《[HP同人]The Hogwarts Miracle》 第1页 《(HP同人)[HP]The Hogwarts Miracle》作者:小红家的小蓝【完结】 简介: 配对:TR/HP 等级:NC-17 风格类型:轻松 警告:人物OOC,AU,原创人物警告←请重视这一警告,因为时空转换缘故原创人物太多了,开篇渣文笔(反正不可能再修了)。 申明:文中角色以及他们的一切属于那个连名字也不能说的女人,我只是拿他们来娱乐大众。 简介:其实就是穿越的老梗,哈利穿越啊,遇到幼年的伏地魔啊之类的……但不要真以为这是什么轻松的小白文。 如果哪一天我能学会写傻白甜也是极好的_(:зゝ∠)_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哈利·波特,汤姆·里德尔 ┃ 配角:书中祖世代出现或未出现的人 ┃ 其它:这么恶俗的穿越梗一定不是小蓝的文…… 一句话简介:就是一篇恶俗的穿越 立意:立意待补充 # Hogwarts 第1章 Preface :Hogwarts 哈利在走廊的挂毯对面停下脚步,出神的注视着那个被巨怪棒打的傻巴拿巴。 所有人都在庆祝最终的胜利,只有这个黑发的男人,这个应该被推在首席的英雄、救世主,独自披着隐形衣,离开人群。 尼姬*的衣袍已经浸满鲜血,面目可憎一如厄里倪厄斯。 他曾和他的同道们在这里学习魔法,DA的秘密据点里灯火通明,而那些古老的书籍却早已被厉火烧毁;他曾用父辈们留下的活点地图在霍格沃茨夜游,穿过无人知晓的密道和暗门,而这张地图的制作者们却再也无法相聚;他曾在霍格沃茨的各个角落奔走,消失的楼梯、神秘的禁林、华丽的礼堂,而如今却只剩下废墟。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他无意识的在走廊上踟蹰,直到发现右手边的墙壁消失,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有求必应屋的木门。 应当是有求必应屋的地方,现在露出一条向下的旋梯。 哈利惊讶的看着这条旋梯。 有求必应屋甚至连活点地图都不能标注,他并不奇怪这个神秘的暗室没有在厉火中化为灰烬,但他刚才在想什么? 霍格沃茨? 好吧,瞧瞧自己刚刚发现了多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条通往坟墓*的密道? 哈利举起魔杖,轻声念着荧光闪烁,借着魔杖的微光,他朝旋梯下走去,一如他还是个学生时走过昏暗的密道。如果罗恩和赫敏在这里,一定会制止他这种该死的鲁莽行为,但现在只有哈利自己,事到如今,哈利波特难道还有什么畏惧的吗? 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他之所以活着完全是因为幸运女神的斗篷遮盖了死神的目光。如果这真的象征了一个转机,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愿意为此而冒险。 台阶似乎没有尽头,哈利觉得自己早已走下了八层高的塔楼,脚下的楼梯却依旧向更深处延伸,就好像它真的通向地狱。 如果他还有那么点理智,此刻就应该往回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哈利此刻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牵引,他脚步坚定,毫无退缩之意,直到魔杖上的光芒熄灭。 眼前并没有陷入黑暗,事实上,他此时正站在一个大厅的入口,繁星遍布的穹顶散发柔和的微光。更明亮的光芒来自大厅的彼端,银色的王座上,倚着一个同色的人。 银发银袍,甚至连皮肤都是纸一般的苍白。 “真是稀客。”王座上的人换了个比较正式的姿势,双手抵在下巴上,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个意外的闯入者,“我发过誓,不会放任何人从这里离开。不过鉴于你是我近千年里唯一见到的人类,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死法。” “呃,请问您是……” 哈利听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那个声音正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我是谁?”银色的人咯咯发笑,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男孩,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梅林哟,你一定是个格兰芬多。”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在有求必应屋门口来回走了三次,心里想着霍格沃茨…… 这太荒唐了! “我的名字,”那人却似乎是猜到哈利的念头,赞赏的拍拍手,“霍格沃茨。” “这不是真的……不,我是说,这怎么可能?” “四个巫师用他们的名字命名了四个学院,你难道从没有想过这所学校为什么被叫做霍格沃茨?” 王座上的人挥动手指,大厅的中央显出一片峭壁下的百合田,空气中传来的声音柔软而轻盈,一如最初伊甸园中诱惑人类先祖犯下原罪的狡诈生物,在闯入者耳畔低语: “四个好友走遍各地,想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建一栋城堡,用来保护被麻瓜迫害的巫师。最后,在梦境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悬崖之上,脚下是一片美丽而富饶的土地。 “土地的主人认为无条件给出自己的田地太愚蠢,于是他提议了一场决斗。‘如果你们让我捧腹大笑、失去仪态,我就让出自己的土地。’ “赫尔加的笑话索然无味,罗伊纳的逸事如同叙事诗,萨拉查试图向土地的主人施加魔法。笑话无法取悦挑剔的陌生人,魔法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 第2页 “最后,戈德里克决定尝试。”展现画面的人摇摆着食指,景色改变,一个金发的男人走入花田,他想要念出一个咒语,但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袍角,绊了一跤并因为咒语的失误引燃了整条袍子。 即使只是看着无声的动画,哈利也能想象出当时场面的滑稽,他被这位伟大巫师惨不忍睹的举止惊得目瞪口呆。似乎有谁叹了口气,幻象立刻消散无踪。 “契约成立,四个巫师在此处建立了他们的城堡。” “可是,呃……前辈?您为什么留在这里,城堡的地下?”哈利这才发觉对方露出的脖子上没有喉结,但他的胸前同样平坦。 “我是精灵,男孩,精灵没有性别。”银色的精灵不舒服的扭动身子,放弃了端正的坐姿转而懒散的倚在椅背上,“我犯了一些错误,嗯,一些无法被原谅的过失,被族人困在这个山谷里。后来因为袭击学生,被禁止在校内现身。” “抱歉,您刚才说,精灵?”哈利的脑海中闪过多比网球样的大眼睛,这让他觉得很……诡异。 “那是一个与巨龙同样古老的种族,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一夜消亡。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事情发生之前我已经被囚禁在这里,我想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精灵。” “可我还是不明白,霍……前辈您为什么要袭击学生。”提问的人尝试叫出精灵的名字,但很快发现,这比罗恩直呼神秘人的名字时更加痛苦。 “我不懂得控制魔力,男孩,这相当不安全,尤其当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的时候。”和城堡同名的精灵耸耸肩膀,慷慨的提出建议,“你可以叫我霍格。” “所以您将自己放逐?” “不,戈德里克提出了这个建议,他劝服我远离人群——那个莽汉认为我的存在太危险。所以我把自己留在这里,这把椅子上。他们四人偶尔会通过那条通道来看我,但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我都快要记不清了。” “您为此憎恨着格兰芬多?”哈利敏锐捕捉到精灵叫出戈德里克教名时皱起的眉头。 霍格无奈的摊开双手:“噢,不,我很喜欢戈德里克,他是最能使人发笑的傻瓜;但没人愿意自己被当成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的心灵垃圾桶。” 哈利被对方嫌弃的语调逗笑了。这个事实让黑发的男人吃惊不小,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无法感受到与这个表情相称的情绪。 或者以后他会慢慢拾起它,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记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重新抬起头看向对方,大厅里的另外一人显然也意识到气氛的改变,停下话头,等着这个男孩说些什么。 “霍格,魔法世界刚刚经历一场战争。” “不难猜测,我从你身上闻到战火和硝烟的气味。那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除了血和死亡什么都没有。” “很高兴您能这么想,”哈利深吸一口气,有了几分说服这个强大生物的把握,“很多人在战争中牺牲了,我希望有一个机会改变这一切。” 精灵眯起眼,摇着细长的食指:“重塑过去?很好的想法,男孩。可我必须提醒你,命运无法被更改,无论你在过去做了什么,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沿着它们原有的轨道继续运转。” “无法改变?” “当然,命运不能更改,但有一个魔法可以将已经发生的事情擦除——吞噬时间。咒语发动后,时间轴将会退回过去,一切未发生的都会消失。” 战争的幸存者握紧了拳头,血管里的血液都为这一点飘渺的希望沸腾:“您可以帮助我吗?” “我为什么帮你?” 精灵不怎么热衷的这样反问,右手苍白的手指交错,指尖摩擦的地方溅出彩色的火星,哈利惊讶的看着这个比学校历史更加悠久的生物做出这种孩子般无聊的举动。 他忽然觉得霍格很值得同情,就像他曾经同情用一年时间想一首新曲子的分院帽。但后者至少每一年都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而精灵只能坐在这个秘银打造的冰冷椅子上,摩擦指尖给自己找乐子。 以这种状态活了千年竟然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思维,仅仅为了这个理由他就应该被记入《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或者,更恰当的,《世界十大魔法奇迹》。 哈利也终于弄明白一件事,格兰芬多的先祖之所以要把对方囚在这里,恐怕不是因为他脱离掌控的魔力,而是由于他不辨善恶。 或者说,在这个生物眼中,世间所有的事情只分为有趣与无聊两种。 那么,自己要怎样才能打动他? “哦,男孩,也许你愿意听听这个建议。”霍格为他出了个主意,“取悦我,而后我满足你的条件——这里实在是太无聊。” 这个要求把经历战争和死亡洗礼的男人难住了,哈利确信,他说笑话的能力不会比一只巨怪更好。 如果双胞胎在这里就好了…… 思维有片刻停顿,悲哀的情绪从心底不受控制的涌上,他们刚刚永远失去了其中的一人。 这是个挽回的机会,他必须尝试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毫无情感的生物觉得有趣—— 哈利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犹犹豫豫的开口:“嗯,您一定认识斯莱特林……” “小萨拉查?是的,我认识他。” “您大概不知道,他的后代,呃,他的末裔,变成了一个疯狂的、热衷于将自己切片的蛇脸。” -- 第3页 说着,他用魔杖抵上自己的额头,从那里提取出一部分关于伏地魔的记忆,它们围绕在魔杖杖尖,在空气中起起伏伏。 精灵无法离开他的位置,但当他伸出食指时,那一缕银色的丝线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穿过空旷的大厅,落在它应该到达的地方。他阅读着这份记忆,精致的面孔露出古怪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霍格像缠绕毛线般仔细缠好指尖那缕银色的记忆,收进袍子下面。 “那个假正经的家伙看到这些绝对会疯的……”他暗自嘀咕,而后抬起头看着他的小客人,“我必须承认,自己确实被娱乐到了,那么现在允许我兑现自己的承诺。往后站,男孩。” 古老而晦涩的咒语从精灵的口中流泻,许多珍珠白的虚影自四方飘来,仿佛受到某物的吸引而汇集到大厅正中的一点。 哈利用了一阵子才明白,这些是灵魂,它们的主人在战争中死去,现在灵魂们被咒语召唤,来完成一个时间的魔法。白色的影子不断从天而降,旋转、融合,似乎永无穷尽。 直到那个调遣者放下手臂,此时那些灵魂已经构成了一个法阵,上面满是陌生的符文,闪烁着灵魂独有的微光。 “现在,说吧,说出你想回到的那个时间。”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不,男孩,住口!” 霍格在对方说话的第一刻就发觉到这个语法问题,但还是太迟了,咒文的最后一部分已经完成。古老的咒法生效,鎏金的光芒逆流而上,吞噬全部时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尼姬:胜利女神,之后的厄里倪厄斯为厄运女神。 第2章 London 有着黑色卷发和翡翠般碧眼的幼童在简陋的木床上笨拙的翻身,一条白色的蝰蛇顺着床腿游走到孩子的头侧,竖起他线条纤细的身体。 【嗳,真高兴看到您还在。】哈利先打了招呼,【我还以为您会去找一些……嗯,像是乐子之类的……】 幼儿的声带尚未开始发育,但蛇佬腔不需要声带的震动,它只需要一些……天分? 伏地魔的魂片无疑被他自己杀死了,额头的伤疤也因为时间魔法而消失。至于哈利为什么还可以使用蛇佬腔,霍格给出的解释是,作为与斯莱特林有亲缘关系的佩弗利尔家族后人,他与伏地魔一样在祖先那里继承到部分血统,只是不像冈特家有近亲结婚的习俗,波特家的血液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被稀释。而哈利之所以保留了蛇佬腔的能力,“不过是那一点点稀薄的血液被魂片唤醒而已。” 男孩的问候得到了爬行动物不怎么热情的回应:【整栋建筑附近都笼罩着阴暗和绝望的气味,即使是最不挑剔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趣味。】 【我想我们似乎来到了太早的过去,孤儿院的生活总是很乏味的,我想。】 哈利努力想安抚看起来对现状很不满意的霍格,哪怕这个前精灵现在没有什么魔力,但毒牙里的毒液足以杀死这里所有人——他知道对方很可能会这么做,而且不会有任何愧疚。 【拜你所赐,男孩。】 被白蛇鄙夷的盯着,哈利不由得面露羞赧。他不规范的用语让魔咒产生了误解,时间并没有停在伏地魔掀起战争之前,而是退回了汤姆里德尔出生的时候——真正的起点。 精灵发动咒语时召来的供品因为这个误差而严重不足,哈利为此被剥夺了十八年的时间,变成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而作为咒语的发起人,霍格不仅失去了几乎全部的魔力,还有身体和差不多整个灵魂。 这也是霍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时间魔法永远是最捉摸不透的东西,他原本不会被魔法波及,只是被抹除一段经历过的时间;但魔法本身为了满足等价交换原则而自动发生了改变,在这个时间点,霍格沃茨的地下室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小片残魂,与没有被修改的记忆一起,被迫附着在一条冻死在街边的蛇身上。 【我很抱歉,但还是要为那天的事感谢您。】 当他以婴儿的模样出现在孤儿院门前时,身上连一片破布都没有,如果不是精灵用最后一点魔力变出包裹他的毯子,他想要为之努力的一生在没开始前就要结束了。 不过哈利必须说,身为一个婴儿——尤其是一个身在孤儿院的婴儿,拥有成人的思维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而且里德尔的出生日期也不值得夸赞,虽然庆祝起来很方便,但它太冷了。 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实在糟糕透顶,孤儿院里的棉被薄的不足以抵御寒风,加了太多水的奶粉无法满足一个婴儿的胃袋,暖炉里永远没有足够的干柴…… 虽然童年的经历让他习惯饥饿与寒冷,但哈利可以发誓,一岁之前,当自己还和父母一起住在戈德里克山谷时,他是像所有其他生活在温暖家庭里的孩子一样被爱着的。 所以,他大概要做好迎接一个更糟糕童年的准备了。 躺在木床上的婴孩眨眨眼睛,努力抓起被角,想把自己裹得更结实些——一个成熟的灵魂和其中的魔力让他比起真正的婴儿还是有力许多,至少他可以指挥自己的手脚做一些婴儿做不到的事。 【您觉得我能不能给自己施一个保暖咒?不用魔杖的那种。】 -- 第4页 【你或许可以,毕竟你的魔法还在,甚至因为咒文被加强了。】霍格甩着他三角形的脑袋,【但我更偏向于你会把自己烤熟。为什么不动手试试呢,男孩?如果真发生那种事,我就有个新乐子了。】 当哈利意识到霍格竟然开了个玩笑时,实在无法用震惊之外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过这让精灵变得像是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而不是老古董、历史的残留、一个神秘生物或是别的什么。 【帮个忙好吗,霍格?去旁边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汤姆的孩子,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哈利觉得自己需要想些其他事情,因为对寒冷的畏惧似乎让他感觉更糟了。 【汤姆?我可能会发现一群汤姆。】 【你不会的,里德尔只有一个,他是……未来的黑魔王。】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男孩?找到他,然后把毒牙刺进他的脖子?】 霍格轻柔飘渺的语调仿佛恶婆鸟*的鸣叫,而这个提议本身也太诱人,哈利几乎调动了全部的意志才没有放任自己发出赞同的音节。 【不……他,嗯,我是说,他还是个孩子。】他犹豫着开口,齿间流动的气流忽然变得沉重。 【好吧,好吧,我当然尊重你的的选择,法利赛男孩*。】蝰蛇嘶嘶的发出类似嗤笑的音节,沿着来路离开。 被留下的人张着他翠色的眼瞳,出神的看着天花板,仿佛那些黑色的霉斑是什么名家笔下的抽象画。 这样真的好吗,不在黑魔王最脆弱时夺去他的性命,而是等着他慢慢成长、日益强大? 想想吧,他的体内流淌着冈特家族的血液,暴力与不安在其中滋生,深入骨髓;未来有多少人死在他邪恶的魔法下,他是恶魔之子。伏地魔从未懂得爱,也不相信爱,强权和恐怖是最受他青睐的工具。 黑发的男孩在心里告诫自己,回想伏地魔给巫师界带来的灾难,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和朋友。 回魂石旋转三圈,将带回多少魂灵? 但每当他硬下心肠,想要将这个恶魔扼杀在摇篮中,心底那部分属于良知和宽恕的品格就会跳出来,在他脑海里大声的辩驳。 汤姆还是个孩子,是一个被父亲抛弃,又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没人应该为他不曾做过的事情负责,你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的杀死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 ‘莫非你竟对伏地魔产生了同情?’ 哈利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半月形眼镜架后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然后他觉得,自从回到这个时代之后,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过—— 是的,先生,我同情他。 邓布利多是他最尊敬的白巫师,但老人也会犯错。既然汤姆·里德尔不懂爱,那哈利为什么不能试着教会他?它将是哈利波特最大的一次冒险,攸关整个巫师界的未来,但这远不能使他退缩。 格兰芬多从不缺少勇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恶婆鸟:羽毛艳丽,叫声使人神志不清的魔法生物,详见《神奇生物在哪里》 *法利赛:法利赛人(??????),被耶稣斥责的,用公义掩饰假善与贪婪的人,这里引申为伪善者。显然霍格并不赞同哈利宽大为怀的做法。 第3章 Five Years “哈利,哈利,该死的小鬼,还不把你手里的脏东西丢开?我办公室的地板需要打扫,当然,桌子也要擦干净。” “好的,就来了,科尔夫人。” 蹲在树下用芨芨草编小玩意儿的男孩弹起身,将沾满尘土与草汁的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即使那条破麻袋似的裤子不比他的手干净更多。 孤儿院里艰苦的生活使男孩远不如一个正常的五岁孩子来的健壮,黑色卷发乱糟糟的纠结在头顶,额角也因为大夏天蹲在室外而沁出薄薄一层细汗,破旧且不合身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但那双碧绿的眼睛依旧闪闪发亮,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无比愉快。 院长室里充斥着威士忌的气味,空瓶子滚的到处都是,哈利辛苦的拖着和自己差不多长的麻袋,强忍住对自己念泡头咒的冲动,把酒瓶和废纸捡起来扔进袋子,似乎还有用的文件和记录则被小心的挑出来放在一旁。 又一次差点在凳子腿上绊倒后,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很快就会需要一副眼镜的事实。 近视似乎是波特家除开卷发外最顽固的遗传。 他曾经就治疗近视的魔法咨询过可能是世界上最长寿的生物,而后者给出的答案是,如果男孩不希望完全失明,那么他最好不要在获得一支魔杖前尝试对自己的眼睛使用魔咒。 【人类巫师是所有使用魔法的智慧生物中最差劲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数量和繁殖能力都堪比霍克拉普*。】前精灵这样说。 暂且抛开一只智慧生物对人类的牢骚和在用魔法治疗近视上的挫败,哈利在他至今为止的短暂人生中还是取得了一项(或者说几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成就。 比如说,和孤儿院的掌管者,科尔夫人打好关系,还有和那些难搞的孩子维持——最少是表面上的——和平共处。 五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除开他还是个婴儿时呆在床上不能动——都被哈利拿来取悦科尔夫人,小孩子的身份让他更容易获取信任,而且当他不犯错误时,也更难被厌恶。 -- 第5页 已经有过一个不怎么愉快童年的哈利表示,比起让自己的姨夫姨妈满意,取悦一个不喜欢孩子的老女人实在简单的多。 而那些小孩子呢?在他没有更多的食物或更好的待遇招致嫉妒的前提下,只需要一些睡前故事就可以收买了。 好吧,哪怕这些事听上去确实不那么格兰芬多,可是当你只需要讨好一些人就能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难过的时候,他有什么理由不那样做呢? 当然,他的做法再一次娱乐了霍格。 多么了不起啊,一个举止斯莱特林的格兰芬多(A Slytherinth Gryffindor)?足够戈德里克被萨拉查取笑到下辈子了。 虽然哈利还不至于为此感到羞愧,但显然霍格的说法无懈可击,如果他继续玩弄这些小聪明,等到他重新进入霍格沃茨时,分院帽就不需要为将他分入那个学院而困扰。 不过至少这还有些益处,黑发的男孩自暴自弃的想,自己可以在娱乐这位大人后得到各种技术层面的援助,此外,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想念那位魔药大师了。 “哈利?天,别慢吞吞的,你可能会错过晚饭!” 从科尔夫人的办公室里出来,哈利迎面碰上了一个褐色头发的男孩,后者显然对他在这个时间还在房间外溜达的事情感到十分吃惊,急匆匆拉着他的手往回赶。要知道,如果你没有在分发食物的时间出现在你应该在的地方,不会有人好心为你留下一份食物。 “刚才多谢了,卡尔。” 哈利拿着自己的那一小块干面包向拯救了自己晚饭的男孩道谢,他在科尔夫人那里的额外劳动换来的只是几本破旧的麻瓜童话书。这是霍格用挖苦般的语调提出的建议,当然现在哈利不得不说,它确实很明智—— 在一群饥饿的孩子中间,更多的食物只会招来敌意。 褐发的孩子摇头示意他不客气,卡尔算是整个孤儿院里心肠最好的几个孩子之一。 “奇怪,里德尔不在,呃,我是说,你看到汤姆了吗?” “那个整天阴沉着脸的汤姆?”卡尔几口吞掉自己的那份面包,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他今天下午摔碎了一个杯子,被科尔夫人关一晚的禁闭。说实在的,你就不能找个其他什么人交朋友吗,非要缠着一个恶心的家伙。” “可能我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哈利无奈的耸耸肩,打了个哈哈,攥着他的晚餐,向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位于孤儿院一楼走廊东侧的尽头,据这里的大孩子说,它在被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小孩前曾经是一个装日常用品的仓库。孤儿院储备的日常用品竟一度需要仓库存放,哈利觉得,哪怕亲眼看到伏地魔顶着那张蛇脸与邓布利多下巫师棋,他也不会更惊讶了。 仗着科尔夫人那一点点偏爱和自己的谨慎行事,哈利五年里还尚未得到参观禁闭室的全貌的机会,可汤姆里德尔从三岁开始就一直是它的常客。 礼貌的敲了三次门——虽然知道这个举动没有必要而且里面的人也不会领情——男孩踮起脚尖,用藏起的钥匙打开旧式门锁。 为了得到这把备用钥匙,哈利不得不利用自己的便利条件,在帮忙科尔夫人打扫办公室时耍了些小手段。可惜也只能偷到门上的钥匙,门把手和门框之间的锁链只有一把钥匙,而复制魔咒和高级变形术都不是一个没有魔杖的巫师能使用的咒语。 “汤姆,你还好吗?”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个老女人的跟屁虫。”被处罚的孩子在门缝的另一端出现,黑色的眼里满毫不掩饰的憎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看我笑话?” “我没有想嘲笑你,只是有些担心,哦……还有这个,我猜科尔夫人不会给你送晚餐。”绿眸的男孩脸上露出难过的情绪,张开手把有些变形的干面包递过去。 汤姆隔着一条不宽的缝隙与这个讨厌的绿眼睛小鬼对视,突然抢过对方手里的面包,消失在门后。 “滚开,我才不稀罕你虚伪的同情!” 木门从里面被狠狠摔上,差点被撞歪鼻子的哈利捂着鼻子跳起来,仔细检查自己的五官,确保它们都好好留在该在的位置,没有变成没鼻子的可笑魔王,然后蹲在墙根与他年龄极度不符的深深叹气。 很不幸的,继几个阶段性突破之后,自己无意间造成了一个灾难性失误:哈利波特被汤姆里德尔厌恶了。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呢? 致力于挽救一个叛逆小孩的前救世主坐在爬满鸡血藤的围墙下,仔细反省过去几年的行为,确定自己没有对幼年的黑魔王表现过任何敌意,也没有干出告恶状这种碎嘴的事情,甚至还不遗余力的帮他缓和与其他孩子的关系……所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嫌弃? 难道哈利波特注定和伏地魔不对盘? 卡尔说的没错,那家伙就是个小混蛋。哈利心想,同时用尽全部的自制力,以防自己一个忍不住,叫来霍格蛇去把有黑魔王潜质的小孩提前送去地狱报道。 【我想,格兰芬多男孩似乎遇到了麻烦?】 【呃,事实上它不是麻烦,是灾难。】 哈利眨眨眼,下意识的做出回答后,不由得惊异于对方竟恰到好处出现的事实,他原本以为自己直到冬天前都不会再看见这条蛇了。 没错,他不是经常能见到霍格,因为前精灵对幼稚的过家家游戏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且现在也不是能将蛇类冻僵的寒冬,这片附着在蛇躯上的灵魂显然更喜欢团在室外的某个角落睡觉。 -- 第6页 【收起你那愚蠢的表情,】蝰蛇立起身子,冰冷的舌尖掠过男孩的手指,后者不适的缩了缩手,【如果你在坐下之前先查看地面,就会发现一条可怜的、美梦正酣的小蛇。】 【能见到您真令人高兴。】哈利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抱怨,而是拿出一个格兰芬多最值得夸耀的勇气和有史以来最年轻找球手的速度,一把抓住霍格蛇的尾尖防止它溜走。 【是啊,真高兴。】霍格慢吞吞的回应,【如果你把我可怜的尾巴松开,我可能会更高兴些。】 男孩无辜的眨着他碧绿的眼睛,手上却一点不肯放松:【我很想按您说的做,但前辈您的不良记录太多了。】 谈话谈到一半忽然失去兴趣而甩甩尾巴走人,或者作为魔法指导时半途失踪的事件已经不胜枚举,就连讲故事也会在高-潮时突然离开的任性家伙,实在是没什么信誉可言。 蝰蛇不满的掀起上唇。 【那么好心的男孩又要为了什么事情麻烦一块可怜的灵魂碎片?怎样和一群麻瓜幼崽交朋友?还是如何治疗一只拉肚子的蠢兔子?】 【如果只是这种小事,我不会冒着压死一条蛇的危险大晚上跑到院子里发呆。】哈利不怎么客气的回答,他现在的心情实在不适合开玩笑,【我不知道如何取得汤姆的信任——你知道的,那个未来可能成为蛇脸魔王的斯莱特林继承人——说实在的,我觉得他对我的仇视甚至超过了对其他任何一个孩子的敌意。】 【你不能期待一个法利赛得到超出实际的信任。】霍格左右摇动它的脑袋,这一动作已经代替了他曾经最喜欢的左右摇动手指,【学着斯莱特林一点,男孩,喜欢和厌恶同等重要,一旦被恰当使用,都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男孩为对方失礼的话语皱起眉头:【我是一个格兰芬多。】 蝰蛇趁机使自己的尾尖摆脱控制,头也不回的钻进半米高的草丛里,以一段模糊不清的句子结束了这场不讨喜的谈话。 【只是一点小手段罢了,一个斯莱特林的格兰芬多,总比一个格兰芬多的斯莱特林来得强*。】 -------------------- 作者有话要说: *霍克拉普:繁殖力强大却没什么用的魔法生物,详见《神奇生物在哪里》 *A Gryffindorth Slytherin:霍格讽刺身为Slytherin的Voldemort所作出的没大脑行为。 第4章 The Gentle With Needle* 鉴于前精灵精炼的语言能力与管杀不管埋的不负责行为,哈利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思考对方话中隐藏的含义。 事实证明,前救世主无论表现的多么斯莱特林,骨子里都是个格兰芬多。 然后他放弃了这种愚蠢的举动,转而致力于计划如何用小汤姆对自己厌恶来拯救一个未来的黑魔王。哈利知道他大概只能按霍格说的做了,在失去取得汤姆信任的机会后。 在当了七年的格兰芬多后,真正开始尝试斯莱特林思考方式的,又一次准备拯救世界的前救世主悲哀的发现,想要迫使、而不是引导一个斯莱特林做出改变,那么这个驱赶者首先就要变成一个斯莱特林。 找不到同盟者的哈利只好自己干,他放弃之前试图将汤姆里德尔拉入己方的念头,随便找了个借口与汤姆吵起来,故意激怒对方使自己受了点小伤,并因此回赠给小混蛋一份长达三天的禁闭大礼包。 期间哈利进行了对汤姆的例行探访,不过没有了从前的安慰和示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留情的讥笑和讽刺——为此他整整花了一个礼拜才把演讲稿修改的不是那么破绽百出——嘲笑他不懂得与周围的人交好借此得到更大的利益,当然没有忘记隐晦的提到与他人相处的诀窍。 从上辈子一直讨厌家庭作业到现在的格兰芬多离开禁闭室后差点没激动的哭出来,他宁可写三十英寸的魔法史论文,也不想再做一次哪怕三分钟的斯莱特林式演讲。 好在虽然伏地魔不小心把自己格兰芬多掉了,小汤姆的本质还是个标准的斯莱特林,哈利甚至不需要准备另一份稿子,就欣慰的发现小混蛋已经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坏脾气,挂着一脸假笑向所有人问好。 接下来是一串连赫奇帕奇都会抱怨的繁琐工作,决定另辟蹊径从根本上消灭黑魔王的前救世主要让汤姆无意中看到自己如何讨好科尔夫人;要绞尽脑汁引导孩子们一点点接受那个小混蛋;要抽时间旁敲侧击的暗示科尔夫人汤姆的改变;还要尽可能阻止和汤姆不对盘的几人上门找麻烦以防前者魔力爆发……大难不死的哈利波特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因为拯救世界而过劳死的哈利波特。 不过能成功诱拐幼年期的黑魔王,这个过程确实是该死的刺激。 采用这种偏激的方法,或许哈利这辈子都无法让汤姆变得像正常小孩子一样可爱,与人为善热爱生活更是个笑话……可得了吧,哪怕他的错误教育制造出来一个马尔福,都比伏地魔本人来的强。 而且即使他“用爱温暖伏地魔的童年”的计划失败,能保留下一颗可以让别人进驻的、尚没有完全被憎恨和偏见完全扭曲的心,这一成就也足以他沾沾自喜了。 接下来还欠缺一个恰当的引导者,不能被汤姆排斥,也不能被他的表象迷惑,而是公平的给予评价和指导……可能自己还需要在入学前与尊敬的邓布利多校长进行一次深入交流? -- 第7页 要怎样才能在不泄露未来、也没有预言的前提下让这位伟大的巫师像关注救世主哈利波特一样关注汤姆里德尔呢? 尤其是对邓布利多的要求可能还要更高些,汤姆绝不能像哈利一样被无知无觉的卷入某个计划里,否则他骨子里潜伏的那些冈特家的疯狂因子足够让他重新变成伏地魔。 哈利终于发现,整个计划里最难的部分不是瞒过敏感的小汤姆,而是说服无所不知的老人,就算他用剩下的六年时间思索对策,都不可能在邓布利多面前表现的天衣无缝。 男孩烦躁的抓着卷发,并成功扯下了不小的一缕。 噢,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他从父亲那儿遗传下的浓密黑发可不是用来防止自己因此变成秃顶的。 “哈利,今天有故事吗?”一个毛茸茸的金色小脑瓜从书上探出来,女孩眨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一脸期待。 “哦当然。你瞧,温蒂,”原本愁眉苦脸的男孩迅速收敛了表情,笑嘻嘻的向她展示手中破烂的旧书,“我刚刚从科尔夫人那里得到一本《格林童话》,今晚可以有一些新故事听了。” 送走满意的小女孩后,前救世主——说不定以后也会变成前格兰芬多——挫败的把脸埋进手里,喉头发出无力的呻-吟,昔日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如今正在朝着斯莱特林黑暗的深渊一去不复返。 哈利把这本几乎算得上古董的儿童读物塞回自己的枕头下面,打算出门碰碰运气,说不定一向被幸运女神格外眷顾的男孩会再一次与白蛇发生一场命中注定的邂逅? 在遇见霍格前,哈利就被卷进了一场密谋里。 院子角落的梧桐树后,三个男孩正在商量着要给汤姆一个小教训,借此惩罚他前段时间把玩具士兵丢进盥洗室的马桶——那是他们上个圣诞节得到的礼物。 汤姆确实在努力做出改变,但问题是,这个小混蛋之前欠的债太多了。 这一段时间都忙于给前黑魔王擦屁股的前救世主苦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稍微组织了一下五岁男孩应有的语言,然后从树后跳出去,挡在三人面前。 “比利,汤姆已经在反省了,你们不能为了他过去做错的那点事欺负人。” 年长的男孩子用鼻子喷着气,斜睨着几乎比他低了一个头的小孩,发现对方昂着头一副大无畏的模样,于是哈利又得到了一声冷哼。 “你管这么多干嘛,汤姆可从来没领过你的情,也就只有你这种傻子才傻乎乎的一直帮他。” “听着比利,你们要是再打坏主意,我就去告诉科尔夫人。或者,就算我不特意去打什么小报告,你难道以为夫人没有办法发现是谁在孤儿院里捣乱?冒着饿上几顿的风险,就为了教训别人一顿可不值得。” 大孩子皱起眉头,他只是记仇了点,可并不是傻瓜。 “好吧,既然他确实在反省,我们可以暂时不追究……如果那个惹人厌的小鬼能变得稍微不那么让人不顺眼的话。”比利最后妥协,脸上的表情仿佛刚吞了个苍蝇,“你说的没错,为了那家伙让自己受罚确实不值得。” “总之我可以发誓,他会变好的。没错,他会变好的。” 哈利无所谓的耸耸肩,努力忽视自己心底那一点对未来的惶恐,“我得到了一本新的童话书,你们晚上要来听故事吗?” “又是童话。”一直跟着比利的迪克插嘴进来,“如果我是你,与其要一本书还不如要一片干酪。” “我还是很喜欢那些故事的,不过如果让我选,我也选干酪……”另一个孩子,维拉点头附和道。 而那个在他们眼里,肯为了一本废纸放弃食物的傻小鬼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只是露出像往常一样有些冒傻气的笑。 哈利的故事会如期举行,他坐在自己的木床上,周围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除了个别受喜爱的孩子能被送去教会学校,孤儿院里的人大部分没有资格学读写,哈利是他们中间唯一能念下整本故事书的人。 按小男孩的说法,他是向每周来这里的修女们学会的识字,并且很慷慨的愿意把这项技能教给其他人。 可惜没有几个人愿意费力学习,他们还太小,不懂得识字有什么必要。而且,当你每天都被辛苦的劳动累得像条死狗一样时,还有谁愿意在难得的休息时间压榨自己的脑细胞? “从前,有一个国王,他和他的王后一直没有孩子……” …… “就这一吻,玫瑰公主*一下子苏醒过来,她张开双眼,微笑着充满深情地注视着他,王子抱着她一起走出了宫楼……一切也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不久,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他们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一直白头到老。” 男孩们对这种爱情童话兴致缺缺,他们更喜欢彼得潘的冒险,但小女孩们都双眼发亮,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被王子吻醒的公主。 “哈利,真的有女巫吗?”温蒂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 “有的。”哈利稍一犹豫,还是给出肯定答案,“在我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有一些会魔法的人,他们被叫做巫师。巫师们能让物体飞起,能凭空变出火焰,能这一刻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你骗人。”略显阴沉的声音在孩子们的圈外响起,汤姆隔着几个孩子盯着哈利,眼神里满是怀疑。 -- 第8页 “没有。”哈利无辜的摊开手,然后他发誓自己听到了一声嗤笑。 “你没有见过巫师,怎么知道他们是存在的,只凭这些可笑的童话?” “事实上我见过。”黑发男孩促狭的朝对方挤挤眼,声音欢快。 这下,所有的孩子都死盯着他不放了。 难怪校长先生喜欢这个动作,果然很有趣。哈利努力克制想笑出来的冲动,同时在心里构建一个适合孩子们的故事,一个善意的谎言。 “一年前我在后院拔草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蛇,它就那么盯着我,于是我不敢转身逃跑,也不敢呼救。这时候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路过,帮我赶走了蛇。” “用咒语?”另一个孩子发问。 “没错,他挥着手里的一根小树枝,那条蛇突然飞起来,掉到篱笆外面,然后他念了句什么,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 “哇哦,那听起来真酷。”比利叫起来,差点把他抱着的兔子摔在地上。 “可是哈利,我听修女说过,女巫都是邪恶的。”艾米摇着头,不太赞同哈利的话。 “大人们总是不相信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他们无法解释魔法,所以畏惧它们。可能有些巫师心肠很坏,但更多人愿意帮助麻……普通人。我曾经读过一个巫师的故事,关于一位助人为乐的老巫师和他的跳跳锅*……” 孩子们都为自己听到的巫师故事而感到新奇不已,于是讲故事的男孩趁机要求他们保守这个“只属于孩子们的秘密”。 睡觉前,哈利意外在自己的枕头下面发现了盘成一团的霍格蛇。 【天哪,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麻瓜们的故事,你知道,虽然它们愚蠢的不可救药,但偶尔听听也挺有趣。不过我必须说,你现在读的这本故事可比上一本好多了。】 哈利眨眨眼,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自己上一次用到的故事书,唔,似乎是从修女那里得来的《圣经》? 《格林童话》和《圣经》哪个更有趣已经不在哈利的考虑范围内了,他现在满脑子里都充斥着一种名为不可思议的情绪,原来这片仿佛魔药大师附身的神奇生物竟然喜欢听故事——还是童话故事。 【男孩,如果你不想吓到自己的室友,就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收回来。】 【我只是有点吃惊,真的。】哈利很快抑制下嘴角上扬的冲动,躺在床上拉起薄被,【其实我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回到这么早的历史中,而是再往后几年,从魔法中保住我的年龄,会不会事情都能变得简单些?】 【你的情况不会变的更好了,男孩,但我或许可以保留更大的……一片。】 蝰蛇嘶嘶的低语,说到最后那个量词时不怎样愉快的掀起上唇,吞吐着它的细长舌头,觉察到这个时,哈利不厚道的笑出声。 【好吧,这样其实也没什么。】男孩挂着一种令人着迷的笑容抻了个懒腰,【霍格前辈,您没有亲眼见过汤姆里德尔的力量,他是继邓布利多校长之后,最强大的巫师。如果能让他不陷入对永生与身份的痴迷,而是成为一个伟大的巫师,那么即使我要为此再辛苦许多倍也是值得的。】 苍白而冰冷的爬行动物发出嘲讽般的嘶声,却不再向往常一般做出“伪善者”的评论。 -------------------- 作者有话要说: *The Gentle With Needle:“谎言下的温柔”,可以这么翻译,但我不建议。Needle的出处在于日本“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玫瑰公主:咳,其实是睡美人故事的最初版本,考虑到这时的时间背景,就应该是玫瑰公主→你偶尔会发现渣作者作的一手好死。 *巫师和跳跳锅:详见《诗翁彼豆故事集》。 第5章 Hercules 后来孤儿院里又发生了许多事,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人物便是一位和蔼的老绅士。 这位鳏夫没有子嗣,临死前把所有财产都捐赠给孤儿院,他的慷慨举止让孤儿院的各个方面——无论是物质条件还是居住者的精神面貌——都得到了大幅度提高。破旧的房子被扩建,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小房间,有了合身的衣服和温暖的被子,三餐终于不再是干瘪的面包和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当然,科尔夫人也能喝上更好的酒而不是劣质的威士忌。 对于她的嗜酒如命,哈利决定不予置评,事实上作为一个孤儿院的负责人,科尔夫人的行为也勉强算是称职——即使她克扣了不少钱买酒,可还是把大部分钱花在改善孩子们的生活环境上了不是? 她甚至请来了一个专门的教师指导他们识字和算术,虽然许多孩子并不喜欢上课。 八岁的里德尔并没有哈利在校长记忆中见到的那样阴沉,他学会了如何与其他人和平共处,哪怕偶尔还是不合群,但哈利还从未听哪个孩子在背后说汤姆太不堪的坏话。过去那个满身是刺的小混蛋已经渐渐允许其他人进入他的领域,也开始懂得宽恕别人的过错(哪怕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个斤斤计较的混蛋)——除了哈利。 没错,除了哈利。 从五岁前的憎恶和提防,到两人爆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争吵后的敌视,汤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抵制名为哈利的生物,虽然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但也绝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哈利毫不怀疑,如果让汤姆列一份“最讨厌清单”,自己一定高居榜首……最差也是前三,考虑到这位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对禁闭室和脏东西的厌恶。 -- 第9页 果然汤姆和哈利天生八字不合? 他是哈利又不是杰瑞(Harry→Jerry)。 不过抛开对方和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对盘,小汤姆的转变令哈利十分欣慰,那种微妙的心情仿佛是初为人父的感动…… 霍格表示,当格兰芬多男孩出神的盯着那个斯莱特林继承人的背影时,可怕的眼神足以让自己掉满地的鸡皮疙瘩。 哈利则认为前精灵的情感障碍使他体味不到感动这一伟大的情绪,而他所谓的鸡皮疙瘩只是因为他需要蜕皮了。 感谢那位老绅士的馈赠,孤儿院的孩子们可以在每个夏天进行一次不算太远的远足——虽然哈利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远足的地点一直是那片海滩,只要走在这里,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邓布利多最后的那段日子,想起老人迅速衰竭的生命、焦黑的手臂、黑夜笼罩下的天文塔。 哪怕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而他也发誓不会让它们重新在眼前上演,但记忆中的每一幕都清晰如昨日,这些记忆不是可以用药水或咒语赶走的狐媚子,哈利必须背负着它们,终其一生。 他坐在离其他孩子们较远的角落,倚着一块模样像蟾蜍的黑色岩石,小心翼翼的练习无杖魔法。 霍格答应给他这方面的指导,但精灵从未使用过魔杖,很难体会一个用惯了魔杖的巫师要空手发出魔法的辛苦,所以他给出的只是不通过媒介使出魔法的可行方式,大部分时间还是要靠哈利自己练习。 一块石头从地上飞起来,紧贴地面快速移动,直到那块石头停在一双圆头鞋子前方,哈利才猛然惊醒。 自己太专注,以至于忘记了即使是再偏僻的地方,也可能会有人找来。 抬头的瞬间,哈利在脑海里迅速筛过无数可能的借口或是让对方以为自己眼花的方案,不过在与对方打过照面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忧这个问题。 “艾米?怎么了?” 小姑娘脸色苍白,一路拼命奔跑让她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断气。 “哈利,你刚才有看到科尔夫人吗?丹尼斯发现了一个洞穴,汤姆被他拉着一起去探险了,那个阴森森的地方肯定不安全,我需要把这件事告诉科尔夫人,让她把他们带回来。” 当“洞穴”这个词从艾米口中说出时,哈利心头悚然一惊。 他都快要忘了,汤姆里德尔小时候,那次洞穴事件。 “我太不建议去麻烦科尔夫人,”他听到自己镇定的声音,“如果她知道有人四处乱跑,那两个家伙肯定要吃几天的禁闭,还是我们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艾米显然不太喜欢那个看起来就吓人的洞穴,但在陪着哈利去找人与让丹尼斯和汤姆关几天禁闭的选项中,她犹豫片刻还是选了前者。 哈利跟在女孩身后,沿着满是碎石的小径走向石壁下方,期间因为不专心而几次险些绊倒。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担忧自己可能会摔破脑袋,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里德尔:校长记忆里那个阴郁的男孩,衣柜里藏着赃物的纸箱,里德尔宅那一场被栽赃的杀戮……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几乎要吸走他全部的勇气。难道他所作出的努力,依旧无法改变历史的轨迹? 不会变成那样的,他在心里默念,那时候发现洞穴的人是汤姆,丹尼斯和艾米是被他带去探险的,艾米也没有独自离开,而且,汤姆已经改变了。 想到几天前板着脸爬上树帮凯蒂取下风筝的男孩,哈利才感觉被过去记忆压得喘不过气的胸口轻松了些许,汤姆里德尔不会重新变成恶魔,他不会让这些发生。 绝对。 所以当他抱着几乎可以算作壮烈的觉悟冲进岩洞,看到在地下河里挣扎的汤姆和不知所措的丹尼斯时,有那么一瞬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该先紧张还是先放松。 依旧是当初那条被阴尸填满的地下河,不过现在那里还没有额外的东西,只是水深对于一个不会游泳的八岁孩子太危险,而且河岸也光滑陡峭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支撑。 顾不上艾米的惊叫,哈利跑到离岸边稍远的地方,大声念出魔咒。 “Wingardium Leviosa。” 河里的男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拎起,而后被妥帖安放在岸边的地上。 梅林啊,感谢自己一如既往的好运。 从未用无杖魔法浮起比书本更大物体的哈利这时才感觉到后怕,如果他的魔法刚刚失效,天知道汤姆会变成怎样。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汤姆怎么会掉进河里!” 哈利试图给汤姆施一个快干咒,毫无悬念的失败后,他的火气立刻蹿了上来。 哪怕知道自己不应该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大喊大叫,可只要想起汤姆差点永远沉入水底,他就无法冷静。 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努力一点点培养长大的小混蛋,竟然为了一次愚蠢的探险差点去找梅林喝茶?! “对、对不起……”丹尼斯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道歉。 事实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没人见过这个名为哈利的男孩生气的模样,他一直是笑眯眯的,温和而宽容,那些笑容仿佛永远不会离开他的嘴角。 “不是他的错,咳咳……”也就只有汤姆不受他的影响,歇了一会儿后,冷静的站起身拉扯对方的衣角,“是我瞥到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非要凑近了看清楚才滑进河里的。” -- 第10页 “简直胡闹!你以为自己的性命没所谓吗?明明不会游泳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难道你的身体里有人鱼的血统,游泳是天生的本能?这种事情要是再有下次……” 汤姆不插话还好,他一开口可算是彻底把哈利给惹急了,滔滔不绝的指责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就溜出口。 黑发的男孩仿佛一头困兽,怒吼着在原地打转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勉强恢复正常。 “呃,哈利?”艾米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表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敢继续提问,“你是个巫师吗?” 哈利为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使出过悬浮术,那个实在无法用任何借口掩饰。 “是的,我是。” 他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不可思议。”女孩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但小孩子对于这种事情一向比大人有更好的接受能力,于是她的惊讶很快被更旺盛的好奇心代替。 “你是怎么学到咒语的?”她问,“我是说,不会有那个修女教这些东西不是吗?” “嗯……如果你们能替我保密。” “当然,这是我们的秘密。”丹尼斯叫起来,“一个巫师,多么神奇啊,我才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发现了一个巫师!” 哈利为这种有好东西藏着不让别人知道的小孩子心理翻了个白眼,而后由衷的感谢他这种念头。 “如果哈利不希望,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艾米也点头附和。 汤姆皱着眉头不说话,但哈利不相信他八年里还没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其实我可以和蛇交谈。”他干脆的掀了自己这张底牌,心知这种语言的描述远不如亲眼看到实景吓人,也更容易接受,“还记得那条被巫师赶走的蛇吗,它后来又找上我。它曾经是一个巫师的宠物,发现我也是个巫师才试图接近我,这些魔咒也是它教给我的。” 哈利流利的编着瞎话,毫不愧疚的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不知情的霍格,反正除了汤姆外没人能求证这一点,而精灵绝不会连一个孩子都应付不了。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对了,你能让东西飘起来……那么你也会突然消失?” “现在还不行,我的力量太弱了。” “那变出食物呢?”丹尼斯有些兴奋,“书上说,魔法师可以变出一桌佳肴。” “不可以。”哈利摇着头,“变出什么的前提是它已经存在,没有人能从空气里产出任何东西。而且——”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的汇聚魔力使出一个变形咒,石头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红苹果,看起来诱人极了。 但做完这一切后,男孩并没有吃掉它的打算,而是抓着苹果,狠狠的朝最近的山岩砸去。 苹果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反而是石壁上突起的尖锐石头被砸断了一角。 “变形术只能改变外形。”哈利摊开手,“换了是你们,也不会想咬它一口的对吧?” “噢,我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巫师了。” 丹尼斯夸张的大叫,艾米也使劲点头。 哈利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们对这种能力产生不必要的嫉妒,秘密就更容易被保守。 当然,一个合格的巫师绝不会在孤儿院里挨饿,能偷偷溜进上锁厨房的方法不下百种,或者干脆用召唤咒……但想想看科尔夫人发觉食物莫名其妙消失会发生什么吧,哈利暗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好了,”他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让浑身湿淋淋的小家伙能靠在自己身上支撑身体,“咱们该回去了,这里比外面冷了不止一点,再聊下去汤姆肯定会感冒。” 丹尼斯点头同意,但未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尖叫—— “后,后面!” 战争时期训练出的警觉让哈利几乎在瞬间完成转身防御的动作,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眼前的一切令男孩瞪大了双眼。白色的、大理石般的肌肤,凹陷的眼窝,破烂的衣服……老人、小船、挂坠盒,现实与虚幻交错不清,仿佛扭曲的记忆,层层重叠。 “哈、哈利,小心!” “荧光闪烁!”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洞穴里会有阴尸,以及,它们为什么可以离开河水,只是本能的喊出咒语,指尖的一点光芒使阴尸的动作有了片刻停滞。 挡不住……这么微弱的光…… “快跑,”哈利背对着孩子们大喊,“我挡不了太久,跑啊!” “不行……”女孩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我迈不开步子……” “丹尼斯、汤姆,像个男孩子,把她带出去,抓紧,这些东西要过来了!” 哈利维持着指尖的微光,一点点后退,阴尸们似乎已经适应了他的光,正在步步逼近。 五只阴尸,不算多,可这样不行。哈利分神看了眼孩子们的情况,小女孩完全被吓瘫了,丹尼斯也好不到哪儿去,只剩下汤姆还能勉强行动,可他要拖着两个人,别说是跑,甚至连阴尸行走的速度都比不上。 面对逼近的阴尸,汤姆犹豫了一下,突然甩下其他人往洞外跑。看到他逃跑时,哈利的心沉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他深深吐气,盯着越来越近的阴尸。要赶走这些黑暗生物,不能用微弱的光,他们需要火,火…… -- 第11页 “火焰熊熊!” 空气中冒出一团小火苗,几乎在出现的下一刻就熄灭了。火焰熊熊比荧光闪烁需要更强的魔力和控制力,他根本没有掌握。 此刻,阴尸离他们还有不到十米。 艾米和丹尼斯早被吓哭了,幸好阴尸们没有被哭声刺激的更狂暴。 他重复念诵咒语,这一次连火苗都没有升起。 阴尸们更近了,最前面的一只伸出了惨白僵硬的手臂。 “火焰熊熊!” 另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哈利猛地回头,惊讶的看到站在洞口的男孩,他学自己那样喊出咒语。火焰窜上阴尸的手背,它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但咒语召唤的火焰在烧到肘部前就熄灭了,之后的几次尝试同样徒劳无功。 哈利咬破舌尖逼迫自己镇定,努力回忆精灵的教导。 【……感受你的魔力,把它们从指尖逼出身体,想象咒语实现的画面,你一定要清楚自己的咒语要得到什么样的效果。】 他深吸一口气,回想刚拿起魔杖的那一天,体内奔腾的暖流,沿着手臂盘旋而上—— 我要火,能将这些黑暗生物焚烧殆尽的烈火! “火焰熊熊!” 金红色的火焰拔地而起,洞内陷入一片火海。 黑暗生物在火中化作灰烬,直到这时,哈利才发觉他的魔力已经透支到让自己头晕目眩。脚下踉跄了一下,下一秒立刻被人扶住了胳膊,他转过头,映入眼中的是黑湖般深邃的瞳孔,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安定。 “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要说出去。”他轻声叮嘱,而后放任自己头一歪昏过去。 哈利睡的很不踏实,晕倒对他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从前在霍格沃茨时,自己每一学期都会不时拜访校医院的庞弗雷夫人。但像这种魔力透支后,半睡半醒的情况倒是很少见。 他能感觉有人在床边,然后那人又离开了,接下来是一阵嘈杂声,有谁在翻箱倒柜……凳子倒在地上……书页翻动的声音……低沉的蛇佬腔…… 【……霍格,别吵……】 他迷迷糊糊的念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似乎有谁帮他把凉被盖好,哈利满意的陷入了沉睡。 再次清醒时,太阳已经快爬到天顶,睡醒的迷糊劲儿一过,男孩的绿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差不多是从床上蹦了起来—— 很显然自己错过了义务劳动,科尔夫人一定气疯了! “你去哪儿?”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房间另一端传来,哈利这才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汤姆?” “你被水呛得不轻,有点发烧,科尔夫人允许你休息两天。”对方快速的说着,不打算给他提问或打断的机会,“我让他们把你丢进海里弄湿,告诉科尔夫人是我贪玩不小心游进深水区,而你救我上岸后晕了过去,不用担心你的秘密。” “等一下,你应该找个好点的借口,科尔夫人会惩罚……” “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解释你晕倒的事和我浑身湿透的问题?告诉她我们到海边散步,你摔倒伤了脑袋,然后我被你绊倒扑在水里?别逗人发笑了,我又不是你这种马屁精,禁闭室对我而言简直和房间一样熟悉。” 但你已经很久没有被罚了。 哈利想这么说,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这句话。 “我一直很讨厌你,不,在昨晚之前,我恨你。”汤姆突兀的开口,话语的内容让哈利忍不住死死盯着他。 被注视的人却似乎毫无知觉,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压住病人的肩膀平和却不容抗拒的让他躺下,俯下-身子与对方面对面。 “你知道吗,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就仿佛我是个需要怜悯的可怜虫。” 男孩深不见底的双眼与自己对视,目光如同利箭穿过瞳孔直刺进心里,疼的那一块血肉皱成一团。 哈利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很抱歉,我……” “而且你在戒备我,不要否认,我能感觉到……一边谨慎戒备,一边却假惺惺想要做朋友什么的,真是有够恶心!”他猛然退开身子,站得笔直,黑色的眼底仿佛有火星燃起,刹那燎原。 被指责的人无力的闭上眼,双手攥紧了床单。 无法反驳。 “看吧。”汤姆不在乎对方的反应,伸手指着桌上的一本书,那本大部头立刻飞离桌面,落在小孩手中。 “我也是个巫师。”他俯身在哈利枕边,喃喃细语,“我也可以做到这些事。” 然后呼吸间流过耳畔的温暖气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本厚重的世界史。汤姆几步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又停了片刻,转身注视着那双如同盛夏最鲜艳绿叶的眼睛,坚定的宣誓—— “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 你当然会超越我,你会变成邓布利多那样会在巫师史上留名的伟大巫师,凭借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像救世主这样虚假的名号……不过千万别作为一个魔头出名…… 哈利望着被带上的屋门,总是愉快闪亮的绿眼睛黯淡下来,哪怕是对自己想法无聊的打趣也不能让他好过一点。 左手手腕附近传来爬行动物独有的冰冷,他意识到还有另外的生物在这个房间里,抬起空着的右手挡在眼前。 -- 第12页 【哈,霍格,你说的没错,我才是那个需要被指责的虚伪家伙。】 那动物沿着他的左手向上游走到脖颈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不体贴对方的心情,而是一味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 【不要因此而沮丧,男孩,你同样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多么伟大。】白色的蝰蛇俯低身子,冰冷的舌尖轻触光滑的额头,【你宽恕了你的仇敌。】 -------------------- 作者有话要说: *Hercules:赫拉克勒斯怎么了?我也忘了赫拉克勒斯怎么了……当初写这个题目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为赎罪而做的十二件事,大概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原本的设定是这里有个大伏笔但坑了太久我这个渣作者自己给忘了?!(╯‵□′)╯︵┻━┻ 第6章 The Saved “嘿,哈利,可让我抓到你了!” 与愉快的语调同时响起的是走廊上急促的脚步声,黑发的男孩转过身,微笑着等待那女孩子赶到自己身旁。 “下午好,艾米,真没想到能遇见你。” “你还好意思说,今天是你和杰克他们负责拔草吧,我出去倒水的时候和你打招呼你也不理。”艾米理了理她的灰色裙子,眼睛一转看到了从对方袖口里探出头的白色脑袋,“怎么小家伙也在?” 白蛇微微弯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女孩显然还不够满意,伸手想去抓它。 一个水桶从天而降,艾米吃了一吓,差点把手指戳在蝰蛇的毒牙上,后者不得不急忙闭紧嘴巴。 被水桶瞄准的目标人物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清洁用具诡异的改变了下落轨迹,划过一个弧线被他抓在手里。 “我得去趟扫帚间,希望科尔夫人不要发现少了个水桶。”哈利无奈的耸着肩膀。 “天哪,哈利,汤姆他们还没玩腻这个无聊的游戏?” 艾米扯着缠在哈利手臂上的白蛇,絮絮叨叨的抱怨,被她拉着走不掉的哈利也只好听她没完没了的数落汤姆。这一次汤姆并没有把他的能力用来欺负其他孩子,而是一点不浪费的施加在自己头上,每当他独自走在无人之处,就要随时注意会从各个角落飞出的杂物,小到弹珠大到水桶,甚至有一次,当他走路时,墙边的座钟突然朝他头顶压下。 简直是灾难。 哈利已经不当孩子很久了,纵使他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小孩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让自己吃瘪,不过前世魁地奇和战争中训练出的矫健身手和应变能力使他足以应付这些“突发状况”。 作为唯二的两个知道他们魔法的保密人,丹尼斯和艾米有幸目睹过几次事故现场,丹尼斯热衷于给汤姆提供哈利的一手资料,艾米则是不止一次指责男孩子们幼稚的挑衅行为。 “别这么严厉,艾米,汤姆只是没有其他练习魔法的方式而已。” “见鬼的练习!”女孩几乎是尖叫起来,“我觉得汤姆在你的事情上任性的像个小孩子,他还不如你的蛇懂事。” 说着,纤细的手指又在蝰蛇脖子上捏了几下,惹得倒霉的前精灵顶着一副蛇模样直吐信子。 哈利只能呵呵的赔笑脸,任由霍格张大嘴作出要咬人的动作。 这只有着毒蛇身体的精灵对孤儿院的孩子们而言不是什么危险品,如果没有必要,精灵会尽量避免伤害幼崽——似乎人类之外的所有智慧生物都有保护幼崽的天性,无论是谁的幼崽。 于是他也乐得看自己的蛇和其他孩子打好关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女孩的“失礼行为”,轻抚蛇头示意对方安静:“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得了吧,他和我们一样,都已经过了十一岁生日了,论个子比你还高半个头嘞。” 这个数字让男孩呆愣了片刻,他蓦地停住脚步,扭头望着窗外,山毛榉绿色的叶子在盛夏午后的微风里沙沙作响。 “哈利?” “我都忘了……我们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有人要领养你——不对,你刚才说‘我们’?” “霍格说,每一个巫师长大到十一岁时,都会被带到巫师的学校里读书,我想我和汤姆的入学通知很快就要来了。” 白蛇因为对方把自己当成借口的行为鄙视的撇过脑袋,好在女孩没有注意它的动作,只是有些沮丧的垂下脑袋。 “真好,我也想离开这里……”她喃喃的说,但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活力,用力拍打朋友的肩膀。 “你这样可太不够朋友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和丹尼斯,要不是今天我提起,难道要一直等你们走的那天才让我们知道?” “是啊,你们两个小子也太不够朋友了!” 另一道大嗓门从拐角后面响起,略显单薄的汤姆几乎是被丹尼斯用巴掌从墙角拍了出来,巴掌落在背上的声音让哈利只是听着都觉得脊梁骨上隐隐作痛。 看汤姆的表情应该也是崩溃的要死,除了被蹂-躏的后背,背后动手脚被抓到现行显然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见丹尼斯似乎也想给自己来几次“友谊的拍击”,哈利急忙解释,“我们过生日时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离开学还有整整半年,就想着不着急告诉你们,后来就给忘了。” -- 第13页 “那现在呢?还不打算与我们说清楚?”艾米挑起她那双好看的细长眼睛,“反正今天的劳动服务也做完了,离晚饭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听你们俩慢慢说。” 艾米的语调与当初的赫敏如出一辙,哈利只得甘拜下风:“我们去院子里说吧,这里虽然偏僻,但总是会有人经过。” 其他孩子都没有意见,汤姆板着张脸,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哈利知道他很开心。这份友谊弥足珍贵,无论是对年龄尚幼的汤姆还是对自己;那是两个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巫师,第一次真正获得来自麻瓜的、最单纯的善意。 哈利放慢脚步,出神的看着男孩高挑的身影在夕阳中镀上一层金边;自己曾经想拯救这个失足的孩子,但最后汤姆救了他们所有人。 当他不顾危险返回洞口的时候,不仅挽救了那个可能堕落的灵魂和两个无辜的孩子,也把哈利波特,这个自以为是救世主的蠢货从致命的偏见中救赎。 【虽然已经说过许多遍,但霍格,我必须再一次感谢您那时肯答应一个傻瓜天真的请求。】 黑发的男孩低下头,由衷的感激帮助了自己的精灵。 【那只是场交易,男孩,你应该感激命运。】 两个麻瓜孩子对魔法学校表示了十二分的兴趣,汤姆说他知道的也不多,所有人都等着“巫师的蛇”说点什么让两个蛇语者翻译。 霍格被弄得十分不耐烦,好在他没有给男孩拆台的打算,直接把皮球又踢回给乱找借口的家伙。 于是描述霍格沃茨的重任落在“被详细告知过情况”的哈利头上,男孩用他的小手托着下巴,开始回忆曾经的校园生活。 “那是个很大的城堡,坐落在两山间的谷地,城堡前有一片黑湖……” 霍格沃茨永远不缺回忆。 哈利几乎是惊恐的发现,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学,而距离邓布利多校长前来送信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想起蛇佬腔的特殊性,他差不多是歇斯底里的要求汤姆尽可能用英语和霍格交流。 “霍格是巫师的蛇,能听懂英语,如果你还想过比较正常的校园生活,就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会说蛇语——” 汤姆感到十分为难,在面对蛇类时,一旦他不集中精力,说出来的话就会重新变成嘶嘶的气流声。最后被哈利缠的受不住,干脆把霍格赶回对方身旁。而对哈利而言,隐藏蛇佬腔实在简单的过分,只要他不盯着一条蛇猛瞧,就压根儿找不到说蛇语的感觉。 此时,他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翻看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白色的蝰蛇盘起身子,缩在阳光下懒洋洋的小憩。 “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邓布利多先生了。”男孩在书桌上趴下,把书籍向前推了推,让书页一张张翻过,“那可是年轻了差不多六十岁的校长啊。” 三角形的白色脑袋歪了歪,【大黄蜂*?】 “是邓布利多校长……他是我上辈子经历的人生中,最值得尊敬的人。”哈利抚摸着爬行动物冰冷的鳞片,在炎夏里做这件事无疑非常舒适,“可惜在他……过世后,遭到了一些不公正的评价,人们一直希望他是一个圣人,却失望的发现他只是一个人。” 【格兰芬多总是这样。】 “您认识邓布利多先生?” 【不,我不认识他,但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总会被他所爱的人们指责。】霍格把细长的尾尖缠绕在男孩的手指上,陷入回忆。 【……当初首先提议让麻瓜出身巫师入学的就是戈德里克,他说服了罗伊纳和赫尔加,甚至一度让萨拉查点头同意。后来出了一些问题……那时候戈德里克受到极大的压力,可是他坚持自己的初衷。萨拉查很生气,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生气……但最后他将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辞而别。】 “可当初分院帽说,斯莱特林是因为和格兰芬多吵架才离开学校的*。” 【它说的也没错,男孩,这一对挚友确实起了争执。但分院帽毕竟还是戈德里克的物品,它可能不理解真正的斯莱特林。】 “恕我直言,您其实是个斯莱特林吧?” 【我的性格确实与萨拉查有更多共同点,但我喜欢戈德里克,比喜欢其他三人更喜欢他……所有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都向往光——】 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言,蝰蛇将头搭在盘起的身子上,不再理会男孩,重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汤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似乎想在开学前多学一些咒语以防被其他巫师家庭的孩子落下——当然不排除知道了霍格沃茨内不能在课外攻击其他学生后想抓紧最后一切机会让哈利吃瘪的可能——于是从哈利手中借走霍格蛇,学会了一堆可有可无的、由哈利告诉霍格再由后者转述的咒语。 因为哈利也想起来了,汤姆一定会被分入斯莱特林,而斯莱特林只尊重力量和地位。 不能让他的小汤姆被人看不起—— 这一信念让他往霍格脑子里塞进了几乎所有能在决斗时用上的,容易掌握也不是很邪恶的小魔咒,烦得从未一次记忆这么多零碎东西的精灵差点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来一口。 当然那之后哈利身边的小麻烦也呈几何数目飙升,他不得不大量使用清理一新和恢复如初来瞒过科尔夫人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咒立停也迅速升级为他最熟练的咒语之一。 -- 第14页 不过孩子身慈父心的哈利还是很欣慰,周一汤姆学会了障碍重重,周二用的是蝙蝠精魔咒,周三已经能使出四分五裂,周四是软腿咒,周五……哦不不不,蝙蝠精魔咒是金妮的作品而倒挂金钟是斯内普教授的独创,得告诉汤姆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使用。 “汤姆很有天分,对吧?” 哈利用了个金钟落地把自己从天花板上解救下来,喜气洋洋的问盘在阳光下小憩的霍格,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 白蛇喷了喷鼻息,不太耐烦被打扰:【你加上从上辈子带来的魔力,也没比他差多少。】 “……您绝对不是在夸我吧?” 【我只是不明白,上辈子你数次打败成年的斯莱特林继承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运气好……” 精灵张着眼睛呆了好久,最后咕哝了句天意弄人。 上一次从冥想盆里看到孤儿院的访客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就算是当时趴在冥想盆里时哈利也没注意邓布利多究竟是哪一天来的孤儿院,只隐约记得大约是七月中旬的事情。 所以当维拉跑过来告诉他们科尔夫人办公室里有人找哈利和汤姆时,哈利先是一愣,然后拔腿就往办公室跑。 再次见到邓布利多,见到老人年轻了许多的面容,红褐色的长发和胡须,男孩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他几乎是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湿漉漉的绿眼睛可怜兮兮的眨啊眨—— “先生——比利的兔子难产了,我们需要帮助!” -------------------- 作者有话要说: *大黄蜂:看HP的应该没人不知道Dumbledore怎么翻译吧…… *分院帽的事情:分院帽在伏地魔崛起后的新生晚会上唱的歌,其中提到Salazar与Godric吵架后离校。 第7章 The Reunion 活了两辈子,哈利觉得邓布利多最大的优点就是平易近人。 当老人一句话都不问,就放任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孩子牵着往单人宿舍走时,黑发的男孩在心中想到。 至于睿智……好吧邓布利多的智慧无人能及——或许青年时的里德尔和他自己的老友能与其比肩,可惜这两人后来一个疯了一个自我放逐——但他不是很想把这一项排在优点栏的第一位,毕竟他曾被老人的计划蒙骗到差不多是最后一刻。 虽然校长的做法是完全有必要的,而哈利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可这不妨碍他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一下,就像所有的朋友之间都会做的那样。 当初知道事实时自己确实十分吃惊和难过,不过也仅仅是吃惊和难过罢了。哈利波特早就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哪怕被欺骗、被利用、被牺牲也能在真相揭开的时刻原谅。 战争与死亡能让哪怕最任性的孩子一夕长大。 比利不大的房间里至少挤了七个孩子,比利和他的两个跟班、艾米、丹尼斯、汤姆和温蒂,现在又多了哈利和他带来的长者。 “大家能先离开一下吗?”男孩眨着他美丽的绿眼睛,每当他这样做时,要求很难被拒绝,“这位善良的先生可以帮助Anna(兔子名),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空间。” 他暗地里朝艾米挤挤眼,这个麻瓜女孩足够聪明到能理解他的行为,她用同样的动作回应了对方,而后帮忙把其他人劝了出去。 比利有些不甘心,因为他才是Anna的主人,但哈利央求般的注视让大孩子妥协了。 “先生!”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小巫师和他们了不起的引导者时,哈利祈求的叫道,“现在能请您帮Anna吗?” “当然,”老人慈祥的笑了,镜片后的蓝眼睛快活的闪烁,“这只是一点小问题,哈利。” 来自早已不存在的未来的男孩一直以为,经历无数死亡,最终抛弃所有来到这个时间孤军奋战的自己应该已坚不可摧。可当那位面容有些陌生的老人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时,他必须努力睁大酸涩的眼睛,才能不让自己像所有懦弱的小鬼一样哭的满脸鼻涕眼泪。 哈利完全是抱着校长无所不能的心理去求救,令人欣慰的是邓布利多果然不会让他的小朋友失望,用了几个哈利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魔咒,成功让毛茸茸的小公主产下了几团嫩红色的小肉球。 一刻钟后,三人坐在汤姆的房间里(这里比较整洁),听这位红褐色头发的老人讲学校的事。 汤姆挂着他的假笑,礼数周全的对自己未来的教授表示感谢:“您能帮忙实在太好了,否则这位伟大的巫师,哈利波特恐怕会用放大咒把比利的小宠物变大取出幼崽。” “你刚才本来想对Anna用四分五裂和恢复如初!” 哈利皱着鼻子反驳。 “好了,好了,孩子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给老人一点时间让他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邓布利多笑眯眯的坐在沙发里,指尖交错放在膝盖上,三人面前出现了装在精致瓷杯中、香气浓郁的热巧克力:“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的变形课教授,也是你们的接引人——我假设你们已经知道霍格沃茨的存在。” “当然,我们有一个老师。” 早已想好应对方式的哈利放下热巧克力,把藏在口袋里的万能挡箭牌霍格蛇拿出来展示给邓布利多看,然后,他看到老人饶有兴趣的眨了眨眼。 “这是霍格,他曾经属于一个巫师。”这个谎言实在用的太频繁,频繁到当哈利每次这样说时,连自己都快要相信那是真的。 -- 第15页 “他一直在教导我和汤姆关于魔法的事,嗯,他说我们这样可以与蛇交流的人是蛇佬腔,可他也说蛇佬腔只在某些黑巫师的血脉中传递——” 哈利小小的抽了口冷气,盘在他的手臂上的蝰蛇绞紧身子表示对男孩诽谤小萨拉查的不满。 “能力没有善恶之分,我的孩子,好好利用,比起我这个老头子,你们年轻人会有更广阔的世界。”邓布利多慈祥的微笑,眼中闪着快活的光。 拥有精灵灵魂的白色蝰蛇突然立起自己的身子,微微垂下头,以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尊敬态度向老人表示了问候。 男孩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的绿眼睛,仿佛看到那只小铂金孔雀礼数周到的向韦斯莱一家致敬。 但白蛇嘶嘶的声音立刻把他带回现实,他早该知道,依着精灵的烂性子,让他对一位年龄连自己零头都不到的人类巫师表示敬意简直是天方夜谭。 邓布利多心情很好的点头回礼,偷偷的对着两个孩子挤眼睛:“呣,我想你们可能会愿意给他们将来的教授提供一些方便,要知道蛇佬腔可是很罕见的天赋。” “呃……霍格说他向继承了格兰芬多精神的人问候,但他讨厌……老头子。”哈利努力让自己不表现的那么幸灾乐祸,并尽可能省略话中不怎么友好的形容词。 一旁的汤姆端着他那杯满满的热巧克力,嘴角假笑的弧度加深了一些。 出身格兰芬多的白巫师显然没有觉得遭到了冒犯。 “感谢你们的朋友,这是我所得到过的最好的称赞之一。”老人如是说。 然后哈利敏锐的发现,白蛇又一次朝老人点头,不过这一次动作幅度小的令人难以察觉。 褐色长发的老人乐呵呵的喝完他的热巧克力,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两只棕色的信封交给两个孩子。 不出意料,除了署名之外,信的内容没有任何变化。哈利以极快的速度浏览那几张纸,而后真心实意的觉得巫师界可能需要点新玩意儿。 “邓布利多先生,”汤姆也读完了他的信,正抬起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这位老人,“鉴于您刚才所使用的魔法和这封信,我不质疑您的身份,但我需要知道我们将会在学校学到什么。” 只记得宣扬霍格沃茨里不安分的楼梯、四通八达的密道和长桌上美食的某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稍微扭过头,脸上有点发烧。 “哦当然,这是你的权力,汤姆,虽然我觉得保留一点神秘性也不错。”老人摸着他到腰间的胡须,“你可以从书单上得知你们需要学习的课程,而每节课的具体内容将由你们的老师决定。” “我想,您刚刚提到过您是变形课教授。”男孩的黑色眼睛闪了闪,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符的狡猾,“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您的课程。我们可以像您那样凭空变出热饮,也可以把一把椅子变成……沙发,对吗?” 汤姆的目光落在那把由木椅变成的、布满紫色大花的红色沙发上,话里出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停顿。 老人仿佛没注意到小孩嫌弃的目光,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一种略带惊讶的口吻奇怪的向对方询问。 “你不喝些热巧克力吗?它的味道好极了!” 汤姆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杯子里一口都没有动过的热巧克力,又看到隔壁小孩手中的空杯子,自然的将它们换了过来。 “我不喜欢甜腻的东西。” “噢,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应该试试看的,热巧克力的味道的确不错。”老人不遗余力的推荐。 “我也这么觉得,不来点吗汤姆?”绿眼睛男孩捧着满满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眯起眼。 “敬谢不敏。”另一个孩子面色不变的快速回答。 之后汤姆用了不下半小时向他们未来的变形课教授打探霍格沃茨的课程,以及变形术的作用。哈利发誓,在邓布利多说出变形术可以让物体变成一个巫师想要的模样时,男孩明显松了口气。 最后,当他问起如何买到清单上的物品时,哈利抢在对方前面邀请了自己上辈子最尊敬的巫师。 “我们没有独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他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期盼一些,“您可以陪我们一起去吗?” “哈利。”他的同伴不是很高兴的叫他的教名,“我们两个人去,不需要其他人陪着也不会有问题的。” 即使十一岁的汤姆里德尔不再是哈利上辈子记忆里那个冷冰冰的小混蛋,但很显然,他并不会因此觉得和一个品味独特的老人一起逛街是什么好主意。 “别这么说啊汤姆,我们确实需要一个熟悉巫师世界的人,刚才邓布利多校……教授也说过对角巷是巫师的街道,咱们两个连巫师世界什么样都没弄明白的小孩会吃亏的。” “有霍格在。” “拜托,他只是一条蛇——” 于是哈利的手臂上多出了今天的第二条瘀痕,作为他诬蔑精灵的代价。 两人间关于老人去留问题的争论以哈利的胜利而告终,这个内里装着大叔灵魂*的伪小孩对于可以和自己曾经——或者未来——的校长一起逛对角巷而开心不已,哪怕这意味着要同时面对汤姆的黑脸,也没有让他的愉快减弱半分。 比起第一次的对角巷之行,这次哈利没有了父母给他留下的遗产,取而代之的是来自霍格沃茨一笔为数不多的助学金,付过魔杖的七个加隆后,他的兜里就只剩下几枚可怜的硬币了。 -- 第16页 他第一次真正对巫师界的守旧感到难过,六十年的时间,足够麻瓜世界里物价翻几番,可自己的魔杖却没有比未来便宜哪怕一个纳特。 这个可悲的事实让哈利放弃了买必需品以外小玩意儿的念头,事实上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的学校生活太窘迫,他甚至不能花多余的钱在崭新的课本和长袍上——这些东西更换的太快,而且旧课本和旧袍子不会影响课业。 当然,哈利宁可在物质上委屈一点,也不想再一次得到父母的遗产。 好在还有邓布利多在,老人虽然不会像海格一样对孩子们照顾的无微不至,但也请两人吃了大份的冰激凌,鉴于汤姆对甜食毫无好感,哈利理所当然的吃到了两人份。 哈利的冰激凌是覆盆子口味,而当他心满意足的吃着属于汤姆的、铺着厚厚榛子酱的冰激凌时,他敢发誓邓布利多朝他愉快的眨了下眼。 呣,两大份不同口味的冰激凌,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之后的行程轻松很多,考虑到不需要傻乎乎的站着不停的挥舞魔杖。 这时候的摩金夫人还是个年轻的女巫,比起哈利第一次见到她时年轻而苗条,不过脸上的笑容还是像哈利记忆中一样友好。 哈利买了几套不同季节的旧袍子,汤姆也想这么做时,绿眼睛的男孩阻止了他。 “你需要新衣服。”哈利坚持,“我借一半的钱给你,去买两条新长袍。” 一身旧袍子绝对会让汤姆在那个充斥着纯血的斯莱特林里变成一个笑话,完全把对方当成自己孩子照料的哈利无法忍受在小汤姆身上发生这种事。 “我不需要。”汤姆从旧袍子里找出几件看起来勉强合身的在身上比了比,微微皱起眉头,“留着你的钱,比起担心我的衣着,我假设你更想买几本有用的书?” 十一年的相处足够让哈利熟悉对方的小动作,当这个黑发黑眼的里德尔皱起眉头时,他的决定就无人能反驳。 好吧,他安慰自己,或许他应该去丽痕书店里找几本有关家用魔法的旧书,上面可能会提到如何把旧长袍变得像它们刚被做出来时一样挺括。 汤姆几乎把剩下所有的钱都用在了书店里,哈利不得不提醒他还要为接下来的一年做打算。 “你该不会打算在你的第一个学年里一个子儿都不花吧?说实在的,我还期待着你的圣诞礼物呢。”绿眼睛里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而眼睛的主人也恰到好处的垮下肩膀,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抢走逗猫棒的黑毛猫咪。 他的同伴几乎是厌恶的看着他这副模样,然后,留下了最后一枚金加隆。 “别指望你圣诞礼物的价值会超过一个纳特。”他恶狠狠的说。 对于对方几乎是威胁一样的宣言,哈利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眼前一亮从架子的角落里揪出一团书——那样老物件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不仅内里的书页皱皱巴巴,还散发着一股子烤洋葱圈味。 “这是什么鬼东西?”汤姆捏着鼻子嫌恶的退开几步,除了甜食,他同样讨厌气味浓郁的蔬菜。 “让我看看……《一千种家庭实用魔法》。”男孩咧开大大的笑容,把看不出原貌的封面压平,“我想这很有用。” “所以你迫不及待要当一个家庭主妇?”另一人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条线,出口的话也不是那么温和,“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用到这些小把戏,按你那条蛇的说法,学校里不会让我们自己做饭打扫吧?” 哈利扁扁嘴,并没有因这个打击而消沉,而是打开那本大部头翻了几页。 “让我们瞧瞧有什么吧,”他大声说,“‘如何用切割咒修剪草坪’、‘用一个咒语煎蛋和烤面包’、‘用黏附咒粉刷你的新家’、‘清水如泉的妙用——使清洁工作简单快捷’……” “很显然它毫无用处,有时间学这种没用的把戏,你还不如多看几本参考书——” “它会有用的,这些是最重要的咒语。”翡翠般的绿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和更多的期冀,这让那双眼瞳明亮如同浸入水中的翠玉,“等咱们能赚到钱,就从孤儿院里搬出来,租,或者如果可能,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两个人一起住。屋子可以小一点、旧一点,但厨房要很大,院子也要很大,种一些你喜欢的花,呣,或者还可以养一只宠物……你喜欢狗吗?” 对方的眼神太灼人,汤姆不得不移开眼睛不与他对视。 “幼稚。”他干巴巴的说。 最后哈利还是买下了这本像千层饼一样的家用魔法书,一路上拿着他的新魔杖,不停的戳弄书皮,想将它恢复如初。 汤姆也随手甩了几个咒语过去,但尚未掌握诀窍的小巫师只是让魔杖尖端爆出火花,差点把哈利刚买来的书变成一堆纸灰。 可怜的、差点被烧焦的书的主人满脸讶异的盯着他的帮忙者,仿佛看到了一个试图哄小孩开心的博格特。汤姆咳嗽一声别过脸,不引人注目的红了耳根。 一直旁观二人互动的邓布利多摸着他长长的胡须,细长的手指伸过来点了点那团纸。 书本立刻恢复到它应有的模样。 “好厉害。”哈利由衷的赞叹,他左手边的男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现在,孩子们,既然你们已经结束了采购,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呢,虽然还不到午餐时间,但对角巷里绝不缺少提供餐前甜点的商铺——刚才那家冷饮店怎么样,据我所知,那里的小甜饼也做得不错。” -- 第17页 “我讨厌甜食。”汤姆不满的咕哝一句,停下脚步,“我想我还是去书店坐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叫上我就好。” “缺少甜食的人生可不怎么美好,你觉得呢?”被抛下的老人对着同样被抛下的男孩眨眼。 “你说的没错,教授。”哈利回以同样愉快的眼部动作。 一刻钟后,哈利和他未来的校长、现在的教授已经坐在弗洛林冷饮店外的圆桌旁,桌子上是两杯冰镇柠檬汁和一盘小甜饼。 哈利小口啜着杯子里的饮料,看到邓布利多喝了一口柠檬汁后狠狠皱眉头,拿出魔杖点着杯沿,明显是往里加糖。 男孩想起自己二年级时第一次进入校长室,那时他的校园生活总有大大小小的麻烦,会受伤、会被误解、会痛……但所有人都还在。 他喝了一大口柠檬汁,让甜蜜微酸的味道掩盖舌根泛起的苦涩。 绿眼睛的男孩放下杯子,被回忆压扁的胸腔让他迫切的想与面前的老人聊些什么来释放那些压力,可一旦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哪怕一个音节。与过去的人谈及那些已不存在的未来是错误的。 于是哈利只得重新捧起杯子,让它遮住自己不听话的嘴补肌肉,又一次在心里安慰自己,像他平时习惯的那样。 有什么可担心呢?未来被改变了,伏地魔也尚未出现。 那次洞穴事件后,他就逼迫自己把汤姆只看做汤姆,不是幼年的黑魔王或是别的什么,而他也差不多成功了—— 但每当哈利自噩梦中惊醒时,他还是会迷茫,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让他抑制不住颤抖,他害怕自己改变了开端,却逃不过注定的结局。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哈利年龄的计算,战争结束时他快要十八岁了,再加上在过去的十一年,哈利已经奔三了有木有…… 第8章 Defect or Defend 一老一少相对无言的喝完了第一杯饮料,在邓布利多抬手要老板续杯时,哈利试图说些什么,但在他能说出单词之前,老人已经开始了一个话题。 “那么孩子,我假设你今天上午的疲惫已经得到了一定的休整,让我们来谈谈魔法吧。” “好的,教授。”男孩拢着杯子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过他依旧镇定的点头,就像他曾经熟悉的每一次谈话那样。 他为自己和汤姆找的借口不算牵强,可惜依旧拙劣,现在是一个补救的机会,又或许,唯一的机会。 “在开始之前,如果你不介意,能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吗?” “呃……教授……我,我想,我是说……”哈利差点被小甜饼噎死,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眼神也飘忽的如同魁地奇球场上四处乱窜的金色飞贼。 梅林啊,他本来还想着要如何把真相隐藏在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实里,可邓布利多教授年轻时——好吧,比较年轻时——原来更偏好这种单刀直入的谈话方式吗? “当然,你可以选择沉默,这只不过是一个老人过盛的好奇心。”邓布利多蓝色的眼里带着笑意,安抚着他面前显然有些紧张过度的男孩。 “打扰一下,二位的冰镇柠檬汁,请慢用。” 伴随着天籁般美妙的声音,两杯新的柠檬汁被放在桌面上,像是一根针戳破充气过度的气球,凝滞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哈利抬起头,朝面前围着浅蓝色围裙的年轻人感激的笑了笑;在他三年级的暑假里免费为他提供课业指导和冰激凌的弗洛林先生现在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孩子,在他父亲的店里当学徒。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身处过去的时间,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时间,而不是随时会醒来的低劣梦境。这个认识奇异的让他镇定下来。 “这牵涉到很多事,教授,很抱歉我无法为所有的事情提供解释。但我发誓,那些事情不会产生任何危害,而且它们也早就没有意义了。” “不,这没有关系,该道歉的应该是我这个提出过分要求的老头子。”老人摇摇头,示意哈利不必多想,右手拿着的魔杖再次敲打杯缘,“其实我是想和你聊聊无杖魔法。” “如果您愿意教导我们就太好了,因为霍格其实不太擅长老师这份工作……” 哈利的惊喜被老人平静的话语打断,那位智者不容躲避的看进他的眼睛深处,双手交错成塔形放在桌子上。 “没有无杖魔法,哈利。”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觉得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您说什么……教授?” “没有所谓的无杖魔法,”邓布利多缓慢却坚定的将那几个单词重复,“我想,你必须先了解这一点。” “这无法解释!您瞧,我们——我和汤姆可以不通过魔杖使用魔法,而显然您也能够办到,为什么——” “冷静,波特先生,确实有些巫师可以不通过魔杖使出魔法,不过无杖魔法这个名词并没有被权威人士们接受,事实上更多时候,这种施用魔法的方式被称作魔力暴动。” “魔力暴动?”绿眼睛的男孩无意识的复述这个词语,大脑根本跟不上嘴的动作。 “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我想,一次强烈的魔力暴动会对巫师的魔力中枢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我知道……呃,霍格说过……可我们能够控制这些魔力,它们并没有失控。您瞧——” -- 第18页 他把柠檬汁尽数倒入自己的胃袋里,然后把白色的瓷杯变成一顶黑色的粗呢圆礼帽,再让它恢复原状。 “完美的变形,波特先生,如果这是在我的课上,我很愿意为此给你的学院加20分。”老人毫不吝惜夸奖,“有一些关于魔力研究的理论,你可能没有接触过,而这些正是我在话题开始前那个小问题的目的。” “教授,您知道我十一年里生活在哪里,所以我没有机会接触任何有关魔法的书籍——如果童话不算在内。” “那样的话恐怕我们要从头说起,你不介意听一个老头子唠叨吧?” “当然不,教授。”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在没有魔杖的辅助时,使用魔法更加困难呢?” “似乎没有……不,等一下……是的,和我最开始学习怎样空手施展魔法时,它确实困难了许多。” 改变一直存在,每一天的变化都十分微小,如果没有人提醒,哈利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细小的不同。 “我们把人看做一个容器,它承装着魔力。”邓布利多让他的杯垫变成一只空心玻璃球,又拿起魔杖在里面注满水,“魔杖给了这些魔力一个突破口——” 玻璃球上出现细细的瓶颈,这让它看起来像一个圆底烧瓶,清水像是有了生命,顺着瓶口蜿蜒而上。 “那么假如容器没有与外界相通的地方,要如何让水流出来呢?”邓布利多将烧瓶恢复原状,笑眯眯的向他对面的男孩提问。 “打破容器?” “没错,破坏容器。”老人赞许的点头,“容器不是一成不变的,每一个巫师体内都有阻止魔力外溢的屏障,随着巫师的年龄增长,它也会越来越稳定和坚固,这解释了为什么年幼的小巫师更容易发生魔力暴动。” “这就是我徒手使用魔法越来越困难的缘故吗?” “就是这样,我的孩子。里德尔先生的魔力极为狂暴,这让它们变得容易被引出。至于你,波特先生,我发现你体内的魔力中枢比同龄人更稳固,更确切的说,它与一个成年巫师也相去无多。这种稳定性使得你的魔力从体内引出时不如你的朋友简单,可也更不容易失控。” “这种施法方式危害很大,对吗?” “不出意外时除了费力些没有更多的影响,但是——” 玻璃球中的水沸腾的仿佛它们正处在纳威的坩埚里,下一秒,容器变成了满桌碎片。 “梅林……我不知道……” 翡翠绿的眼瞳紧紧的锁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后怕、愧疚和从最心底深处涌起的怒火几乎将他没顶。 “每个人都会犯各种错误,我们不可能提前知道所有事。”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清理干净桌面的水渍,玻璃碎片也重新变回杯垫,“所幸你稳定的魔力中枢将这个隐患降至最低,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徒手使用魔法,我不否认这种能力很有用。但你的朋友,我建议在他的中枢稳定下来前,最好不要让魔杖离身。” “十分感谢您,教授……真的,十分感谢……” 哈利握紧双拳,对着他所尊敬的老人深深鞠躬。 “如果连这种帮助都不给予,我就没有资格被称为一个格兰芬多。”老人镜片后的蓝眼睛愉快的闪烁,慈祥的拍着男孩的肩膀,“现在我们应该回去了,想想看里德尔先生肚子饿了却找不到他同伴该有多沮丧。” “他不会沮丧的,”男孩耙耙他乱糟糟的卷发,“他只会把我骂个半死。” 走到一半时,哈利忽然想起一件事,这让他的眼睛亮了亮,心情立刻好了许多。他赶上走在稍前方的邓布利多,难掩激动的拉着对方的袍子—— “教授,能借我十个加隆吗?” 哪怕是早已熟悉对角巷的哈利,在时隔十一年后再一次踏进那条为他开启了魔法大门的神奇街道,也无法压抑心中几乎满溢而出的激动。第一次接触真正魔法界的汤姆更是表现出与他平日里成熟稳重不同的孩子气,不住的四下里打量,甚至回到孤儿院后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用膝盖想都知道对方在屋里做什么。 哈利耸耸肩,找科尔夫人帮汤姆请了下午的假,并主动揽下对方那份劳动服务。 和其他孩子一起蹲在院子里,哈利心不在焉的揉搓桶里的衣服,想到上午的事,手下就不自觉的将灰色布料拧紧。 晚些时候,他必须和霍格谈谈。 再次回到房间时已经过了晚饭,白色的蝰蛇静静盘在桌面上,白化的鳞片反射仲夏傍晚火红的夕阳,明亮的红色仿佛燃烧的火焰。 哈利倚在门框上,静默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时间在霍格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只是附着在尸体上的灵魂碎片,不需要进食,不会长大,自然也不会老去。 【你不打算进来了吗?】精灵率先打破了沉默,从阳光下游进墙壁的阴影里,【你想要知道什么呢?】 冷意从手指接触门框的点开始蔓延,哈利不知道自己怎样关上的门,又是怎样走进了房间,等他恢复意识时,已经站在距书桌不过几步远的地方,说出没有温度的句子。 【所以……你根本就知道小巫师不借助魔杖使用魔法的危险,但你隐瞒了它。】 【对你而言没有危险。】 【但你可能毁了汤姆!你答应帮助我,而你的誓言呢?都是骗人的吗!】 -- 第19页 男孩的手指紧了又松,恨不得能有个什么东西砸过去,精灵却无视他的怒火,放松了细长的身子,微微支起头。 【我坚持我的看法。】 【你的看法……呵,让该死的花斑豹*见鬼去吧!我想他变成最伟大的巫师,被记载在书本里,被画在巧克力蛙的卡片上,被无数巫师尊敬爱戴,而不是为了那一个渺茫的可能失去一切!】 【好啊,那么去拯救他啊,你生于伯利恒的大卫之子,赎了他人之罪,好让万民奉你为王。】* 霍格冷笑着,一点点退开,在审问他的人能反应前从未关好的窗缝中滑进了院子。甩下难掩怨忿的低咒—— 【我真希望盲了这双眼……】 -------------------- 作者有话要说: *花斑豹:The leopard can never change its spot.(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生于伯利恒的……奉你为王:这一部分出处在《马太福音》,考虑到霍格生活的年代巫师与教廷势如水火的关系,他拿耶稣来骂人和老一辈拿日本鬼子骂人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知道这一章是不是有些难以理解,简而言之就是邓布利多怀疑两个孩子,却依旧给予告诫,而霍格刻意隐瞒了汤姆学习无杖魔法可能导致的后果。 第9章 Start at The End 直到那抹银白色消失在窗口,哈利才隐隐感到无措,但等他赶到窗前时,视线所及只有茂盛的杂草。 哈利坐在椅子上,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但思路很难理清——鉴于他从来没有与霍格吵过架,不,哪怕是刚才也算不上吵架,只能说是自己单方面的发脾气。 他挫败的揉弄头顶的卷发,让它们变得更加一团糟。 即使加上上辈子的十八年,自己也无法理解已经活了几千年、今后还会继续再活几千年的霍格。更不用说如果考虑到物种的差异,哈利和霍格的相似之处就只剩那一个清喉擦音。 而且,自己该死的直到现在才终于如此清楚的意识到,霍格不属于哈利,这只被困在城堡地下千年之久的精灵没有任何理由陪自己玩拯救汤姆的游戏。但他坚持了很久,甚至,在哈利要求他教导汤姆之前,一直给予额外的支持。 天色渐渐暗下去,精灵没有回来,自从孤儿院扩建有了属于每个孩子的独立房间后,他第一次主动离开男孩身边。哈利必须承认,对方可能会就此离开的事实令他不安。 在自己选择放弃一切之后,那是唯一可以证明自己存在过的事实。 男孩站起身子,叹了口气,比起无谓的担忧和胡思乱想,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在情况恶化之前阻止汤姆徒手使用任何魔法。 他离开了窄小的木桌,出门去拜访汤姆的小领地,没有关上窗户。 汤姆,和哈利所想的一样,沉迷于那个终于向男孩们敞开大门的魔法世界,当他敲响对方的房门时,来开门的人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本《标准咒语,初级》。 “嘿,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你可就有麻烦了,威廉他们和修道院里的那些人一样,恨不得把巫师都送上火刑架!”哈利低声叫着,把两人一起挤进房间,尽可能快的关紧房门并施了个上锁咒,“你有记得用你的魔杖吧?” “当然,用魔杖施法省力多了。”汤姆点点头,专注的盯着自己同伴的手,“新咒语?你的蛇没有教给我那个。” “或许你下次可以问问他——不,我是说别再问霍格关于魔法的事!”被问到的人习惯性这样回答了,然后差点为自己的失言跳起来,“我今天从邓布利多教授那里听说了一些事,他说像……这样徒手使用魔法可能会导致魔力暴动,那可能让你失去全部的魔力!” 哈利像吞下那些粗糙干硬的面包干时一样把“我们”这个词吞了下去,连嗓子都因为过度的摩擦而隐隐作痛。他不确定让对方知道自己可以使用那种被误称作无杖魔法的东西是否合适,可他同样不想在这件事上对汤姆说谎。 惊人的事实让男孩眯起了他的黑眼睛:“你是说,你的蛇一度尝试让我丧失魔力?” “是的,我很抱歉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在做什么,可那绝不是我的主意!”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为了和那条见鬼的精灵蛇吵架而难过了,哈利心想,几乎能预见到之前的努力尽数归零,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可能会让汤姆恨我一辈子。 令他惊讶的是,那个向来与自己关系不算融洽的同伴竟然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在听到他的话后懊恼的捂住脸,再看过来时那副神情就变成了不容错认的讽刺。 “你简直愚钝的可怕,如果不是恰好在孤儿院门口被捡到,那么你现在一定不是哈利而是个小丑。*”汤姆靠在桌子的边角上,从鼻子里哼了声,用他的魔杖点着桌上的一小截蜡烛,将它变成了一块松饼,“你的蛇对我一直有种敌意,那确实很奇怪,但他没有刻意掩饰过,当然在你面前也不会特意表现出来让你发现……这次被他算计倒是我的失误了,下一回我会更小心些。不过你可以相信他……至少,在与你相关的事情上,你可以相信他。” “你相信他?” “见鬼的我当然不信他。”那天生的斯莱特林挑起一边眉毛,“我只不过相信那条蛇值得你的信赖。” 哈利不得不用一段不短的时间思考这段话的含义,而后不甘心的承认在某些事情上,斯莱特林们确实敏锐的令人吃惊。 -- 第20页 思索者的目光在房间中游移,最终落在对方的右手上,紫衫木的魔杖,十三英寸半长,凤凰的羽毛为内芯。 汤姆顺着碧眼男孩的视线看到手中的魔杖,颇有几分自得的笑起来:“我猜你也带着你的魔杖?它们竟然是兄弟,这可真神奇,对吧?” “是啊,兄弟魔杖,我……很高兴。” 哈利很奇怪自己竟然能这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在对角巷里,奥利凡德拿出冬青木魔杖的瞬间,如果不是邓布利多站在身边,他几乎要忍不住逃窜。 但他现在却只觉得高兴,高兴当自己再次拿到它时,不需要与它的兄弟成为命定的死敌。 “你已经能熟练的用书上的咒语了,只用了一个下午。”哈利看着那截蜡烛头在汤姆的魔杖下变成不同形状的小饼干,忍不住开口夸赞,“我敢发誓,你一定是学校里最有天分的学生。” “得了吧,我不需要违心的称赞。”那男孩挥动魔杖,把蜡烛头恢复原形,“你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就能把石头变成你想要的东西,不用魔杖。” “那不一样。”他否认,“相信我,那不一样。” 他有积累了十八年的魔力,还有霍格沃茨的六年,战争和精灵的魔法把它们熔合成了他现在的样子;而汤姆是个真正的孩子。 “我讨厌被安慰,不论是你还是其他的人。” 哈利耸耸肩,他没有办法告诉对方自己曾经历的事。于是他放弃了让汤姆明白他展示出天赋是多么值得骄傲,转而与男孩聊起自己的计划。 “明天我要去对角巷应聘一份工作,如果成功,我会在那里消磨剩下的假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宣传单递给汤姆,这张纸因为不恰当的保存而皱成一团,展开时上面的文字还在闪烁。 汤姆把它接了过去。 “弗洛林冷饮店招募暑期服务生?”他大声念出底部滚动的文字,黑色的眼睛闪过戏谑的光,“你确定要这份工作——在你可能把所有工资无意中吃掉的店里工作?” “不是所有的店铺都需要临时工的。”哈利抢回那张传单,“我想里德尔先生更愿意在开学前预习他的功课而不是整日对着客人傻笑?” “好吧,这回你是对的。” 与他的同伴告别前,哈利突然想起那片寄居在蛇躯里的灵魂。他不擅长和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交流,但汤姆可能会提供些诀窍。 “你怎么想到问我这个?没记错那是你的蛇,我比你晚认识他三年不止。” 确切的说,八年。 寻求帮助的人习惯性的想要扬起嘴角,可惜他很难在这件事上感到愉悦,不完美的笑容看起来更像个鬼脸。 “我以为你可以弄明白霍格,或者至少比我弄的更明白。” “假设有什么征兆让你觉得我会比你更了解那条该死的蛇,那绝对是错觉。他长着畜生的眼睛,你知道,这使他很难被看穿;可那层鳞片下面裹着的东西,又比这栋楼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复杂。如果你非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答案,还不如去求助昨天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家伙,哈,他会喜欢和你的蛇交朋友的。” 哈利讶异于男孩的敏锐和洞察,同时他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没鼻子的蛇脸魔王。他现在可以确信,霍格沃茨确实把这个有潜质成为最伟大巫师的孩子教导了傻瓜。 他头一回如此认真的琢磨退学事宜。 在汤姆房间里停留的时间并不算久,还没有过宵禁。 哈利朝科尔夫人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都在构思一个能让他顺利请到长假的理由,学校提供的打工机会怎么样? 好在负责人对这个懂事的绿眼睛孩子向来比较宽容,他没费太大功夫就得到同意每个白天离开孤儿院,条件是晚饭时能准时坐在他的位置上。 虽然哈利差不多可以肯定,即使自己真的失踪,他们也不会费力气去找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比其他孩子稍微讨人喜欢。 第二天一早,哈利和科尔夫人打过招呼,走出孤儿院后找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幻影移形。 破釜酒吧附近有电车站,可是他没钱。 霍格还是没有回来,他只好去院子角落找到一条暗绿色的小草蛇,请求她的陪伴,后者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真是甜美的姑娘。哈利并不是必须要在手上缠绕爬行动物才敢一个人出门,但考虑到接下来他将要做的事情,蛇佬腔会带来很多便利。 老弗洛林和哈利所认识的他的儿子一样温和友好,他不仅接纳了这个比实际年龄还瘦小一些的小不点作为临时的服务生,还每天为他提供一杯免费的冰激凌。 哈利感激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晚些时候,他告别两位弗洛林,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在自己脸上甩了几个变形咒语,拉好长袍上的兜帽,把脸孔妥帖的藏在阴影下,而后在自己身上加了至少一打忽略咒。 不过在走进翻倒巷的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至少还需要另外一打这东西。 好在这时候的翻倒巷少了食死徒,没有人会无故偷袭他就为了那一道疤。走在阴冷逼仄的街道上接受周围不怀好意的注视时,这个念头给了男孩少许的安慰。 无论如何,哈利最终平安离开了那条阴暗的巷子,带着瘪下的口袋和用十一个加隆买回的饰物。 -- 第21页 比预想中多用了一枚金币,但可以接受,考虑到没有商人会做亏本生意。 再次使用幻影移形回到早晨出发时的小巷时,他的落地出了点问题,被踩到尾巴的黑猫惨叫着,一溜烟钻进垃圾桶后的阴影里。 【你不够小心呐,两足的朋友。】小草蛇嘶嘶的吐着信子。 【下次幻影移形到麻瓜世界前我会记得用幻身咒和忽略咒。】男孩把长袍缩小塞进口袋,在街道上跑起来,【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好时机,如果不抓紧时间赶回餐厅,我今晚就要在饿肚子和溜进厨房间选一项了。】 饭后,哈利挤进他小朋友的房间里大谈自己一白天接待过的客人,而汤姆,不出所料的,对他的新工作很是鄙视了一番。 “嘿,你可没资格说我的不是。”哈利放任自己摊在屋子里唯一的床上,把床单滚成一团糟,“至少在你找到更体面的工作之前。” “下个暑假我也会去找一份工作,书店或者魔药店的兼职。” “他们从不雇佣小孩子。” 汤姆从魔药学课本上抬起头,挑起一边眉毛。 “截止下个暑假。”他强调,“截止下个暑假,他们不雇佣小孩子。” 自大的小混蛋。 被对方以打扰阅读为理由赶到走廊上的男孩死死瞪着面前的木门,扶好滑落到鼻尖的眼镜,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小鬼计较。 紧绷一整天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哈利往回走的路上不停揉脸希望它们能放松下来,以至于当他推开门与另一双眼睛对视时,左手还留在脸颊上,嘴角被拉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哈利反射性的窜进屋子带上门,脑子还是未能完全从发呆状态中脱离。 【霍格?】 【是。】白蛇立起上半身,紧接着不自在的重新卷起身子,【我为昨晚的事道歉。】 【不,】哈利摇头,心里忽然变得轻松,【不是您的错,昨晚是我太咄咄逼人了。不过,我想您是不是可以——】 【男孩,我不可能向你的同伴示好,他不值得我和善的对待。】 哈利眯起眼睛,但很好的压下了怒气,同时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里的词语。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关键所在。 【前辈讨厌汤姆?】 【并不……我很难讨厌什么人,好吧,也许除了罗伊纳。】霍格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晚霞没入地平线,【要知道,习惯于戳破所有谎言的人总是特别可恶。】 【那您为什么不试着接纳汤姆呢,他是个好孩子!】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真的不能让我知道原因?关于您为什么不能与汤姆和平相处。】 没有回答。 男孩叹了口气,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当精灵想要保守一个秘密时,顽固程度不亚于一只牡蛎。 他尝试说些什么,第一次没有成功,不得不清清嗓子再一次张开嘴。哈利十分清楚自己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激怒霍格,但他必须保护那个孩子。 【我需要您的承诺,霍格。】他听到自己这么说,连头皮都紧张的发麻,【您可以不喜欢汤姆,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请您教导并保护他。】 精灵沉默了很久,久到哈利几乎要认为对方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打算换一个角度突破时,蝰蛇微微垂下了他三角形的脑袋,用一种男孩从未想过会从他口中听到的,近乎宣誓的口吻低声这样说道—— 【如你所愿。】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哈利记忆里一样拥挤,老生、新生、送孩子的家长挤在一起,两人的耳中充斥着叮嘱、大喊和尖叫,间或夹杂着猫头鹰的叫声。 哈利有点怀念海德薇,他白色的小公主。 他带着汤姆走到火车尾部,找到一个空的包厢放他们的行李。汤姆用漂浮咒把旧箱子堆在行李架上,坐在位置上看一本书单外的、有关变形术的旧书,他额外买的文献里,变形术相关的书籍占了大部分。 哈利不知道那男孩是否特别喜欢这一科目,鉴于在他上辈子的记忆中,汤姆里德尔与变形课教授关系欠佳,而这位斯莱特林得到最多赞誉的课程是蛇院院长的魔药课。 无论如何,是个好的开始。 男孩喜滋滋的想着,也开始预习他将要重新学习一次的课本——各种意义上的重新学习——《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 小空间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美妙安静,直到包厢的门从外面被撞开。 把自己摔进包厢的男孩狼狈的从地板上爬起来,身边散落着他的行李。座位上的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同时转头向门口看去。 哈利偷偷把抽-出来的魔杖放回原处。 “对不起,我走的太急了,不小心绊在箱子脚……” 正在神奇的变形术学中遨游的男孩看着这个“客人”的眼神绝算不上友善,有那么一会儿,哈利几乎以为对方会朝门口发恶咒。 “有趣。”汤姆挑起他的眉毛,言语间满是恶意的嘲讽,“我怎么没看到你那个笨重的箱子底下长了‘脚’?” 那男孩已经快被窘迫淹没了,灰色的眼睛无措的望向车厢里的另一人,本能的寻求外援。 “别这么刻薄,汤姆。”哈利赶在男孩用手指在衣角抠出洞来之前阻止事情朝着更糟的方向发展,他热情的招呼后来的客人进包厢,“这时候估计没有空的包厢了,不介意的话来和我们挤挤?” -- 第22页 “波特!” “我知道,里德尔先生需要安静的环境读书——”哈利站起身拿过桌子另一头的变形术参考书,“但我觉得你更需要交朋友,让这些写满莫名其妙文字的砖头见鬼去吧。” 面对老妈子上身的哈利,汤姆从鼻子里哼了声,挥动他的魔杖,那本发黄还卷了边的《实用变形术》噗的一下变成了一只蟑螂。 好在十一岁的小汤姆再怎样才华横溢,也无法做出完美的活物变形,于是现在被哈利抓在手里的只不过是一只与书本等大的蟑螂模型。但哪怕是个模型,杀伤力也随体积增大而翻着番的往上涨。 近距离接触这么个大杀器的哈利辛苦的咽下到舌尖的尖叫,手一抖,黑乎乎的大型昆虫便直冲其主人的面门而去。 正中红心。 汤姆原本就苍白的小脸顿时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下意识抬手把脸上的东西狠狠往旁边一挥—— 门口的男孩僵硬的低下头,和胸口趴着的硬壳昆虫大眼瞪小眼。 迟来的尖叫声差点掀翻了车顶。 最后还是哈利凭借一个战士的坚韧神经压下反胃的冲动,将那东西变回它原本的模样结束了这场荒诞的闹剧。并赶在周围的人投诉他们制造噪音之前关紧包厢门,把大脑和脸部都显示一片空白的男孩按在汤姆旁边坐好,再帮他收拾散落一地的行李。 连梅林都害怕蟑螂。如果当初伏地魔在决斗时用一堆蟑螂把哈利活埋,说不定最后获胜的就不是救世主。 刚刚还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此时正处于一种名为自作孽不可活的后遗症中,别说是被硬塞一个小鬼在隔壁,就是整个人被头朝下塞进曼德拉草堆里,也不会有更强烈的抗议。 “抱歉,我……不太喜欢虫子。”恢复正常的男孩在哈利对面尴尬的红了脸,连连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哈利对此表示充分理解:“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曾经有个朋友见到蜘蛛就吓得走不动路。” 对方的笑容自然了些,用手指整理他乱掉的头发:“我是布莱克,阿尔法德布莱克,你们也是新生吗?” “没错,这是我们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年。我的名字是哈利波特,那是汤姆里德尔;如果你不介意,能叫你阿尔法德吗?” “波特?你是个波特!”布莱克家的小少爷立刻双眼一亮,上下打量着哈利,目光不比鉴赏一件艺术品时逊色,“可我记得,波特家的孩子已经是五年级,小的那个还没到来霍格沃茨的年纪——” “我发誓我不是私生子或者别的什么,”哈利在小孩火热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这只是个巧合。” “哦——”阿尔法德露出我明白的神情,“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很高兴认识你,哈利……还有汤姆。” 哪怕是平易近人的小巫师,接受一个初次见面就把蟑螂丢在自己身上的混蛋也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旅途完全没有之前的沉闷,阿尔法德有一个亲姐姐和一群堂哥堂姐在霍格沃茨读书,他讲了许多有关学校和各个教授的逸事,还大方的与两个新朋友分享零食。 作为一个演讲者,阿尔法德显然比哈利成功得多,他的听众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连书呆子汤姆也没有捧着他的书—— 他恐怕近段时间都不会想看这本书了,哈利幸灾乐祸的想。 下了火车之后的路程和哈利记忆中没什么区别,除了领路的半巨人换成了一个矮个子巫师。 三个男孩站在队伍最后,等前面的人上船,黑湖上浮着薄薄一层雾气,倒映着城堡的灯光,美丽的如梦如幻。 哈利弯下腰装作系鞋带,与另外两个真正的孩子拉开几步距离,在长袍的掩盖下发出轻柔的嘶声。 【她真美,不是吗?】 【黑湖?】 【霍格沃茨。】 【……男孩,那应该用‘他’而不是‘她’。】* 哈利泄气的发现,因为再次回到他挚爱之所而产生的那点柔软情绪全没了。 冰冷而光滑的物体顺着男孩的手臂攀上肩膀,在那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伏好,用校服的领子将自己挡住,无机质一样冷白的双眼凝视不远处黑色的湖泊。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片湖了,那里住着一个人鱼部落,我的族人们委托他们看顾我。】 【是的,我见过他们。】 哈利想起四年级时那一场盛大的赛事,第一次面对死亡,那段灰色记忆的开始,现在却恍如隔世。 男孩抿紧了唇,发现自己已经再无法像从前那样感到悲哀,他叹气,放慢脚步,让自己被大部队抛的更远些。 【他们,嗯,我是说……人鱼的外貌没有我想象中和善。】 【英国的人鱼大部分没有值得称赞的美貌,欧洲南部的族群可能更接近你的期望。但相信我,】霍格似乎是轻笑了声,【在他们看来,学生们也绝不会比一群护树罗锅更顺眼。】 哈利无法抑制的翻了个白眼,当精灵不打算将话题变得严肃时,别人除了陪着他一起发笑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对您而言,他们是重要的朋友吧?】上船前,哈利这么问。 【最开始我们的相处还算融洽,但后来发生了一些小误会……其实不是我的错,那时正好是夏天,我正在帮人鱼们在湖里变出冰块降温,】霍格用他的蛇躯叹了口气,【突然有人类闯入了结界。因为结界的缘故,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其他生物靠近山谷了,我当时太惊讶结果就——】 -- 第23页 难道你用错了魔法?哈利用眼神询问。 【不,我把整个湖冻成了冰疙瘩……】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利/小丑:Harry→Harlequin,当小丑角色最先出现在马戏团中时,他们有三人,Harlequin是其中的第二个,愚蠢而被第一小丑愚弄的滑稽丑角。 *“He”和“She”的问题:我假设你们还没有忘了霍格真正的名字。 第10章 Leonidas* 邓布利多穿着缀满了月亮和星星图案的蓝色巫师袍在门口迎接新生,哈利远远看到那个慈祥的老人,兴奋的挥舞手臂想吸引对方注意。 “傻透了。” 一旁的汤姆皱着眉头往阿尔法德身边挤了挤。 “那是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你就不能好好打个招呼?” “是‘好好’打招呼,而不是活像个傻瓜!”男孩离得更远了些,打定了主意不靠近兴奋过度的友人。 看到摆放在大厅正中的分院帽时,哈利就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愉快的眨眼,不意外的等着对方唱出第一个单词。 汤姆整张脸都扭曲了。 哈利没有告诉小汤姆有关分院仪式的任何细节,每一个新生都理应享受分院仪式上的惊喜——这是传统。 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邓布利多代替麦格的位置,宣读新生名单。 阿尔法德被分入斯莱特林,这毫无疑问,在哈利的教父,叛出家族的小天狼星入学之前,所有的布莱克都是斯莱特林。 哈利有点走神,眼前一个卷发的矮胖男生被分进了赫奇帕奇,他的目光无意识在大厅里逡巡,然后肋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哈利,该你了。” 他受惊的抬起头,年轻了许多的邓布利多正拿着那张长长的羊皮卷,湖蓝色的眼睛从名单的上缘看向他,鼓励的露出微笑。 格兰芬多的长桌已经吵翻了天,一个没有记录的波特,尤其是波特家算得上顽固的遗传,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个新生和他们之间另一个年长些的波特存在某种联系。 男孩尴尬的涨红了脸,跑到高脚凳上坐好,分院帽宽大的边沿遮住他的眼睛。 ‘哈,这可真是有趣的事情!’几乎是刚碰到发梢,分院帽的声音就在哈利脑海中响起,‘你竟然遇见了那只白惨惨的家伙!’ ‘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我放到随便哪个学院里去?’ ‘当然当然,这是最重要的,你想去哪个学院?’ ‘我以为这是由您决定……’ ‘规矩是这样没错,但你认识那只白惨惨的家伙,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它当做优惠,或者通融之类的。’帽子扭动了一下,补充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老朋友了。’ ‘如果您不介意……斯莱特林?’ ‘令人惊讶的决定!’ ‘呃,其实我需要照顾一个孩子,您知道的,离得近一些会更有帮助……’ ‘非常好,我想我确实知道了,那么——’ “格兰芬多!” 分院帽的大嗓门差点把屋顶的蜘蛛震下来。 直到阿芒多迪佩特结束讲话,晚宴终于开始时其他几头小狮子前来搭话,哈利的大脑才重新链接上身体,一刻钟前发生的事情迅速回放,男孩手下一抖,插烂了一只美味的约克郡布丁。 见鬼的通融! 蝰蛇爬在他的肩膀上,厌恶的看着盘子里被碾碎后又混了汤汁,形似面糊的东西。 【谁让你把它的话当真?戈德里克的帽子……物似主人形,顽固的令人头疼,怎么可能把你丢到格兰芬多之外的地方。】 哈利撇下嘴角,看到附近的人都不再关注他,低下头小声辩驳:【我第一年——真正的第一年——来霍格沃茨上学时,它曾经想把我弄进斯莱特林的。】 【可最后你还是个格兰芬多。】 【那时候是我自己拒绝……我想分院帽大概觉得我没有足够的勇气。】 精灵用他的身体发出短促的嘶声,听起来像是轻笑。 【试图使一个未来的黑魔王迷途知返,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需要勇气的事吗?】 【霍格,不要拿我开玩笑。】 【好吧,那么这个解释你可能会喜欢。勇敢的与敌人战斗确实值得称赞,但宽恕他们则需要千万倍的勇气。最重要的——斯莱特林都是优雅的绅士,再看看你,鲁莽、冒失、情绪化、毛手毛脚……如果你真能去斯莱特林,那顶破帽子就活该被丢在灵魂稳定剂里泡几天。】 【但七年的时间,还有之后那些事让我改变了很多,事实上我认为自己已经不像小时候一样无所畏惧了。】 【那四个人建立这所学校时也不是小孩子,但格兰芬多依旧是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也没有不像斯莱特林,更不会有人分不开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精灵的不屑已经快要从语气里溢出,同时满溢而出的还有一些哈利弄不懂的东西。 没有目睹死亡的格兰芬多只是鲁莽的少年,尚未失落珍宝的斯莱特林只是目中无人的混蛋,不曾亲眼看过世界的拉文克劳只是愚蠢的书虫,双手从未沾染鲜血的赫奇帕奇只是伪善的懦夫。 那些与灵魂相伴而生的品质,总是要经过时间与世事的洗练才会真正放出光彩。 -- 第24页 狮子或许可以学会爬行,但它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把肚皮贴在地上,也变不成一条毒蛇。 哈利很快就不为自己和汤姆分到两个学院的事实而忧心了,他深信学院无法切断友谊。何况,他已经有近十二年没有好好吃过饭,霍格沃茨里家养小精灵的手艺简直好的没话说。 喝下最后一口南瓜汁,哈利坐在长椅上隐蔽的逗弄他的蛇,等现任校长清空桌面,带着所有学生唱校歌。 四个学院齐唱校歌的场面一如既往壮观,哈利随便选了首童谣的调子搭配他们的校歌,霍格在听到第一句时就缩进了他袍子里。 【我敢用自己的头发发誓,写歌词的绝对是赫尔加。】小蛇在男孩手臂上僵硬着身子,语气飘忽,【她在报复我那次把城堡里所有的口令都设成赫尔加……】 哈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格兰芬多的新生这边走——”戴着级长徽章的高个子男生站在通道口高喊,哈利混在一群小萝卜头里挤过去,被一只手揪到队伍外侧。 “嘿,哈利波特?我是查理斯,查理斯波特。”对方揉着波特家族标志性的黑色乱发,如果挡住眼睛,整个人活脱脱就是哈利的放大版。 “波特级长。”被抓住的小版波特礼貌的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别把自己弄得像个虚伪的斯莱特林,叫我查理斯就成,哪怕只看在这一头卷发的份儿上——梅林的胡子哟,要不是我老爹整天围着他老婆的裙子转,我一定以为老头子背着我妈在外面偷吃!” “或许是年轻时经不住诱惑一时失足?”瘦高个的红发男生从人群里挤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乌瑟,”查理斯揽住损友的脖子,阴森森的从牙缝里往外挤单词,“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天我就告诉伊格莱恩,她的男朋友推掉她的约会后和拉文克劳的伊丽莎白小姐在湖边——” “查理斯!我说了那只是个意外!” 男生涨红的脸色与发色交相辉映,哈利不由得惊叹韦斯莱家同样稳固的遗传。 “啊啊,没错,是意外。”大波特没什么诚意的接口,“不过我看伊格莱恩今晚情绪不太好,骑士不去抚慰公主受伤的心灵,倒是有时间来我这儿陪小狮子?” 刚刚消去的红色立刻重新回到两颊,乌瑟活像只点着了的费力拔烟火,站在他旁边的哈利似乎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那群傲慢自大的毒蛇,如果不是邓布利多教授正好经过,我一定给他们一打恶咒!” 哈利怀念的叹气,即使时间回溯了六十年,在魔法界没有被黑暗君主折腾的乌烟瘴气的现在,学院间的纷争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想看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和睦相处,恐怕要往前数六百年。 【似乎他们对斯莱特林有些敌意?】记忆停留在一千年前的生物疑惑的用尾巴拍打男孩的上臂。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一向不和。”哈利小声解释,不太好意思颠覆对方的世界观。 “不和?”查理斯耳尖的听到小波特的咕哝,连连翻了几个白眼,“狮子和毒蛇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那群狡猾阴沉的毒蛇,恨不得抓住每一个机会给格兰芬多难堪,你可别被他们卑劣的把戏拖下水……” 查理斯孜孜不倦的给新加入的小狮子们传播斯莱特林威胁论,哈利饶有兴趣的听他列举“制服毒蛇的手法一百条”,直到霍格用他的嘶嘶声在自己耳畔尖叫—— 【斯莱特林怎么可能不喜欢格兰芬多?!】 这回哈利险些没把自己的肺咳出来。 格兰芬多的塔楼和六十年后没有任何区别,四柱床上垂挂着深红色的法兰绒床幔,温暖而舒适。哈利和他的舍友们打过招呼,借口睡眠不足早早的洗漱完毕爬上床,一连在帘子上甩了数个无声无息。 【霍格?您在吗?】 蝰蛇从角落里爬出来盘好,半个身子都陷在柔软的被子里。 【您觉得汤姆会不会被同学欺负?他身上穿的是二手的旧袍子,对魔法界的了解太少,也不懂得纯血的行为方式……果然那时候我该陪他去斯莱特林……】 霍格烦躁的吐信子:【那小子比你机灵多了。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戈德里克的破帽子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没给斯莱特林的后人丢一个拖后腿的包裹。】 【可我还是不放心——】慈父哈利撇下眉毛揪床单。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整晚,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我真是个傻瓜!】哈利恍然大悟的锤手心,【您说的没错,我应该去找汤姆。】 被关了一千年却还记得那么几条校规的霍格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孩熟门熟路在床上放混淆咒,根本弄不明白对方神奇的脑回路。 【您要一起去吗?】男孩用魔杖敲着凌乱的头发,给了自己一个幻身咒和一个忽略咒,诚邀精灵和他一起进行开学第一天的夜游,【我不知道他们的口令,所以咱们得赶快过去,说不定还能在宵禁前遇上几个晚归的高年级生。】 深知在格兰芬多面前不能讲规矩的精灵挫败的用尾巴拍打床铺:【你自便,如果不是必须,我不喜欢踏入斯莱特林的地盘。】 【噢,那么睡个好觉,我会赶在早餐前回来取课本。】 【一个建议,男孩,在你想用魔杖做什么之前,先给自己一个清水如泉。】 -- 第25页 精灵赶在哈利溜出去前叮嘱道。 已经将夜游融入本能的格兰芬多狮子顶着各种必备咒语,从胖夫人的肖像后钻出去,休息室里的小狮子们三五成堆的炫耀自己美好的暑假,进行开学前最后一场狂欢,没有人注意到贴着墙边溜走的新生。 离开塔楼后,哈利补充了混淆咒以掩藏幻身咒所造成的光线不自然扭曲,路上除了皮皮鬼外没有见到其他会动的东西,而那只幽灵正忙于拧坏一个吊灯。 如何找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对一个习惯挑战校规的格兰芬多来说不成问题,在二年级时他已经和罗恩一起混进过那里打听消息,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口令。 大难不死的男孩确实无往不利,无怪罗恩觉得他曾经掉进熬制福灵剂的坩埚——甚至坩埚的主人应该是“那只油腻腻的老蝙蝠”——就在他与画像上高傲的贵族小姐大眼瞪小眼时,一个高年级的斯莱特林从外面赶回来,报出口令。 哈利急忙跟了进去。 很好,他就知道斯莱特林里净能养出这些眼高于顶的小混蛋。 看到一个男孩嘲笑汤姆穿的像个家养小精灵,他差点忍不住给对方的长袍一个四分五裂。 好在他还记得那个清水如泉。 在别人的地盘上使用魔法显然不明智,他只得默念咒语,这不会有什么损害,鉴于当没有意志主导时咒语不会产生任何效力。事实上他选择的咒语是漂浮咒,因为它足够长。 汤姆并没有和那个孩子吵起来——他们这类人懂得如何保持自身风度——而是用刻薄的言词互相攻击,哈利相信他的男孩一定比他在那些没影儿了的时间里做得好,孤儿院的生活并没有伤害到这个孩子,他不自卑、不偏激,足够尖锐,而且,最重要的,经验丰富。 旁观片刻后,汤姆的伪现任监护人得出结论,小孩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就连本想劝架的阿尔法德都插不进嘴去,真正需要助手的…… 哈利盯着那个涨红着脸,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小蛇看了片刻,深深觉得自家孩子嘴上功夫的进境以一日千里形容都不为过。 挑衅的男孩也是新生,十一岁的小毛头不知深浅,嘴上说不过直接亮魔杖,一个音节还没说完,已经被红光的冲击撞在墙上,一旁画像里的几个贵妇人嫌弃的拎起裙角闪开。 站在嘉宾席目睹这一场闹剧的哈利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 难道这蠢蛇竟长了个狮子脑袋?连一个被分院帽不容置疑分到格兰芬多的可怜鬼都能表现的比他更斯莱特林。 汤姆接住对方脱手的魔杖,将它倒捉着递到挑衅者眼前。 “你的魔杖。” 那个小巫师摔得不轻,滑稽的张开嘴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开始大吼大叫,暴怒的活像头匈牙利树蜂。 “你这个肮脏的——” “如果我是你,格林汉姆先生,就会立刻停止这种乱吠的行为。” 那种熟悉的慢吞吞的调子简直是不容错认的标志,这一认识让哈利下意识更往墙上靠去,马尔福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尤其是一个没有被惯坏的马尔福。 “但是马尔福先生,他攻击我!” “攻击你——”马尔福拖长音重复道,“很好,请问有谁作证里德尔先生攻击了格林汉姆先生?” 小蛇们明智的在他们的级长面前保持了沉默。 “我希望新加入的学生记住,斯莱特林不针对斯莱特林。”阿布拉克萨斯傲慢的昂起下巴,灰蓝色的眼睛扫过整间休息室,“现在,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我不想看到在开学的第一天就有人因迟到扣分。” 马尔福作为古老纯血氏族继承人和级长的积威很好的震慑了新加入的小蛇,他们安静的散开,走回宿舍。哈利躲过一个贴着墙走的男孩,追上走在最后的汤姆。 银绿雕花的木门上写着宿舍成员的名字,与格兰芬多不同,斯莱特林更注重隐私,每个房间只安排两人居住。 那可真够冷清的,哈利想,他自己更喜欢格兰芬多的五人大宿舍。男孩子们会凑在一起聊天、打闹、抱怨课业、谈论魁地奇训练、甚至在睡前玩一把噼里啪啦爆炸牌。 哈利跟在汤姆身后,眼睛四下里瞄着门上的名牌,寻找汤姆的名字,他们最后停在走廊尽头的一扇小门前。它比所有的门都更小、也更破旧些,有些褪色的银色名牌上孤零零用花体写着,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汤姆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但他很快恢复了惯有的面无表情,伸手推开门。哈利急忙抓住门板,以防自己被关在门外。 房门奇怪的停顿无疑引起了房主的注意,他握紧魔杖,谨慎的指着半开的门。 “等一下,汤姆。” 赶在被石化之前,哈利压低声音叫出男孩的名字。汤姆的神情一瞬间很奇怪,他退后半步,示意对方可以进来,但魔杖只是微微下垂指着稍前方的地面。 哈利意识到这点,在门口处重重落下脚步,迅速关上门并解除了自己的伪装。 “是我,哈利。我有些……你知道的,刚来到新环境不太适应。” “所以你又想做什么蠢事,同情我现在的处境?” “同情?开什么玩笑!刚才在休息室里你简直酷毙了,我敢发誓,就连高年级生也没有几个能那么纯熟的使用缴械咒,看看你把魔杖还给那头蠢驴时他脸上的表情!” -- 第26页 汤姆似乎是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挥动魔杖将缺了条腿的旧板凳变成有扶手的靠背椅。 “了不起的变形术!”哈利再次感叹。 “你打工的那一个多月里,你的蛇一直在教导我,魔法和言行。”汤姆解释,但话里的讽刺让这个陈述句更像咒骂。 “我想他正在努力尝试着改善和你的关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对他乐观的猜测,床上的男孩只是不置可否的喷气,然后起身打开被放在床头的行李,挑出睡衣和洗漱用具。 “已经过了宵禁,我可不会为了你专门去打开画像,在我从浴室出来前,你需要想办法解决睡衣和毛巾的问题,别指望我会帮忙——是你自己莫名其妙闯进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哈利耸耸肩,脱下自己的长袍试图将它变成一套睡衣,当另一个男孩走出浴室时,就看到他今晚的临时舍友正在与一件有着兜帽的奇怪睡衣斗争。 被抓到这次失败的变形时哈利有些尴尬,他低声咳了下。 “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让它变成两件上了……呃,我是说,马上就好。” 他再次念诵咒语,这次睡衣变成了它应该有的模样,草绿色的底子上飞舞着数只金色飞贼。 “呣,介意我用你的毛巾吗?” “我更希望你能就这么站在浴室里往身上丢清洁咒,那对我们大家都好。” “这一天可不怎么轻松,汤姆你不会连热水澡都不让我泡吧?” 大睁的绿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做出这种丢脸动作的男孩眼神无辜的像是某种小动物,被盯住的人不到一分钟便败下阵,狼狈的将头别到一旁。 五分钟后,浴室里传来水声和某个厚脸皮房客的声音—— “汤姆,我能用你的洗发水吗?” “用过后不准乱放!” “汤姆,我能用你的肥皂吗?” “……可以。” …… “汤姆,我能用你的牙刷吗?” “随便——见鬼的你给我滚出来!” 有点生锈的门把手转了转,然后浴室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我开玩笑的。”他说,然后甩了个清洁咒在牙齿上,“这样能接受了?” 汤姆一点儿都不斯莱特林的翻了个白眼:“好吧,勉强。” 床有点小,至少比起哈利印象中格兰芬多的单人床还要更小一些,考虑到纯血们对享乐条件的苛刻要求,汤姆确实被极不公平的对待了。幸亏小孩的骨架尚未完全发育,即使是这么小的地方,两个人挤在一起也不觉得十分难过。 哈利穿着他草绿色的睡衣在床上滚了两滚,平整的床铺立刻变得一团糟,床主一脸嫌弃的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在另一边坐下来。 活了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睡觉,哈利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熄了灯不过五分钟就已经眼皮打架。 小孩安安静静躺在哈利身边,突然转过头盯着他瞧,黑玉般的双眼在无光的房间里漆黑如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你真是疯了才跑到斯莱特林来。” 被同伴毫不留情的斥责,黑发的格兰芬多下意识抓着耳边纠结的卷发:“我只是希望如果你想找个人倾诉……好吧,汤姆,我是想如果你要找个人出气,那么你面前就能有个送上门的靶子。” 汤姆没有回答,而哈利也没打算等什么,他把脑袋往枕头里蹭了蹭,很快就抓住了墨菲斯*的衣角。也就是这时候,尚是一团半透明絮状的灰色梦境里似乎有谁在说话,轻声的、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你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 他迷迷糊糊的答道。 -------------------- 作者有话要说: *leonidas:列奥雷达斯,率三百人镇守温泉关的王。这应该不是——不只是说汤姆与纯血的斯莱特林对立,大概也是个伏笔……但蠢作者TMD又忘了!所以说不能坑文,尤其是各种乱七八糟伏笔的文…… *墨菲斯:希腊神话中睡神的大儿子,化身为人托梦。 *—Are you here? —I'm always here. 有时候总觉得英文更能打动人是肿么回事? 第11章 The Nobles* 第二天一早,哈利就被房间的主人推醒,闭着眼睛洗脸刷牙换衣服,再往身上甩了几个忽略咒和羽毛咒,最后不情不愿的用一个幻身咒把自己冻醒,一边揉眼睛一边跟在汤姆身后往门外走。 斯莱特林的作息时间和他们的长袍一样一丝不苟,汤姆走进休息室时,已经有几个高年级生在看书,好在斯莱特林们尊重隐-私,没人多嘴问这个新生一大早要去哪里。 哈利在楼梯拐角与汤姆分开,后者带着他的变形术课本,打算去大厅看书直到早餐开始。同时,小斯莱特林义正词严的告知他的格兰芬多同伴不准随意溜进地窖,因为他不想像个饿死鬼似的天天坐在餐桌前等开饭。 绿眼睛男孩笑嘻嘻的赌咒,在自己同伴懒得费心掩饰的怀疑里朝通向格兰芬多塔的旋梯走去。 “薄荷酱。” 画框里的胖夫人打了个呵欠,闪到一旁露出洞口。 “亲爱的,夜不归宿可不是好习惯。”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魔法,实在是太激动了。”哈利露出一个十一岁男孩应有的羞怯笑容,“多谢您的关照,我会注意的。” -- 第27页 塔楼里幼狮们好梦正酣,哈利溜回寝室时完全没有被发现的担忧,其他四张床的主人还在深红色的帘子后呼呼大睡,他走回自己的床位时,隔壁的安东尼说了句梦话。 他临走前施加的混淆咒已经失效了,即使在平白多出近十八年魔力的现在,他也只是个“魔力较强”的普通巫师。毫无疑问,如果由赫敏来施用这个咒语,他的床上现在还会躺着一个哈利。 哈利把这些念头晃出脑袋,压低声音与盘在枕头上的蝰蛇打招呼。 【早上好霍格,昨晚睡得好吗?】 在五人宿舍里显露天赋并不明智,但当你希望对话尽可能寂静无声时,蛇佬腔比英语更容易达成这一目标。 【是什么让你觉得一条蛇也可能罹患失眠的毛病?】 这种程度的讽刺对哈利而言早已构不成困扰,男孩耸耸肩继续他的话题。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比这儿低了至少五度,就好像壁炉里的火能和温水一样随便调节温度似的。】他挥动魔杖,咕哝了句“变形术课本飞来”,缩小的课本从箱子里跳出来,哈利将它复原成一本书应有的大小,和羊皮纸一起装进书包,【汤姆的房间需要一次大扫除,不过在那之前可能更需要一套新的洗漱用具。】 【他来之前没有准备?】 【没有准备我的。】哈利快速回答,【我不能总用清洁咒代替牙刷的功能——就像不能用咒语代替沐浴。】 几乎不摄入除阳光和空气外任何物质的精灵表示,与一个几千年没有刷过牙的生物讨论口腔护理相关事宜实在算不上明智。 收拾好上课需要的文具,哈利伸出手腕,让霍格能舒适的藏在他的袖口下面,然后开始依次叫醒四柱床的主人。 即使邓布利多教授从不为难学生,但作为格兰芬多的新生,第一天就在院长的课上迟到也够难堪的了。 新学期第一天清晨的手足无措似乎和假期第一个早上的兵荒马乱一样,是格兰芬多历来的传统,伊诺克对着打翻的墨水瓶哀嚎不已,迪伦大声抱怨对方的墨水弄脏了自己的靴子,安东尼带着满嘴牙膏沫找他的长袍,脚上踩着穿了一半的袜子——左边蓝色右边红色。 “梅林啊,简直是灾难……”在敏捷的矮下腰,成功让一条短裤从头顶掠过后,哈利喃喃道。 为了避免被灾情波及,他最好尽早成为灾难的一部分。 无论过了多少年,霍格沃茨的南瓜汁都和印象中一样美味。 哈利咽下一大口南瓜汁,借着起身盛炒蛋的动作,把视野拉远到大厅的对侧,汤姆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尾端,男孩周围的几个座位,显而易见的,都没有主人。 他用了整个早餐和课前时间烦恼于小汤姆被同院学生排斥的事实,甚至走错了楼层,最后不得不用双倍的时间找到变形课教室,并在开门的瞬间接受所有人的注视。 “噢,波特先生,快进来坐好。”邓布利多朝他眨眨眼,褐色胡须上绑着的蓝色蝴蝶结滑稽的晃了两下,“在自己的第一堂课上迟到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验。” 朝邓布利多教授问好之后,哈利环视课室,发现汤姆正独自坐在后排的位置,他为自己难得的好运感谢梅林,毫不犹豫的扯着书包在男孩的隔壁坐下。 “你还好吗?”他将课本放在桌面上,压低声音与对方交谈。 “很好。鉴于我正坐在你眼前,手足俱全。” “……事实上我恐怕你在生活上有那么点小问题。” “我觉得自己缺少自理能力至少是八年前的事情。” “汤姆,”哈利为难的拉长了尾音,几乎要叹气了,“我们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是啊,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惜你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私事。” 哈利皱起眉头准备反驳,讲台上的邓布利多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位伟大的白巫师亲切欢迎了今年的新生,魔杖尖端在讲桌上点了点,练习用的火柴飞出来落在每张桌子上。 “欢迎来到霍格沃茨,年轻的先生小姐们。今天的变形课上,我们要尝试将火柴变成银针——当然如果有人能把它变成甘草魔棒,我很愿意给他额外的加分。” 教室里响起善意的哄笑声,哈利很愿意给自己的学院争取额外加分,可梅林在上,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甘草魔棒了。 他花了点时间回想蜂蜜公爵的糖果,不无悲哀的发现虽然自己的舌头尚能分辨出它美好的回忆,却早已模糊了缤纷绚丽的模样,仿佛是浸渍在陶罐里的酸梅,纵使封存起舌尖上令人战栗的美味,也无法阻止碧绿的果实失去最初的光泽。 那些被阿瑞斯战袍当空掠过的光阴,赤足走过染血广场时脚底沾染的沙石,总使人善忘。 汤姆为那个老头子不够庄重的言行皱起眉头,富有技巧的转动手腕,桌面的火柴立刻变成一根缝衣针。 “完美的变形,里德尔先生,斯莱特林加10分。” 蓝色蝴蝶结在两人课桌前停下,邓布利多用愉悦的调子给了斯莱特林加分,而后转头看向旁边的学生。 “噢,同样优秀的表现,波特先生,格兰芬多加10分,真高兴看到你们在变形上的杰出天赋。” 哪怕是上辈子经常在这位伟大老人面前受到夸赞的哈利也激动的红了脸,咧开一个灿烂过分的微笑。一旁的汤姆不屑的撇撇嘴,坚决的把头埋得更低些。 -- 第28页 教室前排一个格兰芬多女生紧张过度,魔杖尖端冒出的火星烧着了她的袍子,邓布利多朝两个孩子鼓励的笑笑,转身去处理突发事件。 等教授走得稍微远些,哈利重新缠上自己的同桌。 “汤姆,你确定不需要一些帮助,我总觉得斯莱特林不够友好。” 汤姆打定了主意不理这头唠叨的狮子,努力集中精神在他的变形课上。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你该来格兰芬多,格兰芬多总是热情洋溢。” 魔杖尖微不可见的一抖,火柴变成了羽毛笔,羽柄根部还有一个滑稽的红色突起。黑色的眼睛受不了的闭上片刻,而后恶狠狠的盯着捣乱的家伙:“好吧,或许你能帮点忙。” “什么?” “闭嘴。” 周一只有变形课是与斯莱特林一起上,在课程开始后一刻钟内激怒汤姆的哈利没有找到另外的机会与男孩交谈,理智也告诉他去长桌上找人不是什么好主意。 “哈利,把胡椒递给我好吗?” 迪伦用手肘在舍友肋骨上撞了两下,棕发的男孩正在和右手边的学生谈论第一天的见闻。哈利模糊的答应一声,随手摸到罐子递给他。 “嘿,这是盐罐!我说哥们儿,你从早上就一直盯着毒蛇的桌子看个没完,到底有什么吸引你注意的?” “也没什么特殊的。”他放下手里的餐刀,无意识的一块块扎起切成碎块的牛排,“我的朋友被分院帽弄进了斯莱特林,似乎和同学相处的不好。” 汤姆还坐在早上的位置,被学院孤立出来,两边的学生甚至可以隔着他聊天,就仿佛那里空无一人。 “我有个表兄在那边,要不要我和他打个招呼帮忙照顾下?”男孩揉了揉他微卷的棕色头发,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不满的皱起鼻子,“你朋友该换件新袍子,斯莱特林就是帮以貌取人的混账,仗着那点血统,谁都瞧不起,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都比他们有礼貌……好了,有个人去帮你的小朋友解围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一年级生站起身,越过汤姆的位置拿胡椒粉,收回手时不小心打翻汤姆面前的南瓜汁,似乎是弄脏了校服袖子,就要对他发火,斜对面的黑发男孩站起来说了句什么,那个斯莱特林瞪了会儿眼,一脸晦气的坐下擦袖子。 “那是阿尔法德,阿尔法德布莱克,”哈利露出个微小的笑容,“我们在火车上认识的,也帮不了太多。” “哇哦,布莱克。”迪伦吹了声口哨,“那他不需要帮太多,即使在斯莱特林里,也没有几个能和布莱克家族比肩的存在。” “不能要求他这些不是吗,我们之间的交情还不够他站到整个学院的对面。” “要我说,哥们儿,你显然对斯莱特林缺乏了解,真正的斯莱特林忠于朋友——前提是你得有办法让他们接受你,那群毒蛇的标准苛刻的惊人!” 这种感觉很新奇,非常新奇……一头小狮子,一边对毒蛇的性格横加批评,一边指责他不够了解斯莱特林,言词间充斥着半大孩子对那些与自己性格不合的家伙们稍嫌过分的不公正评价,但也仅仅是不够公正而已。 不比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用来评价不讨人喜欢家伙的方式更糟。 在哈利能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笑了起来。 “这真酷。”他轻声说。 男孩的目光轻快地掠过阔别近十二年之久的大厅,如同一只卜鸟飞过它藏身的荆棘丛。霍格沃茨的礼堂灯火通明,夹杂着嬉笑和小孩子间各种稀奇古怪的话题,古老的石墙上映着歪歪扭扭的影子,四张长桌都沐浴在温暖的晕黄色火光里。 晚些时候,在哈利换了睡衣陷进柔软的被子与床垫之间后,他还在脑子里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放重返霍格沃茨的第一日。 霍格沃茨是所有巫师的家,哪怕是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六年里,他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点。而他也第一次思考,当年伏地魔提出纯血论,妄图清洗巫师界时,汤姆是否曾有片刻忆起霍格沃茨热闹的大礼堂? 那时的城堡里,只有岁月留下痕迹,灰暗的影子龟缩在角落,孩子们玩闹、争吵、和好,所有人都在笑,年轻的面庞泛起微微的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贵族并不是斯莱特林,而是所有的纯血。对己严厉,待人矜持,未被恶劣的偏见所扭曲的人们。 第12章 The memory “……顺时针搅拌五次,熄火,放入豪猪刺……噢,令人印象深刻。” 图书馆的角落里,一个黑发碧眼的男孩正对着他的课本自言自语,但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一个银白色的三角脑袋从书页下面钻出来。 【你在看什么?】 哈利警惕的朝图书管理员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桌子下面施了个无声的静音咒。 【魔药课本,课前预□□不会有坏处。】男孩露出怀念的微笑,【这是疥疮药水,一年级的小巫师们接触的第一个魔药,纳威不小心在熄火前放了豪猪刺,结果炸了坩埚。】 【听起来不是多么愉快的回忆。】 【它当然不愉快,事实上我的魔药课里从来没有什么“愉快回忆”——可能六年级时除外——毕竟你不能期望当你面对着一个最大的乐子就是与你作对并用各种理由扣光格兰芬多宝石的教授时还能保持心情愉快,而且我在魔药上也确实没太多天赋。】 -- 第29页 他还是第一次在霍格面前提起斯内普,即使是他在孤儿院里的头两年,除了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也不曾妄想用这个话题打发时间。 哈利可以讲邓布利多,讲这个老人残酷的伟大,讲自己从校长那里得到了怎样的支持,又是怎样为了“更大的利益”被推向死亡;他可以讲多比,讲这个家养小精灵是怎样的与众不同,讲对方给他添过多少乱子,最后又怎样为救他牺牲;甚至可以讲虫尾巴,讲那个男人的狡诈,讲他的背叛,他的死亡…… 但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是个可以拿来闲聊的话题。最后一战中,他接收了斯内普太多太沉重的记忆,有关斯内普的事情也因此使他更加难以接受(接收/接受:这儿是receive和accept的区别,琢磨了半晌没想出合适的汉语)。 和西里斯的死一样,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禁忌……因为哈利没法评价对方,他们互相憎恨七年,却在最后真相大白,碾碎了他之前所坚信的一切。他还能怎么做?大彻大悟后感慨一声:哈,他是好人我爸欠他的我也欠他的所以我应该从此像爱戴其他教授一样爱戴他? 多荒唐?他用了重生后近十二年光阴试图让自己不再厌恶斯内普,可那没用,斯内普为了莉莉保护他,又因为詹姆斯憎恶他,说到底两人间的感情还是只有憎恶,爱的种子没法在如此贫瘠的土壤里发出芽来,哪怕他天天施肥也不成。 他确实尊敬着斯内普,尊敬男人的勇气、坚毅、忠诚,尊敬这个人所付出的一切。但抛开这些,他的前魔药学教授还是那只尖酸、刻薄、阴森、油腻腻的老蝙蝠。 哈利波特尊敬斯内普,哈利波特厌恶斯内普。 这就好像油和水,二者永远共存,永不相融。 【嘿,霍格,】哈利抚摸对方颈后冰冷的鳞片,【如果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这可能不礼貌,但我必须说,他是一个孩子在少年时期能想到的最糟的梦魇——被证明是个好人,你会为此抛却曾经的噩梦吗?】 【别问我,墨菲斯从不来打扰我的安眠。】 【好吧,或者我应该跳过设问的步骤。】男孩耸耸肩,在一条蛇面前承认自己的小心眼和孩子气不算太难,【事实上那是我的魔药教授,他是战争中的英雄,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更愿意说他是个混蛋……我本想着自己会更成熟些。】 【那不奇怪,憎恶总是比憎恨更难忘却,我们可以用光赶走黑暗,却无法驱除那些灰色的影。】 哈利被爬行动物独特的冰冷音调安抚了,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很重要,在这个念头浮出脑海时他就开始怀疑过去自己为什么会忽视它。霍格一直支持他,这不是坏事,可霍格几乎是无条件的认同了哈利波特的全部,哪怕精灵不认同事件本身——他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直到听到熟悉的,嘶嘶作响的蛇语,哈利才发觉自己无意中将问题脱口而出。 【你是个格兰芬多。格兰芬多的做法或许难以理解,但最后他们总会被证明是正确的。】霍格停下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而且这是你的人生,男孩,我只是个附带的,我以为你清楚这个。】 精灵伸展着他的蛇躯,粗略的阅读羊皮纸上的配方。 【当年赫尔加整日和她的坩埚泡在一起。不过那时候大部分魔药材料都是草药,我想她不会喜欢鼻涕虫的。】 蝰蛇尖细的尾尖轻轻拍打课本上的插图,句子的尾音被微不可觉的拖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绵长,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几乎以为那种音调是怀念。 【事实上现在霍格沃茨里同时有魔药学和草药学。】 【是啊,这就是和平年代了……】蝰蛇温和的嘶声道,【蛇牙、干荨麻、蛞蝓和豪猪刺……因为没有足够安全的时间和地点给巫师制作魔药,没有充足的原料供应,产品也不能在战斗中灵活的应用,所以千年前这些东西几乎绝迹,只有城堡里才能够教授这些科目。】 男孩满怀期冀的看着霍格蛇:【那您擅长魔药学吗?】 【不。】 【真可惜,如果您能帮我就好了。】哈利苦恼的抓抓头发,【我五年级前的魔药成绩最高也只是E。】 【那还真可惜啊,鉴于我连一只手都没有*。】精灵讽刺的说。 在哈利能把霍格蛇塞进书包前,精灵极严厉的声明自己讨厌坩埚里飘出的烟雾和气味,并要求男孩将他留在图书馆。 两人为精灵是否能被独自留在图书馆的问题争执了片刻,当哈利最终妥协,赶往魔药教室时,惊讶的发现汤姆身旁的位置已经有其他人了。 “阿尔法德?” “嗨,哈利。”黑发灰眼的男孩子与他打招呼,得体的微笑着,“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一样,很可惜你没有列车上那样平易近人了。”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这个布莱克家的男孩确实脸红了。 汤姆隐晦的瞪了他一眼。 哈利耸耸肩,朝格兰芬多们走去,迪伦朝他挥手,那个体贴的男孩子给他留了个座位。 斯拉格霍恩站在讲台上,光溜溜的圆脑袋和大肚子与哈利六年级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时相比没有一点变化,但他脸上没有那么多皱纹,两颊在灯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彩。 -- 第30页 在来到霍格沃茨前,哈利从未意识到这场回到过去的旅行是如此奇妙,不,或许他有这个意识,但没有如此强烈的、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的过去——或者可能的未来——与当下神奇的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古怪的曲子,无论哪里都不对头,但它们恰到好处的衔接在一处,和谐的惊心动魄。 无论过去和未来以何种怪异的方式纠缠着,有一点绝不会变:一个波特永远都不擅长魔药。 或许一年级的魔药不至于难倒曾经的六年级生,不过鉴于身边有个能把所有材料切成垃圾的搭档,最后的成品也只是强差人意。当真正的一年级生,坐在他隔壁两个位置的汤姆和阿尔法德坩埚里的液体变为美丽的亮粉色时,哈利二人组完成的药水却是类似吹宝泡泡糖的浅粉。 哪怕是斯莱格霍恩之后为格兰芬多加上的五分也无法让哈利再开心一点。 好吧,他早该想到的,汤姆里德尔是个天才的巫师。即使哈利波特现在能在魔力上与那个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巫师之一匹敌,他最好也不要奢望更多。 而且很显然还有另一个人比他更失落,虽然这么说不太讲义气,但他必须承认有时迪伦的存在对心情的调节实在很有益。 那个棕发男孩抓着他的卷发,看上去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无法把鼻涕虫切成书中要求的模样。 “别钻牛角尖,迪伦,毕竟在魔药熬制上有天分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嘿,我当然有熬制魔药的天分,要知道我的母亲可是从不说谎的赫奇帕奇,她总说自己从没有见过谁能像我一样用一锅感冒魔药炸穿房顶。”对方底气十足的辩驳。 哈利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实:“迪伦,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姓隆巴顿?” “你认识我舅父?” “……大概不。” 很显然哈利干了件蠢事,为此他不得不应付一个格兰芬多过剩的好奇心,但哈利坚定的表示自己不希望下堂课迟到。 或许他可以在午饭前找到有关隆巴顿的灵感。 第二节 课是与拉文克劳们同堂的魔法史,哈利经验十足的选择了教室后方的位置,等着宾斯教授从黑板里钻出来,迪伦则忙于用一个简易的固定咒语把课本立在自己面前。 “我表兄说这堂课就是为了防止学生们睡眠不足而专门准备的,”男孩压低了声音凑到哈利耳边,“所以哥们儿,麻烦吃午饭的时候把我叫起来。” 没错,魔法史恐怕是霍格沃茨里除了城堡和黑湖外唯一不会改变的东西,正如他记忆中一样的冗长、一样的沉闷、一样的刻板、一样的……令人昏昏欲睡。 半个小时后,哈利觉得自己恐怕很快要失信于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以为网审是红色的,直到我发现它们变成了蓝色。 第13章 The Spot 邓布利多曾说过,汤姆里德尔是霍格沃茨历史上最优秀的学生。 ——如果让哈利来描述,就是在赫敏也只能拿到9个O一个E的O.W.Ls考试中全O通过的那种优秀。 而这种优秀早在男孩还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新生时就已经展露无遗,当哈利还在为十三英寸的魔法史论文绞尽脑汁时,斯莱特林的羊皮纸已经远远超出了要求的长度。 哈利不得不求助于正在做课外阅读的汤姆,后者正专心于阿尔杰农特纳所著的《珍稀魔药目录》,即使有赫敏这个书虫老友,哈利也无法理解这种工具书的趣味之处,反正他自己只会拿它来垫桌脚。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从长远来看,你迟早得学着自己写这些。”汤姆假笑着把羊皮纸推到哈利手边,“不过如果只是看一看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哈利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耸了耸肩,从长远来看,自己整个学生生涯中的论文都会大量借鉴他人的作业——既然他已经用了六年的时间证明过这一点。 哈利不知道斯莱特林的教育有没有让汤姆变得更“高贵”,但小孩假笑的水平确实日益提高,他怀疑对方把他们的级长当作了学习的标杆。如果可以,哈利希望能阻止这个令自己胃部下沉的事件,霍格沃茨只是座规模稍大的城堡,有一个马尔福已经够拥挤了。 周末绝对是一个礼拜中最好的日子,当然,如果没有作业会更好。 重活了一辈子依旧变不成好学生的哈利几乎是惊恐的发现,自己期待已久的霍格沃茨周末,忽然就变成了无所事事的空闲日子。与迪伦下了半下午巫师棋后,找不到其他娱乐活动的男孩把自己挂在塔楼窗户上,无聊的眺望学校另一端的魁地奇球场。 和所有其他的波特一样,哈利波特喜欢飞行。波特们是一群可以在扫帚上生活的生物,只是在这个没有火□□和光轮,连横扫系列都刚刚出现的年代,就连魁地奇似乎都不如曾经那样吸引人。 在上周的第一节 飞行课上,激动的哈利本想尝试一次久违的俯冲,但反应迟钝的旧扫帚差点让普通的飞行动作变成一次坠毁事故。被飞行课教授肯恩狠狠责骂并因此扣掉10分后,他觉得自己大概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适应这些老古董。 1938年时金色飞贼远没有七十年后后的速度和灵敏,这毫无疑问是个好消息,可如果明明看到飞得慢吞吞的金色飞贼却无论如何追不上呢? -- 第31页 或者他可以去一趟驼背女巫身后的密道,但这种时候去霍格莫德村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混淆咒可以隐藏年龄,可这并不是说它也能让店主把石头当做金加隆。 黑发的格兰芬多叹了口气,最后决定放弃去禁林探险的蠢念头,转而看看自己能不能去图书馆找到几本教授们指定的课外读物。 作为一个合格的格兰芬多,他觉得自己上进的堕落了*。 因为刚开学的缘故,图书馆里人不多,馆内的大部分学生都在和羊皮纸作斗争。哈利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老师们布置论文时都习惯以十英寸起算,鉴于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学生绞尽脑汁写出的废话。 哈利再次回到格兰芬多塔楼时,手中多了半人高的参考书,男孩踮起脚,试图将它们整齐的摞在床头柜上——考虑到他较之同龄人更瘦小的身材,它真是件富有挑战性的活计。 最后,格兰芬多永不言败的精神再次获得胜利,哈利满意的抽出被压在底层的草药课本,然后他有幸目睹了一场倒塌事故。 正盘在桌角一小片阳光里睡觉的白蛇勉强从这场事故中脱身,扭着身子从一本大部头的封皮下抽出自己的尾尖,哈利几乎能从那张蛇脸上看出懊恼的表情。 任谁在晒着太阳小憩时被从天而降的不明坠物惊醒,心情都不会更明媚。 【见鬼,笨手笨脚的男孩,你差点用一本发霉的旧辞典成功谋杀世界上最后一只精灵!】 “我很抱歉,但我正想要……唔,预习明天的草药学。”哈利扬了扬手中的课本,夸张的叹出一口气,“恐怕我要开始努力学习了,赫敏一定很高兴见到这个。” 哈利波特,这个曾经被尊为救世主的男孩,数次打败他那个时代最邪恶的黑巫师伏地魔。但他不比任何其他一个格兰芬多更优秀,事实上除了黑魔法防御术、魁地奇和好运外,绿眼睛小巨怪没有任何其他的长处。 或许现在多了体内充沛的魔力,可那同样不是他努力获得的成果,只是一个魔法的附赠品——而那个魔法亦非出自他本人之手。 对自己在成绩上超越汤姆的可能,哈利早就不抱任何期待,现在他只希望两人间的差距不要太大。 这一认知在周一晚饭后被再度加强,远远望见抱着一摞书往地窖走的男孩,与哈利同路的迪伦惊讶到连嘴都合不上。 “梅林啊,”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室友,就好像后者刚刚长出了狮鹫的脑袋,“你们都如此热衷于用课外书把自己压死?” “不,我只是一时大脑发热。”哈利摊摊手,纠正朋友的观点,“你的评价只对汤姆适用。” 所以说汤姆里德尔的优秀不是没有原因的,哈利觉得对方的勤奋程度很可能还高于万事通女巫。 哈利带着迪伦一起走过去,刚打算打个招呼,一个拉文克劳女生捂着脸跑过走廊,经过汤姆身旁时不小心撞在他肩膀上,小山似的书顿时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那女生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被撞倒的男孩,很快就跑出了众人的视野。哈利几步冲上前把汤姆扶起来,仔细检查后者有没有受伤。这种时候他总会格外怀念和麦格教授或斯内普,前者是严格执行学校的规章而给在走廊上打闹的学生扣分,后者则是会因为一点小事扣掉除斯莱特林外所有人的分。 好在汤姆只是手掌擦破了点皮,哈利这才松了口气,蹲下-身准备帮忙收拾残局。但当他把手伸向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时,汤姆却抢在前面把书拿走了。 “怎么神神秘秘的?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偷藏了什么古怪的书?” 这种时候出色的找球手天赋就帮了大忙,哈利伸手在对方前面一晃,趁着汤姆提防他右手的功夫,左手迅速抓到那本书。还不等他举起战利品炫耀,眼前所见便让这个无所畏惧的格兰芬多僵在原地,就仿佛有人在他背后丢了个锁腿咒或统统石化。汤姆想藏起的这本书很薄,外层也不过是普通的黑色羊皮纸,皱皱巴巴毫不显眼,书脊下部甚至残余着被烧焦的痕迹,只是封面上一排暗红色的大字刺得哈利眼睛生疼—— 《禁忌的咒文:古代黑魔法》。 “干得好,哥们儿,”迪伦吹了声口哨,“现在让我们看看斯莱特林男孩藏了什么秘密!” 哈利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已经将手中的书封底朝上递了过去,同时拇指迅速划过下方的封面。 “《诗翁彼豆故事集》?你现在还看这种书?”迪伦接过书看了看,随手把它交还给原主,“我六岁后就不看童话故事了,它是我刚学会识字时的床头读物。” “有些书永不过时。”汤姆看了哈利一眼,冷静的把手中的书册塞进那一摞书中,“喜欢童话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嘿,我只是开个玩笑,”迪伦耸耸肩,做了个鬼脸,“这本书很好,我母亲也喜欢在闲暇的时候读它,所以别这么严肃,汤姆。” 那黑发的斯莱特林嫌弃的皱起眉,显然无法认同一个格兰芬多的幽默。 “我得回去休息室了,”他说,“抱着这些比砖头还沉的专著在走廊上聊天可不是什么有趣的行为。” “等等,汤姆。”哈利抓住了男孩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晚上有时间吗,我在温室那边等你。” 汤姆有些犹豫,但没有拒绝。 -- 第32页 哈利几乎用了整个晚上焦虑着即将到来的与汤姆的谈话,说实在的,他拉住对方时完全没考虑过该如何谈论黑魔法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显得不可理喻——尤其是当自己也能使用相当数量的黑魔法时,要求其他人远离那些“邪恶的咒语”实在十分荒谬。 稍晚些的时候休息室里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伊诺克的猫不小心吃掉了其他人遗落在壁炉边的吹宝泡泡糖,哈利不得不陪他把不停从嘴里吐出亮蓝色泡泡的CoCo送去校医室,当他终于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汤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抱歉,我来迟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 以两个类似问候的短句开始了这次谈话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想先提起接下来的话题,哪怕他们都对它心知肚明。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到夜晚微冷的空气进驻自己肺部的每一个角落,类似逆风飞翔的感觉让他静下心来,湖绿色的双眼直视另一人暗沉的眸。 “我不想绕圈子,汤姆,我们都知道这次会面是为了什么,你在私下里学习黑魔法,对吗?” “那只是……” “不要说那本书是黑魔法防御课的参考书,汤姆,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难听,好像说不出的话拥挤过度伤害了喉咙“我不担心你犯错,但别骗我。” 黑发的斯莱特林垂下眼“我承认我在学习那本书上的咒语,但它不是错误。” “关于黑魔法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慎重对待,斯莱特林们或许将黑魔法看做‘高贵的’、‘了不起的’咒语或者类似的什么,但那种观点充满了偏见。” “我认为那些魔法很好,它们有更大的威力,能完成所谓的白魔法办不到的事。既然那些书本被放置在图书馆,而学生们可以在老师的允许下借阅,为什么不能被光明正大的学习?” “那是黑魔法,汤姆,你不能——” “够了。”汤姆甩开同伴的手,眼神与当初第一次承认自己魔力的小男孩一样阴沉“听着,我从不要求你做的事能符合我的期待,你也没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可我们是朋友!” “你以为我是见鬼的为什么站在这儿,像个待提审的犯人似的被哈利波特先生盘问?如果你还有哪怕那么一点脑子,就别把格兰芬多的鼻子伸到我的私事里来!” 在八岁那年一同经历过海边洞穴的阴尸事件后,哈利开始逐渐接触到汤姆的世界,两人偶尔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论,不欢而散的时候却极少。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让哈利不会苛求身为真正小孩子的汤姆,温和的性格也让他习惯于包容;而汤姆即使在血液中依旧留存着岗特家暴戾的本性,但每当遇上与哈利有关的事情时,那斯莱特林的继承者总是宽容的过分。 哈利早知道斯莱特林们崇拜力量,对现在的情况也早有准备,可如果说这样他就能用一颗平常心看待汤姆的事,那绝对是个笑话。 这不公平,当然。在汤姆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现在,哈利还是未能将根深蒂固的偏见从脑子里彻底拔除。只是他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让步,他不希望汤姆接触到黑魔法——至少不能在这么年幼的时候。黑魔法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志,十一岁的孩子远远达不到标准。 【我觉得自己没有错。】男孩坐在寝室的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目无焦距的看向床尾的书架,那上面盘着一条白蛇。 猩红色的床帘遮住了里面的景象,但哈利甚至没有心情给帘子上添上一个静音咒,正如他懒得理会自己是否在用蛇佬腔而不是英语。这样很冒险,虽然现在男孩子们都不在寝室里,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突然闯入,听到自己的室友用古怪的嘶声与一条蛇交流。 这并不稀奇,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哈利总是不希望继续遵规蹈距,格兰芬多的本能促使他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来纾解压力——好吧,或许他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格兰芬多的本能。 【总有一个人要让步,但我不得不说,你这次反应过度了。学校刚建立的时候,每个人都要学习你说的“黑魔法”,我不懂它们为什么会被后人归入邪恶的一方。】 【真奇怪,】哈利有些惊讶,这让他的绿眼睛看上去有了点光彩,【我本来以为您永远也不会为汤姆说话。】 【别蠢了,男孩,我当然不会站在那个小鬼那边。可是当初我想让他失去魔力时,你傻瓜似的出面阻止,现在我只好寄希望于维持你们之间的友谊——】蝰蛇不耐的用尾巴抽打身下的木板,【哪怕这可能根本没什么意义。】 【霍格,我想……呃,我是说我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一些建议,这份友谊很重要,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对那个蛇脸混蛋的偏见而彻底毁了它。】 【别与我说这些,鉴于我对那斯莱特林末裔的偏见就像墙角的霉菌一样顽固,】霍格沉默了片刻,有些疲倦的卷起身子,【去找那个年长的格兰芬多,男孩,他会是比我更好的倾听者。】 -------------------- 作者有话要说: *上进的堕落:He has got a progression of degeneration。事实上是“一系列的堕落”这个双关略牵强,progression:n.进取、上进,adj.一系列的。 第14章 Dumbledore 哈利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老人的所在,倒不是说变形课教授的办公室位于城堡中多么偏僻的位置,可是在他能察觉到自己的路线错误之前,就已经与三楼的那对石像鬼面对面了。 -- 第33页 ——他有预感,自己关于霍格沃茨近乎根深蒂固的记忆迟早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直到敲响了面前的木门,哈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邓布利多也只是一个魔力强大的变形课教授。 七十年是段不短的时间。 这直接导致男孩在得到进入的准许时,甚至有那么一会儿手足无措。 他发誓,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校长室漫长的旋转楼梯。 “晚上好,教授。” “噢,很高兴见到你,波特先生。让我看看,现在的时候可不早了,宵禁后被巡夜老师抓住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不过在那之前,先来杯柠檬茶怎么样?”年长的巫师轻快的挥动魔杖,随着一声轻微的炸响,房间中央多出一张缀满星星月亮的紫色布沙发。 哈利站在门边,手里还抓着雕花的铜把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紧张感似乎在沙发出现的瞬间消失了。 “好的,先生。”他走到办公桌对面,放任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沉进柔软的沙发——考虑到男孩严重低于标准的身材,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然后他得到了一杯和记忆中一样甜度超标的饮料。 哈利用了半口柠檬茶来怀念往事,邓布利多的教授办公室没有他未来的校长室里摆放着的各种古怪仪器,福克斯依旧蹲在窗边的架子上。 见那碧眼的男孩注意到自己,凤凰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扇动翅膀落在客人的肩头,亲昵的啄了啄他的头发。 “真高兴见到你,福克斯——” 哈利猛地合起下巴,不顾牙齿因为这突然的动作磕在舌头上,几乎是惊恐的看向桌子另一端的现任变形课教授,而后者正十指交叠成塔,注视着男孩与凤凰的互动,镜片后的蓝眼睛出乎意料的平和。 “我想我猜得没错,只是不知道年轻的波特先生来自多久之后的未来?” “……先生?” 对方切中要害的问题让无所畏惧的格兰芬多有些慌了手脚,但在他能说出更多单词前,提问者自己先帮他解了围。 “抱歉,是我这个老头子失言了。”邓布利多取下鼻梁上半月形的镜片,用手帕擦了擦,“窥探未来可不是正当的行为,但人总是期望能改变那些未发生的,趋利避害……我也不能免俗。” 哈利熟悉那个眼神。 在伏地魔卷土重来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在老人眼中见到这种神色,慈祥、疲惫却坚定的,属于阿不思·邓布利多,最伟大白巫师领袖的眼神。 这一认知让他很不好过。汤姆里德尔的事情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直到几秒前,他都不曾想起邓布利多如今面临的境况。 “事实上我在第一次见到波特先生时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其他人用怀念的眼光注视,你的态度让我一度认为自己是墙上的画像,生活在一些陈旧霉烂的回忆里——还好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年长的巫师并未在意男孩的沉默,他愉快的冲那黑发的格兰芬多眨眨眼,抬起自己的手臂,等着凤凰越过半个房间停在上面,“我在这个暑假的一次旅行中得到了它,很高兴你帮我免去了起名的烦恼。” “很抱歉对您隐瞒,先生,但有关自己的来历,我原本无意让任何人得知。” “我得说你做了最好的选择,波特先生。”邓布利多用魔杖在桌子边缘轻磕,在两人面前各添了一碟刚出炉的小松饼,“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不过考虑到我可能不会有自己的继承人,我猜我们大概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成为好友?” “不,”哈利垂下头盯着他手里的杯子,淡金色的液体表面映出男孩的黑发绿眼,“您是我的导师。” 邓布利多曾经在哈利波特的生命中扮演着无可替代的角色,是他从幼年时就开始憧憬的长辈,是他的引路人,也是他的信仰。哪怕发现事实之后他一度对这位老人失望;但当昔日不可逾越的山峦倒塌,信仰被弱化,他却愈发怀念在霍格沃茨漫长又短暂的学生生涯中,长者和蔼睿智的话语。 如果说霍格沃茨满足了一个有着可笑眼镜和伤疤的瘦小男孩关于“家”的渴望,那么总是愉快地闪烁着蓝眼睛的白胡子巫师,就是他在过去最美妙的幻想中都未敢奢望的、慈祥宽厚又博学风趣的祖辈。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鉴于在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巫师。”邓布利多收起魔杖,熟练地将手指互相交错,上半身稍微前探,“那么哈利,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迫使你到这里寻求帮助?” 哈利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以便让自己坐的更端正些。在邓布利多面前,他总会感觉到被看穿的窘迫——哪怕眼前之人年纪连他所认识的老人的一半都不到,但长者的智慧并未因此而折损。 他轻缓而长久的吸气,然后同样缓慢的将其从肺部吐出:“先生,请告诉我,黑魔法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 “呣,这很难界定……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黑魔法向来被认为是‘邪恶的’,不过或许我本人无法理直气壮的这样说。”他的话顿了顿,“我在未来的时间里经历过战争,先生,我曾用那些黑魔法保护同伴,也曾用白魔法伤害敌人。但黑魔法的发动需要许多负面情绪支撑,我的一个朋友说它会促长使用者心底的阴暗,是吗?” -- 第34页 年长的巫师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用了很长时间思考。久到哈利几乎认为对方在圈椅里睡着的时候,老人睁开了蔚蓝的双眼,锐利的目光仿佛能透过所有迷雾。 “很多人认为黑魔法之所以邪恶是因为它们造成极大的伤害,事实却并非如此,既然我们用切割咒除草,自然也能用它切断一个人的脖子。你的朋友是对的,黑魔法让那些痛苦或暴戾的情感如影随形。”邓布利多用他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平静的声音一如既往拥有令人信服的魔力,“但重要的不是外物,而是内心。*” “所以欲望或野心较常人强烈的巫师修习黑魔法会更容易堕落?”哈利追问。 “万事无绝对,这要取决于那个人的意志。其实我更愿意劝诫你黑魔法不应该被使用,黑巫师理应被驱逐。但是哈利,你并不迷惘,不过是犹豫不决罢了。”老人叹了口气,这让他显得比上一刻苍老了许多,“你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只能教你看清自己的心。” 总有人要他看清自己的心。 “但是我之所以感到苦恼,正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想法。” “这种时候一定别忘记自己是格兰芬多,孩子,做那些你认为正确的,不要因尚未发生的而退缩。” 好吧,哈利心想,邓布利多总喜欢推着人往前走,不过他也总会被证明是正确的。 “今晚十分感谢您,先生,我会尝试您的建议。”男孩起身鞠了一躬,礼貌的告辞,“我想我最好早些回去了,明天上午第一节 有格兰芬多的草药课。” “稍等片刻,恐怕还有一件事,我的孩子。请原谅一个老人多余的好奇心,我能不能知道自己最后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邓布利多是什么样的人? 说句实在的,哈利从未认真想过这个。他曾因丽塔对老人不公正的记载愤慨,也曾在了解到那些被刻意隐瞒的事情时失望,但他自己不曾——不能评价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事关邓布利多,他无法摆脱自己的偏颇……各种意义上的偏颇。 阿不思·邓布利多给予哈利·波特的和伤害和倾注的爱一样刻骨铭心。 他抬起头,暗绿的双眼一如当年戈德里克山谷、静谧深邃的月下湖。 ——“您是至死坚守信念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It’s not what beside you but what inside you that does matter。你们相信有一句话可以用英文写出来汉语就抓瞎吗?↑就这个,真正的语境是说重要的不是你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而是你有什么样的灵魂……(╯‵□′)╯︵┻━┻特么还是不对,身为中国人的蠢作者竟然被自己写出来的英文句子的翻译玩死了→其实我总觉得这句子里缺系动词,太久不用英语了,有没有闲人帮忙改一改。 *这一章或许会有人嫌弃哈利问不到重点,但他必须在邓布利多这里掩盖汤姆的事,邓布利多无法容忍黑巫师。 作者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所有的章节都在审核中,但有收藏了。 ——谁这么可爱? 第15章 S?S Club 一场和邓布利多的谈话或许能减少迷惘,但不能缓解失眠。 第一节 的草药课更是残忍的剥夺了男孩补觉的可能,哈利依靠对城堡的熟悉从塔楼飘至格兰芬多长桌,一边打哈欠一边给自己盛麦片。 他右手边坐着迪伦,后者正仔细打量室友的脸色:“你确定自己不需要去医务室一趟?瞧瞧那对黑眼圈,看上去就好像他的主人连续几天没睡过觉。” “我和汤姆吵架了,但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先道歉,尤其是在两个人都有错的时候。”哈利烦恼的咬着勺子,伸手去够盘子里最后一块蓝莓曲奇。 “吵架?哦别担心哈利,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正是在日常的小摩擦中变得坚不可摧。” 一条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哈利眨眨眼,迟钝的大脑用了几秒分析现在的状况。再转过身时不意外的看到波特家的大儿子、格兰芬多的现任级长站在自己身后,嘴里嚼着那块曲奇。 “查理斯……”他大概快因为这个人把下辈子的叹气都预支出去,“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弟弟,你的父亲一直忠于他的家庭。” 年长的波特伸手把男孩的头发揉得更乱,哧哧的笑起来:“别傻了哥们儿,波特是个大家族,你说不定是我的哪个亲戚不小心留在麻瓜世界的意外。” “那只是你的臆测。想想看,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模样相似的,你总不能每遇到一个就坚持要对方认祖归宗。” “好吧,好吧,先让我们把这件事抛开不提——圣诞节来波特庄园怎么样,我的父母都想见你。” 查理斯的热情让哈利又想叹气了:“拜托,还有三个月才是圣诞节。” “人们总说有备无患。” “如果你坚持。”哈利耸耸肩,放下自己的汤勺,“但我想带几个朋友一起,汤姆里德尔和两个麻瓜。” “麻瓜——你说麻瓜?”那纯血家族的继承人夸张的瞪大眼睛,“波特庄园是魔法界最古老的五大庄园之一,你要把麻瓜带进来?!” “够了,查理斯,我是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别表现得好像你对这点毫不知情……” 一个哈欠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哈利抬手揉揉鼻梁,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七十年前的巫师界比日后更加闭塞,巫师与麻瓜之间仿佛隔了道深谷,更确切地说,天堑。 -- 第35页 “我得提醒你,把麻瓜带进巫师的世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过麻瓜的事情就交给我父母烦心吧,现在让我们看看,那小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查理斯耙了耙与哈利相似的一头乱发,用眼神示意斯莱特林的长桌,“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我还能理解你的关注,但现在——” 身材高挑的黑眼睛波特吹了声口哨,引来不同桌子上学生们的注视,有几个年轻女孩悄悄红了脸颊。 波特家的人向来开朗、耀目、离经叛道,查理斯总是能让哈利联想起自己父亲的学生时代。或许这正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它以一种人们无法言说的方式将过去及未来链接在一起。 “他是我的朋友,查理斯,是我多年的挚友。” 哈利不知道汤姆里德尔对自己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但能确定的是,至少比伏地魔更重要。 一个睡眼惺忪的波特加一堂第一节 的草药课等于一场灾难。 如果不是同组的迪伦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大难不死的男孩差点在第一学期的草药课上变成魔鬼藤的高级养料。 拉尔森教授为此暴跳如雷,毫不手软的给格兰芬多扣了二十分以儆效尤。 在是否先认错这件事情上,哈利将性格中斯莱特林的一面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一遍遍在心里衡量让步会带来的后果,然后推翻它们重新思考另一种可能;接下来又是周而复始的思索、推翻…… 这让他在之后的一个礼拜都有些神志恍惚,到最后甚至发展为熟练的一心二用:一边正常的回答问题完成课堂任务为格兰芬多赢得宝石,同时又因为不时发生的小意外丢掉它们。 迪伦对自己的新朋友已有了极深刻的认识:只要他想,哈利波特可以表现出远超出年龄的成熟和智慧,但更多时候,这个黑发男孩的灵魂都追不上它所居住的躯壳。 “嗨,哈利,还在为斯莱特林的小鬼而失魂落魄?”查理斯从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追上来,熟稔的把胳膊搭上男孩的肩膀,“明晚有斯莱特林的内部集会,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 “斯莱特林的集会?查理斯,我还以为你是个格兰芬多。”作为一个新生,显然迪伦无法像查理斯一样搞到那些内部资料,但这不妨碍他弄明白它们。 你必须承认,格兰芬多总有用不完的好奇心,有时更甚于拉文克劳——至少拉文克劳的聪明足够他们认识到什么时候应该收起那些好奇。 “那是上一代马尔福和布莱克的杰作。”随后而来的乌瑟向两个新生解释,“他们聚集有天赋的学生练习魔法,其中有很大部分是黑魔法……那些见鬼的黑巫师。” 查理斯做了个鬼脸。 “别介意,”他说,“韦斯莱是坚定的白巫师一派,他们反对一切与黑巫师有关的东西。” “请等一下,我可能有些没理解……你为什么执着于斯莱特林的聚会?我本以为波特也是白巫师家族。” 查理斯言词中透露出的事实让哈利有些难以消化,在过去——或者说未来的战争中,詹姆斯波特一直是坚定的邓布利多一派,不过现在看来波特们对待黑魔法的态度比想象中更宽容? “我父母不会因为他们的儿子参加斯莱特林集会就给我寄吼叫信,如果可能,波特家保持中立。不过我本人对黑魔法的兴趣不会比对乌瑟的臭袜子更大,参加集会是为了更高尚的目的。少年,你还太小而不能领略阿芙洛狄忒放在希波墨涅斯手中那金苹果*的美妙——” “简而言之,以挑剔著称的波特终于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多瑞亚是多么甜美,聪慧而善良……’梅林啊,我的耳朵都快磨出茧了。”红发的韦斯莱夸张的捂住耳朵。 “乌瑟,别忘了你当年是如何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伊格莱恩是如何与你相称。” “好好好,查理斯·波特总是对的——”乌瑟无奈的耸耸肩,“但我不能陪你去斯莱特林,如果被我父亲知道这个,毫无疑问我会在早餐时收到一打吼叫信。”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韦斯莱先生的固执,既然连他自己都有一个身为布莱克的妻子。” “‘曾经’,我的母亲曾经是布莱克,要知道布莱克家以盛产叛逆者而闻名,你甚至无法见到比她更坚定的黑魔法反对者。” “总之,我现在需要找个人陪我一起去参加明晚的集会,”查理斯用一句话结束了两人不着边际的闲谈,他转向身旁小一号的波特,几乎用一种引诱的口吻提出建议,“我的小哈利,有没有兴趣参加?这绝对是一次新奇的体验,说不定还可以见到你的斯莱特林小朋友。” 哈利无法拒绝查理斯的邀请,于情于理,这个集会对男孩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有预感,汤姆里德尔一定会在那里,斯莱特林的后裔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接触更广阔世界的机会,正如他曾经是鼻涕虫俱乐部里最受欢迎的一个。 ——斯莱特林的野心与生俱来。 周六晚饭后,哈利依约在魔药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待查理斯,身边站着一个跃跃欲试的迪伦·普露威特。 没错,格兰芬多的好奇心……迪伦对待查理斯口中的“斯莱特林集会”甚至表现出比哈利更大的兴趣,为了能得到一窥斯莱特林秘密的权力,他不惜威胁要与另一人断绝朋友关系。 哈利默许了迪伦的跟随,他以成年人的角度看待眼前的一切,结果屡屡出错,或许一个真正的十一岁男孩可以缓和他和汤姆之间的代沟? -- 第36页 他绝不承认自己会因为即将面对汤姆而紧张。 这场在地窖空废弃教室里举行的集会被命名为SS——周六晚七点。或许这两个字母的含义不够优雅,但它同时也是斯莱特林创始人姓名的缩写,就已经能让哪怕最挑剔的纯血满意。 虽说对外自称斯莱特林内部的活动,但SS俱乐部中不乏外院的学生,这让两头格兰芬多幼狮显得不那么显眼。但查理斯不同,少年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发光体。 查理斯以他惯有的绅士风度与遇到的人们问好,风趣的谈吐和一点小幽默逗得年轻小姐们咯咯发笑,他领着身后的两个小家伙穿过人群,停在两位斯莱特林女生身旁。 “嘿,多瑞亚,你也来参加今晚的集会?” “波特?哦真意外,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其中一个黑发姑娘客气的回了礼,浅灰色的眼睛神采奕奕,她的女伴坐在一旁偷笑,借口拿饮料离开了现场。 “有两头小狮子对SS很感兴趣,我带他们来见识一下斯莱特林。” “见识一下斯莱特林的‘邪恶’?” “不不不,能教养出您这样美丽而善良的女士,斯莱特林怎么会是邪恶的?” “唔,让我想想你曾经怎样称呼你口中美丽而善良的女士,”多瑞亚用修长的食指按着她的下唇,眼中闪过狡猾的光彩,“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 “……那是一个尚未了解斯莱特林的鲁莽巫师所犯的过错,多瑞亚,我现在已经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幼稚而不成熟……” 被一个热恋中的波特完全忘在脑后的哈利决定不继续关注自己祖父母的互动,他今晚的目的本不在于此——虽然查理斯在面对多瑞亚时的笨拙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似乎拙劣的求爱方式也是波特家的一大特色,当他们试图吸引心爱女孩的注意时,不会比一只上蹿下跳的小裙风鸟*更聪明。 迪伦早已去周围寻找那些“新奇玩意儿”,哈利一个人沿着教室周围打转,终于在角落的书架边见到弯着身子查看书脊的男孩。 “汤姆?” 汤姆的背影肉眼可见的出现片刻僵硬,但他迅速转过身,微昂起下巴,冷淡的逼视着眼前的友人。 “原来是伟大的哈利波特,厌恶黑魔法的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又想进行你格兰芬多正义的宣教?” “不要这么刻薄,汤姆,我想为之前过激的言论道歉,黑魔法……好吧,它并非不可饶恕,我得说自己在这件事上丧失了格兰芬多的勇气,我……畏惧着它。” 注视着自己的黑色眼睛流露出与往日不符的冰冷,哈利清楚感觉到内心的小人狠狠的畏缩了一下。那种感情并非难过,而更接近空虚。 仿佛灵魂最靠近心口的部分缺失了一块,地窖潮湿冰冷的空气从破洞里穿过,让破碎的边缘变得麻木。 黑发的斯莱特林男孩并没有因此和缓自己的态度,但哈利敏锐的发现,他紧抿的嘴角放松了些许:“黑魔法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相反,它有着白魔法不具有的独特魅力——当你亲自尝试它们,就会了解巫师界对这些魔法抱有多么严重的偏见。” 哈利冲他笑了笑。 汤姆不知道,哈利波特从未畏惧过黑魔法,他只是畏惧两人会再度站在对立面,一如那伟大的白巫师和第一代的黑魔王。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芙洛狄忒的金苹果:这个金苹果不是纠纷女神丢在众神大会上的那个,而是爱神送给希波墨涅斯追女朋友用的……没错,就字面意义上的“追女朋友”。当年有个美丽的希腊公主叫亚历山大,她让所有的追求者与自己赛跑,能胜过自己的人可以娶她,输的人要被斩首。希波墨涅斯爱上亚历山大,他向阿芙洛狄忒寻求帮助,女神赐给他三个金苹果,每当他要被公主追上就丢一个在地上,公主忙于捡苹果结果输了比赛。 *小裙风鸟:天堂鸟的一种,求偶时会撑开脑袋周围的羽毛跳舞……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等一等,小蓝在这里有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看文的?为什么第十个章节的点击率是0?跳过这么长一章真的没问题?) 第16章 Happy Christmas 哈利一直知道,汤姆里德尔在黑魔法上天赋卓绝。 SS俱乐部总是以黑魔法的展示开始,黑发的斯莱特林新生轻快的挥动他紫衫木的魔杖,对高级咒语的熟练掌握与精准的控制力令那些高年级学生都不由咋舌。 查理斯召唤出一只独角兽的亡灵,那只由半透明雾气凝成的美丽生物在多瑞亚面前停下,屈膝亲吻那位小姐的手背。 就连迪伦都能使用一个简单的冻结咒。 轮到哈利时,男孩在咒语的选择上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知道的黑魔法很少,包括三个不可饶恕咒、厉火和神锋无影,或者还要包括伏地魔的尸骨再现。但这个时候使用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恰当的——或许食死徒们曾试图往他身上丢的黑魔法能编成一本百科全书,可惜其中的大部分他都不记得咒语。 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来找我的。”汤姆把他挡在身后,“他并不擅长黑魔法。” 没人会为难一个误入黑魔法研讨会的新生,人们关注的目光很快转到下一个人,哈利松了一口气……各种意义上的。 -- 第37页 这个黑魔法的集会并没有哈利想象中的邪恶,学生们提出一些关于黑魔法的问题并围绕它们展开探讨,偶尔由几个最出色的巫师挥动魔杖做示范,而那些被使用的咒语也不比课堂上能学到的魔法更危险。 汤姆很快成为集会中的活跃分子,他的血统决定他与这些魔法更契合。 哈利学着接受这个事实,并学习使用那些被讨论的黑魔法,然后惊讶的发现两者都比他想象的更容易。 当晚,在失眠近一周后,哈利终于迎来了他久违的安睡。 汤姆所显露出的黑魔法天赋显然提高了他在学院中的地位,至少斯莱特林没有人还会不识趣的在大庭广众下给他难堪。 “又在看你的汤姆?我有时候会怀疑那不是你朋友,而是你儿子。”周一的早餐桌上,迪伦挤出时间看了哈利一眼,接着继续与他的变形课论文奋斗,上周邓布利多教授布置作业时男孩在走神,结果这份论文比它实际需要的短了两英寸。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他在斯莱特林的处境,即使没有那个俱乐部,马尔福家的继承人也会关照他——兄弟,我说你现在的表情就好像看到迪佩特在教工长桌上跳脱衣舞!” 哈利干巴巴的挤出个笑:“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把马尔福和关照这两个词不含贬义的放在同一个句子里……” “好吧,那确实像个笑话,”迪伦赞同的拖长尾音,顺手在论文最后补上一句总结,“我叔父和马尔福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他们是投机商,这群吸血蝙蝠有本事榨干猎物的最后一滴血。但马尔福——就是总坐在长桌靠近教授席的位置,长着淡金色头发的那个——至少比其他大部分斯莱特林都聪明,他有权力,还是不小的权力,却不得罪任何人。别忘了你朋友在课堂上的优异表现,马尔福不会为难可能成为助力的人。” 事实上在伏地魔那一世,他们的关系可能正好反过来。 哈利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然后迅速将它抹掉。 频繁回想那些不存在的未来可不是什么好做法,他最好快点改掉这个坏毛病。 无论在哪个时代,作为学生的日常生活都大同小异,上课、作业、玩耍、吃饭、休息,每天都是前一天的翻版,时间却过得飞快。 从这个角度看,或许查理斯提前向他发出邀请是正确的,鉴于哈利甚至没有感觉到三个月是怎样流逝,圣诞节假期已近在眼前。 哈利从三天前就开始忙碌,他带着汤姆溜进厨房,拜托家养小精灵们帮自己准备面包点心和糖果,将这些便于携带的食物有条不紊的装进施加了保温咒、保鲜咒和无痕扩展咒的纸盒。放假前一晚,他甚至要了一整只烤火鸡。 ——感谢《一千种家庭实用魔法》。 汤姆对此事兴致不高。 他不反对回孤儿院与老朋友们一起度过圣诞,对四个人的圣诞晚餐也稍微有点期待……好吧,或许能再额外加入两三个人,但像哈利现在的做法,在他看来完全是自找麻烦。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提供给他们的善意表示感激,尤其当行善者曾与他们一样深陷苦难。 哈利波特一直太天真了。 从很早以前开始,男孩就习惯用善意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正如这个人总是相信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汤姆在他尚年幼时就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更加无法忍受那双绿眼睛里露出的防备。 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一局面,又或者是对方看清了自己无法被救赎的本质。但当那个绿眼男孩主动撤去藩篱,愿意毫无芥蒂的接纳他时,他几乎是满怀感激的接受了这一切。他想要更接近……哪怕对方体内蕴含的希望和光芒会将自己灼伤。 痛苦与陶醉同样骇人,发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疯狂的咆哮着,让血液随之沸腾——他想毁掉那过于刺眼的光,又着魔般的为之沉迷。 多年孤儿院的生活教会了这个早慧的孩子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忍耐。 没错,他会一直忍耐下去,直到其中的任何一种情绪爆发,毁灭现有的一切。 孤儿院与三个月前相比没什么改变,院子里光秃秃的山毛榉上落了层薄雪,铁青的天幕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乌云,房子里偶尔会传来幼小孩子的笑闹声,但很快归于沉寂。 生活的苦难是一只隐于暗处的摄魂怪,它逐渐夺走哪怕最天真幼童的笑容与活力。 “哈利,汤姆,真高兴见到你们。”艾米从门里跑出来,与两人热情的拥抱。 “下午好,艾米,怎么不见丹尼斯?”哈利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拥抱,并东张西望的试图寻找本应同时出现的另一个人。 “丹尼斯在外面当报童,你知道的,额外赚一些零花钱,科尔夫人甚至不会给我们一个一便士的硬币。”女孩捋了捋她栗色的长发,挽起袖子接过哈利手中的包裹,“先回你们的房间,我昨天刚把它们收拾出来。” 度过十二岁生日的艾米已经褪去孩子气,迅速成长为干练而美丽的少女,几个月的分别让这种变化更为明显。 不过她没什么时间陪着自己许久不见的朋友们闲聊,为了让科尔夫人允许两人出门赚零用钱,她和丹尼斯需要在另一人不在时承担双倍的工作。 哈利自告奋勇的要帮她洗衣服,顺手捎带上一个汤姆。 -- 第38页 汤姆低着头往水龙头的方向走,手里抱着堆满脏衣服的木盆,整个人阴沉的像窗外的积雨云。 在走廊的拐角处,他和一个高壮的身影撞在一起,木盆翻倒在地上,衣服落得到处都是。 “原来是里德尔先生,新学校的生活不错吧,甚至让你忘了在这个破旧的房子里要怎么走路?”那人伸手推了汤姆一把,冷笑着看他跌坐在地,如同藏在暗处吞吐信子的毒蛇。 “你要干什么,比利?” 这一切全部被随后赶到的哈利看在眼底,记忆中的比利只是有些自大和傲慢,偶尔对待自己的物品时会过于霸道,但现在的少年和他们离开时完全不同,目光里充斥着乖戾与恶毒,陌生的可怕。 比利骂骂咧咧的踢飞几件外套,离开时故意在布料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不要理睬他。”一个瘦高的男孩带着一阵寒气急匆匆穿过走廊,拉住汤姆的手把后者扶起来,给了比利的背影一个恶狠狠的瞪视,“总有家伙会嫉妒比自己好运的人。” “丹尼斯?” 哈利惊讶的瞪大眼,简直以为这个麻瓜男孩偷偷喝了增龄剂: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三个月里长高四英寸? “欢迎回来,伙计们。” 男孩扯下围巾,朝两人露出他引以为傲的八颗牙齿。 丹尼斯一直比艾米更多话,在帮助两人收拾散落满地的衣物时,他不停的唠叨哈利与汤姆这段时间错过的事,从一次去附近公园的秋游到厨房的丽娜小姐嫁人离开。 谈及比利时,男孩的表情微妙的混杂了怜悯与鄙夷。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一对中年夫妇想领养孩子,比利的条件是整个孤儿院里最好的,而比利本人也对此深信不疑。他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时间精心准备,在夫妻两人来孤儿院的那天卖力表现自己的优秀,但领养人嫌他年纪太大,最终选择了另一个六岁的男孩。 在那之后比利就变得阴阳怪气,趁着科尔夫人不在场欺负那些比自己小的孩子,似乎认定了是他们造成自己的厄运。 回房前他给了小巫师们一人一个熊抱,几乎把他们的肺从嘴里挤出来。 “人很容易在一夜间变得面目全非,我真高兴你们两个家伙三个月不见也只是个子长高了一点。” -------------------- 作者有话要说: 艾米12岁,比哈利和汤姆大几个月,丹尼斯14,这两个麻瓜或许是小哈和汤姆与麻瓜界最紧密的联系。 你猜我为什么需要这两个人?反正不会是让汤姆变成有朋友的好孩子。 第17章 Peter Pan Neverland 哈利想按照《一千种家庭实用魔法》上的指导用一个清水如泉加小型旋风咒清洗衣服,但成果惨淡。 汤姆咒骂着把拧成一团的衣服一件件分开,这可不是件轻松活计,尤其因为布料被水浸湿而格外容易粘连在一起。 哈利尴尬的站在旁边,偷偷给两人施加快干咒——谢天谢地,现在他可以徒手施展这个。 “好了。”终于完成宏伟工程的汤姆转过身看着努力减低自己存在感的格兰芬多,危险的眯起眼,“现在来帮忙用麻瓜的法子洗净这些衣服,或是滚去陪艾米拖地板。” 面对明显心情不佳的友人,哈利惋惜的把手里的大部头放到台阶上,让属于自己的木盆从水池里浮起来落在窗边的水泥地上。 稍微用一点飘浮咒总不会出错。 冬天在室外洗衣服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这种从六岁开始延续五年的酷刑直到现在还让人难以忍受。 汤姆变出一小簇蓝色的火苗捧在手心取暖,手指冻得失去知觉的哈利腆着脸凑上去蹭火。 “你的手摸起来像冰块,”汤姆皱起眉头,把火苗塞进对方手里,“你用飘浮咒把木盆搬来搬去,却不记得给自己加一个保温咒?” 哈利讪讪的干笑,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哪怕哈利波特是个如假包换的巫师,但他很多时候表现的像个彻头彻尾的麻瓜。 虽然初次清洗衣服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但其他的小魔法他还是能很好的使用。 用保鲜咒和除尘咒将诸多食物藏在床下大盒子里整整一周的哈利认为,如果巫师们没有将那么多魔法用于争斗,一定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便利。 一顿平安夜的丰盛晚餐是哈利还是小孩子时对圣诞节最大的期待——更甚于圣诞礼物,不过这个心愿一直到进入霍格沃茨才最终实现。 德思礼的圣诞节餐桌上从来没有这个“小恶棍”的位置。 但那时候哈利至少还能趁德思礼一家上床睡觉时偷偷溜进厨房找一些残羹剩饭,相比之下孤儿院的生活更加匮乏,日子干瘪如同深秋围墙上簌簌作响的金铃花。 好在现在他能对此稍微做出一点改变。 为了掩饰食物的来源,哈利不得不给科尔夫人施加一个混淆咒。 这可不是那些开玩笑般的低级咒语,尤其是要不借助魔杖将一段虚构的记忆完整塞进一个麻瓜的脑子里,这让他差点压制不住魔力暴动。 不过幸运女神总是站在哈利波特这边。 平安夜当晚,一顿由好心人捐赠的、丰盛的圣诞大餐令整个孤儿院都沉浸在轻松且愉快的氛围里,往日沉默的大厅里也多了生气。 “我做那些事并不是想要得到感谢什么的,”哈利和汤姆一起挤在角落的椅子上,抬手撞撞对方的肋骨,端着一碗加了豌豆和肉汤的土豆泥,“瞧,快乐本身就是一件能让旁观者身心愉悦的事。” -- 第39页 “我就说这顿圣诞大餐绝对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艾米从墙角那棵折断了几根枝桠的冷杉树后钻出来,扑打自己的长裙,“至于科尔夫人那边么,巫师总是有他们自己的办法,当初那个长胡子爷爷不是也让夫人以为他们只是去普通的学校?” 被抓到尾巴的哈利羞窘的缩了缩身子,同时为麻瓜女孩的洞察感到惊讶与不安:“我没想过你会猜到……不过我本以为你们会惧怕这些,毕竟你的记忆可能随时被操纵。” “你怎么会有这种蠢念头?你和你的蛇成为朋友的时候难倒还害怕它的毒液?好了丹尼斯,别在那儿笨手笨脚的丢人,输了还想赖账?” 她俏皮的歪歪头,转身笑嘻嘻冲被树枝挂住衣角的男孩摊开手掌。 “仔细想想是有点骇人……但你们没做坏事不是吗?”丹尼斯终于解下树枝,闷闷不乐的把抢到的火鸡腿交出来,“不过伙计们,如果还有下次,记得多放一只火鸡。” “当然,我下次会记得。”哈利说,放松了他因紧绷而酸痛的肩膀,“明天我和汤姆要去朋友家拜访,你们想一起来吗?” “朋友?一个巫师的家?充斥着魔法?” “小点声丹尼斯,见鬼的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巫师?” “我想是的,那是一个在山坡上占据了一大片土地的庄园。” “哇哦,听起来真酷!”丹尼斯压低了声音,止不住的原地乱转,“为什么不呢,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等到明天了。” “……说不定你不需要等到明天,”哈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很奇怪自己怎么能一直忽视它,“查理斯家有些偏僻,恐怕我们得搭夜班车赶过去。” “科尔夫人大概不会答应我们现在出门。”艾米为难的看了看房间另一端站着的几位女士。 “这种事交给我和汤姆来想办法,现在悄悄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别被其他人发现,在后院那棵鹅耳枥后面等我们。” 艾米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放心,但兴奋过度的丹尼斯在她能想到下一件事前就把她拉走了。 他们两个刚离开,一直没说话的汤姆就毫不留情的对哈利乱七八糟的安排表示了最诚挚的鄙视。 一个合理的计划表或事件记录原本可以省下所有的麻烦。 “这种时候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巫师。”走在去科尔夫人办公室的路上,绿眼的格兰芬多试图安慰情绪不佳的斯莱特林,他们刚刚用混淆咒让枕头看上去像睡觉的人以应付查夜,现在正要找孤儿院负责人请假。 科尔夫人不喜欢早起,她多半不会介意第二天他们不告而别。 “我认为你才是那个更该庆幸的人,如果没有魔法能力,你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愚蠢杀死。” 对此,哈利不置可否。 ——要知道上辈子他才是那个活得更久的。 科尔夫人并不是很在意他们要去朋友家做客的事情,事实上这位女士又喝了太多威士忌,哈利怀疑她根本就没弄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为此他特意在桌子上的显眼位置放了一张便条。 当孩子们最终在后院汇合时,艾米和丹尼斯已经在树后等了一阵子,两个麻瓜除了一套洗漱工具和几件衣服外没什么行李,倒是巫师们花了更多时间收拾自己的箱子。 “我要叫车了,抓住我和汤姆的手,这样你们就可以看到它。” 哈利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魔杖高高举起,几人面前的围墙诡异的扭曲了一下,然后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伴随着刺眼的灯光,三层高的紫色大巴从围墙的裂口里钻出来,挡风玻璃上用金字写着“骑士公共汽车”。 哈利很高兴见到公车还是他记忆里的老样子,就连随后下车的车长身上那套紫色的工作服也和七十年后一样。 “欢迎乘坐骑士公共汽车,这是紧急巴士,专门服务陷入困境的巫婆或巫师。请伸出你的魔杖,走上车,我们可以载你去任何地方,我的名字是里奥桑帕克,今天晚上我是你们的售票员” 丹尼斯不停的揉眼睛,不过哈利怀疑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正对面的车灯。 “哇哦,难以置信,这就是你们巫……” 艾米在后面狠狠的扯了他袖子一下:“我们还是第一次坐这辆车,他惊讶过度了。” “当然,当然,初次乘坐骑士公共汽车的小巫师们,预祝你们旅途愉快。” “我们要去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家。” “每人一个金加隆,这可是一次长途旅行。”里奥说,“不过加三个银西可你可以有巧克力,四个就可以挑任何颜色的热水瓶和牙刷。” “多谢,”哈利从衣服里找出一个暗红色的天鹅绒袋子,数出四个金币放在售票员手中,“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吃更多的东西。” 里奥把他们带上车,挑了三楼挨在一起的四张床位,这一层的另外一个乘客是穿着蓝色睡衣的瘦小老头,他们走上来时男巫翻了个身,咕哝了句什么就继续睡了。 “下层都没有空床了,”高个子售票员歉意的耸耸肩,“毕竟平安夜什么的……” 里奥离开后,汤姆把箱子推进自己床下,打算借着烛光继续读他这几天一直在看的魔咒书。 “车费比我想象中贵一点。” 哈利挤进汤姆的四柱床,与男孩并排坐在一起,后者皱着眉头往旁边靠了靠。 -- 第40页 “我倒不知道你在这方面这么大方。” 哈利晃了晃手里那个小袋子:“从查理斯那里要来的旅费,麻瓜用不了门钥匙。” “好吧,你比我想象的更厚脸皮。” “总比打肿脸充胖子来得强。” 艾米和丹尼斯趴在过道对面的窗户上,看着路边的几栋房子笨拙的跳开,以躲过横冲直撞的公交车。巴士每次突然向前一窜,都能让他们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又一次险些被急刹车甩到铜柱上的汤姆猛地合上手里的书,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的两个麻瓜老友。 “简直蠢透了。” 哈利不赞同的摇摇头,绿眼睛里目光柔和,“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认识他们是我这十二年里最幸运的事,你呢?” 那斯莱特林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去戈德里克山谷的路线比哈利开始设想的更长,当骑士公共汽车终于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停下,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白光。 四个孩子摇摇晃晃的从车门跳下来,无一例外脸色苍白的像吸血鬼。 “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要坐这辆车吗,哈利?” 丹尼斯用右手按住自己痉挛的胃部,期待的盯着哈利,后者视线游移。 男孩发出一声哀叹。 ——任凭谁在一辆发狂的公共汽车上坐了近十个小时,都不会想再回忆这段旅程。 仿佛有人往平静的湖里丢了块石子,几人身后的空气泛起波纹,很快,波特庄园的大门呈现在众人眼前,查理斯和他的父母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波特先生有波特们普遍具备的外貌特征,但脸部轮廓较之他的儿子更刚硬;波特夫人——与她的丈夫相反,则是一位温柔和蔼的女士,棕色的卷发被一根浅绿色发带束在脑后。 “这位就是哈利吧,我和理查德经常听查理提起你,果然是懂事的孩子。”她弯腰捏了捏哈利的脸,笑着对孩子们点头,“我是查理的母亲莫妮卡波特,这是我的丈夫理查德。欢迎来庄园做客,我的孩子们。一会儿波利会把行李放去每个人的房间,先让查理带你们去休息,骑士公共汽车可不是什么舒适的交通工具。” 一个长着尖鼻子的小精灵突然出现,朝客人们鞠了一躬后连同他们的行李一起消失了。 “门口的石像兽踩坏了围墙边的一片草坪,波利可有的忙了。”查理斯落在波特夫妇身后,热络的把手臂搭在哈利肩头,“上回有人搭公交车来拜访,那头石像兽在睡觉没来得及躲开,被撞断了头上的一只角,打那以后它远远见到车灯就往院子里跑。” “为什么不把它换个地方?”哈利问。 “那头石像兽在波特庄园刚建立的时候就在守门,我父亲也曾尝试把它放到花园中央的空地上,结果它哀鸣了整夜。” 查理斯心有戚戚的看着重新回到大门口的石像兽。 “你们可以一直睡到午饭,下午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小弟弟,瑞德明年二月就要过一岁生日了,他绝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婴儿……”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哈利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一路云里雾里的跟随对方走进自己和汤姆的客房,疲惫的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哈利是被床头的一张画像吵醒的,他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去床头柜上摸他的眼镜。 那只金发人鱼原本在唱歌,见到两人醒来,咯咯笑着朝男孩子们抛了个媚眼。 两人在楼梯口遇到同样睡眼惺忪的丹尼斯,后者嘟嘟囔囔说着什么“马人”,一步一晃的从楼梯上走下去。 “你们总算醒了,咱们来拆礼物——”查理斯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魁地奇杂志,见他们下楼,迫不及待的跳起来指了指圣诞树下面那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猫头鹰把包裹都送来了波特庄园,这可是整个节日中最好的部分,” “天啊,我把礼物忘在楼上了!” 正在厨房给波特夫人帮忙的艾米急匆匆跑出来,还系着围裙就冲上了楼。 很快,她风风火火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怀里抱着两只扁平的包裹,把较大的包裹给哈利,另一只交到汤姆手中。 “呐,给你们的,不过下周别想再收到生日礼物,我和丹尼斯的钱合在一起也只够这两份。” 哈利表示他不介意。 至于汤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诞生日值得庆祝。 哈利从他的麻瓜朋友那里得到一本空相册,光洁的封皮上印着盛开的雏菊。查理斯找来家中的相机,帮他们四个在圣诞树下拍了一张合照,这本相册从此正式开始投入使用 “每个人都需要一本相册,你总得有个法子记录你的人生。”女孩这样解释她挑选的礼物,“我曾经想环游世界,和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拍照,说不定你可以替我完成这个心愿。” “得啦,别听她的,咱们可以在每个圣诞节都像这样拍一张合照,从十二岁直到一百二十岁。”麻瓜男孩用手指戳着照片上的自己,满意的看着人像一遍遍咧嘴微笑,“我觉得我以后会长得更帅。” “别说傻话,丹尼斯。”艾米翻了个白眼,转而期待的等着汤姆拆开他的礼物。 汤姆拆礼物的方法延续了他斯莱特林的谨慎,他小心的挑开每一个边角,最后将包装纸完整的打开—— 一个黑皮日记本和一支羽毛笔。 -- 第41页 看到对方拿起羽毛笔,丹尼斯眼神游离,脚下有些局促的搓着地板:“故事里都说巫师用羽毛笔,你们也是吧?” 汤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挥动魔杖将壁炉上的墨水瓶召到手边,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花体字让哈利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本子,只不过它现在还是崭新的。 很好,诺恩斯*总是热衷于她们的恶作剧,不过哈利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平静到能对此付之一笑。 哈利给麻瓜朋友的回礼是一只会变色的胸针和一盒高布石;汤姆送给艾米一只卜鸟(哈利确定这是上个月保护神奇生物课的教学材料之一),给丹尼斯的则是一大包巧克力蛙。 ——与格兰芬多相比,显然斯莱特林更注重礼物的实用性。 他的室友们都给他寄来了礼物——哈利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手头拮据而放弃给他们买礼物的打算——迪伦的礼物是一只怀表,表盖上的金色飞贼会不停的震动翅膀,汤姆则送了他一本厚的能砸死人的魔咒书,波特夫人贴心的为每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手工饼干……他甚至收到了来自邓布利多的一个银质窥镜。但真正令他大惑不解的是,老人也为汤姆准备了礼物。 “这里面是什么?” 哈利好奇的看着汤姆打开纸盒,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里面装着水一样透明的液体。 “不知道。”汤姆简洁的回答,把它塞进兜里。 午饭后查理斯带着他们去楼上陪小瑞德玩了半个小时,小婴儿睡着后,五个人下了几轮噼里啪啦爆炸牌,后来查理斯建议去院子里玩一局魁地奇。 身为麻瓜的艾米和丹尼斯没办法操纵扫帚,但波特夫人用几个咒语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查理斯,我现在有一种错觉,觉得你母亲无所不能。”哈利握住扫帚柄,升到另一个波特身边停住。 查理斯自豪的笑起来:“那当然,莫妮卡当年是拉文克劳里最优秀的学生,迪佩特本来想请她去教授魔咒学,但她更喜欢留在庄园里照顾家人。” 波特一家和四个小客人在一起吃了丰盛的晚餐,理查德甚至不顾莫妮卡的反对,把男孩子们的饮料都换成甜酒。波特夫人最后也喝了几杯白兰地,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给孩子们讲她年轻时的故事。 对此霍格表示……很奇妙,他从来不知道巫师可以这么开心的为耶稣那个混蛋庆祝生日。 当莫妮卡讲到理查德上学期间给她写的情书是多么文笔拙劣时,查理斯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双面镜,火急火燎的跑上楼去。 “我对那个有印象。”哈利替他向其他人解释,“另一面镜子被他送给了布莱克家的多瑞亚。” 波特夫人理了理她的新发带:“哦哦,我们的小查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理查德,你还记不记得你那篇糟糕的十四行诗?” 波特先生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预言家日报,报纸上方露出来的额头红了一片。 哪怕是圣诞节的晚上,莫妮卡也坚持要按时睡觉,她认为这有助于保养皮肤。 小孩子们被赶回房间,哈利无聊的盯着窥镜在地毯上闪闪发亮,汤姆靠在床上翻看《魔咒初级》——他总在看书。 “嘿男孩子们,来帮我开一下门。” 艾米端着四杯热可可站在走廊上,哈利给她开门时她还在瞪隔壁的房间。 “丹尼斯睡得像头死猪,那个蠢货至少喝了六杯甜酒,他之前甚至没接触过酒精饮料。”她把托盘放在门边的矮架上,转身把门关好,“波特夫人拜托我送热可可上来,再讲讲你们的学校怎么样,我喜欢听那个。” “你这么喜欢魔法?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看真正的巫师界。”哈利也有点酒精摄入过量,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别做那样的许诺,哈利,别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我很清楚,你们和我们不一样。还记得故事里的彼得潘吗,你们教会我们飞翔,带我们看那梦幻的海岛,但当我们长大成人,你们会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我们则留在这里,永不相见。” 艾米走到窗边,夜幕下的波特庄园神秘一如童话所能编织的、最美好的梦境,魔法球飘浮在庄园各处,散发着银色的荧光。天空明明下着大雪,庄园里却绿草如茵。 “愚蠢的念头,艾米,”汤姆假笑着放下手里的书,“人都是善忘的,当你长大,结婚生子,就会把那两个只有几年交情的古怪男孩抛在脑后,像遗忘一个荒诞的梦境。” “但我不会忘了的,”她捧着热可可咯咯的笑着,笑出泪来,“我不会忘了你们的。等我老了,子孙满堂,也会像波特夫人一样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给我的孩子们和我孩子的孩子们讲自己幼年时的经历,那些飘浮的物体,夜间飞驰的公交,风拂过发梢的感觉。” 女孩浅金色的双眼在火焰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神色向往而满足,“他们可能以为我在说一个新的童话故事,但我会记得,你们存在过。哈利,汤姆,认识你们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 艾米只是一个普通的麻瓜,她甚至没有受到过系统的教育,但艰苦的日子让她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敏感而聪慧。 哈利一整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喝下去的热可可变成了石头,它们将他的胃带着一起下坠。 -- 第42页 他没办法告诉女孩在这里的记忆会在临走时被一忘皆空。 放在床沿的小指被轻轻碰触,哈利转过头,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眼睛:“他们是麻瓜,哈利,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壁炉顶部的石台上,白蛇睁开他银灰色的眼,注视着那麻瓜的幼崽,摇着头低声嘶语—— 【男孩们,珍稀这份友谊,趁着它还在。】 汤姆缺席了接下来几日的活动,每当哈利在餐桌上问起,他总说自己在藏书室。 ——“我可不是只懂得玩乐的格兰芬多。” 虽然总是缺少一个同伴令人惋惜,但孩子们依旧在波特庄园中度过了愉快的一周,最后一天吃过晚饭,波特夫妇帮他们叫来骑士公共汽车,并提前支付了去伦敦的车费。 没人提起那个记忆咒。 -------------------- 作者有话要说: *诺恩斯:命运女神。 这一章很多细节很治愈……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第18章 Abu 艾米为她的圣诞礼物取名为阿布。 哈利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太好了,让自己每次见到它都压抑不住嘴角上翘的冲动,尤其是当尖嘴的黑色小鸟拧着脖子仔仔细细梳理它的羽毛。 那泛着光的、一丝不苟的羽毛总能让他想到马尔福打满发蜡的头发。 而且有这种念头的明显不止他一个,既然查理斯能在刚听到阿布这个词时就笑倒在沙发上。 作为在场三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汤姆表现的很淡定,甚至从头至尾所有的动作都只是远离犯傻的查理斯。 哈利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有一个格兰芬多在他面前反应过度而引发他身为斯莱特林本能的矜持;当然也不排除查理斯独自笑出了三人份的缘故。 真的,本来哈利也想大笑,但查理斯笑的太厉害,以至于不仅仅是汤姆,连带着把他那份儿都笑完了。 阿布是个活泼开朗的帅小伙,羽毛黝黑、翅膀强健,没有普通卜鸟的腼腆反而格外喜欢亲近人类。 ——但那不是说它会比其他同类们叫的更好听。 刚刚离开波特庄园,接触到外面潮湿阴冷的天气,被关在笼子里的卜鸟就开始悲啼,小鸟独有的低沉而颤悠悠的叫声几乎让在场所有人心肌梗塞。 直到汤姆丢给它一个静音咒。 返回伦敦的公共汽车显然也不打算遵守麻瓜们的交通法规,这次就连汤姆都没有再尝试拿什么书出来,他眼神放空,靠在枕头上把玩着那只银色的挂坠盒,下意识将盒盖打开又合拢。 盒子里绿色的便笺上是哈利有些凌乱的字迹:随身携带你的珍宝。 与被本能要求着严守口风的斯莱特林不同,格兰芬多的大嘴巴总会把那些“不能让第三者知道”的事传的路人皆知,但如果必要,他们也有能力成为最好的缄默人。 但哈利波特身负的秘密太多也太沉重,这时常让他感到苦恼。 他知道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却总是无法与真正需要它们的人分享。他不能告知汤姆关于他母亲的任何事,或许邓布利多可以帮助他,但他本人尚在犹豫…… 好吧,哈利得承认,自己不想冒这个险。 考虑到汤姆里德尔的亲人——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是值得一个孩子为之骄傲的大人,哪怕清楚男孩终有一天会通过自己的方式知晓一切,但在那最终审判之日到来前,他宁可把这件事无限期的隐瞒下去。 如果可能,他希望这个男孩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摔几个小跟头,但伤口很快结疤;有几个好朋友,几个死对头;不需要当圣人,也别成为恶棍;像一个真正的斯莱特林那样狡猾刻薄而自持,对自己用恶毒言论挖苦的世界怀抱希望。 哈利选择了严守这些秘密,直到邓布利多在三月底的一堂变形课后留下他。 “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我的孩子?” “好极了,无论是课程、教授或同学们都很棒……嗯,因为种种原因,它甚至好过我第一次经历上述全部的时候。” 他飞快的回答,在因为回想起这半年的生活而感到愉悦的同时,低下头试图躲避老人过分明亮的眼睛。 事实上他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心虚,但当人们对一件事的发展毫无头绪时,总会更倾向于逃避而不是直面它。 “别紧张,哈利,我无意使你为难。”老人捋着他红褐色的胡须,哈利注意到胡子尾部系着一只蓝色蝴蝶结,“我只是偶然间看到斯莱特林的遗产,猜想正是你将它交到其后人的手上。” 他终于明白是什么造成了自己糟糕的预感:邓布利多向来明察秋毫。 而且每当他被老人被戳穿秘密而感到羞恼时,总会在下一刻发现他较自己所想象的知道更多。 那两个词语所包含的深意让哈利几乎忍不住逃窜,他感觉到自己张开嘴,随后过分尖锐的声音又让他吓了一跳。 “斯莱特林的……后人?” “可能你并不这样认为,但确实是你亲手将线索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挂坠盒、蛇语、马沃罗……认清一个人的身份没有你想象中困难。”邓布利多从抽屉中拿出一本书,金色的标题在阳光下闪烁微光,“马沃罗冈特,目前唯一有记载的斯莱特林血脉继承者,或许冈特家族不如自己的祖先那样出名,但有心人可以轻易查到他想要的消息。” -- 第43页 他沉默了片刻,将那本厚重的古籍推到男孩面前。 “这是为纪念妖精叛乱一百周年而发行的纯血巫师族谱,图书馆内唯一的一本,被我长期借用。你大概会想读这本书,看完后记得帮我找图书馆的布鲁曼先生取消借阅,或者,你可以在我不知情的前提下保留它。” 哈利犹豫却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拿起那本书,像拿起一块烧红的火炭。 老人坐在黄杨木的扶手椅上,一如他最常做的那样双手交叠,蔚蓝色的双眼专注的望着窗外,在比远方更遥远的天际,有白色大鸟飞过。 “冈特的血液中流淌着暴力与不安的因子,波特先生,此外,三思而后行,格兰芬多的热血和冲动偶尔会遭致我们不想看到的结果,我希望你能谨记这些。” “……我会的,先生。” 哈利在霍格沃茨的第一个暑假来临前发生了许多事。 其中最令人哭笑不得的要数查理斯追女朋友时花样百出的招数。 身为霍格沃茨七年级生的多瑞亚即将从学校毕业,查理斯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那之前把他的爱追到手。感谢波特家雄厚的底蕴,这让他有资本作出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蠢事。 比如在情人节用玫瑰花掩埋斯莱特林的女生寝室,但据多瑞亚的好友以及目击者杰瑞卡说,布莱克小姐只用了三秒就将它们清理一空,甚至没费心去找不知被挤到哪里的情书。 两周后,年轻的波特先生弄到一只毛发靓丽的土扒貂,用了另外的一周教会它说完整的情诗,然后派他毛茸茸的小信使去多瑞亚身边。不巧后者正在帮保护神奇生物教授照顾低年级需要的地精,惊慌过度的地精们四处逃窜,差点引发一场骚乱。 他甚至在N.E.W.T前夕试图让一群爱尔兰妖精站到斯莱特林长桌前跳胜利之舞。 但迪佩特校长在学校纪律上显然没有他的继任者那样宽容,他驱散了那群穿着绿衣服的小妖精,这让大部分学生都十分失望,格兰芬多尤甚——考虑到他们喜爱热闹的本性与之后被扣除的15分。 查理斯也因此被七年级的米勒娃带走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思想教育。 哈利有幸在米勒娃麦格毕业前目睹她的风采,总是紧抿着嘴唇,走路像一阵风一样的女巫在波特能逃跑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不费什么力气的就将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拎到了礼堂外的走廊上。而这位喜爱将长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女学生会主席正如未来的格兰芬多院长一样铁面无私——晚饭后经过走廊时,哈利敏锐的注意到格兰芬多沙漏里的红宝石又少了十颗。 哈利再次被查理斯找到时,他正与汤姆埋头在成堆的课外书目中,为他们学期末的论文奋斗,一起找来的还有他红发的好友。 那个平日里光芒四射、活力过剩的波特现在萎靡的令人难以置信,就仿佛一株刚抽芽就经历霜冻的小檗,有独特美感的凌乱卷发也因为主人无心打理而变成一团糟。 他絮絮叨叨的讲着他那些“别出心裁”的求爱,然后哈利发觉查理斯在多瑞亚身上干过的蠢事他所知的两倍还多。 乌瑟看起来也很无奈,虽然哈利很怀疑他参与了这些计划中的大部分。 “……如果我还不能获得她的青睐,她就要毕业了,那时候她就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更多优秀的巫师——” “梅林在上!去找她,然后告诉她你想让她成为波特夫人!” 汤姆重重的划去自对方坐下之后写错的第五个单词,随手抓过桌上的一本魔法史朝那个乱糟糟的脑袋扔过去。 格兰芬多的现任找球手以波特家独有的敏捷躲过这次人身攻击,他趴在桌子上迭声抱怨。 “这一点都不浪漫!身为波特家的男人,应该性感、幽默、懂风情……” 查理斯没时间说完他的波特守则了,因为下一秒,他们已经被暴怒的布鲁曼先生丢出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里喧哗,还损坏藏书——”威尔士人的秃顶红得发亮,气势汹汹的逼近四个小巫师时仿佛一只准备喷火的中国火球。 被三个格兰芬多连累一起摔在走廊上的黑发斯莱特林从鼻子里重重喷了口气,一脸晦气的带着他的论文回地窖去了。 两周后的周三的下午,哈利结束了自己草药学的考试,穿过湖边的草地准备赶去礼堂吃晚餐。就在他经过一丛矮树时,韦斯莱从枝叶后探出半个身子,神秘兮兮的拉住他,邀请他看一场“好戏”。 见到不远处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查理斯,哈利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开幕。 当看到黑发的少女与她的女伴一起走近城堡,而少年完全将绅士风度抛在脑后,火烧屁股般跳起来时,他也差不多快能预见到结尾—— “多瑞亚,你找到毕业舞会的舞伴了吗……我是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邀请你……噢,该死!”查理斯狠狠抹了把脸,下一句话里甚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嫁给我,多瑞亚!” 梅林啊。 躲在树丛里的两人一起发出悲叹。 多瑞亚愣了愣,接着捂住嘴吃吃的笑起来。 “查理斯,你真是个傻瓜。” 她吻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只卜鸟叫阿布,黑亮的羽毛嫩黄的嘴…… 开玩笑,只是这一章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所以就用了这么个题目。 -- 第44页 不要问为什么邓布利多愿意帮助哈利,哈利虽然说到“未来的战争”,但他仍以为那是盖特勒所发动的,必须说明老人明显看穿了汤姆的表象,别忘记他送给哈利的圣诞礼物。 这是未曾被憎恨及裂痕扭曲的霍格沃茨,作者希望读这篇同人的大家能感受到温暖。 第19章 Those Unforgivable 哈利: 很遗憾你们不能回来过夏天,我和丹尼斯都很想念你们(他更想念那些美味的食物,或许),学校里还好吗? 孤儿院里一切都好,丹尼斯在工厂找到一份工作,我明年也会和他一样。科尔夫人总是醉醺醺的,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我们是大人了。 阿布长得很快,它喜欢站在我的窗台上休息,我总觉得它能听懂我的话。 帮我问候汤姆。 Ps:等到明年圣旦节*,我可以同时买你们的圣旦礼物和生日礼物。 PPs:我应该试着训练阿布帮我送信,你的猫头鹰飞来时我正在晒床单,很不巧有个小孩子看到它,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相信是自己眼花。 你忠诚的, 艾米 哈利从学校的猫头鹰脚上取下艾米的回信,迫不及待的在塔楼上将它拆开,没忘记从兜里抓出一把小饼干给这位假期还要加班的邮差做谢礼。 他和汤姆都选择在暑期留校,邓布利多为他提供了一份暑假期间的打工,而汤姆从魔药教授那里得到了另一份。霍格沃茨给予贫困巫师的助学金数额不大,买齐新学期需要的课本后几乎不剩下什么,而男孩们正处于长个子的年纪,这无疑又带来一笔不小的开销。 汤姆里德尔一如他应当的那样获得了斯莱格霍恩教授的喜爱,当男孩在考试后状似无意的向哈利提起他被邀请入鼻涕虫俱乐部时,哈利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猝不及防。这位爱慕虚荣的男巫自然不会放弃全年级第一名的学生,更何况对方还同时有着一个低劣的出身,多么完美而有趣味的收藏品。 汤姆几乎在每一门考试中都拿到了最高分——除了黑魔法防御和飞行课——他在斯莱特林院长的课程上尤其出色,斯莱格霍恩在暑假时甚至允许这个准二年级生使用自己的试验台熬制三年级的缩身药剂。 哈利的魔药成绩比他当初优秀许多,不仅仅因为他上过一次相同的课程,更重要的是他身边没有站着一个随时准备挑刺的魔药大师。不过如果可以,哈利还是希望能避免在魔药办公室工作,斯内普的劳动服务,那些蛞蝓和硬甲虫一定给他留下了某种阴影。 此外,给邓布利多打工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颇具吸引力的主意,虽然这其中也有些小问题—— 邓布利多答应过不会刺探未来,但对那位有着锐利目光的老人来说,看穿秘密是一种本能。 本能总是比有目的的行为更难防范。 不过抛开这个,和邓布利多相处的时光无疑是令人愉悦的,这位老者宽容、风趣而睿智,他不吝于传授哈利一些独家的小魔法,也愿意花时间倾听一个不成熟男孩的苦恼。 哈利现在每天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为邓布利多整理下一学年的变形课材料和准备教案上——谢天谢地他从前的变形成绩还算不错——也有些时候邓布利多会带着他一起出外寻找罕见的炼金材料。 现在他们刚刚通过门钥匙来到苏格兰的一处山谷里,准备收获成熟的艾菊根。这些材料必须在七月满月时采摘,但这项工作本身存在相当大的风险,盛开的艾菊能使人产生幻觉,一旦采集者陷入回忆,他就会永远留在那里。 哈利本以为自己能应付这个,毕竟他在对付摄魂怪方面很有心得,但事实是,你无法用守护神咒驱散回忆。 仿佛有谁打碎了记忆的罐子,那些色彩斑斓的东西仿佛糖果般撒了满地,暴雨夜来访的巨人、人潮拥挤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红发的男孩褐发的女孩、骨瘦如柴的黑狗、丑陋苍白的蛇脸……各种散碎的画面飓风般扑面而来,他无处可逃,直到被卷入其中撕扯的粉碎…… 他从幻觉中惊醒,发觉自己站在花田中央,满面泪痕;在他面前不远处,邓布利多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哈利?” “我没事,先生。”他用袖口擦干净自己的脸,“我想我没事了。实在很抱歉,我应该更警觉一些。” “这不是你的错,要知道当一个人经历太多时总是容易被困在时间里。越是实力强大的巫师越容易被迷惑。”老人眯起眼睛扫过一望无际的淡紫色花海,带着几乎可称之为怀念的神色。 “我应该放弃它们的。”哈利说。 没错,当他选择离开自己所处的未来时,他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忘记那些最混乱的日子,最烦扰的日子,最荒唐的日子,最糟的日子……最好的日子。 “哦,不,你最好保留它们。”邓布利多狡黠的眨眨眼,“每一份回忆都弥足珍贵,哈利,正是它们让我们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回忆也总会困住一个人。” 邓布利多摇摇头,突然向前迈出几步,而后弯腰拔起一株艾菊,那下面是成熟得恰到好处的块根。 “瞧,这是多么美丽的材料。当你觉得困扰,往前走,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暑假结束后,哈利安安稳稳的升入了二年级,当他不再是那个“活下来的男孩”或“救世主”后,似乎可以和所有的麻烦事说拜拜。 -- 第45页 没有故障的月台、没有失控的游走球、没有没鼻子的伏地魔—— 好吧,或许还有SS俱乐部。 哈利本人对黑魔法的兴趣不大,这倒不是什么格兰芬多的正义感作祟,但考虑到它们曾给他和朋友们造成怎样的伤害,他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喜欢黑魔法。 与他相反,汤姆因为其出色的表现而逐渐被俱乐部的核心团体所接纳,马尔福甚至愿意让这个二年级生成为自己的助手。 这在提高汤姆地位的同时引来了一些敌视,从古至今,许多纯血总是看不起那些“泥巴种”,尤其当后者表现的更优秀时,这份鄙夷很容易转变为嫉恨。 “哈利,今晚阿布要和汤姆给大家演示决斗。”迪伦兴冲冲地回到哈利身边,报告自己得到的“小道消息”。 迪伦出人意料的对黑魔法感兴趣,当然这说不定是因为男孩有个出身斯莱特林的表兄。 而哈利对这场决斗唯一的关注点就是这个马尔福还会不会再变出一条蛇——或许他还要想办法改正迪伦对马尔福的称谓? 决斗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词,如果任何人有个金发且随时随地散发荷尔蒙的黑魔法防御教授都会赞同这一点,更不用说哈利还必须在他初次实战中用一个缴械咒对战黑魔王。 好在当他只是作为观众站在台下时,这个活动本身还不至于多么难以忍受,但如果汤姆要成为主角之一就另当别论。 “等一下,汤姆。”哈利设法在决斗开始前找到了汤姆,后者正在检查他的魔杖。 “哈利?” “你准备做什么?”他质问道,没费心思收敛语气里的责备,“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决斗?” 汤姆头也不抬的继续他手中的活计:“我有能力完成这个,还是你依旧认为黑魔法太危险?” “哪怕抛开它不提,和六年级生决斗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而且,黑魔法如你所说很危险,这是事实。” “所有的魔法都只是一种力量的形式,黑魔法也不比一把剑或斧头更可怕;但如果你畏惧它,就永远无法驱使它。” 斯莱特林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斗篷,确保魔杖被放置在恰当的位置,他假笑着起身,越过哈利走向讲台,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与对方击掌。 “我不会输的。” 你可以说一个马尔福虚伪、傲慢、挑剔,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实力。 显然汤姆为这场决斗认真练习过,只是无论经验或阅历都让他在二人的对抗中处于下风,他不得不大量使用铠甲咒与障碍咒,狼狈的躲避对手魔杖中射出的咒语,同时抓住每一个机会还击。 战斗开始三分钟后,马尔福的冻结咒被汤姆的粉碎咒打偏了方向,后者立刻发出一道束缚咒,无声咒语让他占得了片刻先机。汤姆难以抑制的露出微笑,他举起魔杖—— “钻心——” “除你武器!” 一道红光毫无征兆的从角落发出,击中男孩并将他狠狠击飞出去。他的身子撞在墙壁上时发出一声巨响,魔杖脱手而出飞越整间教室,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下。 空教室里有片刻充斥着可怖的寂静,黑发绿眼的格兰芬多离开自己占据的角落,每一步都缓慢而沉重。人群自发让出前路,一如那依水而生的先知分开红海*。 “汤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如果不明白你念出的咒语意味着什么,就永远不要使用它,永远!” 他闭了闭眼,将那些满溢而出的愤怒与痛恨用力迫回心底,挥动魔杖甩出几个简单的治疗魔咒。 “现在去校医室找里斯本夫人,我建议你最好反省今晚的行为。” 说完,他将目光从对方沾染着汗水与血渍的脸上收回,头也不回的的走出教室。 哈利大步穿过走廊,像一道被困在山洞里的的黑色罡风。他无视了每一个试图与自己打招呼的同学,闯进寝室并一连朝门上丢了一串上锁咒。 一旦他做完这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仿佛从毛孔里流走了。哈利跌跌撞撞的走过房间,拉开矮柜最下层的抽屉,粗鲁的翻开表面的衣物,拿出其中埋藏的东西。头顶烛火闪烁,在封面的金色标题上掠过一丝微光。 ——《血之荣耀——纯血巫师家族大全》 带有薄茧的手指仔细描摹着每一个烫金的字母,他靠在床边叹息,将这本书重新塞进那些旧衣服下面,合上了抽屉。 不是现在。 哈利波特会向前走的,但不是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圣旦节:圣诞节,当然,艾米写错了字。 *邓布利多的话:When you feel confused, go ahead, and everything’ll be OK.蠢作者又觉得汉语没有语境了。 *依水而生的先知:或许大家都知道摩西分海,但这位先知是被埃及公主从河里捡到并养大的。 第20章 Protagoras* 周一清早,哈利独自待在变形课教室右后方的位置上,右手把课本从第一页飞快的翻到最后一页,再换只手重复相反的动作。或许发呆时保持静坐是比较常见的现象,但当这种呆滞同时伴随有烦躁症状时,他更愿意让自己的手不要闲在一旁。 教室里只零零落落的坐了几个人,除了哈利之外都带着银绿色围巾,鉴于邓布利多教授的课依旧在每周的第一节 开始——没错,天杀的第一节。 -- 第46页 格兰芬多的小狮子们大部分还在努力与周末养成的生物钟做奋斗,另一半则坐在大礼堂的长桌上,一边扫荡盘子里的熏肉、面包和麦片粥,一边尝试徒手将皱巴巴的长袍拽的整齐些。 放到平日里,哈利也应该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但他这两日不幸再度罹患失眠的坏毛病,所以他现在只能一个人坐在角落,靠发呆和翻课本打发时间。 精神不振的格兰芬多男孩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至少这证实了一件事,riddle*永远是哈利波特睡眠不足的原因,无论这个Riddle是汤姆还是伏地魔。 在哈利开始考虑将变形课本变作枕头时,头顶突然传来清嗓子的声音。 “打扰一下……这里有人吗?” 哈利下意识想要点头,迪伦一直和他配合的不错,他暂时没有尝试新搭档的打算。但当他反应过来是谁站在自己身边时,弯到一半的脖子硬生生在半空顿住,而后猛地转向对方。 “汤姆?” “嗯……如你所见。”他耸耸肩,“我能坐下吗?” 哈利想拒绝——或者说,本来想拒绝,可是身体违背意愿擅自给出了同意的许可。在他能够更正这个错误前,格兰芬多们一股脑挤进教室,穿着亮蓝色巫师袍的老巫师笑眯眯的紧跟在他们身后。 邓布利多无疑是个好老师,他擅长引导学生,并有办法将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变得幽默风趣。过去的一年里,哈利一直很享受他的变形课,但这次的课程只能被称作折磨。 哪怕是最宽容的教授也不喜欢看见学生们在课堂上窃窃私语,哈利不得不在上课后的一小时里忍受自己的新同桌,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难受,活像被人从脑袋顶上撒了一整袋痒痒粉。 汤姆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一如既往地听课、一如既往地看书、一如既往地抄笔记……正常的让人想跳起来给他丢个恶咒。 哈利发誓,自己从没有对每堂课的自由练习时间如此的期待而恐惧。 “好吧,现在我们有时间了。”他小幅度挥动魔杖,将弹珠变成最普通的玻璃杯再恢复原状,“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汤姆?” 不过数英寸外,那双平静的黑眼睛里一派坦然的轻松,似乎前天晚上的混乱只是哈利一个人的错觉。汤姆用魔杖点了点玻璃弹珠,桌子上立刻多出一只精致的茶杯,细腻的白瓷茶杯做工精致,杯口镀着一圈金边,甚至搭配着同样精美的汤匙与盘子,就好像刚被人从皇室的茶会上拿出来。 “我用周末的时间仔细研究了那个,确切的说,那些咒语。”男孩慢吞吞的开口,右手持着魔杖给茶杯的手柄和边沿增添装饰。 对方的口气让哈利暗自皱眉,他有预感,汤姆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自己爱听的。 “钻心咒,与夺魄咒和死咒一起被称为不可饶恕咒,最早可追溯到1779年,魔法部时任部长亨利梅卡隆签署《黑魔法禁用令》。” 紫衫木与白瓷相撞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镀金的杯沿上渐渐浮现出细长的纹路。 “……在《禁用令》中,明确提出十二个被限制使用的黑魔法与三个不可饶恕咒。” 暗金色纹路逐渐延伸,分出更纤细的枝桠。 “……这十五个咒语的创造者名为乌鲁卡,他与他的魔法都曾在妖精叛乱中立下赫赫奇功,拯救了无数巫师的性命。” 耀目的金色缓缓注入杯底,勾勒出叶片的脉络。 “……战后,乌鲁卡因残暴、滥杀、反巫师罪被投入阿兹卡班,并在三日后处以死刑。乌鲁卡有一半妖精的血统,魔法部畏惧他的声望与力量,他们卑劣的扭曲了事实。而不可饶恕咒之所以被明令禁止,因为它们改良自妖精的法术,魔法部认为这些咒语‘玷污了魔法’。” 叶脉汇聚之处,一朵重瓣蔷薇悄然绽放。 哈利有那么片刻的目瞪口呆,但失望的情绪很快在心底蔓延成一片。 “错误的不是魔咒,汤姆,而是你不该用它们伤害你的朋友。” 没错,他很惊讶男孩能找到那些,找到那些连赫敏也不曾找到的历史。可那又如何?就算钻心咒是可以被光明正大使用的魔法,难道它就能因此被滥用? “魔法不是为了被写在教材里才存在。”汤姆不置可否的理了理头发,“我没有故意伤害任何人,那是场公平的决斗,你亲眼看到的。” “汤姆!” “好吧,好了。瞧,哈利,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再在学校使用它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不是一个道歉或反省——哈利清楚的很,但他抓不到可指责对方的关键。 聪敏、狡诈、圆滑、滴水不漏……这正是汤姆里德尔*。 哈利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对着水中冒起的一连串气泡发呆。他需要一个能商量的人,或者其他会倾听并给出意见的随便什么生物。迪伦太年幼而不能真正理解黑魔法,邓布利多反对黑魔法,汤姆……很好,他可能焦虑过度了。 或许霍格在这方面足够中立,只是每当事件牵涉到汤姆,他哪怕不会刻意挑拨离间,却一定对二人关系的僵化乐见其成。 所以哈利差不多用了整个下午坐在湖边吹风,抱着满肚子无处存放的词句,直到查理斯路过湖畔并热络的与他问好。 这位波特先生显然刚从猫头鹰塔回来,自从多瑞亚答应巫师史上最令人困窘的求婚后,查理斯对于自己未婚妻的殷勤程度上升了两个等级不止,每天按三餐频率给对方寄信,收到一张纸条都能傻乐半天。 -- 第47页 哈利叫住了他,暗自祈祷对方今天还未来得及从女朋友手中收到任何东西。 “哈利?你看起来有心事。” “那比‘心事’糟多了,我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 “唔……钻心咒?” 查理斯吹口哨似的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绿眼男孩用力点头,以证明对方的听力值得信赖。 “那他应该感谢你”年长的波特说,“如果那个魔咒真落在马尔福身上,足够你的小朋友被退学几次。” “我不要他感谢我。”哈利昂起头,整个人靠在身后的柳树上,把手指埋进自己蜷曲的黑发,“他几乎用禁咒伤害了一个无辜者,我希望他能意识到错误,但他用技巧性的语句和巧妙的逻辑避开了它。” “噢,噢,当然,你的斯莱特林小朋友有成为出色政客的天赋。想想看,他甚至能说服莫妮卡,要知道一个拉文克劳一旦固执起来,会比最顽固的赫奇帕奇更无法撼动。允许麻瓜进入波特庄园还保留记忆?梅林啊,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查理斯,我以为我们在说黑魔法的事。” 查理斯弯腰用胳膊卡住小孩的脖子,右手握拳在那头卷发上狠狠揉了揉:“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别拿多余的事烦扰自己,这会让你老得很快。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你甚至还没交女朋友呢,年轻靓丽的女孩们可不喜欢老男人。” 整个头部都被制住的男孩从鼻子里哼了声,以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也不知道你这倔脾气到底像谁。得啦,每个男孩子都会经历渴求力量的阶段,尤其汤姆还是个斯莱特林。不过他迟早会意识到自己的不成熟,这可能会用些时间,但放轻松,所有孩子都会长大。” 查理斯鼓励的伸手拍拍哈利肩膀,哼着歌走远了,旋律古怪的曲子在草坪上回荡,隐约还能听到其中有一句歌词是“我美丽的黑发女巫”。 哈利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认真思考查理斯的话。 在他看来,少年的想法过于乐观了,毕竟对方只是个未毕业的六年级学生,人生里还没遇到过比和朋友闹翻更糟糕的事——但应该摆正态度的正是他自己也说不定。 很多事情是需要且只能靠时间来证实的。 晚饭后,哈利趴在寝室的四柱床上,翻阅着那本从邓布利多手中得到的读物。 作为唯一已知的四大巨头继承人,冈特家族的族谱被排在第一章 的第四位,家族树甚至特意采用了显眼的绿色丝线勾勒。霍格盘在床头的枕头上,伸长脖子看着那张族谱,对旧友遗留的后代格外感兴趣。 哈利礼貌的等着他看完,打算将书本合拢,白蛇突然从枕头上弹起身子,尾尖按住摊开的书页。 【打算把这本书放回它该在的地方?】 “你知道,我已经留着它太久了。”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讲点道理,霍格,我知道汤姆的部分观点有失公正,不过他毕竟没有变成一个冷血自私的混蛋不是吗?我可以试着再多相信他一次,这不会很难。” 【究竟是谁需要讲道理?你根本不知道——】白蛇卷起嘴唇嘶叫,富有攻击性的立起上身。 “霍格?” 哈利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但在他能问些什么前,霍格已经收敛起情绪,顺着床幔的系绳攀到他面前,银色的蛇眼直视男孩翠绿的眼眸。 【算了,格兰芬多男孩,尽管去做你想做的,既然我答应过帮助你,精灵从不食言。】 -------------------- 作者有话要说: *Protagoras:普罗泰戈拉,智者派的代表人,观点为“人是万物的尺度”,唯心主义者。 *Riddle:这里隐含有“谜题”的语义,所以就不用汉字了。 *Brilliant, shrewd, slick, foolproof……these make up a Tom?Riddle.其实这个语境挺有趣(望天) 第21章 Speak to A Snake* 虽然是哈利本人义正词严的要求霍格信任汤姆,但他无法克制自己频繁出入图书馆,并几近神经质的摸到工具书区域确定那本书是否还在。 这愚蠢的举动一直持续到万圣节后的第二个周日,当哈利再次走到图书馆最不引人注意角落里的书架前,发现右下角紧贴地面的位置,《如尼文俚语大全》和《教你饲养蒲绒绒》之间空出一段距离,才终于为他忐忑不安的情绪画上句点。 既然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已被呈递到想看到它们的人手中,剩下能做的只有等待。 汤姆没让他等太久。 圣诞节假期之后的第一次SS俱乐部集会,哈利依旧按时到场。 今晚他格外关注教室前方的讲台,眉头一直没松开过。汤姆正在上面示范一个火焰咒,与普通咒语不同之处在于,这个黑魔法不损伤□□,只是让被火焰烧灼的人感受到双倍的疼痛,从前一度被领导者用于处罚下属——哪怕对此已有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哈利偶尔还是会对黑魔法产生极度厌恶的心理,尤其当那个魔咒是为了折磨他人而被发明。 刚开学时的决斗事件让俱乐部里大部分人重新评价这个不太活跃的绿眼睛格兰芬多,也有人为此提出决斗,但男孩客气的拒绝了它们。曾有一个不够聪明的斯莱特林试图用黑魔法偷袭,唯一的结果就是让自己保持半蹲的姿势僵硬了整晚。 -- 第48页 打那以后,没有人再试图打扰那个一直致力于削减自己存在感的格兰芬多。 或许马尔福是个例外。 “你又来了,小格兰芬多?” “马尔福学长。”哈利客气的回应道。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完美继承了马尔福家族的优雅与风度,虽然被一并继承的也有家族里传统的虚伪和高傲,不过对方进退得宜的言行使哈利很难真正厌恶他。 如果有必要,这位出身高贵的纯血巫师可以对任何人表现出远超需要的体贴与友善,仿佛你是他极看重的朋友,哪怕大部分时候事实并非如此。 “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既然你是汤姆的朋友。” 为研究黑魔法而成立的俱乐部里,出现一个不使用黑魔法的怪胎确实很奇怪,不过因为这种小事与一个天赋优秀的巫师闹得不痛快并不值得,真正的马尔福总是知道如何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我的荣幸,阿布拉克萨斯。” “你可以叫我阿布,当然,我的朋友们更偏爱这个称呼。” “我个人认为阿布拉克萨斯是个更好的名字。” “有趣,你和汤姆在奇怪的地方总是出奇的相似,他也只是偶尔才愿意使用这个昵称。(nickname,去你妹的昵称皿)” 男孩转过头,怜悯的上下打量对方:“……在你惹得他不高兴的时候?” 马尔福假笑着清了清嗓子。 哈利懒得理他,他有点想念伦敦郊外的孤儿院。 阿布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熟而出色的男士了,它用滑稽的动作逗艾米开心,帮忙往圣诞树上挂彩球,也会在少女晾衣服时在一旁递夹子。更多时候,那只黑色羽毛的生物都安安静静的停在窗棂上,沉默的不像一只卜鸟。 四个孩子和去年一样照了合影,两个麻瓜、两个巫师和一只鸟共同分享了一张麻瓜照片的空间。 照相馆的收费有些昂贵,但可以让艾米和丹尼斯把合影光明正大的摆在桌子上,那个价格很值得。 “圣诞节假期怎么样?” “还不错。” “有收到称心的礼物吗?” “它们大部分都很好。” 哈利疏离有礼的答应着,希望对方能识趣的去其他地方。但阿布拉克萨斯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用整个集会的时间缠着哈利,后者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引起了这位马尔福的兴趣,只好被动的回应那个斯莱特林的提问,尽量不显得太失礼。 “周末的论文都写完了?” “还剩下一些。” “你得到去霍格莫德的签名没有?” “恐怕没有。” “决定好下学期的选修课了?” “暂时没有考虑。” “那么你会参加二月的魁地奇队员选拔吗?” “大概。” “你真的是蛇佬腔吗?” “是。” 喧闹的空间中有片刻空白。 “抱歉?你刚才问了什么?”哈利歉意的笑笑,将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往上推了推,“恐怕我有点走神。” 青年人的笑容里多了些许近乎愉悦的东西,他伸出手指,虚按在男孩鼻尖,语调散漫而慵懒。 “谎言有失水准,小格兰芬多,马尔福可不接受这种程度的借口。” 对方的指尖几乎要戳上他的镜片,哈利不适的朝后退出半步,态度也冷淡下来。 “不知马尔福先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既然我并不认为那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事。” “嘘,别紧张,如果你是个斯莱特林,当然会为此自豪,据我所知,最后一个有记载的蛇佬腔正是斯莱特林本人。” 如果说哈利在刚刚被套话时还有些警惕,现在则完全失去了对这次谈话的兴趣。 “告诉我,阿布拉克萨斯,是汤姆让你来问这些?” 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蛇佬腔的天赋,而如果有人能用这个话题来试探他,那么毫无疑问,这件事背后有男孩的影子。 他讨厌试探。事实上除了魁地奇场上的假动作,他不希望接受任何类似的东西*。 哈利本想让阿布拉克萨斯传话给汤姆,如果男孩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就亲自来问。但最后他决定,那些话最好由自己主动找对方说清楚。 “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哈利抱起胳膊,绿色的双眼逼视面前的青年,“既然我们都是蛇佬腔,你为什么选择站在他那边?要知道你刚才的问题,如果我想追究,可不仅仅是得罪人那么简单。” “在这方面你实在像极了另一个波特。”阿布拉克萨斯轻笑着摇摇手指,“还需要其他理由吗?一个斯莱特林总是能比一个格兰芬多带来更大的利益。” “我必须说,果然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一个马尔福。” 有那么一会儿,哈利忍不住为德拉科感到悲哀,考虑到男孩只从他祖父这里继承到发色与语调,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他实在该为此庆幸。 “阿布拉克萨斯,汤姆最近在寻找自己所继承的家族,对吗?” “这不是件坏事,在斯莱特林,出身很重要。” “难道比天赋更重要?” “话不是这么说,小格兰芬多,事实上正因为有天赋,出身才显得格外重要。” 阿布拉克萨斯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浅金色的短发仿佛上等绸缎般闪烁着光辉。 -- 第49页 哈利头疼的看着面前的发光体,放弃了弄明白这些纯血的打算,或许小马尔福是对的,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吧,那么汤姆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像你暗示的那样,宣称自己是斯莱特林的后裔?” “或许他确实继承了斯莱特林的血脉,我以为你清楚。” “给你个建议,别做无谓的试探,阿布拉克萨斯。”哈利靠到身后的墙上,厌烦的闭起眼睛,“别告诉我你已经将汤姆视作无关利益的挚友,我不觉得马尔福会凭借第一印象做决断。” “噢,噢,这可真令人惊讶,看起来我得收回刚才的话,你和那个满脑子都是女人和魁地奇的波特其实存在很大差别。”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精光,“当然,第一印象很重要,但马尔福的友谊都建立在长期的评估上,我们不提供短期租赁。” “随便你喜欢怎么处理你的友谊,但是别说查理斯的坏话,格兰芬多不能容忍对朋友的侮辱。” “别生气,只是开个玩笑。” “我分得清玩笑和恶意的侮辱,马尔福,别把其他人当傻瓜。” “那么我道歉?” 阿布拉克萨斯收敛了方才玩笑般的表情,换上认真的神色。 “听着,小格兰芬多,汤姆是一位优秀的合作伙伴,我不会无故出卖一个伙伴的隐私给外人,除非得到更高的出价。现在让我看看,你能给我什么价格?” 哈利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睫毛在祖母绿的眼上印下暗沉的影。 “这取决于一个格兰芬多的友谊值什么价格。” -------------------- 作者有话要说: *Speak to A Snake:与蛇交谈的蛇佬腔,暗指和斯莱特林的一次对话。 *试探/假动作:Feint。原意为佯攻和声东击西,这个句子里的两个词换成英文其实是一样的。 (我都写完了这章才发现题目竟然是个双关!) 第22章 Chapter21:Niflheim* 最后,哈利从阿布拉克萨斯口中得到了一部分消息。 一部分有相当数量却基本没有质量的消息。 按马尔福的观点,格兰芬多的友情就像猫头鹰们丢在早餐桌上的《预言家日报》,价格低廉并大量售卖,唯一的优点便是其尚具有少量使用价值。 但哈利并未因此抱怨,或是试图从对方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 邓布利多当初的提示给了很大帮助,蛇佬腔很容易让人联系到斯莱特林,而马沃罗这个名字也不如汤姆那样常见。更不用说有的时候,一本详实可靠的族谱就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事,哪怕阿布拉克萨斯对汤姆血统的真实性以及他这段时间的动作含混其词,但哈利几乎可以肯定,汤姆已经确认了自己斯莱特林末裔的身份,而且用这个身份私下里做了许多动作。 小蛇们的表现也十分耐人寻味,汤姆里德尔不再是那个被边缘化的透明人,虽然仍有部分斯莱特林对他抱有敌视态度,但更多学生愿意接纳这个在麻瓜中长大的巫师,只不过相较长期接触后的认可,他们如今的言行举止更偏向尊敬。 汤姆怎样快速而隐蔽的传播他的身世与哈利无关,他也同样不在乎对方如何借此谋划超然的地位与威望,真正让他松了口气的,是男孩依旧在查证自己父亲的线索。 冈特的姓氏意外起到了迷惑作用,汤姆现在将生父定义为一个强大的混血巫师。没有继承纯血的姓氏让男孩略感失望,不过他深信自己的力量来自父亲那方的血液:有地位的母族与强大的父亲,这样的组合足够让一个小巫师骄傲。 乍听到马尔福提起汤姆的念头,哈利难以抑制的想到,如果汤姆继续逐步降低标准,最后会不会接受真正的事实? 当然,哪怕哈利动用体内全部的乐观因子,也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个荒谬的幻想会成真。毕竟男孩从内到外都是真正的斯莱特林——倒不是说斯莱特林有什么不好,当他们真正下定决心时,所能爆发出的勇气甚至超越格兰芬多,但斯莱特林们生性谨慎自我,尤其是幼年的经历让汤姆愈发敏感多疑。 如果老汤姆是个慈祥而温和的父亲,汤姆或许还能勉强忍受对方的麻瓜身份,断绝关系也好永不来往也罢,至少哈利有信心不让历史走上前世的轨迹。 可是瞧瞧那些亲戚的丑陋嘴脸,一个憎恶巫师的父亲、一个虚荣暴虐的舅舅,远比弗农姨夫一家更恶劣的态度,所带来的结果必然是毁灭性的。 汤姆从小便擅长感受来自他人的恶意,并施以百倍的报复。 如果桃金娘的死亡尚能算作年轻人考虑不周,一时疏忽下的意外;小汉格顿的事件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哈利毫不怀疑汤姆有能力做出同样的事情,他相信他能消除后者对麻瓜的仇恨,却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改变男孩与生俱来那些冷酷的东西:天性里的冷漠、道德感的淡薄、对生命的藐视、对力量的渴求…… 绿眼的格兰芬多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我感谢你的帮助,阿布拉克萨斯。”他说,“最后请一定保守秘密,转告汤姆明晚七点我会在天文塔等他,其他的谈话我不希望被他知道。” “以梅林的名义发誓——” “不。我要你用家族发誓,用你的家族和未来家人的名义发誓。” -- 第50页 “小格兰芬多,我提醒你弄清自己的位置,你没资格命令一个马尔福。” 哈利耸耸肩:“我知道自己不能命令一个马尔福,但你知不知道有一个魔咒叫做一忘皆空?” 阿布拉克萨斯用一种恨不得将面前之人钻心剜骨的眼神瞪着哈利,但他仍旧发了誓,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的完成了自己的誓言。 等对方说完最后一个单词,哈利满怀歉意的弯腰致歉。 “我得为刚才过分的要求道歉,但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目前为止,哈利与这件事唯一的牵连就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或许蛇佬腔也算一个,但天赋完全可以用不知道为借口搪塞。至于前一个问题,只要马尔福能守口如瓶,他有不下十种方法解除自己的嫌疑,其中最好的理由几乎毫无破绽。 不过你永远不能相信一个马尔福,除非这牵涉到他们所要守护的重要之物。 早春的天文塔格外寒冷,哈利把围巾裹得紧了些,热烈的金红色给他带来了些许暖意。 与记忆逐渐重合的历史让他感到迷茫和畏缩,但既然哈利波特能战胜黑魔王、战胜死亡,肯定也能战胜那些试图桎梏自己的过往,不是吗? 当那个黑发黑眼的斯莱特林出现在旋梯口,哈利忽然意识到,无论如何,他不后悔那一天的决定。 假如父母和亲戚都不值得男孩骄傲,至少他应该为自己的出身自豪。 他是真正的斯莱特林。 “我从阿布拉克萨斯那里知道一些事,不过我更希望你能亲自来找我,当一句话经过第三人之口,总会产生误会。”哈利迎上前,将对方拉到避风的墙角坐下,顺手放下一个保温咒,“所以,你愿意把想问我的话亲口说一遍吗?” “是你会错意了,我并没有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汤姆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打算离开,而哈利赶在那之前抓住了他的袖口。 “别这样,斯莱特林继承人的身份带来荣耀的同时也会带来对等的压力……我很担心,格兰芬多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商讨对象,可至少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说谎。” 当哈利独身一人时,对未来的担忧和关于伏地魔的焦虑总会让他忐忑不安,不过一旦汤姆出现在身旁,他很难思考除男孩之外的任何事。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担心汤姆身份公开后的处境。这个尚未长大的孩子必定会接受外界很多的质疑,很高的期待和更大的压力。 ——过盛的声望绝不是那片能带来幸福的四叶草*,哈利曾是巫师界的救世主,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但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 汤姆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哈利几乎要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干脆另找更恰当时机的时候,男孩迟疑的张开左手覆在另一人的手腕,一点点收拢手指。 “我需要这个。”他缓慢的说,“我需要被承认的血统或家族。” “汤姆?” “……别打断我,哈利,要知道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小要很大的勇气,而我不是格兰芬多。” 哈利微微转动手腕,一点点收回自己的右臂,与包裹住它的手掌十指相扣,温暖的、沉稳的、令人安心的鼓动通过交叠的手心传递着。 汤姆转过身,低头看着他。黑发的斯莱特林此时褪去了平日里刻薄与狡猾的外壳,男孩纤细的躯壳浸在银白的月光里,身周围绕的光芒柔软而温和,仿佛一场轻柔至刻骨的梦境。 “这听起来很蠢,但我还是会奢望假如父亲只是没有找到他的儿子,或是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忽然闭口不言,抬起头望着穹顶外墨蓝色的夜空。 “我想见见父亲。”汤姆说,“为此我需要力量,很多很多力量。” 祖母绿的双眼因男孩的话而有片刻躲闪。 他正站在最好也是最糟糕的局面里,汤姆仍对那份血缘的纽带怀抱期待。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得知自己剩余亲人的真正面目……哈利不希望有人因此受到伤害,那些麻瓜不行,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更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 “科尔夫人或许记得一些你母亲的事,我曾听她提起过那位女士。我们可以趁着暑假回去一趟,你知道,艾米之后也要出外工作,我有些担心她。” “你指的是那个软弱、丑陋、无能的女人?”汤姆露出讥讽的笑容,他重新捡起被卸下的防御,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我指的是那个赠予你生命的女人。”哈利纠正道。 二年级的考试并未给两个人带来太多困扰,虽然哈利依旧搞不清到底是哪个巫师在哪年提出了飞路网的构想又或者妖精叛乱的领导人姓名,不过鉴于他在其他考试中得到的优异成绩,魔法史的失利就显得不是多么重要——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 在下火车前,哈利往箱子里塞了至少两打巧克力蛙,准备带回去与朋友们分享,在大部分儿童中,这些甜蜜的小零食总是格外受欢迎。他没办法选择太贵重的伴手礼,上个暑假在邓布利多那里获得的工资足够让他还清教授的十加隆后再得到一小笔存款,不过远达不到可以随意挥霍的程度。 “汤姆,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走下火车最后一级台阶,哈利迟疑的停下步子四处张望,今天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似乎格外冷清,少了往日家人团聚时的喜气洋洋,就好像有一只摄魂怪刚刚穿过人群,带走了所有美好的东西。 -- 第51页 汤姆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朝他绿眼睛同伴身边迈了半步,与他双手交握。 “等一等,哈利——” 查理斯站在两个车厢外的地方,见到他们下车,立刻夸张的挥动手臂,一路分开人群挤到近前。 “听我说,”青年人按着膝盖喘了口气,担忧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你们不能现在回去,那太冒险了,麻瓜世界正在发生战争*!” 突如其来的噩耗瞬间冻结了哈利浑身上下的血液。那个词汇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让他一时间难以呼吸。 他知道巫师界即将经历浩劫,邓布利多年轻时的好友,盖特勒格林德沃将会向旧世界宣战;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波及英国的国土,知道它将以另一场战斗为终结。但哈利不知道麻瓜的世界同样有战争,他对于这件事的全部印象只是魔法史课本上的一句“当魔法界发生战争的同时,麻瓜界也处于动荡中”。 右手上传来的疼痛稍微唤回哈利的神智,他谢绝了查理斯的好意,与汤姆一同快步走向站台出口。 火车站外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偶尔能看到一个路人行色匆匆的走过,很快又消失在巷子里。街道上空笼罩着漆黑的乌云,往常繁华热闹的伦敦城此时昏暗而死寂,如同一个坠入梦魇的人,在厚重黏腻的噩梦里一点点溺亡。 所有的公交线路都已经停止运行,两人不得不步行近一英里,才终于遇到一个好心的司机愿意顺路载他们去孤儿院。 汽车开到离伍氏孤儿院最近的一个路口就停下了,因为司机赶着回家,不想再额外跑来回的路。哈利谢过这位先生,与汤姆一起拉着箱子沿着马路向下走,甚至开玩笑说要让艾米他们去魔法界避难。 战争的阴影总是盖不过与朋友重逢的喜悦,与其担忧麻瓜朋友们的未来,哈利更希望能愉快的度过第一个晚上。 直到他走进孤儿院的大门,亲眼见到世界毁灭的模样。 每年夏天爬满常春藤的围墙只余光秃秃的铁栏,浅灰色的砖墙上留下大火肆虐的痕迹。庭院一片荒芜,焦黑坍圮的建筑废墟中,卜鸟的哀鸣让听到的人都从心尖滴下血来。 哈利奇怪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麻木感从心口起遍布全身,直到连指尖都无法移动。他被迫站在原地,将那些断壁残垣收入眼底。 然后他听到体内某物破碎的声音,许多不知名的事物从缺口奔沸而出,耳中回响着隆隆的噪声,模糊夹杂着熟悉的声音。 “……哈利?” “我在这里。” 他合上眼,压抑那些从身体最深处汹涌而出的东西,慢慢转过身去。 身后,男孩黑色的双眼中,所有那些伪装与故作坚强都被过分残酷的现实击碎,痛苦彷徨的感情将那双眼冲刷的剔透而脆弱,仿佛幼时小心珍藏在抽屉里的玻璃弹珠。 哈利已经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抓住汤姆的手,后者回应般收紧手指,交握的双手用力到疼痛。 不知谁先有了动作,他们踌躇而轻缓的靠近对方,像靠近一只敛翅栖息的蝶。 那是他们第一个吻。 隔着七月底徘徊不去的热风和亡魂,唇齿间弥漫鲜血与烟尘。 -------------------- 作者有话要说: *Niflheim:北欧神话中死亡女神所居住的的死亡国度、冥界、雾之国,借指……咳,反正你们现在都知道了,内容提要里的穿过浓雾与此同义。 *带来幸福的四叶草:四叶草四片叶子分别代表健康、爱情、财富与幸福。 *麻瓜世界的战争:二战,1940年7月,希特勒闪电战空袭英国本土。别问我具体时间,小蓝不是学历史的也记不清了。这里要强调的是,孤儿院毁于空袭而不是意外起火。 写在最后:现在你们明白了,艾米与丹尼斯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死——小蓝开玩笑的,他们是为了推动情节而存在。旧友的死亡意味着二人童年时代的终结,接下来二人的相处会发生改变,随着汤姆世界观与价值观的一次颠覆(进化?),少年时代将会充斥着一些暗处的动作和伏笔,全文依旧以哈利为主叙述,如果不是必须不会另外转变视角,小蓝不是很确定自己可以写好这部分,只能说会尽量努力用哈利的视角呈现汤姆的世界。当然你们也可以期待两年后圣诞节第一次的NC-17,要知道这很漫长,而且到时候你们大概愿意宁可没有它,小蓝略恶趣味……反正你们迟早会明白。 得啦,小蓝费这么多话,就是想说,汤姆君你不要大意的黑化吧。︿( ̄▽ ̄)︿ 另:感情线终于进展了你们开心吗!XD # Mobius 第23章 Chapter22:Two Poles 哈利记不太清两人是怎样离开那片废墟,等他重新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时,眼前正是破釜酒吧矮小的店面,汤姆站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两人的手依旧紧握着。 他们可能会在明早收到魔法部的猫头鹰,警告两个未成年小巫师在校外使用魔法:汤姆用了一个沼泽咒,而哈利自己则是一个幻影移形,或许。 可谁在乎? “汤姆,请给我们一间双人房。”哈利走向酒吧侍者——他很奇怪自己竟然还能够保持笑容——礼貌的寻求帮助。 “哦?学校的学生?我想这个时候来买书可是早了些。” -- 第52页 “事实上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些事情,如果不麻烦,帮我们联系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教授好吗?转告他哈利波特需要他的帮助。” “自然,不过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看出这位小客人不打算说更多话,圆脸的侍者耸耸肩,从柜台里找出一个木牌交给对方,“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一晚十二个银西可,附带一顿免费早饭。” 哈利从口袋里翻出四个银西可和一小把铜纳特,汤姆沉默的补齐了剩余部分。 破釜酒吧内的空间并不像它从街道上看起来那么逼仄,至少楼上的客房足够塞下两张普通型号的单人床还有足够剩余,只是房间里总有股散不去的霉味,角落的几件家具也因长久没有人打扫而盖了厚厚一层灰。 卜鸟奇迹般的没有受伤,只是折断了几根尾羽。这只黑色的大鸟甚至没心思整理凌乱的羽毛,精神萎靡的停在扶手椅落满灰尘的靠背上,偶尔发出断续的啼叫。 汤姆给了它一个锁喉咒。 哈利打开自己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床上,将衣服叠平,书本整齐的码在一处。 他得干些什么,否则这些难以排遣的情绪足以把他压垮。 一只巧克力蛙从裂开的包装里跳出来,哈利抓住它,然后意识到他们恐怕需要摄入一些能量。 “汤姆?吃些巧克力吗?” “不,我不饿,谢谢。” “你得吃一些。”他站起来走到另一张床边,把几只巧克力蛙塞进汤姆空着的手里。 汤姆右手抓着一本被烧焦了边缘的记事本,这是两人在废墟里唯一找到属于旧友的东西,因为被石块压在下面而未完全被大火焚毁。哈利瞥见纸上艾米有些歪斜的字体,前半页的记录都因被血液浸泡而模糊不清。 /……存款1英镑18先令,周末去瑞拉女士的杂货店买毛线给男孩子们织毛衣,哈利红色,汤姆绿色,丹尼斯蓝色。红色和绿色的线多一些,霍格沃茨可能会很冷……/ 暗绿色的双眼痛苦的闭起,汤姆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暗褐色的本子上忽然腾起火焰。 事发突然,哈利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的遗物在空气中化为灰烬。 “这是艾米留下最后的东西,你在做什么!”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无暇分辨此刻心中涌起的情绪究竟是愤怒抑或失望。 “他们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不该为此悲伤,这没有意义。”汤姆垂下眼,出神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右手,声音低沉,“哈利,这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它有意义,汤姆。”绿眼的少年半跪在地上,执起对方的手压在心口,仰头望进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眸,“人总是会死的,但他们的存在会因回忆而延续。” “让那些格兰芬多的大道理见鬼去吧。”黑发的斯莱特林抽回手指,一步步退向房门,“那只是弱者自我安慰的借口,死就是死,只是死。当一个人没有了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回忆。” 被抛下的人缩起膝盖将身体蜷缩成球,指尖来回拨弄地毯上突出的线头;他向后弯曲脖颈枕在床沿,翠绿的眼中浮起阴霾。 【霍格,斯莱特林总是这样吗?】 【我不确定,男孩,但你的同伴偶尔会让我想起萨拉查。】白蛇卧在窗台上享受一日里最后的阳光,优雅的吞吐蛇信,【在某些方面,他与自己的先祖相似的令人心惊。】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待这个答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一个答案,只是更用力的抱紧双腿,把头埋进膝盖里。 他太疲惫了。 霍格望着这个与往日不同的格兰芬多——后者仿佛被吸走了全部的活力与热情——迟疑着掀起上唇。 【戈德里克曾说,生命逝去时是十分难过的。】他嘶声道,【你现在难过吗,男孩?】 房间里有片刻沉默,从膝盖后传来的声音有些许低沉。 【是的。我想是的。】 【那么它像是什么?我很好奇……赫尔加说那是一颗没有成熟的柠檬,酸涩的令人流泪。】 床脚的少年抬起头,绿眼睛长久的盯着对方,直到窗棱上的光影模糊成一片橘红。 【有时我们不会流泪,可能那更像是整个心脏被丢进腌渍酸梅的坛子,刚开始有些痛,渐渐就变得麻木……】他的目光落到手掌上,缓慢的、一字一顿的说给两个人听,【所以这也正是汤姆不懂的,斯莱特林的本能使他逃避未知,对吗?】 霍格微微竖起身子,银灰色的眼里流露出某种哈利看不懂的东西,但再仔细瞧时,那双眼又一如既往死水般不起波澜。 或许不过是光线带来的错觉。 哈利靠坐在床头,试图读一本书,可最后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直到晚霞散尽,西方天际仅剩下一抹昏黄的余晖。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无声的朝内滑开,汤姆端着酒吧的木制托盘站在走廊上。当哈利看向他时,少年下意识躲闪那双灼人的绿眼睛,但他很快克制住自己,坚定的迈出脚步。 “很抱歉下午说了那些话。”汤姆把托盘放到门边的圆桌上,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捉住同伴的手指,“我很抱歉,哈利。但我只有你了,我不想见你难过,我不能……失去你。” 在汤姆垂下头的瞬间,哈利捕捉到那双眼中飞快敛去的神色,那些被深黑色遮掩的诚挚与悲伤。 -- 第53页 他被这一刹那触动*,忽然落入犹带着冬夜寒气的怀抱。 “别离开。” 背后交错的手臂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哈利甚至有些难以呼吸,相触的皮肤上却同时传来细微的、难以觉察的颤抖。 他设法抬起胳膊,用它们轻轻环住对方稍嫌瘦弱的身体。 “现在没事了,汤姆,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 哈利放任自己与对方紧紧相拥,他们如同在极地冰雪中迷失的遇难者,疯狂的从与自己相贴的身躯上汲取微末的温暖。 直到夜色渐浓,那股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睡意淹没了他。 ********************************************** 汤姆小心而轻缓的放松双手,让臂弯里覆盖着黑色卷发的脑袋舒适的躺在枕头上。他帮哈利褪下鞋袜和外套,又拉过一旁的被子仔细掖好被角,而后立起食指,无声的翕动嘴唇。 一道紫色光芒从他的指尖射-出,击中被放在床头柜上的窥镜。那枚精巧的银制仪器摔在地毯上,耀眼的银蓝色光芒最后闪烁了两次,如风中烛火一般熄灭。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将这小玩意儿拾起,放回原来的位置。 【小子,当初我真不该答应教导你控制魔力。】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亮起,耳畔传来爬行动物低哑的嘶声,伴随着鳞片摩擦水泥的碎响。几乎是同时,紫衫木魔杖的尖端已经对准蛇头。 【这次想你用什么咒语?一个索命咒?】被吵醒的白蛇游到窗台边缘,危险的露出尖牙。 【别摆出长辈的嘴脸说教。】汤姆稍稍提起手腕,口中发出同样的气音,【哪怕我曾从你这里学到知识,欠下的也不是你的人情。】 霍格迅速朝单人床上瞥去一眼:【所以这就是你的报答?一个昏睡咒?】 【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意外。】黑发的斯莱特林耸耸肩,语调是令人痛恨的轻快,【反正哈利不会知道今晚的事,不是吗?】 【我不可能为你隐瞒。】 【但你会为了哈利而保守秘密。】汤姆眯起眼,嘴角带着近乎扭曲的愉悦,【你是带来灾厄的白子,霍格,你需要——你须要避免插手任何事,你畏惧着自己所带来的不幸。】 从刚进入霍格沃茨起,汤姆就开始私下查找霍格的身份,一条蛇,一条真正的蛇哪怕再聪慧也不会有霍格所表现出的睿智,他不可能允许一个隐藏的危险生物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白蛇的种属迄今为止尚是谜团,但他发觉了另一个秘密。 世界各地分布着数千种魔法生物,有一种异变几乎发生在每一个族群中;那些通体银白的个体被称作白子,无一例外是被诅咒的存在。它们拥有特殊而强大的能力,同时带来与其对等的厄运。 ——而作为标志性特征的,正是没有瞳孔的银色双眼。 白蛇的身体有片刻僵硬,而后恼怒的用尾端拍打窗台,发出凌乱而无意义的嘶嘶声。 汤姆没心情看一条蛇发疯,他谨慎的退后两步,将哈利熟睡的面容收入眼底。 安详的、放松的、毫无防备的……正像他所喜欢的那样。 他一直知道,对方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有很多秘密……不比自己的更少。或许也只有这种时候,二人才能真正的坦诚相对。 哈利知道霍格是什么吗? 哈利清楚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身世吗? 哈利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处,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 在这间简陋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被柔软被子妥帖包裹着的,是他所有的、仅有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应当允许他逃出掌控…… 一团黑色的暗影迎面扑来,汤姆只觉手腕一痛,下意识抓紧魔杖。卜鸟扑打着翅膀停落在房间另一端的衣架上,在少年腕骨上部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放下你的魔杖,小子。】 汤姆盯视着对方银色的眼睛,假笑着将魔杖收回袖口,左手抹过血流不止的伤口,用一个无声咒让它们愈合。 是他大意了。 高级魔法必须借助魔杖,而魔法部严密监控着未成年巫师的魔杖,在校外施展的每一个咒语都会被警告,他不能冒这个险。 【或许你不需要如此防备我,】他挥手将一本书变成圈椅,做出和解的手势,【刚才是我失控了,事实上我从未想过伤害哈利,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隐瞒他,这样对彼此都好。】 少年摊开双手,漆黑的眼里满是真诚。 【我希望能终止战争,这一定也是哈利的心愿,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 霍格并未因此卸下警惕,他盘起身子,分叉的蛇信舔舐窗边湿冷的空气。 【终止战争?你又能做什么?】 【你也看到了,对权力的野心会挑起战争,利欲不止,争斗不息。这个世界扎根在污泥里,既然无法将其连根挖起,索性斩尽早已腐朽的枝叶,静候下一季的新芽。】眉眼间已显出未来轮廓的少年张开手指,于虚空中紧握,【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暴制暴,只有凌驾万物的强权才能使一切归于平静。】* 霍格沉默了很久,再度回答时,他的声音里少了许多攻击性,却多了几分叹息。 【促使你说出这些的,究竟是悲痛,还是欲望?是野心,还是爱?】 -- 第54页 【真令人难以置信,你竟然会像个格兰芬多一样,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所谓理由,无所谓过程,斯莱特林只要结果。】 【所以你不像萨拉查……一点也不像。】 【也正因此他失败了,而我不会。】 【你会后悔。】 【我会成功。】 白蛇摇摇头,一点点退开,消失在暗处。 汤姆的脸上浮现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他重新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诺克斯。” -------------------- 作者有话要说: *He is shocked by the glimpse:呵呵蠢作者再度汉语抓瞎。你们谁能把shock找个恰当的词换出来?我甚至想过震动和击中……宿舍一姑娘告诉我直接写被劈了(#‵′)凸。耸肩,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像下文的“stay”我也很为难。 *说白了就是以战止战,以戈止戈。我一直觉得像汤姆?里德尔这种人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傻瓜一样的大反派,这恐怕因为当初罗琳女士给小说的定位是儿童读物,所以需要这么一个大反派……我对于文中汤姆的定位是有野心但还太稚嫩的斯莱特林——一个目中无人的混蛋。 *关于霍格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如果白子想要做什么,这件事就一定会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所以之前霍格除了和哈利聊天外几乎什么都不做。当然精灵身上的秘密不止这一个。 小蓝要说,汤姆对哈利的感情不完全是假的,至少那个拥抱除了防止对方回头,至少有一半是发自真心(大概?) 第24章 Chapter23:The Key to Immortal 邓布利多在第二日早餐时赶到破釜酒吧,同时到场的还有一名身穿暗绿色巫师袍的中年女巫。 “原谅我擅自调查你们的私人情况。”长者大步走向角落的圆桌,较往日低沉严肃的声音给人以安定的力量,“我们大概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亚摩斯部长同意对你们在校外使用魔法一事从轻处理,这位是塔斯罗女士,禁止滥用魔法司的负责人之一,她将会负责这件事的后续。” 女巫推了推长方形的镜框,细长的眼尾与紧抿的嘴角让她看起来难以相处。她上前半步,从袍子里拿出两封信,微微弯下腰把它们交到二人手中。 “必要的程序依旧不能少,这是对你们在校外使用魔法的警告,你们最好收好它并在未来引以为戒。”塔斯罗将双手按在两个小巫师肩上,“战争总会带来不好的回忆,男孩子们,坚强些,一个人不能被厄运打倒。” 这位严厉而善良的女士并没有在破釜酒吧停留太久,依照惯例为哈利与汤姆说明未成年巫师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危害之后,她额外提供了申请未成年巫师救助的方式,临走前还帮他们要了两份南瓜汁。 邓布利多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双眼看着酒吧墙上老旧的挂钟。直到两人吃完早饭,他才轻敲桌面以吸引两个学生的注意。 “得到麻瓜世界的消息时我很难过,”他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当遭受这种事。” “请先别提这个——”哈利避开老人的视线,低声恳求道,“您瞧,我们不能一直留在破釜酒吧,可以让我们回学校度过这个暑假吗?” “恐怕这次不行。”邓布利多遗憾的摊开手,“今年暑假霍格沃茨没有教授留校,学生是不被允许独自留在城堡里的。不过我正打算前往科西嘉拜访一位旧友,如果你们不介意老年人的话题无聊,可以和我一起去法国。” 哈利迟疑的看向汤姆,后者摇头示意他不在乎接下来的两个月要住在哪里。 于是少年的绿眼睛再度回到那年长的巫师身上—— “我们不会打扰到您和您的朋友吗?” “噢,别担心,他们夫妻二人总是热情好客。” 等哈利收拾好行李箱,和汤姆一起出门时,邓布利多正站在走廊外一张大幅油画旁边,右手拎着一大包蜂蜜滋滋糖。 “鉴于对方家里的壁炉只对特定的几个地点开放,我们用门钥匙会更快些。” 哈利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再过两辈子都无法完全理解这位伟大白巫师的喜好,他小心抓住包装的一角,暗自祈祷自己不会在门钥匙启动时手滑撕烂它。 在阔别十余年之久后,哈利重温了那种被钩子勾住肚脐的感觉,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用空出的左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东西——直到双脚重新落在地面上,他才发觉手里的绳子样物体是一束红褐色的胡子。 “呃……很抱歉,先生?” “别介意,这把胡子跟了我几十年,很高兴它现在能起到一些作用。”邓布利多夸张的耸耸肩,示意孩子们看向眼前连绵的群山,“现在我们在距达努山谷大约两英里的布里欧纳克河谷*,现在时间还早,徒步走去山谷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一段路上有许多令人驻足的美景,而且我们总是可以在旅途中认识新朋友。” 哈利不认为自己现在有欣赏景色的心情,但年长的巫师已经挥动魔杖,给行李分别施加羽毛咒,带着他们沿一条弯曲的小径穿过树林。 而当这段短途的徒步旅行开始后,哈利除了赞同邓布利多的话外无法生出其他的念头。几乎未经人类破坏的树林里错落有致的生长着笔直的杉树与白杨,林间盈满盛夏中清风跃过树梢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大山雀婉转的鸣叫。那蓝灰色的生灵在三人经过时用它黑豆似的眼睛好奇的瞧了瞧,又扭过脖子梳理翅膀末端的羽毛。小路近旁有一株斜向路中央生长的接骨木,纤细的枝条上垂落串串饱满的鲜红色浆果。 -- 第55页 在前方领路的老人伸出手把树枝拨开,继续与另外两人聊他们即将拜访的主人。 “……勒梅先生在炼金术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他的许多发明极大的方便了我们的生活,事实上假如你们没有在魔法史课上打瞌睡,就会在近代史的章节里认识这位伟大的巫师。” “尼可勒梅?有四十五项魔法发明、发现辉石在空间魔法中的作用、提出时间转换器制造理论并创造五个全新炼金术符文的巫师?” “完美的回答,里德尔先生,和你的成绩一样优秀。” 邓布利多变出一大块蜂蜜公爵的巧克力作为男孩的奖励,汤姆在他身后嫌恶的撇了撇嘴,把巧克力塞进哈利手里。 “有传说他制造了魔法石。”他说,“那是真的吗?既然课本中没有提到这一点。” “关于这件事,里德尔先生,恐怕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或许你可以去询问他本人。”老人神秘的眨眨眼,“要知道传说无非两种可能——被扭曲的事实或被隐瞒的事实,当然更多时候它同时包含了这两者。” 一只灰松鼠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穿过小路,窜上一棵栎树,用锋利的前爪和牙齿扯下树冠间槲寄生的嫩枝。 “嘿,德鲁,我追不上你了——” 伴随着女孩子柔和的嗓音和沙沙的轻响,灌木丛后钻出一个淡蓝色的人影。少女的两条麻花辫被树枝刮得有些凌乱,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梅林啊……上、上午好,邓布利多教授。” 显然是没料到林子里还有外人,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手忙脚乱的退后两步,拎起裙子行礼,慌忙中将围裙里兜着的细枝条洒了一地。 “上午好,莫德斯特小姐,代我向你的父亲问好,祝他生意兴隆。”老人朝她点点头,那些槲寄生的枝条从地上浮起,拢成整齐的一束。 “谢谢您,教授,那个……如果可以……能请您在空闲时去酒馆里坐坐吗?”少女接过自己的东西,垂下头盯着脚尖,“父亲经常提起您,见到您他会很开心的。” “当然,我也很怀念莫德斯特先生店里的苹果派;鉴于这个暑假我会在达努山谷停留大约一个月,只希望他不要厌烦一个老人过于频繁的打扰。”邓布利多捋着他的长胡子,语调轻快,“噢,还有一件额外的请求,这两位先生或许需要一个向导,鉴于我总是很忙碌,希望莫德斯特小姐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帮助他们快速适应这里的生活。” 对方飞快的抬起头,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紧接着又把脑袋在胸口埋得更深:“我记得你们……格兰芬多的哈利波特和斯莱特林的汤姆里德尔,你们的咒语用的真好。” 汤姆矜持的点头道谢,哈利注意到少年并没有多做交谈的打算;出于礼貌,他也只得接过话头。 “你也在霍格沃茨上学——呃,我是说这里似乎更接近布斯巴顿。” “我的母亲毕业于霍格沃茨,父亲希望我也能去那里读书。” 哈利的紧张多少安抚了这个在陌生人面前紧张过度的小姑娘,她甚至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你是赫奇帕奇的学生吗?”哈利问。 “是,我是赫奇帕奇的莫德斯特,坎蒂丝莫德斯特……这是德鲁伊特,你们可以叫它德鲁。” 咬着槲寄生的灰松鼠沿着树干一路跳下,落在坎蒂丝肩头,滑稽的抬起右前爪朝男孩子们挥了挥。 汤姆被这只松鼠吸引了注意,他试图伸手触碰动物的脑袋,后者则毫不留情给了他一爪。 “德鲁!”坎蒂丝惊叫起来。 “没关系。”黑发的斯莱特林耸耸肩,“我想它只是紧张过度,动物总是害怕不熟悉的东西。” 无论如何,汤姆似乎提起一些聊天的兴致,哈利也因此松了口气。在应对女孩子这方面,对方明显较他高明的多。 邓布利多有意加快了脚步,给孩子们留下空间熟悉对方。 坎蒂丝生性内向羞怯,却像其他所有赫奇帕奇一样温和易相处。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三个人聊得还算投机,而女孩子一说话就脸红的小毛病也并不像最开始那样令人难以忍受。 在走进山谷后的第二个岔道口,坎蒂丝与众人告别。就在她准备转身时,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女步履匆忙的从她身后走过,两人的肩膀撞在一处,一本书从后者怀里掉在地上。 “啊,实在很对不起——”坎蒂丝急忙弯腰捡起书,双手递还给对方。 黑衣少女从她手中接过书,冷淡的微微颔首,一阵风似的与三人擦肩而过。 “那是萨格斯小姐,阿西娜萨格斯,霍格沃茨的三年级生,她每年夏天会和父母一起来祖母家住一个月。”坎蒂丝揪着辫子,圆滚滚的琥珀色眼睛里流露出喟叹与欣羡的神色,又转头看了眼对方的背影,“她在入学三年中的所有考试里都是第一名,如果我能有她的一半就好了。” “她看起来似乎很严厉?” “其实我并不是非常清楚……我去萨格斯夫人家送过几次东西,但萨格斯小姐总是在看书,打扰别人做事很不礼貌。”少女尴尬的笑笑,下意识理了理鬓角,“嗯,如果你们下午有时间,我可以带你们在山谷里转一转,村子里的大家都很好相处。我们家就在那里,沿着这条路向下半英里……” 坎蒂丝把家庭酒馆的红色尖顶与风信鸡*指给他们看,又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临走前甚至将收集到的槲寄生*塞了一半到汤姆口袋里。 -- 第56页 勒梅夫妇住在村子尽头的一处山坳里,周围没有其他住户,几百米外就能看到蓝顶白墙的二层木屋,墙上爬满了碧绿的常春藤;屋后有两棵栎树,院子里则种满了薰衣草、郁金香与更多哈利叫不上名字的花。 他们到达时,一名老妇人正戴着草帽在花圃里拔草,她隔着篱笆问候邓布利多,并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而后者带来的小客人,显然极大程度挑起了这位夫人的好奇心。 “噢,阿不思,真难得见到你与其他人一起旅行,他们是你的学生?” “今年出了些意外,城堡里没有教授留校,我便把无法回家的学生一起带来你们这里住几日,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当然,当然,和年轻人多接触有好处,像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整日呆在家里,就老得格外快,身子骨也比不得原来硬朗喽。” “你离老迈可还差得远,佩雷内尔。”邓布利多摇摇头,双手把孩子们往前推了推,“来,这位是佩雷内尔勒梅女士,房子的女主人;哈利波特和汤姆里德尔,两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 勒梅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眼尾的细纹愈发深刻。她随手从花圃里采下两束小白雏菊,别在二人胸口。 “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迟,但小伙子们,欢迎来到达努山谷。” -------------------- 作者有话要说: *在接下来有关尼可?勒梅部分中将引入一部分凯尔特神话的元素,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巫师体系,可事实上小蓝对这个体系不太熟……不过会尽量把所有的故事和暗示给编圆满了→蠢作者的习惯是在文中运用大量暗示,但事实上没人会注意o(╯□╰)o *风信鸡:就那只被竖在房顶的铁公鸡……会转啊转…… *槲寄生:栎木就是橡树,在凯尔特神话中,橡树被认为是极神圣的,德鲁伊特——即德鲁伊,是最早期巫师的代称,意为“知道橡树”,而橡树上生长的槲寄生有特殊的魔力。 第25章 Marigold And Apple Tree 勒梅先生并不在家中,据他的夫人说,这位老先生早些时候被约出门取一份罕见的炼金材料,可能要在稀有材料商店里呆到下午。 这位女士热情的为几人沏茶,并从屋后的一小片菜地里采回新鲜的莴笋和甜菜根,打算下厨准备午饭。 征得主人同意后,邓布利多带两个孩子进入客厅东侧的书房,告诉他们不想出门时可以找一些书打发时间。尼可勒梅家中的藏书数量令人咋舌,被施加过空间扩展咒语的房间面积相当于一个大型书店,书架上排满了炼金术相关的书籍与笔记,哈利随手在身边的格子上抽了一本,只翻开第一页就对那些晦涩的专有名词失去了兴趣。 邓布利多捻着他红褐色的长胡子,魔杖在空气里划过弧形的轨迹。 几本书册和笔记从它们原有的位置滑出,浮在几人面前。 “这些是炼金术入门和相关的笔记,正适合首次接触这门学科的初学者。”年长的巫师挥动魔杖,让更多的书飞至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我也挑了几本传记和逸闻,毕竟炼金术不是金加隆,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喜欢它。” 哈利简直不能更赞同对方的观点。 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先打开了一本颜色鲜艳的《符文初级》,结果只是证明他脑子里的某些部分似乎无法和那些诡异的符号和睦相处。 当他放下书试图抚慰自己发胀的头脑时,对面的斯莱特林正在翻看《炼金术基础》,单单是书脊的厚度就足以令他望而却步。 最后哈利用了剩下的时间阅读一本磨损到看不清题目的旧书,它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又随便丢在桌上的一团废纸,里面的内容却意外的没有缺损。 那其实是本故事书,用不甚通顺的语句记录了一个荒诞的故事,主角是一个擅长幻术与记忆咒的女巫,她无法在现实中找到符合自己期望的爱人,便试图用幻术构建一个有着全部美好品质的完美男子,最后混淆了梦境与现实。 文章里混杂了各种成分莫名其妙的魔药与许多稀奇古怪又拗口的咒语,哈利完全无法理解那些词语的构造方式,作者仅仅是把那些字母胡乱堆砌成单词,他毫不怀疑如果给一只猩猩一台打字机,它绝对能完成的比前者更好。 ——一本糟糕透顶的书。 不过考虑到挑选这些读物的人,倒是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书夹在其中。 而他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阅读。 每当他闭上眼时,焦黑死寂的废墟仍旧会在脑海中闪现,这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但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有耐性看完如此无聊的书。 邓布利多前来通知两个孩子去餐厅时,哈利刚刚合起故事书的封底,脑子里一片懵懂,完全把那个造梦女巫的故事抛在脑后。 勒梅夫人烧的一手好菜,午餐桌上有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和小土豆,还有一道专门为客人们准备的甜菜奶油汤。这是她的拿手菜,新鲜的食材和鲜艳的色彩令人胃口大开,汤姆给予了甜菜汤极高的赞扬,这让女主人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地要给孩子们多盛几碗汤。 晚些时候坎蒂丝依约登门拜访,少女还是穿着上午那条蓝裙子,胳膊上挎了只大号竹篮。 -- 第57页 坎蒂丝拘谨的问候佩雷内尔,并把一瓶自制的果酱放在餐桌上:“今年屋后的醋栗结的很好,父亲托我带些果酱来,感谢您们一直以来的关照。” “噢,莫德斯特先生实在太客气了。”勒梅夫人弯下腰,怜爱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顶,“瞧瞧我们的小坎蒂丝,在学校里可是长高了不少——男孩子们,还不快过来?让女孩久等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见到霍格沃茨的同学们,坎蒂丝双眼亮了亮,稍稍提起手中的篮子。 “嗳,我想我们这个下午可以先沿着村子里的小路四处转转,我还带了点心和铺巾,如果你们愿意,晚些时候可以在草地上吃下午茶……”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左脚不安的磨蹭地面,“当然,如果哈利和汤姆有其他的安排,我都没关系的……” “不,下午茶就很好。”哈利礼貌的与坎蒂丝问好,在她能将自己的主意全盘推翻之前快速插话,“今天的天气正合适野餐。” 汤姆耸耸肩,显然不打算就此提出什么意见。 伴随着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团黑色的影子从客厅另一头的花架上落下,穿过整个房间停在哈利肩膀上。卜鸟歪着头打量早些时候见到的熟面孔,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低鸣。 坎蒂丝忍不住露出微笑,尝试着抚摸阿布的羽毛,后者扭过头,鸟喙在少女伸出的手指上留下两下善意的轻啄。 哈利含笑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底泛起些许微末的怅惘。 ——或许阿布比它的同类们都更加聪慧也更通人性,但它依然是一只卜鸟。 鸟类总是善于遗忘,它可能还会偶尔想起幼年被轻抚时纤细指尖上传来的温度,却不会再记得那时温和安宁的感情。 达努山谷面积不大,却住着许多有名望的巫师,哈利一路上都被汤姆在耳边说着路边房屋的主人曾经有过什么贡献,脑子里晕眩得就好像刚刚用飞路网做了次长途旅行。 坎蒂丝在前面为两个男孩子带路,那些有着哥特式小尖顶的小木屋如雨后长出的蘑菇一般毫无规律的分布在山间各处,脚下错综复杂的小路仿佛能通向任何地方。 他们在一条盛开着金盏花的石子路尽头停下脚步,不远处是一栋旧屋。它远离其他人家,围墙也比普通规格高得多,墙脚没有任何植物,光秃秃的红砖墙显得格外荒凉。 “唔,这里……”坎蒂丝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她无措的攥紧篮子,迟疑的看向哈利。 这时,围墙的另一端传来响动,三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坎蒂丝,你来找我玩吗?”围墙顶上探出一个金色的小脑袋,墙内的少年眨着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今天不行,莱塞尔,我得带两个同学熟悉山谷。”少女抱歉的回答,“不过我给你带了牛肉三明治。” 她把一块用纸包好的三明治举在手里,踮着脚试图将食物递上去,但女孩子的身高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正当她四处张望,准备寻找东西垫脚时,哈利抽出魔杖,手腕轻快的一挥一抖,控制着三明治飘浮到墙头。 “多谢你,哈利,”坎蒂丝红着脸道谢,“我总是忘了可以用魔法。” 达努山谷是欧洲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让小巫师随意使用魔杖的纯巫师聚居地之一,不过也仅限于布里欧纳克河谷中心线向东的一侧,他们必须保证不会让周围的麻瓜发觉魔法的痕迹。 “巫师们竟然允许这种东西留在山谷里?” 走出一段距离后,汤姆突然问道。 “别这么说莱赛尔,他是个温柔的人!”坎蒂丝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停下步子怒瞪着对方,声音里也多了些气愤,“他跟我们一样!” “事实上不一样,我看到他的眼睛和手指*,你也知道这个。” 汤姆并没有被少女的怒火挑起情绪,像在每一堂课上回答问题时一样,黑发的斯莱特林叙述这个事实,语调平淡却不容置疑。 这让气氛变得尴尬,坎蒂丝垂下头,一言不发的盯着脚尖,赫奇帕奇的脾气消退的正如它到来时同样迅速。 “原谅我,”哈利插入两人猜谜似的谈话,一头雾水,“你们是在说刚才那个金发的男孩子?他怎么了?” 坎蒂丝为难的抿紧唇,但当看到斯莱特林挑起的眉毛时,还是认命的开了口。 “他的父亲几年前被狼人咬伤,在下一个月圆变身时失去理智咬伤了莱赛尔,并几乎杀死孩子的母亲。欧拉夫人为自保,不得不……欧拉夫人在那场意外中受了些刺激,身为狼人的莱赛尔让她感到惧怕,可她却同样无法狠下心抛弃自己的儿子,只能把莱赛尔关在家中。” “我想帮助他。”她绞着手指,琥珀色的眼里泛起涟漪,“世界各处有许多奇妙的草药,总会有一种药水能够治愈狼人,可是我没法子……我做不来魔药*。” 尼可勒梅正如邓布利多提及的那样喜欢访客,他的热情让两个少年都有些吃不消。 汤姆在炼金术上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和热忱,勒梅先生对年轻人的学习能力与勤学好问的品质都赞不绝口,毫不介意给予少年一些专业的指导。 哈利在这方面表现平平,在第一次尝试失败后,更是对这门深奥的学科失去了兴趣。 来到达努山谷第三天的下午,他无聊的趴在书房角落的桌子上,偶尔翻一下魔药书,在论文末尾再多写下几个词语。 -- 第58页 邓布利多站在门口轻叩房门,走进书房里归还一本大部头。 显然,哈利不是这段时间唯一被忽略的人。 “既然勒梅先生正沉浸在传道授业的乐趣里,不如我们这两个被抛下的人一起去吃下午茶?” 老人狡黠的冲哈利眨眨眼,后者则无比乐意的接受了这一提议。 两人沿着贯穿村子中央的道路一直向前,在第五个岔道口拐向坎蒂丝家的酒馆。 这时酒馆里的人不多,邓布利多选了靠窗的位置,站在柜台后用干布擦拭玻璃杯的灰发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熟稔的打招呼。 “很长时间不见了,阿不思。这位是哈利吗?我有听坎蒂丝提起你,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很久不见,克拉伦斯,你还是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容光焕发。” “被一个巫师这样称赞真是我的荣幸,”克拉伦斯朗爽的大笑着,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了几笔,“按惯例,一份苹果派,还要其他的什么?” “等一等,哈利?” “柠檬汁就好,先生。” “两杯柠檬汁,其中一杯多放糖。” 店主离开后,哈利踌躇的望向年长的巫师。 “莫德斯特先生不是个巫师吗?”他问。 “不,他是个麻瓜,与妻子结婚后搬到了达努山谷。”邓布利多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微微侧头享受夏日午后的阳光。 “我想麻瓜可以与巫师和平共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让麻瓜知道我们的存在呢,先生——先生?” 老人把目光从窗外转回,轻咳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 “哦,抱歉,哈利。可你得理解老年人的怪癖,当一个人日渐老迈时,总是格外容易感怀过往。” 哈利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苹果树,碧绿的枝叶间偶尔能见到一只红彤彤的果子露出头来。 “……那时候我自己也还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唔,那是一段非常好的日子,非常好……隔壁夫人的院子里有一棵茂盛的苹果树,树下柔软的草坪正合适野餐和小憩;而在那位女士家中吃到的苹果派,则是我所能说出最令人怀念的美味。” 老人镜片后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失却了平日里的坚硬,神色柔和缱绻一如轻抚沙滩的潮汐。 陌生的邓布利多让哈利有些手足无措,但下一秒,年长的巫师对他眨眨眼,于是那位坚韧而风趣的伟大白巫师又回来了。 “试试新出炉的苹果派,莫德斯特先生的手艺很不错,我们还可以外带一份作为晚餐时的甜品。” --------------------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和手指:小蓝忘了原著里怎么说,但据说狼人的判断方式是通过瞳孔和手指,当他们变成人时,食指和中指一样长(当然更常见的说法是手掌有毛发,眉毛连在一起,可作者觉得这样略丑……) *狼毒药剂:这又是设定问题了,当初原著中说斯内普能熬制狼毒药剂,但并没有提出这副药的发明时间,所以我们默认为这时还没有任何治疗狼人的特效药。 (其实那本书是个大伏笔,至于是什么——你们猜啊。猜不出就等我往下写到它。→_→) 第26章 Citronella* 众所周知,勒梅先生是20世纪最了不起的炼金术师;但少有人知道在冠上勒梅的姓氏前,佩雷内尔也是一位出色的魔药大师。这位夫人在两个孩子的暑期魔药作业上给予了极大的帮助,甚至允许孩子们随意使用自己魔药间里的材料练习。 当勒梅夫人手把手教孩子们制作缓和剂时,邓布利多正在一旁熬制一副用于固定魔法效果的稳定药水,他趁着勒梅夫人走去材料柜寻找嚏根草糖浆时,笑眯眯的教给两人一个快速研磨月长石粉末的小窍门。 “佩雷内尔之所以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魔药大师,所倚仗的不仅仅是她的能力与天赋,更在于她对待魔药材料的态度——”邓布利多分神注意自己的坩埚,抖动手腕把三滴龙血加入坩埚中沸腾的液体里,“知识并不是只能在教学中习得,你们很快会了解到这个。” “阿不思,你在和小伙子们说我什么?”勒梅夫人拿着一只大肚瓶子穿过房间,将里面的内容物倒入桌角一只稍小的水晶瓶里,“要是被我知道你告诉了他们什么不好的事,你在就再也别想在晚饭上见到甜食。” “只是一些有用的小窍门,佩雷内尔。”被瞪视的人耸耸肩,“瞧,孩子们,永远别得罪厨师,这是金玉良言,无论何时。” 第二天清早,勒梅夫人早早敲响了男孩子们的房门,请他们帮忙采集香茅草,在太阳升起前采摘的香茅草,汁液可以被用于制作治疗慢性咳嗽的药剂。 坎蒂丝的父亲在勒梅夫人这里长期订购止咳药剂,后者在每月中旬定时为酒馆老板送去一大瓶药水。 香茅草长在屋后的阴凉处,这些植物会散发出浓郁的柠檬气味。哈利十分享受从根部割断它们的过程,汤姆则不是很喜欢这种慢吞吞的方式,他拔出魔杖,尝试用一个切割咒简化步骤。 “噢,等一等,我的小先生,你不能用魔法收割它们,材料的采集是项精细的工作。”勒梅夫人浅笑着挡住少年手中的魔杖,“植物是敏感的,它们被摘下时所感知到的心情,将会使它们所能发挥的效果天差地别。” -- 第59页 黑眼睛里流露出不置可否的神色,但汤姆依旧听话的点头,蹲下身认真的用锡器将那些细长叶片齐根割下。 “你还是缺少珍惜这些药草的心情,汤姆,”勒梅夫人从她的工作中抬起头来,慈祥的注视他,“但对第一次做这件事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勒梅夫人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呆在她的坩埚旁,搅拌药水直至它从浅蓝逐渐变深至接近漆黑的颜色,待靛蓝色的药水冷却后装进一只扁圆形的瓶子,拜托两人送去莫德斯特先生的酒馆。 汤姆不是很愿意做这份工作,他认为送一份魔药不需要两个人,毕竟哪怕最莽撞的格兰芬多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走路就拿不稳手里的东西——每天下午是勒梅先生固定的工作时间,这几天都跟随长者学习炼金术的汤姆显然不想错过这个。 但女士坚持要两个孩子一起出门,在她的观念里,少年人不应该像垂暮的老者一样整日留在家中。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坎蒂丝与萨格斯家的独生女,哈利奇怪的注意到前者正在忙碌的捡着什么,直到走近才发觉恐怕这里不久前又发生了一场碰撞事故。写满字的羊皮纸飞得到处都是;而仿佛用铸铁浇筑而成的、冷淡刻板的女声也清楚传入两人耳中。 “……把火蜥蜴血加入有两耳草的魔药里会发生爆炸,一年级的学生都知道这点。” “书上这样写……但我母亲熬制魔药时,确实、确实同时使用这两种材料。” “所以她炸死了自己,”阿西娜不耐烦的挥挥手,将黑色短发朝耳后拢了拢,“只有你才相信她是个魔药天才,最好早日从你愚蠢的幻想里清醒过来,莫德斯特小姐,如果你不想也死在一锅魔药里。” 汤姆弯腰捡起几张落在脚边的手稿,飞快浏览过羊皮纸上圆滑的花体字。 “萨格斯小姐,不知你是否记得1760年被魔法部禁止流通的生命药剂?”黑发的斯莱特林假笑着挑起眉毛,“两耳草和草蜻蛉切碎,与其他原料一起熬制三十天后以人鱼眼泪作为中和剂,逆时针搅拌药水并加入火蜥蜴血,成熟的药剂呈金红色,可以将灵魂固定在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体上。” 他走上前,把手稿和止咳魔药一起交给双眼泛红的坎蒂丝。 “这是勒梅夫人托我们带给莫德斯特先生的药水,”他说,“既然在这里遇见他的女儿,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等一下,汤姆……”那位赫奇帕奇姑娘涨红了脸,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几乎又把怀里的手稿再次摔在地上,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开了个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汤姆停下步子,视线落在对方手里那卷羊皮纸上,“鉴于生命药剂的完整配方早已被销毁,莫德斯特小姐,我得说,虽然你在魔药这方面毫无建树,但你的母亲确实是个天才。” 哈利并没有和汤姆一同离开,他留下来帮助坎蒂丝收拾散落四处的羊皮纸。做着相同事情的还有阿西娜,自从被低自己一届的学生驳倒后,这位拉文克劳的脸色就阴沉得可怕,捡起最后一张羊皮纸后,她不发一言扭头便走。 整理工作并不十分繁复,羊皮纸的下方已经被仔细用深绿色墨水标出页码,坎蒂丝把最后一张纸放回它该在的位置,取出一条细麻绳将手稿捆扎好。 “……帮我把它交给汤姆好吗?”足有五英寸厚的羊皮纸被放到哈利手中,坎蒂丝盯着最上层的一个签名看了一会儿,小声道,“这是我母亲生前所记录的魔药笔记,我希望它能被真正懂得它价值的人保留。” 哈利有些迟疑是否能代替汤姆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但坎蒂丝坚持自己的看法,他也只能妥协。 试图说服一个赫奇帕奇改变主意是不明智的。 一旦赫奇帕奇下定什么决心,他们的固执足以让最脾气最臭的强硬派甘拜下风。 回到橡树下的木屋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哈利按照勒梅夫人的指点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幽深的走廊尽头飘浮着两盏温暖的橘黄色火焰;他小心走下过窄的台阶,实验室的门上并没有设置静音咒,隐约能听到尼可勒梅苍老的声音。 “……那是该被谴责的东西。” 哈利抬手敲门,木门应声而开,勒梅先生叹息着在他面前走过,将一个木盒放进试验台下方的抽屉。 “你在炼金术上的天赋我生平仅见,所以不要继续深究,我不能毁了你。”老人直起身子,出神的注视被合拢的格子。 汤姆迅速的看了眼门口,犹豫了片刻:“但是,先生——” “这件事最好就此告一段落。”勒梅先生严肃地说,轻拍少年的肩膀,“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久等。” 汤姆点点头,示意哈利到屋子里稍微空旷的地方说话。 “哈利?” “坎蒂丝决定把母亲的手稿送给你,”哈利举起沉重的羊皮纸,郑重地把它们交到另一人手上,“我只是来转达这件事,你该找个时间去亲自道谢。” 少年用指尖擦过羊皮纸边缘,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请勒梅先生允许他在这个下午请假整理手稿。 哈利没明白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后半句话,可看汤姆的样子又像是很重视坎蒂丝的赠予。然后他放弃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在书房里找到一本珍稀动物图册,坐在后院的橡树下悠闲的翻看,打算靠这个消磨整个下午。 -- 第60页 从枝叶缝隙里漏下的阳光打在书页上,金色的光斑轻快的跳动着,仲夏午后炎热的天气格外催人困倦。 少年打了个呵欠,把图册往后翻了一页,糊成一团的脑子已经分不清图片里耀武扬威跺着蹄子的生物是独角兽还是双角兽,甚至在他尚未意识到时,就倚在树干上沉入梦乡。 那些跳动着的光斑又回来了,它们围绕在哈利身边,上下振动着,但每当他伸手想要捉住它们,这些小东西却调皮的从少年指尖溜走。毫无征兆的,原本硬币大小的光点突然膨胀到极致,边缘逐渐融合形成一个密封的空间。 哈利现在处于一个发光体内部,四周光芒耀目,他却无论如何不愿闭上眼,直到视野在强光中模糊。 恍惚中眼前晃过一抹浓郁的黑色,纯粹幽深得令人沉迷。 那究竟是黑湖最深处的水滴,抑或是子夜最尽头的碎片? 一个人影在光中浮现,哈利努力睁大双眼,却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轮廓。他看着那暗色的影子一步步接近,内心叫嚣着逃离,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原地。 他半阖眼帘,微微昂起头迎接另一双唇,如同迎接无法逃离的宿命。 唇上熟悉的触感惹人心悸,只是少了记忆中冰冷而苦涩的部分,取而代之的是美好到极致的温暖,将灵魂角落隐晦的褶皱丝丝熨帖。 香茅的芳香若有似无,一如同样朦胧的梦境,将人层层缠绕。 哈利从梦中惊醒,迟疑的抬手按住嘴唇,鼻端仿佛还残留着香茅草清浅的柠檬香。 -------------------- 作者有话要说: *Citronella:香茅草,当题目里出现某种花时,你往往需要知道它的花语——虽然不知道也不打紧。 *哈利的梦:你们猜那究竟是否仅仅是个梦?以自己的想法为准吧。虽然作者也有自己的想法XD (只涨收不涨评啊……一群懒人。) 第27章 Chapter26:The Mirror of Erised 几天后,哈利与汤姆接到了阿西娜萨格斯的信函,信件送到时勒梅家刚刚结束早饭,几人围坐在桌边喝茶,信使的到来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楼上传来的尖利鸣叫与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清晨安逸的休息时间,哈利惊异的望向汤姆,只是从后者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惑。 少年们放下杯子跑上楼,在房间里看到一只渡鸦,那只黑色的大鸟正准备找点零食打发时间,阿布则拼命在它眼前拍打翅膀,阻止对方用尖锐的鸟喙把白蛇啄成两段。 哈利低声惊叫,急忙冲上前解救被一只飞禽逼入险境的霍格。 【梅林啊,您没事吧?】 被困在一只长条条爬行动物壳子里的精灵昂起脑袋躲开哈利的碰触,来回吞吐蛇信,几乎恼羞成怒的用尾尖拍打桌面—— 【如果真有什么是我永远做不到的,那一定是与拉文克劳和平共处——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鸟。】 “这里有一封信。”汤姆举起手臂,让渡鸦停在上面。 飞禽高傲的抬起右腿,允许少年取下脚上的信封。 汤姆仔细揭开封口处的火漆,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便笺。 “刻板的拉文克劳,”他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应该被放进陈列室作为学院象征展出。” “我猜她对你印象深刻。你那场了不起的演说完全令她哑口无言,我拿今天的焦糖布丁打赌,作为一个出色的拉文克劳,她绝不会经常经历这个。” 汤姆不置可否,把便笺递给另一人,后者就着他的手飞快扫过纸上的内容,写信者字迹工整,遣词用句之严谨完全可以作为论文范本。 “萨格斯家的下午茶?啊哦,那一定无聊透顶。”哈利夸张的吐吐舌头,“据说她的父母都是拉文克劳。” “要拒绝吗?” “当然不,汤姆,你不能这样随意拒绝别人的好意。” “我可没感觉到你说的‘好意’。”少年耸耸肩,却也不再坚持。 霍格倒是宁可留在房间里发霉也不想参加拉文克劳的茶会,哈利从未见过精灵如此坚定的反对什么事——对此他表示了足够的理解,毕竟被一只雀形目生物啄食,绝对是一个人所能经历最糟糕的噩梦。 萨格斯太太家位于山谷入口,右手边第三栋房子,屋顶被漆成海水的深蓝,院子里伫立着一株高大的橄榄树。哈利与汤姆依约到访时,阿西娜正捧着一本厚书看得入迷,漆黑的渡鸦停在她手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少女抬起头望向篱笆的方向,无机质般通透的蓝眼睛在二人脸上稍作停顿。 “很高兴你们接受我的邀请。”她起身为客人们打开院门,挥动魔杖从屋子里召唤圆桌和高脚凳,以及一套精美的骨瓷茶具。 阿西娜的祖母被老友邀请去一场茶话会,而萨格斯夫妇同样不在家中——他们忙于参加各类学术活动以至于没什么时间照顾女儿。阿西娜独自收拾好下午茶需要的全套工具,没有请男孩子们帮忙;每件器具都被摆放在最标准的位置,四个茶杯正好将圆桌四等分,就仿佛专门用尺子量过。 哈利拘谨的坐在凳子上,纠结于该把餐巾垫在胸口还是放在腿上,并深深怀疑自己决定的正确性,或许参加一个拉文克劳举行的茶会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坎蒂丝直到约定的时间过去五分钟才赶来,她气喘吁吁地扶着篱笆,不住向几人道歉。周末的酒馆比平时热闹,她在大堂里帮忙,以至于错过了时间。 -- 第61页 渡鸦从橄榄树上飞下,落在女孩子的肩头,发出关切的咔哒声,坎蒂丝轻声与它问好,轻抚大鸟的羽翼。 阿西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摩利甘从不亲近任何人。”她说,“进来吧,我预留了你的位置。” 当一个赫奇帕奇遇上拉文克劳,事件总会发展成某种灾难。 哈利发窘的看着阿西娜阻止坎蒂丝向杯子里倒牛奶,严肃的告知她应当将冲泡好的茶水加入牛奶中并添加少许砂糖,鉴于这才是真正标准的做法。 坎蒂丝慌张的道歉,试图将杯中的红茶清理一空,茶水剧烈的沸腾起来,飞溅得半张桌子上都是水渍。 汤姆不引人注意的皱了皱眉,将椅子向后退开几英寸。 哈利偷偷收回准备拿取切片柠檬的右手,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擅自往红茶里加柠檬可能也不是个好主意。 拉文克劳吹毛求疵的个性在阿西娜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让她的下午茶也无可挑剔。瓷杯中橙红色的液体宝石般剔透,在阳光下映出一圈圈金色光晕,如同国王头顶金灿灿的冠冕;舌尖上似乎能感觉到清晨刚被摘下、犹带着露水的圆叶薄荷与铃兰清新的气息。 “是锡兰高地的乌沃茶,”坎蒂丝把杯子捧在手心,双眼愉快的眯起,“真好,我第一次喝到这么纯正的乌沃茶。” “真高兴你喜欢,莫德斯特小姐。我的母亲更偏好大吉岭,这导致锡兰红茶不经常出现在桌面上。” 阿西娜转动桌子中央的塔盘,“我烤了些黄油饼干,你不能找到比这两者更和谐的一对,不过三明治应该优先——波特先生,水果塔最好被留在最后享用*。” 哈利讪讪的扯了扯嘴角,把手指移向下层的司康饼,余光偷偷观察主人的表情。 ——感谢梅林,这次对方没有反对。 “那个,阿……请问,我可以用教名称呼您吗,萨格斯小姐?” 得到应允后,坎蒂丝下意识吁出一口气,明显放松了许多。 “阿、阿西娜,你最近怎么样?”她微微抬头看向对方,指尖绕着发辫的尾部,“在山谷里的生活愉快吗?” “事实上,这五天里我在家中查阅了相关资料,在有中和剂存在的前提下,火蜥蜴血和两耳草确实可以被使用在一剂魔药里——莫德斯特小姐,我得为自己那一天的无知道歉。” “不……我是说,那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很少收到这种郑重道歉的赫奇帕奇涨红了脸,在凳子上不自在的挪了挪,用力摆动双手。 “我希望能够有机会拜读你母亲的手稿,她在魔药学上拥有的天资令人惊叹。” “很抱歉,呃……我把它送给汤姆了……”坎蒂丝几乎是求救般的将视线投向圆桌对面端坐的斯莱特林,“或许你们可以商量一下?” 阿西娜明了的点头,下一刻,那双玻璃似的蓝眼珠转向自己右手边的位置。 “能允许我在这段时间短暂的借用莫德斯特夫人的手稿吗?”她问,“如果你愿意加入对那些药方的研究,我会更高兴。” “我的荣幸。”汤姆假笑着举了举杯子。 这可能是汤姆里德尔头一次在同龄人中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直接导致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少年惯常的笑容都比平时深了几度。 哈利很高兴自己的同伴能结交新朋友,但他还是尽力避免只有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作为一个骨子里的格兰芬多,他宁可自己不要去当那个“多出来的轮子*”。 在达努山谷的最后一天,哈利应勒梅先生的请求去萨格斯太太家取一份满月草。不幸的是,阿西娜的父母临时有事出门,故而他不得不留在客厅里,被迫听了整下午有关龙血是否能被用于镇定类药剂的讨论。 两小时后,被龙血性质、分类以及它在魔药中作用机理荼毒得头昏脑涨的哈利抓着勒梅先生需要的一瓶满月草,迷迷糊糊的顺着小路往回走,差点拐上错误的岔路。 当他走到篱笆的矮门外时,突然瞥见木屋正对道路的窗户敞开着,窗台上不知被谁放了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下一双暗金色眼睛正紧盯着他。 哈利被吓了一跳,然后发觉那是一只蹲在窗台上的谷仓猫头鹰。 就在少年愣神的功夫,猫头鹰拍动翅膀,从他头顶掠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邓布利多正坐在客厅的扶手椅里读一封信,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老人抬起头,把信纸折好放进怀里。 “先生,我看到那只猫头鹰,”哈利在玄关踢掉鞋子,询问的看向对方“它是来送学校今年的书单吗?” “我想那个恐怕要等一等,今年卡纳教授因为年迈而辞去了古代魔文学的职位,阿芒多还在寻找他的继任者。”邓布利多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不过,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我们明早出发去霍格沃茨。” 男孩子们比平时更早的被勒梅夫人赶上楼休息,使用洲际飞路网是件消耗体力的工作,他们最好早早上床睡觉以保证自己精力充沛——如果哈利没有把自己的铜天平忘在楼下。 “……我记得我下午时确实把它放在箱子里了。”哈利尽可能压低声音,以防打扰其他人,勒梅夫妇是健□□活方式的坚定拥护者,如果没有意外,都会在九点钟前回到卧室。 “我看你根本记不清自己把什么拿出来过。”汤姆从鼻子里哼了声,努力用魔杖尖的光芒扫过试验台更远处的角落,“看那里,蛞蝓粘液后面,是不是你的天平?” -- 第62页 “我看看……就是它,现在咱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黑发的斯莱特林抓抓脑袋,咕哝了句什么,挥动魔杖让荧光稍微变暗。 两人小心翼翼走过漆黑一片的客厅时,哈利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身后的少年示意他看向左手边的方向,走廊尽头书房的门没有闭紧,门缝里透出暗淡的光 汤姆熄灭魔杖的光,踮起脚顺着走廊走向木门,后背靠上右侧的墙壁,安静的靠近那丝微光。哈利不太赞同这种偷听的做法,但身体比头脑更快的跟随汤姆贴在墙上,眯起一只眼从门缝里偷看书房里的情况。 房间里只有尼可勒梅与邓布利多二人,他们隔着堆满了书的方桌相对而坐,桌面上放着的高脚油灯是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 尼可勒梅干枯的手上似乎拿着一张纸,当老人开口时,哈利注意到他的声音里罕见的带着指责:“阿不思,这不像你。” “但这正是我。” 邓布利多疲倦的闭上眼,油灯昏黄的光芒打在他已经生出皱纹的侧脸上,鲜艳的红褐色长发失却了往日的光泽。 他叹了口气,手指沿着鼻梁将镜框推得更高:“尼可,你知道阿不思邓布利多一直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或许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这种念头如同湖面倒映的月影,它很诱人。” “你在等待奇迹?” “不,我在等着自己绝望。唯独我不能在这件事上逃避,既然我开始了它,便要结束它。” “你正在杀死自己,阿不思。”年迈的炼金术大师双手指尖相抵,注视着自己年轻的合作者、朋友和知己,忽然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你们应该早早上床休息,孩子们,鉴于明天可能要经历一场令人不怎么愉快的旅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门突然敞开,两个少年从门后滚出来,在地上摔作一堆。 邓布利多抽出他的魔杖,帮两人加了个软垫咒。 “哦,让我们看看,谁是佩克家的捣蛋鬼*?”老人用惯常所有的,带着笑意和感叹的声音开口,镜片后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慈祥的光。 “呃……我把天平忘在楼下了,并不是故意想要偷听……我很抱歉,先生。”哈利不安的移开眼,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精力充沛的男孩子总是会有睡不着的时候。正好有些有趣的东西,你们可以一起来看看,”勒梅耸耸肩,随即转向那红褐色头发的巫师,“我最初的打算是将它作为你的圣诞礼物,但我恐怕你现在就需要它。” 少年们跟随这位老人穿过房间,停在两排书架的空隙前,主人抬起魔杖敲了敲一处不显眼的符文,墙壁从中间开始消融,留下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入口。 “这是危险物品的实验室,”老人解释道,“我得有地方放置那些不那么稳定的炼金产品。” 走下一段不算短的楼梯,几人进入一间完全由青石砌成的房间,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几排架子,架子上零零落落放着些形状古怪的东西。 哈利的注意瞬间被房间尽头的巨大摆件吸引,有关那件物品的记忆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少年闭上眼都能说出它的样子。 那是一面气派的镜子,高大的金色镜框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底部有两只爪子作为支撑。 “这是我今年一直在研究的东西,我把它叫做魔镜,人们可以在其中见到自己所期待的事物。”勒梅先生向其他人介绍自己的发明,举起魔杖点亮屋顶的魔法灯,“应该在镜框顶部镌刻一行铭文作为警示,但我还没想好要写些什么。” 哈利朝镜子的方向迈了两步。 即使已经与波特家族有过接触,但那并不能冲淡他对家人的怀念。 镜子忠实的倒映出少年内心的渴望,他的父母和其他家人出现在镜子里。他们围成一圈微笑着,两个黑发青年在人群中央拥吻—— 等等,他没想过这个! 哈利像被火焰燎到一般跳开,清楚的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液不受控制的涌上脸颊,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胸口。 他被钉在原地,耳朵里充斥着血脉鼓动的声音,直到邓布利多平静的音调穿透那些嘈杂的噪声。 “……我觉得这完美的过分了,甚至让人感觉不到真实。” “但它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喘息的空间,如果你把一根皮筋绷得太紧,它终有一天会断裂。” “我会好好照管自己的性命,尼可,直至一切终结。” 勒梅沉重而缓慢的吐了口气,出神的盯着镜框顶部卷曲的花纹:“这就是长寿的坏处……我总得看到那些我不想看的事。当然,坏事不会有好事多,但一旦把它们放在天平两端,就好比同时称量铸铁和棉花。” “别这么说,事实上我们可以把那些棉花浸过水。” 邓布利多用指尖转动魔杖,随着他的动作,精美的铜版体*字母一个个浮现在镜子顶端。 “我想我们可以结束夜晚的探险活动了,”邓布利多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或许你们会愿意付出一切得到这面镜子,但它不值得,魔镜不会告诉我们实情。” 哈利允许自己发出半声叹息:“我知道的,先生,我们不能一直看着这些幻想,那没有任何价值。” “毫无价值?不,我认为这正是魔镜了不起的地方。”汤姆走上前,着迷的抚摸镜框边缘金色的雕花,“它提醒我们需要为之努力的事。” -- 第63页 -------------------- 作者有话要说: *水果塔该被留在最后:当你在下午茶上吃点心,正确的顺序是由咸到甜,也就是三明治→黄油饼干、海绵蛋糕、司康饼类→水果塔(这个最甜) *多出来的轮子:the fifth wheel,多余的人。 *佩克家的捣蛋鬼:Peck’s bad boy,捣蛋鬼。这算是个惯用法,形容那些用言行使人尴尬的小孩。 *铜版体:你们没看错,这玩意儿叫做copperplate体,其实是没有标准汉译的,大部分人都统称为花体,其实很有老邓写字时圈圈套圈圈的范儿。 (认真指↑这周末双更哟,有没有觉得看得很过瘾?) 第28章 The Adytum 跨国飞路网大概是一个人所能想象最糟糕的旅行方式——与被丢进滚筒洗衣机一样糟——直到回到霍格沃茨的第三天,哈利脸上被箱子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与霍格沃茨的其他教授不同,邓布利多并不会在每个假期回家,他偶尔被邀请参与一些学术活动,或者像之前那样拜访旧友。但大部分时间,这位年长的巫师习惯于留在学校里,喝茶、读书、做一些杂事。 这让哈利偶尔会产生错觉,把老人误认作城堡里的一个幽灵;事实上除了颜色更鲜艳外,他与那些珍珠白色的雾气没有其他本质的区别。 当整幢城堡只有两个学生时,这座历史悠久而神秘的建筑物就变成了一个绝佳的探险场所。学期中的一些规矩可以不用被严格遵守,过于闲暇的时间让哈利体内属于格兰芬多的血液再次沸腾,他拉着汤姆仔细探索学校里那些隐蔽的角落,寻找每一条熟悉不熟悉的密道与房间。 汤姆难得没有就此提出反对意见,或许半大男孩的骨子里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冒险因子,他甚至没太多作考虑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一如绿眼睛格兰芬多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少年们在每个夜晚携手穿过空旷的走廊,穿过那些摇曳的火光、沉睡的画像、交错的暗影。皮皮鬼大叫着从墙壁里钻出,尖声吹着口哨,故意指给他们错误的岔路,有些生锈的盔甲吱嘎作响。 普林格几次威胁要把两个学生的恶劣行径告知学校教授,但邓布利多显然更喜欢在这种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少,当哈利帮助老人整理变形课材料时,总是会听到对方随口提起普林格最喜欢的几条巡夜路线。 学生们返校的当晚,坎蒂丝趁着宵禁前找到哈利,塞给他两大包家中自制的乳脂软糖。 “阿西娜已经有一份了,”她说,“这是你和汤姆的。” 鉴于黑发的斯莱特林对甜食实在不太热衷,哈利得到了双份的糖果,回到寝室后,他大方的把它们拿出来给其他舍友分享。 迪伦拣出一块个头最大的软糖丢进嘴里,一脸好奇的守着哈利上下打量。 “那个栗色长发的赫奇帕奇——是你的女朋友?” “不,只是一个朋友。” “我倒是觉得她肯定对你有那么点意思,不然怎么会主动送你软糖?” “事实上她送了我们三个人每人一份,”哈利把包装袋扎起,收进箱子里,“汤姆不喜欢吃糖,所以我有两份。” “汤姆汤姆汤姆——每天都是汤姆。”迪伦拉长了调子,用肩膀挤开其他人,神秘兮兮的把哈利扯到墙角,“说老实话,你和他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超越友谊的关系?” “没有……呃,实话是我不知道。”他在对方怀疑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最后举了白旗。 “不知道?”迪伦夸张的重复他的话,尾音带着明显的上扬。 “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没什么把握。” “……好吧,我早该知道的,哥们儿,有的时候你就像个斯莱特林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哈利没接话。 确实,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两人间究竟是朋友或是其他的什么关系……或者,如果拿出一个格兰芬多最大的勇气与坦诚,他就能承认自己心里在很早以前已经有了汤姆的一块位置。 可是汤姆呢?汤姆把哈利当什么? 势均力敌的对手?推心置腹的朋友?亲密无间的家人抑或是……恋人? 哈利不知道。 而且他同样不是非常想知道。毕竟,如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保留这份感情。 塔楼上的小插曲很快被哈利塞到脑后,连续数周的魁地奇训练几乎占据了他日常生活中除去学习休息外的大部分时间。 他最后还是被查理斯说服参与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因为年纪太小而暂时作为找球手候补。这一年是查理斯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学年,他期望能够作为格兰芬多的队长最后一次捧起魁地奇奖杯,为自己七年的学生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为此,整个球队的训练量在赛季到来前几乎翻了一番,新加入球队并且飞行天赋惊人的哈利更是被当做重点关照对象;巨大的训练量让他现在只要合上眼,就能看到黑暗中掠过无数亮闪闪的金色飞贼。 这种疲倦状态也有些好处,至少现在哈利的脑子里干净的像块白板,上面标出了每周的课程表,空余时间则挤满了训练日程,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整天被另一个人占据所有思考的空间。 直到他结束了周五的魁地奇训练,准备回到格兰芬多的塔楼时,偶然遇到汤姆与阿西娜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哈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周之久没有在三餐或课堂之外的地方见到对方,而SS俱乐部也因为时间和训练冲突而缺席了三周之久。 -- 第64页 哈利躲过脚下突然消失的台阶,加快脚步朝二人所在的走廊赶去。 “汤姆,最近怎么样,我很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谁让哈利波特是大忙人,”汤姆将手中的几本书与阿西娜带来的交换,抬起头用审视的眼光来回打量他,“严厉的要求代表了更大的期许,不是吗,魁地奇的未来之星?” “嘿,别这么刻薄。要知道我喜欢魁地奇,就像你喜欢那些大部头的论著,我只是想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些。” “为什么我会知道?既然你从不曾与我谈起这些事。” 汤姆眯起双眼,抱起他的书打算离开。 “等一等,汤姆。”哈利向前迈出一步挡在走廊中央,“我想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三把扫帚喝杯黄油啤酒,就走独眼女巫身后那条密道怎么样?想想看,我们一个月前就发现了它,可它竟然直到现在还没有被派上任何用场——” “我得提醒你,波特先生,就在三分钟之前,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周末的计划,擅自更改日程是庸人的做法。”阿西娜微微昂起下巴,不耐烦的打断他,“但图书馆的学生太多,会打扰我的思考。所以等你能找到另外一个适合阅读的地方,再提这件事也不迟。” 说着,她推开挡路的格兰芬多,径自走向拉文克劳的休息室,只留给男孩子们一个冷硬的背影。 “哇哦。”哈利不自觉的发出感慨,神色复杂的看着另一人,“你是如何与她和睦相处的?阿西娜根本不在乎除了书本以外的任何事。” “诀窍就是除了书本外,什么都别聊。”黑发的斯莱特林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语气倒不似开始那般咄咄逼人,“我的观点与萨格斯小姐相似,毕竟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可以享受霍格莫德村的周末,而且平时那里的游客也太多,如果你真的想去三把扫帚,或许圣诞节是更合适的时机。” “好吧,那么我是否能认为,我们可以一起度过这个周末?”哈利追问道。 “明天不行,下午我要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俱乐部,而上周的SS结束时,阿布拉克萨斯指定我为明晚的授课人,至于早上——我猜每逢周末,格兰芬多从来不在午餐前起床?” 斯莱特林总是有本事让人无法反驳。 格兰芬多少年揉着他的卷发,叹了口气。 “那周日呢?”他问,“你还有其他安排吗?” “我无所谓,只要你不介意一整天阅读无聊的书目。” 第二天,哈利正如汤姆所描述的那样睡到午饭时,他爬起来简单的洗漱,叫醒隔壁床的迪伦下楼去大礼堂用餐,然后用了一个下午和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舍友一起玩噼里啪啦爆炸牌。 至于教授们布置的论文?他将有一整个周日的时间可以完成它们。 周日早上,哈利特意起了个大早,站在衣橱前拿出不多的几件衣服在身上比划。 被穿衣镜喋喋不休的评论吵醒的迪伦从床帘后探出半个脑袋,迷迷糊糊地揉着眼。 “已经中午了吗?” “哦,亲爱的,你的头发需要打理——” “抱歉。”哈利抓起枕边的魔杖,给穿衣镜丢了一个静音咒,“我和朋友们约好了要一起出去——你觉得我穿哪件袍子比较好?”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袍子只有季节上的区别。” “但是这件会不会看起来挺括一点?” “得了吧,哈利,你现在的语气活像要赴一场约会。”没睡饱的男生咕咕哝哝的钻回四柱床里,“随便你穿哪件,谁在乎。” 当哈利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前几秒赶到图书馆外的走廊时,阿西娜正靠在墙上翻看一本咒语书,汤姆则站在稍远些的窗口,与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坎蒂丝聊天。 坎蒂丝首先看到从走廊尽头跑来的哈利,她轻轻扯了扯汤姆的袖口,好引起他的注意。 “哈利,那些软糖怎么样?”她离开倚靠的窗台,期待的看着对方,“汤姆说他很喜欢。” “我也这么认为。”少年的绿眼睛愉悦的弯起,不打算挑破斯莱特林善意的谎言,“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少女的双眼亮了亮:“真的?那我圣诞节回家时,可以多做一些加入酒吧的菜单里,山谷里有几个喜欢甜食的客人,总是嫌店里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小甜点。” “我想他们会喜欢的——你要和我们一起来吗,我知道一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坎蒂丝受宠若惊的接受了他的建议,感激的神情反而让提议者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哈利清了清嗓子,带头走向走廊另一端的旋梯:“咱们走这边,我前几天听寝室的其他人提起过,城堡八楼有一个可以满足人们任何要求的房间。” 当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八层的挂毯旁边时,哈利的打算是要求一间私人图书馆,但当他开始在挂毯前踱步,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我需要一个属于格兰芬多、斯莱特林、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的房间。 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扇古老的雕花木门,门上雕刻着四大学院的院徽,围绕着正中三个闪闪发亮的金字。 ——为了未来*。 汤姆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屋子更像一个休息室,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巨大的书架取代了西侧的墙壁一直延伸到房顶;房间中央有两张长沙发以及两张单人沙发,宽大的茶几上甚至散落着几份打开的手札,旁边放着打开的墨水瓶与未来得及收起的羽毛笔,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下一刻就会推门而入继续他的研究。 -- 第65页 整个空间以柔和的暖黄为基调,其他各种颜色的小物件点缀其中,温馨如一场从远古传诵至今的歌谣。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未来:For the future,别忘了四位创始人建立城堡的初衷。 小蓝结束了另一篇,所以回来继续挖坑了╮(╯▽╰)╭ 第29章 Malfoy 哈利从没想过能再次见到曾经的“老朋友”。 少年熟悉伏地魔的蛇正如熟悉伏地魔本身,他甚至意外借用过对方的眼睛,虽说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所以当那条花纹熟悉的蛇出现在眼前时,哈利几乎把手中的魁地奇杂志摔在地上。 “那是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不那么惊恐。 “一条蛇……不要表现的像你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哦当然,我知道——我认出来那是一条蛇,”哈利虚弱的回答,“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黑湖边的一个石缝里,她似乎对蛇佬腔很感兴趣。】 【我第一次见到有两条腿的生物说我们的话。】那只冷血动物接话道,【这可真有趣。】 【那听起来确实不赖,你叫什么名字,蛇小姐?】 【纳吉尼,汤姆叫我纳吉尼。噢,你要更符合我的审美,瞧瞧那对绿眼睛,多像大山雀背部亮闪闪的羽毛?那种鸟实在美味极了……可惜我已经答应汤姆要跟着他,一条蛇是不能食言的,但趁现在和你多说几句话应该没关系。】 蝰蛇支起她的尖脑袋,有着棱形花纹的纤细身体愉快的摇动,试图从现在的栖息处爬上哈利的手臂。 汤姆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 纳吉尼发出遗憾的嘶声。 【永别了,我美丽的绿眼睛。】她悲哀的卷起尾尖,【我会想念你的。】 “我想我们可以把她丢去给霍格作伴。”汤姆说,“那条白蛇大约会很高兴看到同类,每天睡觉可无聊透了。” “不,我觉得他不会高兴的。”哈利飞快的答道,“他有阳光和一小块温暖的空地就足够了。” 纳吉尼如今的身材不过是哈利记忆里的几百分之一,但却比她成年后话唠了几百倍,汤姆很快就开始嫌弃这条没有片刻安静的蝰蛇,但纳吉尼无论如何要坚持她陪伴小斯莱特林的“誓言”。 一人一蛇讨价还价到近五点,最后,汤姆黑着脸下楼去礼堂用餐,胳膊上挂着他的新宠物。 哈利从没有何时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哪怕把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拗不过一条蛇。 所幸除了一天不间断的噪音外,蛇小姐还给汤姆带来了其他东西。 比一个蛇佬腔更令人敬畏的,是一个能与毒蛇沟通的蛇佬腔。大部分斯莱特林的学生已经在暗中承认了汤姆的身份,每当黑发少年在走廊上走过,总有一些人跟在他身后。 哈利猜测这应该是对方的本意,只是一向无往不利的斯莱特林这次失手挑错了搭档。 他小心往墙角一套盔甲的影子里缩了缩,躲进一群人视线的死角,目送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 梅林在上,他一点都不想陪汤姆一起被斯莱特林们围观,无论他有多么希望和少年搭话,都应该放在私人时间。 “出来吧,他们走了。” 迪伦踮起脚,仔细确认最后一片袍角也消失在视线里,转过头拍拍朋友的肩膀:“你到底在躲什么?难道你跑去和汤姆告白被拒绝了?” “都说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哈利从那一堆沾满灰尘和锈迹的金属后方钻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把自己被勾住的袍子解开,“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跑去和汤姆打招呼,可我又不想让他以为我一直假装看不见他。” “理论上说,逃避最容易引起误会。”淡漠的女声插入两人的谈话中,系着蓝领带的少女站在盔甲另一侧,低头浏览一张写满了书名的羊皮纸,“这是愚蠢的做法,波特先生。” “阿西娜?你怎么在……我是说,早上好。” 拉文克劳少女点点头,甚至没在对方身上浪费一点注意力,依旧垂着头认真检阅自己的书单。 “早安。”她毫无感情的回应道,“昨天下午第四节 课结束后,我去猫头鹰塔找摩利甘,想要下单购买一些魔药原料。不幸的是,它和你的卜鸟打了起来,并因此弄伤了后者的翅膀。我带卜鸟去了里斯本夫人那里,也已经做了治疗,如果有必要,我会支付相应的赔偿。” “呃,我想那没关系,你不需要为此补偿什么。”哈利做了个吞咽动作,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总是应付不来阿西娜,“只不过能不能先告诉我,阿布伤的严重吗?” “里斯本夫人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它的翅膀今晚就能完全痊愈,你应当去看看它。” 阿西娜用她苍白的手指仔细将羊皮纸卷起,大步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梅林啊,我觉得你刚刚被宣读了一张魔法部的传票,”迪伦把后背紧贴在墙上给少女让路,一脸惊恐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拉文克劳都是这样吗?” “不,我想大部分拉文克劳都十分容易相处。”哈利允许自己松口气,“阿西娜是个特例。” 迪伦用手指胡乱梳理他不听话的棕色卷发,今天少年起得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和牢不可破咒一样稳固的生物钟使这个格兰芬多一直有些昏沉。 -- 第66页 “我猜我最好提前去魔咒课补个觉,”他说,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我怀疑自己可能会在吃早饭时用餐刀割破手指。” 哈利担忧的看着对方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独自走下礼堂吃早饭。 在一楼的走廊上,哈利远远望见一只显眼的浅金色脑袋,只是还不等他走上前打招呼,那头熟悉的黑色乱发也出现在视野中。 “哟,这不是高贵的马尔福吗,可惜我今天没时间和你聊天,毕竟男学生会主席总是很忙碌。” 查理斯挡在阿布拉克萨斯面前,骄傲的昂起头,手指拨弄着胸前的主席徽章。 哈利呻-吟一声捂住额头。 他从不知道查理斯也会使用如此幼稚的挑衅,毕竟波特夫人的严厉家教足以将最难搞的顽劣孩童教育成绅士。 难道波特与马尔福生来就是要作对的? “……这个暑假多瑞亚无意中提起阿布拉克萨斯,稍微夸赞了马尔福下任家主的日常礼仪。”完全不想掺和这件丢脸事的乌瑟走过来,不住的揉捏太阳穴,“打那以后,查理斯就把对方当成了暗藏的情敌。” “但那根本不可能,不是吗?” “没办法,这是波特家的遗传,每当事情牵涉到自己喜欢的人,他们的大脑就会迅速退化到巨怪的程度。” 红发的高个子青年叹了口气,没什么干劲的抽出魔杖。 “你看着吧,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马尔福能无视查理斯的愚蠢行为——但那就像让家养小精灵停止工作一样不可能,所以我只期望查理斯还能保留一点智商,别在走廊上把事情闹大,我要做的正是在那之前阻止他。” 显然,他们不能期待一个马尔福会容忍来自格兰芬多的挑衅。 “说实在的,我不明白像波特先生这样不成熟的人是怎样得到其他学生的支持,难道因为你总是像仙子*一样把自己打理的闪闪发亮,才能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阿布拉克萨斯将双手背在身后,傲慢的上下打量面前的格兰芬多,夸张的语调立刻戳中了后者的痛处。 “你这个狡诈的——” “早上好,查理斯,还有马尔福学长。” 哈利从不显眼的拐角跳出来,大声与两人问好,希望自己能赶在事件恶化前打断他们。 查理斯难以忍受的皱起眉头,听到自己的名字与假想敌出现在一起,对一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场噩梦。 “这种人可不值得交好,哈利,马尔福们是虚伪的化身。” “别为我担心,查理斯,我完全清楚站在自己对面的是谁。”哈利对着另一个波特露出笑容,“只不过现在早饭差不多已经开始了,我想你会希望在第一时间收到猫头鹰。” 猫头鹰的杀伤力超出了哈利最好的预期,查理斯只是愣了片刻,而后甩下其他人直奔格兰芬多的长桌。 “好在你不是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这消息真令人振奋。”被无辜卷入的马尔福继承人耸耸肩,转向身后的少年。 后者咳了两声。 “很久不见,马尔福学长。” “确实很久不见,小格兰芬多。”金发的斯莱特林矜持的微微颔首,“自这学期开始以来,我很少在俱乐部上见到你的身影。” “抱歉,这段时间我有太多的魁地奇训练,”哈利有些尴尬,“直到赛季结束后才会有足够的空余时间。” “充足的训练是得到优异成绩的前提,但我个人建议你最好不要缺席明晚的活动,”阿布拉克萨斯慢吞吞的说,“鉴于你可能会得到很重要的消息。” 一个马尔福或许可以不说实话,但他们不会使用毫无意义的谎言。 当周六晚上,哈利结束了魁地奇训练赶到作为聚会地点的空教室时,距离俱乐部开始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他走到房间后方的角落,找到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往自己头上丢了几个清洁咒。 “再次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件令人愉悦的事,小格兰芬多。” 慢吞吞的调子在他身后响起,哈利转过身,不意外的看见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发。 阿布拉克萨斯似乎笃定了对方会前来听那个“重要的消息”,他悠闲的走到少年身边,直接坐在桌面上,一双长腿优雅的交叠。 “觉得今天的课程怎么样?沃尔布加出自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她在黑魔法上的造诣,连许多男巫也难以望其项背。” “马尔福,你知道我并非为此而来。” “噢,噢,不要太急躁,年轻人要学会沉住气,耐心些总没坏处。”阿布拉克萨斯伸展双腿,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你知道密室吗?” “密室?” “据说斯莱特林离开霍格沃茨前,曾经在城堡中设下一个密室,要等他的继承人回到此处,清洗学校中不洁的血脉……别把它当睡前故事,密室是存在的,小格兰芬多,那是十分危险的东西。” 哈利的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有预感对方将要继续的话题是什么。 “汤姆想要打开密室?”他问,放弃了与对方兜圈子,“可他不会那样做,他不是真想杀死那些非纯血的巫师……不是吗?” “但他想要获得力量。里德尔拥有一个斯莱特林所能拥有最大的欲望和野心,他想要用一个铁证,向所有人宣告他所继承的血统。”青年用一种近乎赞叹的语调冷静的分析着原因,“没人知道密室里究竟藏了什么,未知的力量对斯莱特林而言很有诱惑力,大部分人都会愿意为此冒险。” -- 第67页 “包括你?” “不,马尔福向来小心谨慎。” “你这次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阿布拉克萨斯?”哈利盯着讲台上用黑魔法操纵白鼠的斯莱特林女生,上一次他为类似的东西支付了部分忠诚,而马尔福这次所带来的情报比那个珍贵百倍。 “事实上什么都不需要,如果必须要一个交换条件,我希望你阻止他。” 哈利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 “那么,阿布拉克萨斯,现在你站在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事?是汤姆的合作者?还是……他的朋友?” “朋友?噢,那并不是——并不完全是。他还不够资格,但已经值得我支付一些额外的代价。”阿布拉克萨斯晃了晃指尖,脸上带着他惯常的假笑,“至少值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 -------------------- 作者有话要说: *仙子:详见《神奇动物在哪里》。 第30章 The Joker 虽然阿布拉克萨斯最后特别强调了密室的事情只是“可能”会发生,但能让马尔福严肃的拿到台面上说出来,这个前缀就要更改为“非常可能”。 当他踏入格兰芬多的塔楼,哈利把自己抛进柔软的床铺里,双眼盯着四柱床顶端猩红色的床帐出神。 他必须阻止汤姆的行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对方面前开始这个话题……暴露阿布拉克萨斯显然不明智,而暴露自己来自未来的事实—— 只是糟糕与更糟的区别。 【你看起来不太好,】床脚传来鳞片刮擦在羊皮纸上所发出的轻微沙沙声,【那个斯莱特林又闹出了什么麻烦?】 【汤姆很有可能在寻找斯莱特林留下的密室。】哈利闭了闭眼,话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当然,也或许是我多虑了。】 【密室?那我恐怕没有时间留给你慢慢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毕竟在你暗地寻找证据的时候,你的小朋友可能正计划着一场大型谋杀。】 【霍格,我相信——我坚信汤姆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只是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所以过失杀人不算罪过?】白蛇在少年的胸口立起身子,没有瞳孔的银白色双眼逼视着对方。 【并不是——你瞧,我会阻止他的,当然……就像我们常说的那样,所有事都会好起来。】 他抬起手腕搭在了眼睛上。 直到下一个礼拜结束,哈利都没有找到适合的机会与汤姆提起这件事,事实上对如何劝阻对方,他同样毫无头绪。 他还能怎么做?直接把对方拉到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告诉汤姆密室里关着蛇怪而有一个女生会因为他冒失的举动而死? ——自己实在知道太多本不该存在的未来了,有时它们在脑海里作怪,使他无法妥善处理当下的事情。 周五傍晚,哈利迎来了他在霍格沃茨的第三个万圣节,城堡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息,空中飘浮着装饰用的南瓜灯,偶尔有大蝙蝠扑动覆盖着薄膜的双翼穿过走廊上的人群,吓得过路的学生们纷纷躲避。 厨房送上来的晚餐里有堆得仿佛小山一样的南瓜馅饼,还有裹了厚厚糖浆的太妃糖苹果和新鲜的苹果汁,但当哈利习惯性将视线投向斯莱特林长桌寻找熟悉的身影时,惊讶的发觉汤姆缺席了晚宴。 不详的阴影在心头掠过,他猛地起身,再次扫视过斯莱特林们的领地。 没有。 “哈利?”迪伦奇怪的转过头看着他,事实上由于他突兀的举动,大半个格兰芬多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我去一趟洗手间。”他飞快的说,越过长凳快步走向后方的走廊,“记得帮我留一块南瓜馅饼。” 当他走到楼梯口时,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追了上来。 “等一下,哈利。” “坎蒂丝?” “我刚刚看到你离开格兰芬多的桌子,”坎蒂丝加快脚步赶到对方身边,“汤姆也不在他的位置上,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和你无关,坎蒂丝,你不该跟过来。” “不,如果那是我朋友的事就有关系,”她坚定的摇头,两条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晃动,“哈利……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认为呢?” 哈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题。而他很快也不用考虑这个了,鉴于那只冰冷的生物正从他的长袍领口探出脑袋。 【见鬼,先把你们幼稚的友情游戏放到一旁,】霍格嘶声道,【这不是去职员室的路,该死的你究竟想去哪儿?】 【女厕所。密室的入口藏在一个盥洗池里。】 【停止你愚蠢的行为!萨拉查留下密室,可不是为了给幼崽探险的,去找那个红褐色头发的格兰芬多,或者其他的教授,他们有责任保护学生。】 【我不能——汤姆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我不能冒着让他被开除的危险去找教授解决这件事,而且蛇怪也并不是所有教授都能解决的问题。】 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少年口中发出的嘶嘶声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 “哈利,你……可以和蛇说话?!”坎蒂丝惊骇的低声尖叫起来,跌跌撞撞的退到墙角。 哈利犹豫了几秒是否要用这个机会把她抛下,直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 第68页 “很显然,波特先生是蛇佬腔。” 两人面前的地板上逐渐显现出一双精致的龙皮短靴,随后是双腿和躯干,拉文克劳用惯常的刻板语调陈述着事实,脸上依旧带着那张冷漠的面具。 “阿西娜……”哈利在袖子里抓紧了他的魔杖,“我实在没想到……那么,你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怂恿者,还是帮凶?” “如果按你的思路考量,我应该是为里德尔先生打开密室提供帮助的人,但用客观的标准评价,我仅仅是一个学者。”阿西娜矜持的收紧下巴,“提供自己所拥有的知识,并渴望探寻那些未知的秘密——这无可厚非。” “随便你喜欢当学者还是冒险家,现在让我们过去,阿西娜,你没道理帮汤姆做到这种程度。” “好吧。”她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既然里德尔先生不可能泄露消息给你,那么,你们是为什么能找来这里,莫德斯特小姐,波特先生?” 一束红光毫无预兆的打在哈利右手手腕上,魔杖仿佛有意识一般挣脱了他的手指,朝阿西娜的方向飞去。 “哈利波特的魔杖飞来——” 哈利眼疾手快的用一个飞来咒重新夺回了自己的魔杖,他挡在坎蒂丝面前,戒备的与几英尺外的黑发少女对峙。 “阿西娜,你必须与我对立吗?” “你也可以说我在帮助自己的朋友。” 那拉文克劳平静的回答,蓝眼睛仿佛覆盖水面的浮冰。 哈利试图劝说阿西娜放自己通过,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沉闷的隆隆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响让他内心里不安的阴影迅速扩张。 阿西娜甚至没有眨一下眼,她挡在前往密室的必经之路上,脊背挺得笔直,魔杖稳稳的持在胸前。 “够了,阿西娜,让开,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争论——” 哈利举起魔杖,几道彩色的光芒从杖尖激射而出,他的对手用无声咒在身前立起屏障,召唤来走廊上的盔甲挡在二人中央。 “别挡路!”哈利挥动魔杖,将盔甲变为一条绳索,缠上对方的双腿,“斯莱特林的密室里关着蛇怪!你可能会害死汤姆!” 阿西娜抖了抖手腕,于是绑缚她的绳索顿时失去力道,软绵绵的滑了下去。 毫无感情的蓝眼睛盯着焦躁不安的少年看了一会儿,然后那双眼的主人垂下了她的魔杖。 “过去吧,不管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但格兰芬多不会说谎。” 哈利甚至来不及道谢,一旦对方从路上让开,他立刻朝着走廊尽头的盥洗室飞奔而去。 坎蒂丝踌躇了一下想要跟上,却在经过另一个人身边时被拉住了手腕。 “留在这里,莫德斯特小姐。”阿西娜说,双眼注视着空荡荡走廊上的某一点,“如果那下面真有一只蛇怪,多你一个也只是多一具尸体。” “可是汤姆和哈利……” “他们是蛇佬腔,我想你没理解那究竟代表了什么——你认为自己需要一个同伴吗,波特先生?” “不,多谢,请就那样留在门口,帮我拦住想进来的学生。” 哈利闷头回答,找到记忆里那只雕刻着蛇像的水龙头。 霍格顺着少年的手臂滑下,细长的躯干勒紧他的手腕:【你就非得逞英雄?】 【汤姆在下面!我在二年级时就杀死了那头蛇怪,霍格,我可以办到——我有应付它的经验。】 【蠢话,你没有在那时死在密室里只是侥幸,还是你以为自己真有这么好运,无论何时都不会轮到你抽那张鬼牌*?】 【我知道我将面对什么,可既然现在轮到我抽牌,那么我注定了不能避开它。】 哈利朝白蛇头顶丢下一个静音咒,坚定的俯下身与雕像的双眼对视。 【打开。】 -------------------- 作者有话要说: *抽鬼牌:欧洲古老的游戏,所有玩家都分到一些牌,然后以顺时针或逆时针的方向,每个人向自己右手或左手的玩家抽一张牌。 将抽到的排与自己原来的牌组合,凡是组成一对牌,就可以丢到牌堆里,最先丢光了的玩家,就是这场游戏的胜者。 那时候的扑克是53张,小丑只有一张,正是代表不详和噩运的“鬼牌”。 第31章 Under The Ground 黑发的格兰芬多跳下深不见底的隧道,绿眼睛明亮如同穿透黑暗的萤火。 耳中充斥着急速下落时鼓动的风声,少年举起手中的魔杖——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身下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托起,哈利借力翻转身体,脚尖接触到潮湿的地面。 少年点亮魔杖尖端的荧光,凭借微弱的光芒在长廊里前行,数百年无人清扫的石砖上粘附着滑腻的青苔,伴随水珠滴落地面时空洞的回音,仿若实质的阴冷气息如跗骨之蛆钻入脚底,随血液流淌全身。 白蛇安静的靠在他颈侧最柔软的位置,属于爬行动物的、冰冷而光滑的鳞片与散发出暖意的肌肤紧紧相贴。 哈利尽可能安静的朝走廊尽头快步走去,他不敢奔跑,生怕自己会不慎摔倒,惊动密室里的蛇怪。 汤姆没有问题的。 汤姆应该没有问题的。 作为斯莱特林的后裔,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可以操控蛇怪——既然他能在五年级时成功打开密室并安然无恙的关闭它。 -- 第69页 但距离哈利记忆里密室被打开的时间还有两年。 未来已经被改变了,他不确定那些事情是否会按照其过去本该有的轨迹发展。 ——他不能拿汤姆做赌注,哪怕赢面再大也不成。 蓝色的荧光因为施术者不安的心境微微闪烁了一下,盘绕着蛇像的大门出现在光芒尽头。 此时,那扇大门并没有完全闭合,一线昏黄的火光从门缝中透出,细长的光影一直延伸至哈利脚下。 黑发少年熄灭了魔杖上的光,无声的转动手腕,面前凭空出现一块巨大而厚重的玻璃;他犹豫了片刻,再度挥动魔杖将那面玻璃墙变成一面高大的镜子。 正在哈利伸手准备将木门移动更大的缝隙以便查看情况时,大门另一侧传来恐怖的撞击声,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猛地推开门冲进去。 “哈利!” 在惊叫声响起的同时,他的双眼被厚重的白色覆盖。哈利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到变轻的左肩与另一侧突然多出的重量,耳边同时响起熟悉的嘶嘶声。 【别睁眼。】 在哈利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听到汤姆严苛的命令声从不远处传来,有几个发音甚至因为过快的语速而模糊不清。 【闭上眼睛,蛇怪!】 【想借此证明你良知未泯?】趴伏于少年肩头的白蛇反复蜷曲尾尖,威胁性的压低了声音,【滚回去,既然你犯下这种罪,有什么资格再祈求宽恕!】 霍格满怀恶意的发言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下一刻,哈利的手被另一只手掌包裹,镜片上同时传来按压感,过大的力道几乎将他的眼镜架压到脸上。 “究竟是谁把你指引到这里?”来人低声咆哮,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萨格斯做了什么?她违背了她的承诺。” “阿西娜什么都没做。”哈利回答,他已经从对突发事件的惊讶中回过神,并大概猜测到现在的情况,“可是你做了什么?你释放了蛇怪?” “……” “把它送回去!”空气里的寂静让哈利从心底泛起焦躁和无力,他担忧历史再一次走上原有的轨迹。 “哈利,我不会放弃蛇怪,它是属于我的,是斯莱特林留给自己后人的力量。” 哈利为这个回答沉默了片刻,而后坚定的拿下覆在眼镜上的手,与对方双手交握,声音平静却不容人质疑:“让蛇怪回去,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密室不应当被打开。”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凝滞到令人呼吸困难的空气里偶尔响起鳞片与地面摩擦时细小的沙沙声。 “好。” 在沉默的尽头,黑发的斯莱特林这样回答。 【天真的蠢念头……】轻柔的嘶声如诅咒一般飘散在空气中,【继承人无法控制蛇怪,只有灵魂才能让黑暗诞生的生物回归黑暗。】 【你说什么!】 【死亡,男孩,一旦蛇怪被唤醒,如果没有人死,它不会重新陷入沉眠。】 【那只是你所以为的真相,】汤姆驳斥道,【它正是听从我的命令才来到这里。】 【傲慢自大的斯莱特林后裔啊,迟早有一日你会因此而——】 霍格没能说完这句话,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划破空气,带起凌厉的风声。哈利猝不及防下被扯带着摔向一旁,肩胛骨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快跑,哈利,蛇怪把你当做了攻击目标!” 一片漆黑中,哈利感觉到有人从身边爬起,伴随着魔法和砖石的炸裂声,一股柔和的力道毫无预兆的自下方生出,托着他远离现场。 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那股想要带走自己的力量中挣脱,手脚却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住,只能被动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耳畔战斗的声音逐渐远去。阴冷昏暗的空间有片刻与那个燥热无风的夏日重叠,自己手脚冰冷的站在隐形斗篷里,目睹老人失去生机的躯壳从天文塔顶摔下。 哈利攥紧了手中的魔杖,坚硬冰冷的纹路陷进掌心。 ——他憎恨这种无力。 有火焰从身体最深处升腾而起,灼热的魔力沿着四肢盘旋至尽头,爆发的瞬间把咒语痕迹洗涮得一丝不剩。 哈利从半空摔下,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在地面滚了几圈,后背撞到墙上。霍格努力伸展细长的蛇躯,将尾巴垫在少年的脑袋与墙壁之间。 【魔力暴动……男孩,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霍格。】哈利用双手支撑身体爬起来,将即将逸散的魔力迫回体内,【听着,我不能睁眼,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别参与这场战斗,你无法抵御蛇怪的视线——既然那个斯莱特林放出了被封印的巴罗尔*,就活该为此付出代价。】 【霍格。】 白蛇吞吐信子,懊恼的晃动尾尖:【……扶着墙壁向前走,直到我让你停下。】 哈利抬起右手按在墙上,压下目不能视带来的不安,用指尖摸索着灰泥砌成的缝隙为自己引路。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后,肩头突然传来被拍打的感觉。 【停下,举起你的魔杖……往右一点……用眼疾咒。】 咒语从魔杖尖端直射而出,带起一阵刺耳的滋啦声。 【向左跳!】 哈利下意识遵循了命令,绷紧双腿向侧面扑去,身后有某种沉重的东西猛地撞上墙壁,力道之大使周围的地面都剧烈摇晃起来。碎石与灰尘自年久失修的拱顶纷纷而下,他被呛得连连咳嗽,耳旁隐约传来精灵的喊声。 -- 第70页 【飞来咒!】 年轻的格兰芬多为这个古怪的命令愣了愣,但在他能思□□已经被展示出来—— “哈利波特飞来!” 一只看不见的手腕拎住他的后颈,少年的身子在空中倒飞出去,砸到一个软垫咒上。 “汤姆?” “我在这里。”冰冷的手指与他的左手交握,少年语气不善,急迫中又带着几分埋怨,“你刚才应该离开密室。” “然后丢下你一个?” “格兰芬多……” 汤姆低声咕哝,甩出一连串咒语抵挡蛇怪的攻击。 “蛇怪的鳞片能挡住大部分攻击魔法,”他飞快的说,“它的目标是你,你留在这里也只能帮倒忙——” 【闪开!】 “不——” 在霍格发出警告的同时,哈利本能的侧身挡在汤姆面前,下一刻,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个人一起撞飞出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肩骨碎裂的声响。 短暂的麻木后,仿佛被火焰灼烧的痛楚自右肩传遍全身,哈利痛苦的蜷起身子。头顶叫着他教名的声音仿佛从一台老旧的录音机里传出来,忽近忽远,听不真切。 思维好似生锈的齿轮,破碎的记忆冲破了匣子,以分外凌乱的形态涌入脑海。 英俊傲慢的黑发少年……失去生机的红发少女……展翅鸣叫的金色凤凰……镶嵌宝石的银色宝剑……蛇怪的毒液蔓延全身时焚烧殆尽的血液与透入骨髓的冰寒。 “汤姆……” 他努力掀起眼帘,可任凭他将眼睛睁得再大,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住口。” 回应他的是极轻的呵斥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肩头,哈利无意识的眨眨眼,眼角捕捉到扑向墙脚的黑影。 他艰难的抬起手,奢求能片刻阻挡降临的绝望—— 令人无法呼吸的庞大魔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眼前浮现的银白虚影熟悉到让哈利恍惚中以为那是毒液带来的幻觉;但半透明的雾气并没有消散,而是逐渐凝实成他记忆里的模样。 精灵挡在两个学生面前,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沉声音和他作为白蛇时如出一辙。 “滚回你的巢穴,萨拉查的小畜生!” 霍格的出现带起一股飓风,足有五十英尺长的粗大身体被风暴甩出去,撞断了大厅里一根需数人环抱的立柱。 直到断裂的柱子砸在蛇怪绿幽幽的鳞片上,哈利才意识到自己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而那种同时被浸入岩浆与冰水的折磨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你浪费了我最珍贵的材料。” 毫无感情-色彩的发言从头顶传来,哈利抬起头,视野可及之处只能看到对方下颌紧绷的弧线,然后他注意到从半敞领口掉出的链子。银链末端挂着拇指大小的水晶瓶,他记得那里曾经装满了清澈透明的液体,只是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他支起身子,摇头驱走因失血造成的眩晕,精灵没有瞳孔的银眼睛转向身后,而后重新看向正在从巨石掩埋中脱身的蛇怪,一言不发的举起手腕——汤姆突然扑上前,按下对方准备抬起的手。 “停手,你会把我们埋葬在这里!” 因为方才的撞击,大厅周围数根作为支撑的柱子都已经出现裂痕,从房顶渗出的水滴在地上汇聚成一个水洼。 “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他强调道,“现在我们在黑湖下方,如果湖水倒灌进来……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 被命令的不悦自银白色眼中一闪而过,但那双眼的主人还是垂下手,默认了少年的说法。 一踏出雕着蛇像的大门,汤姆立即抬起魔杖,粉碎咒的红光击中走廊的拱顶,大块的碎石从上方落下,堵住了唯一的入口。 隔着坍塌的走廊,密室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汤姆?” 在场没有人比哈利更希望密室被永远封闭,但亲眼看到它在对方手中毁灭,他的内心还有一个角落觉得难以相信。 “我不需要无法支配的仆从。”斯莱特林的继承人遗憾的说,指尖摩挲石壁上残破的蛇形图案,动作轻柔如抚摸恋人的脸颊,“我能够得到更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巴罗尔:弗摩尔族之王,塞尔特神话中的恶神,有一只紧闭的眼,一旦与这只眼对视,无论人或神都会立刻死亡。 (一整章神展开,小蓝对读者恶意满满) 第32章 From the Avalon 在斯莱特林继承人的让步下,密室问题取得了哈利所能想象最好的解决方式,除了他自己有些轻微贫血,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蛇怪并没有对霍格沃茨的学生带来伤害,也没有人因此受到不公正的处罚。 哈利从心底感激梅林的仁慈,自马尔福口中得到密室的消息以来,第一次能真正卸下心头的巨石。 “你这次太冒险了,汤姆。”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时,他拉住了汤姆的手腕,“因为你的疏忽,可能会有很多人受伤……答应我,不要再用这种危险的手段寻求力量。” 汤姆没有立刻回答他,事实上少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二人身后的某一点;哈利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一角泛着银光的长袍在视野边缘扫过。 他为这个发现愣在原地,一时间讷讷无言。 好吧,自己从小一直饲养的爬行动物在两人眼前变化为另一个物种,这可不是能随便打个哈哈瞒过去的什么小事情;毕竟格兰芬多总是不擅长说谎,而哈利对如何解释霍格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更是毫无头绪。 -- 第71页 但汤姆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加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知道的秘密。”他捧住哈利的两颊,双眼看进对方祖母绿的眸子里,“既然你有必须隐瞒的理由,尽管不说出口也没关系。但请不要对我说谎,没有人希望被自己最重要的人欺骗。” 哈利下意识躲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少年人灼烫的、柔和的体温自手掌与肌肤接触的位置渗入他的每一个毛孔,让因缺血而苍白的脸颊也升起相似的热度。 阿西娜沉默的站在盥洗室门口,目光在两人及他们身后仿佛灵魂凝实体的身影之间徘徊。听到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少女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哼声,决定不继续浪费时间在那些男孩子身上,撤下门上的暗示咒语转身离开,顺手拉走了身后欲语还休的坎蒂丝。 继密室中的蛇怪之后,霍格成了哈利需要面对的另一个棘手问题——同样作为神奇动物,一条蛇不需要身份,但一个精灵不行。 他本想带精灵去找邓布利多教授求助,但霍格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他的提议。这也是哈利无法理解的地方:霍格喜欢与那些格兰芬多们相处,可一旦遇上麻烦,格兰芬多永远是他最后一个会寻求帮助的对象。 和汤姆在楼梯间分开后,哈利还在担忧霍格的去向。霍格和这个时代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他不确定精灵一个人能不能搞定那些事。 整整一晚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直到第二天早餐时,他在教工长桌上再次见到那个银色的人影。 精灵坐在迪佩特右手边的椅子上,木着脸孔对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出神。学生们隔着桌子交头接耳,小声猜测这个陌生人的身份。 迪佩特自高脚凳上站起,平举双手示意台下安静。瘦小的老人用魔杖点了点喉咙,确保他的声音能传达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女士们,先生们,早餐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很荣幸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教授,这位是来自阿瓦隆的霍格先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会负责古代魔文课程的教学——” 校长简短的介绍在大厅里引发了一阵海潮般热烈的议论,以拉文克劳长桌尤甚;以至于迪佩特不得不举起魔杖发出几声爆炸声,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 “——同学们,我想大家已经猜到霍格先生并非人类,作为远古时代最受尊重的魔法传播者,精灵是高傲的种族,我希望我们的学生能够给予教授足够的尊重。” 校长寥寥数语的告诫并不能遏止学生们的好奇心,甚至在城堡中引起了一轮探秘精灵日常的热潮。 虽然霍格沃茨早有非巫师任教的先例,但和曾经身为人类的宾斯不同,霍格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神奇动物——也是人类世界里仅剩的一只。况且精灵并没有重新获得一副躯壳,只是残余在城堡周围的力量碎片回应了它们的主人,以剩余的灵魂为中心,魔力凝聚成某种近乎于实体的东西。于是当这个奇怪的生命体悄无声息滑过走廊时,隐隐泛起银光的皮肤与斗篷让他比一只真正的幽灵更显眼。 在周末到来之前,霍格已经关了至少两打试图打探教授私生活的学生禁闭,他要求学生们将潦草的古代魔文咒语誊写到一份空白的牛皮纸上。这个惩罚措施一度遭到迪佩特的反对,但在古代魔文教授的消极回应下被一直延续下去。 直到圣诞节之前的时间里,城堡里随处可见顶着猪鼻子或驴耳朵的学生。 在充斥了城堡每一个角落的轻松氛围中,前段时间发生的小事故很快被哈利抛在脑后,而随后到来的魁地奇赛季也让少年无暇他顾。 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学生都满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圣诞假期,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向朋友展示自己的假期安排。 查理斯波特也是其中之一,考虑到波特夫人严谨的性格,这位女士早在十一月中旬就做好了完备的一个月后的行程规划。 男生在早餐时间收到了家中的猫头鹰,那只长耳猫头鹰直直飞向格兰芬多的长桌,一片羽毛落进迪伦的麦片粥里。哈利把自己的粥碗移开一些,等着收件人自猫头鹰腿上解下信封。 “……理查德和莫妮卡已经计划好了在德国的行程,他们准备在圣诞假期带小瑞德拜访我的一个远房叔父,他在埃尔茨山脉研究毒囊豹的生活习性。”查理斯飞快浏览过信纸上的内容,向他们宣布这个消息。 “你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吗?”哈利问,疑惑于对方的用词。 “今年不行,”青年傻乎乎的笑起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我收到了多瑞亚的猫头鹰信件,圣芒戈要派他们这批治疗师去奥斯陆培训,我们可以在培训之外的时间游览挪威的景色!” “是啊,没错,对波特而言,一切都得给爱情让路。”乌瑟以一种酸溜溜的声调说,手里抓着叉子用力戳一片香煎培根。 这成功为他赢得了朋友的一阵嘘声。 “别理我们倒霉的韦斯莱先生,”年长的波特凑到哈利身边耳语,声音大到能让身边的红发少年一个字不落的听清楚,“要知道,最近他的伊格莱恩似乎在家里藏了一辆清障车*。” “我们一家人会前去普露威特庄园参加聚餐。”当天魔咒课的练习时间,迪伦借助道具炸开时巨响的遮掩明目张胆与哈利聊天,“你和汤姆呢?留在学校吗?” -- 第72页 “我不太确定……或许会去法国,坎蒂丝邀请我们和她一起度过圣诞节,但还是要看汤姆的意愿。” “真可惜,如果我们不需要回主宅,我倒是很愿意请你们来我家做客。我父亲曾经是阿波比飞箭队的教练,他会很喜欢你的。” “或许下次吧,不过汤姆可能不会太喜欢这个建议,他一直不喜欢飞天扫帚。” 不可否认,魁地奇对哈利一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经历过两次人生的哈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轻的格兰芬多男孩,现在他更愿意花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 在下午和斯莱特林一起的魔药课上,哈利提前找到阿尔法德,和后者交换了位置。 汤姆优异的天赋让他能轻易应付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药课,哈利清闲的坐在一旁给无花果剥皮,看着另一个人熟练的将艾草浸液倒进正在熬煮的缩身药剂,坩埚内的药水发出一阵丝丝声,变成令人赏心悦目的浅绿色。 “嘿,汤姆,你想去坎蒂丝家过圣诞节吗——毕竟假期里的城堡会很冷清。”将无花果递给对方时,哈利这样问道,而后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于是迅速的补上解释。 半空中的手掌顿了一下,汤姆从中魔药的烟雾中抬起头,仔细打量哈利的表情。 “随你喜欢。”他说,将切碎的无花果丢进坩埚。 对哈利而言,汤姆能如此干脆的应下这件事实在是意外之喜。达努山谷的平和与静谧,清晨时分挂着露珠的香茅草,酒馆门前茂盛的苹果树,都是他所珍重收藏的回忆。 趁着晚饭开始前的时间,哈利从地窖抄近路爬上城堡四楼。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将圣诞节的安排通知给霍格知道,或许后者希望一起去山谷度过这个假期也说不定。 他在通向职员室的走廊上看到了霍格。同时在场的还有拉文克劳的格雷夫人,那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幽灵正在与同样经历过创始人时代的古代魔文教授聊天。 哈利在拐角的阴影里驻足,不确定现在走上前打断两人的谈话是否是个好主意;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工夫,不远处的对话声清晰传入耳中。 “……当时我不懂事,还因为您让我疏远巴罗而发了好大的脾气。” 格雷夫人的声音怀念而感慨,而作为回应的,是一阵过久的沉默。 那拉文克劳的幽灵似乎叹了口气:“您不记得了?也对,或许对您而言,除了那四人之外,其他人类的事情都是不值得挂心的小事……但我很感激您曾经试图拯救我的性命,哪怕只因为我母亲的面子。” “那被证明是一件蠢事。” 霍格转头看着她,一旦被那双眼睛盯住,幽灵半透明的影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 “让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她紧张的交握双手,徒劳的扯了扯嘴角,“能不能告诉我母亲的事,哪怕只有去往彼世前的片段……她离开时孤单吗?她的朋友们陪伴着她吗?” “罗伊纳的小幼崽呵,既然清楚我的身份,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格雷夫人向后退了一步,她抬手捂住双眼,神色失落而悲伤。 “是啊,瞧瞧我多蠢,您当然不能告诉我这个,我们不能违背誓约*。”她喃喃自语,“但请一定让我知道,我的母亲,她最后是否原谅了自己愚蠢的女儿?” 精灵弯下脖颈,黄昏的暖光穿过窗棂洒落在他的脸颊,柔和了其上过于冷峻的表情。 “她一直想念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藏了清障车:home wrecker,这是个小短语,意为第三者。 *誓约:The Geis。凯尔特神话中的某种禁令——或是契约般的存在,让一个人获得力量的同时得到一个无法打破的禁制。 (最近霍格的戏份略多……事实上是作者终于开始揭伏笔) 第33章 Cold Reader 霍格,深表遗憾的,婉拒了陪同孩子们前往达努山谷度过圣诞节的邀请。组成他如今这副躯壳的力量源自远古时代便存在于霍格沃茨土地上的魔法印记,当他选择取回这部分力量的同时,勒令白子不得离开封印之地的契约也重新建立起来。 不过即使又一次变成地缚灵,霍格现在的状态也不是没有带来一点益处,例如,极具吸引力的古代魔文课。 周五下午,哈利与朋友们一同走向城堡四楼的古代魔文教室,并在上楼梯时顺路讨论圣诞节的具体安排——在更换任课教师的第二周,每个年级选修这门课程的学生便被要求一起上课。在自己的第一堂课上,霍格按惯例提供了一列书单,却没有指定任何教材;在他看来,这些由人类编写的书籍漏洞百出。 作为一个在学期开始后才接过教学任务的教授,想在课程上获得学生们一致的赞誉十分困难;尤其要考虑到之前的代课者是邓布利多,当代最出色的白巫师和魔法研究者。 但对诞生日甚至早于梅林时代的精灵而言,古代魔文并非某种用于研究的项目,他熟悉那些文字正如人类熟悉呼吸;同时霍格本人出色的外貌,显而易见的,也为他加了不少分。 迪伦不止一次抱怨学院里的女生看新教授的眼神里都冒着粉红泡泡,而说完这句话后不过两分钟,少年就因为偷看霍格头顶的冠冕直直撞上一副盔甲。 这天下午讲授的课程是魔咒起源,精灵倚在讲台边缘,控制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好似图画的符文,叙述的内容也由如尼文的祝祷文书拓展到远古时代的魔法。 -- 第73页 “……在咒语和魔杖都没有出现的年代,巫师们用意念控制魔力,他们用愤怒的情绪攻击,用珍惜的心情防御……想要达成目的的意志是力量孕育的源泉,有谁能举出例子?” 他话音刚落,第一排一个金发的拉文克劳女生举起手:“例如大脑封闭术?” “很好,拉文克劳加十分,还有其他的吗?” 安东尼高高举起右手,当被点到时,这个格兰芬多恶作剧般咧开嘴。 “我猜魔力暴动也是?” 作为教授的非人类生物眼角都没有抬一下:“不完全合格,但情绪波动确实也是诱发魔法的条件,格兰芬多加五分。” 教授难得宽松的加分标准点燃了学生们抢答的热情,他们纷纷提出自己心目中的意念魔法——其中的大部分都不合乎要求。 在汤姆用阿尼玛格斯的例子成功给斯莱特林得到十分后,哈利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教授,我听说过一个……爱的魔法。” “唔,这个表述很笼统,我恐怕你得解释的清楚些。”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就会在被保护者身上建立一个强力的魔法。据我所知,它甚至能抵御索命咒。” 这个回答显然在精灵的意料外,他用指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不短的时间才点头回应:“格兰芬多加十分,这的确是很古老的牺牲魔法,不过由于缺乏实用性,在我生活的年代里曾一度没落——我很高兴直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它。” “因为使用这个魔法的条件很苛刻吗?”哈利问。 “不,事实上正好相反。但每个巫师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在那个巫师受到迫害的年代,被普遍认可的做法是,哪怕必须匍匐在尘埃中,摇尾乞怜、苟延残喘也一定要活到最后。为了另一个人放弃生命,这举动太愚蠢。” “教授,”一旁黑发的斯莱特林从笔记本中抬起头,黑沉的双眼深邃得望不见底,“既然麻瓜曾残杀巫师,我们为什么不审判他们的罪行?或者说,你认为他们,麻瓜们有原罪吗?” “这太荒谬了汤姆,要知道那已经是几个,甚至十几个世纪之前的事情,没有人应当为祖辈的错误负责!” 哈利下意识出言辩驳,尖利的音调甚至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霍格不置可否的阖起眼。他回身走向讲台,斗篷在身后水波般柔和的起伏,泛起一层清浅且飘渺的光晕。 “我希望你们记住,年轻的巫师们,偏见和罪恶一样可怕。”他说,声音平静如夏夜里吹拂过湖面的微风,“麻瓜谋害巫师,巫师屠杀麻瓜,没有谁错了,有罪的是时代*。” 四个朋友周日例行的小聚会和此前无数个周末都没有区别,坎蒂丝趴在长桌上给父亲写信,阿西娜专注于她的魔药;而汤姆,致力于用桌子上高高摞起的书卷将自己掩埋,手边还放着另外一摞。 哈利盘膝坐在地毯上,仔细给自己的飞天扫帚做保养,过于安静的房间令他感到一种古怪的压抑。 他起身打开房门,漫无目的地在交错的楼梯与走廊上徘徊。十二月的夜晚到来的很早,他走上天文塔,一直走到平台边缘才停下脚步。头顶的夜空和六十年后没有任何差异,星辰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寒风越过栏杆,巡视过塔顶后又从另一侧离开。 这让哈利感到怀念,哪怕他不擅长天文学,也同样不擅长占卜。 从离开有求必应屋起,那斯莱特林一直跟着他,现在少年站在哈利身边,手指与另一个人的指尖在栏杆上交叠。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钢铁冻彻骨髓的冰冷,与从肌肤接触之处所传来的、微末的温暖。 直到汤姆打破沉默—— “所以?依旧为了古代魔文课上的分歧而责备我?不觉得自己的标准太自私了吗,哈利,我们是单独的、有思考力和判断力的个体,你不应当要求每个人都用你的方式思考。” “我一直知道,我们的观点或许永远无法达成统一。”哈利转过头,认真注视着汤姆的侧脸,少年时代的里德尔过于出色的容貌偶尔会让他失神,“但这一次分歧难以消弭……在我看来,麻瓜没有你所认为的‘罪过’;无论以什么名义,对麻瓜造成损害的举动都是不合理的。” “于是所有人都是无辜的?或许霍格说的有道理,但他毕竟不是人类。从局外人的角度论述无疑是正确的,但由亲历者做出评判才是正当的*。”年轻的斯莱特林昂起脖颈,夜风吹乱了他耳际的碎发,“瞧瞧你口中的麻瓜,他们贪得无厌,他们发动战争——你仍然坚持他们不应当受到谴责?” “人都有贪婪的本性,这不是过错。” “那么总得有人约束他们,一个人,或是一个牢不可破的法令,让巫师和麻瓜同时遵守。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应当被阻止……你曾否想象过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一个巫师能在麻瓜面前光明正大使用魔法的世界?” “我并不确定……”哈利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他从前从未有让巫师与麻瓜和平共处的念头,而一旦它被种进心里,便以恐怖的速度抽枝发芽,转瞬间根深蒂固,让人从灵魂深处生出难以形容的战栗。 “这不是一个巫师可以凭借理想完成的事情,”他说,“既然麻瓜与巫师的矛盾已经延续了上千年之久。强大的巫师有很多,但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是不合实际的。” -- 第74页 “总得有人尝试,在一件事被做成前,你是不会知道自己能完成它的。”汤姆注视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禁林,明亮的黑眼睛几乎能穿透夜晚的迷雾,他反手握住近在咫尺的手掌,“别顾虑太多,哈利,我们总能找到平衡点,就像我们一直在做的那样。” 哈利不确定二人间微妙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胸膛里那颗莫名不安的心确实被汤姆的话安抚了。 有谁能抵挡里德尔的魅力吗,他问自己,即使那个人存在,他的名字也绝不会是哈利波特。 周二下课时,哈利在图书馆门口见到正在讨论什么的汤姆和坎蒂丝;而阿西娜,一如既往的吊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手里捧着似乎永远看不完的书。他和迪伦打了个招呼,走向自己的朋友们,途中耳尖的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嗨,坎蒂丝,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自己正在谈论的对象抓到,赫奇帕奇一时间拘谨的说不出话,只是低头瞧着脚尖,直到汤姆无可奈何的站出来帮她解围。 “那只是一个惊喜。”黑发黑眼的少年说,手臂揽住哈利的肩膀,“要我说你最好把它留在最后。” 阿西娜为这句话皱起眉头,似乎被什么所困惑着,深思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最终却只是重新回到她的高级魔咒里。 哈利耸耸肩,表示自己愿意继续等待这个惊喜实现。 “那么,”汤姆问道,“午饭后要和我们一起去有求必应屋吗?” “不了,今天不行。” “下午有比赛?” “是的,和拉文克劳的一场,但我大概不会上场。”哈利耸耸肩,半开玩笑的说,“除非查理斯从自己的扫帚上摔下来。” 身为格兰芬多的王牌找球手,查理斯自然不会发生飞行事故,在找球手一次有惊无险的俯冲后,格兰芬多队以漂亮的大比分优势获胜。 直到现在,哈利也不是很适应格兰芬多的狂欢,他绕开喧闹的人群,打算先返回寝室换下衣服。只是在经过三楼时,哈利被突然出现的坎蒂丝扯到窗口。后者站在他面前,拧着双手小声提问。 “哈利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少女说着,仰头看进哈利的双眼,大张的眼眸在午后的阳光里漾起波纹,平凡的琥珀色眼睛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魔力,将人吸入那一片朦胧的最深处。 哈利被那双眼所迷惑,不可抑制地想起前世的种种,鲜血、死亡、献祭、可以将最坚强战士逼疯的战场…… 他的愿望……他放弃自己的过去来到这里,只希望一切都不会重蹈覆辙—— “见鬼!”走廊尽头响起低咒声,恰好经过楼梯间的霍格将窗边的情况收于眼底。 如同暴怒的飓风穿过走廊,转瞬间精灵已经站在二人面前,他粗鲁的拉扯少女的手腕,将她从哈利身边丢开。 “不要直视这个人的眼睛,”他用身体隔开两人,尖锐的目光几乎迸出火花,“她是赫奇帕奇,天生的读心者!” -------------------- 作者有话要说: *麻瓜谋害巫师……有罪的是时代:The muggle murders wizard and the wizard slaughters muggle…none of them should be blamed, since the real sinner is the epoch. *正确,正当:right/appropriate,前者倾向于“没有错误”,后者倾向于“恰当的,合适的”,这一章小蓝就抠字眼来了╮(╯▽╰)╭ (等小蓝有时间会去修改前文,这篇文章刚开始受到国内同人的影响太大,事实上我们不能将纯血称为贵族,作者对自己不严谨的用词深表歉意。Ps:一群懒人,你们就光看不说话……作者的动力要怎么办?) 第34章 Dark Current 霍格出现的太快也太突兀,有那么一会儿,哈利并未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快理解了眼下的局面。少年毫不犹豫举起魔杖,光滑的冬青木枝条带着来自人体的温度,点在坎蒂丝额头。 “一忘皆空。” 女孩子的身体晃了晃,眼中出现片刻断续的空白。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哈利笑着说,“是女孩子的小心思?” 坎蒂丝最禁不起打趣,被他这么一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对方的视线也让她手足无措。在哈利能问出下一个问题前,她忙不迭的道歉,低着头从两人面前逃走。 “是我的疏忽。”看着少女匆匆跑开,精灵低声自语,“天生的读心者会受到动物的喜爱,他们和那些生物心意相通,这很容易分辨……我太不重视那个女孩了。” “好在我们还有机会补救。我另外给了坎蒂丝一段记忆——或者说,真正意义上的梦想。”目送朋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翠绿的眼瞳柔软如早春第一片新叶,“四个朋友,三层点心架,两点的下午茶,一栋白木屋,半壁常春藤。” 他的倾听者将双手收拢在身前,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你最好重视这件事,它绝非巧合,男孩……我猜那萨拉查的后裔利用了她。自从前开始就是这样,萨拉查只结交有力量的人,他精确衡量每个人的价值,让他们在自己手上发挥作用以达成目的。”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哈利问。 “他在怀疑你,这很明显,算上密室里那次和之前的种种,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霍格谨慎地收紧下巴,“萨拉查总想掌控一切,无论对方是他的对头或朋友,仇人或爱人。” -- 第75页 当然,汤姆在怀疑他。 这个念头并没有想象中令人难过,哈利深吸一口气,让寒冷的空气充满肺部,眼前闪过阿西娜无机质的眼珠。 “我所隐瞒的太多了,人们总是惧怕未知,斯莱特林们尤甚。”他说,“这方面我也有错。” “真是伟大的格兰芬多,你想将一切归咎己身,从而认定那个人,那个狡诈的斯莱特林所做的事都是合理的吗?” “不,我不能为此质问汤姆。如果汤姆想知道什么,他不会因我的反对而放弃。失去了坎蒂丝的读心术,还会有其他的方式,我宁可让他以为我仍旧被蒙住鼓里,至少我知道自己该防备什么——这样要简单的多了。” “我恐怕你低估了萨拉查的危险和狡猾,隐瞒和欺骗不会带来好结果。” “霍格,汤姆里德尔不是伏地魔,这个我们一早就知道了,而他也不是萨拉查,那四人已经不在了。”哈利陈述自己的观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态度,“他是我的朋友,我所喜欢的人。如果他沉迷于黑魔法,我可以使他警醒;如果他盲目追求力量,我可以将他拖回;格兰芬多的勇气从不逃避这些事。可这次不同,我不能将那些自己隐瞒的事,那些早已化为灰烬的记忆放到汤姆面前给他看。又或者我这样做了,让汤姆窥探到自己曾经历的未来,那么他会为此而改变,并引以为戒吗……不,他或许会以此为戒,但那只会因为伏地魔的失败而不是因为伏地魔所造成的苦难。伏地魔是汤姆里德尔,一直都是。” “你怀疑他?” “我了解他。”绿眼睛的格兰芬多扯了扯嘴角,“或者说,我认为我了解他。命运摆出来给我的选择总是很少,一些选项毫无疑问是糟糕的,另一些则更糟……可我总得选一个。” “我清楚了……既然当初我没有办法说服戈德里克,现在自然也无法说服你。”冬日里单薄的阳光在精灵眼睫之下抹出一层阴影,让他显出些疲倦,“自己保重,你会的,对吗?” 哈利像平时一样来下楼吃晚饭,晚饭后和另外三人一起离开大厅,一路上都在讨论魁地奇和即将来临的圣诞假期,他甚至疑惑自己能做到如此完美。直到和其他人分开,他独自前往二楼,停在教授办公室的木门前。 哈利在门上敲了三下,得到回应后推开门走进房间。 “教授。”他礼貌的欠身,与那双半月镜片后的蓝眼睛对视,“请指导我大脑封闭术。” 老人深深的注视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凝成一句叹息:“我最终还是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 少年绷紧下颌,刚刚被馅饼与浓汤填满的胃部皱成一团。这很讽刺,非常讽刺,仿佛一部俗套的影片,所有人都已猜到结局,演员却执拗的想等待剧终。 “我不想放弃这段感情,无论它是友情或其他的什么……差异一直存在,但我们总会有办法越过它。”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在所有设想中都未曾有过的冷静,“您愿意帮助我吗,教授?” “隐瞒与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你没有越过那条沟壑,而是把它遮住了。”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他手指交叠成塔,脊背挺直如一尊无法撼动的石像,“但你可以得到帮助,哈利,考虑到我们必须防止有人窥探未来。” “您认为我做了不恰当的选择吗?”哈利问道。 “不,当一个决定被做出时,梅林也不会知道它会让事情变得更好还是更糟。”老人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交到年轻的格兰芬多手上,“这是《大脑封闭术初级》,你可以先熟悉一下自己将要接触的科目;此外,课程时间安排在周四如何,晚饭后在这间办公室?” “我可以准时到场,感谢您慷慨相助,教授。” 事实上,想要在每周四晚间得到固定的假期并不容易,尤其他必须面对一个想拿学院杯想到发疯的查理斯;哈利不得不割地赔款,承诺第二日会完成两倍的训练量,才终于换得对方点头放行。 好在变形学办公室中得到的训练没有记忆中辛苦,邓布利多是个好老师,无论是封闭思想的速度或在脑中构造虚假记忆,都比哈利第一次学习大脑封闭术时轻松很多。 当然,如果没有一个憎恨着他也被他所憎恨的教授,一切都会轻松很多。 ——除了求学者的心境。 哈利最初学习大脑封闭术,是为了防止黑魔王在他未防备时钻空子害人,现在却是要用它阻止汤姆继续窥探自己的内心,这让少年难免感到萧索——大脑封闭术最初被发明出来,可不是为了被使用在朋友或恋人身上的。 但无论哈利如何厌弃如今的情况,他的大脑封闭术还是日日精进;在邓布利多的教导下,哈利渐渐习惯于封闭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念头,这令他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格外悲哀。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绿眼睛少年曾认真的想要与挚友坦诚相待,直到对方亲手打碎所承诺的契约。 格兰芬多队在魁地奇场上势如破竹,时间也如球场上的金红色雄狮般,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流而过。 仿佛只是眨眼间,走廊上每一件盔甲都用清洁剂打理的光亮一新,普林格用所有空闲时间在城堡中四处巡视,防止有哪张画像拒绝被小精灵清洁;大厅里竖起一棵刚刚从林子里被伐下的枞树,魔咒教授杜拉尔用咒语让树枝上飘起金色星星和彩色气泡。 -- 第76页 吃过早饭,无忧无虑的小巫师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兴高采烈地踏上返家的列车。 --------------------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但并不是说小蓝要开虐了,要知道达努山谷是治愈圣地) 第35章 Merry Christmas 达努山谷较少年们离开时没有任何改变。布里欧纳克河谷中清澈见底的河水静静流淌,环绕两山间的人家;白雪落在冷杉暗绿色的枝叶上,一只落单的红山雀在梢头啁啾,忽而又扑棱着翅膀飞离。 一小团疏松的积雪从兀自颤动的枝头落下,纷纷扬扬洒在哈利的后颈里,少年为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缩了缩脖子。 走在他身边的汤姆停下步子,将银绿色围巾仔细绕在对方脖子上。 “你的围巾呢?” “不清楚,昨晚回去寝室时它还在我身上。”哈利抓抓脑袋,努力回忆起床后的事情,“可能是忘在衣柜里了——你不冷吗?” “还好。” 汤姆简短的回答,在空气里带出白色的雾气;他让魔杖滑至手心,给自己一个保暖咒。做完这个后,那支紫衫木的魔杖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调转方向,为两个同伴施加同样的咒语。 家庭酒馆的红色瓦片上积了层薄雪,门把手上挂着“今日歇业”的木牌;在坎蒂丝将房门推开的瞬间,食物的香气与炉火的温暖满溢而出,在三个小巫师身旁萦绕不去。 听到外间的声响,莫德斯特先生从屋内走出,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今天早些时候刚下过雪,比往日里都冷些,你们先喝些热饮暖暖身子,厨房里还有刚出炉的布丁和小甜饼。” “我来帮忙,爸爸。” 坎蒂丝脱下外套,准备进厨房帮厨,却被灰发男人挡了出来。 “不要紧,晚餐差不多都准备好了,”说着,他将一盘小甜饼放在女儿手里,“你可以陪朋友们聊聊天,怠慢客人可不太礼貌,嗯?” 莫德斯特先生的酒馆远不如被魔法装点的城堡那般精致美丽,它甚至是简陋的,但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家的味道。点缀着胡萝卜和洋葱的火鸡在烤炉中滋滋作响,竹篮里码放着姜饼人,苹果派的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桌子和地板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壁炉烟囱上挂着槲寄生编织的花环。 喝完一整杯热可可,男人将孩子们叫到院子里一起装饰圣诞树,在对方搬出梯子想要将装饰品挂在杉树枝头时,汤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先生,我们有魔法。” 莫德斯特先生朗爽的大笑,手掌揉乱少年梳理整齐的黑发:“噢,噢,年轻人,万事依赖魔法可不那么合适。我听坎蒂丝说过,纯血巫师的大家族中都有那种……让我想想……家养小精灵?那么女主人难道就不会为丈夫和子女亲手准备晚餐吗?并不是因为那些食物更加美味,而是那份心情无法替代。我们打扮圣诞树,不是为了让它成为整个山谷里最美丽的一棵,重要的是享受和所爱的人们一起渡过的时光。” 汤姆没有再坚持,他收起魔杖爬上梯子,打算将彩球与缎带系在树枝上,结果只是将缎带缠成难看的死结。坎蒂丝邀请了住在屋后橡树上的德鲁伊特前来帮忙,红松鼠咬住缎带的一段,在枝干间灵活敏捷的蹿上蹿下,很快完成了少年未能成功的工作。 “还需要锻炼啊,年轻人。”克拉伦斯宽大的手掌拍在汤姆肩头,后者猝不及防下差点摔在雪地上。 “……体力也是一样,”男人拉了他一把,半开玩笑的补充道,“巫师总是太过于依赖魔法,如果赤手空拳的打架,没几个能打赢普通麻瓜。” 汤姆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劣等的行为”。 哈利低下头,装作整理盒子里的铃铛,在汤姆看不到的地方暗暗偷笑,谁会知道以优雅著称的斯莱特林后裔,在这方面输给了一只毛茸茸的四足动物? 晚餐后,莫德斯特先生催促着孩子们将毛线袜挂在壁炉边,巫师的世界里不存在圣诞老人,但这不妨碍男人与小辈们分享老掉牙的床头故事。 在每个孩子的幼年时代,都有一个从烟囱里丢入礼物的白胡子老人。哈利已经几乎要遗忘那些故事,可面对客厅里被仔细清洁的壁炉和厚实的羊毛袜,有那么一会儿他仿佛能看到,在所有人进入梦乡后,会有一身红衣的圣诞老人,带着鼓鼓囊囊的礼物袋偷偷钻进屋子——比起真正拥有魔力的巫师,无法使用魔法的麻瓜总有更浪漫的想象。 自妻子离世后,克拉伦斯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这让他较之其他壮年男性更加细腻温和。他与孩子们分享学校的趣事,鼓励他们展示最近被教授的咒语并毫不吝啬的给予夸赞。 坎蒂丝用铃铛变出山雀,哈利将一个彩球变成野鸭;汤姆看了他们一眼,魔杖碰到的茶杯变形成大鹦鹉,那只羽毛斑斓的大鸟扑打翅膀,发出嘹亮的鸣叫。 莫德斯特先生坐在桌子对面的凳子上,微笑着为他们鼓掌。 “真不错,孩子们,我想你们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巫师。” 来自长辈的夸奖让哈利有些羞赧:“您喜欢魔法吗?” “它很难用一个词概括,哈利,魔法是我一生中最为怀念感叹的东西。我第一次接触它时还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穿着工作服在父亲的农场里摘苹果;当我剪下那天最红润饱满的果实时,一个姑娘穿着黑袍凭空出现,差点把我砸下树去。” -- 第77页 “魔法部没有人处理这件意外吗?”汤姆质疑道。 “他们用了几个小时才找上门,可我只用了几分钟就决定要将米希亚追到手。”莫德斯特先生顽皮的眨眨眼,“你知道,魔法部不可能约束巫师的自由恋爱。” 坎蒂丝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她可能已经听过了太多遍父母的爱情故事,但始于一颗苹果的罗曼史依旧令听到的人都忍俊不禁。 哈利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被强行楔入心里的愿景,他愿意相信麻瓜和巫师可以和平共处,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不会视对方为洪水猛兽。莫德斯特先生所叙述的往事太美好,如同书中永不褪色的童话,给所有有幸读到它的人以希望。 在他能仔细斟酌语句之前,嘴巴已经不受控制的问出自己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在您决定要与一个女巫结婚时,有没有担忧过未来的生活?我是说,毕竟您从未接触过任何有关魔法的事情,这可不像搬到新社区那样简单,不是吗?” “对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瓜来说,魔法确实是崭新的世界,但只要你想,那不会比适应一个性格怪僻的邻居更难。”男人指了指胸口,与坎蒂丝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映出壁炉里柔和的火焰,“人类是被上帝赋予生命的一掊土,它的包容力超乎任何人所能想象,真正难以办到的是为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事物敞开这扇门。” 汤姆挥动魔杖将鹦鹉重新变回茶杯,手指摩擦着杯子边沿,对听到的观点难以完全赞同。 “麻瓜和巫师真的能在一起生活?他们之间所相差的可不止一见钟情时微笑*的距离。”他问,“当妻子用魔法轻而易举完成您无法做到的事情时,您不会因没有魔力而感到自卑吗?” “古怪的念头,汤姆,我猜你绝对没有真正了解过麻瓜的世界,当然,大人的世界也一样。”半开玩笑的语调缓和了屋内因对方的发言而有些紧张的气氛,“上帝让游鱼可以漫游海底,却没有给它翱翔天际的翅膀。无论麻瓜还是巫师,两者都有擅长或笨拙的领域,你会慢慢明白的——好了孩子们,时候也不早了,在回房前,想不想再要一块热气腾腾的苹果派?” 莫德斯特先生自家出产的苹果派简直是无上美味,哈利揉了揉饱胀的胃部,却生不出半分拒绝另一块的念头。 坎蒂丝家里只有一间客房,两个少年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但哈利必须说,眼下的状况实在是该死的棒。 他在柔软的棉被里翻身,翠绿色眸子捕捉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两人安静的对视了片刻,直到绿眼睛格兰芬多难以抑制的弯起嘴角。 “今天过得开心吗,汤姆?” “……” “我没有和父亲相处的记忆,如果他被证明是和莫德斯特先生一样的人,一定再好也没有了。” “……我想那并不令人讨厌。”他的同伴谨慎地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的距离:事实上是汤姆说了个冷笑话。□□iles,传说中最长的单词,两个S之间隔了一英里。 (圣诞节的小治愈系) 第36章 Just Again “哈利,汤姆,瞧瞧谁来了——” 听到门外传来坎蒂丝惊喜的喊声,哈利从房间里跑到走廊上,穿着睡衣和拖鞋,嘴里还含着半口牙膏沫。 汤姆坐在床头,从敞开的房门往外看了一眼:“阿西娜?” “圣诞快乐,波特先生,里德尔先生。” 年轻女巫朝二人方向微微颔首,她今天没有穿着巫师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与节日气氛不符的黑色长裙,长及脚踝的裙摆显得阿西娜高挑的身材愈发纤细,像极了一株冬天里落尽枝叶的接骨木。 “啊……没错……圣诞快乐。”哈利尚未从友人突然造访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回应对方的问候。 这可真算得上个意外之喜,毕竟阿西娜现在本该在西约克郡,和父母一起度过圣诞节假期。 “我的父母今天早些时候已经启程前往阿尔卑斯山,古魔法学会成员在那里发现了一处梅林时代的魔法遗迹。”看出他的疑惑,少女主动解释道,“我被送来和祖母一起度过假期,她要我帮她买一些苹果酒。” “哦,当然,萨格斯夫人最喜欢父亲的苹果酒——你坐在这里等一下!” 坎蒂丝不由分说将对方按在椅子上,像一阵浅蓝的微风穿过房间,片刻后带回一只小巧的栎木桶。 “这是今年最好的一桶,用来酿酒的苹果都是前院里这一棵树的果子。”她把酒桶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圣诞快乐,阿西娜。” “我的礼物?”阿西娜很快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发卡。 对沉湎于阅读及学习的女巫来说,这应当是份相当出乎意料的礼物。要知道哈利,毫无疑问的,买了一本尽可能厚的咒语书送给那位拉文克劳作为礼物;而汤姆和他的区别,仅限于礼物的厚度和标题。 “是有些晚了……”坎蒂丝为难的绞着裙角,“家里的猫头鹰上周六不小心伤了翅膀,我就想着说不定可以等到开学后再将礼物转交给你,毕竟哈利和汤姆都在这里,而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 她的话在这里停顿,红彤彤的脸蛋上绽放出甜美的笑靥。 -- 第78页 “对了,我正准备去问候莱赛尔,”她说,同时转向楼上的男生们,“大家想要一起去吗?” 拒绝女士邀请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哈利用魔咒清理干净嘴里的泡沫,不需要更多犹豫就答应下来;汤姆低声咕哝了句什么,最终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至于阿西娜……显然她只是习惯了和其他人一起行动。 阿西娜本想将酒桶缩小放进口袋,但坎蒂丝坚持不可以在食物上使用魔法——“那会让它们失去原有的风味”。 赫奇帕奇总是在古怪的方面执着。 四人只好绕了段路程将苹果酒送去萨格斯夫人家,当他们来到那面高墙下,太阳已经升过了树梢。 “坎蒂丝?” 狼人的五感都比普通人强些,金发少年早早趴在墙头,抻长脖子望向一众人走来的方向。 “很久不见,莱赛尔,圣诞节怎么样?” “它就是那样——没有更好也不会更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坎蒂丝微笑着,栗色卷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光,“瞧,我带了新朋友,我们可以一起分享姜饼人和树干蛋糕*,还有热的黄油啤酒。” “但你知道围墙上有魔法,”莱赛尔语气里有些沮丧,“我出不去,你们也进不来。” “我们会分出一部分甜点递到墙上。”哈利接口道。 阿西娜不赞同的开口:“波特先生,我恐怕你想得太复杂了,事实上只要一个加强的漂浮咒和稳定咒语——里德尔先生?” “如果你们坚持,那我负责漂浮咒的部分。” 被叫到的少年认命的耸肩,拿出自己的魔杖;蓝白格子的厚重桌布从篮子里飞出,一层层展开,浮在距地面数英寸的位置。汤姆举高魔杖,示意其他人站上桌布。 “这像极了一张飞毯!那真的是漂浮咒吗?”野餐布的主人半蹲在亚麻桌布上,好奇的摸着布料边缘,“你怎么做到的?” “一个高级漂浮咒,以后能在魔咒课上学到。” “我必须说,狼人不应当被允许留在人类聚居地。”阿西娜皱起眉,一边说一边调整着桌布的角度,让它能够平稳悬浮在墙头上方,一角伸入无形的屏障内,“他们富有攻击力,并且容易失去理智。” 最后她挥动魔杖,把金发少年拽上桌布。 “呃……谢谢?”莱赛尔踌躇的抓抓后脑勺。 “感谢我说出真相?” “感谢你不惧怕我。” “好吧,那这个不值得感谢……书上建议巫师远离狼人,但并没有要求我们必须惧怕它们。” 年轻人的野餐是轻松而愉快的——除了有几次莱赛尔兴奋过度撞在魔法壁上——他们谈论学校的趣事,谈论教授的绯闻;无法去往魔法学校的狼人贪婪的听着,淡金色眼睛如融化的阳光。 这一天晚些时候,男孩子们在坎蒂丝家吃过午饭,汤姆倚在床头看一本魔药大全,哈利趴在他身边阅读坎蒂丝送的魁地奇杂志,那是近十年的杂志合刊,厚重到能轻易打飞一只游走球。 房间里很安静,给人一种格外松懈的错觉,哈利翻了个身,忍不住问出从早上起就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你好像不喜欢莱赛尔?” 斯莱特林的一举一动都不显得失礼,但哈利太熟悉他,不难感觉出其中的疏远。 “我可不是格兰芬多,能在三句话的时间内和所有陌生人混熟。”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翻动书页的手指有片刻僵硬:“……狼人的力量会随着年龄而增长,阿西娜无疑是正确的,那个被坎蒂丝当做朋友的狼人迟早会惹出乱子。” “够了,别这么说,汤姆。” 哈利对狼人最初的了解来自于莱姆斯。那个与他分享父母学生时代记忆的,温和的,宽厚的月亮脸,曾是他最喜欢的教导者;哪怕后来真正见识到狼人凶残的一面,他还是无法像其他巫师那样看待狼人。 “我并没有诋毁——” “拜托?” 汤姆无奈的喷了口气。 “随你喜欢怎样吧,如果只是保持友好的对待,这并不困难。” 黑发的斯莱特林垂了眼看向他的朋友,嘴角提起稍纵即逝的弧度,黑眼睛里带着显见的妥协与纵容。哈利被那双眼睛吸引,无法移开视线;这种感觉像极了上次陷入坎蒂丝的读心术,但那时他不曾像此刻这般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耳畔的咚咚声几乎要撞破耳膜,他大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循着身体本能的渴望,抬起身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嘴唇上的触感干燥而温暖,熟悉的感觉唤起太多记忆,废墟中卜鸟的哀鸣与盛夏里清淡的柠檬香糅合在一处,如烈日下放置过久的冰激凌般融成一团;当舌尖再次触及时,品尝到的是与过往如此相似却截然不同的味道。 汤姆或许被这次突然袭击吓呆了,一等到他能反应过来,便侧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哈利?” “我……” 哈利一时语塞。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预谋已久?情难自禁? “哈利喜欢这样吗?”汤姆眯起双眼,眼瞳如深不见底的黑湖。 “是的。”少年下意识点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盯视对方,“那汤姆呢?汤姆讨厌它吗?” -- 第79页 即使到了现在,汤姆依旧不适应格兰芬多惯用的直球,目光有片刻躲闪:“呃……我不确定……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这种不确定的语调很难从斯莱特林的继承者口中被听到,哈利莫名受到了鼓励,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对方,微微颤抖的唇瓣贴合在一起,几秒钟后又分开。 “……这次呢?” “你好像太紧张了。” “那再试一次?” “好主意。” …… “唔……刚才的角度似乎不对,还是再一次……” “嗯。” …… “汤姆?” “呣,没错,我想可能需要多一次……” 在再次接触那双唇之前,哈利心头忽然升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玄妙之感,他停下前倾的动作,鼻尖轻轻碰到另一人的鼻尖。两人此刻是如此接近,接近到他几乎能数出对方的睫毛。 过久的停顿让汤姆睁开眼,子夜般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询问与不满的神色。 哈利无法抑制自己嘴角向上弯起变成一个有些傻气的微笑,微笑逐渐加深,最后扩展成一阵大笑。这笑容有相当的感染力,一向自持的汤姆也忍耐不住,和他一同笑倒在床上。 哈利不得不用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止住笑意,他看向身边的同伴,那双带着笑的、湿漉漉的绿眼睛好似刚经过暴雨冲刷的胡桃叶,眼角睫毛上甚至还挑着颗透明的泪珠。少年无意识地眨眼,于是那颗剔透的水珠滚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转瞬间了无踪迹,一如被红山雀碰落梢头的薄雪。 汤姆凑上来吻了他。 当这一吻结束,哈利握住对方的手,双眼亮的惊人。 “我喜欢你。” “我知道。” 阳光透过窗棂,折射出彩色光晕,两个少年并排躺在床上,交握的手心里传来潮湿的暖意。 -------------------- 作者有话要说: *Buchedenoel:这是法国的圣诞特色美食,被翻译为圣诞蛋糕,树干蛋糕或圣诞柴(虽然小蓝比较怀疑这就是巧克力卷),别忘了这里是科西嘉~\(≧▽≦)/~ (卧槽,蠢作者被自己萌了一脸血>///<) 第37章 The Hanged Man 圣诞假期结束前,哈利与汤姆一起拜访了勒梅夫妇,以感谢两位老人在暑假期间的照顾;而汤姆也有一些炼金术方面的问题需要向对方请教。 勒梅夫妇热情招待了两个少年,主人与客人简单的寒暄过后,勒梅先生起身带领得意弟子去实验室欣赏最近的研究项目,他的妻子则留下哈利陪自己整理魔药材料。 直到现在,哈利也无法真正享受制作魔药的过程——无论哪一个步骤——但他乐于花时间陪伴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辈。 “哈利,你终于和小汤姆把话说开了?”勒梅夫人问,她正坐在矮凳上给一篮无花果剥皮,语气平淡如同刚才问的只是“今天天气怎么样”。 被问到的人手一抖,将一条鼻涕虫捏成两半。 哈利不受控制的红了脸,格兰芬多的勇气都被逼到角落,说话也结巴起来:“抱歉……恐怕我不太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当然,我们的哈利还是个害羞的小伙子,”老人发出善意的轻笑,“所以你和里德尔先生,你们现在是恋人了吗?” “啊,我们……”哈利讷讷的低头盯着手指,心中被难以言喻的微妙满足感所充斥,带着些许心思被戳破的窘迫。 勒梅夫人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愉快而促狭地朝少年眨眨眼。 “我很好奇,汤姆是怎么向你坦诚心思的?” “并不是……”哈利在少年人的面子与格兰芬多诚实的美德间挣扎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是我先承认的喜欢。” “喔,这可有点出人意料,我还记得暑假时里德尔先生是怎样从他的小朋友那里偷得亲吻——哎呀呀,果然年轻就是好。” 这次哈利脸上的热度再也退不去了。 他放弃了那些黏糊糊的软体动物,转而从架子上拿下整块的月长石,将它们分成小片再一点点磨碎。 一边做着这些,哈利一边同老人分享那个下午的片段。窗外的阳光太热烈,烘得整个屋子都生出暖意,少年两颊也被烘出红晕。 或许两个男巫的爱情难以得到祝福,但爱是不应当感到羞愧的。 用双眼见证过数百年光阴的老人抬起头,慈祥的灰眼睛里暗藏隐秘的怜悯。 “我没有恶意,但恐怕我得说,那种回应不合适——事实上它糟糕透了。哈利,不要被少年人的冲动迷了眼,奋不顾身的爱情会使人受伤……在这方面我们有前车之鉴。” “我知道。” “哈利?” “是啊,汤姆远不够坦诚。”黑发绿眼的少年转动手腕,将研钵中几块月长石仔细研磨成粉末,仿佛天底下没有比这份工作更值得在乎的事情,“可我喜欢他,这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姓氏是波特,夫人。” 他是一个波特,注定了要为爱情燃尽一辈子的热情。 “尼可总说你像阿不思,”勒梅夫人轻声喟叹,如其他老人一样干瘪的手指仔细挑拣出一枚有虫眼的无花果,“要我说,他能准确辨认埃文郡与伯克郡所出产秘银的差别,却不擅长识人。” “我永远无法达到邓布利多教授的高度。”哈利腼腆的微笑,“是勒梅先生谬赞了。” -- 第80页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盒子,当我们说一个人与另一人相似,会抛开那些人们习惯于挂在口头的东西,而去追寻更本质的特征。哈利,将爱放进盒子的人是被选中的献祭者,我衷心希望你不要走上阿不思的老路。” 佩雷内尔拿起那罐被剥干净的无花果收进柜子,又从顶层格子里取下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扁圆形水晶瓶,瓶中的魔药在阳光下呈现出耀眼的灿金色,仿佛流动的黄金。 “福灵剂?”哈利认出了那瓶魔药,他曾经从斯拉格霍恩手中得到过相同的东西。 “没错,它真美,不是吗?”勒梅夫人转动瓶子,以纯然欣赏的眼光看着那剂魔药,“这将是一份不错的圣诞礼物——你们这些年轻人更需要它,你知道,一个整日呆在家中的老太婆不需要太多运气……阿不思也不喜欢这种药水,他年轻时疯狂过一阵子,打那之后就顽固的像块木头*。” “我想,用这种方法获得好运并不应该受到谴责,”哈利说,“否则它也不会作为一种珍惜魔药而被人们所称道。” “不,当然不,好运气不是罪过,只要你别采取不正当手段为自己牟利。”她找来两个稍小些的药瓶,将药水均分后交给少年,“虽然迟了些,但圣诞快乐,小伙子。现在去地下室找你的朋友吧,将另一份魔药带去给他……噢,别忘了叫我们的老先生和小先生上来吃午饭” 哈利来到地下室时,汤姆正带着龙皮手套,帮助勒梅先生将满满一桶红色液体倾倒在地面刻画好的炼金阵中,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几乎堵住了他的鼻子。 “梅林啊,它闻起来简直像是凶杀现场!里面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新鲜龙血,还添加了水仙根、鹿食草和曼陀罗之类的辅料……这么一大桶差不多值上千金加隆。”汤姆直起身,将锡制的圆桶放到墙角。 “好吧,那你最好确保自己倒空了最后一滴药水,毕竟并不是谁都有机会朝地上倒一栋房子——”哈利往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瓮声瓮气的抱怨,“不过这肯定是我见过最糟的一剂魔药,哪怕还隔着几米远,那见鬼的味道已经浓郁到让我觉得自己正在流鼻血。”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魔药,”黑发的斯莱特林说,对朋友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它只是这个炼金阵所需要的的稳定剂,没有其他作用,你不用担心有朝一日需要喝下它。” “令人振奋……”对魔药无太多好感的年轻巫师嘟囔了一句,“来,汤姆,拿着这个,勒梅夫人给我们的圣诞礼物。” “福灵剂?真是一份及时的礼物,说不定我们可以用一些在这次试验中——勒梅先生?” 老人从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试剂瓶与羊皮纸中抬起头:“恐怕不行,我的小里德尔先生,炼金术是一项精密的魔法,我们不能冒险在其中运用不被要求的魔法道具。” “只是让服用者变得更加好运的药水,也会起到影响吗?” “魔药也是魔法的一种,汤姆,如果你询问佩里,她同样不会赞同使用福灵剂来提高魔药的成功率。” “那么福灵剂还有什么用处呢,先生?难道我们只能用它抽奖?” “好运或许比你所想象的更加重要,”哈利插话道,“事实上我非常想用它来应付期末考试。” “是啊,应付考试……真是了不起的主意;如果被发现,你或许会有幸得到霍格沃茨有史以来第一张全T的成绩单。” 哈利耸耸肩:“但‘想’是不会受到指责的,对了,勒梅夫人让你们不要忘记午饭。” “当然,当然,只要等这些咒语融合在材料上——告诉佩里她可以在午餐桌上看到我们。” ********************************************** 哈利从河谷中回来时,汤姆正在靠窗的木桌上翻看一个本子,坎蒂丝坐在他身边温习功课;可怜的赫奇帕奇不时被课本上的句子难住,红着脸请对方帮忙讲解——这几乎已经成了某种固定的相处模式,哈利偶尔会怀疑,她是否能平安通过五年级时的O.W.Ls考试。 “我猜你说得没错,汤姆,这种天气不适合散步。”他快步走进房间,脱下身上被北风吹得冰冷的外套,挤到对方的椅子上取暖,“这是什么……合影?你把它们整理在一起了?” 摊在桌面上的是哈利一年级时从麻瓜朋友们那里获得的圣诞礼物,里面只保存了三张照片;前两张是逝去旧友留下的纪念,而最新的一张,则是圣诞节下午四个朋友的合照。 坎蒂丝披着湖绿色的厚斗篷,对着镜头开心而羞怯的挥手;她右手挽着的少女黑发黑裙,紧抿的嘴角与锐利的眼神与另一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整张脸阴沉得就仿佛身后掠过树梢的冷风。女孩子们右侧的两个男生也是差不多光景,笑容灿烂的绿眼睛少年用手臂揽住表情淡漠的同伴,被闪开后沮丧的垂下胳膊,很快又再接再厉的曲起小指,趁对方不注意时偷偷刮搔他的手心。 “我在上面施加了一个固定咒,能让它们保存很久不褪色。”汤姆伸手戳了戳照片中的哈利,语调愉悦,“等到照片填满相册,我还可以用咒语扩大它。” “汤姆总是知道各种咒语,”坎蒂丝忧伤的叹气,“真令人羡慕,我连教授布置的作业都弄不懂呐。” “别担心,你只是没有找到诀窍,而且你在草药课上的表现比我要好得多了。” -- 第81页 哈利开口安慰她,并对着汤姆挤挤眼,要他也说几句话;后者扬起一边眉毛,显然不想多费口舌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但愿如此。”坎蒂丝被其他事情占据了心神,没有看到两人的互动,“明天我想去拜访莱赛尔,圣诞节还要独自呆在家中,他一定很寂寞,你们想要一起去吗?” “我很乐意……” “浪费时间陪伴一个狼人?” 哈利在桌子下面踢了对方一脚:“嘿,你那天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我知道,我也确实会遵守对你的承诺——每一个承诺。”汤姆抬头注视那双绿眼睛,“我不会用言词侮辱他,不会用魔杖指向他,也不会因偏见冷遇他,但你不应当要求更多。” “汤姆——” 酒馆老板放下擦拭酒杯的干布——他差不多旁听了两个少年的全部对话——他走向桌子,手掌搭在哈利的肩膀上。 “好了,哈利,你不能要求朋友必须遵循你的喜好。人们常说要与你的朋友和睦相处,但那更多意味了我们要学会互相容忍,而不是改变自己;我与米希亚婚后也经常在观念上冲突,但这并没有给我们的家庭生活带来太多困扰,记得体谅对方,这是诀窍。” -------------------- 作者有话要说: *He was wood at an early age,and stiff as wood after that. Stiff,顽固的、坚硬的,Wood在作为形容词时译为失去理智的……真少见,对吧 (小蓝干了件蠢事,把英尺当成丈用了……orz) 第38章 Miss. Kitten “……我忘了带宾斯教授指定的阅读书目,可是魔法史论文足有十四英寸!论文要求详述莱斯特战役的背景及战役中几个在隘口抵挡妖精军队的巫师……真见鬼,当时我又不在场……这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我不能在没有课本的情况下完成它。” “听着,哈利,这不是你从我这里借走论文的理由,你可以去找阿西娜或者勒梅先生,我保证你能够找到你所需要的任何一本书。” “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可我甚至不确定自己需要哪些书。” “如果你将花在魁地奇上的精力分一部分给魔法史,就会记住莱斯特战役在哪些书中被提及。事实上这次功课已经降低了难度,那场战役是中世纪妖精叛乱中最出名的一场,比起弗马纳罢工和地底动乱都要出名的多。” “你可比原来严厉多了……” 哈利小声咕哝了一句,不可控制地想起曾经的挚友,那名褐发的女巫,汤姆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与她多么相似。 未来被改变了吗?他的朋友们还会在吗?再次相遇时又会是什么模样? 是啊,他们依旧会在未来遇见。到那时,赫敏依旧是赫敏,罗恩依旧是罗恩,而哈利会长出像邓布利多教授那样的白胡须,和汤姆一起坐在教工席上,看着他们站在大厅里,穿着巫师袍,兴高采烈而忐忑的带上分院帽。 没有伏地魔,没有救世主,没有食死徒,没有凤凰社。 在哈利波特短暂的一生中,男孩大部分时间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而这或许是他作为救世主所做出的最后努力:让所有人都重新回归巫师中普通的一员。 他坐在床沿,绿眼睛因回忆与希望而愉快的闪烁着。过久的沉默让专心于书本的斯莱特林抬起头,略带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朋友。 “哈利,我说了,你别想逃避教授布置的——” 他的后半句话被堵回嘴里,哈利保持着亲吻时前倾的姿势,感受到对方紧绷的像一块大理石,甚至连嘴唇都僵硬了。 “借给我?我保证会自己看参考书,但我缺一个系统的框架。”格兰芬多少年站起身,笑得眉眼弯弯,几乎是恶作剧般瞧着对方。 “……好吧,就夹在桌面上那本《十七世纪最伟大的十大魔法道具》里——但别想着可以蒙混过关,之后我会检查你的作业,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份与我的论文相差无几的拙劣复制品,那同样会拉低我的分数。” 汤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假笑着清了清嗓子,说出足以令所有讨厌作业的格兰芬多沮丧的警告,而后继续他的阅读。 哈利眨眨眼,亲眼瞧着书页上方露出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色。 噢,他得说,这可比得到魔法史论文的感觉还要来得更好。 “你会给我应该查阅的书单吗?”从被告知的地点找到羊皮纸后,那双绿眼睛期待的看向另一人。 汤姆不满的喷了口气。 “什么都靠我?晚些吧,等我看完这一章再着手做那个。” 在坎蒂丝叫男孩子们下楼吃午饭午饭前,汤姆已经完成了自己所允诺的工作。他将一份据说“最有用且容易阅读的参考书目”交给哈利,而后者拿着这张足有十英寸长的羊皮纸,悲哀的意识到即使自己将假期剩下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阅读,也无法读完其中的四分之一。 两天后,汤姆拿着哈利花费一整天时间写出的,或者说,编造出的十四英寸长的论文——哈利用尺子仔细测量过,确保它不会短少哪怕一厘米——眉毛皱的几乎要打结。 “这是什么?长胡子?尖耳朵?我想我们不是在讲床头故事,哪怕最蠢笨的妖精也不会给自己起这种愚蠢的名字……还有这个,有关守护隘口的五名巫师之一,路南巴哈特,他当时使用炼金阵制造了山崩,而不是让所有妖精都睡着了……我真不敢相信你编造了多少本不存在的事件,你长大后或许可以考虑当一个畅销书作家。” -- 第82页 汤姆将羽毛笔在墨水瓶中沾了沾,用显眼的红色墨水划掉纸上与史实不符的描写,至于那些伤眼的语法错误,斯莱特林认为它们可以稍后再做理会。 哈利面对他瞬间缩水五英寸的论文,牙齿咬着羽毛笔,绞尽脑汁想写出比较符合历史的一段故事。 汤姆迅速浏览对方修改后的论文,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好吧,我想……这大概就可以了,幽灵的记忆应该没有人类好,而且宾斯教授可能也不会去查阅最近出版的文献……你有听到声音吗?我早晨用壁炉约了阿西娜,她似乎已经到了。” 如果说魔法史是令哈利最难以应付的科目,当谈及坎蒂丝,那么除草药学外大部分课程都像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今天的工作,我们得在晚饭前想办法把这个恢复原状。”汤姆指着柜子的角落,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四个小巫师挤在莫德斯特夫人从前用来熬制魔药的工作间里,其中一个缩在草药柜与墙壁间的阴影里,长着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梅林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利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怪异景象,“坎蒂丝怎么会变成这样,像这样——” “我本来想尝试着制作缩身药剂喵……”坎蒂丝从藏身的角落站起来,试图解释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又因为那个奇怪的叫声红了脸,重新缩回影子里。 “我们已经了解的情况是,坎蒂丝在早饭前独自练习缩身药剂的配方,”黑发的斯莱特林将目光投向试验台上各种剩余的材料,“但很显然,她加错了原料。” “所以我被通知前来,就是为了处理莫德斯特小姐造成的麻烦?”阿西娜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挑剔地审视面前这只独特的猫咪,“因为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不,半只猫?” “这些之后再说吧,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汤姆说,“好消息是,失误的药剂对身体并没有其他恶劣影响;坏消息是,坎蒂丝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错。” “那为什么不找有经验的人应付它——我是说,如果去圣芒戈不方便,我们至少可以找其他巫师帮忙,山谷里最不缺的就是巫师。” 哈利不认为这种事故可以由几个尚未毕业的小巫师妥善处理,既然可以向更有经验的巫师求助,为什么一定要冒这种险? “请别告诉给其他人知道!”猫耳少女惊慌地跳起来,抓住哈利的袖口,“如果被爸爸发现我闹出这种事故,我就再也不能进来工作间喵!” “那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过平心而论,它看起来……呃……其实还不错?” 他看着对方头顶毛茸茸的褐色尖耳朵,忍不住伸手摸上去,柔软的耳尖抖了抖,耳朵的主人享受地把头贴上来磨蹭,喉头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哈利呻.吟了一声,抬手捂住额头。 “好吧……那我们最好马上开始,我猜这将是一项大工程——我可以做什么?” 为了不让坎蒂丝再惹出什么乱子,三人一致决定还是让她留在魔药工作间。汤姆负责去萨格斯夫人家查找相关资料,阿西娜则会在研究坩埚中残余的魔药成分的同时看守这只猫咪,而不擅长魔药的哈利只分到一部分查阅文献的工作。 但他可以发誓,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书。萨格斯夫人家中藏书数量不亚于勒梅先生的私人图书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内容更是包罗万象,对不擅长阅读的哈利来说,这份工作比斯内普的留堂更令人难以忍受。 “我有些后悔之前答应坎蒂丝瞒住其他人了,”少年揉了揉因长时间盯着羊皮纸而干涩的眼睛,“这个工作量抵得上五篇,不,十篇魔药论文。” “你可以休息一下没关系,反正在魔药方面你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汤姆头也不抬地翻看手中一本魔药书,身边已经摞起了比自己还高的一摞文献,“我现在有个推测,坎蒂丝之所以会变化成现在这个模样,或许是在熬制魔药时将巴波块茎脓液误认作了老鼠胆汁……不过还是要看阿西娜怎么说,考虑到她才是在现场的那个。” 他拿出魔杖,在一张羊皮纸上点了点,纸上渗出墨水,渐渐显现出一行文字,文字闪烁了几下,像出现时一样消失了。 “那是什么?”哈利好奇的凑上前观察,羊皮纸表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摸起来也就是普通的纸张,墨水出现又消失的方式倒是让他想起了作为魂器的日记本。 “阿西娜和我这段时间在尝试制作一种用于传讯的简易工具,这个只是半成品,但可以在另一张纸上显出相同的字迹,还勉强能用。” “哇哦,这可真了不起。”哈利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你们计划中的成品是什么样子的?类似于双面镜吗?” “要更小巧,便于携带,也不容易被认出——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压住我的书了。” 阿西娜那边很快传来了回音,无论字迹或语法都和拉文克劳习惯的那样一丝不苟。 /……桌面上有残余老鼠胆汁的量杯,我认为并不是在这一步出了差错,但莫德斯特小姐似乎不久前在工作间里打翻过独角兽毛,不排除那些毛发飘进坩埚的可能。/ “独角兽毛……这可不是什么富有提示性的线索,听起来和变形药剂毫无关联。”汤姆苦恼的吐出一口气,捋了捋耳际垂下来的一缕黑发,“哈利,把你左手边上的书递给我,那本《巫师与神奇生物》……时间不多了,希望能尽快找到突破口。你可以把正在看的书先放一下,读右手架子上倒数第二排那本《独角兽探秘》。” -- 第83页 坎蒂丝或许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母亲在魔药制作上的天赋,直到必须赶回去吃午餐前,汤姆才在一本三个世纪前的旧书中找到有关独角兽毛发应用在变形药剂中的相关记载,而这个药方显然由于原料过于昂贵,已经失传了很久。 书上记载的药方并不完整,汤姆不得不向萨格斯夫人借走这本书,以便带回去与阿西娜一起研究。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需要面临餐桌上莫德斯特先生对于坎蒂丝去向的盘问,好在斯莱特林向来机敏狡猾,而格兰芬多也不时需要一些小借口以使自己逃脱惩罚。 阿西娜低头专注的喝汤,好像能从那碗蘑菇浓汤里找到魔药的灵感。 即便已经找到可能的突破口,眼下的状况也不容易解决。他们手上掌握的只有一份不完整的药剂配方,解药的步骤也残缺不全,更何况坎蒂丝做出的药剂根本就是半成品——更准确的说,失败品。 “……早些时候我已经试过了,普通的解药对这种变形无效,我猜测是独角兽毛强化了变形效果,我们得想法子中和它。” “那么可以尝试从这本书上提供的解药着手,这里写着需要的所有材料,我们只需要寻找出它缺失的几个步骤。” “我得提醒你,这种做法没有足够的依据,它一点也不严谨,里德尔先生。” 哈利将落在地上的雏菊根变成两把椅子,陪着坎蒂丝坐在工作间角落围观拉文克劳与斯莱特林的争执,少女头顶的尖耳因焦急而竖得笔直,偶尔还会上下抖动。 “硬脑壳的乌鸦。”汤姆低声念了一句,“那你有什么高见?” “……” “难道不能就这么等着药效过去?”哈利问,他同样不觉得研究出一份完整的魔药配方是什么好主意。 ——只要见过纳威手中的坩埚,任谁都不会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问题在于没人知道药效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汤姆耸了耸肩,在阿西娜的默许下,他已经着手开始熬制解药的前几个步骤,“如果坎蒂丝不介意就这样顶着耳朵和尾巴过几天,她根本不会拒绝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猫女窘迫的憋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歉,哈利习惯性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依旧粘在坩埚上,药水加入犰狳胆汁后已经变成明亮的柠檬黄。 “现在大概可以尝试加入火蜥蜴血——” “要我说还是等它彻底稳定下来比较稳妥。” “……我更倾向去找勒梅夫人求助。” “我们有能力处理好这个,哈利(波特先生)。”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当然有能力……”被两人同时用眼睛瞪视的少年妥协的举起手,从喉咙里发出咕哝声,“傲慢的斯莱特林,自负的拉文克劳,还有什么是他们办不到的?” 一旦蜥蜴血被滴进坩埚,粘稠的液体由柠檬黄迅速转为橘红,下一秒,它剧烈沸腾起来,在汤姆能朝坩埚念出清空咒语前就发生了爆炸。 他身后的阿西娜迅速给两人罩上魔法盔甲,就好像一直在为这个做准备似的。 “这不成,魔药的反应太剧烈,下一次让我们参考缩身药剂解药的制作,在稳定后加入火蜥蜴血再顺时针搅拌两圈半。” …… “这次改用顺时针三圈?” …… “试试同时加入两种原料。” …… 哈利目睹坩埚里的魔药变成各种奇怪的颜色,一次次濒临爆炸又被清理一空,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联系到勒梅夫人寻求帮助。直到汤姆难掩激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瞧,哈利,我就说我们没问题的,这正和书上描写的一样。” 操作台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坩埚中盛装的药剂平静如无风的湖面,又像是满满一锅红宝石。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和一个真正的拉文克劳,两个天才合作的结果令人惊叹。 但这并不能让哈利完全放下心来,尤其这还牵涉到自己朋友的身体。 “请等等,我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你们差不多是自创了一种魔药,我们无法保证它的效果,甚至不能保证它的安全性!” “所以我收集了残余的药液。”阿西娜举起角落里一只扁平的玻璃瓶,“来自莫德斯特小姐那一锅药水,我们可以先用动物做实验,波特先生,恐怕要用你出色的运动神经帮我们带回几个试验品。” 年轻的格兰芬多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和这两个疯子讲理,他眨了眨绿眼睛,认命的拿起围巾:“甲虫行吗?” “那至少也得是一只鸟——”他发誓自己听到对方叹气的声音,“拜托了,波特先生。” 作为在场唯一拥有“出色运动神经”的人,哈利带回一只被石化的田鼠,这只四足动物在变形魔药的作用下长出猫耳与毛茸茸的长尾巴,汤姆挥动魔杖,把坩埚中的药水灌进田鼠的尖嘴里。 大约两分钟后,田鼠的耳朵和尾巴开始一点点缩小,又过了一分钟,被用作试验品的哺乳动物已经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模样。 “这就行了。”阿西娜板着脸舀出一杯药水,递给眼巴巴看向他们的猫耳女巫,“魔药没问题。” 见到对方接过魔药,哈利依旧有些犹豫:“坎蒂丝,你确定——” “因为是汤姆和阿西娜做出的魔药,所以一定没问题。” -- 第84页 坎蒂丝坚定的申明道,在哈利能阻止之前,她已经喝下了整杯魔药。 ——活见鬼,分院帽一定是老糊涂了才没把她放到格兰芬多。 被求助的几人将他们的同伴围在中央,六双眼睛都定在刚刚喝下魔药的坎蒂丝身上。直到耳朵与尾巴的痕迹全部消失,哈利才发觉自己格兰芬多的勇气在短短几分钟内差不多透支干净,后背上湿冷一片,被风一吹就起了满身小疙瘩。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他问。 “不,我想没什么问题。”坎蒂丝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头顶和身后,确定再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激动地拉住阿西娜的衣摆,“你们成功了,我就知道你们可以办到!” 得到谢意的拉文克劳轻抚双手,缺乏感情的蓝眼睛里难得闪过一丝达成目标后的愉悦:“一次出色的工作,我们应该把它记录在莫德斯特夫人的魔药手札上。” 哈利松了口气,附和的点头:“虽然我不赞成你们这次的做法,但毫无疑问的,它有资格被称为一个‘创举’。” “可惜不能向其他人炫耀,”汤姆浇了他一盆冷水“你可要注意不要让格兰芬多的冲动控制了思维,未从学校毕业的小巫师擅自制作新配方并应用在人类身上是违反巫师法的。” “……好吧,我记住了。” 噢,这可真是……谁才是那个该被说教的?至少他敢说作为救世主的哈利波特在这个年纪时,对巫师法还抱有绝对的敬畏之心。 “……谢天谢地,这次没出什么乱子,下次最好找个人监督你熬制魔药——” 一只雪鸮打断了哈利絮絮叨叨的嘱咐,那只白色的大鸟掠过他头顶,从酒馆半开的窗户里飞进房间,随后响起酒杯被撞倒的声音和客人的大嗓门。 坎蒂丝惊讶的张大嘴,话中有着雀跃的情绪:“那是怀特先生,祖父家的猫头鹰……我有很久没见过他了。” 她拉紧斗篷的系带,几步跑上台阶,门口的风铃随着木门被拉开的动作叮咚作响。 “爸爸,我刚才看到怀特先生,是里昂那边传来了信件吗?” 虽然在魔法界生活,坎蒂丝和父亲却一直与麻瓜亲戚们保持着联系,女孩每年都要在位于里昂乡下的农场里度过一个月的假期,就在她接到霍格沃茨猫头鹰的那个暑假,老莫德斯特先生还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庆祝会。 只是自从麻瓜的战争开始后,莫德斯特家一致希望小儿子能留在更为安全的巫师村落,同时为了不引起有心人怀疑,就连平日的书信往来也几乎废止。 坎蒂丝与祖父母和几个伯父的关系十分融洽,认出被托付给祖父照顾的猫头鹰后,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大家的消息。 她冲进大厅时,克拉伦斯正端着托盘,一只手拿着雪鸮带来的厚信封。 男人取出信件浏览纸上的内容,将它收进围裙里:“抱歉,坎蒂丝,现在恐怕有些忙碌,我们晚些时候再说可以吗?” “啊……那个其实不着急……我来帮忙好了。” “我们也一起,晚上客人多,多一双手也是好的。” 哈利不好意思在坎蒂丝家里吃白食,即使克拉伦斯明确表示过他很欢迎两个男孩子,但身为一个格兰芬多,哈利坚持要帮忙酒馆的生意,甚至成功说服汤姆一起做临时的服务生。 ——汤姆并不太排斥这种工作,只是格外讨厌分给自己的绿色围裙,哪怕哈利保证过许多遍它十分“斯莱特林”。 坎蒂丝整晚都在偷瞄在笼子里睡觉的怀特先生,有几次差点打翻托盘。莫德斯特先生将女儿心不在焉的表现看在眼里,他无声的叹气,低头仔细擦拭盛装樱桃酒的栎木桶。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他带着孩子们来到二楼主人的卧室,自己则走到靠墙书架旁,从最高层取下一本精装版《圣经》。马太福音中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并排站着两个扛枪的士兵,士兵的容貌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却依稀能看出与面前男人相似的轮廓。 “这是我的祖父与父亲,”粗糙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两人,“他们年轻时都曾投身战场,是法国最忠诚的士兵。现在法国沦陷,我的家人们加入了游击队,希望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但我哥哥的儿子年纪还小,他们希望能够让他远离战争。” 赫奇帕奇并不蠢笨,即使尚不清楚什么是“游击队”,但这不影响坎蒂丝听出父亲话中隐藏的含义,她意识到来自莫德斯特农场的信中可能写了什么,顿时整个人都焦躁起来。 “伯父他们要参加战争吗?他们会死吗?为什么不全部搬来山谷这里等到战争结束?” “祖国、故土、自由……有些信仰值得人们为此付出性命,亲爱的,那是属于战士的荣光,没有人有权剥夺它。”“而且这里是巫师的山谷,巫师和麻瓜……我们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可是——” “好了,过一段时间亚度会来这里小住,你们大概有三年没见了,难道不开心吗?” “不,只是……爸爸不会感到难过吗?” 哈利和汤姆并没有立场加入这场谈话,他们并肩坐在床沿上,对方似乎无意中碰到他的小指,哈利动了动手指,不着痕迹的让两人指尖交叠。 他不确定当自己所重视的人被卷入战争时,是否也能如此镇定的安慰另一个人,只是看着那位身材高大的灰发男人弯起嘴角,将手掌覆在女儿的头上—— -- 第85页 “我为他们自豪。”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一下大概的历史背景,1940年德国对法国进行闪电战,1940年6月,贝当组阁后,向德国投降。德国以对英作战需要占领了法国北部和整个大西洋沿岸地区。此时,除戴高乐成立的“自由法国”外,民间各处也存在着反抗势力的游击队。 (真是肥硕的一章,接下来会因为复习缓更——反正已经这么慢了大家再耐心一点也没关系╮(╯▽╰)╭,小蓝并不是想在这里单纯写一个小意外给你们看,而是想让读者能稍微意识到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天性中的傲慢与对生命所抱持的态度,这与格兰芬多的英勇无畏是不同的。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是坏人或者错误的……) 第39章 Pandora’s Box 圣诞假期的最后几天,坎蒂丝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连带着她的几个朋友也遭了殃。三个人轮番被扯去听她对祖父一家的担忧,仿佛将这些事说出来就能减少内心的不安。 汤姆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劝几句,后来便练成左耳进右耳出的本事,完全把自己当做树洞;阿西娜则是在被抓住第一次后,立即投身于实验室中继续新型通讯工具的研究;只剩下哈利一人还坚持听取女孩子的小心思,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安慰。 哈利比普通的十五岁少年更加了解亲人深陷危机却无法伸出援手的心情,亲身经历过仿佛整颗心被放在火炉上焚烧的折磨,才无法对遭受同样不幸的人视若无睹。 圣诞假期很快接近尾声,小巫师们也是时候要踏上返程的火车。但暂留达努山谷的几人情况又与其他人不同,霍格沃茨特快没有在欧洲大陆设立停靠站点,他们要前往指定的地点使用跨国飞路网到达伦敦,再搭乘火车返校;或者直接将落点设在霍格莫德村的公共壁炉。 前一日刚下过雪,林间的小路不太好走,阿西娜给每个人的箱子都施加了羽毛咒,但他们还要防止自己在路上踩到被积雪掩埋的石子而跌倒。 “不要紧吗,坎蒂丝?”哈利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是说,你昨晚似乎睡得很晚……” “抱歉,打扰到你了?” “不,并没有,只是你这样不会觉得疲惫吗?” “别为我担心了,哈利。”坎蒂丝拎着自己的箱子,麂皮短靴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有些黯淡的栗色卷发披在肩头,在晨曦里反射柔和的光,“我昨晚想了很久,或许心里依旧难过,可如果伯父们将其视为荣耀,我就不能哭哭啼啼的让他们丢脸。” “真高兴你能想开。”汤姆假笑着,声音如绸缎般冰冷顺滑,“毕竟一旦你想不开,其他人都要陪着一起倒霉。” “嘿,汤姆——” “……前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十分对不住。”赫奇帕奇尴尬的红了脸,空着的左手下意识缠绕发梢。 黑发的斯莱特林苛刻地挑起一边眉毛:“我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比你的存在更令人为难。” 阿西娜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但看样子显然也在心里投了赞同票。 哈利不动声色的往路中央移动两步,挡住那双无机质的蓝眼睛:“真的没关系了吧?如果还有事情尽管来找我,你知道,我并没有厌烦。” “你要把我惯坏了,哈利,我一定得学着自己努力些——你瞧,我已经可以不再为此哭泣了,只是没有办法见到亚度有点可惜。但这样也好,父亲比我更擅长处理这种事……好吧,恐怕我必须说实话,我真羡慕你们格兰芬多无所畏惧的勇气。” 她停下脚步,转身对友人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笑容里掺杂着着微末的苦涩和忧伤,柔和得仿佛春季山坡上盛放的灿金色野花。 ***************************************************** 直接前往霍格莫德村能够为他们节约不少时间,但哈利宁可选择从伦敦转乘火车。即便能通过密道回到城堡,可拖着行李箱走在村子里的四个未成年巫师实在太显眼了——哪怕是梅林本人,也不能往一个已拥有无痕扩展咒的箱子上再叠加一个缩小咒。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依旧人山人海,哈利发挥找球手出色的运动神经,拖拽着箱子挤上火车,并在车厢尽头找到一个空包厢。 距离终点站还有数小时的车程,好在几个朋友凑在一处不至于太无聊。 贩卖零食的手推车经过时,阿西娜买了一捧巧克力蛙和甘草棒堆在桌角;随后,少女从箱子里拿出一卷羊皮纸,将花费了她与汤姆差不多整个假期的半成品展示给另外两人看。 哈利凑上前观察用暗红色墨水勾勒的复杂图形,他不擅长用于书写咒语的古代魔文,不过那不妨碍他认出纸上那些笔画生硬的字母。 “炼金阵?” “没错,魔法道具或多或少会与炼金术扯上关系,这比单纯将咒语固定在器皿表面稳定许多。”她向身边的两个炼金术菜鸟解释,“里德尔先生的设想是搭建一个可以稳定有效传递声音与图像的炼金阵,将它镌刻在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上,再想办法添加投射功能。” 汤姆耸耸肩,懒洋洋的倚在车厢上:“我们用了很久才敲定这个主意,阿西娜更喜欢咒语而不是魔法阵,不过在辩论中我占了上风。” -- 第86页 “那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坎蒂丝犹豫的开口。 在如尼文和炼金术方面,赫奇帕奇出身的少女要比哈利更加笨拙,很快被层层叠叠的符号绕得晕头转向,只好放弃了继续观察的打算,转而看向汤姆,希望后者能有比较生动的解说。 “我们有前人留下的事例可供参考,现在问题主要出在这一环——”少年伸出细长苍白的手指,点了点圆形图案右下角镶嵌的小型炼金阵,“我们想了几个办法,都不能实现四个节点之间的完美链接。” “不能借鉴双面镜的制作吗?”哈利还记得自己从教父手中得到的礼物,那或许会是个突破口。 “事实上这正是以双面镜的制作原理为基础。不过双面镜只有两个输出端,现在我们希望同时连通四个端口,这不能靠两个咒语的简单叠加,其中牵涉到的原理十分复杂……” “好吧,”哈利大声叹息,“我猜我帮不上什么忙。” 说实在的,哈利不太明白为什么阿西娜要提起这个话题,鉴于他和坎蒂丝无论在高级魔咒还是炼金方面都是一窍不通;但很快,他意识到对方大概只想与其他人分享假期里难得的进展,可能还有些期待来自朋友们的赞赏。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从来以勇敢著称的格兰芬多几乎吓坏了。 那真神奇,他忍不住想,像阿西娜这样只懂得拿书本当加餐的拉文克劳,原来也会存在类似于“炫耀”的情绪。 ——就好像看到巨人穿纱裙着跳芭蕾。 圣诞节可能下过雪,车站小路上泥泞不堪,泥巴粘在鞋底的感觉糟糕透顶。哈利从一个泥水坑里拔.出自己的右脚,听着身后几个挑剔的斯莱特林低声咒骂学校糟糕的环境。 四个人爬上马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自己的鞋子丢清洁咒。 马车停在城堡门前,窗户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隐约还能够听到大厅里传出的喧闹声。小巫师们吵吵嚷嚷的穿过走廊,充足的暖气扑面而来,哈利舒适的吁了口气,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向学院长桌。 格兰芬多的狮子们从不会有安静的时候,他们兴致高涨的敲击碗筷,或是问候许久不见的好友,或是分享假期里的趣事。 “嘿,哈利,圣诞节怎么样?”迪伦挤过来,朝哈利挤眉弄眼。 “还不错,你呢?” “每年都差不多,普露威特庄园风景很好,家养小精灵的手艺也值得夸赞,如果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就完美了。” 少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转身加入一场魁地奇赛季的讨论。 哈利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仪表的瘫在桌子上,听他们争论今年世界杯的热门队伍;他已经过了喜欢凑热闹的年纪,但这不妨碍他享受这种嘈杂。 洗得发白的旧衣裤与黑漆漆的壁橱几乎就是哈利波特的整个童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喜爱格兰芬多热烈的金红。 热气腾腾的晚餐及时上桌,阻止了喧哗的进一步升级。哈利为自己盛了一碗蘑菇汤,却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长期被意外事件包围的本能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头,但环视四周后又没有发现能造成威胁的存在。直到一篮刚出炉的面包出现在眼前,他才意识到那种微妙的不和谐感出自何处——今天他没有被肩上突然压下的鲁莽力道拍进碗里。 桌面上的银盘里已经被摆出丰盛的食物,可是在圣诞假期结束的第一顿晚餐中,作为男学生会主席的查理斯波特却没有出现在格兰芬多的坐席上。 哈利瞬间被对未知事件的糟糕预感攫住呼吸,他不舒适的拧起眉头,视线再次扫视过长桌,很快捕捉到一头显眼的火红色短发。 他快步走到韦斯莱身后,伸手轻拍对方的肩膀,瘦高个的红发青年吃了一惊,切割牛排的小刀在盘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哈利?有什么事吗?” “我很抱歉,但我没看到查理斯,难道他误了火车?” “查理斯?我不确定……他最近都没有猫头鹰我。不过不用担心那家伙,上一封信寄来的时候,他正打算陪同布莱克小姐去雪山上看极光。”乌瑟不怎么在意的晃了晃叉子,“波特家的人为了追爱人有什么做不出的,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盖朗厄尔附近的小镇上,享受刚捕捞的新鲜鳕鱼——见鬼,伦纳德,那是最后一块熏鲑鱼!” 与熏鲑鱼奋斗的乌瑟给不了哈利什么帮助,他又找到几个七年级生,答复却还是千篇一律。没有人在火车上遇到男学生会主席,留校的几人也确定查理斯没有提前返校。 “……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有求必应屋,那里说不定能找到需要的资料……哈利?”汤姆拉住同伴的手腕,后者差点直接撞上一个赫奇帕奇。 “嗯?我在听。” “重点不在这里……晚饭时发生了什么?你有些心不在焉。” “查理斯不在大厅里,”哈利叹了口气,“乌瑟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我怀疑他没有及时赶回学校。” “那个喜欢用华而不实飞行技巧招惹女孩子的波特?”汤姆停下脚步朝大厅的方向看过去,又很快转过头,从鼻子里不屑地喷了口气,“得啦,查理斯波特壮得像头牛,只是缺席一顿晚餐有什么问题,又不是说有他坐在在格兰芬多长桌,家养小精灵就能看在男学生会主席的面子上多放一盘大黄酥饼*。” -- 第87页 哈利没有心情纠正对方刻薄的评价,查理斯的缺席让他十分担忧。 “汤姆,查理斯从来不会错过晚餐,何况今天是假期结束的第一个晚上——我恐怕有什么不太好的事发生了。” “好吧,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觉得他应该在长桌上朝他的拥趸们吹嘘自己的完美假期;那个波特会主动放弃炫耀的机会不寻常,但不值得太在意。他享受着一个古老家族荫庇,有什么噩运能直接落在他头上?” “……你说的没错,或许是我多虑了。那么我最好去塔楼看一眼,如果他今晚没有回到寝室,再胡思乱想也不迟。” 事情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接下来的数天中,查理斯一直没有出现在学校,格兰芬多长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古怪,其他学院也有人私下讨论这位风云人物的去向。教授们严禁学生私下探讨这种问题,但流言依旧难以封堵;在查理斯失踪的第三天,已经有传闻说波特被人鱼拖进海底或变成了一只伏地蝠的晚餐。 失去查理斯的格兰芬多甚至连热闹程度都比从前降了几个等级,学院的魁地奇队首当其冲受到了巨大影响。队长的缺席严重打击了球队的士气,尽管担任临时队长的布鲁姆努力调节气氛,但效果微乎其微。 现在哈利可以确定有某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查理斯身上,否则对方不会无故缺席:魁地奇赛季和学院杯对查理斯而言意义重大。 他私下询问过邓布利多,但变形课教授只是含糊的回答查理斯“家中出了些问题”。 无法得到确切答案的哈利只好和其他人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队长的回归。 好在查理斯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圣诞节后首场魁地奇比赛开始的前一日,哈利在走廊里遇到了年长的波特。 他走出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大步穿过走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哈利。他的长袍上布满褶皱,总是打理整齐的卷发也杂乱地立在头顶,狼狈的模样好像刚刚结束一场长途旅行。 “嘿,查理斯,好久不见,圣诞节过得……我的意思是,汤姆邀请我今晚前去S·S俱乐部里观看节目,一起去怎么样?” 哈利来不及思索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加快脚步赶上查理斯,手臂搭上青年人的肩膀,和从前打招呼时一样咧嘴笑着,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话题开场——当然,或许这个时候什么话题都不是那么合适。 “该死,尽管滚去找你的小朋友,别来惹我,我可不会再踏足斯莱特林的聚会了!”出乎哈利的意料,查理斯甩开他的手,他低声咆哮着,双眼仿佛化不开的冰,“让黑魔法见鬼去吧,波特庄园从此永不欢迎黑巫师!” 哈利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被甩开的手臂也僵在半空,查理斯散发出的排斥是他不曾经历过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噢,噢,瞧瞧这是谁?” 从楼梯上经过的学生显然听到查理斯的低吼,他转而向二人走来,拖着慢吞吞的傲慢腔调,浅金色长发反而成了阴暗的空间里最明亮的东西。 “马尔福?” “阿布拉克萨斯?” “真难看,波特,迁怒一个无关的低年级生,波特家所谓的风度也不过如此。” 阿布拉克萨斯满怀恶意的指责道,手指插.进发间,用指尖卷绕着自己的金发。哈利不由得猜测那几乎已经成了他应对波特的一种本能。每当马尔福用这种轻蔑的调子说话,总会引起波特激烈的驳斥,而后发展成一场小型的决斗。 ——但这回有人心情不佳。 “我没时间陪一个马尔福玩愚蠢的把戏。”查理斯推开挡在面前的斯莱特林,大步离开现场。 阿布拉克萨斯垂下手,目送对方消失在走廊尽头。 “真奇怪,”他说,口气中颇为感慨,“没想到那竟然能让他变聪明。” “……抱歉,但我似乎不太明白……”哈利犹豫着是否要从马尔福口中撬出理由,后者似乎知道一些真相,马尔福家族总是消息灵通。 “他刚刚继承了家族。” “……所以?” “麻瓜出身的巫师就是太迟钝……听着,哈利,波特夫妇在德国遇害了……他们被卷入一场大清洗运动,欧洲大陆在发生战争,有人想要建立巫师界的新秩序。” 哈利木然的眨眨眼睛,他并不能完全明白这个消息的全部含义,但毫无疑问的,在与英国相隔一个海峡的土地上,一场属于巫师的战争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Rhubarb Crumble:这个是英式传统的甜点……没有那种让人胃口大开的标准翻译,而我是真不愿意翻译成大黄金宝orz (很多同人作者喜欢说把箱子施加缩小咒丢进口袋,但看看每年开学的火车……哪个学生不是大箱子小箱子,就连卢平第一次出场也带着个脏兮兮的旧箱子。所以缩小咒应该是无法用在箱子上的,可谁知道具体理由呢,难道是因为缩小咒只能缩小箱子而不能同时作用于内容物?╮(╯▽╰)╭) 第40章 My Deadly Foe 迟钝的大脑足足用了几分钟才重新开始运转,等到哈利终于能理解金发青年话中的全部含义,阿布拉克萨斯正在用脚尖搓着地面,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的意思是波特夫妇——”他困难地吞下最后一个单词,“那查理斯的弟弟瑞德呢?他平安吗?” -- 第88页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我会建议你询问波特本人;但现在……正如你看到的,那个波特活像头疯狗——我不想说他可怜或不幸,可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实在太逊了。” 年长的男巫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波特夫妇在拜访亲戚时遭到波及……那间房子里没有人逃脱暗杀,现在查理斯·波特是波特家直系血脉最后一个继承人。” 哈利不确定那种在心头萦绕不去的情绪是什么,他与波特一家相处的时间只有一年级圣诞假期里短短的几日,也无意主动拉近双方的距离。可即便如此,每当他闭上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庄园中每一个人的模样,哪怕是不曾特别留意到的细节也如此鲜明,仿佛被魔法镌刻进灵魂里。 完美继承波特家族标志性眼镜及卷发,尴尬时额头会通红发亮的理查德;有一头柔软的棕色海藻卷,优雅大方的女巫莫妮卡;以及挥舞着软绵绵的四肢,咿呀着要人抱的小瑞德。 ——或许在查理斯心中,绿眼睛的小狮子只是波特家族某个长辈在麻瓜世界风流一度的小意外;但对哈利·波特来说,波特一家是自己渴望了一辈子,却最终无法得到的、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 犹如漫长的美梦一朝清醒,波特夫妇罹难的消息没有给他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触摸不到的深处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马尔福家向来消息灵通,”他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小心换上商量的语气,“你不会在学校里宣扬它的,对吗?” 被恳求的青年夸张地扬起眉毛,看起来要被逗乐了:“噢,当然,这是波特的家事,我不拿这种事情供自己娱乐。” “抱歉,我还以为你会借此打击查理斯,”哈利窘迫的扯了扯嘴角,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毕竟你们一向不对盘。” 阿布拉克萨斯双腿交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在墙上,似笑非笑的低头打量他:“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查理斯·波特和睦相处,可我从未期待在波特——任何一个波特身上发生比跌下扫帚或是被人丢恶咒更糟的厄运。” 哈利忽然有些明白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为何能得到整个斯莱特林的敬重。与他在家族荫庇下被宠坏的孙子不同,身为古老纯血家族的后裔,阿布拉克萨斯固然拥有地位与力量;不过更重要的,这个金发男巫总有办法轻易赢得其他人的信赖。 这一认知不禁让他露出笑容:“或许你不需要这个,但我必须说,阿布拉克萨斯,我十分感激你。” “呣……如果你承诺欠我一个人情,无疑会更令人开心。”青年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好了,那么现在最好让我们把这件事忘掉,我的小格兰芬多,波特大概不会太期待来自一个低年级生的关心,即使那个人和他有相同的姓氏也一样。” **************************************************** “等等,那个是甲虫眼珠……你会把坩埚炸上天。”汤姆眼疾手快地从朋友手中挽救了自己的坩埚,“看在梅林的份儿上,那玩意儿和月长石粉末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斯拉格霍恩教授会难过的。” “嗯?”哈利盯着右手看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似的将玻璃瓶放回原处,从剩下的容器里找到对方需要的东西递过去,“我恐怕自己有些走神,放心,下次我会多留意两眼。” “……见鬼的你真相信我特意找你来有求必应屋是因为魔药熬制需要一个助手?”黑发的斯莱特林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大幅度挥舞魔杖,将操作台连带锅中的药水清理干净,连拖带拽的拉着对方穿过整个房间,硬压着这头格兰芬多狮子坐在沙发上。 “坐下,哈利,别管那该死的魔药了,我得和你谈谈。” 哈利很少见到这样焦躁不安的汤姆,惊讶之中大脑下意识服从了命令,他保持着被按住肩膀的姿势陷在沙发里,右手还抓着装满月长石粉末的瓶子。 “汤姆?”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猛地缩回手,有些不自在地躲开那双绿眼睛:“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吗……咳,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比前几日更沉默,我不知道……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哈利,你不该对我隐瞒什么。” 向来善于言辞的斯莱特林显然懊恼于自己此次糟糕的发言,他索性打消了缓慢周旋的主意,试图用直截了当的指责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呃……我想没有。”哈利为那话语中的深意呆愣了片刻,意识到或许是自己异常的表现被看出端倪,也只能尽可能诚恳地做出解释,“我承认自己听说了一些令人难过的事情,但那远不足以使我做什么蠢事,只是还需要时间接受事实——” 我已经习惯处理心底的伤口了。 他吞下未竟的话,却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好抬头等待对方回应。 如果不是哈利的错觉,汤姆脸上有瞬间闪过不自然的红色,他低声咒骂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见鬼的马尔福”。 很好,现在事情就清楚了,显然马尔福能够严守秘密,却不介意与朋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不过这可真怪异,哈利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为何明明心头的空虚挥之不去,却难以抑制的从灵魂最深处感到雀跃? “你在担心我吗?”他问,被厚重镜片遮挡的碧绿色双眼隐隐有光芒闪烁,仿佛坠入星子的镜湖。 -- 第89页 “我只是——好吧,我确实在担心。”汤姆斩钉截铁的语调在对上那双眼的瞬间哑然,他咬牙切齿的挤出后半句话,随后自暴自弃地把自己丢进隔壁的长沙发里,抬起手臂遮住脸孔,“听着,哈利,我认为你现在是我的……嗯……恋人,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磕绊的对白逐渐流畅起来,汤姆向后方昂起脖颈,定定地看着被他承认为恋人的人。 对于自己所属物的维护,从来都是斯莱特林所引以为傲的。 哈利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眼神,冷酷到近乎疯狂的执着,如刚玉般坚不可摧,却总让人觉得过于冷硬。可这一次,想要碰触对方的冲动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手掌下的黑色发丝是如此柔软,让因为受伤而皱缩的内心也软成一汪水,甚至柔和了紧抿的嘴角。 汤姆为这个笑容皱起眉:“那听起来很可笑吗?” “不,我只是在想……感谢梅林。” 感谢梅林将我带入你的人生,而不是将你带入我的人生。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嫌弃短小君╮(╯_╰)╭瞧,小蓝实在是……拿感情戏没辙 第41章 Golden Snitch 我们常常会被安慰说“别放在心上”或“忘了它”,只是人们很难将某件糟糕的事情彻底抛诸脑后,每当你试图作一个健忘症患者,生活总会不遗余力的提醒你。 身为队中的找球手候补,虽然哈利拥有不亚于查理斯本人的飞行天赋及技巧,但极少能得到在正式比赛中出场的机会——或许这一遗憾可以在年长的波特毕业后得到弥补——不过哈利并不介意坐在候补席上观看每年的赛事,就像他从未厌倦繁重的课后训练。他之所以享受魁地奇,并非因为观众席上的欢呼掌声或万众瞩目,而仅仅因为那是魁地奇。 也正因如此,在布鲁姆通知哈利做赛前准备时,可怜的找球手候补足足用了几秒才能够理解那个短句,那时他正在修剪扫帚尾部的细枝,手一抖差点毁了整把扫帚。 “等等,布鲁姆,明天是圣诞节假期后的第一场比赛,”哈利惊魂未定的放下剪刀,对代理队长的安排提出异议,“我们非赢不可。这段时间球队在训练中的表现你也见到了,格兰芬多队需要重整士气。”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出赛,无论是战术、队形、默契……你和大家配合得都相当好,哈利。” “……可是我缺少经验。” “自信一点,小子,你能做到。” “呃,我的意思是,既然查理斯已经回归,再启用候补选手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布鲁姆露出犹豫的神色,下意识摩挲右手手指。显然,查理斯·波特的缺赛也不是这位击球手想要看到的。对球队而言,查理斯绝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找球手,他是能够带领格兰芬多走向胜利的队长,是队伍的灵魂。 哈利紧握着飞天扫帚的把手,手心里沁出一层薄汗,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不,这次不行。”布鲁姆驳回了他的意见,“波特最近状态不佳,我们不能冒险让这样的查理斯上场比赛。” “可是——” “事实上这正是查理斯本人的意愿,如果你依旧有问题,可以赛后单独寻找我们的队长解惑。但现在先专注于下午的比赛吧,魁地奇场上的新星,让斯莱特林的毒蛇们尝尝格兰芬多的厉害。”他抬手敲了敲身旁的矮桌,“祝好运。” 目送人高马大的男巫离开,哈利抱着横扫二星,放任自己仰面躺倒在地毯上。 “嘿,布鲁姆说的是真的?你会代表格兰芬多出赛?这真是酷毙了!”迪伦从隔壁四柱床的床帐后探出脑袋,双眼放光的看着他,手中的巧克力蛙趁机从包装袋中逃脱,吧唧一声跳下床。 巧克力蛙从哈利身边经过,少年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单音节,拎起青蛙的后腿重新丢回它的主人手里。 迪伦显然不能理解好友的状态:“你怎么了?难道是赛前焦虑症?现在魁地奇最重要,焦躁不安之类的先放到比赛结束再说行不行?” “别担心,我很好。”哈利咕哝了一句,翻身坐起来用光亮剂给扫帚柄抛光。 ——如果迪伦有哪句话说得没错,那么一定是“赛后再说”。 “我听说了……很抱歉我不能祝你旗开得胜。”午饭时,汤姆路过格兰芬多的长桌,黑发的斯莱特林假笑着挑起眉毛,“那么,享受你的第一场比赛,哈利。” 坐在哈利身旁的追球手格林对着那个斯莱特林的后背做了个鬼脸,蹦上长凳夸张地挥舞手臂。 “让斯莱特林见鬼去吧,格兰芬多必胜!” 格林的胜利宣言在格兰芬多掀起一阵欢呼的浪潮,小巫师们对着蛇院的长桌吹口哨,比出各种侮辱的手势;斯莱特林们不甘示弱的回骂,敲击碗碟的声响不绝于耳,而马尔福及几个年长的布莱克似乎忽然对礼堂天花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双方的赛前热身迅速升级,学生们开始互相吐口水并向对方的长桌丢食物,礼堂内顿时一片混乱,最后狄佩特不得不站起身维持秩序,用高额的扣分为威胁才终于平息了事态。 对这种为己方球队助威的特别活动,哈利只能抱持中立态度。但显而易见的是,在互相问候对方的家族成员后,两个学院对比赛的热情空前高涨,在学生们离席前往赛场时,在走廊上遇见的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们还在朝对方比手势。 -- 第90页 汤姆被夹在一群激动过度的蛇院学生之间,脸上不耐的神色让哈利不由得担忧对方下一秒就会丢出一打锁喉咒。不过恶劣的环境显然没有影响他独有的敏锐,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少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在吵闹的格兰芬多狮子中准确搜寻到那双绿眼睛,隔着人群做了个口型—— “玩得开心点。” 查理斯曾自夸说“飞行是波特的本能”。对这一论调,球队里的另一个波特仅是一笑而过。但不可否认的是,波特家族体内或许真存在着某种基因,促使他们亲近风与蓝天。 这是哈利来到霍格沃茨后的三年里首次参加正式比赛,当他随着开场的哨声升上天空时,看台上鼎沸的人声让他感到有一丝陌生;不过下一刻,卷起队服的气流与耳际呼啸而过的游走球,又将他重新带回了赛场。 /……我们有三名最佳追球手……我们有两名战无不胜的击球手……我们还有一名找球手,他总是能赢得比赛……/* 当曾经的宣言与现实交织,哈利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脚下绿色的球场与泾渭分明的看台,究竟是褪色的记忆还是稍嫌暗淡的过去。 只有一点不曾改变:格兰芬多队是最出色的球队。 他从不怀疑。 哈利拉高扫帚在高空盘旋,试图在下方找到那抹金色。 有两次他与斯莱特林的弗兰奇同时看到那只金色的小球,但弗兰奇的彗星180在速度方面略优于横扫二星,哈利不得不放弃机会,转而扰乱对方的视线。 比赛进行到五十比三十时,哈利试图用一个假动作诱使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撞上地面。弗兰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随对方俯冲而下。 即将撞上草坪的前一刻,哈利捕捉到草叶间闪过的微光,准备提起扫帚的手腕下意识将扫帚柄板正,后背着地跌落在草地上。 他露出笑容,起身对着格兰芬多的看台高高举起手臂,飞贼银色的翅膀在指缝间震动。有那么一会儿,看台上的观众像被集体掐住了脖子,下一秒,赛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真是千钧一发,”甫一落地,格林便笑嘻嘻地从后面扑上来勾住哈利的脖子,夸张地感慨道,“瞧瞧弗兰奇的手臂,就好像一只没进化完成的猿人。不过旗开得胜啊,哥们儿,不愧是格兰芬多的明日之星,让我们为了魁地奇奖杯而奋斗吧!” 瘦高的青年刚刚做出拥抱胜利的手势,一根扫帚柄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头上。 “巴纳比,我警告过你不准胡说八道!” 击球手凯奇一脸恼火的跳出来,挥舞着扫帚打得对方抱头鼠窜。 “等等,卡娜,我刚才是想夸弗兰奇身材适合当找球手——” “把这套鬼话跟梅林说去吧!” “这教导我们,不能随便在背后议论别人的男朋友。”布鲁姆恰到好处的填补了空缺,朝目瞪口呆的找球手狡黠地挤了挤眼,“当你实在忍不住时,最好先找一个合适的扫帚间。” 他们一路谈论刚才的比赛,走到湖边的草坪上时,哈利远远见到一名女巫从看台外的两棵鹅耳枥间穿过,微微卷曲的黑发垂在肩头,背影十分眼熟。 “嘿,看那边,那是不是多瑞亚?” “多瑞亚?”布鲁姆显然用了点时间在脑子里搜寻这个名字,“唔,是布莱克家的……” “喔噢,是波特的女朋友!”刚刚还被追打的格林从他们身后扑上来,后方传来的巨大冲击力差点让哈利趴在地上。 “……如果你不介意,多加一个后缀*可能会好一些。”个子只到两个高年级生肩膀的小巫师叹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肩膀抢救出来。 “知道啦,等你找到心仪的姑娘后,我们会叫她‘小波特的女朋友’。”格林用力拍打哈利的肩膀,哧哧的笑起来。 呃,很好,这位追球手的幽默感总是让人不敢恭维。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打算去与多瑞亚打个招呼,”哈利动用一个找球手所能拥有的全部灵敏闪开对方的手掌,并尽可能让自己退出那条手臂可触及的范围,“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们呢?” 布鲁姆摇摇头:“我还有一篇十七英寸的论文。” 格林做了个鬼脸:“得啦,我和布莱克没什么交情,我猜查理斯大约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遇到我。” 换了哈利自己大约也不想在两人世界里遇到其他人,更何况格林绝对是个十足十的气氛杀手。 他用了些时间在看台入口犹豫是否要冒失的闯进去打扰这对情侣,直到看见多瑞亚从另一端走过来——只有她一人。 “哈利?”女巫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噢,真高兴看见你。” “我也一样,多瑞亚。” 多瑞亚微笑的看着他,灰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治疗师的训练并没有掩盖她学生时代的聪颖,反而让这个女人逐渐散发出温和与包容的气质,犹如一枚蚌壳中孕育的珍珠。 “去吧,查理斯还在里面。”她说,拍拍哈利的后背,“现在我得先离开了,你们男孩子之间可能有更多共同话题。” 午后的太阳从枞树的枝叶后探出头,半个赛场都笼罩着暖黄的光;查理斯独自坐在看台最偏僻的位置,头顶盖着围墙的阴影,金红色围巾偶尔从怀中飞出一角,在空中打个卷,又软绵绵落下来。 -- 第91页 哈利用了几分钟躲在看台另一边组织语言,又用了走向对方的另外几分钟在心底复述,然后在开口时悲哀的发觉自己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将那些东西尽数忘光。 “嗨,哈利。” “下午好,查理斯……” 正当哈利烦恼于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时,查理斯打断了他。 “首先我得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当时我自乱阵脚,说了很多不中听的混账话。” 自己可不是为了讨要道歉才站在这里的。哈利几乎要忍不住呻.吟出声,这恐怕是他所能设想到这场对话最糟糕的开头了。 “唔……那个没关系,咳,我是说,我刚才看到多瑞亚。”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将话题从这个问题上引开,“她的培训已经结束了吗?” “嗯,似乎是上学期间的某一份记录出了问题,需要找校长重新签名——你知道,鉴于有些课程的教授时常更换,他们可能需要至少三天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 “那么她这期间住在哪里?圣芒戈的工作没有问题吗?” “噢,哈利,这种时候你总像麻瓜一样思考。我们有飞路网,往来霍格沃茨与布莱克老宅不是什么麻烦事;而多瑞亚正在奇异病菌感染科实习,这个科室冬季里总是很清闲。” 哈利耸耸肩,表示自己还不能完全习惯属于巫师的生活。 毕竟……好吧,梅林在上,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独立的“生活”*过。 查理斯的表情有那么片刻很是无奈,看起来就好像在说“果然是麻瓜养大的巫师”。不过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伸展身体,舒适的倚在后排的台阶上。 “好了,现在让我们猜猜是什么促使你来到这里,应当不是想重新回味人生第一场比赛的胜利?”戏谑的语气。 “……当然不,我只想知道接下来几场比赛的人员安排,依旧要安排我这个候补队员上场吗?” “嗯?你不认为这是一个明智的决策?” “可这是你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个学期,理应由你领导其他人在赛场上获得优胜。” “当然,鉴于现在我全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带领格兰芬多取得胜利。而我相信自己做出了最有利于队伍的决定,这是值得每一个队长自豪的事情。” “即使无法亲自参赛?”哈利问。 他认为自己的语气足够严肃,但查理斯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 “即使无法亲自参赛。”他一字一顿的重复,“我之所以参与魁地奇,是为了赢得格兰芬多的荣耀,而不是获取个人的名望。” “这两者不矛盾。”哈利皱起眉,“我飞是因为我喜欢这么做,优秀的运动员都会期待能够亲自上场比赛,不是吗?” “好吧,我承认自己确实会有一点贪心——每个人都很贪心。我想要再次捧起魁地奇奖杯,想要目睹金红的缎带装点整个礼堂,想要和朋友们在休息室里狂饮黄油啤酒,抛弃形象蹦到桌子上大喊大叫……想要将许多光阴用来挥霍,想要有恃无恐地惹下一屁股麻烦,想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少年人的恋爱,想要穿上蒙特罗斯喜鹊队的队服,让世界为我欢呼。”这个尚嫌青涩的男人伸展四肢,露出波特招牌式的痞笑,“可惜一个人没有太多时间任性妄为,捣蛋鬼总会长大。” 他递给对方一只手掌大小的盒子,红色天鹅绒上装饰着金色缎带。 “哈利,你会成为最了不起的找球手。” 哈利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被某种坚韧的物体塞住了,说不出话也很难过,却没有实际的伤口。好在这时已经不需要他另外发表什么看法,他扯开缎带,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只金色飞贼,金色球体上镌刻纤细的铭文。 ——追逐你的目标,永不言败。* -------------------- 作者有话要说: *斜线中的部分是《哈3》中伍德在比赛前的动员发言。 *后缀:同一家族会出现姓氏一样的两人,这时用Sr.与Jr.区分,下文中格林说的“小波特”就是Potter Jr.不过似乎更常用于父子来着……┑( ̄Д  ̄)┍ * Pursue your goal and never say die.→小蓝只是想证明虽然汉语这么衰但英文前后句还是挺对称的。 (其实关于魁地奇一直有一个bug,那就是作者从没弄清霍格沃茨的魁地奇赛到底从几月到几月orz PS:我就说怎么总觉得布鲁姆这个姓有点不对……原来这特么是维克多·布鲁姆的姓!_) 第42章 My Green Eye 哈利坐在天文塔上发呆。 好吧,这显然不是个适合思考人生或干脆放空大脑的好地点,但可供哈利挑选的地方不多:他的舍友们正挤在寝室里玩高布石,魁地奇球场上会碰到用闲暇时间练习的队员,而有求必应屋里则可能有一个手不释卷的拉文克劳。 他的三年级发生了太多事情,孤儿院被卷入战乱,故友死于战火,密室被打开,波特家族罹难…… 哈利知道自己足够坚强到可以承受这一切,曾降临在少年身上的艰辛、险恶与磨难锻造出一个不会被任何逆境摧毁的灵魂——但正因如此,才更令人从心底最深处感到疲倦与悲哀。 为什么他无法像其他大部分巫师一样度过平凡的一生?难道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注定要伴随着灾厄? -- 第92页 【你在沉思吗,我美丽的绿眼睛?】 哈利猛地转过身,手腕差点压到披着格子花纹的毒蛇。 【纳吉尼?】 【没错,是纳吉尼。】 蝰蛇立起上半身,吞吐着细长分叉的蛇信。不过哈利此时没太多精力注意她的动作,他伸长脖子,四下寻找那个斯莱特林的身影。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汤姆没跟着你一起吗?】 【不,纳吉尼很久没有跟小汤姆聊天了,纳吉尼在冬眠,但现在差不多是起床和老鼠玩耍的时候。】 【你在捕食?】 【是啦,纳吉尼在……等等,绿眼睛,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灰老鼠从这里跑过去?】 【抱歉,】哈利耸耸肩,【我刚才,嗯,太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周围。】 纳吉尼趴在石头垒成的地面上,发出遗憾的嘶嘶声,对一条甚至不够一英寸粗、尚未到达发情期的雌性蝰蛇而言,世界上最令人难过的事情莫过于追丢了午饭。 【我现在伤心极啦,】她说,【绿眼睛有没有办法帮我再找到一只老鼠?】 【恐怕不行。】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歉意的微笑,他伸出手抚摸纳吉尼光滑的蛇躯,人体的温度让后者舒适的扭动身子。 【没关系,即使我的绿眼睛没有老鼠,纳吉尼还是最喜欢绿眼睛。】她沿着少年的手臂攀上对方的肩膀,朝远处眺望,【瞧,从这里能够看到一片很大的水。】 【那是湖,纳吉尼,那是黑湖,湖底住着一个村庄的人鱼。】 【噢,噢,不要打断纳吉尼,如果一条蛇被打断,很可能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纳吉尼用尖细的尾巴用力拍打哈利的肩胛骨,哈利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示意对方继续。 于是蝰蛇掀起嘴唇轻声嘶叫,将自己绕在少年的脖子上:【那是几天前的晚上,纳吉尼在城堡外面追老鼠,当我刚刚咬住老鼠脖子时,闻到了小汤姆的气味……纳吉尼的鼻子是附近所有蛇里最灵敏的,我知道那就是小汤姆……他周围还有其他人,都穿着黑袍子,从石头巢穴里走出来……人类平时不会这么晚离开他们的巢穴,我奇怪他们要做什么,就暂时放下老鼠跟上去——对一条蛇来说,那可真是了不起的决心——他们绕过那一片很大的水,走进树林后又走了很远,直到一只四条腿的动物袭击他们,但那些穿着黑袍子的人从小树枝里放出彩色的光,它就被吓跑了……哦,魔法可真是了不起的东西。】 纳吉尼的词汇量很糟糕,哈利不得不努力辨别她每一句话的意义,而一旦他明白这条蛇究竟看到了什么,他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中途打断她的讲述。 【汤姆他们去了禁林?】当纳吉尼说出最后一个词,哈利立刻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 【禁林?你是指那片树林吗?】 哈利闭上眼,将多余的话收回心底,纳吉尼不是擅长保守秘密的个体。 他大概能猜到汤姆在做什么,每周一次的集会上只能练习魔法,而禁林是将那些黑魔法付诸实践的最佳场所。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跳出来阻止他们做这种蠢事?上报教授以禁止黑魔法的练习? 似乎有谁在叹气,哈利抬起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按住脖子上的小蛇,指尖滑过冰凉而滑腻的鳞片。 【是的……纳吉尼,】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禁林很危险,你要跟在汤姆身边,当他下次再这样做时帮我保护他,好吗?你是最聪明的蛇。】 【当然,当然】纳吉尼卷起上唇,自豪地晃动尾尖,【我的绿眼睛,纳吉尼会照顾小汤姆!】 ********************************************** 周四的夜里,哈利梦到了自己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年。 三个小巫师顶着隐形衣走向四楼右手面的走廊,蹑手蹑脚经过熟睡的三头犬,跳下大狗脚下的活板门,摔在一团魔鬼藤上。 哈利伸手到袍子下面摸索自己的魔杖,魔鬼藤畏惧火和光,他只需要一个小咒语……一支藤条抽打在他的手背上,魔杖从指间滑落。 魔鬼藤束缚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取回自己的魔杖。哈利大声呼喊着朋友们的名字,向他们寻求帮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没有活板门,没有罗恩,没有赫敏,他被遗忘在黑暗里,视野中只有铺天盖地的魔鬼藤。那些藤蔓卷上来缠住他的四肢,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冰冷枝条攀上脖子,即使用尽力气也无法挣脱……哈利从梦中惊醒,发现枕头边上有一条蝰蛇正用尾巴拍打他的脸颊。 【纳吉尼?】他翻身坐起,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眼镜,【发生了什么?】 【小汤姆抓到了一只四足动物,】对方来回甩着尾巴,语气里有股洋洋得意的味道,【快点,我们可以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参观一下。】 哈利打了个哈欠,因为噩梦而迟钝的大脑用了点时间思考那句话的含义,随即抓过毛衣胡乱套在头上,熟练的踩上裤子并跳下床穿鞋——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从前培养出有关夜游的技能并没有因长时间搁置而生疏,哈利很高兴能够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随时将它调动起来。 当然,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会怀念自己的隐形衣。 -- 第93页 胖夫人对用业余时间探索城堡的小巫师们向来十分宽容,听到哈利报出口令,她睡眼惺忪地让开通道。纳吉尼挑着少年脖子上最温暖的位置将自己盘上去,用爬行动物特有的气音在对方耳边指路。 他们到达禁林边缘的一片草坪上,草坪中央有几块巨大的扁平石头。蝰蛇从哈利肩头滑下,绕着那些石头转了一圈。 【就是这里了。】她说,【小汤姆让这些石头飘起来,然后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走进洞里。】 哈利没有立刻去研究那个被埋住的地穴,他看向自己右手边的草地,那里伫立着一棵高大的乔木,树干笔直,塔形的枝叶层层散开。 “是白蜡树啊。”他喃喃道。 【它和远处那些树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什么区别,只是我还不太习惯在这里看到它。】哈利颇为怀念地拍了拍树干,挥动魔杖浮起堵住洞口的岩石,露出下方的通道,【那已经是些陈年往事了,现在,咱们继续走吧。】 哈利一直难以对黑魔法产生好感,于是在他打定主意要在这方面迁就汤姆时,就已经做好了眼不看耳不闻的准备。今晚会听从纳吉尼的煽动从塔楼里溜下来,还是带着凑热闹的心情,想要看看对方捉到了什么。 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个六年里,哈利确实用了不少时间在禁林里打转,但说实话,他对林中的生物并没有太多概念。简而言之,少年对生活在林子里动物的了解,仅限于蛇、蜘蛛、马人和……咳,格洛普。 当然,他不认为嗅嗅和土扒貂会引起斯莱特林们的兴趣,所以他对被关押在棚屋里的动物所抱有的最好期待,仅仅是像变形蜥蜴和月痴兽一类的魔法生物——这直接导致了在真正见到那只四足动物时,少年差点因为过度惊讶而把自己摔在地板上。 ——那是一只独角兽。 长有螺旋形独角的动物趴在地上,柔和的银白色毛发凌乱的搭在背后,听到脚步声,它从地板上站起身,喷着响鼻,四蹄不安地在地面上踢踏。 哈利下意识走上前,抬起手试图安抚它,独角兽后退了几步,他探出的手掌碰到一面看不见的墙,不由得发出一声懊恼的长叹。 【见鬼,瞧瞧这儿的状况,我倒宁可今晚在床上睡觉,现在咱们得想办法放走它。】 【为什么?那不是小汤姆捕获的猎物吗?】 【独角兽是法律禁止捕捉的魔法生物——人们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社会,制定各行各业的规矩,我们只要还生活在其中,就要遵守它们。】 哈利一边为纳吉尼解惑,同时绕着那张无形的屏障转了一圈,希望能大概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局面。 【不需要告诉小汤姆吗?我们放走了他的猎物。】 【最好不要。】他嘟囔着,【我有预感,如果我这样做了,绝对又会就这个问题与汤姆吵一架,为什么不让他就以为是独角兽自己挣脱了他的束缚呢?瞧啊,一个绝妙的误会,对谁都好。】 独角兽有极强的魔法抗性,至少学校里能学到的咒语无法困住这种魔法生物。汤姆为了将它关押在棚屋里,采用了以炼金术为基础的魔法阵,偏偏这是哈利最不擅长的科目——如果换做另外的场合,哈利很乐意称赞对方出色的能力,但朋友公然违反法律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咒立停?不行,不是这个……有了!” 他在魔法阵边缘蹲下,取出魔杖轻点破旧的木板。 “粉身碎骨。” 魔杖下方的一小片地面裂开,空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破碎声,还不等哈利松口气,冲出囚笼的独角兽已经朝他迎面撞过来。 “嘿,等等,我不想攻击你!”他大喊着,狼狈地滚到一旁。 【别跟他讲道理,绿眼睛,这些四条腿的动物总是横冲直撞。】纳吉尼嘶叫着游向墙角,她在刚才那个剧烈的翻滚动作中从哈利肩头甩脱,差点被马蹄踩在地板上。 【很好,这回你是对的。】 哈利给自己套上几个铁甲咒,与对方一起缩进角落。 “昏昏倒地!” 他挥舞魔杖,红色的光束打在独角兽身上,只是让对方摇晃了一下;下一秒,魔法生物螺旋形的独角穿透几层铁甲咒,划破了他的胳膊。 【绿眼睛,你流血了!】 【我知道,事实上我现在有点后悔救它了——真是要命的魔法抗性,梅林啊,他们到底怎么捉住了一只独角兽?】 哈利不合时宜的想到魔药课本上的记载,据说独角兽的角能够破除一切魔法,现在看来,前人得出的结论实在是该死的正确。 他祈祷这头独角兽能够快些意识到如今的第一要务不是报复人类,而是尽快回到自己居住的禁林,但独角兽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与食死徒搏斗的日子,可惜对手不能像食死徒那样被昏昏倒地或障碍重重阻止。 哈利尝试着用忽略咒隐藏自己,唯一得到的结论就是独角兽的集中力比他想象的更出色。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甩出几个障碍咒,趁机朝门口退去,不敢想象需要和一只四足动物不死不休的未来。 就在他差不多要接近来时的地道时,独角兽突然低下头朝他冲过来,哈利下意识念出盔甲护身,努力躲开这次攻击,同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绿光。 -- 第94页 “阿瓦达索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利·波特》原书中,打人柳是在卢平入学的时候种下的,但尖叫棚屋建造的具体时间文中没有明确说明,为了剧情需要,我默认此时尖叫棚屋与地道已存在。 第43章 The Pure Blood 那是如诅咒般镌刻入灵魂的咒语,即使在远离现实的梦境里也让人不得安宁。甚至在哈利自己能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反射性绷紧了体内每一根神经—— “除你武器!” 明亮的红色光束从魔杖尖端射.出,击中对方的手腕,棚屋入口处的少年被咒语的冲击力弹开,魔杖脱手而出,肩膀也重重撞在门框上。 “汤姆!”迟钝的理智终于重新跟上身体,哈利懊恼于自己所做的蠢事,急忙赶上前查看对方的状况。 “抱歉,我不是故意……” “是啊,鲁莽是格兰芬多的天性,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黑发的斯莱特林皱着眉咕哝了一句,弯下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魔杖,没有系好的长袍半敞开,露出下方蓝白条纹的睡衣。 “你怎么在这里?”他抬起眼看着自己的朋友,眼神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 “我……咳,因为……” 纳吉尼早在汤姆出现的时候已经躲进哈利的袍子下面,现在正在用尾巴偷偷戳着少年的脊骨,以防对方把她的事情说出去。 被纳吉尼的小动作提醒,哈利终于记起自己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他尴尬的移开眼睛,却在看见倒在地板中央的独角兽尸体时被重新抓回了理智—— “你杀了它?!那是违法的!” “够了,别管什么见鬼的法律,先想办法给自己处理伤口,我不擅长治疗魔咒。”汤姆还想说什么,却注意到对方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他低咒一声,抓住哈利没受伤的手腕,“咱们得去找里斯本夫人,希望她不会追究这种伤的来由。” 在去往校医室的路上,哈利低声念着简单的治愈咒给自己止血。途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哈利暂时无法厘清混乱的思维,而另一个当事人显然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主动挑起什么话题。 好在女校医并不是喜欢打听故事的人,也早习惯了学生们因为各种原因造成的稀奇古怪的伤势。里斯本夫人仅仅对两个小巫师在凌晨时分将自己吵醒表示了不满和警告,一边威胁他们如果再有下次就要将此事上报给校长,一边从药柜里找出中和魔法的魔药帮倒霉的格兰芬多处理伤口。 “……这种魔药现在先喝下半瓶,三小时后再喝完剩下的,然后你就可以活蹦乱跳了,正好还够时间赶上早餐。” “梅林啊,这玩意儿尝起来简直像安东尼的臭鞋子!”哈利按要求喝掉瓶中灰色的药水,紧接着猛地捂着嘴,绿眼睛都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睡醒后再来半瓶然后和平时一样去吃早餐?噢,得了吧,他估计自己这一天都不会想走进大礼堂一步。 “它可不是餐桌上提供的南瓜汁,波特先生,”身穿暗绿色睡袍的女巫严厉的抿着嘴唇,“我特意拜托斯拉格霍恩教授让这些魔药能让捣蛋鬼们印象深刻,这样他们才不会随意在扫帚上摔断自己的胳膊或不考虑后果地互相丢恶咒。” “夫人,”汤姆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很抱歉这么晚前来打扰您的休息,说实在的,我有些担心哈利的情况……我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他吗。” 作为斯莱特林的优等生,少年的言行都无可挑剔,但城堡里以严厉著称的校医并不领情:“里德尔先生,考虑到你还在生长期,我建议你要按时作息——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当个矮冬瓜。” 哈利幸灾乐祸的看着汤姆,忍笑忍的肚子上的肌肉发痛,毕竟他并不是总有机会见到斯莱特林的脸上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汤姆几乎要维持不了惯常的假笑,不过最后斯莱特林的优雅与风度占了上风。 “我可以在这里的椅子上睡一会儿,”汤姆劝说道,暗自将背在身后的手指交叉,“不会打扰病人的休息,我发誓。” 年长的女巫颇为不赞同的念了汤姆几句,最后还是网开一面,让这个面带忧色的男孩子可以留在校医室里陪伴他的朋友。 “十分感谢您,夫人,希望您有个好梦。”汤姆微微欠身,对里斯本夫人的体贴表示了感激。 “是啊,有个好梦,只要你们这些捣蛋鬼能有一天不给我惹麻烦……”女巫象征性的抱怨了一句,打着哈欠走回自己的房间。 “好了,现在你可以质问我了。”一旦暗绿色的袍脚消失在休息室的门内,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下颌处绷紧成僵硬的线条,黑眼睛中映出晃动的金色烛火,“我就在这里。” “不,我并不想……” 哈利盯着雪白的墙壁,双手在被子下面将床单攥成凌乱的一团。汤姆用斯莱特林的方法将两人逼到了悬崖边上,难道他必须质问自己的恋人吗? 他想这么做吗?他要……这么做吗? “哈利。”耳畔响起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与汤姆常用的温和语调不同,这次他的语气生硬而富有攻击性,“如果你现在不说些什么,今晚之后就什么也不要再提起了。” “那么便如你所愿——来谈谈今晚的事吧,你刚刚杀死了一头独角兽,汤姆。” -- 第95页 哈利闭了闭眼,决定继续这个话题。 它与勇气抑或信念都没有任何关系,很多事情并不困难,只要你愿意抬手拉住一根线头,就能轻易拆开一条围巾。 简单吗?当然,当然,那真是天杀的简单。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在那头畜生杀死你时站在边上袖手旁观?”汤姆俯身收拾好矮柜上的药瓶,将那半瓶灰色药剂放到贴近床头的位置,坐在圈椅里疲倦地用手指按揉太阳穴。 “……那是索命咒。”哈利喃喃道,连自己都不确定希望借此表述什么。 “别用什么黑魔法是‘邪恶’的话来敷衍我,哈利,阿西娜·萨格斯都比你更懂得变通。与此相比,没有得到允许便私自闯进我的地方,难道是一个格兰芬多应该引以为荣的事?哈利,或许那听起来很懦弱,但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恐惧——那头见鬼的独角兽差点在我眼前将你戳个对穿。” 哈利垂下头,用过长的额发遮住自己悲哀的目光。 他可以对汤姆的体会感同身受,哈利·波特曾失去过那么多东西,可对方是否能理解自己对索命咒抱持有怎样的心情? 那道绿色光芒夺走了他亲密的家人、敬爱的长辈,以及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他憎恨那个咒语,唯独这件事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可那是应当放在心底腐烂的东西,因此牵连到其他人未免太自私了。 “我承认自己或许依旧对黑魔法抱有偏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语调平稳的令人讶异,“但事实是直到今晚之前,我都不曾尝试阻止你。抓捕独角兽是及其冒险的行为,你们可能因此遭到诅咒,它可不像表面看上去这样温和。” “所以我像是会做那种蠢事的人?”汤姆从鼻子里轻蔑的喷了口气,“只要小心不让独角兽的血液碰到自己的嘴唇,它就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它不是理由,汤姆。捕猎独角兽需要专业的执照,杀死它们更是被《神奇动物保护法》严令禁止的。”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需要练习对象,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是错误的。” “它当然不是,没有什么比一头独角兽更合适,它能够承受许多强大的黑魔法而不会立刻死亡,我们可以借此对施术者的魔法强度做出恰当的评判。” 汤姆阐释着自己的构想,苍白的两颊因激动染上红晕,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中散发出的光芒让人从身体最深处泛起寒意。 哈利移开了眼睛。 “不,我说的是法律,汤姆。”他纠正道,“我们遵守法令是因为我们知道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有人逼迫我们这样做。即使它不是被明令禁止的行为,你难道就能毫无愧疚的犯下这种罪孽?用各种黑魔法将一只无辜的生物折磨致死?” “即使如此又有什么错呢?将适合的魔法生物作为工具,习得更高深的魔法,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们食用飞禽与走兽的肉,用魔法和药水除去令人烦恼的狐媚子与地精——弱肉强食,人类的世界,正是建立在无数亡灵之上的啊。” “可是——” “没有可是,哈利。”他说,不容置疑打断对方未竟的话,“就先这样吧,我得去收拾棚屋里留下的那些东西;而你,则需要充足的休息。” 继承了斯莱特林血液的少年优雅地挥动紫衫木魔杖,撤去为防止被里斯本夫人发现而布置的静音咒,黑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骄傲、强大、冷血,有能力统领众人,使信徒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已经初步展现出未来那个黑巫师的轮廓。 生命是什么?杀戮又是什么? 哈利是如此憎恨夺取家人与朋友性命的伏地魔,并为了保护更多人义无反顾地投身战斗;如今,年龄尚幼的汤姆·里德尔将这个问题重新抛还给了他。 【小汤姆走了吗?】三角形的蛇头谨慎的透过被子的缝隙朝外打量,确认警报解除后,细长的蛇躯才慢悠悠地游出来,【噢,天啊,那里面真闷。】 纳吉尼在病床上肆意做着伸展运动,哈利盯着蝰蛇头顶细小的圆形鳞片,那里暗红色与黑色相互交织,形成一个倒三角形的花纹。 哈利十分清楚很多事情只是莫须有的忧虑,但人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嗳,纳吉尼,如果我和汤姆决斗,你会选择帮助谁?】他问。 【决斗?那是什么?】 【就是打架,如果我和汤姆打起来,你要怎么做?】 纳吉尼左右摆动脑袋,掀起上唇发出困惑的嘶嘶声,她的智慧在同类中毫无疑问出类拔萃,但作为一条普通的蛇,她的思想还远没有复杂到能理解人类的世界。 【打架?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她问,【食物不够吗?纳吉尼可以帮你们捉老鼠。】 【不,纳吉尼,与饥饿或领地都没有关系,人类会因为很多缘故起争执。我希望自己和汤姆永远是可以向对方交托后背的朋友,可是假如有一天,我和他一定要为各自想要坚持的事情分道扬镳,甚至成为敌对的双方——纳吉尼,你会选择哪一方?】 【你们再也不会和好了吗?】 【一旦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恐怕我们需要很多时间和更多其他东西来修补两人之间的裂痕。】 蝰蛇细长的身子先后被扭成S形、O形和各种奇奇怪怪难以形容的姿态,她努力思考绿眼睛少年所提出的假设,并显然为此苦恼着。 -- 第96页 最后她几乎把自己打成一个死结,哈利被她逗笑了,伸出手帮蝰蛇解决这个乱糟糟的小问题。纳吉尼感激的轻声嘶叫,细长分叉的蛇信舔舐少年的指尖。 【纳吉尼最喜欢你,我的绿眼睛,永远最喜欢你。】她说,用蛇类特有的柔和声调,【但纳吉尼是汤姆的蛇,昨天是,今天是,明天是,明天的明天和之后所有的明天都是。】 【是吗……那样也好,纳吉尼,如果有一天连我都不得不站在汤姆的对立面,请你留在他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同身受这个词常被错用的含义终于得到了官方承认,真是丧ke心xi病ke狂he,因为有时候你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语了╮(╯▽╰)╭) 第44章 Half giants 汤姆在棚屋里拖延了一点时间——当然他并不是刻意要这么做,毕竟独角兽是很罕见的魔法生物,哪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尸体,也足够从其上获取许多珍贵的材料。 那些东西可不能放的太久。 而当他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回到校医室时,他的绿眼睛恋人已经在床上睡熟了。 “有个好梦,哈利。” 汤姆伸手拂开对方乱糟糟的卷发,俯身吻了吻他光滑的额头,有些意外的看到在枕边盘成一团的蝰蛇。 ——或许应该给这条蛇一点教训。 他这么想着,为自己变出一条毯子,倚进床边的圈椅里,很快就因为来势汹汹的睡意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汤姆蜷缩在椅子上,脑中朦胧的重复着一些没有意义的琐碎梦境,直到被充斥在口腔里难以形容的糟糕味道呛得清醒过来。 “早安,汤姆。” 哈利从他眼前退开,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药瓶,嘴边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早安。”混沌的大脑让汤姆下意识回应这个早安吻,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更大的魔药礼包,“恶……知道吗,你现在闻起来就像几个月没洗的袜子。” “当然。”哈利促狭的眨眨眼,绿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难忘的经历要与重要的人分享,它可是在瞬间将我体内残存的懒惰与贪食两种罪过洗涤一空。” “……托你的福,我恐怕可以腾出早饭时间多看几页人类变形术原理。” “呣,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昨天莫德斯特先生从家里寄了些岩皮饼来,坎蒂丝邀请我们一同分享那些点心,或许下课后我能偷偷去一趟厨房……晚饭的时候有求必应屋见,你会通知阿西娜,对吗?” “当然,正好我们也有一些问题需要在那里商讨。” 那斯莱特林挑起一侧眉毛,露出惯有的公式化笑容,两个人都默契地对前一晚的争论避而不谈。 尽可能略过生活中令人烦恼的小问题,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某种共识;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相处总会遇到一些麻烦,回避那些分歧显然不是个足够聪明的主意,但总比让现有的平静日子彻底破裂来得强。 爱情要它的门徒学着改变自己,或者宽容,或者善忘,再如何热烈深刻的情感都经不起无休止争执的消磨。 哈利很难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生活,或许不是无可挑剔的尽善尽美,但它是疯狂的、难以想象的、令人惊奇的……难以轻言放弃的。 喜欢是一种奇妙的情感,如同被小心采集又封装入橡木桶中发酵的葡萄,初尝时有些涩口,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比上一刻来得愈发令人迷醉。 至于究竟是谁固步自封困于囚笼,又是谁自大冒进犯了错? 或许有一天时间会抹平一切,像石子落入山间溪流,尖锐的棱角都被打磨成相似的模样;又或许昔日的情人终要分道扬镳,却也希望一定能留在对方身旁,十指相扣走完三岔口之前所有的路途。 ******************************************************************** 由于魔药的遗留作用,哈利不是非常想在早餐时前去大礼堂,但他同样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自己提前半个钟头的时间坐在魔法史教室里。最后他决定用这段时间去球场上飞一圈,尝试一下能否可以用清晨的新鲜空气稍微冲淡残留在口鼻中的异味。 不过哈利不小心飞的过了头,当他终于从扫帚上跳下来,拎着书包跑进魔法史教室时,两个学院的学生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大部分人都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教室里反常的嘈杂。 他找到后排的迪伦,还不等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宾斯教授透明的身体已经穿过黑板飘了出来。这个幽灵本身就像一个魔咒,一旦他出现在学生们面前,无论你上一秒是怎样精力充沛,也会紧接着变得昏昏欲睡。 哈利实在没办法叫醒一个熟睡的迪伦,只好把心里的疑问先放到一边,自己也立起课本加入休息的行列。 下课后,他特意绕去魔咒教室,通知坎蒂丝他们当晚要在有求必应屋碰头。 和对方的聊天耽误了一点时间,哈利不得不加快脚步,以防桌子上最受欢迎的菜品在他缺席时被饥饿的格兰芬多抢夺一空。 刚刚走进大礼堂,他就被一个陌生学生吸引了全部注意。对方坐在狮院长桌的最末端,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或许是希望借此缩减一部分存在感。 可惜他并没有获得完全的成功,尤其考虑到那如同小山一样魁梧的身躯占满了至少三人份的桌面;不乐观的估计,如果男孩想要达成那个目标,恐怕只能给自己加一个忽略咒。 -- 第97页 ——即使在霍格沃茨的城堡里,你也不是总有机会遇见一个半巨人。 哈利从嘈杂的长桌上找到自己朋友的身影,快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迪伦,长桌末尾那个大块头是?” “新学生啊……对了,你没来吃早饭,所以错过了这个部分。”迪伦叼着一只鸡腿,朝右侧挪了半个身子给对方让出位置,“他叫鲁伯·海格,新来的插班生。据说母亲是个巨人,为此邓布利多教授不得不亲自给每一位董事会成员写信,才让他可以在霍格沃茨就读——说服那些顽固的校董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在开学典礼上的缘故。” “他们讲了这么多?”哈利奇怪的追问,按捺下心头的激动。 “当然不,他们只告诉学生们需要知道的部分。不过我的伯父也是霍格沃茨的董事会成员之一,早饭时我收到了他的猫头鹰,那上面差不多都讲清楚了。罗德伯父是个老好人,邓布利多教授在他身上遇到的阻力绝对不会比用魔杖浮起一片羽毛更大。” 拥有普露威特姓氏的纯血继承人兴致勃勃的与哈利讲起这些八卦,差点因为激动过度而把剩下的鸡骨头戳在一个路过的高年级生身上。 “嘿,当心点,”那个斯莱特林嚷嚷起来,“我今天刚换了新袍子!” 迪伦抱歉的耸了耸肩,对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斤斤计较的家伙,就好像那件袍子是从威廉先生家订制的春季新款似的。”迪伦挥着手里的鸡腿骨,朝斯莱特林学生的背影做了个怪脸,“穷酸鬼。” “不过那个半巨人竟然是个格兰芬多,”一旁的安东尼插话道,“真令人惊讶,这些大块头的脑袋都不怎么机灵,为什么分院帽没有把他丢到赫奇帕奇去?”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刺耳,哈利不舒服的皱起眉。 “安东尼,这么说自己的同学可不够礼貌。” “哈利,不是我想显得与众不同。但半巨人?”安东尼晃了晃脑袋,用一种戏剧般的夸张语调开口,“你知道巨人是多么多凶残的生物吗?曾有一个巫师想对巨人部落的小首领示好,结果还未等他说明来意,已经被撕成碎片,成了对方的下午茶。” “得啦,”迪伦把手臂绕过舍友的肩膀,嗤嗤笑起来,“那只是个故事,巨人不喝下午茶。” 安东尼低声咕哝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但他们不会介意一顿额外的饭后点心”。 迪伦忽视了对方的话,他正兴奋的拉着哈利聊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知道吗,校董里有几个顽固的家伙难以说服,但邓布利多教授还是成功了。” “是啊,没有邓布利多做不成的事。”哈利由衷的赞扬道。 “罗德伯父十分欣赏邓布利多教授的能力,我曾听他说过,邓布利多教授绝对有资格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之一。”棕发的普露威特有些激动的用叉子轻敲碗沿,“想想看,到时候我们就有一个名垂史册的院长。” “随便怎样都好。”安东尼悲观的捂住脸,打断了迪伦的幻想,“我倒是更希望邓布利多教授能更‘普通’一些,允许半巨人入学?那下一年的学生名单里是不是还会额外加入狼人?” 哈利明智的选择了沉默,虽然他十分清楚这个目标并不会在近期内达成。 “试着和他多一点交流吧,安东尼,我倒是觉得那家伙挺好相处的。” “那是你,迪伦!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你甚至能和一头巨怪相处愉快!” 对半巨人入学一事抱有反对态度的学生不止安东尼一个,事实上哪怕在以热情闻名的格兰芬多,海格的处境也十分尴尬。 好在格兰芬多从不缺少接纳新事物的勇气,当内向的半巨人从画像后窄小的通道挤进休息室并发出巨大的噪声时,总会有几个格兰芬多善意的转过头打招呼。 矛盾的初次爆发是在周三下午与斯莱特林一起的魔咒课,迪伦不小心将一个标记咒语丢到了隔壁的学生身上,将斯莱特林的格林汉姆整个人染成了红色。 “别担心,只是个小问题。”矮胖的卡特教授挥了挥魔杖,帮他们解决了这场事故,“下次要注意拿稳你的魔杖,普露威特先生。” 这充其量只能算是课堂上的一个小意外,哈利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甚至还用剩下的练习时间一心二用的思考着要用什么借口从汤姆手上借来上一周布置的魔药论文。 但汤姆显然有些问题需要解决。待卡特教授布置完作业并离开后,他就拎起书包,快步走出了教室,当哈利赶到门口时,只能看到那黑发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 还不等哈利追上去,肩膀已经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怎么这么着急?”一缕棕色卷发翘到他眼前,“离晚饭时间还远着呢。” “不是晚饭,我想从汤姆那里借魔药论文……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你怎么不早说?”对方呻.吟一声,懊丧的捶了捶脑袋,“那样我就不拦着你了,那篇见鬼的论文,我还差十英寸!” 正当他想要继续发表对繁重功课的声讨时,后面有一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肩膀用力地撞在迪伦身上。 “下课后堵在门口?格兰芬多净出些没教养的家伙。” 迪伦被撞了个踉跄,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少年恶意的拔高了语调:“这不是格林汉姆吗?平心而论,你红彤彤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比现在好多了。” -- 第98页 “那是因为没大脑的格兰芬多完全不懂得正常的审美。” “嘿,你说谁没大脑?” “分院帽把那个半巨人分进了格兰芬多,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除了巨怪之外,你再也找不到比那些家伙更愚蠢的生物了。” “那也比你这种只会朝人吠的杂种狗更强” 哈利努力想要将迪伦拉开,后者则趁着哈利不注意时抽.出魔杖朝格林汉姆的方向丢去一个恶咒,而对方亦不肯吃亏的回击。 哈利眼疾手快的带着迪伦扑到一旁,咒语打在地板上灼烧出一片焦黑的痕迹,围观的学生们尖叫着退开。 “住手,该死的,你想干什么?!” 安东尼挤到前面加入战局,斯莱特林那方面也有一个学生忍不住拿出魔杖,走廊上五颜六色的咒语乱飞,事态顿时朝着难以被阻止的方向发展。 正当哈利犹豫着是否要冒险用魔法终止这场莫名其妙的乱斗时,意外的过路人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那位古代魔文教授捧着一本足有五寸厚的黑皮书,悄无声息地滑过长廊,银色长袍在大理石地面上方翻起海浪般的柔和波纹,不时吓到擦身而过的学生;不过他本人似乎沉浸在书本中,对不时响起的问候声也只是敷衍了事。 “在走廊上使用魔法,斯莱特林扣十分。”路过魔咒教室门口时,他头也不抬地说。 格林汉姆不满的大声抗议:“等等,先生,这不公平!普露威特和比斯顿也——” 霍格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身为斯莱特林,在公共场合使用违反校规的方式对付格兰芬多,之后顶撞教授,斯莱特林再扣五分。还有什么疑问吗,小蛇?” 无论在课堂或教工坐席上,人们都很难在这个精灵脸上发现多余的神色,所以当他做出不悦的表情时,便显得格外有威慑力。 走廊上立刻安静下来,格林汉姆和另一个斯莱特林学生对视一眼,草草道歉后快速离开现场,围观的学生也迅速作鸟兽散,没人敢留下来触这个古怪教授的霉头。 “请等一下,霍格……教授?”哈利犹豫了一下,在对方即将走过身边时叫住了他,“今晚能占用您一些时间吗?” “除了课堂外,随便选你喜欢的任何时间,男孩,考虑到我或许永远不会有任何私人的事件要处理。” --------------------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小蓝之前曾经抱怨过自己忘记了海格的存在……现在把这个bug补回来了+) 第45章 The Wise 在去找霍格前,哈利没有忘记先绕路到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从汤姆那里借来魔药论文,为此他不得不遭受后者不算善意的嘲讽——汤姆一直不赞同格兰芬多这种对学业敷衍了事的态度,二人在这方面的分歧不会比其他任何地方更少。 不过哪怕他能让自己变得像赫敏那样刻苦努力,在拉近距离上也不会有太大意义,哈利将那卷羊皮纸塞进背包,在走去四楼的路上颇为沮丧地想,毕竟仅仅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之间的差距,就差不多够得上巨人和妖精的差异了。 对哈利而言,海格的入学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却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那些熟悉的人或事正像一个魔咒,时时刻刻提醒他人类无法脱离命运既定的轨迹。 或许精灵不会就此事给出什么富有建设性的建议,但当一个人感到迷茫时,能找到其他人倾诉压抑的心情,已经是很大的安慰。 办公室的主人显然按照自己的喜好将房间重新装饰过,桃花心木门板上原本雕刻的人鱼浮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巨大乔木,树干中央刻有一只独眼。 还不等他抬手敲门,大门已经无声地朝内侧滑开。 “……教授?” “尽管叫我的名字没关系,这种正式的称呼反而会让人不习惯。”精灵坐在办公桌后,抬手比出邀请的手势,示意少年在墙边的沙发上落座,“习惯喝些什么,茶还是咖啡?” “随便什么都好。”哈利并没有特别期待一杯饮料,对他而言,随便什么在说话期间能解渴的都可以。 “要么这个,要么那个,没有随便这个选项。”霍格皱起眉头,看起来十分迷惑,“你不是一个人类吗?那些生物总得喝点什么的吧?” 哈利咽了下口水,谨慎地调整坐姿以便能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些:“呃……一杯柠檬茶就好,事实上它不是某种必须遵守的惯例” 那银白色的精灵耸了耸肩,凸出的指节在桌沿上轻叩,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茶出现在沙发旁边的矮几上。 “抱歉,我一直以为那是规矩。”他解释道,“毕竟当我还没在城堡里闹出麻烦时,戈德里克总要我对学生和善一些,这是他演示过的正常流程……好吧,我真是脑子坏了才相信那个蠢货……让我们跳过这段,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的格兰芬多男孩?” “嗯,这听起来或许有些愚蠢……但我无法克制自己胡思乱想,您知道,我过去的生活被一个叫伏地魔的家伙弄得一团糟,现在那些有关上辈子的记忆总致力于把我逼疯。” “不算奇怪,记忆本来就是每一个有智慧的生物都要背负的东西,糟糕的部分尤甚;但如果它们真的能够烦扰你,那么更早的时候就应该起到作用了。” -- 第99页 “那不一样!”哈利忍不住喊道,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不自在的缩起肩膀,重新滑进沙发里,“那并不一样……我从不畏惧回忆本身,既然能够承受已经降临在自己肩头的灾厄,没道理还会在残余的幻影面前退缩。我只是无法忍受早已熟知的事件在眼前重现,似乎无论我做出怎样的努力,历史都继续沿着某个被设定好的方向发展。” 霍格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安静的坐在椅子里,似乎在全神贯注的倾听,又似乎只是对着空气中的某处出神。不过哈利也没有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少年仅仅需要一个听众,以便将自己心中积压的恐惧与彷徨都倾泻出来。 “如果命运当真无法由人力左右,又该如何是好?”他说,绿眼睛因难以言说的悲伤而黯淡,“那么我现在所做的、所深信不疑的、所为之努力的一切,是否都只是一场笑话?” “有关这个问题,男孩,你更应该去禁林里咨询马人的态度——我猜他们还住在林子里?那些长着蹄子的家伙在部分问题上固执的出奇,他们坚持应当让未来保持它们应有的模样。” “那么,他们是正确的吗?” “谁知道呢,我不擅长观星。”霍格耸了耸肩,“但既然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将你带至我的面前,并送你来到本不属于你的时代,难道你仍旧认为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命运总喜欢用人们无法控制的方式来证明它的威力,但同样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转机。 “不要忘记,你在经历这个时代,”他向后倚靠在椅背上,苍白的指尖划过空气,在手指经过的地方,浮尘如星辰碎屑一般闪闪发亮,“它必然会以你所熟悉的方式运行,但事实上,当你踏入这段历史时,它就已经在改变了——如果这些事情会让你感觉压抑,或许我们可以聊些其他的话题。虽然我很少了解人类的世界,不过掠过树林的微风总会带来一些有趣的讯息。” 说这话时,他抬起头,隔着房间与少年对视。没有瞳孔的银色眼球让人很难分辨其中的神色,被如此盯视着,让哈利感到十分……危险。 “呣……比如说?” “例如,”精灵回答道,“就在上周的某个夜晚,有一头独角兽被杀死了。” 哈利被口水呛到,急忙端起杯子遮挡对方的视线。 切片柠檬在红茶里泡了太久,渐渐沁出外皮的苦涩。 “您又想要借此表达什么呢?”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沉淀下与雨后森林相似的浓绿色泽,“我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当然,在果决方面质疑格兰芬多绝对是不明智的,我所好奇的只是,你的底线在哪里?” “恐怕我很难给出具体的描述。”哈利放下杯子,起身告辞,“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知道。” “放轻松,我无意指责任何人;同样,对于独角兽方面,我也并没有特别的偏爱。”在少年打开门时,身后传来霍格不紧不慢的调子,“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城堡周围残留着那四人的魔力,戈德里克自然会庇护他的继承人。” ************************************************************** 周六上午,难得从魁地奇训练中腾出时间的哈利本想找汤姆一起去湖边野餐,但后者与阿拉法德约好了在空教室练习变形术,他只好独自带着三明治来到草坪上闲坐,无所事事的翻看一本草药图谱。 正当灰色的米布米宝晃动着身子跳进他的视野时,少年的肩膀忽然从后方被人拍了一下 “查理,可真巧——噢,是你啊,哈利。”黑发女巫歉意的笑了笑,整理袍脚在哈利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梅林在上,你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查理,说实在的,你当真不是波特家的人?” “它只是个意外,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人模样相似,不过你一定不会在波特家的任何一份家谱上找到我的存在。” “好吧,或许你是对的。” 哈利与多瑞亚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在S·S俱乐部上的几次谈话,此时两人虽然许久未见,却也没太多话题好聊。 “有关成绩记录的问题解决了吗?”哈利问,希望找到一个方式活络气氛。 “成绩记录……让我猜猜,是查理这么告诉你的?” 提起这件事时,多瑞亚下意识别开眼,神色有些古怪,它提示了哈利另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可能性—— “等等,实际上有关你在学校的记录,它并没有出错,对吗?” “没办法,如果查理不希望将某些事情告诉其他人,那我就不能用这个理由频繁出现在他面前。”多瑞亚垂下眼帘,手指卷着脚边的一缕草叶,“男孩子的自尊心和身为女友对自己恋人的担忧——我总得从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你是指……波特夫妇的事?查理斯甚至对你隐瞒了它?你们不是恋人吗?” “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哪怕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也一样;或许当我真正冠上波特这个姓氏后,能够光明正大的与查理分担一切,但现在为时过早。”她转过头看着对方,“其实我很惊讶你会了解这件事,不过应该也不是从查理那里得知的吧。” “确实不是。”哈利犹豫了一下,决定可以在多瑞亚面前将实话说出口,而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是马尔福透露的消息。” -- 第100页 女巫扬了扬眉头,倒是并不十分意外的样子:“阿布?唔……他可不算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过心肠倒不坏,也是个不会使马尔福之名蒙羞的优秀巫师。” 哈利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调逗乐,难以抑制的露出笑容:“这可真是——我猜查理斯不会愿意听到这个的。” “所以别告诉他。”多瑞亚狡黠的挤了挤眼,抬起食指压在下唇上做了个保持沉默的动作,“拜托?”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点点头,笑容并没有在嘴角停留太久——这种时候提及与波特家族相关的事情,很难真正让人从心底感到轻松。 “这次的事情对查理斯打击太大了,他从未像这样憎恨着黑巫师。”他说,为那两人的未来感到担忧,“你要为此放弃黑魔法吗?” “哦,这是必然的结果,总之我不可能放弃查理,那就只好放弃另外一边了。” “放弃那些布莱克家族引以为豪的东西?” “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治疗师,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机会用到那些魔法;而且哪怕我不能再使用黑魔法,我也仍旧是多瑞亚,而不会变成维多利亚或伊丽莎白。”流淌着黑巫师血脉的女巫望着平滑如镜的黑湖,灰色眼瞳中有水汽氤氲,柔和如同清晨笼罩湖面的薄雾,“身为一个格兰芬多,你应该能明白的,家人永远比魔法咒语更重要。两个人相处时总要有人让步,它不是应该作为牺牲被斤斤计较的得失,哈利,这是为经营一段感情而做出的努力。”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妙……总感觉自己有点卡剧情了 第46章 Everything Come to An End* 直到魁地奇赛季结束,查理斯也没有重新回归找球手的位置,布鲁姆与哈利都试图劝说他参加最后一场与拉文克劳的比赛,却被对方以准备N.E.W.T的理由轻描淡写的揭过。 虽然队长退出比赛令人遗憾,但作为候补找球手,哈利的表现仍旧无可挑剔,他在所有的比赛中都率先抓到金色飞贼,帮助格兰芬多队再度捧起魁地奇奖杯。 当他高举右臂,举起手中的金色飞贼时,格兰芬多激动的欢呼几乎掀翻了看台。 哈利控制着扫帚降落,脚尖还未碰到地面,其他高年级队员们就一拥而上,将他高高抛起,拥簇着他走上领奖台,和查理斯一起捧起奖杯。 “这是你应得的荣耀,”格林这样说,“你为我们,也为自己赢得了它。” 年长的波特鼓励的拍了拍小找球手的肩膀,将奖杯塞到他手中。 “欢呼吧,少年们,为了格兰芬多!”他高呼。 查理斯的宣言得到了格兰芬多们的应和,他们呐喊着,金红色的旗帜与彩带在空中飞舞;就连其他三个学院的学生也被这种情绪感染,露出会心的微笑。 哈利抓着金杯的底座,因激动和羞涩涨红了脸,他下意识举目四顾,从拥挤的学生中准确捕捉到恋人的身影。那斯莱特林少年昂起头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中蕴含笑意,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稀能分辨对方的口型—— “祝贺你。” 当晚,格兰芬多的休息室灯火通明,黄油啤酒与苹果派的气味和高涨的情绪一起,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哈利被几个男生围着敬酒,周围人过度的热情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这么多黄油啤酒偷渡进学生休息室——好吧,在这种事情上格兰芬多总不缺少鬼点子。 布鲁姆察觉到他的困窘,越过人群挤到少年身旁。 “嘿,你们这些家伙,如果这么早就把我们的找球手灌醉,接下来可就没趣了。” 男孩子们原本就被被热烈的气氛激得有些昏头,此时见布鲁姆主动加入,立刻闹哄哄的凑上前与他闹成一团。 趁着大家的注意被布鲁姆转移,哈利给自己丢了几个忽略咒,试图从人群的包围中逃脱。 当他即将来到包围圈边缘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肩膀。 哈利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去。 “凯奇?” “嘘,快走。”有着一头灰色卷发的击球手眨眨眼,把他挡在背后,“我帮你拖一下时间,这些男生今晚怕是不会消停了。” 哈利感激的笑了笑,猫着腰从她身后走过,越过桌子时抓过两支没开封的黄油啤酒,偷偷溜上寝室的楼梯。 他走过稍嫌昏暗的长廊,脚下古老的木地板被磨去粗糙的纹路,走廊两侧的水晶球发出淡淡的白色荧光。 哈利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查理斯的寝室,推开门时,正看到对方独自坐在窗台上,黑色的卷发不服帖的乱翘着。 “晚上好,查理斯。” “哦,瞧瞧这是谁,我们永不落败的找球手!不过如果要我说,庆功宴的主角出现在这里可不太合适。”查理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眼神愉悦而明亮,言语里犹带着波特家特有的风趣。 哈利无所谓的耸耸肩,放下手中的瓶子:“没关系,其他人都在下面,而且最重要的队长大人不是也缺席吗?” “我也差不多时候该退居幕后了,不过黄油啤酒永远不会过时。”查理斯打开瓶盖,灌下一大口饮料,“接下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啦,能在毕业前捧起魁地奇奖杯真是件令人激动的事,马尔福那家伙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在嫉妒。” -- 第101页 “依旧和阿布拉克萨斯不对盘啊。”哈利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来,心不在焉的想着几周前与多瑞亚的谈话,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离开学校后,继续这么对立会很麻烦的吧?” 查理斯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没关系,即使是我父亲,也……” 他忽然沉默下去,明亮的棕眼睛随之黯淡。 哈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犹豫的带开话题,试图让气氛变得明快一些:“最近准备的怎么样?如果我没记错,N.E.W.T.考试应该就快要开始了。” “别操心,我可是查理斯·波特,霍格沃茨的男学生会主席,那种程度的考试当然没问题!” 他拍着胸口,自信满满的夸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方才的失落消失得不着痕迹。 “这样说来,查理斯在毕业后就要开始学着执掌家族了吧?” “啊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是纯血家族的继承人嘛。”年轻人骨骼分明的手指梳理乱糟糟的黑发,很无奈似的垮下肩膀,“不过波特庄园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到时与多瑞亚的婚礼也请一定来参加——但教父的位置是留给乌瑟的。” 哈利被他最后一句话的夸张语调逗笑了。 “不过问多瑞亚的意见吗?”哈利故意问,“教父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轻率决定也没问题?” “喂,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咳,总之你还不下去吗?这么重要的庆功宴,咱们的找球手不在,大家可是会失望的。” “倒也是,如果我再不下去,恐怕会被人找上来也说不定……那今天就不打扰了,别忘记考试要加油。” 少年颇为苦恼的抓了抓脑袋,起身告辞,临走前没忘记帮房间主人掩上门。 木门彻底合拢前,哈利抬起头,绿眼睛中最后映出坐在窗边的身影,夜风鼓起暗红色的窗帘,遮住了对方的面容。 他有些怀念刚入学时,从身后揽住自己脖颈,硬要让自己“认祖归宗”那个热情而开朗的大男孩。 *************************************************************** 即使没有N.E.W.T.的困扰,哈利依旧不得不应付三年级的期末考试,虽然他早已经历过这些,但还是有几门科目,哪怕再学几遍也不见得会更擅长。 “考得怎么样?” 从魔法史教室中走出来时,迪伦撞了撞哈利的肋骨。往日总是精力充沛的少年此时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脚步虚浮,好像刚刚被一只摄魂怪从身边经过。 哈利并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一塌糊涂。”他咕哝了一句,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谁能记住妖精叛乱里所有领导者的名字,而哪个巫师促成了《未成年巫师保护法》的制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迪伦抓着头发,心有戚戚的点头同意:“最糟糕的是它还要一直伴随到我们毕业!” ——真是令人绝望的事实。 好在总是有些好消息能安抚人心。 从变形课教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哈利已经完全忘记了魔法史考试带来的挫折,转而心情激动的仿佛又一次捧起魁地奇奖杯。 现在应该去把好消息告诉汤姆—— 呃……好吧,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汤姆在哪里? 当哈利撞进有求必应屋的秘密据点时,黑发黑眼的少年正坐在房门对面的长沙发上复习功课,周围散落着数本摊开的笔记本。 汤姆因为对方不打招呼的忽然闯入而吃了一惊,羽毛笔划破了纸张。他抬头看了气喘吁吁地冒失鬼一眼,认命的放下笔,拿起魔杖修复这点小瑕疵。 “我早该猜到你在这里。”哈利把自己抛进一旁空着的位置里,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能的退避三舍,“结果走了不少冤枉路。” “你跑了很多地方?”汤姆问,随手将两本笔记合起收进书包,拿过稍远些的另一只黑色本子开始翻看。 “是啊,差不多跑遍了整个城堡,从斯莱特林休息室到图书馆到你喜欢练习魔法的空教室——”说到这里,哈利停了停,为自己的愚蠢做法撇嘴,“最后才想起来你可能在这个房间。” 属于斯莱特林继承人的黑色眼睛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显然为对方的说法感到疑惑不解:“不是最开始就该想到要来这里吗?” “别提啦。”哈利委顿在沙发里,苦哈哈的挥手,“我第一个想找的地方当然是有求必应屋,可上楼的时候遇上阿西娜,她说你不在这儿。” “是啊,萨格斯说。”汤姆垂下眼,扫过纸张上细长的字迹,“魁地奇,半巨人……哈利·波特总是被数不清的新鲜事环绕着,自然没有太多心思像从前一样关注一个无趣的斯莱特林。” “……喂,我说过要把海格介绍给你,但你拒绝了。” 他的话让对方沉默了一下,眉心不着痕迹的向中间拢起:“斯莱特林不会鲁莽的结交朋友。” “与此相反,格兰芬多永远不缺少新朋友。”哈利促狭的轻笑,伸出手指赖洋洋拨弄对方的衣角,“既然我都不介意你陪着书本的时间比我多,汤姆再斤斤计较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好了,我也不想被自己的恋人说做小肚鸡肠。”正在翻动纸张的手停顿下来,按着哈利的肩膀将他推开,“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鉴于下一场考试的科目是黑魔法防御,我可不觉得你需要额外补习。” -- 第102页 哈利原本已经像在太阳下晒了太久的青菜一样打蔫,不过提到自己带来的消息又让他打起了精神。 “这个暑假邓布利多教授打算帮助勒梅先生前往欧洲大陆收集炼金术材料,”他说,绿眼睛因期待而闪闪发亮,“教授邀请你我同行,汤姆假期里有其他安排吗?” “不,没有,不过你希望去的吧……”或许那神采有些过于耀目,汤姆别开眼,苍白的脸颊罕见的浮现血色,“我当然也想要同行,能跟随邓布利多教授四处游历,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本应是“all good things come to an end”(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题目长度限定什么的【远目】 第47章 Ten Thousand Miles* “牙刷、水杯、睡衣、靴子……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噢,够了,哈利,我保证你带齐了所有的物品。”在他身后,不胜其扰的斯莱特林从一本大部头的图鉴中抬起头,无奈的按着额角,“只是一次旅行而已,不必要这么紧张吧?” 那个格兰芬多正蹲在斯莱特林的绿色四柱床边,一遍遍检查自己的行李。 从假期刚开始,哈利就拎着日常用品搬进了汤姆的寝室。格兰芬多的幼狮当然不属于这个以银绿色为基调的房间,但没有人会对此提出异议,鉴于几乎全部学生都会回到家中,与父母一起度过暑假——几乎全部。 像汤姆与哈利这种孤儿,如果不像圣诞节时那样找到一个家庭收留他们,就只能整个暑假留在城堡里,与盔甲与幽灵为伴。不过两个少年人本身并不觉得这种身世有什么难以接受:哈利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而汤姆,显然对家庭没有太多的期待。 在幼年时代,有家族庇护的小巫师可以生活的更好;不过当本人成长到足够强大时,没有办法享受正常的家庭生活固然有些缺憾,但家族反而成了某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听到对方的抱怨,哈利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容:“毕竟我从没有参加过这种旅行——我指的是正式的旅行,天晓得我对旅行唯一的印象就是怪石林立的海滩。” 斯莱特林假笑:“或许还有山洞、阴尸和地下河?” 哈利本来已经打算把拿出来的东西重新装箱,听到这句话,整理箱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原来汤姆还记得啊。”他说,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房间,在一只黑色封面的日记本上停顿了片刻,“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得都已经记不住了。”汤姆将椅子转过半圈,单手支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想要故地重游吗?” “还是不要为妙。”哈利笑了笑,“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对我而言倒不完全是糟糕的经历,如果不是那件事,你我之间或许会是另外的样子。”说着,汤姆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现在回想还觉得不可思议,当初我是那么一个不受欢迎的讨厌鬼,可哈利为什么一定要维护我呢?” “那也需要理由?”皮箱旁的少年疑惑的眨眨眼,下意识抓了抓头发,“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感觉到同类的兴奋……之类的?” “真的?” “……好吧,”哈利在对方怀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认命的举起双手,“或者因为你合眼缘,或者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又或者只是因为你不像其他人那样愿意与我聊天玩耍——说实话,我也不太确定,毕竟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太久了,而小孩子的记忆又总是短暂且模糊不清。” “是吗,你忘了……我倒是还记得。” “什么?” 那斯莱特林耸耸肩,重新转回桌子的方向,翻着他的魔法生物图鉴:“啊,真要细说起来都是些无聊的琐事,哈利不记得也好。” 哈利停下手上的动作,注视着对方挺得笔直的脊背。他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之间,看不见也不能碰触,却同样无法消弭。 ************************************************************* “准备好开始一场奇妙之旅了吗,我的孩子们?”邓布利多看着面前两个穿戴整齐的小巫师,镜片下的蓝眼睛愉快地闪烁着。 “都准备好了,教授。”哈利大声回应道,将他的箱子拖到身边,“我们要怎么出发呢?” “先拜访达努山谷的勒梅先生,那位和蔼的老先生有一些东西要交给我们。”年长的巫师抓起飞路粉撒进火焰,“抓好你们的箱子,可能会有些颠簸——尼可·勒梅家。” 邓布利多率先走入火焰,黑发的斯莱特林紧随其后,绿色的火苗很快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我恨飞路网。”哈利最后嘟囔了一句,扯着箱子走向壁炉。 *************************************************************** “恐怕您家中的壁炉需要重新修葺一下,先生。” 三分钟后,哈利愁眉苦脸的坐在沙发上,用勒梅夫人提供的魔药揉着额头上的一大块淤青。他刚刚从壁炉里迈出来时,晕头转向地撞上炉子角落一块突出的砖头,直到现在眼前还直冒金星。 “瞧瞧,格兰芬多的小冒失鬼。”勒梅摇摇头,像所有慈爱的长辈一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阿不思是一个优秀的教导者,和他一起在大陆上四处走走,能学到不少东西。我这里正好有些小巫师能用得上的东西,算作给你们的践行礼物。” -- 第103页 老人背着手走向收藏炼金材料的椴木柜,从柜子上层取下一大一小两个黑色天鹅绒盒子。汤姆的礼物是一双崭新的龙皮手套,而哈利则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枚黄铜的指南针。 “好了,男孩子们,炼金术士不能没有一双好手套;而那个是我闲暇时做出的小玩意儿,当你迷失了自己的路途时,它就用得上了。” 之后,勒梅被邓布利多拉去一旁讨论炼金术上的问题,两个少年端着南瓜汁,挤在沙发上研究哈利的礼物。 “……既然它是巫师的指南针,就不会只有看上去的作用,”哈利把玩着那只扁球形的炼金产品,将盖子开启又阖上,“让我们看看它能做什么,一个万能门钥匙?附加了防御咒语?还是能找到地下埋藏的宝藏?” “别说蠢话。”汤姆从袖口抽.出魔杖,敲了敲黄铜外壳的边沿,“闪回前咒。” 罗盘上的指针发出银色的微光,飞快转动着,指向两个年长巫师的方位。 “是指路咒语,”斯莱特林敏锐地辨认出附加在指南针上的咒语,“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它能够指引你去任何你想要去到的地方——当然,如果你希望,它也还是个合格的指南针。” “你可真是……”哈利忍不住叹气,“不要总是这么严肃,瞧啊,猜测未知事物的乐趣都没有了。” 勒梅夫人正端了水壶来给少年们的饮料续杯,听到他的抱怨,只是神秘的笑了笑:“没关系,尼可的东西可不是那么简单,也并非所有的咒语都会在回溯咒下显形。” “这不应该……我漏掉了什么?”汤姆问道。 “别心急,小伙子,为什么不等到之后自己来发现它呢?我们习惯把这种事称之为‘惊喜’。” -------------------- 作者有话要说: *Ten Thousand Miles:Read ten thousand books, travel ten thousand miles.(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米歇尔的演讲用了这种说法简直给跪),此处也借指二人间的距离。 第48章 The Golden Wing “我们现在是要去阿尔卑斯山吗,教授?” 从一家巫师酒吧的公共壁炉里走出来时,哈利再一次向邓布利多确认此行目的地。 他们在达努山谷停留了大约三日,邓布利多替两个小巫师购置了长途旅行需要的部分装备,并且为他们简要解释之后一个月的行程;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在一个阳光晴朗的周五清晨出发前慕尼黑。 “没错,雪地甲虫是只生活在楚格峰冰川地带的物种。这些小昆虫有着与周围环境颜色相近的半透明甲壳,并且极擅长隐藏自己的行踪,因此十分难以捕捉。”邓布利多用魔杖在空气中放映出甲虫的投影,为他的学生们介绍这种神奇的小生物,“幸运的是,我有一个朋友居住在山脚下的村庄,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接下来的一周里,伦纳德先生将作为我们在山上的向导。” 为了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物入侵,梅里克·伦纳德居住的迦里斯村内无法进行长距离的幻影移形,他们不得不徒步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 山中的气候总是多变,明明开始步行时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眨眼间就暴雨倾盆。 “见鬼,为什么没有用来观测天气的魔法?我恨雷雨天!” 哈利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拉起斗篷上的兜帽遮挡雨水。他的眼镜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水雾,像这种程度的暴雨,只消片刻就能让人变成落汤鸡。 他身后的少年伸展手臂,让魔杖从袖袋里滑出来,隔着斗篷捅了捅对方的后背:“防水防湿——哈利,别忘了你是个巫师。” “多谢。”哈利大声朝对方道谢,努力让声音能盖过嘈杂的雨声,而后自己动手完成了剩下的部分。 即使邓布利多也不喜欢于暴雨天里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跋涉,一旦进入可供幻影移形的范围,这位巫师立即带领两个学生移形至一幢充满乡村气息的小木屋门前。 来应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且秃顶的老年男巫,问候过邓布利多后,这位矮胖的巫师迭声朝他的客人们表达了歉意。 “真抱歉,家里的壁炉最近出了点故障,飞路网的维修人员预约到了下个月,不得不麻烦你们从那么远过来。” 这位魔法生物学家必然是自然主义的忠实支持者。他的会客室里摆放古朴沉重的木制沙发,铺着波西米亚风格的手织坐垫;四周围绕松木板搭成的架子,陈列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哈利好奇地走到木架旁,仔细观察一条造型奇特的项链,皮绳下端绑着的似乎是某种生物的牙齿。 “这是囊毒豹的牙齿,虽然这种动物臭名昭著,但有一些地区的巫师认为,它的牙齿可以带给佩戴者强大的力量;还有这个护身符,用月痴兽的毛发与水仙叶一起编织……”见到少年对此感兴趣,伦纳德走到他身后,不遗余力介绍自己的收藏。 “您是如何认识邓布利多教授的呢,先生?”哈利问。 “阿不思没有告诉你们?”对方不可置信的拔高了音调,“好吧,要知道我从前也是个格兰芬多,还是住在你们教授隔壁床铺、关系十分要好的舍友。” “那您一定很了解他喽?” 说着,哈利颇为促狭地用余光瞧着坐在沙发上的巫师,后者则摸着他红褐色的长胡子,夸张地耸了耸肩。 -- 第104页 “噢,噢,阿不思几乎是个完美的人,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是公认的好学生,整个霍格沃茨,没有第二个学生能像他一样获得如此多的赞誉;教授们用于称赞阿不思的话,毫不夸张的说,已经够编本书了——” 说到这里,矮墩墩的老人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哎呀,瞧我年纪大了,记性总是不好,让客人枯坐可太失礼了,稍等片刻,先让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家去倒壶茶来。” 哈利眨眨眼,扯过汤姆陪自己一起欣赏那些古怪的东西;邓布利多则双手交叠,指尖顶着鼻梁,兀自考虑问题。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年长的巫师起身迎上去。 “噢,梅里克,我刚刚记起……” 他的话戛然而止。 出现在会客室里的不是矮胖的魔法生物学家,而是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 窗外依旧是倾盆大雨,来人的皮靴上却没有沾染一点污渍,衣物干净挺括得好像刚从橱子里拿出来。 时间似乎格外偏爱这个英俊的男巫,六十年的光阴并没有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哈利忍不住张大了双眼,恍然间还能看到那个在被时间洗脱了当初鲜艳颜色的记忆碎片里恣意微笑的少年;他如飞翔的大鸟般跃下窗台,卷曲的金发熠熠生辉,点亮蒙尘的时光。 他说:“很久不见了,阿不思。” “……是啊,很久不见了。”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邓布利多才这样回答。 他背转身,慢慢走回沙发旁,脊背挺得笔直,侧影却不知何故令旁观者都感到悲伤。 “他是教授的朋友?”汤姆问,小心将手中一只做工粗糙的陶笛放回架子上。 只从两人对话的内容和语气上看,来人与邓布利多应当是十分熟悉;可在对方出现的时刻起,就开始弥漫在哪怕是房间最微小角落里的紧张气息,又使得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会察觉出异常。 “曾经是。”哈利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手指在宽大的旅行斗篷下面握紧了魔杖,手心渗出汗水,“当心那个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说不定同样是当代最危险的巫师。” “真冷淡啊,阿不思。”金发的男巫低声抱怨道,略带戏剧化的夸张语调由不得人不关注他,“见到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就一点也不开心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邓布利多摇摇头,不愿意过多谈论这个问题,“你为何来此?是梅里克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你?”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人们认同我的——我们的理念,因而聚集到我的身边,伦纳德先生只不过恰巧也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从那个计划里退出,也不再有回归的打算。”邓布利多没有去拿他的魔杖,只是坐在沙发上,从来锐利洞察的蓝眼睛疲惫而忧伤,“请停手吧,让巫师统御麻瓜是错误的,即使天资横溢如盖勒特也不能领导一个他知之甚少的民族,鹤无法做鸦的王*。” 格林德沃在房间中央徘徊的脚步一顿,忽然望向曾经的同道者,锐利的视线恍若有形的刀剑刺穿所有防御。 “你在世俗面前退缩了吗,阿不思?”与旧友相似的蓝色眼瞳目光灼灼,仿佛在冰面下燃烧的火,“但我有决心将当初的理想贯彻到底。” “别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眼,盖勒特,那根本不是什么伟大的理想,它只是你我年少轻狂走错的路。” “不,它当然是,看看那些麻瓜都在做什么,他们发动战争!士兵、老人、妇女、孩子……一天有多少生命逝去?战争甚至殃及了巫师的生活。”金发的男巫抬起手臂,激动的拔高了语调,“我们完全可以确立新的法则,建立一个更好、更和平的世界,让更少人流血——既然我们可以完成它,那么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它是真正的、更大的利益,在我身边,有许多优秀的巫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追寻它。” “我们不该见面的。”邓布利多垂下眼,与其说是决断更像一声叹息,“当初两个踌躇满志的少年人在岔路上走了太远,已经无法回头了。” “还是不要说这个了,从戈德里克山谷开始就这样,我们都太顽固,以至于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格林德沃注视着对方,确定后者的语气足够认真后不得不率先做出退让,“比起在没有意义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而浪费重逢的时间,我们有将近半个世纪没有见过面,难道就不想叙叙旧?无论如何,暂且先让孩子们退场吧,我恐怕这需要不短的时间。” 邓布利多犹豫了片刻,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让学生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尤其梅里克的立场还十分值得商榷。但把他们留在此处,留在盖勒特·格林德沃的面前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眼下没有太多时间让他考虑,老人很快做出决定,相较盖勒特会不做手脚的可能,他更愿意相信一个格兰芬多的品格。于是他转向后方,要两个小巫师暂时出门等待。 “我们先走。”接到邓布利多的示意,哈利立即拽过同伴的手腕,将他带往门边。 汤姆有些不情愿,显而易见,少年对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巫师十分好奇;不过他最终没有违背哈利的意愿,而是任由自己被完全可以轻易挣脱的力道扯离原地。 在哈利的右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钩子在他的肚脐眼后面猛地向前一钩,随即双脚离地向前疾飞。 -- 第105页 未等他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以及眩晕中回复,耀目的红光立刻充斥了整个视野。在陷入昏迷前,哈利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 又是他妈天杀的门钥匙! -------------------- 作者有话要说: *鹤无法做鸦的王:The crane cannot be the crow’s king.→这个没有太特别的典故或含义,只是为了押韵。 (抓了个虫……发现自己把盖勒特的名字写成了盖特勒⊙O⊙……简直吓cry,但竟然没有人发觉我觉得很失败) 第49章 Grindelwald 哈利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通常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尤其他的脑子还一团糟,简直就好像有一只巨怪刚刚在里面跳完一场芭蕾。 哦,仔细想想,他刚才是不是完成了巴拿巴的夙愿? 等到剧烈的头痛过去后,昏迷前的记忆回笼,哈利慌张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就好像身下不是柔软的羽绒被而是尖锐的荆棘。 汤姆不在这个房间里,而他的魔杖也不翼而飞。 纷乱的思绪又引发了脑中新一轮的刺痛,哈利不得不用力按住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思考眼下的情况。 之前他碰到门钥匙的时候,另一只手还抓着汤姆的手腕,按理说后者也可能被带来了这个地方;但门钥匙需要使用者直接触碰才能起到效用,对方会因此在最后一刻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而且既然邓布利多也在场,那么汤姆被救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想通这一点后,哈利松了一口气,之前仿佛被当头泼了一桶冰水的感觉差不多消失殆尽。 只要汤姆没有被卷入这场混乱就好,至于他自己……考虑到属于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曾一度出任救世主,哈利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局面,甚至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也经历过太多。对他而言,眼前不过是一场和从前相似的冒险。 哈利从床边的地毯上找到自己的鞋子,一边系鞋带一边扫视整个房间,希望能从中找到有助脱困的线索。 结果令人失望。 除了必要的家具外,这间卧室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整个空间都以黑白两色为基调——除了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的厚重窗帘,那块天鹅绒料子是浓烈的格兰芬多红。哈利可以对自己的飞天扫把发誓,他从没有哪回如此讨厌这种颜色。 不过他没有被关进地牢、没有被限制行动、也没有被施加令身体疲倦的咒语。只要没有这些额外的限制,两扇普通的门板绝对无法挡住一个巫师,哪怕是未从学校毕业的小巫师也一样。 从来以冒险为己任的格兰芬多很快抓到了重点:他并非完全处于劣势。面对着一个尚未成年的年轻巫师,即使最为经验丰富的看守者也难免会松懈防备。 好了,哈利,他对自己说,现在是时候拿出格兰芬多的精神来了。 少年放轻脚步走到门口,伸出食指点在黄铜的门锁上,聚精会神地从体内提取出魔力—— “阿拉霍洞开。” 一道光芒在门锁上流过,哈利手下传来锁舌弹开的轻微声响。 他们果然没有用什么高级的上锁咒,他沾沾自喜地想,而后轻手轻脚地拧开房门,用一个找球手最值得称赞的敏捷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在逃脱计划付诸实施的五分钟后,这位拥有了不起行动力的绿眼睛格兰芬多遇到了麻烦。 一路上所见的挂毯。油画和砖墙都告诉哈利,他现在应当在某个有年岁的城堡内部,连立柱顶部的雕花都与霍格沃茨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是否因为那位黑巫师对据点的安全措施太自信,小囚犯从房间逃出后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有圣徒巡视;当然,这事实简直不能更令人满意,可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他脚下踩着的地板究竟是哪一层? 明明就是如此长的走廊,怎么可能连一扇窗户也没有? 哈利躲在拐角后,苦恼地望着不远处同时通往两个方向的楼梯,眼睛都睁得酸痛了也没瞧出这两段楼梯到底有什么差别。 他下意识去口袋里掏魔杖,指尖碰到一个凹凸不平的弧状表面。 甚至没用一秒钟,哈利已经记起了那东西的确切用途;他眼睛一亮,手指从腰间扯出一条细细的铜链,链子末端摇晃着扁圆形的炼金产品。 他敢保证,勒梅先生当初把这个送给他时,绝不会想到它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带我去哈利·波特的魔杖那里。” 哈利说出目标,看着罗盘指针在左右摇摆后,稳稳指向右下方。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声响,少年没有犹豫地朝楼梯跑去。 哪怕再冒险,他也必须先取回自己的魔杖。像那种徒手使出的魔法只能作为应急,甚至连幻影移形的魔力都无法支持;如果没有魔杖,他绝对无法从这座城堡里逃跑。 哈利紧紧抓着指南针,按照指针的指示,让自己像洛丽丝夫人一样安静而快速地穿梭在陌生的城堡里,还要分心注意是否有圣徒的人在接近,直到视野边缘掠过的一个图案拖住了他的脚步。 在那面被岁月留下斑驳痕迹的青色石墙上,刻着几个重叠的几何图形,深深凹陷的刻痕仿佛被大火燎过,呈现出不详的漆黑色。高处的支架上插着两支燃烧的火把,火光明灭间,墙壁上的暗影也随之晃动,如同一群躁动着向人间伸出指爪的恶魔。 -- 第106页 差不多就在他经过那堵墙时,原本毫无特殊之处的漆黑色线条忽然亮起红光。 见鬼,是警戒咒吗? 还未等哈利念出咒立停的咒语,他右手的指缝间忽然浮现出水波般柔和的淡蓝色光晕;那些光圈以罗盘中央镶嵌的细小水晶为圆心,呈波浪状向外荡开,闪烁着的红色线条在被蓝光拂过后再度归于沉寂。 “喔噢,这可真酷。”哈利低声赞叹,忍不住将手里已经看过许多次的小玩意儿再仔细瞧了一遍。 下次再去到达努山谷,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慷慨的老先生。 他尽可能快的远离了这面墙壁。 几分钟后,哈利站在一片有着拱形廊柱的区域,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无法理解为何一路上都空空如也,好像整座城堡里只有他一个活着的生物。 难道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大家都去了礼堂用餐?还是说……这里该不会是纽蒙迦德吧? 少年拍拍自己的脑袋,拒绝去考虑那个最糟糕的可能。 不过这一切在他越过一道不起眼的木门后都得到了解释,原来他一直在城堡外围的塔楼里;而那一部分正是整座建筑物中,最为人迹罕至的偏僻区域。进入中庭后,便不时有穿着黑袍的巫师在回廊里走动,他对于如何躲开这些人则毫无头绪。 哈利并未在制定完善计划上浪费太久的时间,而是瞅准几个巫师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从藏身之地跑出,准备在之后的路上见机行事。反正即使他的行踪被发现,大概也只会重新遭到软禁。 这种时候,较之同龄人更加瘦小的身材和找球手的敏捷就帮了大忙,即使无法使用强力的魔法,他一路上借由走廊上的盔甲和立柱遮掩自己的身形,竟也平安无事的来到了一面刻有鹰隼浮雕的对开木门前。 哈利矮下身子,挤在一套盔甲与墙壁间的缝隙里仔细观察那道门;在他的手中,指南针的黄铜外壳正因为接近目标而开始发热。 就在他打算接近那个房间时,房门的另一侧有了动静:门把手朝一侧拧动,一个褐发的男巫从房间内走出来,而后转身带上了门。 见对方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哈利急忙蜷缩身子往墙壁的方向靠了靠,屏住呼吸的同时尽最大努力在心里默念忽略咒。 无声咒一直不是他的长项,再加上少了魔杖的支持,绝不会有太好的效果,甚至连总有好运相伴的绿眼睛格兰芬多都开始向梅林祈祷。 这一次,幸运女神依旧没有抛弃她的眷顾者,那名巫师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他在距哈利的鼻尖只有不到一英尺的位置匆匆走过,并没有留意到还有一只小老鼠躲藏在墙角。 哈利松了口气,确定男巫不会再度折返后,走到对方刚刚离开的房间门口,将耳朵凑上去,仔细分辨里面的动静。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看似紧闭房门并没有被完全合拢,以至于在他靠近的同时,那扇门已经无声地向内侧滑开。 此时想要闪躲已然太迟,他只能直直和屋内的人打了个照面—— 在哈利溜出苏醒时那间卧室时,本以为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直接遇见格林德沃本人;但事实证明,接二连三到来的霉运就好像魔法史考试,当你以为不会有哪道题比正在回答的这道更让人摸不着头脑时,下一道题就会立即推翻你的判断。 比如说,在眼前同时看到盖勒特·格林德沃和汤姆·里德尔。 不过事情应该不会更糟了,除非这个房间里还能再被塞进一个没鼻子的伏地魔。 哈利将右手背在身后,迫使自己露出个有些变形的微笑:“啊……哈……那个……真意外啊……我猜自己现在应该说你们好,或者说,呃,打扰了?” “简直要命,哈利,无论你到了那里都是个冒失鬼。” 汤姆立刻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压低声音斥责,稍微往门口的方向挪动脚步。 “瞧瞧谁来了?我们的另一个小客人。”格林德沃坐在扶手椅里,用手掌托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小巫师的互动,没有点破少年多余的小动作,“我刚刚还和里德尔先生打赌,他说你可以找来这里。” 提到那件事,斯莱特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啊,感谢格兰芬多旺盛的精力和了不起的行动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你不能期待一个格兰芬多在陷入困境时坐以待毙。” 见到汤姆并没有遭到什么过分的对待,哈利稍微放下心来,甚至有心情回了句嘴。 除了邓布利多之外,哈利或许是最清楚面前这个金发巫师危险度的人,但在对方面前却不是十分畏惧。自然,英俊的容貌为男人加了不少分;可最重要的是,年轻时代的格林德沃更多是一个心思深沉的野心家,而不是毫无理智的疯子。 他有理由相信,在这座城堡里,至少他们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考虑到之前有巫师从房间离开,这间屋子大概是格林德沃的办公场所或者会客室;壁炉上方的墙面依旧刻着死亡圣器的标志,也依旧是仿佛被火烧过的漆黑线条,与塔楼里那个不同的只是在图案底部多了一行铭文。 ——为了更大的利益。 “更大的利益……”哈利低声念出那三个单词,带着几乎发自灵魂的厌恶。 他不喜欢这句话。即使它出自年轻时的邓布利多之口,可它后来被宣扬作了某场不义之战的旗号;而且这句话同时,从某种意义上说,在背后推动了老人的死亡。 -- 第107页 哪怕在他上辈子最为埋怨邓布利多的时候,只要想到那个自天文塔坠落的身影,胸口中的某处还是会因为过度的悲伤而皱缩成一团。 “没错,更大的利益。”格林德沃昂首望着那个符号,宝石般亮蓝色的双眼中闪耀着某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巫师比麻瓜拥有更高级的能力,也不像后者那样野蛮而未开化,让高贵的族群统率劣等的族群,有才能者凌驾平庸者之上,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更公正的世界,这正是我所追逐的目标。” “您又是从何得到的结论呢?”哈利问,“我认识温和而宽厚的麻瓜,也见过凶残而暴虐的巫师;巫师能用一根魔杖做到麻瓜花费数百年也无法完成的事,但巫师同样从麻瓜独有的智慧中受益。血统与魔法才能不应当成为区分优劣的标准,智慧与品格才是。” “我或许知道为什么阿不思如此看重你了。”那种轻佻而迷人的笑容再度出现在这位黑巫师嘴角,他用指腹摩挲着接骨木魔杖上突出的枝节,语带感慨的开口,“你就像个真正的格兰芬多那样,勇敢、纯粹、无私……你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恰恰相反,先生,是我从教授那里学到了这些值得被赞美的品质,邓布利多是个温柔而强大的白巫师,他一直是。” “也仅仅止步于此?”格林德沃摇头失笑,“你还太年轻,双眼看不到更久远的未来,阿不思是有资质成为领袖的人物,他是如此才华横溢,不应当在那些愚人中被埋没。” 哈利明知这不够理智,却忍不住要为他所尊敬的老人说话:“那么格林德沃先生又有什么资格替邓布利多教授做决定?据我所知,您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把玩魔杖的手指有片刻停顿,而后顺着魔杖的纹路滑至尾端。 “令人惊讶……你似乎知道许多事,波特先生。” 伴随着低沉的话语,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如锥子一般闯入少年的脑海。 哈利熟悉这种感觉:有人在翻看他的记忆。他极力清空大脑,将那些无用的记忆堆叠到前方,动用他最强烈的决心,拼命将那团不属于自己的思维挤出去。 朦胧中似乎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隐约还能听到汤姆在高声叫喊着什么。 但此时哈利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些,他必须用全部精力阻拦格林德沃搜寻自己的记忆,防止对方在其中察觉到有关未来的预见。 这太困难了。邓布利多不赞同让大脑封闭术的初学者在学习初期被使用摄神取念,他已经有很久没有体验异物侵入思绪的感觉;而初代黑魔王在摄神取念术上的造诣与他的继任者又几乎相差了一个等级。格林德沃的咒语力量更为强大,当魔法穿透记忆时也更难被混淆和阻拦。 出去——滚出去!你不能看那个! 就在哈利觉得自己的防线即将要溃不成军时,对方收回了魔力。 “就你的年纪而言,能掌握这种程度大脑封闭术可不简单,是阿不思教导你的?”金发巫师用魔杖敲击掌心,颇为好奇地发问,“我记得他从前就十分擅长这方面的魔法,现在应当是了不起的大脑封闭师了。” 抵御对方的魔法已经差不多透支了哈利的体力,幸亏汤姆正扶着他的胳膊,才没让他难看的跌坐在地板上。 哈利来不及向自己的同伴表示感激,他站稳身子,愤怒地瞪视扶手椅里的巫师:“对一个三年级的小巫师使用摄神取念?格林德沃,你难道抛弃了自己身为摄神取念师的自尊吗?” “真有意思,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敢于忤逆我,不害怕我对你施加更严酷的魔法吗?” “不,你当然不会,你不会做出让教授对你更加失望的事情。”哈利忍着记忆被翻动的不适,挺直脊背大声说,“如果再多加一条罪名,无论你想要对邓布利多说什么,那谈话不用开始就可以结束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台词,格林德沃拍着椅子扶手大笑起来:“恐怕我得收回之前的话,在这方面你可不像格兰芬多所宣扬的那样直率,不过狡猾些也不是坏事,这样倒有阿不思的影子了——好了,那么会客时间就到此为止,我很遗憾的通知,你们得暂时留在这里,直到你们的教授来接他的学生回去那座小巫师的魔法城堡。” “即使用我们引邓布利多来此又有什么用呢?您在思念他?”那格兰芬多重新找回了之前的从容,碧绿的双眼浸在窗口流泻的阳光中,像极了危险的禁咒。* “思念?比起深陷往事的泥淖,还有更重要的事正在眼前,阿不思被世俗的灰尘蒙蔽了双眼,而我将要把他带回正途。” “这样……是我想太多了,您毕竟是圣徒的首领,一个人在自己的巅峰时期是不会轻易想念的*。” “当然,你可以质疑我的话,但你总有一天要知道,阿不思不会——不能屈居一隅,而仅仅做一个普通的教授。记得我今天说过的话,盖勒特·格林德沃不屑于使用谎言。” --------------------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哈利所说:“You miss him.”本意应当是“你已经错过他了。”但格林德沃将这句话误认为作“你在思念他。” *“People will not easily have someone in mind in his prime”,have in mind,同时有想到和思念的含义,除了承接上下文的思念话题,也暗指对方所有的想法都有太强的功利性。 -- 第108页 第50章 Lie in The Dream 格林德沃没有,更确切的说,如果不是必须,他不愿意为难邓布利多的学生,却也同样不打算放任两个已经有一定魔法基础的巫师在自己的城堡里四处游荡。 他随手摇了摇桌面上一只铃铛,很快,一个年轻的男巫回应了他的传召。对方走进这个房间,如同没有见到两个小巫师一般朝他的领袖躬身行礼。 “格林德沃大人,愿你一切顺利。” “菲利普,很高兴今天是你轮值。请领这两位去为他们安排的房间——最好能加强看管,毕竟我们都不希望看到小先生们在城堡里发生什么意外。”格林德沃将两个小巫师推给来人,同时这样叮嘱他年轻的部下。 菲利普再度行礼后,带领两个被强制留在此间盘桓的小巫师穿过复杂的走廊与楼梯,重新回到哈利醒来的卧室,临走前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在门上施加了复杂的上锁咒。 在押送者离开后,汤姆仔细检查了门锁,不讳言他自己无法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解除这个咒语。 ——如果那斯莱特林也说没有办法,就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哈利像只漏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床沿,抱怨格林德沃不该如此苛刻的对待两个未成年巫师。汤姆却奇怪的沉默下来,视线依旧停留在门锁上,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你学习了大脑封闭术?”他忽然问。 话题毫无预兆的跳转让哈利愣了片刻,不得不额外花了些时间才理解对方的问题。 “我之前有段时间经常做噩梦。”他盯着墙上的一副油画,画框里的樵夫正倚在树下呼呼大睡,“不夸张的讲,它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 “噩梦?”斯莱特林重复念了一遍,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甚至没有向我提起过。” “哎,毕竟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大多是一些无法解释的荒诞梦境,例如说一段永无尽头的走廊,一条试图咬死我家人的毒蛇,一个不停追杀我的、没鼻子的黑魔王……诸如此类的种种。” “那听起来似乎很糟糕。”汤姆说。 “是啊,它们让我很疲倦。”哈利回答道,“也因此我希望能一劳永逸解决噩梦的问题,于是邓布利多教授给了我这个建议。不过别太在意那些无聊的梦境,它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比起我的睡眠质量问题,黑魔王——我是说格林德沃,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哈利——”他的同伴拖长了音调,走到双人床的另一侧坐下,“别总拿多余的担心烦扰自己,哪怕只看在教授的面子上,那家伙也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真不知道你在面对格林德沃时表现出的机智都去了哪里,难道格兰芬多在脑子上标明了‘仅供应急使用’吗?” 对于汤姆的抱怨,“间歇性机智”的格兰芬多本人倒是不太介意。 “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可是很辛苦的。”哈利颇为得意的晃了晃手指,“而你的智慧哪怕供两人使用也绰绰有余,那么我只要有些许小聪明,足够让自己在危机时脱困就可以了。” 黑发的斯莱特林意味不明的咂舌,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哈利本来想为自己的论点提供更多佐证,但在他能发出第一个音节前,一个哈欠顶替了单词的位置。 他的同伴好笑地挑了挑眉:“你困了吗?” “有一点吧。”紧接着是另一个哈欠。 “该死,是我疏忽了……刚刚被一个强大的巫师用了摄神取念,即使你是个大脑封闭术大师,也更需要好好睡一觉而不是继续聊天。” 汤姆懊丧地敲了敲额角,不由分说将对方按到枕头上。 柔软的羽毛枕堪比最强大的睡眠咒,哈利只来得及道一声午安,意识就已经在远离身体的道路上前进。 隐约能感到有人帮他拂开眼前凌乱的发丝,俯身吻了他的额头。哈利舒适地咕哝一声,心满意足地将脑袋更加靠近那个温暖的地方。 “……蠢得就像只蒲绒绒。” 他的枕边人低声说,伴随着掀开被子时悉悉索索的声响,而后整个房间归于沉寂。 ********************************************************* 哈利知道自己睡着了。 这不同寻常。当然,在大脑刚刚被人入侵过之后,哪怕睡得像头欣赏音乐的三头犬也没什么奇怪,但你通常并不会如此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但这回,他的思绪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飘飘摇摇,仿佛一片细小的草叶飘荡在黑湖里。有某种清新的味道萦绕鼻端,仿佛清晨刚刚从树上摘取、犹带着水珠的新鲜柠檬。 哈利被某种未知的心绪鼓动着,纵使如此困倦,也拼尽全力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张被放大的脸孔,他们是如此贴近,以至于哈利甚至能数清那双眼睛上的睫毛。而他此时正靠坐在树下,膝盖上摊开着一本未看完的珍稀动物图册。 未想到对方会忽然醒来,准备偷袭的少年有片刻措手不及,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喜欢你,哈利。”他没有拉开二人的距离,反而更接近了一些,与另一人额头相抵。 哈利惊诧地抬起头,他黑发的恋人跪坐在草地上,嘴角没有带着惯常的假笑,而是几不可见的清浅笑容,宛若月蚀之夜漆黑的瞳孔沉淀下整个季节最绚丽的星空。 -- 第109页 “我也是。”他忍不住别开眼,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回应。 从始至终,与你怀抱着同样的心情,甚至比起喜欢还要更加—— 这是一个隐晦的允许,汤姆的笑容被拉大,他捧起哈利的脸颊,完成了方才被打断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便脱离了控制,或者说,互相吸引的两人在一起,必然会擦出类似的火花。 不知是谁先开始,他们倒在草坪上,剧烈的亲吻,在衣服下面抚摸着对方的身躯。 指掌下滑过少年人紧致的肌肉,蕴含着独属于青春的活力;光滑的皮肤上渗出一层薄汗,微微黏腻的触感吸住手指,让人无法轻易离开。 或许事后再回想时,他会惊愕于自己此刻的疯狂,但眼下哈利无法思考更多。无论盛夏耀眼的金色阳光,橡树上知更鸟的轻啼,抑或对方身上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气息都如此令人眩晕。 想要像这样一直陪伴在身边——自孩提时代后便不再有所奢望的天真念头不知从何而生,却于转瞬间根深蒂固、坚若磐石。 汤姆将手掌搭上哈利的后颈,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可话里的内容却再也听不真切,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在耳中的某种叮叮当当的声音。 于是那些轻柔的耳语、渴求的抚触都如轻烟一般消散,他还在黑魔王城堡的宽敞卧室里,躺在之前入睡的双人床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羽绒被。 汤姆早已经醒来,此时正背对他站在窗边,不知道摆弄着什么,那种古怪的声响就是他搞出来的。 一旦清醒过来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哈利不由得尴尬地涨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拉过被子遮住下半身。 “你做梦了?”听到身后的动静,汤姆头也不抬地问。 在刚刚经历那样令人羞于启齿的梦境后,立刻被梦中的另一个主角提起这个问题,就连向来以“勇敢无畏”著称的格兰芬多也难以维持他的坦率,。 “是……不是!我是说没、没有!”他结结巴巴的说,大脑里那点可怜的内容物彻底失去效用,甚至无法帮他想到一个更好的借口。 汤姆停下手头的工作,转过头来注视着他。如果哈利不是因为紧张过度而下意识回避了对方的双眼,或许可以识别出那种眼神中带着显见的促狭。 “梦是心的映射。”黑发的斯莱特林压低了声音,暗哑柔滑的调子像极了蛇佬腔,“既然如此,那么‘喜欢’这种心情,就没什么值得羞愧或不安的。” 这下子哈利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一箱费力拔烟火,只要再多一点刺激,就能像广告里宣称的那样,“嗖嗖嘭的”飞舞着炸开。 “别太紧张,哈利。”汤姆伸手在半空中压了压,难得好心地放弃了自己的恶趣味,“要知道,恐怕我与你遇到了相同的困扰。” 说着,他从窗台上的熏香炉里捏出一截末尾被烧焦的干草。 “瞧这个,是缬草……燃烧时散发的气味能让人有个好梦,不过他们的熏香炉里似乎还残余了非洲蛇树皮的粉末。你瞧,考虑到这两者都是迷情剂的成分,混合使用难免会产生一些,呃……小问题。” 哈利沉默下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青春期了,也深知男孩子的小烦恼并不是什么无法被原谅的事。他喜欢汤姆,这毋庸置疑;可是有这样的缘由在前,难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但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又忍不住要为了对方的话而雀跃。 汤姆·里德尔是渴求着哈利·波特的,在哈利抱有同样念头的时候。 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汤姆显然心不在此,他重新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专心处理那个引起混乱的“凶器”。 “格林德沃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他这是故意要我们难堪。”汤姆一边说着,一边用一个割裂咒将固定在墙壁上的熏香炉挖下来。 “可是这说不通,没道理——他为什么这样做?对他而言没好处的。” “谁知道,或许是你早些时候对他无礼的回报,又说不定强大的巫师都有某些恶趣味?”斯莱特林低声抱怨着,把刻有精致花纹的黄铜香炉从窗口丢下去,“就好像邓布利多教授糟糕的审美。” 见到对方轻率的举动,哈利忍不住叫出声—— “嘿,这里是高层,你可能会砸到人的。” “真见鬼,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如果真有人在楼下,也是格林德沃的人,活该挨这一下。” 嗯,好吧。哈利想着,他说得没错,这主意真是该死的棒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蓝本来想让简介里的NC-17名副其实,但最后失败了——毕竟是不擅长写肉戏的作者,感受到大宇宙深深的恶意了吗?) 第51章 Rapunzel “这里简直无聊透顶。”哈利伸展手臂,像一只无所事事的花猫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为什么他们不能更多考虑客人的需要,在房间里准备一副噼里啪啦爆炸牌或者戈布石,哪怕只有巫师棋也行。” “如果你一定想打发时间,那么这里有许多藏书。”汤姆坐在书柜旁的扶手椅上,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足够你看到暑假结束。” “有魁地奇杂志吗?” “我想没有。” “那还有什么可看——在学校里阅读教授们布置下来的书单也就算了,我可不想连假期里都要和那些大部头的参考书为伴。” -- 第110页 汤姆假笑着耸了耸肩,也差不多猜到对方会有这种回答。 “我可能知道有本书你会感兴趣,”他说,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给自己加了一个漂浮咒,在书柜最上层的角落里翻出一本沾着墨水渍的老旧薄本子,“《高级变形术——阿尼马格斯入门》,这本怎么样?” “听起来不赖,麻烦丢下来给我。” 哈利稍微有了精神,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阿尼马格斯,但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贡献给了一个蛇脸的混蛋——当初在学校里他并没有走他父亲的老路,而是在黑魔法防御术上格外下了功夫。如今旧事重提,格兰芬多冒险的天性,让他忍不住想尝试一下这种神奇的变形术。 “鲁莽的格兰芬多。”汤姆忍不住摇头,“我猜这书的年纪快能赶上你的祖父了,你最好对它尊重一些。” “知道吗,你听起来就像布鲁曼先生。”哈利吐了吐舌头,学着那秃顶的威尔士人发现小巫师们不遵守图书馆规矩时暴怒的动作。 汤姆没有理睬对方的模仿秀,而是径自说了下去:“我得提醒你,哈利,私自练习阿尼马格斯变形是违法的。” “这种事情就先别管他了,使用未经注册的门钥匙也是违法的,但有什么所谓呢,这些魔法不比任何别的高级咒语更危险,也不会危害到其他人,只需要有一些冒险精神和好运气。” “要我说,你们这些格兰芬多的标准可真是……” 他的后半句话化为喉头模糊的咕噜声,抓着那本书落在地毯上,把它交给对方。 “想要一起看吗?”哈利热情地发出邀请。 “不用了,多谢,我并不觉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四蹄的或带翅膀的畜生有什么特别意义。”汤姆,不意外地,拒绝了哈利的好意,“我在看古代魔咒的变迁史,这要比人类变形术有意义多了。” “听上去这里有不少古怪的藏书。” “你说得没错,如果抛开邓布利多教授的问题而公正的评价,我必须说格林德沃是个广博的学者。” “当然,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巫师。” 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巫师之一,这是哪怕对黑魔王抱有最强烈偏见的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可称不上正义,你认为巫师比麻瓜更高贵吗?” “这与高贵或低劣无关——” 汤姆抬手拍了拍椅背,而就在他手掌落下的同时爆发出一声巨响,连卧室的地板都能感受到震动的余波。 两个小巫师隔着过道对视,一时间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汤姆甚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是爆炸吗?”哈利率先反应过来,敏捷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边,“外面传来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难道不是邓布利多吗?” “不,我赌十个金加隆不是教授,”哈利扒在窗口,努力把自己的上半身探得更远些,“他不会用这样粗鲁的手段。” “就好像那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别忘了咱们两个现在就像两棵在高塔里等着被王子发现的莴苣。”汤姆嘟囔了一句,抓住对方的领口把他拎回房内,“好了,自己当心些,我现在可没有多余的魔力帮你丢软垫咒。” “梅林啊,你竟然在讲笑话!我还不知道你喜欢麻瓜的童话。” “……回去看你的书,考虑到我们没有办法从这里去到事发现场围观。” 在外面发生剧烈爆炸的时候留在房间里安心看书?哈利不确定那真是个好主意。 “这样不对……我认为我们应该想办法离开。”他频频朝外张望,“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而外面的人无法顾及到这里呢?” 哈利觉得自己不能像汤姆提议的那样“就留在房间里看书”,时间已临近傍晚,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天边如鲜血般红到耀目的云霞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汤姆没有反对他的意见,却也没有表示赞同:“他们说格林德沃是了不起的巫师领袖,如果那个男人真是能与这个称号相称的巫师,就不会允许自己的大本营出现问题。” “所以你是想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身上吗?” 黑发的斯莱特林深深看了他一眼。 “好吧,”他放下手中的书,朝房门的方向走去,“我试一下。过来帮忙,哈利,这种上锁咒的解咒我一个人做不来,但两个人的魔力或许足够。” ***************************************************** “……现在仔细听好,解除物体附加魔法的咒语是咒法抹尽*。”汤姆将右手与哈利交叠放置在门锁上,认真做着说明,“那么,我数到三,我们两个一起念咒语。” 第一次尝试后,二人手下的金属表面闪过微弱的蓝光,却没有任何动静。 “不行,你第一个单词的尾音要拖得更长一些,而且最好能与我同步。”汤姆示范了咒语正确的读法,“再试一次,记住,咬字要清晰,抹尽的尾音拖长。现在,一、二、三——” “咒法抹尽。”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处,这次的咒语发出更清晰的光芒,哈利甚至能感觉到透过掌心传来类似气泡破碎般轻微的响动。 “干得漂亮。”汤姆得意地拧开门锁,回转身拿腔拿调地说,“没有辜负你出色的魔咒成绩,波特先生。” -- 第111页 由于担心会被前来送晚餐的人发现,两个少年人并没有在房间里久留,而是凭借之前的记忆从塔楼直奔中庭。 “勒梅的指南针还在身上吗?我们得靠它找到魔杖。”在跑下楼梯时汤姆低声问。 “在这里,”哈利从旅行斗篷下摸出那个炼金产品,“但现在去拿魔杖会不会太冒险了,它们恐怕在格林德沃手里。” “别说蠢话,从中庭到大门的区域一路上都有圣徒的人在活动,没有魔杖就什么都办不成。”他的同伴回答,“假设城堡真出了事,格林德沃必然不会悠闲地坐在房间里享受餐前酒;他也不可能随身带着两个小巫师的魔杖,我们有机会。” 知道自己所在的塔楼人迹罕至后,哈利在这一次出逃时放松了些许警惕,不料他冲得太快,在进入中庭之前的最后一个拐角处与迎面而来的巫师撞了个满怀。 “菲利普?” 他伸手扶住墙壁,条件反射地叫出男人的名字,忘记了在这里遇到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年轻的男巫却没有多问本该被关在房内的两个小巫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反而急匆匆转身朝来路走去,黑色长袍被疾走时带起的风吹动,像一面鼓满的帆。 “跟上我。”男人快速而急促地命令道,“有反圣徒的巫师组织在向这里发动突袭,格林德沃大人正领着我们的人反击,我带你们从紧急出口离开。” 两个尚未从学校毕业的小巫师与集合了各领域优秀巫师的圣徒本部格格不入,但此刻所有人都行色匆忙,忙碌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多看这突兀的存在一眼,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少年们还是将兜帽拉起遮住面孔,注意不说多余的话。只是当他们穿过一条挂满画框的回廊时,哈利突然扯住汤姆的手腕,在后者耳畔低语:“看那边,汤姆,那个是不是邓布利多教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个身材瘦高的巫师正从一张风景画下匆匆走过,拖到腰间的红褐色胡须让人哪怕隔着整个走廊都不会错认。 邓布利多显然也看到了他的学生们,快步赶到近前,仔细打量着两个少年:“感谢梅林,我的孩子们,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教授?您是怎么——” “其他的事之后再说也不迟,拿着它们,记得重要的物品别再轻易离身了。” 邓布利多匆匆打断哈利的话,将两支魔杖交到它们各自的主人手中。 哈利满怀喜悦地接过自己的冬青木魔杖,意外地感觉到有某个形状不规则的坚硬物体被塞进掌心。 碰到那东西的同时,他也发现周围被张开了防窃听的魔法,还未等他表示疑问,年长巫师接下来的话便解释了一切。 “记住,跟着那位先生走,一旦离开被咒语保护的地区就用这个门钥匙,它会带你们去灰山雀酒吧,激活词是‘时间’。” “您不走吗,教授?”意识到对方话中更深层的含义,哈利拉住老人的袖摆追问。 “你或许听说过我这个老头子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往事’,哈利。”邓布利多将手掌盖上少年的肩膀,弯下腰令二人视线平齐,“我不赞同圣徒的存在,但我同样不能看着盖勒特出事——我想你能够理解,对吗?” “……如果您更早的时候问这个问题,我恐怕无法给出被期望的答复……无论如何,我和汤姆会在酒吧里等您,那么您会在明早前回来吗,教授?” “我发誓不会更迟,好了,快走吧。” “祝您好运,教授。” 有着红褐色长发与胡须的巫师走向与三人相反的方向,很快消失在哈利的视野里。 汤姆和菲利普一样被咒语隔绝在外,但两人都没有就此提出什么质疑,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刚才的路程。 在回廊尽头,菲利普停在一张骑士的画像前,对着身披黑色盔甲的骑士说出口令。画像中的骑士在马上朝他行礼,整面画框朝右侧滑开,露出被遮掩的一扇小门。 负责领路的男巫在四通八达的密道中快速穿行,对这段路程的熟悉程度甚至让哈利怀疑他的日常工作是否就仅仅是负责紧急出口的维护。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下坡路与差不多同样没有尽头的台阶后,菲利普用魔杖轻点墙壁上的一块砖头,原本是石墙的地方裂开一道可供两个成年人并排经过的小路。 一走出密道,哈利先是因为忽然变暗的天色而不适地眨了眨眼,而后发现自己站在距离城堡差不多一英里外的山坡上。 菲利普在前方的草坪上停下脚步,公事公办地朝两个年轻人伸出手。 “走吧,格林德沃大人交代过,要带你们去慕尼黑的庄园。” 哈利自然地走到汤姆身边,握住同伴的右手:“稍等一下,既然离开了格林德沃的城堡,我想现在我们有许多时间。” 掌心里的门钥匙微微发热,他的双脚被看不见的钩子扯离地面,最后的画面是男巫惊愕的眼神,下一刻,灰山雀酒吧掉漆的木招牌出现在他们眼前。 ——感谢格林德沃的绅士风度,两人在城堡内受到软禁时除了魔杖之外,其他的物品都没有被搜走,这才让他们有钱支付酒吧的房费。 哈利坐在房间的床垫上,看着墙纸上霉烂的斑点,神经质地摩挲着手里一只木制的猫头鹰像: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这只门钥匙再次恢复成一个普通的木雕。 -- 第112页 汤姆用一方手帕擦拭自己失而复得的紫衫木魔杖,挥动魔杖让它的尖端爆出彩色的火花。 直到安定下来后,这个斯莱特林才开始追究在城堡中与邓布利多的偶遇。 “邓布利多教授去了哪里?该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与格林德沃决斗吧?” “不,教授想要保证格林德沃的安全。”哈利简短的回答,有些担忧邓布利多的安危。 自然,邓布利多是强大的巫师,他出众的魔力和卓越的智慧让他罕有敌手。但如果牵涉到连初代黑魔王都感觉棘手的事件,对方还能够全身而退吗? 听到哈利的答复,汤姆困惑地皱起眉,并不能理解老人的做法:“为什么?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我猜一点也没有。” “那么促使邓布利多做这些事的原因呢?难道只是格兰芬多的正义感作祟?” “教授与格林德沃之间的事情是外人无法说清楚的。”哈利的话停顿了片刻,回忆起从许多人的叙述中隐约窥见的过往,纽蒙迦德冰冷的石壁,山谷中陈旧的照片,“但据我所知,他们曾经十分要好,大约……就像是你我现在的关系吧。” “恋人?”汤姆失态地瞪大了眼,“但这不可能,他们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好像一对宿敌。”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盯着手中的木雕,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并非所有美好的情感都会到达圆满的终局。” -------------------- 作者有话要说: *咒法抹尽:Erado Incantatem,借用了闪回前咒的构词,erado是eraser的拉丁语语源,意为擦掉、刮除……但请各位不要追溯这种自创咒语在语法上的正确性orz毕竟我之所以把咒语给出来是为了解释为什么汤姆说第一个单词尾音拖长对应的是抹尽。Ps:西方人在倒数时更习惯于数一二三而不是三二一。 (小蓝希望你们能了解一件事,圣徒和食死徒完全是天壤之别,食死徒是以折磨其他巫师为乐的一群疯子,但格林德沃领导的圣徒更加——如果你们不介意我用这个词——正义一些,而且至少大部分成员都是有头有脸的强大巫师,那么有这种不为难无关人员的绅士风度也就不奇怪了。邓布利多的举动也参照这个说法,因为现在还处于圣徒发展的前期,格林德沃没有十分过激的举动,尚未发展到邓布利多必须为了“大义”与格林德沃决斗的局面,只是单纯觉得对方的理想不正确又不想见面而已。) 第52章 Ouroboros 邓布利多没有失约。 当然,邓布利多总是不失约的。 第二日清早,当哈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楼上走下来时,红褐色头发的巫师正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上喝一杯咖啡。他看起来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一晚未睡的人该有的倦怠;但哈利眼尖的注意到,从椅子边缘垂落的长袍被烧焦了一角。 而向来注重细节的斯莱特林也发现了这一点,汤姆眉心向内聚拢了几分,不失礼貌地开口:“教授,您的巫师袍——” “嗯?你说这个?没什么大不了的,里德尔先生。”老人似乎这才留意到自己的仪表问题,他不甚在意的挥了挥魔杖,用一个切割咒裁掉烧焦的布料,“只是来这里前和某人之间就观念问题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不过你们的教授也没有吃亏,他切碎了对方最好的一张挂毯。”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像烧掉一张羊皮纸一样轻轻松松烧掉邓布利多的袍子。 对于要穿着缺角的巫师袍,邓布利多看起来不太在意,他又关照了几句学生们的情况,便挥手让侍者给两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巫师端上面包熏肉和麦片粥。 汤姆从小就对甜腻腻的食物没什么好感,在学校里也大多用一杯红茶或咖啡代替;不夸张的说,旁观从来风度翩翩的斯莱特林后裔忍着嫌恶把碗里的麦片吞下肚绝对是件趣事。 不过哈利此时没太多看热闹的心情,他咬着勺子,不确定是否应当在邓布利多的私事上置喙。 邓布利多向来睿智而洞察,可他真正明白在前方等着他与格林德沃二人是怎样的结局吗? 格林德沃是个强大的巫师,那个男巫实在太出色也太有号召力,以至于一旦他的野心成熟,毁灭它就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要在一切尚可以挽回时提醒对方这些事吗? 时空旅行者透露未来是不正确的。哈利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也一直以来小心遵循着魔法的规则。可是在明知稍微说出部分真相就可以挽救许多事的情况下,只是这种程度的违规应该会被原谅的吧? 他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抬起头正准备说话—— “对了,刚才忘记告诉你们,”对面的邓布利多拍了拍脑门,开口补充道,“虽然很遗憾,但我短时间内也无法找到更好的向导,所以雪地甲虫的捕获可能需要我们自己来做。” “只要有教授在,我相信没有问题的。”哈利接下了他的话,“还有,教授……” “什么?” 哈利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而后店里的侍者在经过他们桌边时脚下打了个踉跄,托盘里的一壶茶和一浅盘炖豆子都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实在很抱歉,瑞吉是刚来不久的服务生,做起店里的事还有些笨手笨脚。”店主很快赶到现场,点头哈腰的道歉,并表示愿意为他们的早晨额外打折。 -- 第113页 “没关系,对新手总是要宽容些。”邓布利多大度的点点头,挥动魔杖收起一地狼藉,“下次多注意就好了。” 待店主带着那个新入行的年轻人离开后,老人示意哈利继续他刚才的话题。 “呃,是关于——” 一只谷仓猫头鹰猛地从敞开的窗户里撞进来,筋疲力尽地一头栽进哈利面前的麦片粥里,黏糊糊的麦片溅了满桌,就连少年的衣服也未能幸免。 而邓布利多显然认出了那只猫头鹰,年长的巫师帮他的学生施加了一个清洁咒,接着便开始抢救那只可怜的动物。 “你刚才想说什么?”汤姆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的同伴,毕竟在讲话时被意外数次打断也足够教人记忆深刻了。 “没什么……”哈利闭了闭眼,“别太在意,只是一些杂事。” 这念头或许很荒唐,但确乎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阻止他说出那些事。 ——世界在维持着它自身有序的运行。 当哈利因为知晓未来而感到些许——如果不是沾沾自喜——侥幸的时候,这一认知像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使邓布利多读完猫头鹰带来的信笺,愉快地宣布有朋友邀请三人去丹麦的一个巫师村参加祭典,也不能让哈利感到丝毫喜悦。 接下来本该新奇而美妙的旅途都失却了应有的趣味,期间,哈利不死心的做了几次相同的尝试,最终都毫无疑问地以失败告终。 回到霍格沃茨后,哈利几乎没有多做休息,就火急火燎地冲到古代魔文办公室。 “您在吗,霍格?”他敲了敲门,发现未上锁的门扇自动朝内滑开了。 而在房间正中的办公桌后,那只银色的生物正在读一本书,厚重的书本被魔法浮起,悬在距桌面大约两英寸的位置。 听到哈利的声音,霍格扭头朝门口看过来。 “当然,”他回答,似乎耸了耸肩,“毕竟一只被束缚在城堡里的精灵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与邓布利多一样,霍格的话语也有让人平静下来的力量。 毕竟当你在与这样一个对世界都满不在乎的家伙对话时,因某事表现得很焦虑似乎也成了某种该被指责的行为。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哈利在一张凭空出现的扶手椅上坐下,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但我有些不安,在此前的旅途中,我尝试着将格林德沃的事情告诉邓布利多……” 霍格倚在椅子上听完少年的讲述,站起身走到窗边。 “我也说过,人不能改变命运。” 他打开窗子,目光越过黑湖看向远方,声音飘渺如青鸟扑动羽翼带起的微风。在他身后,浮在半空的书落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即使精灵的魔法也有极限,如今你侥幸站在诺恩的纺车前,更要谨记不能因为一时贪婪而碰触更多的丝线。奥尔劳格*对违规者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轻率的举动会毁了一切。” “那么汤姆呢?”哈利忍不住问,“如果我注定无力改变他的未来,您送我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次霍格沉默了很久。 “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最后他谨慎的回答,“毕竟未来与命运是不同的东西,但考虑到大部分精灵都谨遵前辈的教诲,滥用能力将人送回与本身没有交集的过去,这种事情没有可供参考的先例。” “时间魔法是被禁止的?那您做这种事没关系吗?” “又有什么关系呢?”精灵反问,踱回桌边拿起他的书,“即使现在我想为自己的轻率接受惩罚,也是不可以的了。” “呃……我很抱歉……”哈利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却不知该如何补救。 “尽管别放在心上,我从诞生后不久已经被封印在山谷,早就忘记了故土的模样。”霍格淡淡扫过来一眼,解了他的围,“刚才的话也只是陈述事实,精灵本身只是自然力量的具现,并不会感到忧伤。” 那确乎是安慰的台词没错,却不知为何令场面更尴尬。或许精灵本身没有感受,但哈利已经紧张到连手脚都无法合宜的放好了。 “霍格,我大概要先告辞,”他忽然从杂乱一团的脑中抓到一个可以脱身的理由,迫不及待地起身解释,“我把功课落在了有求必应屋。” “有求必应屋?”霍格将书放进书架,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道,“它看起来怎么样?鉴于那是在我被关在地底之后才建成的房间,我一直很好奇,压在自己头上的那间屋子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神奇之处? 梅林啊,有求必应屋差不多是霍格沃茨里最了不起的魔法。 就好像被提到有关魁地奇的话题一样,哈利几乎立刻将方才的拘谨抛在脑后。如同被按下某个开关,他侃侃而谈D.A.的聚会、战争时的临时据点,甚至不吝的告知对方如今作为四个朋友秘密基地的神奇房间。 而当哈利讲到这里时,他的听众猛地转过头,苦恼地用手掌按住了前额。 “有学院标志的门,那个房间……见鬼,你该早些告诉我这个的。” 霍格的反应太不寻常了,不寻常到让哈利感觉到自己的胃部隐隐开始下沉。 “霍格?”他小心地问,“它有什么问题吗?” “不,严格的说起来并没有,又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大问题。”千年前的亲历者停顿了片刻,无奈地摇头,“那是建造城堡的四人当初用于聚会的房间,不要求任何血统或身份,只有真正的继承者才能重新开启那扇门。男孩,我实在没想到是你说出密语。” -- 第114页 “既然那是创始人的房间,就理应不会伤害学生才对。”哈利快言快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对霍格所表现出的警惕完全一头雾水。 “正因为它是创始人的房间——罗伊纳当初选择在去世前将其封闭,可不是为了静待有缘人。”精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来到门边,“走吧,我们必须去清扫一下前人遗留的物品,有些东西不适合学校里的幼崽。” 哈利踌躇了一下,还未等他迈出脚步,视野边缘瞥见的画面攫取了他的注意。 一颗珍珠白色的头颅正从壁炉上方的灰砖墙上显出,紧随其后的是肩膀、手臂、腰部……最后,那个女幽灵整个人飘荡在空气里。 “先生。”她低唤,“您要去哪里?” 办公室的主人将手指从门把手上收回,昂首瞧着未经许可私自闯入的不速之客;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却从头至脚都散发出显见的不愉快气息。 “罗伊纳的幼崽……我还以为你更愿意留在拉文克劳的休息室,追寻母亲留下的足迹。” 格雷夫人礼貌地欠身表示问候,完全无视了对方不欢迎的态度,继续自己未竟的话:“先生,我们都是那一段腐朽过往所留下的余孽,在现世的事情上,最好保持沉默。” “正因如此。”霍格盯着半空中的女幽灵,那双银色眼睛让后者畏缩了一下,“正因如此,在这片灵魂彻底腐朽、消磨殆尽前,我总该做些活着的人能做的事。” 哈利的目光在双方间游移了数次,不明白这二人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僵硬。 在他能得出结论前,已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道推向门口,霍格转身出门,发尾在身后甩出银色的弧线。 “跟上来,”他头也不回地甩下两个词,“没必要与逝者谈论多余的事情。” 哈利条件反射一般服从了命令,迈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拉文克劳的幽灵安静的望着精灵的背影,眼神里有些近乎怜悯的东西。 在房门合拢的一瞬,哈利与对方的视线交汇,格雷夫人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他是亡魂*。 ********************************************** 哈利默想打开房间的密语,在挂毯前走了三次,秘密基地的大门出现在墙壁上。 霍格走上前推门,而在他碰到木门的同时,门板上部裂开一条酷似嘴唇的口子,传出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 “霍格沃茨!你是不是又弄伤了学生?!” 哈利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 梅林在上,他们在这里碰头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可还没有谁被房间以如此奇怪的方式欢迎过。 “很惊讶吗?”精灵轻声笑起来,手掌拂过那四个徽章,在金色雄狮上稍稍流连,“千年前的学生们还没有现在这样尊师重道,尤其是格兰芬多,净出一些精力过剩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故而戈德里克一直不想见我找来办公室……魔法能度过比施咒人更久远的时间,总是这样的。” 记忆如同一小束迷迭香,恰逢盛放之际被人撷取,虽然夹在时间里太久褪了色,干瘪而脆弱,却依稀能窥见最初的模样。 “托你的福,这段时间没学生来找我麻烦。”霍格扬声道,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空气,“你要把萨拉查邀请的客人拒之门外?” 那张嘴巴隐没下去,木门朝内旋开,露出哈利熟悉不过的房间。 霍格径直走向书柜角落,弯腰熟练地敲开一个暗格,从中拿出一摞毫无特点的黑色笔记本。 “这些是什么?”哈利跟在霍格身后,看着他这一系列举动,属于格兰芬多的好奇心让少年已经开始设想在秘密据点里组织一场搜索比赛。 不考虑他们将从其中得到什么益处,只要知道四巨头曾于此处工作闲聊,就足够令人激动了。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苍白的指尖划过书脊,碰到最下方一本笔记时,他眯起眼,从下至上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他喃喃低语,“萨拉查的笔记,有两本不见了。” “真要命,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利叹了口气,甚至不用多想就知道可能是谁拿走了它们,“所以又是黑魔法大全?它们不会太危险吧?” “黑魔法?相比之下,那些咒语简直要像昏迷咒一样温和无害了。”霍格挑起眉,为这种天真的猜测弯了嘴角,“萨拉查当年进行的研究很危险,是比你所能想象到最邪恶的咒语还要来得更加恐怖的梦魇,甚至连沉迷于真知的罗伊纳都觉得胆寒。直到戈德里克出面,以斩断朋友关系为威胁中止了他疯狂的行为。” 哈利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从未如此迫切感受到自己想象力的匮乏:“这听起来糟糕透顶……所以它是什么?” “巫师受到迫害,教会的军队对分布在各地的巫师进行围剿,那时用以隐藏城堡的咒语还没有被发明,学校因为目标太明显,也有数次被征讨……萨拉查想用炼金术结合古代魔法制作出强悍的生物投放战场,以此与麻瓜的军队抗衡。” “一个用于战争的炼金产品?” “不,你还是不了解。”霍格伸出食指在哈利眼前晃了晃,口中依旧是带着些跳脱的调子,嘴角隐约有一丝微笑,“在那个实验中,他通过一个能够作用于灵魂的媒介,将魔力结合强大魔法生物的灵魂,注入人类的尸体——萨拉查试图创造一个新的物种,他侵犯了神的领域。” -- 第115页 正是这种好像仅仅在说着“天气不太好”这样无所谓话题的语气才愈发让人毛骨悚然,哈利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他成功了吗?”他问。 “没有。毫无疑问他失败了,世界的法则降罪于渎神者,那些被魔法创造出来的东西并没有真正的思想或灵魂,不过是一具靠魔力运作的躯壳,它们只懂得捕杀活物,不分敌我。” “阴尸……” “什么?” “呃,我是说,既然这些笔记在实验完成前就被藏起,那么其中记载的方法理应尚未被外人所知,对吗?” “让我想想……呣,在那四人为学校与魔法界的事情奔劳时,似乎确实有一个学生潜入这里,窃取了萨拉查的研究成果,如果真有东西流传了出去,大概就是那时的事了。”霍格随口回应道。 说这些话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挑出尚未被翻阅的数本笔记,修长的食指依次点在那几张封面上。长带状的金色符文从指间溢出,缠绕本子一周后消隐无踪。 哈利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所以你就这么看着它被——” “那不是我的义务,男孩,我并未从任何一人那里获得‘看守房间’的命令或请求。”精灵挥手让那几个黑色本子依次归于它们应在的位置,对少年的指责无动于衷,“我不否认自己在乎这座城堡,但人类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既然那些数据和记录已经被主人废弃,就变成了完全无关的东西,至于被偷走或传出将会带来怎样恶劣的后果,也就同样不是他应当考虑的事情了。 哪怕真搅得天翻地覆又怎样?只要城堡未曾坍圮,他的世界就完好无缺。 “好吧,不过您知道,我们小时候险些死在阴尸手上,所以汤姆应该不会着手研究那种事。”哈利坐到另一张沙发上,过大的信息量阻塞了他的大脑,他也只能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乐观一些,“您觉得呢?更不用说他缺少那个媒介。” “对此我没什么意见要发表,不过在媒介方面,如果你曾经告诉我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将会有一个。”随着霍格的话,一只环形物体的影像逐渐浮现在半空,“冈特的戒指——那块复活石。” -------------------- 作者有话要说: *奥尔劳格:Orlog,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法则,因为之前的诺恩是北欧神话体系,就沿用同一个体系了。 *他是亡魂:He had died.→请领会精神 (小蓝即将进行修学旅行,为了赶更新情节上有些粗糙,请见谅。w) 第53章 The Lost Oath 虽然是仔细想想也能够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哈利因过度惊愕而有片刻失去言语功能。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如爬行动物般没有温度的柔和语调打破了沉默,不留余地的封死年轻人所有的退路。 他是怎么想的? 哈利觉得自己从中间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一部分理智冷静的陈述着,既然斯莱特林留下了这些遗产,他的后裔就有资格继承它们;而另一部分则在激烈驳斥前者念头的天真。 对面那双银色眼睛似乎看穿了少年的想法,它们的主人轻叩笔记本坚硬的封面,露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对啊,要怎么办呢,男孩?如果是你的请求,我可以消除那斯莱特林记忆中与此相关的部分而不被发觉。要知道,精灵的魔法要远优于那些让人类巫师沾沾自喜的把戏。” “不,请您不要那样做!” 在能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前,哈利的舌头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回应;而后就好像每一次在赛场上抓住金飞贼一样,这位天资横溢的找球手从复杂的思绪中精确地捕捉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与霍格不同,他更倾向于相信汤姆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和其他蛇院学生一样,汤姆·里德尔是个野心勃勃、不守法纪、或许还要加上阴险狡诈的混蛋;甚至于因为真正继承了祖辈的血统,这些属于斯莱特林的特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但那个蛇脸疯子的阴影,那冷血、残忍的黑幕并没有笼罩在少年的身上。 既然汤姆足够理智到可以放弃蛇怪,那么就同样不会沉溺于邪恶的炼金术。 或者说,如果哈利·波特必须要对自己的恋人处处防备,不过证明了他一直以来想要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我懂得了,如果你坚持——” 霍格将最后一本笔记放入暗格中,缓缓踱步到房间角落的立柜旁,那只桃花心木的立柜大约有半人高,顶部放置着一面镶银边的椭圆形镜子。 精灵抬起手,仿佛想要抚摸那面银镜,而在指尖触及镜面的同时,隐隐有水波在苍白的指节下荡开。 奇怪……是眼花吗? 哈利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时,对方却已经重新坐回沙发上。 “那面镜子里封存了萨拉查的最后一本研究手记,”霍格说,双手在膝盖上交叠,“假使有一日他的后裔受外物蛊惑失却本心,使用了那些该被诅咒的魔法,你可以从中找到破解之道。” 年轻的格兰芬多此刻体现出了狮院特有的旺盛好奇心,他走到柜子近前,将圆镜取下来回翻看,希望能从中发现区别于其他镜子的特殊之处。 -- 第116页 “您说……萨拉查·斯莱特林曾将一本笔记保存在镜子里?”一番探寻无果后,哈利忍不住追问,“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要如何取出它呢?” “这些都是之后会用其他方式转告你的事情。”精灵合上眼,头颅后仰枕在沙发的靠背上,“对我这种‘东西’而言,回忆是件很辛苦的事,故而今天还是不要问得太多为好。” ****************************************************** 查理斯毕业后,魁地奇球队急需一个新的领头人,而布鲁姆,理所当然继承了这个荣誉的位置。虽然格林与凯奇也想参与竞争,但其他所有队员都认为这两个一激动就容易热血上头的家伙实在难以交付重任;更不用说如果其中一人能够竞选成功,另一人第二天就能掀了格兰芬多长桌。 “恭喜,布鲁姆。”哈利跟在其他人身后,走上前与新上任的队长击掌,“恭喜成为新队长。” “是啊,同喜。”布鲁姆半开玩笑地耸耸肩,余光瞥了眼角落里又开始斗嘴的两人,“之后就要由我来接手格林与凯奇之间的烂摊子了。” 这两名追球手拥有无可挑剔的技巧,争强好胜的性格也让他们成为球队最出色的成员之二;当然,如果这份脾性没有同样体现在与队友的相处上就更完美了。 当哈利结束例行的训练赶到大礼堂时,碗碟已经摆上了长桌,身材瘦小的找球手被其他队员夹在中间,并没有吸引太多的注意。 但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哈利敏锐的捕捉到那抹视线并循着回望,与一双黑湖般深邃的漆黑眼瞳撞了个正着。 不过此时有莫名的风声掠过,使得那双眼里起了些许涟漪。 哈利若有所悟地眨眨眼,伸出右手在胸口握拳,拇指朝上后又翻转拳头比了比自己。 ——有求必应屋见。 汤姆比哈利更早到达约定的地点,后者推门进入时,只看到年轻的恋人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翻动一本书。 “你今天有些不对头。”哈利在他身边坐下,“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 何止是不对头,瞧瞧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书,《五十个针织小窍门》?!梅林在上,如果汤姆真的会对这种书感兴趣,他就把安东尼的球鞋吃下去。 格兰芬多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想把那个进门时瞥见的伤眼画面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 “圣诞节快到了。” 汤姆盯着书上动来动去的插图,忽然从口中蹦出一句话,突兀的就好像圣诞树上挂了只南瓜灯。 “圣诞节?你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吗,汤姆?” “计划倒是算不上……你呢?” 虽然不知道汤姆的目的,但既然被问到,哈利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现在还没有确定的打算,莫德斯特先生有写信来邀请我们,不过和汤姆一起呆在城堡里也不赖,晚餐的长桌上会有十分丰盛的宴席。” 听出对方饱含期待的语调,汤姆踌躇了片刻,脸上罕见的显出为难的神色:“哦,抱歉,哈利,要知道我可能无法……阿布拉克萨斯邀请我圣诞节当日前往马尔福庄园参加一场晚宴。” 哈利用了几秒钟才消化了对方这句话,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兜头泼冷水的感觉,反而有种“哦,原来如此”的心情。 汤姆·里德尔是如此优秀的年轻人,会比自己有更多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反而是那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竟然会因为无法陪伴自己一起度过圣诞节而为难,哈利只要想到这点,心里某个角落就不由自主地柔软地一塌糊涂。 “要与我一同前往吗?”半晌,汤姆有些犹豫地打破了沉默,“我猜阿布拉克萨斯不会介意你出现在宴会上。” “不了,”少年无所谓的摆摆手,“我认为自己大约不会太喜欢马尔福庄园的氛围。” 那双完美掩藏下主人心思的黑眼睛闪了闪,汤姆垂下头,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神情专注就好像上面介绍了某种威力巨大的咒语:“不去也好,考虑到马尔福庄园从不以好客闻名——我会尽早回来。” 每年圣诞节,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都会为留校的人员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餐后还有几个教工与学生共同参加的传统余兴活动。 少了一个人并没有削减食物的美味,甚至因为此时的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两个学院还没有彻底决裂,游戏时间也比哈利记忆中来得更热闹些。 “嘿,这是不合规矩的。”走廊里,金发少年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格兰芬多,手臂在银绿色的领带前交错。 “权当是帮我个忙,特里瑞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哈利双手合十,再一次恳求道。 阿尔瓦·特里瑞拉的寝室在汤姆隔壁,算是同年级小蛇里比较好相处的一个。从前哈利溜进斯莱特林休息室曾被这人撞见过,鉴于后者帮他们保守了秘密,发现对方也在圣诞节留校的学生名单上时,哈利认为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不过事实证明哈利还是小瞧了斯莱特林,即使知道面前这人私闯自己学院休息室差不多成了公开的秘密,特里瑞拉却不肯轻易松口:“里德尔违反校规是他的事,我可没打算成为共犯。” “一点也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除非你偷偷跟在我身后,不被我发现的混进去。”特里瑞拉不耐烦地结束了这场谈话,大步朝地窖方向走去,哈利甚至能听到对方在低声咕哝,“你们这两个家伙也要好的过分了,都没见弗兰奇和凯奇这样形影不离……斯莱特林需要足够的私人空间,你黏他黏得太紧,要我说里德尔迟早会厌恶你。” -- 第117页 斯莱特林永远是斯莱特林。 哈利尴尬地摸摸鼻子,等对方几乎要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慌忙给自己丢了几个咒语,飞快地跟上去。 走廊尽头的木门矮小而陈旧,就连烫金门牌也有些磨损,极不起眼的模样,上面却附加了各种几乎可以称为恶毒的警戒咒。但与银绿色背景格格不入格兰芬多就和此处真正的主人一样熟悉这几个咒语的解除方式,他轻快的挥动魔杖,拧开房门而没有触发任何一道咒语。 特里瑞拉径直走进隔壁的房间,仿佛没看见这个闯进蛇窝的狮子,只是在看到对方拿出魔杖的动作时,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喷气声。 总觉得被看到了什么不够体面的行径,哈利灰溜溜的钻进房间里,把自己丢在汤姆的床铺上。 与哈利本人一样,房间主人只会使用学校统一提供的洗浴用品,最近澡堂里换了一批新的沐浴液,于是将他包裹在其中的被子上闻起来也有熟悉的雏菊味道。 果然多少有些好奇,纯血家族的宴会是怎么样的? 觥筹交错,杯光鬓影? 少年忽然翻身下床,放弃了搭在床脚的外套,赤脚走在地板上。房间里设有恒温咒,却还是有些微冷意透过与地面相触的皮肤渗进骨骼。 地窖的温度比塔楼低,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冷了。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建在湖底,单人单间的寝室虽然狭小,窗户却擦得十分明亮,透过玻璃能看到流动的水波。 年轻的巫师受到了某种蛊惑,他缓缓伸出手去,将手掌印在玻璃上。冰冷坚硬的固体下,有某种东西在涌动。 那是一种黑暗、深邃却柔软的光,美丽而令人心悸。 转瞬即逝。 是平安夜啊…… 绿眼的少年坐在靠窗的木桌旁,手掌支撑着下巴发呆,窗户上的水纹盯久了就有些瞌睡,意识也逐渐远离,随着水波浮沉。 “圣诞快乐,哈利。” 房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黑发黑眼的少年大步走向窗边,张开手臂拥抱他的恋人,带着室外的露水与寒气。 哈利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抑制不住地在嘴角咧开一个傻笑。 他回拥了对方,手指在光滑柔软的布料上交错,如同拥着一个陆离的梦境。 “圣诞快乐。” 楼下休息室的座钟敲了十二下,时间刚刚好。 ****************************************** 汤姆不太确定枕边人是什么时候起床的,但当他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一块,床单上连余温都散尽了。 “哈利?” 他跳下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不在盥洗室里,这么说来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除了迫切期待着礼物的孩子,没有谁会在圣诞节当天早起。汤姆拉紧巫师袍的领口,疾步穿过空无一人的草地,银绿色的领结有些褶皱,他脚下不停,快速用手指将它解开并打理整齐。 鼻端充斥着新鲜的泥土气息,看台脚下的草叶上还带着前一晚凝结的霜。汤姆抬头仰望天空,眯起眼迎着清晨初升的朝阳,有一个,过于遥远的距离将少年人的身影模糊成细小的点。 下一秒,那个黑点从半空俯冲而下,在撞上地面的前一刻板正扫帚,悬停在汤姆面前。 “上来,”扫帚上的人对着他张开手掌,带着格兰芬多特有的朝气蓬勃,“我带你看看霍格沃茨。” 噢,说老实话,他这辈子都不见得能更待见这种到处乱飞的玩意儿,但那双因为期待而泛起光彩的绿眼睛让所有拒绝的话都消失在喉咙里。 “好啊。”汤姆笑道,递出自己的右手放在恋人摊开的掌心里,“那么麻烦你了,我的向导。” 哈利拉高了飞天扫帚,他们飞越整个魁地奇球场,擦过塔楼的尖顶与禁林边缘枞树的树枝,惊起一群还在睡梦里的飞鸟。 那些背生双翼的生灵从枝叶间蹿出,视野里铺天盖地都是黑色的飞羽。 当那些仿佛夜幕碎片般漆黑的鸟群散尽,黑湖出现在他们眼前,原本深不见底的湖泊反射两山之间透过的晨曦,晶莹如一块被妥帖安置的宝石。飞天扫帚降低了高度贴着湖面飞驰,小骑手的脚尖激起一溜水花;但当他们在湖畔停下来时,连鞋面都没有濡湿。 “哇哦,你飞得可真不赖。”即使是从来对飞行课不感冒的汤姆,也为对方出色的飞行技巧发出由衷的赞美,“打算在毕业后成为专业选手吗?” “也不错。”哈利拍了拍身下坐着的扫帚柄,翻身仰躺在汤姆身边,“去做傲罗或者去打魁地奇——可能后者还要来的更有诱惑力一些,能一边做着喜欢的事一边赚钱,还可以欣赏各地的风景。” 他望着天空上飘过的流云,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符合他们现在状况的主意:“不然这样分配咱们该继承的部分如何,我负责周游世界,你负责长命百岁?” “真是幼稚的念头。”汤姆从鼻子里喷了口气,“那只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们随口说出的童言而已,只有傻瓜才会牢记在心里并且当了真。” “好吧。”哈利忍住从心底泛起的笑意,从善如流的让步,“如果我未来真的成为专业的魁地奇选手,跟随队伍去往世界各地,你会来看我的比赛吗?” “不保证。”汤姆假笑起来,“考虑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一群头脑发热的球迷争抢门票,除非你事先帮我预留一个座位,否则我宁可呆在家里看一本历史书。” -- 第118页 “当然,我的赛场上永远有你一个位置。”哈利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等我退役后,就找一份清闲的工作,开个书屋或者小商店,等两个人都头发花白胡子大把,还可以并肩坐在天台上晒太阳。” “没追求的家伙。”斯莱特林后裔故作嫌弃的撇嘴,“到那时候,我一定是个名声在外的强大巫师,说不定还是威森加摩的成员,事务繁忙,谁要浪费时间陪你晒太阳……” 那绿眼的格兰芬多托着下巴,听对方构建脑海中属于一个伟人的未来,太阳终于从云层后跃出升至天际,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光芒里。 第54章 Shadow of The Moon 享用过丰盛的早饭,哈利迫不及待地冲上格兰芬多塔楼,检视自己的圣诞礼物。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正安静地躺在床脚,五颜六色堆叠在一处仿佛贩卖机里的水果糖。 无论度过了多少个圣诞节,拆礼物时的惊喜都不会打折扣。 汤姆的毛衣、迪伦的飞天扫帚上光剂、安东尼的恶作剧玩具、阿西娜的古代魔文字典、坎蒂丝的乳脂软糖……等等这是什么? 和包装精美的袋装糖果一起从纸盒里掉出的还有一封短信。 浅绿色印花信纸上是少女圆润柔和的笔迹,除了圣诞节祝福外,剩下几乎全部篇幅都用来介绍自己的堂弟。哈利从来不知道有那么多优秀的形容词可以同时堆砌在一个人身上——就好像那个赫奇帕奇把自己一辈子的词汇量都用在了这里。 少年兴致勃勃地阅读友人的来信,当视线来到信件结尾时,他的笑容渐渐从脸上褪去,不自觉皱起眉头,指尖在信纸边缘抓出皱痕。 “汤姆,”在通往大礼堂的走廊上与那个黑发的斯莱特林擦肩而过时,哈利压低声音耳语,“午饭后来有求必应屋,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出了什么事?”半小时后,汤姆推开有求必应屋的房门,径直走到哈利身边,“你的语气听起来很焦虑。” “坎蒂丝有寄信给你吗?” “有啊,例行问候什么的……你知道女孩子就喜欢这些无聊的东西。” “看看这个。”将桌面上的便笺推向对方,“比例行问候还多了些小麻烦。” 后者迅速浏览过纸上的字母,而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看起来惊愕于女孩子大胆做法的不止他一个。哈利暗自想,然后在心里纠正了自己的念头,起码对方没有对这封信造成二次伤害。 “她是怎么想的?收留一个狼人?”汤姆甩了甩手中的信纸,便笺纸禁不住如此粗暴的对待,在少年手指中发出细碎的呻.吟,“脑子里灌满了巴波块茎的脓水吗?” “毕竟有莱赛尔的事情在先,坎蒂丝会这样做也不奇怪——”哈利有些犹豫,他大略也知道事情不妥,但善良的天性还是让他下意识替赫奇帕奇找理由。 “我以为我们此时更应该关注的并非‘为什么’而是‘怎么可以’。”斯莱特林不雅地咂了咂嘴,把信纸丢回桌面上,“等开学后记得和那个没原则的家伙说清楚,无论有什么理由,包庇一个危险分子都是再愚蠢不过的做法。” 呃,这话的意思是—— “你想让我去与她谈?”哈利瞪大了眼。 “不然呢?反正我不管这种多余的事。”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耸肩。 “咳……我只是不太习惯做坏人。” “所以我就是活该遭埋怨的那个?” “我知道了。”被恋人用指责的眼光盯着,格兰芬多固有的道德观让小狮子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喉咙,“总之开学之后我会,嗯,想办法劝她。” “你会和她有共同语言的。”汤姆假笑,苍白的指尖按揉着太阳穴,后半句已经是自言自语,“真见鬼,分院帽当初怎么没把她丢去格兰芬多?” “我也怀疑过这一点,”哈利放松了紧绷的肌肉,让自己陷进沙发里,“不过显然,固执与勇气有某种相似之处。” **************************************** 圣诞节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完成教授们布置下来的功课后就剩不下太多时间。当然,与在论文与阅读笔记的包围圈中左右支绌的哈利相比,优等生里德尔则有更多时间研习自己所感兴趣的课外内容。 “……向坩埚中加入嚏根草,待魔药变为蓝色后加入甲虫眼珠,然后,呃,然后……”哈利叼着羽毛笔的尾巴磨牙,几乎要把那支刚拿到手的圣诞礼物咬秃了尾巴。 “逆时针搅拌三周。”另一个声音插.入了混乱的思维里。 “多谢。”哈利如释重负般嘟囔了一声,而后跳过了进一步思考的过程,直接挥笔写下完整步骤,“梅林在上,总算是最后一篇论文了,倒是汤姆你,真的不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吗?” 他的功课和参考书只占据了桌面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在有求必应屋宽敞的橡木茶几上,其他位置都铺满画着密密麻麻炼金符号的羊皮纸,有些纸张甚至蔓延至地毯的位置。在他隔壁的沙发上,直接造成这一后果的家伙还在奋笔疾书,打算霸占更多的活动空间。 汤姆与阿西娜二人从前一个年圣诞节就开始着手研究的项目差不多进入了最后阶段,不过目前的进展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至少就哈利所能看到的方面,仅仅是浪费在炼金阵推导与框架构建上的羊皮纸,就已经在房间角落里堆起了数座几英尺厚的小山。 -- 第119页 ——所以说这两个人到底哪儿来的闲暇时间做这些工作? 连完成课程论文所需时间都挤不出的某格兰芬多对此表示十分不能理解,难道他的朋友们人手一个时间转换器? 哈利在脑海里想象着几个汤姆与阿西娜围坐在桌边,争执炼金阵平衡转换原理的场面……简直像是一场灾难。 “嘿,听我说,汤姆,如果你真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犹豫着提出建议,“为什么不去请教邓布利多教授?或者干脆猫头鹰勒梅先生?” “我和萨格斯都同意不要求助于那两位先生,”汤姆头也不抬,在纸上一丝不苟的画着六芒星,“既然是为了作为四人间的通讯工具而被制作出来的东西,我们更想要保存这个朋友之间的小秘密。” “这样的话,去找霍格……教授帮忙如何?”哈利趴在胳膊上看着沾了墨水的笔尖在羊皮纸上跳动,觉得可能还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引导比较好,“你知道,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在指尖飞舞的羽毛笔停顿了片刻,一滴墨水顺着笔尖落在纸上。 “噢,这下可糟糕了。”汤姆叹了口气,将羽毛笔放到一旁,揉皱了那张纸丢向垃圾桶,“我不认为那个家伙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去问问也好,考虑到我们已经在这个阵文上花费了数周时间而毫无进展。” 意识到对方愿意暂时放下这枯燥乏味的工作,哈利双眼一亮,双手撑在桌面上不眨眼地盯着他:“那么先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当下午茶如何?我中午只吃了一份牛排和几块烤土豆,现在简直要饿坏了。” 汤姆隔着桌子伸过手来捏住恋人的手腕。 “真不知道你吃的那些东西都去了哪儿。”他很快放开手,面上颇有几分不以为然,“无论个子还是体重……说实在的,比起去年这个时候,你长高了有三英寸吗?” “这是因为我天生发育晚,”在身高方面遭到轻视的少年红着脸争辩,“等到咱们都升上五年级,我一定能追上你。” “哦——”汤姆拖长了音,凭借一个头的绝对身高优势俯视对方,“那么我拭目以待。” “你这家伙,好歹给我有诚意一点啊!” 哈利作势要用书角去敲汤姆的脑袋,被后者轻松闪开,两个人一路吵吵嚷嚷的向那张大幅的静物画进发。 伴随着梨子古怪的笑声,画着果盘的油画朝一侧旋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家养小精灵们在锅台间忙碌着,见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二人,一个长着尖耳朵的家养小精灵立即跑过来招待他们。 哈利客气的请对方帮忙准备一些下午茶点,说话时下意识用了敬语,后者感激得就快要哭出来。 “早在一年级时我就想问了,你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在夜游上?”看着那只怪模怪样的魔法生物抽抽噎噎地跑开,汤姆忍不住捅了捅同伴的肋骨,“我看你对城堡熟悉得就好像在自己家里。” “格兰芬多永远不缺少挑战规则的精力。”哈利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从一个裹着枕套的小精灵手里接过两瓶饮料,“好了,黄油啤酒还是南瓜汁?” 当两个小巫师结束了短暂的下午茶,敲开古代魔文办公室时,房间的主人正在翻看一本笔记,仔细听完对方的来意,他向后倚在椅背上,难掩好奇地打量着面前两个学生。 “炼金术么……我对人类世界的魔法类别了解不多。所以那个红发的格兰芬多呢?如果我没记错,他才是你们真正的指导者吧?” “呃,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们不得不求助于您,一时半刻也很难解释清楚。”哈利抓了抓后脑勺,“总之,您不可以帮忙吗?” “它实在不是我擅长的领域,”霍格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不过假设那个斯莱特林小鬼不介意,我倒是很乐意看看自己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我当然不介意。”汤姆加重了语气,嘴角的假笑深了几分,“如果您能提出值得被重视的意见。” 对于萨拉查后裔近乎挑衅的态度,在礼节方面挑剔诸多的古代魔文教授难得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只是无谓地耸耸肩,骨节分明的手掌摊开在桌面上,泛着诡谲的银色荧光。 “那么带来了吗?需要被改进的炼金阵简图?”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画出来,不过您确定自己能看懂应用炼金术的内容?” “有趣的问题,斯莱特林,所以你是在质疑一个精灵无法阅读精灵文?” “什么?”虽然打断其他人的对白并不礼貌,但即使对炼金术没什么研究,哈利也确定这两人所说并非相同的东西。 汤姆显然不比他更能理解对方的台词。 “不介意解释的清楚些吗,教授?”他没费心掩饰自己的怀疑,“我以为您刚刚说过自己在炼金方面是个生手。” “我可不会贸然插手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瞧,巫师们所使用的炼金符号起源于精灵祭祀们撰写文书时所用的文字,当然也常常被妖精们用来铸造武器。当然,在它们被人类继承之后得到了进一步创新与发展,不过总体来说依旧归属于阿瓦隆古代语系的一种。对我而言这两者——”精灵用指尖在空气中写下几个银色的字符,与哈利知道的炼金符号有七八分相似,“打个比方说,大概就类似于现代英语与古代魔文的关系。” -- 第120页 “那听起来真难以置信,”哈利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漂浮在半空的符号,它们就像烟雾一样在他手下消散了,“此前我一直认为阿瓦隆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嗳,别忘了你口中的传说就在这儿坐着呢,”霍格轻叩桌面,半开玩笑的打趣,“虽然只是个半死不活的。” 哈利被逗乐了。 “那么它们,我指的是精灵的祭祀文,究竟是怎么变成巫师们的炼金术?”他问。 “在阿瓦隆有记载的历史里,有一名被邀请进入精灵国度的旅行者将这些魔法符号带入了人类世界,而建立起完备炼金术体系的梅林本人正是精灵与人类的混血——你们的课本上不教这个?” 魔法史从未得到A以上评价的格兰芬多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同伴,后者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据我所知,巴沙特编写的全套魔法史教材上都没有提到这件事,一些传说和野史上倒是偶尔有记载。” “所以,巫师的荣耀史不容魔法生物的血统玷污?”精灵发出不以为然的短促笑声,“只承认自己想要的事实,野蛮而愚昧的生命,从远古到现在真是一点也没有长进。我猜他们也不会提到他们的先辈是如何从妖精那里讨教咒语与魔药知识的,没错吧?” 汤姆假笑着颔首,于是霍格也很无奈似的吐出一口气。 “拥有智慧的生物大抵都是这样的,”他说,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成塔,“标榜本族的优越地位,不平等的看待其他族群,即使我在人类中生活过不短的时间,这种近乎本能的心态也难以改正——所以我们还是来看看眼下你工作的进展吧,斯莱特林。” 精灵做了个“请”的手势,伴随着轻微的爆裂声,两张浅棕色的扶手椅出现在桌子对面。 汤姆率先坐下来,用手腕支着脸颊。 “不介意借纸笔给我?”他问。 “请用。” 房间的主人点点头,办公桌的抽屉自动弹开,墨水、羽毛笔和一沓崭新的羊皮纸整齐的码在少年面前。 汤姆很快就重新画出自己设计的炼金阵,正如勒梅先生所赞誉的一般,年轻的斯莱特林在炼金术上很有天赋,尤其是阵法内部平衡的掌握与符文的编绘。不过在哈利这种外行人看来,再出色的炼金阵也不过是将许多几何图案胡乱拼凑在一处得到的混合体。 霍格同样跳过了阵法构建的部分。 “我说过自己对炼金术接触不多,”他说,“有关炼金阵的部分就不提了,至于这些符文——我不确定人类赋予了它们什么新的含义,不过个人的意见是,这个炼金阵里使用了太多有魔法效果的文字,全部作用在一个能随身携带的小东西上未免太拥挤了。同时因为这些文字本身具有的能量强大,辅助类文字的缺乏会导致阵法的稳定性极差。” “阵法边缘能刻写的符文总数有限,我必须舍弃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部分。” “并非看得到确切效果东西的才是重要的。不过如果你一定需要用到它们全部,那么大概需要将这里的平衡符文换成一个削弱能量的符文……类似于这样的符号。” 霍格做了个示范,银色的符号在桌面上闪闪发亮。 “它通常被用来解咒。”汤姆慢吞吞的说,写下一个相似的变体,“我不认为将这种符号放在附魔的阵法里是个好主意。” “噢,当自己没把握时就多听听别人的意见,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方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汤姆沉默了几秒。 “我明白了,”他嘟囔着,“我会回去试着改变一下符文的排布——总之,这件事多谢了。” 斯莱特林少年不自然的道谢,客气而疏离,他很快找到理由离去,只留下哈利与他们的古代魔文教授面面相觑,尴尬的笑着。 “我想汤姆只是有些害羞,并非故意要冒犯您,”他出言解释,“斯莱特林的学生虽然总被说成狡诈圆滑,但他们在某些事情上其实很,呃……笨拙。” “不,没有关系,萨拉查也是差不多的脾气,我早就习惯了。”霍格收起桌面上散落的文具,不以为意的摇头,“那个家伙很聪明,比许多拉文克劳都聪明,也好学……但是太急功近利了,当然,这一点同样像极了萨拉查。” “您一定要在我们身上寻找逝者的影子吗?” 哈利原本想说的话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堵了回去,他傻乎乎的张着嘴,最后只是深深吐了口气,希望把仿佛棉花一般堵在胸口的东西一起挤出喉咙。 对哈利而言,霍格是十分重要的朋友——或许意义还不止于此——他们固守同样的秘密,经历过同一个未来;正因为能够像这样每日见到那个精灵的虚影无所事事坐在教师席上,他才能相信自己记忆中的一切并非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或者一段疯狂的幻想。 但他不喜欢被别人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想来汤姆也一样,大概后者正是因此才会对霍格有那样强烈的排斥。 “要学着体谅年长的人,男孩,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者可以理解一二。”精灵收起了嘴角的浅笑,将椅子转过半圈注视着壁炉里跳跃的炉火,“我认识他们四个时,一度以为那就是自己全部的人生,故而在迷雾中走得太深太远,不愿醒悟也再难回转。” -------------------- -- 第12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考试,这一章又太长了所以写很久…… 第55章 Frozen Serpent 从霍格的办公室回来后,汤姆与阿西娜就炼金阵的问题通过几封信件,最后似乎也在某方面达成了共识。当然,那从来是不需要哈利多作关注的问题,现在格外困扰他的只有坎蒂丝私自藏匿狼人的事情。 考虑到他并不认为那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做法,甚至于假若站在对方的立场,他可能也会做出相似的选择。这样一来,如何用不会被误解的方式表明观点就显得格外重要。 在狼毒药剂还未被发明的时代,贸然收留狼人在家中的可行性确实有待商榷——若非如此,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赫奇帕奇的做法也说不定。 至于巫师与狼人的敌对状态? 格兰芬多可从来不会被这种条条框框的所谓“常理”缚住手脚。既然连曾经注定的死敌都可以成为恋人,哈利想象不出更加无法打破的关系。 但他最好还是暂时把这些念头放到一旁。 为了劝服以固执著称的赫奇帕奇,无论如何也要先有能够让自己认同的坚定态度才行。 ***************************************************** “……托马斯甚至不是巫师,”当被哈利指出自己的做法欠缺考虑时,坎蒂丝用手指绞紧衣角,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不肯退让地分辩,“如果我不收留他,他还能怎么办呢?” 她因为一时激动而没有控制好音量,在一旁忙碌的汤姆和阿西娜都抬头看过来。 赫奇帕奇立刻涨红了脸,垂下头小声而快速的请求:“再给我些时间,哈利?一年就好,我保证只要托马斯稍微习惯狼人的身份,就送他离开山谷。” 很好,谁说赫奇帕奇都是老实人?眼前的栗发少女分明狡猾的很,她清楚的知道谁对于狼人的态度最模糊不清,谁又会因为朋友的三言两语而心软。 话说到这个份上,哈利明白他无法拒绝少女的恳求,只得一再退让。 “一年太久了,”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心软到没了原则,紧绷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而且对方绝不能留在你的家里,莫德斯特先生也不是巫师,与狼人共处一室,满月之夜可能会十分危险。” “没关系的,父亲会将他锁在地窖里,他变身后也没有办法逃出来。而且现在课程已经开始了,不能随便离校,所以至少也等我到下一个暑假,让我有机会与托马斯告别……”坎蒂丝可怜巴巴的瞧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迷茫的小动物。 “如果你坚持。”哈利忧虑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退让,“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但答应我与家中多联系,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好吗?” 坎蒂丝连连点头,忙不迭的伸出手指发誓,感激的神色让哈利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或许是房间中过于明亮的灯光所带来的错觉? 哈利晃晃脑袋,试图甩开那些多余的思绪,从有求必应屋的沙发上拎起书包,朝门外走去:“今晚球队有训练,我得先去球场……晚些时候能把魔咒课的笔记借我用一下吗,汤姆?” “知道了,”对方头也不抬的应了声,“等我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去塔楼外的走廊等你。” 后来坎蒂丝又说了些关于麻瓜堂弟的事情,她说得太多,哈利也不能记得很真切,就好像从汤姆书上誊抄过来的笔记,字迹规规整整的写在空白处,却没什么真实感。四年级的生活太忙碌,哈利整日忙于完成课业与魁地奇训练,就连S·S的集会时间也总是会忘记,直到迪伦不经意间提起俱乐部里教授的新魔法,他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在斯莱特林的集会上缺席了两个月之久。 非要说起来,哈利对黑魔法并不热衷,最开始参与集会也目的不纯;尤其在查理斯和阿布拉克萨斯都已经毕业的现在,俱乐部里并没有什么能聊天打发闲暇时间的熟人,于是S·S的吸引力就另外打了个折扣。 诚然,汤姆与迪伦都会准时出席,不过像迪伦那样就隔了几支床柱的舍友,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二人之间的友谊也不比曾经的铁三角一般恨不得好成一个人,实在犯不上私人时间也消磨在一处。再加上小普露威特先生格外沉迷于集会上教授的魔法,哪怕用脚趾都能想出二人间话题的走向。 即便是不在同一个学院的汤姆,一天里也总有机会见到许多次,无论在课堂里、长桌上或者在有求必应屋完成功课的时候。故而额外的相处时间就显得不是非常必要——虽说是恋人,可还没到了一定要分分秒秒腻在一处的程度。 平心而论,与其特意挪出时间出席一个并没有十分吸引人的集会,哈利更愿意参加球队的训练。布鲁姆对绿眼睛找球手的表现赞不绝口,甚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少年的表现足以与那些真正的职业球员相媲美,惹得后者一阵脸红。 直到现在哈利还不能十分自然的接受来自他人的赞誉。身为一个波特,哈利继承了家族标志性的卷发与出色的飞行天赋,只是区别于祖辈与父辈们张扬的天性,谦逊和低调的品格似乎被镌刻进了少年的骨子里。 不过哈利与汤姆说起想要成为职业魁地奇选手时,心情没有丝毫虚假;他爱死那种追逐着金飞贼逆风飞翔的感觉了,更不必说急速俯冲时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滞的惊悸。追逐刺激是格兰芬多的天性,虽然在上辈子的就业指导上,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告诉麦格教授自己决定成为傲罗,但其中有太多外在因素的影响,如果抛开救世主的责任,他更希望面对热情洋溢的球迷而不是穷凶极恶的逃犯。 -- 第122页 日子正如哈利从前所无数次期待的那样,平静安谧地流淌而过,所以当他经过图书馆门前,遇见自己的斯莱特林恋人,并被后者告知他们的研究即将进入最后步骤时,惊讶到瞠目结舌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汤姆黑了脸,“看起来就好像我们能够独立研究出成熟的炼金产品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一样。” “呃,只是有些意外……”哈利耸耸肩,从汤姆手中接过一半的书,与对方并肩走向宿舍的方向,“总感觉你们昨天还在争执具体的操作方案。” “那是因为萨格斯在一些无所谓的细枝末节上太固执己见,”黑发黑眼的少年撇撇嘴,“为了那种小事差不多浪费了一个晚上,拉文克劳就是不懂变通。” “……是吗?” 哈利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也不知固执过分的到底是哪一个。 “总之现在问题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晚上来有求必应屋?” “当然,”哈利没多做考虑就点头应下来,“我很期待汤姆的处女作。” 即使抛开初期关于阵法与理论的研究不提,炼金术正式开始前的准备工作也十分繁复,当哈利结束了当晚球队的训练来到有求必应屋时,汤姆与阿西娜正在忙碌的收拾各种材料。坎蒂丝大约想要帮忙,但苦于对流程完全不熟悉,只能坐在沙发上写论文,不时抬起头朝另外两人的方向看一眼。 哈利与朋友们打过招呼,将书包朝沙发的方向一丢,习惯性地贴到自己的恋人身边。 “没有迟到吧?” “除非你需要一副新眼镜,不然就会看到我们还在与琐碎的事前准备工作奋斗。”汤姆似乎犹豫了片刻,再开口时却问起另一件事,“那头狼人还在达努山谷?我是说,坎蒂丝还打算把那种危险人物在家里藏多久?” “好了,别揪住这个不放,汤姆,她已经答应我在暑假时处理自己的私事。”接收到沙发方向传来的求救信号, 阿西娜将一只装满银蓝色浓稠液体黄铜坩埚放在准备台上,锅底撞击桌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还有时间聊天的话,里德尔先生,”她冷淡地开口,“为什么不能像个绅士一样主动承担更多的活计?” “……好吧,如果你们认为那样做可以——”汤姆慢吞吞的说,从一本书里抽.出画满了符号的羊皮纸,“瞧,这就是我们最终敲定的炼金阵主体部分了,初次附魔之后还有一系列后续的附加魔法,萨格斯觉得它们可以放在一起,不过那种法子只会损害阵法的稳定性。” 哈利将手指夹着的羊皮纸转了几个方向,眉心蹙成一团:“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它与我在霍格办公室见到的那个炼金阵在构造上……似乎有些出入?” “当然,我后来又从其他人那里征询了一些意见,”汤姆含混地回答,“那个精灵或许对于炼金符文有些独特的见解,但在炼金术上完全是个新手。炼金术是极为精细的魔法项目,抱着半吊子的心态是没办法成事的。” “所以你猫头鹰了勒梅先生?” “魔法界是很大的,哈利,在炼金术领域造诣非凡的大师并非只有尼可·勒梅一人——为什么不和莫德斯特小姐一样去完成自己的作业呢,明天上午有邓布利多教授的变形课,你的小论文只写了开头吧?” 见到对方讪讪地摸着鼻子走向休息区,斯莱特林假笑着,不置可否的晃晃脑袋,从架子上依次拿下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炼金材料;在几步外的地方,阿西娜已经清空出一片场地,用混杂了不知名矿石的秘银粉末在地板上勾勒炼金阵。 “他们可真了不起,炼金术应当是那种很优秀的巫师才能掌握的知识吧?”哈利在沙发上坐下时,坎蒂丝靠过来低声感叹,歆羡的同时不免有些自卑,“我连六芒星应该从哪条边画起都完全没有头绪。” “我也只了解些皮毛而已。”哈利倒是完全不避讳谈起自己在知识上的匮乏,“一个人不可能全知全能,至少在草药学方面,他们两个可比不上你有天分。”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聪明,”极少从家人以外的人口中得到这种肯定,内向的赫奇帕奇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从小在森林里玩耍,对于植物稍微熟悉一些罢了。” “今晚的聚会是阿西娜去通知的你?” 倒不怪哈利有此一问,阿西娜显然是少言寡语类型的代表人物,认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摸不准那个拉文克劳的脾气。纵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可那姑娘不冷不热的态度有时候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啊,是的,阿西娜特意来找的我呢。”坎蒂丝腼腆地笑开,将一枚月桂枝形状的金色首饰展示给对方看,“她还说要我们自己准备希望用来作为联络装置的物品,因为不会损害到器物本身,我打算用妈妈的胸针……哈利挑了什么?” ……咦? “喂,汤姆,”他转过头高声叫着少年的教名,“怎么说?你可没告诉我有这个步骤。” “那是因为你除了魔杖和眼镜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会随身携带的东西。”他的斯莱特林恋人尖刻地指出事实,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条链子在哈利面前晃了晃,“喏,我已经帮你选好了。” 少年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间勾着一只银色的吊坠盒,有两条蛇纠缠着盘绕在盒盖上。 -- 第123页 哈利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个复制品。 “你真打算把那个给我?”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啊是啊,给你了。”汤姆别过头,着手整理桌子上堆着的羊皮纸卷,“我不喜欢这东西的寓意,珍藏重要之物……我可不需要这种软弱的心情,它更适合自诩光明与正义的格兰芬多——虽说东西是交到你手上了,但依旧是斯莱特林重要的遗物,可别粗心大意地四处乱放。”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看出来,但最近小蓝在以抛弃细节为代价赶剧情……主要是因为文章情节太长了啊,再不赶紧进行完这一部分,下一部分一定就坑掉了orz 第56章 Those Irretrievable “……等等,你的意思是……汤姆不和你一起过暑假?!” 当坎蒂丝听到哈利的暑假安排时,惊诧之下有两滴犰狳胆汁落进试验台上一锅半成品的魔药,在这一天里第三次炸了坩埚。 被汤姆丢在有求必应屋里的纳吉尼首当其冲的遭了秧,这位小姐沾到四下飞溅的药汁,于是在二个魔药白痴的注视下,从头到尾渐变成吹宝泡泡糖一般鲜艳的亮蓝色。 察觉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纳吉尼忸怩地扭了扭身子,但当余光扫到自己的尾尖,她立刻嘶叫起来—— 【天哪!绿眼睛,瞧我的尾巴!它变得好像林子里那只整天喳喳叫的傻鸟!】 【冷静些,纳吉尼,汤姆一会儿就从图书馆回来了,我保证他会处理这点小问题。】哈利尽力安抚着焦躁的蝰蛇,不好意思告诉对方现在她浑身上下的色泽都像极了蓝知更鸟,【那么继续去睡觉如何,你蜕皮的前几日不是很容易疲倦吗?】 爬行动物的思维从来不会太复杂,纳吉尼偏着头思考一会儿,便接受了哈利的建议,慢吞吞地游到角落里去了。 “它,呃……她生气了?”坎蒂丝小心翼翼地发问,右手还僵硬地抓着盛满犰狳胆汁的烧瓶。 “不,我认为她没有。”哈利朝那只爬行动物方向瞥去一眼,后者正仔细盘起细长的身子,背部黑红相间的菱形花纹妥帖地露在外侧,“别太担心,即使在她自己的同类之间,纳吉尼也是格外直心眼的家伙,既然眼下没有立即追究,一觉醒来就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栗发的女孩子松了口气,继而愁眉苦脸地看着惨不忍睹的试验台。桌面上遍布大小不一的蓝色斑点,她尝试着丢了几个清洁咒,也只是让那些顽固污渍颜色变浅了一点。 “我想大概等阿西娜他们回来收拾残局比较好,高级魔药对我而言还是太困难了,希望考试时斯拉格霍恩教授会对我网开一面。”坎蒂丝丧气地垂下手,简单收拾了自己的坩埚套装,坐到哈利身边看他写黑魔法防御课布置的论文,“说说你和汤姆的事吧,梅林在上,我甚至没见过你们分开超过一周。” “他另外有约了,据说是在杂志上发表文章时认识的笔友,对方邀请他在暑假里进行一次短途的游学——呣,毕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私人的交际圈,我偶尔也会想单独度过一个假期。” 绿眼睛的格兰芬多无所谓的用手指扒了扒头发,不过从愈发糟乱的卷发上看,犹在热恋期的少年显然不能表现出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豁达。 “嗯……如果哈利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来达努山谷如何?我介绍亚度给你认识,那孩子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如果能够来霍格沃茨的话,一定是头狮子。” 少女有些紧张地邀请哈利,拘谨的浅笑奇异的令人忘却了心事。 “好啊。”哈利没多想就应下来,抛接着手里的挂坠盒,“至少现在还有这个,能在每天睡觉前与对方道晚安,可能也不会有太多分离的实感。” 等哈利终于有机会与汤姆谈及自己的暑假安排时,纳吉尼正在缠绕在少年的小臂上,连声抱怨对方配置的药水让老鼠都失去了平时的美味——显然比起恼人的蓝色鳞片,味觉障碍更加令这位蛇小姐难以忍受。 【只是暂时的不良反应而已,很快你就可以重新享受城堡里的老鼠了。】 汤姆不甚认真地应付着纳吉尼,转而看向哈利的方向:“你是说去莫德斯特家……达努山谷吗?” “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去年夏天的假期已经因为邓布利多教授的缘故拒绝了一次邀请,这次总应该去打个招呼。”哈利摊开手,理所当然的回答,“莫德斯特先生是很温和的长辈,还有勒梅夫妇和莱赛尔……从上次道别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在期待着重逢了。”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能留在学校里复习,别忘了我们明年就要面临O.W.Ls。” “拜托,距离考试还有整整一年,你未免紧张过度了吧?”哈利忍不住呻.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二人的关系日益亲密,却越来越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赫敏的影子。 汤姆露出“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神色,无奈地扶住额角:“总之希望你能享受自己的暑假,有事情的话随时联络我,如果有必要,我会尽可能赶到帮忙。” “汤姆也会定期与我联系吧。” “可难说,你知道游学与普通旅行不同,我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挤出时间给一些没营养的对话。”正在步入成年期的小蛇将同伴的失落尽收眼底,随后假笑着加重了语气,“但假如你打算给我晚安吻,那么我一定不会错过。” -- 第124页 虽然汤姆这样说,但在车站上分别时,他拥抱哈利的双手收紧到仿佛前方等着二人的是一场生离死别——当然后者的情况也好不了太多。 “他们从小到大都待在一起,毫无疑问已经成了互相生活的一部分,忽然离开习惯的环境自然会有些难以适应。”阿西娜在一旁推了推眼镜,为惊讶的赫奇帕奇解惑,“生活环境的改变可能导致精神障碍与行为失常,麻瓜们的书籍上通常把它称为‘适应障碍’。” 坎蒂丝:“……” “不过里德尔先生会这样情绪外露倒是十分罕见,”她无视对方愈发疑惑的表情,自顾自完成自己的判断,“我认为有必要对里德尔先生的性格进行重新评估,考虑到在这方面我们现有的认识或许还是太粗糙。” “别太严肃了……阿西娜。”坎蒂丝略有尴尬地摆摆手,“呃……虽然我不想表现得像个长舌妇,但莱赛尔应该是给你写了信吧?阿西娜打算怎么办?” “什么?” 接收到拉文克劳全然疑问的眼神,自觉提起不合时宜话题的坎蒂丝干笑两声:“……果真是阿西娜式的答案,不重要的事情就完全不会记得。” 拉文克劳身上总会发生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怪事。 那位金发金眼的狼人少年在上一个暑假里不慎坠入了爱河,不幸的是那条暗流汹涌的河流发源自智慧女神*黄金与蓝宝石的神座,误入的凡人只会在其中溺毙。 *********************************************************** 穿过国王十字车站的墙壁,四位朋友便要分道扬镳。 目送他的斯莱特林恋人踏入壁炉,哈利与女孩子们一起通过公用壁炉飞往法国的中转站。跨国飞路网的顺畅性与稳定性一如既往的糟糕,当哈利最终头晕脑胀地走出壁炉,能够再次回到达努山谷的好心情都差不多消磨近半。 夏天的森林里植被茂密,原本不宽阔的小路愈发逼仄,那些横向伸出的枝叶几乎是与行人擦身而过;哈利拎着自己的箱子,努力在突出地面虬结的树根与延伸至小路上空的细枝条之间穿行。哈利已经不是第一次走在布里欧纳克河谷里,但这次的路途与从前又有些不同。四周的树林不知为何安静得有些过分,就连总是站在接骨木枝头,婉转啼叫的红山雀都失去了踪迹。 “嘿,你们不觉得这实在太安静了吗?”他忍不住环视四周,“我记得二年级暑假第一次跟随邓布利多教授来达努山谷时,树林里可是栖息着不少雀鸟。” “合乎情理的怀疑,不过尚欠缺证据。”阿西娜矜持的点点头,“既然眼下还没有显露出更多的异常,最好还是不要妄下论断。” “我们可不是在课后论证问题,这里离山谷太近了,假如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话——你都不会感到担心的吗?” “我必须提醒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心情,波特先生,浪费脑力在任何多余的事情上都是不恰当的,而‘担心’这种情绪本身,除了促进妄想外没有任何意义。” “……” 虽然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总是被说成差异巨大,但两个学院间或多或少存在着藐视规则的共性,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互相达成理解;真正与格兰芬多的小狮子们存在沟通问题的,或许是拉文克劳也说不定。 “我们还是走快些吧,”坎蒂丝细声细气地打圆场,“哈利说的没错,我也有些担心家里人……如果阿西娜不习惯,能及时赶回去了解一下情况总是好的。” 这次阿西娜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将被树枝钩乱的额发别到耳后,疾步走动间扬起的袍脚仿佛一朵黑色的云。 “比起山谷里的事情,我恐怕自己更担心莱赛尔。”坎蒂丝落后她一些,凑到哈利身边与少年咬耳朵,“毕竟达努山谷的防御很可靠,又有许多强大的巫师。但如果说阿西娜的话,包裹那颗心的外壳还要坚硬过山谷的魔法壁障……狼人的性格大多执拗,认定了某事就不肯更改,我绝不是在说阿西娜的坏话,可爱上一颗坚若磐石的心很容易受伤。” 哈利支吾着,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反正他无法想象自己与一个正统拉文克劳谈恋爱的情况,事实上,那种画面只用想的都会让他脊背发冷。 而且与生长在达努山谷,自小与莱赛尔熟识的坎蒂丝不同,虽然只是一天的差距,但他见到阿西娜要比认识莱赛尔更早,与前者相处时间也更长,故而在感情方面果然还是偏向阿西娜多一些,如果女孩子确实对莱赛尔没有特殊的感觉,哈利认为自己不打算在背后帮忙。 “别因为那些还没影儿的事烦心,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莫德斯特先生的厨艺了。”他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他做馅饼的手艺简直比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还要好。” 一刻钟后,他们站在山谷的入口,那种原本只是个模糊轮廓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的知觉愈发清晰。 寻常时节的达努山谷虽然也笼罩着宁静舒缓的氛围,但绝不是像如今这般在小路上毫无人迹,整个村子寂静无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掐住了喉咙。分明是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的午饭时间,却看不到炊烟或空气中飘散的、沾染了食物美味的分子,目之所及冰冷寂寥,如同神明离去后被遗弃的荒城。 小巫师们面面相觑,阿西娜一直是最冷静的那个,她眯起眼朝山谷里看去,片刻后迈步继续沿着山路朝前走。 -- 第125页 “停留在原地只会一事无成,”她说,提起魔杖轻敲头顶,身体的颜色逐渐变幻,融入周围的环境里,“不过记得给自己加幻身咒。在未知环境中,保持警惕总是第一要务。” 哈利有条不紊的完成了一系列隐藏咒语,甚至有余暇帮坎蒂丝完善了并不熟练的魔法。距离他记忆里的战争已经过了一辈子,留下的阴影却如同灰色的云朵在心头盘桓。 莫德斯特先生的酒馆与萨格斯家并不在一个方向,阿西娜拒绝了哈利集体行动的建议。 “我的能力足以应对可能的突发事件。”她冷静的分析事态,神色间是拉文克劳独有的自持,“三个人选择同一个方向不见得更好,假如有人遇到危险,就用通讯器上的紧急联络警示其他人——最重要的,波特先生,收起你格兰芬多的英雄主义,无论谁陷入危机,余下一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逃跑。” 从任何角度看,阿西娜的计划都合情合理,令人即使感到不安也无可反驳;哈利清楚自己绝对无法对同伴的危机袖手旁观,但此时除了举手投赞同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别担心,那只是我们能想象最坏的情况。”他安慰因为那拉文克劳的发言而受到严重惊吓的少女,“也有可能在我们找到人询问后,发现大家只不过是集体受邀去参加一场活动。” “而你则为我们做了最好的结果的范例,波特先生。”仿佛终年不化坚冰似的蓝眼睛里泛起淡淡的讥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最好让你发下牢不可破誓言——不过事急从权,是时候分开了,愿梅林保佑你们。” 哈利不确定阿西娜那一边情况如何,但他与坎蒂丝真正经历的状况不算最糟也说不得太好,在朝酒馆走去的一路上固然没有遇见任何危险,可是同样不曾见到可以为他们解惑的居民。 房顶的风信鸡很快在视野尽头出现,然后是家庭酒馆的红色尖顶与爬满常春藤的白墙,在他们趴在墙角从窗户里偷看时吹过一阵不大不小的风,蓝铁皮的风信鸡骨碌碌转了个方向。 一切都没有变化,除了不知所踪的店长和客人。 “我回来了——”坎蒂丝踏入一楼的大堂,解除了自己的幻身咒并示意哈利留在门外,“爸爸,亚度,你们在吗?” 喊声渐渐离得远了,不过很快,伴随着在木质楼梯上踩得吱呀作响的急促脚步声,女孩子从二楼冲下来,哪怕隔着空旷的厅堂,也能分辨出她的无措。 “哈利,没有人在家。” “又说不定是我的猜测成真呢?”哈利扯起笑容,“我们再去楼上卧室找一遍,说不定他们有留下字条。” 正当他们差不多要将主卧翻个底朝天时,楼下传来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莫德斯特家的小家伙回来了吗?” “日安,勒梅先生。”看清来人后,少女很是松了口气,她开心地跑下楼梯,裙摆鼓动如同蹁跹飞舞的蓝色蝴蝶,“太好了,我们刚刚还在犯愁——您有见到父亲吗?我带哈利回来了!” “哦,事实上昨晚确实发生了一点意外……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讲清楚,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一下喝杯茶?” 坎蒂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两个年轻人隔着楼梯对望,在互相眼中看到相似的疑虑与担忧。哈利点点头,接受了长者的邀请。 发生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一如当年他还被称作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与救世主时,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后心头无法排遣的惶恐。 他讨厌这种预感。 穿过勒梅夫妇家中田园风格的篱笆与木门,哈利惊讶却同样是意料之中的在玄关中见到了黑发的拉文克劳少女。 “阿西娜?”他疾步走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遇到了勒梅夫人。”对方完全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只不过蹙紧的眉心表明她现在的心情不似语气般毫无迷茫。 哈利耸耸肩,原本还想说什么,年长的巫师却已经在身后催促了。 “到这边来,孩子们。”他引着三个小巫师朝会客室走,一套骨瓷的茶具从橱柜里跳到桌子上,为他们泡了红茶。 哈利看着那只描金的尖嘴茶壶和配套的牛奶罐一蹦一跳的来到自己面前,倒好红茶并优雅的鞠躬,从未接触正统礼仪培训的少年难免局促地抓了抓头发。 “呃……多谢?” 勒梅却并未急着开口解释山谷的情况,而是示意小客人们先喝些东西缓解一下疲劳,等三人都喝下半杯茶,茶壶跳过来为他们续杯的工夫,老人才平缓的开始叙述。 “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昨晚有狼人袭击山谷。” 哈利手腕一抖,几乎打翻了手中的茶托。 “狼人?!勒梅先生——” “冷静些,孩子们,先听我说完。”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于是哈利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取走了,另外两人想来也是相似的情况。 勒梅叹了口气,这位老人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十分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次狼人袭击的罹难者共有十人,有你们熟悉的克拉伦斯·莫德斯特、帕蒂·欧拉、萨格斯夫妇与莫拉瑞尔·萨格斯……此外还包括五位官员以及威森加摩成员,其中大部分是保守派与格林德沃的反对者,我不认为它只是个简单的意外。” -- 第126页 意识到这段台词里可能隐含的深意,坎蒂丝僵直了身体,紧扣着杯沿的手指血色尽褪,显出石灰岩的灰败色泽:“父亲也……” “克拉伦斯是为了保护麻瓜男孩。”年长的巫师简略的回答,“现在山谷里除了几家不愿意离开的住户,其余的人都在魔法部的协助下转移到安全地区,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你们也尽早回去霍格沃茨比较好……” “是那个人将狼人带入山谷——”身后传来变声期少年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勒梅的叮嘱,“白天时我见到你收留的狼人将一个奇怪的装置放在森林边缘的空地上,他骗我说那是套兔子的陷阱,而我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我早该知道的,爸爸也会做捕兽的套索,但从来没有那种模样……” 哈利吃了一惊,循声望去便见到会客室门口站着一个灰发男孩,听声音好像快要哭出来,额发下露出的嘴角却仿佛在笑。 “……亚度?”一旁的坎蒂丝下意识站起身,想朝对方走去。 “心满意足了?因为你自以为是的慈悲,给整个山谷带来厄运——”男孩猛地抬起头,与少女相似的琥珀色眼珠里满溢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憎恨,“如果我不认识你就好了!” 贴放在裙摆上的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但在坎蒂丝能说出什么为自己辩解之前,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于是刚刚抬起的手臂又无力的落回了原处。 哈利想要安慰自己的朋友,开口时大脑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个人一辈子总要遇到那么几个时刻,被天鹅扑动羽翼时扬起的灰尘刺痛了眼瞳*,泪眼朦胧中见到命运女神在水边拨动纺车,木轮转动时低沉喑哑的摩擦声里,连最动人的辞藻都显得苍白无力。 自听到家人的死讯后,阿西娜便一直沉默地坐在原处,如同舞台下的观众观看一场拙劣的戏剧,待到曲终人散,便同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哈利不确定这种时候是否应该挽留她,让刚刚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家人的少女继续呆在这个连空气都变得沉重的地方似乎太残忍,但阿西娜的情况同样令人不放心留她独自一人。 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对方的名字从另一个人口中跳出来。 “……阿西娜?” 这样将朋友的名字叫出口或许只是坎蒂丝下意识的行为,如同落水者挣扎着抓住身边的浮木。而一旦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少女立即后悔于方才轻率的举动,并因为无法直面友人而畏缩。 “如果这是阴谋,那么除了背后的计划者之外,没有人应当遭到责备。”阿西娜静立在原地,黑色长袍包裹下纤细的背影如同一支开了刃的矛,“我并未因为生气而疏远你,莫德斯特小姐,只是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任何不冷静的台词。” 那拉文克劳径自推门离去,脚步稳健、脊背笔挺,直到大门在身后合拢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回头。 勒梅夫人从外间走进,轻叹着站到坎蒂丝面前,双手按在女孩儿肩头,帮她梳理那些失去了光彩的栗色卷发:“别责备她的冷淡,阿西娜是个温柔的孩子,只是不擅长表达。” 坎蒂丝幅度微小的摇头,与此同时,玄关处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在山谷里走动实在不正常,勒梅夫人疑惑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询问无果后转身去开门。 哈利小心地打量朋友的神色,起身走到她身后:“坎蒂丝?你还好吗?” “噢,别担心我,哈利……至少在这份罪孽偿清之前,我还没有资格像个真正受害者一样哭哭啼啼。” 转过来的眼睛里并没有眼泪,在哈利担忧的盯视下,坎蒂丝不太自在的别开眼,十分好奇似的拉着对方去走廊上窥探这种敏感时候上门拜访的客人。 门外是一个哈利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子,正午过于耀目的阳光让青年的面容有些许模糊,却让他脑后用缎带束起的金棕色长卷发愈发夺人眼球。男人在右手里拿着根镶银的细长手杖,一套裁剪合身的浅色燕尾服搭配纯白色高顶丝质礼帽*,缎面礼服让他整个人都泛起淡淡的光晕。 他将礼帽放在腰腹间,恭敬地鞠了一躬。 “日安,我是利瑞克·布雷斯曼,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派遣员,由于坎蒂丝·莫德斯特违背一九〇五年通过的巫师法案第三版第二十一条,在家中非法藏匿狼人,现拟将莫德斯特小姐带回我司,进行相关审查——这里是法律执行司的传票,请过目。” 待手杖礼帽说完自己的来意,勒梅夫人立即沉了脸色,抿着唇走到小巫师们面前就要把他们往楼上带, “别冲动,佩里。”勒梅先生叫住她,而后转向魔法部的派遣员,“请让我说一句话,布雷斯曼先生,坎蒂丝只是个学生而已,这次的狼人袭击事件不应当由她负责。” “这超出了在下的职权,勒梅先生,规定的程序必须要执行,还请您体谅在下的工作。”年轻的官员抬手压下帽檐,过于狭长的黑色眼瞳隐没在暗影中,让他看上去神秘又狡诈,“但相信魔法部不会为难一个未成年巫师,在下也发誓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确保这位小姐的安全。还是说您认为由在下出面执行魔法部的决议,不足够表现我们的诚意?” “……我知道了,只是布雷斯曼先生,如果这是魔法部的指令,能否允许我同行?” -- 第127页 “当然,接待您是我们的荣幸,勒梅先生。” 哈利急促的呼吸着,五指不由自主在口袋里握紧,光滑坚硬的棱角陷进掌心,金属冰冷的触感好似握着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他几乎耗尽了一辈子的忍耐才压制下心底的冲动。 “放宽心,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还有勒梅先生在。”坎蒂丝却将方才的惊惶与不安尽数收起,她轻钩哈利的小指,甚至有余暇柔声宽慰自己的朋友,“不过我或许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亚度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智慧女神:阿西娜(Athena),又译雅典娜,写到这里就发觉坎蒂丝的名字不够妥帖,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反省一下当初赋名时的不严谨。 *天鹅之羽:北欧神话中传说诺恩们饲养了一双天鹅,让它们啄食智慧之树上的昆虫,也是命运女神常常化形的动物。 *高顶丝质礼帽(Top Hat):或许是最传统的英国礼帽之一,和福吉那顶圆礼帽不同,圆礼帽(Blower Hat)相较之下更加平民化,做个形象一些的比方,大约是贵族与乡绅的区别? 第57章 The Obscured Heel* 达努山谷发生的事情很快传达到霍格沃茨,半个时辰后,除外迪佩特以及身为赫奇帕奇院长的拉尔森教授,留在学校整理教案的邓布利多也赶到了现场。与哈利和阿西娜进行过简单的交谈,了解大致情况之后,迪佩特与拉尔森就开始着手与法国魔法部方面协商;邓布利多则留在山谷中,协助勒梅夫妇处理狼人袭击的后续事件。 见到标志性的红褐色长胡须与色彩鲜艳的巫师袍,哈利自少女被官员带走起就难以安定的内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纵使如今的邓布利多还不是那个受众人敬仰的白巫师,但曾经追逐着对方背影前行的少年总有这样一种近乎盲目的认知:只要有邓布利多在场,哪怕再困难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哈利谢绝了勒梅夫人让自己留宿的邀请,而在莫德斯特家暂住下来。 他答应过要照顾亚度,自然不能食言而肥;坎蒂丝又不知何时会被魔法部释放,哈利希望至少在对方推开家门时,能有人送上拥抱与问候。 不过热情洋溢的格兰芬多首先就在小莫德斯特先生这里碰了壁。 虽然坎蒂丝信誓旦旦自己的堂弟可以是个标准的格兰芬多,但哈利认为,男孩的性格中或许有更多斯莱特林的特质——受了伤的狮子只会变得暴躁易怒而富有攻击性,而这个半大男孩所表现出的、仿佛要背离整个世界的冷漠与孤独,毫无疑问是蛇类的习性。 既然亚度不肯接纳一个外人,哈利也只能留在酒馆里,尽可能抓住一切时机观察有什么自己能够帮上忙。 直到第三天清晨,坎蒂丝还是没有回来。哈利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煎培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最终听到门铃声时,原本和缓的乐音都因为门外人焦躁的动作而变得凌乱刺耳。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台阶上站着的却不是在分开时微笑着道别的赫奇帕奇少女,而是他黑发黑眼的恋人。 或许这个斯莱特林在过去的十几年人生里都不曾有如此糟糕的仪态,眼眶下挂着明显的阴影,旅行斗篷上也沾了灰泥,风尘仆仆、裹带着一身倦意。 “为什么不叫我回来?” 汤姆刚走进大堂便抓住哈利的肩膀,差不多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湿热的吐息紧贴着耳廓钻进身体,直挠得人心头发痒。 “阿西娜通知了我,但你知道她的脾气,只说自己认为关键的部分……”汤姆的语气里罕见地带出些对拉文克劳的怨气,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有些无力,“我很担心。” 哈利不易察觉的僵硬了身体,掩饰性的从一旁拉过张椅子让对方坐下。 他当然不止一次的想要见到汤姆,哪怕在外游学的恋人无法及时赶来达努山谷,能通过魔法道具的投影见一面也是好的。 但他担心自己一旦看到那个人,就会忍不住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抛下重要的朋友,与一个不熟识的笔友去旅行;而假使汤姆当真被某些事情绊住行程,自己又会不会在嘴上说着无所谓的同时心生怨恨。 ——他害怕见到如此陌生的自己。 “我倒不是没想过,可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把事情告诉你不过是徒增担心而已。而且邓布利多教授——还有校长和拉尔森教授也来了,教授们一定能处理好坎蒂丝的事情,汤姆只要享受自己的暑假就好。”哈利故作轻松地笑起来,用围裙下摆擦了擦手,“说起来汤姆还没有吃早饭吧?我现在去准备你的那份培根和煎蛋。” “尽管告诉我没关系,即使我会因此苦恼担忧也不用介意!”汤姆低垂着头,却猛地捉住他的手腕,滑下的额发让哈利看不到他的眼睛,“别把所有事情都背负在身上,你也只是巫师学校的一个学生而已,不是什么需要独自咀嚼苦涩的英雄。” 哈利·波特不是英雄。 哈利从未想过这种事。 他被人压制在救世主的光环下太久,几乎忘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男孩。 “我知道了。”哈利转身面对汤姆,轻柔却坚定地拉下腕上的手指,双眼通透仿佛流淌过春夏之交的第一抹浓绿,“但就像你会担心我是否难过,我也会希望汤姆能有一段值得无数次回味的美好旅行。” -- 第128页 即使不是英雄,想要守护重要之物的这份心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 直到这一天也结束,坎蒂丝仍旧没有回到山谷里。虽说担忧依旧是担忧,但有两个人分担这份心情,总要比一个人独撑强出许多,就连没有期限的等待也不那样炙烤得人心头焦灼了。 汤姆的归来让哈利多少放松了近段时间绷紧的弦,而这一松懈,两日来积攒的惶然与疲累都一起涌上来。浑浑噩噩地勉强捱过一天,等到亚度从外面回来,扯着汤姆上楼简单洗漱过,就栽在被子里不省人事。 他本以为自己会久违地有一个无梦的夜晚,结果一觉醒来,看时间刚过了四点,却诡异地没了睡意。反而是汤姆一日奔波,又陪着他收拾家务,现下睡得正熟,,空气中莹绿色的数字在比寻常人更加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层叠的影。 哈利消除了魔法钟,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眼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过的鱼肚白,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操心命。 又躺了一刻钟,哈利认命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是不可能继续睡个回笼觉了。不想吵醒身边沉眠的恋人,他摸到魔杖放下一个无声的睡眠咒,也不用荧光咒,自己放轻了手脚摸出门。 门外晨光微曦,青蓝的天空并无半丝云彩,山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脚下踏着一层露水和薄雾,十足是个值得称赞的好天气。 少年在大清早湿漉漉的空气中伸展手臂,拎着软管刚想给院子里的菜地浇水,余光瞥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沿着小路走向村庄南部的低矮丘陵,鼓动的蓝色长袍带着显眼的金色星月花纹。 哈利眨眨眼,下意识拿出魔杖给自己加了羽毛脚咒幻身咒与忽略咒,完全是条件反射性完成一系列动作后才发现这些咒语委实多余,但现在解除它们又显得有些冒傻气。 最后他还是这样带着各种小咒语跟了上去,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在被抓到现行时要摆出怎样恳求的表情才能让对方允许他同行。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直到尾随邓布利多走到山顶,那蓝色长袍的主人依旧没有发现有人跟踪,邓布利多可不应当有这种失误。 哈利躲在树后,偷偷打量不远处明显“不正常的”教授。邓布利多在一块突出地面的方石上坐下,红褐色长发在清晨的冷光里也像是落了层白霜;他看到年长的巫师紧抿着唇,侧影与那个在国王十字车站中重逢、对自己讲述过往时痛苦又愧疚的老人有片刻重叠。 胸口像是被撞了一下似的发闷,脑中却闪过某种快得几乎抓不住的光,忽然就回忆起那一日勒梅告诉他们狼人袭击事件时所提及的名字。当时他乍听到山谷遭袭的消息,一时哀恸下竟疏忽了这个细节。 格林德沃终于开始行动了吗?那教授呢?邓布利多要如何自处? 哈利终究不想看到邓布利多失意的模样,又不想之后被发现闹得两人难堪,于是偷偷沿着来路走了一段,解除身上的咒语后再次折返。 “教授。”他装作上山时偶然遇见对方,语带惊喜地打招呼,“真巧,您也来散步吗?” “噢,是你啊。”红发的长者眨眨眼,露出调皮的笑容,在树后惊鸿一瞥的悲哀神色仿佛是哈利的错觉,“令人意外,现在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通常会活跃的时间。” “我睡不着。”哈利含糊地回答,又觉得自己这说法实在容易惹人担心,忙不迭出言解释,“昨天汤姆从阿西娜那里得到消息赶过来,我看他长途跋涉也累得要死,就早早地熄灯睡了,结果这不是今天起了个大早。” 为了加强这句话可信度,他还特意配以十分无奈的摊手耸肩。 邓布利多捋着胡子,乐呵呵地招手示意他坐下。等年轻的格兰芬多也坐到方石上,年长的巫师指点着山下的树林和村庄,为哈利介绍每一家主人的名字与性格。其中的大部分人哈利都没有接触过,顶多只是在莫德斯特的酒馆里极偶然地见过一面,连名字都记不清;但见到邓布利多似乎兴致很高,正暗自担忧的少年松了口气,那些陌生名字与巫师的轶事听在耳中都有趣了不少。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我是怎么认识尼可的?”邓布利多忽然问。 哈利顺着对方的问题开始回想,倒是被蹦出来的答案吓了一跳。 “勒梅先生似乎提到过,因为您与格林德沃一起给他写信?”他捉摸不透邓布利多的用意,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毕竟他大多数时候总是猜不透老人的想法,哪怕现在面对着的是年轻了五十岁的白巫师,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善。 “唔,没错,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像大部分有才华的年轻巫师一样,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现在回想起来可不是什么值得自傲的品格。”邓布利多轻声喟叹,“那封信虽然没有可以被指谪的不当措辞,但确实有失谦逊。不过尼可却没有气恼被冒犯,不仅用心回复了一封长信,详细解答了信中的问题,末尾还邀请盖勒特和我来达努山谷做客……可惜最后应邀前来的只有我一个。” 梅林作证他一点也不想提起格林德沃,但在邓布利多用那种语气让那个名字在舌尖上滚过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没有更多威胁等在眼前,那些哈利即使在生与死夹缝中的国王十字车站中遇到老人也只敢放在心底的问题,鬼使神差的就出了口—— -- 第129页 “先生,您与格林德沃真是恋人吗?” 直到邓布利多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少年方自觉失言。 “抱歉,但我曾听到有人这样说……”哈利讷讷地分辩,在清晨凉爽的潮气里也闷出一身薄汗,“您知道,人们总想要窥探英雄的私生活。” 丽塔·基斯特那些胡言乱语偏离事实的距离与它流传的广度难分轩轾,即使哈利时至今日回想起那些对老人的污蔑还会难以抑制地感到愤怒,但它们毫无疑问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看起来在你经历的那个未来里,你所认识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完成了他应当做的事情。”邓布利多挤眼睛的神态狡黠中颇有几分自嘲,“他比你面前这个畏首畏尾的家伙要更像个格兰芬多。” “才不是那样——”哈利不自觉提高了音调,翠绿色眼睛里起了波澜,激动地瞪着对方,“我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先生,曾因为妹妹的悲剧而畏惧于与可能得知真相的格林德沃相见,但当事态趋于恶化时,他最终出面遏止了对方的疯狂计划。那么,假使面对相同的选择,您难道就会退缩吗,教授?” 邓布利多垂眼盯着交叠的手指。 “总有些事情我们明知将为此后悔也不能停下脚步,”良久,他缓缓地开口,“哈利,这正是人之所以为人。” 果然是邓布利多先生。哈利这样想着,在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回忆的碎片在脑中闪过,又仿佛是一片空白,说不清是怅惘更多还是释怀更多,但有一点毫无疑问—— 他永远都可以相信邓布利多。 “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哈利也无法理解自己此时的执着,可是似乎有某种心绪催促他一定要问清这些事,“这有些失礼,可是您爱过他……不,你们曾经相爱过吗?” “属于那两个年轻人的时间未及重唱便已落幕,魔法、理想与未来几乎占据了短暂相识的全部,故而他们没什么机会谈情说爱。” 年长的巫师透过半月形镜片俯瞰寂静的山谷,平和的语气像在说着某个不相干的故事,向来锐利的蓝眼睛被清晨的雾气浸过,显得有些朦胧,“但一个人在一生里,或许有机会认识许多邓布利多,却不会再遇见第二个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并没有直接找上格林德沃对峙。 因为出众才华而在魔法界中小有名气的白巫师拥有令人咋舌的人脉,他联系到数位在德国及法国魔法部任职的旧识,暗中牵制日益壮大的圣徒。 哈利隐约猜到邓布利多的用意。无论是出于在当年真相面前的恐惧亦或者对于格林德沃所怀抱的复杂心绪,老人都希望能在不与对方照面的前提下,用尽可能柔和的手段达成平衡。 少年不知道在他所经历过的那个未来中,这位白巫师是否走过相似的路,但假设答案是肯定的,这条路尽头必然悬了块木牌,用红漆的大字在上面写着“此路不通”。 但他还牢记着这不是自己熟知的过去,故而未曾多言,而只等着看是否有余地生出变数。 当天傍晚,坎蒂丝也在拉尔森教授的陪同下回到达努山谷。哈利自觉心上放下一块大石,心情也如同散尽了乌云的天空般明快起来;转身准备餐具时看到亚度阴沉的脸色,又恍然间有了某种明悟,在心里自嘲了一句真是冷血。 暑假之后来临的五年级似乎和从前的学年别无二致,如果一定要说起,大约是又有一届高年级生毕业;而汤姆,毫无疑问的,出任斯莱特林的级长。 前一件事情与哈利本人并无太大的关系,他不像汤姆那样交友广泛,除外查理斯那一届学生与球队成员,再没有几个熟识的高年级生。不过当斯莱特林的级长徽章从寄给汤姆的书单里掉出来时,哈利还是瞪着自己信封里薄薄一张纸发了半晌的呆,然后就嬉笑着去抢汤姆的徽章在手里看。 毕竟没有上辈子得知自己落选时那般不甘心,也知道邓布利多总会有自己的考量,却免不了有些失落。倒是汤姆看出他心情低落,用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安慰的口吻劝了他几句,被后者推搡进床铺里一阵揉搓。 另一件让哈利在意的事情便是阿西娜。 听闻亲人的死讯至今,除了当时拂袖而去,少女一直没有任何旁的表现,依旧每日读书、写字、制作魔药,恰似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可正是如此才惹人挂念。 哈利也对汤姆说过自己的担忧,对方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最后却只要哈利宽心。直到开学两周后哈利才从恋人口中得知,这两个涉猎甚广又有钻研精神的优等生,在完成炼金道具的制作后,又打算着手进行新的研究。听汤姆的说法,他们似乎想要将蛇佬腔整理出一套完备的发音体系。 哈利前思后想,不明白这种东西要来到底有什么用,再加上又到了球队招收新人的时候,他要帮着布鲁姆打理队伍里的事情,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帮手,左右正如坎蒂丝所说,那一个斯莱特林加上个拉文克劳,凑在一处还没有做不成的事。 倒是坎蒂丝越来越久的呆在图书馆和有求必应屋,从前很喜欢的温室也去得少了。据那赫奇帕奇所说是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O.W.Ls考试,但哈利只觉得她是与阿西娜厮混的太久而被拉文克劳之魂同化。 绿眼睛格兰芬多夜游的习惯并未因为升上五年级而有所收敛。因为从前随身的隐形斗篷已经不属于他,倒是让少年把几个用于藏匿行迹的小咒语练得熟练。 -- 第130页 他夜游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通常是半夜从梦中惊醒,没什么睡意就披了衣服从公共休息室的画像后钻出去,沿着四通八达的走廊乱走,最后再回到寝室睡觉。 从前那些与伏地魔相关的梦境自然不再来烦扰他,但哈利不时能梦到他所爱的人们:罗恩、赫敏、小天狼星、卢平、韦斯莱一家……当然还有某个银发银须的老人。 巫师的寿命太漫长了。 走在笼罩着寒气与冷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时,哈利不止一次这样想,好在英俊温和的汤姆与没鼻子的蛇脸魔王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让他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否则—— 他最好还是不要多想“否则”了。 有时路过变形教授的办公室,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透出的灯光。哈利每每在门前驻足,却从来没有兴起过敲门的念头。 这种无所事事的悠闲日子一直延续到圣诞节的前一周。 哈利和之前每一个周五的下午一样结束了球队的训练,满头大汗地跟着其他人走进礼堂,随便在长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抓到一杯冰镇南瓜汁就往嘴里灌。一口南瓜汁还没咽下去,余光瞥到教工席上多出的面孔,几乎被杯中的饮料呛到。 他这才注意到大部分学生都在打量教工席的方向,与霍格第一次坐在上面引发的骚乱有的一拼,不过还未等他能向周围人询问眼下的情况,迪佩特已经结束与那人的谈话,站起身来。 “女士们,先生们,晚餐开始之前,允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位高贵的绅士。”这位校长用了一个声音洪亮压下礼堂里嘈杂的人声,“我右手边这位是来自德姆斯特朗的贝德维尔·菲利普,他将在霍格沃茨进行为期一周的访问,让我们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衷心的欢迎。” 男人带着不甚明显的微笑朝台下颔首,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哈利一口南瓜汁喷了桌子对面的安东尼满脸。 小狮子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嘿!你干什么!” “抱歉,伙计,我的南瓜汁里有只甲虫。”哈利快速拿起魔杖点了点杯沿,“清理一空。” 格兰芬多长桌上的骚乱在安静的大厅里显眼得像是被放在了舞台上,迪佩特黑着脸给两个当事人各自扣去十分,斯莱特林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偷笑。菲利普宽容的耸耸肩,倒是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一派温和模样。 十六七岁的男孩格外好面子,安东尼用了一个清洁咒把自己弄干净,隔着桌子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可惜哈利此时没心思想这些,他满脑子都被圣徒出现在霍格沃茨这个事实挤满了。 “汤姆,”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哈利疾步走进有求必应屋,看也不看地将书包丢进沙发里,“那个人——菲利普为什么会在霍格沃茨?!” 如果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斯莱特林总是能更快得到消息。 “你也知道了,菲利普是德姆斯特朗的校董之一,这次前来霍格沃茨,官方说法是学术交流。”汤姆正趴在纸上写什么东西,见他进来,就停了笔看过去。 “但他是格林德沃的人,邓布利多教授怎么可能允许——” “霍格沃茨里有四个学院,哈利。”汤姆冷静地打断他,“只要其余三位院长不反对,邓布利多有什么权力将友校的代表拒之门外?” 哈利在少年身边坐下,抬起右手揉捏着太阳穴,让刚才惊愕和敌意在脑内带起的热度稍稍消退。 “那岂不是说在他自己露出尾巴之前,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他问,同时因为这糟糕的预见皱起眉头。 “恐怕如此。”汤姆拍了拍对方乱糟糟的卷发,“我知道你讨厌格林德沃,但在欧洲大陆的许多巫师眼中,能成为圣徒的一员是莫大的荣耀。” “我才——”我才不是讨厌格林德沃。 哈利张了张口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没了声音。 “讨厌”这个词语包涵的主观感觉过于浓厚,他与那位黑巫师并不熟识,与其说是讨厌,还不如说是恐惧黑魔王将要给魔法界带来的灾难。但这种事情他无法与汤姆解释,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巫师必须在麻瓜世界的影子中活着,遵守各种禁令只为了防止麻瓜知道他们的存在,你去问问有多少巫师对此不满?” “所以……他们支持格林德沃的思想?认为巫师应当驾驭于麻瓜之上?” “……别摆出那种表情。”汤姆别开眼躲避哈利的视线,扶住额头低声说,“我也只是陈述实情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哈利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不过对格兰芬多狮子而言,惊诧与消沉只是生命中的点缀。仅仅过了一晚,哈利就打起了精神,时刻准备着揪出这位圣徒的“阴谋”。 他对于菲利普的跟踪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只是被跟踪的目标人物毫无芥蒂地任由小巫师时时刻刻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自在的就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被注视,最后反倒是邓布利多看不下去出面阻止。 “如果盖勒特想做什么,就不会轻易给其他人机会抓到把柄。” 他这样告诫年轻的格兰芬多,劝服少年放弃这种无意义的行动。哈利别扭地嘟囔了几句,但出于对邓布利多一贯的尊敬与信任,还是勉强点头答应。 **************************************************** -- 第131页 “……那家伙的拜访就快到期限了,可还是没什么动静,我就不信这其中没鬼!” 哈利闯进有求必应屋时,只有汤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见到女生们不在场,他也就没有丝毫避讳,把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格兰芬多如同一只困兽在笼中来回走动,发完了牢骚才发现对方翻看的正是那本纯血巫师族谱,封面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浮起一层暗淡的光。 “你知道小汉格顿吗?”汤姆突然问。 有那么一刹那,哈利僵硬得简直像被人在身后念了石化咒,什么圣徒格林德沃阴谋菲利普都被抛到脑后,只余下警铃大作。 但当他开口回答时又恢复了常态,情绪变化快到让人看不出异常。 “不清楚。”哈利摇头,“又是哪个巫师村?” 汤姆双腿交叠,单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子夜般漆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那里是一个麻瓜的乡镇,也是冈特家族的现居地,据说他们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也是英国最后的蛇佬腔,我想自己的母亲可能曾是那个家族的一员。” “这次和你的笔友外出游学就是去的小汉格顿?见到你的父亲了吗?”哈利故作好奇的探听消息,仅仅为了保证自己的声音里不掺入额外的东西就已经用尽全力。 “我们本来把那里加入了行程计划,”黑发的斯莱特林犹豫了片刻后坦白,“但半路就接到阿西娜的传讯,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对方的回答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才被成功理解,哈利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准是惊恐更多还是庆幸更多。他勉强回以微笑,在汤姆隔壁的沙发上坐下,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背后浸湿了一片,冷冰冰地粘在身上。 “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汤姆没有注意到恋人的异常,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在那里或许可以找到关于你父母的线索——当然,还有我的父亲,他在那里,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汤姆?” “那么哈利想去吗?就在O.W.Ls考试之后,我们一起去拜访冈特家。只要有蛇佬腔,他们一定愿意告诉我们有关身世的事情。”汤姆猛地抬起头凝视与自己共享同样秘密的恋人,一双眼明亮得惊人。 “我不去!”哈利提高音调,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我不想要那种会抛弃孩子的父母。”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现在暂且别让这些事情烦扰我们。”汤姆凑上前,与对方额头相抵,“别忘了明天是圣诞节。” 对两人而言,圣诞节并不仅仅是一个值得庆祝的盛大节日,也是承载了十一年麻瓜生活与最纯洁友谊的约定之日。无论发生了什么沮丧或苦恼的事情,他们也会将其放在一旁,一起度过并用心享受每一个节日。 相册里已经夹着四张合影,明天就会有第五张,而相册的拥有者则雄心满满地想把它们攒到九十张整,或者更多。 恰好这时阿西娜从外面进来,她朝先来的两人简单地颔首作为问候,径直走到书架边找她想要的书。 有外人在场,他们也无法就小汉格顿或冈特家的事情再做讨论,哈利因为未竟的对话有些心神不宁,不过更多还是松了口气。 “晚上来找我,好吗?”汤姆眼睛直视着翻找资料的阿西娜,刻意压低了声音,手指在书本的遮掩下勾了勾哈利的小指,“口令是‘荣耀’。”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邀请,但哈利决定赴约——早在四年级的暑假,他就已经期待着这一天了。 话虽如此,他的紧张程度不亚于三强争霸赛时从巨龙爪下偷走金蛋。晚饭之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宿舍里换遍了不多的几套衣服,甚至为了能让一切顺利还喝了一小口福灵剂。 直到敲开斯莱特林寝室的木门,与他的恋人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底燃烧着的、与自己相同的光,那些情绪忽然像被施了驱逐咒一般统统离他远去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那一双眼,以及两个人共同享有的、相似的隐秘心情。 “我来晚了吗?”他朝另一人伸出手,露出好像第一次鼓起勇气邀请女孩子参加舞会时那样的腼腆笑容。 “是啊,”汤姆倚在门框上,嘴角噙着温暖的浅笑,恍若盛开在季节之末的最后一朵花,“我等了好久,还好你来了。” 生命是仿佛万物伊始的一片荒芜,我站在没有路牌的岔道口,看到身旁的人来了又去,还好你依旧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The Obscured Heel:标题引申自阿喀琉斯之踵,看过希腊神话的人都知道它代表了强者的死穴,但小蓝将它用在这里可不只是为了描述邓布利多_ (PS:看到这里看懂了吧,小蓝T、M、D、打算炖肉了!给我半个月的炖肉假,我尽可能保证不让大家失望。如果没错的话下一章是邮箱章,完全不想挑战河蟹极限索性到时候直接放空章节然后在作者有话说里留邮箱+ PPS:我知道有人cp不可逆,也有人没看过我专栏,但正如专栏所言:小蓝不写主受文。因此这篇文就是互攻,如果有人受不了逆cp,到时候跳过炖肉的后半段或者全部,对剧情……我也不确定这次有没有影响,大体应该是无碍的,实在忍不了互攻直接弃文小蓝也能接受╮(╯▽╰)╭毕竟开始没有特别标注确实是我不好……orz) -- 第132页 第58章 The Hanging Sword* 看作者有话说。 看作者有话说。 看作者有话说。 重要的话说三遍。 虽然与之后的章节一起发布,但一定要先去翻邮箱,虽说是肉却同样有剧情,即使嫌麻烦也给我先把这一章看了,否则小蓝熬夜到现在码字的意义都没有了_(:зゝ∠)_。 再次强调本文互攻,不要看得浑身过敏再告诉我cp不可逆了【喝茶】 -------------------- 作者有话要说: 公共邮箱还是从前那个126邮箱,用户名是zhizhuhua,密码是redblue,收件箱里红旗邮件,禁止更改密码。 第59章 The Mute Lyra (直接点了最新章节进来的给翻我回去看上一章……卧槽炖个肉出来竟然被无视了_) 哈利又做了那个梦。 他按着头顶隐隐作痛的疤痕,踉跄着走过城堡的废墟,鞋底浸透了鲜血与硝烟。走廊里并排躺着卢平与唐克斯的尸体,坍圮的石墙下隐约能看到一缕火红的发丝如鲜血蜿蜒而出。 “不——” 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去床头摸自己的眼镜,伸出的手指却抓了空。 哈利大口喘息着,映入眼帘的是暗绿色的床单与纱帐,入睡前的记忆逐渐回笼,这才想起自己趁着圣诞节放假,在汤姆的寝室留宿。 枕边人不知为何消失了踪影,哈利下意识摸了摸床单,入手只有丝绸的微凉。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大脑还有些锈钝,未多想汤姆的去向,少年摸到自己的眼镜戴上,趿拉着拖鞋摇摇晃晃走到窗边,湖水的纹路依旧在玻璃上晃动,光与影纠葛不清。 每个学院都有专门的级长休息室,汤姆继任级长之后,婉拒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让自己搬入那个单人间的建议,而是继续留在地窖里最窄小破旧的房间。 这是地窖中最边缘的房间,也是唯一有窗户与黑湖相通的地方。汤姆不在寝室的时候,哈利总喜欢独自坐在窗边的木桌上发呆,看着那些水纹飘摇,仿佛连自己的存在本身都随波逐流到不知何处。 现在那张陈旧的木桌上放了一只浅底瓷盘,其中盘绕数根燃着的草茎,火星明灭间,一缕轻烟袅袅升起。 ……瞧这个,是缬草……燃烧时散发的气味能让人有个好梦…… 骤然划过脑海的声音如同一道霹雳,过于耀眼的辉光裹挟着锐不可挡之势划破了混沌的世界,徒留下丑陋的伤痕。 “汤姆?” 生怕喧闹的声响打破了什么似的,少年轻声呼唤恋人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纳吉尼?】他一步步走近墙边,掀起角落里丢着的外套。 布料下罩着的只有夜晚寒凉的空气。 心脏被无形的手掌攥紧,哈利猛地冲回房间中央,抓起散落在地上的外套,隔着冬用斗篷厚实的毛呢料抓住口袋里的挂坠盒,手指痉挛一般抽搐。 他最终没有取出那样东西,而是翻过斗篷,摸索到里侧贴身的口袋。现在被他拿在手里的是勒梅的指南针,与它的主人不同,是永远不会迷失方向的道具。 说也奇怪,做这些时,他浑身上下都像是染了疟疾似的打摆子,而一旦开口,声音却是平稳的。 他听见那个声音说:“带我去汤姆·里德尔身边。” ******************************************************* 空旷的走廊上只有少年自己的脚步与回音,盔甲与窗外松树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扭曲成不祥的图景,浸没于暗夜的城堡仿佛小巫师们所不曾知晓的另一个世界。 指南针所发出的红色光线一直延伸入旋梯尽头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哈利循着光芒的轨迹一路跑上天文塔,深冬的寒风呼啸着在四周的立柱之间穿过,那位身为格林德沃左右手的男巫站在其中一根柱子旁,宽大的黑色斗篷被于塔顶穿行的朔风鼓起,宽大酷似蝙蝠伸展的翼。 而他所寻找的人正站在男人身边,衣物整理得一丝不苟,甚至没忘记为了方便长途旅行披上厚实的斗篷。他自己却只穿着一层睡衣,胸口歪了一枚扣子,赤脚踩着拖鞋,头发乱得像鸟窝。 哈利知道自己应当质问汤姆何时开始选择了格林德沃的阵营,又或者诘问对方引诱自己交付一切的用意,真正问出口却不是其中任何一个—— “狼人袭击达努山谷的事情,你知情吗?” “我提醒过你了,哈利,不止一次。”汤姆阻止了想要拔.出魔杖的菲利普,黑眼睛里混杂着的情绪不知是怜悯、疯狂亦或者悲哀,“让机会从指缝间溜走的人是你。” 黑发绿眼的少年仿佛被刺痛般畏缩了一下:“你任由那些熟识的人们走上绝路,就不会有一点难过吗?” “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必然要牺牲一些东西。”那斯莱特林站在天文塔中央,如一块不可摧毁的磐石,“我不完全赞同格林德沃的思想,但一定要有绝对的力量来制定能够和平共处的规则,如果因此发动的战争,也可被称为正义。” “战争!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 “你说的没错,哈利……你、我、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如果只一味逃避与恐惧着,那么永远都无法战胜它。” 哈利忽然就不想与对方继续无意义的争论,斯莱特林的理念太偏颇,即使他将自己的想法完全剖开在他面前,两人又能在何种程度上互相理解? -- 第133页 战争衍生战争,仇恨孕育仇恨。这种念头,或许只会被汤姆嗤之以鼻。 “那么没有去到过小汉格顿的事情也是假的吧?”他注视着眼前变得陌生的恋人,“为了骗我露出马脚?” 汤姆没有言语,右手轻拂左侧的衣袖;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哈利抢在他前面挥动了魔杖—— “除你武器!” 对方猝不及防之下,魔杖从斗篷的袖口中飞出。 可就在那根魔杖落在哈利手心的前一刻,由汤姆指尖发出的红光集中了他的身体,哈利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缴械来的魔杖从自己手中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缴械咒,哈利,你太依赖这个魔法了。” 汤姆似乎是叹了口气,他放下手,却不急着取回自己的魔杖。 “哈利知道小汉格顿,也知道所有关于里德尔的答案——或许比这还多,对吗?” 他一步步走近被石化的少年,嘴角是斯莱特林的假笑,好像在询问对方事情的真相,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是在离开小汉格顿,去拜访一位传闻中身为赫奇帕奇后裔的女士的半路上收到通讯……即使没有完全说出事实,汤姆·里德尔从不曾欺骗哈利·波特。”他缓缓地说,每一个词语都锐利的像刀子,剖开安稳的假象,“一直在说谎的人是你,哈利。” 二人间的距离已经缩减为零,汤姆微微低头,让两人额头相抵、鼻息相闻。 “但我还是喜欢你,哈利,最喜欢你。” 贴上来的唇瓣无一丝温度,寒凉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 斯莱特林少年退回到那男巫身旁,张开苍白的手掌,滚落一旁的紫衫木魔杖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重新落入主人手心。 “我见过里德尔先生了,当然,那一位是如此贪婪、自私而低劣的男人,仅仅想到我是继承了他的姓名,就足够令人反胃个彻底。”他抱臂而立,魔杖尖端喷出的银色雾气凝结成一个个字母,“哈利,我不想——不能继续使用这个耻辱的名字,而这个崭新的姓名将会陪伴我,直至死亡的尽头。” 最后一个字母也回归它应在的位置,那行文字在天文塔上刺骨的寒风里闪烁—— 我是伏地魔。 漂浮在空中的银色字母从边缘开始融入空气,隔着交错了过去与未来的空间,那斯莱特林后裔缓慢却坚定地,对着自己的绿眼睛恋人举起魔杖。 二人的时间仿佛有一瞬间错乱,直到咒语的红光闪过,疼痛与黑暗袭来,哈利才看到那双浅色薄唇无声地上下开合。 “钻心剜骨。” -------------------- 作者有话要说: * The Mute Lyra:无音之琴,同样引自希腊神话,天琴座的俄耳甫斯,他用琴声打动冥王允许他带回死去的妻子,却在到达地面前违背冥王的叮嘱转身回望,以至于再度面临生死别离。 (第二部 分就此结束,第三部分是你们所期待的、真正意义上的相爱相杀。反正终于NC-17了有没有觉得很开心?) # Jormungandr 第60章 The Snapped Arm* 哈利再度恢复知觉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校医室雪白的天花板,一片空白的底色上显出格兰芬多院长担忧的面孔。 “教授……” 继承了格兰芬多乐观品格的少年本来想开个玩笑或者类似的什么,至少让对方不要在病人床前愁眉紧锁——说实在的直到现在他还不适应邓布利多脸上出现类似忧伤或惆怅的神色——下一刻昏迷前的事情却像开了闸的潮水涌入脑海,逗趣的话便无论如何说不出了。 一旦哈利放弃了开始新话题的打算,只有他们两人的校医室里沉默了一阵子。哈利拥着被子在床头缩成一团,虽然格外不情愿,脑中的景象还是违背主人心意的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被钻心剜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讽刺的是,纵使前后相隔一辈子,再次用不可饶恕咒攻击他的人,还是伏地魔。 唯一能与记忆中区别的是,当那道红光击中他时,不比被衣领上别针的针尖儿扎一下更疼;可现在仅仅是坐在床上,就觉得肋骨下的某处皱缩在一起,互相牵扯着,疼痛到无法呼吸。 过于静谧的医务室里,哈利的思绪也随着炉火的哔啵声飘远了。 火光里影影绰绰映出幼年时孤儿院里斑驳的石灰墙,孤儿院中物质匮乏,整栋建筑里装有壁炉的房间除了科尔夫人的院长室,就只有用作餐厅与礼拜堂的大厅。大厅一角搭建着简陋的讲台,每逢周日前来为孤儿们分发面包并颂扬天父教义的年轻修女总是坐在讲台边缘,在过早尝试生活辛酸滋味的孩童之间,用悦耳的嗓音诵读陈旧泛黄的书典。 ——你必是我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否则为何一旦分离,便疼痛如斯? “是您找到我的吗?”紧缩的心脏重新开始运作后,哈利转向一直陪在床边的院长,不想在这位自己所尊敬的白巫师面前表现的太过软弱。 “你错过了安娜暴跳如雷的模样,”老人狡黠地眨眨眼,哈利没有异常的状态显然让他也松了口气,“我刚送你来时,她几乎是揪着我的领子,质问我到底是谁在小巫师身上使用恶咒。” “我很抱歉。”少年低声说,“您已经知道发生的事情了?” -- 第134页 “我想我们的里德尔先生一时被外物所迷惑,选了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而言总是会误入的歧路,但是你没有因此受伤。”邓布利多将双手在膝头交叠,湖蓝色的眼睛里依旧慈祥温和,却多了些其他东西,“即便是最邪恶的咒语,假如使用它的巫师不在其中灌注魔力,也与初级变形术一样无害。” “……我倒宁可那个咒语在身上落实了。”一直盯着炉火的绿眼睛不堪重负似的抖了抖,因为倒映着火光的缘故反而被衬托得黯淡。 前任救世主对不可饶恕咒并不陌生,那种仿佛每一片骨骼与肌肉都崩毁的疼痛,直到现在回想依旧令人胆寒。 但互相纠缠折磨总比被果决斩断两人间理不清的命线来得好。 恨一个人也比理解对方简单太多。 当哈利与挚友们一起在陋居度过假期时,韦斯莱夫人曾不止一次夸奖男孩的温柔与为他人着想的品质,可他现在反而更希望自己没有这种美德。 “教授,”双眼注视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少年疑惑地提问,带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迷茫,“什么是战争?” 年长的巫师没有因为少年突兀的问题表现出惊讶,相反,他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提起这件事。 “那是罪孽,哈利,”邓布利多说,“无论有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它都是无法可恕的罪。” 如果不是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哈利一定会享受这位睿智长者的陪伴。可当自己最重要的挚友与恋人刚刚选择了对方故人的阵营时又是两样,虽然知道老人无意从他这里窥探更多心思,但半月形镜片后透出的锐利目光,在彷徨时分尤其令人畏缩。 “呣……我猜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我可以回去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吗?”他从病床上撑起身子,有些拘谨地看着邓布利多。 “现在?” “不用担心,教授,在你面前坐着的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孩子。”哈利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稍嫌单薄的笑容,“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打击,我还应付的来。” 邓布利多捻着他的红褐色胡须:“当然,我一直对格兰芬多所持有的勇气深信不疑,不过你最好还是先与里斯本夫人打个招呼,除非想让安娜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对了,别忘记你的衣服。” 哈利顺着邓布利多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到挂在椅背上的厚斗篷,他向对方道了谢,俯身将那件外套抱在臂弯里。 “允许我先行告辞,教授。”看着邓布利多帮他在里斯本夫人面前作担保,哈利站在走廊里礼貌地欠身,关上了校医室的木门。 ***************************************************** 哈利浑浑噩噩地走到休息室入口,直到胖夫人不耐烦地摇着扇子问他要口令,才发觉自己已经呆站了好一会儿。 他仓皇地说了抱歉,几乎是从画像面前逃走了,跑下楼梯前还能听到身后胖夫人不解的念叨。 虽然被邓布利多带到校医室呆了一晚,但哈利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之所以会昏迷,大部分还是因为心情剧烈波动外加……体力消耗过度共同作用的结果。 他直觉地不想回去寝室,一时又想不到可以去哪里,跑到偌大城堡少有人至的角落,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最后索性停下来,想把一团乱的脑子整理清楚。 圣诞节期间的霍格沃茨很安静,学生大多搭乘特快专列回到家中,教职工们选择留校的也不多,再加上这些留在学校的教授们还需要四处参加各种会议,没人发现有一个小巫师独自僵坐在偏僻的楼梯上。 他从前总是半开玩笑地告诫自己他与汤姆隔了整个世界那样遥远,故而一定要比寻常恋人更努力前行才能与对方更接近一点。可它毕竟是一时错觉,横亘在两人当中的是比时间更加幽深的深谷,表面看来牢不可破的关系实际在二人的努力下才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如同维系着峡谷两侧的索桥,终于在汤姆最终决定放手时尽数崩毁。 哈利一直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并不因那个背转的身影而愤怒,只是难过罢了。 ——难过到连疼痛都已逐渐麻木。 仿佛被人绑缚了手脚沉入水下,四面八方压过来的海水蜂拥挤进肺里,本人却有不死之身,无处排遣亦无道解脱。 汤姆·里德尔是条货真价实的毒蛇,既然他认定自己被欺瞒,哈利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他终究还是个格兰芬多,猜不透斯莱特林的心思。 人们经常会说谎,有些伤人,有些伤己。 而像他这样用一个谎言将两个人弄得遍体鳞伤,则是梅林在世都救不了的傻瓜。 哈利在楼梯间坐了半晌,身边是裹挟着室外寒意穿过走廊的冷风,心情未见好转,反而愈发沮丧。 他攥了攥手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疾步走上台阶。 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人能让他宣泄这些合该一辈子不见天日的秘密,那么除了从开始旁观这一切至今的生物,不做他想。 古代魔文办公室依旧是上次来时见到的那扇木门,门中央盘踞着枝叶繁茂的巨树,树干上一只独眼,阴郁地审视来人。 城堡内的浮雕大多与油画里的人物一样,可以在魔法的驱使下活动,唯独这扇门是死物。 -- 第135页 哈利抬手敲了敲门,罕见的没有回音。 少年习惯性想要靠在门上等人,没想到未上锁的门扇竟然自动朝里侧滑开,多亏了长期担任找球手时锻炼出的敏捷,才让他避免与地毯亲密接触的厄运。 饶是如此,哈利也极为狼狈地踉跄了几步,一头扎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柔软的腹部猛地撞上桌角,瞬间传遍全身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等到胃部的痉挛逐渐平息,他长吁一口气,总算能稍微撑起身子观察周围的情况。 办公室的主人或许是暂时有事离去,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没什么人气,但空无一物、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的桌面中央,突兀摆放着一只本子,他如今这种姿势趴在桌上,本子软皮的边角正好抵在鼻尖前。 哈利尝试着用手指在封面上戳了戳,指尖下是纹理细腻的小牛皮,触手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刚刚硝制好的熟皮,仔细裁剪缝制过,便做成了一件得体的礼物,等着被系上缎带赠送他人。 总的来说,哈利·波特还是个有礼貌的年轻人,既然霍格不在场,他也不好意思没得口谕就私自翻看别人的东西。 但他在房间里枯坐了很久,直到日头过了中天也没有等到据说“不会有私事的”古代魔文教授。少年与那本褐色的笔记隔着不到一英尺的距离对望,属于格兰芬多的好奇心一节节攀升,仿佛在肚子里烧了一把火,整颗心都被放在上面翻来覆去地煎。 半小时后,一只手偷偷贴着桌面蹭过去,小心翻开了本子的封面。 一本日记。 -------------------- 作者有话要说: *The Snapped Arm:断臂。引申自北欧神话中提尔与芬里尔的故事,芬里尔是洛基的长子,一头会带来灾难的巨狼。为了用魔法绳捆住他,提尔自愿将一支手臂放入狼口以获取芬里尔的信任,芬里尔在意识到自己受骗的同时咬断了提尔的手臂。 *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出自圣经·创世纪2:21-23。 (就是这样了,小蓝之前所提及的阿喀琉斯之踵,借指的就是两人之间无法斩断却格外脆弱的关系,而霍格门上的树……既然现在重新换成了北欧神话体系,大概很容易猜到是什么。) 第61章 Midgard-Worm* 哈利最初还有些担心本子上会被拥有者施加咒语防止他人窥视,或者,干脆附带着各种恶咒,让未打招呼擅自拿起它的人长出一身脓包。 不过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本引发格兰芬多少年全部好奇心的日记正如同所有其他普通的本子一样,安静地摊开在桌面,扉页上用暗绿色墨水写着一行花体字。不过那并非少年熟悉的英语*,哈利用了很久才勉强辨认出其大致的含义。 赠予时光中一场意外的相逢——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哈利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句话,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末尾的署名,手下犹能感受到羊皮纸上羽毛笔留下的凹痕。 它是出自格兰芬多之手的礼物?换句话说,这个应当是……一千年前的东西? 喂,开玩笑的吧? 他来回审视着手中的日记本,封皮与内里的羊皮纸都是簇新的,好像上一刻还带着包装放在货架上——魔法真的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 疑惑地将本子往后翻,令人意外的是,虽然扉页上的标记证明这是本日记,但持有者或许并从未将它正式投入使用;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除了空白的羊皮纸外,只有首行居中书写的几个如尼文单词。 哈利必须承认,自己不如汤姆那样擅长这些古代文字,不过旺盛近乎沸腾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硬着头皮念了下去。 “……九九四年……九月……二……呃……二十三日……”* 最后一个音节还留在少年嘴边,封闭的房间里凭空卷起一阵狂风。哈利下意识挡住眼睛,手下的本子失去了压在上面的力道,纸页哗啦啦朝后翻去。 而当这阵古怪的风终于休止时,面前的日记、书桌、办公室全部消失不见,他独自站在通往天文塔的旋梯上,原本紧抓日记本的左手正扶着橡木的楼梯扶手。 哈利四下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确定无法找到任何提示后深吸一口气,犹豫着登上最后几级台阶。 右脚踩上平台的同时,那道银色的身影突兀出现在视野里。 因为从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哈利大概知道眼下自己恐怕正处在一段记忆中。无论经验、理智或直觉都告诉他最好跟在霍格身边,却又有些拿不准面前是不是要找的人。毕竟在他对精灵仅有的匮乏了解里,霍格从未表现得好像现在这样……生动。 哪怕依旧被裹在一尘不染的白色里,这个时代的精灵却有着完整的实体,而不只是一团人形的云雾。他将左腿屈起,侧坐在塔楼边缘的围栏上,嘴角带着哈利没有见过的顽劣笑容;愉悦而轻松的气息从他身周流泻而出,连楼顶原本稍嫌单调灰暗的空间都仿佛被镀上一层耀目的辉光。 忽然,那通体银白的生物朝旋梯看过来,眉梢一挑,便消失在空气中。 有那么一会儿,哈利甚至生出类似“自己被记忆里的人发现了”这种荒唐念头,但无声无息擦过身边的女巫让他吓了一跳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女人大约二十岁出头,身着长及脚踝的亚麻长裙,宽大的袖口与裙摆随着步子飘荡,金棕色长发编成两条发辫垂至腰间,两颊缀有几粒浅色的雀斑。看到空空如也的楼顶,她起先有些惊讶,随后转身朝身后的死角张望。 -- 第136页 是认准了有人在塔楼上。 不知是玩够了还是躲烦了,看她在面积不大的平台上仔细寻找,霍格虽然还是一脸不快,却重新显露出身形。 “赫尔加。” “啊,你果然在,罗伊纳正在找你呢。”女巫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朝他的方向走过去,“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戈德里克。” “哎?” “瞧那里,戈德里克和萨拉查,”霍格朝禁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地眯起眼,“躲在月桂后面……想不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打探消息或许是人类的天性,这位天性善良淳厚的女巫立即陷入挣扎,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他:“那、那个是别人的私事,最好还是不要——” “别告诉罗伊纳我喜欢呆在天文塔,待会儿我就告诉你我偷听到什么。嗯?”对方无视了那种毫无说服力的劝诫,转为面朝里面坐着,上半身在空荡的护栏外面晃啊晃,轻柔的语调一如伊甸园里引诱夏娃的毒蛇。 被那双银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视,赫奇帕奇踌躇了片刻,终于微不可见的点头。 于是霍格十分满意地笑起来,伸出手指对着她点了点,像是要提醒后者牢记自己的承诺,随即再次消失在塔楼上。 与此同时,哈利的视野也跳转到禁林边缘的草地上,霍格正倚坐在月桂树粗大的枝桠上,依仗自己魔力强大而光明正大的偷听。 托他的福,哈利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两大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与少年的想象相差无几,热情、英俊而朗爽,一头金发仿佛由金丝铺就,双眼比无云的天空还要更加蔚蓝。令他怀疑自己双眼的是在场的另一个男子,相较高大健壮的格兰芬多,这个人就显得纤细许多,黑发绿眼,连轮廓也与他这个外来者有几分相似。 正当哈利惊疑不定的时候,格兰芬多小心翼翼蹭到对方身边,腆着脸讨好的模样像极了一头金毛寻回犬。 “萨拉查——萨拉查——”他弯腰对上那双翠绿的眸子,仔细分辨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这回又是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嗯?” 黑发男子冷着脸躲开倒贴过来的家伙,语气冷硬到碰一碰就能掉下一磅冰渣子:“昨天晚上和罗文娜说了什么?现在倒还质问起我了?” “哎呀,萨拉查指的是哪句话?”寻回犬故作可怜,语气里夹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委屈,“是我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孩子?还是之后那句希望罗伊纳能发明某种咒语或药水让我梦想成真?” “既然你也有这种念头,事情就简单了。”被他缠着的人这次没有闪开,任由那只不安分的胳膊缠上自己腰际,“你和我早就过了应该成婚的年纪,按照纯血巫师的规矩,也应当为家族留下子嗣了。” “萨拉查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发男人终于听不下去,这头领土受到侵犯的雄狮朝对方话里暗示的假想敌竖起了浑身毛发。 “就是它听起来的意思,戈德里克,我快要结婚了,你最好也能找个人定下来,”斯莱特林伸出手,像一个真正的恋人那样轻柔地抚过对方脸颊的轮廓,眼神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以漠然的声音下达死刑判决,“往后别这样万事不避讳,我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误会。” 哈利没有看清格兰芬多的表情,因为斯莱特林说完这句话就幻影移形离开,霍格则紧随其后;作为这段记忆的旁观者,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出现在黑湖湖畔。 “哎呀呀,萨拉查害羞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霍格正挡在黑发男子面前,语带促狭地调笑他。 “住口,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你决斗。”斯莱特林罕见的没有维持他惯常的优雅,疾步越过挡路的人往前走。 “得啦,刚刚那个不就是人类常说所谓告白的仪式吗?”霍格拍拍手,自顾自地开心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知道的,戈德里克也喜欢萨拉查很久——” “霍格沃茨。” “怎么?”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嗯?” “别学戈德里克的样子,这种拙劣的模仿只会令人恶心。” “啊呀,不过是因为发自内心地喜爱那种温暖,才会刻意模仿罢了。”被指责的人依旧是笑,满不在乎的模样,“我说连本人都默许了,即使你萨拉查喜欢戈德里克,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吧?” 斯莱特林从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冷哼,懒得理会。 “难道我说错了?”霍格吹了声口哨,在眼前晃晃手指,“当然身为男性被期待孕育幼崽有些伤自尊,不过这种事戈德里克也只能想想而已,那是违背奥尔劳格所制定规则的。” 黑发男子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忽然就笑起来:“所以你以为我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闹脾气?” “不然呢?又被家族为难?我说你们两个一英里的坎坷路途也走过了一千七百又五十九码,不会要在最后一步退缩吧?”他半开玩笑的话语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于是脸上玩味的神色一点点褪去,表情也严肃起来,“真的假的,你说希望戈德里克结婚不是在赌气?” “我很像在开玩笑?”斯莱特林骤然驻足,死死盯住对方,幽绿眼瞳中光芒明灭,仿佛坟茔上摇曳的鬼火,不过片刻又泄了气,冷笑着继续走他的路,“是了,连性别都没有的精灵,怎么可能懂得人类的事。” -- 第137页 “人类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被那种没道理的发言堵回来,霍格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只知道你打算放弃与戈德里克两人努力奋斗至今的一切。” “我是家里的幺子,即便为此叛出家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可格兰芬多到这一代就只有戈德里克一个,我又能怎么办?” 斯莱特林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连头都懒得回。有那么一会儿,被抛下的家伙脸色难看到让哈利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朝前方的背影丢恶咒。 霍格在最后一秒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快步追上去,皱着眉低声嚷嚷。 “我不觉得戈德里克会放弃你!” “别自以为是了,你还能比我更了解他?”斯莱特林从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笑声,如同北风吹过干枯树洞时发出的回响,他不可自制地笑弯了腰,抬手捂住眼,“听着,如果我逼他做选择,戈德里克当然会选我,但他会终其一生生活在对家族的内疚里——戈德里克就是这么个抛不开责任的懦夫。我这辈子只爱了一个人,如果得不到全部,倒不如撇了干净。” “你肯甘心?”霍格一把揪住对方领口,逼他抬起头。 “所以说你不懂。”被人以这种难看的姿势制住,男人反而冷静下来,他甩开那只手,毫无感情的眼睛像一潭死水,又像是一条盯紧猎物的毒蛇,“人类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反而能记一辈子。” ************************************************* 当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时,哈利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适应。他很快辨认出自己在有求必应屋,属于创始人们的房间——千年后依旧充当着四个朋友的秘密据点。 霍格一阵风似的从外面闯进来,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发出骇人的巨响。 正端坐在试验台前的黑发男巫显然早已习惯精灵的急躁脾气,面对对方制造出的恐怖噪音,仅仅是皱了皱眉头,抓着羽毛笔的右手继续在羊皮纸上飞速地抄写。 “怎么了?” 霍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懒洋洋抬起眼皮四下里打量:“戈德里克没来吗?” “他不在。”斯莱特林简略的回答,出于礼节性的考虑,还是额外关照了一句,“又被戈德里克叫来‘谈话’?” 沙发上的人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哝声,却无法做出什么像样的反驳。 这次连以傲慢任性著称的斯莱特林都忍不住叹气:“戈德里克向来护短,你就非要去招惹他的学生不可?” “到底是谁招惹谁啊,我那叫做正当防御。”霍格拍打着沙发的木质扶手,完全不顾形象地将双脚搭上桌沿,粗鲁的语气与他精致的容貌相去甚远,“早说让戈德里克把小崽子们的传奇小说统统没收来烧炉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散布的谣言,非要把巨龙的传说附会到我头上,说什么在武力上打败我就能够获得效忠。而且到底是谁教那些小崽子挑别人睡觉的时候偷袭?!偷袭!我说偷、袭!见鬼的他们可是格兰芬多!” 对于这种慷慨激昂的台词,他的听众只是耸耸肩,便重新投入到手头的工作里。 “真要计较起来,你可没资格说我,”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十分不满,精灵满怀恶意地提及另一件事,“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与戈德里克前几天才在研究的事情上起了冲突,不过看你现在的模样,竟然是宁可放弃对方也要把工作进行到底?” 斯莱特林没有回答,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羽毛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就在这几秒钟里,房门第二次被撞开,门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巫:“梅林啊,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赫尔加?正巧,你看到戈德里克了吗?” “恐怕他今天都不会有时间在外面闲逛。”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在赫奇帕奇背后响起,从哈利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缕靛蓝近乎深黑的长发,“爱丽丝要生产了。” 霍格闻言一愣,条件反射地看向试验台前的男人。 他捏断了手中的羽毛笔。 熟悉的环境更迭再度出现,这次哈利竟然出现在围栏外侧,脚边就是数十英尺的高空。 他匆忙抓住身边的栏杆,一边翻越到安全地带,一边暗自琢磨天文塔上到底发生过多少事情——虽然不知道人可不可以在一段记忆里死亡,但他没打算冒险证实它。 而当他的双脚重新落在地面上之后,才发觉霍格与斯莱特林都在塔顶,与自己仅仅隔了一个立柱。 哈利顺着他们的视线往塔楼下方看去,视野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男子站在草地中央,笨拙的抱着一个婴孩,在他身侧依偎着娇小的黑发女巫;阳光将他们一家三口笼罩其中,柔和美好仿佛来自梅林的祝福。 斯莱特林似乎不打算对此发表任何观点,塔楼上陷入漫长的沉默,直到霍格率先开口。 “我还以为你要躲出去一天,”他似真似假的抱怨,“早些时候赫尔加为了庆祝这个孩子的诞生还特意下厨准备午饭……说起来,你喝过她的赫尔加特制浓汤吗?” “没有,它尝起来怎么样?” “简而言之,和其他魔药一样难喝。” 霍格一脸愁苦,夸张的神态与他身边面无表情的脸孔形成鲜明对比,后者显然不是很能欣赏霍格沃茨式幽默。 -- 第138页 “认识你们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觉醒来戈德里克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幼崽——”那精灵叹了口气,侧倚在立柱边缘,垂目看着塔楼下绿草如茵,“我总有错觉自己在翻看一本轻薄的书,人类是很短暂的风景。” 斯莱特林拿眼尾睨着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于是霍格也眯起眼,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说实在的,你不觉得戈德里克挑选妻子的标准有些奇怪?黑发绿眼,我觉得他的心意倒是一点没变过。” “恶心。” 黑发巫师脸色几变,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拂袖而去。 被展示的下一段记忆与方才的事件之间似乎跳过了许多内容。哈利站在第一次遇见霍格的地下室里,对于眼下如同朗斯基假动作一般急转直下的发展完全是一头雾水;过于空旷的空间让人窒息,少年下意识朝此处唯一的生物靠近。 远处隐约响起脚步声,走进来的人却不是哈利已经熟悉的任何一个。但哈利确信自己知道面前这个眼神锐利的女巫是谁,毕竟那种介乎暗蓝与纯黑之间的罕见发色,恐怕整个城堡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 而霍格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说:“我倒没猜到会是你第一个沉不住气,罗伊纳。” “我只是找到了一些你未来得及处理的证据,或者,应该说成是你没找到的东西。”拉文克劳不紧不慢地走到对方面前,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孔似乎是笑了笑,“座位不错。” “如果是你要在一张椅子上度过余生,”精灵晃了晃手指,还有余暇开个玩笑,“你也会找把好椅子。” 女巫没吭声,挥动魔杖变出一把高脚凳,在他对面坐下。 “为什么不对戈德里克说明?那个学生是教廷的人。”她说,指尖敲打着扶手,“你即便杀了她也没什么可指谪的。” 霍格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人类的矛盾与我无关,成年体不伤害幼崽的性命,这是最基本的。”他闭上眼,将双手交叠在膝头,“我只不过运气差些,被人撞到出现在幼崽的自杀现场。” 有那么一会儿,连思维敏捷如拉文克劳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件事也就在这里说说罢。”霍格摊开手,掌心显现出城堡的立体投影,“学校建立时已经遭受了太多的非议,现在一旦揭发出麻瓜出身学生的问题,无异于自打耳光,我不能眼看戈德里克的努力付之一炬。” “很高兴听到你这样打算,我也不想被琐事打扰了现在还算平静的生活。”女巫起身告辞,浅灰色双眼如同冰冷的铸铁,“现在我手里有一份名单,如果你改变主意……不过我猜戈德里克未必像他表现的那样——” 之后的话消失在离去的脚步里。 哈利原本以为这段记忆应该到此结束,但他依旧被留在原地。没过多久,那个黑发的男巫也出现在这个囚室。 “她是什么人?”斯莱特林的问题简洁到没头没脑,如果哈利没有听到之前的对话,一定无法理解这两人的哑谜。 霍格挑起眉梢,慢吞吞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对方低声咒骂了一句,听起来好像是“那些婊.子”。 精灵立起手掌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听着,”他说,“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如果你还想做什么,去找罗伊纳。” 斯莱特林离开时,哈利忍不住想要跟上对方,但四周骤然模糊的景象再一次提醒他此刻的处境。 仿佛隔了层雾气的画面很快恢复清晰,身后传来赫奇帕奇的声音,其中混杂着难以觉察的颤抖。 “……萨拉查承认自己为了炼金实验控制蛇怪杀死了那两个学生,现在几个校董联合施压,连戈德里克也没有办法……” “所以,你是为什么来找我?” “帮帮忙,霍格,戈德里克把自己的真心埋藏的太深,连我也看不清楚,可我们都知道萨拉查不会做那种事——他正如戈德里克一样爱着自己的学生。” “太迟了,如果我不曾对着阿瓦隆起誓,倒是可以出面替他顶罪。不过即使我能够帮忙……赫尔加,你是否有真正了解过萨拉查的想法?” 哈利一直都知道,一个赫奇帕奇可以固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但当他亲眼目睹霍格用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劝服这位女巫,才发觉自己或许远远低估了赫奇帕奇的先祖。 直到脚步声在阶梯上远去,霍格终于吁出一口气,朝左方微微侧头:“她走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空气中逐渐浮现出那黑发碧眼男巫的身形,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像是在嘲笑对方刚才的发言。 霍格装作没看到男人的态度。 “你要走了?”事实上他只是这样问。 “不然呢?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城堡里?亲眼见证戈德里克的婚姻是如何幸福美满吗?不,我当然不能,既然它迟早有一天会把我逼疯……”斯莱特林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外面的天气,唇边犹带着得体的浅笑,哈利从旁看到却只觉得毛骨悚然,“既然有这么好的借口,我要他戈德里克一辈子都记得自己亏欠了萨拉查。” 霍格没有说话,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又变回了哈利所认识的那个精灵,仿佛有一层面具遮掩去表情,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瞧,还记得那个关于战斗人形的研究吗?我不止一次想把它用在戈德里克身上……”斯莱特林盯着自己的手指,眼底闪动着疯狂的光,“如果我成功了,就能剔除多余的灵魂,只留下我想要的部分。” -- 第139页 “……我认识的萨拉查不是这样一个意志薄弱的家伙。” 斯莱特林依旧低着头,目露怜悯:“没错,这就是人类的感情……邪恶、疯狂又同样美妙。” “我确实不懂人类的事情,”霍格迟疑了一下,“但我不可能束手旁观你伤害戈德里克。” “我知道,无论何时你都是他的同盟。” “不。”精灵合起眼帘,第一次露出倦态,“我在你身后。” “如果你真这样想,就替我转达这件事给戈德里克。我将最后一本研究手记封印在银镜里,以他的戒指为钥匙,如果有人使用我的研究成果为恶,那么只有格兰芬多有资格决定是否毁灭它们。” “孕育自己的幼崽吧。”高台上端坐的人这样说,声音低到让人几乎听不真切,“他将会代替你重新回到城堡,也将继承你的意志。” 对方无可无不可地哼了一声,没有留恋的离开了此地。看着再次归于沉寂的大厅,哈利从心底生出某种直觉,他大概不会再在这段记忆里见到那个傲慢的巫师了。 记忆中时间的流逝是一件太难以察觉的事情,所以当哈利看见那垂垂老矣的男人时,无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学校里有些事情,上次失约了。”男人撩起身后的斗篷,盘膝席地而坐,“以后我或许也不会再来了,当初那个誓言便到此为止吧。” “可我现在还蛮喜欢这个地方,”精灵孩子气地撇嘴,别开眼不看他,“干干净净,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烦心。” 老人须发已白,只有在眉眼间依稀能分辨出年轻时英俊的模样;精灵却一如大理石雕琢的塑像,数十年光阴也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格兰芬多无声地叹息:“霍格,你觉得让萨拉查留在这里会比离开更好?” 霍格有片刻怔愣,忽然就笑起来,笑得直咳嗽。 “是啊,格兰芬多什么都知道……” “抱歉。” 男人在这笑声里变了脸色,简短地道歉后扶着膝盖起身,却被对方叫住。 “真冷淡,我们好歹认识了几十年,”霍格笑眯眯地盯着他,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即使我不想去看你,你难道就不留给我一样东西作纪念?” “好啊,”格兰芬多停下动作,虽然微不可见,却是自来到这里起第一次真心露出笑容,脸上带着纵容的神色,“你想要什么?” 精灵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而弯起嘴角,如同缠着大人索要糖果的孩童,表情顽皮而生动:“我要——你的戒指。” 哈利无意识地扣紧了自己的手腕,许多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来,却最终也抓不住哪怕最微小的头绪;而在霍格把玩着手中的戒指,步入暮年的格兰芬多转身离去时,少年在精灵脸上看到了那个笑容。 无情的、凉薄的、萨拉查的笑。 冰冷的触感从脚下涌上,哈利打了个激灵,如同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惊醒,他还是坐在古代魔文办公室里,那个日记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干枯,最后在他手中化作飞灰。 “你都看到了?” 毫无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哈利反射性从椅子上跳起来,珍珠白色的鬼魂正飘在他身后。 “是的……呃,我是说,抱歉,我不该擅自——” 格雷夫人摇摇头,制止他往下说。 “你认为戈德里克错了吗?”她问,刻板的语气酷似她的母亲。 “我不知道……”哈利诚实地摇头,“或许我能够理解他,但我大概不会选择这种做法。您是怎么想的,格雷夫人?”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需要母亲念睡前故事的小孩子,没有资格评判前辈的事。如今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将这个交给你。” 幽灵半透明的手掌掠过桌面,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飘落一封信——或者说,哈利认为那应该是一封信。 他伸手抓住那张空白的羊皮纸,像之前一样被带入一段记忆里。 这次的经历却又有些不同,比起那些与现实无异的景象,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更像是杂乱无章的碎片。 他看到汤姆和自己隔着苍凉的荒原对峙,两人都已经脱离了少年时犹带稚气的模样,魔杖中激射而出的咒语让原本动荡不安的画面愈发破碎,直到刺目的绿光充斥了整个视野。 哈利跌坐在椅子里,莫名出了一身冷汗,衬衫黏腻地粘在身上,他木然低下头,看向已经显现出字迹的羊皮纸—— 格兰芬多男孩: 首先,我必须承认,罗伊纳的幼崽是正确的,真正的霍格沃茨死在格兰芬多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已经穿过阿瓦隆*的灵魂无法继续前行。不过假若还有机会与他们在彼世相逢,我可以炫耀自己曾为保护一个黑发碧眼的男孩如此努力过。 命运是哪怕最强大的魔法也无法违逆的东西,你和那斯莱特林的后裔,一个要因另一个而死,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是……像个大人,我黑发绿眼的格兰芬多,生活不是童话,没有所谓完美的结局,但真正的格兰芬多总拥有直面厄运的勇气。 在最后把选择的力量留给你,请务必善加利用。 霍格沃茨 羊皮纸化作一团明亮的银色火焰,犹如跗骨之蛆缠绕上少年的手腕,刻下数枚燃烧着的字符,又在转瞬间消隐无踪。 -- 第140页 “这是……什么?” 哈利呆滞地转动着手腕,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负荷超额的大脑无法消化眼前的状况。 “那一位将信与预言托付给我,如果你不赞同戈德里克的做法,又不认为他是错误的,就将它们给予你。” 这简直就是在为难人。 “那么假如我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呢?”哈利忍不住追问。 幽灵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兀自继续她的话:“你知道白子吗?” “呃……带来灾厄的异种?” “那只是笼统的定义。精灵们或多或少拥有预言能力,其中白子在这方面的力量尤甚。”半透明的身影飘至窗前,俯瞰冬季枯败的草坪,“他们能够在每一个人身上预见到对方的死亡,却被禁止透露哪怕最细微的消息——这是奥尔劳格的誓约,诞生自阿瓦隆的生命,没有哪一个能够违背。” 对方话语中隐约透露出的暗示仿佛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哈利的咽喉,即使聚集起此刻全部的勇气,也不足以支持他询问精灵的去向。 “你不需要觉得感激或者愧疚,波特先生。”格雷夫人低声说,双眼透过少年望着空气中的一点,“那一位消失时依旧是我初见他的模样,直到最后他仍旧没有学会爱一个人;所以即便他真做了什么,也绝不可能是为了哈利·波特。” -------------------- 作者有话要说: * Midgard-Worm:围绕中庭的巨蛇,尤尔姆冈特(Jormungandr),世界蛇,洛基次子,也是大家所熟悉的衔尾蛇的形象。当然我在这里提到尤尔姆冈特是借用衔尾蛇的寓意,暗指宿命与循环。 *戈德里克的赠言:此时的英国正处于盎格鲁撒克逊时代,所使用的盎格鲁撒克逊文字也就是古英语和现代英语并不相同。 *日期书写:那个时候格里历(也就是现在通用的公历)还未出现,但993年应该在使用凯撒颁布的儒略历,依旧是公元纪年,只是在闰年的计算上有些误差。 *阿瓦隆:阿瓦隆确实是精灵诞生的传说之地,但也有说法称它是现世与冥间的分界。 (自从被提出英语法语傻傻分不清楚的问题之后,小蓝愈发龟毛了……不要怀疑,小蓝本人非常喜欢霍格,但没有规定说作者喜欢的人物就不能死【喝茶】话说竟然没有人发现我在前文把罗伊纳翻译成了罗文娜) 第62章 The Pride 在格兰芬多那双仿若深潭的碧绿眼眸里,曾倒映出许多死亡,但霍格的离去更像是一场早经预演的悲喜剧。 来自阿瓦隆的生命终于在漫长的时光尽头,摆脱禁锢他的枷锁重返诞生之地,徒留下两学年深奥的古代魔文课、几片传递灾厄的模糊预言、以及一段在时光里暗淡的回忆。 哈利坐在失去主人的办公桌前,很多念头涌进脑中,反而什么也不能仔细思量。 如同在每个满月夜晚漫上沙滩的潮水,当最初那足以令心旌动摇的哀恸与茫然褪去,残留下丝丝缕缕的怨忿。 哈利知道他不应当有这种念头,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对时间旅行者而言,霍格不是——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更是那个哈利·波特存在的唯一证明。精灵也曾信誓旦旦承诺会帮助少年达成他的目的,最后却如此草率地将它抛到脑后。 年轻的格兰芬多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直觉,若非如此,他就可以对霍格的做法感恩戴德,而不是抱怨对方的凉薄。 预言只不过是将一瞬间的痛苦彷徨无限拉长的东西。 霍格必然知道哈利不会想要一个预言,但他还是泄露了秘密,并以此为借口远离此世,一如千年前背负恶名离开城堡的斯莱特林。 “……他为什么这样做?” “漫长的生命是十分疲倦的,波特先生。”幽灵用轻柔的语调回应,似乎较先前温和几分,“我很惊讶他能独自坚持至今。” “格雷夫人。”哈利轻声说,仿佛期待拉文克劳的幽灵为自己解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霍格就是这样糟糕的家伙,对吗?” “是的,他是。”对方在穿过墙壁的同时回答,“他的恶劣行径足够出本书,但没有谁能真正恨他。” ******************************************************** 在哈利以父母不明的孤儿身份生活的十七个年头上,正在朝男人过渡的年轻人度过了第一个独自一人的圣诞节。 格雷夫人离开后,从前一日晚间积攒下的疲惫一齐涌上来,压在肩上让人摇摇欲坠。哈利只觉得腿脚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发软,连走回塔楼的力气都没有,索性趴伏在宽大的桌面上,打算就这样小憩片刻。 反正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了。 再醒来已经是晚餐时间,哈利磨磨蹭蹭下楼,用不到一百二十磅的身材霸占整张格兰芬多长桌。而差不多在踏入礼堂大门的同时,数道视线先后落在他身上,让很久未成为焦点的少年有些不适应。 ——他差点忘记今年坎蒂丝与阿西娜也在留校学生名单上。 相比坎蒂丝与邓布利多的担忧,阿西娜看过来的眼神就有几分暧昧,哈利被她这样盯着,昏沉的脑袋隐约记起当汤姆邀约时对方同样在场,而在说过那种话的第二天,自己就与汤姆一起连续两顿饭缺席,实在很引人遐思。 不过任凭拉文克劳有再聪慧的头脑,也不可能猜到事情的全部发展与结局;哈利还没想好该如何与女孩子们谈及汤姆的事,只能故作轻松地耸肩,宁可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 第141页 整顿饭哈利吃得味同嚼蜡,连把胡椒粉误当做盐撒在汤里也没感觉出异常,只是胡乱塞了些东西填饱肚子,赶在坎蒂丝走过来追问汤姆的去向前逃一般地快步离开。 站在格兰芬多的院长办公室门口时,哈利发誓自己确实经过了深思熟虑;不过在抬手敲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来平复心情。 “教授,请训练我决斗的方式。”得到允许推门而入的同时,他已经将这句话说出口,不给自己留反悔的余地。 邓布利多从桌案上抬起头,蓝眼睛里满是惊讶。 “为什么萌生这种念头,哈利?”他问,“因为里德尔先生吗?” 哈利因为这个问题迟疑了片刻,眼神飘向摆放在办公桌角落里的精致银器,它们正旋转着喷出雾气,烟雾弥漫间倒映出某些难以形容的朦胧虚影。 “我在霍格那里得到了一些有关未来的预示。”他说,指尖在另一只手腕上滑动,“我们两个,呣,我是说我与汤姆注定要站在对立的双方。” 他的听众,那位伟大睿智的白巫师无疑能理解这句话所隐含的深意。短暂的沉默后,邓布利多做了个请的手势,在房间里加了一张扶手椅和一碟奶油饼干。 “为什么不在睡觉前享用一些点心呢,哦,也别忘了柠檬茶。”年长者放下手头的工作,像过去每一次少年陷入困境时那样用茶点与令人安心的语气招待他,“虽然甜食不像烈酒使人善忘,却能唤起那些美好的东西。” 虽然周围没有挂着那些校长画像,但此刻熟悉的场景让哈利仿佛回到了当他还是一个冲动莽撞男孩的时候。那时的哈利·波特总是能从老人身上获得支持,使他即便在最迷茫的时候也可以重拾格兰芬多的勇气。 “我很遗憾,要知道白子的预言永远不出错。”邓布利多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茶,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哈利,你想要系统的学习决斗,是因为希望在与里德尔先生的对局中斩获胜利吗?” “……我不知道,教授。但如果我必须要与他在决斗中相遇,我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成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哪怕会被拖入一场与己无关的战争里?” 邓布利多话中透露的不赞同让哈利忍不住皱眉:“既然汤姆已经涉足其中,我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逼迫自己,哈利,你还是个孩子。”他年长的引导者柔声劝说,希望阻止自己最喜爱的学生陷入这不得解脱的泥淖,“无论你或者里德尔先生,都不应当被卷进成年人丑恶的欲望与纷争。” “为什么不行?”少年激烈地反驳,一整天的大起大落让他的自控力几乎降到底线,积攒已久的负面情绪在被婉拒的此刻倾泻而出,“先生,在我所经历的未来,一个男孩只因为诞生前被预言作救世主,于是在他刚刚踏入学校的时候,你已经计划着训练他成为对敌的利器,甚至不惜将他推向死亡!”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能够平静地谈及往事,却未曾想较之内心更无法触及的深处,仍旧没有真正释怀。 又或许更多的是不甘。 邓布利多、那位伟大的白巫师明明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自私的将一个不懂事的男孩带进漩涡中心;却又在男孩真正理解责任与牺牲时,用过时的理由将他排除在外。 所以哈利失言了,在未及反应时就脱口而出伤人的话语,愚蠢的混淆了现在与未来。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即使想要挽救也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邓布利多在短暂的诧异之后流露出哀伤的神情。 “邓布利多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年长的巫师低声说,他是真正对面前的少年心怀愧疚,这让他显得苍老又疲倦,“事实上他冷酷又残忍。如果现在能用一个孩子的牺牲结束格林德沃的野心,我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这样做,哪怕这将辜负最珍贵的信任。很抱歉让你经历这种事,哈利,非常抱歉。” “不,别这么说……先生,请别这么说。”如同被冷水兜头泼下,哈利脱力般瘫在椅子里,逃避着对方的目光,神经质地抓紧了手中的杯子,“该道歉的是我,我没想……您知道格兰芬多的理智经常追不上他们的身体……但是先生,在我生活的年代,哈利·波特担负了救世主的虚名,事实上他能为之自豪的事情却很少,只有几个挚友、些许决心和一点勇气。或许您计划了他的死亡,可是做出决定的则另有其人。邓布利多是一位伟大的长者,能继承那份意志是我的骄傲,请不要否定它。”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的略频繁……我去歇一下缓缓进度_(:зゝ∠)_ 第63章 The Difference 大概意识到那不会是一段太好的回忆,邓布利多没有坚持要哈利接受他的道歉,只是默默喝着加了平时两倍蜂蜜的柠檬茶;不过,无论是出于对少年的愧疚抑或者承认了属于格兰芬多的觉悟,他最终应允了小巫师的请求。 “和从前一样,每个周四晚上你都可以在办公室里找到我。”邓布利多说,“你的大脑封闭术只欠缺练习,我想我们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些新东西——但不要太勉强自己。” “我会的,教授。” 哈利出言告辞,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却又从骨子里透出疲倦。福克斯在它的架子上拍打了一下翅膀,似乎有谁叹了口气。 -- 第142页 正如此前秘密进行的大脑封闭术学习,哈利同样不打算把决斗训练的事情告诉给朋友们。决斗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他和汤姆注定要面对面站在决斗场上,至少这件事没有必要让更多人知悉。 可是他无法掩盖汤姆离开学校的事实。 因为不确定该如何与坎蒂丝及阿西娜谈及汤姆的事情,哈利差不多整个圣诞假期都躲着她们走,只不过最后还是被坎蒂丝在通往塔楼的走廊上逮到。这个温柔到有些怯懦的女孩子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的强硬,几乎是半强迫地把哈利扯进了有求必应屋。 “汤姆已经三天没有出现了,我和阿西娜都很担心,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别试图蒙混过关,如果整栋城堡只能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那就一定是你。” 她昂起头来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里隐隐泛起光芒。 坎蒂丝是天生的读心者,此次大约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要让哈利坦白。虽然少年有办法应对这尚不纯熟的读心术,但他已经没有心力继续隐瞒下去。 “他去了德姆斯特朗。”哈利说,避开对方的眼睛。 这也是他后来才从邓布利多那里得到的消息。三年级之后,汤姆便偶尔在杂志上发表一些研究性的文章,用得来的稿费购买所需的书籍或材料;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在菲利普的提议下,有意用优渥的条件招揽这位高材生,此次菲利普代表德姆斯特朗来访,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其中。 不过汤姆在几次被询问意见时都做出模棱两可的回应,让迪佩特误以为他无意离开霍格沃茨,于是这件事同样未被广泛知晓。 “德姆斯特朗?”坎蒂丝下意识重复了哈利口中的名字,“但是为什么……汤姆明明很喜欢霍格沃茨。” “因为在那里更加自由,又属于圣徒的势力范围*——”哈利闭了闭眼,决定在这件事上坦白,“他决意在格林德沃麾下效力,而我希望能阻止他,你们愿意协助我吗?” “圣徒……勒梅先生曾说过格林德沃是个野心家,而且达努山谷的事情……”坎蒂丝用手指绞着衣角,犹豫地开口,“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呆在那个人的身边,假如我能为此做什么,尽管告诉我没有关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角落里便传来一声冷嗤。 阿西娜坐在单人沙发里翻看一本工具书,她迎上哈利的视线,蓝眼睛仿佛嵌于权杖顶端的宝石,美丽冷硬而坚不可摧。 “波特先生。”她用指尖勾画羊皮纸的边缘,少有起伏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冷淡与自矜,“如果我的理解不错,你正计划着用你称之为友情的东西,逼迫我们与自己的朋友作对。” “我做这些事并不是为了针对汤姆……阿西娜,如果我最重要的人正在走上歧途,我有义务带他回来。” “我恐怕里德尔先生已经过了不辨善恶的年纪,他做出选择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波特先生又凭借什么对其他人的价值观横加指责?” “汤姆在一些事情上太偏激了,圣徒也并非正义的组织。”哈利没有在对方的逼视下退缩,或者说,唯独这件事他不可能更改自己的态度,“有些时候人们不是一定要走到终点,才能够发现脚下是死路。” “很好,那么证明你的正确性,波特先生,在你能够真正用无可辩驳的证据说服我之前,阿西娜·弥米尔·萨格斯将保持中立。” 拉文克劳用魔杖在书页上做了一个魔法标记,夹着那本书离开了房间,长袍的下摆如起伏的黑色海浪。 *************************************** 如何说服一个拉文克劳是个值得深思的命题。 顽固的唯物主义者不接受模棱两可的理由,想要她认同某个观点,就必须拿出确实的证据;哈利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要有符合逻辑的解释,阿西娜甚至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承认杀戮的正确性。 梅林作证,他也认识其他的拉文克劳,却不记得有人曾拥有萨格斯小姐这样仿佛精密仪器一般不允许稍有偏差的大脑。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阿西娜与汤姆的关系要比她与其他朋友的联系更加紧密,这种友谊建立在长年累月为探求真理的争执上,对阿西娜而言大概远胜与情感相关的一切。 当然,哈利不是想要指责什么,事实上他很高兴阿西娜愿意更多的考虑汤姆。事关伏地魔,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态度及做法会不会过激;也因此他并不打算劝说阿西娜改变立场,任由少女保持中立,或许是最好的做法。 而且他也没有闲暇时间准备与拉文克劳的辩论。 球队训练与邓布利多的决斗课程让哈利的下半学年拥挤的活像魁地奇世界杯现场,更不用提还有等在前面的O.w.ls 。很难说这几件事那个更糟糕,如果一定要有个结论,那么他的感觉最糟糕。 好在格兰芬多院长的决斗指导并不乏味。 “……我们首先要知道,决斗不是——不仅仅是两个粗鲁的巫师争强斗狠,它是一门需要用心体悟的艺术,一个擅长此道的巫师可以在决斗中战胜魔力远胜于他的对手。”站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空教室里,年长的巫师挥动魔杖为学生做示范,“一场决斗中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双方念咒语,所以尽可能挑选简短有效的魔法,并准备首尾相连的咒语以缩短念诵时间。此外,务必谨慎使用无声咒,这种方法固然可以攻敌不备,却在力量和稳定性上有很大欠缺。” -- 第143页 “有哪些适合决斗的咒语呢?” “呣,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模糊。要知道,哈利,当事情具体到决斗者,每个巫师又有不同的习惯:我本人就更偏好利用各种变形术代替防御咒语。不过这一类魔法不适合广泛推荐,虽然它们释放快速,但要求对魔力的精细控制。相较之下,一些不需要耗费太多魔力的小恶咒有时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例如,呃……咧嘴呼啦啦?”哈利仔细回想自己曾经在决斗中用过的咒语,时光正是如此奇妙的东西,那些原本称不上愉快的灰色记忆,事后拿出来回味也使人津津乐道。 邓布利多会心地笑起来。 “没错。”他说,蓝眼睛愉快地闪烁,“呵痒咒不会造成实际的伤害,却能在很大程度上让你的对手丧失行动力。” 在邓布利多的授课计划中,哈利首先要学习的不是攻击类魔法,而是如何有效地利用及创造障碍物抵挡咒语。于是他不得不一整晚都在教室里上蹿下跳,用各种方法躲闪老人魔杖尖端射.出的标记咒,课后辅导终于结束时,他活像节日里被粉刷成金色的小塑像。 更糟糕在于,周五早上还有排在第一节 的黑魔法防御课。哈利打着哈欠往礼堂走,心不在焉地系着领带;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前一天的过量运动酸痛不已,右侧肩胛骨撞在窗台上留下的淤青让他动作稍微大一点就疼的咧嘴。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骂一顿的风险去找里斯本夫人,忽然整个人重心朝右一歪,被凭空伸出的手拉进了走廊上的空教室。 从肩头蔓延至半边身子的刺痛让哈利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用了好一阵适应眼前骤然暗下来的光线,这才看清那个拉住他的人。 “阿尔法德?” 圣诞节结束后的早餐桌上,迪佩特当众宣布现任斯莱特林级长已转校至德姆斯特朗,之后便由这位布莱克接替了级长的位置。 哈利与阿尔法德的交情不算十分深厚,只因为汤姆在每个教授的课堂上差不多都和他同桌,于是在课间的走廊里追上汤姆时,哈利偶尔也会和对方聊几句。 黑发灰眼的阿尔法德与西里斯有几分神似,也天生一副能让女生尖叫的英俊的面容;如果不是性格稍嫌内向,崇拜者大概不会比汤姆少。 此刻,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哈利看过去时有些躲闪。 “你的半巨人朋友在扫帚间里饲养奇怪的东西,”这位布莱克低声说,哈利不得不很努力才能辨认他的话,“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你也没必要问。虽然这件事我暂时没有告诉教授,但说不准会有其他人……我们都知道,纸包不住火,而我同样不想一直包庇一个格兰芬多。” -------------------- 作者有话要说: *德姆斯特朗:请注意,之所以说是圣徒的势力范围而不是格林德沃的所在地,因为格林德沃的老巢在德国,而德姆斯特朗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芬兰或者瑞典的属地。但既然黑魔王是在这里肄业……没错就是肄业,那么这间崇尚黑魔法的魔法学校成为圣徒发展新血液的地点也没什么奇怪的。 (现在的时间线:哈利五年级下学期) 第64章 Aragog 阿尔法德没有说谎。 当然,透露消息给一个格兰芬多并不会为阿尔法德带来任何利益,海格的半巨人身份更是让体型超标的小狮子在校园里饱受排斥;恐怕数遍整个斯莱特林,也只有这位公认的滥好人布莱克愿意做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 在那个没有哈利·波特的世界,汤姆五年级时开启密室,误杀桃金娘并嫁祸给海格;在这个时空里,汤姆和蛇怪都变成了过去式,阿拉戈克却依旧在海格的照料下茁壮成长。 哈利朝阿尔法德道过谢,揉了揉因为这个消息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和往常一样走去礼堂吃早餐。半巨人和刚入学时一样独自坐在长桌角落,因为桌椅矮小而只能蜷缩成一团。 相较斯莱特林或者拉文克劳,格兰芬多确实有更强的包容性,但海格内向的性格和那些古怪的兴趣爱好不可避免的让他游离于这个群体之外。 哈利把余光收回,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几片煎蛋和熏肉。 或许他不用担心这么多,既然他有过说服对方送走一头龙的成功经验,那么如果宾语换成一只蜘蛛,应该也不会更困难? 事实上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任何可借鉴的经验。 差不多整堂黑魔法防御课都被哈利拿来斟酌在海格面前的发言,最后连一向偏爱这个学生的梅乐思教授都忍不住瞪眼,给他额外布置下十三英寸的小论文。 “十三英寸?梅乐思教授这次可气得不轻,”迪伦暗地里对着哈利挤眉弄眼,语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驱逐女妖的咒语是O.W.Ls的考试重点,别忘了上节课还是你在台上做的示范。” “别提了……我遇到了点麻烦。” “又是‘一点’麻烦?”迪伦把拇指与食指并拢在一处,手肘撞了撞哈利的肋间,“哥们儿,有时候你就好像是霍格莫德村。” “嗯?” “麻烦事总会组团来参观。” 这真是个好笑话,哈利想,可惜他现在心里装的事情太多,毛线团似的纷纷杂杂绕在一起,笑不出来。 哈利知道海格会每天在长桌上偷渡一些食物给他心爱的宠物,不过也仅仅是知道。他在礼堂里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几天,确定后者总是在晚饭时小心翼翼地挑选食物,用那块差不多像桌布一样大的格子手帕包好藏进口袋。 -- 第144页 哈利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毕竟晚上的空闲时间总是要多一些,也更适合聊天。 这一晚海格又带着他那包食物离开长桌,哈利朝对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杯子里剩余的南瓜汁全部倒进嘴里,从还在和安东尼聊魁地奇的迪伦身边迈出去,利用幻身咒与羽毛脚咒隐藏身形,追上那个巨大的背影。 算上前生今世,哈利差不多熟悉了霍格沃茨的每一个角落,但跟在海格身后,一路拐进罕有人迹的废弃走廊时,积年的旧事与尘埃一起夹在冷风里扑面而来,恍惚间竟有些搞不清此刻是记忆抑或现实。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可仅仅是稍微回想,那一晚翻开日记本,跟随黑发少年走过城堡回廊的图景便又能如此鲜明的浮现在脑海里。 他不舒服地晃晃头,以便把多余的东西从脑中甩出去。 哈利把自己隐藏在盔甲的影子里,从这个角度能够看到海格蹲在扫帚间前,魁梧的后背把木门里的景象结结实实的挡住。不过他并不需要双眼为自己解惑,只是解除身上附着的咒语,收起魔杖走出这个拐角,故意用鞋底在大理石上踏出响亮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海格猛地站起身把两扇门板一合,利用半巨人的体型优势把扫帚间遮在身后。 直到看清那头熟悉的乱糟糟的黑色短发,海格才松了口气。在哈利能把想好的台词说出口之前,海格已经神秘地把他拉到身边,回转身打开扫帚间,两只手捧起一个东西,献宝似的放到对方面前。 “这是阿拉戈克,瞧,多么可爱的小家伙。” 哈利反射性跳到几步开外,与差不多有脑袋那样大的蛛形纲节肢动物大眼瞪小眼,再联系起数十年后禁林里那只唆使后代捕捉自己与罗恩作为食饵的八眼巨蛛,用尽全力才维持住脸部的笑容。 “它……咳,看起来还不赖。”他干巴巴地回答,把手指在背后交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欺骗是无法被原谅的罪行,可是在与朋友交往的过程中,善意的谎言有时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环节……总之,梅林在上,恐怕他这辈子都不能与海格眼中“可爱的小家伙们”相处愉快。 “阿拉戈克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心思单纯的半巨人却被哈利敷衍的赞美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阿拉戈克是只多么了不起的蜘蛛,“每次我来的时候它都乖巧的等在门口,它记得爸爸的脚步声!” “我很抱歉这样说,可是你恐怕得把它送走,海格。”哈利抿紧嘴唇,“成年后的八眼巨蛛能填满整个大礼堂,你不可能一直把它养在扫帚间里。” “但阿拉戈克是被我带回来的,它连自己的父母都找不到,如果我不收留它,它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你可以把它送去禁林,那里有许多魔法生物,阿拉戈克会适应的很好。” 海格把他的阿拉戈克抱在怀里,黑甲虫似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在哈利坚决的目光中进退两难。 “阿拉戈克还是个孩子,”他吭哧着憋出一句话,“禁林对它而言太危险了。” 哦,去他的禁林,去他的危险,这只蜘蛛本身就是危险的一部分。 哈利用尽全身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沉淀下深潭般暗绿的色泽。 “纸包不住火,八眼巨蛛是魔法部中有明文标识的危险生物,一旦你私自饲养阿拉戈克的事情被发现,必定会受到学校的处分。”他冷静的分析道,“邓布利多教授为了你入学的事情费了多少心思?你也不想辜负教授一片好心吧?” 听到邓布利多的名字,海格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哈利把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半是自嘲的笑了笑。 半巨人比所有人都尊敬为他带来霍格沃茨通知书的白巫师,而明知这一点却要借此动摇对方的哈利·波特,实在太不像个格兰芬多。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来的负面情绪难以排遣,毕竟人们在心绪烦躁时总是更容易暴露本性。 霍格直到死也坚持绿眼睛少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格兰芬多,哈利却不时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城堡时分院帽的话。 破旧的巫师帽不会判断失误,那么哪次的台词更可信? 如果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之间注定相互理解却无法妥协,那么两个斯莱特林呢? 打断哈利思绪的不是面前大块头进退两难的絮絮叨叨,而是贴身装着的挂坠盒发出的微弱震动,这个巫师界独一无二的炼金产品正忠实执行着自己的功能,从胸口处传来一阵阵比体温略高的热度。 这种时候被女孩子们召唤,实在巧合的令人头疼。 哈利摇摇头,将右手放入口袋,指腹滑过温暖的金属外壳,仔细辨认挂坠盒背面凸起的花纹,蓦地就变了脸色—— T·R 汤姆·里德尔。 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心情奇妙又难以形容,好似浑浑噩噩走过了很远的路,不小心迷失了最初的方向,疲惫倦怠时无意间转身,却看见家中围墙上淡紫的牵牛。 他匆匆告辞,几乎是用跑的冲上格兰芬多塔楼,放下深红的幔帐,低声念诵咒语,用魔杖轻敲挂坠盒上盘曲的绿蛇。 挂坠盒里的消息是一段留言。 汤姆告诉哈利他收到格林德沃的命令,将会在下月初前往帕丁顿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魔咒大师,私心邀请自己的爱人前来见面。 -- 第145页 假如仅是这样,哈利不认为他会接受邀请,但汤姆最后提起,格林德沃打算让他留驻欧洲大陆,或许几年内两人都不会有机会再相遇也未可知。 哈利紧攥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任由盒盖上的浮雕陷入手心,恨不得那两个天才一开始就没有做成这个东西。四个朋友专用的通讯器完全可以像双面镜一样支持面对面的交流,汤姆却宁愿把问题一股脑抛给哈利,让他做出选择。 哈利脑子里清楚的很,如果他还有哪怕一点骨气,就应当毫不犹豫的拒绝;如果骨头再硬一点,就更应该在果断拒绝之后,骂对方个狗血淋头;甚至于立即下狠话断绝二人关系都不为过…… ——总之,无论多么满怀恶意的行为,被哈利·波特用在汤姆·里德尔身上都是值得称赞的,除了像他现在这样,坐在格兰芬多院长的办公室厚着脸皮讨一张假条。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老人坐在桌子后面,隔着半月形的镜片打量他,带着几分不赞同,“格林德沃不可能单纯派人去拜访巫师界的前辈,你或许会被卷入难以预料的阴谋。” “我想去看看他。”绿眼睛被垂下的额发遮住,再抬起头时已经带上了柔和又期待的光,“帮我向其他教授请假好吗,邓布利多先生?毕竟英格兰*不是霍格莫德村,一来一回大概要花费不少时间。” “邀请你的是眼下圣徒中锋芒最盛的年轻巫师,你又要以什么身份赴约?” “您知道圣徒是什么……”哈利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所有叛逆的少年人一样执拗,“汤姆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想去见他,而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先生。” 邓布利多捋了捋红棕色的胡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小心拽断一根胡须,他盯着指尖上捻着的那根胡须看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哈利。”他说的很慢,仿佛在唱一曲咏叹调,每一个词汇与语调的搭配都值得仔细斟酌,“本能会告诉一个真正的格兰芬多如何选择,我这个老头子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把福克斯带去吧,虽然大部分人不肯承认,但很多时候一只鸟比一个出色的巫师更有用。” 那只羽毛绚烂的鸟儿长鸣一声,从它栖息的木架上展翅,停落到少年肩头。 仿佛又回到二年级时阴暗潮湿的密室,邓布利多的凤凰伴随着天籁降临,为陷入绝境的救世主带来凝结希望的宝剑。 “福克斯。”哈利抚着凤凰柔软的羽毛,眼中有几分得见故人的柔软与惊喜,“这次又要拜托你照顾。” 福克斯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当哈利还是救世主而汤姆是伏地魔时,没鼻子的黑魔王差不多每年都要给少年算不上平静的学校生活带来一场更为巨大的风波;等到染了鲜血硝烟的尘埃落定,他终于有机会以朋友的身份站在汤姆身边,经历过相同的逆境与苦难,却最终走上南辕北辙的两条路。 太过相似的两个人就连骨子里的固执与倔强也如出一辙,选了自己的路便咬着牙走到黑,抬眼时再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英格兰:这里指的不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就是英格兰这个岛,前文提到的帕丁顿在英格兰,而霍格沃茨在苏格兰。 第65章 Obliviate 帕丁顿毗邻伦敦市,哈利在这座雾都度过了人生最初的十一年,对邻近的几个城市却并不熟悉。 对于生长在孤儿院的孩子们而言,世界就是石灰水刷墙的单人间,是脱落了灰泥的红砖房,是攀着凌霄花的庭院和怪石嶙峋的海滩。 四十年代的帕丁顿只是一座偏僻的小城市,甚至没有开通公用壁炉。哈利先从霍格莫德村搭乘飞路网到了伦敦,又因为实在不方便在麻瓜的街面上光明正大的带着一只凤凰搭车,只好先在破釜酒吧里租下一间房,趁着离约好的时间还差了两天,打算先休息一晚再想办法。 福克斯挑剔地打量着瘸腿的椅子和发霉的墙纸,最后嫌弃地蹲在衣柜顶上,把脑袋藏进翅膀下面,连哈利临睡前问候晚安的声音都懒得理会。 伦敦还不是许多年后那个灯火璀璨的不夜城,魔法又总是擅长掩盖人们不需要的东西;夜色黑沉沉黏在窗外,看久了便有些像沉在湖底,水波层层叠叠晃的人头昏脑涨。哈利本来还在黑暗里睁着眼发呆,认真思考见到汤姆的第一句话要如何说,还没想到结果,自己就先睡死了。 一夜无梦。 很久没有不被噩梦打搅的优质睡眠,哈利迷迷糊糊伸出手去床头柜上摸眼镜,手指搭在墙上,被凹凸不平的墙纸刮到,才想起这里是破釜酒吧。 他从枕头边上找到眼镜,戴好了又不急着起床,只是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汤姆在留言中坦言自己和那位老先生说好在28日共进下午茶,只是不希望哈利插手圣徒的事,所以约他第二天在帕丁顿车站外的小餐馆吃便饭。 对方的做法并非不能理解,但哈利从霍格沃茨出发的时候依旧特意提前了两天,原本想要赶往帕丁顿堵人,一觉醒来才记起汤姆并没有告诉自己那位魔咒大师的地址。 ——无论双方玩得是巫师棋还是筹谋心计,哈利总是输的那个。 想到这一点的少年长长吐出一口气,直到胸口压扁下去才猛地大口吸气,借力从床上坐直,手脚利落的换上衣服。福克斯探出脑袋,听着下方这个两足生物却断断续续弄出噪音,鸟喙发出不耐烦的咔哒声,换了个更舒服也更隔音的姿势继续小憩。 -- 第146页 哈利抱歉的吐吐舌头,尽量轻手轻脚的洗漱。整理好卷发后,看着福克斯暂时没有起床的打算,又不能直接用通讯器逼问汤姆对方的目的地,哈利索性溜下楼吃早餐,叼着面包片向酒吧里的汤姆打听那位魔咒大师的事。 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对他口中的巫师有些印象,坏消息是印象实在太单薄,年轻的侍者连那位巫师的姓名都记不太清楚。 好在汤姆为人热情,拍着胸膛对哈利保证自己中午前就能帮他把事情打听清楚。 结果又多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哈利在脑子里过了几个地点:丽痕书店、弗洛林冷饮店、魁地奇精品店…… 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敲破釜酒吧后的砖墙,反而走到麻瓜的街道上,随便上了一辆迎面开来的公交车,直到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映入眼帘,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这个地方来。 当初伦敦市遭受空袭,孤儿院毁于炮火,汤姆曾试图用一个沼泽咒将故去的人们与这片断壁残垣一起深埋地下。只是那时候两人年纪尚幼,即使是汤姆那样继承了斯莱特林血脉的天才,也无法熟练掌握高级魔法;再加上心情动荡,咒语的威力打了几个折扣,最终也只是让房子的地基下陷了几英寸。 麻瓜界的战争还在继续,没有人有精力关注郊区里一座被炸毁的孤儿院。于是废墟依旧是废墟,只有杂草零星从焦黑的土地中探出头,犹带枯黄的绿意黯淡了积年的血迹。 腿脚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将哈利带到荒凉的庭院里。已经逐渐有了成年男子棱角的少年人在爬上青苔的矮墙前驻足,依稀还能记起幼年时不小心闯了祸,和其他几个捣蛋鬼一起匆匆跑过走廊,躲避嬷嬷责打的狼狈;以及几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说故事的惬意。 直到背后传来熟悉到让他心头一颤的声音—— “哈利?!你怎么在这里?” 如同被闪电击中,电光火石间哈利亟亟转身,甚至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扭了脖子,看清铁门处背光而立的人时,只觉得自己眼花。 “你——咳,这个问题正好丢还给你。”哈利眨了眨眼,又清了清嗓子,终于相信自己身为找球手的目力没有受损,“现在你难道不应当在做去帕丁顿的准备吗,汤姆?” “不……我的事情办完了,正好路过这里。”汤姆本来不苟言笑的板着脸,话说到一半便忍不住摇头,嘴角也逐渐弯起,清晨明丽的阳光从乌云之间漏下,融化了眼角眉梢覆着的薄冰,“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带着这身格兰芬多的毛病,做什么事总是迟一步。” 哈利把眉头皱成个死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事情办完了?”他下意识反问。 “我在留言里说会在2月25日下午到达帕丁顿,虽然现在还是早上,可这都27了。” “……” “……” “25日?!”哈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指着对方的鼻尖几乎跳脚,“你当初告诉我是28日!” “你听错了。”折腾了半天结果只是一场大乌龙,汤姆苦着脸,极夸张的叹气,“留言就是这点不好。” 哈利也陪着垮下脸,乱翘的黑发都像在日头下晒久了的芨芨草一样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好吧,当时我差不多把全部的脑子都用在思考这个邀请的深意上,犯点错也不奇怪……你们当初怎么不把留言记录设定为可重复查阅?” “炼金术是精密的魔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话我也说过不止一遍了。”汤姆对这格兰芬多糟糕的记性和异想天开的主意一点办法也没有,手指头疼的按按额角,“你如果实在对这个新功能念念不忘,大可在回去之后和萨格斯小姐商讨一番,她会有兴趣也说不定。” “现在阿西娜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糟,估计不会有时间理会这些。你最近事情多,可能没时间与她联系,萨格斯先生的一个老朋友在圣诞节时找到阿西娜,承诺在她毕业前帮旧友打点女儿的生活,不过你也知道阿西娜那个臭脾气……” “好了,哈利。”见到那个格兰芬多摆出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汤姆忍不住出言打断,“咱们两个见一面不容易,你确定要把时间都花费在萨格斯小姐身上?” 他这话实在是难得的露骨,连哈利这种迟钝过分的家伙都能闻到空气里荡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汤姆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不自然的住了口,与哈利隔着半个草坪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声,暂停的画面忽然被按下播放键,两个少年人互相指着对方捧腹大笑,笑声惊飞了墙头歇脚的灰雀。 直到两个人都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哈利才揉着肚子直起身。心情短短一刻钟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情况不仅驱散了自踏入此处起心头就盘桓着的阴云,也模糊了汤姆独自离开后,隔断在二人之间幽深的鸿沟。 “也好,至少不用我花心思去找你了。”哈利做了个深呼吸,把笑容尽数收起,一门心思盯着眼前熏黑的墙壁,好像那上面突然开出朵花来,“哎,你拜访的都是什么人,我在破釜酒吧里问了汤姆,他竟然也说不清楚。” 有那么一会儿,汤姆脸上的神情很难用言语形容——他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名字,从前是因为太普通,得知身世后则又多了个理由厌恶它——这多少让哈利心情愉悦了几分,虽然嘴上说自己不在乎这场乌龙事,但面对汤姆时他可没这么大气度。 -- 第147页 哈利本来用眼角余光瞥着对方的举动,一走神就被另一双黑曜石似的眸子顺着目光迎上来,被抓包的尴尬让少年憋红了脸,仓促地把目光重新放到那块断壁上。 风中隐约传来叹息声时,哈利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我以为……你不来了。” 那句话说的太轻,刚出口就丝丝缕缕散进风里,顺着毛孔钻进身体,沿着血脉游走全身,最后凝滞在胸口,浮上来又沉下去,鱼一样滑溜的抓不住,搅得人心里不得安宁。 只是在他转身的工夫,身后的人已经收起了刚才话语中若有还无的低落,露出和从前一样无可挑剔的笑容。 “大约快到中午了,不如一起去吃个便饭?”汤姆抬头看了看天色,征询意见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和讨好,“我找到一家还不赖的餐厅。” 汤姆·里德尔完美继承了祖先的高傲与自尊,而这种几乎等同于主动示弱的台词,则与斯莱特林的性格背道而驰——所以他即便在心中当真这样想了,也不会真的斥诸口端。 但他又确实说出来了,让他希望传达到的对象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有个人了解你更胜你自己,不见得是件好事,比如说此刻在暗地里被打着的主意,两个人心里就都如明镜一般。 可那又如何呢? 恋人之间的小心思,原本就谁都说不清;再加上丘比特蒙起眼睛拿错了箭,找不到头尾的线团愈发被折腾的一团糟。 就好像汤姆一定能想到更好的计谋,却依旧选择这么个破绽百出的蠢办法;而哈利明知道那人想哄骗自己,却还是无法抑制的心软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松的、愉快的、期待的—— “好啊。” ***************************************************** 令人意外的是,福克斯和汤姆第一眼就不对盘——确切的说,是前者单方面对少年的排斥加敌视。 此前汤姆也因为课业以及炼金术方面的问题数次拜访邓布利多,但身为高等魔法生物的福克斯从来都嗜睡,邓布利多又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它做,所以这只凤凰大多数时间都在特制的架子上小憩,大概和汤姆也没有正式认识过。 于是哈利这回打算当个中间人,将他们正式介绍给对方。 三年前汤姆试图开启密室时,来自福克斯的那一小瓶眼泪在蛇怪口中救下了哈利的性命,哈利原本以为,哪怕只是看在这个救命之恩的面子上,汤姆也会和对方相处愉快……好吧,没考虑到福克斯的心情是他太天真。 几乎在汤姆步入房间的同时,正在梳理羽毛的福克斯便突然从柜顶消失,下一刻,它已经出现在哈利面前,把少年结结实实挡在身后,与黑发黑眼的斯莱特林对峙。那只红色的大鸟将一双细长的凤目瞪得滚圆,如果不是有哈利急匆匆拦在前面,差点就要飞上来给汤姆一翅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人一鸟过去有什么龃龉。 “你和福克斯有宿怨?”哈利为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怔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就努力安抚暴躁的凤凰,却被后者怨忿地啄在指尖上,顿时疼的直抽气。 “不,没有。”汤姆皱眉盯着对方流血的手指,甚至极难得的额外补充了一句,“我和教授的鸟不熟。” 唔,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哈利一边吮着手指上的血珠,一边在心里琢磨,格兰芬多的凤凰遇见斯莱特林,闹点小别扭再正常不过。 但福克斯在与汤姆相处一事上态度之强硬,竟远超哈利的认知。作为XXXX级的神奇动物,凤凰性格温顺且厌恶争斗,且有极高的智慧;抛开不易被驯服这点,完全能与不对其产生威胁的任何生物和睦相处。 至于汤姆是否对本世纪由人类豢养的最后一只凤凰抱有恶意企图——哈利对着自己的恋人几番打量,将这种可能性下调了几个百分点——福克斯的主人是邓布利多,汤姆对这位数次照拂二人的老人一直心怀尊敬,哪怕只看在邓布利多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对福克斯生出歹念。 只是在数次试图缓解二者关系却遭逢无妄之灾后,哈利终于相信,有些人天生与另一些人或物气场不合。 “还是先去吃午饭吧,我冒着被格林德沃先生责骂的风险通知你来这里,目的可不是为了认识邓布利多教授的凤凰。”汤姆好笑地看着哈利被一只鸟闹得焦头烂额,伸手拉过他的右手,闪烁着治疗咒语微光的指尖擦过其上的伤口。 像他的祖先一样,这个少年的傲慢从出生起就浸透在骨头里。邓布利多在这方面不止一次的警告过,汤姆的魔力过于狂躁,一旦失去作为媒介的魔杖,魔力很容易失控而伤及自身。但汤姆不曾因此变得缩手缩脚,他喜欢看魔法的光弧在空无一物的指尖跳跃,炫耀着、追求着、信奉着巫师所拥有的力量;他是自己最狂热的信徒,相信斯莱特林的力量能为他带来无尽的荣光。 哈利收回放在自己手上的目光,现在那里的小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了。 “你推荐哪家店?”他问。 “几条街外有一家店铺的意大利面很地道——虽然被这里的老板听见可能会把咱俩赶出去,但说实在的,破釜酒吧的厨师真不怎么样。” 说到后半句时,汤姆刻意压低了语气,曜石般的黑色瞳孔如同从前每一次转着坏主意时一样狡黠的闪烁。 -- 第148页 有些话能轻易穿越以年为单位计数的漫长时间,更不用说他们仅仅分离了数月;哈利恍惚间有种目眩的错觉,仿佛那一夜天文塔顶呼啸的罡风只是梦境,汤姆·里德尔从未离开过。 第66章 Domine Jesu* 出乎哈利意料的是,能让挑剔的斯莱特林少年称道的竟然是一家由普通麻瓜经营的小餐馆。 这家主营意式套餐的餐馆坐落在泰晤士河畔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毗邻附近街区的小教堂,走在路上还能听到教堂里传出的圣歌;旧招牌上霓虹灯拼成的店名缺了两个半字母,浅蓝色的油漆片片剥脱,露出下方紧凑的木纹。 因为店面实在太小,餐馆的厨房和顾客用餐区域只用一块矮隔板分开,炉灶上架着煮面的沸水,另一边是水池和操作台,秃顶的矮胖中年人把一首绿袖子*哼的节奏欢快,粗短的手指握着菜刀,踩着节拍充满热情地切碎新鲜的芦笋、洋葱和番茄。 哈利这两天一直没有在麻瓜的街道上听到歌声,被寒潮和战争阴影所笼罩的伦敦像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每一个角落都有萦绕不去的悲伤和绝望,铁灰色的天空遮挡在乌云后面,即便是往日最繁华的牛津街也透着冷清。 应侍生是胖老板的女儿,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半点没有继承到父亲的身材,穿着浅色的围裙亭亭玉立的站在桌边,像一株未开的野百合。汤姆依次勾选了前菜主食和甜品,附送一个绅士的微笑,女孩立刻红了脸,抱着托盘碎步跑开。 “南瓜汤、肉酱意大利面、小牛排、布丁和柠檬茶……你的口味没有变吧?牛排一定要全熟,讨厌青豆和咖啡?” 哈利低着头摆弄刀叉,手指发痒到恨不得给这混蛋来一拳,还要尽可能保证声线平稳:“我这个人又倔又念旧,别说只有两个月不见,就算再给我两年,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是不可能变。” 汤姆本来是好心张罗,冷不防被对方噎了这一下。他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倒是颇为愉悦地眯起了眼,苍白的指尖卷着未来得及打理而有些过长的发尾,跟着屋子里回荡的曲调低声哼唱。 和胖老板轻快的调子不同,少年的声线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低沉,隐约夹杂斯莱特林代代相传的优雅,一个个音符如同一片片腌渍在蜂蜜中的柠檬一样粘连,怀念、感伤、缠绵悱恻。 哈利可以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听绿袖子。 胖老板的手艺正像被推荐的那样出色,哈利将意大利面一圈圈绕在叉子上,绕啊绕啊就把自己也绕了进去。 多愁善感的情绪不适合一个格兰芬多,可一旦度过了见面最初的惊喜和混乱,如同涨潮的浪水从海滩褪去,海滩乍看来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在看不见的地方留下零零散散的痕迹。 那些让人觉得陌生的东西不是一尘不染的龙皮短靴、价格不菲的丝绸衬衫、裁剪合宜的毛呢斗篷或者亮闪闪的雕花银搭扣,而是面前这个人愈发无可挑剔的礼仪、身居高位者的气势、不容人置喙的语气以及下意识拉远的距离。 两个月、六十四天,也不过分别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哈利·波特还留在原地,可他等的人已经向前走了。 之后的气氛不可避免的有些压抑,哈利借口自己不习惯在正式的餐厅里吃饭,拘谨地舀起淋满覆盆子果酱的布丁。 二人一时无话,此时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短T恤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男人应该是这里的熟客,胖老板笑呵呵地与他打了招呼,将一卷通心粉丢进锅里,转身拧开橱子上的收音机。 收音机年头有些久,滋啦啦的电流声响了半天,之后才传出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最开始是战事播报,被胖老板调了几个波段,换成轻快的华尔兹。汤姆把自己那份水果塔推给哈利,拿了勺子搅拌咖啡,左手支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没有飞路网、猫头鹰和双面镜也可以传递消息,这就是麻瓜的智慧了。”他轻声感慨,“记得小时候住在孤儿院里,安东尼差不多每晚都要在睡前祈祷中额外说一句,希望能有人捐赠一台旧收音机。” “呵,当初嬷嬷可没少因此责骂他。不过艾米说的没错,自神子的血流尽后,上帝就不再在乎人类的死活了。”哈利也想起那些使人哭笑不得的琐事,语气里多了几分怀念,“我一直以为你宁可把过去的事锁在回忆里,但现在看来或许是我错了。” “是啊是啊——”汤姆拖长了调子,夸张地耸耸肩,“你对我的判断难得有精准的时候。” 哈利叼着杯子里的麦秆,学着对方的样子扬起眉毛,心里难免不忿。好在虽然中间有些偏差,但熟悉的少年终于重新回到面前,让他很是松了口气。 “那还真是抱歉。”他用力戳着手下的布丁,将那团东西扎得看不出原形,“我原本忧心格林德沃的思想太偏激,幸好你没有变成那种把麻瓜看作二等人的糊涂虫。” “蠢话。别忘记我和你一样,都是在麻瓜中长大的。”汤姆看着白瓷的咖啡杯出神,“我从来不讨厌麻瓜,只是憎恨这场战争。” “我不明白,”哈利说,“如果你真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厌恶战争,又为何要去作幕后的推手?” “难道要我像你一样,一边口口声声宣扬和平与纯善,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份罪恶继续下去?我推动战争,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亲手终结它。既然我有力量,那么有什么理由不用这份力量达成心愿?如果一小部分人的死亡能换来更大的利益,那这死亡自然也是神圣的。” -- 第149页 哈利捧着马克杯不说话,把麦秆咬的全是牙印。 这是他们无法互相认同的地方,或许并非最根本、却是最直接的矛盾所在——在汤姆眼中,死亡可以意味着很多东西,但在哈利的观念里,死就是死。 跟在汤姆身后走出餐馆,哈利知道这场谈话到这里已经是终局,却忍不住要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 “你不会再改主意了吗?” “是。” “哪怕将有一日因此与我为敌?” “哈利,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离开城堡到我身边。”汤姆平静地说,原本是冷硬的目光被门缝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浸泡着,仿佛多了几分柔软与忧郁,“你和我——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爱好、性格、逻辑……各种方面林林总总存在太多差异,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你,也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尝试,这没有意义。” “我永远不会支持你。” “我知道。” “……记得小心格林德沃……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有天分同样有才华,却把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想得太无能,这样的野心家就好像厉火,总有一日要将他的敌人连着自己一同焚尽。” “放心,不过各取所需而已,我知道如何拿到自己想要的。” “喂,汤姆——” 汤姆比哈利高出半个头,腿长自然也走得快些,两人之间逐渐拉开几米距离,哈利下意识叫住前面的人,等对方脚步停下才觉出自己太鲁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缠着他问我们以后是否还会见面? 可见不见又有什么两样? “别用那个吸血鬼葛朗台的名字叫我,那麻瓜简直让我恶心!” 他没再费心思掩藏自己的憎恶,冰冷黏腻的口吻像一条真正的蛇。 他说:“我是伏地魔。” 汤姆——伏地魔最后看了少年一眼,挥动他的魔杖,幻影移形。 哈利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对方消失在眼前,昂起头靠在砖墙上,忽然想吹个口哨,但从唇间发出的只是有气无力的气音。 你是伏地魔吗?那么我的汤姆在哪里? 头顶的山毛榉枝叶稀疏,纯白色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抬起手腕遮挡;小教堂里有人在弹琴,隐约传出童声合唱的弥撒曲。 ……求你救他们脱离狮口;别让地狱吞噬了他们,别让他们堕入幽冥…… -------------------- 作者有话要说: *Domine Jesu:圣主耶稣,此处并非人称代词,而是莫扎特《安魂曲》中《奉献经》第一部 分的名称。 *绿袖子:传统英格兰民歌,暴君爱慕民女的传说呢XD其实还蛮不错,感兴趣的自己搜一下,小蓝就不再额外附赠音频了。 (总觉得最后一句唱词有隐喻的我脑洞简直补不上_(:зゝ∠)_) 第67章 Deep of Memory 虽然对这次会面的结果早有准备,但真正被对方拒绝的时候,也无可避免会感到难过。 哈利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沿着泰晤士河一路朝下游走,与汤姆幼年相遇至今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如同一部未经润色的默片,不寻常的故事混杂着荒诞的幽默,演着演着就到了终场。 这也正是哈利·波特所无法理解的事情。身为格兰芬多的少年人一直深信“爱”所具有的力量,他无意将此看作什么制胜的法宝,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汤姆能够在二人依旧被纽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同时,仍对即将降临的决裂无动于衷呢? 恼人的心事让哈利忽视了周围的环境,等他察觉到自己走出太远时,徒步返回破釜酒吧已经成了一项挑战。 即便在练习了这么多年徒手施放魔法的现在,哈利也无法做到不借助魔杖使用幻影移形。绿眼睛少年一边寻找最近的公交站,一边小心避让匆匆走过的行人,十分明智的放弃了举高魔杖呼唤骑士公共汽车的愚蠢举动。 哦,见鬼,谁来告诉他如果没有随身携带麻瓜货币该怎么办? 他什么时候也染上了那些“真正的”巫师的恶习? 会不会有好心人愿意出借五先令? 哈利站在车站背风的地方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绝望的意识到钱包内除了一堆铜纳特和孤零零几个银西可外,没有任何英镑或先令存在的迹象。 因为午饭钱也是由汤姆支付,所以才会直到真正要用到钱时才发觉这个要命的问题。 正当哈利已经放弃从一堆铜币里翻出一个异类的无用行为,准备利用混淆咒逃票时,指尖隔着布料碰到某个硬物扁平的边缘。他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果然抓出几枚硬币。 少年捏着神奇出现在外套里的五先令,这辈子第一回 逃票上了公共汽车。 回到破釜酒吧时已经是傍晚,酒红色的半个夕阳将坠不坠的挂在街道尽头。哈利找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子坐下,圆脸的男招待快步走到桌边,向他推荐当晚的菜单。 酒吧里像哈利这个年纪的常客不多,他也因此和这个性子跳脱的年轻人混得很熟,可惜哈利今天没心情帮对方捧场,整个人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叫了吃惯的晚餐。 “……猪肉炖土豆、南瓜汁……不试一试炖豆子吗?这可是老约翰最拿手的私房菜。” “今天就不用了,多谢。” -- 第150页 “噢,瞧瞧我这记性。”青年人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脑门,“你刚从帕丁顿回来吧?要知道有名气的巫师十个里有八个难相处,所以就算在亚当斯先生那里吃了白眼也不用太沮丧。” 哈利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被提及,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汤姆也误会的够彻底,像他这种不起眼的小巫师,哪里会与有名气的巫师产生交集呢?而他还没走出伦敦,想见的人就自己找来了。不过尚未从低谷期走出的少年懒得纠正这种错误认知,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手指摆弄着装柠檬水的杯子,让厚底玻璃杯在原木上磕出一连串响动。 ******************************************************** 哪怕有邓布利多作保,哈利也不能在学期内从霍格沃茨缺席太久,尤其是他还有一场O.W.Ls考试要应付。 好在他出发时恰巧遇上周末,只需要赶在被教授当众点名之前补上缺漏的作业,再花些精力应付舍友们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因为约定时间的一点小误会,他甚至用不上特意拜托邓布利多为自己准备的假条。 哈利从独眼女巫背后的密道里溜进城堡,踩着点走进变形教室,低声向同桌的迪伦借课本。 讲台上瘦高的巫师不意外瞧见了后排的情况,这位老人举起手臂,愉快的挥动魔杖,在魔杖尖上喷出明亮的火花,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年轻的先生和小姐,把课本翻到第九单元,这节课我们要学习动物变形……” 晚饭后哈利劝走了好奇他周末去向的迪伦,独自来到格兰芬多的院长办公室。当然,在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他平安返回城堡的现在,他并不需要特意来销假,可哈利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见一见他的教授。 木门被推开时,邓布利多正坐在书桌后面读一份报纸,壁炉里的火苗舔舐着石砌的炉膛,温暖的火光映在他红褐色长发和侧脸上,就连折断的鼻梁也显得不那样突兀。 哈利恍惚间觉得老人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久到已经成为了城堡的一部分。 而当年长的巫师开口说话时,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噢,哈利,我还以为要等到明天才能看见你,毕竟是年轻人——”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镜片边缘闪过一道明亮的反光,“和小汤姆的约会怎么样?” “不糟糕……我想它不算很糟,可也算不上好。中间发生了一些事,他先走了。” “早回来也不坏,至少不需要特意找其他教授请假。” “是啊,能赶上课程总是好的。”哈利抓抓脑袋,在老人变出的扶手椅上坐下来,“您也订了《预言家日报》吗?” “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九成巫师都在订阅《预言家日报》。这份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报纸,我早餐的时候没来得及看完。” “您不觉得这上面的部分报道有些,嗯,夸大其词?” 哈利知道自己不该在其他人的业余爱好上置喙,但经过上辈子的事,他很难对这份报纸抱持好感。 “期刊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抛开一些小瑕疵并给予公允的评价,《预言家日报》不失为一份出色的刊物。”邓布利多兴致勃勃地翻看报纸,将它折到生活版,“没有比这更方便的途径,让我们及时得知来自巫师界各个角落的讯息,还有各种美味的食谱和便利的小窍门——比如如何用缎带绑出美观的蝴蝶结。” 哈利不置可否,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教授的长胡须上。 在他发呆的时候,邓布利多已经读完生活版上的小贴士,重新将报纸翻回首版。 “……不过你或许会对头版的新闻感兴趣:魔咒大师本杰明·亚当斯昨天傍晚被邻居发现死在家中,这位寡居的巫师在地下室违规饲养如尼纹蛇,魔法部的调查员撬开地下室时,那条如尼纹蛇已经把自己撕成了碎片,其中一个蛇头还挂在他的手掌上。” “您是在怀疑汤姆吗?” 少年的舌头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跳起来尖锐的诘问,几乎无法克制自己对老人发脾气的冲动。可是哪怕本人再想否认,他的心脏确实因为对方的发言而紧缩,直到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头版头条,见到魔法部确定的死亡时间时才松了口气。 “其实我无意批驳您对汤姆,或者说,您对圣徒的偏见。”哈利放下手中的报纸,按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直视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但27日上午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回去曾经生活的孤儿院,还一起吃了午饭……我不敢说自己精通大脑封闭术,可练习这么久多少有部分基础,即便是因为面对汤姆而放松警惕,也不可能被凭空塞进这么大一段捏造出的记忆却一无所觉。” “我知道这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发言,只是希望你能提防里德尔先生。”邓布利多将少年的表现收归眼底,没有再提新闻的事,抬手抚摸着福克斯头顶的金红色翎羽,“请谨记,波特先生,你和里德尔先生已经不再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了。” 与邓布利多的谈话令人沮丧,可一旦理智回归,却不难理解老人的做法。哈利愿意对自己的恋人付出信任,但无法要求其他人做出同样的决定,更不用说心思缜密的白巫师。 ——毕竟汤姆的表现确实容易惹人误解。 少年在心里安慰自己,慢吞吞地爬上格兰芬多塔楼。 -- 第151页 说出从迪伦那里得来的口令,胖夫人摇着扇子朝一旁移开,休息室里的灯光从洞口透出,在对面的墙壁上映出圆形的影子。如同被钝器猛地砸中头顶,哈利脑中轰然一响,飞快闪过零散的画面,意大利餐馆门缝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以及那一首清唱的弥撒曲。 他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初春的时节尚有些凉意,却在背后渗出一层薄汗。 昨天应当是……周日吧? ****************************************** 哈利在有求必应屋找到了阿西娜。 如果你被专业性问题所困扰,拉文克劳无疑是最好也最可靠的帮手。 不过最近某个拉文克劳正被过于热情的长辈所困扰,直接导致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善,连坎蒂丝都被牵连受了无妄之灾。 直面一个脾气恶劣的拉文克劳绝对是件富有挑战性的举措,哪怕是以勇气著称的格兰芬多都忍不住想要退缩。 “阿西娜,我想拜托你……咳,我是说,你有没有记忆魔法方面的专业书籍?” 阿西娜从手中捧着的大部头里分出一些注意给这个神秘消失了两天的家伙,确定后者是真正需要帮助而不是格兰芬多劣质的玩笑后,她冷着脸挥动魔杖,书架上几本重量可观的典藏本像游走球一样先后朝男孩子的脑袋砸过去。 哈利此刻充分发挥了一个优秀找球手应有的素质,眼疾手快地接住那些书,避免了被砸出满头包的命运。 坎蒂丝正在长桌旁整理汤姆留下的笔记,她整个月都在抽时间做这项工作,希望找机会将这些资料物归原主。被房间另一头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少女从手头的工作中抬起头,欣慰地露出笑容。 “这几天阿西娜情绪一直很低落,”她说,“不过现在看起来活泼多了,哈利十分擅长安慰人呢。” 不,其实他并没有想要安慰谁……算了。 哈利抱着沉甸甸的一堆书走到工作台后方,对着墙壁在脑海中构想自己需要一间额外的房间。 一道简洁的木门出现在少年面前,将左右两幅一人多高的油画挤到两旁,门上还钉着刻有哈利名字的铜牌。这种独立的隔间可以从内部上锁,当汤姆或阿西娜需要绝对不被打扰的环境时偶尔会用到,而现在他正亟需私人空间。 阿西娜挑选参考书的眼界极高,能入她眼的书一本比一本艰涩难懂,即使哈利之前有大脑封闭术的基础,理解起来也颇为吃力。 与记忆相关的魔法需要使用到咒语的不多,对魔力同样没有特殊的要求,更大一部分是凭借巫师本身对记忆的领悟来控制——例如大脑封闭术——也正因为如此,大大增加了修习的难度。 哈利闭上眼,尝试着像书中描写的那样让自己的意识沉入脑海深处,将记忆想象成两侧竖立着许多道木门的回廊。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但哈利专注的程度也前所未有。或许这是格兰芬多共有的特点,如果一头狮子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并专心于此,他很难不成功。 在经历了数不清多少次的失败后,哈利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长的灰色走廊上,两旁整齐排列着浅色的窄小木门。这些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扣出来般别无二致。 少年讶异地打量这个空间,走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在木门中央与视线齐平的位置找到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的一串数字: 19380901 他推开这扇门,下一刻已经站在国王十字车站,四周人声鼎沸,瘦小的男孩拎着起了毛边的旧行李箱,随着人潮兴高采烈地大步走向霍格沃茨特快。 意识到自己进入到有关开学日的记忆,哈利忍不住在站台上驻足,寻找汤姆的身影,而在脚步停顿的同时,他重新回到了走廊上。 ——五年前的哈利,并没有关于这个动作的记忆。 哈利怀念地看了看面前的木门,随后从门口退开,数着那串数字代表的日期朝前走。差不多走到1942年末的位置时,他不小心撞到右手边一扇未关紧的门,门缝里传出的暧昧呻.吟让他瞬间就涨红了脸。 梅林啊,这可真是…… 尽管在那一晚哈利表现的勇气十足,但不代表他同样用勇气在事后一遍遍“回味”。 少年几乎是用逃的从门前离开,不过只跑出十几英尺,便发现这条长廊已经到了尽头,2月28日的木门右侧被漆黑的浓雾笼罩,走不进也看不透。 左手边的门后关着27日的记忆,在它们对面,2月26日那扇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似乎随时可能被黑雾吞噬。 哈利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被雾气侵蚀的门让他莫名的感觉不舒适,而且26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于是决定还是先查看左侧的房间。 这些封存着记忆的木门被打开后,并不会将当日的情景事无巨细的呈现出来,毕竟没有人能记住每一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和每一个眼神,记忆回廊也只是把本人还记得的片段分门别类归置整齐。 代表27日的门扇被打开后,哈利不意外见到自己与汤姆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后者正在点餐,年轻的女招待红着脸从他面前跑走,简易厨房里的胖厨师哼着曲调轻快的民歌。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天气不算很好,但在乌云的间隙中偶尔能漏下些阳光;屋顶白炽灯的暖黄色灯光笼罩了整个店面,体积小巧的餐馆中充斥着家的气息,平和又安逸。 -- 第152页 之后的事情全部按照它应该是的那样发展,哈利与汤姆并肩走到高大的山毛榉下,再一次听着对方硬邦邦的说那些伤人的话。眼前所见一切全部与真实的世界无异,唯有阴云遍布的天空显得格外呆板,像一块涂满油彩的画布。 他猛地扬起头,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遍布蛛网状裂隙,那些灰色的阴霾和夹杂其间的明亮光芒自天顶片片剥落,乌云之后,是如烈火般燃烧了半个天际的火红色晚霞。 哈利又一次被逐出记忆的世界,眼前正对着门上用细线条雕刻的日期,末位数字7的线条忽然如活物一般游动起来,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伸直又弯折,片刻后重现在原本位置的,赫然是一个6字。 哈利有片刻怔忪,他下意识转身望向那扇隐没在雾气中的门,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没,想要仔细思量时却已经没了影踪。 “……哈利……”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女孩子柔和的声音悉悉索索响在耳畔,又仿佛相隔千山万水。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丢进一颗石子,转瞬间激起层层涟漪,眼前的长廊逐渐变得模糊,当视线重归平静,他依旧坐在单独的隔间里,桌面上摊着那本《记忆的秘密》。 门外传来坎蒂丝的声音:“还在看书吗,哈利?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在宵禁前回去。” 哈利含糊的应了一声,伸手合起面前的文献。 格兰芬多的休息室直到宵禁前一刻依旧热闹非凡,哈利在角落里找到了安东尼,壮实的大块头正对着一份羊皮纸下笔如飞的——抄论文。 这篇论述中世纪巫师被迫害问题的论文是明天一早要上交的魔法史作业,哈利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旁观对方苦大仇深的量羊皮纸,很高兴自己上周就已经完成了它。 迪伦抓着个苹果从楼上下来,凑到近前和哈利一起围观,一边啃苹果一边对辛勤的蜜蜂安东尼指指点点:“我说,像你这样全篇照搬的话会被发现吧?” 安东尼用牙齿啃咬羽毛笔的尾巴,苦恼地抓耳挠腮:“现在哪里还有时间从头写一篇十五英寸的论文?反正魔法史论文大同小异,只要颠倒一下段落顺序再改动几句话,宾斯教授不会注意到的。”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抄袭论文被发现,被罚重写一篇二十四英寸的论文——嘿,小心点,哈利。” “抱歉,我先回去睡了。”哈利捡起被他撞掉的几本书,歉意地耸耸肩,转身朝寝室走去。 迪伦在他身后与安东尼小声议论着室友的异常,哈利却没什么心思听他们闲聊。 他大概猜到那段记忆是怎么回事了,但今天实在太晚,寝室里人又太多,所以还是等明天晚上……不然等到周末吧,毕竟那时候时间比较充裕,如果发生了什么也能有个准备。 ***************************************************** 他又站到了那道灰色走廊上。 之前被雾气萦绕的、紧闭的门扉此刻打开了一条缝隙,门缝中有微弱的光芒透出,如同潘多拉手中的魔盒,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哈利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则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他朝那扇门走去。 当理智重新掌控身体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人行道边缘的长椅上,面对着陌生的街道。 这是极容易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状况,但因为记忆的回放,哈利脑子里也自动重复着“他”的思绪。 昨天分别时自己确实太冲动,毕竟两人的观念不同,硬要达成一个共识恐怕是强人所难。好在两人约好了要在中午一起吃便饭,依汤姆的脾气,即使前一日不欢而散,应该也不会爽约。 见面时再认真道歉好了。 哈利早早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候,叼着街边小推车上买来的炸甜甜圈打发无所事事的时间,又拿出勒梅先生赠予的指南针把玩。 “为我指出汤姆·里德尔的方向。”他敲了敲指南针扁平的边缘,含混不清的念。 眼前再次出现细细的红线,哈利盯着那条若有似无的线发了会儿呆,决定找过去给对方一个惊喜。汤姆昨天晚上没有回旅馆,即使他知道对方能照顾自己,也难免有些担心,反正帕丁顿只有这么大,用上疾行咒,不过半小时就能轻松穿过整个城市。 一刻钟后,哈利惊讶地站在魔咒大师亚当斯的住所前,眼睁睁看着红线延伸进郁金香盛开的庭院里。 看起来这位魔咒大师对圣徒而言应该相当重要,哈利想,所以才值得汤姆在谈判破裂之后也要再次尝试拉拢他。 绿眼睛的小狮子用了一分钟时间考虑是否要私闯民宅,不过希望看到汤姆谈判时帅气模样的期待心情占了上风。往自己头上丢了几个忽略咒,哈利沿着红线指示的方向走进院子。 但他很快发现那条红线诡异的一路绕过正门和墙壁,最后停在屋后一片空地上,而这里只有地窖的活板门。 总不可能是在探讨如何用咒语保存卷心菜吧? 好奇心是格兰芬多们动力的源泉,作为一个真正的狮院人,活了两世的哈利自然不能免俗。他在身上补了几层幻身咒与羽毛脚咒,打开活板门轻手轻脚的走下去。 地下室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落针可闻,哈利四下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甚至都要以为勒梅的指南针出了故障。 直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嘶嘶声,他才发现柱子后还有一个隔间。 -- 第153页 【……做得好,我可爱的女士。】 蛇? 哈利的心脏跳的很快,他屏住呼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 转过木制的柱子,隔间中的图景映入眼帘:汤姆背对他站在房间中央,脚下躺着一个褐色短发的中年男子,后者手腕被一条如尼纹蛇咬住,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哈利脚底踉跄了一下,踢歪了摆放在墙角的瓶子。 汤姆猛地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眼中是锐利的杀意。 但很快,这份杀意便从他眼中散去。 【……哈利?】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差点跳起来,他往后退了一大步,眼角扫到滚落在一捆麻绳边的魔杖——它的主人现在是一具尸体了——他飞快地抓起那根魔杖,指向朝自己这边走来的人。 “障碍重重——幻影移形!” 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幻,哈利放下魔杖,像在噩梦中惊醒那样大口喘着气,与寄存在破釜酒吧房间中的福克斯大眼瞪小眼。 “好吧,我又做了件蠢事,福克斯。”他低声嘟囔,随手把抢来的魔杖丢在床上,“格兰芬多的冲动和鲁莽恐怕要伴随我一辈子了。” 凤凰短促的叫了一声,也听不出是赞同还是疑惑。 少年撇撇嘴,也把自己丢上了床。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这个混蛋——” 他负气的话还没喊完,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炸响,房间里多出了第二个人。 在那个身影出现在房内的同时,哈利已经从床上跳起来,警惕地抓起魔杖与来人对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秘密。”汤姆轻快地回答。 哈利闭了闭眼。 “很好。”他说,“我不管你如何得知我的行踪,但我希望不受欢迎的客人能从属于我的房间里离开。” “至少让我把话说完?恋人之间是不应当存在误会的,哈利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是有底线的,汤姆。”哈利一字一顿的说,每个字出口时都在舌尖上带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我的关系不会因身处不同的立场而动摇,或许是我错了。” “……你真这么想,哈利?” 僵硬的气氛迅速在窄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蹲在椅背上的凤凰长鸣一声,飞过来用翅膀扑打不速之客的头脸。 “别担心,福克斯,我们不是在吵架。”哈利拦住暴躁的凤凰,轻声安抚它,“你先去柜子上睡一下,等我处理好这件事,就带你去对角巷逛街。” 福克斯显然不满哈利这种敷衍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在他手指上啄了一口发泄愤懑,飞回柜顶把脑袋严严实实捂进翅膀下,真打算睡觉了。 看到哈利的举动,汤姆的眼睛亮了亮,紧握住魔杖的手指也舒展开。 “我知道,你只是生气了——我没想让你看到那种肮脏的事,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柔声解释,眼中满是期待,“所以哈利会原谅我的,对吗?” 哈利像初次见面一样用陌生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 他说:“我真后悔遇见你。” 因这一句话,汤姆的唇上血色尽褪,衬着原本就苍白的皮肤,愈发像是不见天日的僵尸。哈利将嘴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但丝毫不想为此道歉。 哈利竭力抓住即将飞走的理智,打算劝服对方离开,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两人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否则只会让事情更糟糕罢了。 只是未等开口,一道不祥的绿光击中了他。 他再一次在汤姆面前失去行动能力,额头上传来阵阵刺痛,温热黏稠的液体缓缓流下,所经之处如同滚烫的开水灼伤了肌肤。 “汤姆,你——” 汤姆一步步走到自己的猎物面前,漆黑的瞳孔宛若坚硬的黑玉,倒映出少年惊慌的面容。 “这是黑魔法,哈利,被你所厌恶的、最邪恶的黑魔法……”斯莱特林用指腹抚摸恋人额头上留下的伤疤,如同抚摸雏鸟最柔软的绒毛,声带发出的音节隐隐颤抖,压抑着不可名状的兴奋,“切下我的灵魂寄放于此,它将给予你第二条生命,也成全我的永恒” 汤姆静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缱绻温柔。有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窜上来,哈利想阻止对方疯狂的行为,却因为咒语的力量不得不僵立在原地。 “你会后悔的。”他干涩地说。 黑发的斯莱特林像被毒蜂蛰到般瑟缩了一下,继而面容扭曲的大笑,空气穿过喉咙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粗粝的砂砾划过玻璃,又像是寒鸦凄厉的嘶鸣。 “你摆脱不了我!永远!” 血流进了眼睛里,带起一阵阵的眩晕,眼前的景物在脑中一寸寸扭曲成陆离的光影。哈利几乎要被骨子里透出的冰寒击垮,紧咬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与熟悉而陌生的恋人四目相对,想不顾一切的揍他,又想不顾一切的吻他。 但最后哈利什么也没做,因为在他对面,面露疯狂的少年已经举起了魔杖—— “一忘皆空。” …… 少年从宽大的四柱床上惊醒,赤着脚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到穿衣镜前。 隔壁床上的迪伦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梦呓。哈利看着镜中的自己,颤抖着手指撩起凌乱的额发,露出额头苍白光滑的皮肤。 -- 第154页 “咒法抹除。” 他轻声念诵咒语,移动指尖擦除那层单薄的伪装咒,一如抹掉画布上多余的水粉,拭去一张老照片上积年的浮尘。 随着他的动作,手下的肌肤逐渐显露出凹凸不平的原貌,哈利吐出肺部的浊气,深深凝视曾陪伴自己十八年的闪电型伤疤。 它又回来了……还是说,它一直不曾离开? 哈利难过地弓起脊背,掌心下的镜面光滑而冰冷,镜中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张开手指徒劳的试图遮掩那条经年的伤痕。 他抖动着肩膀,无声地笑起来,笑到浑身抽搐。 “或许你说得对,我们不可能摆脱它……伏地魔。”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小蓝的答疑时间:汤姆究竟对这段记忆做了什么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道视觉误差的题目,一块巧克力切成几份,吃掉一块后还能再拼成完整的巧克力→原因是第二个巧克力有一条边是没有对齐的,只是变化太小看不出来。两个人约定见面的真正时间是27日,哈利其实在26日下午就去帕丁顿找了汤姆,他向破釜酒吧的招待询问魔咒大师的事情也发生在那天下午,所以对方才会知道哈利去过帕丁顿,进而直接提到未曾告知哈利的亚当斯的名字。汤姆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直接删除了哈利曾前往帕丁顿的记忆,为了防止伪装的记忆太多被发现,干脆把这两天的记忆切碎重组,只改动一些不重要的场景,例如旅馆房间的样式和天空的模样,只有在孤儿院的重逢是真正编纂出来的记忆。破绽在于餐馆里开着灯,而周日因为有礼拜,唱诗班不可能在中午练习。) 第68章 Hero 有那么一会儿,哈利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当那种突如其来的濒死感退却,血液继续从心脏泵出,冰冷的四肢逐渐回暖,他又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床边,在矮柜上找到马克杯为自己倒一杯热水,捧着杯子回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在伤疤上重新覆盖一层伪装咒——感谢肖特教授的认真教导,他的魔咒成绩即使达不到汤姆的水准,却也在平均线以上。 当初小天狼星消失在帷幕之后,他的心脏也曾被痛苦和绝望碾轧至几近破碎,可那种恍如天崩地裂的错觉与现在的心情又不同。 汤姆分割灵魂的事实和熟悉的闪电型伤疤给了他太大的冲击,这让他失却了应有的冷静;但在理智重新回归后,哈利不得不承认,事情或许远没有走到绝路,那条伤疤也不应当成为孕育憎恨的诅咒。 既然曾经的救世主能背负仇人留下的印记十八年,那么哈利当然可以带着恋人的灵魂度过另一个十八年,乃至于更漫长的时间。 假使做出这些事的人并非汤姆·里德尔,并非那个成为了伏地魔的汤姆·里德尔;又或者,汤姆在他身上使用的是另一种黑魔法,他是否依旧会抱有同样的态度?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那些沉甸甸堵在胸腔里的负面情绪仅仅是迁怒,迁怒这个与黑魔王使用了相同魔法的人,而他真正憎恨的,是六十年后的伏地魔。 没错,哈利有理由责难汤姆,但理由绝不是因为后者在他脸上添了条丑陋的伤疤,甚至不是因为对方将他制作成了一个魂器。 魂器的事情只是自负的年轻巫师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误入歧途,真正能被称为罪孽的是杀戮。那个少年夺走了一条生命,并且显然不打算为此忏悔。 哈利下意识把杯子捧到嘴边,才发现杯中的温水已经冷透了。他就着杯沿浅啜了一口,躺回床上用枕头蒙住了脸。 他不可能真正斩断二人间的羁绊,哪怕嘴上说了再多决绝的话,但只要想到有一天必须与对方为敌,胸腔里的某一处就会隐隐作痛……一旦事情牵涉到真正无法放弃的东西,就连自诩正义的格兰芬多也变得自私。 可是汤姆呢?在斯莱特林的天平上,恋人与力量究竟孰轻孰重? 这种念头实在蠢毙了,但哈利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十六年前,他因为魔法的失误来到不属于自己的时间,孤注一掷赌上一个格兰芬多全部的勇气,试图将一个灵魂从泥淖中拉回;而之后发生的一切,让他一度认为付出的努力有了成效,怀抱感激的心情珍惜这次仿佛命中注定的相逢。如今盘踞在额头上的伤疤却仿佛命运咧开嘴,以其对人类最大的恶意,嘲笑少年人天真的妄想。 他神经质地摸索到右手腕上的肌肤,用力扣紧直到连甲床都泛起白垩的色泽。 如果至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将命运推上既定的轨迹,所有的努力也都被证明没有意义,那么是否连哈利·波特本身也是多余的一个? 明明最重要的东西还在目光可及之处,可他却感觉自己即将失去它了——黑暗中他甚至清楚的看到有什么自手心缓缓流泻,纵使竭力握紧手指也无法挽留。 ********************************************************** 一夜失眠最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第二天清早甫一起床,哈利就被隔壁床的迪伦用手指着脸,夸张地大喊大叫—— “嘿伙计,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瞧这模样……安东尼,快过来看看这个,他简直像是被人狠揍了两拳!” “我说你不至于吧,当真有这么严重?”哈利半信半疑地问,揉着干涩的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朝穿衣镜的方向走。 -- 第155页 而当他从镜子里见到那个带着两只硕大黑眼圈、脸色难看的家伙之后,哈利不得不承认,迪伦在遣词调句方面其实相当……有天分。 “梅林啊……” 就连哈利自己也忍不住犯愁,下意识抬手扶了扶额角,完全无法想象如何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上课。 双眼放空的呆愣了片刻,他猛地一拍脑门,以面对飞贼时无与伦比的速度扑向床头的矮柜,接着便是一阵翻找,最后从一件旧毛线衣里取出一本卷了边的咒语书,书本封皮上甚至还有一滩褐色的油渍。 迪伦好奇地凑上前,拖着只套了一条袖子的衬衫,越过他的肩膀往前看。 “让我看看……《一千种家庭实用魔法》?!嗳,哈利,你的爱好还真是——我还以为只有我妈妈才会在床头放这种书。” “可如果没有那个愿意细心照顾你的人,你就只能自己学着做这些了,”哈利将指尖压在纸上,低着头飞快地浏览目录,“而且不可否认,这上面许多咒语都很有用……109页,‘失眠者与家庭主妇的福音:简易遮瑕咒,让你在新的一天里容光焕发’,就是这个了!” 鉴于第一堂课前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哈利把咒语从头到尾读了几遍,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又挥舞魔杖做了几次练习,便对着镜子朝自己脸上丢咒语。 魔法的神奇之处正在于,它们总是可以恰到好处的解决问题。 “哇哦,真难相信你是第一次干这个,它看起来不错极了。”迪伦难掩惊讶地对着哈利左看右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可以发誓,现在绝对没人相信你三分钟前还憔悴的像个病人,那么余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要在宾斯教授的课堂上睡着——”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两个男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即便是在这几个格兰芬多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听完一整堂魔法史的先例。 那就没必要特意破例一次了,哈利不无轻松地想,而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冲进盥洗室洗漱,换下睡衣与迪伦一起下楼。 遮瑕咒可以掩饰黑眼圈和黯淡的肤色,却没有办法真正让人精力充沛,哈利在接连不断的哈欠中吃完早饭,恹恹地在魔法史教室最后排找到位置,把两个人背包里的全部教材都摞上桌面。 宾斯教授从黑板里飘出来时,哈利只是迷迷糊糊记得自己看见一片朦胧的白影;而当这位教授开始用毫无起伏的刻板声调回溯历史,造成的效果简直堪比最强效的催眠咒。 直到临下课前,哈利才被同样睡眼惺忪的迪伦拍醒,宾斯教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述与第一部 巫师法相关的趣闻——虽然大部分学生都不认为它们富有趣味。 下午是和赫奇帕奇合堂的黑魔法防御课,哈利本已经做好了因为魔法失误而被梅乐思教授训斥的准备,但最后真正完成这一壮举的反而是坎蒂丝。 栗色长发的少女整个下午一直显得心神不宁,并为此被脾气暴躁的梅乐思教授扣去獾院五颗宝石;而这种糟糕的状态在自由练习时间体现得更为突出,她不慎将失败的狼人检测咒打到同组的赫奇帕奇身上,让后者长出了满身黑毛。 梅乐思教授气得整张脸通红,随便点了一个近旁的学生陪倒霉的受害者去校医室,又额外扣了赫奇帕奇十五分——相信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想扣赫奇帕奇一百五十分。 “我说那家伙是怎么了?”迪伦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哈利的肋骨,奇怪地问,“她不会打算让梅乐思教授用一节课把赫奇帕奇的宝石扣光吧?” “我不知道……”哈利说,难以抑制地接了个哈欠,“可是她的状态很让人担心,或许我应该在下课后去找她聊一聊……” “见鬼,你这家伙的状态可比莫德斯特还要糟糕得多了!”迪伦看起来几乎想抓着自己哥们儿的肩膀晃上两晃,“现在你亟待解决的问题,不是如何为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少女引导方向,而是怎样得到几小时的高质量睡眠!” 事实上哈利没有太多时间安抚躁动的瞌睡虫,因事在球队训练中缺席三天后,找球手惊恐的发觉训练的繁重程度似乎比从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一个好的魁地奇队长有义务排满队员所有的闲暇时间——如果说从前还只是把这句话当作伍德的玩笑,现如今哈利便对此有了更深层面的领悟。 哈利今晚所要面对的是地狱模式的找球手练习。布鲁姆在一大袋塑料球上施了魔法,让它们像费力拔烟火那样“嗖嗖嘭”的在球场上空飞来飞去,可怜的找球手必须从数十个规格完全相同球体中找到金色的那个,还要分出一半精力用来防止自己发生因为疲劳过度而从扫帚上摔下、进而拧断脖子的惨剧。 半小时后,面对数次在高空上演惊魂一刻的哈利,即便是继承了查理斯压榨队员思想之真髓的布鲁姆,也不得不提前放这位在扫帚上梦游的找球手回去休息。 哈利拖着步子朝格兰芬多塔进发,半路上又想起下午时坎蒂丝的异常,左思右想实在放心不下,于是脚下一转,拐上另一条走廊。 ——熬夜会影响智力,这句话并非全然没道理。 站在有求必应屋门外的走廊上,哈利苦大仇深地瞪着门上显现出的铭文。 很好,他已经来了这里,那么坎蒂丝应该在哪里? -- 第156页 虽然已经习惯了将有求必应屋当作碰头的地点,但没有规定说几个人的所有闲暇时间都要在这里度过。如果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空房间,哈利认为自己剩余的体力已经不足以在与瞌睡虫的斗争中再度获胜。 好在幸运女神总是站在哈利·波特身后。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赫奇帕奇正陷在沙发里,拧着手指发呆,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身后。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拧开了盖子的大肚玻璃罐,内里满满盛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水果糖甜蜜的味道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被锁舌弹开的声音惊醒,坎蒂丝眨眨眼,大约是没想到哈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过女孩子很快从不正常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转而热情地招呼他。 “这是蜂蜜公爵新推出的果汁夹心糖,”她把糖果罐朝门口的方向推了推,语气轻快地说,“哈利要不要尝试一下?” 哈利慢了一拍才点头,从玻璃罐里拣出一颗橘色的糖果丢进口中。因为缺乏睡眠而格外不灵光的大脑无法很好地处理目前的情况:坎蒂丝表现的十分正常,正常得就好像下午的黑魔法防御课上发生的骚乱和刚才推开门时看到的景象都是他自己眼花。 浪费了差不多一块糖的时间,哈利都没有想出一个足够恰当的方式切入话题,反而是坎蒂丝撑着扶手将上半身前倾,关切询问朋友的近况。 “你看起来不太好,又和汤姆闹了不愉快吗?”她问。 哈利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或许哈利可以烦恼的事情很多,但如果能让你露出像这样迷惘的神情,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汤姆。” “好吧。”少年接受了对方的解释,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来,颇有些感慨地拍了拍身后皮革的靠背,“不过我从前可不觉得你有这么……目光如炬。” “噢,要知道,在一个人心情不佳时,就格外容易对另一颗受伤的心感同身受。”赫奇帕奇难得用了幽默的比方,可惜此时在场两人都不是很有开怀大笑的心情。 “你遇到了什么事?”哈利尽可能保守地发问,希望不要踩到危险的红线。 坎蒂丝像被人掐住嗓子似的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她朝后倒在沙发上,机械地将手指交叉再放开。 “没什么……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了,瞧,我只是收到了一封信。”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卷成团的白纸,鉴于地上还有更多一模一样的纸团,如果不是被对方特意递到面前,哈利说不定会把它当作可燃垃圾。 哈利并没有去接那封信。 “是亚度?”他坐在位置上问,迎上对方诧异的目光又连连摆手,“别惊讶,我只是觉得会在这种时候给你写信的人不多……原谅我的多嘴,但在那件事之后,你们还没有和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坎蒂丝只是无奈地摊开手,露出一个苦笑:“很难,他一直无法原谅我当初执意收留托马斯……好消息是在这一点上,我们无疑达成了共识。” “别苛责自己,那并不是你的错。而且如果当初——”哈利不小心咬住舌头,皱着眉头停顿了一下,于是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又被咽了回去。 谁能断言格兰芬多一定不是懦夫?否则他为何宁可用各种拙劣的借口帮汤姆遮掩,也没有勇气说实话? 哈利不知道直觉敏锐的赫奇帕奇到底有没有看穿他的隐瞒,只是坎蒂丝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无论达努山谷的惨剧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对她而言都不是一个适合再次拿出来讨论的话题。 “你知道我甚至没有过完圣诞假期就回到学校来了。”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去年的圣诞节格外冷,窗外的屋檐上挂了成串的冰凌,哪怕往壁炉里加再多炭火也依旧冻得发抖。亚度一早就躲去了勒梅先生家,我去找过他,不过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恐怕我们两个都没有准备好与对方见面,好在他还愿意给我这个糟糕的堂姐写信。” “别担心,你们毕竟流着相同的血,或许这需要时间,可他总会原谅你。” “那么如果我们没有时间了呢?”坎蒂丝低垂着眼,用手指将那封信一点点抹平,“我的伯父们在麻瓜世界的战斗中牺牲了,我不知道亚度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他想要回到里昂加入游击队,现在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我。” 哈利一时哑然,作为当年在场的几人之一,他比任何人都更理解坎蒂丝的心理,却也因此完全无法想象对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复述这件事。 “……我用了很久思考他的话,也认为自己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你应该理解,作为巫师,我们很难对麻瓜的事情感同身受,但既然我的叔伯们都选择为了国家而献身,我没有理由阻止亚度继承父辈的遗志。而且亚度是个麻瓜,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巫师的山谷。” “如果你这样说,那也不是没有道理。”哈利踌躇的回答。 “道理?”女孩子发出短促而尖锐的笑声,“那么就让那些所谓的大道理都见鬼去吧!亚度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就是不想他去送死又怎样!伯父为什么把他、把一个麻瓜送来巫师这里?为了保护他!而他自己呢?他又是怎样对待伯父的苦心?一整天!我这一整天都在翻来覆去的想要怎么赶回去给那白痴一个一忘皆空——” -- 第157页 坎蒂丝好像哽咽似的抽噎了一下,如同溺水的人那样拼命喘息着,脸颊因为过度激动而涨红,露在长袍外面的手指却苍白的像个死人。她昂起头,疲倦地将手臂压在眼睛上,披散的卷发仿佛干枯的海草。 哈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事实上哈利不擅长安慰任何人,他可以和男孩子们一起插科打诨,或者在必要时用刻薄的言辞对付他的敌人,但开解心结是更精细的工作,需要更多阅历以及语言技巧。不同于大部分格兰芬多的细腻心思让少年善于体谅他人,可惜直到现在,哈利也没有学会如何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像一个斯莱特林那样舌灿莲花。 年轻的赫奇帕奇渐渐从刚才那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垂下手臂,疲倦地看了哈利一眼。 “我很抱歉。”她说,然后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亚度的事情差不多把我搞疯了,可我不应该冲着你尖叫的。” “啊,那个没有关系。”哈利快速地回答,尽全力让句子听起来不那么干巴巴的,“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一些,但假如你需要一个途径发泄压抑的情绪,至少我还可以当一个不错的树洞。” 坎蒂丝露出一个淡到几乎看不出的微笑,不知是因为感激亦或者惊愕于对方的笨拙。 “亚度晚我一年出生。”她向后倚靠进沙发里,目光迷离望着头顶华丽的水晶灯,“今年过年后也满十五岁了,但我每次想起他,还觉得他是那个追在我身后喊着姐姐,要我给他变戏法的小男孩。” “你已经决定不阻止他了?”少年眨了眨迷惑的绿眼睛,不敢置信地追问。 “我不能——我不能阻止这件事。他只是写信来将所做的决定告知,而不是与我商议,一个不称职的堂姐没有权利阻止选择自己道路的弟弟,亚度也不愿意听我的劝告,除非我真的对他用记忆咒。” “呃,那大概是违法的。” “是啊,那当然是违法的。”她轻声说,带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忧伤。 哈利烦恼地揪着耳边乱糟糟的短发,忍不住又从糖果罐里抓了几块夹心糖塞进嘴巴,他认为自己现在急需些额外的糖分,好让自己的大脑重新恢复运作。 “那么换个角度想又怎样?”哈利提醒对方,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亚度不一定就会走你叔伯的老路,毕竟他很勇敢,也很机灵。” “我知道,或许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糟,待到有一日战争结束,亚度也会像当年的祖父那样自战场凯旋,佩戴着英雄的勋章。我只是担心,哈利,一场战役中可以有一千个战士,但只会有一个英雄。” 第69章 Parseltongue 赫奇帕奇往往被大而化之的诟病作“缺少勇气”或者“优柔寡断”,但当你真正认识一个赫奇帕奇,便会叹服于他与生俱来的温和与柔韧。 第二天没有格兰芬多与赫奇帕奇的公共课,哈利只在礼堂里远远望见坎蒂丝几眼。对方系着惯用的浅绿色缎带,身旁有几个相熟的女孩子在热烈的谈论什么;她双手捧着红茶杯,微微侧头倾听。 显而易见,年轻的莫德斯特小姐没有里德尔那种已成为身体一部分的面具或者萨格斯能将情绪都冻结的冷漠,但她擅长在其他人面前遮掩生活留给她的伤口,犹胜过前两者。 魁地奇赛季即将进入白热化,即便布鲁姆再体贴队员也不会允许队内唯一的找球手在这种非常时期连续两天缺席训练。于是当哈利再次在有求必应屋见到坎蒂丝,已经距上次的交谈又隔了一天,栗色长发的少女正伏案忙碌,继续整理汤姆遗留下的研究手记。 ——她差不多要把这份工作做完了。 “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哈利问,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不。如果你问我现在的感受,我会告诉你那糟透了。”坎蒂丝平静地说,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擦过羊皮纸卷曲的边沿,将它们依次捋顺并整齐地夹进本子里,“但生活从不体谅人的心情,事情也不会主动朝好的方向发展。” 意识到坎蒂丝或许已经做好了打算,哈利言行间也少了之前的拘束。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随手翻看对方右手侧已经整理好的手记。 “也就是说……亚度的事情有法子解决了?” “我写了回信给他,说尽所有能说的话。可如果他仍然执意走自己的路……亚度早已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没有谁能全然左右另一个人的人生。” 说这些话时,少女有片刻迷惘。她忽然停下翻动书页的动作,皱紧眉头盯视手指,指腹上因为被纸张刮破而渗出细小的血丝。 哈利难以抑制地回想起那些与黑魔王为敌的时光,他自伟大的白巫师手中接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走上被命运安排的坎坷路途,背负着少年人特有的鲁莽和无所畏惧的勇气——即便伤痕累累,也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 “那么就放手让雏鸟离去吧。”最终他这样说,祖母绿的眼眸因为回忆而闪烁着柔和的光,“外面的世界将教给他所需要的一切,他会成长为一个令人骄傲的男人。” “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坎蒂丝合上手中的本子,透过空气望向遥远而不可知的未来,“只是我的骄傲现在还太稚嫩也太容易受伤——可能这些也没什么不好——人是不能只为逝者活着的,我不知道亚度想要为何事而战,唯独希望神明保佑,让他寻找到足够成为支持的羁绊。” -- 第158页 那双继承自莫德斯特家族的琥珀色眼瞳温暖而明亮,蕴涵着最单纯柔软的期冀。如同春日里浮动在草地上的暖风,夹带着从遥远海上传来的潮气,没来由有种令人心神宁静的魔力。 被某种难以言说的玄妙感触击中,哈利难以抑制地弯起嘴角,低头翻阅手边的笔记。 成为天生的读心者并没有让少女变得古怪或孤僻,相反的,这让她的心思敏感又纤细。因为能看到无法斥逐口端的东西,才更懂得尊重其他人的心情。 ——她是最好的家人和同伴。 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哈利并不想这么早回去休息室,他从书包里拿出前一天写了一半的魔药论文,趴在桌子上开始回忆缓和剂的熬制流程。 “……嚏根草萃取液之后逆时针旋转三周,加入月长石……等一下,斯拉格霍恩教授在课上提到过月长石粉末的作用是什么?”他用笔尖在羊皮纸的空白处戳刺几下,苦恼地搔了搔头发,“我果然还是不擅长这个,如果那两个人在这里——是了,最近似乎很少在这里见到阿西娜?” 他对面坐着的赫奇帕奇隔着桌子递过自己的魔药课本,十分无奈地耸肩:“因为奥列罗先生……你知道的,我猜她把大部分空余时间都用在写回信和拉尔森教授的办公室里,她想要让拉文克劳的院长出面担保,说服那位固执的先生放弃收养她。” 虽然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哈利没法抑制自己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可真是——”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幸灾乐祸,“这可真是,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大概会以为那位先生想要从萨格斯小姐身上谋得什么利益。” “嗳,别那么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坎蒂丝说,“如果现在突然要我与一个陌生人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我大概,不,一定也会拒绝的。” “为什么不接受呢?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愿意代替父母照拂你的生活,这件事听起来还不赖。” “因为没有必要。”她说,“哈利应该更容易理解这个,失去亲人的痛苦从来与经济方面的拮据无关,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总有办法负担自己的生活。真正让人无法释怀的,是那条纽带的断裂;然而很少有人能真正代替家人——这对收养者而言也是不公平的,他们付出自己的爱和精力,却很难得到对等的回报,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哈利模糊的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其实恰恰相反,他能够明白这句话里的道理,却无法感同身受,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与家人相处的时光。 这种时候魔药论文就显得尤其枯燥,哈利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空白的周末可以完成这篇东西,于是决定先翻一翻那些看上去比较有趣的研究手记。 这些手记与其中夹着的零散羊皮纸上写满了短句和音标,内容大部分围绕汤姆与阿西娜在上学期新开展的课题:通过对蛇佬腔中固有词语的分析,归纳整理出蛇佬腔的系统发音方式。 期间哈利因为魁地奇训练而几乎缺席了全部的工作过程,不过据他的了解,那两个研究狂在圣诞节假期前刚刚进展到简短的常用语。 事实上这项工作可能没有它听上去那么有意义。 当初罗恩曾经用学来的蛇佬腔打开密室,事后哈利对此感到惊讶的同时又念了几个词让对方试着跟读,那时红发男孩就抱怨过自己完全无法分辨其中两个词的差别——哪怕在哈利听来它们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短语——或许这就是蛇佬腔的传承只能依靠血脉的原因。 怀着纯粹好奇的心态,哈利垂下眼仔细查看那些记录,而在下一刻,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些手写体的字母在跳进视野的同时,已经以蛮横的姿态楔入脑海;犹如暴风雨之夜划破天幕的闪电,一度淡忘的回忆重新在灰暗的底色中浮现。 没错,他曾经见过这种拼写方式……大量重复出现的辅音字母“S”、“H”和“R”,仅有的“A”与“I”两个元音,蹩脚的发音以及毫无语法规律可循的构词。 他慌张地压制住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尝试着念出那段仿佛杂乱无章的字母组合,结果在发出那一串嘶嘶声时咬伤了舌尖。 “怎么了——噢,我都忘了哈利会说蛇佬腔。”坎蒂丝放下手头的工作,见到捂着嘴巴的少年时咯咯笑起来,“汤姆也念不来这个,真正的蛇佬腔似乎没办法用英语的发音方式发出相似的音节。” 说着她拿起一张羊皮纸,做了个读音示范,虽然听在耳中的音调十分古怪,但确实能分辨出“天气怎么样”这句话。 “可以接受。”哈利勉为其难地承认,因为碰到舌头上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相信我,如果你拿它说给一条真正的蛇听,它可能会抱怨你满口苏格兰腔。” “事实上阿西娜已经被纳吉尼叫成‘乡下来的小姑娘’,那之后她就不太热衷于练习口头上的发音了。” 这一定不是他的错觉,哈利想,这件事确实,呣,相当难评价。 他从书包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翻过来在背面飞快写了一行东西。 “帮个忙,坎蒂丝,”他把羊皮纸推过去,“念一下这个单词。” -------------------- -- 第159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蓝一直在担心H这个字母会被螃蟹夹走……所以为什么一定要通篇扫敏感词呢这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影响正常阅读_(:зゝ∠)_其实如果有读古代版的孩子请告诉我,当主角是剑客时会不会到处框框?) 第70章 Tattletale 少女生涩而古怪的发音像一把钥匙,缓缓拧动打开紧扣着的黄铜锁,许多年前的往事从记忆的匣子里流淌而出,夹杂着被时光发酵醇和的阳光,削减了初始时刺目的光华,然而却仍然保留了最完整的美丽与温暖,沉甸甸鞠在手心如一捧熔炼的黄金。 深藏于布里欧纳克河谷之中的巫师村仿佛隔绝于世的伊甸,高大挺拔的橡树顶攀援着翠绿的槲寄生,家庭酒馆的桌上摆放着刚出炉热气腾腾的苹果派,繁盛的香茅草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藏…… 直到现在,哈利依旧不能真正理解勒梅家发生的事情究竟是命运恶劣的玩笑抑或者是一个老人睿智的预见,可冥冥中确实有人再度把长剑交予在他的手中,让这个尚嫌稚嫩的少年人掌控威力巨大的利器。 虽然他能够理解汤姆对力量的追求,但拥有力量,并非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这也是手记上的记录吗?”坎蒂丝放下写了字的纸,好奇地看向对方,“它代表了什么意思?” “不,我想这是一个古老的咒语。”年轻的格兰芬多像往常那般温和地微笑起来,碧绿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一定要说作用的话,大概……唔……能让人做个好梦吧。” ******************************************** 无论天气如何,格兰芬多的长桌上总是热闹非凡。 英国气候多阴雨,这一点连独立于麻瓜世界之外存在的霍格沃茨也不能幸免,魁地奇球队的成员们刚刚结束今天的室外训练,勾肩搭背地拖着一身泥水涌进礼堂,一边高声谈笑一边互相给对方甩快干咒——这种危险行为一直持续到格林失手引燃了凯奇的长袍下摆为止。 “见鬼,这是托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还是第一次穿!”脾气火爆的击球手急急转身熄灭火苗,顺手在对方头顶补了个清水如泉。 格林手忙脚乱地阻挡从头顶泼下的水柱:“喂喂喂,我说你过于重色轻友了吧?就为了一只斯莱特林的猴子?” “巴纳比——” 凯奇气势汹汹地举起魔杖,看样子已经忍不住要丢个恶咒过去。 “冷静一下,卡娜,在走廊上决斗会被教授扣分……”布鲁姆一脸无奈,尽力在二人中周旋,“巴纳比也是一样,不要随意说别人男友的坏话!” 球队里年纪最轻的找球手抱着他的横扫,小心翼翼将自己安置在不起眼的角落,几乎要为这两人家常便饭式的例行争吵叹气了: 难道队员们私下里传的八卦没有错?格林是因为仰慕凯奇,才会不时找茬,与斯莱特林的找球手过不去? 就在哈利的思维已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时,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出,将他扯进了身旁的空教室里。 ……呃,这个过程似乎相当熟悉? 当少年借着走廊的灯光看清身后拉住自己的人时,终于忍不住把从刚刚起就闷在胸口的那口郁气呼出来。 “我差点就要惊叫了,阿尔法德。”他将手指插-进犹带潮气的凌乱黑发里,低声埋怨道,与那双布莱克家族标志性的深灰色眼瞳对视,“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就不能用稍微正常些的方式找人谈话吗?” 作为被抱怨的人,阿尔法德·布莱克慢吞吞的将手掌从哈利肩膀上移开,与上回一样后退两步倚坐在一张课桌上,光与影在他身前被一条线突兀的分为两半,乌黑的卷发披在肩头,一半露在灯光里,另一半融进身后的黑夜。少年轮廓鲜明的面孔是微带邪气的俊朗——布莱克家的人总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则是纯血家族代代传承下来的模样,霍格沃茨特快上那个腼腆羞涩的男孩似乎只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我——”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停顿了片刻,忽然没来由的摇了摇头,“上上个周末,你是去见里德尔?” “啊……是。” 哈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那件事,只不过那算不得什么秘密,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老实的点头。 “他现在怎么样?” “你们没有通过信件吗?” “没有。” “好吧。”哈利叹气,“我并不清楚汤姆过得如何,但他本人似乎很满意。” “既然他觉得好,那就是很好了。” 对方用干巴巴的回复结束了这段问答,沉默像是被打翻在两人之间的水果罐头,在空教室石砌的地面上一点点蔓延开。 直到阿尔法德决定朝这湿漉漉的沉默里继续加入其它的东西。 “其实有些事情原本不该通过我让你知道的,以我的身份也实在不方便透露。”他似乎为了某个哈利不知道的理由而有些犯愁,眉眼间隐隐飘起一层缥缈的忧郁,“但偏偏每次都由我来告诉你。” 他与面前这个黑发碧眼的格兰芬多不过点头之交,但他与汤姆·里德尔是朋友,汤姆·里德尔是哈利·波特的朋友。 ——所谓朋友,即是能够托付重要之物的人。 “发生了什么?” -- 第160页 哈利有不好的预感,上一回他被阿尔法德这样拉进空教室时,从对方那里得知了海格饲养阿拉戈克的事情,这次能让这位布莱克如此慎重对待的,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阿尔法德的目光与他有片刻交汇,但又很快移开。 “眼下消息还没有传开。”他说,“不过恐怕晚餐结束后,迪佩特校长就会宣布这件事……一个拉文克劳学生被发现死在二楼的盥洗室里……格雷夫人赶去校长室时太匆忙,我因为好奇而去她来的方向查看了一下。” 那一刻,哈利觉得自己好像被巨怪拿木棒狠狠砸在头顶,脑子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嗡鸣,冷汗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渗出,他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竟然有这样多水分,它们争先恐后的溢出来;过去、未来和命运拧转成一个漆黑的巨大漩涡,咆哮着想要将他拖入其中溺毙,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清醒,浑浑噩噩间只来得及听到阿尔法德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半巨人偷偷饲养的‘宠物’,正是城堡里最大的隐患。” 如同被一盆夹杂着冰块的冷水当头浇下,意识、理智、思维等等东西瞬间重回到这副躯壳里;哈利无意义的张了张嘴,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竟然是如此干涩,简直没有办法正常的发出声音了。 “所以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校长?”他问,抱持着最后一点希冀。 “没错,事实上,我刚刚从校长室回来。” 阿尔法德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他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一场谈话,于是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哈利身边时脚步慢了半拍,却最终没有停下。 哈利原本没想叫住对方。 因为没话可说了。 结果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废话。 “你知不知道,无论阿拉戈克——那只八眼巨蛛是不是凶手,海格都会因为这件事被逐出霍格沃茨。” “是。但如果你能在宣判前找到证据,至少还可以证明他的无罪。” “来到父亲毕业的霍格沃茨念书一直是海格的梦想……半巨人自古在巫师社会里不受欢迎,他十三年来也只做过这么一个梦……唯一的一个。” “……”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阿尔法德的手指停在门锁上,转过身来望着立于几步外的人,他身后的木门缓缓滑开一条缝隙,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脚下被逼成窄窄一线,背光时灰色的眼瞳近乎漆黑。 “人命关天,波特先生。” 第71章 Golden Heart 空置已久的教室门轴处有些锈蚀,门扇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那种声音仿佛一个沉默的咒语,随着血液游走全身,所经之地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逐渐剥离。 哈利任由自己顺着墙壁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此刻他仿佛置身在黑湖最深处,却更像是一条被丢上岸的鱼。 阿尔法德离开时没有将木门完全合拢,走廊里的灯光顺着他留下的那条门缝溜进来,不同于白天时的日光,那黯淡的金色灯火柔和黏腻的有些过分,夹杂着繁星般明灭的尘埃,丝丝缕缕缠绕在身畔,挥之不去,没来由的让人觉得窒息。 阿尔法德是对的,毫无疑问。 格兰芬多少年为了朋友将遭逢的灾厄而满心焦急,但在心底某处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这样质问对方的。 哈利将手臂压在眼前,黑暗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命运如影随形的压抑让他想起一个消失了很久的灵魂。 当霍格还占据着四楼的古代魔文办公室时,哈利偶尔会去那里小坐。那位懒散的古代魔文教授很少给学生做课外辅导,只是为上门拜访的年轻巫师无限量提供下午茶,间或夹杂几个古老的故事,关于四位创始人、绽放百合花的山谷、神秘阴暗的禁林和栖息着人鱼的黑湖。 那个精灵至死都沉湎在一个绵延千载的梦境中,却拒绝任何人将他唤醒。 他说,格兰芬多经常一时冲动而做出错误的举动,但他总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 当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对了,那个时候他大概在沙发上喝茶,吃着厨房为教授们免费提供的、刚出炉热气腾腾的茶点。 他一度将它看作是某种夸赞,现在回想却应该是个诅咒。 啊,没错,这可真是糟糕透顶了。哈利蜷坐在墙脚,维持着眼下不舒服的姿势想,简直比命运这个婊-子本身还要来得更糟糕。 ——他非得去做那些“正确的”事不可。可为什么是他呢?有什么理由要那些事必须降临到哈利·波特头上呢? 有好一会儿,哈利都保持着静坐的姿势,寒凉的触觉从与地板接触的位置朝上蔓延,因为训练而燥热的身体逐渐冷却下来。 在那股冷意攀上心口之前,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充满胸口,抬起手用力地拍打脸颊。 “打起精神来,你这个伤春悲秋的白痴。”少年对着面前空气说,眼瞳凝结下纯粹的绿意,坚硬圆润如一块真正的宝石,“现在收起无聊的心思,去处理这件事。” 于是当他站起来走出空教室时,软弱的影子已经被留在身后,走在人群中的少年依旧是那个勇敢的格兰芬多,一头永远不会被打败的金狮子。 人是不应当诘责命运的*。 ******************************************* -- 第161页 “假如我理解的没错,波特先生,你打算背着教授们独自调查这个?” 即使在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们面前,阿西娜也很少采用“委婉”的句式。那种一语中的的尖锐言辞难免让哈利有些窘迫,毕竟他并没有打算……好吧,至少没打算这么快就对阿西娜摊牌,考虑到在请求拉文克劳的帮助前,你最少要有一个——如果不是充足——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最近几日都专心于与自己收养者周旋的女巫此刻竟出人意料的坐在有求必应屋角落里看书,于是心下纷乱的少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被听去了与坎蒂丝的全部对话,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了。 “不完全是‘独自一人’,”哈利踌躇地说,下意识躲避那双好像无机物般冰冷而坚硬的眼珠,“我是指还有你们会协助我,不是吗?” 阿西娜以某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好像初次见到这个绿眼睛少年似的;直到后者不自在地用鞋底在地毯上磨蹭了两下,才慢悠悠地调转目光。 她合起手头的书本,苍白纤细的指头按揉着额角,带着些许只有拉文克劳才能理解的寂寞:“说老实话,如果梅林让我在一开始就看到今日的情状,那么哪怕要为此绕上大半个村子,我也不会走那条路遇见你们——你的麻烦太多了,那些麻烦事纠缠你,就好像一群猫追着一条咸鱼。” “别说这种话呀,一直以来我都实在感激梅林安排我们相遇。”坎蒂丝说,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不论在什么时候,能认识新朋友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或许你说得有些道理,但在我关于未来的规划里,绝对不包括再结交第二个格兰芬多。”黑发少女挤出一个短促的鼻音,没什么干劲地将双腿交叠,朝后倚在圈椅的靠背上,“现在让我们听听你的计划吧,波特先生,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想过就鲁莽的要求朋友们陪你翻找整个城堡?” 阿西娜愿意应承下这件事,让哈利多少松了口气。虽然一直清楚这位女巫外冷内热的脾性,但在对方真正点头应允之前,他确实没把握谨慎的拉文克劳会在什么程度上允许自己被卷入一个危险的事件里。 “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他说,“如果说城堡内有什么可能危及学生性命的东西,那么该排在第一的绝不是海格的小宠物。” “事实上一只八眼巨蛛已经足够排进前三了。”阿西娜叹了口气,“我讨厌冒险,就像我讨厌你带来的那些麻烦本身……原谅我的冒昧,但从你的计划上分析,难道我们非得去面对一只蛇怪不可?” “不,由我一个人进入密室,但我需要有人在入口帮我望风——” 阿西娜蹙紧眉头,忽然将一个东西迎面丢过来。 “在你能从N.E.W.T中得到优秀之前,别说这种蠢话。” 没工夫再细想对方说了什么,找球手的本能已经让哈利条件反射性接住了那个朝自己飞来的东西,但在看清手中那段肖似丑陋婴儿的块根时,他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想要抬手捂住耳朵。 “你可要注意些,别失手把它摔坏了。”冷冰冰的刻板声线及时阻止了他干出蠢事,拉文克劳用手指支着下巴,在嘴角勾起一个称得上戏谑的笑容,“这可不是嚏根草那种便宜货色,我不保证还能在拉尔森教授的眼皮子底下偷出第二根。” 阿西娜竟然会开玩笑,这件事简直好比邓布利多突发奇想剃光了自己的胡须一样令人震惊,哈利抓着那只还带着泥土的曼德拉草根,像一只发现宝物的嗅嗅那样傻乎乎的瞪着眼。 “你运气不赖,眼下正好是曼德拉草成熟的季节。”阿西娜从她坐着的圈椅里站起身,仔细掸去袍脚不存在的灰尘,“如果只是一剂强效恢复剂,那么以我的水平还足够胜任。” 她话里话外带着的几分嫌弃任谁都听得出,可其中隐含的意味却让哈利顿时涨红了脸,像个初次约会的愣头青那样结巴起来:“呃……我,不,抱歉,实在太麻烦你……” 阿西娜懒得听这个麻烦精还打算说什么,只在擦身而过时拿眼尾扫过他。 “你至少还有一句话说的有道理——”她说,“如果说城堡内有什么东西在作怪,那斯莱特林遗留下的神奇动物绝对是最大的嫌疑人。不过格兰芬多终究是格兰芬多,一群只懂得凭本能和直觉行动的莽汉。” 坎蒂丝小心接近在操作台后忙碌的黑发少女,从桌面上拿起银刀,帮忙将乌头的块根切碎,脸上的笑容仿佛夏日里湖面上倒映的阳光。 “虽然阿西娜的嘴巴不饶人,但如果有谁能够被你承认为朋友,绝对是幸运的事情。” “所以这正是我的态度,莫德斯特小姐。”被夸赞的人并不领情,只是俯身观察坩埚下燃烧的火焰,“我的性格和精力都不允许自己再结交第二个格兰芬多了。” 这种强效恢复剂是在《高级魔药制作》中也没有写明确切步骤的珍贵药剂,但一旦熟练地掌握到诀窍,你并不需要在熬制过程中投入太多时间。 至少在阿西娜的第一次尝试不慎失败后,她还来得及赶在周末到来前完成另一剂魔药。 面对被盛装在扁圆形水晶瓶里的银灰色药水,哈利认为自己只能像斯拉格霍恩那样感慨一句“令人叹服的天赋”,只是拉文克劳本人依旧对那锅失败的魔药耿耿于怀。 -- 第162页 “停火后搅拌的时间晚了半分钟!”她忿忿地嘟囔,在水龙头下面用力刷洗坩埚,“我还是头一回处理曼德拉草,总忍不住想要去检查前面的步骤有没有出错。” “噢,别在一块绊倒了你的石头上纠缠不休。”哈利一直以来都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完美主义者,但这不妨碍他对阿西娜的感激,“这次多亏了你,它或许是可以逆转局势的道具。” 阿西娜正认真擦去坩埚底部的一块污渍,没有闲暇回头看他,对少年的话也不甚在意:“当然,它会很有用的——如果你侥幸没有在蛇怪的瞪视下当场死亡的话。” “不能轻易说丧气话!”坎蒂丝忽然出言打断对方的话,用力拍了拍桌面*,“厄运总会在那些悲观的人身上降临。” 阿西娜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安静地听另外两人讨论前往密室的时间。房间里除了他们交谈的声音外,只余下清晰的流水声。 周五的宵禁后,三人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在二楼的盥洗室门口集合,阿西娜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十分不齿,但幻身咒却几乎与哈利这个惯犯用得一样纯熟。 最先到达的坎蒂丝可能已经在走廊上等了有一会儿,看到两人在幻身咒后现出身形,她立即起身迎上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焦灼—— “门被锁住了。” “这里原本不限制学生进入,大概是命案发生后才加上的咒语。”哈利疑惑地打量盥洗室的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扇门被锁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倒是蛮……新奇? “假如你告诉我这是为了阻止听说此事的格兰芬多们前来这里冒险,我大概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阿西娜拍拍哈利的肩膀要他让开,拿出自己的魔杖抵在门锁上,“除非死神亲自拿着镰刀挡在路中央,否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阻止一头好奇的狮子。” 她尝试过几个常用的咒语,黄铜锁上除了间或有微光闪过,简直看不出任何动静。 “不是简单的上锁咒,”她说,自门前退开两步,“倒是更类似于封闭咒的东西。” “你能处理这个吗?”哈利问。 “自然。” 瘦高的拉文克劳少女微微扬起下颌,窗外明亮的月光照进她习惯性眯起的眼里,便如同击打在万年不化的冰河上,折射出道道银光。 这位萨格斯*的继承者更习惯于游离在人群边缘,于是总让人忽略了她是能在知识储备与魔法使用方面与汤姆·里德尔匹敌的强大巫师。 三分钟后,哈利站在空旷的盥洗室里,甚至有些庆幸出色的巫师们从来对夜游一事兴致缺缺——假使汤姆或者阿西娜打定了主意要闯进某个禁地,那么就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们。 盥洗室里没有开灯,月光在四周拢上一层青色的阴影,潮湿阴冷的环境让此处显得更加阴森。坎蒂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缩在哈利身后。 阿西娜站在离他们稍远一些的位置,她低头瞧着湿漉漉的地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眼里的嫌恶已经近乎实体。 “你留在这里。”她对坎蒂丝说,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不排除最坏的情况,到时总得有人去找教授报信。” 坎蒂丝嘴唇翕动,似乎想要争辩什么,只是阿西娜提前堵回了她的话,而这一次也没有桌子让她驱赶厄运了。 “波特先生懂得蛇佬腔,我本人擅长魔咒——这是最恰当的安排,莫德斯特小姐,你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看到蛇怪的时候失声尖叫。” “……我知道了。”坎蒂丝嗫嚅的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迅速攀上一层水汽,“请你们务必小心。” “把这话说给波特先生听吧,”黑发的拉文克劳背过身去,“我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现在我会给你们施加一个经过改良的障目咒,但这种咒语能否阻隔蛇怪的注视没有经过实践,所以建议你们不要贸然用性命去验证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魔杖在半空画过一段弧线,哈利眼前的视野也随之模糊起来,好像隔着一层没有擦干净的玻璃往外看。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眼前的空气,惊叹于那拉文克劳纯熟的技巧:“真令人意外……你似乎相当熟悉这些事情?” “考虑到这并非我第一次涉足与蛇怪相关的事件。”阿西娜倦怠的转动手腕,“但我由衷希望它是最后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人不应当诘责命运:People ought not to blame his destiny.其实那个诘责对应的词汇是blame,我希望这种翻译比较合适。 *拍桌面:Touch wood,算是西方比较传统的风俗,说了不吉利的话时要敲木头,可以趋吉避凶,与撒谎时cross fingers有异曲同工之妙。 *萨格斯:Sagesse,法语中意为“智慧”。当然这个词的正确读音更类似于“萨杰斯”,中间那个e发【e】的音;而之所以会发生这种错误,一看就知道因为作者当初没有仔细听发音。 第72章 Pipe “……你四年级*时还帮忙汤姆打开密室来着,当时我们两个的关系可算不上太好。” 密道下方连接的走廊和从前一般阴暗潮湿,哈利高举着自己的冬青木魔杖,用尖端那一点荧光为两人照明,以防鞋底踩到那些滑腻的不明物。 阿西娜与他并肩走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恐怕时至今日依旧如此,波特先生。” -- 第163页 “嗳,你就非要拆我的台不可?”哈利十分无奈地摸摸鼻子,第一千次希望自己能与这位优等生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可是他明明就能与赫敏成为最亲密的好友,他本来以为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差别没有那么大——好吧,或许一头巨怪的差距也确实足够巨大了。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没有再交流,地底的空气本就因为混入了太多的水分而显得格外黏腻且沉重,眼下沉闷的气氛就愈发使人觉得呼吸困难。每次哈利吸入一口气,感觉都像是硬生生朝肺里灌进一品脱水银。 他无比希望阿西娜能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压抑的沉默,但当那拉文克劳真正开口说话时,他又宁可对方继续保持刚才的状态就好。 “你已经排除过那只八眼巨蛛的嫌疑了?”阿西娜问。 她的声音正如同墙壁两侧悬挂的魔法火焰一样飘忽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哈利面对阿西娜丢给他的这个问题有些畏缩——不严谨的答复绝对不可能让一个拉文克劳满意。但他又同样不能装糊涂含混过去,因为阿西娜从不闲聊,当她询问什么时,期待得到的就只有一个答复。 “呃……事实上我找不到阿拉戈克,它已经躲入禁林了。”他只得干巴巴地回答,并以极快的语速补充了一句作为解释,“但是海格把阿拉戈克从蛋里孵化出来,又亲自照顾它很久,他在我面前发誓那只八眼巨蛛并不像野生种那样危险,也不会伤害人类。” 可惜阿西娜毫不领情。她用眼尾逼视着身边的少年,而被那双不夹杂任何感情的深蓝色眼睛扫过,简直像是赤身站在十二月底凌冽的寒风里。 “很抱歉。”黑发的拉文克劳直截了当地说,“但我认为你那个半巨人朋友对于‘危险’的判断标准,在很多方面都与正常巫师相去甚远。” 平心而论,如果换作其他任何一种情况,哈利都会为了自己的朋友辩驳几句;可是阿拉戈克……只要回想起上一世二年级时在禁林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就足够他哑口无言的了。 “八眼巨蛛拥有能与人类媲美的智慧。”最后他中肯地说,“阿拉戈克既然是被身为人类的海格养大,就凭这一点,它也不会主动伤害人类。” “你对自己的话有几成把握?” “七成……不,八成?” 于是哈利又被对方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了。 通往斯莱特林密室的这段走廊年久失修,天花板上渗漏的水滴和石缝里积攒的青苔都不方便人们行走,如果不够小心还会因为踩到翻起的砖块而扭伤脚踝;好在路途并不算很长,后半程又有火把照明,倒不至于太辛苦。 走廊尽头被坍圮的砖石所阻塞,借着两侧墙壁上火把的照明,依稀可见其上破碎的浮雕。 “也就是说这里现在是真正的密室?”听完哈利解释这条走廊塌陷的缘由,阿西娜蹙紧眉心,俯身观察那些巨大的石块,“这些石头近期内没有被搬动的痕迹,如果你依旧坚持将蛇怪列入怀疑名单,首先应当考虑它是否有其他方法离开此处并在城堡里游荡。” 哈利用魔杖对着喉咙用了一个声音洪亮,从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声;没等太久,密室内就响起鳞片在地面上摩擦的沙沙声。 这就没错了,蛇怪果然还活着。 而如果它要在城堡里活动…… 少年的目光落到一块石板上,它曾经是这座大厅正门的一部分,断裂处有残缺的蛇头浮雕,另一条边缘则刻画交错的纹路。 有什么东西自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似乎是从某本书上撕下的一角。 “……答案是‘管子’。”他喃喃道。 “什么?” “管子,阿西娜,”哈利快速地回答,之前的所有疑问都有了解释,“蛇怪可以通过墙壁内的管道在霍格沃茨四处活动,那时候汤姆只是毁了密室的大门,但我们……我竟然以为它死了。” 阿西娜没有错过这个刻意的停顿,事实上她在哈利改口时已经不赞同地挑起眉头。 “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呢?”她问,“你怀疑里德尔当初故意留下这个漏洞?以便蛇怪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学生并以此宣称斯莱特林的回归?” “我并没有将这件事看作汤姆的阴谋!”哈利大声争辩,可解释时又有些踌躇,“我只是……只是怀疑他在毁去这扇门时已经为自己留下了后路,以保证在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重新取回这力量。” “所以那又如何呢?” 哈利徒劳地张了张嘴,只是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答她什么。 “你似乎习惯于把里德尔往糟糕的方面想。”阿西娜摆弄着她的魔杖,脸上露出些漫不经心的神色,“当然,从某种角度而言,我得说你确实很知道他的性格——可难道这也是格兰芬多的特色?能在对某人心存防备时依旧全心全意地爱着同一个人?” 这位拉文克劳惯用的语言方式尖锐且不留余地,哪怕没有恶意也像嘲讽更多些;而当她真打算讽刺什么事情时,说出来的话就简直像拿了把刀子戳进对方心里。即便哈利听多了她的冷嘲热讽,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反常的是,这一回阿西娜率先移开了目光。 “瞧,里德尔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她说,“这让他大部分时候像个混账,但有一点你应当比我清楚:他会爱。” -- 第164页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阿西娜会说的,对此她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另外的见解,黑色长袍下攥着魔杖的手绷紧到露出血管,就连那双总是刻薄的紧抿着的嘴唇也愈发往下扯了一个弧度。 “……事实如此,我不敢说自己了解他,因为我所认识的是一个博学狡猾的斯莱特林后裔,而在你面前,他是里德尔。既然爱情总能让人变得不像自己,里德尔当然也会为了爱人做一些不‘斯莱特林’的傻事。” “呃,阿西娜——” “我们该回去了。”阿西娜粗暴地打断了哈利未出口的话,背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找教授来处理这个,别告诉我你还打算进去密室里面对一条蛇怪。” “不,我也只是来确认它是否依旧活着而已。”哈利摇摇头,想到对方看不见后又追了上去,“谢谢你……为了今天全部的事情。” “哦,如果你能别再拿这种事来麻烦我,那么它必然能抵得上一千句感谢了。”走在前方的少女低声自语,苍白的指尖按揉着太阳穴,“我这辈子都讨厌格兰芬多。” ******************************************* 哈利不知道邓布利多是怎样平息的这件事,数日后,魔法部派来调查案件的官员从霍格沃茨撤离;同时消息灵通的迪伦在私下里告诉哈利,邓布利多教授独自一人杀死了蛇怪。 看到自己舍友说起这件事时亮闪闪的双眼,哈利不禁怀疑对方是否打算把他们的院长作为屠龙的英雄那样崇拜。 无论如何,桃金娘的死亡最终确认与海格无关,蛇怪的隐患也已经解除,但由于鲁伯·海格在城堡内非法饲养危险生物,这位半巨人身上开除学籍的处分却无法撤销。 哈利坐在湖畔的石头上,几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海格那大块头投下的影子之中。 不远处的湖面上,一只小苇鳽振翅掠过,带起一溜长长的涟漪。 “很抱歉,没有办法让你重新回到学校里。”哈利叹了口气,凝视着水面上漾起的水波。 半巨人还红着眼眶,却反过来用轻松的口气安慰他:“至少我不用被送上巫师法庭,也可以继续留在霍格沃茨,这简直是一周前我无法想象的好事。” “拉文克劳女生的死亡本来就与你无关,魔法部那边没有确切证据,也不会将你定罪的。” “我听邓布利多教授说过了,哈利,这次多亏了你……教授也已经拜托迪佩特先生让我能在其他班级上课时旁听……你们真是好人……”海格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用力擤了一下鼻子,蒲扇一样的大手拍在对方的后背上。 哈利被那只手掌拍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向前倒去,他无法不为身边这人的遭遇感到遗憾,却又十分庆幸能在此时便洗刷海格的嫌疑。 这对他而言也是种安慰,或许他没有能力阻止每一件坏事的发生,可至少还能努力让事态不滑向最恶劣的境地。 周三上午是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同堂的草药课,等到拉尔森教授布置完本周的论文题目,学生们从温室内鱼贯而出,哈利和坎蒂丝抱着书本落在人群后面,并排走在湖边的石子路上。 “最近你看起来好多了,因为海格的事情解决了吗?”坎蒂丝出言询问,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好友身上可喜的改变同样让她心情愉快。 “自然,不过那也只是一部分……我认为自己大概想通了一些事。” 比往年更加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草地上泛起嫩绿,小路边的接骨木也发出新芽。那芽儿甚至只是娇嫩的鹅黄色,小心翼翼地蜷曲着,仿佛幼鸟的第一片羽毛。 哈利望着那片柔软的叶芽,隔着衣服抓住了胸口银质的挂坠盒。 下次再见面时,就以恋人的身份真正坐下来谈一谈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四年级:阿西娜比哈利他们都高一届来着,汤姆三年级刚开学打开了密室,那时候是阿西娜的四年级。 第73章 Alone 如果说桃金娘事件是一个毫无预兆的噩梦,紧随其后的O.W.Ls考试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灾祸。 头晕脑胀的从最后一门魔法史的考场里走出,哈利感觉自己像是制作法式血鸭时被丢进压榨机里的那具鸭架,体内最后一丝精力也被过于漫长的考试压榨了出来。 好在结束了这段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折磨后,值得期待的暑假已经近在眼前。 哈利趴在床上,面前是一张摊开的羊皮纸。 少年本打算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暑假做一个简单的规划,但从拿出纸笔起到现在的近一刻钟里,唯一的进展或许就是咬秃了一支簇新的羽毛笔。 他从前不做规划的,那时候的暑假总是有另一个人陪在身旁,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很好。 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个格兰芬多以一种对他这样年纪的年轻人而言过于沧桑的态度叹了口气,明亮的绿眼睛被遮掩在床帐的影子里,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哈利并非觉得孤独,当然,如果一个人还有朋友,那么孤独就不会找上门来打扰他;可内心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他的影子,他的恋人不久前离开了。 他并不孤独,却很孤单。* 然而孤单是不会杀了一个人的,它只会催促着被它缠绕的人去往被人气熏蒸得热闹的地方——即便清楚那种尝试在缓解症状方面收效甚微——所以哈利认为自己无法继续像从前一样,留在冷清的城堡度过这个暑假了。 -- 第165页 弄清这一点后,少年丢开手中的羽毛笔,起身伸了个懒腰,顺着被子起伏的弧度从四柱床上滑下来,打算出门找到坎蒂丝打个招呼。 你得承认,假如哈利希望自己的暑假能够在熟悉的人们之间度过,那么就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供他选择。 幸好坎蒂丝也有打算趁这个暑假返回达努山谷整理空置的老屋。 “花园需要打理,果树需要照看,地板和房间要打扫,烤箱也要定期维护……如果亚度自这场战役凯旋的时候,迎接他的却只有荒芜的庭院,那就实在糟糕透顶了不是吗?”女孩子合起手中的画册,微微侧了头打量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漾开宁静的光。 就在这一年三月末,接骨木梢头盛开第一朵嫩白色碎花的时候,亚度·莫德斯特离开了巫师的村庄,独身一人踏上通往故乡的路。 收到自达努山谷寄来的最后一封信时,坎蒂丝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她真的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深信着对方可以平安归来。 只是在收到消息的当晚,哈利无意中看到她披着斗篷坐在壁炉边,烧尽了一整盒收件人空白的信笺。 湖面上吹来一阵暖风,有细碎的花瓣落在画册绚烂的封面上,坎蒂丝怔了一下,伸手拂去那片干枯的花瓣。抬起的手腕还未垂下,风势忽而加剧,刹那间白色的碎花铺天盖地,纷纷扬扬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哈利下意识抬头望向身侧,环绕湖畔的碎石小路旁,接骨木灰色的枝桠在风中摇摆,绵延盛放过整个春天与初夏的繁花尽数凋零。 **************************************** 哈利拎着自己的行李,徒步穿越布里欧纳克河谷。这片树林似乎与他初来时没有任何差别,杉树与白杨木笔直的竖立在小路两旁,接骨木上鲜红色的浆果坠弯了细枝,蓝色羽毛的大山雀在梢头鸣叫。只是偶尔转过身去,看不到汤姆唇角的假笑和邓布利多褐色的胡须,取而代之的是坎蒂丝卷曲的长发与阿西娜不苟言笑的侧脸。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围绕在身旁的除了鞋底踩在落叶上的擦擦声,便只有从很远处响起的鸟啼与虫鸣;金色的阳光碎屑穿过头顶密密匝匝的枝叶,洒落在鞋子上,哈利不知为何想起当自己还是救世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年轻的格兰芬多是校长室的常客,办公桌背后的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画像,而它们的主人早已永辞人世。 死物总是比那些鲜活的东西更容易长久——哈利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道理,真正理解却好像是近来的事;又或许他一直可以理解那些东西,只不过有些事直到最近几个月才不得不去想。 达努山谷依旧是哈利记忆中的模样,平和、静谧而安然,一年前发生的灾难仿佛只是沾染在旅人衣摆的尘埃,过后又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掸去。于是这片山谷还是那个远离纷争的世外桃源,只是比从前更加寂静了。 莫德斯特先生的家庭酒馆很久不曾开门营业,但桌椅摆放得十分整齐,地面上没有一丝油污,冰箱内空空如也,烤箱上也覆盖了几层报纸遮挡灰尘。偌大的空屋子如同被施加了强效的保鲜咒,当钥匙插入锁孔,那些凝固的时间便随着流淌入大厅内的阳光一起重新开始流动。 少年在客房里换下轻便的家居服,眼下正挽起袖口蹲在花园里,拔去郁金香丛中新长出的杂草。院子里那株苹果树差不多是开始挂果的时候,被人仔细修剪过多余的侧枝,眼下比往年更加繁茂。 哈利已有一年之久没有踏足达努山谷,如今再次前来拜访,自然要与居住在此地的朋友打个招呼。 勒梅夫妇外出旅行尚未归来,而当哈利敲开那扇金盏花尽头的院门时,莱赛尔竟然也在收拾房间。 自欧拉夫人不幸罹难后,这个狼人少年一直独自生活,偶尔也要出门采购生活用品。所幸山谷内的人并未因为那场灾祸而敌视他,空旷的房间里很冷清,却并未被阴霾侵蚀。 莱赛尔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里,用干布擦拭一只有些年头的相框。哈利眼尖地瞧见照片上男人的模样,他朝客人礼貌的微笑,俊朗而棱角分明的脸孔与捧着相框的少年有七分相似。 注意到他的目光,莱赛尔将相框放回壁炉顶上摆好,转过身来看向哈利。 “这是我的父亲,科里纳·贝尔比。”他说。 “但你的母亲——我是说,大家都称呼她为欧拉夫人,不是吗?” “欧拉是母亲年轻时代的姓氏,”莱赛尔抿了抿唇,仿佛黄金凝铸而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不愿意再冠上贝尔比这个姓了。” “很抱歉,”哈利踌躇了一下,“我不该问这些。” “没有关系……你瞧,科里纳·贝尔比是一位出色的魔药大师。”对方摸了摸木框边缘的雕花,金色的眼瞳柔和的闪烁着,“作为他的儿子,我一直以他为傲。” 莱赛尔起身去厨房泡茶时,哈利忍不住又看了看壁炉上的旧照片。他忽然有些明白从来内向的坎蒂丝为什么可以与一个狼人成为要好的朋友,因为这两人是如此的相似。 不多时,作为此间主人的少年端上一壶红茶和几样简单的点心。 “坎蒂丝没有回来吗?”他为哈利倒了茶,目光移向窗外。 “她在收拾亚度留下来的物件。”哈利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司康饼放在瓷碟里,“我认为她近期内都不会有拜访旧友的心情——命运把太多的厄运堆积在她身上了。” -- 第166页 “柔软的草叶不会被飓风摧折,她会平安的。” 从莱赛尔那里回来后,哈利终于能把对坎蒂丝的关注稍微转移开。他与赫奇帕奇固然是可以互相推心置腹的挚友,可莱赛尔毕竟与后者早相识了十三年,他的话总能让哈利安心些,而且此时最少还有另一个人与坎蒂丝面临着相似的处境—— 阿西娜最后选择与他们一同回来这个不值得留恋的地方,实在大大出乎哈利的意料。毕竟坎蒂丝尚有要等待的人,可这位萨格斯小姐,确乎已经在一年前的夜晚被斩断了与这座山谷的最后一丝关联。 至少在哈利看来,假如两个人的立场互换,他绝不会愿意将埋葬了家人的地方继续当作可以归去的故乡。 虽然达努山谷与过去的许多年相比都没有任何改变,但看到这些景象的人心境早已迥异。 接下来连续五天,哈利都没能在室外见到阿西娜的踪影——似乎也没什么奇怪,考虑到那个拉文克劳本身并不是喜欢交际的人……可她到底是怎样维持人类的基本需求的? 哈利的性格注定他会把过多的心思放在亲近的人身上,因为借住在坎蒂丝家而与她朝夕相处还好,不过在阿西娜持续失踪的现在,即便坎蒂丝更倾向于让阿西娜独自一人呆着——事实上就连哈利自己心里也赞同那或许是最好的主意——他依旧忍不住要为对方忧心。 于是在第六天下午,当家庭酒馆的木门伴随着风铃的响声从外面被推开,哈利差点把红茶喝进鼻子里。 不过这惊讶也只是一瞬,哈利几乎在看到那片黑色袍角的同时已经起身迎了上去,还殷勤过分的帮对方拉开椅子倒了茶。 “早饭时我还和坎蒂丝抱怨你总是不见人影,”他笑着说,“这两日你一直留在家里做什么,不会觉得无聊吗?” “读书、功课和一些研究……一个人并不需要太丰富的生活。” “我知道。”哈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可是你从前至少还会邀请朋友去喝个下午茶之类的。” 阿西娜端起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用那双无机质的眼睛仔细瞧着对面的少年:“回到这里似乎让你心情很好?” 哈利被她的问题噎了一下,他小心打量着对方的脸色,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不像是故意讽刺,但同样很难想象阿西娜会说这种玩笑话。 “喂,要不要试试刚出炉的苹果派?”坎蒂丝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从厨房里端过烤盘放到桌子上,“这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魔法,当热腾腾的苹果派落入胃袋,脑中所有的烦忧都会无影无踪。” “你的手艺比不上莫德斯特先生。”阿西娜拿起刀叉尝试了一口,而后公正地评价道。 来不及阻止她把话说出口的哈利:“……” 你不得不承认,拉文克劳大部分时候都是个不懂体贴为何物的混蛋。 “我也只是从父亲那里学到烤制苹果派的方法而已。”坎蒂丝摘下围裙挂到墙上,摸了摸柜台上摆放的一幅女人画像,“而仿照记忆做出来的东西,永远不会有过去的好。” ********************************************** ——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缓缓发酵。 自从升上六年级后,哈利的心里就一直翻涌着一些不那么美妙的预感,而这一点在不久后的一个课间再度得到证实。 “波特先生,”正在收拾教案的邓布利多从讲台后抬起头,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精准地攫住走向教室后门的少年,“我恐怕你今晚得抽时间来变形办公室一趟。” -------------------- 作者有话要说: *他并不孤独,却很孤单:He is not lonely but alone→请注意lonely和alone的前后顺序。 (你们再不理我当心下一章脱了衣服卡肉给你们看……当然也有可能是说着玩啦【茶】) 第74章 Alexander Square 柏林的冬天很冷。 而这一个冬天甚至比它之前的数年还要更冷些,就连久居柏林的老人,也会认同今年的冬季是几十年不见的凛冽了。 位于米特区的亚历山大广场是市内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虽说犹在战时,此处依旧遵循历年的惯例在广场中央立起巨大的圣诞树,许多人在平安夜的夜晚走上街头,等待圣诞节敲响的第一道钟声。 黑沉沉的天空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细小的、纯白的雪花从那一片漆黑中纷纷扬扬飘洒而下,仰起头看的久了,就在灵魂深处氤氲开一种近乎于忧伤的浪漫。 喷泉旁有落魄的艺人在拉小提琴,柔和婉转的圣母颂在琴弦上一遍遍重复,持琴者的发顶肩头也覆上薄雪。玩具店的橱窗里摆放着音乐盒,随着叮叮咚咚的乐声,银白色亮片在玻璃球里沉沉浮浮。 德国军队在东欧战场持续失利,即便在这样欢乐的节日里,萦绕在四周仿佛跗骨之蛆的压抑依旧挥之不去。战乱带来的痛苦能让最绚烂的霓虹褪色,盖世太保对犹太人和革命党人的抓捕又为这黯淡的图景蒙上一层更晦暗的阴影。 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介乎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轻人,他穿着褐色的旧夹克,乌黑的发丝服帖地垂在耳后,有几缕顺着光滑饱满的额头滑落,碎发遮掩下的眼瞳是罕见的翠绿色。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在来来往往的情侣与结伴而行的家庭之间显得很孤独。 -- 第167页 “晚上好。” 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走到近前,彬彬有礼地脱帽问候。长椅上坐着的青年抬起头,看清面前这位年轻绅士的模样,同样客气的回礼。 “您好。”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来人在空着的另外半张长椅上坐下来,双手端正的放在膝盖上。他的衣袖由于这个动作上滑了一截,露出苍白颀长的手掌,先前那个青年因此注意到对方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黄铜戒指,戒指上镶嵌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宝石。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后来那人耐不住寂寞似的开口搭话,一双黑玉似的眼睛却只是看着广场上的喷泉。 “你自己一个人吗?” “我瞧您身边也没有同伴。” “我在等一个人。” “我也一样,不过我恐怕自己等的人今晚不会来了。” “而我在等一个本就不该在这里的人。” “那么您可真是个怪人,先生。”那年轻人耸耸肩,又看了看远处的钟楼,确认似的重复了一遍,“是的,他不会来了。” 之后又是半晌沉默,两个人却都没有离去的打算,一直到午夜十二点已至,广场上敲过了钟,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才站起身,稍稍侧头看着陪自己枯坐了半夜的人。 “我要走了,你呢?”他问。 “恐怕再坐下去也没意思了。”绿眼的青年说,他朝手指上呵着气,来回揉搓双手,又跳起来跺了跺脚,“唉,这鬼天气……既然我都陪你坐了这么久,不如请我喝杯热可可?” 对着一个连认识都算不上的陌生人,这样的请求实在有些冒失,不过被问到的人却并不怎样吃惊,大概是有许多应对这种活泼家伙的经验。 “供应饮料的店铺这时候都应当歇业了。”他看了眼街面上正在散去的人群,在唇角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微笑,“不过我的家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倒是可以来我这里坐坐,再喝些东西。” “这样?那会不会太打扰你?” “不妨事,左右只有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可被打扰的。” 绿眼青年立即接受了这个解释,毛手毛脚的打理整齐衣服上的褶皱,几步跟在将要招待自己的主人家身侧。或许是与对方熟悉了的缘故,青年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另一人也随口应着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头,两个脾气迥异的人倒是相谈甚欢。 “……我叫纳威,你呢?” “汤姆。”走在前方的人闻言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汤姆·里德尔。” ******************************************************** 汤姆的住所是一个位置略嫌偏僻的套间,大门外正对着昏暗狭长的小巷。屋子面积不大,也没有什么昂贵的装潢,却被主人家打理的干净整洁,每一处都透着恬适温馨的气息。 汤姆帮他的客人找到一双新拖鞋,然后脱去最外层裹着寒气的风衣,将其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又换上软底的室内鞋走进厨房。玻璃拉门内侧传来翻动壁橱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青年人略带沙哑的音色—— “咖啡、可可、牛奶、果汁、茶、气泡酒……你想喝些什么?” “一杯热可可——如果可以的话,请额外加两块乳脂软糖。” 厨房里忙碌的人应了一声,再次走进客厅时,他的左手夹着细长的酒瓶和高脚杯,右手则端着一只大号马克杯,杯子里的饮料还在冒热气。 “多谢。”纳威从汤姆手里接过杯子,就着杯沿轻啜了一口,“哦噢,它尝起来挺不错的,你不来一些吗?” “不必了,”汤姆对他这个提议兴致缺缺,启开软木塞朝香槟杯里倒了浅浅一层酒水,放到鼻尖下摇晃,“我对高糖饮料向来不感冒。” “那我得说你一定丧失了许多乐趣。” 捧着马克杯的青年小声嘟囔,明亮的绿眼睛里折射出炉火的暖光;汤姆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里,侧过头瞧着他,黑玉般坚硬的眸子也柔和下来。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说。 纳威被他这句话一噎,险些把热饮喝进鼻子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呃……谢谢夸奖?”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汤姆忍不住轻笑,抬起手指比了比眼角,“不仅仅是这双绿眼睛,冒失的性格也像极了。” “其实我也觉得你和我的朋友非常相似,傲慢、优雅,而且都有些……嗯……自命不凡?”说到这里,纳威自觉失言,急忙拿起杯子遮住脸,尴尬地摆摆手,“嗳,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汤姆并未在意对方的“冒犯”,甚至于浮现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没关系,能够互相讽刺挖苦的才是朋友,而且我猜我至少还有一点能比你提到的那个朋友做的好。” 纳威显然被他的话挑起了兴趣。 “哪一点?”他追问。 对方促狭地挑起一侧眉毛:“嗯,假如有一个朋友愿意冒着寒风在雪地里等我,那么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放他鸽子。” 纳威愣了一下,然后也笑起来。 “那不是他的错。”笑过之后,他也没忘记要为自己的朋友说句公道话,“我想他并不想要失约。” “依旧愿意为对方找理由?”他的听众耸耸肩,好奇的上下打量他,“在他让你枯等这么久之后?” -- 第168页 “为什么不呢,毕竟他确是很好的人,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优秀的一个……” “是吗……而我那个朋友就不太好说,有些时候他表现出的智慧连我都感到惊叹,可更多时候却像傻瓜多一些,也不太擅长应付课程——反正在魔咒课上,他从未得过比我更高的分数。”汤姆拿过靠在墙边的拨火棍,俯身将壁炉里的炭火拨得更旺些,火光在他高挺的颧骨上映出一抹异样的亮色,“伪装咒是很容易被看透的,哈利,因为用魔法做出的脸孔不会在寒风里变得苍白,也不会因为炉火而变得红润。”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而当最后一个音节也在空气中消散,房间内顿时陷入沉寂,只剩下木炭燃烧时偶尔爆出的哔啵声。 直到一声叹息打破这沉默,坐在沙发里的年轻人闭起眼,过耳的直发如同在日头下晾晒的海菜般迅速缩水翘起,柔和的脸部线条也逐渐现出原本的棱角。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哈利问,褪去了伪装咒的脸孔在火光中格外苍白,语调里也因为浸染了过多不适合他的忧伤,而显出些低沉,“如果一直是陌生人,即使在日出时就要回归各自的轨迹,至少还能在这个晚上共同守着炉火,愉快的对坐聊天。” 那黑发黑眼的青年摇摇头,平静地注视他的恋人。 他说:“我只是来赴一场经年的约。” 哈利有片刻怔忪,恍惚中似乎有小孩子在耳边吵嚷,因为收到了礼物而兴冲冲的大声喊叫,固执地说要一起过圣诞,一起长大,一起苍老。 那时候大家都太年幼也太天真,天真到会以为说出口的承诺就是现实。 灿烂的时光是生长在中庭的大丽花,盛开时有几近艳俗的美丽,然而却很容易在一夕间凋零,纷纷落在北风里。 绿眼青年低垂着头,凝望着杯中升腾起的白烟出神。有那么一会儿,他很想跳起来大声质问对方,去年的圣诞节算作什么,而他又为何要守着一个已经亲手撕毁的约。 斯莱特林是否总是这样荒唐?明明是他先背弃誓约,可偏要再来提起。 汤姆轻轻摇晃着指间的香槟杯,视线在哈利光滑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又顺着那条饱满的弧线滑下,看进碧绿的眼眸。 “伪装咒……”喃喃的低语在他的舌尖上滚动,一如荷叶上滚动的水珠。 心不在焉的哈利好像没听到这句话,只是将手中的杯子转了几个角度,似乎突然对那上面的印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说起任何煞风景的话题。 圣诞节是个太特殊的日子,仿佛只要将愿望写在卡片上挂起,就能让所有的心愿得偿。 汤姆从壁炉边的扶手椅里站起身,缓步走到长沙发旁,手上的玻璃杯碰到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却盖不过用那样柔和嗓音所说出的话—— “我一直想念你。” 哈利不可避免的被这句话震动,思绪却无法遏制的回溯到那座圣徒的古堡,与格林德沃仅有的简短交谈。 格林德沃错过了邓布利多,那么汤姆呢? 汤姆能与哈利分道扬镳吗? 哈利不知道汤姆的答案,然而他自己已经在这个问题前退缩——他没有办法潇洒的转身离去,否则绝不会在这里,换上一张陌生人的脸孔,仅为了等待熙攘人群中的一瞬擦肩。 如果一个人能够轻易斩断一段爱恋,那么只是因为他没有爱过。 哈利想恸哭又想大笑,在这二者的夹缝中,他清楚听到自己的答复。 “我也一样。” 对方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将手掌叠在哈利空置的左手上,缓缓向另一人靠近,黑色的瞳孔仿若无光的深渊。 哈利没有退缩。 这一个吻比他们此前所有的经验都粗鲁,他们用牙齿相互撕咬,手指深陷入触及的肌肤,如同面对最令人憎恨的仇敌。 马克杯翻倒在地板上,热可可浓郁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舌苔上弥漫开腥甜的味觉,夹杂着些许香槟的苦涩与芬芳。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卡肉吧【茶】其实是小蓝要考研,12月26日之前暂停更新,以及前方剧情线预警,请趁机储备足量钛合金狗眼及玻璃心备用) 第75章 Forever Dream 考研时间结束了,为了抒发愤懑的心情先炖了肉,然而这一章里真正在做的部分只占了一半而且没有互攻【茶】毕竟剧情需要……老规矩,去邮箱领肉,你们还记得门牌和密码吧?不记得的看作者有话说。 PS:友情提示,注意这一章的各种细节,毕竟每当小蓝走大剧情的时候总在神展开。 pps:之前所有的冷藏肉都挤在收件箱里,当你们要转发的时候别把原文件弄没了_(:зゝ∠)_ -------------------- 作者有话要说: 门牌:[email protected] 密码:redblue 第76章 Between True and False “……冈特家的最后一个继承人于昨日被投入阿兹卡班,罪名是谋杀一户麻瓜。这个半疯的家伙声称死者盗窃了自己家传的戒指,但魔法部的官员们找遍了那户麻瓜的屋子,最终也一无所获。” “您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汤姆有关?” “不,我们不能凭主观臆想断言一件未经双眼证实的事,可我恐怕它背后多少有你那位朋友的影子。” -- 第169页 “假如那是真的,那么汤姆一定取走了冈特的戒指……那枚戒指不能留在他手里,它是三分之一的死亡圣器,是召回亡魂的复活石。” “复活石……” “是的,而我会去取回它,邓布利多先生,感谢您的告诫,但接下来就是我们二人的事情了。” …… 哈利靠在那些软垫上,对遍布全身上下的暧昧痕迹全然不在乎,只是凝视着枕在自己膝头的青年出神。 对方合着眼,总是微微蹙起的眉峰舒展开,显然正沉浸在一个梦里……一个最美好的梦里。 那是蛇佬腔的咒语,他所知道仅有的一个,它是在童话中突出的锋锐利刃,是刀锋上倒映出的梦幻色彩,将听到的人都带入虚幻的梦境。 哈利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方式达成目的,将魔杖指向自己的爱人,并如此卑鄙的利用了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我想他并不想要失约。” 那句话并非要为谁开脱,只是自己不希望对方出现在眼前而已。 下决心做这件事并不需要犹豫,从阿西娜那里要到汤姆的住址与平安夜安排也不会太困难,但哈利却在踏上德国土地的瞬间退缩了。 如果他的计划能成功,无疑是在两人心里划下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在维系着两人的纽带已然千疮百孔的现在,他不想再亲手毁掉这份仅存的信任。 可是有更多东西在后面推挤着他,不允许他在最后一刻放弃,哈利在这件事上仅能有的挣扎,也只是用一张陌生的面孔坐在广场角落,像所有坐在牌桌上的赌徒一样将决定权交付到命运手里。 但汤姆还是找到了他,甚至于不肯粉饰太平,执意揭开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纱。 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什么在人群中认出我? 为什么不肯像我祈求的那样与我擦肩而过? 他难得在自己强大而完美的恋人手中斩获一场胜利,却实实在在输给了命运的莫测。 哈利又拥着汤姆呆了一会儿,才用清洁咒简单打理了身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在手指碰到夹克的内层布料时,他停顿了一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剪报,第三十四次浏览上面的内容。隔天的《预言家日报》报道了这起发生在小汉格顿的谋杀案,简讯刊登在第二版的右下角,和新款扫帚的促销广告挤在一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剪报丢入壁炉里,看着那张纸片在火舌的舔舐下卷曲、焦黑、一寸寸化为灰烬。 哈利收拾好凌乱的客厅,又开始研究公寓里的房间和一应用具,磕磕绊绊完成了事后的整理。 汤姆被他搬到浴室里洗刷了一通,如今整个人都陷在卧室柔软的双人床里,被羽绒被包裹成一只温暖的茧,只露出脑袋枕在枕头上,两颊被热水蒸出些许薄红,一缕尚带潮气的发丝循着额头的曲线滑落。 哈利的心房有一瞬被某种柔软的酸楚所充斥,那玄妙的感觉是如此不容忽视地牵引着他的心神,于是他顺从心意慢慢俯下身去,将吻印在恋人苍白而光滑的额头上。 “你不会被这种魔咒打败的,对吗?”他轻声问,自对方指间褪下那枚戒指。 早些从这个梦中醒过来吧——证明你所爱的是我,是这个顽固的、横冲直撞的、满身缺点的……真实的哈利,而不仅仅是头脑中构筑出的一个倒影。 黎明将至。 哈利站在窗边,遥望天际灰色云层里透出熹微的晨光,手中是从阿尔法德那里借来的旧魔杖——这些古老的黑巫师家族总会为未成年子女准备一根不被踪丝标记的魔杖以应不时之需——十二英寸,山毛榉木,龙心弦的杖芯,材质和脾气都太坚硬,并不是他惯用的种类。 他下意识看向床上沉睡的青年。 紫杉木,十三英寸,含有一根凤凰尾毛……如果那根魔杖被他拿在手中,究竟会像熟悉的宠物一样温驯,还是会完全不服从主人之外的持有者? 可惜现在已经不是适合想这些的时候了。 哈利摇摇头,打算幻影移形离开。 然而咒语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只是在魔杖尖端迸出几枚火星;他朝戒指上丢了一个检测咒,才发现它上面被下了反幻影移形咒。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戴着这枚戒指四处走的,哈利想,不过既然那人是汤姆,他应该总会有办法就是了。 绿眼青年收起魔杖,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束用缎带捆扎整齐的槲寄生。 ——一个自制的门钥匙。 “……如果可以的话,带汤姆一起来我家吃顿便饭吧。”坎蒂丝将门钥匙塞给哈利时,偷偷凑上来与他耳语,“阿西娜特意做了这个,她嘴上不说,也是希望大家一起过圣诞节的。” 哈利本来不想用到这个门钥匙,毕竟他不希望两人的对抗与女孩子们产生任何牵扯,但在幻影移形失效的现在,他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交通方式。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枚门钥匙竟然直达莫德斯特家庭酒馆的店面,他到达时坎蒂丝正端着烤盘从厨房里走出,冷不丁吃了这一吓,手中的托盘直直摔落,刚出炉的牛奶布丁在地板上撞得四分五裂。 “……哈利?” 哈利扶着椅背,忍着使用门钥匙带来的后遗症与对方打招呼:“早上好,呃……你起得真早。” -- 第170页 “圣诞节的第一顿早餐一定要准备得丰盛,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坎蒂丝朝地面丢了几个清洁咒,又往他身后看了看,“你没有说服汤姆和你一起来吗?” “不,他这次不会来。”哈利努力让自己的微笑更自然些,那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几乎快要杀了他,“真抱歉弄坏了你的布丁,还有多少东西要准备?不如让我来帮忙?” “算啦,一会儿阿西娜会过来,而你现在呢,给我上楼去休息。”少女双手叉腰,从下方目光炯炯地看上来,“说老实话,哈利,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可怕?就算你不担心自己在厨房里晕过去,我还担心你分不清糖和盐,烤坏了我的蛋糕。” *********************************************** 事实上哈利并没能够睡太久。 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怖噪声将他从梦中惊醒,间或夹杂着女孩子的尖叫。 拉文克劳渊博的知识在厨房里似乎并不能发挥优势,哈利睡眼惺忪冲到楼下时,坎蒂丝正套着厚手套抢救起火的煎锅,阿西娜冷着脸站在她身后,手背上红了一大片。 “好了,阿西娜,厨房的活计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坎蒂丝抽空从水槽边回过头来,“帮忙去外面摆放餐具好吗,我想这应当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拜托?” 目睹这一幕的哈利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最好闭上嘴去帮忙。 当你被赫奇帕奇拜托去收拾桌面时,那并非真正意味着要面对一张凌乱的餐桌。至少那张之后将要用来放置早餐的方桌此刻已经换上了雪白的桌布,三套白瓷碗碟当中摆着芒果布丁、年轮蛋糕、用咒语保温的烤面包和奶油蘑菇汤。 被打发来“摆放餐具”的黑发少女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挥动自己的魔杖,在桌子上额外变出刺绣餐巾和花瓶,又添了一把由槲寄生和圣诞花组成的花束。 哈利坐在椅子上旁观她的表演,再一次确定除外麦格教授以及汤姆,他再也没有从任何其他人那里见识到如此精细优雅的变形术。 至于邓布利多……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能真正学会如何欣赏那位老人的审美。 阿西娜很快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本书翻看。又过了一会儿,她从书本中抬起头看向哈利。 “里德尔……伏地魔先生不打算同你一起过圣诞节吗?”她问。 “不……今年不了……我恐怕我们两个之间出现了一点,嗯,小问题。” “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的关系还不赖——至少要比我与里……伏地魔先生之间更亲密些。”说到这里,阿西娜不由得低声抱怨起来,“噢,梅林,或许他在构词法上的造诣值得夸赞,可这名字,说实在的,着实蠢透了。” 谈及与汤姆有关的话题,哈利难免有些心情低落,但阿西娜对于那个名字的评价还是让他忍俊不禁。 “亲密的关系并非只会带来好事。”他摇头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猬鼠,距离越近就越容易受伤。” “或许你是对的……好吧,那么这一次你们两个又在什么方面产生了分歧?” 哈利犹豫了一下,决定把关于复活石戒指的事情透露给对方知道。毕竟学术上的问题就应该留给专业人士解决,谁知道戒指上还附加了什么奇怪的咒语? “因为这个——”他将那枚造型古朴的铜戒指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布上。 “这枚戒指?” “没错,这是个邪恶的东西。汤姆以恶劣的手段得到了它,而我又用同样不值得称赞的做法将它拿到了自己手里。” 对方两条细长的眉毛蹙起,似乎对此相当不解。 “我不明白。”阿西娜说,“你做这种事情,除了恶化你们的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意义呢?” “有些东西绝不能留在汤姆手上……好吧,相信我,我会处理好它。”哈利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将戒指推向桌子另一端,“我希望你能帮忙解决这个戒指的问题,汤姆在它上面附着了反幻影移形的咒语,我一个人处理不来。” 阿西娜定定地注视着他,海蓝色的眸子仿佛冻结的冰凌。就在哈利窘迫得几乎要收回请求时,对方拿起了戒指。 她用了一个哈利不知道的咒语,又取出一只指头大小的水晶瓶,将其中盛装的暗红色液体倾倒在戒指上。 黄铜戒环内突然爆发出一团黑雾,那团黑雾逐渐膨胀,却又像是被某个看不见的屏障束缚在内,如同沸水一般翻腾着、鼓噪着,直至被戒指重新吸收进去。 等到这一系列反应完全平静下来,阿西娜戴上一只龙皮手套——梅林知道她究竟把这么多东西放在了哪里——谨慎地将戒指抓在手中,却不曾递给对方。 “这个戒指上有一个属于冈特家族的古老诅咒。”她解释道,额发落下来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它可以被继承者的血脉激活,假使之后又有这个家族之外的血统碰触了戒指,那贪婪的掠夺者就将被诅咒夺走生命。” 哈利猛地攥住衣角,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脑海中闪现过一只干枯焦黑的手臂,戒指、暗河、魔药、天文塔……但那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就想到刚刚被滴在戒面上的红色液体。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知道,波特先生。”那拉文克劳少女抬起头,无机质的蓝眼睛直直望过来,“我此前曾经答应过伏地魔先生,如果你从他那里盗走了某些物品,我便要帮助他取回。” -- 第171页 “……为此不惜开启一个邪恶的诅咒?” “于我而言当然有更好的法子,但这次只不过是完成故友的嘱托——‘如果哈利真的执着于复活石,就用死亡逼迫他退缩’。” 故友……哈利咀嚼着这个词,悲哀的发觉自己竟然成了被汤姆排除在外的那个。 “是我疏忽了。”他说,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我们的事情本应与你无关,阿西娜,那枚戒指不能落到汤姆手里,它太邪恶也太危险,汤姆年少气盛又恃才傲物,或许会因此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我拒绝。” “这样吗……那我恐怕只好将它抢回来了。” “别做蠢事,你根本不可能拿着它。” “当我们需要持有一件东西时,并不一定要用到双手——”哈利让冬青木魔杖从袖口滑落至指尖,“冈特的戒指飞来!” 复活石戒指自阿西娜的手指间飞出,却在中途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拦下。 “埃癸斯*——把它交给我,波特先生,珍贵的魔法道具理应发挥更大的用途而不是蒙尘。” “你根本就不懂!” “我恐怕看不清事实的是你,波特先生。” 他们在桌面上空的狭小空间里争夺那枚戒指,魔杖发出的光束撞击在一处,戒指被咒语产生的爆炸击飞,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朝房间另一端飞去;另一边,外间逐渐增大的争执声被坎蒂丝听到,女孩子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双手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就吵起来了——这是什么?” 她接住了它。 -------------------- 作者有话要说: *埃癸斯:Aegis,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盾,一面为宙斯所有,另一面为雅典娜所有。在这里引申为盾的高级咒语形式,毕竟盔甲护身和障碍重重似乎都不适合用在这里【茶】 (新年快乐!福利请接好,仔细弄碎玻璃心【茶】另:前一章的邮箱章记得看了吗?否则情节不连贯就不怪我了┑( ̄Д  ̄)┍) 第77章 Raven’s Feather 空气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那栗发少女的手腕,操控着她将戒指套在右手食指上,与此同时,不祥的黑气迅速顺着手臂向上蔓延,只一眨眼的工夫已经笼罩了她的整个右臂。 “不!” 有那么一瞬,哈利以为是自己在尖叫,直到椅子跌倒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循声回过头,正看到阿西娜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开两步,撞倒了一张座椅后仓皇的跑出门去。 那个拉文克劳从未如此失态过,即便在前时听闻父母的噩耗,她也只是在家中独坐了几日,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便恢复了惯常的波澜不惊,如同一尊石雕的神像。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哈利冲向坎蒂丝,想将那枚戒指自她手上取下。 坎蒂丝的身体晃了晃,迷蒙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猛地朝后退开几大步。 “别碰这个!哈利!你会被牵连进来!”她用力将戒指扯下,远远掷向屋子角落。 而当黑雾散去,被包裹的手臂重新露出来时,哈利不由得为眼前所见倒吸一口凉气。那段肢体变得仿佛被火焰炙烤过的木柴一般焦黑,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 绿眼的青年有一刻眩晕,横亘了数十年的时光仿佛巨浪般劈头盖脸的压下来,逼得人几乎要窒息。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将对方带到圣芒戈,他火急火燎地闯进值班室,坐在桌子后面读一本书的女巫被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请问——哈利?” 对方惊诧地叫出年轻人的名字,几步迎到门口。 “多瑞亚。”哈利已经没有精力与故友寒暄,他飞快的说,“我们需要帮助。” “说老实话,我可不太希望在这里见到你。”女巫递给这两个年轻人两杯温水,又额外在哈利的杯子里加了几滴镇定药水,“发生了什么事?” 哈利对多瑞亚简单说明二人的经历,略去了其中的一部分内容。后者严肃地听完他的讲述,让女孩子脱下外套,在看到那只手臂时皱紧了眉头。 “这是诅咒,哈利,”她说,“一个极度邪恶的诅咒。” “你们能够治好她吗?”哈利追问。 “关于这件事……”多瑞亚忧虑地叹了口气,“它是个古老的诅咒,如果中咒人有强大的魔力,应该可以抗衡的久一些。但除此之外,我们只能期待奇迹。” “连圣芒戈也没有办法?” “有些魔咒的伤害是无法治愈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个诅咒的爆发额外拖延数日罢了。” 如同被投入结冰的湖水,哈利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一点点冻结,感觉变得模糊不清,直到一具温暖的身体撞到他身上。 “不,带我回家……”少女攥住同伴的衣角,美丽的琥珀色眼珠惊恐地瞪大,“求你了,哈利,我不想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别担心。”哈利垂下胳膊,摸索着抓住对方冰冷的手指,“我会陪着你。” ********************************************************* 坎蒂丝还是没有留在圣芒戈。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哈利也愿意竭尽全力帮她维持这种平安无事的假象。但随着身体的迅速衰弱,坎蒂丝的脾气也开始变得暴躁、喜怒无常;那之后又过了一天,在她不得不整日呆在床上后,所有负面的心情似乎全转化为了憎恨。 -- 第172页 傍晚,当哈利推开坎蒂丝的房门时,一只枕头迎面丢向他,床上的人蜷缩在被子里,仿佛一只受伤的山猫。 “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她用完好的手掌揪着头发尖叫,“为什么要带着那种东西来我这里!为什么我必须遭受这种事!为什么……” 她的声音逐渐弱下来,最后变为几不可闻的抽噎。 哈利一语不发地合上门,他坐在房间外冰冷的地面上,目睹黑暗逐渐侵蚀掉夕阳黯淡的余晖。 第二天清早,哈利端着早饭站在卧室门前,迟疑着是否要敲门。 那扇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倚在门框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精神却似乎好了许多。 “啊,哈利……昨天……”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煮了麦片粥,要不要喝一些?”哈利慌忙抢白,害怕再从对方口中听到那些话。 愧疚与自责是驱之不去的魔咒,它们如同毒蛇缠绕在他的心头,一点点将他杀死。 “请让我说完,拜托……”坎蒂丝抬起左手捂住脸,喉咙间发出急促的喘息,“原谅我昨天对你口出恶言,哈利,可那时我实在太害怕了……像一个活死人那样躺在床上,亲眼看着自己一日日枯萎……我太害怕了。” 她的右手垂落在身侧,被一只白色的长手套妥帖地包裹住,哈利却无法克制看过去的冲动。 “不,不怪你,如果不是我……”他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作为回应。 “那不是你的错!”她坚决的打断他,随后像是要将肺部压扁那样长长的呼了口气,将额角的碎发别至耳后,“好了,让我们不要再虚度光阴,上周五我还答应了莱赛尔要为他烤姜饼人和甜果派,这两天实在是……来厨房搭把手好吗,哈利?” 你应该多休息的——哈利想要这样说,却根本无法拒绝她。 “……这样就好了,只需要等它们出炉,再用纸盒和缎带包装起来——我们去外间坐一会儿吧,圣诞礼物还放在树下没来得及拆。而且我特意在苹果树上留了几只晚熟的果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山雀来吃呢。” 她将围裙挂在门后,眼睛里闪烁着愉快的光芒,厨房的热度在苍白的两颊蒸出红晕,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哈利为对方准备的圣诞礼物是一支自动羽毛笔,它可以在你专心听讲,或者,走神和睡觉时帮忙记录教授的讲义。 “这可真棒。”坎蒂丝将羽毛笔拿出来,在包装纸上试用了两次,“我想我终于找到方法应付宾斯教授的课程了。” 她开心的拆完了所有的礼物盒,对每一件礼物赞不绝口,然后将包装纸仔仔细细展平,整齐地叠放在身旁。 最靠近圣诞树根部的是一个没有装饰的棕色纸盒,里面装着一条厚实的羊毛披肩。 “是阿西娜的礼物啊,我上个月还在抱怨自己的披肩长霉斑了,原来她记得呢。”女孩子开心地笑起来,拿出披肩搭在身上,在哈利面前转了一圈,“它合适我吗?” “是的。”哈利回答,“这种浅色很配你的头发。” 这种程度的活动量对坎蒂丝现在的身体而言有些辛苦,她尝试了几次,而后有些歉意地请哈利扶自己到一张靠窗的桌子上休息,宽大的米色披肩垂下来,像一条毯子那样盖在她的身上。 少女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指着窗外的苹果树给哈利看。那棵树现在已经落尽了枝叶,却会在来年春天吐露新芽。 “这里是我父母一同经营的店铺,他们结婚那年搬到山谷里定居,并且在院子里栽下了那棵苹果树。” “它结的果子很棒。”哈利中肯的说。 “是啊,它每年都结很棒的果子……去年在学院的就业指导上,我的规划就是在毕业之后继承这里,让山谷里的大家可以有地方闲坐聊天,或者只是打发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坎蒂丝看着窗外的院子,将双手合十,指尖抵在下巴上,“如果有人聊起报纸头版的人物,那时我就说啊,他们年轻时还做过这些傻事呢。然后他们一定要惊叹‘那样了不起的人竟是你的朋友吗?’,我便会说一些客套的场面话,再故作谦逊的洋洋得意一整天。” “你会好起来的。”哈利为她拉好滑落的披肩,凝视少女娴静的侧脸,“梅林会为他的追随者降下许多奇迹。” “我知道。”说话时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洁白的雾气,坎蒂丝抬起手,用指尖在那上面勾画出几个小人的轮廓,“在二年级的暑假,梅林已经让邓布利多教授作为他的使者,将最美好的神迹带来给我……我的样貌、成绩都平平无奇,又是这样软弱的性格,入学两年也没有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直到那一天德鲁伊特将槲寄生丢到我的怀里,我追着它穿过丛林,仿佛爱丽丝跳入兔子洞,自此认识了不敢奢望可以触及的人,经历了无法想象能够发生的事……它们降临到我的生命里,是如此难以言说的奇遇。” 诅咒令这个少女的身体格外容易疲倦,她靠在椅背上喘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自己的话。 “所以当你下次见到阿西娜时,记得告诉她我没有责怪她……昨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让她不要责备自己。” “我可不想当这个传话筒。”哈利咬牙压回眼中的涩意,果断地拒绝对方,“你大可以自己告诉她。” -- 第173页 格兰芬多从来不吝啬于帮忙他们的朋友,但哈利实在不想听到这种话,它听起来就像在……交代后事。 对此,坎蒂丝仅仅一笑而过,便支着脑袋向下说。 “……有求必应屋里有我的羽毛笔,如果亚度写信回来,帮我回信好吗?你知道那个咒语……只要坚持到我应该毕业的年份,那时候就告诉亚度,他笨拙的姐姐丧生在野外一只囊毒豹或者伏地蝠口中,而不是朋友的魔杖下。莫德斯特家的人不能死的像个悲剧,那太难看了,她宁可死的像个笑话。” 哈利只盯着院中落尽了叶子的苹果树不说话,紧随其后是一段过久的沉默,他疑惑的转过头,正看到偎坐在椅子里的少女缓缓阖上双眼。 “……坎蒂丝?” 有一瞬间,哈利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惧感所淹没,他小心翼翼地呼唤,带着一丝生怕打碎了什么的惊惶。 “别担心,我只是有些倦了。”坎蒂丝睁开眼,冲着哈利顽皮的笑了笑,下一刻却望向窗外,声音里也带上几分惊喜,“快瞧,哈利,是不是有人站在篱笆外面?是阿西娜吗?” 哈利也看到那片隐没于苹果树后的黑色袍角,他踌躇了一下,起身朝屋外疾步走去。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当哈利站在篱笆旁边时,树后的草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扶着果树粗糙的表皮,痛苦的闭了闭眼,转身时已经换上格兰芬多标志性的明亮笑容。 “阿西娜赶着回去查关于这个咒语的资料,她说等你的情况稍微有些起色,希望大家还能像从前那样坐在一起喝下午茶——” 哈利忽然噤声,展露在嘴角的笑容也在这寂静中一点点隐没。 挂在墙上的槲寄生花环经不住寒风,一片红叶从圣诞花边缘坠下,飘落在那件米色的披肩上。 她睡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顶着38度高烧拼死更完一章!请将其与前两章并称为【爱的三连发】!拿刀子捅心窝的虐文实在太粗暴了,治愈文里所贯穿的应该是钝刀子割肉的忧伤才对。另:收藏停在某个见鬼的数字上了,如果实在没有人愿意按一下收藏已收藏的去按个退收也行啊_(:зゝ∠)_) 咦,如果我在这里解释关于坎蒂丝会死的伏笔大家还有心情听吗?但似乎现在不说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所以让咱们来分析一下作者是什么时候给她判了死刑【茶】 首先说一句题外话——我让你们回去读神话你们有读吗?! 最初决定坎蒂丝会在故事结束前身亡应该是阿西娜出场的时候(啊喂那不就是一出场就被决定了要死吗?)。之所以选用阿西娜而不是索菲亚这样的名字,绝不是因为阿西娜看起来更高大上,而是因为暗合了雅典娜的传说——这个也特意提醒过然而你们还是不翻神话书【茶】——雅典娜曾经失手杀死挚友,了解了吗,嗯哼? 而最明确提示死亡的一点是阿西娜的渡鸦,你们还记不记得它在坎蒂丝第一次拜访萨格斯家时停落在她的肩膀上?那只渡鸦叫什么来着,对啦,它叫摩利甘。这就要说到我之前提及有关达努山谷的暗示主要 走凯尔特神话体系,而大部分人似乎都对这个体系不熟,摩利甘是凯尔特神话中女神,她就是化作一只渡鸦停在一名英雄的肩头(当然这个英雄在战场上战死了【茶】)。 第78章 Save or Kill 这一天是冬日里少有的好天气,蔚蓝的天穹上阳光明媚,午后却淅沥沥落了场小雨。 哈利坐在天文塔上,独自遥望雾气中缥缈的禁林。 他在格兰芬多的塔楼里足足躺了几天,直到今天收到这封短信,才终于愿意踏足寝室和厨房之外的地方。 印花的羊皮纸被他攥得太久,堆叠起的折痕便再也抚不平。 羊皮纸上只写着一句话:拯救我,或杀了我。 ********************************************************* 哈利最后一次见到汤姆是在朋友的墓地前。 坎蒂丝的墓坐落于达努山谷外围一座无名山峰,与莫德斯特夫妇葬在一处,墓地旁生长着一株美丽的接骨木,从山顶能够俯瞰山谷的全貌。 那时他正在草地上种下一丛金盏菊,浑身上下沾满灰土,忽然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转过身时就看见斯莱特林后裔。 汤姆安静地走上来,在墓碑前放下一束白百合。 “你醒了?”哈利朝他勉强地笑笑,又自觉失言,从那个人身上转开了眼,“当然,我知道如果是汤姆的话,一定不会在虚幻的梦境里陷落太久。” 对方似乎看了他很久,才慢慢开口道:“对不起。” “有什么值得道歉呢?”哈利出神的望着眼前那块冰冷的石料,其上镌刻着他所熟悉的姓名——坎蒂丝·帕拉斯·莫德斯特。 为什么道歉呢?事到如今,难道还有谁对谁错,谁能真正对得起谁? ——唯一的纯白者已蒙主召唤,余下的皆是黑羊。 “憎恨我吗?” “不。” “原谅我吗?” “永不。” 我无法原谅你的设计,正如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轻忽。 永不原谅。 而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哈利余光瞥见汤姆的右手动了动,宽大的袍角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手掌——他知道那是在衣袖中抓住魔杖的动作——但哈利什么也没有做,直到空气中响起幻影移形时轻微的爆破声。 -- 第174页 那个人离开了。 有朔风穿过雕花立柱,将细密的雨丝也带进塔顶。 哈利双手向后撑在大理石地面上,任由那些雨点弄花未加防水咒的眼镜。 他不可抑止地想起当他还是那个格兰芬多黄金男孩的事情。那时候聪慧的褐发女巫与他红发的挚友一直陪伴在哈利身侧,帮助绿眼的救世主一同对抗一个名为伏地魔的宿命。 从少年到青年,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忆往事。那如凉水滑过手心的隐形衣、那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伴随黄金男孩长大的喜悦与伤痛都有些褪色;即使如火舌舔舐血肉一般刻骨铭心的憎恨,再回头看去都仿佛一场不真切的梦境。 他忽然记起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人类是很短暂的风景。 最初听到时,他仅仅把它当作是一个寿数漫长的造物对人类生命之短暂的悲悯。但从始至终霍格都是对的,那是只要成长到足够的高度,就会看到的东西。 生命从来是短暂的。 相逢,离别,就是一辈子。 与那斯莱特林恋人的再次相遇,没有太激烈的冲突,没有太激荡的感情。 两个人的爱与恨,一直很安静。 ***************************************************** 当哈利下决心找到邓布利多,已经距那件事又过去了一周。 变形办公室的主人正坐在扶手椅里擦拭一只相框,看到哈利进来,他便将那张相片重新放回柜子,转身面向门口。 “……去年我对您说我希望在长大后成为一名职业魁地奇球员,可是现在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我希望阻止汤姆,或者,阻止格林德沃与圣徒的野心,您能够帮助我吗?” 邓布利多安静的听完哈利的陈述,他摘下架在弯曲鼻梁上的的眼镜,用绸布擦了擦镜片。哈利惊讶的意识到这位教授的眼角竟然已经有许多皱纹,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不是神,哈利,”年长的巫师叹息道,“就连梅林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您是邓布利多。”介乎青年与男人之间的巫师身形尚带着些年轻人特有的单薄,却站得笔挺,仿佛黑湖畔年幼的白杨,“唯一永不退缩的人。” 邓布利多摇摇头,挥动魔杖变出一张过于华丽的沙发请客人坐下,并为他端上一杯红茶。 “过度的赞誉让人骄恣。”邓布利多说,“而我尚不能与你的评价相称。不过我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格林德沃没有看清事实,我们不应当让巫师来统治麻瓜,正相反,他们应当尽自己的力量来保护麻瓜。” “抱歉,恐怕我无法赞同您的观点。我希望巫师能够与麻瓜平等的交流,不是压迫者,也绝非守护者。”哈利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用银勺缓缓搅动杯中的红茶,“莫德斯特先生曾经这样说,如果巫师与麻瓜愿意尝试着互相接触,那将不比接受一个古怪的邻居更难,所以为什么不敲开隔壁的房门,与我们的邻居打个招呼,再一起喝杯下午茶?” “将魔法坦诚在麻瓜们面前?”邓布利多捻了捻他的胡须,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真是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哈利,要知道魔法部用了数百年时间才将巫师界妥帖的藏在麻瓜眼皮子底下。我敢说哪怕是最疯狂的激进派,也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于是绿眼的青年也笑起来:“噢,那么我猜当那四位创始人建立霍格沃茨时,他们必然也没想到过麻瓜与巫师还会有和平相处的一天。” 邓布利多将上身前倾,下巴压在架在桌面的指尖上,明亮的蓝眼睛仿佛星辰那样闪烁。 “当然,当然——”他顽皮的说,于指缝间溜走的时光仿佛在那一刻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我们为什么不来试试看呢,既然我们是格兰芬多,生来便注定了要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哈利深深吐了一口气,感觉到肩头有看不见的枷锁被卸下,仿佛在黑暗中与某个敌人战斗太久而心神疲乏的骑士重新握住了他重剑——邓布利多正拥有那样神奇的魔力,予他的追随者以无与伦比的信念和勇气。 “首先要建立一个组织,吸纳认同我们观念的巫师们。”那年长的巫师轻快地说,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桃花心木桌面,“然后我们将凝集起足以推动时代的巨大力量。” 从哈利进到办公室以来便一直在休憩的福克斯被对话声吵醒,那只金红色的鸟儿从它的架子上立起,拍拍翅膀飞到邓布利多肩头,歪着头打量那两个惊飞了自己美梦的人类。 邓布利多抚摸着福克斯的背脊,让那些泉水般柔顺的羽毛从手掌下滑过:“没错,就是这个,你觉得凤凰社怎么样?” 哈利有片刻恍惚,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凝结成嘴角微小却无法抹除的笑容。 “那很好。”他说,“就让我们叫它凤凰社。” ——那是在最黑暗的时代里点燃的光,是永不熄灭的希望。 当哈利起身告辞时,邓布利多从身后叫住他。 “你还在等待着里德尔先生吗?”他问。 “是的,先生。”哈利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些单词从他的舌尖上滑过,是如此平静而沉稳,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太多东西,观念、信仰、生命……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毫无芥蒂的与他站在一起,但我不会放弃他。” -- 第175页 ——纵使爱情步入绝境,还有其他情感留下。 如果一个人全部的爱与恨都给了另一个人,还有什么能将这种羁绊斩断? 或许是他的回答出乎老人意料,邓布利多用了不短的时间才给了哈利答复,温和睿智的声音有令人安定的力量。 “我们经历的时间只能让人长大,阅历也不过催人成长,真正将一个人变得成熟的,是那些未能摧毁他的东西……或许在里德尔先生的事情上我不能完全赞同你的选择,但毫无疑问你是个真正的格兰芬多,我以你为傲,哈利。” 哈利勉强地笑了笑,却从灵魂深处生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疲倦,他在身后带上了变形办公室的门。 在木门被合拢的同时,那些可以依仗孩童身份恣意妄为的时光结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再有六七章就要结束了,有没有如释重负感?让我尽可能在新年前码完作为庆贺【茶】) 第79章 The Order of the Phoenix 圣诞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晚宴上,霍格沃茨的大礼堂就被两个爆炸性消息掀了个底朝天。 其一是一名赫奇帕奇学生于假期中遭遇魔法意外身亡,另一个消息则是拉文克劳的阿西娜·萨格斯——七年级里最优秀的学生——申请提前结业并已高分通过N.E.W.Ts。 哈利坐在长桌边,听着身边的同学热烈讨论这两件事,手里捧着的南瓜汁仿佛变成了熔化的钢铁,顺着食管流进胃里,沉甸甸的坠涨。 然而时间很快会洗涮一切,横死在女盥洗室中的女生已经与蛇怪的事件一同被人们遗忘,只有在那个戴眼镜的神经质幽灵偶尔吓到经过的行人时,才会有好事的学长向低年级生讲述城堡的怪谈。 当哈利回到寝室时,贴在胸口的挂坠盒微微发热,提醒他有一个新的留言。 他看了看正挤在浴室门前争抢淋浴喷头使用权的迪伦和安东尼,坐到宽大的四柱床上,厚重的猩红色床帘将帷帐里与外界分隔成两个空间。 哈利捏着挂在脖子上的细银链,将斯莱特林的挂坠盒从衣服的夹层里扯出,用魔杖敲了敲那个小玩意儿的侧边,盒盖上浮雕银蛇的眼睛闪烁起来。 “波特先生,当你读到这条留言,我已经在前往冰岛的路上……过去的六年里我在城堡中习得了一个巫师应该具备的知识,现在我将去学习更多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东西,在这个被称作世界的、广袤的空间里。”阿西娜的声音从挂坠盒中传出,从来冰冷刻板的语调掺杂了一些不属于萨格斯的情绪,让她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直到积蓄起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曾经的自己,我会重新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在朋友的墓前献一束花……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或许我可以先尝试着去成为一个魔药大师。” 哈利尝试着链接到阿西娜,却失败了。显然,另一只通讯器的主人已经将它设置为自动留言模式。 他叹了口气,伸展手脚在被子上来回滚了几圈,才感觉好了许多。 “你会成功的。”哈利仰面躺在羽毛被之间,凝视着银蛇绿色的双眼,“渡鸦必将指引你到达前人未曾涉足的远方……我在那座山的山顶种了许多雏菊,当你有时间时记得回去看看……没有人会为了那件意外责备你。” 哈利利用课后的空余时间找到邓布利多,请他帮忙解决戒指上的诅咒——冈特的戒指在意外发生后被他回收,而汤姆也没有再索回它——而后又按照那份继承来的记忆在有求必应屋下方的地下室中找到了戈德里克的指环。 它被上一任主人随意挂在王座镂雕的百合花纹上,黄金锻造的指环没有多余的纹饰,只在戒面中央镶嵌一颗菱形的红宝石,像它的拥有者一样热烈而耀目。 周五傍晚,哈利站在有求必应屋中,面前是一块围着雕花银框的长方形镜子。 从红宝石上投射出的赤色光柱打在镜框的铭文上,镜面像被微风吹皱的水面那样泛起涟漪。 哈利从口袋里拿出冈特的戒指,指尖拂过其上镶嵌的复活石。 冰冷的触觉自黑石与指尖相触的方寸之地渗入肌理,流经血脉逐渐汇流至心脏。 “我会随时回来传达喜讯给你,坎蒂丝。”他低声说,将戒指靠近水银镜,“但现在我必须向前走了。” 哈利注视着那枚戒指缓缓沉入镜面,一如当年贝狄威尔捧着王者之剑归还圣湖。 而后这年轻的格兰芬多转身离去,创始人的房间重归寂静。 ******************************************************* 这时的格里莫广场12号尚是布莱克家族的府邸,凤凰社的第一次集会在伦敦郊外一座偏僻的乡间别墅中召开。 哈利跟随邓布利多到达会场时,这栋宅子的客厅里已经坐着几个巫师,正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宽敞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邓布利多在一副描绘石中剑的油画下落座,示意哈利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 陆续有巫师从门外或壁炉中走进大厅,空旷的建筑逐渐热闹起来。 当时钟指向七点,邓布利多举起自己的魔杖,圆桌上空回荡着浑厚的钟声,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愿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他将手指交叠置于桌上,抬眼环视四周,“今晚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愿景聚集在此处,并愿意为了这个目标献出自己的精力与智慧。首先让我们向将来的同僚介绍自己。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 第176页 “尼可·勒梅。”邓布利多右手侧须发皆白的老者朝其他人致意。 “佩雷内尔·勒梅。”他身边的妇人随后说。 “凯伦·博恩斯。”一个笑嘻嘻的灰发方脸女巫。 “菲利乌斯·弗利维。”半妖精在凳子上垫了几本书,勉强能够到桌面。 “米勒娃·麦格。” “乌瑟·韦斯莱。”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 …… “哈利·波特。” 哈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放在腿上的手心里泛起一层潮意,像是在O.W.Ls考试中面对考官们的心情,却又有种隐秘不宣的雀跃。 “阿不思,我们之中的许多人是因你的名望聚集至此。”斯拉格霍恩率先发言,粗短的手指习惯性把玩自己的丝绸领结,“” “哦,不,霍拉斯,将人们聚集起来的不是我,而是某个共同的意志。”邓布利多轻快的说,“为什么不听听大家前来此地的理由呢?” “我先来。”弗利维努力挺直身子,以便让大家能注意到他,“我上一年一直在法国居住,亲眼看见格林德沃的残酷手段让许多巫师受害,我觉得必须有另一股势力来抗衡他。” “而我自己的父母都是麻瓜。”一个背对壁炉的圆脸女巫说,“我希望能让麻瓜出身的巫师不要在同学中受到排挤。” “我与佩尔则在期待一场搁置了太久的变革。”勒梅先生和善的微笑着。 圆桌上的众人纷纷讲述自己的理由,一部分人坦言他们只是为了对抗格林德沃,却也有几位巫师真正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穿着长袍走在伦敦街头。 “但巫师界与麻瓜界差不多有一千年没有互相来往了。”乌瑟有些犹豫,“我目前在魔法部的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工作,麻瓜们的创造力令人惊叹,但我怀疑他们是否能够毫无芥蒂的接受魔法。” 乌瑟的话让大厅内陷入沉默,一个上了年纪的威尔士人也表达了自己同样的担忧。 “恐怕我们必须慎重思考韦斯莱先生的意见。”他说,“别忘记那段麻瓜与巫师共存的时代,是一段不折不扣的血腥史——不仅仅是麻瓜,无论我们哪一方,都难以接纳一个不同的种族。” “抱歉,能让我说句话吗?”哈利忍不住举起手,“我在麻瓜中长大,也认识许多优秀的麻瓜,他们与我们并没有普通巫师想象的那样差异巨大,我们一样的吃饭、睡觉、工作、玩耍,一样的忧愁、愤怒、欢喜、悲伤……魔法理应成为决定一个人要朝何方面发展的天分,而不是区分种族的鸿沟。巫师乘坐飞天扫帚飞翔,麻瓜发明了飞机和螺旋桨;巫师念诵咒语潜入海底,麻瓜发明了轮船和潜艇;巫师用猫头鹰传递信件,麻瓜发明了电报与无线电。即便是巫师界亦从麻瓜的智慧中受益良多,想一想如果麻瓜没有发明内燃机——假如没有汽车和火车,我们现在还要乘坐飞天扫帚在城市间往来。” “不,哈利,我们至少还有壁炉和飞毯。”邓布利多认真的纠正他。 圆桌上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而后对面的一个灰发女巫微笑着冲哈利颔首:“令人印象深刻的发言,波特先生,那么我认为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是否真的有能力打碎魔法界与麻瓜界之间的藩篱,毕竟那并非几个人,甚至于,并非几代人可以完成的事情。” “每一次历史的变革都以世纪为单位计算,凯伦,它并非让人们裹足不前的理由。”勒梅先生说,明亮的双眼中倒映着六百年历史的掠影,“从巴拿巴斯的时代至今,巫师界的时间停滞了太久,是时候让它发生些变化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我们这些人被不可逆转的时代碾过,粉身碎骨。”方才那位威尔士人推了推眼镜,做出悲观的论断。 圆桌边的巫师们交头接耳,互相交换着自己的意见。 聚集在这里的巫师们有些久负盛名,有些则默默无闻,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拥有无可比拟的勇气与意志;这些人不畏惧荆棘路,却担忧自己将行不义之战。 直到邓布利多站起身,半月形镜片后锋锐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最黑暗的乌云:“那扇门是虚掩的,没有人知道门后面是一个秘密花园还是一头火龙,唯独一点不可辩驳:如果不去推开它,那么我们将永远止步于此。” “没错,我们在推动一辆战车,一旦它开始前进,就没有人再能阻止它了!”弗利维尖声说,跳到凳子上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我赞同邓布利多先生的话,我们非要尝试一下不可。”哈利说,“巫师界绝非隔绝于凡世的阿瓦隆,为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哪怕门后关着一头火龙,也要将它打败后继续前行。” “为了未来。”勒梅夫人温声重复,“相信我,没有比这更值得人去赌上一切的事情了。” “与其在这里为未发生的事争论,总要将它们付诸实践才知道结果。”麦格板着脸,紧抿的嘴角让人无法驳斥她说的任何话。 “我也愿意努力试一试……”那圆脸女巫附和。 “正如阿不思所说,不推开门看看就离开,未免太可惜了些。” “让我们改变这个时代!” …… 壁炉中发出树皮炸裂的哔啵声,为契约书映上一抹明亮的金红,二十四个巫师依次在羊皮纸末端签署自己的姓名,他们集体起身,举起手中的魔杖宣誓—— -- 第177页 “为了未来。” 集会结束后,哈利倚靠在院中的树篱旁等待邓布利多。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有巫师从屋内走出,又用幻影移形离开,他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绿眼的年轻人抬起头环视四周,正看到弗利维在朝他招手。 弗利维显得十分激动,这名个头矮小的男巫几乎像是脚不沾地那样一路蹦跳过来,鼓励地抬手拍了拍后辈的侧腰。 “刚才的发言简直漂亮极了,哈利,我有预感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加在一起都更加出色。噢,对了——”他示意青年弯下腰来,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飞机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为了能在新年发彩蛋而玩命赶稿中_(:зゝ∠)_) 第80章 The Time Goes By “很高兴收到你的邀请,查理斯。” “我的荣幸。” 波特庄园如今的主人微微欠身,领着访客穿过花园,朝主宅走去。 “……时间的流逝总会让人产生错觉,就好像你们带着那两个麻瓜孩子从骑士公共汽车上走下来还是昨天的事。” “我必须感谢你那时慷慨的提议。”哈利望着远处草坪上一只驻足四顾的牡鹿,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它或许是我所经历过最好的一个圣诞节。” “莫妮卡总嫌庄园里太冷清,那之后她还经常会在早餐桌上提起你们。”年长的波特朝哈利颔首致意,“她像个格兰芬多似的喜欢热闹,父亲和我偶尔也会不耐烦她的唠叨,不过如今想来,确实是令人怀念的。” 距离哈利上次踏进波特庄园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六年,这座庭院依旧与从前一样美丽,四季如春、绿草如茵,魔法灯悬浮在庄园各处,入夜后就仿佛星子那样发出柔和的白光。 若是说有什么不同,或许那年轻人记忆中的庄园要更加热闹些。 查理斯与哈利所熟知那个毛毛糙糙的大男孩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样貌没有改变太多,但眉眼间所展露出属于成熟男人的稳重与自信却是从前所不曾有的。 与他同行的是一个不辱没波特之名的、如此优秀的巫师,然而哈利却忍不要想,从前那个骑在扫帚上逆风追逐金飞贼,明明还不熟悉却硬要拉了他来波特家“认祖归宗”的跳脱少年,如今去了哪里呢? 查理斯请哈利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后者解开自己的斗篷挂在衣架上,朝端来茶点的家养小精灵致谢。 波利尖叫一声,大声抽噎着消失在会客室里,不一会儿就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空水壶落地的声音。 “梅林啊……”宅子的主人叹了口气,有些埋怨地看向他的客人,“为了我们的耳朵着想,哈利,你就不能停止做这种事吗?” 哈利有些腼腆的抿唇笑笑,却也没直说好或者不好。 查理斯朝红茶里加了些牛奶,声音里似乎是有些感慨:“我毕业后也有近两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因为你当初所认识的已经是真正的哈利·波特了。 或许一个人在自己的六岁和十六岁时截然不同,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乃至三十六岁是不会有太大差异的。 更何况如果一个灵魂经历过战争与死亡的打磨,时间就很难再于其上留下痕迹。 “还记得我刚入学的时候,你坚持说我是波特家某个亲戚的私生子,如今却不觉得家族里缺了个人?” 哈利半开玩笑的说,一边从糖罐里夹了两块方糖丢进茶杯——梅林在上,和邓布利多相处的越久,就会发现那位白巫师的小毛病像病毒一样容易传染,希望他不会有一天也开始欣赏缀满星星月亮的长袍或沙发。 “世上人多有相似,当时年纪小,做些蠢事而已,你竟然记到现在。”方桌对面的男人将茶杯放回托盘,没发出哪怕最微小的声音,每一个姿势都像是经过了精细计算而毫无差错。 ——他已经俨然是一个古老家族的主事者了。 当然,查理斯所表现出的严正态度或许与哈利此行的目的脱不开关系,毕竟他并非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作为凤凰社的代表接受邀请。 “让我们跳过多余的寒暄吧,查理斯。”哈利放下茶杯,开门见山的说,“我猜你这次邀请我,应该不只是为了与从前的朋友一起吃顿便饭?” “说老实话,我也很希望能够单纯的邀请朋友来家里共进午餐……所以下次再来庄园小坐怎么样?今天还是先让我们谈谈凤凰社的事。” 查理斯这句话并非托词,他看向哈利的目光热切而期待,似乎又依稀有了从前那个波特学长的影子。 “当然,到时我一定乐意赴约。”哈利用力点头,十分愉悦的应承下来。 ——时间如同河水流淌过平原,而那些珍贵的东西则像宝石沉在水底,不会随水流消逝。 “……对于凤凰社我也有所耳闻,这半年里它做了不少事,事实上已经有许多古老家族以及富有名望的巫师开始思考巫师界的未来。” “托邓布利多先生与大家的福,或许在接下来的百年里,巫师界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变革。” “变革……” 查理斯轻缓地重复这个词,他向后倚进椅子里,手掌在膝盖上交叠,双目半阖,流露出某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 -- 第178页 “其实我的目光不够长远,也并没有十分看好凤凰社的宗旨。”他慢吞吞的说,“但近期格林德沃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如果还有人能够对抗他,那个人一定是邓布利多。” “换句话说,如果有一个组织的愿景必须得到实行,那么凤凰社至少好过圣徒?”哈利忍不住反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噢,梅林在上,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姑且就让我们那样认为吧。”查理斯像从前每次恶作剧时那样狡猾地弯起嘴角,张开右手似乎要握住虚空中某个正在从他面前溜走的事物,“又或许是格兰芬多的血液在鼓动我去进行一次了不起的冒险,我肩头的担子令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但如果能找到足够的理由,我就能冠冕堂皇的将波特家绑在这辆战车上。” 晚些时候,多瑞亚也从圣芒戈回到家中。这位女巫很高兴能在工作地点之外的地方见到哈利,并极力挽留后者在家中吃午饭。 只是甜点刚刚端上,傲罗司那边忽然传来紧急任务,查理斯不得不中途离席, “我会在晚餐前赶回家。”他这样说着,俯身吻了吻妻子的面颊,而后拿过自己的外套,消失在绿色的火焰里。 多瑞亚安静的目送他离开,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银叉戳刺着盘中的李子派。 “查理斯变了很多,不是吗?”她问哈利。 “他确实没有上学时那样……嗯……不拘小节。”哈利尽可能让自己的回答显得中肯。 “是啊,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傻小子,如今只能在记忆里怀念了。”多瑞亚颇觉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手指懒洋洋卷着鬓角垂落的发丝。 她今天下午轮休,便换了身居家的长裙,长发没有像工作时那样盘起,而是任由它们垂落于身后,只在发尾用一条浅蓝色发带松松扎住。 这个女巫依旧像哈利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美好,哈利每次与她在一处时,都会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素未谋面祖母的轮廓。曾经只在厄里斯魔镜中见到的身影逐渐丰满,哪怕知道那只是虚幻的图景,心中依旧会感到十分满足。 “我听查理斯说,你在为凤凰社工作?” “是的,我负责游说一些像查理斯这样年轻的家族继承人。”哈利有些拘谨的回答,“偶尔也有些性情古怪的巫师……邓布利多先生总认为我有某种,呃,能打动人的特质?” “邓布利多教授总是善于发现本质,说实在的,哈利,难道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盏灯?” “光芒微弱而且无法照亮自己?” “不,因为你很容易让人感到某种亲近的温暖——虽然你大概没有类似的自觉。”黑发女巫纠正道,“不过大部分纯血家族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立场,比如埃弗里与布莱克——你一定无法想象我的家人是一群怎样不可动摇的纯血主义者。” “……不,或许我能够猜到一些。” 哈利苦着脸耸了耸肩,格里莫广场12号那张尖叫的画像迄今为止仍旧令他印象深刻。 “黑巫师家族在对于麻瓜的态度上从来都是顽固派……”他拖着调子调侃,“所以邓布利多教授和我打算从马尔福家族着手,毕竟一个商人远不如一个卫道士立场坚定。” “不过据我所知,老马尔福先生今年初春时刚刚因病过世,现在马尔福家由阿布拉克萨斯主持。” “这样正是为什么我得到了这份工作。”哈利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将卷发拨弄的更加杂乱,“毕竟在凤凰社的所有成员里,只有我与他还算是有些交情。” “噢,哈利,和阿布论交情可不见得是个好主意,因为‘马尔福只追逐利益’。”多瑞亚放下茶杯,模仿阿布拉克萨斯傲慢的口吻,“不过这点交情至少能避免你被他拒之门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访马尔福庄园?” “一会儿从你们这里出发,正好还可以赶上马尔福庄园的下午茶。”哈利移开椅子,伸直手臂抻了个懒腰,“有些事情如果不去亲自试一试,就无从知道最后的结果,不是吗?” 坐在他对面的女巫咯咯笑起来:“说得没错,哈利,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势,让我想想自己应该说什么——祝你好运?” “那就祝我好运吧。” 绿眼青年抬手比出胜利的手势为自己打气,而后朝女主人告辞,在壁炉上方的银盒里抓了把飞路粉。 “马尔福庄园——” ***************************************** 哈利无法不钦佩多瑞亚睿智的预见。 阿布拉克萨斯不适合谈交情。 ——因为他是那种会热情款待、认真倾听、连声称赞、果断拒绝的混蛋。 或许哈利的性格让他不习惯指责他人,但那并不能改变姓马尔福的都是混蛋的事实。 在阿布拉克萨斯再一次召唤克比为茶壶添水后,哈利终于决定不能再这样继续做无用功,而是全然不加遮掩的丢出直球。 “我想听听你的态度,阿布拉克萨斯。”他问,“你愿意支持凤凰社吗?” 他的听众倚靠在扶手椅的软垫里,十分为难的摊手:“抱歉,小格兰芬多,只是我不能让马尔福家族在纯血家族中陷入尴尬的境地。” “那样的想法早该过时了,纯血并非巫师真正的优势,邓布利多先生是混血,汤姆的父亲也是麻瓜,但你知道他们的魔力有多强大。” -- 第179页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邓布利多的父亲与冈特一家都是不折不扣的纯血。” “但麻瓜出身的巫师也可以十分优秀,我的母亲便是如此——” 哈利顿时打住话头,试图找到些另外的话题带过自己的失误,但阿布拉克萨斯已经迅速抓到了重点。 “嘿,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让咱们来谈谈这个,你见过自己的父母?” “见鬼,让我们忘了它吧。”哈利努力按捺住自己叹气的冲动,“事情的重点不在于推动巫师与麻瓜通婚,你们这群纯血大可以守着你们的‘巫师之血’一代代过下去,我们的目标只是推倒巫师与麻瓜之间那道墙。” “我恐怕巫师与麻瓜之间隔着的是一座山。” “那就让我们翻过它。” “别说蠢话,小格兰芬多,你根本不了解巫师界。” “如果我证实给你看呢?” “什么?” “麻瓜和巫师是一样的人,我证实给你看。” 阿布拉克萨斯怀疑地皱起眉,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却已经抓着一只巧克力蛙塞进了他的手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阿布拉克萨斯这辈子也不愿意回忆第二次的噩梦。 当他从长途门钥匙的眩晕中回过神时,便看见哈利蹲在身边的石子路面上,正在将两人的魔杖放进一只扁平的天鹅绒盒子里,手脚麻利的上锁。 “梅林的袜子——该死的你究竟在做什么?!” “麻瓜的生活的一日体验,”哈利飞快的回答,“我将证实给你看我的观点:巫师与麻瓜没有太大差异。” 有那么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看起来几乎要跳起来给对方一拳,但马尔福良好的修养让他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自己重新平静下来。 “听着,波特先生,无论是你们的凤凰社还是麻瓜的一天,我都完、全、没、有兴趣!如果不想我将你以袭击罪告上巫师法庭,现在、立刻、马上停止你无聊的恶作剧,再把魔杖还给我。” 被揪住领口的绿眼青年心虚地移开目光:“……这个盒子是勒梅先生的得意之作,除了等到一天后魔法失效,没有其他打开方法。” “……那么魔杖的事稍后再说,先让我们从这个充斥着麻瓜臭味的鬼地方离开。” “呃,但我只有一把随机门钥匙,在它将我们丢到一个梅林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之后,就已经变回普通糖果了。” 为了增强这句话的可信性,哈利当着阿布拉克萨斯的面将巧克力蛙剥开,并且十分慷慨地掰下一半与对方分享。 见到那个马尔福充满威胁意味的眯起眼,哈利立刻补上一句——。 “我说咱们两个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翻脸吧?” 有那么一会儿,阿布拉克萨斯看着那格兰芬多的眼神就好像自己面前站着一头巨怪。 “啊,没错,多么值得歌颂的友谊——”他讽刺的说,“难道格兰芬多所谓友情的表达方式,就是把一个上一刻还在陪你喝茶的朋友扔到麻瓜街道上来?” 第81章 When There Is A Will 哈利很快意识到这场旅行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美妙。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本来打算找人问路,而那个男人只看了他一眼,脸上便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神色——如果这还不算最糟,那么当对方说出一串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单词时,哈利已经完全确定有什么事情脱离了预定的轨道。 一只手搭在哈利肩膀上,将青年推到一旁。阿布拉克萨斯沉着脸走上前与麻瓜男人说了些什么,后者敷衍的答了句话,拉紧衣领匆匆离去,一边走一边以看疯子的目光回视两人。 哈利已经不在乎一个马尔福究竟会讲多少种语言,眼下他更好奇那两人的对话。 “你和那个麻瓜说了什么?”他问,“他似乎把我们看成那种古怪的家伙了。” “我只是询问他哪里有公用壁炉,这些麻瓜简直像群野蛮人。”阿布拉克萨斯抱怨道。 “讲点道理,阿布拉克萨斯,飞路网是巫师的原创。”哈利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把肺叹出来了,“麻瓜们的壁炉没有烤火之外的用途。” “梅林在上,麻瓜们怎么能忍受这种不便利的生活?没有幻影移形、门钥匙,也没有壁炉?” 喔噢,充满挑战性的创举,哈利。那个年轻的格兰芬多默默对自己说。 试图让一个马尔福短时间内融入麻瓜的生活,简直不亚于制伏一头火龙,除非他能把那个金光闪闪的脑袋敲开,再把有关的常识像肉汤一样一股脑儿灌进去。 “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叫计程车。”他诚恳的建议道。 “免费的?” “我的钱包里有一些英镑。”哈利回答。 阿布拉克萨斯背着手在原地走了几圈,看上去活像一只被锁在笼子里的白鼬,马尔福标志性的浅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过分耀眼的光芒,哈利忍不住眯了眯眼。 “重点在于这里是法国——你随身带着这个国家的麻瓜通用货币吗?” “呃,或许我们可以去古灵阁兑换一些法郎?” “在没有魔杖打开埃文街入口的时候?” “……我们知道有句俗语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 “非常好,我有预感这将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旅行——”阿布拉克萨斯整理了一下便服的领口,缺少发蜡和礼服的出行似乎让他浑身不自在,“尊敬的波特先生,当你雄心勃勃想要让巫师的世界与麻瓜的世界合二为一时,难道不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有多大?” -- 第180页 就在两名巫师即将被一张法郎打败时,一个哈利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救世主站在石阶上,带着奶油和可可粉的气息降临。 事实证明,无论这世界究竟有多么广袤,只要阳光能到达的角落,到处都不缺少惊喜和奇迹—— “……哈利?哈利·波特?” 一个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年轻人从他们隔壁的面包店里走出来,惊疑不定的叫出眼前黑发青年的名字,手里还抱着一大袋刚出炉的面包。 “亚度?” 哈利几乎无法将几英尺外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和记忆中那个瘦弱孤僻的男孩重叠在一起,如果不是莫德斯特家特有的浅灰色卷发和那双与他堂姐如出一辙的眼睛,或许他根本想不起自己还认识这样一个人。 对方大约也没想到会与姐姐的朋友在这种地方偶遇,愣了一下后,忽然几步跑到两人面前,随手将那只纸袋塞进哈利怀里,又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戴到他头上 “见鬼,你怎么想到在普通人居住的街道上乱晃……德军正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你这张脸长得太像犹太人,那群疯狗可不会和你讲道理。” “犹太人?”哈利将挡住眼睛的帽檐往上抬了抬,一头雾水的重复。 “噢,上帝啊,别管什么犹太人了——”亚度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由分说将对方头顶的帽子又压低了些,“先跟我来。” ******************************************* 比起常见的街道,圣伦斯街只能说是一条稍微宽敞些的小路,两侧的房屋之间相隔不足十英尺,难得见到阳光的空间阴冷潮湿,街边墙角爬满青苔,玻璃灯罩的残骸散落在路面上,稍不注意就会踩进积水的凹陷。 马尔福的修养让阿布拉克萨斯做不出高声抱怨这样难看的事,只是他的厌恶就差没有变成单词写在脸上。至少当哈利转过头去查看他的情况时,对方正在踮起脚尖绕过路面上的水坑,以防污水溅上那双小羊皮的便鞋。 亚度抱着面包轻车熟路的走在最前面,甚至于不需要低头,双脚就会自动绕过翻起的砖石、碎玻璃和水洼。他在一扇木门外停下脚步,老旧的门板上挂着掉漆的门牌。 “尊敬的先生们,欢迎来到圣伦斯街22号。”年轻人欢快地推开房门,看清身后那名金发男巫的表情后,他促狭地眨了眨眼,“这是我们在安纳西暂住的地方,看起来确实不够舒适,但隐秘性更重要。” “这里闻起来简直像一桶鼻涕虫。”阿布拉克萨斯最终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哈利想纠正他这条街道的味道更像是一条发霉的抹布,但一个马尔福或许不能理解如此通俗的名词。 与外面肮脏凌乱的街道不同,房间内被打理的十分整洁,客厅里摆放的茶几和布艺沙发都是那种商店里打折的便宜货,但桌面的玻璃杯里养着修剪整齐的浅蓝色野花,沙发上也垫着色彩亮丽的手工毛毯。 在门厅换下家居鞋时,哈利发誓他看到阿布拉克萨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想要一块面包吗?”亚度从楼上下来时,已经换了套便服,“搭配醋栗果酱和一壶红茶,我猜巫师的口味和我们不会差得太远……在此期间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关于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普通人的大街上。” 阿布拉克萨斯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言谈举止甚至比哈利更加彬彬有礼——如果必要,马尔福总能表现的像一个真正的绅士。 但你不能期待一个马尔福和麻瓜相谈甚欢。 意识到对方完全不打算加入这场谈话后,哈利不得不主动向主人家讲述他们遇到的“小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人现在被困在安纳西了?” “不完全是,只要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重新拿到魔杖。”哈利说,“而且我本来就计划着这场旅行,只是中途出了些小意外——我刚刚也在街上找人问路,但当那个人开口说话时,我感觉自己被扔到了地球另一边。” “法国人是不说英语的。”亚度将一块抹了果酱的面包放在餐盘里,煞有介事地竖起手指晃了晃,“幸好我的祖母是英国人,否则我大概也只能坐在这里和你干瞪眼。” “我没想过……毕竟我在达努山谷过暑假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语言问题。” “因为达努山谷是舶来者的聚居地,法国最出名的异国风情村,那里的常住人口一半以上都是英国巫师。”阿布拉克萨斯慢吞吞的说,挑剔地打量着手中做工粗劣的锡器,“没有人告诉你这些?” “好吧,”哈利耸耸肩,“或许它还不够出名。” “不够蒙特罗斯喜鹊队出名?”马尔福问。 “恐怕是,而且它也不够横扫的新款扫帚出名。”哈利遗憾的回答。 在达努山谷的酒馆里帮过半年工,亚度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巫师满口陌生名词,他像从前一样跳过那些莫名其妙的部分,转而直接提出困扰自己的问题。 “把你们送来这里或许是上帝的旨意,正巧我也遇到一了个小问题需要你们帮忙。”亚度说,将剩下的半块面包叼在嘴里。 那灰发的年轻人从沙发上站起身,示意另外两人跟上他。 哈利并不吝啬给予他人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假使那件事可能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他已经不像当他还是个小孩子时一样喜欢逞强了。 -- 第181页 “事实上我并不是非常熟悉麻瓜的事情。”他强调,“或许只能添乱也说不定。” “不,应该只有你们能帮上忙。”对方却毫不犹豫的给出肯定答复,“毕竟那是一个,嗯,关于巫师的小问题。” 一个麻瓜可不是经常有机会遇上与巫师相关的问题,甚至连阿布拉克萨斯也决定去看一眼——当然,任凭谁无聊的像只笼子里的蒲绒绒,他都会愿意去凑一个哪怕和炸尾螺一样无趣的热闹。 当哈利跟在亚度身后走上阁楼,看到对方展示给两人的东西时,他简直不由得要怀疑,或许姓莫德斯特的都是天生的乐天派? 如果有人在可燃垃圾放置点捡到一个巫师,即便是这个巫师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它也绝不应该被归类为“小”问题。 而亚度却还在一本正经讲述捡到对方的过程:“……他毫无征兆的出现时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事后想想,那大概就是你们巫师常说的……叫什么影子来着?” “幻影移形。”哈利下意识接话道。 “啊,没错,幻影移形,”亚度抱着手臂连连点头,“那个时候我正在跟踪一个德军士官,被他从半空砸下来,任务彻底搞砸了不说,还差点因此暴露了行踪。” ——就连心软和爱管闲事的脾气也和他姐姐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扣出来。 哈利觉得或许是自己昨晚睡眠不足,否则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头疼?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着气打断亚度的话:“先别只顾着分享你的奇妙经历,亚度,真正的问题在于,你收留一个陌生巫师在家里没关系吗?” “那确实莽撞的很,尤其眼下又是这种敏感的时候。可我的伯母是巫师,堂姐是巫师,而我的朋友——”他指了指哈利,而后无奈地摊开手,“也是巫师,你总不能让我对一个巫师见死不救。” “好吧,好吧。”对方的发言实在难以反驳,哈利也只好让步,“等我们拿回魔杖,会顺路送他去圣芒戈,而且他看上去……嗯……也并没有危险的暗伤。” 哈利抬手放出一个初级检测咒,它落在昏睡的男人身上,发出柔和的绿色光芒。 亚度看起来很是松了口气,带着终于解决了烦心事的心满意足,开始向客人们征询关于晚餐菜色的意见。 哈利赶在马尔福能提出任何苛刻要求前捂住了他的嘴。 “你方便就好,我们没有什么挑剔的。”他代表两人做出回答。 亚度的目光在哈利手上溜了一圈。 “那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存货。”他顺着哈利的意思点头,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晚餐似乎还有些时间,我最好能赶在伊娃回来前完成准备工作。” 这个年轻人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吹着口哨,脚步轻快的朝楼梯走去。 哈利本来想下楼帮忙,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巫师身上的马尔福却阻止了他。 “等一下,小格兰芬多。”阿布拉克萨斯从哈利身后搭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耳语道,“我觉得你会想瞧瞧这个。” 说着,他俯身将床上那名巫师的衣领撩开,露出肩头一个如同被烙铁印上去的图形。它看上去像只三角眼,瞳孔中间有一道竖线。 ……一个圣徒。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讲一下关于时间轴的问题,现在应当是哈利六年级暑假,1944年7月,法国即将解放,德军是在8月全线溃败撤出法国。) 第82章 God Bless You 一个昏迷的圣徒已经能让哈利的脑子过载,以至于先前亚度说过的话立刻被抛在脑后,更不用说那句话里提到的一个陌生名字。 正像亚度所说的那样,就算是哈利本人也做不到丢下一个伤员自生自灭,但同样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圣徒才算是足够妥当。最后青年决定,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对方继续睡下去。 十分钟后,哈利坐在客厅里,与阿布拉克萨斯小声争论阁楼里那名圣徒的处理方案。在他第四次否决对方想要用死咒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提议时,门厅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裹着黑色长袍和同色头巾的年轻女人。 修女? 哈利几乎要失礼的叫出声,而对方表现出的诧异甚至不比他更少。 那个修女瞪着眼与哈利对视了片刻,忽然大步冲进厨房,毫不客气地揪住亚度的衣领将他从炉灶前扯出来,指着沙发上的两个陌生人尖声质问:“又是那些异教徒?!莫德斯特中士,游击队的据点不是收容所,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法语)” 亚度尴尬的轻咳一声,抬起双手在半空中压了压,作息事宁人状。 “别这样生气,伊娃,”他说,“那会让你的皱纹加速生长(法语)。” 被世界隔绝在外的哈利一脸茫然地向他的同伴求助:“……他们在说什么?” “骂我们。”阿布拉克萨斯呷了口茶,言简意赅的回答。 ……相当微妙的答复。 哈利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他不该求助马尔福也说不定。 年轻修女用哈利不能理解的语言与亚度单方面争吵了一刻钟,才回身拉长脸看着那两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操着生硬的英语命令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异教徒不参与战争,但据点的位置要绝对保密。另外,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安分些,别惹麻烦。” -- 第182页 说完,她忿忿的从鼻子里喷了口气,掮起墙角一个看起来足有她本人那样大的包裹走上楼,长筒靴将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梅林啊。”阿布拉克萨斯低声感慨道,“这女人简直像头匈牙利树蜂。” 亚度倚在门框上整理领口,相比于两个目瞪口呆的巫师,他看起来对这种混乱情况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她是伊莎贝尔·阿尔芭,我们队里的通讯员,擅长电码破译,枪法和近身格斗也相当出色,只是性格火爆些。因为我把楼上那个人捡回据点,已经对我发了几天脾气。” “我们留在这里不会让你为难吧?”哈利朝二楼望去,楼上传来门板被甩死的巨响,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对于哈利的担忧,亚度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近期留守据点的只有我们两个年轻人,别看阿尔芭这副模样,嘴硬心软却也是公认的,在问题解决之前,你们只管在这里住下没关系。” 哈利抬头看了看时钟的指针,便起身去厨房帮忙。反正以眼下的情况,哪怕他继续与马尔福就圣徒的问题讨论下去,也不会有比针尖儿更大的进展了。 他走进厨房时,亚度正在墙角一只大纸箱里翻找。 “接着,莫德斯特农庄的特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对方转过上半身,扬手将一个苹果丢给哈利,“我前阵子顺路回去过一次,战火几乎将它毁了,幸好那些苹果树还在。” 苹果派似乎是莫德斯特家传统的饭后甜点,亚度将果子洗好堆在一旁,拜托哈利帮忙削苹果,自己则挽起袖子揉制派皮。 “坎蒂丝还好吗?”他一边将黄油放进面粉里,一边向哈利询问。 “她很好。”哈利快速回答,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苹果,就仿佛那上面忽然开出了一朵花来,“只是时常想念你。” “我那时不懂事,也太冲动了,”亚度低声说,“直到离开山谷也没有与堂姐和解。后来见到那些前一晚还在壁炉前与自己闲谈的战友死在战斗中,才开始担心如果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她,她会不会只能记得我满脸厌恶的模样?” “只是为什么不写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你平安无事?”哈利忍不住问,“你应该有联系达努山谷的方式。” 那个年轻人有些赧然:“勒梅夫人送给我一只猫头鹰哨,可是加入游击队后不久,我不小心在一次行动中将它弄坏了。虽然那之后我也尝试着修好它,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说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陶土烧制的扁圆形哨子,它似乎曾经碎成几块,又被人用胶水仔细粘好,在表面留下蜿蜒的裂痕。 那只破碎的猫头鹰哨静静躺在亚度手心,如同一个梅林的恶作剧。 “不要告诉坎蒂丝你见过我,哈利,战争是很残酷的,我无法预见自己明天会遭遇什么事情,或许让她以为我一直不肯原谅她更好些……但再有一年,不,或许只要半年,战争就会结束,那时我可以挺胸抬头地站在挂着槲寄生的木门前,佩戴英雄的勋章。到了那一天,坎蒂丝应该会为这个任性的弟弟骄傲吧?” “……是的,她当然会。” 一个姐姐永远都会为她的弟弟而骄傲的。 于是亚度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将烤盘放进烤箱,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溢柔和的光芒:“我可以像从前那样帮她打理酒馆的工作,等到她可以独自支撑店面,我就回到里昂接管祖父的农庄,找一个温柔的女孩子结婚。如果坎蒂丝愿意,她可以随时来农庄做客,我的孩子们则会像我小时候那样缠着他们的姑母,要看她变戏法。” “阿尔芭小姐似乎是个修女,神职人员也会参加战争吗?”哈利忽然问。 他觉得自己必须为两人找到一些其他的话题,那些被期待的未来沉甸甸压在他的心口,几乎要让他窒息。 “呣,要知道,游击队员通常需要一些伪装来掩饰身份。不过伊娃的志向是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女,战争开始前也一直在家乡的修道院中见习。”说到这里,亚度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虽然她的修行很努力,但院长嬷嬷给她的评价永远是不及格。” “听起来十分遗憾。”哈利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当话题跳到两人身边的人身上,亚度看起来有一肚子话要说。 “之前我一直没机会问……那位金发的先生是你的朋友?” 见哈利点头,那灰发的年轻麻瓜颇觉有趣的耸耸肩。 “不是我有意指谪,但他看起来可不是那么好相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曾经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要知道,有时候我们总会认识一些似乎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 亚度深有同感的点头:“不难理解,就好像我和伊娃——” 他的发言忽然被打断,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和一声闷响。 当他们冲出厨房时,正看到阿布拉克萨斯被阿尔芭将手臂反拧在背后,以一个只用看的就知道不舒服的姿势脸朝下埋在沙发里。 “见鬼!你的母亲没有教导你待客礼节吗!”马尔福已经完全抛弃了教养,扭头朝对方大声嚷嚷。 “所以你的母亲就教你用圣母像敲胡桃?!” “嘿,不要小题大做,那充其量不过是一只镀金雕像而已!” -- 第183页 “你这追随魔鬼的异教徒必定会遭天谴!” “赶紧给我松手,被巨怪养大的女人!” “那就先在天父面前诚心忏悔你的罪过,手无缚鸡之力的金毛!” 真糟糕。 哈利捂住脸,忍不住叹气的冲动。 眼下似乎不是可以昧着良心粉饰太平的情况,就连向来抱持乐观态度的亚度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严峻。 “抱歉,伊娃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有些尴尬地打圆场,“你的朋友刚刚对圣母不敬,那真的激怒她了。” “我猜问题不在于咱们两个身上。”哈利迟疑的说,踌躇着是否要立即上前将那两人分开。 “噢,别担心,我当然会想办法劝说伊娃——”亚度余光瞄了眼暴怒的女人,心有戚戚的又补上一句,“在她发泄完之后。” *************************************** 因为阿布拉克萨斯亵渎天父之举,伊莎贝尔整晚对着两名巫师都没有好脸色;而阿布拉克萨斯每次与对方打照面也活像是生吞了一桶鼻涕虫。 或许这次关于麻瓜生活的体验只会起到反作用也说不定,哈利悲观的预测。 “往好的方面想。”年轻的莫德斯特先生搭着巫师朋友的肩膀安慰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在一次次无伤大雅的小摩擦中稳固的。” “你确定它可以被称为小摩擦?” “……客房有两张床铺,你们今晚可以睡在那里。”亚度越过哈利的问题,伸手指了指二楼拐角处的房间,又拉住对方补充道,“只是请不要研究床头的枪械,没有专业人员在场的前提下,那是相当危险的。” 哈利叹了口气:“我猜阿布拉克萨斯永远不会对麻瓜的东西感兴趣……或许袖扣和发蜡除外?” 第二天早饭后,亚度出发去游击队的另一个据点进行上次任务的汇报,伊莎贝尔稍晚些也打算去市场采买一周的食材。临出门前,女人特意将两个巫师留在家中不能做的事用英语誊写出来贴在茶几上——足足写了十英寸长。 “梅林在上,再有六个小时,我就能从这见鬼的境地里解脱出来了。” 阿布拉克萨斯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正对着墙上的挂钟,右手搭在扶手上,百无聊赖的拧着收音机的旋钮,将频道从战事播报调至古典音乐。 “我觉得这一天还不算太糟糕。”哈利说,“至少应当比你呆在庄园里更有趣些?” “有趣?”对方不敢置信的重复,“在一个没有浴池,没有魔药间,甚至连书房都没有的地方——” 有那么一会儿,哈利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吐槽阿布拉克萨斯暮气沉沉的生活方式,还是应该先惊讶于一个马尔福竟然以制作魔药为业余爱好。 当他们继续类似于这样没营养的话题时,大门的方向传来细碎的响动,一名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房间。 “还来?”马尔福□□一声,抬手捂住双眼,“这巴掌大的地方究竟住了几个麻瓜?” 哈利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站起来礼貌地问候那名男子:“您好,请问您是亚度·莫德斯特的朋友吗?” 来人没有回答,他盯着哈利打量了一会儿,右手在宽大的袖筒里动了动,蛰伏在体内关于战争的本能让哈利几乎是条件反射性按下阿布拉克萨斯的肩头。 “趴下!” 一道绿光紧贴着哈利头顶擦过,在身后的橱柜上留下烧焦的痕迹。 “哈利?” “我没事。”绿眼青年迅速的回答,“当心,那或许是圣徒的人!” 他将阿布拉克萨斯推到桌子底下,自己则手脚利落的翻过沙发,随手抓过某件东西挡住接下来一道不知是什么的魔咒。 “嘿,”阿布拉克萨斯插嘴道,“你手里拿着那头母火龙的镀金雕像!” 哈利愣了一下,然而手中的圣母像已经被一道蓝光打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在他的视线里熔化成一团难看的东西。 “先不要管它了——”哈利丢开那团残骸,试图徒手放出缴械咒。 没有魔杖辅助的咒语失去了应有的威力,在一道铠甲咒上转了个方向,将门厅处的相框从木架子上撞下来。 马尔福并没有掌握不依靠魔杖调动体内魔力的诀窍,而哈利则不得不用一堆二三年级的魔咒和那个不速之客周旋。色彩绚丽的光芒在客厅上空交错,将收拾整齐的屋子折腾的仿佛台风过境一般凌乱。 那人似乎相当擅长决斗,无论咒语的衔接或者攻防的搭配都是专业水准,没有留下任何哈利能反击的空子。 “见鬼!”青年将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变成掩体,魔力的大量消耗让他有些眩晕,感觉自己从未像眼下这样想念那根冬青木魔杖,“他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老旧的木门突然从外面被踹开,一个人从门厅里冲进来,身手敏捷的闪过几道咒语,一脚踹飞男人手上的魔杖,右腿顺势在半空划过一周,马靴镶铁皮的鞋跟重重砸在对方后脑。 她这一连串动作快的仿佛一阵旋风,以至于当哈利反应过来时,那个入侵者已经不省人事的倒在地板上。 伊莎贝尔拎着一网兜土豆和洋葱,另一只手在指尖上旋转着自己缴获的战利品:“呿,没了这根小棒子,你们这些异教徒不过是群任人宰割的雏鸡。” -- 第184页 哈利与阿布拉克萨斯都明智的没有反驳她。 那位穿着修女服的游击队员嫌恶地看了两个麻烦鬼一眼,目光掠过客厅里的一片狼藉,以及地板上那块扭曲成一团的不明物。 “上帝啊啊啊——你们这群天杀的异教徒!” 随后爆发出的尖叫几乎掀翻了房顶。 鉴于这位阿尔芭小姐堪比匈牙利树蜂的战斗力以及同样高涨的怒火,哈利与阿布拉克萨斯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哪怕是随后归来的亚度也同样对一个暴怒的阿尔芭束手无策。 幸亏伊莎贝尔会在每周一下午定期去教会学校做义工,这才让家中三个男人都解脱出来。 此前哈利与阿布拉克萨斯在如何处理入侵者的问题上再度产生分歧——对方被证明确实带着圣徒的烙印——后者坚持认为这种危险分子就应当不留痕迹的处理掉,而哈利在此事上犹疑不定;最后马尔福忍无可忍的妥协,从随身携带的魔药套装里挑了一剂生死水给尚在昏迷中的男人灌下去。 “马尔福家主遇袭这种事可不能简单的一带而过,马尔福庄园地牢的大门随时向他敞开。”阿布拉克萨斯说,优雅地将双腿交叠,“而像你这种外行人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小格兰芬多,之后我会将相关的消息猫头鹰你。” 哈利皱了皱眉头,而在他能说些什么反驳之前,一直坐在沙发里听这两人争论的亚度起身搭住他的肩膀。 “就让它这样好了,哈利。”他说,“马尔福先生的做法完全合理,记住在面对你的敌人时,仁慈是致命的。” 阿布拉克萨斯倨傲地颔首,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赞同了一个麻瓜时,脸色立刻难看的像条腌了太久的黄瓜。 但正像哈利说的那样,正常人不能像克比那样随时随地将马尔福的感受放到首位,所以他只是对亚度承诺会在临走前把客厅恢复原状,又兴致勃勃的与对方谈起凤凰社的事情。 “……我对政治不感兴趣,相比之下,农庄的活计更能吸引我……不过它听起来是个令人期待的未来,愿上帝保佑你们。”亚度说着,抬头看了看挂钟,“呣,我稍后有个新任务,或许没有办法赶在你们离开前回来,走的时候记得要锁好门。” 对阿布拉克萨斯而言,能拿回魔杖简直是这两天里他所听到过唯一的好消息,可如果拿起魔杖后的第一个魔法竟然是家务咒语就另当别论。 “……为什么我们必须像家养小精灵一样在这里做这种事?” “别抱怨这个,考虑到我们两个没交食宿费就在这里住了一天,还擅自将主人家的客厅变成了战场。” “魔法不应当浪费在这种琐事上……这张沙发看起来甚至不值一个加隆!” 马尔福一脸不情愿的帮助哈利朝客厅里的每个家具上丢恢复如初,甚至还要额外检验这个房间是否有圣徒留下的跟踪或者标记魔法,直到哈利用一个大范围清理一新结束了这场大清扫。 “现在我们应当把阁楼里那位先生送到圣芒戈去。”哈利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走,“不过我更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目张胆的闯进一个麻瓜家里?那些圣徒难道不担心违背巫师法?” 在他身后相隔几个台阶的位置,马尔福刻薄地弯起嘴角:“瞧,小格兰芬多,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事情吗?‘消除巫师与麻瓜之间的屏障’、‘让巫师能够自由往来于麻瓜世界’……” “那么巫师和麻瓜的法律,他们至少得遵从其中一方。”哈利反击道。 阁楼上那个圣徒和昨天哈利见到他时那样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要清醒的迹象。 诸事不顺。 哈利想,靠在门框上遗憾的叹了口气,而阿布拉克萨斯看起来倒不是十分在意。 “放心,无论谁遇到这种情况,他只需要一个加强版的提神咒——” 金发男人优雅地挥动魔杖,咒语越过哈利肩头落到伤者身上,几乎立刻发挥了效用。 那个圣徒仿佛做了噩梦一般皱紧眉头,而后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睛。 “喔噢,我简直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哈利拍拍同伴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至少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提神咒可以应付睡眠不足之外的情况。 “魔法是最博大精深的领域,每一个巫师都应该以此为傲——瞧瞧你擅长的东西,‘恢复如初’和‘清理一新’?简直浪费了你这一身魔力。”阿布拉克萨斯环抱着手臂,挑剔的打量着那个年轻巫师。 哈利耸耸肩,懒得纠正他。 “您感觉怎么样,先生?”他走到床边朝对方询问。 “……这是哪里?” “法国安纳西,您晕倒在街道上,是我的一位朋友救了您。”哈利简略的回答,“我们甚至因此遭遇了圣徒的攻击,能不能告诉我们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感谢你们的仁慈,年轻的先生们。”男人说,支起上半身对哈利表达感激,“至于我的经历……我是阿道夫·洛夫古德,曾经是一个圣徒。” 洛夫古德……哈利默念这个名字,心头生出细微的战栗。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圣徒有着浓密而蓬松的浅金色卷发,几缕显眼的棕色发丝夹杂其间,极淡的眉毛下方是一双在英国人中不常见的银灰色眼瞳。 -- 第185页 “自我介绍可以到此为止了,洛夫古德先生,让我们回到正题上。” 阿布拉克萨斯看出了哈利的动摇——哈利宁可他不要这样敏锐——他接过了哈利的工作,不留余地的诘问那个圣徒,用那种马尔福特有的、圆滑而傲慢的调子。 “一周前我脱离了圣徒,它如今已经不是当初我宣誓效命的模样了,但圣徒不是那种能够任人随意进出的松散组织。” 洛夫古德辛苦的在床上坐起身体,哈利四下里看了看,从角落的椅子上拿起一只靠枕放在他身后。 对方感激地朝这位年轻巫师点点头:“……我从前在圣徒内有些身份,格林德沃显然不希望组织的重要情报存在任何外流的可能。” “原谅我的鲁莽,但是您此时正在逃亡吗?”哈利问。 “是的,我打算穿越海峡到英国去,那里是格林德沃的耳目唯一不会到达的地方。”洛夫古德说,“此前我和一个住在附近的老朋友约定了要帮他稍带一件东西,但刚到达这里就遭遇了圣徒的追击。” “以格林德沃眼下在欧洲大陆的势力,使用公共壁炉并不安全。”哈利迟疑了一下,而后建议道,“如果您愿意忍受一次不舒适的从影移形,我可以顺路将您带到英国。” 阿布拉克萨斯在他身后用力咳嗽。 “那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请不要在意。”年轻的格兰芬多微笑着,绿眼睛柔和的闪烁,“没有人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与什么人成为朋友,我也只是在尽力帮助那些尚未相识的朋友罢了。” 洛夫古德也笑起来:“那么我是否有荣幸知道我未来朋友的姓名?” “我叫做哈利·波特,先生。” “哈利……”男人缓慢的重复这个名字,就仿佛念诵一个魔力强大的咒语。 “请问你是否认识伏地魔?”他问,“他曾经的名字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如今是一个圣徒。” 哈利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皱眉的冲动。 “是的,我认识他。”哈利说,“我们一度是亲密的挚友。” 打五年级之后他就不太希望从旁人口中听到汤姆的名字,因为那大部分时候不意味着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洛夫古德静默的望着他,那双银灰色眼睛里沉淀着一些难以读懂的情绪。 接下来或许是一个不听更好的消息,哈利这样告诉自己,但他的舌头背叛了他,他无法阻止这句话从口中蹦出来—— “请您告诉我汤姆身上发生了什么。” “伏地魔先生因为强大的魔法与谋略被那位大人所赏识,格林德沃大人有意指定其为继承者……”洛夫古德将他知晓的内情娓娓道来,长期积压在体内的疲劳让男人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枕头上喘息片刻,才能继续接下来的发言,“为此他需要排除这位继承者可能存在的‘弱点’,命令绕过了伏地魔先生,由菲利普手下的人负责执行,我与菲利普是旧交,也曾经在他那里见到过这封密信。” 阿布拉克萨斯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倚在墙上,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多么令人惊讶。”他夸张的感慨道,抬起手弹了弹指甲,“小格兰芬多,你现在应当是名人了。” 哈利把自己抛进扶手椅里,僵硬的朝两侧扯了扯嘴角:“没错,令人惊讶……我只希望他们能找到一张好看些的照片。” 真要命,哈利想,一旦了解到这件事中没有汤姆插手,他甚至有种“事情也不是那样糟糕”的感觉。 ***************************************************** 回到马尔福庄园的人数比他们从这里离开时多了一倍。 当哈利借用庄园里的壁炉将洛夫古德送去圣芒戈,再回到这栋庄园的会客室时,剩下的那个圣徒已经和地上的炉灰与脚印一起被收拾干净,宅子的主人换了一套新便服,坐在扶手椅里翻看今天的报纸。 哈利走到圆桌旁边,惬意的将自己安置在椅子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阿布拉克萨斯从报纸上沿看着他,相当无法理解对方还能够如此自然的坐在这里喝下午茶。 “你没有其他事情做了吗?”他忍不住问。 “稍晚些我会去见邓布利多,但那之前要休息一下,我现在简直像在一天里过完了一整年那样累……唔,克比烤点心的手艺好极了。” 哈利含混的回答,从点心架上挑出葡萄干最多的司康饼塞进嘴里。 “对于自己上了暗杀名单一事,你似乎适应良好?” “正如洛夫古德先生所说,如果有一个地方格林德沃的势力无法渗入,那么它一定是英国,而我近期没有再度前往欧洲大陆的打算。” 如果有谁曾经见过自己的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他也一定不会太在意一份暗杀名单。 “还有一件事……”这个绿眼青年十分困惑的抓抓后脑勺,“我似乎忘记了要把阿尔芭的圣母像摆回壁炉上,它是你负责修复的吗?” “那个愚蠢的塑像?我让克比送了庄园的收藏品去代替——那可是纯金的。” 马尔福庄园也会收藏圣母像吗?哈利怀疑的想,但很快又把它抛在脑后。 “呣,我想你现在可以理解我们的做法了,对吗?” 阿布拉克萨斯眯起眼,露出一个不怎么友善的假笑:“你是指自己未经允许就扣留马尔福家主魔杖的事情?” -- 第186页 “我是指麻瓜与巫师理应是平等的这件事。”哈利窘迫的涨红了脸,“我们能不能不要再提魔杖的事了?” “至少你可以不用再担心自己何时会收到巫师法庭的传票,我愿意宽容的将这混乱的一天当作一个有些荒唐的假期。” “那么你愿意支持凤凰社的活动吗?”哈利追问。 “马尔福理应保持中立,不过当我看到足够的利益,那张天平或许会向另一端倾斜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哈利长长吁出一口气,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完全马尔福式的回答……我本来还期待着你会是个比你老爹更有正义感的纯血。” “哦,不不不,马尔福可不能当一个好人,他注定成为一个商人。”阿布拉克萨斯晃了晃手指,腔调圆滑的开口,“好了,小格兰芬多,晚些时候要不要一起去对角巷吃顿便饭?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法式餐厅。” …… 圣伦斯街22号—— 亚度刚刚走进门厅,还没有来得及换上室内鞋,就被从客厅里冲出的女人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伊莎贝尔两颊涨红,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整个人活像头暴怒的喷火龙—— “莫德斯特中士!那两个混蛋异教徒用完了浴室里所有的发蜡!还在壁炉上摆了只尖耳朵的丑妖精!”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神展开简直能出本书了_(:зゝ∠)_) 第83章 Emergency 哈利决定从自己十八岁这年的冬天开始讨厌圣诞节。 自从汤姆在平安夜转身离去后,这个欢乐的节日就仿佛受到了某种诅咒,充斥着那些让人在接下来的一整年里都难以释怀的糟糕事情。 比方说,像眼下这样被人追杀。 或许哈利没有错认格林德沃的势力范围,但他低估了圣徒们的行动力。 ****************************************** 七年级的圣诞节过于乏味了些,考虑到这名年轻巫师即将面临N.E.W.Ts,邓布利多将哈利从凤凰社的工作中暂时剔除了出去。但哈利·波特并非那种能够一整天都沉浸在书海中的好学生,在被变形术理论折磨一上午后,青年终于决定要将余下的半个白天都贡献给霍格莫德村。 在霍格莫德,哪怕最偏僻的角落也被浓郁的圣诞气氛所笼罩,哈利在蜂蜜公爵里买了几袋巧克力蛙,以及一大包打算作为圣诞礼物送给邓布利多的甘草棒,之后又顺路绕到猪头酒吧点一杯黄油啤酒,再朝老板说一句圣诞快乐。 这位脾气乖僻的酒吧老板有着与他兄长如出一辙的红褐色长发和长胡须,总是站在吧台后用一大块脏抹布擦拭玻璃杯。哈利有一次从弗利维口中得知他也加入了凤凰社,但迄今为止,阿不福思还没有在凤凰社的集会中出现过。 哈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猪头酒吧,然而在大部分时间里,阿不福思对这个年轻的格兰芬多都没有好脸色。 大概是因为他和阿不思·邓布利多走得太近了。 在向前跨过了六十年的现如今,时间还没有机会抹除太多过错和伤痕,邓布利多兄弟的关系远不像哈利在未来所知道的那样缓和,但哈利没办法在这件事上多嘴——如果有一个外人在他面前不停的摆出各种大道理劝他与汤姆和好,哈利觉得自己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给对方一个寂静无声好让他闭嘴。 沉浸在回忆里的时间总是很容易消磨,当哈利还打算要第四杯黄油啤酒时,酒吧老板已经气势汹汹的从吧台后走出来赶人。 青年掏出一把纳特付了账单,识趣的表示自己会立即返回学校。 ——永远不要激怒给你提供面包和饮料的人。 从猪头酒吧离开不久,哈利就发觉自己身后有人跟踪。 他立起斗篷的领子,沿小路绕过几栋建筑。然而不仅没能将跟踪者甩掉,反而又多出几条尾巴。 哈利深吸一口气,试图在被追上前赶到可以幻影移形的区域,甚至因为脚步太匆忙而不小心撞在一个身穿带兜帽黑色长袍的巫师身上,对方怀里装饰用的金粉洒了他一身。 哈利飞快的道歉,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听清楚,就继续埋头赶路。 大部分巫师更愿意留在家中与亲人共度圣诞节,霍格莫德村外围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哈利走到幻影移形点,右手在袖子里捉住魔杖默念咒语——这还是从其他凤凰社成员那里学到的诀窍。 咒语失效了。 见鬼。 他想起刚才那堆洒在自己身上的不明粉末,在心里骂了句,猛地扑进一旁的灌木丛。 几道绿光打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青年猫着腰在那些矮树中穿行,卷发被细枝拉扯的生疼。他让魔杖从袖口里滑出一点,在经过的道路上设下各种魔法陷阱。 哈利可以不在乎自己上了什么见鬼的暗杀名单,但那不代表着他就能同样心平气和的面对几个致力于将各种死咒打到自己身上的巫师。 食死徒、圣徒……难道他长了张让人想往上丢恶咒的脸? 平安夜下过一场小雪,现在积雪尚未完全融化,又是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即使哈利给自己用上羽毛咒减轻体重,也免不了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更糟糕是他今天只是出来霍格莫德村闲逛,除了些零钱外什么都没有带在身上,就连用来联络其他凤凰社成员的通信器也遗落在寝室的书包里。 -- 第187页 哈利努力寻找着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结论是他手头上除了一根冬青木魔杖外,恐怕就只有……嗯……巧克力蛙和甘草棒? ——魔法的威力在于使用者而非咒语本身。 作为哈利决斗课程的指导者,邓布利多从未指导年轻巫师如何掌握那些强大的魔咒,这位白巫师教授给门生的是一些更为朴素的东西。 魔法陷阱并不能拦住追击者太久,一旦对方生出戒心,只需要一个警戒咒就能让那些小障碍显形。灌木的枝叶渐渐稀疏,哈利眼前现出一块光秃秃的空地,他翻转魔杖,朝怀里的一袋巧克力蛙大声念出放大咒——无声咒会削弱咒语的效果,而他现在需要这个咒语发挥作用——在他魔力允许范围内的最大效用。 哈利清晰的感觉到魔力的暖流自体内盘旋而上,魔杖尖端爆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小山一样巨大的巧克力蛙撑破包装,朝四面八方跳开,带起四溅的雪沫和巧克力浓浆。 身后传来大声的咒骂以及咒语划破空气的声音,几道不知是什么的咒语在哈利身边擦过,但显然只是被胡乱发射出来,并没有真正瞄准目标。 哈利反手将自己的斗篷变成白色,用那些巧克力蛙们争取来的时间抹除了雪地上的脚印,尽可能快的躲进远处的杉树林。 他在林间拔足狂奔,直到那些巧克力蛙从视野中消失,才倚靠在一棵粗壮的杉树上,大口喘息着。 距离午饭已经过去了很久,哈利这整个下午摄入的全部能量就只有三杯黄油啤酒,这直接导致眼下除了身后的圣徒外,他还不得不应付一个空空如也的胃袋和一个满涨的膀胱。 林外小路上经过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男巫,他看起来像个来走亲戚的外地人,对此地路径不熟悉,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四下张望。 哈利隔着树干的间隙望向那个男巫,他知道自己一直这样逃窜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可以借这个人躲过追捕。 此时,对方也已经看到了这个年轻巫师,他露出惊喜的神色,离开小路走向树林,显然是打算找对方问路。 “打扰,能问个路吗?”男人走到哈利面前,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问。 哈利胡乱点头,大半心思都用在了考虑如何请求对方的帮助,而当他醒悟自己上次听到那种发音方式正是在安纳西时,已经为时太晚。 一道绿光直直打在青年腹部,刺骨的冰冷从被击中的位置蔓延至全身。 哈利扑倒在雪地里。 男人谨慎的收缴了这个年轻巫师的魔杖,才走到近处确认对方是否真正死亡。 他的目标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男人将那个有着浓密黑色卷发的年轻人翻了个身,伸手去探颈间的脉搏。 一道红光击中了他的胸口。 昏迷咒是哈利可以不借助魔杖施展的、为数不多的攻击咒语之一。 哈利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取回自己的魔杖,清理斗篷上沾到的雪块和干草,又从魔杖里变出绳子将男人像密封包裹那样缠得结结实实。 做这件事时,男人刚才拿着的地图从怀里滑落出来,绿眼青年犹豫了一下,朝那张羊皮纸丢了几个检测咒,才俯身将它捡起。 手中的羊皮纸类似于活点地图,但只显示出代表两个人的黑点:哈利·波特与克里斯托弗·冯。哈利尝试着朝一旁走了两步,地图上的黑点也跟着挪动了一点位置。 ——肯定又是刚才那些粉末惹的祸! 哈利将地图仔细收起,把捆扎整齐的圣徒先生吊到杉树上,让浓密的枝叶遮挡住他的踪影;接下来又用伪装咒把自己变成一个秃顶的矮胖中年人,拎起对方遗留的行李箱,拉下斗篷的兜帽,转身朝村子内大步走去。 地图上显示距离他最近的建筑物是邮局,哈利知道在邮局后方的猫头鹰塔内有一道暗门,暗门之后的密道通向城堡五楼的一条走廊。 感谢人迹寥寥的圣诞节,邮局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店员趴在柜台后睡觉。哈利熟练的给自己加上幻身咒与忽略咒,垫着脚尖从那名红发店员身后绕到后门,朝猫头鹰塔的方向走去。 这条密道十分狭窄,有几段路程甚至要手足并用爬过去,地道内阴冷潮湿,充斥着羽毛与粪便发酵后的恶臭,哈利几次停下来加强泡头咒,以防自己在其中窒息而死。 半小时后,哈利从走廊里的一面镜子后爬出来,他手脚发软的瘫在地板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令人反胃的臭味。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浴室里泡上整晚,然而他不得不爬起来处理后续事宜。虽然设在密道入口的警戒咒还未被触发,但是他不能留下任何空子让圣徒入侵霍格沃茨。 “粉身碎骨!” 哈利重复念诵粉碎咒,直到那条密道完全坍塌。 “哈利?你在做什么?” 绿眼青年像被蛰到一样跳起来,魔杖随即指向声音的来源。 走廊拐角处站着一脸惊讶的邓布利多。 哈利花了些时间向这位教授解释自己遭遇的事情,脑子里却挤满了别的东西:浴室、厨房、四柱床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邓布利多显然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就打发他回去洗澡。 “马上就会结束了。”分别时老人这样说,哈利糊成一团的脑子却无法仔细思考对方话里的意思。他疲惫的爬上塔楼,在胖夫人的抱怨声里钻进入口,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如何站到盥洗室里。 -- 第188页 他站在淋浴喷头下,用肥皂将自己简单洗刷过一遍,弯腰向浴盆中加入浴液时,忽然被一旁的全身镜吸引了注意。 镜子里的青年脸色苍白,睁大一双绿眼睛看着他,凌乱的卷发下露出紧蹙的眉毛和光滑的额头。 哈利确定自己此时没有多余的魔力可以维持伪装咒。 那条疤痕不见了。 胸口的项链发出轻微的震动——从哈利钻进密道开始,它就开始不时的提示有通讯接入,但那个时候哈利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它,后来又遇见邓布利多,便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他看了眼挂坠盒侧面显示出的名字。 汤姆·里德尔。 盥洗室里有些冷,哈利踏进浴盆,整个人缩在水下,只露出脑袋和拿着挂坠盒的右手。 坎蒂丝的事情几乎完全切断了两人间的关系,哪怕就是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没动过要联系对方的心思。但在这个冰冷而寂寞的圣诞夜,经历过一场生死攸关的追杀后,哈利无法控制自己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 打开挂坠盒只需要一个动作,等在之后的却是漫长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主动将自己暴露在投影装置的范围,弥漫着蒸汽的浴室里回荡着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太久,以至于当哈利听到那个问题时,几乎以为是自己睡着后做了个梦。 “……你看过报纸了吗?” 汤姆挂断了通讯。 从迪伦手中要到一份当天的《预言家日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顾不上仔细翻看猫头鹰带回的那封长信,哈利匆匆打开卷起的报纸,头版加粗的黑色字体跃入眼帘—— 《阿不思·邓布利多将于明年三月初与圣徒首领决斗》。 -------------------- 作者有话要说: (赶剧情中……) 第84章 Gilgamish 哈利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那篇报道,又逐字逐句的读了第二遍。 他是知道这场决斗的。 毋容置疑,这是本世纪最著名的一场决斗,它终结了格林德沃的野心,将巫师界从圣徒的阴影下解放出来,甚至被载入巧克力蛙卡片。 但这次哈利不能继续以旁观者的身份对待这场决斗,他和汤姆——伏地魔分属于决斗双方所代表的阵营,他无法预知决斗的结果乃至决斗本身将会为两人带来怎样的影响。 哈利糟糕的预感在圣诞节假期后的第二周得到了证明。 早餐是例行的包裹送达时间,一只陌生的长耳鸮夹杂在颜色各异的猫头鹰之间飞入大礼堂,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盘旋一周后,停落在哈利肩头。 那只长耳鸮傲慢的咔哒鸟喙,将信件丢在青年怀中,又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叼走了一片熏肉,才心满意足的展翅朝窗口飞去。 在看到信封上的签名时,哈利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跳了一下,他躲过身边探头探脑的迪伦,在对方失望的抱怨声里将那封信收进怀里。 直到舍友们都下楼吃晚饭,哈利才有机会躲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小心拆开那封来自德姆斯特朗的信函。 一封决斗书。 “你我都知道这将是圣徒与凤凰社唯一与最后的决战,而我们之间也应当有个了结”——在格式工整的决斗宣言末尾,对方用暗绿色墨水加上了这句话。 落款是伏地魔。 见鬼的了结! 哈利想尖叫、想暴跳、想想砸碎所有能碰到的东西,但最后他只是仰面摔进四柱床里,用手臂挡住了眼。 反正他已经与伏地魔决斗过许多回,他对自己说,也不差这一次了。如果对方打定主意想要一个了结,那么就这样吧。 ——无论汤姆想从哈利这里得到什么,他总会成功的。 ******************************************* 凤凰社一月的例会不出意料围绕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即将到来的决斗展开,这是社中的大事,就连已经在邓布利多要求下缺席上半年集会哈利也需要出席。 邓布利多还忙着整理下周一的教案,哈利与这位教授打了个招呼,自己先行前往凤凰社总部。 他比通知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那栋房子里除了他本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兴致勃勃与自己下巫师棋的弗利维。 “日安,弗利维先生。”哈利走到近前朝对方问好。 弗利维像往常一样抬手拍了拍这个青年人的侧腰:“日安,小伙子,你今天看起来可不是那么有精神。” “我最近这几天时常熬夜,”哈利摘下眼镜坐进一旁的扶手椅,用手指揉了揉眼角,“或许我应该给自己一个容光焕发。” “最好常备几瓶提神药水在床头的柜子上。”弗利维中肯的建议,“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被N.E.W.Ts搞得焦头烂额。” “不,是另外的事……汤姆向我下了决斗书,而我在思考应该用什么咒语。”哈利低声嘟囔着,他最近一直努力尝试接受这个现实。 弗利维抬起头看着哈利,当他确定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后,这位决斗冠军用尖细的声音嚷嚷起来:“咒语?不不不,那太便宜他了,年轻人,这种时候你应该攥紧拳头,朝他的胃袋狠狠来上一拳。” “您是怎么——抱歉,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没有见过汤姆这个人吧?” -- 第189页 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惊吓,哈利差点失态的大喊出声,他压低了声音说完后半句话,弯下腰死死盯着对方,等待一个能够令人接受的解释。 矮小的男巫咳了一声,眼神四处游移:“我上次去霍格沃茨找阿不思时,遇到在湖边给南瓜田拔草的鲁伯,他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他是叫鲁伯吧?真是个有趣的大个子。” “哦,是啊……海格是个健谈的人。”哈利抿唇挤出一个微笑,身心俱疲的倒回椅子里,暗地里祈祷自己那点破事不要搞得凤凰社里人尽皆知。 除外少了脸上的皱纹与胡须,弗利维与哈利印象中那个会暗地里塞给他糖耗子的魔咒教授并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的精力充沛、热情友好,开朗而健谈。 哈利有时宁可他不要这样热情。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毫无芥蒂的和别人讨论自己与前男友之间的爱恨纠葛,也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巫师决斗变成一场拳击……哪怕它听起来确实不赖。 弗利维却还在继续追问:“你真打算应战?不过那种人确实也应该狠狠给他个教训……” “让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些令人徒增烦恼的事情了,菲利乌斯。”哈利赶在对方能问出下一个问题前打断他,敲着棋盘让上面的棋子都走回初始位置,“瞧,距离会议开始还有段时间,为什么不让我陪您下一局巫师棋?” 好奇心与身材不成比例的矮个子男巫终于看出青年对这个话题的排斥,他十分乐意的接受了哈利的提议,也将谈话的中心转到当世两大巫师的决斗上。 “……我还是认为阿不思这一次冒进了些,格林德沃毕竟成名已久,而且德国又是圣徒的主场——” “邓布利多会赢。”哈利笃定地说。 他一直坚信这一点,不只是因为来自未来的预见,更因为那个人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谋定而后动,邓布利多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 “阿不思是我所见过最强大的巫师,我也对他抱有相当信心。”弗利维皱着眉毛盯着棋盘,谨慎地移动了卒子的位置,“然而像格林德沃那种巫师,一定不吝于使用各种黑魔法,相比之下,阿不思的选择范围就少了许多。” “但即便有人在脑子里装下了一部魔咒大全,他在一场决斗里能用出的也只是有限几个咒语。” “你真是个怪人。”弗利维耸耸肩,将他的王后往右边移了两格,吃掉了哈利的一个骑士,“还是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有时候你的表现甚至让我以为自己对面坐着的是阿不思本人。” “我的荣幸。”哈利微笑起来,棋盘上的主教前进两步,逼死了对方的国王。 弗利维直瞪眼:“嘿,难道没人教过你要敬老?” “那么先等您到达邓布利多教授的年纪吧,弗利维先生。”哈利给自己变出一个软垫,舒适的靠进扶手椅里。 力量有时候可以决定胜负,不过一个胜利者所应有的素质,不仅仅是魔力这样单纯的东西。 邓布利多所拥有的,格林德沃永远也参不透。 弗利维过于旺盛的好奇心时常教人不敢恭维,然而当你遇到一些敏感的小问题时,他也总会慷慨地提供帮助。 在接下来的集会上,这个矮个子巫师主动请缨在三月那场决斗中担任助手,散会后与哈利擦肩而过时,还狡黠地朝年轻人挤了挤眼睛。 “祝你好运。”弗利维低声说,凭空挥了下拳头,“好好教训那个混蛋一顿。” ************************************** 1945年3月。 哈利被噩梦惊醒,壁炉里火焰响起轻微的爆裂声,迪伦在隔壁的床帐里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梦呓。 他从床头摸到眼镜,又想起弗利维的忠告——“最好在决斗时把眼镜收起来”,还附带了几个临时改善近视问题的小咒语。 哈利拿着眼镜的手在半空停顿片刻,才将镜片架在鼻梁上。 窗户外面黢黑一片,玻璃上满满罩着一层水汽,有那么一会儿,哈利简直要以为自己正身处黑湖湖底的那间地窖里。 他伸出指尖在面前轻点,绿莹莹的数字浮现在初春还泛着冷意的空气中。 05:56 糟糕的天气。 哈利披上大衣,将一本掉在地板上的魁地奇杂志变成扶手椅,像老头子那样笼着手,在窗边无所事事的坐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 细密的雨丝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哈利疲累的叹了口气,起身从书架上拿出被仔细收藏的信件,从里面取出决斗书。 羊皮纸上的字迹也仿佛浸透了潮气般模糊起来,逐渐在纸面上洇开,当闹钟的指针指向七点,决斗书上最后一点墨水也被吸入羊皮纸内,取而代之的是从未出现过的暗绿色笔迹,以哈利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写出三个单词。 ——等着你。 哈利很难描述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他认得这种定时门钥匙,如果一小时后他依旧没有启动门钥匙,它将会自动失效,重新变回一张普通的羊皮纸。 他几乎想要缺席这场决斗。 与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牵动整个魔法界的决斗不同,哈利与伏地魔的这场决斗没有邀请任何观众,甚至连接收决斗书的一方都不曾正式许下应战的承诺。所以哪怕青年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责他不守信约。 -- 第190页 哈利似乎看见了一条暗绿色的毒蛇盘踞在羊皮纸上,朝他吞吐着鲜红的信子;可当他再定睛细看时,纸上依旧是那三个字。 隔壁床的迪伦又翻了个身。 哈利在柜子里拿出斗篷,将魔杖妥帖的别进袖口暗袋。他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伸手抓住羊皮纸的一角。 使用跨国门钥匙的旅行和从前一样糟糕,哈利踉跄一下站稳身体,努力将自己从那种失重感中脱离出来。 虽然隔了一条海峡,但阴雨的情况竟然没有丝毫改善。哈利给眼镜和斗篷上都加了防水咒,才抬眼环视四周。 汤姆——伏地魔还没有到达,他将决斗地点选在远离城镇的荒野,没有任何可作为标识的建筑物,刚刚度过冬季的原野呈现枯败的黄绿色,零星散布着的几片新绿,仅仅让这片土地愈发显得荒芜。 哈利莫名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又或许是荒芜的土地都有些相似,让他无法抑制的回忆起那片伏地魔从中复活的坟场,以及自己与伏地魔的第一场决斗。 他将手收进斗篷宽大的袖口,抚摩魔杖光滑的杖身。 冬青木的魔杖中有一根凤凰尾羽,那根凤凰羽毛曾经许多次救了哈利的性命,也是现在他为数不多能够倚靠的东西。 决斗中或许会发生各种意外,但兄弟魔杖不可以自相残杀,只要伏地魔没有舍弃他还是汤姆时所拥有的魔杖,就不会有人真正受到伤害。 眼下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三刻钟,加之天气阴冷潮湿,周围也不是很明亮,早些时候睡眠不足的疲累感便一股脑涌上来。视野里没有任何能作为遮挡的大型树木,哈利只好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清理出一片干燥的地面,用一个简单的魔法屏障罩在头顶,倚着石头歇息片刻。 他原本的打算是闭着眼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却睡得熟了,梦境里挤满光怪陆离的画面,好像看到了许多东西,又好像只是毫无意义色块的堆叠。 醒来时那个屏障咒语竟然还没有失效,不远处背对他站着一个披着短斗篷的高挑男子,黑发黑袍,在雨幕里站得笔挺,仿佛羊皮纸上晕开的一线墨迹。 哈利扶着身后的岩石站起来,少了岩石和咒语的遮挡,寒风混着雨丝钻进衣服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十分准时。”那个黑发青年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哈利所熟悉的假笑,“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很久不见了,哈利。” “很久不见……伏地魔。” 哈利觉得自己在接下来的一生里都不会忘记这一天,风和雨一起落在原野上,他们站在荒原两端,手持自己的魔杖,同时朝对方鞠躬。 “除你武器——” 哈利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咒语开始了这场决斗,红光在伏地魔身前一道无形的墙壁上弹开,伏地魔轻抖魔杖加强盔甲咒,又用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复手势甩出一连串攻击咒,咒语与咒语之间完美的衔接,每一个挥动魔杖的动作都没有丝毫浪费。 ——不是可以用魔法盾抵挡的数量。 哈利以找球手的本能闪过咒语最密集的位置,令土地拱起形成盾牌,又将魔杖转向斜下指着不远处的地面。二人之间的泥土像坩埚里的魔药那样沸腾起来,从其中爬出一个由泥土构成的巨人,它伸出巨大的手掌朝伏地魔抓去。 而他的对手只用了一个地震咒便让土巨人尽数粉碎,他脚下的地面也剧烈摇晃起来,断裂出巨大的沟壑。 哈利敏捷的躲过那些裂隙,使出盔甲护身抵挡随后而来的几道咒语。 伏地魔比出破甲咒的起手式,抬起的手臂却在半途顿住,他张大了眼,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惊恐——那是在哈利的认知中,无论汤姆抑或者伏地魔都不会拥有的神色——然后他猛地朝哈利冲过来,将对方朝后扑倒。 一道绿光擦过哈利耳际,打中另一人肩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一路赶稿写到这里忽然想起来我要在过年的时候完结……只好断更两周到年三十再把结局和尾声一起放出来【茶】我都要写完了你们竟然不考虑给我一篇长评吗QAQ) 第85章 Slytherin 哈利与汤姆一起向后倒去,双眼无论如何无法对准焦距,脑中也只余下一片空白。 ——在最绝望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会想起的。 右手腕上有片刻刺骨的冷意,紧随其后是好像要将皮肉烧焦一般的灼热,恍如实质的亮银色符文从皮肤表面剥离,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身周的场景骤然褪去全部颜色,残余下老照片那样沧桑的灰白。时间如同运行故障的电影胶片,在放映机转动时忽然卡顿,而后一帧一帧的倒放。 倒下的身体重新站起,青年肩上泛起珍珠白的光芒,又聚拢成光线的模样…… 【……把选择的力量留给你……】 仿佛度过了比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更加长久的时间,又或许只过了一刻,灰色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哈利看到汤姆扑在自己身上,巨大的冲力让他无法控制的仰倒—— 一个人的一生是仿佛望不到边际的漫长,但他真正能够拥有的只有一瞬间。 哈利将手臂搭上了对方的肩头。 ************************************************** 邓布利多赶到慕尼黑郊外时,雨已经停了。 -- 第191页 他一度悉心关照的斯莱特林后裔跌坐在满地的泥水里,紧握着另一人早已冰冷的手掌;黑发一绺绺沾在他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向下滴着水。远处的岩石后面露出一个黑袍人的上半身,一动不动的仰面躺在那里。 邓布利多忽然觉得今年的春天实在是冷了些。 他总是为别人燃烧着自己的一切,对生活和世界的热情让他很少感觉到这种彻骨的冰冷,像是亲眼看到妹妹倒下,又或者在决斗中打败昔年挚爱的心情。 “我杀了他。”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那个黑发青年声音嘶哑的开口。 “……你没有。”邓布利多一字一顿的说,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年轻人肩头,“你不能。” 对方没有回答。 邓布利多无声的叹了口气,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半空划过,从空气里裂开一条口子,一只褐色的信封落在他手心。 “在得知自己随时可能被圣徒追杀后,哈利将一封信寄放在我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我将它转交给你。” 青年接过那封信,却没有拆开它。 自苍白手指握持信封的位置开始燃着一团铃兰色火焰,逐渐将这份遗物化作灰烬。 “我不需要这个。”他说,出神的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一封信能带给我什么呢?因由?隐情?劝慰?那些归根到底都是属于哈利自己的东西,我所能拥有的只有一份抹不去的罪——哈利·波特因伏地魔而死。” 拯救我,或杀了我——他曾经给了这个人两个选择,但他从未想过哈利能同时完成它们全部。 只有格兰芬多,才可以在拯救一个人的同时杀死他。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死亡的主人,像他赋予自己的新名字那样超脱死亡的桎梏,最终却无力改变自己是一个胆小鬼的事实。 汤姆·里德尔——伏地魔勘不破生死。 ************************************************* 格林德沃坐在扶手椅里,望着冰冷石墙上圣徒的烙印,那代表死亡圣器的三个图案,带给他此生所有荣耀与挫败的徽记,从见到的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纠缠他一生,正如那个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纽蒙迦德终年不见阳光,哪怕是远离地面的塔楼也同样潮湿阴冷,桌子和床只是用木板简单的拼接而成,唯一舒适些的家具,只有这张旧日下属送进来的扶手椅。男人出生在德国一个古老的纯血巫师家族,在过去的几十年人生里,他还不曾经历过如此恶劣的环境。 但这正是一个败者应得的结局。 阿不思还是那样强大,仿佛巍峨的阿尔卑斯山那样坚不可摧。格林德沃想。 他忍不住开始怀念当他们还是年轻人的时光,那时候他和阿不思也常常用决斗打发闲暇时间,大部分时候是阿不思占上风,自己每每耍赖的扑上去压住对方,让两个人一起摔倒在草坪上。 不知道巴沙特姑婆屋后的苹果树是否还像那个暑假时一般茂盛? 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的寂寞与疲惫让这个强大的男巫有些昏昏欲睡,他闭上眼,耳朵却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及其细小的脚步声——这个时候的纽蒙迦德本应是一座囚禁前黑魔王的空塔——他听到那个脚步声一直来到一墙之隔的走廊上,在监狱看守向犯人送饭的狭小窗口旁停下。 前来拜访一个前任黑魔王的客人还会有谁呢?是他忠诚的部下,来协助首领逃离?还是被圣徒迫害的巫师,来唾骂自己的仇敌? 直到对方说出第一句话,他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您打算就这样在纽蒙迦德度过余生吗?”对方问。 他的打算?格林德沃望着被铁栏裁成小格的天空,心底涌起一种近乎荒谬的苍凉。 他一手建立起这座监狱,熟悉其中全部的机关与密道,又有仍然忠诚于他的拥趸;如果他有心离开,也并非没有办法。可即便是逃离了纽蒙迦德又能如何?当决斗之日老魔杖脱手,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囚笼,区别仅在于笼子的大小而已。 这位昔日的黑魔王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任由潮气渗入自己的每一寸骨骼:“既然我在决斗中败北,理应践行承诺,世人皆知格林德沃是个残忍狡诈的枭雄,却不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于是您就心甘情愿留在高塔,将如此强大的魔力,世人难及的知识统统消磨在一个十平方米的囚房里——又或者,您是想借此向邓布利多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动摇?” “既然圣徒已经解散,那么你又要去到哪里?” “继承那个人的愿望吧,或许。”墙外人的话里有不容忽视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如果我能战胜这个软弱的自己。” 格林德沃沉默下来,抓着羽毛笔在报纸的空白处画出一个个三角与圆形的图案,没费心指出凤凰社与圣徒的观念相差有多么远,而对方也继续说了下去。 “我从不排斥麻瓜,之所以选择您的阵营,一开始只是想找到一个方法,让某个人不要再露出脆弱的表情,后来则想对他证明自己,但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以为你会憎恨我。”格林德沃凝视着窗户上的铁栏,意识到它们已经有些生锈了。 “我憎恨您正如憎恨我自己。”那人回答,“只是我已经站在地狱里了,先生,而您还有机会离开所多玛*。过去您利用我的能力,我利用您的名望和权柄,我对您绝无亏欠,但无论如何,您是我的教导者。” -- 第192页 格林德沃一直十分欣赏那个青年,因为对方是如此的狡猾、冷酷、野心勃勃……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 直到五分钟前,他才发觉两人或许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相像。 “……你变了很多。”他说。 “是吗?”来人反问,却没有太多疑惑的意思。 “至少不像一个斯莱特林了。” “不,您从不知道什么是斯莱特林……我也一样。”石墙外的人沉默良久,似乎是叹了口气,“菲利普将会在威森加摩为您做无罪辩护,他总有办法让您光明正大的从这里走出去,哪怕邓布利多也无法质疑……全看您的意思。” 一只扁平的牛皮纸包裹从窗口被递进来,那条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青石走廊里,脚步声渐渐远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所多玛:圣经中那个身化盐柱的故事【笑】被上帝毁灭的罪恶之地 第86章 Epilogue:The Hogwarts Miracle ——9:00 a.m.—— “……在学校里要多交朋友,见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大胆去追求——” “詹姆斯!哈利才十一岁!你想把我的儿子教育成西里斯那样的花花公子?” “噢,亲爱的,小天狼星当年受欢迎的程度连我都要嫉妒……好吧,哈利,记得专心学习,在遇到像妈妈一样的女孩子前不要轻易恋爱,定期写信回家,嗯?” “记得了,爸爸!” 有着波特家族标志性卷发和明亮绿眼睛的男孩响亮的回答,与他的父母拥抱,然后拎着写有自己名字的行李箱登上火车。 男孩天生比同龄人更瘦小些,他拎着几乎有自己一半那样高的箱子,在列车拥挤的过道里艰难穿行,最终赶在眼镜被挤掉前幸运地在列车尾部找到一个空包厢。 列车离开站台没多久,包厢的门被从外面敲响,一个女孩子拎着手提箱站在门口。 “打扰,请问我能坐在这里吗……波特先生?” “你认识我?” 男孩从魁地奇杂志里抬起头,疑惑地上下打量对方,最终只是确定自己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她。 “不,但你的箱子上写着呢——”那女孩抿着唇笑了笑,朝他伸出手,一头浓密的棕色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我叫赫敏,赫敏·格兰杰。”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哈利·波特。”顺着来人的指引看到自己皮箱底部印刷的字母,哈利也笑起来,“至于刚才的问题,因为这里暂时只有我一个,所以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位置。”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耐不住寂寞,两个孩子很快聊在一处。 “你希望去到哪个学院?”赫敏问。 “格兰芬多,我们家族的人都是从那里毕业的,你呢?” “格兰芬多自然是最好的,它培养了上一任校长,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而拉文克劳更适合我的性格,或许我也会考虑选择那里;当然,斯莱特林也不差,据说现在的校长本人就出身于那个学院,但他们只收取有‘血统’的学生……” “你是麻瓜出身?”哈利忍不住打断她。 “没错。你无法想象,当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全家人都以为那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可你似乎很了解霍格沃茨。” 赫敏双手叠在隔间的桌板上,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像猫头鹰那样炯炯有神:“因为书上是这样写的。我把书单上列出的所有书目都读完了——当然,为了防止自己跟不上巫师家庭出身的同学,我还买了些其他的。” 她对面的男孩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又眨了眨眼。 “梅林啊,我这辈子都没看完过那么多书!”他忍不住感叹,然后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不过总会有些东西书本上不告诉你,比方说,以我父亲和教父的经验,伏地魔校长最喜欢偏心格兰芬多——” 他的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打开。 “真扫兴,原来这里也已经有人了。”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几乎堵死了整个走廊,而站在他们中间、有着一头浅金色短发的男孩则紧紧皱着眉头,好像哈利与赫敏坐在这节包厢里的事实极大的冒犯了他。 哈利,显然,早已习惯了对方的作风,只是彬彬有礼的点头致意:“上午好,德拉科,你的新发型看起来不错。” 来人自得的扬了扬下巴,用与他这副模样极为相称的矜傲语气慢吞吞开口:“上午好,波特先生。只是,噢,瞧瞧这多奇怪,有波特先生的地方,竟然看不见韦斯莱家那个穷鬼——” “我也很意外,马尔福。毕竟你的头发看起来还不错,我还以为它们上回已经被你们家的孔雀当做稻草拿去筑巢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红发男孩突兀地出现在门口,对于对方的挖苦毫不留情地予以还击。 马尔福两颊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爬上一层红晕,衬着苍白的脸孔格外显眼。他将下巴更高的昂起,口吻也极尽嘲讽之能事:“怎么,连长袍都买不起的穷鬼也认识孔雀?” “虚伪的马尔福,你老爹迟早要因为他暗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被魔法部查处!” “在那之前,你还是应该先担心你那个穷鬼父亲有没有钱买你们家的面包!” 愈演愈烈的争执让未经过这种阵仗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她紧张地朝窗边靠得近了些,求助的看向刚刚认识的新朋友。 -- 第193页 “呃……难道我们不需要……我是说,他们两个不要紧吗?” “别理会他们,他们的父亲自上学时开始足足争吵了二十几年依然乐此不疲,妈妈说这是马尔福与韦斯莱家独有的问候方式——”绿眼睛男孩大而化之地挥挥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零食堆在桌面上,“比起那个,要不要来一只巧克力蛙?” ——3:00 p.m.—— 巴黎是公认的时尚之都,法国人标志性的浪漫渗透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桌布的装饰以及匠心独运的茶点。 红房子是一家声明不显的下午茶店,店面窄小偏僻,却因为正宗的高地红茶以及纯手工点心而在附近的居民中有极高的人气。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沿着小路走进店里,他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将斗篷搭在一旁的空椅子上。 茶桌对面坐着一个灰白色短发的老人,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就朝他点头示意:“巫师总是有些特殊的便利,你看起来和上次见面时没有任何差别,而我已经完全像个老头子了。” 说话的人脸孔已然爬满皱纹,唯独双眼依旧是锐利清透的琥珀色,当他注视着你时,便仿佛猎鹰盯视它的猎物。 “下午好。”后来的人妥帖回礼,“上次见到你可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计划进行的怎么样?” “你也知道,近段时间内阁一直在忙碌选举事宜,难得有闲暇……好在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是我们这方的人,这一回大概可以争取在高层内小范围公开巫师的存在。” 男人坐进椅子里,惬意的吁了口气:“这绝对是我今年内听到过最好的消息,它意味着我们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没错,我们所能想象最好的发展。”对方不能更赞同他的话,“当我决定站在你这方时,根本料想不到今日的成功。” “全赖你的协助,莫德斯特先生。” “……伏地魔先生应该是魔法界家喻户晓的人物了。”亚度在红茶里倒入牛奶,捏着汤匙顺时针搅动,一边半开玩笑地调侃对方,“有传奇经历的改革者?世纪之末的传奇?” “别拿那些专为博人眼球的评论打趣我,除非邓布利多能赶在新世纪的钟声敲响前寿终正寝,否则我这辈子都翻不过他去。” “所以你现在正准备筹划一场暗杀?”已经不再年轻的麻瓜男人笑着发问。 “不。”伏地魔优雅地端起茶杯,被白瓷遮挡的薄唇微微勾起,“鉴于还有十年留给我慢慢谋划这件事,我最近的打算是去找那个老家伙喝一杯下午茶。” 当亚度吃完一块水果塔,再抬起头时桌子对面的扶手椅里已经空空如也,就好像从没有人坐在那里似的。 他见怪不怪的挑挑眉,将凉掉的红茶朝前推开,双手交叠倚在椅背上,阖起眼享受下午的阳光。 遇到那个巫师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坎蒂丝·莫德斯特与哈利·波特因我而死,如果你不打算现在就冲上来杀了我,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他们的事。】 那是连达努山谷也罕见的晴朗天气,黑发黑眼的青年坐在墙壁投下的影子里,带着仿佛要将世界刺伤的锋芒,闭起眼就会出现在眼前。 直到现在亚度都无法真正回想起那一天的自己,他在伊甸与深渊的夹缝里遇见对方,之后的几十年都仿佛一个不曾醒来的梦。 这位早已位高权重的老人侧首望着窗外往来的行人,用着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巫师啊……” ——7:00 p.m.—— 迎接新生入学的分院仪式后,哈利如愿以偿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他的身边则分别坐着赫敏和罗恩,乔治和弗雷德从长桌另一端跑过来,勾肩搭背的为他们最小的弟弟庆祝。 “欢迎来到格兰芬多。” “我们有最严厉的麦格院长。” “要求格兰芬多比其他学院的学生更加严苛。” “当然还有仁慈的伏地魔校长。” “他会容忍格兰芬多所有的恶作剧。” 赫敏放下自己的柳橙汁,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哈利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和男孩耳语:“天哪,他们简直连脸上的雀斑都一模一样。” “乔治和弗雷德。”哈利为她介绍,没有浪费精力去分辨两个名字的主人,“有时候连韦斯莱夫人都分不开他们两个。” 双胞胎口中“仁慈的”伏地魔校长此时坐在教工席正中,身穿一件天鹅绒的暗绿色礼服。这位斯莱特林出身的校长有着不掺一丝杂色的黑发和比常人更苍白些的皮肤,他的脸孔十分英俊,几乎没有生出什么皱纹,这让他看起来比自己的实际年龄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校长席两侧分坐着学校里的教授,他们早在分院仪式开始前已经在席位上落座,唯独伏地魔右手边的高脚椅没有人使用——这种情况并不常见,考虑到教授们一般不会在新生的入学仪式上缺席。 正在学生们为此议论纷纷时,礼堂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男巫从外面走进。他披着暗红色的旅行斗篷,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旅行,面上却不见半分疲倦,耀目的金发整齐梳向脑后,露出高挺的额头。 大礼堂里有片刻寂静,很快又因为此人的到来而掀起一场新的骚动。 “静一静,静一静——”伏地魔从高脚椅上站起身,朝那位姗姗来迟的男巫比了个手势,请他在那张空椅子上落座,“还有一件事情要通知——虽然我认为在座的高年级同学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邓布利多教授日前动身前往挪威出席一个研讨会,这个月的黑魔法防御课程将由格林德沃先生暂代。” -- 第194页 四个学院的长桌上又开始切切私语,韦斯莱双子分别搭着哈利与罗恩的肩头一唱一和。 “是格林德沃先生——” “这次我们可以尝试恶作剧羽毛笔加强版——” 罗恩不耐烦的想甩开他身后的弗雷德,后者笑嘻嘻的换了几个姿势,手臂还是搭在自己的小弟弟肩头,继续向听得津津有味的赫敏描述他们的光辉事迹。 伴随着两声闷响,一本精装的《神奇动物在哪里》分别敲在他和乔治后脑勺上。 “唉哟,安吉丽娜!” “你干嘛不说一声就打人?” 被叫做安吉丽娜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生,此时她抱着手臂站在几人身后,就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喂,我说格林德沃先生可不是邓布利多教授那种可以任由学生在课堂上捣乱的老好人,难道你们两个还想再呱呱叫上一整天?” 弗雷德对着她晃晃手指:“恶作剧是一个捣蛋鬼至高的追求。” 而后乔治接上了他的话:“是一个格兰芬多不能放弃的执着。” 弗雷德:“为了更好的利用魔法——” 乔治:“为了让恶作剧完美无缺——” “我们将不惜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安吉丽娜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两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10:00 p.m.—— 冒险是每一个格兰芬多的天性。 晚宴结束后,哈利约上罗恩,打算像詹姆与小天狼星讲的那样探索这个巨大的城堡,他们甚至想办法说动了生性严谨的赫敏同行。 三个孩子披上哈利的隐形衣,从胖夫人的画像后钻出来,蹑手蹑脚的穿过走廊。 他们沿着会移动的楼梯下了几层楼,经过一条挂满油画的长廊时,正巧撞见伏地魔从拐角处走出,朝他们来时的楼梯走去。 男人从一张盔甲骑士的画像下经过,而后忽然停下脚步,朝空无一物的走廊上望过来。 哈利咽了口唾沫,甚至感觉到对方若有实质的目光穿透那层隐形衣落在他的身上。 可惜伏地魔并没有像哈利祈祷的那样只是在欣赏窗外的夜景,正相反,男人挑了挑眉峰,语气肯定的开口—— “夜游的小鬼头?我想想,是新来的波特?穿着你父亲的隐形衣?” “晚上好,伏地魔先生。”哈利不得不脱掉隐形衣,有些拘谨地朝自己的校长问好,绿眼睛里又有些好奇,“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当然,恐怕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像他们四个那样令人头疼的捣蛋鬼。”这位校长很头疼似的揉了揉额角,“当年我为了填补他们为自己学院扣掉的宝石,不得不在黑魔法防御课上额外为波特和布莱克的回答加分。” 于是三个孩子都忍不住笑起来,稍微忘记了违反校规被抓到现行的恐惧。 “哈利·波特……”伏地魔饶有兴趣的念着哈利的名字,让它在舌尖上打转,“你的名字也是你父亲取的?” “不,我的祖父决定了我的教名,据说是为了纪念他一位早逝的朋友。” “这是个好名字。”伏地魔笑了笑,“我所知道最好的一个。” 有那么片刻,这位校长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哈利从没有见过谁的眼睛可以同时装下那样多的情绪,细看去又是一片明澈,好像只是他一时眼花。 但伏地魔没有放任自己蹉跎太久,而是重新看向这几个不守校规的小格兰芬多。 “开学的第一天就夜游,我猜你们是打算去厨房?”他问,收起笑容的脸孔显得格外严厉。 “啊……是的。”罗恩小声回答。 “那么你们本应该在上一个楼梯口左拐。” 伏地魔话锋一转,刚才那种严肃的气氛仿佛太阳下的冰雪一样消融,哈利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对方狡黠的眨了眨眼。 “加快脚步吧,小家伙们,趁着老年人迟钝的头脑还没想起要给格兰芬多扣分。”伏地魔用魔杖敲了敲掌心,“当然,也别忘了早些回去睡觉,在米勒娃的第一堂变形课上迟到绝对是你们的损失。” 开学第一晚被校长抓住夜游却没有任何惩罚,甚至还得到了善意的提示,这个惊喜对于三个小巫师而言实在太大了,甚至于有些难以消化。 哈利与罗恩手忙脚乱的把隐形衣重新罩在三个人身上,你推我搡的朝来时的路回去了。 然而没走几步,脚步声戛然而止,走廊半空露出一个顶着乱糟糟黑发的小脑袋,那个脑袋此时正朝身后望过来,绿眼睛即使在夜里也显得十分明亮:“谢谢,还有……晚安,先生。” 伏地魔朝他们挥了挥手,确定他们走得远了,才慢悠悠地转向窗口,遥望笼罩在一片浓雾中的禁林。 霍格沃茨的夜晚魆黑且静谧,一道细长的月牙儿高悬在林子上方,简直就像是有人拿刀在天上划破了条口子。 “瞧啊,哈利。”他感慨地叹了口气,“又一个格兰芬多。” ——11:00 p.m.—— 地处英格兰南部的白蔷薇古堡是普露威特名下的产业,这幢城堡历经数十代纯血巫师的传承,几乎与霍格沃茨一样历史悠久。 临近子夜,古堡的地下灯火通明,许多巫师在走廊里来来往往,却没有半分嘈杂声。 那些人带着相似的银色面具,斗篷上的黑色兜帽拉下来遮住头发。除了胸口的编号,没有任何可供辨识身份的特征。 -- 第195页 两个蒙面人并肩而行,行走间带起的微风掀起斗篷下摆。 “……关于上次我与您提起的事情,希望您接纳德拉科进入食死徒。” “我在这件事上的答复不变,我们的世界对一个孩子而言太压抑了。” “阳光不曾照耀陆地上全部的角落,总要有人自愿站在影子里。马尔福家族自我父辈开始便追随您,这是每一个马尔福的宿命。” “嗳,布莱克家的小子不是也加入了凤凰社?邓布利多固然正直的有些迂腐,不过他一直是位出色的领袖。没必要把生长在阳光下的年轻人拉进影子里,我们总可以找到更好的选择。” “德拉科会长大的,大人,真正的马尔福会知道如何自黑暗中获取他的荣光。” “那么就等待他长大,每个人都有权利凭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好了,现在,为什么你不去陪伴纳西莎呢?我可以发誓,她绝不会愿意听到你我今日的谈话。” 对方在面具后轻咳了一声:“这次的新人是由西茜推荐进来,她应当已经在殿堂内准备接引。” “你得承认,卢修斯,你的夫人在这一点上做得比你出色,至少她总能找到真正合适的候选人。” “我会注意的……请问您什么时候再来马尔福庄园小坐?父亲大人时常念起您。” “迟些时候吧,这两天有些事情搅得人头疼,我可不想被一张画像看去笑话。比起那个,你想吃个苹果吗?” “苹果?” “傍晚时和信件一起送来的伴手礼,阿西娜有段时间没有与我联络,这次就猫头鹰了一袋苹果来。” “贝尔比夫人吗?我听西弗勒斯说,坎蒂丝·贝尔比在七月底刚刚召开的药剂师协会上宣布放开狼毒-药剂的专利权。” “是啊,优秀的年轻人,继承了她母亲在魔药方面的天分。” “我本以为您与贝尔比夫人的关系没有那样融洽,毕竟她对您总是不假辞色。” “嗯?据我所知你对西弗勒斯品味的抱怨简直能出书了,但你还是愿意让那只几周没擦过的皮鞋踩在壁炉前纯羊毛的手工地毯上。” “或许只是因为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魔药大师?” “听起来有道理,因为当我想聊天时,也找不到比阿西娜更好的倾听者。” “您可不经常‘想要聊天’。” “所以我们只是偶尔通信的朋友。” …… 白蔷薇古堡地下是一座青砖垒砌的大殿,空旷的空间内没有摆放任何家具,唯有四面墙壁悬挂黑底编织白色骷髅的挂毯,砖石上装饰着银色与红色缠绕的花纹。 地面上有一只用鲜血绘制而成的巨大六芒星,证明这次集会将有一场为新人准备的接引仪式。 胸口以金线绣着衔尾蛇的男人站在图案中央,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人半跪在他面前,其余成员全部以右手轻按心口,垂首围绕在四周。 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在殿堂上空回转盘旋。 “吾辈以骸骨为记,鲜血为盟,自此背弃光明,蛰伏于暗影之下。” …… “吾辈啃食旧时代的尸骨,在坟茔上为新世界奠定基石。” “吾辈名为——食死徒。” ——12:00 p.m.—— 城堡二楼的休息室内,一张素色印花羊皮纸被窗外吹进的气流带起,却因为被一只苹果压住边角,于是待到这阵风过又缓缓落回原处。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纱,影影绰绰铺展在纸面上,其上的文字便也像是镀上一层银粉,散发出点点柔光—— 尊敬的里德尔先生: 入夏以来雨水充沛,月前庭中苹果树花落结实,其饱满红艳,犹胜往时,特采之相赠。 午后趁一时之兴,与莱赛尔一同烤制苹果派,无奈二人皆无此类经验,唯按书本上文字如法炮制,徒有形貌相似,未得其髓。 佐之以茶,尚可。 另:今日晨起,见窗外果实累累,有云雀立于枝头啄食,其声啁啾,忽忆少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结局直接按了最新章节的翻回去看上一章】 (这正是我所笃信的浪漫……HE是让两人在一起,而我所给予的GE则是一场救赎【茶】这篇绵延一年有余的文章已经完结了,你们真不考虑给我一篇长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