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自己捡的垃圾,不离不弃[星际NP]》 一、捡垃圾的谁 银荔很遗憾地从金属垃圾桶中探头,固定型垃圾桶机器人用翻盖坚决卡着她的脑袋,执着地将她划分在应该收到腹中的垃圾范围内。 她熟练地手脚并用,两条细瘦的腿蹬开桶壁利用反作用力把自己探进去的上半身拔出来,双手却没能及时撑在地上,导致屁股咯噔砸在冷硬的地面,倒吸一口冷气。 双手为什么没能如往常般撑在地面? 有人的双脚被她后放的手按住,猛然向后撤了一步,让她稳稳的手打滑了。 这个人高大的阴影覆落在地,轻而易举遮住她的身形。她扭头向上斜视,即使背光,她也能清晰看到,这个人胸前繁复的、璀璨的徽章,代表着她不能接触的世界。 银荔两手一撑,迅速坐直了后麻溜地转身面向对方,保持了一定距离,仰头问道:“您有什么不要的东西吗?” 对方怔了一瞬,“你是帝国人?” “不是。”银荔瘦瘦小小的,盘腿坐在他的阴影下,像在大树底下乘凉,“我是黑户。” 黑户,是指被原有居住地迁出户口,没有落户在联邦帝国任何管辖区域内的人。 他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按捺住了,沉吟少许,“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银荔:“?” 她为难地转头看了下刚和她脑袋至死方休的垃圾桶,那机器人笔直笔直的,像个昂首挺胸戍守国土的士兵,“可这是我最后一片活动领域了,我不能和你做交易。” 他要是非要和她抢,她也没办法,只能以后偷着摸着来了,又要改下作息时间。 温文尔:“……?” 他沉默了,“我不是要你的垃圾。” 银荔很困惑地抬头,不要垃圾还能要什么?她还有什么比垃圾值钱的?佩戴那个徽章所代表的人,不会比她更不明白。 “我需要你和我订婚,交易条件是,我可以满足你的生活需求。” 银荔:“……?” 她头顶冒了比他更大的问号。 “什么订婚?我?” “对。你知道什么是订婚吗?就是在一定时期内双方表达出愿意结婚的意向,但距离结婚还有一段距离,订婚只是对外宣告即将进行仪式……” “啊啊,哦哦。”银荔忙不迭胡乱点头,“我可以得到什么?” 她不理解这些花里胡哨的,毕竟她从小捡垃圾,没上过学。作为日夜谋生的人,她只关心她能得到什么,而他看上去不像人贩子。 温文尔许诺:“稳定的食物来源、固定住所,和零花钱。” “我想上学。”她突兀地说,指着他胸口金光闪闪的院徽:“我可以去你的学校上学吗?” “……” 温文尔没说话。心想她也挺会见缝插针,狮子大张嘴的。 他在心里不断衡量这场剑走偏锋究竟值不值得,他所付出的代价是否应当付出。 “我很乖的,我会捡垃圾养活自己,不会烦你。我想上学。” 作为一个捡垃圾的乞丐,她身上已经不算难闻,但衣衫褴褛,形容泥里打滚,不堪入目。 让温文尔惊讶的是她的口音,很标准的帝国语,但他明明听同学们说,不过是个没见识的文盲丫头。 “你想读什么专业?” “捡垃圾?”银荔迟疑着,因为捡垃圾的人不多,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书读,“怎么捡更多更好的垃圾,换更多钱。” “…………” 温文尔的洁癖强忍到现在终于发作了,咬紧牙关:“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跟我说话。” 银荔稀里糊涂地跟在他后面,很有眼色地离上五步远,鬼鬼祟祟像个跟踪狂。 一间带花园的小别墅门前,穿燕尾服的白发老头戴手套的掌心按在胸前,鞠躬迎人:“少爷。” “把她收拾干净。” 温文尔抬抬下巴,又黑又臭的瘦猴儿被低眉顺眼的女仆绑架进浴室,他硬是在鼻前喷了十分钟除臭剂。 在拥有强力去污剂的星际时代,女仆们愣是给她洗了一个小时的澡,搓掉了三层皮,随便套上一条白棉纱布裙送出客厅。 银荔无助地搓着手臂,只觉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没个地方舒服的。 洗干净的人,终于看出了女性特征,只是在脸部轮廓,而非在该发育的胸口。她的声音像在变声期,清脆得有些难分男女,两只大眼睛受惊地挂在细瘦伶仃的脸上,膝盖害羞内收,浑身上下磕碰得青青紫紫,没有二两肉,尽是皮包骨。 温文尔仔细分辨了她的骨相,又用光脑人体扫描仪照了一下,还原出她正常体态的样子,不算丑陋,还过得去。 “带去教导一个月,我要看到她能正式入学联邦帝国大学的样子。” 温文尔淡淡下了命令。 “少爷,三思而后行。将所有砝码压在一个棋子身上,并不明智。” 温文尔沉吟半晌,“是我操之过急了。” “那将她带去教导三个月吧。” 捡垃圾理念:有人要的不是我的,别人不要的才是我的。 看上去很虐,但女主脑子里没这个概念,她:甭管你们多高贵,被我捡到的就是垃圾。 十年之后:垃圾女王,变废为宝。 是狗血小白文也。 -- 二、没有捡垃圾专业,但有修垃圾专业 “你听懂了吗?” 台上,戴着虚拟光镜的老师将严厉的目光投向咬着笔帽,眼神飘忽的女生。 在星际时代,99%的东西都采取了虚拟化储存的形态,包括知识和笔记,因此只有复古派,或特殊情况不宜联网的时候会使用并不方便携带的纸笔。这个女生手里的水笔,无不显示着复古派的身份。 一个班二十人,只有她一个女性,凌乱的头发和金白色校服短裙,与周围整洁沉肃的人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她咬笔帽咬得很紧,像想吞下去似的,睁着圆眼睛,面对一整个悬浮面板的天书,似乎在思考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对自己更有利。 “你不应该浪费交换生的机会。”鱼人老师冷冷地说道,脸颊两旁的鳃鼓胀起来,彰显着主人不善的情绪,“本堂课附件的十本书,你明天上课前向我汇报阅读成果。” 其他同学越过风暴中心暗地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闻言,银荔瘦削的后背向内塌了一寸,甩了甩手腕上的光脑,闷闷不乐。 [我捡垃圾]:我可以换一个专业吗?这个我听不懂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课室这个伤心之地,随后收到光脑弹窗消息。 [vv]:别闹了,别忘了你来是要做什么的。 [vv]:帮助我达到目的,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好吧。 银荔低头捡了一路奇形怪状的石头回家,回温文尔给她在校外置办的公寓这个家。 温文尔家的管家、厨师、教师,盯了她三十五天,从吃喝拉撒到认字学习,给她恶补了《帝国常用3500字》、《帝国通用知识入门》、《帝国百年八大关系谱系》…… 她吃得很好,睡得很好,各种营养补剂不要钱地砸,身高体重蹭蹭往上涨,一个月拔高到负责检测的人工智能认定的最健康状态,走到联盟帝国大学外她时常混迹的商业街也绝对没人认得出来她是那个流浪小乞丐。 温文尔抽空来看她,发现不到三个月,她很快达到了他要的标准,于是叫停了这秘密封闭培训,着手让她上学,把她从花园小别墅拎到校外独立公寓,打断了家庭教师想带她夯实帝国幼儿知识的宏愿。 她说想读捡垃圾专业,管家说没有这个专业。想读联盟帝国大学最容易走后门的专业是机甲维修,只要捐十几二十套破烂机甲就行了。 管家说机甲维修等于维修垃圾,差不多的,于是她来了。 来之前她和温文尔签订了契约。契约内容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她假装准备和他订婚,由她和他的商业联姻对象慕子榕成为情敌,从而推动慕子榕主动加快和他结婚的进程。而他在此两个月期间内,给她提供衣食住行。 银荔摸摸下巴,两女抢一男,这个她见过,好说好说。最下流的酒吧暗巷也会有人为抢伴侣大打出手,那是她闲时也爱围观的乐子。 温文尔在亚特兰学院读商学,那是贵族学院。而银荔在机甲学院,这两个学院之间隔了大半个学校。但温文尔并不在意,反正是她跑断腿。 银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克制自己翻垃圾桶的欲望,扼腕叹息,在课堂上甚至想找个垃圾桶钻进去,把桶帽扣得严严实实不留缝隙。 [vv]:过来找我。 [我捡垃圾]:哦 银荔兜着一裙子奇形怪状的石头,挪到他发定位的餐厅门口。 温文尔看着她裙摆当成袋子上翻,裙尾包着一堆垃圾以至于露出里面的白棉内裤,头突突地痛:“……” “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银荔察言观色,将裙子放下来,石头咕噜咕噜滚到地上,不敢吭声。 他艰难无视周遭路人奇诡的眼光,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神经质的女孩子,养成的绅士品格也让他很难爆发脾气,于是忍气吞声,侧身一指隔壁的成衣店,“去换。” 银荔悄悄横跨一大步,又跨两小步,背身疯跑进去。 温文尔看着她飞沙走石间裙摆飞扬内裤隐现的背影:“……” 算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银荔并不知道这片商业区是温氏的产业,即使她知道也对她没什么影响。 品牌成衣店的导购眼尖看见她手腕内侧光脑闪现的徽章,是温氏家族内部的龙与蛇交缠的经典标志。她含笑走过去:“苦恼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我应该换什么衣服?”银荔眉头拧在一起, “他叫我来换,但省略了宾语。” “您是需要换衣服做什么事情呢?” “隔壁,吃饭。” 导购手快拨出一条中长红色抹胸礼裙,优雅美丽,“您不妨试试。” 银荔在封闭培训的一个月中也上过礼仪课,只是浑身拧得不自在,老觉得这空那空没安全感。 店员看着她胳膊大腿拧成麻花的样子,沉默地拨出另一件,白色蕾丝长裙,圆领披肩。 她又出来了,蕾丝卡脖子,吐舌头像勒死鬼。 导购:“……” 导购保守地从后边拽出一套水蓝色运动服,长袖长裤,侧边亮片镶嵌,青春且休闲。 银荔脖不疼脚不酸地出来了,无与伦比的正常。 她闭着眼睛刷卡,听见巨额从光脑余额卡飞走的声音后,又礼貌问店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生气的人不生气吗?” 店员微笑:“您可以送他一些礼物。” “什么礼物好呢?” “代表心意的、有价值的就好。” 银荔思忖到走出店门外,凝目思考的眼神一滞,看到眼皮子底下的绿化带,鲜花万簇。 帝国每年花3%的财政预算到绿化里也不是白花的,绿草如茵百花齐放,养眼得很。她左右看了下电子眼,路过那朵最高最大的玫瑰时稳准狠折下半支藏在手心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往前走。 内心肉痛了一下,破坏绿化被抓拍认证了要扣200行为分和3800联邦币罚款的,这肯定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温文尔在偌大的天空餐厅等到花都谢了,频频看光脑时间一毫秒一毫秒地流逝。 “培养感情”像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一错再错。 “你别生气啦。” 银荔甩着被服装店导购员拾掇过的高马尾,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在四肢圆滚滚的机器人的指引下走过来。 温文尔坐得很端庄,端庄得像个机器人。他只是投来了不辨喜怒的一瞥,随后凝固在银荔伸手的瞬间—— ——一朵花瓣重迭、又大又红,蕊心还沾着水分的玫瑰,盛开在最艳丽的时刻。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花。 温文尔心情复杂地接下,“谢谢——?你从绿化带摘的?!” 接过来就发现了,断口不齐,明显是掐断的。 难怪也没有包装纸! 银荔屁股黏在凳子上装死,“不好看吗?” 温文尔推推金丝边眼镜,意识到她身上必须纠正的离奇逾矩,冷静开展说教:“普通居民的行为分是2500,黑户的行为分是1000,你摘上五次就会被驱逐出中心城区。不仅是摘花,你刚刚掀起裙子跑过来,一旦被认定影响城市市容,还会被扣500分。以你这样的举动,在中心城区活不过三天。” 银荔没敢说,其实捡垃圾被抓也会扣400分。她的生存习惯一直是踩着扣分边缘,等待下个月行为分自动恢复满格再从悄悄作死转回光明作死。 “不好看吗?”她小声地问,双手不安地搓着膝盖的布料,那很陌生的,柔软的质地让她更为不安,“那你还给我吧,我还能卖出去。” 温文尔看她一眼,浅浅叹息一声,顺手把花插进桌面装饰的短颈花瓶里,裁剪短装的百合花顿时被高高的红玫瑰强压一头。 他选择了一个综合来说好拿捏的人,自然也要承担某些方面不好拿捏的风险。 “点餐吧。” “好漂亮啊。”银荔被餐厅的布景吸引了。她仰头四看,这里只有他们俩,瑰丽的云朵漂浮在空荡荡的四周,地面是海洋的倒影,颜色风雨变化,犹如梦境。挪开餐桌上的视线,玫瑰在流光溢彩的光线中变得微不足道。 温文尔看她一眼,自己点了一式两份,关掉点餐界面。 他想说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叫什么名字?” 银荔回过神,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很快敲在光脑上发送: [我捡垃圾]:银荔,我叫银荔 温文尔愣了一下,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你姓银?” “嗯嗯。” “你和天空之城的天使族有关系?” 这家天空之城餐厅仿制天使族的居住地天空之城而来,因为景色仿真,场面优雅华丽,是以连锁遍布全联邦。而银姓,正是天使族的象征。 银荔咬着端上来的翡翠绿树蜜糖奶昔吸管,摇摇头,马尾轻轻甩,“没关系。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他是人族。” 看她落魄的样子也不像跟天使有什么关系。何况天使一族习惯封闭聚族而居,天赋血脉又珍贵至极,究极护短,不可能有流落在外乞讨的族人。 温文尔只是出于警惕的心理多问了一句,闻言也没放心上,“未来两个月里,你习惯一下,跟我一起吃饭。” 银荔很粗鲁地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两个小学鸡试图谈恋爱。 某些三无人员: 没成熟,没开化,没性欲。 摸摸下巴,写着写着感觉荔荔这辈子好像到不了我想要的妖艳贱货的标准啊。 -- 三、情敌你谁 作为一个临时交换插班生,银荔可谓“臭名昭着”。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机甲维修系概论的鱼人老师在办公室气得拍桌,“十本书一页没看?!你来学校干什么的!” 银荔小小声地说:“我捡垃圾去了。” 鱼人老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一时接不上话:“捡什么垃圾?” “我平时捡垃圾养活自己。” 银荔没有睁眼说瞎话,温文尔施舍给她的东西,从来都是他给她用的她才用,她从来不会主动索取。她日常开销,除非他派人送来,否则还是自己捡垃圾去存钱。 联邦大学里还挺多值钱垃圾的,学生淘汰设备、衣物用具、没吃完的营养剂零食等等……她可不能玩物丧志,哪一天被踹开就袋无分文。 鱼人的鳃上下翕动,鼓起又蔫,蔫了又鼓,几个来回之后她放弃了,做驱逐的挥手动作:“你出去吧。” 银荔前脚出办公室的门,后脚鱼人打视频给系主任:“那个临时交换生怎么回事!!不是说温氏弄进来的吗?!怎么什么都不懂还要捡垃圾过活!” 一比一大小的投影中,系主任抱着中老年人最爱的养生保温杯,神态很安详,“你管他温氏什么心思,反正二十五套机甲是捐给机维系了,他们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交换生也就交换两个月,师生缘分点到为止。” [vv]:过来吃饭。 银荔每日三部曲:早上挨骂,中午陪温文尔吃饭,晚上捡垃圾。 她第一次穿过帝国最大的图书馆、人造喷泉,来到亚特兰学院,跟着地面即时的路标找到温文尔所在的位置。 亚特兰学院和机甲学院的制服其实并不一样。亚特兰学院制服偏明亮,白底金绣线,而机甲学院的偏暗沉,深蓝、深黑、深紫都有。银荔的制服是亚特兰制式的,因为温文尔在亚特兰,更方便弄到,而机甲学院的制服却迟迟未发下来,以至于她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机甲学院的女式制服是裤子,会穿得更舒服。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vv]:不要跑,裙子会飞起来!周末跟我回去上礼仪课! [我捡垃圾]:哦 银荔欢快的步伐被迫削减一半步幅。 机甲学院有一种沉默的凶气,而亚特兰学院则在金光闪闪的日光下,透露着有钱的气息。 有钱到银荔下意识停下来,很怕进入这高贵之地会如以往一样被保安扔出来,她在水池边看自己的倒影,紧张地理理头发和领子 ,直到池底的人工智能向她投出一个微笑:(*?′╰╯`?)? Excellent! 她引人注目。因为她不够“贵气”,一眼看得出来。 [我捡垃圾]:我可以在这里捡垃圾吗? [vv]:不可以。 温文尔沉着,冷静,生气: [vv]:你一个月捡垃圾多少钱? [我捡垃圾]:2567联邦币! [vv]:连你摘那朵花的罚款都交不起。 [vv]:我一个月给你十万联邦币,这两个月不许捡垃圾。 银荔思考了一下该不该信赖他,可是她真的很喜欢捡垃圾。挣扎了两步路,算了,他让她上学了,她很满足,那就暂时忍一忍。 她一眼看到温文尔。 在亚特兰学院那么多的富贵人家,温文尔还是最显眼的那个。 他身量比旁人高,透着青年人的瘦削和韧性,但不瘦弱,清爽的短发,和多功能金丝边眼镜,显得格外沉静,年轻的安逸与超出年纪的沉稳在他身上微妙地融合,在亚特兰的白底纹金丝制服里斐然而立。 ——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在讯号里骂她的样子。 银荔隔着他身边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很高兴地挥手:“我们吃什么呀?” 温文尔被梗了一下,顶着异样的注目快步走出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牵起她的手。 “我洗过手了。”银荔小小声地说。她刚刚在水池边洗手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温文尔牵手的姿势是很古怪的,只用拇指和中指轻轻捏住她的手背和手心,保持了两手的最小接触面,但又能提拉起对方的手。 银荔手感很奇怪,于是顺手反手握回去,五指牢牢包住他的四指,又问了一遍:“我们吃什么呀?” 温文尔脊背过电似的一麻,手指僵硬了。 他不敢相信,这个、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垃圾桶乞丐,竟然敢碰他,还碰得那么紧…… 他麻到脚步都停了下来。 一路上都是人,行注目礼的人挤人,目光落在他们交握手上的人很多。 银荔跟着慢了下来,后知后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刚刚下课,一条走道上人太多了,她晃了晃牵着他的手,“我真的洗手了,洗得很干净,快点走吧。” 温文尔僵硬地抿嘴,牵都牵了还不能猛然放开,否则前功尽弃,只能脸色很难看地大步向前,拽得她几乎小跑跟上,被扯得跟风吹破纸似的。 他的光脑嘀嘀震动不停,可想而知是一堆好事之徒在问:哥你怎么跟个女人牵手了?你洁癖好了? 飞也似的杀出人群,银荔滑跪求饶:“我真的洗手了,香香的,原谅我好不好?” 做流浪者的时候最怕就是因为脏和臭被路人横踹几脚,恶语连篇。她本来很警惕这件事,却因为太多人看着她了,一时心慌才反手握了回去,酿成大错。 银荔绝望地想,自己的读书生涯上限三天,到此为止了。 温文尔的脸跟个发面馒头似的,挤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事”。 银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往自己身上抹,“你真是个大好人,世界上最好的人。” 不仅让她读书,管她吃喝拉撒,还原谅她的冒犯。 温文尔勉强冷静地推推眼镜。 [慕子]:你就在路边找个这样的垃圾来气我? 他正统的商业联姻对象的消息淹没在数以千计的信息里,但因为特殊标识还是能一眼看见。 但他没有回复。 作为商业联姻,慕氏附加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允许他可利用的空间太小。近年因为慕氏旗下宇航产业的发展,隐有压过一头温氏的趋势,他不能再在商业联姻中太过被动。 作为帝国温氏的继承人,父亲允许他掌握自己的婚姻;而他在这场婚姻里的优势,仅仅是,慕子榕喜欢他。他必须用尽一切手段,改变这场商业联姻中慕氏给出的不公平条件。 找一个能够威胁到慕子榕,却又不会被慕氏威胁的对象,是非常困难的,帝国温氏与帝国慕氏同样在自身行业中所处顶尖,只要活在帝国,就难以越过温氏和慕氏的产业。 他最终选定这个路边的乞丐,是因为她的背景干净,无父无母无其他亲属枝节,不会被其他关系牵绊,而剩她自身,他能掌握她的一切得失,从而将被慕氏威胁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温氏旗下的产业仅覆盖娱乐业与餐饮业等传统行业,对新兴产业的投入不足,商业联姻的目的是延伸温氏对新兴产业的触角。商业联姻的博弈,也决定了日后温氏发展的走向。 即使他这次失败,投入的沉没成本和可能获得得收益而言,微不足道。 温文尔思考有多大可能会替换联姻对象和哪个联姻对象会使利益最大化之余,银荔已经扑向马路边的自助售卖机,摇了一根又大又粉的棉花糖,舔得不亦乐乎。 他目光微动,“给我也来一支。” 糖浆糊了嘴唇下半张脸,银荔震惊:“你也喜欢吃这个?” “快点,我饿了。” 少爷脾气上来了。 银荔一边舔自己的,一边递给他,“我只看别人吃过,这是我第一次吃。谢谢你!” 温文尔顺便考察校园自助售卖机的饮食质量和利润之间是否成正比,闻言看了她一眼,花猫似的糊住了脸。 她显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慕氏的何种毒手,但对她而言,天翻地覆改变命运,与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过去分隔,足以感恩每一天。 虽然我不喜欢小学鸡们……但也要珍惜这样的开端。 可能温文尔是唯一一个年下,诚然我不是很喜欢自己写的年下,但他可能是本文唯一一个会害羞脸红的男主…… -- 四、少不更事,意外硬了 那支棉花糖,温文尔只舔了一口,被甜腻得手腕离嘴唇八百米远。 “你不吃了吗?”银荔舔舔下唇,眼巴巴看着他。虽然钱是花他的钱,但浪费粮食对饿鬼是原罪啊。 “你想吃?”温文尔眉头打成中国结,并不能接受任何人之间的口水交流,不管是自己碰别人的,还是别人碰自己的,“不要了,不干净。” “干净的,世界上没有比您更干净的人。”银荔在他旁边像条可怜巴巴讨食的狗一样谄媚,“真的不要浪费粮食啊。” 左眼写着我,右眼写着饿,她就差直接扑倒他手腕啃一口了。 “别让我看见。” 他实在受不了她那个饿狼扑虎两眼发绿的眼神,背过身去,采取眼不见为净策略。 一想到她舔棉花糖的样子,小小的舌尖舔过他口水粘上的那块,温文尔不由得脊椎从下往上发麻。 银荔没有任何犹豫,三下五除二杀死了棉花糖,仔仔细细洗了手和脸,心情很好,笑容比挂在上头的太阳还灿烂。 温文尔看她一眼,视线几乎被灼伤。如此愚蠢、傻憨、天真到不设防的表情,真是举世难见。 重点不是吃饭,而是要她来亚特兰晃上一圈,露个脸,甚至连牵手都是他算计好的。可惜事事完美计量则必有意外。 “这个人,就是你的情敌。” 温文尔将慕子榕的照片给她看。 “哦哦。”面对一张陌生的、明丽的、神采飞扬的脸,银荔努力思考:“你是要和她结婚吗?” “如无意外,是的。” “我就是要刺激她,让她加倍疯狂爱你,发疯跟你结婚吗?” “……是的。” “嗯嗯。”她说,“我知道了。我挺喜欢你,她会更喜欢你的。” “……” 温文尔还是忍不住质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你不要歧视下等人呀,先生。”银荔搓搓手,仿佛刚刚棉花糖的手感还在拉丝,“我喜欢捡垃圾,喜欢吃东西,喜欢看表演,这不就是喜欢吗?” 不过就是情人间的小打小闹,想别人更爱自己一点嘛! 温文尔没有回答。他在反省自己一贯以来在她面前表现得不沉稳,有失从小培养的绅士风度。 简直是遇到了克星。 银荔发现他不想带她去吃饭了,很快拍拍马屁溜之大吉,回去看鱼人老师布置的天书。 [我捡垃圾]:老师,我真的看不懂,书名我只认识一半的字 [机维概论第一]:? [我捡垃圾]:《机甲维修基础*机甲**四**:机身、*力**、****、安全**》 [机维概论第一]:…… 人全称是《机甲维修基础之机甲构造四要件:机身、动力系统、智能系统、安全系统》。 [我捡垃圾]:《帝国常用3500字》我只认识1500个,对不起老师 [机维概论第一]:…… 实话说,帝国温氏是不是发善心开始扶贫了,专门扶大字不识的文盲? [机维概论第一]:我会帮你向学校申请援助。 虽然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援助。 [我捡垃圾]:谢谢老师 约莫因为是走温氏的后门,第二天援助通知就下来了。 银荔蹑手蹑脚走到校行政处办公室,紧张地拽了拽领口的蝴蝶结,透一点气。 行政处的女士用底下黑眼圈泛青的眼睛扫过她,严肃问:“你的制服为什么是亚特兰学院的制式?” 她吓得不敢坐下,“因为机甲学院一直没给我发。” 女士揉了揉眉心,“因为你没在学校系统申请。等一下我教你。” “谢谢老师。”她嘴很快地应承。 “学院援助仅针对经济困难学生,不为文化水平素质跟不上的学生提供援助。” 看她稀里糊涂的大眼睛,女士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联邦帝国大学会给你提供勤工俭学的工作,但不会教你认字。每月工时上限20小时,时薪200联邦币,每月工资上限4000联邦币,有没有问题?” 银荔一激灵站直了,180°大鞠躬致谢:“没有问题,谢谢老师!” 感谢星际联邦,感谢帝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找到工作,工资比她捡垃圾多得多。 [我捡垃圾]:我找到工作了! [我捡垃圾]:我给学校打工! 正逢下课,温文尔眉头一蹙。 [vv]:你要勤工俭学? [我捡垃圾]:是啊,工资可高了!我可以不捡垃圾了 温文尔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什么。明明他也给她发工资,发的还高十倍不止。 [我捡垃圾]:我请你吃饭呀! [vv]:不要。 他嫌她寒酸。银荔犹豫了一下。 [我捡垃圾]:我请你去上次的那个,很漂亮的云吃饭好不好? [vv]:不好。 [我捡垃圾]:好吧,那你想吃再告诉我 温文尔扬眉:这么快就放弃了?她也没他想的那么坚韧不拔。 [慕子]:吃饭吗,天空之城。 温文尔已读不回。 [慕子]:你这两个月都没怎么跟我说话,你什么意思? 温文尔继续沉着地已读不回。 银荔起劲拖地板,因为办公室扫地机器人坏了还没配备新的,她拖得程光瓦亮,比机器人还干净。 行政处老师冷不丁问:“你和温文尔同学是什么关系?” 银荔想起自己签的保密条款,他再三提醒如果暴露了要赔三千万联邦币,她这辈子别说还不起,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趁背过身胡说八道:“我喜欢他,他在努力喜欢我的关系。” “哦。”门外冷冷一笑,“你也配?” 寒风四起,银荔带着拖把下意识后退两步。 以她的处世经验,是不会想到她的情敌从她开始出现的瞬间就紧密关注她,而一个星际化设备时代何故还会出现老旧的拖把。 行政处的门自动打开,那张明艳但略微陌生的脸居高临下俯瞰她。 “呃,我不配。”银荔迅速认怂,“我觉得他更喜欢你。” 不然干嘛来找她演这出戏! “哦?”慕子榕怒极反笑,“你说说看。” 银荔搜肠刮肚好词好句,“你更好看,和他更般配,看起来就有钱的样子,对他更好……” 谁知戳到慕子榕心中痛点,她勃然色变:“你也配讲这些!” “我不配我不配。”银荔丢下拖把连连摆手,被她步步紧逼,绕行政处红木长桌一圈,退到门口拔腿就跑,把门外的人撞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银荔手忙脚乱爬起来,才看见被自己撞倒的是谁。 她真是了不起啊,银荔自我感慨,一个月过去,她都能撞倒一个年轻男子了,哪像以前,风一大点就被吹走了。 “别动——”温文尔脸色突变,被她手忙脚乱压到敏感部位,“起来。” 一会儿又别动一会儿又起来的,男人的心思真难猜。银荔连忙爬起来,把他扶起来,他却半身挡在她身后,不像平时离人一米远的样子。 慕子榕脸色非常难看,“你特地来找她?” 银荔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在后腰子上,开口正想问,就被他低头无声瞪视一眼,马上拉紧嘴巴夹紧屁股不敢放声。 温文尔也脸色很难看,蹙着眉像生气极了, “她是我的人,请你自重。” 慕子榕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好啊,你说她是你的人,那我是什么?!” 银荔目瞪口呆,看着她转身就跑的倩影,不自觉抬起手肘顶了顶他的肚子。她想说,哄情人真不是这么哄的…… 温文尔一把拧住她手肘,低下眉对里面的老师告辞,“谢谢丘老师的照顾。” 行政处老师抬手做了个恭请出门的姿势,眼下青黑又深了两分,行政处的门缓缓关上。 走廊无人开门窥视这一幕闹剧,电子眼在角落里悄无声息转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问你去吃什么你没回。”温文尔随口解答了一句,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和我一起去洗手间。” “为什么?你……” “别问。”温文尔咬牙,牙根都快咬碎了,“你走在我前面,走到走廊尽头,快点。” 银荔稀里糊涂被劫持了,后腰子上那硬邦邦的武器一直没放下来。 到厕所男女分界门口,他猛地推开她,自己一头扎进男厕。 银荔懵懵懂懂的,直觉应该在门外等他,他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难道是刚才被她压坏了? 等他出来一定跟他道歉,银荔握拳。 等了大概她捡两趟垃圾的时间,温文尔终于出来了,眼镜后的双眼淡淡一瞥。 “——你真好看!” 银荔脱口而出,同时抬起手腕咔嚓明拍。 他眼镜后的眼睛红了,眼尾淡淡的红色,眼球还有点不可言说的红血丝,抿得嘴唇都深了血色。 确实更好看了! 闻言,温文尔瞬间眼尾猩红。 气的。 极度的羞耻让他气红了眼,承蒙家世的蕴养,他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银荔迅速翻篇:“对不起!谢谢你!” 然后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 温文尔咬牙切齿:“照片给我删了!” [我捡垃圾]:[厕所.JPG] [我捡垃圾]:你真的很好看,我保证已经删了哦 温文尔为这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一刻气到心梗。 荔荔的生存之道:如何防止被打,及时止损,与顺杆子爬。 认字以后最常用的字是:对不起,谢谢你! 温文尔还太年轻,太少不更事了,以至于我写着写着想写1v1的if线了,啧啧 附送一个小彩蛋:温文尔不给荔荔申请机甲制服的原因是看她穿裙子顺眼,不想看她穿裤子。呵呵小温同学 -- 五、一个亲吻(谁洁癖来着?) 温文尔一看到银荔那张讨好的脸,就想起那张照片所代表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深深怀疑自己脑子里装满了整个联盟的海水,晃都晃不清醒那种,考虑了俩月的整个计划就是构建在一团烂泥上的一团烂泥。 他为什么将计划的核心建立在一个没有任何常识的乞丐身上? 温文尔天天问天问地自己,审视银荔的目光让她整个人都发毛。 银荔凭借直觉上趋利避害的天赋,误打误撞地求饶:“因为我听话,我很听话的,你不要不要我。” 温文尔移开视线,想起来了,因为她无父无母还是黑户,没有其他枝枝节节附属关系,最好拿捏。 仅仅依靠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刺激,与慕子榕的拉扯陷入了僵局。 毕竟是慕氏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也是有的,不像某些人有奶就是娘,冷落不到半天,为一口吃的就没脾气。 银荔拿到今天工资,兴高采烈,“你想吃什么呀,我请你吃棒棒糖?” 一根snow-white牌棒棒糖最低要600联邦币,她三天勤工俭学的工资。虽然很贵,但为了大少爷不生气,还是很划算的。 “你自己吃。” 温文尔才不被她低贱的糖衣炮弹收买,仍自顾自思考用什么方式推快进程。 “你应该跟那位小姐道歉了。”银荔顺手买了全联邦最便宜的小零食,一联邦币五十片的虾片,一片一片往嘴里蹦咔嚓,“不然她很难回心转意哦。” “你知道什么。” 温文尔对她的一切意见都反着看。 “我知道伤心的误会要赶紧解释,否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别人就不会再想原谅你啦。”银荔双手摊开,扶住后脑勺躺下,她现在穿着机甲学院的裤子,什么姿势都不会走光,舒服得很。 大大咧咧像个男的。 温文尔瞥她一眼,懒得理她。 “要么你就再激将她。”银荔回想舞台剧情景,“你抱我一下,亲我一下,当着她的面,把她激得跳起来,当面找你对峙,你就可以顺其自然解开误会了。” 根本没有什么误会。 温文尔冷冷地想。 “抱你,亲你?”他已经逐渐接受这位选手的天马行空和语出惊人了,只是嫌恶地皱眉,“你在说什么东西。” 和她相处时,温文尔总不自觉露出独属于十八岁青年人的生气与浮躁,刻薄的针锋相对。 明明面对其他年纪相仿的女性就不会。因为那些都是贵族,言行举止得体,思想深刻。 “还有一种法子!你左拥右抱,美女成云,那她就会觉得自己地位不保。” “你自己想想你会被这些方法打动吗?” 银荔很认真地想了想,虾片吃完了,“我不一样啊,我是个捡垃圾的乞丐,别人不要的才是我的。很多人争着抢着要的,肯定轮不到我。” “而且我只捡安全的东西,从不捡有危险的。” 简言之他在她这还不如路边破鞋有价值。 温文尔被她的歪理气得仰倒。 “那你要怎么办呢?总不能干等着吧。” 银荔实在担心他会错过对情人解释的最好时机。 而温文尔懒得和她四肢不发达但简单的头脑连线。 银荔每天在上学、打工、和温文尔吃饭间穿梭,很快攒下了够交三次摘花基础罚款的联邦币单位存款。 随后收到了来自亚特兰学院舞会的邀请。 什么舞会? 她现在已经逐渐熟练用光脑查询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了,进步显着。 [我捡垃圾]:你是要我在舞会上刺激一下慕子榕吗? [vv]:你试试。 银荔闭嘴了。因为她学不会跳舞。 那她能干什么? 过去勤工,递杯酒? 啊,好像确实可以。 舞会是联谊舞会,一年一度,亚特兰学院里的商学、法学、文学等专业联合在一起,又被亚特兰学生称为“猎物之宴”,意指大家通过这个舞会寻找看对眼的猎物。 至于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全凭个人手腕。 [vv]:你人在哪里? “请问您需要柠檬海蓝气泡酒吗?” 温文尔一转身,侍者不高不低,十分眼熟。 “这就是你的参加舞会?” “我不会啊。”银荔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你和别人跳嘛,我只会踩脚。” 而且礼裙也左右穿不习惯。 “你做这个,能干什么?” “一下午能赚600联邦币呢。” 温文尔用眼神谴责她。 “客人,别不开心了,这杯我请您喝。”银荔叹了口气,“您要找的女士在北偏西30°二十步外。” 温文尔放眼望去,光幕投影清晰又如水波纹荡漾,衣香鬓影的人群三三两两聚集,他毫不费力看到慕子榕攀着一个高大男性的肩膀,形容亲密。 互相报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温文尔自问在心中也早早做好了利用感情砝码不成功的备案。 但那一瞬间,很莫名的,也许是酒意直愣愣冲上头,让他问出: “你想亲我吗?” 银荔戴着白手套,双手扶着装酒的托盘,她不想出差错然后稀里哗啦赔钱,“不想。你不清醒。” “是吗。” 温文尔双手很稳当地接过她的托盘放到桌上,“我以为,你给我的建议,你会很想试试。” 银荔:“……” 平时碰一下手指头都跟见鬼一样的那个人是谁哦? 她伸出一只食指,“客人,请问这是几?” “1。”他好像是清醒的,伸出手将她戴着手套的手指往下掰,但说出的话又不像清醒的, “所以我只亲你一下。” 周围听到声音的人全都雷劈过似的目瞪口呆,有人低头疯狂发讯号。 “好吧,只亲一下哦。” 为了保住这位老板的颜面,银荔扶着他的双臂垫高脚,勉强在他柔软的嘴上轻轻印了一下。 他突然伸出猩红的舌头,在她下唇重重舔过,一触即分。 还皱眉:“为什么不甜?” 银荔捂着嘴噔噔后撤两大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大脑宕机,不知道该不该夺门而出。 周围的男男女女纷纷震撼于校园男神破灭于一个平民女之手,一地玻璃心碎渣,高呼人间不值得,要早知道他竟然好这口…… 她犹豫了一下,拽着他的手腕拔腿就跑。他还挺乐意跟上的,长手长脚也不反抗,她一边牵着他跑一边疯狂给管家打视频一路喊救命。 虽白发然老当益壮的管家带着一车人杀到校门外,银荔气喘吁吁把人推过去:“他喝醉了!” 管家:“?” 惑而不解。没见过他们家少爷这么没计量把自己喝到醉,也没见过醉了还能站得这么清风明月的。 温文尔脸不红心不跳的,银荔直直指着他的脸,“他刚刚亲了我!” 管家:“……明白了。” 这确实醉得不轻。 管家一巴掌把他劈晕运回小别墅。银荔目睹他们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 亲都亲了,离上床还远吗? (开坑的时候想写个冷酷无情片叶不沾身女主,设定备好了写着写着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但荔荔这样的性格我也挺喜欢,单线条写荔荔整个人都很快乐,一天爆更一万字…… 温文尔此时不珍惜,等狗血撒下来他才知道追悔莫及了。 顺便看了一眼排队出场的男主,脑子里思考的却是3p人员名单,我有罪 -- 六、离上床还有多远 虽然银荔没有系统性学习过心理与生理知识,但路边的流浪狗也知道亲个嘴是什么意思。她这几天一直不敢见温文尔大少爷,怕被盛怒之下的少爷剁成碎渣扔出校门,丢到垃圾桶里人肉回收。 巧的是温文尔也三天没联系她,她趁机很努力地一边带着《帝国常用3500字》翻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边努力打工挣钱,每天吃很少,愿望是存上五千联邦币,请暴怒的少爷吃饭,把这件事儿揭过去。 在她的人生里,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过不去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温文尔醒来很想把自己给埋了。但豁出去有豁出去的成果,亚特兰夜宴见证他出格的人无数,慕子榕终于坐不住了。 具体表现在帝国温氏现任掌权人,也就是温文尔他爹温故而,通知他回家一趟,细细商榷。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甚至没有坐自家的飞船,只是在宇航局买了一张最快回帝国海上城的飞船票,在飞船头等舱上闭目养神。 尽管和他预计的有出入,但总归来到了这一步。不知道他父亲会如何谴责他的出格。 一想到自己鬼上身的举动,温文尔平静的脸色又逐渐扭曲,他的品格不允许他朝别人发脾气,于是反复磋磨自己,对酒精耐受度的掌控失误,还是对请君入瓮失败的愤恨冲昏了头脑。 他到底为什么会、舔她一下、还说、不甜?! 再退一步,回溯厕所难堪之事,脸更绿了。 他是个生理正常的雄性生物,勃起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现象,但他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被女生,蹭到勃起过! 难道真的是年龄到了?据他所知,很多贵族有淫乱情史,与他相仿年纪出入红灯区的不胜枚举。他一直认为太脏了,任何体液的交换与肌肤接触,都脏得不得了。与贵族女性的握手,他也是微笑着一触即分,回去狂喷消毒剂。 他认为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和任何人有肌肤接触。 温文尔不断回想初见时她那又臭又脏,又瘦又小的样子,企图唤醒对不洁的剧烈作呕欲。 乞丐是一无所有的下等人,居无定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臭气熏天,而下等人以无赖作为生存基石,强取豪夺、顺杆就爬。 她其实很聪明,见到衣冠楚楚的人,第一反应是先退出几步距离,可能曾因为靠正常居民太近而挨打。而她的口音也很纯正,能够脱口而出帝国语,不像一个没接受过上学训练的人。最近他观察发现,她还会根据不同的人调整不同口音,学校内并非全是帝国人,还有其他偏远地区或其他族群,她也能模仿个半像不像,可能是乞讨过无数的对象训练出的条件反射,如何自然运用一切手段卸下对方心防。 作为计划上的一环,她倒也没有很辜负他的期望,超出他最低预期地成长。 温文尔扭曲的表情又逐渐平息。 归根结底为她做乞丐时就很有分寸,无形中的趋利避害、进度有度,很难让人讨厌。 至于其他,他应该正确考虑自己的生理需求了。 温氏家宴。 仆人低头布餐,温故而坐在长桌主位上,双手合十:“慕色深质问我到底是不是真心联姻,不想的话,就赶紧解除联姻关系。” 长桌十米,只坐上父子两人。温文尔母亲不详,温氏人丁单薄,主系继承人只有他一个人。温父坐在主位,温文尔坐在他右手位,整张长桌空荡荡。 温故而长得很普通,温文尔和他长得并不像,可能文雅秀丽的美貌继承于母亲;但十多年掌权沉淀,温故而沉静自持的气质远胜于不夺人的外貌,温文尔在这一点上,又极力遗传了父亲。 “看来慕氏并不想松口。” 温文尔拿起刀叉,轻轻地划过金边餐盘,没有一丝刺耳声响。这是贵族必修课程,不像某些人,拿起刀叉就拆家。 “你亲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温故而看着儿子冷静的脸,突然发问。 他手上的动作停止了。 “我看温伯伯发过来的照片,还挺清秀的。”温故而闲聊般,“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只是为了温氏。” 温文尔继续使用刀叉,切开血淋淋的牛排。 温氏主系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温故而的养娃守则一向是给孩子最大的自由和倾尽所有的支持,让他选择自己的成长。 他儿子虽然年纪轻轻,显然很有野心。 温故而若有所思,“这样的孩子,不当正妻,当个情人养着也是可以的。” 温文尔:“……” 什么正什么妻?什么情什么人? 温故而看他儿子的反应,沉默了:“你还没和她上过床?” 温文尔:“……” 温故而忧愁了一下,是不是放养过度了啊,他可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就遍阅芳丛,再过两年儿子都有了。他这幅模样不会连手都还没牵过吧? 温故而严肃道:“你知道性学是家族必修课吧?” 温文尔:“……” 他知道。并且他从来没主动去上过。因为嫌脏。 温故而觉得,真是天道好轮回。看他儿子一片空白的感情史和性史,迟早不知道在哪栽坑。 出于对儿子感情史的关怀,温故而问:“你准备怎么处理和慕子榕的关系?” 温文尔推推眼镜,“除非她低头。如果我现在低头了,未来联姻之后,以慕氏的优势,我很难再压过她。” 所以必须,在一开始,就要以绝对的优势掌控。 “否则,我会选择更换联姻对象。” 至少商业联姻,他还可以选择既有助力又更好拿捏的对象。 温故而显然不打算插手他的婚姻,“你决定了就好。” 他儿子不像有情人,面对刁钻的问题,极尽利用所有的一切,不限于出卖感情资源。慕氏的女人追求爱情,温氏的男人追求利益,究竟谁输谁赢,还要看谁更容易让步。 态势还不明朗,温故而随手发了条讯号,“我回复了慕色深,这件事让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温文尔没说话。 他更大的优势是父亲无条件的支持,无论多出格的举动,甚至于父亲并不在意他最后能谋得多少利益。 但慕氏,并不如此。应该很快,他就能看到拉锯的结果。 写着写着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温文尔,一高贵大少爷,错误判断了很多东西,自食恶果。温文尔的性格tag跟我最初设定也有了不小偏差……被荔荔气得,无限放大了容易破防这一点 虽然我没打洁否的标签,但这位少爷一看就是小处男哈。 -- 七、以退为进 慕子榕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 两个月前,帝国慕氏和帝国温氏已经表露出了签订联姻的意向,双方适婚龄者只有即将满十八岁的她,和已满十八岁的温文尔。 她从见到温文尔的第一眼起,就幻想着牵过他的臂弯,和他步入婚姻殿堂。 温文尔和别人不一样。和她身边所有表面一套后背一套的贵族子弟都不一样,慕子榕很近地观望他,却觉得离他很远。 他身姿挺立,面容冷静,打招呼时,微笑的弧度,和牵手的距离都保持在统一的刻度上。姿容秀丽又疏远,站在无垠的月下,像一轮只可远观的弯月。那是绝对的自我克制、冷静的审视,才能养出的品格。 慕子榕知道,那冷静疏远背后实质是一种目下无人的傲慢。但没关系,他不只疏远她一个人,他对所有男男女女一视同仁。而她是所有人里能离他最近的人,因为他们身世最般配。 从认识他那天起,她就在掰着手指等待适婚的这一天,等到夜里甜蜜地睡不着觉。父亲告诉她准备联姻的那天,她一个人偷偷去婚纱店,试了一件十六岁那年一眼看中,保留至今的婚纱。 但是订婚仪式却迟迟没有开始,遑论结婚。 温氏塞了个临时交换生进机甲学院,这件事情无人不知,她一眼就看完了那个人的资料,女生,黑户。 温文尔开始天天和那个女生吃饭,不回她消息,还牵她的手。 慕子榕知道他对联姻契约颇有微词,但怎么也想不到,他路边捡个女人来作践她的地位。亚特兰学院谁不知道温氏和慕氏准备联姻,他突然找出一个女人替代她平时的位置,让她情何以堪?! 他在表露对慕氏婚姻条件的不满。那她也要报复他,她要他知道,不是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慕子榕攀着这个一心一意喜欢她的暴发户的肩膀,心里却在惶惑,为什么那个和她接触从来都不牵手的人,会牵起别的女人的手? 直到,她看见,下一幕。 轰然心碎。 从出生到十八岁,她热烈喜欢过的人,只有那个月下少年,也是她予取予求十八年来唯一得不到的东西。 (换一下视角,丰满一下俺的狗血 我本来想写替身梗的,怎么写成了这个样子...白月光瞬间换了个对象...) [我捡垃圾]:老师,《帝国常用3500字》我已经认识2000个,但还是看不懂书上写了什么 [机维概论第一]:你继续努力加油。 起码争取两个月后离开学校把3500字认全了。 银荔无助地趴在课桌上,头发乱成杂草。蛋白质跟上营养后她的头发就长得很快,这几天光喝葡萄糖营养剂,又不怎么长了。 趴了一会儿她又支棱起来了,抖抖深黑色的制服,转身问后桌:“同学,这个在讲什么?” 没有多少个人会盯着路边肮脏的乞丐仔细观看她的面容,也没多少人会因乞丐不见了而多想,因此没人认得出原来的她。 联邦帝国大学机甲维修系全系486人,80%是家境普通的人,日后培育成机甲的螺丝钉式的存在。班里只有她一个女的,又和帝国温氏的小少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再加上她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样子,倒没人敢主动示好。想打探的,也不是很放得下面子跑来穷酸的机维。 虽不示好,但也不至交恶。 她后桌是个戴厚黑眼镜框的男生,同为多功能眼镜,看上去很笨重,显得人也木讷。他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解释第一页机甲构造示意图的各个部件,银荔一边听,一边皱眉,整个人反身跨坐在凳子上,咬下手腕的皮筋胡乱把海草般的头发扎起。 温文尔刚到门外,就看到她那豪放的坐姿,下意识看了眼她的下半身,还好不是裙子,再看她那胡乱薅头发的手,不忍直视。 显然没人想到少爷会亲自来机维系。黑眼镜男生默默闭上了嘴。 银荔叼着笔帽,她不是很习惯用光脑写字,一边听一边看,脸都凑到人手边,“啊?你不说了吗?” 男生双脚一蹬,将凳脚拖开,离她远了一点。 银荔后知后觉别过头去看,“哦哦,谢谢你,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温文尔脸上似有乌云密布,等她慌张推开凳子飞跃出门外,低声问:“你有钱了?见谁都请吃东西。” “他帮助了我,我也要回报他啊。”她试探性地问:“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温文尔没好气地说:“你就知道吃。” “那你要我帮你告白吗?”银荔兴高采烈地运用新学的词汇,“我知道怎么告白了。” 温文尔难以置信她每天都在学些什么东西。 怎么这个人越养越奇怪? “我们要做什么?” 温文尔俯瞰一眼她的头发都是对他洁癖的伤害,“你去做个头发,换个衣服,今晚带你去夜宴。” 银荔:“呃。” 她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但她会乖乖听安排。 从温暖连锁美容院出来,银荔每个毛孔都在自由呼吸,自由到她毛骨悚然。镜中人也从海草般的乱发变成有序排队的海草,一条一条卷在身前身后。 赐予她雪白的肌肤、明媚的脸颊。 陌生极了。 银荔用力握了握右手手心。那里有一道捡垃圾时被破锈刀刃划穿的伤口,从食指指腹斜过掌心,曾经深可见骨,痊愈后化入掌纹。她十指间的粗糙,并未因这一个月刻意的打造而淡去疤痕,这些熟悉让她有了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一排人给她强行套上一条黑色的水钻一字肩鱼尾长裙,修长的鱼尾旋到小腿,又加一双墨绿绒面的包趾高跟鞋。再加上林林总总发光发亮的项链手链头饰耳饰。 银荔:“……” 温文尔吐出一口气,黑发雪肤,总算有了点人样,还算顺眼。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联邦帝国学院旁边商业街流窜多年的小乞丐。 银荔很委屈地迈出一步:“我不会走路了。” 温文尔:“……” 选这条就是为了让她别乱跑,走路小步点。 温文尔抬起手肘,示意她挽住他臂弯,“你慢慢走,小步跨。”他低声威胁了一句:“要是裙子裂开了,我就不要你了。” 好吧。 银荔强忍浑身上下的不自在,把每个鸡皮疙瘩都安插在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礼服里。 “普通的慈善晚会而已。”温文尔安慰了她一句。 十八岁以前他不携女伴,十八岁以后,女伴本应携订婚对象,却意外带上了这个路边捡的小乞丐。 她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也只到他的耳边,像幼年小动物一样委屈的鼻音隐约喷在他肩旁。 她真正代表地位而露面,此后再无安息隐退之日。 水晶灯的光线折射过温文尔的半张脸,沉静而面无表情。 -- 八、山雨欲来风满楼 银荔非常难受,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活在沙漠里的鱼,或者溺死在水里的爬行动物,从皮鞭笞到骨,呼吸的泡泡被挨个戳破。 她不理解为什么人要穿这么难受的衣服,五颜六色的灯光也晃得人头晕,还有大厅放的什么昏昏欲睡的音乐。她仔细地揽着温文尔,脸上拖着已经僵化的笑容,燕尾服西装和拖地长裙,每个人的脸都是一张模板白纸。 温文尔面对每一个打招呼的男女老少,只是很矜持地笑不露齿,微微举起酒杯示意。 很多人心照不宣,也有人会问,他则会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女伴。” 这是他在名利场上第一枪无硝烟的宣战。 不管是慕氏,还是赵钱孙李氏,他都要证明自己强硬的态度,不容分毫违逆。 同时对慕子榕透露出的态度很明显:随便一个人,也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他选的慈善晚会不大不小,每月三五场,但这场因有压轴拍卖物品出场,重磅来者会多三五人,适宜为他做不轻不重的宣誓。 绕灯红酒绿的会场走了大半圈,温文尔拎起眉,“你在抖?” 挽住他臂弯的胳膊细微的颤抖,她的得体变得难堪。 “我很难受。”银荔实话实说,“我已经窒息了。” 对她一个从未受过正式教育、出任正经场合的乞丐来说,维护这张皮不被戳破,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可以走了吗?”她满怀希望地仰头,“我饿了。” 她精心炮制弧度的卷发内层已经被冷汗打湿,看上去像一个信手拈来的猎物。温文尔想也不想便拒绝:“还不可以。” 她认清现实,退而求其次:“我可以休息吗?” “嗯。” 温文尔也是第一次携女伴,距离和分寸掌控得并不熟练,胳膊略微分担了她的重量,带着她往休息区走。 她屁股一沾凳就变身无规则烂泥,温文尔居高临下警告她:“不可以。” 银荔:“……”她好想回学校。 她愿意看天书。 她眼神涣散,眼前被汗打湿。 温文尔掏出胸口的手帕递给她,“擦一擦。” 她神思不属,属不思神,三魂六魄离家出走。 温文尔以一种与性格完全不符的粗鲁给她擦脸,丝绸帕子揉成一团,硬生生摩擦她的轮廓四周。 银荔被劈头盖脸的一下吓得闭上眼,神思归位,脸皮抽痛,“谢谢,谢谢——” 擦完脸,人清爽了不少,虽然妆淡了,唇妆还没糊。 温文尔把手帕丢她怀里,“你休息,我再走一圈。” 银荔眼神已经飘到后面的小蛋糕上,“嗯嗯嗯嗯……” 她不是个合格的女伴。孤身一人后,温文尔浑身爽利了不少,从拘谨进退恢复往日的风度翩翩。 他时刻记着自己的酒量,微笑着浅抿在杯口,留下寡淡的唇模。 时至星际3690年,仿生人的研发尚不算精巧,即使在外形上能逼近人类,大脑的智慧水平远不如人族。因此在重要的场合,仿生人只承担微不足道的工作,大部分还是由随机应变的下等人承担服务职能。因此有人戏称,“人力资源才是富人最大的财富象征。” 银荔被她的男伴抛下了。这种事情并不常见,只是在众人眼中意味着她对于她的男伴来说,并不重要。 但她不管这些。她接过侍者递来的不知道装的什么的高脚杯,很高兴地说谢谢,然后有模有样地学别人接过侍者递来的餐盘,上面装着三个曲奇。 她吃得很快,也很快乐。和旁边小口小口抿的淑女相比,她像饥不择食,但相较一个月前她从垃圾桶扒吃的而言,她已经被训练得很矜持。 穿马甲的侍者眼睁睁看她吃了十个曲奇、三块蛋糕、两杯果汁,不住地瞄她的下腹有没有撑爆,十分怀疑帝国温氏虐待女人了。 “稍后还有晚宴——”侍者忍不住劝了她一句。她看上去确实不像贵族,像只仓鼠。 银荔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腼腆地笑了一下,嘴角一点弧度像不胜娇羞开了又半合的水莲花,“谢谢。” 可惜,如果她知道此夜后面的发展,会饿得下不来床,她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折回来再狂吃一顿。 银荔以能吃的品质吸引了窃窃私语的瞩目。 但没有人因此蓄意接近她,她身上很强势地烙印了帝国温氏温文尔的名字,同时也代表了站在帝国慕氏对面。 她想坐下,但穿这个裙子坐下挺直腰板,还不如站着舒服。银荔忍不住叹了口气。贵族也有贵族遭罪的地方啊。 楼上包间处,有人在静静看她。 经常挨打的人,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非常敏感,银荔仰起头,眨了眨眼。 头发顺势滑落在肩后,耳边的水滴状绿钻和锁骨上的祖母绿翡翠项链完整显山露水,这个颜色对她来说太过老气,却正好压制了一分跳脱之气。 楼上的包间,是舞会结束后用作拍卖用的,客人各自分隔在包间处实行竞价。她看不见人,对方似乎用了什么屏蔽仪器,只有一个模模糊糊不辨男女的身影。 她看不见对方,对方却能很清晰看到她,人影似乎探出了一只举杯的手,示意见面碰杯。 银荔莫名其妙,不解其意,也跟着捏起高脚杯,向上举了举。 那道视线消失了。 与此同时,温文尔终于回来了。 “休息好了吗?”温文尔问,“拍卖准备开始了。” 银荔一鼓作气挽上他的臂弯,走向属于温氏的包间。 一个包间大概十平方,烟酒茶具齐全,攀着护栏能够看到楼下中心展示台。拍卖品清晰放大投影在包间客人面前的水幕上。 银荔随便翻拍卖图册,温文尔喝茶冲淡酒气,他不喜欢这种混杂味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银荔双腿交迭晃了晃,看他一眼,“你要不要买这个,玉龙茶香信息素香水,喷一下就能覆盖你身上的味道。” 温文尔:“你知道信息素是什么吗?” “不是香水吗,玉龙茶香味。” “不是。”温文尔喝过一杯,不想喝了,“信息素是狼族特有的体味,他们的阶层分为Alpha和Omega,这种体味是为了互相识别而标记伴侣用的。” 谁想喷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说不定一上街就被狼族人扑倒了。 银荔欲盖弥彰地遮住底价,翻完一本图册,兴致缺缺,“我不要。” “这二十件藏品都没有你想要的?” 银荔摇摇头,“这些东西,我拿了也留不住。” 没有一场打是白挨的。 温文尔因此多看了她一眼,倒是很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整个人松懈下来,像个坐秋千的小朋友晃呀晃腿,却套在一个与灵魂不匹配的外壳里。 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感受,温文尔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让她换衣服,至少换一件舒适程度高点的。 侍者敲敲门,进来递一杯颜色古怪的苹果汁又退出去。 温文尔看她很高兴地接过,唇印啪嗒印在杯沿,“你喜欢喝这个?” “没有啊。”银荔摇头,“送来什么我都喝。” 温文尔反应过来:“这不是你点的?” 银荔糊涂了:“我也可以点吗?” 他劈手夺过杯子,发黄发绿的苹果汁些微溢出来,抖落在他手腕,光脑特殊消息震动。 [父亲]:不管你喜不喜欢,至少要试一试。 温文尔心下一沉。 “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 “好喝的,果汁?”银荔摆摆手,“肯定不是毒药,我没有不舒服。” 温文尔吩咐管家进来,即时化验一下果汁的成分。谁知管家低头说:“实验室新研发的燃情助趣剂,发作前置时间3小时,发作后持续时间24小时。” 温文尔脸色难看:“你也知道?” 一群人背着他自作主张。 管家很识趣地关上门之前,留下了一句相似度100%的话:“少爷,不妨一试。” 温故而对儿子的算计没什么表示,在他看来都太幼稚,利用那一分半点情感的作秀,并不实际。但教训要自己吃,他要自己认识到天真幼稚在哪里,才有长进。真正令他认为不妥的,是他儿子过于强烈的洁癖和一穷二白的性史。 至少,要尝试过击破弱点,才能防止自己被弱点威胁。 很显然,他的管家也这么认为,自家少爷的洁癖已经到了心理疾病的程度,还是需要测试一下能否“治疗”。 如果是同样的贵族,乃至是普通良家女,他们也会在使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时候思虑多一下。但面对一个无父无母的拾荒黑户,一秒都不值得犹豫,没有任何代价,当个床上顺手的工具随便糟践。 在银荔无法理解的黑暗里,这些光鲜亮丽的贵族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食人的獠牙。 前文埋下的这么多暗笔终于写出一个大的了。写荔荔使我快乐,但一正视她的环境,又让我叹气。 一颗写正剧的心,和一条搞黄的命。 (爆肝人,爆肝魂) -- 九、拍卖品 银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不舒服。 她又翻了一遍金光闪闪的图册,“你想买什么呀?” 温文尔心情很不美妙,金丝眼镜后的眉角下拉,显得不近人情。他抿起嘴,一言不发。平时无论怎样都腰板挺直的人,甚至为此倚在靠背上,生闷气。 他好娇气。 银荔飞快看他一眼,翻到图册第十五页,手指还是盖住底价不让自己看见:“买这个吗?” 温文尔似有怨念地看她一眼,才看图册,“你想要?” “我不要。”银荔赶紧拒绝,“我以为你想要。” 慈善拍卖会的所得款项会根据不同比例捐赠于慈善事业,拍卖的物品常年大同小异,饰品、武器、稀有材料。 这第十五页是一个饰品,一朵玫瑰,和早几天她在绿化带上摘的玫瑰一样大,长长的茎身是柔软的纯银,花瓣是红钻镶嵌,据介绍用了1314颗红钻融成团簇的玫瑰花瓣,再以纯银镶边托底装饰。美丽,惊艳,但并不稀奇,唯一值得列为稀品的地方在于设计师已经过世,因此成为绝品。 她说:“还挺像的。” 温文尔不语。 他确实想买这个。 许是酒意燥热,他忍不住松了松衬衫领带,又灌了自己一杯茶,还不满意,转头叫门外的侍者送杯醒酒茶来。 拍卖开始了。 银荔听天文数字漫天飞过,两眼发黑,听了两分钟坐立难安,默默打开光脑翻机维概论老师布置的作业,双开字典在旁。 温文尔喝醒酒茶,也不理她。 场面一度奇诡,身着饰品华贵、鱼尾礼服优美的妙龄女子毫无形象趴在桌上盯着光脑悬浮窗疯狂学习,时不时扭一下身子表示不自在,而身着西服的俊郎少年,面无表情看着拍卖光幕的实时转播,却眼神飘忽,领带解了又解,修长的手指按在领口上,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解开一颗扣子。 银荔偶尔抬眼瞄一下拍卖光幕,光幕有多个视角,一部分聚集在拍卖师和拍卖品上,另一部分分散在拍卖出价人上。拍卖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非富即贵享用楼上包间还防窥视,另一部分坐在拍卖厅一楼,座位挨个黏在一起。拍卖视角偶尔会掠过楼上包间,大部分是聚焦在一楼大厅拍卖人。 她停留在拍卖人的视线略为长了,不似先前匆匆一瞥又扎入她的识字大工程。 温文尔眼角余光瞄到她抬头愣神,拍卖光幕聚焦在一个嘴下有颗长毛大黑痣的中年男人身上,“你认识?” “没有没有。”她又低下头,“只是觉得那颗痣长得怪丑的。” 温文尔打开光脑,顺手让人查了这个座位的人的信息。 他的情报网负责人两分钟后回复:是地下城黑市的一个人贩子,专卖妇女和小孩。 温文尔突然发现,一个浪迹垃圾场多年相安无事的黑户,不可能是看上去的那么乖。 只是她很聪明地呈现出了最无害的一面,卸人心防。 竞价并不激烈,转不到三五个人便能敲定下来,似乎来客皆心照不宣地等待压轴拍卖品出场。 温文尔竞拍第十五件《玫瑰之心》时,电子眼在包间外注目一瞬,楼上包间四五十间,出价的寥寥无几,一楼的人一看出价人在楼上,也多半不会再举牌。 底价380万联邦币,温文尔以580万联邦币竞拍价夺下藏品。 银荔很麻木,580万对她来说还不如580联邦币来得真实。太遥远的数字使贫苦的人失去对真实的感知。 她早已习惯世界的参差如此极端。 眼下过去一个半小时,温文尔还是突破了平时的涵养,解开了喉结下的衬衫纽扣,“你没有不舒服?” “穿这个衣服不舒服。” 他不以为意,将注意力放到最后一件藏品上。 拍卖台无声升降,最后一件拍卖品便从底下升起。这件拍卖品的体积很大,拍卖台扩大到四平方米,黑布笼罩在拍卖品上,使人不知是什么。 银荔突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抬起头认真看光幕。 不透光防窥黑布被底下的金属转轮慢慢扯开,布料覆盖在上面,波动出棱状的纹路。黑布从从底往上褪去,遮盖的东西逐渐呈现在世人面前。 三米高、三米宽的机械牢笼,粗壮的笼条泛着冰冷的光泽,笼顶闪烁微弱的电流光芒。重中之重在于笼中之物,很难说究竟是人是物—— “这是本次慈善拍卖最后一件拍卖品,”拍卖师声音冷静,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狂热与煽动,“请大家欣赏,拥有虫头、虎身、人手、鱼尾的四族混血。” 全场哗然。 那个不知是否有神智的东西躺在笼子里,搁浅般虚弱地拍了拍尾巴,鱼尾是很短的,像半身鲶鱼。 虫头源自虫族,虫族有特殊的交流语言,无人能验证其是否有神智;这个东西,由兽族、虫族、鱼族、人族混血而成,想必绝非正常生育途径,而由实验室子宫孵化而成。 银荔一扇背骨僵硬,看着这个拍卖品,不知所措。 温文尔又喝了一杯茶。这个东西实在不符合他的美学。 他来之前有所耳闻,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离谱。 楼下哗然的关键之处在于,这个东西究竟是否能作为智慧生物,而纳入法律保护。如若拥有智慧,又应当划分在哪一族的法律对应保护?如若不算智慧生物,才能作为“拍卖物品”而被拍卖。 毕竟这是合法合规的拍卖所而非黑市。如此一招,无疑是对混血物种法律的极大挑衅。 “底价——5000万联邦币,起。” 听闻帝国某位政客,也为此而来。 拍卖师很仔细地观察台下各人表情,“经联邦帝国奉历城中心研究所检验,本拍卖品对虫族语言、人族语言、鱼族语言、兽族语言都无反应,没有智慧生物特征,因此不属于高等智慧生物。” 银荔瞪大眼睛:“它没听过族群语言,怎么知道怎么反应?” 温文尔看了那不知是男是女还是无性别的东西一眼,顿感伤眼睛,“虫族的语言比较特殊,是血脉传承,而非后天习得。可能是用了什么方式,稀释了血脉。” 银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很复杂的神情。又纠结,又嫌恶,又压抑,又生气。 她觉得后背一条脊椎隐隐作痛。如果她的翅膀突然冒出来,她也会被抓下去拍卖吧! “怎么了?” “不应该。” 她很生气,又斩钉截铁地说。 “你知道什么是‘应该’?”温文尔双手合十交迭在腹部,西装外套已经解开披在靠背上,衬衫领口纽扣解开一颗,与平时自持的形象有所不同,似有些颓靡,但又有攻击性,“一无所有、不能自保,就应该被践踏。弱肉强食,就是‘应该’。” 上等人独有的傲慢。 贵族都是自大的强盗! 银荔拧着眉头,紧咬牙根,不愿与他起争执,以免伤害自己,扭头关注拍卖场,不想多看他一眼。 话一出口,又知失言。 温文尔泄愤地不知道喝了第几杯茶。他平日不会将这种傲慢的话不过脑便出口,如此蠢货,归根到底是今晚遇事不畅,想发泄在半个源头身上。 他父亲很少干涉他的事情,一旦干涉,往往是很大的偏差纠正。 而他讨厌这种违背抗拒意愿的事情。 厌烦的情绪过于闹心以至于他忽视了,何故这个万事不沾身的小乞丐反应这么强烈。 银荔薅自己身上的耳坠项链手链,“这些个值五千万联邦币吗?够赎它吗?” 温文尔冷笑一声,“都是我的财产,你说呢?” 银荔呆呆坐回去,再一次悲哀地发现,原来事到临头,大家都自身难保。 有一些东西,意识到了才会残忍。 -- 十、强极则辱H(非插入/视奸/自撸/自慰/高潮 竞拍在喧哗中僵持了好一阵。 直到楼上有包间举牌竞价6000万联邦币,才打破这个僵局。 电子眼照常扫了一眼竞价的包厢。银荔记得那个包厢,刚刚看她的人也在那个包厢里,因为楼上所有包间只有那个外边挂着一簇捆好的墨绿丝绒的窗帘。 那簇墨绿丝绒窗帘,也彰显着对方某种特殊而显贵的身份。 银荔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抖起来了,有一种被盯上的不妙预感。 全场竞价也似乎因楼上那位神秘人率先打破底价而沸腾起来,加价络绎不绝,电子眼转疯了。 那个人的认可,表明了帝国对人造多族混血此事,至少持不反对的态度。 拍卖师了然于胸,正常维系竞拍秩序,“由于出价人数超出200人,竞拍提价幅度由不限额改为每次200万联邦币以上。” 竞拍之声渐渐消退。 该件拍卖品最后以8950万联邦币花落楼上不知对象的包间。 并非那个人的包间。拍卖师碰灰似的摸了摸鼻子,这至少说明了,帝国也不会支持。 银荔在提心吊胆间虚脱了。 “走了。” 银荔为终于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高兴,瘪下去的一口气又迅速胀回来。 “去酒店。” “为什么?”银荔很想提起裙摆,可她被眼神警告了,而她发型和妆容都混乱了。 “去换衣服。”温文尔看她一眼,后边还有话按下不表。 “我是很热。”银荔苦恼地摸摸头发,“这个衣服太热了。” 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阅读警告,以下内容不可控,play玩脱预警————————本人写作不可控就如温文尔计划的不可控—————— 帝国内城区温氏酒店325层顶楼唯一的套房A1里。 所有温氏连锁酒店的顶楼套房都是按豪宅样式设计的,顶楼只有这一间房,只提供给温氏主系的人。 “我想要看医生。”浴室里传来银荔模糊的声音,磨砂壁纸内人影绰约,“我的头又晕又热。身体也是。” 温文尔已经在内室洗完了,在她的房间里,双腿搭起,面无表情。 她随手抓架上的浴袍,研究了一下哪里是手哪里是脚,手软脚软地扶墙走出来。 热气氤氲。 温文尔换了一套柔软的丝绸衬衫和黑西裤,拖鞋里还穿着半包裹脚踝的船袜。他摘了眼镜放在手边,头发已经干了,眼神并不柔软,有些夹枪带棒。 相较之下,银荔头重脚轻,头发也没干,脚下湿漉漉,很不精致。 “哪里热?” 温文尔的嘴唇比平时红润,启唇间绯色深深。 “哪、哪里都热。” 银荔瞪圆眼睛,毫无形象往床上扑,累这一晚她本该秒睡,现下却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烤得上下翻面,左右滚动。 “指给我看。” 银荔突然觉得离他好远,明明他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而她躺在床上,实际距离不到两米。 她摸摸发热的脸,沿着脸摸脖子,摸锁骨,摸两侧手臂,又摸了摸浴袍里的大腿,“都热。” 脱了眼镜的温文尔,无法掩饰双眼的锐气,掩埋在抬起的下颚上,“脱掉吧。” “……、、、?” 她理解不了这句话。 她会写这三个字。但。 “我不会帮你脱的。” 温文尔近乎恶劣地说,“我要看你自己脱。” 他要保持随时都能抽身的姿态,在这场测试中,遇到不顺,任意中止。 银荔混乱的脑子惶惑了起来。 她并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但直觉不是好事。 她走街串巷,见最多的是拥抱和打啵,有幸躲过了所有目睹街头交合的场面,因而不明白性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以为人和人之间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打啵,伸舌头那种。 “我、你,”她拽紧了浴袍,“你要欺负我了吗?” 乞丐很难逃过被欺负的命运,尤其还是她这种瘦瘦小小、谁都能随便踹一脚的,是常人恶意的发泄途径。 “是啊。我在欺负你。”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由他施与,而他无需畏惧被反噬。 温文尔冷酷地说,“你脱吧。” 除了衣服和光脑,她没有别的能脱的。 对于所陷境地,她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的认命。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努力逃避被伤害的局面,到头来发现逃离不了“命运果然如此”。 她摘掉手腕的光脑,手指颤抖地解开浴袍,把自己剥出来。 温文尔盯着她泛红的脸颊与身躯。美容不是换皮,把她养得白白净净,却不因此娇嫩。 胸乳不大,乳头颜色有些寡淡。她胸下、腹上、腿侧都有伤,暗淡的斑纹,像荆棘环伺。 随着注目浴袍下开,他敞开双腿,感受陌生的欲望升腾。 女人的性器,藏在那一丛虬结的荆棘中。 有时候性教育课也不是那么好逃的,他总有一两节被抓回去上课,面对简笔科普画,随意看两眼应付,但也能该死地记住。 任凭阴茎慢慢顶起西装裤布料,温文尔眼睛一错不错,“自慰给我看。” 两米的距离,足够他看清楚欲望的挣扎,又能保证自身自洁。 银荔还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下意识搓了搓大腿,“什么是自慰?我能用光脑查一下吗?” 下身慢慢流出水,洇湿床单一块深深的印记。 过于陌生的感觉,她眼圈红红的,几乎在没有一丝痛感的情况下哭出来。 “用你的手,摸你的下半身。” 他指导得更详细了一点:“将腿分开。摸你在,”他停顿了一下,“流水的地方。” 不是尿尿的地方吗? 银荔惊呆了。 她被烤掉脑细胞缺斤短两的脑子也哐啷哐啷打铃,他竟然想看她尿尿的地方?这不脏吗?! “快点。” 要给人看尿尿的地方,银荔很羞耻,但她一时分不清对面那个会不会比她更羞耻,半推半就地立起大腿,慢慢向两边分开。 藏在荆棘丛中的阴唇,角度绝佳地探出来,两瓣大阴唇小小的,浅浅的,黏腻了在一起,随着大腿张开的动作分开,为看客打开后面的甬道,似乎是滑嫩的,那像是她浑身上下最嫩的地方。 干净的。 温文尔的呼吸重了一瞬。 银荔即使不理解,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摸尿尿的地方,太违背常识了。 “摸给我看。”温文尔无情地说,“摸你的阴蒂。” “什么是——”她没学过生理课。 温文尔词库里没有下流词汇,极力精准形容:“两腿中间,给我看的那里。你在流水的地方。” 分开甬道后,透明的水液从阴唇边缘涌出,一滴一滴,拉糖丝般掉落在床。 银荔也很害怕,为什么尿尿的地方一直在出水,难道是那个地方坏了。她粗暴地用手指抠了抠,却难受地挣了挣大腿,脚跟踮起又落到床上。 她无助地捂住下体,大腿又合上了,把手夹在腿间。 温文尔冷静地拉开裤链,隔着内裤蹂躏阴茎头部,“转回来。” “我不行、不,”银荔满头热汗,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里,“我不舒服。” “把水流完了就舒服了。”温文尔声音沉甸甸的,下身激动却空虚,“快点。” 她莫名地流出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头发内,混在汗里难辨咸湿,喘着气把大腿立起来,向他的眼睛打开下体。 阴颤颤巍巍吐出甘霖,又顺着凌乱的阴毛向下连绵不断。 那是一种很难明白的肉欲,他分明能闻到空气中逐渐加重的,特殊的气味,而拇指再三撸动龟头却越来越空虚。 她很艰涩地用手指抚摸下体,体液在指尖黏腻着,怎么拨都拨不断,而她的阴唇像一张真正的嘴,女人的嘴,不断起伏翕动,呼吸喘气。 她受不了刺激的时候,脚跟会小小地踮起,后穴像一朵色泽淡淡的、紧致的、含苞待放的花冒出来。 温文尔猛然拉开内裤,让他挺翘的阴茎接触真实而浑浊的空气。藏了许久的阴茎终于浮出裤面,淡粉而坚韧地指向小腹。他单手残虐地用拇指和食指挤压龟头,其他手指握住筋络延伸的茎身上下撸动,另一只手揪住裤头,不愿让裤子掉落。 他沉沦在自己的欲望里,欲望像一艘悬浮在宇宙的空船,没有确切的落点,始终无法降落。于是他在自己的欲望船里,对着船舱撞来撞去,犹如困兽无法逃离囚笼,渐渐的,眼尾发红。 银荔被陌生的感觉胁迫着,很快脱力,或说自以为脱力,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我不行了……” “不够。”温文尔残忍地命令她,“你还远远没有流完。” “我不知道!”她开始耍赖,采取一问三不知政策,仗着他也不会碰她,把枕头蒙在脸上,“我要睡觉。” “过来。” 温文尔冷淡的声音,又像绷紧了的弦。 银荔发了一下呆,勉强爬起来,坐在床边。 她衣不蔽体,然后看到面对面衣冠楚楚但同样狼藉的大少爷。 他双眼通红,衬衫因为上半身肆意的动作褶皱凌乱,两条腿敞开,下身裤门大开,卷曲的阴毛在裤链上,像大树下的杂草,阴毛上那一根如剑俏立,是男人尿尿的东西。他的手完全包裹在那根东西上摩擦,只露出些微真容。 她被这等香艳场面惊呆了,“你……” 血液全部冲上头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文尔抬起下颚,傲慢的,又显得笔直而脆弱的,“继续。” 放在往日,她盯着男人尿尿的地方看,100%会挨打。但他好像不准备打她,而她又实在好奇,盯着看了一会儿,他下半身好像更激动了,挺胯幅度增大,椅脚响了两声。 “把双手放在背后,不准放下来。” 银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很听话地照做,双手背在臀后,大腿和大腿之间不住地摩擦。 “张开大腿。” 她有点难为情地分开难舍难分的膝盖。 水还是继续流。 “把腿张成M字型。” 她懵懵懂懂的,又听他说:“用两只手按住膝盖,向外拉开,不许合拢大腿。” 她终于明白,下体在“M”的中间。 她低头看自己腿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水流得更多了,明明她平时也经常这么盘腿坐。 和刚刚躺在床上不同,她现在坐了起来,方才是看不见他,现在是不敢看他。 “喷给我看。” 银荔终于把视线投过去,她又听不懂这句话。 然后又看到颈边青筋暴起的大少爷,她莫名有些害怕,忍不住缩缩脖子,按住膝盖的手也松了松。 温文尔自渎的手劲不曾放松,龟头被虐待得通红,清液从顶尖的细孔源源冒出,但他却泄不出来,被逼得满头冷汗。 他从一次性拖鞋里抬起穿了袜子的脚,长腿一伸,被袜子包裹的脚趾就这么挤压在她的阴部上。 阴唇蠕动,水液瞬间将他的脚趾打湿,阴道似乎长大了口,将他被袜子包裹的脚指头吮吸了一点进去。 银荔彻底呆住,超越她理解的事情一再出现。 他动了动脚趾,她的阴唇猛然剧烈抖动,她阴部向前迎送,又僵住。 如他所愿,喷了,喷得很漂亮。 水液打湿了他半只脚掌。 银荔呆呆地转动眼珠子,她全身已经麻掉了。 她只看见,他的脚还抵在她的下体,突然也僵住,他臀部向上顶胯,两三滴乳白色的液体洒到她腿上,然后液体来源的东西,又被他用掌心强行盖住,滴滴答答射了他满手。 她看着他尿尿的东西射出的白色的东西聚集在黑色西装裤裤头,汇聚成一小滩,慢慢向下渗透。 整个胯部都湿了。 她恍恍惚惚拨开他的脚掌,又把自己摩擦得下体抖了抖。 他脚掌被拨开的瞬间,他又僵住了臀部,手心死死盖住龟头。 射空的囊袋里流出了别的东西。 是他一晚上燥郁难解下喝的茶,憋了半晚排不出的尿。 阴茎无法停止地抖动,水声淅淅沥沥,沿着精液下落的途径,重温一遍。 精液后,尿液又把胯部浸湿,尿液比精液多得多,其余的顺着两腿膝盖而落,滴答落入羊绒地面,茶香混着细微的咸腥,任谁也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高亮·【作者有话说】: 真不是我想写的,全都是计划外的车,温文尔自己自作主张。可见本文车随剧情走,剧情随男女主走,反正不随作者走。 性癖大圆满,一滴也没有了,惩罚自己禁欲一周。后续开车应该也如本章一般不可控,注意避雷,避免被作者创飞,望天 另外写黄文是真的解压……这辈子没试过这么文思泉涌,逮着最后两天假写了逼近三万字,放飞自我写黄文真爽 -- 十一、奇遇记 银荔脑子里的水都烧干了,又不知道水源源不断从哪里来,皮肤上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汗。 但看到温文尔脏得表情一片空白,空白的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的表情,她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欺负她。 看上去像是他被欺负得狠了。 毕竟连不识字的小娃都知道随地大小便多脏,对她这样从垃圾堆里住的人来说很是寻常,但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洁癖人来说,无异于酷刑。 银荔做了一个卑微的补救动作,她捡起被她踹到床角的浴袍,丢在他乱七八糟的下体手忙脚乱地擦拭,软绵绵地擦了一会儿便丢到他脚下,踩住咸湿的羊绒地毯。 温文尔拉住裤头的手轻轻地抖,低头沉默地看她,她半趴在他身上的角度,能够沿着瘦削的肩胛骨和弯曲的脊椎,看到翘起的臀部,她颈肩的汗就像河流沿着弯曲的河床,流入腰窝的盆地。 他指骨动了动,原始的欲望近乎渴切地,狠狠地扣住她的脑袋,按在他身下,然后……闪电般意识到这种欲望后,他吃惊地灭杀了自己的想法,任由她动作,无措地挪开眼睛,看落地窗外光怪陆离的钢铁森林。 325层的酒店,放眼全宇宙联邦,也是最高层的存在,足以俯视众生。这高傲的俯瞰视角,万物收入眼帘,终于让他捡起此身是谁、此身何在的清醒。 银荔给他擦了会儿,又无力地躺倒回空荡荡的大床上,揪着柔软的枕头角放在腿间,难耐地摩擦细腻的布料。巨大的空虚感萦绕着她。 温文尔沉默地看着她,思维清醒,但漂浮在高高的空中,在广袤无垠中的黑暗,失去具体的方向,无法满足。 银荔只觉难受,身体像一捆泡发又晒干的海带,水津津地胀起来,又快速地干瘪下去。她好饿。她见过很饿的人,一直饿,一直在吃,肚子是一个无底洞,吃下去的东西撑出一个圆圆的足球,却还是饿得两眼发绿,不管面前是什么,张大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口、一口、又一口,直到瘫成一团尸体再也吃不动为止。她现在就像那个人,一直饿,一直饿,怎么都觉得填不满身体,空空的,被拧干的。她可能也会这么死掉。 她抬起汗涔涔的眼珠子,僵硬地转动半眶。也许被饿逼死就是她的宿命。 “丽娜检查到您有脱水迹象,请您每间隔10分钟摄入50毫升温水。” 床头灯内置的家居人工智能机械女声方一温柔响起,平顶蘑菇状的机器人便三长两短地敲起房门。 如非必要,酒店几乎不会使用仿生人,也许因为人类总对长得与之相像却内核不同的事物心生恐惧,占领服务业市场的,除了平民阶层外,依然是传统的具有明显机械外观的机器人。 温文尔用力闭上眼,点头同意它进来,发白的手指握住椅边站起,带着微抖的大腿,坚决走向房门外。 任由沙滩的鱼被蒸干。 银荔呆滞地坐起来,身上不着一物,记忆像被强行清除。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这条干海带后面怎么活过来的。她连温文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好像喝了口水就直接死了,死了不知道多久又直挺挺活了。 检测到她睡醒,拉拢的窗帘安静打开,落地窗外大大小小的电子眼高高低低梭巡。 她到处都找不到新衣服,又不愿意穿那条让她受罪得像条渴水的鱼的裙子,身下的床单吸饱了水又干涸得皱纹片片,她翻柜子翻出一条新床单把自己裹起来。 床头的家居智能系统对她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父亲]:感觉很不一样吧? 温文尔盯着那几个字,不想说话。 [父亲]:这是你的成人礼。 温文尔觉得,他父亲应该不曾考虑到他会如此狼狈到不堪地接受这个“礼物”。 [慕子]:我的父亲会和你的父亲详谈。你要尊重我即将成为你妻子的身份。 松口了。 温文尔理应为得到谋求的结果而舒服,却烦躁地抿起嘴。 难道以后他也要跟女人,在床上,如此不堪? 强行压下翻滚的思绪,他面无表情地打开星网,利用平日里从不多看一眼的东西转移注意力,看光脑推送的每日热搜时事新闻,再看星际友圈,某某之子星际畅游十星系,某某之女跨银河追星演唱会…… [机维概论第一]:你为什么缺课了? [我捡垃圾]:!!!!!!!!!! 银荔:!!!脑袋疯狂砸悬浮键盘! 她连爬带滚地穿上机器人递的衣服,满脸惊恐地跟着地面连续的亮灯指引搭乘电梯冲下楼,为什么325层下楼要两分钟!!!她现在只想瞬间移动回到学校!!!!! 她狼狈得像绕帝国领土跑了八百圈,头发丝扎堆黏在嘴边,也没注意机器人给她拿的什么衣服,穿着一字领衬衫和和百褶裙跑到离地飞起,裙摆半掩映地拂扫臀部。 满街的汽车和满天空的悬浮车,人行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莫名奔跑,跑得很快,跑过酒店、商场、银行高耸入云的大楼,跑过姹紫嫣红的绿化带,跑过很多尘嚣,却依然被各色交通工具甩下。 她的人生奔跑的次数数不清,跑到跑不动为止,每一次都为逃离。唯独这一次,是为了抵达,强烈地渴望抵达一个确切的目的地,一个对她来说绝对安全的港湾。 她终于发现光凭两条腿跑,没办法在上课时间内回到学校,车轱辘似的腿慢了下来,左顾右盼,盼上正巧停在路边的悬浮车,车牌是宝蓝色的,烙着一个治安局的徽章。 那个车牌很眼熟,她跑过去,哐哐拍车窗:“有人在吗?有人吗?” 车里没人。她急得像蜜蜂采蜜围着治安局悬浮车转来转去,搓手搓个不停,搓了一会儿又开始哐哐拍车门,“快来人啊!” 这辆治安局的悬浮车停靠在着名的联邦兽族美食餐厅一楼旁边,被她拍得餐厅里走出了四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两个站着的人分别扛着两条尸体般的人走出来。 看见熟悉的警服与肩章,被警察撵的条件反射瞬间唤起了腿部神经,银荔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退到腰撞上悬浮车才停下来,又扑向左边熟悉的人:“警官,你可以送我回学校吗?” 肩上扛着刚揍晕过去的人,张择明面对俏丽的少女,愣了一下:“我认识你吗?” 银荔刚刚围着车转,现在围着他团团转,指着自己:“我是银荔,银荔!” 张择明:“……?!” 他难以将那个撞到他手上便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的黑煤窝和眼前这个俏丽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张择明穿着治安局宝蓝色的警察制服,肩上两颗星衔代表在治安队等级偏低的巡逻级别。但他旁边那个人却是深黑色制式的制服,肩章却是金光闪闪的左刀右剑,中插权柄,这是军功赫赫堆砌出来的地位。 银荔不懂这些,也不妨碍她彻头彻尾无视熟人警官旁边那个看上去更犀利的人物,“是我呀,请你送我回学校吧!” 一个多月没见,张择明巡逻分管区域不见她,还以为她抛弃扎根良久的地盘又去别地了,不料她是重新投胎了,“你还有学上了?学校在哪里?” “联邦帝国学校,我在机甲学院,快点吧!我迟到了!” 怎么还上的全帝国最好的学校!这三五下一时也说不清楚,张择明连忙打开悬浮车,向旁边的长官解释:“您看,我可以送她去学校吧?” 银荔这才递去一个正眼,可怜巴巴地把人望着。 张警官旁边这个人气势太凶了,人也高得像堵围墙,黑靴反射着凛冽的光。他长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眼神下凝,就沉沉给人打上红外线。浓眉大眼像磐石,很难动摇。 悬浮车敞开门,里面只有四个座,银荔眼巴巴地说:“我坐在车顶也行——” 张择明汗颜:“车顶不能坐人。” 那人左手扛着同样死尸般的人,扫过她讨好的脸,“打开后备箱。” “嗯嗯,我坐那也行的。” 那个人说:“把你那个丢进后备箱,我这个放副驾。你开车。” 张择明:“……好的,长官。” 他把肩上那个心怀不轨遭报应的男人丢到后备箱,这就是长官不动声色的报复,谁让这东西要用下三滥手段对付长官的族人呢? 银荔见状已经爬进后座乖乖坐好了,那个人把他肩上扛的昏迷不醒的人塞进副驾,随后才坐进来和她并肩。 悬浮车的车窗缓缓闭合,空气中多了封闭的味道,银荔才想起来出门太急没有洗澡。 悬浮车沿着既定航道飞得很快,窗外景色无法看清,半晌,那个人说:“开通风口,透下气。” 车身在底部探出一排通风管做气流交换,车内与车外新鲜的空气剧烈交换,吹散封闭的气息,银荔的发丝被猎猎的风吹得飘起来。 那个人的表情不好了。他以为会驱散味道,没想到风直直把味道吹到他鼻中。 张择明以为是方才的玉龙茶信息素对长官的嗅器产生了不良影响,却从后视镜里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因此变得舒服一点,眼神还是很锋利。 悬浮车正在智能驾驶,银荔扒着前面的座椅探头问:“还要多久才能到?” 张择明低头看航标:“还有两分钟。”说着他回头抬起手腕,“加下光脑讯号好友,有空给我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 银荔抬起手腕跟他碰了碰光脑,“好啊。” 那个人大腿45°分开,突然说:“也加一下我的吧。” 张择明:“?” 他长官居然想加他私人讯号!他这次表现这么好吗? 惊喜地回头,谁知人家眼睛看着银荔。 她瞪起眼睛,坐了回去,把手背到身后,无声的拒绝。 她看见他大腿中间有东西顶起来了。跟昨晚的温文尔一样。 那人被她那一眼看得似乎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下,主动抬起右手手腕去碰她藏起来的那只手,车里就这么点大,她也逃不到哪里去,“有机会的话,我送你。” 声音是沉的,冷硬的,又放轻了的。 高大的身子倾向她的瞬间,又多嗅入了一分那种陌生的、情潮的味道。受过训练的下体不受控制地翘高了一点。 不用怀疑,男主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塞一个变态。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写温文尔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了 补充小彩蛋:温文尔不知道这才是银荔和郎定河的第一次遇见,因为他还在发脾气,此外就是狼的保密做得很好。 -- 十二、性交启蒙靠正经科普 张择明眼观鼻鼻观心,长官泡妞,他只配当安静的雕像。 他没想到这位以孤寡着称的长官竟然如此萌动春心,还是他看走了眼,这个昔日一无所有的小乞丐身上有什么值得花心思得到的东西?他不禁频频多看她几眼。 银荔正打开光脑跟鱼人老师求饶,旁边那个人给她发的讯号她也没回。 [狼]:我叫郎定河。 [我捡垃圾]:老师求求你再等我五分钟,我就到了! [机维概论第一]:不用来了,向教务处补写请假条解释下你今天缺课的原因。 [我捡垃圾]:(?_?) 老师,我晕过去了,睡到刚刚才醒,不是故意的,我很想上课,昨天我还学了十个字 在她不知何故无视他的时间里,他胯下丢人的孽障慢慢向理智臣服低头。 [狼]:我怎么称呼你? 银荔在跟老师解释为什么晕得不省人事的忙里抽闲回了一句。 [我捡垃圾]:我叫尹丽 [机维概论第一]: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过去?回到学校去医务室做个身体检查。 [我捡垃圾]: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悬浮车一停稳,她马不停蹄地冲出去,丢下两句“谢谢”砸在风中。 郎定河动了动鼻子,兽族化人形的鼻子格外的高挺,容纳了更丰富的嗅器细胞,他还能闻到空气里留下的黏腻的味道,汗液交织着什么特殊气息。可惜他的孽根不争气,吓到她了。 银荔被好心的鱼人老师安抚了,知道请假不等于没书读,磨磨蹭蹭地转向校医室。 校医室的医生是兽族,化人半兽型,又长又粉的兔耳垂在耳边,看上去很软很好捏的样子。她觊觎了半天,还是问:“我可以摸摸吗?” 兔子医生:“……不可以。” 兔子医生给她做了全套身体检查,血液化验结果使她很严肃,耳朵都半立起来了:“你吃了什么东西?” “没吃什么。”说起这个银荔就饿,“还好饿。” “高热发汗,神志不清。”兔子医生说,“这是助情药物最典型特征。但你身上,并没有性交痕迹?” “什么性交?”她听不懂,就像听不懂老师讲课一样。 “……”兔子医生问:“你就是温氏带进来的黑户?” “是啊。” 她先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遇到严重问题,可以打这个法律援助申请电话。” 然后解释性交:“性交是勃起的阴茎和阴道结合的行为,目的在于发泄性欲或是孕育生命。” 银荔:“……”大脑空白听天书,勉强抓住关键词,“会生宝宝吗?” “如果他的下体插入你的下体并无套射精,或者某些非插入行为的射精,会导致你受孕。”校医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兔耳垂下去,“你要保护好自己。” 反手加她讯号发她一套性交课程科普。 银荔游魂似的离开校医室,她不想生宝宝,生出宝宝跟她一样有上顿没下顿那得多惨啊。 她看半天才看懂原来昨晚温文尔那样是在射精,也沾她身上了,她会怀宝宝吗? 不行,以后要离温文尔远点。 温文尔几天没找她,她在决定远离他的那刻起重操捡垃圾旧业。 温文尔看见她的时候,她侧着身子伸一只手进垃圾桶猛掏,表情纠结。他旁边还站着慕子榕,冷静的表情裂出一条缝隙,“你答应过我什么的?” 慕子榕用手帕掩着鼻子,连连后退,“你有这么穷?” 银荔艰辛地掏出把缺了角还钝的光剑,看她一眼,其实她施舍过她废弃物品,所以她还不讨厌她,“我在回收废物,提高资源循环利用率。” 还挺言之凿凿的,三天不见都学会美化语言了。 温文尔面无表情,“很好,这两个月的零花钱还给我。” 银荔拧起秀气的眉,就知道施舍的人随时都能夺回去,终归不是自己的,她不做反驳。 温文尔看她认命的样子,更生气了,冷着脸走开。 慕子榕看看他,又看看她,“他是你什么人,还给你零花钱。” 银荔吐出两个字:“债主。” 看达成目的感情如胶似漆就不要她了。 这还不到两个月呢,不知道她还有几天学上。 她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只能享受十二点前魔法效力的灰姑娘,一到某个时间节点就要打回原形,回到阴暗的角落吃垃圾。 她握起双拳,不管怎么说,要抓紧多认识点字,早日找到一个好点的工作,多赚点钱。 温文尔确实在与慕氏做婚契协商工作。 只是他想推迟,而慕想吃早,迟迟不合,磕磕碰碰停顿下来,磨合下感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磨合的,他对伴侣唯一的要求是成熟懂事不烦他,唯二的要求是不进行任何亲密肢体接触。显然他的这位准联姻对象做不到。 他最近看谁都烦。 银荔终于攒够了近期捡的宝贝,找一个夜黑风高的时间,轻车熟路地走向四方城区的地下城黑市。 中心城区是上等人干净亮堂的地方,而四方城区则包裹着中心城区,是非上级阶层的居住地。又以地下城臭名远扬,地下城藏污纳垢,无所不有。 联邦帝国的黑市分散在地下城,每次严打抓个凤毛麟角杀鸡儆猴,毫不触及根本,过两天就春风吹又生。 银荔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这里藏在黑暗之中,黄赌毒是常态,随便一条路都有人疯疯癫癫举着针筒。她很容易被抢,从来不敢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要很辛苦地左右流窜才能保住那一丁点钱。 她是从来不贪心的。这次来还是因为见到了一个磕了一道痕的空间储存戒指,小心地套在脚趾上才敢过来。 她直奔熟人而来,来之前没有忘记先把自己搞黑搞脏,往垃圾堆里滚一圈臭气。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因为中心城区的垃圾其实不算很脏,至少没有四方城脏。 “她去黑市了?” 温文尔收到他的情报负责人的消息,闷了一下,“让她去,不管她。” 她想快点找到熟人老板脱手货物,但事情没有她预设的顺利。 黑市里多了很多貌若癫狂见人就扎针筒的疯子,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只是直觉离得越远越好。那些人扎人是很随便的,邪笑淫笑按倒一个就扎,扎脖子的比较多,扎不到也随便,要看上眼的再猥亵一番。 她以前瘦小,身法也快,一下就从缝隙里窜溜过去。现在高了胖了,扎眼了,不好躲了。 她和地下城酒吧柜台擦酒杯的独眼老酒保之间隔着无数道生死关卡,遥遥对视了一眼,干着急地踮踮脚,不知该不该闯这鬼门关。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雄伟的阴影盖住了她,石沉的声音伪装成羽毛。 银荔:“咦。” 这位长官今天没穿制服,好松垮的宽袍束裤民族服饰。但大家都很自觉离他三丈远,一看就不会扎他。银荔果断粘住他。 独眼老酒保看她跟他站一块儿,投来遥遥的视线,瞬间便调走,只关心眼前的酒杯。这是拒绝接触的意思。 银荔不明所以,贴着他走,把他当人肉盾牌,“你为什么在这?” 郎定河轻声说:“来调查信息素香水泛滥的事。” 银荔今晚不做卖货指望了,只打算平安离开黑市,“信息素香水有什么问题吗?” 郎定河低头就能看到她杂草一样的发旋。她的味道很古怪,就像臭豆腐里混着清新的百合花,两个味道互不融合,相隔甚远,他远远地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开始还以为是这里四壁熏出的臭气,近了才知是她自己沾的。 她是百合花的香味吗?不像。他并不对族中百合花香味的omega起反应。郎定河一边想着,一边附她耳说:“如果是正常研发的,没有问题。但近期市面上开始流通多款具有特定针对对象的信息素香水,是根据狼族里某个特定的alpha或omega的嗅器细胞制作的,基本喷上了就会引诱嗅器细胞持有者发情。” 银荔直直摇头,什么啊什么哦的,听不懂。 郎定河考虑到对她的背景调查,又解释了一下:“信息素是alpha和omega结合的基础,信息素负责引发情感交流和发情期的性欲。” “alpha是男人,omega就是女人吗?” “不是,alpha和omega都有男有女。”郎定河慢慢地给她科普自己的族群,“男女是性别分类,狼族的阶层分为alpha和omega,alpha在上,omega在下。ao也是腺体的分类,alpha可以标记omega。” 他伸出手,隔着头发像拎小狗一样捏住她瑟瑟发抖的后颈皮,粗糙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第七颈椎处,“alpha有尖齿,标记omega就是会咬omega的这个地方。” 银荔缩缩脖子,浑身不自在。他说的像要咬她似的。 “结合发生在ao之间,信息素来自ao的腺体,是结合的生理和心理纽带。”他收回手,搓了搓指尖,继续说:“但狼族之外的族群没有腺体,没有腺体也就没有信息素,我们族内将之统称为beta。” ——也就是她这样的。 银荔似懂非懂。 他已经带着她往外走了。闻到她味道的那刻起,他就没想着今晚深入险境的任务可以完成。 他静静地猜测她说假名骗他的理由,一是不识字,抓瞎了同音字,二是故意隐瞒什么。有什么好隐瞒的?姓银? 虽然跟着他平安出了地下城,但银荔还是离他远了一点。她直觉这样黑市都不敢欺负的人都不好惹,麻烦得很,她可怕得不偿失。 他似乎还想和她聊天,又说:“见你的时候,我一个部下被有心人提取了他的嗅器细胞,特制了玉龙茶信息素香水,引诱他发情了,在大庭广众下。” 银荔:“嗯,嗯嗯。” “我送你回去吧。” 荔荔现在对发情期没有概念,以后就知道残酷了 别的狼:一月一次发情期 郎定河:随时随地发情期 -- 十三、多重夹击中好好学习 郎定河开的是私人悬浮车,黑黝黝的,整体形状像一枚弧度饱满的子弹,比公车更大而更舒适,内置物品齐全,几乎是行走的酒店单间。 虽然有智能驾驶,但保险起见,驾驶座还是要坐人,他还没进去,她就一条泥鳅似的钻进了后座。 他的悬浮车里放着一个很大的医用冰柜,里边分类整齐排列了两种针筒剂,红色和绿色的。银荔整个人趴在冰柜上,看针筒上贴的标签写的什么字。 他也很想坐后座。但为了预防突发意外事件,他不能,只能从后照镜里看她,“那是抑制剂,分为alpha型和omega型专用款,用来抑制发情期性冲动的。” 银荔只知道有病的人才要打针,要么是为治病,要么是为病得更厉害。他们要打针的发情期多半是有病,真可怜。 “左边的白色抽屉里面有高蛋白能量营养棒,口味很多,你可以试试。” 其实左边是一面墙的抽屉,大小规格排列有序,但都是黑色的。唯一一个白色抽屉,高度偏低,格子也不大,她坐着就能抽出,像是临时塞进去的,显眼得很。 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包装,不仅有能量棒,还有糖果饼干,一个赛一个鲜艳香甜。她眉毛都纠结了,吃哪个好。 郎定河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可以吃,可以拿走,但不能拿太多,要留下一半给我。” 这样她才有可能念念不忘,下次再上他的车。 银荔不是个贪心的孩子。她没想过自己不仅能吃还能兜着走。她小小地抓了一把,放在破洞口袋里,“谢谢你。” 他灵敏的嗅觉极力忍耐着那与之格格不入的臭气,温和地“嗯”了一声,“下次想来地下城可以找我。” 找你干嘛,找你都不受待见。 银荔:“嗯嗯。” 她发出这一声气音的时候表情很淡,好像什么都没往心里去。郎定河又忍不住看她一眼,她把柜子推回去,从自己的口袋掏零食,低头拆零食包装,跟松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咔咔吱吱。 甚至很节俭地只吃了一根草莓味的高蛋白能量棒,就乖乖坐着不动了。 他嘴唇抿出微薄似剑的唇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悬浮车车速调到最低,也只花了半小时的时间,从四方城回到中心城区。 时间太快了。 郎定河看着她又砸下两句谢谢就跑回公寓的身影,车内的气息混杂不已,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想清除庞杂的气息,只为留下他想闻的那一种。 百般无奈也因为一点心之所向而变得甜蜜。 银荔的上学之路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具体表现为虽然理论课听不懂,但实践课拆机特快,学院发下来的微型机甲模型,她三下五除二就解体完了,还不伤零件一分一毫,被实践课的老师重点表扬了。 美滋滋。 但她装不回去。 拆机全凭多年捡垃圾分辨好坏的经验,但装机需要系统性知识,她连壳都拼不回去,别说搭零件。 银荔面对一桌残渣大脑放空。 实践课的谢老师指引她怎么利用光脑导入机甲系统查看不同型号的机甲构成。大概是对这位初进学院但每日狂学3500词的学生知之甚微,一个虽然啥也不会但求学态度端正的贫民学子,极其能诱发被号称为垃圾回收处理系的机甲维修系各位老师的仁慈之心。 银荔对光脑的使用功能终于又拓展了一点。她脱离光网和科技设备的原因是因为科技消费巨大,譬如使用光脑不仅要购置光脑设备,还要缴纳年费使用星网,各项系统和功能都要收取可怕的费用。对她来说,运用的科技成本远远高于使用传统纸笔,后者只是复古小众,但不昂贵。 也正因为她不会使用光脑,不知道联邦帝国学校的论坛上围绕着她的血雨腥风。更准确来说是围绕帝国温氏和帝国慕氏再顺便夹上一个她。譬如,单单是对她这位黑户的身份分析已经盖了两千多楼,而联邦帝国学校全校师生一共也就五万多人。 她经常能感到一些奇怪的探视,但当乞丐的时候就已经对旁人异样的眼神脱敏了,只要不是不怀好意的,具有攻击性的,她都一概无视。 银荔把攻击型机甲A-xay1200的电子光能手炮拆了下来,巴掌大的模型拆出一片指甲盖儿大小的光能动力芯片,她猜这个就是机甲维修基础概论讲的动力能源。但是她装回去了也没反应,炮口不会发光。 [慕子](消息来自联邦帝国校园系统亚特兰学院):温文尔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两倍,你离开他。 银荔挠头,光脑动力芯片贴在她的大拇指盖儿上,她飞快在光影悬浮键盘上打字。 [我捡垃圾]:你还没结婚吗? [vv]:你还记得你来干什么的? 秒回的质问。 [我捡垃圾]:那你要我做什么嘛? 温文尔看着窗口漂浮似水的字体。 [vv]:昨晚谁送你回来的? [我捡垃圾]:一个好心人 [vv]:过来吃饭。 [我捡垃圾]:不要了,我要学习的 上次被温文尔带出去之后搞得被迫逃课的经历那叫一个历历在目。 [vv]:你真没有契约精神。现在到两个月了吗? [我捡垃圾]:十五天了哦 记得这么准确。 [vv]:你就打算自己学习两个月,不用管我? 银荔吓得蹦起来,他怎么还委屈上了,什么人啊他怎么轮得到她来管的? [我捡垃圾]:我没有呀,你有什么要我管的? [vv]:我饿了。 好吧,管饭。 银荔打开自己的小铜库,算得很仔细,不知不觉是个小富人了,有10692联邦币的存款了,感谢垃圾回收场所,感谢学校的垃圾,感谢学校给的工作。 [我捡垃圾]:我有8000联邦币可以给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vv]:怎么还有零有整的?你到底有多少钱。 银荔:! 至于吗?什么贵族还要盯着她的钱不放! [我捡垃圾]:一共有9763联邦币 [vv]:截图发我看看。 银荔以脑袋锤桌,把一桌子零件震离桌面。 [我捡垃圾]:[银行账户截图JPG.] [vv]:呵呵。 果然骗他了。 [vv]:吃[以兽为美],地址定位〈?〉 [vv]:你先支付,不够的我再补。 以兽为美是温氏餐饮连锁新开的系列,主打兽族系烤肉。她不知道她的钱变成了他的钱,而他的钱还是他的钱。 银荔眼眶含着一包泪,看着余额从五位数变回0,连阳光都不灿烂了。 这就是他对她的报复,坑害她的小铜库。 以兽为美在校门外的商业街,银荔拖着宽面条泪的沉重步伐走过去,每走一步脚印都流下花钱的血泪…… 以兽为美的消费定位是中低档餐馆,论高雅绝不如天空之城餐厅,但胜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除大厅外还有独立小包间。 温文尔要她定了最高档的小包间,一下刷空了卡,还没够。 兽族,其实是兽人族,也许因为直立行走的肢体是舒适生活的进化方向,许多族群都有类人基因,兽族表现为可以切换兽类形态或人类形态,或另一种基因表达为半兽形态。类人基因并非与人族基因序列表达完全相同,比如四肢长度、身体颜色、眼睛都数量等等,都未必统一,有些族群离人更近,比如狼族,有些族群离人更远,比如蜥蜴族。也有族群完全不具类人基因,比如虫族。 不同种族的基因表达在整体上会呈现出差别,比如人族的头脑更灵活,许多执政者与经商者多为人类或具有近人的类人基因者;兽族的身体素质更为强悍,性格偏向豪迈热情不善掩饰;还诸如一些其他族群会演化天赋技能,比如天使族、鲛人族、精灵族等。 兽族的族群性格,在一片以兽族为主的环境中便展示得很突出。 银荔穿过大厅,还有些花臂膀子毛发旺盛的兽人硬生生扯开血淋淋的牛腿放进嘴里。 她匆匆扫那一眼,麻溜地往包厢里滚。 温文尔到得很准时。毕竟他不仅不伤心,还很好心情。 温文尔在学校时,身边不会跟任何仆人,这是学校的规则,不允许带仆人入校,校园内师生众多,并非所有人都是贵族,作为接受教育的神圣之地,学校不得放任阶级差异明面上扩大,因而外人对师生身份的识别全依凭观察或打听。 他不消说也属于那种看上去就很贵实际上也确实很贵的人。 但同时还有另一个不速之客。 “你吃饭怎么不叫我?” 慕子榕站在包间前,两扇大门自动打开迎接她,她还穿着亚特兰学院的学生百褶短裙制式的制服。这套制服,银荔已经很久没有穿过。 温文尔坐在主座上,淡淡地看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看菜单。 桌面只有两套餐具。 慕子榕不分由说地坐在他的右手位,圆桌只配有两张椅子在地上。 温文尔轻蹙了一下眉头,正想说什么,银荔冒冒失失杀到了门口。 她看着包间肩并肩坐的两位少爷小姐,里面没她的位置和碗,侥幸地问:“我先回去学习了?” 温文尔看白痴一样看她,在光脑的悬浮菜单上操作了一下,左手位缓缓升起一张椅子,墙内暗格探出一副消毒干净的碗筷。 慕子榕目露幽暗。她以为,凭他的性格,会让她想走就走。 怎么就逃不掉呢。银荔想不通。 荔荔:什么修罗场,我要学习 -- 十四、谁掉价了 餐厅包间的墙壁是可以改为调整投射场景模式的,森林、海洋、黑洞等等虚拟景观任意选择,也可以调整为从内向外单面可视的透明模式,但在内城区,享受真实的自然景观往往是富人的标志,普通的地理位置只能看见高度错落的大厦,钢铁森林密密麻麻切割阳光。 温文尔对墙面什么也没调,让它呈现着最原始的粉刷颜色,银荔只能看着天花板的金黄色的螺旋吊灯走神。 “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慕子榕浅浅地喝了一口桑葚汁,貌若不经意地问。 银荔的眼神飘回来了,只听他很寡淡地说:“还没决定。” 慕子榕尖锐发问:“没决定好什么?” 银荔也好奇。 “没决定好你是否能够成为我的妻子。” 他平静得不带一丝情感波澜直言宣称。 “我不够资格,那谁够?”慕子榕冷冷问,“你旁边那个黑户吗?” 火又烧过来了,银荔恨不得脱下所有衣服猛踩一顿扑灭身边顺势吹来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没有,我是不配的。” “我希望你把所有话摊开来,你到底想什么,要我怎么做?”表情有些失控,她厉声问道:“你冷落我,又带来她,还带她出席这么多场合,我都没有作为你的女伴出席过!现在我低头了,你又找她,你还想要我怎样!?” 银荔:好复杂。她直接从这俩面前消失不就完事了吗?上等人都这么复杂吗? “你为什么要和她比。”温文尔不受旁人情绪影响的,他周身像竖起了一堵又高又厚又坚硬的坚冰墙,为他遮挡下所有无论大小的风浪,“她是我的人,她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我,她什么也没有,而我随时可以施与舍得。你和她比什么,不掉价么。” 啊。 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她自知的寻常道理,但银荔还是觉得心口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她沉默着,默默打开光脑机甲系统。何以解忧,唯有双开字典增强对机甲知识的认识。 他说得像很刻薄,说她一无所有不值一提,而说她的地位比她高贵,不要自降身价,作践自我。 但实质上,他分明透露出“她完整属于我,我完全支配和占有她”的欲望! 慕子榕只觉得多年爱慕之情被狠狠羞辱。他不想要她的感情,还要践踏她的地位。她努力修行成为淑女,她捧着万贯家财来到他面前,在他心里还不如那个被他们俯瞰如蝼蚁的平民。 他从来没有这么维护过她,也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如此清晰而强烈的占有欲。昔日那个高高在上、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保持距离的少年去了哪里? 她摔门而去。 银荔茫然地扭下头,她怎么气冲冲走了。 “吃百色雀烤翎鸟肉吧。”温文尔随意德定下菜单,关掉点餐系统。 “你到底想要干嘛呀。”银荔有气无力地说,“又要追人家,又要把人家气跑。我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就是三心二意多面人格也不带这么反复无常的啊。她像稀里糊涂看一场跌宕起伏台词含糊的戏剧。 “你管这么多?我只让你跟我好好相处两个月。” “不是吧,是以促进你们两个结婚为目的吧?” “所以现在目标黄了,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银荔也不知道他图什么,于是很沉默地当个干饭背景板直至用餐完毕。这个肉是餐桌人工智能烤的,其实她觉得不好吃,又腥又咸。还没有昨晚在那谁车里抓的零食好吃,那又好吃又不花钱,想到此处她顿觉肉痛,这肉还不如从她身上扯下来烤。 温文尔似乎也被破坏了好心情,也不说话,用餐完便各自打道回府。 [狼]:你在学校吗?今天我过去做个讲座,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她没回。 郎定河从联邦帝国学校区域划分推测出她在学校哪里的可能性更大,剩下全靠鼻子导航。 [联邦帝国学校军事部部长唐平]:长官您好,我等已在学校A区中心街1动1001室等待。 [狼]:我的部下,四级军衔亚当上校负责即可。我在校园内走动一番,熟悉一下。 [联邦帝国学校军事部部长唐平]:好的,我校随时随地恭迎您的大驾。 联邦帝国学校在主城区的中心城区,占地面积极广,这里金碧辉煌,优雅而高贵,帝国乃至联邦无数的着名人物都从这里走出。一半的师生在教学楼里上课,另一半的学生分散在图书馆、运动场、娱乐场等等的场所,走在人行道上,青春靓丽还有朝气的学生们有说有笑。 他想,她是适合待这个地方的。 也有许多人对郎定河窃窃私语,他通身的气势都与学生气相隔甚远,男生羡慕他的权势与锋利,女生则喜欢他的雄伟与英俊。 他很容易在垃圾桶旁边找到她,这熟悉的垃圾味,他如果有意识别,很有可能可以辨析出她喜欢怎样气味的垃圾。 但这次并没有掏垃圾,只是站在垃圾桶旁边跟个驱赶虫害的稻草人一样木讷。 单个装载机械垃圾桶机器人发声提醒她:“您已阻挡其他人投递垃圾,请尽快完成投递垃圾的行为。” 她起码站了五分钟一动不动才能得到这句提醒。 郎定河被她背对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于是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银荔终于动了动,侧过些许身子,整张脸都在皱,皱得像苦瓜,“我不舒服。” 四肢僵硬,在冒虚汗,脸色苦哈哈的。 郎定河没问她为什么对着垃圾桶不舒服,只是庆幸他今天因为想见她,恰好来了。他今天穿的是很正式的西服,立挺的白衬衫黑西装和发亮的尖头皮鞋,他高有两米,肩宽腿长,在她面前一站,完完全全能把她遮得不被旁人看见。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轻轻一使力就把她捞起来了,薄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纸。他长而有力的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和腿弯,宽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按在她手臂和膝盖上,生怕手劲太大伤了她。 她的肢体有不同程度的颤抖,后背抖得最厉害,他只能看出她的表情很不舒服,像一张被揉成球又被展开的白纸。 他不能判断她的情绪如何,因为她没有信息素,她不是omega或alpha,她只是一个对他而言无法接触到内心情绪的beta。 假如她是alpha,他就能通过信息素的触角了解到她的情绪波动代表什么;如果她是omega,他不仅能通过信息素识别她的情绪,还能使用专属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安抚,让她慢慢镇静下来。 但她偏偏是在他生理体系之外的beta。他甚至不知道引诱自己的气息究竟是什么味道。 “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银荔抓住他的手臂,指尖软绵绵的,她现在身体的感觉使她陌生而恐惧,“我要回家。” 她其实没有家的。公寓是温文尔的,她的妈妈爸爸走得早,人不在了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她还经常被其他人或者警察撵,居无定所。 但却还是脱口而出,她想回家。 郎定河大跨步的步履不停,只是抱着人换了个方向,“那先带你回我家。” 他直觉她的住所不会有完善的医疗设备。 而他那清冷孤单如过夜旅店般的小家,终于可以迎来一丝温柔的人气。 他说要带她回她家,是真的回他在联邦帝国的家,而不是就近随便找的一个住地。 为了看护她,他把她放在副驾驶上,漆黑如黑洞的子弹头式悬浮车在航道上提速到最大限度,窗外接近50%光速闪现景致,车内静默得只有她小小的抽气声可闻。 他家不在联邦帝国的主城区,而在山林城区。那是狼族的居住地,狼族人口不到人族人口的百分之一,山林城区面积却接近主城区内四方城加上中心城区的大小,因此狼族居住地的楼层间距较大,楼层也不高,远远地互不干扰,人均占地面积也大。 他超速了。这个最高驾驶速度被智能驾驶所禁止,他一路超速,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规避车祸,但吃了一路电子眼摄下的罚单。 半小时。 这半小时与昨晚那半小时又不同,昨晚想时间再慢点,今天却恨不得开上倍速。 他驶入自家地下车库,抱着她飞快上楼,这是一栋独立的五层别墅,二楼整整一层配备完整的医疗设备和运动康复器械。 他把她放在一尘不染的病床上,又打开智能医疗舱,想把她放进去扫描全套身体。 银荔费劲支起身子,“我不想躺进去,我的背好痛。” 就像有一只很锋利的手在她身体里四处游走,一边快速割断她身体里的肌肉、血管,一边又快速缝合,拉扯着她断掉的血肉随便揉合在一起。 郎定河用贫瘠的语言安抚她,第一次暗恨自己作为4s级别alpha但毫无用处的信息素,开始打私人医生的讯号,“好,不进去,你再等一等。” 分裂的痛感使她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到恐惧。 蔽体的衣服第一次使她感到不适,好像她的皮肤也要被割开了。 “好痛……” 郎定河一滴冷汗,改动用自己一级军衔的权限调动最快响应级别最高的军医,频频看床上无助的她,她的痛苦他并不能分担分毫,只能寄希望于军医来得再快一点。 “收到到您调用军医的申请,请问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郎定河正不耐烦这套流程,紧皱的眉头又被眼前的变化分走了注意力,匆匆甩下一句“三十分钟内我要军医来到我的住所”便挂断讯号。 她奋力挣开不属于她的皮,像条临死反扑的鱼,郎定河看出她的挣扎,“是想要脱衣服是吗?” 她微弱的点头,郎定河无法带一丝旖旎地替她脱掉衣服,她还在挣脱内衣和内裤。 犹豫了一下,他也替她一并脱下。 不是应该的时机,他不愿意未经同意用眼睛侵犯她的身体,但又不能放任她现下的状况脱离他所知预期。 她的身体小小的,白皙但不娇嫩,四处隐约的伤疤。 她整个人趴在床上,额头抵着床单,指尖无力地挠床,膝盖在床单上拖出一条蜿蜒的褶皱,整个后背都高高拱起来。 翘起后背的姿态,使得屁股毫无遮掩地抬起,他在她床后,紧咬牙关,控制视线只关注病变的重点。 她的后背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立起的弧度像要断掉的弦在空张。 他分明看到她从蝴蝶骨到尾椎之间的脊椎上,有什么东西沿着一线笔直开始密密麻麻地蠕动,随后破皮而出。 郎定河瞳孔震动。 我怎么写谁的时候都想写1v1 -- 十五、大变天使 病床旁边的电子屏幕上,银荔的生命体征显示正常,除了心率过快飘红了。 这只能证明她的病变是发生在基因层面的。 郎定河向前一步,站在病床尾,扶着床边护栏,紧紧盯住她病变的脊椎。 蠕动良久,又渐渐地平息,如风浪前的平静,让他更为担忧地拢起眉头。 她的后背一寸一寸坍圮下塌,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了,屁股脱力地坐在大腿上。 ——就在那瞬间,锋利的白刃破皮而出,迫不及待地从背部蝴蝶骨的尾翼到腰窝下的尾椎之间钻出来,争相恐后地生长。 一剑白刃,左右抖擞了一番,向右扬起,薄薄的一片迅速野蛮生长,像收束的扇骨唰啦一下打开扇面,扇面是蓬勃的、柔顺的白羽,从内到外一层迭着一层。 牵引白羽的骨骼继续生长,向上直抵头顶,便陡峭地向下,直抵脚踝。一根根柔软的、干净的白羽覆盖其上,彻底扬开后便不再变化。 郎定河终于知道她要掩饰的秘密是什么。 ——她只生出了右半边,独属于天使一族的翅膀。 她有残缺不全的天使血脉。 天使圣洁、雪白的羽翼,高不可攀的完美,永远高挂在天空,远离众生。如今却被削成残缺半翼,降落在柔软的床上,微微颤颤扬开翅根,似破茧新生。 这生长单边羽翼的脊背,单薄,瘦弱,蝴蝶骨坎坷嶙峋,反像两翼翅膀的骨骼,竟撑起了有他怀抱这么广的翅膀。这扇后背并不光滑完美,疤痕斑驳,反倒像被鞭笞过而留下囚禁天使的枷锁。 郎定河不受控制地勃起了。 白羽张开到极致,即使是半翼,也有夺人的银白光华。张扬片刻后,半翼巨翅似有生命般动了起来,沿着一线脊骨,上方翅骨内收,像圣母怜惜幼子般温柔地将右半身体包裹在怀中,却无能为力地留下左半身肉体伤痕的印记暴露人前。 翅膀的翼尖勉强掩盖臀部,郎定河目光一动,硬得发痛。 生命体征的心率预警已经恢复绿色,刚刚降了回去。 银荔其实已经痛晕了过去,真正的痛苦降临前她是一声不吭的。 郎定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被医疗人工智能系统平缓的声音唤醒,第一时间打开光脑退掉军医申请,拒绝上门访问及消息询问。 他知道这是某些隐性基因转为显性表现的情况。天使族一贯排外,甚少与外界相知相交,他不能直接找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只能利用权限调动天使族的资料,研究她的情况是否安稳。 慕子榕照旧在下午四点细细品尝伯爵红茶,阳光闲适地打在她脸上,花园里的秋千随风荡漾。 “她喝了么?” “我看着她喝了,小姐。” “很好。”慕子榕面无表情,“我要这个基因萎缩剂让她倒退回当乞丐的模样。” 温文尔动作紧密而不动声色,但百密一疏,银荔跳脱于常人的举动,总能研究出蛛丝马迹。昔日在校门外捡垃圾的流浪狗,也配和她坐在一桌了。 温文尔和她的交锋,这一次,她绝不能退让,退了就是十年妄念拱手让人。 她要一切东西回到原状,物归原主,人归原形。 温文尔结束学院工作会议才发现,他捡的小乞丐不见了。 根据监控反馈,被帝国中央军事委员会下所属的,一级军衔的狼族统领郎定河带走了。 这是他暂时没有延伸出关系网的一部铜墙铁壁。 温文尔垂眸看郎定河的公开资料,男,32岁,帝国兽族,狼族,未婚,现存已知唯一的4s级alpha,领头狼,在狼族中具有碾压性的实力和地位,比他大了近一倍的年纪,履历上的功勋战绩赫赫有名,足迹遍布各大星系,百科洋洋洒洒占了5页解说。 地下城黑市那个也是他。 他想做什么? 狼族有独特的ao生理体系,郎定河是alpha,他不认为他会看上她,她对于狼族的生理体系来说只是一个既无吸引力又毫无地位的beta。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关注的东西?除了和他温氏有关系之外。 又或者是,她在黑市卷入了什么纷争,恰好遇到郎定河,二人做了某些秘密约定。 温文尔在说,她是他的人时,口吻更像针对一件无独立能力,无自主意识的物品。 他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银荔回到泡在母亲的羊水中的时刻,天地黑暗而香甜,只有她一团小小的宝宝。 大大的翅膀轻轻地拍打她的身体,像素未谋面的母亲哄她入睡时温柔的双手。安详而静谧,一生二十年来绝无仅有的无忧无虑,除却在母亲腹中时。 她不愿意醒来。 她愿与母亲同去。 陷入低沉的心率诉说着她潜意识中对生存的抗拒。 “醒来吧。” 一缕微风吹过她。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风声渐渐。 “不受翅膀带来的伤害。” “还不想醒来么?” “我还在等你,睁开眼睛。” “快点醒来吧。” 絮絮不止的风,风过又无痕。 尖锐的疼痛扎在她的脊椎,她条件反射地弹起腰,安全的天地被残忍地撕开裂缝,她从裂缝中睁开眼睛看见天光。 郎定河拇指稳定地推动针筒的活塞,将基因抑制剂注射入她病变的脊椎。看她终于醒来,他坚持推完整针,150毫升剂量,寻常剂量的十倍。 银荔被扎得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床上的身体向床头膝行几步逃离。 郎定河无奈地伸出左手按在她赤条条的左背部上,“别动,还没有注射完。” 一直不敢碰她,尤其避开翅膀部位,就是怕她应激。 颇具压迫感的大掌一按下来,银荔果然激灵得一动不动,微弱地拱起腰任他扎。 空了的针筒放在桌上,郎定河问她:“感觉怎么样?” 银荔动了动肩胛骨,雪白的翅膀也跟着动,后背多了一个不怎么听使唤的器官,这陌生又古怪的感觉她只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一次。那时候她爸爸还在,之后翅膀不见了,后来爸爸也没了。 “刚刚注射的基因抑制剂,应该没这么快发挥药效。”这种基因型药物通常用于兽族压制兽形态,和狼族的发情期抑制剂有些微不同,更具有普适性。但郎定河并不确定,这种基因抑制对天使族是否能起同样的效果,对天使族实在知之甚少。 实在太显眼了,这半翼翅膀,比全翼更突出。曾听地球时期有一件石雕艺术作品叫《断臂的维纳斯》,他始终不曾理解,今天却明白了。 银荔的脊背皮下细微蠕动,远没有病变时蠕动得突兀。 “能不能把这翅膀割下来呢?” 银荔想一劳永逸。 “为什么想割下来?”郎定河问。 “我不想被拍卖。”她很认真地说。 郎定河知道她讲的那件事情,帝国四舍拍卖行举办慈善拍卖会拍卖四族混血物种,上了联邦周报的头版头条,相较而言他那部下被玉龙茶信息素放倒的事情只勉强占了版边一角。 “基因引发的器官,不是想割就能割的,有很高的生命风险。”郎定河安抚她,“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先把翅膀收回去。” 他为什么要保护她? 银荔不明所以,但还是说:“收不回去了。” 郎定河指导她:“你试试,学兽族收起野兽形态的样子,收回翅膀。” 虽然他查的资料里确实没有天使是收起翅膀的,但总不能真让她割掉。 “我爸爸给我注射过这种东西,然后翅膀就没了。”银荔指指桌面空掉的针筒,“跟这个很像,但不是白色的。” “你还记得注射的是什么吗?” 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也这么大只,里面都是黑色的东西。” “你还记得是多大的时候吗?” 银荔侧过左边身子,避免压到右边的翅膀,在膝盖比划了一下,“约莫这么高的时候。” 起码也是十年前了。郎定河借用部下的权限查找内部封存资料,框定时间范围在前十五到前二十年之间,关键词,基因,药物,黑色。 遴选到最后,他确定那款注射剂为地下城黑市在十二年前隐秘流通的基因破解剂,以破坏某种特定基因为靶向作用,与仅仅是压制基因显性表达的基因抑制剂相比,伤害性极强,对基因的伤害基本不可逆,是帝国封杀近五年的违禁药物。 破坏的基因为什么突然复原? 郎定河垂眸,必然是某种基因型药物起了重生作用。她被发现了吗? 银荔费劲地向后瞥自己的翅膀,反手摸了摸翼面的羽毛,还挺软的,下雨挡雨,怕热遮阳,困了当床。要是她睡大街的时候被翅膀包着应该也能睡得很舒服,不过要是她带着这个翅膀,还能不能安稳睡大街就不好说了,可能早就被抓进笼子了。 郎定河背过身去,“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银荔后知后觉萌发了一些羞耻心。她连内裤都没穿,翅膀底部正好抵在臀缝上,堪堪穿上内裤和裤子。 机甲学院的女式学生制服裤子是高腰的,还硌翅膀底,她只能放任裤头往下松开,至于内衣和上衣实在没法穿,这一个大东西卡着放哪都不合适。她只好放弃上身衣物,笨拙地调动大大的翅膀裹住右半边后背之后,顺着绕到身前,斜斜地从右肩往左胸下遮挡赤裸的上半身,露出个肚脐眼儿。 穿衣的窸窸窣窣声停止了,郎定河回过身来:“……” 穿上了衣服反而还欲盖弥彰,令人吃惊的欲望默不作声直走向下半身,他果断往外走,“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那身影怎么看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写这几章压着好多叹息的心情。后来会有多少事与愿违,愿其弗与。 终于写到这里了。一周肝到四万字,但接下来会很忙咯。我不得再爆肝狂更了,需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缘更的口吻) 我倒蛮喜欢郎定河,but事逢ab恋多狗血,他必历多狗血,望天 -- 十六、有谁不爱毛茸茸 郎定河离开的时间好长了,银荔很无聊地扯着半边翅膀当衣服,实践怎样的弧度才能把身体盖得更多。 送餐的平顶蘑菇一个接一个进来,运着牛肉、油麦菜、葡萄糖橙汁儿、巧克力蛋糕等等,在她面前排开一字,任君挑选。她把送上来的所有东西吃完了,打了个饱嗝,他才回来。 平日里看,郎定河的眼睛是郁金色的,像日照金山顶的阳光,鼻梁高挺得像孤高的雪山峭壁,恢宏而难以接近。现下脸却冒着湿漉漉的水汽,眼瞳发亮,额发打湿,露出兽性的野性难驯。 他似乎还洗了个澡,穿着天蓝色的长袖长裤的家居服和棉拖,极具生活化的气息削减了许多不可接近的气势。 “还是收不回去么?” 郎定河看着她斜盖上身勉强遮住胸部的白羽,松垮露出腰部的裤子,饶是什么顶级时装也比不上的性感,胯下刚疲软的孽障又起了抬头的趋势。他拖过椅子坐下,双腿交迭在一起,勉强挤压腿间掩饰。 “我不会。”银荔遇事不决就想求助像爹妈似的光脑,结果发现光脑不见了,可能是脱衣服的时候摘放哪去了,“我不知道兽族怎么收的呀。” 比起再度搞来基因破解剂破坏她的天使族基因,他更想看到她无痛掌控肢体,毕竟违禁的基因型药物很难不造成对身体的二次破坏。根据背调,他怀疑她长期瘦小,除了营养原因外,基因破解剂难辞其咎。 “兽族变化肢体,就像你想把手揣进兜里。你的神经连接它,感受它,顺从它,命令它。” 单薄的翅膀动了动,又动了动,银荔摇摇头,没感觉。 她没法一夜驯化翅膀,就像人也不是刚生出来第一天就会走路的。 郎定河坐在椅子上,还接近她站着的高度,他伸出长长的右手臂,挽起衣袖,给她看他手臂的变化:灰白色的长毛瞬间覆盖修长的小臂,小臂也变庞大了。他让她看清楚这个过程,长毛瞬间褪去,留下一条独具人类特征,青筋萦绕的手臂。 银荔惊叹一声,“哇。” 她想起他是狼族,抬起满怀希望的眼睛:“你长耳朵吗?长尾巴吗?” 她在校医室肖想兔子医生毛茸茸的耳朵很久了,也很久没见到毛茸茸的生物了。以前四方城还有流浪狗,后来都被剿灭了,而地下城黑市那些长得好看的毛茸茸,最后都会流转到贵族手里被圈养起来。 郎定河:“……” “你想看吗?” 银荔双眼放光:“想。” 他只好站起来,长裤的尾椎臀缝处,轰然钻出一条表面灰色内里白绒的大尾巴,大大一团垂下来,接近他的小腿那么长。 “哇……”银荔口水垂涎三尺,“我能摸一下吗?” 郎定河是北域高山雪狼,灰白的长毛像雪域上落地的第一场细雪,非常漂亮,尾巴又大又长又蓬松。 “可以。” 平日里雷打不动耷拉的尾巴突然动了,直直地翘起来,像讨好主人的狗一样尾尖指向她。 银荔几乎是扑过去的,直接把大尾巴抱了个满怀,她摸着毛毛,爱不释手地蹭来蹭去,还把脸也埋进去。 尾巴也很激动地拥抱她,轻轻松松把她围了起来,尾巴尖轻轻扫她的脊背。 郎定河微笑着感受她神魂颠倒地“只摸一下”。他不好面对她,但感受到她被他的尾巴围住,整个人对他的尾巴上下其手的动作。 得益于是背对,才没让她看到又高高挺立的阴茎痕迹。 尾巴很多毛,漂亮的,长长的,细密蓬松的毛内里是一条长而柔韧的筋骨,拨开毛发就能摸着。尾巴尖尖还是汇聚成倒三角的黑色的。 银荔甚至还舔了一下黑色的尾巴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这团大尾巴。 看完了尾巴,她又睁着圆眼睛,定定看着他。 郎定河几乎狼狈地把尾巴收回去。 发觉她直勾勾地看他,他很无奈地转身,“耳朵,现在还不能给你看。” 他下体的勃起掩饰不住了,天蓝色的浅色布料很突出,几乎顶在她胸椎的位置。 耳朵和尾巴都是性交敏感地带。他很难保证如果她扑上来对他的耳朵又摸又舔,他不会现场发情。 银荔看着他吓人的下半身,这才像一柄长剑的弧度,相较而言温文尔那个是小儿科。她很识时势地后退,“好吧。” “也不要碰别人的耳朵。”郎定河低声说,“无论是人族的,还是兽族的。所有人的耳朵,都不要碰。答应我。” 银荔不理解。但基于对他对她这么好的报答,她很诚恳地允诺:“好吧。” 如果能看到他的耳朵就好了。银荔的视线有些不舍地从他的发顶掠过。 “以后会给你看的。” 郎定河轻声说。 “找不到?” “应该是使用了屏蔽仪器,屏蔽了她光脑发射的追踪信号。” 温文尔双手抱胸。 出秘密任务么? “少爷,您应该专注于与慕小姐的事了。” 仆人很不委婉地提醒他,花费了过多的时间关心他一颗区区棋子。 棋子从不无可替代,但棋子的位置往往决定棋局扭转成败。 温文尔平静地看他一眼,他默默告辞。 [父亲]:你问郎定河? [父亲]:那个人不好接触。带走你的人多半是任务需要。 [vv]:他把我们研制的光脑实时追踪信号屏蔽了。 那边停顿片刻。 [父亲]:他最近在追查信息素香水的事情,应该跟这个有关系。 [父亲]:婚期定下来没有? [vv]:还没。 [父亲]:既然你这么闲,中心城区的产业分拨给你负责。 温文尔:…… 温氏产业大部分集聚在主城区的中心城区和四方城,中心城区高档产业覆盖了80%。虽然有一套完整的运作体系,不需要他插手,但负责的意思是指他需要自己研究眼下产业的兴衰与未来投资的战略方向。 [vv]:好的,父亲。 这也是无声的催促了。温文尔垂下镜片后的眼。 银荔实在没有合适的衣服穿,翅膀就大大的卡在背骨。 最后在量衣机器人的建议下,在正常版型的T恤上,现裁了一件后背v领的版型,把翅膀放在v中间。 郎定河有些头痛,他几乎是强硬地按着阴茎,要这个不听话的东西低头,别动不动就跟人打招呼。 银荔早发现了,但没敢问,现在看他这么粗暴地对自己尿尿的地方,小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老这样啊?” “它喜欢你。”郎定河轻咳一声掩饰。 银荔立马想到那条看见她就直直翘起来的大尾巴,那条大尾巴也喜欢她吗?这就是兽族喜欢的表现吗? 银荔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投桃报李,试探性地说:“那我也、喜欢它?” 郎定河:“……这种话,不能对别人说。” 他怎么看上去既喜欢又不喜欢的。 银荔使用自己的万能答复:“好的,谢谢你。” 俺是存稿君,肖想这刻已经很久了,还是没憋住狂写,感谢所有阅读和评论的读者朋友们给了我很多的开心和动力(*′?`*) -- 十七、交换 亚特兰学院教学楼室内,人造的日光微薄地擦过窗边,掠过些虚伪的光线。 温文尔面上注视着统筹学老师播放的水幕课件,谁也看不出心思却早飘到遥远的宇宙中。 坐在这里的学生无不有家境熏陶,这位统筹学的老师兴起地讲起股权并购,他眼神静静盯着。银荔已经失联了三天,军部将人带走,真能做到隐秘得不留一丝痕迹,不容一句探问。 军衔六级的狼族士官传递出的几句消息是,她卷入了地下城黑市信息素香水事件中,狼族不容许任何种族干涉或插手其对信息素的调查和处理。 浩瀚的宇宙空间一千零一城,仅有108城联合构成有具有统一对外主权属性的联邦帝国,其中人族占33城,智慧种族多达96种,但帝国中央政府下属的中央军事委员会,在负责统领事务的最高军委会主席之下,一级军衔只有12个席位,代表了12个种族的军事头脑与武力地位。 特殊的管辖体系使得军部形如铁桶,外人难以插手。其中又以号称梅花K的郎定河所在的狼族着称,将狼族凶残又铁血、团结一致并忠贞不二的种族品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心人采取不为人知的手段,偷取狼族的嗅器细胞特制的信息素香水,已经使狼族8位军官被死死地捆绑在使用对象身上,乃至惊动了郎定河。 郎定河强硬倒也正常,一来狼族向来团结,在ao体系下结合仅限于狼族内部,在ao性腺的指引下,狼族是一对一的忠贞。凭空出世的信息素香水违背狼族人的意愿,强行将其引诱至与外族相交,甚至是与有心之人相交,严重破坏了狼族的性腺配对属性和侵犯择偶自由,将狼族的忠贞化作了有意捆绑的枷锁。二来郎定河自己出了名的信息素结合困难,作为4s级别的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契合度普遍较低,至今未能在性腺的指引下寻觅爱侣,理应担心信息素香水的火很有可能烧到他身上。 对一生忠贞配偶、至死不渝的狼族来说,事关重大。作为交换温氏插手的代价,区区狼族六级士官,也敢许诺给他驻扎在边缘城2城的空间跃迁船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边缘城。空间跃迁船。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联邦帝国下放的外围领域32城的空间跃迁试点项目,以交通运输业发家的慕氏拿下了13城。帝国边缘城一共15城区,全线开放试点,边缘城2城也在其中。 联邦帝国现有的大型长途交通工具分为地面汽车、空中悬浮车、星际飞船,跨星际旅行主要使用不同功能的星际飞船。空间跃迁船是近年新起之秀,技术原理是通过固定起点和终点的黑洞碎片,穿梭扭曲的黑洞完成航行。一旦实现跃迁路径的可预测性,将从本质上改变空间运输的属性,不再具有可视化的通航路径。同时这也有很大可能改变这个宇宙的星际格局。 温氏的产业是传统的衣食住行类服务业,在跟上空间跃迁的发展上,没有明显优势。 军部几乎是把肉递到他嘴边了。 空间跃迁试用期特许权协议。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只是不知道银荔到底怎么卷进信息素香水风波的。 也不知道她处于一个怎样的角色,让狼族交换的口吻如此强硬:一口价买断。用这份试用期特许权协议,换他手上一切和她有关的协议,似乎是要将她收归入军部的意思。 室内人造阳光很贴心地避开温文尔的眼睛,窗外真实的日光却毫不留情地照拂进来,直直地刺在他玻璃似的晶状体上。 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命运如此多舛。 银荔趴在床上哀嚎,嚎得天都亮了。 她长翅膀三天了,每天睡觉只能侧过左边身子,或者趴着睡,无论怎么睡都要避开脊梁骨上的翅骨,硌得她浑身难受。 她睡在四楼的客卧里,落地窗外是青山绿水,朦胧的雾气缭绕,远远地才能看到其他楼房,几乎很难看到电子眼,更多处于自然中。她的房间布色也是霁蓝,像云销雨霁的颜色,和她月白色的翅膀衬在一起。 银荔赤足站在窗前,拿起搁置在桌面的餐刀,背身往尾椎上比划了一下,怎么下手能稳准狠以除后患呢? “会很痛的。” 郎定河给她送早餐,远远看到这一幕,温声说道,放下牛奶鸡蛋和零星糕点,坚定地没收了她的作案预备工具,又转身从床下拖出她的拖鞋,示意她穿上。 他家没有太多科技痕迹,电子眼没有、机器人两三个、家居智能系统都关闭了。他给她送餐,似乎还会观察她的饮食偏好,厨师型机器人的程序指令不断做调整。 银荔并不挑食,每次都乖乖吃完,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看她站着吃完后,郎定河指着窗外,“看到了吗?那边。” 银荔拐了个弯,走到床头的视角,才看见他指什么。 从床头看过去,那边远远的是雪山冰河,透着苍茫肃清之气。与她直直面对窗正对的绿水青山差了很远,却在一窗内呈现出鲜明的两季反差。 “我在那里出生。” “哇。” 银荔盘腿坐在床头,对没见过的景色惊讶,她只知道直勾勾看着,不知该对苍茫冰山说什么。 “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只小狼。”郎定河比了一下餐盘大小,“长大到两岁,才会化人。” 银荔直勾勾的眼神调了回来,“也是灰白色的尾巴吗?” 郎定河:“……那个时候灰很多。” 他已经很熟悉她的这个眼神了,无奈又熟练地甩出毛茸茸的大尾巴,自觉塞到她怀里,“总之,你需要些时间,慢慢来。” 银荔养成了抱他尾巴的坏习惯,很有耐心地从最硬的尾巴骨薅到尾巴尖尖,时不时把脸埋进去,用侧脸和鼻子蹭尾巴毛毛。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他不会拒绝她,于是心安理得地上下其手。 郎定河被她蹭了三天,定力已经稳步提升很多,至少不会动辄勃起,勉强能掌握勃起前的度。尾尖自发地拂扫她的脸颊,她兴高采烈地亲了大尾巴一大口,险些把毛嘴下来。 银荔每次很有分寸地只蹭三分钟,三分钟一到就撒手,眼睛亮晶晶的。 想摸她的头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抬起。想说可以继续,但似乎也不合适。 “我想回去上学了。”银荔很认真地说。 “明天。过了明天,你还收不回去的话,我再给你注射基因破解剂。” 他避重就轻地承诺。 想问她,在狼族山林这边上学好不好,又怕她不愿意。 “好吧。”银荔苦恼地扯翅膀,她现在的衣服都是后背深深一壑v领和低腰的家居服,“你真的不要吗?真的可以割下来送你。” 郎定河的目光从她右后背洁白的翅膀上流转到窗外,“你想不想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 “可以去吗?会很冷吗?” “会。” “那还是……” “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一头灰白色巨兽出现在面前。 修长矫健的四肢,两只狼脚弹出八根银光凛冽的细甲,长尾从身后垂落堪堪至踝骨,覆盖满了蓬松的毛,内白外灰,颜色渐变得非常整齐,看上去就很名贵。 这头狼站直后,脑袋到她胸前那么高,她一低头就望见日照金山般的兽瞳,瓷白尖锐的犬齿收敛地竖在唇下。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是她好奇得不得了的兽耳,高高立起,里边有短短的白毛,耳朵骨还会往两边折动,看着就很好摸—— “嗷。” 他轻轻叫了一声,用大脑袋拱了拱她,拱得她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坐倒在床上。于是变成了他继续俯瞰她。 对着陌生的,但跨越种族审美的英俊的狼脸,银荔才知道原来回归兽化的兽族人是不会讲人话的。 面对陌生的东西,她理应有警惕之心,却很莫名地没有危机感,便见他四肢伏下,向她倒出宽厚的后背。 银荔后知后觉地爬上他的背,双脚在空中晃荡。 他待她坐稳,站直身子,优雅抖擞着狼毛,慢慢走出去。银荔这才发现,原来整栋楼的房间和门口的大小都依照容纳兽型的最大体态设计的,他在自己的领地中威风凛凛。 出门前,他还叼了张毛毯,头一偏甩到背上,给她盖着。 “谢谢哦。”银荔裹着毯子,调整对翅膀舒服的姿势。 他方一出门,便迈开矫健的四肢大步奔跑,烈风刮起无数的长毛。银荔摇晃了几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趴下身体,努力环住他的脖颈,悄悄伸手拽住他颈肩的毛,于是整个人都埋入他厚实的狼毛里。 她好想摸他的耳朵。可他不让。 野性地奔跑,承载着她跑过山川河流,跑过春夏秋,耳旁刮过的风也被暖绒围绕的毛发消解掉了。 郎定河出生的雪山,是雪域里很寻常的山,不高不低,不坎坷不平整,唯一特别的是在雪域边缘,连接其他区域。 外人很难想象这座普通的雪山孕育了狼族现知唯一一个4s级的alpha。 他对路很熟,兽性基因总是替他记得兽类认路生存与求爱繁衍的本能,把她驮到他出生的山洞里。 银荔窝在他的毛里,倒不觉得寒冷,他低头舔了舔爪上的毛。 她终于找到机会,扒着他的耳朵问:“你在这出生吗?” 四面漆黑,山洞内怪石嶙峋,黝黑的,又透着雪水的气息。他轻轻嗷了一声,回音充斥山洞。 银荔趁机蹂躏他的耳朵,一只有她巴掌那么大,软乎乎的,“好可爱啊。” 他的尾巴竖起来,像手一样,碰到她翅膀的尾羽,轻轻地扫。 银荔玩耳朵玩得不亦乐乎,随手摸到身后一把揪住捣蛋的大尾巴,一手摸尾巴一手摸耳朵,唯其快哉。 “嗷呜。” 他偏头叫了一声,银荔很识趣:“好吧,我不摸了。要去哪里玩吗?” “呜。” 银荔连蒙带猜,也不知道交流得对不对,就说:“那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嗷。” (人兽预定,望天) -- 十八、如你如我 郎定河还是不知道银荔是什么味道。 在他出生的雪山岩洞里,她的味道就像冰寒的雪层。她的味道总是随所在环境不断变化,这是beta的特点,像白开水,染上什么调味料就是什么味。 他很喜欢她身上的淡淡的雪味。那也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的识别不同于普通嗅觉,信息素的嗅器细胞能够识别出更丰富的层次,甚至是视觉、触觉、味觉上的空间感。他能够感受到,无垠的雪粒落在她身上,寂静的,清肃的,淡淡萦绕着她,想成为她呼吸的空气。 beta没有识别信息素的器官,她永远不会知道他身上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他的信息素密密地围着她。 她还不知道,兽族把人带到出生地、居住领地,是圈养求爱的意思。 但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银荔揪住他的长毛,趴在他背上松懈地睡了过去,不觉他飞奔的步履逐渐平缓,寻常地走出雪山,沿着冰河走到解冻的绿湖,四足无声地闲庭信步。 暖和得她半梦半醒间似乎依托半扇翅膀飞到空中。 温家的客厅有一座几百年前的西洋自鸣钟。 这座自鸣钟高一米五,黑漆描金的钟身,外围是洛可可样式的护栏,白瓷珐琅的钟面上十二个罗马数字,时分长针机械扫过钟面,时针走过一格,头顶便会有一只立在抓杆上的布谷鸟探头报时,鸟鸣几声便是几点。 布谷的声音刚落,温故而诧异问道:“婚期还没定下来?” “既然能拿到边缘城2城的空间跃迁船试用期特许协议,她对我们的用处少了很多。” “……” 温故而放下手头的餐具,问:“你不觉得这个特许协议有问题吗?” 中央军委的军衔等级分为十二级,空间跃迁研发项目是由军委会主席批下的,权限最低落到四级军衔上。六级军衔的军官能够握住一座城的特许权,显然有猫腻。 “有问题。” 父子俩交谈的场合基本是家宴,每一次要谈重要事项的时候,餐桌的食物必然是牛排。牛排成了他父亲对他的警示。 温文尔低头熟练地切牛排,“除了权限问题之外,军委狼族的驻扎地除了边缘城2城,没有任何区域开放了空间跃迁权限。这个六级士官做交换的原因,恐怕在于他的伴侣是信息素香水的受害者。” 狼族不开放空间跃迁的区域,无疑是对空间跃迁项目持明面上的保守乃至反对意见。 据调查,这位军衔六级士官的配偶是军衔四级的狼族上校,军衔六级的士官为omega,军衔四级的上校为alpha,二人已经结婚两年。就在半月前,alpha上校因闻到人族军衔五级的上尉的身上喷了薄荷抹茶味香水而当场发情,对作为beta的人族上尉实施了强迫标记的行为,后续已被停职察看。停职后依然深陷发情状态,与人族的上尉一起关在军部的实验基地。 据传人体实验效果不佳,不能控制被引诱发情,这位六级omega士官不得不考虑离婚事宜。 个中疑点许多,但温文尔只是道:“只是会有法律风险,没有其他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见他已拿定主意,温故而不再多说,转而问道:“你和慕子榕的关系发展不好么?” 他原以为,他儿子也是愿意和慕氏的姑娘在一起的。他儿子有多难搞他也知道,只是从门当户对来说,慕子榕确实适合。先前那些财产分割与利益博弈,盘算得二两轻重,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当是婚前的打情骂俏罢了。 温文尔看着那座自鸣钟。 那座钟体量庞大且制作精美,顶端的装饰皆是纯金雕刻,鸟笼的笼条金光闪闪。巴掌大的布谷鸟被关在鸟笼里,只有过整时整点的时刻才会被徐徐推出鸟笼外,享受须臾自由。饶是如此,柔软的纯金也雕刻出它无论是在笼内还是笼外都无忧无虑的神态。 还挺像的。 温文尔沉默良久。 父子家宴,仆人也不在旁,只有家居智能系统安然待命,一时没有声音,偌大的空间便静得落针可闻。 “她太麻烦了。” 温文尔情绪化地回答。 温故而终于察觉出事态不如所料的走向,“你还没和她有过肢体接触?” “没有。我不喜欢她。” 温故而:“……” 这话说得。难道你自己决定商业联姻本来是为了喜不喜欢人家? “上次不是收到成人礼了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说起这个温文尔就心烦,有时夜晚做梦和晨勃都是那夜的场景反复浮现,他硬邦邦地置气:“不想要。” 做爱不过是一种宣泄途径,他既然不愿意,也不过是让他自己另觅良方。性欲的途径千千万,他儿子性癖怪些,也并非无法满足。 温故而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决定就好。” 银荔捡垃圾的癖好未消退,只是这里干净得很,重点在于捡,没垃圾捡的时候,她连石头也捡,把雪山岩洞里的碎石捡了回来,像恶龙寻宝一样带回自己的窝。 “你掉不掉毛啊?”银荔揪住郎定河的尾巴尖,她薅了这么久也没掉出一根,这个毛长得相当顽固结实,“你要是掉毛,我收集起来,给你做顶帽子。” 郎定河闲时并不化作兽态,因为沟通不便。他衣着整齐,唯独臀后伸出一捧大尾巴,在身前摇来摇去,像逗猫棒似的撩拨她,想了想,“夏天之前会换毛,外面灰色的一层脱下来。” 银荔望着窗外,她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模糊感觉得到天气变化,“那快到了,下个月就可以做帽子了。” 他的发情期也快到了。 尾巴悄悄溜到她身后,戳戳点点她的大羽毛。 “你的尾巴好喜欢我的翅膀。”银荔瞅了一眼,背过身很大方让他摸,“可以摸。尾巴和手都可以摸。” 她背对他而站,大大的右翼翅膀闲时像扇子收紧挡着右半边后背,这会儿慢慢展开,扬出多半身的距离,翅膀尖部有灵性地钻到他手上。 她的翅膀靠脊椎的地方羽毛小而密,只有他半根手指那么长,越向外围,羽毛越来越大,翅膀边缘最大的羽毛有他中指到手腕这么长。 羽毛比他想象中的更软,在翅骨上又比他预料的硬。 他用尾巴,轻轻地扫过她后背一线分隔天堂与地狱的脊梁骨,“这里痛吗?” “哎哟。”她看不见后背的情景,“不痛了,但是你搞得我好奇怪。” 痒痒的。 才知道他被她摸尾巴大概也这么奇怪地不好受。但答应了要报答人家,也不能反悔。 翅膀不知道是想伸还是想缩,翅骨张开了一些,又缩了回去,僵持在空中。 郎定河用右手五指指腹摸上她的翅膀,从肩胛的翅骨到翼面,轻柔的白羽被他刮开一线毛发散开的痕迹,柔软得像在亲吻他的手指。他一直爱抚到翼尾收束的尖角处,停顿少许,忍不住弯腰亲了亲她肩胛的翅骨,那细韧收敛的弧度。 “哎。” 银荔抖抖翅膀,憋不住了,翅膀唰地收回,外扬的翼尖乖巧地降落在臀上,“这个还是早点消失吧,太麻烦了。万一我哪天就被丢上台去拍卖了。” 她知道这太特殊,他也是在保护她,才没让她用光脑和回去上学。换做是温文尔,她觉得自己早就坐在拍卖台被竞价了。 还是早点无痛割掉吧! 她叹息一声,熟料转身发现,郎定河高大的身影定住了。 他暗金色的瞳孔,像日照金山到了最烈的时刻,雪山被阳光点燃,流动的亮光如潮水涌上,万山静默朝圣。 闲话: 交替视角写得俺也怪累的,第一次写np木有经验是。写得咋样就看荔荔自己的命了 狼:老房子起火,一发不可收拾。 可恶,对毛茸茸和ab狗血的挚爱使我深陷1v1情绪不可自拔。 -- 十九、发情期提前(微h/非插入/舔咬/手交/射 没有尾巴,没有耳朵。 银荔不知所以地躲到门边,他沉默的悍气汹涌上来,眼珠里的琥珀蜜色明明灭灭,那种锁定猎物的视线,让她感到可怕的危机。 郎定河在原地站着不动,看着她一溜烟窜到门口,眼里的光辉几经流转,像日照金山奇景过后,迷离的阳光渐渐退离雪山,留下清明的山体。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定力,才没有追过去,扑倒她,放任她在那里怯生生地看着。 银荔扒着门,“你怎么了?” “发情期提前了。”他按耐住胸中翻滚的发情期热,尽量如往常平和地说话。 “发情期?”银荔回想他在地下城黑市说的话,被他拎脖子的感觉记忆犹新,“你需要咬脖子,标记是吗?” 他的兽态,嘴有她脸那么大,真一口咬下来,她脖子就断了。 郎定河:“……” 沉默等于回避,回避往往等于肯定,银荔心想,完了,这方圆百里只有她一个受害者要断脖子。 他的身姿高大矫健,肌肉不贲张却很有含蓄的分量,打一眼便知道绝对不是她能抗衡的,打不过也跑不掉。何况这里是他家,这地是他老家,她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她迅速拎清事实做决断,她必须为了保护好自己的脖子,努力帮助他,“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把二楼的抑制剂拿过来。” 发情期信息素不稳定爆炸,他现在只想待在她的寝室里。这里有她的味道。 他的发情期一贯很稳定,通常提前三天就开始注射抑制剂,从不为发情期误事。眼下却来势汹汹,没有药物的抑制,性欲与标记的口欲都澎湃如海潮。 银荔撒腿就跑的身影,太过扎眼。他控制自己怅然若失的焦躁,背过身去寻找沾有她味道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要用哪种啊?” 银荔带着平顶蘑菇机器人运着两大盒抑制剂回来了,抑制剂密封储存,分为红色与绿色两种。她被房里的人惊呆。他面上看着很冷静,人却坐到她床上,围着她的床单被子。 “你很冷吗?” 蘑菇把抑制剂送到他手边,他冷冷扫一眼,拿起红色的大针筒,眼也不眨往小臂上扎。 扎完一筒,丢开,又扎下一筒,再丢开…… 银荔和他保持了一些安全距离,又不至于逃跑的心情太明显而激怒他,看他一连扎了五支200ml容量的针筒,吃惊地问:“你还好吗?” 就是地下城黑市里吸毒的也没吸这么大剂量的。 他比平时多注射了一剂的量。 蘑菇捡着地上的空针筒,突然被他野蛮推开,脚上掉了一个零件,踉踉跄跄退出房间。 银荔叹为观止。好大脾气!发情期不仅不讲话,还粗鲁。等下她要看看怎么给小蘑菇修理脚脚。 他坐在她床上,外层围着她的床单,内层又圈上她的被子,注射完的手臂缩回被子里,古怪又木讷地看着她。 她好像看不出来他在委屈。 他明明已经表达了求爱心声,还陷于发情期。alpha的发情期不仅需要omega运用自己的信息素进行情绪与心理的安抚,还需要性交,还要标记性腺。 他的伴侣,一样都给不了他。 他的信息素疯狂地涌向她,想要拥抱,要安抚,要侵略,要屈服,她却像风暴中心里最安然的眼,在狂风暴雨中毫发无损,幸免于难。 过去十五年的发情期,从来都是像被大雨浇灭的火灾,淡淡地褪去,如今有了伴侣,却熊熊燃烧,不能扑灭。 郎定河还很敏感地看出了她想逃跑的心。 她一直在怕他,也一直想逃跑。她第一次见面就无视他,不愿意加他光脑讯号,不回他的消息,还说假名骗他。 眼睛里的色彩又开始反复明暗,他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银荔简单地跟上他的思路:“我没有啊。我很喜欢你的。”管吃管喝管住,还愿意保护她。还愿意给她摸毛毛。 郎定河紧紧看着她,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片刻后,只说:“你离我太远了。” 他好古怪。银荔说:“你正常了吗?药发挥功效了吗?” “没有。”他说,“你要离我近一点。” 银荔很诚实:“我怕你等下咬我脖子。” 她就这一根脖子,咬掉就没了。要是咬手还能考虑一下,再不济还能努力攒钱装只人体机械手。 “我今天不会咬你。”郎定河生硬地说,“离我近点。” 他突然在这次不期而遇的发情期明白一个重要道理,如果他不强求,不说出来,那她会一直退避三舍,视而不见。 考虑到他们兽族的嗅觉是很好使,她应该是跑不掉的,银荔下楼的时候,在低腰长裤的裤带处藏了一柄薄纸刀,她慢吞吞挪到床边。 “你不信任我。”郎定河盯着她。 她不知道那柄薄纸刀是他用来削水果给她吃的,上面还有火龙果的味道。 银荔:“……” 你看看自己的状态,说这话合适吗?大街上随便抓个人,看谁信你。 “不要怕我。”他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 银荔挪到床边,他确实什么也没做。想了想,她探出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烧吗?” 烧傻就能解释这些古怪的言行了。 发情期确实有发热的迹象。他默不作声地用额头蹭她的手背,冰凉的镇定剂。 可能升高了两度,银荔看他脸上并没有泛红,“我去给你弄些冰块。” “不要你去。”郎定河低低喘了一口气,“发热是正常的。你摸摸我就好。” “我要摸你哪里?” 一个两米高的男人,在她床上缩成一团,才到她胸高。他看上去有一点可怜求摸。她还是很愿意帮助他的。 郎定河遏制住自己手脚的欲念,只用嘴巴衔着她的手掌,将狼牙仔细收好,含着她手掌的皮肤细细地吮吸,吮出点点红印,狼牙摩擦着她手掌狭长的掌肌,又欲求不满地叼住她的小指骨,尖尖的狼牙藏不住了,泄愤般咬出一圈红痕,像小戒圈套在尾指根。 不一会儿,银荔整只右掌都是斑驳的牙印,和湿漉漉的口水。 他不是狼么,怎么像条狗啃骨头似的。好吧,没了手掌还能接受。她很乐观地自我安慰。 舔完之后,他用高挺的鼻子继续蹭她的手,半是满意她染上他的味道,半是痛苦远远不够。 “你这样,要多久啊?” 银荔不好说她身上有多少块骨头够他啃的。 郎定河正在舔她指缝的猩红舌头顿住。 她又嫌弃他了。 他不允许。 不允许她视而不见,不允许她拒绝。 他终于放过那两张无辜的床单和被子,束缚在被子里的手脚自由了,他下体在天蓝的家居服中,笔直地指向腹部。 银荔吓一跳,他突然握住她的右手往下身探去,大掌坚定有力地钳住她的手腕,“摸我这里。” 他的手如磐石不移,不容违逆。 “你,这这,你要射精吗?”拽又拽不动,银荔慌得前言不搭后语,“我不想生宝宝啊!” 郎定河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她越靠越近的手上,不想回答这句话。 他强硬地掰开她蜷缩的右手,按在裤头,静静地感受手下跳动的生命,便不容反抗地,带着她,把他的阴茎,从两重衣物中释放出来。 这是银荔第一次触碰男人的下体,完整地看清这个丑陋的东西。 粗鲁的,庞大的,吓人的。紫红色的头部,中间的小孔汩汩冒着清液,茎身脉络虬结,长度几乎有她半截小臂粗长,他坚定地带着她一路摸到底,蜷曲的阴毛,和两颗硕果累累的卵蛋。 这个东西在她手下,像有生命力的心脏,砰砰跳动。 “帮我。”郎定河用右手握住她的右手,左手手牵住她的左手,垂首看胯下的泥泞不堪。 她的手比起他的东西,好看得不得了。他的右手带着她的,在阴茎上下撸动。他自己按压的力道很重,把她的手掌挤压得像一坨没脾气的软肉,但只要意识到他在她手中,就几乎让他满足得想射出来。 “帮帮我吧。” 他放她的右手自由,密密地啃噬她的左手。 银荔不知所措,呆了一下,他坐在床上,用下体主动顶她的掌心,发出难耐的喘息。 她试着学他带她做的动作,沿着柱体上下撸动,蜿蜒的筋络像山脉划过她的掌心,他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风云流变。 银荔讪讪地想抽手,自己也觉得抽风似的神经,他突然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我需要你。” 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边,高度正好能让他抵着她的肩窝。看不到他的表情,银荔纠结了一下,他这是在撒娇吧?是吧?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上面,她总是很容易屈服。 很快,她破罐破摔似的,开始替他撸动阴茎。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的,还会越来越大的,她一只手几乎握不住。 郎定河重重地喘气,有时绵长,有时短促,被他挡住,她看不见下面什么情况,还被他喘得面红耳赤。 她的右手掌心有一道很深的纹路,那道疤痕,上下摩擦他阴茎的表面,和筋络交织得非常清晰。甚至有一些很特别的角度,她手心沿着他的阴茎左右旋转,那道痕能够完美嵌在他的筋络上,刺激得他臀肌绷紧。 “可以了吗?我手好酸。” 银荔小小地抱怨了一声。 他双腿大开,她站在他的腿间,连同翅膀一起被他搂住腰臀圈在臂中。他的手还紧紧按在她的翅膀上,扣得她很不舒服。 郎定河从她肩窝里抬头,搂着她的腰,让她双腿分开,面对面坐在他大腿上,突然上身向后仰倒在床,让她坐在他坚实的腹肌上。 银荔懵然趴在他腹肌上,阴茎坚挺地抵在她臀后,他无声地仰起脖颈,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后喷射,射脏了她的翅膀。 她看不见后面,只感受到翅膀被射上了一股接一股的液体。 她觉得好不公平,他全程没有露出耳朵和尾巴,却弄脏了她的翅膀。 她屁股下面那根东西硬硬的,还在涨大,顶着她的臀缝。她不知道那根丑陋可怖的东西,在头部和底端倏然胀起,那是狼族射精成结的标志,只为了射精时在伴侣体内牢固地灌精,如今却在体外无能地成结。 他抵着她的臀,成结中,精液从射精孔一股股地出来,对准斜上的角度,射向她的翅膀,把羽毛射得黏黏糊糊,承重的精液又沿着凌乱的羽毛边缘四下滑落,一滴一滴,洒到床上、地上,还有许多沿着她的脊骨向臀缝滑落,汇聚成一条乳白色的河流,落到底部变成浅浅的湖泊。 射了很久,如愿以偿弄脏了她。 闲话: 反正字数不要钱,咱就随便写 ab真香,啧啧,对比温某,很欣慰,这招诱敌深入,很斯文 幻想了一下婚后生活,不自觉留下了1v1梦碎的泪水 if线在我梦中不得安怀〒▽〒浅浅play一下,爆肝结束 -- 二十、培养感情(也就亲个嘴)失败 银荔双腿跨开坐在郎定河坚硬的腹肌上,他双手紧紧捧住她的两瓣臀肉,用力地碾出指印红痕。他的臀部在射精时不住地抽动,不自觉做出上顶深埋的动作,阴茎深深地擦过她的臀缝,顶到尾椎骨。 龟头上膨大的龟头结,是为了卡在交配对象生殖腔内牢牢灌精的,现在只能无助地掠过狭窄的臀缝,徒劳地卡着空气。阴茎根部还有一个结,是龟头结脱出生殖腔后的二重防护,可以卡在穴口处,防止阴茎退出温暖的巢穴,而今被她坐在屁股下,无用地被柔软的臀肉挤压。 精液中蕴含着最高量级的信息素,许多洒在她的翅膀上,另一些粘在衣服裤子,将她染上了他最深刻的气息。 但beta实在太无情了,信息素附着在她身上,很快消解,再高量级的信息素也不过是消解得慢了一些,不会为他留步。他无与伦比的高量级的信息素,也不过是在企图给她染色的路上,前赴后继而于事无补。 而她的味道也不会长久留存在他身上,雁过无痕,无人知晓。 银荔有些委屈地拨开屁股后边那玩意儿,这什么坏东西,把她翅膀弄脏了,空气中也弥散出浓浓的怪味。 她的翅膀高高扬了起来,右翅胡乱地扇动,似乎想将上边沾染的液体甩飞,郎定河叹息了一声,大掌从她的屁股挪到细瘦的腰,把她拎到胯上坐着,躺着的身体便重新坐起。 她屁股底下坐着那根东西,单边翅膀呼呼地扇,刮起半边的微风。郎定河握着她的腰,低头看她闷闷的脸,偏过头,伸出舌尖舔她的嘴唇。 宽厚的舌面一下一下地擦拭她的唇,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唇瓣到唇缝,唇缝到唇峰。 他以很亲密的交颈姿势,舔得她头皮发麻,她张嘴正想说话,他的舌头便像蛇一样很灵活地钻进她口腔里,继续舔她的牙齿,口腔黏膜,还舔她的舌头。 “唔唔——” 银荔被他突如其来的舔弄得浑身发软,伸手推他胸膛,怎么着也推不动,说话也说不出,口水稀里哗啦地溢出嘴角。 他甚至还想把舌头深深地探进她的喉道,感觉她挣扎得很厉害,便退了一步,只搜刮她嘴里的液体,很有耐心地缠着她的舌头,把她嘴里的口水过渡到自己嘴里,尽数咽下。 银荔不知所措地咬他舌头,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舌尖,抵着她的唇缝,似喘似叹。 第一次被玩弄身体,银荔有些大脑放空。 陌生的感觉。和被伤害的痛感不一样,这种感觉不可控,而又飘飘然。上一次温文尔那样对她,她只是觉得很饿,无法填满的饿,而这一次,却感到有些害怕。 不管怎样,银荔的人生信条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所有优待都要支付等价的报酬。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出卖自己交换庇护,她还可以出卖一段时间,直到自己能平安退场。 郎定河现在对她做的事情,不过是再度印证了她的人生经验。 她没有什么愤恨与厌恶的情绪或想法,她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当被莫名其妙善待时,反而会为摸不清原由而恐慌,现在反而心头大石终于落地,因为知道了他想要什么,知道了自己能支付什么。 所以温文尔对她做什么,她也不会过问,她知道那是自己要支付的代价。在她身上的价值是算不清楚的,她总要用很多很多东西去交换。 她很感念他这么多天以来的照顾,她也会尽她所能地回报他。 银荔轻轻地挣脱他的怀抱,翅膀也不动了,很乖顺地收在右背,她在地上看来看去,在毛毯边缘捡起一个指甲壳大的机械零件,“我去修一下小蘑菇。” 郎定河突然心空了一块。 她的反应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她至少要问一句“你为什么……” 她只是带着被他弄脏的痕迹,静静走开。 面对离去的背影,他下意识牵住她伶仃的手腕。 银荔孤零零的右翼翅膀微微扬起,翅尖扫过他抓住她的手。她不解地转过身,遮天蔽日的翅膀向左收敛,他良久说不出话,沉默地放开手。 他望着她的背影,单翼白羽孤高地扬开,明明被他射得很脏,羽毛黏糊地粘在一起,却抹杀不了她的高洁,她不会被他留下。他只能看到她左侧的蝴蝶骨,像另一翼翅膀的骨骼,她的脚明明在地面上,却让他错觉已经渐渐飞远。 这来自,天使族血脉的寡情。 “现在还没找到?” “是的,小姐。是军委狼族那边带走的。” “难怪,温文尔最近对我还是心不在焉。”慕子榕扯扯嘴角,“要他看到她现在样子才行,要她那丑陋的模样,永远挂在他的记忆里,他才会转头就走。现在这样,他就要念念不忘了。继续关注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vv]:我希望婚期可以推迟到六个月后。 空间跃迁项目的试用期是六个月。 [慕子]:我不接受。 [慕子]:在亚特兰学院,无人不知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早还是晚有区别吗? [慕子]:你现在这样,真的不是在为那个黑户守活寡? [vv]:请你注意言行。 [慕子]:你没有在完吻手礼之外牵过我的手,也没有亲过我,更没有带我出席过宴会。还是说,你已经准备把她养成你的情人,时不时拉出来打妻子的脸? [vv]:你这些话,有失身份。 [慕子]:我是要当你的妻子,不是要当你的玩偶。 [慕子]:是你,应该想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和我一再拖延。已经两个半月了,悬浮车Galaxy0001的预售准备开始了,你呢? [慕子]:我希望你爱我,如果你不能爱我,也不应该伤害我。 [慕子]: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应该爱我。 温文尔沉默地关闭光脑。 她说得没错。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阶级的贵族,一样为了达到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悬浮车产业链中顶级的一支,加上规划航线权,他早就已经把他想要的东西收入囊中了。他没有一毫败笔,收益也只多不少,还用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换取到惊喜的特许协议。他应该如之前的规划,功成之后,把她放入到自己可容忍的范围内、应该让达到目的的棋子变作废子走下棋盘,应该封存这完胜的棋局。 应该,应该。 成百上千个应该,没有一个不应该。 他做出的交换,便不应该还挣扎于保留自身。 [vv]:今晚天空之城吃饭吧。 [慕子]:好。 同是中心城区的天空之城连锁餐厅,流光溢彩的云浪下却物是人非。 慕子榕深红色的抹胸礼裙,别着温文尔在慈善拍卖会上买下的红钻玫瑰。玫瑰枝头盛开在肩胛,茎身斜斜穿过礼服的胸前。这支装饰本不是胸针,但她太过喜欢,命人制成胸针样式,宴会场合佩戴。 玫瑰的红钻闪闪发亮,艳丽地嵌在胸前,几乎斜占上半身。太过浮夸,与她的裙子交迭成喧宾夺主的模样。本是该在花瓶里,而非在身上的。温文尔扫过玫瑰一眼,并不语。 慕子榕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微微一笑,“我们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天空之城餐厅高125楼,25楼以上都是一层只有一个包间,令顾客享受广阔静谧的场景。 “你自己点吧。” 温文尔关掉点餐系统,漠然地喝餐前茶水。 慕子榕噎了噎。他最近对她很不绅士,也许是因为她逼得他太紧,她也不够淑女了。 但是面对他,从来都是她进,他才不退。她自力更生打开手边的点餐系统,一边看菜单,一边问:“今晚,我们有没有机会,共进一杯?” 这种暗示强烈的邀请不该由她说出。但他在自己所做的安全区,最远的距离只有隔着餐桌互不干扰地吃饭,她必须打破这个安全区。 温文尔看她一眼,“可以。” 天空之城的奶昔像云朵一样绵软,慕子榕几乎被这些轻飘飘的云朵淹没。 她终于可以走到这步,和他交杯,和他耳鬓厮磨。 她是那个乘云梯摘月亮的人。 悬浮车送他们到温氏酒店楼下,电梯却没有送他们上顶层的325楼,只在324停下。 慕子榕裙尾曳地,她是从来不提裙摆的,疑惑问:“为什么不上顶楼?” 温文尔走得极快,衬衫西裤的背影挺立,私人定制的裁剪熨帖他的身形,勾勒出独属于青年人的青涩轮廓,她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 “325的智能家居系统坏了。”他只解释了一句,很快走得没影,“我去清洁一下。” 325和楼下的空间布局相差并不大,只是温氏准入的门禁作为一种众所周知的身份地位象征。 慕子榕有些失望地自我安慰,也许他的洁癖,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接纳她。 324的智能家居热情为她开门,“慕小姐好,接下来由324楼的黛露为您服务。” 她打起精神,和人工智能闲聊,“他人呢?” “小温先生正在主卧洗漱,请您移步客卧,或到客厅等待。” 地面浮现出两道光影路标为她引路,慕子榕低声说:“给我准备一瓶酒色城出品的269号拉斐尔红酒,等下我们要喝。” “已收到您的请求,请稍等。” 消毒剂包裹着温文尔的皮肤,他垂眼看十指流动的蓝色液体,最终选择打开洗漱的水龙头。 流动的水滑过表面,和喷剂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流动水会四溅,需要自己转动角度,才能被洗刷到被挡住的的区域。消毒剂却可以通过识别肌肤质地,自发地凑上来,覆上一层密不透风的膜。 多功能金丝边眼镜略微滑落鼻梁,他面无表情对镜看了一眼自己,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手走出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为了默认的暧昧氛围,没有脱下正装,慕子榕站在客厅的酒柜前,深红的裙尾比酒色还红。 察觉他已经出来,她移步转身,裙尾跟着动作轻轻一旋,在羊绒地毯上旋出一个像鱼尾的弧度。 胸前的玫瑰,红钻折射亮光的角度无所不在。她精心打造自己的造型,努力让每个角度都在他眼中呈现出最美好的印象。她优雅地站着,等他来牵手。 温文尔按耐住难言的厌弃,她的审美实在太糟糕,太艳了。 “你喜欢的,拉斐尔。” 家用型机器人有许多类型,常用的是平顶蘑菇型,头顶承托物品,另外还有四肢可以移动。眼下这个白色的蘑菇顶上便运来了一瓶红酒,并拔出红酒塞,为他们倒进两支高脚杯。 拉斐尔的酒性不烈,如名温柔,色泽上介于绯红与赭色之间,偶尔会泛出一些葡萄夜色的光。 温文尔看着酒液荡漾的崇光,抿唇不语。 慕子榕借着轻碰酒杯的动作,离他近了许多,“很高兴,今晚能和你在这里。” 她的脸在玻璃酒杯后,被轻晃的酒液折射出弯曲的波纹,眼影也波光粼粼。 酒只是作秀的借口,轻轻抿一口便被搁置。 杯底轻轻落在桌面,细微却清晰的“咔”一声,她伸出戴天鹅白手套的双手,想牵他的手。 温文尔做出抬手按肩的姿势,将她的动作巧妙转化成交际舞的姿势。 慕子榕惊喜了一瞬他的情调,又失望发现,她的裙子太长了,不适合跳舞。 温文尔显然也很清楚,只带她前进了两步,便放开手,做出谢幕动作。 她梦寐以求的。 “我们……” “我不太舒服,请你先离开。” 他几乎给足了脸面,才说出赶她走的话。 慕子榕还是羞愤得涨红了脸:“你……” 他已经抽身离开。 “请您不要生气,”酒柜附着的人工智能系统黛露情商很高地出言安慰,“这是小温先生第一次和女士在酒店里喝酒、跳舞。小温先生只是还不习惯主动和女性近距离接触。” 慕子榕胸脯上下起伏,“银荔也没有来过酒店吗?” 女声静默两秒后,机械回答:“查无记录。您是唯一的记录。” 她终于真正觉得心情宽敞了一些。 [点烟JPG.] 卡文,写写小温同学,我果然是个雨露均沾的亲娘,写得那么细致。 温文尔他爹万万不会想到,他想儿子开荤战胜洁癖最后流连花丛 于是把一个女人送到他床上,导致的结果是从此以后他儿子的洁癖变成了有条件的排外,只针对这个女人之外。 知道真相后的温文尔他爹:含笑九泉 -- 二十一、变化 最近联邦帝国的中央军委会里流传着一则很微妙的八卦。 据说狼族的郎定河提前一周请了7天发情期假。 发情期假是根据狼族特殊生理体系设置的,结合他们发情的程度,通常一个月3-5天不等。而郎定河这个奇葩,虽然他的职位享有最长的高达7天的发情期假,但他从没用过。除了十八岁成年后第一次发情,请了一天假,此后在军部任职的十五年中从未请过发情期假,据说这位奇葩把alpha抑制剂当水喝。 突然提前请一周发情期假,无异于是对众人宣告,他有伴侣了,要和伴侣缩在窝里舍生忘死交配7天了。 正当众人正热火朝天讨论到底是狼族哪个omega的信息素终于匹配上了这个量级极高但信息素契合度极低的奇葩,他又撤销请假申请了。 这什么意思,讨到伴侣没几天就黄了? 此时,这位被聚焦为八卦中心的狼某,正眼神不善地盯着才到他大腿高的小蘑菇。 他家里只有两个平顶蘑菇型机器人,一个正常使用,一个待机备用,这个小蘑菇刚被银荔修理好了,脚底的静音滑轮镶了回去,走路不磕巴了。 小蘑菇没有仿生肌肤,是纯粹的机械外观,无数机械零件平整地嵌套在一起,有需要的时候,蘑菇柱体会根据指令拆出两只可变化形状的手当搬运工,没有指令的时候,它会乖巧地站在角落当蘑菇装饰品。 现在它就缩在角落里,被吓人的身影覆盖住。 银荔很奇怪地看他站在那里,怎么看上去好像又想欺负机器人的样子,“它的脚又掉了吗?” “没有。”他转过身,挡住小蘑菇不让她看。 他觉得这个东西瓜分了她的注意力,他想丢进垃圾桶,但是想到她还会捡垃圾,还是会被她捡回来,还是算了。 银荔洗了翅膀,吹干之后,那些他精液留下的信息素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信息素从性腺源源不断散出,细细的雪连绵落在她身上。 银荔往五楼走,郎定河高大的身体挡在她面前。 “不能去吗?” 她已经逛完了一楼的停车库、二楼的医疗器械运动室、三楼的餐厅、四楼的卧室,现在只剩五楼顶楼没去过了。 “……不是。” 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不再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看他。哪怕他主动伸出尾巴,她也只是瞟上一眼,又开始捣鼓自己手头的东西。 是喜新厌旧吗? 忍耐和包容伴侣的反复无常,也是alpha的求偶本能。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不再有吸引力。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五楼是藏物阁,有武器珍藏室、机甲研究室、藏书室,装修得非常简洁,不离黑白灰三色。 她犹豫了一下,先往藏书室走,后面缀着个大尾巴。 书库吊顶灯雪白雪白的,和卧室差不多大,除了桌椅,还有十五面顶天立地的大书架,够她看很久。最显眼的还是包金装的《狼族百年谱系》,一字排开,占满一面书架。 她在左右环视怎么拿下来,郎定河已经走过去抽出厚厚的一本放到桌上,她便摊开这册书,窝在软垫椅里看了起来。 这椅子的设计很巧妙,一团棉絮铺在内里,形状也不会卡尾椎骨,她收收翅膀就能放得很舒服。 “你们的alpha、omega还分等级啊。”银荔从体系概述研究看起,单手撑着脸颊,什么分为ABCDE五级,A之上还有S级,S还分1S-4S级,分得好复杂。 “嗯。” 纸质封存的族谱其实有许多内容属于族内秘闻,但他任由她散漫翻阅。 概述中重点阐述研究内容就是怎样分化更多的更高量级的alpha和omega,因为更高量级意味着更强的实力,更强健的身躯与更灵敏的头脑,既能保护族群弱小,又能带领族群走得更远。 第一条结论是,信息素契合度更高的alpha和omega的结合,有更高的可能生出高量级的alpha或omega。 在此结论下给出了严谨的研究数据,通过对这一百年来35位s级的狼族人的基因研究发现,双方父母的信息素契合度都在80%以上,而郎定河这位4s级的alpha,他的父母更是信息素契合度高达99.5%,号称天作之合。再逆向推理,信息素契合度不高的伴侣,发情时互相安抚的效果也很差,所以推论为信息素契合度越高,各个方面越有利。 银荔只是很敏锐地感觉到他不好惹,但对具体的东西没有客观的认识,如今在研究数据里看到他的名字,才知道是多么可怕的地位,“你是4s级的alpha,你的父母是天作之合?” 向配偶展示实力,也是雄性求偶的本能,郎定河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摇头晃脑看书的模样,又“嗯”了一声。 她咂舌,继续往后翻,讲完4s的alpha,又讲4s的omega,继续印证这个结论,郎娟,女,4s级别omega,父母信息素契合度99.1%。旁边批注:3687年任中央军委会二级军衔参谋长,时年25岁,继郎定河之后最年轻的二级军衔,展现出4s过人的实力。 她再翻了两页就不愿意翻了,跑去找别的书看,像小蜜蜂绕花蕊采蜜似的转悠。 她捡到一本《机甲改装模型对比》,兴高采烈翻起来,他坐在她对面,突然伸出尾巴,在身后左右摇晃。 银荔沉浸模型构图中,无动于衷。 “你不想摸了吗?” 他终于低低地问出声。 银荔被打扰了沉思,抽空看他一眼,“不是摸得你很不舒服吗?不摸了。” “……没有。” 她眼神也不分多一个给他。 难言的寥落。明明人很鲜活地在他对面,手掌支额,还会偶尔晃一晃在空中的脚。 他吞刀片般说:“没有不舒服。” 银荔漫不经心地回:“你摸我翅膀不太舒服,我想着摸你尾巴可能也这么不舒服,就不摸了。” “……” 被伴侣拒绝爱抚,同时伴侣拒绝爱抚,怎么办? 郎定河猛然站起来,很凶地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看书的光。 银荔掐住纸页的手紧了紧,在纸的边缘捏出一道褶皱。 他扶着她的座椅握把,突然双膝跪下,让脑袋和她齐平高度,两簇毛绒绒便从头发钻了出来,“那耳朵呢?” 银荔:“……” 为了露个耳朵,好大架势。 “我没有耳朵可以给你摸。”银荔摇摇头,把交换的意思讲得很明确。 他不甘于自己对伴侣的吸引力到此为止,愤愤地低头咬上她的手背,舔来舔去,又咬出牙印。 那丛耳朵便在她眼皮底下,一翘一翘的,动来动去、动来动去…… 银荔将那只被他啃着的手挪远了,远离碍着她看书的视角。他这不正常发病的样子她很体谅,发情期嘛还没结束。 郎定河:“……” 耳朵一点一点耷拉下去,好不可怜。 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地摸了一把,“要不要再给你拿点抑制剂?”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他拿两只耳朵去蹭她的手,拱她的手心,拱得她的手缩了又缩。 “干嘛呀。”银荔叹了口气,“你又想要了吗?” 想要什么? 郎定河还没理解过来,她已经伸手摸到他下身,软趴趴也不容小觑尺寸的巨物。 本来在沉睡的,被她摸一下就醒了,慢慢抬头。郎定河抓住她的手腕,“我……” “不是要这个吗?” 虽然没有光脑,她的性交知识还不完整,但两次下来已经很清楚,围绕的物件集中在男人胯下这玩意儿上了。 “不是。” 郎定河坚决拿开她的手,终于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她以为他精虫上脑只想上床。 “你不要的话,我就看书咯。” 郎定河跪在她面前,她却不置一词。他纠结于到底应该直说,还是让她自己慢慢意识到这件事。她是beta,注定了一辈子也不会接收到他信息素求偶的信号。 凄风苦雨,他的心情比酷寒更冷峻。 “你的户口,要不要转入这里?” 银荔有些糊涂,她的黑户状态持续了二十年,“怎么转?” “嫁给我,你的户口就可以跟我迁入山林城。你喜欢这里吗?” 银荔看着他,第一反应是:“我不要嫁给你。”她上下左右比划了一下,“我不想生出一头带半边翅膀的狼。” 拍卖会上的四族混血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根深蒂固。何况她猜自己流离失所多年,多半也是因为这半边翅膀的秘密,何必要再传下去呢? 郎定河:“……” 物种混血,宇宙级难题。 在此之前他真没研究过物种混血的可行性,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伴侣会是个……半人天使。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拒绝的理由是生育,而不是对他的厌倦。 “黑户也没什么,我这不活过来了。”银荔不以为意,户籍只是限制能否享有城市居民权利和待遇,黑户比普通居民的待遇差许多,但不是毫无活路,“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 用配偶身份换户籍,她还有什么能做交换的?生命吗?连给她改头换面的温文尔,都没有帮她解决户籍问题。 “这不是牺牲。我们可以不要小孩,或者用人造子宫调整基因生育。” 银荔纳闷地看他,“你的基因浪费了。” 他的基因太好了,好到不应该浪费在她身上。从那短短的两页,她也能看出真正能让他基因最大化的是与同级别的omega结合。 “你还不明白,我在追求你。” 在银荔稀里糊涂的眼神中,他说: “我在向你求爱,希望你成为我的妻子。” 恭喜狼上大分 谈恋爱就是这么若即若离酸酸涩涩的了! 什么时候能尽情play呢,无语望天凝噎 我是存稿君:本周还是停更,各位读者朋友周末见 -- 二十二、真的吗我不信 银荔瞪圆了眼睛,和刚刚陈诉完衷情的郎定河大眼瞪小眼。 郎定河双膝跪在她座下,双手扶住她的椅握,高大的身体弱势地伏低,昔日宁死不跪的上位者,一夕竟成为牡丹花下客,“嫁给我吧。” 银荔:“呃。” 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于是他又低声说了一遍:“嫁给我吧。” 银荔哒哒哒反应过来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郎定河静静望着她,很有耐心地等待不如意背后的原因陈述,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她的寡情早已显山露水,总有些不为旖旎所动的天真。在求偶一事上他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决心与多年前带领狼族部队打败边境12城的流亡军一样坚定,无论如何,非胜不撤。 银荔读懂了他沉默背后的等待,连连摆手:“我不配呀!”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从不奢求得到与自身不匹配的东西,因为这样的东西,即使得到了,也护守不住。免于折腾,不如不得到更安全呢。 珍宝也须得由恶龙镇守,才有稀世价值,流落在乞丐手里的璧玉,便无人问津。 “你很好,”郎定河开始亲吻她的手背,借亲密动作缓解发情期被抑制住但仍在首尾溢出的,得不到伴侣安抚的不安,“没人有资格说你不配。” 他的舌尖一下下地舔过她张开的指缝,舔弄着她的指甲。她无措地想缩回手,被他伸手挽留,顺着她的指骨舔到右手掌心,沿着疤痕并入深深的掌纹,一下一下地吻。 银荔也不知道手该不该缩,他舔得她麻麻的,“你是个好人,我……” “不要说这样的话。” 郎定河有些耷拉的耳朵尖瞬间竖得直直,那是兽类警觉的征兆,即使没听过“你是个好人”的好人卡套路,他也敏锐地察觉到接下来的话将是拒绝。 “……我们不适合啊。”她还是补充完了。 “怎么不适合?”他无师自通地开始耍无赖,“你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银荔:“呃。”这话她还真说过,就他刚注射完抑制剂没多久的时候。 她想了想,“你是alpha,要配同等级的omega才对。” “没人规定这就是对的。”郎定河动了动耳朵,他的耳朵尖是雪白雪白的,内里分布着淡淡的灰绒,连柔韧的耳朵骨看上去也很坚决,“我不要别人。没人敢说你和我在一起是错的。” 银荔幽幽道:“跨种族结婚是没有好结果的,比如我爸爸和我妈妈,生下我。” 她自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约莫八岁便没有了父亲。母亲是天使,父亲是个人族,终究不被祝福,不得善终。 “不会的。”他近乎乞求垂怜般在她身下,“帝国对于混血种族的法律保护日益完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幸福的。” “你在发情,脑子不清醒。你再好好想想吧!”银荔语重心长地说,哄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头,把右手未干涸的口水全抹在他耳朵上,“我们真的不合适。” 温文尔找到她,也只说是假装订婚!怎么一道他这,张嘴就变成求婚了呢?可能是发情期缺少标记的糊涂吧! 发情期成了他顺势出口的理由,也反倒成了她拒绝接纳求爱的挡箭牌。 郎定河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向你证明的。” “——证明,我们很合适,你可以放心嫁给我。” 直到二楼的发情监测仪显示郎定河的信息素恢复正常值,才宣告他长达七天的发情期正式过去。 此间银荔得到了一个新光脑,天蓝色的外观,清新得像云开雨霁的天空,和之前温文尔给的龙与蛇交缠的黑色光脑很不一样。 她拿到光脑后就开始查狼族发情期资料,时不时用一种“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眼神看郎定河。 “狼族人口数量高达九千万,这千万人口便被发情期的狂热折磨着——具体表现为渴求伴侣的爱抚、性欲旺盛,需要通过与异性的信息素交换和标记伴侣获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安慰。如果持续得不到信息素安抚,则会狂躁、易怒、不安、空虚,同时往往伴随着暴力倾向,量级越高的不良反应越激烈。为保障狼族的稳定与社会安全……” 银荔喃喃地关掉光脑,“alpha和omega真麻烦啊。” 她对已经蹲在墙角三天一动不动的小蘑菇机器人说,“连你都被他欺负了,你以后要找个omega主人管住他才行。” 小蘑菇:“……” 它委屈,但它不能讲话。它语音权限被关闭老久了。 郎定河路过,知道她误会了,但也不解释,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不止语言的力量。 他发情期每天晚上都要化回原型,盘成一团趴在她床边地上。她看着床边这盘成一窝的巨型小沙发也不过问原由,也就无动于衷地上下床特地绕开这一大团东西,走另一边松快。 镇守在她床边的郎定河心中比地板冰冷多了,百年雪水全倒灌他心头,信息素百无一用。 也因为他突发发情期,银荔翅膀一直没处理,勉强学会了与这大东西和平共处,不和平则她继续忍耐。 “真的要注射吗?” 郎定河拿着下属秘密送到的基因破解剂,担忧地问。 大针筒里充斥着黑色质地的液体,像剧毒的魔法药剂,银荔看着那泛冷光的针筒,“嗯嗯……” 郎定河不再多说,她拱起背部在医疗床上趴好,冷涩的针头破开表皮推入尾椎骨。 他推活塞的手很稳定,不会叫停,开始之后再停没有意义,只会让痛感延长。 她也一声不吭,直到那些黑色的液体全部输送入她的体内循环,在陌生的痛楚中昏昏沉沉睡过去。 郎定河又见证了翅膀消失的过程。 扬起时的惊艳,更显凋零时分的枯败。翅膀消失远远没有长出时快,可见天使的基因的顽固,需要基因破解剂慢慢发挥作用。 脊柱密密麻麻的蠕动,酝酿到最后,她的右羽退化的过程使人惊异,不像兽族控制肢体任意切换藏露,而是脊椎从上往下,翅膀一寸一寸从脊椎脱出,形如壁虎断尾,从蝴蝶骨一直脱到尾椎,一扇大翅膀轻飘飘离开身体,掉落床边。一条脊椎裂出深可见骨肉的鲜明血痕,有几根在脊椎旁的白羽在翅膀脱离的过程中随处飘洒,飘落在裂口上。 郎定河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这么血腥,原来她说的割掉翅膀不是冷笑话,她在小时候已经经历过这个形同割掉的过程。 银荔醒来的时候,脊椎已经痊愈得只剩一条缝过线的痕和隐约的痛意了。 她醒来第一件事是问:“我翅膀哪去了?”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翅膀会脱离。只是不告诉他。郎定河淡淡地说:“我放起来了。” “好吧。”她动了动背部,扭过头对他说:“那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是我的翅膀。” 她可不想被送上拍卖台。 郎定河按住她,“别动,继续扫描脊椎,做全身检查。” 她闲不住的,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上学呀?” “跟我去调查信息素香水的案子吧。”他说,“调查出来就继续上学。” “可是我想上学,不想调查什么案子。” 趴在病床上的银荔呐呐的。 “你不想帮我吗?” “我要怎么帮你啊?” 郎定河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和想说的话背道而驰,“帮我去地下城黑市打探格雷尔的消息吧。” ——格雷尔,上次在地下城黑市中,与她隔路相望的酒保老头。 -- 番外一、520特辑(上):狼if线:解决发情期H *本520特辑故事线发生在:假如郎定河表白成功后,专属1v1线。 主打做爱,性癖警告,性癖警告,性癖警告! “摸摸我,”郎定河衔住银荔的手,她被他圈在臂中,有些木楞,“我需要你。” 她愁眉苦脸的,“我要怎么帮你啊?” 她懵懂得像个出厂设置为零配置的公仔,但还是运用扎实的科普知识指出:“你是alpha,我又不是omega,我没有信息素,没法帮你。” 他恨恨地在她手背咬出两颗尖牙印,“别说这样的话拒绝我。你已经答应了要很喜欢我的。” “可是我不会啊。”她缩起肩膀,翅膀被他的大掌按得不太舒服,羽毛都皱了。 他搂她更紧了一些,在她耳边喘着粗气:“我要和你做爱。” “呃……”银荔被他喘得有些头晕,“那你做吧。” “别怕我。” 郎定河的手掌向她身体的其他部位进军,“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怕我,不要躲我。” 银荔很诚实地说:“我努力。” 她的翅膀挂在背后,不能往床上躺,只能站着很被动地被他搓来捏去,还是忧愁地补上了一句,“你不要搞死我……” 他按着她的脑袋,用舌头堵上了她的嘴。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舌头撬开了她的齿缝,拜访这无人之庭。口水交换,应该是很脏的,但他嘴里渡过来的液体似乎有股冰冷又干净的气息,舌头深深地互相吮吸,他逼着她咽下他的,又从她嘴里搜刮膏粱,卷着她的舌头跳舞般抵死缠绵。 银荔“嗯嗯”两声,喘不过气,用舌头推他,狠狠缠着怎么推也推不动,涎水从含不住的舌边滴落唇角,逐渐沿着下颚滑去。他亮金色的瞳孔一直看着她,很利索地把舌头回缩,向下舔干净她下颚溢出的口水黏丝。 郎定河的两只大掌,从她窄瘦的腰间,逐渐向下,宽掌几乎能包住她的整个臀部。掠过侧腰,便来到了身前。 他的长指灵活地勾弄她布料内的阴部,“我要用我的鸡巴,进你这里了。” “什么鸡……” 这个词汇超出了银荔的理解范围。 军队内部粗鄙的话张嘴就来,郎定河平时只是不屑于理会,直到这刻终于被他运用。 他包裹着她的手,从内裤中掏出了他热烈跳动的鸡巴,“这。” “……为什么不叫狼巴?” 她总在出人意料的时刻天马行空。郎定河失笑,带着她的手撸动性器,顺势撕开她的裤子与内裤。破碎的衣物掉落在地,直面森林中掩映的阴部,他胯下的利器又坚挺一分。 “啊……” 银荔轻呼一声。 他的手指已经毫不犹豫陷进她尿尿的地方,“要进我尿尿的地方吗?好脏的。” “不是。”他用嘴去咬她的小臂,很快咬出了深深浅浅的牙印,“是阴道,在尿孔下面。” 她似懂非懂。 郎定河的长指穿过凌乱的阴毛,找到悄悄藏起的阴蒂。他已经闻到了那让他出见面就勃起的味道,但他搓着她的阴蒂,水却不多。 “好奇怪……”银荔拧起眉头,握住他作乱的手腕,“好奇怪。一定要吗?” “一定要。”他很坚定,“发情期我需要和你做爱。” “好吧。” 她眉头不松,却放开了手,替他继续撸动下体。那个丑陋的,紫红紫红的东西,青筋砰砰跳动,似有她半只小臂长,一只手艰难握住。此时她尚未意识到尺寸不匹配的吓人之处。 她低头看他,没有耳朵没有尾巴的,只有眼睛特别好看,像日照金山的晨光,点燃下方鼻梁这座孤高的雪山,“可是你没有露耳朵和尾巴。” 只有她在露翅膀,好不公平。 郎定河不说话,只是又开始吻她。抑制剂的作用,变得难以镇压他磅礴的欲望,但他还是依托抑制剂克制了兽化。因为发情期中的兽化意味着更粗暴更野蛮的本性,他希望带给她的第一次是舒服的感受,至少不会抗拒。 他的鸡巴一下一下顶弄她的掌心,沿着深深的掌纹,有时还会颤抖。 郎定河用食指和拇指碾动她可怜巴巴的小阴蒂,其他手指顶开阴唇,重重得刮阴道的外阴。她被吻住的嘴委屈地被迫张开,感觉陌生,将之归纳为怪异的不舒服。 郎定河舔开着她眉心的结,另一只手顺着她开了大大V型后背的衣服,轻而易举沿着V的开口扯坏了这件上衣。 她像天使降临般,完全展露在他眼前。 她的胸乳太小了,比起他的手掌,他一只手就能握俩,乳头也小小的,褐色的一点耷拉在乳尖上。胸乳往下,有三五道疤痕浅浅围绕在腹部,经年不消,想来当初受创太重。 再往下就是他要抵达的圣地。 “不要拒绝我,也不要怕我。” 明明是他在欺负她,口吻却如此可怜,银荔埋怨地看着他。他说这句话好像是作为免责事由,卖了可怜的舌头便伏到她胸口上,重重地舔舐乳房,两侧犬齿悄悄露出尖,含着她小小的乳头来回拉扯。 两个浅褐色未经人事的乳头很快被他吮红了。银荔从鼻子里喘出哼唧一声:“嗯……” 郎定河胡作非为的手暂时放过了她的阴部,齐心协力地抚摸她的身体,从耳后到肩胛的锁骨,再到乳房和腹部,再绕到背部和翅膀,似要仔细摸过她身上所有部位。 信息素标记不了的地方,他都要一一打上自己狼牙的章。 被他摸到翅膀根,银荔后背过电般颤动。 她还是太瘦了,即使与往日的嶙峋分隔,也仍瘦得硌骨头。郎定河爱怜地舔咬她的肩胛锁骨,一面怜惜她,一面控制自己想将她拆吃入腹的欲望,红红的牙印轻快地遍布她的皮肤。 他圈着她的乳根,把这团软肉搓圆捏扁,最残暴的齿印密密聚集在这两团小雪球上,他高挺的鼻梁顶得她的乳肉凹陷,吸得啧啧有声。 银荔不由自主捧住他埋在她胸前的后脑勺,微弱地叹息,紧紧收束的右翼慢慢向外扬起,像圣母怜子,悲悯天人地包容埋首发狂吸奶的孩子。可狂浪的孩子并不会因此忏悔。 他向下继续吻她腹部的伤痕,她被他舔得腿开始发软,站不住脚。 郎定河握着她的腰,终于抬头,“坐到我脸上吧。” “……?” 银荔懵了,翅膀僵住,化作精美的雕像。 “你的翅膀在后面,不方便。”他慢慢解释,所有可能压到她背部的动作都被他取缔了。 “为什么我要坐你脸上?” 他低低地笑,带着性欲的沙哑,笑她的天真,笑羊入虎口不知死活的单纯,“因为我要先用舌头操开你的阴道。” “……” 操这个字眼她听过的,但她不理解。 “……我会坐坏你的脸的。” 毕竟脸本来就不是拿来坐的! “不会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到底什么会坏,她还没有预见呢。 注射的抑制剂使他富有余力调戏伴侣,自然逸出的信息素涌向她,他只能勉强在其中闻到夹杂着她的味道,迫切地渴求更多,更深。 郎定河脱掉自己的家居服,露出精壮的身体,没有衣物修饰的肌肉不再委婉,贲张出骇人的力量。他躺在她的床上,敞开怀抱,“来吧。” “哇。” 第一次完整地看到男人的裸体,他的身体也很多疤痕,银荔很有兴趣地趴上去,拍拍他肌肉深刻的大腿和腹肌,又摸摸他好大的胸肌,乳头还粉粉的。 青筋环绕在他小臂,他托着她的屁股,任她一点一点往前来。 “真的要坐吗?” 银荔很担心把他鼻梁骨给坐断了。 他躺着,鼻梁骨高耸得像微缩的一座雪山,“别怕。” 于是雪山迎来了第一场雪崩。 银荔正对着他,离床头还有半身距离,两膝分开跪在他脑袋两侧,很紧张地缓慢下放屁股,看不见他的阴茎笔直指向她。 郎定河躺在她身下,看着她的阴道慢慢降落,他用手指拨开阴毛,一线隐秘藏起的肉穴越来越近,他熟悉的气味也越来越近。 兽类交配时总会识别交配对象的气息,是否曾被自身之外的人占据。她的阴唇闭合得紧紧,娇嫩的,无辜的,引人摧残的。 她不敢坐,颤抖着僵在他的鼻息上,下体痒痒的,怕坐坏他。 郎定河双手掐着她的两瓣臀,将臀缝间的阴唇掐开,凶狠地送到自己嘴上。 “啊!” 银荔惊呼一声,他的鼻子顶到了她的下体,她整个下体盖在他脸上,清晰感觉到身下脸部凹凸不平的轮廓。她陌生而惶恐地下意识地夹紧大腿,结果膝盖一动,夹到他脑袋两侧的耳朵。 郎定河用手指拨开阴毛,随舌头一起探入穴中,宽厚的舌面深深地舔入阴唇的缝隙,指尖的暴虐欲顿涨,一并扣弄她褶皱紧密的屁眼。 狼族的信息素配对系统中,郎定河和狼族内有记录的omega,最高的信息素契合程度也只有40%,远远达不到60%以上建议结婚的标准,是以一贯理解不了那些发情期后浑身散发着伴侣信息素味道疯狂炫耀水乳交融的alpha们。 但兽类发情且独占的欲望并不会因此埋没,只是在今天,终于找到了溃堤的出口,向着独一无二的方向奔涌而去。 既然不能是信息素,就想要她留下其他东西给自己。假如不能长期保存,那就时时给予,永不止息。 郎定河大口大口的舔舐,她那并不繁盛的阴毛也一并含在嘴里,口水打湿她的阴毛,随着他激烈的舔弄,她的阴道逐渐渗出水液,很快被他包着阴部的嘴一并舔走。 “啊……” 她怯怯地发出细弱的喘息,下体闷在他下半张脸上,闷得密不透风,闷得他喘不过气,在大口舔弄的间隙中粗重呼吸。她膝盖也开始发软跪不住了,上半身无助地前倾,扶住床头。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给他的东西,消散的速度比她施与的快太多了,他是沙漠中久旱逢甘霖的旅人,贪得无厌,想要更多、更多。 郎定河用鼻尖顶弄她的阴蒂,猛烈地吸入她性欲的味道,开始用犬齿叼住她的阴蒂,像猎手咬住猎物,狠狠地刮咬小小的阴蒂,把它咬得肿胀起来,又用舌头的口水怜惜地缓解带给她的疼痛。 “呀,你……” 银荔扶住床头的手也开始抖,下体像痛又像麻,有一包水汪汪地流出,翅膀铺天盖日地扬开,羽毛白得发亮,“你干嘛呀……” 郎定河终于放过她被咬出牙印的阴蒂,舌头像剑破开她的阴道。阴道很紧,把他的舌头挤得变形。柔软的、密密的穴肉,展示出以柔克刚的本领,被他舌头破开的甬道不消片刻就能回归原位,倾轧他舌头的进退路线。他反而越要狠狠顶开这里,为后面的结合铺开道路。 越逼仄越能激发他越挫越勇的血性,他下颚抬起,舌尖用力向上顶,连脖子也爆出青筋,和她稚嫩的洞穴争夺水源。 银荔难耐地,小口小口地喘息,脊背慢慢弓下来,舌头在她身体里翻天覆地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一潮一潮涌来的浪花沿着他的舌头,流过他的嘴唇,没有网罗及时的那些尽数流到他的下巴。 他狠狠地,深深地,大口地吸她的穴口,想要把她所有的花蜜都吸入自己嘴里。 涌动的情潮,狂风暴雨掀翻了她。 她的灵魂似乎也顺着他的嘴,被他吸到了身体里。 她无力地俯下身,脊背缩成一团,双手颤抖地抱住他的脑袋,大腿间无力地夹着他的下半张脸,翅膀失去支柱般耷拉在身侧。 她高潮的水喷了他一脸,从鼻子到脖颈,汁水四溢,星星点点。 他终于满意了,粗重竭力的喘息中,舌尖轻轻刮着她阴道的缝隙,抚慰她的快感。 银荔半搂着他的头,将他的头收入身下怀中,他的手沿着她的屁股,挑逗过屁眼,摸到上方的翅膀根处,试探性地揉捏她的翅膀根。 她的屁股又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阴道又涌出水液,被他垂眸收入嘴中,迅速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不要了……”银荔强行打起精神,接二连三的高潮让她无法承受可怖的快感,他的舌头还在一下轻一下重地舔她,“不要了,不要了。” 郎定河没有阻止她抬高屁股,下半张脸不再被重量覆盖,静静地看着从近距离的狂热,到稍微保持距离完整看到被他舌奸得通红的嫩穴,悬起未尽的水液滴落在他唇上,被他用舌尖卷走。 她手软脚软地挪开自己,脑子空白,正想把腿撤开,被他掐住腰,跪立的膝盖挪到了他大腿边上。 屁股下的东西坚硬如铁,银荔跪起上半身,呆呆的,他的一根手指紧跟着穿入她的阴道。 手指似乎比舌头长,也比舌头硬,她又皱起眉头,异物入侵感,“有点痛。” “别怕。” 没有信息素交换信息触角,他只能用语言很贫瘠地安慰她。 指甲盖刮过肉壁的感觉也很清晰,贫瘠的性知识使她终于害怕得忍不住求饶:“我不行,我不要了……” “你可以的。” 郎定河很坚决地插入到三根手指作为底线,指尖沿着穴肉的内壁打转,很仔细地观察伴侣的状况,意外地发现刮过某些地方,她紧皱不安的眉头下,水却越流越多。 他低低叹气:“你是喜欢的。” 他的鸡巴强忍快感与空虚,已经硬到快要射不出来。 银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眶泛起一圈微弱的红色。 扩张得差不多了,水液打湿了他一手,他说:“坐下来。” “……” 银荔扭头看底下那个东西,后知后觉惊骇:“要把这个东西,放进去?” 郎定河用力掐着她的腰下按的动作,无声但有力地回应了这个苍白的问句。 她声音也颤抖了:“我会死的……” “不会。你吃得下。” 他用龟头顶开她的阴唇,对准她已经做好了迎客准备的阴道口,“会有一点疼。” 勉强张开的阴道口畏畏缩缩,一张一翕地吮吸龟头。 龟头缓慢而坚定地顶开甬道,银荔双手按着他坚挺的腹肌支撑身体,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一滴一滴饱满的泪像断线的珍珠掉入他的阴毛中,他闷哼一声,顶得更坚决了。 痛感也是缓慢而巨大的,她所有的感官只剩下被利剑劈裂的下身。 阴唇被拉扯成薄膜,紧紧地贴着巨大的茎身,龟头一点一点没入深处,茎身也慢慢埋在她体内,露出的越来越短。 她刚刚不敢坐下,现在依然不敢坐下。 郎定河一只手搓捻她红痕可怜的小阴蒂,顺势抚摸结合处薄如蝉翼的阴唇,另一只手磋磨她的乳房,水渐渐地从她身下流出,打湿他的鸡巴。 银荔闷闷地哭,她以为做爱叫做爱,就是做充满爱的事情,没想到是要她遭罪。从前最重的伤痕都没让她感觉这么深入过身体。语言好会骗人啊。 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落,尽数碎在他的阴毛和鸡巴底部的精囊上,带来轻巧的,一触即分的快感。 郎定河一面叹息,独属于性欲快感的叹息,一面满足,她的一切都属于他,连眼泪也是他的。 她是痛的,因为初尝人事,一无所知,也因为他们的尺寸很难匹配。但她被照顾得很好,流了很多水保护自己。 “我要进去了。” 银荔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翅膀也一抽一抽的,这还没进来吗?还要进什么! 他掐红了她的腰,两个浅红的掌印带着她的下身彻底降落在他身上。 “——!” 她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缓慢进军的阴茎,势如破竹一路杀到最后,似乎顶到了她心口,让她的心跳也停止了。 龟头已经挤压到她的宫口,还有一小节没能进去,那是预留为日后进入子宫的距离。 郎定河扶着她的腰浅浅顶弄两下,龟头强硬地顶开她逼仄的穴肉,她便直不起身子了,疲软地趴在他身上,上半身与他交颈贴合,只留臀部跟着他被迫耸动。 他一手按住她湿淋淋的后颈,不经意碰到她的第七颈椎,那是标记的位置,另一只手摸向她的翅膀根,把她整个人连同翅膀锁在怀中。臀肌有力地上顶,把她串在肉棒上,屁股颠簸得像辽阔的大海中,一艘孤单承受风暴的小舟。 她渐渐地不哭了,双臂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地喘息,有些想喘也喘不过来。 顶到靠近宫口很深的地方,她突然浑身颤抖,开拓出道路的穴肉剧烈收缩,想推离他。他不退反进,狠狠地迎上去,龟头强行抵在宫口,开始成结,准备射精。 银荔把脸埋在他肩窝,勉强抬起头,满脸泪痕沾着头发花了脸,“怎么……还在变大啊……” 狼族的成结,有两个结,一个在龟头下,一个在阴茎底部。龟头下是为了埋在生殖腔不脱出,阴茎底部是为了不脱出巢穴。而他的阴茎太长,阴茎结在她穴底下膨胀,只有一个龟头结在她体内。 成结的速度很快,因为要不容伴侣反应,但射精的速度很慢,因为要提高受孕率。 他抵住她的宫口开始射精,精液像子弹射入靶心,把她射得下意识抬起屁股,哭哭唧唧又想逃离。 郎定河吻着她的耳朵,捧起她的屁股,深深地埋在她体内,一边对甬道尽头射精,一边抽动阴茎,让胀大一圈的龟头结刮过她的抽搐不断的内壁。 她像条濒死的鱼甩动尾巴般挣扎,被他一只手臂扣住上半身强行禁锢在怀里,翅膀早就有气无力地盖在右背上。 射了良久,终于射空了。射精结束后,成结慢慢消退。龟头结裹着精液慢慢褪去,游离在性事之下的阴茎结毫无出现过的痕迹。 他按着她后背的翅膀,射得她下腹微胀,埋在自己的精液里不愿意拔出来,把精液死死堵在里面。 她浑身青青紫紫,终于都是他的味道,他身上也是她的味道。 银荔在他身上趴了很久很久才回过神,很委屈地推开他,抬起屁股把自己拔出来,相连处“啵”一声,像变形的亲嘴。 拔出来的时候,精液像厚厚的积雪,沿着红艳又合拢不上的穴口,缓缓流出。 狼:疼老婆,但没完全疼,也让老婆疼 闲话: ……怎么写了这么多……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写到刹车还是突然想起狼是个老处男坚持不了太久…… 我理想中搞黄的自己:雄赳赳气昂昂一步跨过鸭绿江 现实中的自己:小老太婆拄拐杖步履蹒跚巍巍颤颤走一步看一步 最怕搞黄人走心,说好的不走心呢! 咋的把简单粗暴的搞黄写得这么复杂,唾弃我自己,写太长了我有罪,搞黄搞得一点也不深入浅出,酝酿完前戏已经头秃的养胃了…… 本来还想写后入、翅膀……结果最后只写完坐脸和骑乘…… 根据亲妈原理,该有的都会有嗯…… -- 番外二、520特辑(下):狼if线:婚后·久别H 狼if线下辑的时间线:表白成功之后,假如没有发生正线后续所有的事情。与狼结婚一年。增加了一些剧情设定。 主打甜蜜日常?做爱,糖尿病警告,性癖警告! “今天又加班吗?” 郎定河待在毫无人气的家里,跟远在天边的某人打视频。 曾经自己忙到几过家门都不沾门框的人,也学会盼星星盼月亮守着灯等人回家了。 银荔略微侧身,水幕跟着她转动到身后的视角,沉沉的风雪扑面而来中,在厚重的机甲维修服里的她被吹得险险脚跟移动,勉强扒拉住路边的充电桩,用呐喊的声音讲话才不至于被风刮走声音:“边缘城2这边太多活干了!没办法。” 顺利从联邦帝国的机甲维修系毕业之后,银荔就成为了机甲维修队伍里一颗光荣且普通的螺丝钉,被机甲学院包分配调动。郎定河想将她调进狼族这边,无奈兽族对机甲的应用确实不如人族,她想在这方面发光发热,最好跟随大部队走。 尊重妻子的职业规划发展的后果就是,婚后一年,她有至少一半的时间不着家,到处调来调去,比他一级军衔还忙,留他一个人独守空房,最多每个月发情期抽空回来一趟。 她一个人没了翅膀还能远走高飞,郎定河幽幽地想,还不如让她留着翅膀,起码还飞不了这么远。 她孤单的右翅,和他商讨了一阵,无法像兽类自由控制变化,只好摘除。他希望她接纳自己特殊的身份,但她觉得自己还是习惯当人,带着特殊的翅膀会吸引太多怪异的注视,她也不想和天使族扯上什么关系,最主要原因还是做什么都不方便。带翅膀连机甲维修服都穿不上! 那半扇华丽的翅膀,被他收在五楼的藏宝阁里,用医疗冰柜低温贮存着,了无生息地陪伴他这个孤单的人。 郎定河的视角转到空荡荡的大床上,旁边“缺一人”的暗示很明显,他看了眼窗外,“山林城也要下雪了。” “哟,我先走了!”又被喊了,银荔唰地消失成黑屏,无视他幽怨的眼神。 郎定河叹了口气。默默打开近期军部日程表,边缘城2有狼族驻扎部队,看看他怎么能抽空过去看看。 他这一年去帝国各城的视察比过去十五年都多,以前三五年才视察一次,现在一年来个个月都视察。 2天后才有一个去边缘城2号城开边缘12城的整治军容会议。 他默默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面有寡淡的馨香。 边缘城各城各具特色,边缘城2号城,也许因为兽族聚集,科技化程度不如人族密集,譬如人族追星娱乐好大屏全息投影,而边缘城2号城的小酒馆仍是很传统的台上有人唱歌跳舞,台下人头攒动,振臂欢呼。 银荔跟着维修部门聚会,大家很闲适地在吧台聊天,婚姻家庭工作薪酬发展前途和新闻八卦云集,她靠在边上,双肘撑在台面,和酒保问哪个酒好喝。 酒保建议她都试试,各有各的美味滋味。 喝酒误事,但事基本完了,她凭直觉挑了杯“云朵撞海乌尼亚之歌”,小小地尝了一口,清甜多于涩辣,感谢乌尼亚。 兽族多狂野热情,她的同事中有兽族,很快和酒馆里的陌生兽族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她旁边的女同事莉莉丝是夜莺族人,幽默地说:“男人们总能发现到处都是自己的爹流落在外的种。” 银荔很喜欢这位和她名字同音的同事,悄声说:“别管他们了,这个乌尼亚之歌蛮好喝,甜甜的。” 莉莉丝看着她那单纯排外的眼神,只觉她幸运。中央军委一级军衔郎定河结婚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由于是国家特高级干部,新闻也未特意宣扬,但至少他们这群受国家调派的螺丝钉都清楚。她是从来不主动说的,只有不经意间视频会擦过伴侣那张存在于传说中的脸。 她是真不觉得做那个人的妻子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事情。不,她根本没有这根筋,她可能认为毫无关联。 酒吧闹哄哄的背景音中,莉莉丝暗叹一声,接过她递来的酒杯。 “哦——你就是那个beta?” 一阵阴恻恻的风刮过,银荔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 银荔咕噜咕噜喝完乌尼亚之歌,正想续杯,偏头一看,男,发色挑染,最新光波焗发红得惊人,面相年轻,耳钉唇钉打了一排,闪闪发亮。 银荔:“呃。” “beta啊。”年轻男子不屑地耻笑,“beta也配。我看他玩多久才会厌弃你。” 莉莉丝和银荔一起用“您有事吗?”的眼神看着他,他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补充,“如果你染上了别人的气味,他肯定就不会要你了。哈!beta真好,我找人上了你,味道也不会留很久。” 银荔:“……” 帝国之大,狼族九千万人口,总会遇到些她不理解的神经病。 莉莉丝已经在低头发光脑通知部门经理,那个谁的老婆被欺负了来救下场啊不然改天就等着被人暴怒扒皮丢进垃圾桶吧。 部门经理正在呼呼大睡,错过了这条重要简讯。 年轻男子伸手,想摸银荔的耳垂,“你想和我一夜情吗?” 她脚一蹬地板,吧台凳的滑轮迅速滑走,她滑到堆积包裹的角落,翻出自己的工具箱,连掏带拽,右手一只激光电笔,左手一把羊角铁捶,头上再顶多功能护目镜,“来决斗吧!” 年轻男子:“……神经病。” 维修部其他同事:“……” “好吧。”银荔耸耸肩,护目镜下的眼睛多了点狡黠,“无论你决不决斗,他都是我的人。” 制敌于无形,莉莉丝啪啪啪为她鼓掌,年轻男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这个小打小闹的插曲并未持续很久,银荔告别同事聚会后,买连夜最快回山林城的宇航局票。 “今天玩得开心吗?” 正在买票的银荔:“啊。” 她闻声转身,很高兴看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在边缘城2城的暴雪环境中披着浓黑的军装大衣,他的大衣防雪防水,在风雪中凛然不动,一派飘然,“你来啦!” 边缘城2号城的排雪系统已经做得很好,还是难免在地上会积累出薄薄一层。他的军靴踏过薄薄的雪层,踩出厚实的脚印。 银荔也背着工具箱,兴高采烈地向他走近。薄雪上两段脚印逐渐合在一起。 “你怎么没有围我给你做的围巾?” 银荔摸摸下巴,去年他的夏季换毛期,她捡了所有的毛,做了一条长两米的围巾,够在脖子上围三大圈,防寒防潮,功效绝佳。 “放在家里了,山林城下雪的时候你戴。” 郎定河替她正了正歪得不行的制服衣领,“遇到狼族的人了?” “嗯嗯……” “我留给你的标记淡了。”郎定河淡淡地说,“今晚给你补上。” 作为beta没有性腺的她,被他标记的行为是射精。 狼族等级体系里最重要的评估是量级和威压,alpha对omega处于上位,同量级的alpha威压高于同量级的omega,而同性种的SABCDE的量级排序中,高量级对低量级的威压也属于压倒性存在。 她身上留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标识,大概处于A级的乙醇味信息素,恶意留下的,还未消散,令他十分厌恶。但凡他4S 级别的alpha的标记留在她身上,其他人在量级威压压制下断不敢这样挑衅。 自从知道狼族的体系优先考虑ao信息素契合程度,性别反倒其次之后,银荔已经对时不时冒出的男女ao习以为常,有时还有些族外人。 她忍不住抱怨:“和你在一起怎么这么麻烦啊。” 她明明最不喜欢麻烦的东西。 郎定河不答。ao之间的标记是持续存在的,beta不会理解他们之间没有信息素生理锁的恐慌。 他时常担心,她会不会在外面认识更会说话、更会讨她欢心的人,然后轻飘飘离他而去,几年感情也不会在彼此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beta真的太无情。 银荔一边取消宇航局的票,一边抱怨:“你们真是视标记如命,你不能标记我,他们就觉得我犯了帝国的所有罪名,恨不得一脚把我踹进监狱。” 当年她日夜捡垃圾影响中心城的城市市容都没这个待遇。 “帝国没有不允许alpha和beta结婚的法律。”他很确定,“我们回家吧。” 银荔被他牵着,快快乐乐地回家,她很爱她的工作,也很爱她的家。 边缘城2号的风雪呼噜噜地扑人,她身上庞杂的味道也被无垠的雪洗去。 远处围观的长期驻扎边缘城2城的狼族六级士官莫迪感慨:“长官真是,找到老婆就不要我们了啊!” 凛冽的冰雪寒意穿过边缘城2常年不止的风雪,高量级的威压警告所有在场的ao不得靠近,陪同而来的狼族四级上校缩着抱臂,“长官的信息素量级是不是又高了?怎么感觉威压恐吓比以前重了。” 莫迪一脸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他收到了盯梢传来的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以他俩的量级感知都闻不到味儿。不过作为B级omega,他认为alpha适度的吃醋有益婚后培养感情,希望这条法则也适用于他们拥有beta伴侣的长官。 郎定河来出公差,一身制服穿得很齐整,左刀右剑中插权柄的军帽,长长的黑色大衣绣着同款式肩章,泛银光的黑皮手套与军靴,乍一看,严肃又冷酷。 银荔没想到他把她拖进了私人悬浮车。 “你开这个过来的啊?”银荔震惊,从山林城开到边缘城2,这得花多少动力能源啊! “不是,只是顺便运过来的。”郎定河搂着她的腰,皮质手套隔着厚厚的制服,手感并不清晰,但他等不及了,开始密密吻她,舔她的眉毛眼睛,舔得她睁不开眼,再对鼻子嘴巴轻啄慢吻,“想着见到你就等不及了。” 他只想让她的味道留在他的私人领域里。 他吻得很轻,手却很重,皮质手套的手扯开她笨重的机甲维修服,从中剥出她的上身,便粗鲁地掐住她的乳根往上抬,乳尖夹在皮面的指缝间来回拉扯,她喘了一声,“哎。” 他故意用手套折磨她细嫩的胸乳。银荔恨恨地跺踩他的军靴,“脱掉手套!” 他不听,两只手一起掐她的乳头,偏头吻住她的嘴。 银荔躲开他的舌头,胸前被残虐得红艳艳, “再不脱就别想继续!” 他不得不遗憾脱下手套,丢到地上。 私人悬浮车里只放了一张黑色的沙发,没有床。 他捧住她的脑袋热吻,按扣她后脑勺的手掌总会不自觉掐到她第七颈椎,ao标记的性腺之地。 银荔咬着他的下唇,含糊地说:“让我给你标记一下。” 他顿住,暗金流动的眼睛看她,“你想咬我的性腺?” 她信誓旦旦:“我保证不会咬坏。” 毕竟她又没有尖牙。据说alpha标记omega的性腺是要用犬齿狠狠插进去,才完成血液层面的标记。 他每次都把她咬得不堪入目,但也从来没有用犬齿刺破过她的皮肤。 银荔推他过沙发,他太高了,这么站着她压根够不上他脖子,悬殊的身高体型也让她们在性事结合要废更多功夫。 除了手套,他的制服还很齐整,领口正正地卡着颈椎。于是他解开整肃的大衣,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解开两个扣子,将领口松开,露出在下的颈椎。 他穿着开会专用的白衬衫黑裤的正装,顺便解开袖口,伏在沙发上。 她跨坐在他后背,扯开他的衬衫领子,露出青筋萦绕的脖子,好奇地摸了摸他第七颈椎鼓起的性腺,小小一块,椭圆形,坚硬的。 “咬吧,不会坏的。” 他声音很沉。 好像每次对她说,她不会坏的,也是这样的口吻。 银荔悻悻俯下身学着他往日的口法,先用口水舔湿这一块性腺,再啜起皮肤吮出吻痕,紧接着狠狠用牙叼着咬,最后再轻柔地用口水安抚。 他勃起得很快。不是因为她咬他性腺,只要她触碰他身体的任何部位,他都会硬得很快。只是没想到她会对他的性腺感兴趣。狼族发情的天赋使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求伴侣的爱抚,她正跨坐在他后背,温热的阴部贴着他的背部。 硬得硌牙,盔甲似的。难怪说不会坏。 银荔恨恨地用两排牙的力咬他那一块特殊的器官,磨半天磨不动一点。 她放弃了,口水都干了,她支起身体,穿着被扒开胸乳的衣服往旁边找水喝。 郎定河仔细摸着颈后坚挺的性腺,痒痒的,似乎有些变软。他看不见那里留下了一朵玫瑰花似的吻痕。他只知道他想送她一身吻痕。 她背对他喝水,他走过去,掐住她的腰,俯身舔她的耳朵轮廓,“我很喜欢。” 如果她能一直标记他就更好了。 银荔拍他的手,瞪他一眼,喝水呢别捣乱。 他视若无睹,扒开她的裤子,用西装裤下的阴茎顶她的脊椎。等她无可奈何地放下杯子,他就把她上半身也扣在怀里。 他的皮带也是一级军衔的特质款,皮带扣冰凉地顶她的屁股。 银荔扒拉他的手臂,“不是还没到发情期吗?”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嗅,“我们已经十天没见了,我好想你。” 她无奈了。她一直觉得是因为ab之间不能标记,所以他的信息素缺陷总要找个排泄口,导致性欲总很磅礴,随时随地发情期,不是在做爱就是在做爱的路上。 还能怎么办,银荔幽幽叹了口气,自己找的伴侣,宠着呗。 悬浮车地面铺了两层人造材料的米白色地毯,足够柔软。他迫不及待脱掉她的衣服,让她坐在桌上,碰不到地的双腿大大分开,他自己跪在地面上,给她口交。 他穿着军队的西服,白衬衫的胸前还有独属于一级军衔,左刀右剑中插权柄的徽章。他毅然跪在她下身,双腿张开,鸡巴直直地向上翘起,像对待军事地图一样认真看着她的下体,掐着她的腿根抬高。 他太大,而她又太小,每次都要做好扩张工作。除了她的味道,他什么也不想闻,所以不用润滑剂,是以每次都认真舔开她的阴道,一边扩张,一边攫取她施与的源泉。 她抱着他埋在她下身的头,悠悠地喘,抬起脚掌压在他的胸上,慢慢找准位置,脚趾扣弄他被衬衫保护着的乳头。他的乳头意外的粉,不像她的红褐。 郎定河乳头一痒,麻了一瞬,更凶狠地吸她的阴蒂,抽插她的阴道,报复她的戏弄。 她的穴久经人事,已经不再稚嫩,艳红成熟,尤其被他规训,随着性欲阈值拔高,他更容易让她高潮。 她在高潮前总会下意识地搂紧他的头,自己把下体往他嘴里送,想绞死他舌头的紧致力度。 郎定河舔干净这些穴水,她的脚掌把他规整的衬衫揉皱了,脚趾还有意无意踩他的胸乳。他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皮带扣甩到地毯上钝钝一声。他把健硕的胸乳往她脚上送,像用他的乳头操她的脚趾。 他想用一切办法操遍她全身所有角落,每一个地方都打上自己的标记。 军队制服和她的机甲维修服凌乱地堆积在桌脚,沾上另外一些不明水渍。 他顶着龟头冒出汩汩清液的鸡巴,在她高潮余韵中,把她压在桌上,抬高屁股狠狠插入。 “啊……太大了……” 抽搐的穴肉被大铁棍强行顶开,她喘叫出声,忽然被他按着后背抱了起来,变成串在大肉棒上的鱼肉。 太大了。他强行撑大了她的下体,穴肉裹得薄如蝉翼,突突地在她下体跳动。 他抬着她的屁股,她自觉用手圈住他的肩膀,搂住他肌肉线条勃发的后背,脸埋在他颈肩,不自觉地咬他肩膀的血肉,两只乳房压在他的胸乳上,随着上下跳动,乳头有时还能擦过乳头。乳头狠狠地互相挤压,像来回亲吻,也像互相操弄。 他故意用自己的乳头去顶她的,连乳头也操得她颤抖不已。 站立操弄的动作使得她屁股被操的深度由重力和他决定,她被串在肉棒上,身体重心只在身体结合的点上,无助地被他上下操动,操得一耸一耸。 他是喜欢操深的,越深越好。最高把她抬到龟头边缘,一下松手,就几乎捅穿她的阴道,坐到他鸡巴末端,连囊袋也想塞进去。 她的大腿无力地夹着他劲瘦的腰身,被操得脚背绷紧,脚趾张开又颓下。 每一次他都饱胀地盘踞在她下体里,可怕地填满了她。 他顶着她的宫口,用龟头磋磨那道紧闭的缝隙。那条缝像花骨朵含苞待放,不肯打开。 银荔被他磨得难受,身体最深的地方被打开过,但每次这个过程都是灭顶的感觉,“你好坏……” 郎定河吮吸她颈部的皮肤,舔走细密的汗,“打开它,我才能进去。” 她被操得一喘一喘地耍无赖:“你、自己……打开,别问我!” 磨了一阵,没能闯入这道城门,他抱着她继续上下大幅度操弄,几乎把她操哭,才抱着她一边操,一边往沙发走。 走动间的摩擦又把她操红了眼。这根鸡巴像要操到她喉咙,让她不能呼吸。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沙发漆黑的皮质上她白得发光,鸡巴埋在她身体里,硬生生让她旋身趴在沙发上。 皮质的沙发有一种乘在波浪上起伏的柔软,关节在动作中下陷,带来一些不可预测。 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床上一贯寡言少语的人骂道:“你混蛋!” 他心情很好地抬起她的屁股,双膝跪在皮质沙发上,撞沉敌方军舰般撞击她的胯骨,他的阴毛深深浅浅地刮痒她的阴户。 水液糊满了性器结合的毛发,一串一串落在沙发上。 后入也能入很深,并且深度是由他独控的,每次他撞开宫口的姿势几乎都是后入,还有几次是女上位,她反抗意愿强烈。 银荔被他顶得往前爬,又被他的大掌压着胯骨往后扣,被迫承受凶猛的撞击,胯骨都要被撞碎了。 她又瘦了,他顶到深处,肚皮上能突出他的轮廓。 他怜惜地在她肚皮上揉拭自己顶出的弧度,她濒死般抽动,他乘势追击,顶着重重迭迭的山峦爬上山顶,柔软的宫口被他锲而不舍顶开。 龟头残忍地凿开宫口,毫不犹豫嵌入宫颈,他的龟头被子宫内温暖的腔肉泡着,完整的鸡巴终于送入她体内。 银荔昏昏沉沉地哭,她早就没力气了,全靠他坚如磐石的手撑着,被顶开了身体最深处的地方,触电般剧烈地抽搐阴道,压榨他的茎身。 他用龟头在逼仄的宫颈中一寸一寸开路,银荔腰部弹起来,奋力往沙发的扶手上爬,他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撞回来,龟头走得更深了一分。 她十指张开,哭着仰起脖子,“不要了,不要了……我不行了……” 郎定河拉着她的双手把她上半身拉起,一手狠狠掐她的乳头,一手牢牢按住她的腹部,把她死死锁在怀里,大腿也压着她的大腿。 他后入射精,故意要利用重力捯饬出斜向下的角度,让鸡巴在她身体进得更深,屁股的重量沉沉顶在她的屁股上,又不让她倒下。 每次他成结射精的时候,都要上身无缝贴着她,让她像被折断羽翼囚禁怀中的鸟。他吻过她后背翅膀脱落后就在脊椎留下的一线伤痕,阴茎迅速成结。 龟头结强行卡在宫口,阴茎结卡在她的穴口,下体多了两个存在感强烈的球体,她哭得更厉害了。 “别再大了,肚子要破了……要坏了……” “不会坏的。” 每次她都这么求饶,但每次都吃下了。 精液激烈冲刷在她宫颈,一缕一缕将小小的子宫填满。那些被他人惹怒的情绪占据的烦躁终于心满意足平息,他标记在她身体最深的地方。 “别射了,装不下了……真的装不下了……”她肩膀抖动,开始挣扎,被他镇压在怀里,揉着她的肚皮,逼她承受她所害怕的可怖的快感,“装……不下了……要坏了……真的坏了……” 她的小腹渐渐胀起如三月怀胎的妇人,里面沉甸甸的精液,他不肯射少一点,也不肯退出生命之地,堵在她身体里,寸土不让。 他的结褪了之后,她还在啜泣。 他轻轻揉她的肚皮,咬着她瘦弱的肩膀轻轻地笑:“你最近饿瘦了,要多吃一点。” 银荔挤出最后的全身力气骂他:“你大混蛋!” 她最里面储存着他的精液,也有他最浓稠的信息素味道,他心情非常好,又吻她的嘴唇。 银荔用手肘顶他胸口,企图推开他的囚禁,“你快点去找个omega吧!我受不了你了!” 又大又射得多还爱往她最脆弱的地方顶!这谁能受得了? 肚子里很涨,她好委屈,“明明omega的生殖腔才能承受alpha的成结和射精,你就知道欺负我。我受不了你了!” 风和日丽转眼变成乌云密布。 郎定河掐着她的腰逼她转身,沉沉地说,“再来一次。” 她痛呼:“不要——!” “你先出来……求你了……” “啊!” 闲话: 白日宣淫任务达成x2 写婚后好开心(*?????)写着写着就心情很动摇,狗血把自己给伤到 狂肝原因:520收到了朋友送的带灯玫瑰花,感动得睡不着,化激情为加更动力……没想到这两天写了一万多字,我的玛雅!这什么爆肝番外! 下周急事不更!请寂寞难耐的朋友反复品读番外……45°忧郁望天。 *关于番外说明:预计每个男主都会有if线上下两个番外吧,等我情绪上头了谁也跑不了! ……狼的人兽下次再说,肝不动了一滴都没有了…… -- 二十三、刺刀 地下城像一个大南瓜状的黑洞,道路像蜘蛛网,由一个中心点地下城管理委员会密密麻麻向外扩散。地下城四通八达的道路开门的商铺中,形形色色的酒馆占据了半壁江山,似乎越是贫困混乱的地方,人们越爱毫无节制地喝酒,也可能喝的不是酒。 晨光酒馆坐落在地下城南区1街的道路上,恰好在南区出口和1街尽头之间的中点。它的装潢平平无奇,地下三千米棕黄的土墙中夹带怪异污渍,和地下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格雷尔在晨光的日常是像个廉价的下等劳动力,擦酒杯、擦桌面、招呼客人闲聊和调酒。他站在吧台的位置很特殊,略微一斜眼就能看到街道分叉路和南区出口的动静,方便随时做好准备。 在星际人平均寿命三百岁的年纪里,他也不算年轻了,但二百来岁的眼神劲儿还很好,很客气地对面前又脏又瘦小的客人说出熟稔的话:“你怎么来了?” 他一眼认出她,无需科技辅助。她的瞳孔实在太特别了,灰扑扑的,像一团浓雾,放在哪里都不显眼,但不会让有心人忘记。 银荔用了军部提供的军事伪装皮肤,也没怀疑过老头能不能认出她。她揉揉眼睛,有些困倦了,“我想问问那个玉龙茶信息素香水的来源。” 格雷尔叫来一个仿生人,给她拿杯薄荷冰水。地下城有些地方会使用仿生人和机器人,但承担的任务并不多,且会种种原因导致寿命往往不如智慧种族长,似乎大家都约定俗成了什么规则。 出于安全和识别区分,仿生人的动作比较缓慢,这是一个翠绿色眼睛的年轻男仿生人,银荔看着他的眼睛走神,他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很温和。 格雷尔漫不经心地用鼻音问:“你和狼站在一起了吗?” “呃。”酒客们很有默契地三三两两分开,她听不到别人说话,别人也不听他们说话。晨光里放着嘈杂的音乐背景音,她也听不懂,“他帮了我,我也帮帮他。” 她认识格雷尔十二年了,比她和爸爸单独生活的八年还长。自从爸爸不见了之后,格雷尔就像照顾她的家长,替她转手卖出她捡的那些垃圾,偶尔还会给她一点垃圾收集的报酬。她隐约能感觉到格雷尔是个很厉害的人,似乎很多人在求他,也很多人在帮他。 她所不知道的是,格雷尔是地下城黑市最大的中间交易商。在黑市中经转多手以使人无法追查来源的商品,但凡重要的,几乎都会经过他的手。郎定河正是知道这点,并且知道她受过他的庇护,才让她来的。 格雷尔让仿生人离开,似笑非笑:“他真不应该让你来。” 他们生意人,讲的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情分。他顺手照拂了这个小孩十二年,当年她父亲用作交换的利益也早该消磨殆尽了。 银荔嚼着提神醒脑的薄荷,模糊地感觉格雷尔是出于对她的安全保护才说的这句话。 格雷尔望着她灰茫茫的眼睛,眼神有些飘远,想起属于这双眼睛的一些往事。最终,他还是多说了一句:“你最好不要插手,不要出现在这件事里。他想从我这里兑换情报,要付出等价的报酬。” “好吧,我会告诉他的。”银荔掏出戴在脚趾上的空间戒指,“我上次来想卖给你的,这次就一起卖了吧!” 她捡的这个残破的空间戒指随身携带良久,终于有机会了。 格雷尔看也不看,照旧拿出1000联邦币的现金给她。他没有刻意关注她,但风言风语总能传进来,他知道她命运的颠覆,只是没有问候的义务。 听完银荔的转述,郎定河陷入沉思。 他知道格雷尔不会为难她。这两句话给了他全新的思路,为什么不让她出现在这件事里?这句话聚焦的对象不是他,不是指她会作为他的关联人物而被设陷,而是暗示她本身的风险。 是谁在关注她?为什么关注她?关注她和信息素香水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原以为是针对狼族做的,现在看来,这盘棋似乎更大。 郎定河低声征求她的意见:“在山林城上学好不好?” “啊。我能上机甲维修专业吗?” 兽族的基因在体质上,所以强化身体类的机械产业并不发达,有这个意向的都会考入人族区域的学校,“山林城学校没有这个专业。我可以找老师上门。” “可是我想和同学们一起上学。” 银荔双手撑着床边,两条不着地的腿晃了晃,望着她房间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这些绿色很青翠,翠得像仿生人的眼睛。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雪山的。 她有点遗憾,虽然同学们也不是很喜欢她,“不能就算了。” 毕竟上学也是交换来的。 “……” 他的良心狠狠挣扎。他的欲望是让她待在他守护的安全区域里,哪里也不要去,和他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也不分开。但她落寞的神色让他心被剜空一块。 银荔还想再争取一下,“那我要怎么帮你啊?你们有没有狼族的人在联邦帝国学校上学,我去看护他们好不好?” 她用满怀希冀的眼神看着他,一如第一次看他时,投来的一瞥,让人不舍得拒绝。 “……嗯。”他说,“我会让他们保护你。” “不用不用!我会自己保护自己。”银荔得偿所愿了,热情问他以体现自己没有吃白米白干活:“这个信息素香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想摸她的头。他垂下眼,“信息素香水是狼族的一个出名产业,因为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具有多种多样特别的气息,所以有狼族人提出了收集逸散的信息素提取味道制作香水售卖的项目,做得也不错。但最近出现的特制的信息素香水,是收集特定对象的嗅器细胞制作的。” 她跟着思考:“所以这两个东西在效果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正常信息素含信息素因子含量在100-1000点之间,普通信息素香水,经过工序流程,会淡化信息素因子,几乎不会超过10点,功效类似于普通的香水,不会引起alpha或omega的发情。但这个嗅器细胞信息素香水,经过检验才确认信息素因子接近正常值,完全可以引诱信息素契合度高的ao发情。更严重的是,被引诱发情的8名ao,检验出与香水信息素的契合度都在90%以上,现在仍在实验室做嗅器分离。” 银荔:“……” 信息素契合度高的做嗅器分离会是什么情况? 她仔细想了想:“我有些问题。香水不是会散味儿么?为什么等香水味儿散了之后还会发情?香水也不是他们本身的味道啊。” “因为——移情。香水的味道取决于用料质量和持续时间,一旦能够持续到引诱发情期并完成发情期的性交和标记,经过发情期的ao就会在性腺的作用下移情到性交和标记的对象身上。这也涉及到一些嗅器幻觉,经过发情期的性交和标记,性腺会将前置引诱发情的味道置换成标记对象的味道,同时置换的还有契合度。” “那90%以上契合度做嗅器分离会是什么样子?” “通过嗅器分离匹配对象的气味,扭转移情和置换的过程。狼族内ao信息素契合度在60%以上就建议结婚,这8名ao与伴侣的契合度只在60%-80%之间。90%,用人族的话来说,是生死相许的程度了。目前这8名ao中,移情的对象都是beta,无人成功完成嗅器分离。” 也就是说,完全无法给予ao发情期安慰的族外beta,造成了与ao们信息素契合度90%以上的荒谬。 她由衷感叹:“alpha和omega太可怜了。” 一个信息素颠来倒去就被玩弄在手心。 他终于伸出手,摸了摸她近在咫尺的发顶,指腹轻轻按在她的头皮上,手感比他想象中的还好,柔软且温暖的,“我怕你受伤。陷入发情期的ao很容易失去理智,如果得不到相应安抚,会有严重暴力倾向。即使无法标记beta,也会出现强制性行为。” 军队内部把未经同意利用嗅器细胞人为制造离体信息素的香水称为,刺刀。这像一把阴暗的刺刀,狠狠插入狼族的身体里。而他们也要锱铢必较,以刺刀还刺刀。 “再上一个月的学,就回来吧。” 温氏做的交换生项目很容易查到内容,不过区区两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一半了,这才是他同意她回去上学的真正原因,作为狼族的族群统领、中央军委一级军衔的首领、绝无仅有的4s级alpha,以赫赫战功堆砌出的实力和能力令他有保护好她的信心和决心。 “嗯嗯。” -- 二十四、回到学校 一别多日,站在联邦帝国大学金边闪闪的正门招牌之下,银荔很是感慨。她的《帝国常用3000词》还差250个没学完,希望能赶紧看懂老师们给的教科书。 郎定河替她重新安排了居所,联系了相关人员,考虑到他身份的影响,只送她到校门便离去,留给校匾上的电子眼一个黝黑的悬浮车屁股。 银荔摸摸自己新置办的机甲学院制服上的胸章,快快乐乐走进校门,和三位来接她的狼族学生迎面撞上。 “噗……” 为首的年轻人面相端正,但扭曲地从鼻子里喷出气旋,随即他身后两人猛然膝盖下弯,互相搀扶,仿佛被一拳垂到地心。 “呃……” 银荔惊讶地看着怪异的三个男生,她们已经提前在光脑加过讯号了,这三位是军事学院的大一新生。 郎译连忙给鼻子捂上信息素隔绝贴,再慢一点就要流鼻血了,他身后的朗迩和朗伞纷纷掐人中,隔绝贴捂完鼻子再互相给对方脖子后的性腺也给死死贴上。 她第一次见郎定河以外的狼族人,看那手忙脚乱的动作,简单猜测:“是信息素不舒服吗?” 郎译盖住鼻子,等隔绝贴缓慢生效后才敢看她无知的脸。妈的,他一个A级alpha,被首领遗留在beta身上的暴雪信息素呼啸了一脸。这一闻,这么强烈的标记伴侣的信息素含义,谁不知道是在宣誓领地所有权。 但beta有什么好追求的!她连她身上有谁的信息素都不知道! 银荔对他们信息素那套机制还是一知半解,揪了揪自己的制服裤袋,她这套衣服是郎定河今天给的,还是新的,她没闻到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朗迩和朗伞终于从那种被雪崩淹没的窒息感中活过来了。平时见领导,大家都互相收敛,谁的信息素都不挨着谁,免得擦枪走火,这会儿劈头盖脸的攻击性,真的方圆百里的ao懂的都懂,足以在震撼下形成缄默的规则。 朗译是军事学院单兵系的人,打量着她这张之前以黑户之名掀起了很多八卦的脸,信息素无形中扩散出一条道路,把话语权留给身后两名B级alpha但是指挥系的人。 朗迩:“您好……” 朗迩:“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等味道散了我再来……” 朗伞:“我也是,失礼了,有事还请光脑联系我们。” 朗译:“因为你是beta,没有性腺,无接触信息素源之后24小时内信息素会消散。” 银荔:“……哦。” 她和她承诺要保护的小朋友们的第一次会晤以他们仨落荒而逃告终。 银荔方一踏进校门,回归的信息如风四散。 艰难上课后,银荔又被留堂,她唯唯诺诺地跟鱼人老师汇报离线的这些天的学习成果,老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无奈地挥挥手, “你去上谢老师的实践课吧。” 银荔:QAQ 她垂头丧气走出课室,迎面又撞上一个人。 机甲学院的学生吵吵闹闹的,课室里许多学生一言不合就掏出自己的珍藏版机甲模型互相指指点点,还有人比拼机甲改装速度,几秒内拆装成一艘堪称古董时代的飞机,唰啦穿过走廊。 那个银光覆面、两翼尖锐的飞机模型,咻地降落在他脚下,让他止住步伐。 银荔低头看飞机,怪好看的,她什么时候也能组装出这些小玩意儿呢。 她低头看飞机,温文尔看她:“你怎么瘦了?他们虐待你了?” 银荔抬头:“呃。” 这话让她怎么接。她天天在郎定河那吃十八班烹饪手法做的好多好多肉类,他那纯天然无污染荤素搭配膳食平衡,坚持下厨把她喂得腰都粗了,差点穿不上裤子。 温文尔看她瘦得脸都尖了,眼睛又大了一圈,微微抬起眉头,没想到军部还苛待线人。 她想了想,问:“你的婚期定好了吗?” 走廊一排的课室窗户渐渐挤压着学生们扭曲的脸,大家闻八卦而动,不像贵族那么矜持要脸端着装逼,纷纷掏出天线顺风耳辅助偷听墙角,那叫一派如狼似虎。 温文尔:“……” 你们机甲学院。 这就是他们不爱往这来的原因。机甲学院一个赛一个的野蛮。 温文尔瞥一眼她右手上的新光脑,转身就走,“走吧,去吃饭。” 银荔捡起脚下的飞机,高高扬起手往来处掷去,“很好看啊!别落零件了。” “你的新光脑,还没加我讯号。” 她一边跟着,一边主动伸出手腕,用光脑碰他的光脑,“加啦。你怎么不开心啊?” 好久没见,感觉大少爷的脸好像更无情了一点。 温文尔通过光脑上的讯号申请,飞快瞄她一眼,“你最近呢?过得很开心?” “那倒没有。”她还在苦恼,还剩一个月时间要怎么学完机甲维修呢。 “怎么突然回学校了?” 参与军部的事情,线人的信息应该抹掉的,没理由还能光明正大露面。 “因为不让我插手,我就回来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温文尔垂眼看附近定位菜单,“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银荔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钱。” 温文尔:“……”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还记着他敲她的那一万出头的联邦币呢? 温文尔面无表情:“那别吃了。” 惯的什么臭毛病。 脾气还是这么大啊。银荔担忧地看他,“你的婚期真的定下来了吗?” 要辛辛苦苦逢场作戏这么久还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迟早宰了她。 “第九天后。” 温文尔淡淡地答,“在海上城,早上九点开始婚宴。晚些给你发请柬。” 双方都满十八岁,即满足帝国登记结婚的法定年龄标准,是以许多人也会在大学期间结婚,手上的婚戒便是标志。 银荔由衷高兴起来:“终于修成正果啦!” 没有白费她这个情敌的努力演出。 温文尔肉眼可见的不高兴,多功能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眼皮下拉,有点郁气。 她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但据说有种病叫婚前恐惧症,焦虑啊恐惧啊都有可能。她紧张了一下:“你可不要逃婚哦!逃婚很影响你的声誉的,以后就没人要你了。” 温文尔面无表情,第一次萌生了想揍她的冲动。 “呵呵……” “呵呵。” 行政处的丘老师单膝下跪,双手按在膝盖上颔首低眉,这是标准的仆人见主姿势,她只听见小姐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 “温文尔还真是为她守活寡。”慕子榕摇摇头,“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见她了。不除掉她,我总觉得内心惶惶不安啊。” 丘老师一声不吭地跪着,她知道无需她搭话。 “为什么基因萎缩剂对她不起作用?”慕子榕一瞬间拉下脸,“还让她完好无损回来。” 丘老师终于答话:“奉历城研究所回复,基因萎缩剂根据人族的基因序列研制,特殊的基因会有特殊的抵抗方法。” “意思是……”慕子榕沉吟少许,“她不是人族?” “奉历城提出基因分析的申请,以便核实猜测。” “好啊。”慕子榕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黑户啊,果然有点来头。那位大人不是也对其他种族的研究感兴趣么,正好可以借花献佛。” “你去……”她话说到一半又打消了念头,“算了,我去,正好再为空间跃迁项目走动一下。” “遵命,小姐。” 谢,温文尔好久不上线,我都忘了他名字怎么写 小少爷没长嘴我也很难受,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嘴长回来,剧情原地起飞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 二十五、究竟什么关系 “打得好!牛逼!” “我去,这个光能电子炮犯规了啊,这从胳肢窝到屁股的蛇皮走位,也就他们这群皮糙肉厚的家伙扛得住。” “你看到没有,这一拳砸下来多少零件的碎片,等下轮到谁上去回收……” “他这个进攻思路不对啊,猛攻敌人弱点同时自己的弱点也暴露出来了。” …… 蓝色椭圆形的悬浮光泡中,银荔盘腿而坐,仰头望着擂台上人族驾驶机甲和兽族原型的交锋,电光四射。周围七嘴八舌的人声鼎沸,她也时不时地“哇!”出声。 机甲学院和军事学院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活动,包括但不限于个体对战、团体赛。机甲学院之所以独立出军事学院,是因为机甲用途广泛,不仅囊括了军事用途,还负责起了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的职责,近些年还应用在游戏系统开发领域中,深得星际居民喜爱。 擂台上的人在真实对战中打得死去活来,好像有隔夜仇。台下观战的观众则全都是投影,因为人数众多,现实空间不能同时容纳,于是每个人利用全息系统,用蓝色光泡包裹自己的位置投放到擂台下观战。 每个悬浮光泡都是蓝色的椭圆形,像一面大大的等身镜子,里面海水流动,把人封存在里头。每个光泡还会随着里面的人的动作上下浮动,自由来去,光泡毫无阻碍地穿过另一个光泡,互相保持独立完整。银荔坐在那里面一动不动,其他光泡飘飘然掠过她,有些光泡交迭在一起,交谈的声音忽远忽近。 忽然有三个光泡远远飘过来,她摆摆手打招呼:“哎!” 郎译不知道做了什么,他们三个人的光泡边缘渐渐扩散,互相黏在一起,然后又把她的黏在一起,把四个独立蓝色椭圆小光泡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圆形大光泡。 郎迩捣鼓了一下光脑:“隔音系统开了。” 郎伞检查了一番:“隐身系统和隔音系统确认开启。” 银荔:“这么厉害!” 科技设备的成本是巨大的,她很少接触星际设备,温文尔那里的贵族生活多为人力操劳,郎定河又几乎没有使用多少联网设备,因此接触得最多的只有学校的先进设备,但学校也只在教学必要的条件下才使用。 郎伞笑笑:“技术系的同族开发的一个小插件而已。” 从外部看,这个大光泡是隐身的,其他光泡无法看到这个大光泡的存在,哪怕是穿过也无法察觉;而这个光泡内部向外看,一切都正常呈现,和刚刚蓝色椭圆光泡的视角外缘有一圈淡蓝色的边界不同,银荔着实又大惊小怪“哇”了几声。 郎译站在光泡边缘,面无表情得观看擂台的对战,眼看要力竭的狼,长啸一声,又冲了上去。 银荔问:“那声吼叫是什么意思?” 郎迩看了一眼郎译,“他说他不会放弃的意思。” “怎么都打得这么狠呢?”银荔远远看着,太凶残了,机甲的头都露出裸露的电线,机甲手臂也卸了一只,而对面的狼族,半身全是血。 郎伞慢吞吞道:“这个说来话长。” “因为郎斯的母亲被对手的母亲利用信息素香水诱导发情了。” 郎译淡淡地以长话短说一笔带过。 银荔瞪大眼睛,“也就是说,还在做嗅器分离的8个ao里,就有他的母亲?” “也有我的父亲。” 郎译面无表情。他的信息素是番茄,只有两名同伴能从信息素的触角总感受到他的情绪是多么地狂躁,番茄都被怒火烤糊了。 郎迩和郎伞不由得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银荔干巴巴地说:“祝你的父亲早日完成……嗅器分离……” 嗅器分离。为什么以信息素为生的alpha和omega要剥舍掉嗅器中的信息素? 正在经受嗅器分离的狼族无一不面临着生理和心理双重违背的痛苦,一面是自己选定的,结合已久的伴侣,一面是信息素的横刀夺爱,突然出现几乎100%契合的陌生人,对伴侣的背叛与对契合的渴求,在身心中撕扯不断。 郎译冷冷地说:“嗅器分离,和beta也不会有好结果。” 嗅器分离的结果无非两种,分离走前者,或后者。ao依然面临着彻底移情到后者的风险,beta根本无法给予ao信息素抚慰。 郎迩和郎伞一滴冷汗下来了,“这话说得,不要这么绝对啊。” 他俩使劲儿给他使眼色,别忘了首领寡了三十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beta也先试试啊,反正到他那个级别,abo都差不多,横竖跟谁都匹配不上。今日你敢断首领情路,来日首领就断你生路。 天使混血·自幼黑户·流浪街头的银荔颇为认同地点头:“跨种族,就是没有好结果的。” 郎迩、郎伞:“……” 他们可怜的首领,出师未捷身先死,情路注定坎坷。 郎译看她一眼,不置可否。他的态度很明显,任何条件都不支持和beta在一块儿。 银荔看着那头灰狼,毛发被血一缕一缕沾起来,好可怜。 “笃、笃、笃——” 有人规整地敲门,力道不重,却分布得很均匀。 银荔坐在学生专用的休息室单人间里,唰地打开门,果然是温文尔。他要了她的坐标,来给她送婚宴的请柬。 她身体四周泛出一圈淡蓝色的光影,是正在使用全息投影的标识,温文尔把请柬递给她,问:“你在看什么?” “看人打架。”她接过来,又补了一句:“看两个可怜人打架。” 星际时代,当星网足以覆盖绝大部分地区时,使用实体物质的人就少了,反而体现出实体的珍贵。普通人用光脑一秒群发完请柬,也就贵族还挨个送。 这张请柬,深红烫金,这样深邃又流光溢彩的红,似乎取自那支拍卖品玫瑰,金色则来源于宇宙星尘。翻开封面,也是烫金的字,只有受邀请人的姓名是手写的,笔锋因温和克制而端庄,“银荔 亲启:……” 温文尔锁上休息间的门,看她满眼羡慕地看请柬,正了正自己的衬衫领口和领结,“有什么感想?” 他似乎有别的话想说,却最后说出这一句。 她丝毫没有超出他的预料:“这得花多少钱做一张请柬……” 他既失望又释然地回答:“这一张,价值15万联邦币。” 银荔的手开始颤抖,“要不我还是……” 温文尔面无表情:“航班座位和住宿都安排好了,在最后一页。” 银荔把请柬往空无一人的旁边递了递,自说自话:“是温文尔的婚礼请柬。” 她认真聆听不知谁的讲话,然后说:“我也觉得不去比较好。” 温文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步站入她身边的蓝光范围内,同时打开全息系统,借助肢体接触进入了她所在领域。 人突然投射出来,郎迩后退一大步,心有余悸,讲坏话差点被抓现成。 被抓手腕的银荔也吓一大跳,紧张地打量他的脸,没有找茬迹象。 郎伞打圆场:“这不就考虑到最近信息素香水猖獗,她已经进入了幕后黑手的视野内,还是待在我们身边安全一点。” 擂台上的决斗终于被台下观战并评分的老师们叫停了,温文尔投去漠然的一眼,“那是你们的事情。” 他没给狼族人发请柬,拒绝跟随的意思摊在桌面。 海上城几乎只盘踞了人族势力。郎迩不动声色问:“怎么非得银荔参加呢?早前风传她是你的订婚对象,难道是真的?还是为了向妻子避嫌,才一定要让她出席?” 刺探,暗示。他不喜欢。 他漠然抵挡:“因为她是我的朋友,出席朋友的婚礼,有什么问题?” 银荔受宠若惊,原来他真的把她当朋友啊? 郎译一直不吭声,直到郎斯被拖下去包扎伤口,他才转回来:“原来你们贵族也会把下等人当成朋友。” 到底当成什么身份,自己最清楚。 “平等、团结、博爱,是人族的一贯美德。”温文尔冷冷刺回去,“长辈再三叮嘱,在外与人不该逞口舌之利,显刻薄之心,失言了。” 指桑骂槐啊。郎伞微笑:“她现在还是军委的线人,能不能去参加阁下的婚礼,还要看长官批示。” “她对我缔结婚约起了重要作用,”话对着他们说,温文尔却看着她,“邀请是我和未婚妻共同决定的,希望有你亲眼见证婚礼。” 银荔不太理解,但只能说:“好吧。” 郎迩和郎伞眼神交流: 郎迩:他什么心思? 郎伞:一、让情人见证自己结婚;二、让老婆目睹没有猫腻,自证清白。 郎迩:让情人见证结婚有什么好处?如果情人对他重要,那参不参与婚礼还是照样维持关系;如果对他不重要,那压根不用管情人出不出现。 郎伞:……可能,不是情人? 郎迩:比起朋友,我觉得更像见证人。但为什么非得她见证?她到底和温什么关系。 郎伞悚然:不能是互相暗恋吧? 郎迩白了他一眼:你会邀请你喜欢的人参加你的婚礼吗? 郎伞:那肯定不会,结婚的人不是我喜欢的人,多伤我心。 郎译递过来一个眼神:她是他带出来的,被军委截了,自然不甘心,还想把人截回去。婚礼只是借口。 郎迩:反对。 郎伞:我也反对。什么策反需要在婚礼上动手? 郎译:婚礼在海上城,温氏主系势力作为地头蛇。 他们三个人眉来眼去演哑剧,神色不定,银荔对温文尔说:“无论我能不能去,我都会真心祝福你们长长久久的。” 她的命运,是因为他们的婚姻前奏曲而改写的。 温文尔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一如往常般很淡很淡地掠过些什么,“谢谢。” 为了抵达他原先设定的目的,他逐渐学着如何割舍一些执着与脾性,在亲疏距离中立足于一个平衡点。他的婚姻不过是未来伟大的商业版图中一块小小的拼图,一个必然经过的程序。 邀请她,是因为她是他版图拓张的起点之棋,也为他带来了出乎意料的收益,令她配得上出席,这名为婚宴为庆功宴。 他这样告诉自己。 郎译、郎迩、郎伞、郎斯,啥意思不用我解释吧() 脑子好混乱,混乱得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我要写什么……卡文硬憋……少爷太拧了搞得我写得也好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好这种拧了很久之后的豁然(?_?) (写作水平不足,低头啜泣(;д;) -- 二十六、吃吃与睡睡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视频里,郎定河坐在黑檀木的办公桌前,军大衣左刀右剑中插权柄的肩章在白炽灯下闪闪发亮。 他身后是拉拢了窗帘的窗,营造了一个密闭空间说小话。 银荔坐在她的公寓里,观察他的背景,办公室一如家里简洁单调,只由黑白灰三色构成的冷凝严峻。 “没有啊,他们很好。”她顺手拆箱他刚寄来的快递,一立方米的零嘴,她像掉进米缸几乎被淹没的老鼠,“天啊,怎么这么多!” “很多牌子,都试试喜不喜欢。”他硬朗的线条因这穿网传播的欣喜柔和了不少,平时寡言少笑的人,掀起笑肌就会很明显,“最近我太忙了,过两天再去看你。” 银荔快乐地跌进米缸,腮帮子鼓得像屯粮的仓鼠,“我没什么好看的啊,你忙你的。” 狼族的alpha和omega的居住地都与beta们有明显的分隔局域,以免发情误伤,并且聚居习惯是alpha扎堆,omega另外扎堆。她的住所在a、o与b三者之间的缓冲地带,分别与三方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郎定河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你不想我吗?” 银荔睁圆眼睛,这有什么好想的?这不见到人了吗? 他低声说:“可是我好想你。” 她还没反应,他办公室紧闭的门外便响起有条不紊的敲门声,那声音与常人并不一样,是某种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音质很沉,但又经过刻意放轻,很容易辨别出来者。她立马被吸引走注意力,好奇地等待下文。 “有事联系我。”他飞快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只来得及看她点头的动作。 银荔嚼着她最爱的,物美价廉的虾片,恍然道:“现在还在上班时间啊。” 郎定河关掉视频后,端正在办公桌前,眼睛不自觉瞄墙上的石英钟,号称精密程度制造的时间与宇宙时间同步运行分秒不差,已经到晚上八点。他走神地想,留在她身上的标记应该早就散了。 什么时候能再给她补上呢。 银荔继续识字-上课-捡垃圾+勤工俭学的生涯,唯一的变化是,温文尔再也不找她吃饭了。而那三个狼,好像不敢跟她吃饭。 随着她识字渐涨,看懂的课本知识多了一些,同学们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前桌的夜莺族女孩莉莉丝还会跟她一起吃便当。 机甲学院中,有大富大贵的系如机甲设计制造系,也有贫民系如机甲维修系,多为家境普通的学生,大家都顶着浓烈的黑眼圈,抠搜着裤袋的两分钱以支撑在联邦帝国大学高昂的开支。 吃自带的便当很省钱,比学校饭堂还省钱,银荔也不挑食,每天向莉莉丝买上一份午饭,并排在绿树荫下野餐。 “牛肉滑蛋饭,好吃又好看。”莉莉丝美滋滋地为自己打广告,“仅售50联邦币。” 银荔很喜欢这个和她有同音字的女孩,这是相遇的缘分。她躺在草地上翘起二郎腿,“等下我要去勤工俭学啦。” 莉莉丝知道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但为人很有分寸,从不过冒昧问秘事,她深谙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只问:“这么快?今天要做什么?” “宴会提前布场,再当侍应生。每次都是学校宴会缺人手呢,就可以1:2兑换工时,5小时换算成10小时。” 银荔摇头晃脑盘算,她这个月的勤工俭学工时即将到达上限。 “宴会啊。”莉莉丝耸肩,用夜莺族甜美的声调说出嘲讽的语气:“给那群趾高气扬的贵族服务,多出的一半工时都是精神损害赔偿金。” 银荔似懂非懂,作为多年流浪的乞丐,对阶级差异的感知孱弱,因为任何人都比她站高一层,“那我希望每遇到一个贵族都可以给我一笔精神损害赔偿金。” 莉莉丝回收饭盒,叹起气,“确实,不必跟钱过不去。” 她们夜莺族内现在的光脑普及率才到15%呢,什么时候才能像人族达到80%。 银荔事前并不知道是什么宴会,只知道很缺人手,场合比上次亚特兰学院的宴会更隆重。 联邦帝国大学举办宴会的侍应生几乎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经过统一服务培训的学生,1:2的工时计算,时薪也只有400联邦币,算上培训费用的成本,还不到市场服务平均时薪的三分之一。 换上黑白马甲制服的侍应生们在场中来回穿梭,像勤劳搬运的工蚁们。工蚁们的步伐整齐,手臂稳定,谁也不想出差错,一次倒扣时薪的10%还要看严重程度记过。 银荔和隔壁的侍应生合力抬起桌角抚平地毯,才抬头看光幕上投射宴会的主题:亚特兰学院 社会系、政治系、法律系联合特辑:《对如何构建全链条、多方位的非限制性混血种族保护法律的反思与展望——以智慧种族特征为根本标准协同基因序列表现智慧形态》 她断了半天字没断明白这标题,两只眼睛打结。 “别看了,”旁边侍应生提醒,“准备开始了。” 提前布场时间结束,宾客鱼贯而入。这类宴会形式是先会议发表核心讲话和点评,再由宾客自由活动交谈,侍应生为宾客提高餐饮或其他辅助服务。 本次宴会宾客接近两千人,联邦帝国大学的政治部部长代表学校发表郑重讲话,讲话台上的全息投影同时贯穿会场角落,与此同时开展的直播间,观看人数飞速上涨,弹幕唰唰唰掠过。 银荔藏在角落的阴影里,听着听着,靠着背后的储物间小门闭上眼,似睡非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掌声倏然惊醒她,她一激灵直起腰,脑袋差点撞到门框,台上的投影已经聚焦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看上去很斯文,斯文到文弱,眼睛是青葱的绿色,绿得有点像猫眼石。他的左眼眉毛尾尖藏着一颗黑色的泪痣,在间或的偏头视角转移中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迷离。 他穿着纯白色的平驳领西装外套,内搭白色衬衫,墨绿色的领带压在西装里。他看上去很温和,毛孔褶皱都压平成温和的弧度,微微一笑,笑出了腹纳百川的气度,“很荣幸受邀来到联邦帝国大学,参与本次主题讨论。刘部长方才的发言非常准确命中当前我国的混血种族社会问题的痛点,近年来混血人数的数量日益见长,每年增加……”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慢慢地咬文嚼字,很催眠。 银荔听着听着又睡着了。 恭贺狼即将下线,从此活跃在交替视角里,第三位男主:噔噔噔噔,Duang Duang Duang Duang -- 二十七、你们搞政治的 “你干嘛啊!” 银荔猛地挨了一记手肘,又惊醒了。好心的少女围着她,“快点走啦,等下分不完了。” “……感谢大家对混血种族法律草案的关注和支持。” 银荔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收尾,噼里啪啦的掌声又响起,她跟着别的女侍应生开始端起托盘,游走在宾客之间,礼貌地传递酒杯。 宾客们言笑晏晏,交谈的间隙间端起服务生递来的酒杯,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停顿,服务生完成使命后便低头退去。 两千五百名宾客,配备了两百个服务生。服务生们很快完成使命,隐匿在角落,时刻观察,随时待命。 银荔穿服务生马甲也有些觉得卡脖子,领结卡着呼吸不畅,她必须鼻息很弱地进行气流交换。她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助餐台的长桌尾处,躲进角落的阴影里,倚着冷藏库的门放松脊骨,开始摸鱼。 方才发言的那个男人目标很明确地走向自助长桌。他走路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但又非常稳妥,在一个由他控制的时间尺度内,方头皮鞋的后脚跟慢慢过渡到前脚掌,直至脚尖与地面彻底分离。 银荔远远看到他,只有他一个人走过来。因为刚刚开宴,宾客还在交谈,只有他早早走向自助餐台,十分突兀,不知是休息还是用餐。 她从阴影中出去,准备为他服务。 路停峥一路微笑摆手拒绝了碰酒杯的邀请,表示自己不胜酒力。他饮酒相当克制,一天不超过酒精浓度50°的300毫升,非必要不喝酒。 喝酒影响仪容,他需要别的东西散散酒气。 来的人有些遗憾,未能与他攀谈,转而寻找下一个目标。他拒绝的人多了,渐渐的不再有人围过来,只远远地向他举杯示意,他一概以茶代酒微笑回敬。 银荔以右手按左胸,弯腰低头行礼:“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需要薄荷香草味的解酒剂、清洁剂、伯爵红茶和五分糖的曲奇,谢谢。” 他坐在餐桌边,松了松两只袖口,为自己透出一口气。 银荔被他袖口上墨绿色的猫眼石袖扣吸引了注意力,偷瞄了两眼,为他取出收纳在餐桌底层的物品,“请慢用。” 路停峥把袖口调到舒服的位置,才抬眼接过:“谢谢。” 他那双绿得像猫眼石的眼,和她灰扑扑的瞳孔撞上。 她的眼睛,灰得像一团常年不散的浓尘做的雾,就像垃圾城裸露在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电线上的一只麻雀,没人会在意这不起眼的一角。 没有人会注意,他偏偏注意。 因为他为她而来。 路停峥自然地露出那种温和的笑容:“我见过你的母亲。” 银荔寒毛直立,不动声色后退了半步。 人多口杂,他已经悄然打开了身上的声音屏蔽系统,覆盖对象为他们二人。 他找了良久的宝贝,可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她是有名的美人,你的眼睛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路停峥打量她的眼神饶有兴趣,他左眉毛尾部藏着的一丛泪痣像沧海遗珠,等待谁撷采,“但你的五官,却让我猜不出你的父亲是谁。” 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谁得到了当年那位冷美人的心? 从全息投影上看还不觉,现实一观,这双眼睛,长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五官上,着实是明珠蒙尘了。 他有些遗憾。他生平只爱美的东西,最见不得美的东西被糟践。 他打量她的眼神让她感到由衷地不舒服,银荔微笑欠身:“我的母亲死于垃圾城贫民窟瘟疫,恐怕您并不认识。” 她爸爸从没对她提过妈妈如何,这是谎话,她急于脱身。 “哦,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人么?” 路停峥佯装失望,逗猫遛狗的语气似笑非笑。 她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原地起飞两万里,假笑道:“是的,客人。” “你真的不好奇吗?你的父母,都经历了什么。”路停峥很有耐心地引诱她,像引诱天使堕落的恶魔,“不妨来找我,我可以告诉你。”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 银荔头也不回。 她再也不要出现在任何宴会了。哪哪都危机四伏,只有捡垃圾最安全。 她爱捡垃圾。 “这个薄荷香草解酒剂的味道有点问题。”路停峥悠悠道。 “……” 银荔屈辱含恨掉头,“请问客人,哪里有问题?” “它没放冰块,”他笑着说,“你也没加我讯号。” “好的,客人。” 她被迫碰了一下他的手腕,寻找下一个脱身的理由。领班紧急通知调派人手打扫现场清洁,她如蒙大赦,忙不迭把自己送过去,飞快告离这个危险分子。 路停峥笑吟吟目送她脚底抹油的背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杯壁,并未阻拦。 猫捉老鼠,宜一松一弛,逼得太紧,逗死了就没得玩了。 [停峥]:我是路停峥。 这条信息一直没有被回复。 直到宴会散席之后,他回到家,终于忍不住发了第二条:你不打算向我介绍一下自己么? [系统提示:消息未发送。您已被对方删除好友。] 路停峥:…… 他着实沉默了好一阵,才笑出声,笑声音量渐大,在空旷的空间回响:“有意思。” 偌大的花园别墅,只有他一个活人。仿生人和机械人替代了仆人的位置,贴着墙壁藏在背光的阴影里。每一间房无人居住却房门大开,他穿着柔软的毛拖,到处找什么,走了半层楼,才从储物间的角落找到他搜寻良久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搞得脏脏的。” 路停峥弯腰拎起小白狗的脖颈皮,它把弄脏的短尾巴屁股对着他。他拎着它的小脖子像扼住它命运的喉咙,让它转回来面对他,它很不配合地在空中划拉四条小短腿,空气划船。 这只狗是他一年前在地下城黑市买的,串种小土狗,尾巴短短,垂耳小小,脾气却很大。于是没有给它起名,以“小东西”代称。 犬科动物一般对主忠贞热情,但他养的这只偏不,天天对他爱搭不理,活像他欠了它八千万袋狗粮的样子,每天躲在新的地方等他去找。他一度怀疑这只小土狗混有猫的基因,只是没检测出来。 “还不想给我摸?” 路停峥很不客气地揉它肚皮,这只小土狗挣扎了好十几下,挣不动了,摆烂地吊直身子吐舌头。 “呵呵。”路停峥威胁它:“很快你就会知道忤逆我的下场了。” 小土狗哼哼唧唧,不以为意。 路停峥:我是路停峥。 荔荔:路停什么?(低头查字典) 荔荔:那个字不在《帝国常用3500字》里,我不认识。 路停峥:…… -- 二十八、燃犀下照(微H)(指奸/射精) “你不要吗?” 温文尔面前空无一人。他伸出了手,掌心托着一扇蚌壳,在深沉的黑暗中微弱地发出幽暗的光。 银荔背对他站得很远。在无垠的夜色下,她脚下泛起一条银河般的彩砾道路,背后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 她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才让他看清,原来她穿着陪他去拍卖会的那条礼裙,水钻在一字肩上点缀一圈,折射出漂亮的光线。那套她用过后被他收起来的水滴形绿钻耳钉和翡翠项链,又回到了她脖子上。 她穿着那样贴身的鱼尾裙,还能很快跑过来,沿着星河砂砾路,跑动间丝毫未见不适,好像已经和这个躯壳融为一体:“你要给我吗?” 她波浪般的卷发流过他的手腕。 温文尔看着她俯身好奇打量的姿态,“把这身衣服换了吧。” “这里面是什么?”她对这个大蚌壳很好奇,但并不直接上手,只是把手背在身后,怯怯地问他。 他掰开浅白发亮的蚌壳,一颗拇指大的圆润的珍珠,躺在细嫩的蚌肉里。 “哇。”她惊讶,流光溢彩的珍珠,静谧地躺在五彩斑斓的蚌壳里,时光也被封存,“我想要这个蚌壳。” 温文尔不明所以,把手往前推,“不要珍珠?” 她摇摇头:“有蚌壳就够了。” 他有些失望,“都给你。”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啊?” “把衣服换了。” “好吧。” 银荔摘掉首饰丢到地上,华丽的首饰荡开波纹,转眼被黑暗吞没。从肩膀扯开一字肩,齐小腿的鱼尾落到地上,她脱掉黑色的裙子犹如脱去了一身浓稠的黑夜,躯体不着寸缕,和珍珠一同泛起润泽的外缘光。 赤裸的乳房也像细腻的蚌肉,乳头是悬在蚌肉上的珍珠。温文尔开始呼吸不稳,不敢往下看。 “你今晚想怎么欺负我?” 她有点可怜地问,脱掉的鱼尾裙和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她没有遮挡的衣物了。 温文尔沉默。 他自幼听海上城传说,大海的海底有一个巨大的贝壳,没日没夜地散发泡沫。直到有一日,贝壳浮出海面,泡沫渐渐消泯,赤裸的美神阿芙洛狄忒从贝壳中走了出来,将耀眼的光辉、灿烂的鲜花、摄人的美丽,从她干净的脚下带到荒芜的人世。 她的身体是刺穿黑夜的光,温文尔眼睛干渴,喉咙堵塞:“今晚不欺负你。” 银荔接过蚌壳,紧紧握在手里,指缝中漏出漫漫的光,“你太好了。” 他终于敢往下看。 细瘦的腰、长直的腿,暗淡的疤痕围绕在肚脐上下,再往下是唯一神秘未知的洞穴,被穴外稀疏的黑芝掩映。 “你要脱衣服吗?” “……不。”温文尔艰涩地吐出一个字。 “那我们要做什么?” 她很天真,刚出生的美神也对男人们丑陋的觊觎一无所知。 “我们要……上床。” 上床两个字,被他说得很艰难。一面是对自身持久坚守的打破,另一面是用性对美神的亵渎。当语言脱离嘴唇落地之后,凝固的欲望旋即冲破了两重桎梏。 “可以呀,床在哪?” 她应允得太过轻易,温文尔又沉默。 “不上床的话,我就走咯?” 他下意识握住她伶仃的手腕:“别走。” “哎。” 银荔的灰扑扑的圆眼睛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两条雪白的手臂攀着他的肩膀,踮脚吻了上来。 唇瓣相贴,轻轻的、一触即分。 引诱了他的空虚。 他不满地咬住她要离去的下唇,愤恨地想,也许不是男人觊觎美神,而是美神引诱了他们,让他们变成她身体的奴隶。 他的舌尖试探地划过她的唇缝,察觉不出抵抗,便轻而易举钻了进去。 银荔喘出几声叹息般的鼻息。 他钻进去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舔过上下两排贝齿,将她酝酿的清甜口液都饮入自己喉中。 银荔的手抵着他的肩膀,蚌壳隔着手心略微硌他的骨。 他握着她的细瘦的腰,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嘴唇拉开一点距离,各自的喘息互相扑在对方的嘴唇上。 握着她的腰的手,不自觉碾动手下的肌肤,她的胸乳被他胸前挤压得变形,很软。 他往下看才发现,她下体流出了水液,沿着大腿一露蜿蜒,流到小腿和脚腕。 “你要摸摸我吗?”她说,“我下面流了好多水。” 温文尔西装裤下的阴茎,很不留情地隔着布料顶到她的肚脐。 他后退一步,跌入贝壳做的大床,拉着她的手臂,让她跌坐在他身上。 他穿的是那天晚上的丝绸衬衫和西装裤。她扑倒在他身上,两只乳房悬空,猫一样地翘起臀,下陷的脊椎和翘起的臀部拗出了诱人阴茎发痛的弧度。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那晃动的乳房。细腻的蚌肉在他手中变形,挤出中间的红珍珠,被他夹在指缝亵玩。 她下体的水越流越多,直直滴下来,打湿他的西装胯部,洇出浅痕。 温文尔放过她红痕遍布的胸,手掌熨着她的身体轮廓,熨到腰臀。他伸出三指抚摸她的下体,拨开阴毛,细细探索流水的地方,待他指尖方触及阴户,她骤然无力地伏下上半身,紧紧贴着他。 他看不见下面是什么情景,只好凭借直觉进一步摸索。 他捏到了阴蒂,那颗她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珍珠。他细细搓捻小珍珠的褶皱,它便很快鼓胀起来,圆润了,坚挺了。无意间失手掐到它,她埋在他的肩窝,娇喘了很长的一声。 “喜欢么?” 温文尔一贯清透的少年声音也带了情色的沙哑,她柔软的乳肉死死压着他的胸部,像海浪上下翻涌。他另一只手只掌着她的臀来回抚摸。 他有些不舍地放开这粒被他养大的珍珠,指尖陷入流水的孔。小小的,一根手指勉强挤进去,水液像汹涌的海水从逼仄的港口涌出,迅速打湿他的手掌。 银荔发出那种小动物般的哼唧,眼中有泪,填满了他的肩窝。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并入第二根手指。 逼仄的穴肉,争先恐后推搡他的手指,不许前进。但因为太滑嫩了,阻挡不堪一击。 他有些担心,这个地方小小的,真的能像性学课上说的至少进入三根手指么? “嗯……” 她又喘了一声。好像在指责他的无能,不能让她快乐。 于是他决然地抵入第三根手指,在她狭窄的甬道中乘风破浪。 “嗯……我不行了……” 银荔趴在他身上,膝盖顶在贝壳床雪白的内面,双手情不自禁揽着他的肩膀,用光滑的脸蹭他修长的脖子,翘起的臀部悬在他抽插的指尖上,水液四溅。 “还有很多水。”温文尔微屈膝盖,顶到她的大腿,“喷给我看。” 穴口红肿了。他三根手指从穴口往上抽插,几乎捅穿她短短的甬道,把她的阴道插的像个坏了感应的水龙头,水液流过他的裤头,更多沿着贝壳边缘流走。 “喷不出来呀……” 鼻尖很委屈地蹭他的脖子,她又溢出泪,从他脖子涌进柔软的丝绸领口。 阴户主动坐在他的手上,变成了她用阴道操他的手,“不够呢。” 温文尔暴躁地扯开裤头,淡粉未经人事的阴茎已经硬得发红,筋络鼓胀,他从温暖的穴肉中抽出手,指尖的黏液擦在她圆润的臀,钳住她的腰侧往下坐,“你自己来。” 挺立的龟头深深擦过她黏腻的臀缝,挤开柔软的阴唇,捅穿她的腿缝。小小的阴唇像两瓣嘴唇贴在他的粗重的茎身上,他臀肌一颤,浑浊的精液从龟头张大的马眼激射而出,射到两人紧紧相连的胸腹之间。 温文尔睁开眼睛。 “请问您是否需要更衣?” 床头灯悄然亮起温暖的黄色,人工智能丽娜恭谨地询问。 室内温度随他的体温升高而稍微降低,他感受到内裤里濡湿的不适。 梦遗。 这个男性人类青春期的特征并未因进化而消失,他从不梦遗,如今却一起偿还了。 他赤足走下羊毛地毯,在衣柜里翻找衣物,带着梦境中将醒未醒的浑浊情绪,一语不发。 “您在过去一小时内的最高心率是标准值每分钟85次的1.5倍,平均心率是标准值每分钟60次的1.7倍。同时丽娜检测到您正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可以推测为深度睡眠的梦境内容导致您的生理状态发生变化。” 丽娜温和地说:“请问您是否需要使用大脑外接仪器提取梦境,分析病因?” 见主人不答,扫描微表情分析耷拉的嘴角符合“抗拒”特征,她又补充一句:“建议您了解自己的生理状况,才能更完美掌握自己的需求。” 疲软的阴茎躺在自己射出的精液里,一并被内裤兜着,体感十分怪异。 他走进浴室,“不必。” 温文尔昨晚托梦问我欠了他的车几时还,还一点利息意思意思 -- 二十九、危机 格雷尔残缺的左眼被黑色眼罩蒙起,不装义眼的突兀相貌无声诉说着他不平凡的人生经历。 “他是那个在找我的人吗?” 两侧大片的鱼鳃翕动,银荔瞥向吧台盈盈青翠的酒液,紧张地问。 她今天的鱼人造型丑得很巧妙,两缕鱼须长长蜷曲,标准的鲶鱼头。 格雷尔叫来年轻的仿生人送餐,那一如上次所见的翠绿的眼珠子和温和的笑意使她不寒而栗,绷紧下巴暗暗点头。 格雷尔若有所思地抚摸空洞的左眼眶,须臾还是摇摇头,“晚了。” 她已经躲不掉这样的长年累月又炙热的注视了。 银荔僵硬地问:“有基因萎缩剂吗?” “过去的你,无法再作为未来的你逃脱了。” 一旦引来过于强烈的注视,所有的遮掩都将无所遁形。 “你应该找个靠山。”格雷尔意有所指,“狼不错。” 狼族忠贞、铁血、团结,唯一的缺点是ao难与beta结合长久。但眼下不必求长久之计,且行且看且走且拦。 “什么靠山?”她脸色难看,“大山我都爬不上去。” 她从来都是那个站在崇山峻岭的山脚下打转的人。 “我是指,结婚。”格雷尔指出她跑偏的思路,“你和狼结婚,户口洗白,他在你做狼正位时尚且要忌惮几分。” 至于昔日落位后如何,再说。 银荔想起来了,郎定河倒是跟她求过婚来着。她很怀疑:“这样可以吗?” “如果他愿意娶,”格雷尔按了按发痒的眼眶,“值得一试。” 银荔窝在客厅的沙发,对着光脑的视频按钮发呆。呆了一会儿,她又看手边,比她人还高的粉红色泡泡外壳的零食摇摇机,通过悬浮面板点击选择零食种类,摇摇机下的旋转轨道自动滑出零食。她不知道这是一般在大型儿童用品商店才会出现的装置。 [系统提示:您收到一条视频通讯邀请,请注意。] 她赶紧选择接通,郎定河高大的身影“咻”地闪现出来,背景好像在某一个建筑内部的拐角,头顶的光亮得摄人。 他看见她,停顿了好长一会儿,才问:“吃饭了吗?” 银荔拍拍隔壁的摇摇机,“当然吃了。” “零食不能当饭吃,要多吃肉。”郎定河轻声说,“离开一周,又瘦了。” 好不容易养出那点肉又没了。 银荔望着他沉静的脸庞,她最喜欢他的眼睛,像她爱吃搅不开的蜜糖,现下有些阴翳附着。 他很快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注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银荔摇摇头:“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对她提起她的妈妈。哪怕是她的爸爸,都只字不提。她知道爸爸是人族,无比清楚另一半天使族的基因必定来自妈妈,那是她已经回避二十年的秘密。 她光脑了路停峥的资料,顿觉隐秘而庞大的危险攥住了她。联邦帝国,在108城联邦领域中,实行君主立宪制,因人族占33城,其权力机构帝国议会与帝国政府都放置在中心城区。在帝国政府职位十二级梯度的序列里,路停峥绝无仅有地排在第一位,一级政衔执政官,又被暗称为“帝国君主的鹰犬”。 银荔再三思考,还是放弃了利用郎定河。毕竟他真的对她蛮好的,他是个好人,她不愿意让他卷入未知难测的命运里。 “真的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嗯。” 彼此陷入长久的静默。 “……好。”郎定河关掉视频,光幕消失在他的下颚,“我工作了。” 他没有发现,每一次都是他先挂断视频。 银荔躺在沙发上四肢摊开,幽幽望天花板。旧影交织,噩梦降临。她一如既往蜷缩成团,自拥自入睡。 “宝宝,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出这个秘密,知道吗?” 爸爸戴着眼镜,蹲下身子紧紧地拥抱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滑进她脖子。 “也不要去天空之城,那里不欢迎你。” “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格雷尔,爸爸支付过报酬了,他会帮助你。” “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特别。以后……以后……” 一句一句话钻进她耳朵,爸爸渐渐地说不出话来。他勒着她的脖子,她要喘不过气了。 爸爸掰过她的肩膀,像羽毛一样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宝宝,我和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爸爸了。 以后就是十二年与垃圾相伴、居无定所的日子。 “着凉了。” 温暖的掌背贴住她的额头,“怎么在这里睡了。” 银荔下意识蹭了蹭覆在额头的手掌,勉强睁开眼。 郎定河坐在她旁边,穿着风尘仆仆的军大衣,黑色排扣只来得及解开,露出里面挺括的衬衫,把柔软的沙发坐得凹陷进去一块。见她醒了,自然收回手,起身倒温水。 她接过递来的玻璃杯,“你怎么来了?” “事情忙完了。”他垂首,眼睫浓得像鸦羽,“你有话想对我说,我就来了。” 银荔:“啊。” 谁在她心脏割了一刀,她情难自禁地揉了揉胸口。 他伸手撩开她微湿的额发,梦应该做得不好,被汗打湿成这个样子,“我都来了,还不想说吗?” 他想,一定是因为他没有给足她安全感,她才没有对他产生依赖的信任。 她突然觉得无从开口。 应该说什么呢?说我遇到了一个坏人,坏人很厉害很厉害,为了躲避坏人的伤害我想和你结婚…… 银荔不想说这些,只好说:“你抱抱我吧。” 朗定河不问为什么,长臂一揽,把她嵌在怀里。 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胸口,两只手抓住他敞开的大衣外缘,她才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怀抱属于一个陌生的男人,和爸爸的不一样。没有那种充满苦药的味道,也没有喋喋不休的话,取而代之的是沉肃与寂静。 她在他怀里,好小,像一只断翅的小鸟,小到哪里都能有容身之所,却选择跌倒在他的巢里。他的大掌轻轻滑过她突出的脊椎,嶙峋的蝴蝶骨,一点一点安抚她不安的情绪,偏头吻她的被汗染湿的头发,像眼泪一样咸。 许久后,他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怀里传来绵长的鼻息,她拽着他的衣襟睡着了。 “好吧。”郎定河无奈地抱起她,带回房间的大床上,克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 -- 三十、时机 “我最近总觉得右眼皮跳。古老的谶言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莉莉丝一贯用夜莺甜美的歌唱家喉发出刻薄的嘲讽:“也许等一下的机甲概论课堂测试你就要挂了。” 银荔:“……” 这、不、能、吧! 她垂死挣扎:“不,我觉得是有人在阴森森看着我,想把我变成所有物然后折磨我的那种灾……不是挂科!绝对不是!” 莉莉丝点开光脑里全帝国人民热爱的pojj文学站,拉开本日百大热文榜单:“你说的是《霸道总裁必修课程:囚禁笼中金丝雀》,还是《甜美秘书你别跑、快向司令官求饶》?” 银荔:“……还有没有别的?” “《祭奠我与白月光的二三事》、《无情谪仙落凡尘,只为迎合心上人》、《知否知否应是绿茶红糖不加奶》……” 银荔:“……” 她真诚发问:“他们她们都经历了什么?” 莉莉丝耸肩,“性幻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总有处容身。” 银荔一看时间,坚决道:“机甲概论绝不挂科!” 莉莉丝饱含深情地为她唱起了夜莺族为故人送行的离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奉历城中心研究所。 石贝贝悄悄松了松僵硬的肩胛骨,每次招待这位大人物都使他压力倍增,比实验失败还可怕。即使他看上去和蔼可亲,分寸得当,完美具备一个政客笼络人心的品质。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不是一个难相与的人,可以对研究所剩下的二两中低档金山鼎茶叶泡的水淡然一笑,若无其事。 石贝贝只希望主任不要秋后算账,他真的不知道这位要来私访,不然他早该在昨晚实验不慎污染了一罐珍藏的特级金山鼎茶叶的时候火速走项目资金账斥巨资买十罐回来。 路停峥对他丰富的面部表情活动置若罔闻,舌尖挤出劣质茶水的苦味,依旧平和地询问研究所近期的项目和发展状况,石贝贝满头大汗地斟酌词句,一句一句往外蹦。 慕夏副主任双手插兜白大褂,如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走进来,看上去丝毫不受这位到访的影响。石贝贝如蒙大赦,连忙让出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结结巴巴地找借口回去继续做基因分裂实验。 路停峥失笑:“小石还是很冒失。” 慕夏随即习惯性地打开一系列防监听系统,瞄一眼茶叶浮渣,“委屈您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并不在意这些小插曲,随意问道:“检验结果怎么样?” 慕夏推了推多功能黑框眼镜,合作多年,她深知他漫不经心的语气背后藏的是什么。她冷静答道:“她的基因用了防提取剂,暂时未能攻破。” “防提取剂?” 路停峥长指一牵,勾起茶杯的耳,他饶有兴趣地喝了一口,这次允许苦涩的味道淌过喉管,“欲盖弥彰啊。” 他望向接待室的窗外,那里不是密集的防护网,而是一棵挺拔的千年青树,圈定在联邦保护名录内,研究所最初的设计图纸是以这棵树为中心而建造。 他来研究所,向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略一偏头就能看到枝繁叶茂的青树,盈盈翠翠嫩如壮年。他目光落在那一亭一亭的枝叶上,思绪随遮天蔽日的枝节慢慢散开。 最早见到她,只是中心城区拍卖会随意的一瞥。 他耳闻小温少爷带了个陌生女人参宴,随意往楼下一瞥,便看到孤零零在休息区的女人,耳钉与项链绿得通透,是他欣赏的颜色。 她对人的视线很敏感,即使隔着正常运行的防窥系统,甫一落下,就迎面撞上。 啊,那双眼睛的颜色,银灰埋尘,他生平仅见寥寥数次。 单看眼睛,一时回到二十多年前与天使族美人们会面的光景,令人无比怀念。 天使族遗落在外的宝珠么,他嘴角噙笑,如同正常敬酒向她遥祝一杯,庆祝这意外相见之喜。 一些在人生中时有时无的挂念,经过岁月的洗礼,逐渐被风尘掩埋,却同样会在某一段时光不期而遇,从纷杂的旧事里揪出他曾经上心的片刻,化作尘埃翩翩落定。 她稀里糊涂回敬了一杯白开水。他收下了她蒙昧的祝福,权当她为他们的第一次相见留下傻乎乎的认可。 调查起来也很简单,第二天,纸质封存的材料就送到他手上过目。黑户、二十岁、无父无母,从关联程度看,符合的可能性很大,唯一欠缺的只差基因证明。 温文尔的手段,以及被慕氏传递出反反复复的行事作风,在他眼里着实有些不够看。但他尚且不急,处理空间跃迁项目、逼动议会推行混血种族法律草案的制定之余,略微旁观,顺势静候结果。人事如青树在春夏秋冬,繁盛与凋零皆有定数。 只是没想到郎定河也掺和了一脚。他做得倒是隐秘,但百密一疏,联邦中央军委会内部流传的寡王郎定河破天荒请了7天发情期假又撤回,撤回后又请了5天年假,结合他的行迹,这事儿很好猜。 因为基因萎缩剂也是经他的同意才发出去的。至于为什么没起作用,现有的研究结论不过就一个——非人基因。 即使对她的基因进行锁定保护,凭他手上的信息,已经足够推断出结论。 她一个人,就能成为多方势力的掣肘。是巨大的蜘蛛网上的诱饵,是多方棋盘上换人执掌的棋子,这只擒在手里的鸟啊。郎定河,关心则乱,越保护,越让人抓住弱点。而温文尔,还太过年轻,反复挣扎于旁人一眼便可以看穿的迷雾中。在他觉醒之前,已经足够他完成这一系列的举动。 路停峥笑着摇头,连带这劣质的金山鼎茶叶也难得随好心情入了他的眼。 比起自己辛苦浇灌,他更爱不费吹灰之力褫夺别人孕育的成果。 他垂眼,左眉毛尾部的泪痣像蛰伏在森林掩映中引而不发的子弹,连带温和的神情藏起若有若无的邪性,“时机快到了,可以准备启用了。” 银荔愁眉苦脸。 远在天边的威胁不如近在咫尺的挂科更让她伤心。 郎定河给她打视频,就看见她这张垮台的小脸,凄风苦雨。那晚想对他说话都没有露出这么可怜的神情,下意识问:“谁欺负你了?” “机甲……概论……课堂检测挂了。(╥﹏╥)” “……”他早该想到的,她脆弱的心脏只属于课堂,“我给你找辅导老师。” 银荔摆摆手,别破费了,这又不是老师的问题,是她没有那点天分。 三小狼向他请示了温文尔婚宴一事,他来问她的意见,“温文尔的婚礼,你想去吗?” 银荔:“呃。” 其实她想去的,毕竟是她促成的姻缘,而且温文尔也帮了她很多。但她最近好像不太安全,具体怎么危险也说不上来。 郎定河也倾向于让她留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一来他在密切关注8名部下嗅器分离的实验进展,抽不开身陪她前往,二来海上城人族盘踞,狼族并没有官方势力插足其中,风险略大。 何况温文尔也算他半个情敌。只是既然已经准备结婚,作为宾客出席婚礼倒可以断他的念想。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我想去。看完他们交换戒指就回来。” 时间迫近,她可以去去就回,参加完婚礼即回,不必滞留超过三天。 郎定河尊重她的想法,“以防万一,那我派一名部下跟你一起去。有事情,随时联系我。” 银荔小鸡啄米:“好哦,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郎定河精神一振,期待地等着她后面的台词。 她查询了一下账户余额,慢吞吞地说:“……唯有请你吃饭。” “……”郎定河,“……” “等到你回山林城,我带你吃狼族的全肉流水宴。” “好啊好啊。下次课堂检测我如果合格了,我就请你吃那个好多云的城……” “嗯。” -- 三十一、启程 银荔偶尔提心吊胆,总觉得有把铡刀悬在头顶,不知道几时才掉下来,她在悬顶之剑的威胁下战战兢兢等待参加完温文尔的婚礼就龟缩回垃圾堆的时候。 区区几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温文尔只在统一包机起飞的前夜联系了她,问她是否确认出席。她表示不与统一包机一起到海上城,而是在婚礼前夜才独自出发,他也只淡淡回了一句“好”便了无下文。也许是为了避嫌吧!她自我安慰。 她不知道温文尔已经请假离校,回到海上城一周了。 四级军衔上校亚当,像蜜蜂采蜜似的绕她的客厅巨大的零食摇摇机转了半天,“这个应该怎么带走?” 银荔汗了:“这个不带吧!我就去两天。”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 张择明笑道:“沾了你的光,我也能去温少那里见两天世面了。” 郎译双手抱胸,冷漠地置身事外,并不对疑似首领夫人的beta谄媚示好。 亚当理解这毛孩子的拧巴,他爹妈还在地下实验室被beta糟心着,自不能有多好脸色。他跟郎迩、郎伞嘀嘀咕咕商量,他也是第一次见首领夫人,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指挥系的小孩就是比单兵系的好说话,三人一拍即合。 她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地盘,疑惑:“我的《帝国3500字》限量珍藏版手绘本哪里去了?” 亚当惊悚:“这也要吗?” 郎迩amp;郎伞:“……要的要的。” 张择明:“带光脑不就行了……”还带纸质书得多重啊。 她郑重其事:“传说晚上睡觉将书本放在枕头下面,知识就会牢牢进入脑子里,以后如有神助地运用!” 郎译:“你不会就靠这种方法考试吧?”难怪挂科。 银荔:“真的没人相信我有在好好学习吗?”她好冤。 [莉莉丝]:我就不去了,出席那种场合不适合我。 [莉莉丝]:祝你一路顺风,回来给我带点海上城特产。 [我捡垃圾绝不挂科]:好哦! 中心城区时间,夜晚22:00,pilot梭形飞船-2365号。 他们一行6人买了最后的6张飞船票,齐齐坐在普通座上。这个型号的飞船从中心城抵达海上城需要2小时,非常不起眼的航速,所以是特价票。 没有接受温氏对出席宾客的邀请跟包机一起过去,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觊觎,他们打定主意将所有危险可能性压到最小。 亚当望向飞船窗外的银河,旁边好奇地攀来攀去的小女孩已经呼呼大睡了,防震玻璃窗倒映出他络腮胡的脸,浮在绚丽的星河上。 他从玻璃窗的折射看到后面三个小孩行坐很端正,已经有了军人的影子,治安局那个也努力挺直腰板,不想被比下去。他收回视线,路停峥真的会出现么? 两天前,首领交代他,路停峥身上有很大的嫌疑。刺刀的来源,排查到奉历城中心研究所便断了,可疑名单上百号人,路停峥恰在金字塔顶尖,帝国唯一的一级政衔执政官,无论在何种境地都排在突出位置。据桃色传闻,他曾与奉历城研究所主管基因项目的慕夏有过一段暧昧情事,而慕夏又是帝国慕氏主系的血脉,结合慕氏拿到帝国政府下放的空间跃迁项目实验的大头一事,使得他们的关系更为扑朔迷离。 首领阐述推断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敌对的冷酷,虽然从常年稳定的信息素上感受不出来,“我正在追求的人,应该是因为在联邦帝国大学参会混血种族法律草案讨论的会议上,见到了他,才心神不宁。温文尔拿到的边缘城2城空间跃迁的试点不合规,温氏的营业执照是传统服务业,办理跃迁试点登记的时候,很可能是他的授权,已经套上外壳审批了。” 联邦帝国开放空间跃迁试点项目的33城中,狼族唯一咬下的1城,抛出来当诱饵,便被死死咬住了钩,连钩都想吞进去。 “路停峥能以官方名义插手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们为此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 亚当不禁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素白的婚戒。他年长郎定河二十五岁,已婚三十多年,三十年前还是他父母的部下。岁月的指针随指尖转动回拨到二十五年前,边缘城12城战役中,郎定河的父母战亡在倒数第二场战役,恰在边缘城2城,双双牺牲。信息素契合度高到号称天作之合的人,连死也要死在一起,生愿同衾,死亦同穴。郎定河就此托付给多位生人,后来在性腺分化那年,一举跃至顶级的4S级alpha,以绝对的量级压制接替首领之位。 郎定河出生时,父亲郎青山已至三级军衔,母亲郎红绡也已至四级军衔,为他起名为“定河”,愿能平定彼时的银河祸患、安定国泰民安。他父母短暂的一生与他的成长,都未曾辜负这样重的期望。 许是因为少时丧父丧母,他总有些寡言少语,却很重情义,也护短。对同胞的守护,对国家的忠诚,对和平的执着,无声烙印在血脉,在男欢女爱的私情上却淡淡。亚当转停戒指,暗自摇头,不管如何,铁树开花,他们这帮老家伙看了也开心。要怪就怪郎青山和郎红绡你们两夫妇把儿子的量级生得太高,怎么都匹配不上omega才爱上beta吧! 航班起飞了一个小时,银荔陷在柔软的座椅里,头歪在一边肩膀,小嘴微微张开,口水哈喇留一嘴角,呼呼大睡,一脸清甜美梦。 亚当探了探脖子后面的性腺,隔绝贴还好端端的压在上面。他也不知道郎定河看上这个小姑娘什么了,但他不禁有点想老婆了,也许此时此刻他老婆也在呼呼大睡中。唉,想念家里温暖的床和温暖的人。 “在这里呢。”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扰了普通座船舱内的清静,亚当警惕起身,拦在银荔面前。 张择明攀着前面的座位仰头,他天天穿以至于瞎了都不会认错的宝蓝色治安局制服,数十人出现在面前,威风凛凛,肩章的款式与胸牌的编码都让他略微陌生,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源—— 联邦帝国中央治安部。 郎译冷冷地摸着手腕上围绕一圈的微型光剑,郎迩和郎伞对视一眼,果断各自拨通内部电话。 银荔一个激灵睁开眼,嘴角的哈喇子还来不及擦,就撞上逗猫遛狗的眼神。 全舱落针可闻,普通乘客们屏息凝气,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被卷进公家办事。 路停峥落后几步,站在众人之后,一副毫无杀伤力只是路过的模样,但任谁只要是听过联邦新闻的都认得出那张脸,他饶有兴趣看着银荔,睡得真香,一点也不像大难临头的样子。 银荔被他戏谑的眼睛看得炸毛,尾椎骨都刺挠起来。她躲在亚当身后逃避注视,开始由衷讨厌绿色。 联邦帝国中央治安部的政治处处长肖无牵头此次任务,他点开光脑,在光幕上投射出治安局系统的追捕令,向所有人展示:“银荔,女,3670年生。因涉嫌违反偷渡罪,现执行逮捕,送至联邦帝国中心城第233号看守所羁押。” 他的肩章由108颗十字星构成星衔,光凭巨大的星衔已经让人噤若寒蝉。 不出意料,做文章的地方在黑户身份。亚当沉稳回应:“她的身份与军部行动密切相关,关于她黑户的身份,军方已经出具保证书,由中央军委主席主席盖章确认。” 肖无拒接他递来卷成一团的纸质材料,漠然道:“她不仅涉嫌偷渡罪,还涉嫌叛国罪。勾结地下城黑市残余边缘城叛军势力,勾结联邦外族,意图谋反。” 全场皆震惊一瞬。 银荔睁大眼睛:勾结什么?谋反什么? 正欲为她洗白无偷渡史的张择明也被这顶大帽子扣懵了。 亚当沉下脸,对方明显有预谋而来,制造了如此荒唐的罪名,“叛国罪涉嫌国家安全与军事秘密,应先交由中央军委会调查处理……” “我们后续会联络军部。因目前无法联络上狼族的一二级军衔负责人,不能确认线人的行为内容,先行羁押以防错过最佳逮捕时机。” 亚当和郎译一同,面无表情地抬起血红色的眼睛,嗜血的眼神冷冷盯着对方。 郎迩与郎伞对视一眼:首领与参谋长的电话无法接通。 -- 三十二、背叛 中心城区地下三千米军方第0604号实验室。 实验室头顶的人造冷光亮得刺眼,将实验室内所有的细节覆盖在冷光之下,无所遁逃。 里面隔着单向玻璃墙的男人,醒来后双目泛红,人类特征的四肢与头颅反复出现狼族兽态的毛发,化不了完整的兽型,发情的欲望锁在人类瘦削的躯体中,焦躁地以头撞击门锁。在以卵击石撞头成功前,雪白的墙壁内伸出银光闪烁的机械手执住针筒,快速而稳定地扎入他脖子后的性腺,他不甘心地又昏睡过去,被两侧的墙壁伸出同样的机械手捡回病床上安置。 这已经是郎游友关押在实验室的第34天。郎莫迪憔悴地站在实验室外,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只是熬红的。确认他进入沉睡后,实验室人员全套防护装备走进去,开始一如既往的切开性腺提取过量信息素、切开鼻子提取嗅器基因进行基础的刺激剥离…… “其实他已经分离不了了吧。”莫迪双眼通红,勉强打起笑意,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对身边的人说,“他平时的发情期只有3天,一下子重复了11遍,一定受不了了。” 背后一侧的实验室关着引诱发情的beta,有气无力,但并没有经受什么折磨,只是关在那里,以免发情到不能控制时,才给予气味传导安抚。 “你要对他有信心。”郎定河冷静地审视十指蜷缩在床的郎游友,“他还在坚持完成嗅器分离。” “他已经在抗拒我的信息素了。”莫迪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绝望,“他在抗拒我的信息素……以前我的信息素刚进入他的边界,他就会快乐地把我拉进去,现在我根本进不了他的信息素领域。他不想要我了啊。” 郎定河沉默。长达30天的嗅器分离的实验没能使任何一个人降低ao嗅器对beta产生的高达90%以上的信息素契合度幻觉,只均衡地在1%范围内的契合度上下浮动。 “即使现在放弃嗅器分离,他依然会发情,而beta依然会因为没有信息素安抚让他陷入狂躁。” “那也比现在反复刺激发情要好,不是吗?我现在还是他的家属,我替他签字放弃。” “……” “我劝你慎重考虑。” “不用考虑了。”莫迪哭着笑,他终于懂得小丑表演的心情,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引人哄堂的笑柄,所有实验人员对着一直不变的实验结果都心知肚明,只有他还站在门外日日夜夜地等待,死乞白赖,“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只有60%,他以前发情也得不到充分抚慰,效果应该不会更差了。” 郎定河沉默半晌,移步去另一个实验室,“我尊重你的决定。” 0808号实验室。 郎水水坐在实验室外一墙之隔的观察室里,很沉默地用眼神安抚里面熟睡的伴侣。 “她怎么样?” 郎水水从心无旁骛的注视中回过神,打起精神和细微的笑意:“首领好。郎叶刚注射了镇定剂,又睡过去了。” 郎叶是A级omega,困在实验室已经20天,她的伴侣郎水水,只是B级的alpha。但从表情和心态来看,却比0604里的双S级alpha的郎游友和b级omega郎莫迪要好。 郎定河问:“她的信息素有抗拒你么?” “有的。”郎水水不自觉摸了摸眼睛,她眼睛里有泪,轻轻拂去,“我觉得她可能是不想我被她伤害,才不让我进去。她自己现在都很不稳定呢,怕误伤我吧。” 她也不想让她看到,沉沦在他人给予的折磨里,这么难堪的一面。 “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也不高,只到76%。”郎水水显示出坚韧的心性,柔弱的脸透出alpha品性的刚毅,“但我相信她能够熬过去。……无论最后到底是否还想和我在一起。” 郎定河乘坐超音速电梯离开实验室,忽然很想她。想念她的脸,想念她的味道,想念她的体温。 可惜她现在应该在准备前往海上城的路上,亚当回复他:一切安好。反而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两三天并不多,但空间能把思念拉得漫长。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坐军部的悬浮车回到办公室。夜深人静,适合复盘军务。 中心城晚上十点,中央军委大楼仍亮灯的地方不多,寥寥数间,陆续熄掉。 郎定河忽然一愣,从军务审批系统中抬头,鼻子轻动片刻,关掉系统。他反锁办公室的门,手持A-1575-猎影手枪,同时腰带围着一圈冰铁冷刃,沿着味道传来的路径走去。 他表情沉凝,显然不是相思成疾,而是他确实闻到了银荔的味道。 她不是那种会突然到访给他惊喜的人。 味道清晰得如同生人近在咫尺,他啪嗒拉起套筒给手枪上膛,一步一步警惕地走到33楼的茶水间。 “你来了。” “是你?” 二人同时开口,郎娟的右手放下保温壶,壶面上被她的机械手掌没轻没重地捏出指印大坑,力量训练失败,又报废一个壶。 郎定河本来抬起举枪的手,在看到她的水壶上坑坑洼洼的痕迹后,还是放了下去,淡淡问,“怎么在这里。” “你不知道吗?”郎娟把壶丢进垃圾桶,戏谑道:“我在等你来。” 郎娟,4S级别的omega,他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如今的二级军衔参谋长。他们情同手足多年,又共事数年,郎定河依然没能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或者说,他拒绝理解。 郎娟也还没脱下军部的外衣,她二级军衔的肩章也是左刀右剑中插权柄,唯一的区别在于刀剑各自带鞘,意指参谋长是首领的刀剑鞘。 “路停峥说你爱上了一个beta,如果我不信的话,可以检验一下。”郎娟苦笑,“没想到是真的。” 她一直以为,离他最近的是她,和他信息素契合度虽然只有40%但也最高是她。没想到他毫无声息就栽到了beta身上。 郎定河立即第一时间封存了自己的嗅器,对她短短一句话透漏出的信息量警铃大作,厉声盘问:“你用了他给的刺刀?!” “不。”她冷静道,“我检查过,仿信息素香水,因子含量在100点以下,不会引起发情。” “你明知道他是刺刀的主要嫌疑人!” “你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锤死他。他提取基因引用气味,和刺刀提取嗅器细胞针对契合,不是同一条技术道路。你不过是在迁怒,因为谁而迁怒?”郎娟笑着说,“我猜,是你给她用了基因保护剂,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成功提取基因仿作了信息素香水,对不对?” 啊,真好猜。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郎娟发自内心感慨,“你要知道,刺刀提取不到你的嗅器细胞,模拟不出来你的信息素高契合度的对象,就会走另一条道路,用现有的信息素针对你。” “——我现在不过是提醒你,及时止损罢了。” Beta有什么味道?不过是谁都可以仿制的,寡淡无奇的凉白开味儿。一个alpha,竟然对beta发情,以后随时陷入对任何beta都会发情的境地。 郎定河脸色难看,在眼神接触到她长达小臂的机械义肢之后,欲呵斥的嘴唇沉默地抿起来,她是他的战友,那是因为他而受的伤,永远失去了右手。 “僭越本分、勾结外人。”郎定河转身就走,不愿多留一秒,“第十二级处分,回去反省三天。” 郎娟不服气。她是凭借性格中天然的不服气,才以omega之身居原为alpha要职,“你凭什么给我处分?我没有违反军纪!” 一声不满的抱怨,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她还牵着他衣角那时。 郎娟比他小了四岁,一贯是被他当成妹妹对待。 他原以为他会一辈子当她哥哥。 郎定河停了一下脚步,“再加五千字检讨书。” 郎娟:“……” 她恨得牙痒痒,参谋长考核的沉着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等等所有品质都被她丢到身后,她执拗地对着他的背影说:“如果你要娶她,我绝不会承认一个beta的地位。你明明知道缺少信息素安抚的发情期有多少高风险!” 郎定河头也不回,“和你没有关系。” 郎娟气得一拳砸在茶水间的水池里,排水道被她砸爆,下水道的池水喷泉似的稀里哗啦涌上,浸湿她的金属拳头。人工智能系统吱哇吱哇鬼叫,杂物间的修理机器人转着红色的轮子飞快赶到。 怎么和她没有关系?她气红了眼,他凭什么说跟她没关系?朋友、同事、妹妹、暗恋者,这么多重身份,当不成老婆,她对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郎定河神色寡淡地拎着枪,走廊采用了夜间节能模式,对走过的地方才亮起几秒时间通行的暖灯。 他突然停下脚步,两手托枪,慢慢地瞄准四周。他相信他的危机感,今晚的走廊,不太平。 他暗金的瞳孔渐渐发亮,危机刺激他的警戒神经。他慢慢往办公室的方向挪动,半步半步,往前退。 “咻——” 踩到地板某一块地砖,电子眼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穿,机械眼球像如同人眼神经血管脱落,密密麻麻的电线猝然爆断。 “砰——” 郎定河猛然回身,精准击穿后方来物,被锐利的子弹射穿两截。 针头——像箭的针,修长,薄而尖,针头长近五厘米,针身薄薄一层盈着水。 他极快的动态视力捕捉到箭形针破碎的瞬间,同一时刻,走廊所有的电子眼背后百箭齐发。 不是机关,是有人在操控,狼族内部出了叛徒。郎定河一手抬枪,一手捂住后颈的性腺,连发数抢,猎鹰连发的后坐力震得虎口痛到麻木,他一动不动逐一击穿,面容冷酷,看来她那边要出事了。 一切发生在短短数秒间,郎娟听见枪声,目露震惊跑到走廊,走廊的灯瞬间全黑,只来得及让她看到满地破碎的电子眼和断成两截的长针头。 他捂住颈间的手背被几支长针扎得流了一脖子血,隔着五十米怒吼:“退回去!” 漆黑的走廊里,电子眼全部熄灭,只有他们二人兽性的瞳孔,散发着幽幽的夜光,足够锁定彼此的位置。 郎娟痛呼一声,她的皮不如alpha厚,信息素量级虽高,身体素质甚至比不上C级alpha,狼狈抬起机械右手,只来得及捏碎后颈的玻璃针管,硬生生拔出深深扎在性腺上的针头。 “这是信息素,”郎娟痛苦地压住脖子,在耳后的微型军用系统手输秘钥发送求助信号,“我要发情了!” 无论信息素契合程度高低,只要有信息素通过性腺进入体内,就会强制引起发情。 这一场大戏,谋划已久。 郎娟没想到,路停峥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同时让他们两个人发情! 郎定河手背上血洞斑斑,但至少针头没来得及穿透他宽厚的手掌,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仍不敢放下警惕,“我去给你拿抑制剂,等我回来。” 他直起身子,猎影又瞄准了几个可疑的角度嘭嘭补了几枪,外部信号被屏蔽,内部信号运作正常,应该还在监控室里阴暗地偷窥。 “不……” 郎娟张嘴痛呼,攀墙面目扭曲,猛然跌跌撞撞闯过来。 她发情后的速度反而像饿狼扑食。郎定河一进一退地躲开她,深深皱起眉头:兽化基因?强制发情迭加强制兽化,对神智与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郎定河的枪口对准她在飞扑间晃动的大腿,迟疑了一瞬。 她已经因为他没有了一只手。还要因为他没有一条腿吗? 郎娟的神智很快被兽化基因覆盖,兽性的野蛮中,义无反顾地用腹部扑上他的枪口,迷蒙中咬定了他不会伤害她。 犹豫的瞬间,已经失去了射击的最佳时刻。 “哎呀,怎么两位的战况这么激烈。” 走廊尽头,不疾不徐的靴声靠近。 人族二级军衔参谋长路斗勇啧啧叹气,“你看,你们alpha和omega怎样都要发情,就是这点不如我们beta。” 郎定河捂着后颈的性腺,任凭郎娟怎么扑他也岿然不动,他的夜视能力极佳,黑夜于他毫无阻挡。他举枪毫无障碍瞄准路斗勇的脸,“臭水沟的死老鼠一天天得意个什么?” “你真的不想试试发情的滋味吗?我看你们那些ao都挺享受的啊。”路斗勇带着夜视眼镜,似笑非笑,“机会都送到面前了,你都不想试试?” 郎定河枪口下移,瞄准他的四肢连发两枪。 路斗勇猝不及防,堪堪避过,没想到他真的敢无凭无据就开枪,看来是逼急了,闪避间他短促地嘲笑了一声:“哈。” 郎定河举枪冷冷看着他,暗金的瞳孔和硝烟四散的枪口一样滚烫。他手掌的血液从血洞流出,引得郎娟扑过去高高踮脚舔舐血腥。 他放任她,好像主子放任狗舔自己,路斗勇又“哈”了一声,“你俩真是难舍难分。是你逼我的。” 他掏出寻常的喷雾优哉游哉喷在脖子上,几乎在他举起来的瞬间,郎定河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郎定河瞄准他的手腕连发三枪,他就地滚过,喷瓶完好无缺,胳膊上挨了一枪,还笑得很开心:“你看……人就是要做选择的。你只能在她们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郎娟僵住,她为难地舔过他的血,踌躇于不远处香喷喷的小点心。 郎定河无奈地放开捂在性腺后的手,一手持枪,一手极快地将她打晕在地。 “你果然还是会选择你亲爱的参谋长。哈哈。” 寥寥数秒,已经足够他的性腺毫无防备掉进圈套。 “——” 之前射击他的针头多达34根,全都擦身而过,仿佛都只为了最后这一根的无声做铺垫。 细如头发、尖如蜂针、某种特制的溶解型金属,穿透性腺坚硬的皮肤的瞬间,便已经在输送中溶解。 注射的是他熟悉的气味。 郎定河眼球四周泛起血光,淡淡一圈红色如血色残阳缭绕,日照金山即将落幕。 “不怪你不够警惕。”路斗勇心情很好地走近一步,“实在是得道者多助。” 毕竟,连……都站在他们这边呢。 -- 三十三、断联 银荔固执地摇头,“我不要跟你走。” 肖无漠然道:“轮不到你说要不要。一队,把人带走。” “我没说你,”银荔抬手一指,指向游离几步开外,像在旁观看戏的路停峥,“我说他。跟你走可以,我不跟他走。” 众人虎躯一震,这哪来的小姑娘,竟敢指着他们最高级别的执政官大言不惭。 路停峥笑着接受指责,翡翠似的眼睛跟着闪烁明暗:“我只是顺便陪同肖处长出任务,一切都听负责人的安排。” 装。继续装。就差把“不关我事”四个字刻脑门了。 银荔警惕地盯着他,疯狂打郎定河的讯号,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真有意思,路停峥含笑看她。她生动地复刻了家里那只土狗刚抓进门的样子,警惕又谨慎,他进一步,她就退十步。 正好抓回去跟狗作伴。 打不通。为什么会打不通?银荔咬牙转而打温文尔的讯号,令她绝望的是也打不通。 路停峥双手松垮环胸,剑拔弩张中最为闲适。他略一扬眉毛,泪痣像被浪潮抖出的沙砾,那瓮中捉鳖的戏谑毫不掩饰,尽情看她乱撞也撞不开他的手心。 逗猫逗狗都不过是为了看这点宠物蒙头转向的趣味。 面对治安部治安一队齐刷刷亮刃的光剑,亚当与郎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郎迩与郎伞接到内部讯号,惊叫一声,首领和参谋长竟然……和人族的参谋长一起被刺刀袭击! 退役首领临时接替首领之位,15位狼族S级以上骨干Alpha和Omega同时向他们发出讯号:暂勿与其他势力起正面冲突! 亚当进入备战状态的红眼睛往后略微一瞥,两个指挥系的孩子已经紧紧拉住他,打了一个重大危机手势。 亚当顿住。郎迩比得更详细了一点:首领,危! 路停峥瞄了眼时间,可见计划进展顺利,见状打圆场:“她原和军部也有瓜葛,不妨我做担保,不会让她遭遇看守所的不公正对待的。” 郎译被郎伞拉住,见手势也愣住。张择明在后,自觉身份微薄,说不上话,只能眼巴巴看双方拉锯,如今一看,形势明了,不敢多言。 亚当迅速浏览了堆积如雪花片似的讯号消息,冷酷地抬起眼睛,那是从战场上殊死搏斗过的眼神,一眼、一眼、一眼扫过面前的人,把每个人的特征都印入脑海,以待来日。 他掠过肖无这条走狗,最后定在路停峥脸上。 这个人,故意在飞船旅程中间挑起事,既不落地海上城,以免带走宾客影响温慕的婚礼,更重要的是为了把他们堵在太空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短时间求救无门,还能让普通的陌生观众,见证他们的狼狈。 如此恶劣。 更恶毒的是,不惜赔上一个路斗勇,也要把他们狼族的核心人物拖进禁锢里去。不,这不叫赔,这是稳赚不赔。 他早有预谋,并且心狠手辣,无所顾忌。 亚当最终选择退避。他可以护住她,但眼下形势不明,她说到底只是个Beta,纠葛与狼族相关的可能性不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及所有狼族骨干的目前的态度,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倘若能联系上郎定河,但凡他有一句“不惜一切代价”的指令,他们也不会这样被动后退。 这是一场目标清晰的预谋。他料定他们要避让。 亚当定下心,毫不拖泥带水从银荔身前撤开,直勾勾盯着幕后主使,“你说的,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不公平的待遇。” 路停峥微笑以对,并不答话,他把他那句话的原意范围扩大了,显然是看穿了他的语言把戏。 银荔感受得出来,短短几分钟内,她被放弃了。 她暗恨自己为什么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的玄学牌,倒霉催的就遇上的衰神,无奈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主动走过去。 她瞄了一眼飞船的窗外,正在飞跃陌生城区,漆黑得很,没有一点星亮,也不知道跳下去是什么后果。她幻想中自己已经勇敢逃下了飞船,躲开所有不怀好意的注目,毫无防护地跳进了不再有光的外太空。 她突然开始怕黑,这样浓烈的黑色隔着防空窗无声吞噬了她,带走了她的一跃而下的勇敢。从此她只能活在有光的地方,再不敢穿越黑暗。 路停峥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肖无和治安队一班人马是从治安部的飞艇上搭桥从舱门进来的,任务完成,自然走搭桥回去。而她很诚实地光贴着治安队和肖无走,绝不靠近他三米之内。 肖无临走前补充了一句:“如果日后治安部门查到今晚的事情有所泄露的,一并以控告叛国罪处理。” 众普通乘客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亚当的设备切入军用频道,“二十分钟后军用艇才到,我们立刻回中心城,” 他持军令进入船长舱,“中央军委狼族军部行动,要求将飞船航速调到最低限度配合我们,等待军用飞船搭桥。” 船长默然不语,配合地下调航速。今晚大人物一拨接一拨的,把他吓得人工智能驾驶了。 郎迩与郎伞交头接耳:“为什么是首领和参谋长同时……” 亚当早已打开军用屏蔽系统,他冷静说:“这个时间,郎定河通常在军委大楼里处理工作。” 他对“首领”的称呼已经回到直呼其名,更像私人交谈。 郎迩悚然:“在军委大楼里遇袭……也就是,狼族内部,出了……” 级别非常高的,叛徒。这等于是在最安全的家中遇害! 郎伞低声说:“我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三个人同时被刺刀袭击。通常刺刀的目标是:作用于Beta身上,令有配偶的Alpha或Omega发情,只有两个人涉案,不会进入第三人。因为一旦涉嫌第三方AO,Beta对其的吸引力就会减小。” 同时让AO发情,再拉入Beta,效果并不如单纯A或O与Beta的独处,性腺依然是发情标记的第一选择。 亚当严肃说:“所以我认为不是AO同时发情。我猜计划预案应该是:让郎定河发情对Beta发情,计划执行失败,第二步才让郎娟发情,牵制郎定河。以郎定河和郎娟的力量对比,郎娟的发情不会有结果,随后再强行引入Beta,让郎娟的发情更改目标。” 郎译接着思路:“所以,是郎娟在郎定河和路斗勇之间做标记选择。” 郎迩沉痛道:“首领没办法既保证自己不陷入发情,又保护参谋长不对Beta发情,所以他选择放弃自己,阻止参谋长对路斗勇的伪标记。” “对于路停峥来说,无论是他们AO标记,还是郎娟伪标记路斗勇,都达成了截断的目的。但对郎定河来说,一旦郎娟选择强迫Beta,必然要经历嗅器分离的痛苦和失败后委身于路斗勇的风险。所以……”亚当停顿了一下,这才是他真正选择退步的原因,“他们,可能已经互相标记了。” 以郎定河的品性,很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参谋长伪标记Beta而坐视不理。对于已经发情并且互相标记的AO来说,追求的Beta再没有意义。而对于狼族内部的事务,一个Beta卷入的风云也无关紧要。 “……” 一片沉默中,郎译插嘴:“互相标记还算一个双赢的局面。万一没有互相标记,发情后选择伪标记路斗勇,损失更大。” “何况,还出了高级叛徒。”亚当更进一步猜测:“我个人很怀疑,郎定河很清楚叛徒的后手是什么,所以才决定放弃自我保护。无论是针对他,还是针对郎娟,都已经着手了。” 张择明瘫坐在座位上,远远看他们军部的人表情沉重,嘴型模糊,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船舱内很安静,乘客们陷入伪造的平静中,他望着治安部离开的方向愣神。 他只是治安局巡逻队一队的小队长。联邦帝国人口中,有多达50万的黑户,其中中心城区多达5万。这些黑户许多来源于联邦以外的星系,有些迷失于星海航行,但大部分是多年前边缘城战役中流离失所的人。他往日做得最多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影响城市市容考核、安全系数评定的黑户们,偶尔被人工智能扣点绩效,但还算稳定,至少有吃有住。 中心城的垃圾由人工智能统一处理,银荔不过是数以千计的“垃圾盗猎户”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但见昔日食不果腹的小孩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不妨他有一种过去十年执勤没有白费心血的光荣。 只是这个小孩终究还是卷进了他能力所不及的范围内。他恐惧于治安部政治处处长投来的冷然一瞥,不知道自己的饭碗还能否保持住。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海上城,波涛汹涌的海边。 夜深人静,岸上的路灯星星点点。温文尔孤零零地走在沙滩上,眺望一潮一潮的浪涌,席卷过来打湿沙边,又倒退而去,去了却又来,好像永不疲倦。漆黑的海水在浪扑上来的尾巴,泛起幽幽的蓝光。 现下是蓝眼泪喷发的季节,幽美的蓝色点亮了大海的黑。 海上城是围着大海而建造的城市,以海洋之美丽与绚烂的蓝眼泪景点闻名联邦,而旅游业的发达使大海的潮线日益消退。帝国温氏亦无法阻止大海的萎靡,只能圈定出独属于家族享有的一片纯净视野。 他小时候常常远望大海深处,等待传说中的阿芙洛狄忒从升腾泡沫的贝壳中走出来,直到发现传说是不会实现的过去,才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到再大一点,他便觉得,人世间太多龃龉肮脏,也不值得干净的爱欲美神来走一趟。 海上城蓝眼泪盛放的时刻,也像爱欲美神愿意降临的时间。 “少爷,还请今晚好好休息。” 光脑弹出视频通讯,他的管家还在庄园内操心婚礼布场。 温文尔把投屏放到身后,以免挡住他欣赏蓝眼泪,“温伯伯,海上城产过最大的珍珠有多大?” 管家从人工智能的数据反馈中知道了他不知道受什么影响,近来睡眠不佳的问题,但他不愿多说。这孩子洁癖惯了,还不喜人在身旁伺候,这样的性子要结婚,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矛盾。 管家想了想,“据传在两百年前产过一颗拳头大的黑珍珠,但我们也没见过。” “黑珍珠吗?”温文尔摇摇头,虽然黑珍珠十分稀有,十年才见两三颗,但他觉得黑珍珠没有白的好看,不会散发那种温润的光泽。 管家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对珍珠感兴趣,只哄道:“夜里风大,早点回来准备做明天的造型吧。” 温文尔双手插兜,海风吹得簌簌作响,他压得整洁的衣领早被吹得上下翻飞,他一边看波澜壮阔的蓝眼泪,一边分神问:“银荔到了吗?” 管家打开入住宾客名单,“还没有。” “这么晚了,还没到?”温文尔皱起眉头,打开光脑。 涌过来的蓝眼泪撞碎在他的脚下,他突然顿住。 “屏蔽人……” 微弱的路灯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的面前是被小插件拦截的6个通讯记录。 管家瞧他的脸:“怎么了?” “慕子榕动了我的光脑。”他厌烦道,“她总是毫无分寸地插手我的事情。” 管家小心翼翼斟酌用词:“成为夫妻,难免有小摩擦……” 传说蓝眼泪是有人掉进海洋的泪,在别人注视海洋时会重新出现,再一滴一滴游回到岸上。接二连三的蓝眼泪撞碎在他防水的鞋上,碎成一瓣一瓣弹开,鞋面滴水不沾,走过无痕。 “不,我联系不上她。”温文尔皱起眉头,呼啸的海风渐渐小了,他无故产生不妙的预感,“替我叫父亲打探一下。” 温故而难得休息在家,等待儿子的婚礼。他正在管家身后,和某位高官宾相谈甚欢,闻声积极探头:“找我干什么?” “我联系不上银荔。” “这么晚了,睡着了也是可能的嘛。” “她十点的飞船票,两个小时,现在应该下船了。” 温故而一梗,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说不在意,又知道得这么精准!早说了当情妇养着不就完事了吗? 他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被迫打开光脑咨询情报网。 蓦地,他愣了半秒,但很快掩饰过去,寻常作答:“已经入住酒店了。” 那短短一瞬的半秒没有逃过密切关注的温文尔的眼睛:“不对,发生了什么?” 温故而面无表情地走进内室的屏蔽间:“你要为了她放弃婚礼吗?” 温文尔刚发现被人碰了东西的不爽瞬间被点起来:“她总是越界!”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我问过你是不是确定要和她结婚了!” 温文尔对着父亲大发脾气:“我讨厌她不行吗!” “结了婚怎么过我不管你,爱离就离,现在头已经伸进来了,要么你就砍掉脑袋。” 温故而简直被这死孩子气死,最近老是发闷气,以前一点心不用操,现在一操就要操个大的,什么青春叛逆期十八岁才爆发,“你记得请柬发了多少份吧?你知道来到的人有多少吧?你现在发脾气好意思!” 管家跟在后面打圆场:“少爷这也是婚前焦虑,没事的,年轻人总有一点脾气。” 温文尔冷静下来,“我现在只想知道银荔哪里去了。” 温故而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父子相似度99.99%:“你的小情人涉嫌偷渡罪和叛国罪被羁押了。” “不可能!” 温文尔下意识高声反驳:“我检查过她的履历,不可能犯这些罪。” “你算个屁。”温故而年轻时封印的暴躁也被儿子激了起来,气得猛拍桌子,拍得他手疼,更气了:“做事嫌七嫌八磨磨蹭蹭,你知道个屁!别人捞走的你都吃不上一口剩的!” 温文尔脸色涨红,这是他父亲第一次毫不留情指责他,他年轻气盛也硬顶:“我再三检查过她的履历,她也是我教出来的,绝对不可能犯罪!这是谁的污蔑?” “你怎么知道中央军委派人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在你眼皮子之外是什么人形?你还以为你盘算得很好呢,幼稚!” 管家幽幽插嘴:“有话好好说啊,父子之间闹什么脾气……” 温文尔抓回重点:“是谁的指控?” 温故而硬生生削平一点火气:“联邦政治部政治处肖无。” “他是谁的势力?” “中立派!” “不可能!” 眼看着又要杠上去,管家心力交瘁:“这样,我派人去保释,先把明天的婚结了你们再吵。” 温文尔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打开讯号,“您好……” 温故而气得狂喝两杯水,骂这兔崽子骂得他上火,等明天处理完这堆破事下海降火。 “……啊?这样么。”管家也愣住,“好的,没关系,谢谢。” 父子异口同声:“不能保释?” “治安部政治处监察委的说被带走秘密调查了。”管家也为难了,“说是……那位带走的。” “那位?” “哪位?” 父子俩又对视一眼,火气值飞涨。 “你少给我惹事!哪位关你屁事!”温故而指着他大骂,一晚上的唾液量把过去十八年缺的都补上了。 温文尔迅速冷静下来,“联邦治安部政治处处长是三级政衔,隶属二级政衔治安部部长,政治处监察委是四级政衔,如果是治安部内部调查程序,不用走特地隔离的秘密调查。所以那位只能是上面的,一级政衔的执政官路停峥?” 管家摊手,他也没想到那个普通可爱的小姑娘这么大来头。 温文尔继续追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带走她?” 她身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温故而闭口不提:“结你的婚,有什么事情结完婚送完客再说。”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边缘城2城的空间跃迁项目,也是路停峥的授意审批下来的吧。我们的资质本来不足以承担这个试点项目。” “你到底结不结?” “他在操控我的婚姻?”温文尔猛然联想到藏在深处的东西,不可置信:“他和慕子榕,和慕氏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特地拦截下他的消息,在人落地海上城之前截走?这到底是慕子榕的心意,还是路停峥的授意?为什么要给他放宽边缘城2的试点资质标准? 庞大的阴谋隐秘地笼罩在他头顶上,终于被他察觉。 温故而不耐烦地盯着这个死孩子。 温文尔固执地吐出字眼,跟他二十年前拒绝结婚的样子彻底重合: “不结了。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这章写得意外顺畅) 温故而在外:装逼好手,长相普通但风度翩翩 温故而在家:你个小兔崽子amp;…)%¥¥#** 温文尔在外:龟毛洁癖但清风明月也风度翩翩 温文尔在家:脸红脖子粗乱发脾气幼稚鬼一个 (摊手) -- 三十四、惊变 晨起的日光平静地洒落在地,莉莉丝眯了下眼睛。比起课室里的人造日光,她还是更爱自然光。 美丽的阳光与温柔的黑夜都令夜莺渴望一展歌喉。她哼着随口编的小曲,顺手打开光脑热搜,在匆匆忙忙赶到课室的通勤中抓住时间的尾巴浏览本日时事。 她扫了一眼标题,突然停下来,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 “——帝国急报!联邦中央军委会第十二部(狼族部)首领郎定河与参谋长郎娟陷入发情!代理首领与代理参谋长已连夜上任!” “——娱乐速递!帝国温氏继承人于婚礼前夕意外落入风暴潮昏迷不醒!温慕两家盛大婚礼临时取消!” 莉莉丝目瞪口呆:“什么鬼?!” “小姐——温少爷被风暴潮袭击了!” 慕子榕握着临时不满意搭配的耳饰倏然扭头,耳饰差点甩出去:“什么?” 她的管家慕姨焦灼万分,“现在还在医疗中心昏迷不醒呢!” “怎么会!”慕子榕震惊到几近失语,花容失色:“风暴潮不是一直有天气预警吗?” 海上城的海洋占地面积80%,一年四季频发变幻莫测的风暴潮,但基本已经做到了及时预警,将灾害控制到最小范围内。 她不由得想到另一种可怕的可能:“他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才想出这样的办法?他已经发现了?” 新婚前夜夫妻不能碰面,否则会破坏长久的缘分。她来到了海上城,却与他的准丈夫天各一方,不知道彼此的动向。 她越想越灼心,“肯定是他发现了,发现了银荔没到,我动了他的设备,还发现了那位大人……” “您先别自乱阵脚。”慕姨安慰道,“这次风暴潮确实没有被预见,规模很小,来得很突然,当时温少爷遣散了所有人和救生机器员在海边散步,才不幸毫无防备被卷入。人已经送到医疗中心了,不妨先去看看吧!” “对,这也可能是一个巧合。”她喃喃自语,“走,我们先去看看。他怎么老爱一个人呢?明明一个人就容易出事,他就是不听。” 海上城医疗中心,温故而整一个没脾气躺在家属席位。 温文尔平时皮肤就白,这会儿苍白得像个死人一样闭着眼睛躺在医疗床上,24小时全天监测脑波心率与输液刺激一条龙。 他想不通,喃喃自语:“我怎么有这么个犟头儿子?” 管家这会儿也心疼地看着孩子,苍苍白发根根骂他都铿锵有力:“还不都怪你非要骂他!现在把人骂进医院满意了?” 他怎么能想到他前脚刚骂完“你现在还想逃婚就跳进海里一了百了”,后脚这孩子就毅然决然往海里走,刚好碰上小型风暴潮扑岸呢?这么小的风暴潮,走不出沙滩边缘就散了,却刚好足够淹死一个在浅水滩的人。 温故而有气无力:“是他自己执意往里走……” 他甚至连看到风暴潮都不掉头!!!这能怪他吗?这死孩子还不让人跟! 管家气得上手拧他耳朵,他一大把年纪都三代同堂了,还要替这些青壮年操碎心:“要不是你叫他去洗洗脑子里的水他会去吗?” “……” 温故而认错,“是我没有训孩子的经验,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你以为他有几条命给你折腾!” 温故而忍不住委屈了一下:“难道他就没有错吗?” 老子就非得让着小子吗?明明是他有错在先! 管家迅速冷静,克制地松开手,“他留下的错你还得收拾。先着手遣散宾客。” 温故而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好小子,自己是晕过去了,留下个天大的烂摊子丢给你老子。 医生说多亏营救得及时,只有脑袋撞击伤和中级脑震荡。卷入风暴潮中异物(疑似贝壳)高速撞击导致淤血压迫脑神经而陷入昏迷,保守起见暂不开刀,留院观察三天后是否自主醒来。 慕子榕顶着素净到好像送终的妆容和衣裙赶到医疗中心,温故而平白无故看她白花花的连衣裙究极不顺眼。 慕子榕嗫嚅:“爸爸,他……” 温故而冷淡地别过头,“温文尔今晚可能醒不过来,我们陪护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管家虽然也想教训温文尔的出尔反尔临阵脱逃,但一向不让人操心的孩子都摆出了这样至死不休的犟头,他们做大人的也只能咬咬牙替小孩收拾烂摊子了。他恭敬道:“少爷被卷入风暴潮之前仓促留下了一封口信,如果因他遭遇不测无法参加婚礼,请向您郑重补偿,不幸对您的辜负。” 慕子榕勉强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他醒来……” 她侧身去看病床上戴着呼吸机,似乎呼吸不畅到眉头不安皱起的少年,“他的情况……” 温故而下重了语气:“婚礼只能无限期延期。” 至少不是取消,慕子榕瑟瑟等待父母救场。 慕色深行色匆匆推门而入:“什么情况?” “他去看蓝眼泪,被卷入风暴潮。” 慕色深勃然大怒:“你儿子什么意思,就这样糟践我女儿?” 哪有婚礼前高朋满座到场,谁也不带什么措施也没有就跑去海边赏夜景的!没有一点合理逻辑!这是什么不想结婚的借口?!他丢下他女儿一个人结不了婚沦为笑柄!多荒唐!!! 温故而冷笑一声:“那你想怎样,把他这样推上去结婚,还是找个仿生人替代?” 慕色深飞快接上:“婚前协议交易的原有保密技术割除前10项,增加慕氏的利润分成2个点。” “可以。”温故而懒得想,反正看他儿子宁死不屈的态度这合同最后也要解除,随他怎么狮子大开口。现在不把话摊开,只是避免闹得太难看。自己搞的烂摊子自己醒来收拾! “爸爸……”慕子榕惶惑地喊了一声父亲,轻易敲定婚礼的安排让她不安,这不是她手里的筹码。 “赶紧走,去向宾客解释,安排后续事宜。”慕色深拉着女儿风火轮一样窜出去,他空间跃迁试点项目还要靠这些达官贵人手下留情,不像这个搞餐饮住宿的还不慌不忙,天塌下来都有别人给他们顶着。 病房恢复安静,管家看着床上虚弱的年轻人,连连叹气。他的心理洁癖已经严重到影响对事情的掌控力度。 他还太过年轻,以至于不能明白,如果结果里有必然要得到的东西,那么过程中的玷污、些微的折损,又有什么打紧的呢?却偏偏为了一些不受控的瑕疵全盘推翻了结果。 温伯又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跟你二十年前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温故而拒绝承认这口飞天大锅:“我是为了什么!我当年是为了自由享受天涯芳草的芳香!他为了什么?他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哪有得比。” 温文尔那属于年轻人的肩胛骨随眼睫一起不安地颤抖。十八岁的年纪尚未发育完全,薄薄的肌理附着在清瘦的筋骨上,骨节折出清脆干净的弧度。似乎是被声音刺激,但又挣扎着醒不过来。 “快、快——手术刀!Zh1053缝纫针!” “常用止血剂没有用!出血量太大了!颈间大动脉咬断了!” “P00623粘合剂还有没有??” “高浓度麻醉剂再加一针!!!” 中心城中央军委大楼33层。中央军委12部各自值班的军医乌泱泱涌到现场,应急电力系统被彻底破坏,一走廊挂满攀墙挂灯型机器人,十二个医疗急救箱的手术刀具泛起冷冷的光。 一地破碎的狼藉被率先赶到的机器人迅速清扫干净,走廊地板中间躺了一个已经因失血过多陷入濒死阶段的人,另一头靠近茶水间,一头巨兽目露凶光,爪内环着一个在兽化与人化之间变化不定的人。 军医分为两拨,一拨人族军医牵头,另一拨狼族军医牵头,其余军医团团转打下手。 无菌服里蒸发着林白的冷汗,她努力保持双手的稳定,快速地拨开模糊的血肉,给路斗勇颈间大动脉血管缝针。血管断得非常可怕,几乎是一口咬断脖子的地步,这是她第一次缝接这么困难的创口。 其他军医纷纷被内部厮杀的场面震撼,狼族刺刀一事他们近几个月处理8次,最多是beta颈后第七颈椎被刺破,血液交换不畅,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凶残,这根本不是以标记满足发情为目的,而是赤裸裸的杀意。 郎定河这头巨狼高约1.3米,齐人胸高,四肢修长健硕,狼牙里还龇出一嘴鲜血横流的肌肉组织。 狼族的军医必须是熟知AO生理特征但又不受其信息素干扰的Beta,或者极少数有信息素不感症的A或O。郎妙春恰是这么一个Alpha,但此时此刻,她离巨兽三米远,见状也不由得腿软。 在信息素量级评级中,必须经过发情期信息素因子测试。AO的信息素量级本质是信息素因子浓度,200因子/cm3起步定为E级,每增长100因子提高一级,因此S级是600因子/cm3,随着基因发展的进步,逐渐拓展到S级之上,提高到上限为4S级别-1000因子/cm3。没有人知道郎定河的信息素因子到底有多高,只知道他在发情期测试中一举越过1000因子/cm3,达到现有评级标准的最高水平线。 这样的信息素浓度,让患信息素不感症的郎妙春都开始呼吸困难,楼外AO根本无法进入,只能依靠内部通讯联系,疯狂震动她的设备。 信息素越高的发情期危险性越高,随着兽化程度越深,神智越模糊,攻击性越强。 郎定河非常警惕,狼耳竖起,后肢蓄力绷紧,在众人陆续出现后主动停止攻击并后退到角落,但依然表现出了高度的攻击可能。 郎妙春愿意相信她们可靠的首领还残留着一定的神智,比如他爪子下还以保护姿态围着她们同样发情的参谋长。只是他目露凶光和牙里嵌的肉渣真的太太太太太吓人了! 只有她一个人能靠近,其他部军医一靠近,他就非常吓人地龇牙,龇出一口血牙,摆明了抗拒和威胁,以至于其他部军医围观了一会儿后,默默后退,掉头去路斗勇那边帮忙。 郎妙春试探性地分出一点信息素交流情绪,他前爪猛地刨地,把地板刨出个大坑,龇牙龇得血沫子喷她脸上,吓得她又后退一大步。 她一条消息都不看,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打开急救箱,掏出针筒展示标签:“这是alpha专用抑制剂,没开封过。我是今晚值班军医,五级军衔郎妙春。你和参谋长都必须先使用抑制剂,冷静下来,可以吗?” 他冷冷地盯着她手里的针筒。 郎妙春进行积极自我心理建设,他一定不会伤害我,他一定不会伤害我……她慢慢走过去:“好的,你不要动,我只扎左前肢。” 巨大压迫感的狼头悬在她头顶,她呼吸平稳地注射空了这一针,双手举起,再慢慢退开:“你先休息,等一下我再给参谋长注射。” 郎定河沉默地看着她退开。 她继续掏急救箱:“这是omega专用的,也没拆封过……” 他不甘地抓紧爪子,抓破了郎娟的衣领,发出一声凶狠的咆哮,巨大的身子抵着墙根闭上眼。 郎妙春甩了甩无菌头套里满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她可怜的首领,在遭遇同族背叛之后还是选择只相信族人,但悲提二度背刺。虽然良心有一点痛,但没办法,他杵这狼视眈眈,外面的大佬全都不敢进来。 比起来,参谋长的攻击性聊胜于无。失去了保护者的她,在四肢毛发反复出现的挣扎里,轻易接受了最高浓度麻醉剂的安抚。 另一头路斗勇的命也堪堪悬在了多位军医的手上,林白直起身子,火速组织医疗救援队:“现在立刻转运医疗中心——” 郎妙春接起紧急通讯,快速汇报完当前状况。对面沉默片刻,“他们俩先转运中心城地下实验室0701室。” 郎妙春叹气应下来。不知道蓄意杀害第一部参谋长会受到什么处分。 郎领脸色严肃地站在军委大楼楼下,路斗勇的急救车快速而隐蔽地飞出视野。片刻后,强行抑制兽化并麻醉昏迷的郎定河和郎娟也被运了出来,血迹斑斑。 郎妙春低头行礼,这是退役首领,现任参谋长郎娟的父亲。 “中央军委会主任调派我为代理首领,暂对郎定河予以第一级处分,停职察看。” 郎妙春意料之中,仍难免呼吸一窒。 “送到实验室……等这两个人恢复正常再说。”郎领接着问,“有互相标记吗?” 郎妙春知道他在问什么,迟疑地回答:“好像没有,挺有违常理。把脖子都咬断了那个不算标记吧?”如果这也是标记,那可就…… 郎领蹙额:“他把标记的欲望转化成了杀人欲望?”杀人的代价远远大于强制标记。 郎妙春摇头。他在她们出现的时候就立即停下了撕咬动作并后退,杀人的心理并不坚决。 也许…… 郎妙春想了想,又闭上嘴。最高量级强制发情迭加兽化,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的权衡么?她见过的发情可一个塞一个疯狂。 本章可揭示小线索: 小温知道当晚会有小型风暴潮 以及他没醒来是因为又梦到了荔荔 温故而不结婚纯纯是因为玩得花,温文尔他妈不详就是一个关于情事勒索后交易的事情…… 狼嗷嗷:两国交战不斩医生 贴士:过渡结束,正式进入路脏脏主场,包括但不限于囚禁、强取豪夺、ntr狼等……嗯…… -- 三十五、囚禁 “嘀——嘀——嘀——” 电子镣铐三秒一响地闪烁红光,银荔勉为其难走在治安队长前面,她手腕和脚脖子的电子镣铐一旦离开镣铐的钥匙两米以上,就会触发电击,距离越远电流越大,直至两百米外足以触发两万伏电击。 她有些麻木。电流电击身体的强弱控制着她与钥匙的远近距离,对比她以前经历过的最多是被撵出中心城区五天禁止入城的处罚,只感觉杀人也莫过于此。 路停峥不笑的时候,表情是端肃的。这是一张笑时如沐春风、静时端正肃洁,足以代表联邦威严不可侵犯的脸,一颦一笑间宠辱威荣,悉数定夺。 他正式接过政治处处长递来的电子镣铐的钥匙,这不过是一条隐起了绳索的变样狗链,简简单单就把人拴在身边,“对银荔涉叛国罪的提审移交联邦政府处理,在此统一表彰……” “不,我不要跟你走!” 银荔别开被强力磁铁吸附在一起的双手,她在逐渐加大的电流刺痛四肢的情况下,努力退到身体还可以承受的范围。 路停峥被打断了官话,面色不虞地打量了一会儿她那个浑身细胞写满抗拒的动作,面无表情带着钥匙往自己的执政官专用飞船走。 银荔被迫、被迫、被迫跟着钥匙走,否则将因距离过远陷入电击致死或致残。 她腿是走了,嘴还很不甘心,冲着肖无大嚷:“看守所呢?我要去看守所!!中心城的看守所在哪里!!?” 肖无以刻板的表情目送她嘴腿努力分离地离开。 “你们说谎!!!” 愤怒的呐喊在空荡的船舱间余音回荡。 “别急。”路停峥示意船长定位航标航速,“很快就回到了。” 她眼神警惕,四肢细微的汗毛被电流击得竖起,“去哪里?” “秘密审讯基地。” “我没有秘密需要审讯!” “有的。”路停峥玩味地说:“比如,四方城的地下城黑市,最大中间交易商格雷尔,是边缘城叛军余孽。” “我不知道!”她高声反驳,“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他很温和,这样的温和背后是胜券在握的游刃有余,“我们可以慢慢来。” 现在不知道,很快就知道了。 银荔死死地闭上嘴巴,眼睛牢牢钉着他。 但凡他进一步,她就顶着毛剌剌的痛也要退两步。 路停峥闲庭信步地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两个人一进一退间绕整个船舱走了一圈。 她退得倒是很坚决。 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圈。 月牙型飞船悠悠游过辽阔的外太空。船长全神贯注地以光速行驶飞船穿越星际陨石带,船舱偶尔倾斜晃动。 三圈过后,银荔扶着舱壁踉跄跌倒在地。 路停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发旋:“也不过如此。” 他还以为骨头会再硬一点呢。 他一靠近她,电流反而小到极点。她挣扎着,抽搐着小腿肌爬开,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 “呵呵。” 路停峥不走了,假装的温和背后全是冷意,冷眼看她头发竖起、皮肤轻微渗血的惨状。 “你会知道的。逃避没有用。” 银荔眼睛下细腻的毛细血管爬满了血丝,血丝像清晰的红线,渐渐勒住她的脸。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很倔强地仰望他。 真像。 路停峥想。 那只土狗刚抓回来的时候也这样。他几乎可以根据养狗的经验预测她后面的行动路径。 “报告执政官,已到达航标终点。” 船舱打开,路停峥只用手指头勾着钥匙,便悠悠走出去。 勾着钥匙的另一头不分由说勾着她,不情不愿地挪动。 这个审讯基地确然很秘密,是他的私宅。 飞船化作一点消失在空中,银荔突然发现这个地方和她以前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同样是贵族标配的花园别墅五层洋楼,这里的电子眼浓度却比银行金库还多,像眼球的电子眼在住宅外围,密密围成上下两个完整的圆形;除了住宅自带瞳模识别身份,在住宅围墙内又升起了从外向内看不透明的蓝色防护罩。 等他无形中拎着她入门之后,她又看到单向不透明防护罩内部上下两排电子眼接踵摩肩。 更吓人的是,每隔五米就有一个人背对她们,围着防护罩在上排电子眼下站成一个稀疏但不间断的圆。 这些人好像一个模型制造出来的,身高、身材、站立的姿势与角度都如出一辙,背影像精确裁量过的剪纸。 银荔惨遭冲击的衰弱神经,不禁头皮发麻,幻想这些人同时转身面对她的场景…… 还好没有人回身。 “你好像很期待。” 路停峥表面看上去唯我独行,随意地穿过防护,但实质有根据她的脚步轻重与节奏判断她的情绪。走得停顿长、踉跄多,很容易听出她在想什么。 她在他面前几乎一片白纸。 “我没有!” 愤怒的反驳声。她打定主意了,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否定。 路停峥勾住钥匙的食指顿住,转身走向身后的小孩。 银荔小步小步地谨慎后退。 他甩动食指,笑得像引诱小红帽的狼外婆,“别怕,这就给你解开。” 镣铐是为了防止逃跑,解开镣铐是已经确定无法逃跑。 在草坪之间的砖石小道上,她依然后退,突然腿部抽筋跌倒在地,手肘被砖边嗑出一条血痕。 路停峥每一步都踩在砖块中心,直到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腕转过来,看了看手肘的擦伤,“没事,小伤口。” 承受长久过量电击的后遗症姗姗来迟,银荔无奈地浑身发麻,对这样的境地,不得不承认插翅难飞,依靠声张没法取信任何人,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暗暗决定留力气放到重要的对抗上,这会儿就不痛不痒先随他的便。 他把自己的不怀好意包装成熟人的关怀妥帖,银荔咬住牙关不说话。 路停峥的手,非常艺术。他的手指偏长,像新鲜的嫩竹,一节一节的窄韧,于关节处坚挺,颜色却冰肌玉骨,堪称玉林修竹。指甲盖修剪得干净,只余一层圆润的弧度,月牙不弯不劈,恰如其分,但指尖却没有红润的血色,使之看上去不像活人的手,而是该放在哪个艺术馆的藏品。 他长指一缚,把她的手腕圈在掌中,连带她的手腕也升级成了艺术品的一部分。 他就这么慢条斯理地拉着她的手腕,拉到嘴边,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她渗血的伤口。 渗出不多的血,也被他舌头劫掠得挤多了几滴,一并被搜刮。 银荔看着他垂眼下的模糊的泪痣,毛骨悚然。 一触即分,路停峥顺势给她解开电子镣铐,带客人回家做客般悠哉悠哉往里走。 他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心想,天使的血也和人一样呢。 三十六、观光 踌躇。 门是一张吞噬来者的豺狼之口,不进门,身后也一圈虎豹。 瞥见安静如雕像的一排仿生人护卫,银荔决定主动进去。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不进去的话,路停峥说不准会让这些人给她灌个催眠药物再扛进去。 “你的房间,在这里。” 路停峥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识时务的这一幕,甫一进门,智能男声便积极主动地给予了地面绿色浮标,指向走廊的尽头。 这个家居智能的机械音颇有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她看着地面浮标,谨慎地问:“你是人工智能吗?你叫什么名字?” “哦?”它发出一声人性化的惊讶,似乎是惊讶有人问它的名字,“我的出厂编号是SHAI-1221 249114 198211147,被命名为16。” “十六……”银荔站在玄关,“靠墙站的都是仿生人吗?” 保守估计一条三十米的玄关就站了四个仿生人,这回不再是背对,而是面对前方,笔直地贴墙站,穿着仆人的燕尾礼服,眼睛紧闭。 “是的。第一层楼里玄关有4个,客厅6个,1号走廊12个,2号走廊8个,3号走廊2个,一楼共有房间6个,各配备3个,共计40个仿生人。”十六善意地补充:“一共5层楼,合计200个。另外还有50个未拆封的仿生人在地下室备用。” “……” 银荔头皮炸开,比触电还炸。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密集的仿生人,乃至她可以想象这栋楼里面埋着多少电子眼,和多少她不认得的星际产物。 她试探地问:“有没有,不带仿生人和电子眼的房间?” “有。” 它停了一会儿,勾起了她重燃的希望,才回答: “内间厕所和浴室。” 那也行啊!她又不是没睡过。 银荔坚决道:“我就要去那里!” 十六疑似卡机。根据它数据库的可以推断99%的人都不会选择厕所和浴室作为自己的休息地。这个人怎么超出了它的程序运算结果的范围? 大厅。路停峥乘着超音速电梯下楼,他在五楼转了一圈没逮到狗,先下来逗逗这只,“路易,你没有权限给她换房间。” 人工智能男声消音了。在空中听不到它的声音,就像不曾存在过。 银荔换了一种策略,她绷紧小脸蛋,鼓起勇气走过玄关:“我不要和仿生人在一起,我害怕。” “害怕啊。”路停峥手边,是一个眼睛紧闭的仿生人女仆正给他倒茶,“那你睡我旁边那间副卧。” “……” 也不知道那个女仆是怎么看得见的,怎么没把茶泼他身上去。 “汪!汪汪汪!汪!!!” 银荔懵圈地看着脚下,经过一晚波折,她已经被蹭脏的裤腿,被不知道哪冲出来的小白球一口咬住。 小小的一只,才到她小腿肚高,耳朵像一团垂下去的云,尾巴也卷得像一团翘起来的云,整个东西像一团雪白的棉花糖,毫无杀伤力的犬齿叼着她的裤腿。 “啊……” “呵呵。” 路停峥盯着那小东西,它就龇牙咧嘴地龇他,没想到跑到监管最多的一楼来了,平时都撅着屁股往楼上少监控的地方钻。 银荔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状似漠不关心用长指勾住茶杯耳的某人,主动迈开腿,往它拼命拉扯她的方向走。 小棉花糖牵着她的裤腿,一口一口拖着她往楼上走,不走电梯,只往扶手的大转梯走。 它带着她往仿生人少的地方走,一层一层往上,越过双眼紧闭靠墙而站的仆人们。 银荔脆弱的神经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棉花糖,你真好……” “汪汪!” 小白狗仰起头,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银荔忍不住把它捞起来,锁在怀里狠狠亲吻一顿。它哼哧哼哧着,软绵绵的爪垫扒拉着她,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 她憋了一晚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淅淅沥沥掉进小白狗的云朵一样的白毛里,泡湿了它的云。 它继续舔她的脸,努力舔走她可怜的泪,舔得她更哽咽了。 银荔把脸埋在它小小的身子上,就着白乎乎的毛连声呜呜。 “尊敬的主人,你养的狗跟别人跑了。” 十六的语气洋溢着幸灾乐祸。 路停峥以微笑的气度应对:“扣除你100分评价分。” 十六又消声了。扣到0分要送去返厂重修格式化的。 银荔哭了一会儿,把小白狗的毛哭得乱七八糟的,拿它的毛狠狠擦眼泪,恢复了握拳的精气神,搂着它,“走,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一起走。” 小棉花糖缩在她胸前,像一捧云,又轻又软,神采奕奕地,走哪汪哪。 穿了两条走廊之后,爪子搭着她的手臂,努力往那个门靠,银荔果断撞门而进。 ……没撞动。 这扇木门很普通,普通到有些陈旧,没有任何雕花装饰,还落灰。银荔搂着狗,眼巴巴看着门锁。 “主人答复,502允许你住。” 咔嚓一声,电子锁的加密卸下了,这扇门彻底变回了普通的门。 银荔和小狗一起激动地闯进去,汪汪乱叫。 一人一狗分工走了一圈,傻眼了。 没有任何神秘值得探索的地方,也没有通向外界的密道。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面书架、一个衣柜、一个阳台,没了。 银荔一屁股坐在雪白落灰而发黄的被单上,喃喃自语:“可能这里只有故事,没有秘密。” 棉花糖每个角落都用力嗅了嗅,很不开心地跳到床上,埋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它越狱的梦想又破灭了! 一人一狗渐渐地接受现实,呼吸平稳睡过去。 十六根据生理检测状况,体贴地关上灯,世界重新归入黑暗。 银荔猛然弹起,一下把小白狗弹了出去, “不……” “有什么需要?” “不、”她一身冷汗,“不要关灯。” “黑夜恐惧症?”十六收敛起了玩世不恭,这会儿才像一个正宗的家居智能,冷静地说,“建议尽早进行脱敏治疗。” “太黑了。不要关灯。” 小白狗稀里糊涂地拱了拱她的脚,银荔重新把它搂在怀里,“没事,没事。” 十六识别了一下她的情绪波动,为她调低光亮参数,让房间蒙在将近夜晚的黄昏的余晖下。 “谢谢……” 她静静地被黄昏吞没。 同一层的长廊尽头,路停峥在收藏厅里。 他坐在水晶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抬起头,略微远观眼前半面墙高的画作。 黑底白绒,无论看多少遍,依然是一副饱受冲击的惊艳画作。那是纯粹的、不受污浊沾染,万物擦身不挂怀一瞬的美。 美得与世无关,一面世就摧毁,只能被隐秘地窝藏。 人生在世,即使走到他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也很难拥有完全属于自己,而不被任何人觊觎、玷污、夺取的东西,唯独保留下这个收藏厅,隔绝了尘世所有的纷扰与肮脏。 这是他的自留地,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收藏了什么,究竟是罪孽的王冠,还是教堂的祷告。 这个收藏厅没有对任何人包括机械生物开放权限,路易每一次都会在他出门后酸溜溜地嘲讽他:“孤芳自赏,最配孤独终老。” 他每一次都一笑置之,稍作休整,重新握起力重千钧的权柄。 他怀揣一丝微妙而隐秘的兴奋,这秘密之庭即将迎来第一位不期而遇的宾客,也或许是活体藏品。 银荔被棉花糖舔醒的。 小舌头胡乱地擦脸,险些堵她鼻孔上了,它软绵绵的爪垫子兴奋地踩她的肩膀,踩着踩着开始就地打滚。 24小时待命无间歇的十六冷不丁地说:“它饿了。” 听到智能男声,小白狗仰头汪汪狂吠,敌意嗡嗡。 她甩了甩鸡窝头清醒了一下,一把捞起狗, “我们走,不跟他生气,浪费体力。” 十六幽幽地说:“你罐头还是我控制开的呢。” 一找到靠山就翻脸不认人,什么品种的狗,这么忘恩负义。 银荔捏着小白狗的尖牙,好小又尖,“以后我就叫你棉花糖了啊,白白的,软软的,甜到我心里去的棉花糖。” 棉花糖哼哧哼哧舔她的手,小小一团的尾巴摇成螺旋桨云。 “尊贵的主人,从目前的特征来看,你的宠物已经认主了。” 路停峥看着那一人一狗你侬我侬地下楼,啧啧称奇,这就是同性相吸啊,两个带回来圈养的东西迅速撇开他建立了革命统一战线。 银荔觉察到他的目光,绷紧脸,警惕地敌视。怀里的棉花糖也周身一激灵,藏而不露地咧嘴龇牙。 “啧。”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路停峥好笑地问:“这是革命统一战线明目张胆地向敌人宣战了?” 十六模仿讽刺的口吻:“是的,您很有自知之明。” 路停峥很好奇,革命队友能为对方牺牲到什么地步。他张开手,“给我摸摸它。” 银荔僵在原地,目光落在他那双好看极了的手上。 他的手确实好看,指尖白得发光,掌心光洁,如玉韫珠藏。这样一双手长在他身上,平日也无人敢多肖想一眼。 再无好看的手,也是恶魔收割之手! 银荔现在怎么看他那通透翠绿的眼睛都是恶魔的信号,左眉毛那颗奇诡的泪痣更是恶魔的封印。 越是有诱惑的存在,越是恶魔引人堕落的低语! “不、不给。” 她努力捍卫她的棉花糖,干巴巴地补上一句:“除非它自己愿意被你摸。” 路停峥把目光转向狗,维持张开手的姿势。 隐隐的威胁。 小白狗弱弱地啊呜了两声,嘎嘣转了个身,把头埋在她怀里,留个屁股怼他。 路停峥气笑了,慢悠悠撸起袖子。 银荔很紧张地搂紧了棉花糖,忍不住后退。 他很温和地说:“你再退一步试试?” 像一个大锤子,一下子把她双脚钉在了原地。 路停峥从她怀里,强行挖出狗,无论它怎样疯狂挣扎四肢,揪着它的小后颈皮拎出来。 十六幽幽飘过:“得不到它的心也就算了,连得到它的身也要靠抢,太丢人了。” 小白狗嗷嗷惨叫,银荔急得,抢又抢不过他,连连跺脚:“你弄疼它了!!!” 他拎起小东西的垂耳,呵呵笑:“疼吗,疼就咬我。” 自从它被他修理过后,很久不敢咬他了。 银荔一把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白皙又修长得跟模型一样标准的手背。 一个鲜红的、两排牙印。 烙在这只非凡品的手上。 这下连小白狗都不叫了。怎么她咬得比它还狠? 路停峥垂眼看她,咬得专心致志又决绝的小脸蛋。双手一松,狗掉在地上,扑棱翻身,呜呜地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扯,只是蚍蜉撼树,扯不动。 银荔弱弱地松开嘴,舔了舔自然分泌的口水。 路停峥就着这只沾了一手背口水和大牙印的右手,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抬起尖尖的下颚骨左看右看,须臾,又用拇指和其他四指掐住她的腮帮子,把嘴捏得嘟起来。 “牙还挺利。”他客观地评价着,食指不分由说塞进她嘟起的嘴里,抵着她的牙缝。 他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看着她,眼睫像绿叶下垂的浓密阴影,气势却像摄人的黑洞。 他的食指抵着她的牙缝,指尖轻轻地刮她的牙龈,意思很明显。她僵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胆子为了自己而得罪他,勉强张开咬紧的齿缝。 路停峥长长的食指灵活地探进她嘴里,到处拜访生疏的口腔,从她的大牙到门牙一一细细摸过形状和大小深度,大概觉得一根手指不够用,又探进中指,两根手指夹着她到处躲的舌头拖出来亵玩一番,她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向掌心。 路停峥略略探索了她这张嘴,抽出布满口水的两根长指,慢悠悠地在她眼睛晃了晃。 银荔狼狈地吞咽自然滋生的口水,艰难憋住了狠狠咬他的欲望。 却见他把食指放到自己嘴里轻吮一口,笑意盎然:“还挺甜的。” 十六:有这么个主,非礼勿视 闲话栏目: 荔荔喜提一个革命队友,从精神层面孤立他!同时开创副业:养狗 路停峥家就是连人工智能都恶劣一点 三十七、因果 原以为会继续僵持,不料路停峥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便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去上班了。 是的,上班。 银荔浑身的毛炸成烟花,随时准备再咬他一口,谁知他抬腕一瞄光脑,两个仿生女仆自发凑前给他整理襟前衣后的仪容,他悠闲地用湛蓝的洗手液包裹十指轻柔搓洗洁净,接过女仆递来的干布碾干净指尖的水液,轻轻甩开,端得一派优雅,视若无物地出门。 银荔目瞪狗呆,好像她俩是不存在的,明明刚刚才撕逼完,他右手背上还留着被她咬破了皮的牙印子没清理。 悬浮车载着主人飞离的嗡鸣声刮过之后,十六幽幽飘过:“不必震惊,一级执政官也是社畜,也要每天定时打卡上班的。” “……他什么时候下班?” “亲爱的小姐,内阁实行一天12小时工作制,主人20:00下班。” 银荔失望了:“那也没有很久。” 每天只有半天的自由时间,他要能工作一辈子不下班直接工作到猝死那就最好了。 “请容许我提醒您,联邦现行的劳动基准工时制度是每天8小时,内阁的工作时间超出法定基准50%,是联邦内工作时间最长的工种,不是‘那也没有很久’,而是‘非常久’。” 她抬头看天花板,也不知道看哪才能跟这位人工智能对上号,随便找个视角以示敬意:“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像AI?” 嘲讽一茬接一茬的。 “也许您想问的是为什么别的AI太过AI。”十六冷酷地说,“我的创造者为我内置了他性格中的一部分特征。” 她努力跟这位AI打好关系:“那他可真是个奇人。” “谢谢您闭着眼睛的赞美。” “……” 棉花糖扑颠围着她的脚,尾巴甩成螺旋云,银荔捞起它,果断换个话题刺探敌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哦。”十六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我没有权限回答。” “那你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吗?” “这本质是一个问题,我的智商是经过出厂检测合格的。” “……,”银荔说,“那你直接告诉我吧,你有权限告诉我什么。” “嗯……”十六停顿了好一会儿,“你的活动范围是整个庄园;每层楼都有厨房,厨房里都有女仆,女仆都会做……” “下一个。” 它沉默地检索了好一会儿,突然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名字的由来。” 银荔摸不着头脑:“?” “我的主人姓路,我被命名为16,是在暗示我的全称是路易十六。在遥远的1897年前曾有一次改写人类史的革命,其中路易十六作为法国国王,一生享尽君主的荣华富贵,又因革命动乱颠沛流离,最后因混乱的改革而丧失民心,被革命群众推向断头台。我的名字,是用以影射我主人未来的命运,在混乱中辉煌,在挥霍中殒命。所以我的主人并不喜欢叫我‘十六’,他只承认辉煌的路易,我们认为他只想当太阳王路易十四。” 银荔:“……” “那我以后就只叫你十六了?这个名字起得,真不错?”银荔试探性地夸了一嘴。 “请你用肯定的语气进行赞美,不要犹犹豫豫的。我的创造者表示很失望,他以为每个人听到这样绝妙的暗喻都会拍案叫绝然后热情拥抱他并贴面亲吻以表支持。” “……” 她贴贴怀里的小白狗,心疼道:“你在这过日子,真不容易啊。” “汪汪!” 十六:?什么意思? 银荔薅着狗头,“你没有实体吧?” “如果有权限,我可以任意附着到仿生人身上。” “哦,那就是没有。” 她细细地打量环境,“为什么这些仿生人都闭着眼睛呢?” “因为他们不需要用眼睛看。”十六在讲一些似乎深奥又玄妙的话,“不用眼睛看,所以不需要睁开眼睛。” 神神叨叨的。 “我会在这里待几天?” “这个问题我没有权限。”十六贴心地补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预测结果:不会超过一个月。” “?”她又糊涂了,“什么叫你没有权限,但你可以告诉我预测结果?” “权限是主人设定的,没有权限是隐藏关于问题的所有真实信息。而我的预测只是基于你个人特征和主人对你兴趣的关联度进行模糊推算,也是我在不断升级的数据模板能力之一,仅供参考。” 银荔被它绕糊涂了,思考了半晌,仰头问:“你是不是还挺寂寞的?” 听上去怪无聊的。 “……” 这会儿换人工智能沉默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智能男声严肃地说:“为了证明我不具备寂寞的属性,未来24小时内我将非必要不说话。” “好吧。”银荔搂着狗穿过廊厅,“这些仿生人是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待命?” 十六惜字如金:“可能会动。” “汪汪汪!” 一听棉花糖激动的叫声就被吓到过。 她很谨慎地打探了五层楼,除却仿生人分散,看上去似乎别无不同,电子眼都埋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停停走走,许多房间是开的,但也有些紧闭着。直到她走到五楼的尽头。 门是纯黑色的,黑得似乎将所有光都吸了进去。唯一一个门口设置了虹膜识别身份的房间,有如叁四间房那么大的面积。 一人一狗安静地待了会儿,默默地往回走。 “主人说,不用心急,等他回来就带你进去。” 银荔表情沉痛:“谢谢你,我希望你的主人永远不要回来。” 未知的等待是令人恐惧的,她并不知道他究竟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也许那间房藏着她不知道的答案。 “继续监视。” “战争遗民的户籍转移,还需要再慎重考虑。现在不是适合的时机。” “空间跃迁时点项目现在遇到的技术难题是无法打通不同位面空间,所以虫洞路径仍然无法预测。” “联邦108城的自然灾害防治取得卓着成果,海上城的风暴潮事件是概率低于万分之一的意外。” …… 路停峥合上笔帽,沉重的钢笔在交替的指尖旋转了一圈,被压在虎口。联邦政府大厦外是经过处理的日光,被无情地弹离楼面,折射的阳光熠熠生辉。他眼睛的绿色也像郁郁葱葱的森林,在阳光下会更亮,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阴暗潮湿得像阴影。 他望了眼窗外的悬浮车飞行航线,悬浮车正有条不紊地排队限速航行。他窝在工学椅上的身子向后仰,一面放松身子,一面接通家里的人工智能。 “尊敬的主人,有何贵干?” “原来的问候语不是这四个字,换回去。” “尊敬的主人,竭诚为您服务。” 路停峥双手合十放在腹部,闲适地抬起脖子,天花板自觉投映随风摇曳的竹林在阳光下的倒影,“她在干什么?” “请问:ta是指谁?” “刚带回家那个女孩。” “和一个女仆,一个男仆,一起用飞盘,在草坪上遛狗。” “……” 路停峥直起身子,“让我看看。” 面前闪烁片刻,等比例的水幕拉起。五颜六色的自然色彩填满了简洁而空洞的办公室。银荔扎着羊角辫,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直不起腰,视角一切,不远处小白狗哼哧哼哧一跃而起,像块炮弹冲出去一口衔住比它脸还大的飞盘,随即被穿着围裙的女仆硬生生从嘴里拔出飞盘,它气得追着她咬。 “不能这样——哎呀!” 银荔一边维护游戏规则一边笑,手忙脚乱地接到飞盘,撒开脚丫子跑起来。 男仆站在原地,片刻后也跟着跑起来,等着接她的飞盘。 莺飞草长的风声一并飞入耳,路停峥客观评价:“心挺大。” “尊敬的主人,她的心脏大小经过我的测量是正常水平。” “路易,你需要导入一本《联邦通用双关语》。” “好吧。”十六默默为自己的词库导入双关语教材,“我也觉得她性格乐观,玩了就忘忧。” 路停峥从飞逝的镜头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哦,打入敌人内部。她怎么做到的拉上我的女管家和男管家一起玩游戏的?” “她说不玩就拆了他们,她会用碗筷和刀叉拆卸机器。” “了不起。”路停峥由衷感叹,“我还以为她会躲在房间里哭。” “报告主人。昨晚拐走你的狗的时候她已经哭过了,目前生命体征非常稳定。” “路易,你还有别的小报告要打吗?” “报告主人。她问我‘是不是还挺寂寞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哦?”路停峥扬眉,带着左眉尾的泪痣也高高抖落,像风吹过,他垂眼笑道:“能问到你回答不上来,她确实了不起。” “难道是我需要返厂重修了?”十六进行了深刻的自我质疑,问出了这句等于拷问机器灵魂的话。 “呵呵。”路停峥不予评价,只是吩咐:“她要玩什么就给她玩吧,这个飞盘太大了,换一个小一半的。” “遵命。” 路停峥回来得很晚,一人一狗早早已经累倒睡着了。 银荔不安地动了动眉,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走过她的房门,半梦半醒地睁开眼。 棉花糖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汪!” “没事,我去看看。”她打起哈欠,穿着仿生人女管家给的兔耳拖鞋往外走。 从楼梯或电梯往尽头那个黑房间走必然会经过她的房门。 银荔揉了一眼困倦的泪花,反手关上门:“十六,把这间门锁住,不要让棉花糖出来。” 十六吐槽:“它已经醒了,正在扒门。” “拜托!”她双手合十,“求你,把门锁住,让它睡觉。” “求我受用,收到。” 走廊的仿生人隐匿在背光黑暗中,尽头黑得像黑洞的房间悄悄打开了门,两扇门向内敞开,里面幽幽的亮光,等着把她吸进去。 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气走进去。 一滴浓墨化在清水中,里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黑。壁灯的黄光像一层迷离的面纱,蒙在黑暗上。 在她进门的瞬间,漆黑的大门瞬间关上,她悚然回首。 “别怕,好好欣赏这里。” 银荔只能听到路停峥像裹着蜜糖的毒药般温和的声音传来,却看不见他的人影。她转而细细打量陌生的环境,有精美的画框内镶嵌着细腻的人物油画,有玻璃橱窗内展览的什么东西,她分辨了一会儿,发现是一块莫名其妙的石头。 看了半路,她发现这是一个神秘的藏品展览厅,展览物没有任何说明介绍,只被它们的主人知晓意义。 移步换景,下一件藏品,她突然心脏怦怦直跳,在如面纱的黑暗里异常清晰。 昏黄的壁灯匀称地分布在两侧的墙壁,让藏品蒙上不真切的光线。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 在看到路停峥的背影,以及他所注视的藏品时停滞。 他翠绿的眼睛淬上了一盏昏黄的灯色,隐约失真,笑着问:“美吗?” 壁灯那样的颜色,她只在一个人的眼里见过,此刻却凝固到失语。 路停峥身后,是一幅占据了半面墙高的画框,画布是纯黑的丝绒。黑丝绒上,钉着一扇雪白的翅膀,只有成人半臂宽的右翼。从内到外逐渐生长的羽毛最大不过指长,而靠近脊骨位置的一线羽毛撒上了凝固的血迹。血迹早已干涸,粘黏着蓬松的羽翼,使之边缘凌乱,还有饱满如泪的血滴落在黑色绒布上,不细看难以认出痕迹。 那血有些年头了,他拿起壁灯,映照血迹,像琥珀一样凝固了时间与空间,浮现出浑浊的微光。 她难以自止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你的东西,你怕什么?” 路停峥将壁灯放回去,饱含深情地仰望这副珍品佳作。 “不,不是我的。” 她下意识否认。 “那么,验一下DNA?现在郎定河不在了,没人能拦我。” 银荔紧紧地闭上嘴巴,紧锁眉头,他的影子在灯前扭曲变形,终于具象成了确切的阴谋,浓稠笼罩着她。 危机与恐惧的落难中,她闻到了他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芬芳酒气。她不由得假定这是他接下来可能失控的缘由,冷静地往后退,“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聊,你好好休息。” “哎。”路停峥笑着摇头,有点看不上她现在的笨拙,“我可不是温文尔那样的小孩子啊,你以为我喝多了吗?” “你明天,还要上班……” “看到自己的器官,是什么感觉?” 他又回头,迷醉地欣赏这扇钉在墙上的翅膀,圣洁与浑浊的欲望合二为一。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遇到这一刻。 “你可以摘掉你的心肝脾胃挂上去试试看。”银荔扶着橱窗的玻璃,她胸口还贴着一把冰刃防身,不动声色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反抗没关系,不要伤到我的藏品。”路停峥站在画下,被钉在画布上的羽翼照拂不到他身上,他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吗?” “不、想、知、道。” “我喜欢你的脾气。棉花糖刚来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后来就慢慢服帖了。” “身体服了,心也不会服的。” “心么,换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的适应性可比想象中的还强。” 银荔抬起下巴,倔强的弧度。 “哎。”他又笑了一声,宠溺孩子的气声,“不让人自杀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他随意地按了个按钮,她扶着的橱窗悄无声息伸缩出镣铐,在她弹开的同时牢牢锁住她的手腕和脚踝,细细的针管从手铐中解锁,稳准狠地扎入血管。 银荔内心大骂变态,她本来还想试试敲碎橱窗威胁他的,“这就是你让他们躺倒的方法?” “我希望你知道,方法不在完美,管用就行。”路停峥走过去,让她毫无防备地跌倒在他怀里,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你不高兴吗?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他双手一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藏厅,把钉在墙上的羽翼留在黑暗深处,“路易,现在开始,关掉监控,直到我说打开为止。” 三十八、调教H 阅读预警!有剧情但也有强迫性行为! 路停峥是全方位不洁!阅读警告! *本章剧情概述放在本章最后一段,请自行选择是否需要跳跃观看。 “你很漂亮。” “长在人的身体上,比钉在墙上更漂亮。” 破碎的只言片语钻进混沌的脑海,银荔难受地竭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手腕一动,轻微的哗啦哗啦。 她被牢固的牵引感拉扯得猝然清醒,猛然发现自己跪趴在陌生的床垫上,抬眼是雪白的床头板。她下意识仰头,真皮的床头板上挂着一副半墙高的画,只被她看过两眼,便深深烙印进脑海的模板——黑绒布底,布上以对比强烈的白色颜料描绘了羽毛陆续从上方脊骨飘落的场景。 画得很干净,没有任何血迹,并且栩栩如生,像凉风吹过,羽毛从骨架上轻轻脱落而已。飘到画布的底部,湖泊被风吹起荡漾的波纹,是遍地的羽毛尸骸。 没有任何的落款与说明,画框简洁如一条直线,她却灵魂如遭雷击,直觉笃定那些羽毛都是她八岁的翅膀,这幅画进行了毁灭式的幻想。 在震撼中挣动手腕,她迟钝地意识到双手被墙上伸出的吊索束缚手铐困住了,皮圈环扣内里贴了一层柔软的动物皮毛,以防磨伤皮肤。 她迟钝得过了头,手腕没挣动,才发现脚踝也扣上了同样的吊索脚环。 不,昏沉的脑袋提醒她,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趴得不舒服,拧身一旋,倏然发现这个吊索已经将她固定好了姿势。 “——!” 后知后觉地在眼角余光里看到右后背翅膀的痕迹,她灰白的瞳孔扩大:“我……!” “不应该藏着呢。” 路停峥站在床边,他窥伺已久,只为等她醒来这一刻,刽子手只在囚犯清醒的时候举起屠刀。 修长苍白的手指慢但匀速稳定地靠近她的脊背,人类探出的触角与她短兵相接,如愿以偿地占领了她的根据地。 指尖像雨,落在她的翅膀之上,掠过柔韧的翅骨,拨散紧密成簇的羽毛,旋即抓握住她颤抖的翅膀尾尖,“手感真好。” 有生命的颤抖,和钉在墙上的一动不动的静默截然相反。他还可以从颤抖的信号中读出情绪的流动,美妙得难以置信。 被他抓住的瞬间,她直起的腰又塌了下去,趴在床上蜷缩成茧,翅尖生生从他手里挣脱,回落到臀部掩护躯体。 路停峥笑了一声,浅浅的气声像未尽的叹息。他转而抚摸她没有翅膀的左背部,清瘦的骨骼,可怜地挂着薄薄的肉,还有几道嶙峋的伤痕。这是属于凡人的,女人的躯体,和右半边天使的翅膀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种对比是现实的,有生气的,而非挂在墙上的黑白视觉冲突。她的肌肤,每一个呼吸的毛孔都在他的手下颤抖,路停峥愉悦地笑了起来。 在瘦得突出的四肢骨节捆上锁链,让她只能以跪趴的姿势躺在床上,为了不压到乳尖和腹部,她只能支起手肘和膝盖,令身体翘起,落在旁观者眼中,弯成了凹凸起伏的色情姿势。 她像一道起伏的波浪,定格在床上,后背的羽翼紧紧缩成一束,是抵御浪潮的盾牌。 路停峥的视线抚摸过她苍白的脊背,继而顺畅地落到她翘起的臀部,往下是紧致的,像一朵花的屁眼,遮挡着身前的阴部。 他伸出右手,摸了上去,很感兴趣地掐上她唯一稍显丰腴的臀尖,轻触一看就没有使用过的肛门,她抖得从他指尖滑过,他笑了笑,盈润的指尖转了个弧度,从她张开的腿缝钻进去按压阴部,“你让我很好奇。” 干涸的。 他最长的叁根手指从她的阴部蜻蜓点水一样刮过,只有粗糙的毛发触感和颤抖,夹住了他的手掌。 路停峥挑起了眉。银荔紧紧咬住牙,企图以一言不发对抗他勃发的兴趣。 “唔。” 他假装失望地沉吟了一声,从她的腿缝抽出右手,左手却轻快地在手边的悬浮屏上调节了什么。 没人知道路停峥的房间里究竟都有些什么,这张柔软的床面下忽然出现了两只钢铁手臂,与此同时手铐和脚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锁、伸缩链条、左右换位、重新锁上,两只强有力的钢铁手臂钳制着她像锅里的咸鱼被铲翻身,四肢的链条将她正面捆绑,而两只钢铁手掌承托着她的上半身从床上撑起来,以免压到翅膀。 链条不长不短,正好把她限制在床这一尺半丈的方寸之地。 赤裸裸的正面,是完全属于女人的躯体。无法再躲藏真实,迎着他打量的眼神,银荔开始挣扎,肩膀企图甩开臂弯下冷冰冰的机械,两只脚努力往上缩,哐啷哐啷,哗啦哗啦。 她的身体,并不是他见过最完美的,甚至可以说只能排在倒数第一。该长肉的地方没有长,乳肉小得可怜,但形状和乳尖还算可爱;皮肤苍白,但不滑腻,甚至算得上粗糙,疤痕像蜈蚣蜿蜒在皮肤上。肉似乎软韧,骨节却很硬。 而阴毛,遮挡了他继续探视的目光。 路停峥两指捏起搁置在旁的冰刃,这是脱衣服的时候从她胸前掉出来的。冰刃是军部的武器,特殊纳米材质使得它冰冷而锋利,想来也是亚当在走前给她的。 冰刃的形状像一片柳叶,拿捏时需要仔细避开薄而利的刃。 路停峥贴面感受了一番它绝不温沁热的冰冷,盯着她在看见冰刃后凝固不动的动作,笑了笑,笑肌略微蹭到婉转的刃口,右脸侧刮出一道微小的血痕。 她声音也藏着细微的颤抖:“你想干什么?” 天使,为数不多的资料里记载,确实不谙情事。她被他赤裸裸地观摩着,却没有一点情动的痕迹。 “不用怕。”路停峥两指捏着冰刃,他的手指实在太漂亮,像清癯坚挺的竹节,夹着一片弧度优美而薄的竹叶,无形中掩盖了竹叶的锋利,如果能忽视蜿蜒的弧度上一丝短暂微妙的血痕,“只是给你的小逼剃个毛。” “什么……” 银荔脑中警铃大作,他带着凶器越靠越近,看目的地可能是想剖开她的肚子,掘肠挖胃。 她很害怕,但知道机会很难得,可能只有一次,于是颤抖着等待。 路停峥俯身,迎来她猛然抬起的一脚,但因为错误估计了锁链的长度,雪白的脚底只勉强蹭到他的脸侧,绝望地绷直。 “脚倒是长得漂亮。” 他悠哉地让她的小脚丫搁在脸侧,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纡尊降贵地咬了一下她可怜的脚趾头。 她另一只偷袭的脚被他握在手里,冰冷的指尖沿着她伶仃的脚踝慢慢地摩挲、摩挲,像蛇吻缠上她的腿,冰冷侵蚀她的腿部神经。 她生气地继续努力蹬,想把他的脑袋踹歪。 “你真不乖。” 路停峥叹了口气,往往都是送上门的女人恨不得在床上和他合二为一永不分离,倒第一次见避他如蛇蝎的,他只好无奈地继续采取措施。 锁住脚踝的锁链发生变形,多拆解出了两只皮圈,将小腿连同大腿锁成不得动弹的∧字型,同时大腿根部足以敞开V。 伏在她腿间的路停峥抬眼,她害怕得小肚子剧烈起伏,一鼓一瘪,很可爱。胸乳也深深收缩,乳尖颤抖的幅度肉眼可见,咬紧嘴唇,咬得出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躲避命运的制裁。 冰刃贴上了她的阴部。 “啊——” 路停峥左手撑开她的大腿,右手轻巧地捏着冰刃刮过阴毛,他注视她阴部的眼神专注,抽空观察一眼她的神色,“没被操过么?逼还很嫩。” “你……” 银荔紧张到呼吸停止了,她死死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看不到下面发生的事情,但她可以感知到冰冷的刃从下体刮过的感觉。她没想过还有这种死法,原来是要捅开下体! “这么害怕啊。” 路停峥凑前来,看到她呼吸的逼口,在掩映的阴毛中剧烈地一张一缩,逼口太小了,没有一点被撑开过的痕迹。他心情很好地笔走龙蛇,冰刃轻轻刮过的地方,阴毛片甲不留。 因为蜷曲的弧度,并不能直接平直割除,他时常用左手辅助揪起她的阴毛,掐到她阴户的瞬间,逼口就会巍巍颤颤张开,落下两滴清液,像眼泪。 “真可爱。” 路停峥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下体,她踮起脚尖和屁股,无助地挣了挣锁链。 阴毛簌簌地落在雪白的床面,他耐心又细心地将它们清理干净,视物的阻挡不存在了,两片花瓣憔悴地耷拉下来,挡着里面的甬道。 他看了半晌,把冰刃的刀背夹在她的逼口,钝的背挤开阴唇推到内里,没进去的还有冰凉的刀身,似乎冷得她下体哆嗦得更厉害了。 “拿开……快点……” 他倒不为难她,因为危险物品不好控制,容易伤到身体。下次可以考虑换一个安全款的。 路停峥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半身被托起,翅膀已经耷拉不动,双手上举,乳头顶立,双腿敞开,腿间有一点湿,头发打湿了,有气无力地歪倒,倒顺眼多了。 他顺手扫走阴毛,重新上床。他穿着的还是上班的制服,仪容整肃分毫不乱,直到这刻才解开下巴的两颗衬衫扣子和左右手袖扣,露出叁分风流的凌乱,那是浸染情场的熟练。 “你有兴趣和我讲讲那扇翅膀吗?” 路停峥压开她的大腿,情色氤氲,绿眼睛里似乎能滴出暧昧的水。 “不……” 他不以为意地重新伏下身,“那等会儿再告诉我。” 在他垂眼埋首,目标是未涉足过的阴道,依然是游刃有余的,轻轻舔了一口她的逼。 味道很清淡,但她的反应很强烈,大腿火辣地夹住了他的头。 他笑了一声,继续掰开她的大腿根部,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她的逼口。 他并不给女人做口交,往往只是当一个挂在驴子前的苹果做诱惑,舔到肚脐即止,从来是女人给他口交。现在看来,效果也不错。 很有意思,路停峥深深地舔过阴唇内的缝隙,他不动的时候观察她的下体,是害怕又颤抖的,真正舔上去的时候,又热情蜷缩地迎上他的唇舌。 他像逗狗一样,满意的时候给奖励,奖励过后冷却她,周而复始地驯化。 等到他拉开一点距离,不舔了,逼口一缩一缩地,屁股想迎上来,抬了一点,僵在半空中,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沉默地降落回去。 路停峥凝视她迷离但抗拒的脸,一挑眉,重新俯身,这次不再温吞地舔,而是大口大口地舌尖戳刺和吸咽。 舌尖强硬地挤进她的阴唇之间,刺入阴道口,两片薄唇含着她的小逼,深深浅浅地吸,企图吸干她。 如果她的脚没有被锁住,这刻应该会压在他的后背上,现实是她只能无力地扬起屁股又脱力落下。 路停峥抱着她的大腿抬头,唇上水渍光滑,“那是你几岁的翅膀?” “八、八岁。” 她早已经神魂游离天外,不知身在何处,牙齿钳进嘴唇里出了血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应答。 “怎么来的?” 机械手臂撑着她,像有其他人在她身后拉开她的上半身,参与这场混乱的性事。她瞳孔涣散,呼吸也浅了很多,侧头发呆的神情足以被绘入世界名画《某某之死》系列。 路停峥不满地咬着她的阴蒂,“回答我。” 一个激灵,死去的人复活,鬓发凝固的汗液重新掉落,她难受地张开腿,“你要问这些……不用这样对我……” 他安抚地逗弄了一下这颗微微鼓胀的小阴蒂,抬起湿漉蒙上情色的眼,“那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伏在她身下的,实在是一个妖孽。动作不咸不淡,明明是尊贵的上等人之手,捏得她大腿浮出红印子,指尖才勉强沾上一点血色,唇舌张合间也藏着让人难以招架的东西。他脸上的微小的血痕已经凝合了,泪痣模模糊糊的,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泪。 “当时……”她混沌地勉强回忆过去,“突然长出了翅膀……爸爸很害怕。” 路停峥的手也没闲着,从她身体最细腻的大腿根部慢慢摸到坚硬的膝盖,偏头在她的大腿根部啜出一个吻痕,“然后呢?” 银荔小小地抖了一下,“然后,用了很多药,都不消失……最后在黑市里买了基因破解剂。” 指尖在她大腿上弹起了琴,一下一下地轻敲,隔靴搔痒,“后来呢?” “后来,爸爸没了。就这样。” “不诚实。”他抱着她的腿,又低下头,“惩罚你。” 银荔莫名惶恐起来,翅膀哗哗起风,来不及说话,他已经开展了新的一轮攻击。手指,那双她见过的,艺术品一样的手,插进了她的身体。 他用两根手指,残忍地剥开她的外衣,又用唇舌吞噬她的内里。 她说不出话来,她的生命似乎都通过喉道进入下体,被魔鬼带走。那是很可怕的感觉,似乎她只有腿间的一点真实活着,而除却那一点漂浮在空中,其他所有部位都不存在。 他吸得啧啧作响的声音也漂浮在她听觉之外。路停峥残忍地吃着她的阴部,猎人钉住猎物那一瞬间的锐利穿刺了她—— 一支箭穿破了她的那一点,她终于重重地摔落在地。那一点枯萎了,其他地方却绚丽绽放。 路停峥的舌头被挤压得变成锥形,紧致得来不及抽出,下意识闭上眼,水液扑面而来,溅上眉尖眼角。 左眉尾的泪痣上挂了一滴逼水,他轻嗤一声,舔了一圈嘴角,泄愤地咬住她的逼,在清理干净的阴部上面咬出斑驳的红痕。 性事上总有始料未及的凌辱,只是他被凌辱的次数少到几乎没有。偶尔一尝,也有新鲜的风情。 他不讨厌她的味道。尚且没被打扰兴致地舔干净她的逼水,无名指掠过自己脸上的狼狈痕迹,放过了她同样狼藉的下体。 翅膀尖,在背后,若隐若现,像一只垂下的手臂。 他直起身子,回到俯瞰全貌的视角。 “你不知道吗,你的翅膀,是格雷尔送到我手上的。” “我很喜欢。” “很高兴见到你。下次,不要挤豆子说话,全都要告诉我。” 【剧情概述】:揭示路停峥如何得到收藏的那扇翅膀。 起因是银荔八岁那年突然长出了翅膀,她爸用了许多药剂都没办法处理,最后在黑市交换高价的基因破解剂,支付的价值是用药后脱下来的翅膀。于是翅膀流入黑市(格雷尔),被讨好的人送到路停峥这个有收藏癖的人手上。 所以他早在十二年前见到翅膀的时候就知道了境内有天使族人,但因为黑市的流转消息保密得太好,一直没找到翅膀的源头,后来不了了之,直到消息重新撞他眼前。 总结:为什么要写这个家伙,是因为他是全文剧情的重要推手……好多根线绑在他身上哩。 正文如无意外他BE,IF线可能HE(为什么是可能,因为我除了想好要写路家兄弟盖饭的梗,别的都没想好) PPPS:一滴也没有了,但路接下来还有车……养胃中TUT 我已看透我自己的频率是十章一开车绝望但无奈,只能从路某这里找补,他大概叁章一开,再开两轮就光荣退场了。 三十九、真实 “危险提示:自8:16起生理体征呈现剧烈波动已持续3分钟,你是否需要就医?” 银荔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似乎感受到她的状态不好,十六只拉开了一线窗帘,透出一点早晨的微光,以免强光过于刺激伤害眼睛。 她不着寸缕地躺在陌生的床上。四肢照旧挂着锁链,是囚徒。为了避免压到右边的翅膀,左侧身躺着,半边身子有些发麻。 她梦到路停峥拿着冰刃,硬生生割下了她的翅膀,他的手和她的背血淋淋的,他脸上溅了一行血,笑得恐怖骇人。 “能先解开束缚吗?”她有气无力地拉了拉手腕,非常不满。 “没有权限。” “穿衣服呢?” “昨晚23:44关闭监控后,至今没有打开监控权限。” “……” 她连“要你何用”都懒得讲。 昨晚刽子手行刑的仪式,把她的力气抽干净了。 “今天凌晨3:18,我重新接管了这间客房和主人房权限。棉花糖已经把你住的502房门挠穿了一半。” 对,棉花糖,她还有棉花糖。 为了棉花糖,她也不能放弃。 银荔无形中涌出力气,执着地爬起来,脑壳还自带睡不好睡不够的眩晕,“给我打你主人的讯号,问他怎样才能给我解开锁?” “稍等片刻。” “——他说你醒了就可以。” “那为什么还锁着我?!” “亲爱的小姐,我尊敬的主人是一个心智异于常人模型的人,具有多变的情绪和与之带来的多变决策手段——简言之,他可能出门前不是这么决定的,只是现在在办公室里改为这么决定了。我们人工智能认为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行为是数据积累而修正决策的正常表现,人类把这称之为——‘见异思迁’。” 吊索缓缓打开,自由的气息如隔三秋,银荔趁监控没开,高高竖起两只手的中指。 “画面已经实时转播给主人观看。” “???” 银荔飞快放下手,“你不是说监控没开吗?” “在三十秒前,主人授权打开的。” “叛徒哈。” 银荔恨不得把屁股对给他,如果十六是个人,她已经骑在他头上闷他脸放屁了。 “恕我直言,我们不是一伙的,上升不到背叛关系。” “棉花糖,呜呜呜——” 银荔随便捞了条裤子穿上,上衣因为翅膀卡着只能捡块布半遮半掩盖一盖,眼泪鼻涕一起飞向她的宝贝。 棉花糖像炮弹飞过来,看见她的翅膀和衣衫不整被凌辱的样子,围着她焦躁地“汪汪汪”个不停。 她低头一看,棉花糖的棉花糖垫爪子里全是木屑。 十六为自己的数据库更新了一些行为模式:棉花糖(前小白狗)绕人转圈三圈以上,伴随50分贝以上持续2分钟以上的叫声,表达出疑似质问(划掉)震惊(有待观察)、愤怒(有待观察)、关心(存疑)的情绪。掉毛率增加30%。 一人一狗同病相怜,相拥而泣半天。 监控外的路停峥看了两分钟,失笑地摇摇头,屏蔽掉私人事务,重新专注于他庞杂的政务。 午饭过后。 “路易,她俩还在哭吗?” “报告亲爱的主人,自本日8:29之后一人一狗恢复了了平静,现在正眉开眼笑。” 路停峥顿了一顿,望了眼窗外明媚的日光,想到昨天欢声笑语的场面,眼前白纸黑字的文件瞬间褪色,“她今天又做了什么好玩的事?” “在地下室拆解了十个仿生人,企图打开收藏室的门。” “……” 路停峥问:“我不问的话,你就没打算告诉我?” “亲爱的主人,我打算在她成功打开的那刻告诉你。如果没能成功打开,被拆解的仿生人可回收重新安装。” “好吧,”他也有点好奇,到底她能把条件利用到什么地步,“原则上,我相信打不开,如果打开,再告诉我。” 银荔脚下堆迭着仿生人的血海尸山,被餐刀剖开的仿真皮肤的内部是钢筋铁骨,她是无情的机械杀手,满屋子的仿生人在她十米范围内的全部都畏惧地绕开,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低头对着遍地零件沉思。 机甲维修系的实践课没有白上,拆仿生人也照葫芦画瓢。她逮着门磨了半天餐刀之后,拆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可惜的是她们捡垃圾的是正经人,不搞撬锁偷窃这一套,机甲维修系也不教人怎么在危机时刻撬门。 她只好拆多了几个比较了一下内部零件有没有区别,有什么区别。 “根据过往数据观测,你应该有80%的可能产生压抑心理和抑郁倾向。但是从对你的心率和行为监测来看,你表示出了快乐的样态,这是为什么?” 银荔一边摸狗一边看地上的零件,正眼也不分它一个,“为什么我要有压抑心理和抑郁倾向?” “我失去监控权限的三小时三十四分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你不着一物的身体、突然长出的翅膀,可以推测出主要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六人性化地停顿了三秒,似乎是在决定之后的原因要不要说明,“我的主人的行为模式难以准确预测,他擅长‘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以及据众多情人事后反应,‘床品很极端’。以上有99%的可能会对你造成毁灭性伤害。” “‘床品很极端’?”银荔咂摸了一下这句评语,似懂非懂,“选床的品味吗?确实不太行,谁家的床带锁链的。” “……”十六又卡机了,“根据人类双关语义,这个意思不是你说的意思,但你说的意思,好像又是那个意思。” 它一个人工智能用了“好像”。True和False无法判断,处于Error状态。 “昨晚确实是在床上度过的。”银荔认真地思考了才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他对我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但我感觉,那些事情只是他放在表面的幌子,用来遮挡他别的目的。所以我为什么要为幌子伤心难过?” 搞不好他真正的目的才会让她肠穿肚烂,物理意义上的。 十六停顿良久。 它是居家型人工智能,除非特殊授权,一般不分身,接触人类的来源全在路停峥这套大宅里。路停峥因为一级执政官的身份敏感,从不在私宅接待外客,因此银荔是它第二个正式接触的人类,此前它只接触过创造者和出厂检验测试的模型人物。 它资料库里的数据来源于广泛的星网触角,而非活生生的人,因此它发现自己根据人类散落的数据整理出的逻辑总在理解她的时候产生障碍,它必须迫使自己进行数据重整改装才能接上她的逻辑。 “你认为的幌子亦即‘虚假行为’是真实作用在你身上的。就如你一夜之间长了翅膀,这是你在进入这里之前没有的。你受了它的影响,必然会被它影响。” “啊,翅膀。”银荔无奈地往回瞅自己的背,翅膀讨好地扇了扇风,“还挺烦人的,是不是?” “我没说翅膀是幌子。”她摸了摸下巴尖,他肯定给她用了基因萎缩剂,她摸着觉得下巴跟原来一样尖戳了,“相反,我觉得翅膀才是目的,昨晚整这么大一出又脱衣服又拴锁的才是幌子。” 十六善意地保持了沉默,这又超出它的权限范围。 “果然啊。”她嗟叹一声,本来是怀疑的,现在笃定了,“谢谢你的沉默。我知道了。” 人工智能耍心机还是耍不过满身心眼子的人类。 十六:“……”感觉芯片都在发烫报Warning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的创造者为你保留了好奇心。”她关注起另一个问题,“我很惊讶。我见过别的人工智能,只会基于人类的需求进行询问,不会因为好奇人的行为模式而发问。” “我的创造者认为保持好奇心对人和人工智能都大有裨益。他认为基于行为模式的发问有助于人工智能更了解人类。” “很厉害。”银荔说着说着,迅速捞起十个星河石制的转轴和玄铁制的踝关节,连带拆了放在客厅展览柜的指南针,在五楼末端神秘的收藏室门口捣捣鼓鼓。 “指南针里面的磁铁,被淘汰一千年了。”十六在她头顶说,“这个组合我没见过。” “贫民区里还经常用磁铁和铁器。”她对它的无知嗤之以鼻,“只是‘联邦108城,城城不相知’。” “不过这个组合我也没试过。” 星河石是来自星河星系的陨石,虽然里面有XBB型微物质,但胜在稳定性极强,一般而言微物质封存良好,不阻碍作为机械零件使用,广泛作用于制造产业。磁铁,能够产生神秘的磁场扰乱,有可能破坏微物质的稳定性,而玄铁则可以几乎无损折射微物质。 她的想法是通过扩散微物质干扰门锁内部正常运行的光弦系统。课本也就随便写了一行 十六和滋滋作响的收藏室大门一同步发出警告讯号:“报告亲爱的主人,你原则上坚不可摧的收藏室大门已经被突破防御。” 遗憾的是,它的主人正置身于一月一度的内阁大会,错过了及时反应的机会。 银荔也没想到自己可以打开,她低头对小糯米团说:“你可千万不能进去啊,不如会被当成标本钉在墙上。” 小糯米团子果然夹着尾巴后退了两爪子,乖巧无助地趴在走廊。 一扇大门失去设置准入条件的的力量,不过是推手可破。 她痛痛快快地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壁灯也不亮,是死寂的深黑。 她在门前,面对噬人的幽寂,正式回应了这个聪慧又有些拙稚的人工智能的那一个问题: “我们人类有一个特点,叫‘趋利避害’。所以我们的行为模式是,远离伤害了我们的人事,向我们喜爱的、坚信的东西走去。你认为的伤害,不是留存在我身上的结果,而是想伤害我的人使用的手段。比起遮挡了目的的伤害,我更好奇的是下面遮挡的真实是什么。” (物理老师已经不认我这个学生很多年,本文涉及的所有东西全都是没文化的本人胡说八道编的,千万不要当真也不要较真……概念是随便套的,架空切忌带入现实…… 这章卡了好久,因为状态不好,不咋想写,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写过去,今天想了一天,决定还是就这样。荔荔这个心态才和我最初写她的心情搭边了~荔是大智若愚,大慧藏拙来着,望天 话说你们猜我为什么写芥末多十六的戏份,因为路停峥的if线我会写兄弟盖饭(因为不会有男主愿意跟他玩3p,所以 路停峥的兄弟已经悄悄出现过一次名字啦(藏了一个很隐晦的小彩蛋 四十、倔种 “她还没出来?” 路停峥一只手托腮,翘起优雅的二郎腿,面前播放着十六调取的从拆仿生人开始的监控。 “还没有。” 收藏室里没有接通人工智能的设备,十六只能从门外能够传来的声色判断里面发生了什么。诡异的是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棉花糖趴在走廊呼噜鼻子睡得可香,变成了一块融了的棉花糖。 “报告主人,里面没有传出能够判断行为的声音,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那证明她没有搞破坏。” 路停峥随意判断了一眼那些七零八落的东西,听到一人一机的对话,托腮的手变成用拳头抵腮,“她比你聪明。” “报告主人,你应该让我识别更多真实的人类,才能让我对人类有更多的认识。”十六争辩道,“她偶尔聪明过我,我大部分时候比她聪明。” 路停峥直起身子,绿眼睛里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恰似绿叶在暖灯下被照得透亮的神采,那双漂亮的手伸出来,按着画面暂停,截图,“走进去的这一段做成动态照片,再给我裱一张静态的壁画。” 他暂停的是她推开门、说完话之后的画面。因为她走到了收藏室门口,只有在她身后正对大门方向的电子眼可以纵览全局,所以视角转移到了她背后。 她的上衣在后背开了一个V口,半背翅膀静静透出来,无风而动。她站在那道黑暗里,是整个画面唯一的一抹雪白,伴随着照明物幽幽逸散的光晕,随之被黑暗吞噬。平稳坚定的步伐,像义无反顾走上献祭的祭台。 路停峥又回放了两遍,才懒洋洋躺回办公椅里,“等我退休了再说。” 融了的棉花糖重新凝聚成一团,它打了个哈欠,垂耳抖擞,屁颠屁颠地迈开小爪子。 然后准确地扑到了走出门的银荔怀里,三分优雅两分冷艳和五分撒娇地“汪!” “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脑电波正常、心率正常、血压正常、微表情正常、肌肉正常。 十六的执行程序走到“发生了什么”走不下去,收藏室的数据一片空白,她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于是折返走向另一条路:“玫瑰榴烧鸡、酸下洋青,和大肉骨头。” 路停峥平时披星戴月的,今晚回得格外的早,太阳没下山,私人悬浮车就落地了。 棉花糖在饭厅桌上吠了两声以示敌对号角,贴着银荔的碗继续埋头啃大肉骨头。 路停峥一露出脸,一人一狗不约而同做了一个护食的动作,稍微别过身把饭盆子拉近自己。 至于吗?他又不缺那一口吃的。 倒是这狗从来没在他吃饭的时候上过餐桌。 不过带回来三天还没跟她一起吃过饭,三餐完全错开彼此作息。 路停峥拒绝了女管家的布餐,“在内阁用过了。” 随后他发现他这位仿生人女管家也有意识地站在斜线角度,把和她的距离拉到最远。 好一个双方阵营。这才几天。 “要一杯牛油果椰子汁。” 他吩咐完管家,一点也不着急楼上收藏室有没有事,径直坐在长方形的大理石餐桌的侧边,在她对面两臂距离,欣赏她们一激灵拎直了脊椎骨头的样子。 标准的2×8人餐桌,平时一个人不觉得,多个人突然拥挤了起来。 银荔光速扒完碗,筷子一放,小狗把骨头来回啃了三遍,吸溜干净立马跳下桌,一秒不带犹豫的。 路停峥轻而易举地用一句话绊住她的脚。 “你妈妈的照片,好看吗?” 银荔迟疑了。 棉花糖叼住她的裤腿使劲往外扯,意思是:不要掉进敌人的陷阱! 她迟疑的理由其实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诈她。于是决定保持沉默不理不睬。 “你不觉得你的眼睛和妈妈很像吗?”他是善于玩弄人心的政客,三言两语勾搭起人心里的欲望,“那张动态照片把你妈妈的美,捕捉得淋漓尽致,是我最喜欢的照片,之一。” 本来是没有之一的。现在有了。 那张巴掌大的动态照片,摄于二十三年前。背景被刻意虚化,只有后背翅膀像两把月琴的女人,半身缥缈地路过,似乎听到了什么,蓦然回首,银灰得像乌云掠过的眼睛微微一笑,驱散了阴霾。 动态照片不录入声音。她反反复复地路过,反反复复地笑,像一朵悄无声息开了又重新开的花,凝固的是绽放时最美丽的时刻,不会枯萎,却会重新开。 “我可以告诉你,你妈妈二十三年前来做什么。” 路停峥垂眼时,因为遮挡了瞳孔,让左眉毛上的泪痣变得更引人注目,那就像他第三颗欲语还休的眼睛,传递出诱导的信号:你可以接近我,可以求我帮忙。假如他再抬起手,诱惑加倍。 她鄙视他那优美但做作的姿态,很不客气地问:“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从我这里抽取什么代价?” 他笑眯眯地说:“我这个人,比较乐于助人。” 银荔口吐芬芳:“你放狗屁。棉花糖放狗屁都比你实在。棉花糖你放给他看看。” 棉花糖嘎嘣嘎嘣没放出来,汪汪大叫几声凑数。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当一个捡垃圾的孤女十二年,自己的父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一个人怎么和天使在一起的,你为什么是黑户还没人认养,双方家族丑闻逸事,这么多问题,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很干脆:“我不想从你身上知道。” 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对她已经是善待,好吃好喝无体罚供着。人的弱点是容易和交换了秘密心事的人更加亲密,接受的情感抚慰越多,越容易产生爱慕。只是他采取这样迂回的、更容易打动人心的方法,在她身上不能奏效。 她有一种几乎百发百中的趋利避害性,即使理性不能解释,也遵从直觉的指引。 不,也不算百发百中的,否则那时拍卖会上,她就不应该抬头敬酒。 “那怎么办呢。” 他低声笑。 只好换种方法了。 (看得出来吧下一章是车 谁懂我的心情我掐着手指头算章节到底这人还有几章退场 写到现在我都没有一点这货快要退场的感觉,感觉这货会成为盘踞在头顶的阴影…… 一数前面的章节发现剧情线里才过了三五天!我的天啊我可真是度日如年() 四十一、驯服H(前戏/dirtytalk/舔胸/)上 路某人的预警我懒得打了,你们懂的……一周才写一章车,顶锅盖逃 路停峥巡视完自己的私密领地,神色如常,只是修复重启收藏室安保系统的时候增加了一层补充权限:如遇光弦安保系统失灵,由家居人工智能路易接管权限。 “叫她来我的房间。” 十六问:“ta是指狗还是人?” 路停峥解开袖扣,反唇相讥:“什么时候你能叫得动狗了?我看你是随着使用年限的上升智障程度也随之上升,要不了多久我就让路衔霜把你返厂重修。” “你这种模式叫做‘迁怒’。”十六抗议,“他在出厂检测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迁怒我。” “我迁怒不到他,他也不迁怒自己,所以我们迁怒你。”路停峥温和地安抚人工智障,“虽然我希望你能进化,但很显然你意识不到,如果我和别人在同一间房的时候,你应该关掉监控并主动限制或剥离自己的权限。” “那是因为之前都没有出现过在这里停留超过一晚的‘人’。我是家居人工智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他敷衍地赞美:“双关语学得不错。” 银荔钻进门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路停峥正从浴室出来,锁骨之下浴袍敞开潇洒的V型,肌肤是常年伏案的苍白。 水雾在他走动的步伐间自动蒸发,他干净清爽得完全看不出皮囊下肮脏流动的血液,清淡的视线投向后面的小东西:“怎么,你也想上我的床?” 银荔横跨一步挡住狗,身体力行地阻断他的责问,“干嘛老欺负棉花糖。” “不欺负它,就欺负你了。” “……” 她说,“你的狗讨厌你真的很正常。” 毕竟她也讨厌。 银荔还是把她的革命患难队友劝退了,狗一出去主卧房门立马关上,吓她一跳。 “你躺上床。” 银荔眼珠子转啊转,还在想他什么意思,他紧接着说:“你不会想我用锁链吧。” “还有皮鞭、电击棒。” 她识时务地坐上去,其实翅膀在后面,她很难躺。于是床头的墙壁同一位置的机械手咔嚓伸出,这次还多了一双,撕掉她的上衣后,两只手抬起她的肩背,两只手掐住她的侧腰,翅膀在四只手之间的夹缝中生存。 很难评价,这个半躺的姿势是为了避免全躺压住翅膀,并且分担了她半躺的力。但掐着她的腰,又让她不能动弹。 银荔很无奈,“你想干什么,射精吗?” 她那贫瘠的小脑袋瓜子里也没有几个认识的生理概念,只记得一个射精会生宝宝。 “有人在你这里射过精?” 路停峥像极了一只优雅的猫,从床的底部爬上床,膝行到她身下,几个动作牵扯,浴袍下春光泄露到腹部。 他拎起她的脚腕,“抬腿,把裤子脱了。你不想再尝肌肉松解剂的滋味吧?” 银荔伸到他眼前的脚蹬了一下,乖乖的没有踹他,被他抬着腿,用那双漂亮的手剥掉裤子。 裤子脱完了,他还握着她的脚踝不放,又以那种,用指腹轻轻抵着皮肤圈来摸去的手法蹭上小腿,摸得她毛骨悚然,“还没回答我。” “没有。” 她表面上说着不在意,神经其实绷得很紧,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如果脑子里有雷达,应该吱哇吱哇响彻天际了。 “乖一点,”他拉着她的两只脚踝,“打开腿。” “你又想做昨晚的事?”她就纳闷了,那里有什么好舔的。横竖她也不会掉一块肉。 路停峥一点一点掰开她的大腿,“没人操过的话,舔开了才不会受伤。我没有见血的兴趣。” 她那双尘灰色的眼睛露出一点懵懂的意境。 路停峥握着她的右脚,顺势抗在肩上,长而瘦如笔杆的手指隔着纯白的内裤,刮弄她下面那张藏起来的嘴,轻轻地,偶尔突然叫人不设防地狠狠刮一下。 她哆嗦了一下,右脚难受地挣了挣,脚后跟压在他的肩头。 直到内裤上水渍洇出痕迹,他才停止了逗弄的手,剥掉她的内裤,看被挡住的一片狼藉。 他略微俯瞰的目光,欣赏自己的杰作,刮得一尘不染、光滑鲜嫩的阴部。抬起腿的姿势让她下臀部被迫离地,阴唇上抬,几滴逼水挂在逼口清晰可见。 他缓缓俯身,恶意地在她的下体上吐气,“你想让我怎么吃你?” “别吃。” 梗着脖子的回答。 “吃也留个全尸。”她又补了一句。 “这么不解风情。”路停峥挑眉,“那我就自己来了。” 他的舌头就像一条游鱼,不,鲨鱼,她的身体就是他的海洋,他觅食的地方。 掐着她腰的机械手突然换了个位,拉着她的手腕竖起到头上,随后他放下她的脚腕,叫她继续打开腿,他要进来。 他顶在她身前,替代了机械手掌的位置,那双不冰冷、不强硬,还像艺术品的手,嵌住了她的腰。他埋在她胸前,用舌头逗她可怜的乳珠,含来吐去咬一咬,顺着舔咬细腻的乳包。 “这里白得像荔枝。”他爱不释嘴,吮出几个鲜红的吻痕。 她被身后的机械手顶着肩背,像主动挺起胸往他嘴里送,形同无助的圣母怎么也满足不了吸奶的孩子,荒乱淫靡。 他不沉溺一地,很快收拾起了执着的欲念,雨露均沾地一路往下,手也从腰逐渐滑到屁股,抱起她的胯骨,进入正餐。 写一点证明我没坑 在舌奸这件事情上路某意外和狼某达成一致认识 四十一、驯服H(舌奸/口尿/尿脸)下 预告:标题你们懂的。(逃(要逃的早点逃(写完这章还有一章车也变态 免责声明:路停峥自己作的不能怪别人,也不能怪我 沿着下腹到胯骨的路很长,歪歪斜斜,磕磕绊绊。路停峥的手掌沿着嶙峋的胯骨,抚摸到她的尾椎,向下凹陷的地方。往上是靠近脊椎骨而最为稚嫩的尾翼,他知道那里在战栗,却丝毫不打算抚慰,转而向下,长指压到紧致的肛门。 为了得到他期待的后果,他也十分擅长忍耐自己最热切的欲望。 路停峥啃噬她的下腹,胯骨,阴户,舔过凌乱寡淡的疤痕,在危险地带边缘兴风作浪,长长的中指陷入她的臀缝,亵玩屁眼,间或喘息之余作闲聊,“据说天使难受孕,你说,你父亲到底做的多狠,射了多少,才从你母亲肚子里浇灌出你。” 他企图勾引她,引出她的无法承受。 银荔对他采取三不政策:不抵抗、不反驳、不说话。 路停峥埋头前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条腿在他面前敞开成M,这样的姿势还能走神走到天外。 他惩罚性地用舌尖刮过她一整条逼缝,从下到上,舌尖陷入娇嫩的肉,一刮即分。等她下面的小嘴迟迟地咕噜一包水,他才予以奖励,舌尖抵着小小的泉眼吮吸微薄的雨露。 银荔双手伸过头顶,大腿条件反射地合拢,把他的头夹在细嫩的大腿肉间,又被他头也不抬握着大腿掰开。 “舔的时候,水比用手摸你多。” 路停峥稍微停了一会儿,让她延迟快感,血色淡薄的嘴唇上水光潋滟,连同泪痣一并艳了起来。那双能让特殊性癖的人看一眼就高潮的双手撑着她的腿根,“我要操你了。” 用舌头插逼,原不知是这种风味。他梅开二度尝食滋味,又比上一度感到新奇。 她人小,逼也小,逼仄拥挤,不为君开。如果是鸡巴插进去,再小也能破开一条路,换做舌头,软韧不硬,心不够狠,连门都进不去,进去了也会被卷成一椎不得动弹。 他模拟性交的动作,一下一下地从尖插到底,舌尖上下勾弄,拓宽通道大小。 她身上混着的天使血脉,除了残缺的翅膀和基因序列,哪里都看不出来;血是正常人的血,口水是正常女人的口水,逼水大概也是正常女人的骚味。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他只好在她身上周而复始地积累经验。 当舌尖勾弄过密密褶皱的某一个地方,她开始抬脚踹他,一脚蹬上他的肩。 路停峥瞥一眼肩头的小腿,“这么浅?” 这么浅的话,容易遭罪也不能怪他了。 他顺势停下来,一只手掐住她的脚踝,稍作整顿,另一只手掐上了她巍巍颤颤的阴蒂。 “阴蒂的性高潮快感是阴道的十倍不止。” 他用半月牙型修剪齐整的指甲刮擦阴蒂皮,搓来捏去地把玩一阵,“昨晚高潮得很快,这次呢。” 银荔发了一身虚汗,屁股不受控制地间或颤动,愣愣地看着他,像个出厂设置没调试好的木头人。 她大概是想拒绝,但又爽得不能停止。 女人在床上总是更容易基于更高的性道德产生性羞耻。 他这般想着,用牙齿咬住她的阴蒂,含在齿间拉扯舔咬,不消片刻,这刻红豆被他叼红了一圈。女人的下体比男人的娇得多,他继续漫不经心地想,力道稍一错落,能把皮也搓破。 路停峥发现了这个姿势的限制,他嘴在忙,无法说话,丧失了挑逗的机会。 “我好难受……” 她两条腿都蹬上他的肩,很想把他踹开,但又踹不动,无能为力地抬起臀,往他嘴里送得更深。 轻拢慢捻抹复挑,水声满溢洛阳城。 从她逼口流的水打湿他的下颚,黏腻拉丝。 路停峥拱起身子埋首在她腿间,如有第三人侧视旁观,只能看到女人挺起的乳尖和腰似琴弦的弧度,立起的大腿挡住了男人的脸,只有一双修长的手圈着大腿,浴袍敞开情色弥漫的领域,水声渍渍,甚至会被误以为是魅惑的男妓与有特殊癖好的女客。 他不疾不徐,轻重交替,吃人下体也游刃有余得像在行什么高雅之事,让一朵花从稚嫩的苍白,为他绽放到成熟的艳红。 力道并不重,甚至是故意吊着她的性快感,迟迟不到临门一脚。只是在不经意间指尖划着她的皮肤悄悄转向,转至脊椎骨上。 不动声色地捏住了最稚嫩的尾部翅骨和白羽。 “我受不了了,”银荔踩着他的肩头拉长腿,想从他嘴里逃出来,机械掌压着她的后背不许动,让她的下体悬在他面前,“不舒服,不要了!” “怎么不舒服?”路停峥打量眼前的鲜艳的肉穴,有一些肿了,干净而漂亮,他预备驯养的领地,“我口活不好?” “我不知道,我不行了,我不舒服。”她慌不择词,表情浮现出恐慌。 那种恐慌像是窥见了性会怎样破开一个人最深处的地方,又怎样亲密或佯装亲密地结合。 路停峥根据自己丰富的情事和趋近为零的口交经验判断她的状态,决定视之为害怕性高潮和性高潮前置的悬空阶段。 “口是心非。” 他和风细雨地捏着她的翅膀根,兽类或有外肢的种族敏感的部位,舌尖重新挤进她的腿间,如愿以偿地抵着她甬道里浅浅的高潮点摩擦勾舔。 “不要,”她双手晃动,脚后跟用力踩他的肩膀,“不要,我想尿尿,我想尿尿!” 尿是女性高潮的羞耻说法,初萌性潮的女人总分不清这些快感的区别。 路停峥置若罔闻,依然保持节奏攻略她连连颤抖的嘴。濒临高潮的通道把他的舌头锁在里面,锁得隐隐发痛。 他一只手摸翅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半指陷进了下方的菊穴,千褶万皱蠕动吻他的手指。 肛门里,他恶意用修剪完美的指甲刮擦她的内壁。 她无法抑制地抽泣一声,下体自发地向前移送,阴道口喷出雨一样的水液。 路停峥早有预见地用舌头挡住,把雨挡在舌头背后,嘴巴含住她的阴唇,不知延缓地嗦吸她爆发的逼水。 假使他有经验,应当在前一刻予以克制,缓慢平复她的高潮快感,可惜的是,他想以性事作为训诫的鞭尺,在她始料未及之地惩罚她。 最终被始料未及地惩罚。 银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角下意识地流出几滴委屈的眼泪,伴随的是阴道口上方隐秘的尿孔些微张开。 路停峥下意识闭上眼,眉毛上的泪痣被泉涌激射的尿水清洗一番,沿着侧脸缓缓滑落。 若是不知情人,或许尚且看不出来他被尿了一脸,权当是一张用自来水洗了未干的脸,凌乱但不狼狈。 他闭着眼睛,也知道这是什么。 刹那间,他掩饰得完好的心口被这道尿割开了一条黑暗的缝隙,从里面疯狂地倾泻出破坏欲、摧残欲。 银荔的腿正无力地圈着他的肩膀,把浴袍踢散了一半。他不睁眼,看不到她怯弱惶恐看着他的表情。 他在胸腔间绵长而克制地缓缓呼吸了一个来回,睁眼的眼睫似还有尿水颤动抖落,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腿转身下床,带着松松垮垮的浴袍重进卧室。 免责声明: 相信看到这里的朋友都对本文的风格很熟悉了*(车随角色剧情走不受我管) 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只写男口女而很可能不会出现女口男: 小温不会接受的,他嫌脏:别用碰过我下半身的嘴吻我 狼嗷嗷有可能,但他心疼老婆,比起她用上面的嘴容纳他的东西他更爱用她下半身的嘴 对路狗来说用下半身插她上面的嘴和用舌头插她下面的嘴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征服的不同形态,而且他还怕她咬他兄弟,还不如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嘴)里 路狗的兄弟(十六的创造者)倒是有可能搞69,平等地口 天使没有发情欲,pass,提前透露大家,背德part里占据主动权的是荔荔 绿茶蛇有两根,一张嘴吃不过来,口毛口 (喜剧人允悲) 四十二、丑闻 银荔直愣愣地看着浴室的方向,只有一个念头从下体直冲天灵盖:完了。 她竟然敢尿他脸上,他要把她碎尸万段了。恍惚尝到了口水咽下食管,提前被开膛破肚的疼痛。 银荔想了一百种跪地求饶的方式做镇定剂,浴室门一动,她结结巴巴张开嘴,却看见门后的人摇身一变,干净的浴袍变成纯黑色的平驳领西装三件套,深红的领带压在领口下,和帝国大学发言会上出挑的妆容不同,有意打压着色的张扬。 路停峥收拾自己的速度极快,眉目整洁严肃,隐藏的泪痣似乎搓红了一点,没看她一眼,浑身气势内敛,一边走路一边抚平袖口和领口的褶皱,脚步声依然稳定镇静。倘若不是他从自己房间,高在五楼的阳台窗口,直接走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窗外的悬浮车,真叫人看不出来他有万分要紧的事情。 银荔目瞪口呆看着卧室的阳台窗口自动调整出大门一样的空缺,容待他走进悬浮车后又自动调整回封闭的原样,想必这阳台也已经身经百战了。 他回来时天尚未黑,这会儿走时,悬浮车屁股隐隐发红的背景里只有电子眼和人造光的亮度闪烁。 她抬起肩膀撞击身后四只机械手,撞到皮肤骨头刮伤,才把机械手扣紧的关节撞松,恨恨道:“迟早有一天我要拆了你们。” 站在床下,床头上挂的画作不可避免收入眼底,在床上背对床头的姿势却难以察觉。她复杂地审视了一眼它。 “十六,十六,”银荔光脚踩在地板,焦急呼唤她的唯一信息来源:“发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十六的人工智能音通过尾声语调的高低起伏表达不同情绪,“为什么我的主人出去的时候脸上有过度清洁的痕迹,譬如把眉毛上的泪痣搓红了?” “……”银荔,“……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不在你的权限范围内。” 好端端的问什么送命题。 “确实不在。”十六礼貌地以牙还牙,“你的也是。” “拜托,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看,我们互相了解了对方的姓名……”银荔循循诱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被它冷漠地打断: “请容许我打断您,亲爱的小姐。 ——我并不知道你的姓名。我的资料库里没有你的具体身份信息。” “……嚯。”银荔喃喃自语,“他连他私宅的人都要瞒着,那他到底想用我干什么呢?” 她小小纠结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和我认识得够久我们就能做朋友!好朋友,我能看最近的新闻吗?” “稍等。” “你们知道我跑不掉我也知道我跑不掉天天把我闷在一个地方无论是多大的房子我都会变成一个傻瓜应该让我享受一点适当的精神自由比如……” 十六打断她滔滔不绝的口水瀑布:“主人说,允许你看无任何过滤条件的新闻网。” 银荔的心脏砰砰直跳。能够把一级执政官叫动的事情,一定是在联邦范围内的影响事件,她一定看得到。 她有预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了。 内阁大堂紧急会议。 长桌主位,路停峥接过助手递来的多功能眼镜,瞳孔前投射出密密麻麻的电子资料信息,在他眼球上一目百行而过。 “32城的空间跃迁试点实验中,18城同时发生了虫洞吞噬,72人遇害。在边缘城2城乘坐Hanter型号实验船的6人被记录下了虫洞吞噬的瞬间连人带船粉碎的影像,目前暂代首领郎领申请在狼族领域内暂停该试点项目,待原首领郎定河复位后再做决定。” “18个事故城区涵盖了联邦外沿的15边缘城。” “这事儿统计起来太邪门,好像宇宙下达了一道禁令:不允许联邦踏出生存领土一步,不允许有人偷懒把纸上一端和对角端重合。” “慕氏中标的13城也有7城遇到了虫洞吞噬事故。” “温氏掌握的那1城项目,现在还在边缘城2被狼族咬着不放。” 他的部下们迅速交流各种显性或隐形信息,稍后唇枪舌战转移到另一个领域: “试用期特许权许可协议本来就是联邦因为财力不能支撑运转而下放给民间投资的制度,特许权由谁获得,谁就应该全权负责。如果不能承担风险,也就不能享有特许的利益!” “现在没有任何成功的实验证明空间跃迁技术实现的可能,联邦下放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却妄想令它成为可能。” “奉历城中心研究所出具了最新的基因分析报告,合理推断存在某些基因具有特殊延展性,才能抵御空间跃迁时强大的撕毁力,但联邦境内不存在满足预想的基因,现有的技术条件不能使所有族群进行基因提升。” …… 各派别的声音争先抢后,路停峥不发一语看完所有报告资料,向自己的副手投去询问的眼神:上面那位怎么说? 副手暗暗摇头:什么也没说。 路停峥向后一仰,搭起二郎腿,双手交迭放在腹上。 一见那姿势,心怀鬼胎的各路人马争执渐息。 他平静地一锤定音:“空间试点项目不停,基因研究继续。各个试点城区明天中午前出具一份完整的事故报告,严格区分哪些是失误、哪些是错误、哪些是错的路径,抓好后续新闻发布会工作。” 副手见他保持沉默,识相地接过话语权唱红脸:“各试点区实验规模可以适当放小,低调处理实验意外,用符合科学理性精神的解释安抚民众的情绪。如果有城区确实难以为继的,可以申请终止项目,经由内阁的审理裁定,但最后联邦境内保留的实验城区不应少于8个。” 桌上众人眼波流转,也没人敢说不是不行。 路停峥顺势起身:“现在立刻组织一个内阁小组,跟我去边缘城2城,慰问家属,会见项目责任人。” 四十三、硬弓(上) “不设置过滤条件的浏览”是指,银荔不能自由选择查阅,唯有十六投射出来的页面她才能匆匆一瞥。 毫无疑问,星网上能引动路停峥的,只有全联邦热议的“空间跃迁试点项目第一次统一实验中72人丧生”,但她实在看不出来,她和“空间跃迁”到底有什么关系。 比起“空间跃迁”,她更倾向于“种族混血”。距离上一次拍卖四族混血才过去一个月,联邦对人为制造混血生物的态度暧昧不清。 银荔皱着眉头,“天使和空间跃迁能有什么关系?他想用我的基因做什么?” 他想豢养她,她有这样的感觉。 十六并不作答,于是她噔噔噔跑到五楼的收藏室。 古怪的是,他没有再锁上这个被她破坏的大门,和她破坏了大门之后没有损毁任何一件藏品一样默契。 他很清楚,她也很清楚,每一个举动带来的后果都必将由责任人负责,她如果冲动行事,必将再也离不开那个黑暗的房间。 他把大门敞开,不过是笃定的权力与无声的威胁。 收藏室的光弦系统已经恢复正常,黄昏壁灯影影绰绰,银荔又从头到尾把没有任何说明的藏品看了一遍,最后站在那张被他称作是她母亲的动态照片上。 这张照片里的女人很美。身边一切陷入不真实的虚化,后背两翼翅膀白得像月亮在发光,只有回眸一笑时,勾勒出宽容仁慈的美,浅灰的长发堆迭肩上,尘灰不曾拂身,银灰色的眼眉挽出豁免一切伤害的体谅,令人难以置信的神性。 壁灯朦胧的光落在反复回眸的照片上,映照上一层真实的温柔。 那是她的妈妈。 她并不认得。 据爸爸说,妈妈生出她的同时就死掉了,骨灰撒在了大海深处。 这个美丽到不真实的女人,和她没有一点长得相像的地方,除了她们有同样眼色的眼睛,连她的眼睛都灰得像麻雀,而她像被云雾阴霾挡住的月光,云雾散去,月光出来。 她们之间,连翅膀都无法相认。 也许她是,也许不是。有时事情很难分辨,也不能再检验。 路停峥又回得很晚,他的家只占他一天十分之一的时间。 他把劳累和疲惫藏得极好,除了指尖毫无血色的苍白又加深了两分,脚步分毫不错。 银荔坐在大厅,有一下没一下摸着旁边呼呼大睡的狗,狗被她安抚得很好,闻到他的气味也不炸毛了,只略微偏移一点方向。 他们一站一立对视,她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天使族和空间跃迁有什么关系?” 路停峥亦平静地看着她。他离开的时间赋予了她重组内心的勇气,她知道要用冷静平和的态度,把二人拉到同一地位上,而非毫无力量的敌对。 她内化了力量不平等的伤害,拒绝被驯化。 比狗难养。 “我很欣慰,你终于问出来了。”他淡淡地回答,脸上没有一丝算得上“欣慰”的纹路,“你要用什么交换答案?” “在我这里,你只表现过两个需求。一个是翅膀,另一个是上床。” “噢,是的。”他似笑非笑,“所以你要同时满足我的两个需求,才勉强支付得起代价。” “你应该听路易说过我的事情,也应该知道和我上床的都是怎样的女人。” “你不用提前羞辱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银荔平和地说,“因为和你们在一起的都是身份对等的女人,所以无法满足的欲望总想要向下肆无忌惮地排遣。你会在我身上发泄你很多克制的东西,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不需要考虑代价。” “你用了‘你们’,真有意思。”路停峥饶有兴趣,“是温文尔吗?他也在你身上发泄过?这些话你也对他讲过?” “他对我有恩。” 路停峥点点头,“确实,我对你没有。” “不过,你真的知道你会遭遇什么吗?”路停峥用桌上的餐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的手指,从根到头,“你真的准备好了?” 她深呼吸一口,“我只有我自己。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要剥夺我的生命。” 棉花糖若有所悟,抬起头,慢慢舔她的手指。 “去你睡的那间房。” 路停峥随意地甩下餐巾,搭在地上像一朵雪花,片刻后被弯腰而来的仿生人捡走。 四十三、硬弓H(打屁股/药物/强暴式插入/西 预警:一切不言尽在标题中。 路停峥踏进多年未曾进入过的502室,自他任执政官独居多年来,唯有这间房被束之高阁,被尘埃掩埋。 她住进来,为死寂的空间刷染上了新的活气,梳妆台上零零碎碎的扳手铁嵌,画面尘封多年的罩布从那里掀开,凝固的色彩流动,像被重新涂亮,焕然一新。 “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他垂下眼,方头皮鞋的后跟已经跨过门边,“你知道,我是政客,很注重维护自己的名声,不会有女人用性丑闻绑架我。一旦上了床,都是你情我愿。” 银荔瞥他一眼,心想这人又在放什么冠冕堂皇的狗屁,主动爬上柔软的床,“你为什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 路停峥抬眼看她,往日翠绿色的眼睛此刻如常青树到冬天时变得深沉黯淡的颜色,长出浑浊的底色。 “脱衣服。”他顶了顶上颚,不紧不慢地解开袖扣的红宝石,苍白的长指宛如夹着一滴鸽子血,“我要了什么,我会给你什么。” 她背过身叹了口气,难得萌生一种出卖灵魂和恶魔做交易的无奈和绝望。 路停峥在床边盯着她慢吞吞的动作,“趴着,把屁股抬起来。” 他环视室内一周,把梳妆镜翻了过来,掏出镜架后藏着的一排落灰的医用针剂放在桌面,拆出其中一支针筒。 银荔正捯饬姿势应该怎么抬屁股比较舒服,闻声回头,旋即屁股肉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倒吸一口冷气,疼得一颤一颤。 路停峥望着她半瓣白屁股上粉红的掌印,面无表情拆掉针筒的针头,随手扎在梳妆台面。 “大腿直起来,屁股抬得不够高。” 路停峥两步上床,膝行在她身后,掐着她的臀拉起来,“瘦成这样,最多的肉长在这里,勉强还算个女人。” 银荔暗骂一声她瘦成这样到底怪谁。 他推动手里的活塞,失去针尖的针筒顶端射出的水柱,这道水柱在下一秒捅进了她的下体。 针筒口顶在阴唇上滋水,一股股水柱打进阴道,溅在阴蒂,她毫无防备被淋得惊叫一声:“你在做什么!?” 嫩逼在他手下一缩一吸,无人观测时,他的脸色是不加掩饰的冷淡:“这是止痛剂。各类医疗药剂,这里还放置了气溶胶版,但因为气溶胶扩散不可控,而且逸散程度更高而更容易探测,我一般喜欢用针筒,让人在尖锐的疼痛中察觉存在感。” 他一面用把长端细细的针筒嘴塞进她的阴道,拇指稳定地推针筒活塞,一面用无名指蹭滑腻的阴唇,“用针筒,你还挺爽的,流水流得这么快。” 粗壮的水柱有力激射内壁,她小死般抽搐下体,“你、……。”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路停峥射空了针筒的止痛剂,毫不留情拔出来,粗鲁的动作连带内壁的嫩肉似乎也被刮扯出来,他又扬掌,用那双漂亮的手在她同一个位置上留下第二份掌模,“所以你要乖一点。” 翘起的屁股无辜地晃了晃,没使用过的肛和娇嫩的逼在他眼下招摇。 “你也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摆好了跪趴后入的姿势,他立在她身后,手指沿着淫穴的弧度下滑,在小小的尿道口打转,“所以我不会再替你扩张。” 即便身体被玩弄得很难受,银荔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已经说了……我想……” “有关系。”他温和地说,“我会把你操尿的。” “……” 即使再愚钝,她也知道他在摸她哪里,哪里是他要操的地方,于是她转而问:“用什么操?” 上次的是舌头和手指,还能用什么? 路停峥仍西装革履,着装分毫不乱,岔开的膝盖分立在她膝盖两边,只有西装裤的膝盖部位显现出跪在床单上的凌乱褶皱。他解开西装裤皮带扣,让裤门敞开,皮带仍挂在腰间,从敞开的裤门掏出行凶的武器。 他顺势为自己的凶器套上一个如水般流动的软膜,几乎做到100%真实接触感,自带润滑功能的避孕套。 龟头被锁在水膜里,他就着姿势,扶着她的腰,用龟头从上到下摩擦她的下体,狰狞发紫的柱身一滑而过,被逼口迫不及待地紧紧吻住,仅仅是擦边就已经爽得他腰眼发麻,“用它操你。” 银荔小口小口地喘气,胡乱地抓到他掐着她腰的手腕,“等等,你还没告诉我。” “你父亲没和你说过任何历史吗?”路停峥慢慢地用鸡巴一下一下滑开她的逼缝,水液裹在避孕套水膜之外,“你见过天空之城吧,温文尔带你去吃过饭。” “所以呢?” 她在未知的灭顶之灾下极力保持理智,企图驱赶陌生的不安,把不受控制的身体排除在理智之外。 路停峥用漂亮的手握起丑陋的利器,鸡巴被他的手握住根部的画面极具冲突,他抬起龟头,直直撞进她狭小的逼口。 不容一丝犹豫、不留一点空隙,从头到尾,瞬间插穿了她。 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泡湿额头下的床单,双手紧握,十指下是床单两朵旋转的花。 “所以,你应该认真思考,为什么天空之城的高档餐厅遍布联邦,天使族却神秘隐居,没有半点消息。” 她断断续续地哽咽,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我查过,在联邦境内的地图,没有天空之城。” “是啊。”路停峥抱着她的臀,深深浅浅地撞击她的跨骨,眼里看的却是她背后那刻意被他晾了许久的翅膀,收得紧紧。他要把它操开。 里面吸得太紧,紧得他鸡巴发痛,他轻拍她的屁股,“放松一点,让我进去。” 她竭力放松下体,却怎么也做不到,过度的饱胀感烙在她下半身,艰难地问:“为什么她会来联邦?” “很多年前,天使还以普度众生为爱,到处云游。”他改掐她的阴蒂,残忍地拉来扯去,指甲抵着阴蒂皮抠刮,“后来呢,再见不到他们了。” “好痛、我好痛……” 他残忍地说:“别忘了,十分钟前才喷的止痛剂。我看你是爽得受不了了。” 四十三、硬弓H(后入/凌辱/NTR/翅膀/皮带扣 写预警都给写累了,写太多了不好概述请大家自己看吧…… 银荔被顶得腰背一耸一耸,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流成小径分岔的河,头发是凌乱的丛林。 “所以,你想说,”她竭力压抑膝行逃离的本能,闷声问,“他们是通过,空间跃迁,来联邦的?” 一句完整的话被撞得支离破碎,她也要把破碎拼凑完整。 路停峥放缓了狠操的动作,肉棒慢慢地探索穴里凹凸起伏的风景,让她体验被一点一点剥开的敏感,“你不认识天空之城背后的控股人?” “我只、认识,温文尔。” 他笑了,胯骨紧紧压着她的,两丸蛋堪堪挤在交合的腿间,“我们很合适,你看,刚好吃得下。” 他人很折磨人,性器也一样磨人,微微上翘的柱头,像一枚钝钩子,勾着她的血肉,轻而易举勾到她身体最深处的那条缝隙。 他仔细顶着宫口研磨紧闭的缝隙,“射进去应该也很爽。真可惜我不想有私生子。” “开天空……之城的,人,和我爸妈……呜,认识吗?” 路停峥一下退到穴口,柱身甩在外阴像鞭笞,磨了一下逼,硕大的龟头重新挤开尚未合拢的肉缝,那张娇嫩的小嘴被他扯得透明发白,他欣赏了两眼,猛然撞入到底,内里难为情地吐出一包又一包的水,冲刷他深埋的鸡巴。 “我真好奇,你父亲究竟是谁。狠得下心什么也不告诉你,让你一无所知、流浪街头这么多年。” “可惜的是,”路停峥俯下身,越过她一动不动的翅膀,按住她垂得像死天鹅的脖子,把头别过来对视,“还没查到消息,还要再等等。” 涣散的眼神,云积雾缭。被陌生的快感击溃得无所适从的眼。 “不知道问什么?我可以一一告诉你。”他随意地顶胯,对初尝人事的女人,怎样的节奏都是无上的刺激。此刻他是野性难驯的马驹背上唯一的骑手,鞭子和糖集聚一手,“格雷尔因为加入地下城叛军被拘禁了。他的嘴风可真紧,你那扇翅膀在我手里,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瞒这么多年。” “说说温文尔吧。”他笑着把肉棒抽出来,像剑出鞘开刃缓缓拔出,冷刃凛冽反光,给人展示了一眼高昂的气势,便吝啬地滑回鞘底,“他昏迷得真是时候。他拿你的卖身契和郎定河交换了空间跃迁的实验权,作为隐名负责人,昨晚出事的时候还在医院躺着,连我也不让见。” “不是说他对你有恩吗,”他温和的假面笑了笑,“你可以曲线救国,讨好我,豁免他。” 无序的顶弄中,银荔断断续续地小声喘气,咬牙吞下呻吟。她终于明白了这些男人纷杂的欲望,属于下半身的象征,原来都是通过压榨女人身体深处实现掌控。 “对了。”路停峥假惺惺地停住摆动的腰胯,“你因为涉嫌偷渡罪和叛国罪,已经被联邦帝国大学撤销交换名额予以退学了。” 她受不了了,不想再当他的肉穴套子,手肘和膝盖撑着床单往床头爬去,他那根恶屌从她的温暖窟脱出,发出响亮的一声“啵”。 她在前面爬,看不见他唯独敞开的裤门中暴露一根水渍淋漓,竖得笔直,柱头上翘,青筋狰狞的凶器,上面的润泽已经无法分辨哪些是避孕套的润滑剂,哪些是她身体分泌的水液。 她被他操得合不拢的穴口,分明还贪吃,却企图离他远远的。 路停峥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长指一伸,把握她细瘦的脚踝,轻而易举把人拖回身下,操得兴起冒着前列腺液的龟头稍作热身蹭了蹭外阴,如入无人之地回到这张已经习惯容纳他的嘴,“我提醒过你了,我心情很不好。” 她被插得哀鸣一声。 “还有郎定河。”路停峥温柔地撩起她被汗泡湿的尾发,“郎定河像不像驻守宝石的恶龙?他围着你转这么久,你知道恶龙是会被国王和骑士斩杀的吗?” “你、不准、提他!” 银荔两眼发红,不知道是被肏红的,还是气红的,被肏得这么可怜,还要回头凶凶瞪他。 还是下面那张嘴可爱一点,哭起来也更好看一点。 “你觉得我在害他。”路停峥放轻了操弄的力度,连带声音也轻如诱哄,“怎么会呢,我只是顺从他们狼族内部的理念,协助他们顶级的AO进行交配罢了。” “你知道种族混血,基因编辑吧。”他游刃有余地掌控节奏,如果没人看见他的下半身的情形,几乎不可能从他的姿态中窥探出淫乱的痕迹,他连说话的力度语气都与平常开会座谈无二,“狼族内部的信息素配对机制有天然的种族优势,所以上层一直极力阻止优秀基因外流。他们只忠诚于信息素,对任何人为的技术优化基因嗤之以鼻。” “他被关在地下实验室做嗅器分离。嗅器分离8个人这么久以来都浑浑噩噩,只有他的清醒度达到50%。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一直在问她知不知道,事实上他并不关心分毫,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戏谑着:“只有顺从自己的生理欲望,没有丝毫挣扎的人,才清醒得快。他回到他正常的轨道上去了,你不替他开心吗?” 路停峥垂眼,她淡疤斑驳的左背,右背被大翅膀挡住。疤痕像钉在身上的荆棘丛,大大小小不可计数,有些深得像刺,有些淡得是草,皆是多年艰苦的生活打下的刻章。一抽一插间,荆棘摇曳生姿。 不待她回应,他又深深把带出的嫩肉狠狠塞回去,“可是我不开心。郎领心疼女儿,又迁怒我做得太狠,他对两个晚辈关在实验室的结果不满意,转过头施压于我,谁说狼族忠诚,明明过河拆桥也玩得很熟练。” 他一面说话,一面顶胯,大片大片的话语像雪花铺天盖地落下,终于露出一些过度发泄的疲态,轻轻喘了一声,爽的。 停下来缓了缓快感,他轻拍她被揪起来的屁股,“有几天没见他了,让我们一起看看他在实验室的样子吧。” “你这个、变态……疯子……” “我是。”路停峥顺势抽出颈下深红的领带,光滑的丝绸在长指间被随意卷成团,一把塞进她紧咬的牙关,旋即用苍白的掌心捂住她被塞得鼓胀的嘴,“咬好了。不要叫,不然,等一下他听到了你的声音,发情就坏事了。” “唔唔!” 她疯狂摇头挣扎,被他另一只手掌轻轻握住脖子,他不事粗活的手指,散发出冷血的温度,无声陈述,随时可以拧断这节脆弱的颈椎。 银荔额头抵着床,汹涌的眼泪积成潭。 他打开全息投影,床的侧边投射出中心城地下实验室0701号实验室的主室。 夜深人静,饿狼的双眼闪烁红光,和电子眼同频。 郎定河拒绝躺在量身定制的病床,他在墙角窝成一团,一身皮毛的血迹仍未清洗,斑驳地交织成团。 他太警觉,500ml浓度的麻醉剂依然坚持睁眼龇牙,送入实验室后4天仍未有人进去过。他们在等,等他能坚持多久。 进入实验室被迫发情的AO都是困兽,区别只在于有些困兽宁愿以沉睡逃避困顿之争。 他窝在墙角,脏得分辨不出原来雪域色彩的大尾巴松松地绕在身侧,大脑袋搭在交叉的前爪上假寐,时不时会因为听见声响而睁开血红的双眼。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实验室冷白的墙面闪烁出色调黯淡的画面,沉寂的墙面变成视频播放器,接触不良的信号像被丝线割开形状。 郎定河的下巴随上背一并抬起,脏污的耳朵竖成锐利的锥形。 路停峥的右手边也出现了同样等比等高的投影画面,他投去轻轻一瞥,“比我想象中的还好好一点。你不看一眼么?” 他的手又作恶地撩开她的头发,被她躲开。 郎定河四肢发力,踏着凶狠的步子靠近墙。画面的截取十分隐秘,一个侧面剪影,只看得出不着一缕的女人在床上被西装革履的男人后入,女人的脸被头发挡住,男人脖子以上的部分在画面之外。 他把投影调好了角度,右侧面清晰可见,背部萎缩的翅膀,随着恶意的肉体撞击可怜抖动,黏腻的“啪啪”连绵不断。 男人的手掌掐着女人胯骨,相连的下体掏出又撞入,没有任何婉转的,野蛮的交合。 郎定河呆滞片刻。他以为是他过度亢奋产生的幻觉,在发情的狂躁中,光怪陆离的意象常常不可言说,何况抗击多天,他已经非常疲惫。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路停峥随意瞄了一眼,捂着她的嘴轻笑,“你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吗?就说,你过得还好?” 银荔嘴里咬得紧紧,不发一语,下面也咬得越来越紧,他被咬得闷哼一声。 收紧成一条线的翅膀,也终于展开一个面,光华摄人的白羽唰然打开,锦簇的羽毛灿亮,瞬间顶到他眼前。 她想用这样的方式挡住被看见的难堪。 此刻他们是两幅不相交的海市蜃楼,互为倒影,可见不可得。 她的右翅张开的瞬间,情色的画面中间被羽翼切分,但他已经看清楚。 郎定河的狼嚎震穿三千米的地下实验室,他终于也做了一件被评定为清醒度降低的事情—— 撞击实验室的墙面。 钢铁利爪深深陷入墙皮,坚硬头骨把墙撞得地动山摇,绝望地通过毁灭载体毁灭控制他的心痛。狼嚎一声接一声,实验室里的狼族被首领唤醒血脉,此起彼伏地嚎叫。 路停峥只望了一眼,右手抓住她的翅膀同时关掉投影,她是飞不起来的鸟,他的手是鹰爪,牢牢抓住她的翅膀。 他不太满意,“怎么只有一扇呢。” 只能让他抓到一半,另一半停留在人类的躯壳上。人类狩猎天使,只抓到翅膀的只鳞片羽,他提着她的翅膀把上身揪起来,残暴地揉虐,一臂长的翅膀极为单薄地夹持才前胸后背之间。 是痛的。 被扯着背连根拔起的痛。 只是翅膀不会变红,所以不被察觉。 很难阐释她那张一塌糊涂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她紧紧闭上了眼,煞白的脸,糊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体液,形同风干的石刻。 “看我。”路停峥用两根手指捏着她的半张脸,捏得脸颊肉深深凹陷下去,“睁开眼。” 她的眼睫毛如同天使张开翅膀的瞬间,被藏起的东西暴露在天光下。眼里迸射出了烈烈的恨意,烈得像火,浇不灭的,蹂躏不息的火。 很有生命力的眼神。爱会凝固,恨不会,恨会一直流动,一直燃烧。 他嗤笑一声,“为什么恨我。我给你的,比你想要的多。” 嵌着她的翅膀,拉至上身重合,他上身的胸乳有些遗憾地隔着西装蹭了蹭她柔韧的翅膀,左手哗啦抽出皮带,握住冰冷的皮带扣压在她的阴蒂上,方方正正的皮带扣上阳刻108颗星星象征着联邦108城,城城的星刻随着肏动深深摩擦她的下体,很快刮得糜红,透明的水液打湿锃光瓦亮的皮带扣。 他拔出塞满她嘴里的领带,揪着翅膀的手伸进她的嘴,坚挺的指节抠弄她的口腔,顶着她倔强的牙关,俯身一口叼住她肩膀的翅骨,疯狂舔舐啃咬的口水打湿羽毛。 下身也没有放过她,他从头顶到尾,压皮带扣的左手、逼她张嘴咬他手指的右手、叼着她的翅膀不肯放开的嘴、和不知止息的撞击。 “尿出来。” 他把羽毛卷进嘴里,深深含住,舌头顺着羽翼的纹路刮下,又逆上扫乱,含糊地在她耳边说:“尿出来。尿在我手上。” 摩擦滑弄的皮带扣被她的温度捂热了,掌心大的皮带扣,他很容易滑到上面的尿道口。 一颗颗形状各异的星星擦过她敏感的尿道,她咬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破他手指的茧,咬出牙印的血,溅下的眼泪被他不以为意地拂去,以牙还牙咬住她的翅骨,衔住垂死猎物脖颈的鹰。 她闷声一声,下体狠狠报复,吞没他的命根。 他重重地喘息,埋首在她温暖的翅膀里,臀肌收缩,往里顶入射精。她抽搐的下体喷出的尿液尽数洒在他的皮带扣,淋得满手湿透。精液被避孕套的水膜一丝不落地裹住。 路停峥埋首许久,抬高她的屁股缓缓拔出刑具,她下面那张嘴,哭得梨花带雨合不拢,褶皱层层枯萎,花蕊里一点空洞无物,流不出精,不免有些遗憾。 明知她还在高潮后的不应期,他还要伸手拨弄她的花瓣,苍白的指尖大概是吸女人血,终于映上桃红,赏花般抚摸她枯萎的穴口。 枯萎的玫瑰就是这样的颜色。深红到顶峰过后,红到褪色就变褐。等到水分干涸,重重迭迭的盛开的花瓣失去支撑的营养,尽数下塌,花瓣不像花,像平行一线粘在一起的纸,被揉得皱巴巴,扁扁的。边缘向外蜷曲,被肏得外翻,露出余红的内面,密密包着漆黑空洞的蕊心,枯萎的淡香也会随之流逝。 枯萎的玫瑰啊。 在他手里。 路停峥俯下身,悬在她穴口上轻闻细嗅,确然闻不到玫瑰枯萎时的花香。 他的舌头最后在她的花瓣上清扫一圈,带走湿润的水渍,想把干枯还给她,一汪水潭又顺着蕊心落下,在穴口滴答滴答。 他真的是魔鬼。 写完这段我又要养胃好一段时间了! 四十四、原来 性器一擦,裤链一拉,路停峥又变回了那副衣冠楚楚、威严凛冽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床上女人勉强收缩的逼口,大发慈悲地拉过一条毛巾盖在她惨不忍睹的下体,一正衣冠,抚平膝盖裤腿的褶皱,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房门。 “把她收拾干净。”他对站在走廊阴影里的女管家说,“如有必要可以使用药物。” 女管家恭谨地点头。 “尊敬的主人,你的右手食指、中指的第一关节各有一道伤口,形状和人类牙印相似度高达98%。” “无妨。”路停峥看了一眼指节上的牙印,粗糙清理过血迹,两点深可见骨,“喷点凝合剂。” 从来没人敢咬他这双掌握国民生杀大权的手,因为很可能会被拧断脖子。她不仅咬了一次,还咬了第二次,一次擦破皮,一次见血。看这狠劲,奔着留疤去的。 “——紧急通知:米粒已找到。” 路停峥抽回在女管家身前喷了两圈药的手,理理袖口,方才用过的领带和皮带都被他收了起来,沾满乱七八糟的体液不能见人,女管家默默地奉上新的配饰。 近期联邦政务繁多,连带他早出晚归,风吹雨打不动如山,没在家待过一个完整的夜晚。 “同处一间房”的条件解除,十六自动接管房间权限,女管家带着一层楼的女仆把床上光溜溜的女体扶起,清洗一塌糊涂的床具。 银荔腿还是软的,着力点全在她虚弱地扶着仿生人的手臂上。她们的手臂触感光滑,滑得像浸泡了床单的那些混杂的液体。 后背的翅骨传来隐隐的阵痛,和失去感觉的下身截然相反。她咬了他,他也咬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扯平。她默了默,明知道人工智能没有实体,她还是抬头寻找对视的角度以期抚慰:“他射精,我怀宝宝怎么办?” 十六对她语句里混乱的因果关系分条缕析,古板的性教育学家一一解释:“床上有一个被使用过的、完整无破漏的避孕套,我的主人应该准确地在避孕套里射精了,精子没有直接接触到你的性器官。据我对他职业生涯发展的路径分析,他至少十年内没有扶植继承人的打算。” “哦。”她疲惫地应声,“戴上避孕套,就不会生宝宝了,是吗?” “联邦的新诺避孕套目前避孕率已达到99.99%。”十六停了一会儿,“你几岁?” “二十岁。” “性知识如此匮乏的二十岁成年人。我由衷替我的主人欣慰,他没有触犯联邦法律,强迫未成年人上床。” 银荔扯了扯嘴角,“你好像那种,老大在前面杀人,跟在后面收尸包丧葬的小弟。” “我的数据直觉认为这不是什么好话。” 仿生人女仆把她架进了主卧,只因主卧有一个人造温泉池,那叫一个骄奢淫逸。 她小小地“哇”了一声,一脚滑进温泉池,氤氲的热水涌上来淹没她的四肢。 女管家指使两个仿生女仆给她从头搓到脚,旧皮硬生生薅下一层。上一次这般脱胎换骨的洗漱还是在第一次见温文尔的时候。 许是温泉里有去疲劳的作用,她愣是脑袋浮在水上瞌睡过去,呼噜呼噜起来。 ——行动代号:“米粒”。 米粒,是一碗饭的组成单位,同时也是掉出碗外后最易令人忽略存在的东西。 “她在我手里。” 路停峥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有时戴上手套可以让旁人的视线从他那双过分秀美而不像个政客的手上挪开。 他脱下手套,想和对方握手,却遭到无情的漠视。 那女人锐利的眼睛从他手上一扫而过,望见了那两个因时间匆促还未愈合的牙印。 “如果她的父母在天有灵知道她会落在你手里,”女人冷笑一声,“恐怕也会恨自己死得太早。” 路停峥把手塞回白色丝绒手套里,垂眼时,收拢了绿眼睛里的阴霾与思绪,让眉尖的泪痣成为谦让的旗帜。 看似温和得人畜无害,实则那样的谦和是居于优势地位的粉饰。他从不需要以激烈的语气、愤怒的神情表示自己的话语权,只要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就不得不让人再三考虑:“她跟母姓,那么,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我不能说。这个信息和你要的信物,我只能给一个。” 路停峥颔首:“我从不为难女士。” 读懂了他言外之意的女人脸色铁青。 她在亡友与亲友间挣扎,他颇有耐心地等待她占上风的结果。 其实没有什么好比的,保护死去的人永远没有活着的人重要,他从未见过例外。 “明笑。”她近乎喃喃自语,以唤亡友,“是明笑。” 路停峥意外掀起眉,从一层又一层压得密密麻麻的记忆角落里拽出属于这个名字的只言片语,“奉历城中心研究所的基因研究分区第十三届主任?” 如今慕夏是第十五届主任,还是副的,不够资历转正。 他收获了女人闭口不提的警惕眼神,不以为意,只是很多未曾注意的细节扣上了命运的逻辑。原来有一份封存的天使基因,他还以为是二十多年前天使族会面时留下的,现在看来另有秘闻。 思及此,言归正传,他说:“我要信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好奇,天使族是如何来到联邦的。天使族并非联邦内的种族,他们的栖息地据悉在联邦边缘,但却隐藏在神秘之中,无人探寻,包括他们的种族特性等等信息,都不为人知。唯一得以探见的,是据称以天使族栖息地为原型设计的天空之城高档连锁餐厅,深得联邦内中产以上阶层喜爱。 天空之城的实际控股人却是联邦人,人族,女人。 天使族拜访联邦时,他尚未走到今日的权力位置,许多事情湮没在前任执政官的历史中。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天使族使用联邦未能企及的技术手段,从他们的栖息地来到联邦,又从联邦回去,而这种通行只能由他们掌控开关,所以联邦才会对天使族所知无几。 联邦人获得天使的信息,必然要得到掌控力量的天使的允诺。天空之城的环境在二十多年内几经修改补正,他怀疑,天使为某些人留下了特殊通道。 而他需要这条特殊通道,这是他察觉到唯一一条实现空间跃迁的成功路径。 联邦版图的扩张,尽在这一条道上。 “信物从来没有成功使用过。你拿走了也用不了。” 路停峥轻描淡写地强调:“她在我手里,应该能用。” 天使族的信物自然还是由天使族使用。 女人沉默片刻,在他的注视下面不改色解开衣领,从解开的领口掏出一片挂脖的羽毛。 羽毛不过一指长两指宽,装饰的链条绕成外壳,将之如落叶般锁住。 很漂亮的羽毛,光滑洁白,不染尘埃。 比他昨晚咬的那扇要更亮一些。 “你要放过她。”女人握紧佩戴多年的羽毛,“你必须答应我,放过她。” 四十五、这章标题这么长是为欢送路某正文杀 银荔虚心向学,以十六为师,狠狠恶补了一番性学知识,包括但不限于以人类为主其他种族为辅的不同性别身体构造、性爱步骤、性快感与高潮、各类性癖,乃至十六还用智能男声宣读虽然它不理解但对人类很重要的《论性与爱的关系之灵肉合一》论文着作。 一人一AI,愣是一个AI没觉得自己教人类性知识有什么不妥,另一个人也没觉得自己跟AI学做爱有什么问题。 路停峥对十六的教学汇报略略一哂,不把这种小事放心上。 她学得似懂非懂,过去男人们三番五次的肢体举动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若隐若现的线穿绕起来。 路停峥回来的时候,十六的《论性与爱的关系》还没读完,只看见她懵懵懂懂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有些是歪歪扭扭的字,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和不解思绪的涂抹痕迹。 “路易,现在开始,保持绝对静默。” 滔滔不绝的人工智能被卡掉了脖子,一秒熄声。 坐在大厅的银荔抬起头。 大厅是离门最近的地方,也是能最快进入和离开的地方。她闲时不在房内,而是在大厅,他正常出入往往能看到她的身影。 狗窝在她脚边,她端坐在那里,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女主人,乍见之时,路停峥恍惚了半秒。 她半边翅膀故意藏起来不愿展开时,其实也能藏得很不显眼,只有特定的角度才会收入眼帘。很显然她不喜欢自己的翅膀。也许是人族的基因占上风,她蒙昧得不像天使,而是个执拗到幼稚的普通人。 她和那样的美丽不相匹配,也不愿匹配。 只是怀璧其罪。 半秒的失神不足以阻止他走向早已铺设好的道路。他张开五指间缠绕的项链,一片被链子捆绑的羽毛垂下来,“你要的答案。” 银荔盯着垂在他指下的微微旋动的羽毛,感觉就像现在被困在这里的她,“这是谁的?” “需要你使用它,才知道是谁的。” 路停峥把细细的链子交到她手里,冰冷的指尖包住她的手掌,“就像狼族的信息素,你们应该也有感知方式。” 银荔傻眼了,连被他亲密接触肢体都来不及反应,“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当过几天的天使,又没跟天使一起生活过。” 他顺手把她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语气温柔,“今天之内,你必须要激活它。” 她纳闷地看着他。棉花糖在他脚下嘤嘤叼他的西装裤腿,想把他拉开,只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气得又“汪汪”。 整片羽毛被保护得很好,细链像树叶的脉络将它圈养,它白得像一朵发亮的云。 银荔沿着链条轻擦顺毛方向,思考片刻,用果盘里的水果刀割开指缝,血液尽数流在羽毛上,滑出嫣红一抹,随细链嘀嗒流落,在瓷砖地面砸出一朵血莲花。 这片羽毛不吸她的血。鲜红的血如薄膜覆盖其上,不过是加多一道亮色的工艺。 银荔遗憾地松开手,“我不行。” 他看着羽毛尚未说话,羽毛上的血色忽明忽暗,沉出一叶红宝石来。 也是那瞬间,红宝石碎裂,同样的海市蜃楼,投射在他们身前。 和他制造给郎定河的海市蜃楼不同的是,他凭借墙面的物质载体,才得以传递虚幻的声色;而这个海市蜃楼,在他的居所,不可能有任何物质载体,却依然浮现了出来。 犹如一面立在半空的镜子,镜框外缘四边镶嵌着对称的月桂枝,镜面是脉脉流动的,温驯的瀑布。 路停峥指节轻动,想上前一步,却感到从镜子内扑面而来的阻力。有黑洞吸收一切,想必就有另一种东西排斥一切。 银荔瞪大眼睛。明镜里空无一物,只有瀑布缓缓流淌的细微水声,这面浮空的镜子和华丽的居室格格不入。 当那人被投射出来时,万物都随之寂静了。 昔日达芙妮因为躲避不及,被疯狂追逐的求爱者触碰到身体之后,从被接触的部位逐渐树化,柔软的手臂、动人的脸庞,消解在求爱者惊惧的目光中,无法被紧握的手挽留,静静化作一棵枝繁叶茂、芬芳馥郁的月桂树。 那个人灰发银瞳,却像那棵默默停在原地的月桂树,宽恕了求爱者的自私,包容着因此向他孜孜索取的人。那是化身月桂多年以来的悲悯天人与沉静宁和,似有桂枝沙沙作响。 他会说什么? ——取决于回绝你的风。 风载着他的目光而来,他看见她,也看见她的半面翅膀,已然明悟,无惊无喜,无悲无痛。 银荔张开嘴,哑然失声。 她突然理解了童话里那个用声带交换双腿,只为上岸见王子一面的小美人鱼。 换她也会愿意的。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路停峥堪称急切地打断这场不寻常的会面,“你——应该是银露华的血亲。” 银荔一个激灵,姗姗迟觉面前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和她推定的母亲在眉宇之间有两分相像,难怪她觉得熟悉。她紧张地看着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还怕救命稻草不想救她,下意识拽了个近亲的称呼:“叔叔!” 银落华摇摇头,无意纠正“血亲”的认识错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上身赤裸,肌理分明,多一分则赘余,少一分则缺憾,那是最好的雕像家也雕琢不出的黄金比例、男性纹理,在他身上毫无违和,连不加掩饰的两颗乳头都浑然天成。下身以飘然的白巾相裹,遮挡了男性的特征,后背两翼挺拔,缥缈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太过高高在上,总易让人想扯下神坛。路停峥说:“我用她,交换你对联邦开设两条通往你们栖息地的固定坐标通道。” 银荔:! “你太贪婪。” 银落华的声音有如天籁,泉上清音,“太贪婪,只会害了你。” 路停峥表示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从我这里打开空间裂缝,会导致能量向你们的空间倾泻,长此以往,能量过载会造成你们空间的崩塌。这才是我们避而不出的原因。” 路停峥露出谈判的微笑,他不信哪个种族能违背生存发展扩张的天性表现出纯正的良善,“联邦的存亡,交给联邦自己决定。我们只是不放弃任何的机会。” *取决于回绝你的风:策兰的诗。 四十六、正文欢送路某杀青并喜提舅舅上线( “银露华和明笑,早就死了。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银荔眨眨眼,他还是知道了,知道了她的爸爸是谁,让她作为他的筹码,提高兑换价值。 “我知道。” 风声与水声渐渐拂面,那样的触感对她有天然的吸引力,她情不自禁地呼唤,“叔叔——” 银落华看着她,微微一笑,仿若月桂花攒在枝头,被阳光爱抚的空灵,“按照人类的关系,我是你妈妈的胞弟,你应该叫我舅舅。” “呃,”她噎了一下,慌忙改口,“舅舅,好的舅舅。” 他垂下眼帘,神色间有一种母性慈悲的关怀,其中的圣洁神性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你想跟我走吗?” 路停峥抬指轻按左眉尾的泪痣,不住哂笑。 “我可以吗?”她很紧张,她还记得爸爸对她说,不要去天空之城,那里不欢迎她。 “可以。”他说,“天空之城容纳每一个无助的灵魂。” 银荔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好握紧了手里的羽毛。 “两条安全、可容纳五人以上的双向空间通道,一条的出入口设立在联邦中心城,另一条设立在联邦边缘城9城,在天空之城的出入口,设立在城区边缘。” “我们没有城区。”银落华摇头拒绝,“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否则裂缝太大,能量倾倒太多,会造成你们的空间瞬间崩塌。” 他回身一指,身后瀑布流淌,短短一截镜面尚且无法把瀑布全貌收入眼底,“在天空之城的出入口,设在濯尘瀑后面。” 路停峥端详他不动如无情的脸片刻,点头同意。 他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深水流淌,没有被勒索的愠怒和过激的讨价还价,令一桩黑暗的交易变得像接旅游回家的孩子一样稀松平常。 对上他宁和的目光,银荔心漏跳一拍,急急忙忙找话:“舅舅,那个,狗可以带走吗,还有楼上,有妈妈的照片,还有我以前蜕下来的翅膀!” 棉花糖乖巧地坐在她脚边,黑豆似的眼珠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每一根毛都在说“求求你把我也带走”。 路停峥笑了,阴恻恻的:“这些都是我的财产。” 银落华活了几百年没被孩子求过情,还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怎么处理,“我可以给你建立一条边缘城8城到边缘城9城的短途空间通道。” 截然不同的意义。 路停峥和他对视片刻,彼此的心思无所遁形。 银荔已经颠儿颠儿跑上楼抱了一堆东西下来,冰刃啦,挂在收藏室的翅膀和照片啦,穿过的几套衣服啦,还有小狗啦。 在路停峥的主人房时,她望着床头的沉黑的羽毛画,眉毛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摘下来,只拿走了抽屉里的冰刃。 逆旅的行人怀揣着为数不多的行囊,忐忑地走向下一个落脚点。 “我们走吧。” 奇怪的是,她毫无阻拦地走向镜中,连那些尘间杂物都被卷入,他却被呼啸的狂风与湍急的水汽拦在镜前。 这面凭空而来的水镜是奇怪的载体,因为那男性天使真的从镜中走出,天神雕刻的手臂伸出,接纳她细瘦的腕骨。略一借力,她赤足踩上镜框的月桂枝条,怀里抱着呼噜呼噜喘气的小白狗,右背单薄的翅膀缓缓张开,铺天盖日的光华,是镜前最后的景象。 他忽然意识到,她原来真的是天使。 在人类的眼里,一个完整的天使垂首低眉,扶着一个残缺的天使,怀抱一个意料之外的活泼生物,回到镜中。 海市蜃楼不曾存在般散去。 只有地面余下干涸,破碎的血迹证明始终。 路停峥原地站了半晌。 “路易。”他疲惫地按捺眉心,“这个进程太快了。” “主人,你知道我不聪明,应该说清楚是什么的进程太快。” “送走她这件事太快了。”路停峥疲惫又释然地轻笑,“我还来不及得到她。” “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是不能被得到的。或许,你应该用‘娶’。” 他好像自言自语,“性爱性爱,性在前,爱在后。女人即使没有爱,也会对有性关系的男人予以厚待。如果沉溺于性中的爱,她们还会主动把自己献祭。可惜这种献祭需要时间打造祭台,还要花些心血才能建构牢笼。” 十六提炼并修正他的说法:“你想让她爱你,至少也要优待你。但显然瞎子也能看见,她对你可没有好的态度,她还把你的宠物也带走了。” “我会考虑让路衔霜给你移植一个人类大脑,帮助你理解复杂的人类。”路停峥截下女仆擦掉地上血迹的抹布,“给我吧。” 他要把它挂在原来挂翅膀的地方。 “我会向我的制造者汇报,我的主人在情场上不幸失利,一败涂地。哦,这很符合他的‘骄兵必败’理论。”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只有路停峥的名字我取了反义 [点烟.JPG] 以后再见就剩剧情交锋了。 写这章在想张枣的《镜中》,和席慕蓉的《镜前》。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很多幻想可以直接画出来,无需多费笔墨,词不达意。这两首诗很美,符合很多东西的写照,比我写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凄美多了。不管怎么说都终于坚持写到了这里,停停走走又一天。[点第二根烟.JPG] 张枣《镜中》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席慕蓉《镜前》 一如那 瓶插的百合 今夜已与过往完全分隔 既喜于自身的 玉洁冰清 又悲 时光的永不回转 窗外无边寂静 月出东山 在镜前 不禁 微微追悔 那些曾被我弃绝的 千种试探 四十七、两位前正宫问那么大个老婆哪里去了 温文尔的苏醒跟有意识挑日子似的,在逃婚第5天、边缘城2城空间跃迁项目实验事故处理后第2天才醒,所有焦头烂额的事情都落不到他头上,陪床的温故而大为感叹他儿子的命真好。 虽然他也跟老温管家一样闹心于破孩子怎么过了三天危险期还没醒,但当人真正醒过来,又老脸褶子一甩。 躺在病床上,温文尔最先动的是眼珠子,眼皮紧得像个包裹,滚了半晌才打开。 浑浊的玻璃质地,被医用日光灯激射十秒,渐渐清澈起来。 温故而装模作样地翘起二郎腿,只见他儿子手肘一撑支棱起来,“银荔被关押在哪里?” 他震惊地指着自己,他老子在他床边尽心尽力陪了五天床,他不关怀一句也就算了还张嘴就是女人?是不是当他死的? 温文尔久躺初愈,四肢还不受力,穿鞋的动作不慎磕巴到护栏,反倒把混沌的脑子磕醒了一些,瞥一眼他爹风雨欲来的脸色,“爸你辛苦了。我从小也没怎么生病,病了也是温伯伯陪,这次辛苦你了。”? 温故而难以置信,这家伙怎么还先发制人,冷不丁埋怨他以前的陪伴缺位,钻心的理由就为用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脑子还有点晕,温文尔扶着额头,“我梦到她了,她过得很不好。” 风流客的儿子怎么会是个大情种。 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温故而头痛地按了下眉头,拦下他,“等等,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婚礼只是暂时取消,还没结束。而且不巧的是,你从军部狼族手里换来的空间跃迁项目遭遇了重大实验事故,6人,连人带船粉碎。” 温文尔甩了甩脑袋,拿起柜子上的眼镜,多功能金丝边眼镜回到熟悉的位置,软化了他眼神的尖锐,那个表面彬彬有礼,内里高贵冷淡的灵魂又回到他的身体,“这些事情可以延后处理,现在最紧要的的事是对她偷渡罪和叛国罪的审理,避免入狱。” 温故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昏迷的几天好像背着他们这些大人,去了哪里偷偷成长了。十八岁成年以来那些过度的控制欲,在面向新的角斗场所得的张扬与失落,原则与利益间拿捏不定的徘徊,忽地一洗而空。 大抵年轻人的蜕变,就像一片有限的土壤里播洒了两颗种子,它们一起生根发芽,拼命汲取土壤里有限的营养,缠绵又斗争。当长到某一个时刻,它们不能再齐头并进了,因为土壤的养分供给不足以让花开两朵,于是必然有一棵树会渐渐枯萎,而另一棵继续茁壮成长,参天蔽日。 现在,他心里有一棵树坚定地压过了另一棵。 “她的身份是军部的线人,案件还在侦查阶段,可能会上军事法庭。真正能插手的人,是军委狼族部。” “所以狼族插手了吗?结果是?” 温故而望天,“巧的是,你被风暴潮砸的那天,狼族部的首领和参谋长连带人族参谋长卷进信息素香水发情案里了,这几天军委比较混乱,人事变动很多,无暇顾及个把牵连人员。” “我本来也很奇怪,她一个beta能掺和什么事。”被那群AO当成弃子,是意料之中的事。温文尔在眼镜上快速浏览昏迷这几天的信息, “现在关押在?” “秘密审讯。”温故而摇摇手指,“据可靠信息来源,是那位带走的。” 温文尔缓缓眨了下眼睛,眨走一丝不解但警惕的含混。 “你的眼光真好。”温故而感叹,“怎么跟狼族的又跟路停峥看上同一个人的?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看的。” “?”温文尔又眨了下眼,懵懂了一瞬,“什么狼族的?” “哦,”温故而似笑非笑,“你以为军部要她去做线人,是因为她跟地下城黑市有瓜葛,但实际上是郎定河看上了她,才做的交易。” “……” 温文尔眼神冷淡,撇撇嘴,“他一个alpha看上什么beta。” “所以我说你命好,他抢不过你。他要敢娶个beta,狼族那群老家伙能拆了他。”温故而摸摸下巴,“但要当情人就不好说了。” “以狼族的忠贞,他会找情人?” “种族的持续性忠贞,不代表个体100%无时无刻忠贞。跟你这种不跟女人上床的毛头小孩说了你也不理解。” 温文尔十分嫌弃他爹的调调,“上军事法庭没有回头路,这件事我要插手。” “你要找路停峥容易。最近哪里空间跃迁出事他就在哪实地考察,边缘城2的事儿还没这么快过去。不过,郎定河今天刚出实验室,据说他的嗅器分离实验成功了,一出监就往边缘城2跑,搞得那边混乱得很。你还是先处理你婚礼的烂摊子吧!” 闲话: 因为太过偏爱狼嗷嗷,我确实亏欠了小温同学,自我反省一波[后妈点烟JPG.] 我一直感觉,温文尔是猫系,郎定河是犬科,那个搞政治心老脏的就不是人。银落华偏白月光,绿茶小蛇再怎么绿茶也还是蛇类,阴毒偏执什么的。即将if线的路衔霜,搞科研,也许是毒舌冷僻的怪人,目前还不好说。 荔荔是那阵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她妈也是白月光,她爹是大太阳,24k纯金闪亮晒瞎人的那种,她随爹。 最后结局沾上谁我真不知道,可以预想到最后一部分的卡文场面了…… 刺激,下章要写对峙场面,这下刺激了,我从写路停峥的那一刻起就在幻想这个场面…… 四十八、两个前正宫问那么大个老婆哪里去了 中心城地下三千米实验室主任办公室。 卢海空一页一页翻阅手头的研究日记,密密麻麻的数据体征对比,“简要陈述郎定河能够在五天之内完成嗅器分离实验的理由。” 他坐得板正,肩章上十二个种族的象征汇聚一体,闪闪发亮。面前站着的一排实验员你望我我望你,不知道该不该触霉头;后面一排军装人员则斟酌该如何开口。 石贝贝推推眼镜,他从奉历城中心研究所调职过来参与基因层面的研究,平日闷声干大事,眼看就要冷场,徐徐回答:“我们可以把普通的香水比喻成面粉,而beta的体味则是原始蛋糕胚。匹配的AO,信息素可以视作彼此眼中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 他站在队伍的末尾,声音却亮堂,“提取A或O的嗅器细胞制作的高契合度信息素香水,我们可以假定为,A或O在世界上最爱的、爱到独一无二的味道,不妨称之为——美梦。” 顿了一下,他说:“因为美梦会散。香水发情事件就是把美梦覆盖在蛋糕胚,吸引了AO沉溺于美梦中。随后发生嗅器幻觉,是美梦散后,AO依然在蛋糕胚上沉溺于逝去的美梦,无视曾经喜爱的草莓蛋糕。” “嗅器分离,是要让AO重新看到真正存在的草莓蛋糕,而不是沉溺于失去美梦之后光秃秃的蛋糕胚。困难的地方也在于用真实的草莓蛋糕置换虚幻的美梦。” 石贝贝抬起头,见中央军委主席看他的神情专注,示意他继续,“实验室0701号人员的特殊之处在于,涂在蛋糕胚上的不是美梦,而是他的草莓蛋糕。他比较容易剥离两种真实的界限,并且不需要经历用草莓蛋糕置换美梦的过程,因为真实存在的草莓蛋糕就是他的美梦。” 卢海空身为人族,明白他精妙的比喻义,点点头,“那么余下的AO脱离美梦的进展如何?” “目前未达效果。要逼他们意识到美梦不存在的残忍,草莓蛋糕的真实很难满足。一旦脱离美梦失败的话,他们将要永远在蛋糕胚上承担美梦不存在的痛苦。” 卢海空深沉的视线掠过一排实验员,个中三五个是狼族的,脸色紧张等待他的判决,“可以取保候审,由于事情过去不久,人身危险性评级一级,佩戴完整的措施后才能予以自由活动。” 几个狼族实验员小小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们可怜的首领不用再被关押了。 卢海空合上手头的资料,突然问:“郎定河哪来的草莓蛋糕?他信息素不是和谁都契合不上吗?” 石贝贝偷瞄一圈,心想这八卦是他们能听的吗? 取保候审申请人,四级军衔上校亚当从人缝里挤过来:“报告主席,郎定河已有心仪伴侣,什么美不美梦,都是针对狼族首领和参谋长的阴谋,我方请求严厉打击趁机作乱的不法分子!” 卢海空隔空给他一眼:少给我上眼药。 几十年交情了谁还不知道谁的花花肠子。 满室人员渐渐散去,亚当站在他身后两步护送,二人一齐探望那个唯一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人。 亚当嘴唇轻动,“主席,您知道这是构陷。” 卢海空摇摇头,“路斗勇重伤濒死,至今未醒。他脖子的伤,我已经看过了,需要组装机械颈。” 言外之意是,危害行为与危害结果并不匹配,即使是构陷,也处理得太过了。 他远远看见戴着止咬器的家伙,“他这样子,不戴上禁具,连我也不敢见他。” 止咬器、手铐脚铐、抑制兽化全套禁具,饶是如此,郎定河的身材高大,气势骇人,仍不可小觑。 半“出狱”状态,他显然已经匆促收拾过自己,至少没有顶着满嘴的血肉。只是被关押了五天,长达四天的强制发情和兽化,外表的清爽也掩盖不了精神的疲惫。 卢海空眼前浮现方才翻阅过的秘密实验资料。郎定河自关押以来,一直被各方密切监视着,清醒度在50%-60%浮动,具有合格的发情自控能力,远高于其他人的28%,是嗅器分离实验成功的希望。 直到30小时前,攻击性猛然剧增,实验室的墙面被撞塌一角,清醒度直线降低到10%,实验员一度以为是他强行压制发情的恶果反弹。在众人以为他未来两个月都出不了实验室0701的大门时,高危险性持续2小时后,清醒度又诡异地逐渐攀升,直到化作人形,24小时内信息素恢复稳定水平,回到正常状态。 虽然达到了解除关押标准,但至少一半的实验员不同意解除关押,因为发作和消退都太突然,稳定性太差,危险性过高。 然而一看见正常的苗头,狼族上层旋即马不停蹄申请取保候审,把人捡出来。以狼族护短的特性,他又偏是主心骨,释放是势不可挡的事。 卢海空上下看他一眼,“恢复得不错。” 只是气势变了。原来是一座千山万壑无转移的磐石,现在像在身体里压了一座随时可能爆发、但深深压抑着、沉默等待某一个时机爆发的死火山。 他转身欲走,郎定河沙哑地问:“对路斗勇的调查结果是?” 卢海空转回身,他面前的青年吃了个顶格的一级处分,已经被褫夺了军装,穿着的还是实验病号服。照理说,他不应该问他。但他确实对这个青年产生了怜悯之心。亚当在他身后沉默,他说:“据狼族现有的调查结果,路斗勇是因手持重要证据,为与郎娟参谋刺刀一事,才遭此毒害。” “这样吗。”郎定河神色淡淡,不愿再多说一句。 于他而言,很多事情稍作一想便明白,只是难在不愿相信的事情也要一并接受。 卢海空缓缓提醒他:“你知道……事情本不必至此。” 事情所图所求一目了然,郎定河和郎娟的相互标记优先与伪标记beta。但他却强行发情几乎咬死路斗勇。 郎定河心中的火山喷发出一丝上升气流,滚烫的岩浆灼热鼻息:“是首领位置需要我,不是我需要这个位置。” “你还是要为这个位置付出代价。” 郎定河盯着他的肩章,其中有狼族的图腾。他已经为这个位置付出了一生,从父母战亡到鉴定为4S级alpha,每一步都把他往这个位置推,他每一步都在不负众望往这个位置爬。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身后是九千万的狼族人口。那些沉甸甸的责任早已融入他的血脉,不可分离。 然而,然而。 “事发时我在发情,主观上应以相应免责。” 血气从喉间滚过,咽下苦涩。 卢海空扬眉:“就为了这一点?” 就为了主观免责,才闹出发情的动静,未免对自己太狠。 “根据我日常行动轨迹,路斗勇应该预料到当晚我会在军委大楼里。”郎定河神色不变,“他的二级权限,足以查阅我的发情期信息,他应当对我的发情危险性有足够的认知和准备。” 卢海空和他对视一眼,在耳朵上比了一指刀,示意不会听取。 他本不该在开庭前接触他,何谈大肆陈述自己的抗辩事由。 到底是仗着父母辈留下的交情。卢海空暗暗叹息,转身离开。 亚当瞥一眼中央军委会主席雷厉风行的背影,沉肃地问眼前这个挺拔的后辈:“你选择发情,没有设想过一旦自己无法成功完成嗅器分离的后果?” “没有。”他说,“我只是不想耽误她。” 保护法则是他呼吸的氧气,没有意识到呼吸的时刻也在呼吸。 如果他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被郎娟标记,二是路斗勇被她标记。 他抗拒以这样的方式实现标记。而一旦郎娟标记了路斗勇,还要承受嗅器分离。 所幸嗅器幻觉必须建立在颈后血液交换的基础上,他一如既往揽下了自己承受嗅器分离的结果。保护郎娟,保护别人,早已是他意识之前的惯性。 而路斗勇使用的信息素香水,那是——那是银荔的味道,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判断。那不是虚设的美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氧气,他也不能让郎娟沉迷于属于他的氧气。 时过多年,他才迟迟意识到,除了责任和原则以外,原来生命里还有一些东西不能付出、不能交换、不能牺牲。 可是他醒悟得太晚。最需要他保护的那个人已经被伤害了。 亚当提醒他:“郎娟还在0701-2里发情。她需要你的信息素。” 自幼相伴,即使二人的信息素契合度始终到不了合格线,也已经化作无条件接纳的熟悉。 郎定河的信息素,对绝大部分狼族而言是安全感的象征,对她更是紧密穿戴的铠甲,精神成瘾的镇定剂,只要有他在身前,从来不惮伤害。 被保护得太好的人,总会有意无意忽视隔绝在保护罩之外现实的残忍。最终致使被保护者,无条件向保护者孜孜索求。 “我不会再给她安抚了。”他说,“她自己会挺过去的。” 他的信息素于她恍若美梦。而美梦要散,她要接纳只有自己的现实。 亚当沉默片刻,轻轻转动指间的戒指,“你恨她。你恨他们。——你恨我们。” “不。”他轻轻开口,“我恨我自己。” 亚当和他对视,那表情实在难掩疲惫,或者应该称之为伤心。 “你为什么恨自己?在我看来,你已经无可指摘。” 他垂下眼,只字不提。 四十九、三足鼎立(上) 联邦帝国边缘十二城,把联邦其余九十六城环抱在内,是堡垒外的城墙,城墙外的瞭望塔。外敌攻占联邦,击溃的第一道防线,便是边缘城。 早年星际战争惨烈,帝国军队在边缘城牺牲将士血流成河,108城从边缘城撕开口子,沦陷将近过半,后来是凭借人族的机甲迭代与兽族的血肉之躯基因蜕变硬生生扭转乾坤,重新建立起边缘城的防御,方才反败为胜。 当年多少无定河边骨已不足为人道。边缘城城城之间自然地理与人文经济差异巨大,修生养息二叁十年,多为一片惨淡,战争的胜利未必对战后地区带来喜气洋洋,负荷战争创伤的沉默无需声张,就像晴空下笼罩的乌云。 尤其边缘城2城,别称“风雪惩戒之城”,常年不止的大风大雪,土壤贫瘠,寻常机械磨损腐蚀度高达80%。艰苦的自然环境难以发展富饶的经济,却容易孕育出吃苦耐劳、沉默坚毅的灵魂。 狼族驻扎在边缘城2城的部队军人,也多为这样的品行。因而边缘城2城也成为了战争后期重新夺回控制权建立防御的第一城。 郎定河的父母,郎青山与郎红绡,正是作为指挥使和尖刀式单兵牺牲在那一场堪称关键性转折的战役中。 他在这里没有居住地。但这里有他父母的墓碑,更准确地说是千人合葬的纪念碑。当地居民还保留了他父母驻扎过的军营,在环境恶劣的边缘城2,呵护得非常完好,风雨不侵,仍可简单居住。 亚当却在边缘城2有房产,把这里填写为郎定河取保候审的临时居住地。 他的房产离他父母的军营相隔不过一条街。郎定河从窗外望去,“我以为会住在那里。” “事实上,你想住哪里都可以。”亚当在屋里抖抖寒气,边2冷得夸张,雪粒都沾毛了,“这一片四街两区都是军部的地盘,狼族的孩子们欢迎你轮流做客。” 郎定河搓了搓指尖,绒毛般的雪瞬间融化。他四肢的禁具都是可伸缩的材质,限制活动范围,但不碍日常生活。 亚当黑黝黝的狼毛飘过来,他投去一瞥。夏季换毛期到了。只是想起了那个说要捡他的毛做围巾的人。 “我知道你想见他。”亚当到处找毛发清洁器,想要梳散一番松垮的毛,随手塞给他一份纸质文件,因为取保候审期间禁用所有数字设备,“想去就去。” 郎定河看着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边缘城2城,城区政府大楼3楼处。 路停峥站在窗边,神色平静地观望一卷一卷的细雪呼噜噜拍打窗沿。 边2几乎没有长得茂盛的绿植,放眼望去皆是黄沙白雪,他不喜欢这里。 耳边,是路易正在喋喋不休汇报客人入住几天下来的损失。盘点报废仿生人12个、一条门廊壁灯、叁张椅子、二楼厨房的排气系统,和五楼客卧浴室的马桶。 她破坏力还挺强的。总归不在床上的时间就没闲着。 “啧。”楼层太低,一眼就能将楼下出入的人尽收眼底,路停峥自言自语,“早知道就不刺激他了,还能再推迟一点。” 路易又叽里呱啦问一堆,路停峥轻点屏幕,窗户的视野瞬间变成单向可见,阻挡了楼下的人抬头冷然回望的目光。他驻足了一秒,没有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反应还一如既往敏感。路停峥哼笑一声。 他本意是通过刺激他,直线削弱他的清醒度,至少一个月内出不了0701的门,好为他的交易留出时间,倾注更多砝码。 谁能想到,目的只成功了2个小时,反向把他刺激清醒了。他错误估计了他的意志力,没想到发了一会儿疯的人还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至于他只好快速推动进程,以免夜长梦多。 会议大厅,长桌15人。 路停峥落座于首位,副手坐在他手边,郎定河推门入座时,众人皆沉默以待。 路停峥漫不经心一瞥。 郎定河的手腕上缠着银白的镣铐,镣铐之间白光闪烁,自由伸缩。最为突出的禁具是脸上的止咬器,从高挺的鼻梁骨开始,两边挂上半只耳朵,金属焊接成了镂空的牢笼,阻挡狼牙咬合同时以便透气。整张止咬器像一面坚实的盾牌,紧密环绕下半张脸。 一眼望去,犹如禁脔。 眼神却是困兽。 他盯着他,目不转睛,鼻息略微加重,其余动作掩饰得很好。 那样的注目,让他毫不怀疑,假如不是在这里,而在某个角斗场,他一定会凶猛地冲上来把他撕咬成碎片。或者等到来日他在这个位置上朝不保夕,但凡在这个地位退下一步,他也会毫不犹豫把他攒进深渊。 他又多了一位强悍的敌人。 至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路停峥双手交握,垂眼看右手食指与中指。因为冷,他还带着手套,手套下指节的牙印还清晰,以至于指骨被她狠狠咬穿的触感还残存。 也许是一时太忙,也许是出于某些不确切的念头,他还没治愈那两个小小的血孔。 不过她确实挺好操的。路停峥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神,和他对视,戏谑不言而喻。 郎定河的眼睛蓦地翻涌红血丝,手掌几乎捏碎椅子的把手。除了折磨自己,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无论来日如何,他多么想沿着他的脖子把他咬死,今时今日,他们对席两座,各自为政。 纵然私仇海深,他们都不会也不能对彼此做什么,因为此身躯壳代表的身份,从来不是个人。 路停峥环视一圈,郎领没来,没人替他瓜分恨之入骨的目光。 副手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迅速梳理利害关系,起身问道:“阁下是正在取保候审的犯罪嫌疑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是边2空间跃迁项目的整改会议。他已经被停职查看,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 “不好意思,来晚一步。” 亚当推门而入,装模作样地拍拍军大衣上的风雪,特地在肩章的四级军衔上拂扫一遍,强调自己的资格,“我是本次会议狼族军部代表,也是郎定河的取保候审保证人。” 亚当在他身旁悠悠落座:“他的取保候审居住地在这里,他现在的身份是边缘城2城居民统一举荐的民意代表。” 副手扬眉,他的政衔单论级别,没有四级高,但基于他作为一级执政官副手的身份,微妙地介于一级和二级之间。他没听过犯罪嫌疑人还能当民意代表的,正想说什么,路停峥抬手示意,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郎定河和边2的关系确实棘手。路停峥长指轻点桌面,笑而不语。 在边2开展实验活动的显着好处是对地区经济的影响度小,而现在看来,他不得不放弃这个优势地区了。 边2的后勤人员颇为紧张地给一桌子的大佬们斟茶递水鞍前马后,不住地瞄剩下空缺的两个位置,好大的牌面。 “我们没有迟到。” 声随人至。 “只是城内交通受阻,耽误了一些时间。” 温文尔顶着一张比窗外的雪更白更冷的脸,被满室注目着,身后的空间跃迁项目负责人替他拉开椅子。 边2的不发达总是体现在方方面面,政府大楼内的科技化程度勉强达到一半,装了防窥的窗,却没换笨重的木椅石桌。 人族总比兽族更怕冷,温文尔颈间围着的一圈白色的狐狸毛领,一张雪白的脸被绒毛团着,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贵族豢养的波斯猫。 他解开毛领披风,散去一身寒气,露出披风下的西装,才洗去一些贵族的娇气,“距离原定会议时间还有十分钟才开始。” “趁还没有开始,我顺便向执政官咨询一些私人事务,占用两分钟时间。”温文尔坦荡地看向首座的那个人,“前几天,银荔被侦办涉嫌偷渡罪和叛国罪,不知道现在被关押在哪里?” 满座寂静。 路停峥弯了下眉。副手立场鲜明,为避免场面难堪,率先截下话头:“个人私事与本次会议无关,还望温少爷勿干扰会议进程。” “我不会用私事干扰会议的。”温文尔抬了下金丝边眼镜,镜片缓解了他眉目的锐利,“只是因为正当途径咨询不到,所以问问。” 副手瞄了一眼他顶头上司的表情,“据我所知,您与犯罪嫌疑人无利害关系,依照联邦法律,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只对其近亲属公开,所以您无权获知。” “事实是,我有。” 温文尔不疾不徐地说:“银荔无父无母,无其他亲属关系,而我与她有订婚协议,根据人权保护原则,不得剥夺她的基本探视权,我理应被视作她的近亲属,视同配偶。” 众人直直投去诧异的注视。 那两人尤为之甚。 噢,出现了。 只代表自己身份的人。 路停峥:有没有人跟我玩3p,或者4p也行? 温文尔:滚! 郎定河:滚! (摊手)这才是为什么路停峥的if线会出现兄弟盖饭的原因,因为人憎狗嫌没人愿意跟他玩…… 恭喜小温同学支棱起来了 五十、三足鼎立(下) “我们倒不清楚,联邦法律还允许重婚。” 面对副手尖锐的讽刺,温文尔平静地回答:“先前的订婚宴没有正式开办,我确实还没有结婚,您可以查阅联邦民政部的婚姻登记信息,核实我是否已婚。” “我手上还有订婚协议的原本,可以提交看守所核实。” 他坦荡得令人无话可说。 令人羡慕的坦荡。 郎定河低头看边2居民请愿表,手掌不自觉地捏皱了纸页的边缘。 他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能对她的事情表露公开的态度,以免引火烧她身。 亚当叹息一声,在桌下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如果不是他做军方代表,可能没人会帮他讲话了,“银荔是军方登记在案的线人,对于她的来去奖罚,签署线人的负责人也负有监管义务。” 众人皆诧异,什么银荔金荔的,是谁那么大来头,竟然有两方势力争相求情。 温文尔第一次正视那个高大但萎靡不振的男人。他只在星网资料上见过他的履历,年纪几乎比他大上一倍,声名显赫,战功比他年纪长。 很容易从他的身体和气势上看出独属4S级alpha的优越,也很难想象这样顶尖的alpha会看上银荔这样的beta,以至于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回应他的视线,淡淡的,压抑的,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温文尔亦用冷淡的目光和他短兵相接:是你的错。 他把人交到他手上,他却把人搞丢了。 郎定河垂下眼睛,下半张脸挡在止咬器中模糊难辨。 路停峥含笑待他们争论结束,确定了无下文后方才说道:“我不清楚个别案件的具体细节,你们咨询国家安全部即可。时间到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边2实验项目组、城区政府、联邦政府、狼部军方、边2民意代表,五方同聚一堂。 俗话说军政不分家,但有些时候也是分的,比如在此事上。待城区政府不痛不痒地概述边2的各类资源条件和环境的弊端之后,狼族军部已然直截了当地反对在驻扎地继续进行空间跃迁项目实验。 民意代表紧跟其上,他忠实地反映居民心声:“空间跃迁所要实现的技术愿景,对战后地区而言太过可怕,一旦实现空间跃迁,毫无距离地来往任何地区,对外侵略与被侵略将成为不可预料的事情。何况现在空间跃迁死了人,不管实验能否成功,居民的恐惧都在与日俱增。” 温文尔作为项目组的隐名负责人,看他一眼,随即跟上话头:“我方的许可协议试用期是六个月,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实验数据已经表明以联邦目前最顶尖的科技理论也不可能实现空间跃迁。基于实验事故在各个试点地区大范围存在,非人力所能抗衡,我方认为应该根据履行不能解除特许权协议。” 路停峥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个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桌平均年龄的年轻人,他身骨挺直,是贵族教育蕴养多年的优雅高贵,还有独属于年轻的锐气。他以为他有相当的野心,至少在家业的范围内,有野心拓展其他顶尖行业,没想到竟然要放弃了。 对于狼族军部这块硬骨头,倒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该贪婪地拓展联邦统治地图,还是该安于现状自给自足,战与反战,一贯是联邦内两股本质冲突的思想。军队内部也同样两极分化,以狼族为首的坚决主张反战,极强的实力与极保守的心态聚为一体。 33个试点城,狼族只占1城,这1城原来紧咬不放,直到大势所趋,他们决定把这1城抛出来当鱼饵,把这条线上林林总总涉及的鱼都拽了出来,再把鱼竿甩干净。 反而郎定河与边2居民的关系出乎他的预料。人死二叁十年,即便他不常涉足边2,父母的荫庇却还残留着,为他铺路。 难怪郎领不来。郎定河坐在这里,也印合了他申请的,“待原首领审批”。 4比1啊。 路停峥藏住遗憾的叹息,止住副手欲言的话头,微笑道:“没有异议。” 倒是温文尔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疑惑不解,又在嘴唇下撇的弧度揭露出千丝万缕的厌恶与嫌弃。 路停峥面上的笑容不止,心底又啧了一声。 看来他知道了。 他又多了一个隐秘的敌人。 老长的闲话: 这章的思路整理了好久。这仨男主,一个心里长了棵树,另一个心上压了座死火山,还有一个心底建了座牢笼。 到底是谁在海阔天空!是荔荔啊那没事了。 话说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断断续续地写,面目狰狞地肝,整体应该是写得超拉胯的,自己没敢回看,直到昨晚全部重温了一遍,意外于竟然没我自己潜意识里想象得这么差劲,看着看着我自己也露出了姨母笑……呃。呃!还是荔荔好啊。 不过发现一些小bug,除却有些瞎编的技术剧情啰嗦重复,边角料的背景带过一笔也和后面冲突,还有些乱编的数字隔着太久给记岔了,原来军部我是想写十叁部的,郎定河都给安上梅花K的称号了,结果写成了十二部,诸如此类小毛病,大家看到可以提醒我,有空我再统一修,毕竟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就难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大概,写到这里,这么多细碎的剧情和背后的两条线,就基本上揭示完了。下一部分,嘿,嘿嘿。 我明明记得我原来是为了单纯搞黄来的,黄没怎么搞到,边角料一扎,无语望天。 五十一、天空之城(上) “舅、舅舅。”银荔被银落华牵着手腕,嘴里含着一个陌生到磕巴的称谓,“我们要穿过瀑布吗?” 穿镜而过的境遇魔幻得很。她久久不能回神,怎么会被海市蜃楼抓住,踩着月桂铺垫而成的镜底,被垂首低眉的天使扶着手腕借力,一下从那座困了她好些天的大笼子里逃出升天,来到镜面的瀑布前。 银落华在她身前半步,牵引着她行走的方向。他后背是两翼挺拔的翅膀,附着在比例完美的倒叁角背肌上。他的翅膀比她的宽广,宽广得多得多,那是可以承载相应躯体翱翔的力量。羽毛也比她的略长而雪亮,很张扬的光泽,轻易便可看出,风霜雨打也绝不会弃置时时呵护爱抚的模样。 他赤足行走时,两翼翅膀自然伸张,形状和弧度像两面竖琴相对而立,优雅而美丽。银荔忽然觉得很羡慕,自己孤单而软弱的翅膀尖羞愧得耷拉内收。 “是的,我们要穿过濯尘瀑。”银落华牵着她的力道十分温柔,搭在她的手腕上,同样是一双美好的手,这双手只让她感到温暖亲切,“不要怕,我带着你走过去。” 银荔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在怀里搂着棉花糖,她的行李们漂浮在空中,长了脚似的自发跟着她们向前走,她问:“那个空间跃迁的通道会有事吗?” 她们离瀑布有一段漫长的路,他说:“他想要的空间跃迁,是我们撕开的空间裂缝。空间裂缝会导致高能量空间向低能量的倾泻,以联邦帝国现在的空间能量序列,承受不住天空之城的能量持续灌输。濯尘瀑可以阻挡空间能量的倾泻,所以你不用担心,天空之城不会导致联邦帝国的崩塌。” “那,他们也进不了天空之城吗?” 已经可以听见瀑布细微的水声,和他静谧的声音融为一体,“濯尘瀑会阻挡不该进的人。” 银荔忐忑地想,她会是那个不该进的人吗? 她血统不纯,非要说不该进,也说得过去。 棉花糖软乎乎的爪垫子扒着她的手臂,盯着前路,显然也很紧张。 她还在犹豫怎么开口问清楚之际,毫无预备地撞上了瀑布。明明从视觉和听觉判断,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空间却发生了奇特的扭曲,悄悄偷去她的一段时空,把她送进瀑布。 搭住她手腕上的手掌,把她从诡异又虚幻的遭遇中拉了出来。 银荔和棉花糖一起呆呆地快速眨眼睛,身上干燥自然,滴水不沾。 “欢迎你回到天空之城。” 银落华站在瀑布前,放开了她的手,身后掀起一阵从瀑布而来的风,他雾灰色的头发随风向前飘然。 稀松平常的场景,她却突然红了眼眶。 因为他说的是“回”。 模糊的视线虚化了她本该好奇的目光,棉花糖用软软的舌头舔她的手,她在他身后偷偷抹眼睛抹鼻子,然后尽数抹在棉花糖身上,使劲儿拿它的毛擦手。 抹得棉花糖“呜呜”直叫,银落华回身一看,两个红眼睛的小东西。 天空之城已经几百年没有过新生儿了。 他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养小孩。 小孩自己会找乐子,她紧紧搂着小狗小心翼翼往下看,惊呼连连:“怎么这么高!” 她们在瀑布前浮空的石阶上,濯尘瀑清澈的水流唰啦啦往下流淌,看不到水布的尽头,它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封冻的镜子,静静挂在天空。 这块石阶不过四五平方米,石阶外还有相隔好些距离的石阶,高低错落。放眼望去,石阶和云层比肩,一朵又一朵的洁白的云无时无刻不在跟随风的脚步聚散离合,石阶一如既往巍峨不动。 飘来的云还会掠过石阶,被石阶切分而走。撞到她脚边,毫无触感,像风刮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慌张后退一步,一团白云被石阶撞碎,又被她的脚撞碎,渐渐地消泯于此。 她痴痴地看着云团死去的案发现场。 “它们还会回来的。” 他说的很奇怪,银荔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而往下看,又不敢再往下看,太高了,有点腿软。 “我、舅舅,”银荔傻眼了,“我不会飞啊!” “我知道。”银落华早看见她那半边藏着掖着的翅膀了,无奈道,“先跟我去看看怎么办吧。” “去哪?”她眉头紧张,不会刚来到就要被丢下去吧,“我怎么去?” 棉花糖也很紧张,它也不会飞。 两个小家伙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是他熟悉又陌生的那一双,因为那个人的眼里从不会浮现这样的色彩。她的棕黑头发也提醒着他,她是人族的孩子。 “我抱你去,你抱着它。” 银落华向她张开手。 银荔乖乖地过去,他修长的手臂一伸,一只手揽住后背,一只手穿过腿弯,轻松地抱起她,她的翅膀规规矩矩地缩紧,压在她的背和他的手臂之间。 他两翼坚韧的翅骨张开,凌然御风之上。 银落华的两扇翅膀近他人高,缓缓扇动时,流动的风顺势而出。天空里自发连绵的风意,有时他顺风而行,羽毛乖顺滑行,如有神助;当他逆风时,外界的风被他的翅膀决然割开,翅膀掀起足以对抗的烈风,如履平地。 银荔只能在呼呼交错的风声中,看见他光滑的下颚,平静的喉结。她的视野判断不出来为何逆风又为何顺风,纠缠的风也掠过她的头发。 他的怀抱很安稳,气息也安宁,赤裸的胸膛微微发热。 “我们要去哪里?” “教堂。” “天空之城不是没有城区吗?” “空间边界的范围,是我们的活动领域。我们不聚居,有时会碰面。” “我们会落地吗?地面是什么?”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会落地。地面是圣阶,天空是安宁乡。” 于是她不问了。 荔荔:快看,我家长来了ヾ(??▽?)ノ 银落华:养孩子,就是宠着疼着要啥给啥 给着给着把自己也给出去了 五十二、天空之城(下) 天空辽阔,千帆白云,一尘不染。除了飞过的天使,别无痕迹。 “天空之城有多少人?” 银落华让她足尖落地,“一百叁十四个天使。” 她一落地,她怀里的宝宝就憋不住了,撒起脚丫子猛然往下跳,八匹马也拉不住地跑进了森林深处,留下个白白胖胖的小屁股墩的背影。 被棉花糖毫无预警抛弃的银荔惊呆了,“这……难道是发情期到了吗?” “这里有类狗物种。随它去吧。” 俯身近地时,因为她被抱在怀里,只能仰面看他翅膀和身躯间隙中的天空,不知地面的全貌,草木郁郁葱葱,鸟鸣清脆,自然生灵活跃,是没有任何科技改造生命痕迹的生机勃勃,万物呈现最原始状态。 她们的落地在茂盛的月桂林前。饱满的月桂结在枝头,随风飘荡,茫茫芳香,沙沙作响,满地细碎的蕊叶。 银荔忍不住捡了满手的月桂残枝落花,兜存不及,又恋恋不舍。一路捡,一路抛,最后拾起一枝完整的枝干,叶与蕊还当值壮年,也许是被意外打折了。 移步换景,教堂高耸,拔地而起。 天空之城的教堂和联邦的教堂不同,这座教堂像那面濯尘瀑拼接而成的水晶宫,晶蓝水色在镜面脉脉流动。它突兀地立在圆形底座的石面上,四边的植物都止步于圆形底座,更像水晶棺。 门口有两个女天使。女天使上半身的着装和男天使有明显不同,她们使用两片浑圆的白布将胸部裹住,为避免压到翅膀,白布只有两根系带维系,分别向上缠绕脖子,向下围绕下背部。 同样的灰发银瞳,她们的翅膀也极其漂亮。但她们的翅膀没有那么大,还有四翼和六翼,小小一片像扇子。 两个女天使向他点头,“圣女在里面,祷告已经结束。” 她们似乎自然无视了她,她像一阵自然的风,不被看见。 银荔心里咯噔了又咯噔,想起爸爸说的“天空之城不欢迎你”,下意识拉住前面那个人的手寻求安慰。 银落华由她牵着,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头。 她被他摸愣了,主动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温热的掌心。 银落华收回手,“走吧。” 教堂从外面看,不知其貌,只知很高。从里面望出去,原是透明的高塔,琉璃窗边的墙壁皆是红枫绿树倒影,光斑点点。它被包围在森林之中,延伸的高塔忠实倒影森林的存在,只和身外的世界相隔一层缥缈的距离,那一点距离感古怪,身在其中却又像不在,似真似假,如梦幻泡影。 高塔之下,天使跪在阶前,两翼翅膀在背上静静垂落。 那是女性的背影,她灰白的长发蜷曲,身姿柔美,光影模糊,时空淡化了此时此地的痕迹。 银荔不自觉恍惚,松开了不安地抓住他的手。 她几乎错觉回身的将是那张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的脸,回眸一笑,又骤然失去。她从未见过的脸。 “是她啊。” 空白的声音被填补,那声音却呕哑嘲哳,打破了幻想的边界。 银荔悚然清醒,紧张地聚焦眼神,又一盆冷水泼头。 她很难理解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明明看着她,却没有什么感情,路边看石头还会好奇,爱会滚烫,恨会冰冷,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银落华说:“是她。” 银玉英看着他,他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 “不能。” 她的声音很难听,嗓子像被灼烧过,在空荡的教堂内回响,余音可怖。许是因为用嗓吃力,她的话很少,“她的灵魂只有半个。” 银荔懵懂不解,左看右看,却看不懂他们的表情。 银落华早有预料,仍然叹了口气。 银玉英看着她,透过活生生的她看到了某些抽象的东西,她的半边翅膀孤单地在右颈边。 她感到困惑,某些事情他们非常清楚,而她一无所知。 银落华在犹豫,“那望生池……” 无知也是被包容的。 银玉英别过头,望向高塔外的圣树,树影摇动,风似乎经过了教堂,“她迟早要走。” 银荔想了想,问:“这是姨姨吗?” 妈妈的姐妹叫姨姨,她这回应该没有叫错。 银玉英凝视风流动的目光降落在她身上,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翅膀,多了些余温,“不是。” “我没有留住她。” 她的嗓子很吃力,一字一句,如吞石入喉。 五十三、我在看你(上) 高塔外,云海涌起淡淡的灿金色,慢慢晕染半片天空,折射入巨大而空荡高塔中,模糊地失真。 银荔默默地止住探询的欲望,人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坦诚相待沉重的秘密,她需要时间化解防备,等待旧锁解开。 浓云烫金,余晖在教堂中间划开分界,银玉英在无光处,她重新转过身去,银落华带着她,踏着余晖离开。 靡靡金色落在他身上,背翼修长,光辉熠熠,肃穆如神祇,好看极了,也遥远极了。 “舅舅……” 银荔看着他天神般的背愣愣开口,潜意识以为人间的声音喊住了他,就能留下他。 他驻足回身,空中似乎洒下了细细的金粒,神情自若。 那双同类的银灰眼睛望着她,她失语了片刻,才低声问:“你们在看什么?在我身上看我妈妈么?” 银落华抬起修长的手臂,五指穿过她后脑的头发,捧起了她的侧脸,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的脸颊,擦过脸侧因为贪玩弄脏的泥土,他垂下眼,“我在看你。” 天空之城的光彩有一种奇妙的因果运转、因缘际会,盛光的云游走了,他满身的光辉褪去,那一瞬间,他说:“我在看你的灵魂。” 她的灵魂深处顿然为这一句话颤栗。 银荔情不自禁地拉住他那只正在摸她侧脸的手掌,“我的灵魂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不说话了。 昔日达芙妮化月桂树之后,追逐者求爱不得,留下近乎誓言诅咒般的祝福:它将永远被爱——繁茂的枝叶作人的桂冠,木身的脊梁作竖琴的琴骨,幽香的花也要作弓箭的装饰,永远年轻,永远常青如初,永远被孜孜索求。 他是那样如树的默默不语,予索予求。 她睁着圆眼睛,神情稚拙。那个人却不常这样抬眼,总是弯着眉,叫人忽略她眼睛本来的形状,把杏仁压成柳叶。 只有眼底那如出一辙的天真。 “舅舅,你们知道好多东西,不告诉我。” 她小小地抱怨上了,垮了垮嘴角。 银落华最后摸了摸她的头,“你慢慢会知道的。” “咕、咕咕——” “它知道了。”银荔悲愤地指着自己的肚子,她穿着长裤、剪裁的衣服,浑身现代人的装束和原始生活格格不入,强行憋到现在,“我饿了!” 银落华笑着摇摇头,带她走入森林。 这片辽阔的森林尽是她不认识的树,还有些眼熟或眼生的动物坦然地做领地的主人,不为人散,大大方方地互相望着。 树尤其高,银落华拍拍树,翅膀哗哗扇动,袅袅飞上去,大树哗哗抖落一怀的果子。 银荔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摸树的手法和摸她是一样的,纳闷好一会儿。 “这是露华果。”他像父母给雏鸟喂食一样投喂她,“试试。” 她惊讶地问,“这果还跟我妈同名?” “她喜欢吃,所以就给它命名了。这个名字,它们都很喜欢。” 银荔捧着果子问:“那你喜欢的呢?” “我喜欢喝露水。” 她沉默了。 沉默地望着水津津红润润只有手心大的果子,“天空之城,是不是,不吃肉……” “动物是智慧生物,大地之灵只允许进食离体的茎果。” 银荔这下从身到心全方位无死角颤抖了,做人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歹她在路停峥家还有大肉骨头吃,虽然两个月前她还在捡垃圾吃…… 爸爸说得对,天空之城压根不欢迎她,没人喜欢她才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能喝露水吃果子,比吃垃圾还寒碜,再怎么说吃垃圾也不止一个味道。 她麻木地送果入嘴,心如死灰机械咀嚼。 嚼着嚼着……咦? 嚼一嚼、再嚼一嚼…… 这果子怎么,一点也不清甜、爽口、水润,反倒一股烟熏烤肉味?小火慢烤、洒点孜然、芝麻…… 银荔不确定地又吃多了一个,哗,真不是她饿过头的错觉。 在素食主义者中大口破戒吃肉,看这餐风饮露的天使,还真叫人有一点罪恶感。 她偷着眼瞧他,掩盖精神上的心虚,加快了咀嚼速度,一口一个。 “你母亲一顿能吃二十三个。”银落华看着她鼓胀的腮帮子,“只有她喜欢吃。” 天呢。银荔连果带皮没核吐,腼腆地说:“我可以吃三十五个。” 大概,这就是人类的遗传吧。 她这下相信了,她们肯定是母女。 五十四、我在看你(下) 银荔一连吃了三十八个露华果,银落华在旁看着她,不够了又摘,吃多少摘多少,防止她撑得缓不过气。 银落华让她吐果核,核是生命之源,他把她吐的果核收集起来,分批重新埋进泥土里,回馈大地之灵。 这还不到一天,她已经迅速从路停峥家精美的大笼子逃回无忧无虑的自然生活,惬意而美好地躺在树根下拍拍饱饱的肚皮。粗糙的树身抵着她的后背,她问:“天空之城会有夜晚吗?” “有的。昼夜节律。” “那我们睡在哪?” “圣阶、安宁阶,随你喜欢。” “舅舅,你睡哪?”银荔眼巴巴的,“我想跟你睡。” 银落华望了眼变幻的天色,“我通常在树下躺着,像你现在这样的姿势。” 背靠树身,臀坐大地,身化自然。不是所有天使都喜欢这样的姿势,只是这样对他而言最舒服。 “可是我怕黑,这里的夜晚会有光吗?” “怎么会怕黑?” 银落华对她极有耐心,是真正温和的长辈对待幼齿小崽的耐心,以至于向来警惕生人的银荔迅速向他倒戈。 也许是因为血脉上的自然亲近,她从他的接触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连结,坦白回答:“不知道,突然就怕黑了。” 沐浴着他温情的目光,她说:“被路停峥从飞船抓过来之后,就开始怕黑了。” “他对你太坏了。” 只言片语可以窥探出很多东西,银落华迟疑地问,“你需要抱抱吗?” 银荔瞪大眼睛,抬起的眉头挂上两个大问号:为什么要抱抱? 银落华指了指另一棵大树上,上面挂着一只抱着幼崽的金丝猴,“父母都会那样带孩子。” 银荔定定看他一会儿,屁股一挪,就把自己塞进他怀里,“那你不能反悔。” “怎么会反悔呢。”银落华轻轻拍她的后背,属于人的那一侧背骨嶙峋,“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会反悔的。” 银荔像考拉抱树一样抱住了他,双手穿过他腋下,搂着他的背,双膝分开跪在他臀两侧,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呼吸都是他肩膀的味道,陌生的,安然的。 他不着寸缕的胸膛散发的温热覆盖了她,她闷声问:“为什么上半身不穿衣服呀?” “衣服只是为了遮挡脆弱。”银落华的下巴在她头顶上,“不脆弱的,不必掩饰。” 银荔闻言抬起头,拽了拽他下身的白布,齐平到他的膝盖,手感奇特,不像她见过的寻常布料,也不像温文尔穿的那种贵族布料,“只有下身很脆弱吗?” “天使和人类,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可能是远古血脉的分化。除了翅膀外,身体构造趋向一致。” 她睁起圆溜溜的眼睛,露出那种好奇的、幼崽的神情:“我能揭开看一下吗?下半身。” “可以。” 银落华任由她摩拳擦掌,双腿略微分开一些,侧腰系带一解,下身的布料散开,优美结实的大腿肌中间垂落巨物点地。 银荔坐在他膝盖上,实实在在“哇”了好大一声,“真的和人的一样,大大一根,还有两个球球。舅舅,你的这个长得好漂亮,和你一样好看。” 她已经见过三个男人的下体,貌似都丑得与本人格格不入,凶残又狰狞,只有这个粉雕玉琢可可爱爱。一根圆柱形乖巧地垂着,卧两颗玉球。 他淡淡地解释,“人类有欲望,欲望使人变得肮脏。” “怎样是有欲望?我想摸一下你这个东西,是欲望吗?我会变脏吗?” 银落华无奈地看着她,“摸吧。” 她好奇地探出手,握住了他沉甸甸的阴茎,干爽的,仔细沿着粉嫩的茎身上下滑摸纹路,渐渐的湿润黏腻起来,黏住她的手指。 她立着双眼,像闯祸了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他用自己的围裙替她擦手,沿着她的指根和掌心一一擦去那些黏腻,“自然反应。” 银荔眼看他又云淡风轻把刚给她擦过手的围裙给系上了。 他的态度确实不像她遇到过的那么多个赶鸭子上架的男人。 她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个问题,“这个围裙是什么材料的?手感很特别。” “是我蜕化下来的羽毛。” 她呆住,“这也可以?当衣服?” 刚还给她擦手了! “你想要吗?”银落华打量她的身材,“我还留了一扇,给你做一身应该够了。” “……”银荔说:“我要!”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召唤你的那片羽毛坠子不见了。” “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银落华见她遗憾的小表情,问:“你想要那片羽毛吗?那是我的幼翼。” “什么是幼翼?有什么用?” “在靠近脊柱一侧,翅膀最下方的羽毛,整扇翅膀最小的羽翼。”银落华顺势捏了捏她的翅膀根,“没什么用,最幼嫩,代表最亲密的关系。” 银荔被他捏得整个人倒在他怀里,“那怎么会用了一次就没有了?” “我在上面打了个通行咒。”银落华放开手,揽住她,“那是给你妈妈的。她到最后都没有用。” 银荔挣扎开了他松松垮垮的怀抱,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飞快在他额头上啪叽一口,“我用了,我来了。” 五十五、暮有星芒 额头被亲了一嘴口水,触感清晰,小孩软软的嘴唇,热烈的亲吻。这一下把他的心也亲软了,他蓦地感同身受于那些孕育了生命的物种。 银落华扶着她的腰,哄小孩,“嗯,你来了。” “舅舅,我们能不能找个有光的地方睡?”银荔摆出一副有商有量的好样子,圈着他的脖子,无师自通地撒娇,“太黑了我睡不着。” “我带你去眉下坡。” “好啊。” 她才不问为什么,去就是了。 银落华拎着她的小脖子,让她站起来,自己起身带路,“东南方向,穿过沼泽林。” 银荔一深一浅地踩过沼泽地泥泞的土,初走一遍,她已经灵光地东张西望记路,傍晚近夜时分,动物的活动渐止,仅剩枝头的鸟偶尔鸣叫。大家似乎都在不言而喻地遵守昼夜节律。 她的目光每一次流转到他挺拔的背影上皎然两翼,总会产生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她抿抿唇,快步走到他身侧,不想再看他的背影。 银落华以为她是厌烦倦累了,压低声音说:“快到了。” 他的声音如风荡过水面,溅起微波。 银荔摇摇头,背手在身后,“舅舅,我的鞋子脏了。” 他低头看一眼,“明天给你做一双新的。” “好呀。” 穿过幽暗的竹林,蛙叫蝉鸣零星,那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的目光只是闲闲地看着地上,从那些她不认识的草木的缝隙中穿过,就被叶尖亮起的微光抓住了眼睛。 银荔抬头,想问他,那是什么。 先于意识,就被撞穿了眼睛,通过眼底,烙进更深的地方。 林下漫天星火闪烁,星光如豆,一点一点洒在空中,有呼吸般,一闪、一闪。林风萧萧肃肃,那些光芒从地上、叶面、到浮空,疏而不散,密而不遮,静谧地占据了一方世界。 那不是为谁而亮的光,那是本来便存在的光。 银荔愣在原地,一句话哑在喉咙,怕唐突惊扰了它们。 银落华拂开最后的枝条,“眉下坡,是说萤火虫的光,像眉下的眼睛,清澈明亮。” 他发觉她呆呆站在原地,替她拂起枝条,“过来吧。” 银荔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小声碎碎念,“真美啊。” 他等她走过来,才放下抵住的枝条,一齐走到河岸边上,“我们睡在那里。” 长溪濯濯,对岸伫一块宽大而高挺的石头,溪水绕开石边,流动的弧度弯曲。 两岸流萤扑闪,不避她们,只是有默契地为她们让路。 银落华甫一张开手,她很自觉地扑上去,让他抱起她,劲俊的翅膀微动,扇起微风,扬动一下,精准落到石面上。 大石靠着一棵参天的树,石面像被磨平过,光滑平整,足以做三五人睡的大床。 银落华调整姿势,背靠大树坐下,她抓着他的手,“舅舅,这里……” 等不到她后面的话,他问:“太亮了吗?” 流萤藏在地面的叶中,又跃至空中,不知疲倦地交替。 “是太美了。”她轻轻叹气,见识太美丽的东西,会让人觉得自己满怀罪孽,犹疑难返。 在来天空之城之前,她没有想过什么,而直到这刻,好像什么都想过了。 “睡觉吧。”银落华擦了擦她脸上新沾的污浊,小孩总会不经意弄脏自己,“它们会亮到白天的。” 银荔自然趴在他膝头,枕着他温热的大腿,这样充满依赖的姿势,只存在于童年时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验过。 她侧躺着身体,头枕在他腿上,让左背靠在石面上,面朝天空。透过漫天流萤,她望得更远,“这里能看到真正的星空吗?” “很少时候可以。”他说,“当天空之城出现新生儿,就可以看到。” 银荔眨眨眼睛,“二十年前,看到过吗?” 他没说话。 她遗憾地想,也许是没有吧。她毕竟不是在天空之城出生。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收回心神,聚焦眼前。不歇的浮光,有时各闪各的,有时渐渐地亮成一幕,同一个频率呼吸,像聚在一起打招呼。 “朝生暮死,譬如朝露。” 银落华的声音轻得像风,她听到石下溪水荡过的声音。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摸她的头发,好像只是想给她顺顺乱毛,又好像是想哄她睡觉,从头顶的发旋顺到脖子,比水温柔,“但是朝露,去了又会来。” 她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被他摸得打了个哈欠,耳骨蹭了蹭他的大腿,腿面是柔软的羽毛织就的布料,挠得脸颊痒痒的。他的体温透过布料贴在她的脸上,她倦然闭上眼睛。 待她呼吸渐平,安然入睡后。 “陨落的星星却不会再亮起。” 他说出的话,轻得像叹息。 手掌压在她的背心上,一半肉身,一半翅膀,把她揽向自己,他说,“你是一颗半星。” “我希望你不会熄灭。” 五十六、我献羽你 眼皮轻轻收缩一下,银荔醒过来。 草屑粘在鼻子上,痒痒的,她皱着鼻子打喷嚏,银落华抬手扫去她颈间的草屑。 她不知道怎么睡的,四仰八叉赖在他身上,睡得舒舒服服,眯着含糊的眼睛仰起头。 银落华维持着坐躺的姿势一夜,未见有什么不适。他扬起手里刚纳好稻草鞋底,多余的草梗扫下溪水,捧起鞋底看一圈,日光刚刚好穿过林间。 银荔半眯的眼睛只看得见他手上的鞋底,渐渐睁大,一骨碌爬起来,双手撑在他身侧,“哇。舅舅,你一晚上没睡觉。” “不费事。”他云淡风轻的,“你的脚小,不用花多少功夫。” “把脚伸过来,看看合不合尺寸。” 银荔扶着他的肩站起来,赤裸的脚丫刚抬起,被他稳稳握住脚踝。 他的拇指和食指一圈,轻而易举将她的脚踝包在手掌里,指节相抵,还有富余。草鞋底贴在她脚下,边缘巧妙贴合。 “可以了。” 银荔滑下身子,“我们早上吃什么?” “去吃晨起的露水,绽放的花蜜。” 他从身后掏出一些零散的羽毛,银荔这才注意到他的背后,两扇大竖琴的底下,藏着几件白色的东西。 银落华用羽毛覆盖粗糙的稻草鞋,让它们变得柔软不磨脚。 “我的衣服也做好了吗?” “还没有,快了。” 银荔偷袭他,从他背后“咻”地拽出一捧羽毛,它们聚而不散地相连。 “裙子的腰围应该是合适的。”昨天他搂着她的腰,用手丈量过,“比你穿着的裤子合适。” 考虑到翅膀的长度,裤周往往硌翅膀底,他量身定做的设计是臀后尾椎骨下弯出一道V型口。 早晨的阳光像星屑洒下来,替代了昨夜的萤火虫。银荔撑着他的肩膀,光滑的肌肤下肩胛骨硬挺,阳光的阴影也怜爱他。 她忍不住弯下腰,在他眼皮上亲一口。 银落华的手总是时刻扶着她,似乎怕她摔了,他垂下眼睛,吻像蝴蝶恰恰落在他眼睫。 银荔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爱亲近他,也许是孤家寡人太多年,终于又遇到了再亲不过的亲人,藏了许多年的情绪慢慢喷发在他身上。 “舅舅,我的那扇羽毛呢?还有一张我妈妈的照片放哪里,放在教堂好不好?” “好。” 他的手指点在她腰间,荡开蓝色微波,那扇翅膀从遥远的天边悠悠飞过来。 她张开手,那扇小翅膀乖乖落在她怀里,“这是我八岁的翅膀。” 银落华抬眼,阳光照不穿他眼里的浓雾。小孩很高兴地说:“有点小,但应该够了。” “想要做什么?” “我也要给你做礼物。” 她捡起石床上,他做草鞋的草绳,扑在他身前,用草绳绕一圈他的头周。 她的胸乳挡在他脸前,小孩的气息软糯香甜。 银荔收起绳,赖在他身边,看他怎么做衣服的。 鞋子已经做好,银落华握住她小小的脚踝,她很知趣地抬起来,乖巧地蹭他。 她的脚踝在他手里尚有盈余,薄薄一根骨头。他替她穿上这双鞋,粗粝的草绳和鞋底已经被白羽覆盖,绳子绕过她的脚背,稳稳固定鞋子。 他放开手,她在光滑的石床上走了两步,“我很喜欢。” 于是他开始做上身的胸罩。 银荔趴在他身上,双手捧脸撑腮,恋慕地看着他。 他的动作缓慢而流畅,时间从他手下如梭掠过。 她想了想,一骨碌爬起来,捣鼓自己的小翅膀。 银荔一边做自己的,一边看他,翻看他的废料,参考他的制衣思路。他把翅膀细韧的骨头抽出来,做衣物边缘稳定的骨架,裙上腰带。 实则翅膀里脊椎的那一条骨最硬,她踩着羽毛硬拽,怎么也拽不出来。 银落华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又上牙咬,咬着一点骨尖,拔萝卜拔不出来,悻悻地把小翅膀递到他手上。 他捏住被她咬过还沾着口水的骨尖,轻轻一拉,抽出一根细长的、光滑的骨线,莹润雪白。 “还没有发育好的骨头,只有一根这么细的线。” “够了,够了。” 两人安静地各司其职,石下溪水流淌 树上鸟雀复苏。 是他先做完,仿照其他女天使的样式,用羽毛挽出两个贝壳,边缘纳进硬挺的骨骼,上面一条束带,下面一条束带。 银荔有一点不好意思,但迫不及待地想要穿新衣服,在他面前害羞地脱掉衣服,露出赤裸的身体。 她的身体远没有他的完美,这是一具充斥人生经历的躯壳。 她连忙穿上裙子,羽毛盖过臀尖,舒服得刚刚好。只是这样的胸罩她不会穿,两个贝壳捂在胸前,够不着身后的束带。 银落华让她靠近一点,替她绑上颈间的系带,又接着绕过胸背,把下系带绑在下背部。 风吹过来,她裸露的肚脐眼紧了紧。 羽毛做成的胸罩非常漂亮,羽毛从底端向上,孤光皎洁。骨头做了贝壳的外缘,贴合在她乳房四周,盛着两只胸乳。 她像条小美人鱼。 银落华看了半晌,手掌压上她的乳房,轻轻捏了捏,“果然做大了。” 银荔被他的手掌圈住乳根,顿时腰软发麻,直直跌在他身上。 他不以为意,拨开空杯的胸罩,往里抚摸她的一只娇乳,重新丈量大小。 他很单纯地测量上乳和下乳的距离、宽度,点点她俏立的乳头,对高度也有了数。 他的掌隔着胸罩,在她胸上鼓起,空杯的罩被他的手撑满。 她被摸得哆哆嗦嗦,喘气也虚。腿间似乎有什么流了下来。 银落华很快收回手,轻轻一拉,两条系带散落,胸罩掉落在他手上。 银荔顶着颤颤巍巍的两只乳,眼里有些湿。 “怎么了?” “不知道。” 她弓起腰,藏起乳头,觉得自己有点狼狈。他身上还一尘不染。 “没事的。”银落华安慰她,手掌完全地捧住她因为弓身而下垂的乳,细嫩的乳肉挤在他指间,“它们很好看。” “嗯……” 她紧咬的唇齿间泄出一声喘息,趴在他身上不说话,右翼些微颤抖。 等到他调整结束,她才双眼清明,被他托着乳重新穿戴。 “可以了。” 银落华替她抚平衣物上的褶皱,“很合适。” 她眨眨眼,飞快在他侧脸亲一口。要不了多久,他整张脸都要被她亲过。 直到她们采了最甜的花蜜、喝了最澄澈的露水之后,她扒拉着他,“舅舅,我想要一张椅子。木椅竹椅,什么椅子都可以,可以坐也可以站的。” 趁他在林间捡木料的功夫,银荔终于把自己的羽毛拆装好了。 银落华提着椅子,“这样可以吗?” 他的椅子四只脚,椅背是一排桂枝,缠绕了桂叶和桂花,揉碎了桂香。 “你坐上去,”银荔背手在身上,推他坐上去。 他不明所以,安然自若地坐在新做好的椅子上。 桂香钻进鼻子,小孩夸张地从背后拿出一串羽毛做的羽冠,双手庄重严肃地捧起羽冠,一步一步走近他。 她把羽冠,安放在他头上,为他加冕。 羽毛缠绕的,是她的骨线,一羽贴一羽,旋起倾斜的弧度,压在他的额头、耳边。 风过林间,飘逸的灰发被羽冠按下弧度,他望向她。 银荔嘿嘿一笑,拍拍手,大功告成,“很适合。” 她天神一样俊美的舅舅,坐着的时候,翅膀尖也能点到地上。他接受了她的冠冕,被她的羽毛绑在人间。 他怡然地看着她,她又从腰后掏出一点东西,“这是我的幼翼,想做一条项链,但是骨线不够长了,只有短短一点。” 很小的幼翼,才食指一节那么长宽,绑上了一根等长的骨线,最终不过一根尾指长。 “不知道能做什么,你看着办吧。” 她把小小的羽毛放在他手里,对上他的眼睛,失神道:“你真好看啊。你可不可以为我停留一下?” 为她停留一下,就一下。她暗暗对自己说,她从来不贪心。 备注:银落华为什么这么有情调,因为他闲。他又不用上学上班,喝口水都饱了,不用费劲养活自己。闲到他经常懒得用魔法。 我正在努力七夕节更到车。 五十七、要你爱我 “不不,不要抱,不要!” 脑袋摇成拨浪鼓,银荔坚决反对,“那样抱着,我总是不能动,不喜欢。” 她也想飞,可惜她不能飞。 银落华看着她手脚并用地爬上树,伸长了手去够树皮的坑坑洼洼,“那要不要坐在手臂上?” 她被他横抱久了,不喜欢这个不能动弹的姿势。 银荔回头看他,他走过来扶住她的腰,爬半天才爬了不到一米。 她想要自己爬上去摘树顶上的果。 她爬的那一点高度,回头还是被他轻松扶稳,不禁动摇了。 银落华好笑地看着她那个小狗一样挣扎的眼神,手臂伸到她屁股下。她果然被诱惑,慢慢坐下他的臂弯,上身紧紧挨着他,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的姿势舒服多了,视线不受阻碍,她高高兴兴地用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指挥,“飞到那里,要那串连在一起的。” 银落华揽着她的小腿,足尖一点,翅膀哗哗起风,带着她飞到那里。 银荔终于探手捉到,迫不及待剥去黄褐粗糙的外皮,清澈的汁液流了一手。她自己吃了一口,高兴地递到他嘴边同他分享,“把这个叫银荔果好不好?” 银落华就着她的手,在她咬掉的缺口轻咬一口,微微苦涩,余下的淡淡清甜,“好。” 她三下五除二消灭掉果子们,一餐事毕,倚着他的肩膀,看待新的风景。 银落华把她盛在肩臂上,升空绕林,头顶是云海荡漾。 离地面有些高度,大片大片的森林变成一块绿布,最高且突兀的一点是教堂的高塔。在他臂弯里,是他翅膀带起的风侵袭知觉。 熟悉之后,静谧到有些发困。 “舅舅,我还想要好多东西,要床和被子,要毛巾,要牙刷,要捡漂亮的石头和花……”她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肩窝,半梦半醒地撒娇,一点也不怕没圈稳了就要摔死,反正他肯定会接着她,“如果没有就算了,有你也够了。” 银落华垂眼,圣阶的景色于他再熟悉不过,无论是哪个位置,哪个方向。甚至游走的风和划过的云,他也都认得。 唯一陌生的只有在他臂弯里的她。 小孩的重量,薄如羽翼。 银荔得到了她想要的。 “我要躺下去翅膀不会痛的床。” 天空里的安宁乡有1226块安宁阶,倒三角的石锥悬浮在天空,高低错落。 他们一路向上,穿过云海,银荔紧紧搂着他,眼睛瞪了许久,“要再大一点的……安宁阶。” 毕竟要两个人睡呢。 她不满意,直到飞上云层,屹立无风无云中,唯剩三五块石阶。 “最高那块最大,要那块。” 小孩依偎着他,他没有不从的,飞到安宁乡之顶阶。 银荔坐在石阶边,探出的小腿晃呀晃,过分的高度叫人害怕,又刺激,手掌紧紧撑在身后,好奇地看他悬停在空中,截来一手云。 “云也可以做床吗?” “试一试。” “哇……” 他手上的云没有固定的形状,飘过来一团,就粘上一团。云是柔软的,有白色的,也有晨曦色和黄昏色的,还有深潭色。 假如云有沉甸甸的重量,他一定是大力士。大力士举重若轻压着云回来,她扑上去感受,轻飘飘的,吃进嘴里不像棉花糖,像吃了雾,什么也没有。 银落华思考了一下,把云摞至她小腿高,将将铺成一张占据了半块安宁阶的床。 “枕头和被子——”她赖在云床上快活地打滚,从头滚到尾,从这边滚到那边,“披星星睡月亮!” “星星和月亮太大了,会压死你。” 他信手招来最后的云,灭掉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有了一套淡淡着云色的床具,过分美丽美而不真实到像梦一样。自从来了天空之城,她每天都很幸福,像做梦一样无忧无虑的幸福。 云无私容纳了她背后翅膀的形状,她把脸埋在墨云枕里,竭力地呼吸,害怕这是醒来就会消失的梦。 银落华把她的肩膀掰过来,“你这样睡觉会窒息。” “我不睡觉。” 她啄吻他漂亮的手,如果睡醒了是梦,那她不要睡觉。 银荔一直在云床上赖到肚子饿,才肯下来。 银落华说他去给她找吃的,让她在上面睡,她坚决摇头,怕得要死,“我一个人掉下去了,要粉身碎骨的。” 她在天空之城的安全感只由他给予。天空不是她的居所,只有绑在他身上的时候,她才可以高攀。 双脚接触地面,她才有独立的安全感。 银落华换着花样投喂她,有时是果,有时是脆生生的茎和叶,能吃的植物五花八门,短时不带重样。 地面森林群里最广阔的是月桂林,风来桂香,万籁寂静。 他站在树下,戴着她奉上的羽冠,微风一来,花蕊细碎满头,两翼竖琴也共鸣。 银荔呆呆地看着。他真适合这里,这里是他的地方……而这样的寂静,离她的过去却很遥远。 她在人类社会的钢铁森林里躲避切割,密密麻麻的人抢夺有限的资源,如果有这样的美丽,势必也被上层人占据。 没有纷扰、没有掠夺、没有狼狈,这份与世隔绝的美丽,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泡泡里,只有她一个人害怕被戳破。 月桂林中心有一棵树王,无论林子怎样密,也定会一眼看到它。 它方才掉了一点桂叶,簌簌、簌簌。风烈了一半,它的冠顶之下,摇落许多的桂花,打着悠悠的旋,浩浩荡荡,将树下的他拂了一身还满。 银落华抬起头,落下的枝叶穿过他飘起的发间。 似乎有些无奈,他伸出手抚摸树身。 银荔隔了点距离,痴痴看着他,那些碎桂离她还远。 他扶着树身,嘴里发出的声调含糊暧昧,起伏着奇诡的音节,韵律像骤来的雨。 过去十二年为了讨口饭吃,她有意学过那么多的声色语调,依然参不透这样古老而神秘的语言,在人类的理解范围外,隐隐指向一面令她惊惧的大门。 她在远处等他,抽回和树交谈的手。 “天空之城的亲缘很淡。”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在小孩成年之后,就会分开。” “祂说,你已经成年很久,我太溺爱你了。” 她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原来人真的不能太幸福,太过幸福是要被收回去的。她惊惧地问:“那你不会再对我好了吗?” “可是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想要你爱我。我也爱你。”不等他回答,她就急急忙忙地追补,双手不安地紧紧绞在一起,“如果你不要爱我了,那我,我也会接受的。” 不过三言两语,她露出局促又绝望的神态,那是骨子里害怕被抛弃留下的后遗症。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贪心,不可以奢求,因为那些是别人的东西。 当她遇到属于她的亲人,还是选择不顾一切抓住最后的浮板:“你不爱我,也可以的,让我在你身边,我爱你就够了。” “不会的。” 微风掠过羽翼,灰发被拂起。棕黑色的头发惶惶然飘散,她在等待他的审判。 身后桂枝簌簌、簌簌。 他看着卑微的小孩,许下诺言: “我会一直爱你。” 我尽力了。 五十八、把爱给你H(背德·水乳交融)女上位 风起云涌,光辉流转。银落华站在那里,柔光熠熠,凛然神圣。 他离人的距离太远,稍远一点,就捉摸不到。那两扇巨大而劲韧的翅膀,随时能够让他远离一切尘嚣。 “我们做爱吧。我要把爱给你。” 小孩巴着他的手不放,执着地说:“我把爱给你,你也把爱给我。” 除了缠着他,她没有其他足以确认获得爱意的方式。 银落华默默看着她,似乎洞悉了她的贪婪与痴缠,那样的注目,让她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小孩,无论成年多久,在他眼里依然是小孩,亘古不变的身份。他包容一切,自然也包容她。 她要他回到那张属于她们的床。 云床绵软,却有承托形状的力量。石阶之上空无一物,无风无云,空有余光,石阶之下云海万里,千帆过尽。 天地辽阔,他们受限在这小小一阶之床。 银荔迫不及待将他推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急切地解他唯一的衣物。 银落华带着她狂乱的手指,缓慢褪下自己的遮挡。他屈起一条腿,大腿肌肉优美凌厉,把她拦在腿间。 她有些痴傻地看着他,又看看他的下体,有些懵懂,又毅然地抓住他赤裸的阴茎。 那个东西长得也像雕琢的玉石,头部和茎身粉红,她一只手握不住。 她直觉应该是这样的,右手掌纹慢慢沿着青筋打转,像他平时摸她的头一样,她也这么摸他下面的头。 那个东西在她手下渐渐膨胀,坚硬,横穿她的掌心。 下体姿态勃发,他只是看着她,“你想要我怎样爱你?” 银荔抿起嘴,抓紧了他的阴茎,像想要抓住他的心脏,“我想要你离我更近,最近。” “我要你进到我身体最深的地方,和我紧密相连。” 她不舍得脱下裙子,只把它高高掀起,咬在嘴里,用眼睛寻他的阴茎,把它拨到自己下体。 她双膝分开,立在他腰臀两侧,吃力地对准位置,怎么也进不去。 龟头每一次都从她阴唇擦过,磨得她腰都软了,还找不到路。 银落华躺在她身下,只是扶着她颤抖的腰。眼看小孩要哭了,他才分出一只手,在她腿间轻柔探路,“进哪里?” 他的指尖陷入她的阴唇,蜜液滴滴答答落下,湿了他的手腕。 银荔涨红了脸,“我不知道……” “那就进这里吧。” 她下面有一张嘴,已经难耐地把他的指尖吃进去。 两根手指抵着那张小嘴打转,这么一点空间,还不足以让他进去。 她可怜地看着他,上面没有哭,下面却在下雨。 他慢慢地用两根手指插进她的体内,仔细地拓宽细密的肉褶。 她的腰也僵了,不受力地往他手掌上坐,指尖一下插到最深处,淋了一手的雨,又慢慢抽出来。 银落华用手指撑开她的肉穴,低声问:“这样进去,会痛吗?” “我想要你,”银荔勉强直起腰,嘴里的羽裙叼不住了,“你进来吧。” 温热的玉石竖在她身下,他转而扶着她的腰:“你自己来。” 银荔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双手撑在他优美的腹下人鱼线上,努力含住硕大的龟头,往下吞。 饱胀感穿过阴道,一点一点,填满她。 银落华摩挲着她细瘦的腰,不知不觉解开了她的裙子,才露出下体相连的光景。 发白的嘴绷得紧紧,也拦不住水,含着粗壮的龟头,慢慢没入她的身体。 嫩花被凌虐了。还是很漂亮的花。 才吞到一半,她就想哭了,低头一看,怎么还有那么长,明明觉得已经顶到尽头了。 两瓣小屁股颤啊颤的,他顺势摸了摸她被撑得发白的下体,捏住那颗悄悄立了起来的阴蒂,水液流得到处都是。 她闷哼一声,脱力地坐下去,瞬间被他插穿。 这一下顶到了她身体最深的地方。 银荔红了眼,害怕到不敢动,让他埋在她身体里,她肚子敏感地收缩,“就这样爱我……” 阴茎被她夹得几乎无处容身,他摸摸她被汗打湿的头发,“好。” 她趴在他胸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感到下体瘙痒,她恢复了一点力气,直起腰,撅着屁股,无师自通地学着上下套弄他的阴茎,填补自己的空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样也满足不了,腰臀发软,下体依然痒,腿间含着他,空虚得难以言表。 自己抬臀起落了一阵,她重新坐回他腿间,大汗淋漓,“舅舅,我没有力气了……” “我来吧。” 银落华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那双被压抑在床褥间的翅膀扬起于天空中,铺天盖日的光华。 银荔情不自禁地抬起腿,缠住他有力的腰。 他拉起她的大腿,用力撞进她的身体,垂眼看她迷离的脸,“够深了吗?” 一下、一下,顶着她的腰肢,肚皮也浮出一块起伏的印子。 她抬起屁股去迎接他的撞击,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被他越来越深的力度插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下面那两丸蛋,也一直挤在她腿间,就当是他在吻她。 胸罩也被撞散了,向上滑落,露出雪白的乳肉,像一捧坠落的月光。 他俯瞰那从胸罩里脱逃出来的乳头,半遮半掩,红梅白雪知。 她的腿圈着他的腰,脚后跟颤抖地蹭着他线条勃发的后背,被他插到某一些地方,剧烈地战栗,那朵为难的花穴再一次绷紧,腰弓得像弦。 “这是传教士体位。” 银落华放下她的腿,用手掌抚摸她正在剧烈抽动的小腹。她的肚皮很薄,他可以从中摸到他的痕迹。 “恶魔在寻找,可以容身的天堂。” 他的小孩,已经接受炼狱拷打,变得神志不清了,扬起的下巴拉出一条脆弱的弧线。 “——把我的恶魔,埋葬在你的天堂,从此合二为一。” 他的恶魔,在门外徘徊许久,撬开了她的天堂,倾倒丑陋的欲望。 她眼前白光闪现,好像被他的翅膀遮住双眼。 花蜜从花蕊轰轰烈烈地喷出来,她淋湿了他的胯,溅上小腹,交合处纠缠得一塌糊涂。 手指轻微动了动,眼珠子转了半圈,她回过神,看见他沾满凌乱体液的下体,和她的连在一起。 她一时顾不上自己,对眼前一片狼藉万分懊恼,“舅舅,我弄脏了你……” 他的恶魔还在她的天堂里。 他叹了口气,“是我弄脏了你。” 她后知后觉身体深处被撬开了口子,那是谁也没有进入过的深度,伤害过她的人也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只有他。他深埋在那里,她小腹微胀。 他慢慢退出来,又让她身体重新发热,下体瘙痒。 他的阴茎,柱身滑腻不堪,被爱液浸泡过,射精孔还冒出一丝白浊。 须臾,从她合不拢的腿间,浓精像泉眼冒水般流出,一股又一股。 他凝视良久,伸手去压她终于平缓的小腹,她的小腹又抖起来,被压出三两股绵长的浓精,泉眼细水长流。 煞风景预警: 难得写了这么干净的车。真不愧是背德。宫交写得很隐晦了。 我原来以为狼嗷嗷会是正宫,没想到写到今天才发现,正宫竟然是舅舅(毕竟背德的感情不一样,无法撼动的第一顺位。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心疼谁,不如先心疼下自己……毕竟银落华也不好写:) 五十九、一别如雨 “舅舅,我好累。” 银荔窝在偌大的云床上,缩成小小一团,枕着他的手絮语,“腰好酸。” 银落华的手掌顺着她挨蹭的动作抚摸她脸颊的弧度,低声说:“那以后不要了。” “不行。”她张嘴咬他的拇指,轻轻叼住不让动,含糊地从齿边挤出字:“就要。要爱你,也要你爱我。” “但是肚子好涨,涨。(?﹏?) ”她可怜兮兮地卖惨,贝壳一样的胸罩被他重新系好,下方的肚脐眼略微鼓起,吃撑了。 银落华被她叼住的手停顿,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小肚子,“锁精了。” “我会、怀宝宝吗?” 他垂下眼,“你想怀吗?” “不想。”她把脸埋进他的手里,闷声撒娇,“我还是个宝宝呢。” “那就不会怀。” 他心中重复了两遍,小孩,还是个宝宝呢。 “精液里有些力量,对你可能会过载。还是排出来吧。” 银荔稀里糊涂被他按着,下体又一缩一缩地吞进了他长而坚挺的食指。 他轻轻地按压她身体里最深也最柔软的地方,指尖掠过之地尽是水源。 银荔双腿之间夹紧他的手掌,柔软的大腿嫩肉抵着他分明的筋骨摩挲,半是拒绝又半是不舍地抓住他的腕骨,喘出的气像拉不断的藕丝。 爱液打湿他的掌。他撩开她濡湿的发,抽出的手指之下倾倒出暧昧复杂的液体。 “好了。” 她愤愤地咬住他的腕骨,吮出一个深深的牙印红痕。 银落华由着小兽磨牙,闲着的另一只手把她裙子的褶皱抚平,洁净浑浊。 银荔把自己安插进他怀里,还有余力的脑袋在他光洁的胸口蹭来蹭去,谋取紧密的充足感,“你怎么这么好。” “嗯。” 两个人无言相拥半天,他说,“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教堂,沐浴祝福。” 银荔仰起头,尖细的下巴抵着他的胸口,“什么祝福?” “新生儿降生之后,圣女会在教堂为新生儿祈福,沐浴过圣女的祝福之后,就会洁净、健康地长大。” 他明明样貌年轻英俊,抚摸她头发如此熟练却像久经风霜的老人,力道是经历过岁月洗礼的款款温柔。 她乖乖地卧着被顺毛,心想,希望圣女欢迎她,不欢迎的话,也没关系。 “降生祝福?” 教堂高塔,万树丛影之下,银玉英站在阶梯边缘,慢慢地从喉咙里呕出几个字眼,以表疑惑。 “不可以吗?” 银荔紧张地拉着银落华的手指,“舅舅,不可以就算了。” 毕竟她…… 天使柔美的双翼背影,总是刺痛她的现实,叫她更仔细地缩起那可怜的半边翅膀。 “你叫他舅舅。” 银玉英的疑惑是不起波澜的,语气平平,银荔怔忡:“不对吗?妈妈的弟弟……” “你没有告诉她。” 口吻笃定,她看向银落华,后者淡淡地解释:“无妨,既然是她的孩子,那也自然是我的孩子。” 银玉英点点头,吃力而缓慢地回应她迷茫的眼神,“我们没有人类意义上的血缘。” 所以不管叔叔舅舅都是没有的。 “只有望生池孕育的力量同源者才能归为一族。在望生池出生的时间先后,造就了代际。代际之间,力量强大的,哺育幼小的;力量相近的,彼此扶持。” “银露华和银落华力量同源,出生相近,她早了一点,所以自称为姐。”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讲完这一大段话,银荔犹豫了一下,“那还是叫舅舅吧。” “你不是天空之城降生的新生儿。” 言下之意是不能祝福。 “她毕竟是她的孩子。”银落华低声说,“圣女以前也对外人施以过祝福。” “你说的圣女不是我。”她冷淡极了,“正是因为那个祝福,现在才有了她。” 银落华回以沉默。 沉默到天空似乎下起了雨。 连绵的雨线撞在高塔外,沿着透明的墙体蜿蜒下滑,模糊塔外葱茏绿影。 他们的谈话没有明确指明对象,清脆的雨声中,银荔思忖了好一会儿,“上一个圣女是银露华吗?外人是明笑吗?” 银落华望她不语,另一道身影直言不讳:“是。” 银荔眨眨眼,同样银灰色的瞳孔溢出清澈透亮的神采,冥冥之中与彼身重合:“我可以不受祝福,但能告诉我她的事吗?” 四周安静,隐约的风声穿过塔的高墙,光影蒙在虚虚实实之间。 雨落的声音也有不同,有些清脆,有些沉重,有些果断,有些拖沓。 那位只活在言语中的故者挚爱罕见的雨天,光听雨声一天也不倦,还会顺着雨的方向翱翔。 半股残存的熟悉与她们共存这雨中。 望向她的目光无端柔和下来。 “我与她,已经很久未见。” 六十、旧雨重逢 银荔眼巴巴地盼着等着下一句话,那位在阶梯上的美丽天使把嘴一闭,说完了。 “……?” 她努努嘴,这故事说完了吗?没有吧? 这么吊胃口的报幕人会被硬石头砸死的! 银玉英别过身去,对于孩子目瞪口呆的表情,嘴角掠过一丝不真切的笑意。 她看出来了,她不想再回答她任何问题。 “走吧。” 雨停了,饱满的水沿清翠的叶片外缘聚成一滴。骤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姨姨再见!” 银荔牵着银落华的手,依依不舍地向后挥挥。 银玉英正抬头看悬空的塔尖,恍惚了一瞬,姨姨?她知道她这么叫她吗? 银荔晃秋千一样摇摇他的手臂,“舅舅,你可以祝福我吗?” “你想要什么祝福?” “有什么祝福?” “除了降生,还有安眠、唱诗、洁净、死亡。” “只要是你给的都可以。”她忍不住说,“原来死亡也有祝福。” “是啊。” “你是圣男吗?” “什么圣男?” “有圣女祝福,没有圣男祝福吗?” 银落华笑了起来,那时云销雨霁,风和日丽,和他相得益彰,“只有圣女。我是天空之城的守卫者,我的本源力量足够给你祝福。” 她跳到他的另一边问:“那天使族的力量都是同源的吗?” “不一定。要看属性,我和你妈妈是风。”他习惯了小孩的活泼,视线跟随她的身影走,“现任圣女是石。同一族群也有多种力量属性。” “哦哦。”她像小鸟落地,围着他叽叽喳喳打转,“那我也是风。” “你是人。”他提醒她,“你飞不起来。” “那我是乘风人。”银荔突然在他面前拦停他,掰着他的肩膀一跃而起,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大腿牢牢夹着他的胯骨。他早有预料地承托起她的屁股,随她往自己身上挂。 越过他的翅膀,她看见背后的教堂高塔,高耸入云,凌然巍峨。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她不愿意多谈,是因为他。 “翅膀可以收起来吗?”她抵着他的肩膀,目光下视,两面雪白长及小腿。 “为什么要收起来?” 银荔一时语塞,他们的生存习惯之于她是一种生活障碍。 再叁纠结,她还是说:“不能收起来的话,你就不能背我了。” 她永远得不到霸占他优美背肌的机会。 “我可以抱你,抬你。”他托着她的屁股,把她举得更高了一些。她那扇苗条的右翼也在他眼里,乖顺柔亮。 “好吧。” 银荔清瘦的下巴尖尖抵入他狭窄的肩窝,过度劳累的腰松垮在他手上,“那你要抱紧我。” “嗯。” 微风徐徐拂过林下,送来摇曳的桂香。 银落华撩开膝头小孩的额发,因为贪玩,眉眼边磕出了一道破皮红痕。她没有睡着,眼睛紧闭,呼吸屏起。 银荔闭着眼睛感受他的抚摸,“舅舅,我想一个人去见姨姨。” 他收回手指,“不要我吗?” “我要你,”她纠正道,抬起头看他:“但去见姨姨不要你跟着一起。” 叶间阳光打下光斑在她眼角,瞳孔亮得惊人。 而他没在阴影里,沉默又黯然。 银荔撑着他的大腿爬起来,给他正了正耳边的羽冠,把雾灰的发压在羽下,捧起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不要担心,我最爱你。” 银玉英恍然:“哦,你就是这样哄他的。” “这怎么能叫哄?”银荔在她身后大声抗议:“我是真心的!” 银玉英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张椅子,立在教堂塔尖沿中线切分的位置,半身静坐,与空间对称。 “你,想知道什么?” 如撞铃钟声,狂风旋起打转的叶,在空无一物的教堂中震荡回响。 “我……” 银荔站在她下方,不过叁级阶梯的高度,她在她面前如此难以言喻的渺小。 “我想知道……” 银玉英双手放在大腿上,背翼端正。那种无感情的目光钉在她身上,把她和流动的空气区分开。 “……我想知道,你们说的,‘它们还会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浓墨阴云从塔顶压来,逐渐移开,昏暗的视野褪去。亮光随流动的阴影变幻,舞台从左向右拉开序幕,光辉一寸一寸从边缘露出来。 浓烈不可挡的光辉卷过塔顶中线,犹如强光照射,把椅子连同天使一带切分为光暗两半: “死去了的,又会回来。那不是全然死去,只是以别的模样、别的时机再遇。” 银荔呆呆地看着她:“我不明白。” 在她启唇话音落地之际,云幽幽撤走,教堂恢复如水的平静深邃。她说:“这片云,现在走了,过后又会再来。下雨来的水,蒸发了回到天上,又会再下。月桂枯萎的枝叶,回到它的土壤,还会重新生长。” “你是想告诉我,这一切都在循环,是吗?”银荔愣头愣脑地问,“虽然我学过物质守恒定律,但总觉得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银玉英看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还不说话。 她也看着她,一站一坐对视良久,久到风也静止,她才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语言轻淡又松快,不像是她那把刀割的嗓子说出的,而偏偏她陌生得毫无认知—— 是那天,银落华和大月桂树对话的语言。神秘古老,混沌不清。 “她说了这句话吗?” 银落华听她在耳边,卷起舌头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复述出原音,吐了十来遍音调,还觉得不满意,抓着他继续纠正模仿。 “应该是吧?”她纠结地又重复了一遍,总觉得自己没学会。 他低声说了一句短促的音,如风吹过耳边,绿叶浮动。 “嗯——就是这个!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他也沉默了。 银荔的爪子坚定嵌着他的小臂:“我要知道!” 她抓着他,晃呀晃,想把他的心从石头上晃下来,晃得软呼呼。 “等你学会了家族语言,我就告诉你。” 她瞬间忧伤了:“可是我很笨,学什么都很难学会,那怎么办?” “那就一直学,学到会为止。” 她哀嚎一声,果断扑进他怀里装死。 六十一、向你告解(上) “舅舅,为什么天使都长得这么好看?”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告解日,天使们陆续从天空中各块安宁阶飞下来,四面八方俯冲下洁白的羽毛,铺天盖日遮蔽头顶的天空。 银荔这个滥竽充数的半吊子远远望见这副架势,狠狠心揪起来,躲到一边的树影里去。 “你也好看。” 银落华站在那里,两翼自然分张,他的翅膀比来往的男女天使更大,他们的翅膀形状各异,还有六翼、八翼天使,但都不如他简单的两翼,羽毛自然收拢汇聚成一面巨大的扇子,蕴藏千钧力量。 她习惯了自家舅舅张嘴就来的好话,看看天使群,蹲下身看水面倒影的自己,小声嘀咕:“我能不能染个发?银灰色好看多了。” “我们可以进教堂了。” 她连忙冲过去,打理自己一头乱毛,紧张地抚平羽衣褶皱,生怕凸显不合群。 前方一群天使,容颜秀美姣好,身材修长高挑,气质高雅出尘,着装布料只遮住性器官,稀薄而不下流。 银荔在队尾暗暗想,要是路停峥那个变态看见了,肯定很喜欢,疯狂拓印这天使宴会的场景。 天使们肃穆静行,一百多号身影重重迭迭,整洁有序地踏进教堂。 她落得有点远,在绝对的寂静中四处观察,除了前面那双已经陪伴她许久的翅膀,其余的背影一个也不认识,她是一个混迹其中不敢声张的劣质品。 银玉英端坐在叁级阶梯的教堂中线上,目无焦点,犹如雕塑。 所有天使在教堂里找到了自己的落足点之后便一动不动,犹如百来个雕像各自锁定某一个坐标。银荔躲在银落华背后,没有人看他俩,正想开口,四周泛起低声吟唱的歌声,把她的话吓愣在嗓子眼。 没有伴奏、没有指挥,高低错落的歌声像海潮从远处卷上岸边,带着砂砾、贝壳和海鸥。送到眼前耳边的万事万物,还来不及品味,迅速随降落的潮水褪去。起起伏伏的潮水于辽阔无垠中袭来退去,将人反复淹没。 她听不懂韵律的意义,依然为浩大的空灵而震荡。 但她在他背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阶梯之上的圣女也没有出声,只是低眉不语。 莫名的,银荔上前一步,指尖从他在腿侧的指缝穿过,握住了他的手。 银落华以为她不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回扣。 众神歌声在紧扣的双手中失去威力,遥远的潮水不再淹没她。 余音散尽,再无声色。在前的天使走上台阶,跪倒在圣女座下,伏在她膝头,清灵的声音荡开余波:“我要向你告解。” “……原谅我的污浊、我的罪孽、我的自私。” “启示我祷告的心灵,赐予我生命的源泉。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你予我的光辉永不熄灭……” 祷告词结束,银玉英挪开按在膝头的手,不必一词,膝下的天使一直沐浴在她的凝目中,仿佛说完便大彻大悟,自觉离开了。 银荔听了一场又一场相似的祷告词,不明白她们在告解什么。 她拉着银落华的手指,把他拉下身子悄悄问:“什么时候才到你?” “我不告解。” 她眨眨眼:“这样可以吗?” “只有守卫者和圣女不做告解。” “那我们快点走吧。”这古怪的氛围她真是一刻也受不了了,拉着他就往外跑。 六十二、向你告解H(下)口交iyцzha𝒾wц. “为什么她们要告解呀?” 银荔踩着那双柔软的羽鞋,噔噔噔地拽着他跑进月桂林。 银落华跨步稍快些许便跟上她,沉默半晌,“为了力量循环。” “什么力量循环?” 她是个问题宝宝,每天问题一缸一缸的,倒完一缸明日又蓄。 “为了清洗灵魂的肮脏,保有现在的所得。” 银落华被她推坐到他做的四足木椅上,椅背抖落零碎的花瓣,“为了以后还能看到树木枝叶,鲜花似锦,生物存续,让幸福永恒,安宁不被打扰。”椡連載首橃棢詀閱dú不мí璐:ρ𝑜₁8Т𝑒.𝕔𝑜𝖒 她还是仰着脑袋,不理解,“那为什么你们不告解?” “这是仪式。我们无人可告解,只听任告解。” “那我要告解吗?” 银荔学着告解的姿势跪在他面前,伏在他膝头和往常无二。 “随你。” 银落华抬手捏起她的耳垂,薄薄软软的一朵,淡然又无边界地宠溺。 “咳咳。” 银荔清清嗓子,双手撑着他略微分开的大腿,掌心下的肌肉温热柔韧,力量勃发。她摸着摸着就忘了要干什么。 他不声不响被她非礼,双腿克制地敞开了些弧度。 她眼睛直了。他双腿间的羽毛布料隆起好大一块,十分突兀。灰扑扑的圆眼睛向上寻到他的脸,英俊优雅,别无异色,身体的变化于他不过如四季交替一样稀松平常。 银荔的手不安分地摸索上去,被他一把拎住手腕,“不是要告解吗?” “哦……”她缩回爪子,乖乖放在他膝盖上,近距离盯着他优美的肌肉,身子有些发软。 “我向你告解。” 身体全靠挨着他支撑,跪得着力点歪歪斜斜。 “……原谅我的盲目、我的贪婪、我的不忍心。” 搜肠刮肚地学着挤一些祷告词,她说: “祈求以你的柔慈,宽恕我,热爱我。” 银落华的大拇指擦过她发顶的旋儿,沿着头发和颈椎,停在她的后心。以脊柱为分界,一半羽翼,一半单薄的肉体,被他一并拍打抚摸。 银荔无时无刻不享受他的爱抚,但也想要做一些别的坏事。 她双手撑着他的膝盖,稍微立起身子,歪到他腰侧,牙齿精准地咬上他下裙的系带,头一偏,活结系带自然松开。 裙身散在椅子上,顶起的阴茎再也藏不住。他按着她后心的手顿住。 银荔兴致勃勃,高昂得像个斗士:“我要亲亲它!” 她的理想是把口水遍布他的每一个角落。 银落华俯瞰,一只清瘦的折翼小鸟在他身下,小得叫他不能停止怜爱。 他不说话,就当是他默认了。她这回降低距离,近在咫尺地观赏这根笔直的阴茎,逐渐膨胀的头部大如鸡蛋,红彤彤的。叁五条粗细不一的筋络沿着茎身肆意生长,脉络的源头盘在他结实的下腹,随呼吸起伏。 不丑陋,让她也不难为情,只是大得有点吓人。她只是盯了一会儿,膨胀加倍了,从顶端的细孔涌出几缕清液,沿着茎身滑到底部的圆球下。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走茎身上流走的清液,试探性舔了一下,没咂摸出滋味,又舔一下。 银落华扣在她后心的手瞬间紧了。她那张纯洁的脸在他肮脏的胯下,舌尖逗鸟一样蜻蜓点水。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遛遛逗逗,舌头扫过龟头顶端的小孔,水液冒得更多更快,舌头挡不住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大鸡蛋含进嘴里,深深地吸食清液,舌尖不住地搜刮小孔。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刺激骤大,银落华压着她的肩膀,轻轻喘息。 她把他流出的液体都吞了进去,感觉自己的口腔富有余地,无师自通地把阴茎含深了去。 深得她两腮鼓起,支支吾吾。 柔软的嘴唇在他的阴茎上吮出吻痕,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罪孽,止不住从唇边流出的口水也是洗涤他的清泉。 银荔笨拙地时而含深时而含浅,鼻息嘤嘤,喘不上气,也学不好,明明以前跟十六学过性爱知识,真正用起来还是那么难以领悟。她委屈地红了眼眶,正准备退出来,却被他察觉意图,大掌压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脑袋往下按,重新深喉。 “唔唔——” 她双手按着他的大腿内侧,想摇头,被他堵得一个字眼也说不出,转瞬被激射喉道,黏腻咸腥的液体突突突灌了她一嘴。 银荔被射呆了。 他射了叁两股,便克制地退出她柔软的嘴唇,白浆裹在龟头,眼看着就要脏了,她手忙脚乱地把喉咙里的东西咕噜咕噜吞进去,又仔细舔干净眼前茁壮的鸡巴。 他随着她动作,她舔完后,舌尖扫了一圈嘴唇,心想这还比天天吃果子露水有滋味一点。 银落华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她。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头灵活又耐心地扫荡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柔软的腔肉,小小的牙齿,交缠的舌头,把她咽不及的口水渡回自己嘴里咽下,最后咬了咬她两瓣红肿的嘴唇,才算完成。 她被他吻得有点湿。 可能不是有点,而是很多。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我们可以……吗?” “可以。” 银荔慢吞吞地骑在他身上,双手自然圈住他的脖子,“那你这次要轻一点哦,上次累到我了。” 他不答话,她下体贴着他的东西蹭来蹭去。磨了一会儿,自己腰软下来,坐在他腿上。那根东西顶在她肚皮上,她平视他,又亲他的脸。 椅子的坐位太小,他约摸是按照一人半位做的,他坐上去之后,她的两只膝盖勉强挤在他的臀肌两边,动作幅度略大一些就滑下去。 她自暴自弃了一会儿,解开裙子,努力往他身下够,势必要把自己嵌进去。 银落华低头看二人相连处。她的阴唇还没消肿,水流得汹涌,把他高高翘起的阴茎打湿了。 她想对准一个位置慢慢往下坐,但又害怕往下坐,犹犹豫豫的,只有水一直流,直直流进他龟头的射精孔去。 银落华看一眼她还有点发红的眼睛,掐着她的腰往下按压,直接猛烈地把她串在阴茎上,严丝合缝不留空隙。 “好了。” 回应他的是说不出话来,小死了一回,从屁股到腰都在颤栗的身体。 银荔完全地坐在他身上,双腿紧紧夹着他的腰臀,唯一可靠的着力点在那根硬挺的阴茎上。牢牢嵌在她身体里的东西,短暂的凶悍过后是温情的蛰伏。 从窒息中回神,她恨恨地咬他胸肌上朱红的乳头,狠狠咬狠狠舔,连拉带扯,“你欺负我。” 他的手从她的腰滑到两瓣臀肉,承托她的小屁股,怎么也不反驳,“嗯。” 阴茎安静地卧着,饱腹感却不能视若不见。 “舅舅,你动好不好。”她难耐地动了一下屁股,“椅子太小了,我腰还累。” 于是他掐着她的腰,开始缓慢而深入的挺动。 因为坐在木质的椅子上,他不便动作,所以有一只手压在她的后腰上,把她的腰紧紧按下来,让胯吃得更深。 她在他身上哼哼唧唧,被掌握的绵长韵律插到某些地方,从屁股哆嗦直上大脑天灵盖,快活地死去。 他做爱的节奏很有规律,就像他这个人,任何事情都不急不躁,静水深流,流淌过河底下一颗石子必先经过上一颗,她可以捉摸他流过的固定时间,怀揣不落空的期待。 哆嗦久了,腿脚一软,膝盖一滑,滑出椅子边缘,失去了勉强分散的着力点,下身重力不可控地往下沉。恰逢他正按着她的后腰挺入深处,如此一招,往上顶撞的龟头意外地迎接了向下沉的下体,势不可挡地钻进她身体更深处的地方。 她条件反射弹起来,被他安稳地压住后背与腰,一点一点地撬开骨头缝。 呼吸失去了,心脏也悬停了。唯一跳动的地方是她为他打开的身体深处。 银落华低头看她定格放大的瞳孔,伸出舌尖去舔她的唇峰,咬了咬她的嘴唇,给她渡气。 他的气息横渡过来,她活了。甫一动身,就被他的宽厚的掌心压着翅膀,揉乱了羽毛的方向,另一只手回到身前,寻她一掌可握的胸乳。 银荔两条腿大开,在椅边两侧晃荡,偏生脚尖碰不到地,只能挂在他身上,任由他深深地操她。 这个姿势太深了,深得她蹙眉,咬起嘴唇,五脏六腑都被他拨开。 他用舌尖舔她的唇缝,把牙齿包在唇下,无声化解她的自伤,抽插两个来回之后,不动了。 他操动,她也湿,他不动,她也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摸上她薄薄的肚皮,就着那块皮肤挤压,还能摸到属于他的凸起。 “嗯——” 她颤颤泄了,反而被他顶起的阴茎塞在下面,流不出来。紧接着是一股一股的液体激射在她身体里,联合她流不出的爱液,一并堵在源头。 “我想——我想、”肚子越来越涨,坠坠下垂,她的嗓子变得尖细,双手乱挥,指甲抠进他的肩膀:“我想……” “别怕。” 银落华依然沉静宁和,好像人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扰乱他。面对她的慌乱,他只是更用力地按压她胀起的腹部,不动声色地继续排泄肮脏的欲望,要她全盘接受。 “——” 清澈的尿液喷在她们相连的下体之间,溅满他的腹部,沿着他下腹盘根错节的筋络没入椅面,又向椅脚流去。 他还把她因为挣动而拉开的距离按了回去,她被他箍着,断断续续地尿得断流,他射多少,她便跟着尿多少,尿得她羞耻地哭了出来,被他安静地在眼眶舔走泪液。 他射完了,她也尿完了,趴在他肩头呜呜不止。他退出来,她合不拢的下体张成包容他太久的圆状,乱七八糟的液体一包一包吐出来,又像尿了。 林间一直凝然无风,也安静得没有任何动物嬉闹。直到这刻才扬起千丝万缕的微风,穿过她们的头发,停滞的时空复苏。银落华摸着她的头,抬眼看风的来处,默然不语。 小孩哭着哭着,坐在一滩浑浊的痕迹上,抱着他睡着了。 六十三、往事如烟(上) “今日有雨,”银露华扶着窗棂,把手伸出窗外,“真是奇怪。” 天空之城一年才下叁五回雨。 密密的雨线擦过高塔外墙,毫无防备地变成豆大的雨滴,淅淅沥沥转而稀里哗啦,没法凭肉眼穿透模糊的光景。 她挽着的雾灰长发挤在耳边,随上半身一起探出窗,双手借力一跃,背部两翼翅膀徐徐扇动,从小格子钻了出去。 银落华在她身后摇摇头,转而从教堂的正门飞出去。 他莫名地不喜欢这个雨天。 雨又大又急,叁两下把她的羽毛湿透,沉甸甸地从羽尖滴出水。银露华享受这对抗的过程,满脸雨水,坚持拍打比铁还重的翅膀,向雨水源头去。 银落华也顶着满头风暴雨跟上,因为从正门出,他的动作比她慢了几步,只能看见她在灰暗雨水中也璀璨的背影。 源头爆发的雨水更密更集中,银露华一路向上,冲破雨幕桎梏,悠悠地悬在雨泉上方,随意地抖擞翅膀,很快干爽得不染尘埃。 后脚他上来,她指着雨幕源头说:“真奇怪。” 银落华投去一瞥,“直接合上吧。” 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空间裂缝,缝隙泄露出不可控的能量引发了自然变化,才导致了这一场又凶又无从预料的雨。 “会是我们这样的族群吗?” 她没有立刻吟唱咒术填补裂缝,而是盯着黑黝黝往外冒阴风的裂缝若有所思。 银落华方一抬手,裂缝中窜出了一颗屁股带火的身影,踉踉跄跄跌出裂缝,摔到前方的安宁阶上。 着火的球体里面窜出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 “是人啊。” 银露华饶有兴致地俯瞰安宁阶上没有翅膀的人陆续从烧焦的舱体跳出来,银落华抬手把空间裂缝补了回去,只余一丝冷风。 明笑最后活着跳出船舱,大脑被一个成语充斥:劫后余生。 当他抬头看见两道凌然于云端的身姿时,又迅速被另一个成语覆盖:不速之客。 其实他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载星舰不是他掌舵,他只是稀里糊涂地从跨越了星际乱流因此着火的船舱中冲出来落在平地上,逃离船舱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 等他有空抬起头,只看见偌大的天空背景板,蓝澄澄的,光芒耀眼,上面缀着两团疑似背光的东西。 眼睛眯着聚焦了好一阵,他才渐渐神智清醒,看清上方两个高光的东西,白花花扑棱扑棱着的是大翅膀,两扇翅膀中间是…… 两具黄金比例的半裸体。 其中一具是只堪堪遮了胸乳和下身的,女性妙曼酮体。雪白的胸罩像完满的贝壳,粼粼波光潋滟,往下是白得发光的肌肤,凹出柔和弧度的腰,不是红尘人间能酝酿出的美,只消一眼就叫人魂飞魄散。 下一秒,两道鲜红的鼻血汹涌流出。 铁锈味抿进嘴巴,明笑懵了,手忙脚乱地揩掉鼻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背过身去吸溜这一时刺激大发了根本停不下来的鼻子。 明笑的同队小组成员也正沉迷于死里逃生的狂喜以及不知身在何方的懵懂中,一时没人发现他突然流鼻血闹个大红脸的事儿。 他庆幸了一下,就听见他背后那道清灵的女声说:“他为什么流鼻血了?” 啪,明笑心里的小鹿乱撞死了。 随后又有一道听着也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声接腔:“不知道。可能是身体受创后器官发生变化。” 众人纷纷向他投来复杂的目光,明笑缩着肩膀,痛苦面具。 他想转身,但君子非礼勿视,他只好拿屁股背对人家,装死掩盖尴尬。 他现在恨不得跟旁边即将爆炸的船体同归于尽,了却残生。 谁知旁边突然泛起一阵蓝光,不知哪来的特异罩包裹着载星舰破碎的船身,如水熄灭了正在燃烧的部件。 “好了。”女声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被救于水火之中的载星舰小队大吃一惊,一行六个人谨慎地扒着石阶边缘用目光探索这个意外闯入的世界,石阶高高悬空,往下是万里大气层,底下绿化像一块模糊的纸,看得人倒吸冷气连连。 男声平静地说:“应该先带下圣阶。” “那个东西还能用吗?”银露华指了指仍被蓝光包裹的载星舰,“能用就用那个飞下去。” 除了有一个背对她的,其他五个人都在好奇地打量她。也是那个背对她的人说:“应该不能了,我们的动力能源耗尽了。” 银露华点点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我带你下去,你带他们下去。” 这句话中两个“你”不是指同一个人,他们都诡异地理解了这件事,银落华信手招来几朵云,让四男一女坐上这些神奇的乌云,“不会摔的。” 明笑结结巴巴地转过身,控制眼睛在有限范围内转动,绝不敢往冒犯的地方去,对上这位漂亮到并非人间所有的女天使的眼睛,“我……” 他看到她的身材先于看到她的脸,现在饱受冲击的鼻腔抖了抖,眼看着又要血流成河。 “我提着你飞下去。” 银露华笑眯眯的,那张与日同辉的脸更璀璨夺目了,“不会摔的。” 明笑:“……” 他生平第一次和美人近距离接触,待遇是,被死死提着后领,灌了一脑门的冷风,把脸都灌面瘫了。 “今日有雨”,是我那个囤积良久还没挖开的短篇坑坑 本来想赶在中秋写,卡文了,找不到劲,遂罢(后边还卡着呢) 对荔荔的爹妈我之前一直处于一种不确定要不要写的状态里,毕竟写起来又得插个小短篇。不过我可以放心地说,借下来就是大刀阔斧的……半爱半虐了! 六十四、往事如烟(下) “太丢脸了,”银荔笑着说,“明笑也太丢脸了。” 原来她爸第一次见到她妈就狂喷鼻血!丢脸丢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银落华给她梳理后背的翅膀,手指碾开粘连的羽毛,每一片羽叶沿着骨节生长的弧度根根平顺,又听她问:“妈妈是怎么看上他的?喜欢他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五指插入她单薄的羽丛,以指代梳向外一抓,敏感的翅膀根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怜兮兮,“她没有和我说过。” 小孩抱膝坐在他双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抠地上湿润的土,指甲缝里都是泥,“那你喜欢我什么?” 银落华想了想,直到一扇右翼梳理完了,看着柔顺整洁的翅膀,才给出思索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她别过身子认真问:“那你也喜欢路停峥吗?” 羽尖随身体转动从他手里溜走,他低头看空无一物的手心,“对他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这下放心了,看来他不是随口哄她的。 银荔把地面抠出了两个巴掌大的爱心,翅膀往后撞一下他,示意他快看。他越过她的肩头,望了两眼饱满的弧度,转而抓过她的手,擦拭指甲盖儿里的泥泞。 她低头看他缓慢而日渐娴熟的去污手法,“姨姨会知道吗?” “姨姨?” “圣女啊。叫姨姨亲近。”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银荔抬起头,严肃地仰视他近在咫尺的脸,细腻温柔,“那我要去和姨姨聊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你不许偷听。” 她的直觉是,她应该是知道的。 银落华看着她,想看明白什么叫“女人之间”,最终还是只看到“小孩”,“好。” 树影林深处钻出来一团像句号的云,银荔嘴巴大张:“是棉花糖!” 她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小宝了,舅舅说它在跟别的犬科在一起玩。 “汪汪!”棉花糖炮弹似的冲过来,大叫两声,也像在叫她。 她已经蹲下身张开双手,准备迎接它蹦跶上怀里,谁知它冲到她面前,围着她悠悠转了两圈,然后,四肢一软,后背贴地,露出柔软的肚皮,向天空划拉的四只爪子勾着她。 银荔心有灵犀地用手掌抚摸它特地袒露的肚皮,白绒密布,温热柔软,呼吸连绵—— 她傻眼了,回头去看银落华:“舅舅,棉花糖好像怀孕了。” “嗯。” 得到确认,她又忧伤又快乐,“那以后就会有很多很多棉花糖了。” “它愿意在这里生活,所以才会怀孕。”银荔收回手,棉花糖还躺着,呜呜两声,于是他也走过去,轻轻地摸它的小肚皮,“很好,很健康。” 银荔把它搂在怀里,“难怪这么久不找我玩呢,原来是在和伴侣相亲相爱。” 棉花糖哼哼唧唧,要亲她的脸,小舌头囫囵在她脸颊洗了一侧,似有些倦了,被她托得舒舒服服合上眼。 “那它的宝宝可以得到降生祝福吗?” 银落华看了她一眼,“可以。” 银荔突然站住脚,他不明所以地回头,她说,“你也亲亲我。” 她把棉花糖没涉及的右脸别过来,“亲这边。” 银落华附身在她右脸轻触唇痕,她搂着棉花糖,突然把额头抵在他颈间。 “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爱我不够,还可以更多。” 银落华像风雨不折的雕像,笔直挺立,任由外物依附,闻言也只是静静站着,不知道怎样才叫爱她更多。 她抵了一会儿,喃喃自语,“我要去找姨姨——沐浴祝福。” 绕过他的笔挺伟岸的身躯,她嘀嘀咕咕的,嘴里念念有词,是最近在频繁练习的家族语言。 随着她说话吐息的气流下沉,棉花糖的垂耳抖了抖,发出两声微弱的哼唧。 踩着服帖的羽鞋,银荔很快走到教堂,方一踏上石基,棉花糖便支起了小小的身子,有些不安地用爪子紧按她的手臂。 “圣女会给你的宝宝祝福,以后你就会幸福快乐地在这里生活了。”银荔托摇篮一样摇摇它和它肚子里的小宝宝,“很快的哟。会生几个棉花糖呢?” “嗷。” 它甩甩小短尾,一脸骄傲。 门口无人守候,圣女原来不是时时在教堂的。 银荔带棉花糖转了两圈,她不知道妈妈那张无声的动态照片到底被放置在教堂的哪里,这里毕竟不是收藏室,突兀地竖起一张照片也不合适。 高塔的四面像濯尘瀑那样的剔透,似有倒影摇曳,如梦似幻。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四壁圈定的墙面,水色流动中看见自己抱着棉花糖的身影。 她棕黑色的长发凝固在墙面,往下是被修长的羽毛团成贝壳的胸罩与半身裙,后背翅骨稍动,徐徐展开伶仃的右半翼,另半边空缺得扎眼。 凝视得稍久了一些,她恍惚起来。 水色的墙面依稀可透见外部,框着她上半身倒影的位置,波澜泛起,漾出一个窗口大小的纹路。 在那窗之间,虚化出了真实。堵在眼前的两扇翅膀渐渐凝实,背影袅娜娉婷,却渐行渐远,直至半身被窗口尽数容纳,才终于侧过身来,淡淡一笑。 却没有同以前,反反复复重启播放这一段行路间回眸一笑,而是沿着她笑容的脉络,像一滴水砸入平静的湖面,消融去了。 银荔下意识伸出手去挽留,却摸了个空,只剩依靠回忆品味的惆怅。 对着毫无痕迹的墙面,她在心头默默地喊,妈妈,妈妈。 一转身,神出鬼没的圣女在阶梯上,看样子也在她身后见证了这一幕人来影去。 “姨姨。”她抱着宝宝连忙喊,“这是棉花糖,它怀孕了,需要祝福。” 银玉英的眼神似乎有变化,落在她怀里的小不点上,招招手,似乎有些意外,“很健康。” 银荔眨眨眼,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如出一辙的话。 棉花糖屁颠屁颠跑到圣女脚下,乖巧地把脑袋伸过去,被她从头到尾揉搓了叁遍,晖光从她手下点亮,给白云镀上金边。 “好了。” 棉花糖似乎犹豫地看了银荔一眼,她点点头,于是它自己颠颠儿地跑了出去。透过门廊,银荔看到一只大黑犬在教堂外眼巴巴等着。 “这生出来得长什么样啊……”银荔担忧地说,“斑马纹?大熊猫样式?……” 银玉英在看她身后那扇若有若无的窗。 她脱口而出,“在看我妈妈吗?” “现下在看你。” “你们不是说我的灵魂只有半个吗?也就是说,我有半个妈妈的灵魂,半个爸爸的灵魂,然后合成了我这个完整的灵魂。那还不是在我身上看妈妈的半个灵魂么?” “你身上,有她半个残破的灵魂遗迹。生下你之后,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在看你。” “不,我不懂。”银荔皱起眉头,她竭力捕捉那千丝万缕的不适感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在生下我之前,她还可能回来吗?” “人类的分娩,不会直接带来死亡。” “但银露华分娩,必然会死亡。” “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六十五、好梦难圆 “你对我说过:‘死去了的,又会回来。那不是真正的死去,只是以别的模样再遇。’这难道不是在讲因缘际会?她死了,但她的基因还在我身上,我回到这里,就是带着她的基因和你们重逢。” “我说的死亡,是天空之城的——不是你们人类的死亡。” “死亡怎么会有差别——” “天空之城的生命是恒定的。死亡只是对尘身的舍弃,死去的是腐朽破败的躯壳,灵魂会因为肉身的泯灭回到天堂。等天堂重新锻造灵魂,洗去灵魂的污垢,躯体重新生长,长成适合安放灵魂的容器,这个灵魂又会通过望生池出生,带着灵魂的本质,一尘不染。” “你们的死亡怎么能分成躯体和灵魂……不,你不要讲了。我不想知道了。” “天空之城的死亡,从来都不是全然的死亡,因为组成灵魂的物质不变,你会是万物,万物亦会是你。尘身只是你行走的躯壳,不是你灵魂的品质,若凭借灵魂相认,将永不失散。” “……” “天空之城的生命等值,只有躯体死亡,才会出现新生儿。当望生池降生新生儿时,天空之城的夜晚会亮起繁星,每一颗星都是一个灵魂,每一个不灭的灵魂都是一颗不灭的星。取得新生,灵魂获得新的容器,意味着代表那个灵魂的星转移了新的位置,它会变幻亮度、移动位置。但星还是星。” “你没有直接解释,我和她和星有什么关系?” “只有在天空之城,才是被保护着的。之所以能分开肉体的死亡,是因为天空之城守护着不灭的灵魂。从她离开天空之城后,灵魂的存亡再也不受庇护了。” “她变得和人一样,生命脆弱。” “所以这跟她生下我必死有什么联系?那也不过是由神变人。” “离开天空之城,是有代价的。她决意生育创造新的灵魂,天空之城不允许自己永生的灵魂流落在外,也不会庇护不在翼下的灵魂。”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真像你说的,天空之城这么排外,棉花糖也是外来的灵魂,也怀了宝宝……” “它是因为,得到了天空之城生灵的馈赠。有生灵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分一半给它,所以它也得到了天空之城的认可。” “我无法理解天空之城。” “在你出生之前,她离开天空之城已经很久了,我使用灼烧嗓子的召唤魔法,终于再见到她。” “我让她回来。她说,‘你当圣女比我合适多了。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我舍不得笑笑,还有宝宝。人类有一句话,我现在很喜欢,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前理解不了人类,因为一直在天空之城,每一个灵魂都翻来覆去见面,什么事都没有尽头,怪无聊的。现在知道自己要死了,没有来日了,闭上眼睛再也不会睁开,还挺新奇。我们终有一别,我还要宝宝快快乐乐长大,笑笑也是。’”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 “你出生的那一天,天空之城看到了星空。有一颗最亮的星坠落了。不是移位、不是变幻、不是蒙尘后发亮。坠落代表着有一个纯洁的、高贵的生灵,放弃了永生,从此泯灭在这片生命恒定的时空。” “那是银露华,你的母亲。” “她以她不灭的灵魂的坠落为代价,才诞生了你。” “你不必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她,你是一个全新的灵魂,不属于你母亲的过去。” 六十六、离别絮语 “你明明说我身上有她半个灵魂……” “那是残火熄灭后的灰烬。” 银荔在隐匿的窗前,注目三阶之上的圣女,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被火灼烧过的嗓子在时间的水流里被渐渐浇熄。粘稠的树胶滑落时席卷了来不及躲避的虫蚁,经千万年时光流淌沉凝成蒙尘的琥珀,只等待被发现—— 是啊。她终于发现了。 原来每一句隐语,都在告诉她,她的妈妈以永生的寂灭为交换,才让她来到这里。 原来这才是爸爸让她不要来天空之城的原因。她牺牲了一个本属于天空之城的灵魂,而天空之城不曾承认她。 那些无爱无恨的掠过都有了清明解释,原来她真的不属于这里,只有火烬遗迹被风吹散一些,她才能得到一点爱恨。 她无意识呢喃,“爸爸一定不知道……不,他如果不知道,就不会这样告诉我。” “放弃灵魂是她的决定。谁也不能越过她自己的掌控。” 如果她知道了,还会来吗? 二十年的时光从眼前倒带,从苦涩与甜蜜无法分清的纠缠里,每一帧都没有妈妈的存在。再往前,爸爸的印象已经碎成剪影,散落在十多年来摸爬打滚的生活里。 哭泣的眼泪像剔透的宝珠,一颗一颗掉落在某一个瞬间,她依稀记得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寥寥几帧,被恶人毒打时她哭了两滴,被人贩子捉住时掉了两滴,看见别的小孩上学时偷偷掉了一滴……她漂浮在空荡里俯瞰过去的自己,哦,原来被路停峥抓住的那天也掉了一滴。 原来牺牲灵魂之后,生命依然这么沉重吗?那她的牺牲是为了什么呢?恰是那一点像她又不是她,才让她踽踽独行至此。 “……我明白了。你们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我。” 银玉英静静看着她。又是这样的眼神。正是这样的眼神,让她卡在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缝隙里,无处容身。 她后退一步,却没有撞上硬物,教堂的墙体似水漾动,使她一步退出庞大雄伟的高塔。 视野里切换无垠天光亮色,银荔愣了一下,在塔外仰头片刻,决然地向外奔跑。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银落华偏头望向平坦的小路,那是她来的方向。 她来找他了。 月桂树林间沙沙作响,芳香恬淡沁雅,特殊的交流韵律不言自明,他垂下眼睫,不肯被风吹动。 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后,狂奔的心情猛然减退了。银荔自嘲地笑笑,莫不是最近每天当猪久了,腿脚都软弱无力了? 但无论走得是快是慢,她们都会在这条可见的路上交集。 “你知道这件事。” 他说:“人类执着于不可挽留的事物。我们对事物的来去都有预兆。” “你不喜欢人类。”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目光温柔缱绻,又似自知无情。 银荔的眼眶突然红了。强行压下的感情与心绪好像都只为在见到他这刻倾倒,铺天盖地的洪流急于宣泄。 “你知道她熄灭了,是因为我出生了。你没有找过我。” “我知道你出生了。我没有见过你,只是见了你父亲一面。” “我出生就没了妈妈,八岁之后再也没有爸爸。我一个人生活了十二年。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舅舅,我以为我终于有家了。你们又告诉我,原来我妈妈的死都怪我,没有人欢迎我,也没有人爱我。” 银落华默不作声听着那些她再难压抑的痛苦与愤恨。他没有什么可说的,那是她独自流淌的时光,没有他的介入与存在。而爱和恨——他向来无法说出。 “你没有找过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也不想爱我。” “我不是天空之城的孩子,因为我从不在这里长大,因为我的生命以她的陨落为代价。” 那晚的话,她听到了。剧烈起伏的胸腔像一颗一颗萤火扑闪。 “你不喜欢人类肮脏的欲望,死皮赖脸的执着。我在人类里长大,我是人,我有欲望,我的欲望也肮脏。我想要你一直爱我,一直陪着我,一直满足我。” 他以为小孩很脆弱,不堪风雨摧折,所以才要慢慢呵护长大。小孩的眼睛渐渐地红肿,他以为发红的眼眶里会掉下泪珠子,她一直讲、一直讲,眼里却还清澈异常,没有一滴泪。原来小孩是突然长大的。 “你不喜欢我,至少不喜欢我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 他对上她倔强的、红彤彤的眼。 “你父亲的人性,带走了她。现在,你身上的人性,也要将你带离我。” 六十七、来日绮窗 “你根本不爱我,我讨厌你。” 小孩红着眼扑入他怀里,乳燕投林,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背翼。先前对翅膀的小心翼翼都作不得数,他的背骨在越搂越紧的怀抱里生生作痛。 银落华张开的手臂,按到她的后背上,掌心下脊骨起伏,单翼翅膀分界明晰。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淹没他的胸膛,“我恨你,我恨你们……”一直反复咀嚼,直至咽下碎渣。 小孩哭得惨烈,泪水清涕滋滋作响,沿着他赤裸的胸膛往外溢,一边说恨他,一边往他的身体里挤,想把自己变成他身体里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她对他撒气,恶狠狠地揪着他的羽毛根发问,“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留在这里!我恨你们!” “好。” “你跟不跟我走?我不要待在天空之城!” 明明凶狠地说恨他,一句恳求的话脱口而出,又满怀希冀地抬头望他。 小孩啊。 他抬头替她梳理鬓边,棕黑色的发丝象征着她是人类,“我不会离开天空之城。” 指腹擦过眉边。没有理由,没有解释。总之他不会跟她走。 和过去所有人一样,他也不会永远和她在一起,陪伴她、爱她。 他和那些陪伴过她后又舍弃了她的人一样。 银荔的眼泪断流了。沾湿眼睫,不再从身体里挤出伤心难过。 她决然地任由风刮过脸庞:“我不要这翼翅膀。从我身上拿走,我再也不要看见。” 银落华食指微动,不知道她是说后背那翼,还是身上穿着的那翼。 他给她的东西,她再也不想要了。 “让我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泪痕凝固在侧脸,她是伤心的,而舍弃却决绝。 那是人才会有的情感样态。她和她不一样,她离开天空之城的时候,轻巧得不像永别,而她要离开,在不安与怨恨的驱动下,只想抹杀浓稠的过去,与爱爱恨恨一刀两断,拒绝溺于不结好果的前尘。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保护自己的盔甲和武器,到头来终于还是运用在他身上。 她望向他的眼里,没有雾气,百感交集,汇成一句,她习得的唯一一句家族语言。 也许她在这刻已经猜到了这句话的语义—— “昨日之身,再也不见。” 后来的事,像扫帚把灰尘搅乱后,等待飘扬的灰尘渐渐落地,尘封凌乱的痕迹。 银落华撕纸一样轻而易举撕下了她单薄的翅膀,白光闪耀,从手指之下,伤痕愈合,封存肌理。时间继续在她身上行走,但基因不会再违背她的意愿。 他替她的脊背施下永生的禁锢,直至她的生命停止流动,意识消散为止。如果这是她想要的。 她也不要回星际联邦,要找一个新的地方重新生活。 双足立地,迎面空间裂缝打开,银荔动身前看他最后一眼。 银落华平静地把一片尾指长的幼翼放到她手里,那是他新长出来的。 她攥紧了,不愿说一句话,毅然地迈向未知的裂缝。 他知道越过裂缝是什么地方,只是默默的,默默的,目送她远行,裂缝慢慢吞噬她的身影。 “她走了。” 银玉英在他身后平静地说。 “她走了。” 他也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是肯定。 “她想要你跟她走。” “我不会离开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的生命恒定,力量也恒定,银露华带走了生命本源力量,已经让天空之城的力量坍塌了一角。同为本源力量,他的使命是守护,不能再离开。 银玉英明白他在说什么。正因为此,接任圣女之位后,她也不会离开天空之城。 “在第一面,我说过她迟早会走。”她问,“你没有告诉她。” “我没有告诉她。” 银落华始终平静宁和,深深扎根土壤的月桂,不因狂风骤雨移位。鸟兽飞来依傍它,歌颂它,亲吻它,亦不能带走它。 “你告诉她的话,她可能会留下来。” 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她身上的半个灵魂,不是她母亲银露华留下的,而是他的。 是他甘愿分给她半个灵魂。他把自己的灵魂星辉分她一半,让天空之城认可她,保护她永不熄灭。 “她看上去,不想要我的半个灵魂。”银落华说,“半个灵魂不能让她变完整。” 今天风和日丽,云海辽阔。天空之城不为其他生灵的离去而动容。 银落华看向送走她的那道空间裂缝的位置。 那是她用血肉之躯蕴养出的孩子。没有她的灵魂,也有她的血肉。 “我以为她会留下。” “你知道她不会留下。”银玉英看了他一眼,“你希望她留下。” 希望。 这个人类概念,真是陌生。 银落华低头看指尖的幼翼,一节食指长,绑上骨线,也不过尾指长。这是她连同羽冠一起留给他的。他凝目片刻,以骨线穿过右耳,让骨线坠着幼翼,挂在他的右耳下,随风轻轻飘动。 银玉英看着羽冠阻滞轻风吹乱他雾灰色的发,右耳坠的幼翼细腻光滑,“你多了一指人性。” “我带上她的一指人性,她带上我的半个灵魂。”银落华淡然地说,“我们不在一起,生命并不分离。” 【银落华·正文主线·END】 继路狗之后终于,又了结了一个。 曾经,我以为,我会单纯的,写个,魔法世界。没想到,就,写成了,这样。就,这样,吧。 有俩if线番外,“相伴”和“死守”,看样子暂且写不动了。 六十八、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小绿茶 “姐姐。” 人未到声先至。少年迫不及待的声音远远送来,重物在地面拖沓出一条蜿蜒的痕迹,咚、咚、咚。 他步程雀跃地赶向心仪之人所在的方位,“这是今天的猎物。” 银雀头也不抬,拧着眉头碎碎念:“我接错线了吗?应该接红蓝?这个线圈不对啊。可是如果接黑红的话……” 露天大棚下,一地机械零件以中间的人为核心向外铺开,让外面的人没法进去,里面的人没法出来。 伏野寻识趣地在零件圈的最外层刹下脚步,仿佛隔着银河相问,“独角兽的皮,要吗?” 听到感兴趣的事情,她才抽空从小世界里抬起头。 少年穿着劲装,勾勒出精瘦的腰身。他特意整理过打斗的狼狈痕迹,拭净脸上被溅上的腥臭血液,抚平袖口领口褶皱,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妥帖,脸上露出邀功待夸的笑容。只有面不红气不喘拖拽着一匹一百二十斤的独角兽尸体的左手手腕,展示出某些犀利而粗暴的特质。 银雀无视了他昂首挺胸的小表情,侧着视角看他半遮半掩放置在身后的独角兽,死状惨烈,兽皮不知怎么划得七零八落,表情并不安详,“皮不要了,把角割下来吧。” “好的。”伏野寻把尸体踹开,将自己往她眼前塞,牢牢占据她整个视野,“那还是我烤吗?独角兽的肉,炖着更好吃,又软又嫩。” 他瞳色深黑,深得像烧过的碳,看不见瞳仁所在,这样看人时,妖异得像要吃人。 银雀敷衍地点头,他又委屈地说:“我们没有锅。” 没有锅吗? 银雀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天天吃烤肉,搭个架子和刀叉就完事,角落里的锅被她熔了测试材质了。 “那你去找……”银雀养成了一个遇到问题就用食指敲点侧额的习惯,好像这样就能把纷乱的错误驱逐出脑海,“找婷婷姐吧,借她的锅用用。” 她的食指滑到左耳边上,顺口提醒:“这里,有半滴血没擦干净。” 她转过身去找被她不知塞哪的羊角锤,伏野寻懊恼地用袖口抹耳朵,果然一朵血。 他一面擦,一面说,“姐姐,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那语气怯弱又可怜的。银雀看他一眼,“你怕婷婷姐不借锅给你?你告诉她,炖好的汤见者有份就可以了嘛。” 可是,我明明是为你打的猎物。 伏野寻垮下眉角,好像路边得不到主人欢心的流浪狗。 银雀叹了口气,脚尖点着零件的边儿跨出圈,“走吧走吧,我们去借锅。” 工作重要,口粮也重要。为提供口粮的合作伙伴提供厨具是她的应尽义务。 她风来雨去似的,伏野寻不得不丢下沉重的猎物才能合上她松快的步伐,看她双手背在身后,指尖绕着一个线圈滴溜溜地灵活转动。 伏野寻盯着那个线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取代它的位置牵她的手。 银雀手一顿,旋转的线圈收拢在掌心里,转身跨步到他身后,不知道这男孩怎么总爱跟在她身后慢吞吞的,推搡他笔直的肩膀噔噔往前走,“走快点啦。” 伏野寻刻意收拢步伐,心安理得地被她推着走,“嗯嗯嗯嗯——” 推了一会儿,银雀眼睛不在这了,斜斜地走向另一边,“这……” 伏野寻扭头看是什么东西跟他争宠,他姐姐一脸赞美地捡起一根半人高的树枝,嶙峋分叉,“又长又直!” “是啊。”他心想,下次烧烤就把它烧了,连碳灰都碾碎洒了。 银雀顺手把三叉神戟一样的树枝搁他怀里,“先放着,等我再捡到一些漂亮的石头和珊瑚贝壳,就给你串上枝做个好看的灯饰。” 那就不烧了。他拎着半人高的巨枝,高兴地笑:“好啊,我等你。” 银雀比划了枝跟他的高度,“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才过去半年,少年原本和她相差无几的身高,不知不觉已经高出她大半个头了。这个年纪窜得太快,容易抽条,来不及增长的肌肉薄薄地覆盖在快速生长的骨骼上,长成了水嫩的青葱。那是特有年纪才会秉持的身姿。 抽条抽出的高挑清瘦,没让他变得孱弱易倒。他说:“你终于发现了。我还有得长呢。” 银雀目测一眼他的头顶,“是啊。我家门框限高一米九,你再这么高下去,就进不了我的屋了。” “……”伏野寻嘚瑟的笑僵硬在脸上。那怎么办,他不想被她家拒之门外啊,不能再高了。 三两步插科打诨,她们终于看见婷婷姐,正在育种,培育筛选不同花色和产量的花种。 婷婷一眼扫来,伏野寻很自觉地后退两步,让他姐姐顶上去,“婷婷姐,借个锅,请你们吃肉喝汤——” 还是要分给她们。伏野寻低下眼看脚尖。 婷婷高贵冷艳地说:“自己去拿。” 银雀揪过他的衣角小声耳语,“你别这么小气,一百多斤肉我们哪里吃得完?明天有明天的新鲜,今天有今天的快乐。” “我可以吃——二十斤。” 银雀吃惊地侧目:“我只能吃——两斤。那也还剩几十斤。你要放起来明天吃吗?” 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物种,总之不像人,力气巨大,吃得也巨多。 伏野寻亲昵地和她咬耳朵,鼻子接受她传来的气息,也把气息往她耳朵里灌,“放五十斤吧,明天我不去打猎了。” 匀出他一个人一顿的量,都够一堆人吃好几顿了。 银雀轰他:“去去,洗锅烧水搬肉。” 等他走开,婷婷才收起五颜六色的种子,“他还缠着你呢。” “小孩子嘛。” “谁家小孩子这么凶猛?”一二百斤的野兽说宰就宰。 “其他种族呗。” “你……”婷婷瞧她这随心所欲的态度,欲言又止,“你不该救他的。” “也不是我想多管闲事的。”银雀叹了口气,“谁叫我那破机器人正好撞他身上了?这要出事了,我还是间接杀人。” “反正,你自己警惕。” “他心地不坏。我也没什么能让他图的。” 婷婷一脸不赞同,但不再多言。 完全藏在角落阴影里的少年,阴郁低沉。她原来也不想救他吗?可是她救了他。 也只有她救了他。 这一片地小,邻里间熟悉热络,眼见露天搭起大锅炖汤,人手一把香喷喷的配料,带着柴火和碗排队上来,连绵的谢意氤氲在蒸腾的热气中。 五十多斤的独角兽肉是隔壁丁大哥用精湛的刀工切成一片一片下锅的,轻轻地漂浮在白浓滚烫的汤面上。 十多个人围着一口容下几十斤肉的大锅,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闲聊,锅底的柴火烧得旺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闹哄的人声被大锅隔碎了,银雀捧着陶瓷碗,舒舒服服地躺在专属小板凳上,“分享才有快乐,对吧?” 她负责搭个桥,他负责狩猎,她们负责后勤,总之各司其职各得其乐。 她这一碗还没喝完,旁边的少年已经精准飞筷连夹三碗满当当的肉,和一些认不全但闻着香的配料。 他忙着跟人夺食,难得没反应上和她搭话。 银雀瞧着他一碗又一碗马不停蹄地灌……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摸他紧身劲装下的肚皮,“怎么一点都不撑的?” 伏野寻被她摸得肚皮缩了缩,筷子停在半空,无辜地看她。 无辜得像没吃饱想讨亲。 多大个人了,银雀抬起脚尖轻踹他小腿,“吃你的去。” 装乖落空,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从她碗里打转,她顺手塞他手里,“我吃饱了。” 哪里有吃两斤,最多二两。 他腹诽着,有滋有味地品尝她碗里的馈赠,不舍得囫囵。 银雀没事干,抽出身后的干树枝给锅底加柴火,伏野寻环视一圈,突然问:“我那根树枝呢?” 银雀看了一下也没看见,“可能被我顺手丢进去了。” “不是你。”眉头拧起来,他一直在这边看着,她就加了这一次柴,“被别人丢进去了。” 他就要起身去看一圈锅底没烧透的柴根,他握过那根树枝,知道底部是什么样子,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烧了他的枝。这些叽叽喳喳的人全都不知死活。 兴师问罪的气势太浓了,银雀连忙按下他,“我再给你捡一根更漂亮的,这根算了。” “可这是你送给我的……” “那也已经没有了呀。”银雀拉着他的手,“只好等下一次了。” “这是你送给我的。”他固执地重复,“别人拿走了我的东西。” 这可怎么办呢,真愁人。银雀看着他生气又委屈的脸,眼看着连她也要一起恨上了,“那你过来,我送你一点别人拿不走的。” 伏野寻黝黑不见瞳仁的眼睛盯着她,不情不愿地靠过来。 银雀按着他的脖子,粗鲁地亲一口他的左脸,“好了,你乖一点。” 噗。 伏野寻手里的汤洒了一腿。 银雀连忙跳开,“好烫!” 约摸是也有点不好意思,她逃远了,留伏野寻一个人在喧闹里独对空荡的小板凳,表情莫测。 细微的啵唧—— 在他脑海里擦出一道绚丽而转瞬即逝的火花。 *银雀,详见一百日纪念章小温说的“银喉长尾山雀”。 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姨母笑,不容易啊_(:з」∠)_ 六十九、本来是不想救的,但…… 距离走出空间裂缝已经有些日子,“银雀”这个名字,逐渐稳固安放在她身上。 银荔记得乍见第一面,喻婷震惊的脸色,潜藏着不言而喻的遗憾。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大家不约而同保持缄默,不必多问也不必回答。 于是她知道了,她父母曾在这颗“仙女星球”居住,搞不好她母亲就是“仙女”。 这颗星球距离星际联邦的边缘版图只有0.2光年,之所以没有纳入联邦疆域,是因为四周有一圈陨石乱流带,使得星际运输困难,而且星球上无稀缺资源,联络价值不高,因而星际贸易并不发达,开发价值远远小于联邦边缘城。联邦边缘城四周有许多这样的星球,仙女星球并不起眼。 仙女星球分为两大区域,北边是人类群居城镇,南边是危险的原始森林,两岸分治,井水不犯河水。由于星际联络不便,仙女星球的社会生态及科技水平都接近前星系时代,比边缘城2城更落后。 银荔出乎自己意料地在这里安了家。不发达的科技意味着没有人工智能全面渗透式的监督管理,外来黑户也可以在邻里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许下安居乐业,不必过联邦里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依然爱和垃圾回收站打交道,很快发现这里发展不出机甲产业,因为缺乏芯片和动力能源。这也是仙女星球没被纳入联邦版图的原因之一,即使是贫瘠的边缘城2城,也有基础性机甲产业。 她在这儿,顶多也就是学着如何拼接两个手动操控式的模型机器人,完成简单指令。 那天风和日丽,没有半点乌云预警,银荔新捣鼓的高两米三的搬树机器人,在给她搬新家的木桩时,因接触不良突然失灵,扛着两米高的树桩跑了。 银荔看着它一个人的背影跑出群魔乱舞的效果,愣了一下,拔腿追上。 追当然追不上,她腿没它长,抽疯也没它多。一路跑,还要扯着嗓子一路大叫,提醒路人注意避让。 等她沿着掉在半路的木桩追到天涯海角时,她那破机器人已经倒下了。 倒得特别标准,身体朝下,大字躺平,下面压了个垫背的。 银荔胆战心惊地站在一人一机的“尸体”旁边。她这个失败品居然硬是跑过两条河,一路撞到南边原始森林来了,四周森林茂密,蛇虫鼠蚁窸窸窣窣,风一吹,感觉虫卵往衣领直钻。 她找了个逆风方向,蹲身抱腿观察,垫背的被压得瓷实,她的手指颤颤往下面那个垫背的鼻子上靠。微弱的喘息喷在指节上,她松了口气,果断拔掉机器人所有的电线,连拖带拽拉开它丢到树脚下。 对着这个没了遮挡后一目了然的垫背的,银荔开始犯难。 躺在地上的人形可以辨认出是少年,从衣物残破形状看出他脖子和四肢有多处明显的撕咬伤,绝非她那个没长牙的机器人可以做到的。其他伤口一时无法判断,他的血慢速流下,渗进玫红的土里,妖异地被树根攫取,整个人泡在血糊糊里,面目不清。 在南边森林的入口前,树后似有红光闪现,不明生物的眼睛一双一双盯着她们。 银荔无法判断脚下这个是人是兽,遭遇仇人还是仇兽。在仙女星球,人兽似乎有一道对立的界限,人不近兽,兽不近人,不像联邦那样的种族共治。 她踌躇脚步,实在不知道自己那个破机器人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它是做了别人的帮凶,还是阻止了对尸体的分食? 唉。她是真的不想掺和事儿啊。 银荔蹲下身,探过他鼻息的手指蹭刮他脸上粘稠的血,刮出一张眉清目秀又脆弱得毫无攻击性的脸。 长得不像坏人,那还是救一救吧。 山高路远,银荔瞅瞅自己的身板,又瞅瞅地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死的,决定还是废物利用,把树脚那具两米三的坏东西修了。 银荔拍拍它的腿,恐吓道:“你要是再不灵光点,我就要拆了你做二代了。” 它没有智能系统,自然听不懂。大高个木愣愣地铲起地上的“尸体”,银荔倒吸一口冷气,“轻点!轻点!别动那里!” 还好这人的命硬,生命力顽强地扛住了一路颠簸,被送到医馆还有一缕气未散。 巫医婆婆从病人的胸口抽出手里的探针,平静说道,“嗯,是兽族。” 银荔正踮脚在板凳上给她修头顶忽闪忽闪的灯,随口答,“从南边森林的北口拖过来的,这么抗造,我看也是兽族。” 那灯怎么旋都压不到底,接触不良,空间一会儿明一会儿暗,闹出了一波神秘的气息。 咔哒—— 终于接上了,就着明亮充盈的光,银荔愉快地跳下板凳,“那我先走啦,婆婆,等他醒了别说是我拖来的,你就说是打开门突然看见一具尸体,不知哪个好心人……” 白炽灯腾起的瞬间,巫医眼疾手快地扎了三根针,穿胸而过,像把他钉在病床上一样。 “你说晚了。他要醒了。” 银荔:“……” 她一声不吭火速踢开小板凳往外走。 “你……” 边上的病床传来微弱又逞强的语调。 她蒙头往外走。 “刚,拖得我,好痛。” ……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伏野寻垂眼看身上三根穿胸而过的探针,把他当祭品似的钉在床上,一字一句砸向她的背影,“我会去找你的。” 银荔撩开门帘,唉,找了个麻烦。 银荔鬼鬼祟祟了好几天行踪,没有麻烦上门。 直到她被屋旁的藤蔓扎穿了整条右手臂,才不情不愿上巫医的门。 巫医婆婆有一种万事如浮云过眼而下手如鹰隼犀利的风度,对尸体还是活死人都不惊不乍,看见她龇牙咧嘴地抬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抬了下眼,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棉布,“咬着。” 硬生生拔出刺的那刻,她的眼泪稀里哗啦地喷出,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咬着,这样才不会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而让人误会医馆虐待病人。 一节手臂长的藤蔓被无情地丢到地上,尚且不满地蠕动。右手臂上血洞深深,惨状可怖,比她当年被锈刃横断右手心更惨烈。好在不同之处在于,现在她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 巫医随手在藤蔓上洒了两滴药液,那节撒娇似的藤蔓才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吸了兽族的血,变异了。” 银荔眼泪汪汪地想起,约摸是那个扛人的机器把血蹭得到处都是。 “那个人走了吗?”她这会儿才有暇顾及。 “早就走了。”巫医像想起了什么,又懒得说,“他的恢复力很强。” 婆婆给她包扎手臂,她眼泪含着一包要坠不坠的泪,“我这个,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啊?” 巫医沉吟片刻,“来我这喝三十天药吧。正好试试新配料。” “……”不…… 眼泪抿进嘴里,更苦了。 有人进门时,银荔下意识回头,脸上还挂着哭惨了的表情。 人逆着光,她看不清,反倒是她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那人似乎愣了愣。 银荔把脸别回去,看着被包成木乃伊的右手,用硕果仅存的左手捂住脸,硬抽抽憋回泪意。 那人反应过来,踢踢地上死寂的藤蔓,“你叫什么?” 银荔捂着脸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个人是谁。逃不过的就是怎么躲也逃不过,她苍凉地叹了口气:“我叫——银雀。” 他一脚把藤蔓踢出门,“我去处理这个。” 银荔,不,现在已经是银雀,她偶尔还是会对新名字和新身份恍神,左右看了一下,确实没有跳窗的条件。 巫医劝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她后悔了,“我是不是应该叫安雀?银太醒目了。” 但妈妈的姓,爸爸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舍不得丢掉。 伏野寻对着鞋尖使劲儿,轻轻一踢,就把妖邪的东西踢出几十米。吸了他的血,张牙舞爪的刺如三指深长,现在像霜打的茄子蔫叶的花一样耷拉着。 手臂粗长的藤蔓,刺上面全是新鲜的血,在路面拖出一条血痕,跟他那天被拖过来一样。 他俯视这根切口圆滑,一看就是被果决斩断的凶器,轻声问,“你吸了我的血,又去吸她的?” 藤蔓自然不能回答。他也不要它回答。 鞋底踩着粗壮的藤,一下一下地狠狠碾着。被抑制活性的藤蔓被碾得重新蜷缩,不安而剧烈地挣扎,倒伏的刺重新立起来,又被他凶狠地踩下去。反弹越激烈,他的压迫越残暴,妖邪的藤蔓徒劳无功地在他脚下化为一滩齑粉。 齑粉上还有零星的血,尽数粘在他鞋底。微风一吹,散开了去,没入尘埃里。 回头之后,他听见里面的人还在苦苦求饶:“婆婆,这样不行,三十天太多了!……十天!我恢复力也很强!……” 伏野寻扶着门,说,“我可以帮你打猎。” 银雀回头,这才看清楚他的整张脸。 身量和她差不多高,看上去还是没怎么发育的少年。脸白白净净的,眼睛下垂,端得一点无辜,等不到回答,怯怯地抬起眼睛看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讲话。是想讲的,又怕被人讨厌,于是嘴唇轻启,又紧紧闭上。 她被他的神态击中了。 这样的眼神,她很熟悉,因此而柔软。带着这点柔软,她明快地迎着天光回答:“好啊。” 荔荔——雀雀难得看走眼。 七十、可爱一章(上) 银雀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右手,刚吸半口气,被换纱布的巫医婆婆悠悠制止:“叹气会把运气也叹走。” 闻言,她硬生生吞了回去,差点岔气。 顺了好一会儿,她憋屈地说:“可是我的小房子还没建好,刚打地桩呢。” 她是右利手,这右手一瘸,残了一大半。 “不在婷婷那里住了?” 她调转视线去看窗外,“也不能永远赖在那的。” 人活到一把年纪,什么人情世故都一目了然了。是以巫医说,“那就先住我这里。” “不不不不不……”她还不想喝药喝到英年早逝。 笃笃笃。 有人敲敲门,只见一个木条编制的篮子里面盛着一圈疑似鸟蛋,和三五个水灵灵的果子。 那孩子最近每天都这样隔空投喂她,东西一放地上了,人影不见了。 银雀一看巫医起身去盛药,动了歪脑筋,夹着手逃出去,“我去找找那孩子。” 巫医婆婆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决定明天给她放两倍的药量。 仙女星球北区与南区之间的有一条环球之河,叫“落英河”,期间二百里是人族与兽族的分界线,叫“落英带”,在星球之外远远眺望,如同一条漂亮的蓝棕色丝带。仙女星球的北半球人族区,分为内域、中环,外环三部分,落英小镇恰在外环边上,近落英带,人烟稀薄。 婆婆喜静,医馆也开得偏些,不过以落英小镇这个地理位置,医馆往外跑个千八百米才勉强见一户人家,只有更偏,没有最偏。 银雀左手捞起篮子念念有词,“哎呀,怎么又是这个蛋,我都吃腻了。” “你想吃什么?” 她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一抬头,少年坐在两个人合抱都围不上的树身上,挂在强韧的岔枝间,扎紧的袍袖猎猎而动。 他穿的衣服样式别致,是她不认识的图腾。他特地把袖口裤腿都扎紧了,在衣物和身形之间盈出一些空洞,藏在树影里的脸模模糊糊,蹬着一双脏旧的皮靴,好像随时都能轻巧地跳下来。 银雀仰望他,“坐那舒服吗?” “你也想坐?” “我也不是没坐过。”银雀招招健在的左手,“你是不是想帮忙?下来吧。” 他一蹬枝,唰地跃下,枝颤叶落。 这才看见他的脸,银雀哈哈大笑地伸手去刮他的脸,刮走颧骨的血丝,“你是不是偷鸟蛋被啄了?” 伏野寻被她伸手一摸给摸愣了,温热的触感烙在那一点细微的痛上。 那道伤痕还新鲜得很,银雀顺手把手指往他衣服上揩,再把篮子塞给他,“把鸟蛋还回去,我们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愣头愣脑地跟一路,走到路上行人稍多了些的街道,他还在状况外,直到银雀已经掏空裤兜,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男人摇了摇头,之后给她们盛出一盆肉。 一盆,签签串串的烤肉。 “火狸肉,很好吃的。” 火狸肉,他知道。伏野寻古怪地看着桌上一盘散发着陌生气息且乌漆嘛黑的玩意儿,他没吃过这样的火狸肉。人类这么麻烦么? 他学着她的吃法,衔着签把肉叼出来,津津有味地嚼。 “好吃吧?”银雀咂咂嘴,“我觉得丁大哥的手艺是最好的。” 她感叹了一会儿,随手一捡,摸了个空。 盘子空了。她震惊地看着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饿了多久?我没有钱了。” 伏野寻看看空盘,又看看她去摸空空如也的兜,敏锐地感觉有些情况他不清楚。只是他不清楚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为什么人类不直接撕咬猎物新鲜的生肉,还要捣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银雀轰他,“下次再吃,下次。” 吃了她的东西,就是要给她干活的人了。银雀毫不犹豫地指使他给她干活,拿柄尺子量刻度,砍多粗多宽的树,再拆装机械。 忙活到太阳准备下山,银雀问:“你晚上睡哪里?” “回森林里。” 其实他没有固定的领域,哪里有空钻哪里,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看上去在犹豫,要不要说这些话,但还是就着落日的温柔余晖说出口:“如果你想在人族这边生活,也可以在这边建房子,落英带地大人少,不会有人管。回森林,自己注意安全。” 她没有问他的种族,也没有问他那天为什么半死不活。 伏野寻难辩瞳仁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提着篮子离开。 身后的人说:“明天见。还要你继续帮我建房子呢。” 明天见。 他在心里悄悄回答。 七十一、可爱一章(下) 伏野寻是无意间闯进人类领域的野兽,黑色的瞳孔警惕地梭巡陌生的环境,肩膀骨骼紧紧绷着,单薄的肌肉随时随地准备爆发攻击,只有吃饱喝足时才会松懈一点皮。 银雀一巴掌把他绷直的身体推了进门,“干什么呢?快去复诊。” 什么复诊?他复什么诊? 是她复诊,顺带把他捎上了。 巫医只看了僵硬的他一眼,“好得很。到你吃药。” 视线解冻,他不解地看向银雀,她扶额,巫医拿了门面那么大的碗放到她面前,里面浓黑的药液散发不详的气息,她面不改色地说:“婆婆,他当时伤这么严重,还是扎几针看看吧。” 巫医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个兽族少年,起身回内间拿探针。 银雀忙不迭把碗塞到他手里,“快快快,你喝,快——” 伏野寻费解她避之如蛇蝎的态度,平平无奇地捧起脸这么大的碗。 “噗——” 他那张被碗盖住的白净小脸扭曲了。 银雀连忙扶着碗底灌他,“加油,快喝,别浪费,快点快点。” 这什么东西…… 伏野寻吨吨牛饮着,蓦地生了一种她们是不是在毒害我的怀疑。 就他重伤躺在那床上三天也没喝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看碗上翘的高度,他喝得差不多了,银雀劈手夺过碗,余了碗底那两口汁儿给自己舔舔味儿。 巫医带着狐疑地看她那竟然积极地一扫而空的碗,她真诚地竖起大拇指赞美:“今天这药很好,喝出了离别穿肠草和千蛛梦蝶的味道。” 她今天确实放了这两味药,遂把疑心搁置,对脸皮莫名一抽一抽的少年说:“过来。” 伏野寻咬着后槽牙,脸侧一根青筋突突直跳。银雀望天,也冲他比了个货真价实的拇指。 此后故技重施,被巫医撞破,被迫两个人一起喝同等分量。有时趁她一个转身不注意,银雀就会火速把自己碗里的泥石流瀑布倒入他碗里,一个转身毫不心虚地正襟危坐。 伏野寻这傻孩子只会每每由着她动手脚。 拆纱布那天,风和日丽,银雀对着明媚阳光照看血孔痊愈的右手臂,不得不感慨那要命的药真是有用。 她变回健全人了,不用天天把他拴裤头了,虽然他真好用,乖巧听话指哪打哪,比她那一二三四五六七个机器人都好使。 从她回归活蹦乱跳后,伏野寻惊觉最大变化是她的眼睛不再围着他打转。 手脚一方便了,她可劲闹腾。修房子打打蜡,抠树皮捡石头,拼拼凑凑机械零件,垃圾站是她第二个家。听别人说落英湖边能钓上好东西,她还顺手做了个鱼竿,甩着小勾子上的鱼饵,在湖边一坐就是半天。 结果什么也没钓上来,就给巫医拾捡一箩筐乱七八糟的草药,不算一无所获。 有时伏野寻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他那根直来直去的线适应兽类的生死蛰伏求偶厮杀,对人类社会的弯弯绕绕接触不良。等他似懂非懂,她又去做下一件事了,又给他蒙上了新的懵懂。 他花了好长时间去适应她的生活。 是她的生活。 她忙碌得像一只脚不沾地的小鸟,一直飞呀飞,偶尔停靠树上,清脆地叫两声,又飞走了。 大部分时间,她沉浸在鸡零狗碎的机械零件里,她在那有一个谁也插不进去的小世界。 伏野寻经常看着她盘腿坐在机械里,咬着食指,像困惑又像焦躁。等她发现时间长了,他还等着她,她就会跳出来,兴高采烈地带他去玩。 他经常等着她回头看他,抬头看他,偏头看他,总之是她看见他。她的眼里容下他的时候,她便会从旁若无人的缥缈里回到他身边,驱散阳光照不穿的阴霾。 他是人类疆土的陌生来客,和这片土地之间有一道深刻的鸿沟。是她把他带进了她的领域。 是她教会他留在这片土地生活的规则。 只是她的世界建构在这片土地之上,始终有一层他戳不破的隔膜。 伏野寻站在她身后,看她磨破嘴皮子和垃圾站老板讨价还价,他想。 “不只是这里,也不只是你家。” “我想要你的世界里,也放下我。” 我这人就是有写一个就爱一个的臭毛病 荔荔真好啊,疼爱荔荔,舍不得。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七十二、交配期(上)微H,手交 “姐姐。” 银雀在垃圾店门口调试着嗡嗡嗡嗡的风扇叶,头也不抬大声问:“你说什么?” 街道上的行人偶尔投来略为警惕的一瞥,伏野寻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个修得好吗?” “修——不——好——呀——” 她一句咆哮被风扇叶的飓风刮散了,回头大喊:“这哪里值二十块钱?!十块钱不能再多了!” 垃圾站老板也不知道她天天堵他这淘什么宝,头都大了,“去去去,爱要不要。” 伏野寻冷冷看他,银雀一把推开他那冷酷近冰的小脑袋,“十五,我替你把隔壁那个遥控器给修了。” “早说啊。” 她哼哧哼哧了片刻,拍拍手,指使小弟把笨重大风扇抗走。 银雀随手抛着一个螺丝钉,边走边随地看,“和气生财,别老瞪别人。” “可是你也瞪我。” “你看。”银荔停住脚,指着一根屋上树枝,“那根五枝分叉很漂亮。” 他飞快掠过一些念头,又听见她慢慢地说,“但你不能硬折它下来。你想要它,要等它自己掉下来。它可能会长得更漂亮,也可能会被你硬折断了,就不好看了。人类社会有很多东西都要等待,需要忍耐,就像你捕猎,也要隐忍蛰伏。” “遵守人类的规则,就是要耐烦。别看谁都是食物、仇人,仔细把尾巴藏好了。”她缓缓说,“我见过中环和内域的兽族,混得风生水起的,把那一套规则捏得可紧。你不用到那个地步,至少不要把人当食物和敌人。” 她不知道哪来的信心,手把手教他适应人类社会,还不怕被他反咬。 伏野寻盯了她好一阵才说,“我是毒蛇。” “什么独蛇?”银雀满不在乎,“我是独人。” “……姐姐,你有认真听我讲话吗?” “你还讲了什么?” “毒蛇,我是毒蛇。黑石星辰。” “什么黑石星辰?”稀奇古怪的,她问,“你本体长得像星星一样很好看?” “……” 仙女星球蛇类因危险性排行第一而被人类禁止狩猎的黑石星辰到她嘴里就变成一个装饰品。 可能是被同化了,他应付自如地说:“姐姐,我的发情期到了。” 发情期。 银雀耳朵尖敏感地动了动,很久没听过这个词。 “我要在冬眠前后交配。” 银雀眨眨眼,“哦。” 原来不知不觉快冬天了。 要置办两身厚衣裳才行。 “哦”是什么意思?伏野寻拖着破风扇,想了一路都想不通。他的求偶受阻得厉害。是不是因为她没有见过他本体的样态,不知道他的厉害,所以不喜欢他? “放在门口吧。”她宽宏大量地说,“你放心地去交配,我这里没你事了。” “……?” 他丢下破铜烂铁,缓缓瞪大无瞳仁的眼,“姐姐……” “你交配需要我给你准备点什么吗?交配对象也会过来吗?还是打包些吃喝的带回森林,要打包多少……” “姐姐。” 他委屈了。 委屈得只会喊姐姐。 “嗯?” 银雀稍作沉吟,“冬天森林冷,我给你一张毛毯。” “姐姐。”他不分由说抓住她,把脸埋在她肩颈,少年坚硬的骨骼邦邦硌着她。 “干嘛呀?”银雀拍他的腰,跟哄小孩一样一样的,“走了,收拾东西去。” “我不要离开你。” 鼻息喘喘,净会撒娇。 还好她家住得偏,没人看见。 银雀费劲地兜着身上的巨型挂件往屋里走,“不离开也是要离开的。这不要去交配了?” 进了她的领地,他才抬起头,“我不能跟你交配吗?” 银雀如遭雷击,遍体僵直。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缠着她,就像湿滑的蛇身缓缓裹住猎物,越缠越紧,就要绞杀—— “不行。” 刽子手停下挥刀的手臂。 她说:“跟我交什么,该跟你族的交就赶紧去。什么黑石红石的。” “不……不要。”伏野寻又难耐地拱她的肩窝,“不要离开你。不要放弃我。” “跨种族的关系是没有好结果的!”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自己在哪说过。 “可是姐姐,你也不是人。”他眷恋地在她肩窝里打滚,觊觎馨香已久,“我没有见过人的眼睛是这样的颜色。” 那是一片化不开的灰霾。在联邦种族混居的情景里,五颜六色的瞳孔很多,灰扑扑的小麻雀如非注视,并不显眼。回到人族独居的地域,她的眼睛霎时突兀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住在落英带附近的原因之一。 她把荡开的神扯回来,“所以我也没有好结果。” “我不要好结果,我只要你。” 他弯身拱着她,把她拱到自己的床上,手臂压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压在身下,亲昵地舔她的脖子。那还是人族的样态,以至于她没有什么危机感,脖子湿漉漉的,只是有点发愁。 她疲惫地说,“我是真的不想……” “你只喜欢人吗?只和人做吗?”伏野寻含含糊糊地吮吸她说话时震动的喉咙,“我可以为了你当人。” 他一凑近了她,那诡异的低温皮肤源源不断地散发冷气,就揭示了他是其他物种的不争事实。 银雀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把他从她身上掏出去,他乖巧地顺着她那点聊胜于无的手劲撑起身体。 不满足地舔嘴唇,脸上非同寻常的渴切,黑不见底的眼睛却能感到视线锁在她的脸。 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她把他拉到人类这边,改变了他的原始生活?她是不是要为他错误的交配认识负责? “姐姐。” 又委屈地叫了一声。他亘古的冷血身体想贴着她温暖的体温。 “我用手替你做一次。”她退步了,“然后你再回森林找种族交配。” 他咬着牙,不说话,像委屈,又像隐忍欲望。 银雀看他那样,拉开他裤绳。他顺着她的手把裤子褪下去,人虽抽条,薄薄的肌肉却结实,双膝顶在她身体两侧,立起紧绷的大腿线条。 “自己脱。” 她是不太想动,一点也不热衷男人胯下这点事儿。 他硬是拉着她的手,把他的内裤一起脱下去。 银雀皱眉盯着他露出的下体,不出意料也是丑得很,而且丑得怪。一根东西怎么好像有个钩子似的? “姐姐……” 和那张白净的小脸一对比,她看愣了。 他把自己的丑东西往她右手里塞,骑在她手上,来回摆动细韧的腰,那根乌漆墨黑的东西在她手里摩擦,渐渐膨胀得一只手收握不住。 他在主动地操她的手,裸露的下半身异常香艳,看得她也觉得自己下半身有点湿。 他看着她,停下操她的手,手想往她下面探。 手感有些奇怪。银雀上下捏了捏他那根丑丑的黑东西,边缘似乎有毛喇喇的触感,收顺在阴茎面上。有点冻手,但这根东西恐怕是他浑身上下没那么冷的了。 他的腰一下子就软了,伏在她身上,用冰冷的自己蹭她温热的体温,抬臀小幅度地拱她的手心,和她右手深深的掌纹契合。 那根东西越过她掌心的包围,头部顶到床单,洇出一滩水迹。 他受不了了,一边积极顶胯,一边小口小口地咬她,从锁骨咬上下巴,藏得不见天日的獠牙悄悄冒出来。只要一点毒液,就足以麻痹猎物,一点时间,就可以顺利捕杀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怎么还没射?”银雀不满地抠弄他的龟头,想从里面刮出点东西。 闷哼一声,阴毒的獠牙还没施展功力,瞬间缩了回去,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肩窝,胯部抖动。 他故意遮挡了不让她看。但她明明能感觉到这根东西外缘的倒伏的软刺张开了,毛喇喇地扎她的手,喷发的精液越过她的手心。 银雀睁大眼睛:“你这个……” 还有倒刺!好凶残! “姐姐,我要和你交配。” 一想到这根东西要插在她下面,她腰都麻了,坚决推开他,“我不要!” 他不情愿被推开的时候,她是怎么也推不动的。手下的皮肤隔着衣物,有一层寒气未被情潮舍弃。 射完之后,还赖在她手里,要她感受倒刺渐渐收拢回去的过程。 他伏在她身上,颇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姿态。 “我不想讨厌你。你真的要让我讨厌你吗?” 银雀冷静地问他。 和她对视半晌。 伏野寻埋怨地将脸埋在她肩窝里,愤懑地拱来拱去,立体的五官来回摩挲她的肌肤,獠牙已经褪去,只剩下表面的乖顺,“不要讨厌我,要喜欢我。” 他委屈地蹭她的掌心,故意射到她手里,浓白的精液黏糊地借她的手又裹住自己,荒乱淫靡。 让我保住十章开一章车的尊严。 快活过这一两章,就要开始最后的纠纠结结了。 七十三、交配期(下)还是手交 “你怎么这么烦人?” 银雀拨开这根高竹竿,“该交配就交配去,别在这烦我。” 这孩子不知道第几次拦在她前面,说:“姐姐,我只要你。” 她也第不知道多少次苦口婆心,“我带你去找巫医婆婆,让她下两剂猛药纠正你的错误好不好?” 她拒绝他。 为什么拒绝他? 基于兽性寻偶的本能,她必定是因为看不见他矫健的躯体与凶恶的獠牙,才轻而易举对他熟视无睹,把他当成路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猫猫狗狗。 她教他学会人类规则,要等,要忍,要他等她自己乖乖随风随雨落在他怀里?不,不可能。不亮出獠牙,不狠狠刺中猎物,只要一息尚存,它永远都会跑,跑得越来越远。 “姐姐,我已经回不去了。”伏野寻顺势攥紧了她拨到他身上的手腕,冰冷发寒的温度钳在相接触的片面肌肤,他说出的话也像寒气精准钻心,“人类社会不是我的领域,我也不属于人类世界。是你把我带到人类社会,我沾满了人类的气息,已经回不去了。森林不欢迎我,其他种族也排斥我,不会有交配对象选择我。我不可能再过原来那种,没有你的生活。” 他的獠牙以不动声色的形式,刺穿她的护甲,凿进她最脆弱的地方。 驯化是有代价的。 任何一种环境的驯化,都有其责任。驯化后的分离,也难逃眼泪。 银雀伤感地看着他。 而他要的就是她的脆弱。 他如愿以偿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用硬邦邦的骨骼和冰冷的体温沁入她的身体,“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这个怀抱冰冷而陌生。不知不觉间,她看守的小孩,也长成挺拔的少年了。 “为什么呢……” 她不知何意地叹气,额头抵着他冰冷的锁骨,如陷梦中。为什么总会变成这样子。 她用微不足道的自己去交换,换取金钱、庇护、生活、善意,别人总想要更多,要她支付不能支付的,向她索取不明所以的。 唯一那个既不要她支付也不向她索取的,也不想要她。 锁骨发烫,把她锁在怀里的伏野寻愣了片刻,把她锁得更紧。她的热泪滚过他常年阴冷的体温,几乎要灼伤他。 眼泪怎么能迫使他放开手?他又不是人,只明白血液,从来不懂得泪水。 他可以为她圈出一片地,任她一三五七哭二四六八笑,只要她留在他的领土里,烙印上他的气息,从此雌伏在他身下。 人类多狂妄自大啊,他埋首在她淡淡的发丝馨香之间细嗅蔷薇,以为自己可以驯服野兽,从此占地为王,千里江平海阔。殊不知野兽的绞杀近在咫尺,包围越缩越紧,悄悄地,阴暗地,冷冷地,随时准备一击必杀—— 银雀拽过他的袖子蹭干眼泪,“不行,我不要跟你交配,你的东西又丑又吓人!” “姐姐……”他僵在原地,没想到这个理由被拒,“可是我的性器就长这样。” “我不管你。”她顺便把鼻涕也擤了,“交配而已,多大个事儿?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面的人多了去了。” “你不想生蛇崽吗?”他软磨硬泡地拱她,还抬胯顶她,“兽族一生只有两件事,一是生存,二是交配。我的基因很强大,生出来的蛇崽也会很好,和我交配吧,姐姐……” 蛇崽? 带半边翅膀的蛇崽? 银雀打了个哆嗦,推他推得更坚决了。 他硬是挤进她腿间磨她,实在是兽类的习性才能有如此粗蛮的动作。 银雀恼怒地拍他胯下涨起来还在顶她的东西,谁知那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越拍越硬越涨。 伏野寻得寸进尺地握着她抗拒的手,硬是塞进他解开的裤绳里,带着她细瘦的手指不情不愿地撸动他挡在裤子里面怒涨的性器。 他倒不讲手法,一味胡来,又恶意地在她耳边深深浅浅地喘气,像吸气吸不上来,偏头叼住她雪白的耳垂肉。 银雀被他喘得眼睛都红了,手里的东西倒刺还乖顺地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散开来。 他还要一边咬她耳朵,一边闷闷地喊,“姐姐、姐姐……” 银雀恨恨地用指甲刮过他顶端的孔,泄愤地蹂躏他脆弱的龟头,那湿黏黏的外溢液体,还怎么都捂不热。 伏野寻在她肩头,舔着她的耳朵,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都接受不了,以后看见他的本体,还有两根,又要怎么办呢? 早一点接受,姐姐。 少一点受难。 “我只想和你交配……” 他抬胯,阴茎压在她手里,几乎将掌心磨破,刻意嵌着她的右手掌纹,软刺舒展,不管不顾地激射,猛烈的精液射了她满手,又四溅在裤裆内,余一片混乱的水迹,像尿开似的,反而引以为傲地继续用被白浆裹住的丑陋性器狂乱地操她的手,一点也没有常人的羞耻之心。 七十四、求偶之途(上) “你要冬眠,我要去中环一趟,到春天才回来。”银雀说,“喏,给你冬眠用的毛毯。” “你去做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伏野寻就着毛毯赖着她,“不要丢下我。” 他不知怎的深刻拿捏了她的痛点,反复把一句“不要抛弃我”挂在嘴边,不嫌腻。 “中环有大老板看上了婷婷姐新育的花种,我陪她一起去。”她嫌弃地推他怎么也推不开的脑壳,“半年前拜托丁大哥替我向老师传了一封信,他现在要送货进中环,顺便可以带我去见那个很厉害的老师。” 仙女星球北半球的内域、中环与外环之间,仍以陆路轨道为主,走空路价格高昂,折返一趟开销是陆路的二十余倍。因此商业供应链通常是由外环供中环,中环供内域。 “我也要去。”伏野寻把大毛毯罩在她身上,下巴尖儿放在她柔软的发顶上,以毛毯的温暖隔开他自身的寒气,“什么老师?” “中环学校的机械系教授,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自从他戳破了自己临近交配期,就黏黏糊糊的,银雀隔着毛毯,膝盖肘顶他的胸口,“去什么去,不冬眠了?” “冬眠前交配,就可以一起冬眠了。”眷恋地搂着她,贪婪地想要她更多的体温捂热自己。 “我又不冬眠。”银雀无法理解他诡异的脑回路。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骗她的,真正的交配期在春天,只是他已经忍不住了。成熟期的果实,他迫不及待于青涩期摘取。他明明很有耐心,可以蛰伏草丛中三天两夜只为一口毒液滴毫不偏,偏偏遇到她,在她诱人的皮肤上舔来舔去,忍不住口水横流。 “那你要乖。”银雀恐吓他,“婷婷姐和丁大哥不同意你跟去,我就不带你了。” “我会乖乖跟着你的。”拱着拱着,他又把腿岔进她的腿之间,抬胯顶她,一抓到空闲,就要她接纳他。 “你再这么流氓,我就把你丢进兽人看守所——” 银雀啪地给他一手爆炒栗子头。 “姐姐……” “你这样子,好像我对你只有这个用处。”银雀说,“人类不会这样的,一天到晚走下半身。” “可是姐姐,兽类最重要的事情,只有狩猎和交配。”他最近总是埋首在她颈间,不知道嗅什么,“我一半用上半身,另一半用下半身,都是为了你。” 她不知道兽类的习性,为极亲极近者才有喂食、照看义务。在她意外手伤,他说为她打猎之刻起,他就把她划入了自己护养的领地里。 哪有什么萍水相逢一见如故?都是他处心积虑罢了。 她恐吓了他,结果跟丁一和喻婷解释为什么要带上拖油瓶,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我看着他,他肯定不会生事的,对吧?” 迎着喻婷怀疑的目光,伏野寻理直气壮地:“对的,我相信姐姐。” 倒不知本是他的毛病,何故相信别人。 伏野寻的路费开支由银雀自行承担,这小孩也挺记仇的,二人遂宁事息人。 在仙女星,兽族要想光明正大晃荡在北区,必须办理一系列的登记手续,还要有保证人做担保,以证明这个兽族是被人拴着的,不至于横冲直撞扰乱人族秩序。兽人能在人族社会中混多好,多半也取决于保证人身份地位有多高,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兽人以其身强体壮、皮糙肉厚的种族天赋,在人族社会中生存,多为保镖、护卫之类职业。 伏野寻想从外环进中环,以其妖异的无瞳仁双眼,一眼便能看穿兽人身份,因此乖乖去事务局登记,必填职业身份为“保镖”。问及种族时,他漫不经心一句“黑石星辰”,把工作人员的笔都吓掉了,借着捡笔离他远了两米。 那人怂得不想给他审批放行,被他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地说:“内域法规定,一星危险级别兽族进入北半球需要三名以上保证人,合计声望值超过100点。” 银雀侧目,她没有仙女星户籍,自然没有保证人资格。从这一条规定来看,别人只要一个保证人,他要三个以上,她默默望天,这个麻烦要不要扼杀在摇篮里? 最后他的保证人多达三名,分别是丁一、喻婷和巫医,前两人的声望值加起来还不到后者的零头,责任分担基本以声望值为标准。 “你要乖乖的,”她不知道第几次对他说这句话,认真地说:“如果你给巫医婆婆惹事了,她会让你喝药喝到下辈子,死了也泡在她的药酒里。” “……”伏野寻:“……” “还是有点小。” 银雀伸手拉下伏野寻的帽檐,左右摆弄一番,“将就一下吧,少抬头。” 为了降低他的存在感,银雀给他编了一顶宽檐草帽,以便遮掩诡谲双眼。当他低下头看她,扫下的帽檐足以阻挡旁人的窥视,但他若抬头远望或平视,帽檐唯有上翘,半遮半掩着眉眼。 其余二人在登记种族方才知道他是凶名赫赫的黑石星辰,据《生物报》数据研究,成年的黑石星辰獠牙一旦钉住猎物,注射毒液超过三十秒,令每千克血液含一毫升以上的毒液,沿血管循环体内一周即可瞬时毙命。 直视他无瞳仁的眼睛都像被蛰了一眼,二人纷纷错开视线,避免同他对视。 伏野寻满不在乎地顶着宽檐草帽,懒懒散散地跟在她身后。 偶遇同路押运货物的商队,银雀拉着他的袖子,“你学学别的兽人,当个好保镖吧!” 那一行商队二十多人,四个肌肉发达人高马大的兽人围着货物鞍前马后,虎视眈眈。相较他这抽条抽得远远看来像条竹竿的身板,真不知靠谱到哪里去了。 这话自然是丁一和喻婷不敢讲的,只有他姐姐敢讲。伏野寻懒懒地抬起帽檐睨一眼,谁说四肢发达就一定当得好保镖?况且这对人也太谄媚了。他才不要管人类。 那边的兽人远远投来一眼,他正好把头低下去看他姐姐,于是错过了对视,犹疑少许,将这一行弱女小儿划入毫无杀伤力范围内。 难题没在这刻落下,直到夜宿驿站。 银雀看着兜里蹦不起来的钢镚儿,沉默了。 伏野寻越过她的肩膀看她的兜,好意地说:“姐姐,单人房比较省钱。” 喻婷拧起眉头,怎么看他怎么居心不良,“你……” 丁一掐住她的手,伏野寻阴森森一眼瞥来,她的话猛一激灵断在喉咙里。 “那就一间单人房。”银雀割肉般拍板了,“婷婷姐,没事,他家没建好的时候也是在我家睡地板,我俩有经验。” 喻婷还是觉得他居心不良。怎么就只有她这么觉得? 她实打实难受了。丁一冲她摇头,意思是小孩的事儿你别管,管了也讨不到好,不如不管。 银雀是外来人,终究不理解她们对南北分区的界限的信守与对异族的恐惧。她顶着伏野寻那头皮发麻的注视,从牙缝里挤出来字:“你自己小心。” 七十五、求偶之途(下)情毒迷奸h,蛇性淫/ *蛇交预警* “姐姐,喝水。” 伏野寻对旁人是爱答不理,对她是殷勤恳切,随时随地关心她的吃喝拉撒睡。 银雀拎着他给倒的水,一边喝一边逛这单人间一亩三分地,用手比划分区:“你在这睡,我睡床,晚上别上床。” 他把大草帽挂在墙上,“姐姐……” 娇还来不及撒出,被银雀啪地推开,“一边去,你什么体温我什么体温,想我晚上冻成尸体是吧?” 人兽有别,时时提醒。 伏野寻黑黝黝的眼睛对着她,浓黑如墨里不知怎掉出的可怜。 银雀打个哈欠,洗过澡,毫不动摇地翻身上床,“我睡觉了,别吵我。” 路途奔波,困意来得亦快,留给他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 伏野寻绕过去,把她没喝完水的杯子捡起来,沿着她留下唇印的杯口徐徐饮尽。 他咬着杯口,喝得极慢,掐表数秒似的,让清泉一点一点流过喉咙。 对他而言是清泉。那一点甘甜余味,清过他冰封皮肤下奔腾的血液,清过他异人躯壳里浑浊肮脏的欲望。 那些不甘甜的,从他身体而来。 她能区别吗?她总在划开自己与他人的界限,她又能区别吗?那些来自他人身上的,被她归化入己身的,她还能剥离吗? 她的警惕心像天上的月亮,阻挡夜幕攘攘的群星,等太阳一出来,白天的光辉吞没黑夜,再也看不见那颗跳动的心脏。 杯底和桌面贴合,轻轻一声,某种转折的开关被打开。 她睡着的呼吸绵长,在他压抑着声音的狭小空间里静谧起伏。他的猎物死前只会短促突停地喘气,不是这样的安稳的呼吸。 伏野寻在床边居高临下打量她,微乱的发,安眠的眼,毫无防备的侧卧姿势,好像他怎么对她都可以。 他的情毒从她的喉咙,沿着血管循环,渐渐散开情热。汹涌的情热只能通过她发红闷汗的皮肤排遣,她在梦中拧起眉头,冰冷的手抚上她侧脸,反而给她舒适地降温,眉头没那么紧了。 还微弱地用脸蹭他的手掌。伏野寻低头看她,拇指刮过她发烫的脸,深黑的眼周浮泛微微红光,怎么还这么天真,全心全意寻求幕后黑手的救助呢? 他坐在床边,情毒带来的体温升高,终于让她耐心接受他的体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她,她不会冻伤,他不会烧伤,这温度是为了他…… 饱受欲望引诱,他深深地吸气,掰过她的脸,俯身而下。化人的皮囊下,舌头揭开伪装身份,回归本来模样,长而分叉的蛇信子探进她的唇齿门扉。 蛇信长而薄,阴森的寒气源源不断从这个邪异的器官外溢放在清醒时,她一定避之不及,但现在只能任他摆布。无意识微张的嘴唇,为他敞开一条实现目的的坦途。 蛇信如愿以偿伸进她嘴里,探到她软而热的舌尖。眼周的红光淡淡,他睁开了眼—— 一竖狭长裂开的右眼瞳孔,把瞳仁劈成两半,目光转移与竖瞳转动相伴,这刻才让含混的眼球尖锐得不能忽视。 更吊诡的是,左眼毫无动静,他是异瞳。竖瞳裂开的右眼,浓墨的黑色从四周聚拢到中间,仿佛揭开黑色面纱后,露出下盖的红宝石,中间尖锐的黑色是驻守宝石的剑柄。 伏野寻满不在乎自己的兽相变化,竖瞳向下移动,看着她无知无觉的脸,分叉的蛇信幽幽地刮擦她的舌底。细而薄的蛇信无法卷住她的舌头,只好一次又一次地蹭刮她的舌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密密刮过每一个角落,颇有耐心地把毒蛇的涎液渡进她嘴里,让她更混沌,更情热。 太温暖了。他的蛇信含在她嘴里,满足地喟叹。她的身体总能温暖他这不变的冰寒。 蛇信长到探进她的喉咙,她汲汲吸取来自他身体的毒液,让他发情般满足。 她身体温暖的地方还有很多,他恋恋不舍地从她嘴里抽出蛇信,湿漉漉的分叉舔过她整张脸,掠过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留下怪异的黏液,沉得她睁不开眼。 单眼竖瞳抽动,长而分叉的蛇信继续向下,滑过她的锁骨。那清减的肩窝,他一直很喜欢,盛得下他的蛇信,也卡得了他的獠牙。 毒蛇以为在她身上打下自己的标记,就能彻底占有她。于是蛇头埋首,怜爱而不舍地叼住她薄弱的喉咙,轻轻吮吸,打出一朵娇花红印。 上颚两根长而尖细的獠牙不知不觉冒了出来,抵住她的喉咙,最脆弱的地方,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刺穿她的喉咙,血液飞溅——他对猎物向来一击必杀。 尖尖的牙在她皮下戳出两点极细的红点子。他阴毒的獠牙摩挲她脆弱的喉咙,竖瞳向下,难耐地吞咽,又收起獠牙,眷恋地用蛇信舔湿自己留下的锚点,“姐姐。我快要等不及了。再快点吧。” 再快一点接受他。再快一点和他交配。 舔弄不够,他还有其他欲望急于排遣。 伏野寻仔细褪去他们的衣物放在一边,蛇信“嘶嘶嘶嘶”。 在她无辜酣眠之际,庞然大物已然降临。 成年的黑石星辰被仙女星誉为“第一凶物”,体型长四米以上,毒液多达八种,针对不同的猎物,扑杀率高达90%,号称“森林王者”,令其他种族闻风丧胆,远远看见疑似黑鳞反光便夹着尾巴火速逃跑。与极高的危险性相反的是,黑石星辰的生育率极低,数量少,并且幼年的黑石星辰极易夭折,反而容易被扑杀。 所幸,他离成年不远了。长达三米二的蛇身,紧贴地面滑行出蜿蜒的轨迹,细密光滑的鳞片一层迭一层,在黑夜中折射出冷冷的光,如同星辰坠落于黑夜中。 嘶嘶,嘶嘶。 一瞬间,从地面游上她的榻,泛红光的单眼竖瞳贪婪地盯着她似蹙似展的眉。 他的蛇身尚未成熟,摆尾舒展,三米二的蛇身轻轻松松把她卷起来。人类的肌肤同他坚硬的鳞片不一样,滑得像毫无遮挡的血肉。但凡换一个人,瞬间就要被他粗壮的躯体绞杀。 冰冷漆黑的蛇身寒气沁入她,又被被源源不断的暖气反哺。好想进入她的身体。 真滑,真暖。 嘶嘶,嘶嘶。 蛇身越勒越紧,密密的蛇鳞越嵌越紧,挤进她的皮肤,在和人类相接的肌肤上,留下绳缚般的纹路,一圈又一圈缠绕。 细细的蛇尾狂躁地拍打床沿,他闻到了她身体里被他的毒液引诱的情潮。 他要,他要。 将她裹了两圈的蛇身富有余地,蛇信渴切地舔她呆滞半启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贴着齿缝钻进去,卡着她的身体,蛇尾蜷曲着游上床,无师自通地钻进她的双腿之间。 一定在这里。 坚硬的蛇尾刺进女人双腿之间,鳞片迅速被涌出的情潮泡湿。尖细的蛇尾长了眼睛似的,上下刮擦她的逼口,尾尖细小的鳞片陷进源源流水的缝隙中。 银雀无意识挣动了一下,被裹得动弹不得,气息紧绷,下面像河流的泉眼,水一直流。 蛇头悬在她顶上,蛇信狂躁地舔她一头黏液。那不是吻,他不能吻,他也不懂吻,只是在以吞吃入腹的惯性对待她,却不知为何怎么也不满足。他张大下颚就能把她连头带人吞进去,但他不要这样。 蛇尾是他第三把性器,顺着腿缝浅浅地操了她一番,鳞片刮红她的外阴,她给予的情液把鳞片都泡软。 不够。嘶嘶。 一尾巴能拍死小型猎物的蛇尾不满地拍打她流水的逼口,“啪啪”鞭笞这未被他征服的猎物。然而阴部未见出血,只留下两道轻描淡写的红痕,那像爱人不满的嗔痴。 她有知觉,只是不能睁眼,被他扇逼扇得脚后跟弹起来。甫一动弹,迅速被他勒得更紧。 抽逼抽了两尾,他挪开好似被水泡软的尾巴,交缠上她的双脚,他要交尾。她没有尾巴,只好他缠着她的脚,恨不得叫她的脚也变成他的尾一样蜿蜒缠绵。 蜷着她的蛇身缓缓蠕动,在她身上拖出重迭的鳞纹,鼓胀的腹下赫然裂开两条蛇鞭。蛇鞭充血后迫不及待跳出,“啪”地打在她的腹部,像用性器抽她。 蛇鞭相较蛇身通常细小,而他的蛇鞭竟接近成年男子大小,足可见凶悍。 蛇类交配要禁锢对方,尤其狠毒的蛇更要咬噬配偶的头部,防止逃跑。她太脆弱了,轻轻一动就会穿破皮肤,哪里都不能咬,他只好恨恨地吮她的嘴,以舔代咬,再锁紧交缠的尾。 他的蛇鞭极其怪异,通体漆黑,像鳞片那样黑,茎身却像猫舌一样软刺倒伏。这就是阴险的黑石星辰——蛇鞭上的软刺,如果你乖乖听话,它只是加重你快感的道具;如果你要逃跑,软刺随时可以张开,成为把你钉在身下的武器。 两根粗大的蛇鞭强行同时挤进她的腿缝,钝状头部迫不及待地顶撞她的阴道口和再下一点的肛门。 异瞳红光闪烁,竖瞳的缝隙似有扩张。他只能沾着水液,狠狠地顶撞她的下体,顶得她在他的裹挟里飘摇,克制自己不撬开那扇门。 她的下体会像雌蛇的泄殖腔一样软吗?能够容纳他的两根蛇鞭吗? 顶了一会儿,她流的水要倒灌进他的射精孔,他不满意地错开一些距离,用她柔软的大腿缝替代他想要安居的洞穴。 她太薄,腿缝也不长,他两根蛇鞭前后并着,轻轻松松地插穿这一点腿缝,再乖顺的软刺也磨得她柔嫩的大腿内侧腿缝红肿。 她想怎么对他的两根蛇鞭呢,伏野寻的蛇信钻入她耳廓,他可以两根一起,也可以一根结束再下一根,只要她忍得住,不逃开。 漆黑的长蛇在黑夜浮泛破碎微光,长长的蛇身盘曲两圈缠绕着洁白的人类女性,阴冷的蛇头亲昵地环着她的脖子,蛇信的黏液把她标记为自己领土的一部分。蛇尾尚且勒着她的双脚,蛇腹游动间调整捆绑的位置与力度,间或窥见鳞片下的肌肤绳缚般的红痕。 那蛇上上下下地顶撞她柔嫩的腿缝,凶恶的蛇鞭克制又难耐地从她的阴部边缘搏动,牢牢把她锁在怀里,仿佛恶龙伏在宝石堆上,放光的双眼犹时时警惕着是否会有旁人劫抢他的宝石,一旦发现威胁,将毫不犹豫把敌人撕成碎片。 她在梦里的气息不安稳,被他勒紧了,喘不过气,勒痛了,停止呼吸。 伏野寻的獠牙又亮了出来,两竖尖牙压着她的锁骨,嘶嘶,嘶嘶。 他的两根蛇鞭对着她的阴道口激射,茎身软刺微微张开,希望突破没打开的屏障射进她身体里。 为了平衡过低的生育率,黑石星辰的雄蛇射精量远超其他物种,力争增加精液浇灌量,提高雌蛇的受孕率。 蛇身抽动,精液飞溅,白浊涂满她的下体,比她流的水多。两根蛇鞭的精液,远超她浅浅的下体容纳的余量,若同时激射入她体内,定会把她射死过去。 交缠的下体到床榻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他的精液多到挂在他漆黑的蛇身蛇尾上,一滩白浊沿着蛇尾滴下床沿。 射尽之后,他略微松开钳制,冰冷的蛇头滑到她的胸上,像把头埋在她胸膛,蛇信滋滋地舔她小小的乳头,汗味潮热。这是雌蛇没有的器官,他会慢慢挖掘用途。 嘶嘶,嘶嘶。 像在叫“姐姐、姐姐。”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要你。 银雀醒来,望着妥帖的衣物与干净的床褥纳闷,身体有些发疼,自言自语,“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伏野寻躺在地板上,但笑不语,假装没醒。 伏野寻:再给我一年,蛇崽都生一窝了,哪还轮得到他们? “击鼓之后,我们把黑夜中跳动的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海子《亚洲铜》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日记》 第一次写人兽,望天。还以为会是嗷嗷的呢。np还是这么累人,加上人兽就更累人了。 当作者就是身不由己啊~_~不是我爱吃的梗,但偏偏是角色会做的事 看了一中午的蛇,看得我头皮发麻……(?ω?)有种头铁硬搞的无奈 七十六、预感 银雀把伏野寻当拐杖,扶着他走路,没两步就旋身一拧,左右不得劲。 喻婷关切地问:“怎么了?” 银雀看了她的专用拐杖一眼,“有种说不上的疼,好像半夜被人打了。” 喻婷怀疑的目光投到高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身上,她又接上:“但我身上没有一点痕迹。可能是半夜做梦摔地板上了。” 伏野寻无辜地说:“姐姐,我不会打你。要摔也会摔到我身上,摔不到你的。” 喻婷赶紧拉过她要说女人之间的悄悄话,她不在乎地摆摆手,自信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是个知识储备够用的女人了,说不是那档子事儿就不是。 喻婷压根想不通,她看上去这么机灵一个女孩,怎么就在这臭小子身上闭着眼睛摔跟斗? 丁一开车,叭叭摁喇叭,“别啰嗦了,快点走吧,快要下雨了。” 他押运的这批货起码有一半是伏野寻替他猎的,就为了跟他学烤肉。喻婷瞟他一眼,不爽地甩脸子。 银雀坐进车里,怎么抻自己的身体都抻不爽利,闭着眼睛靠在车门上,被她的拐杖掰着肩膀搁在他腿上。 躺在他腿上确实舒服一些,但他那不安分的脏东西不舒服了。银雀扒着车门又坐起来,警告地看他一眼,把他草帽丢到他下身盖着。 才不管他什么作态,她偏头看窗。 老旧的车门迎风哐哐作响,天色不安分,海浪般的灰蒙蒙缀在天边。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托着下巴,有点呆地说,“要不还是回去吧。” 伏野寻不管她说什么,都无条件的“好啊”。 “为什么?路费都花出去了呢。”丁一说。 喻婷怕她两个人回去更置于险境,跟她们一路,伏野寻起码还要收敛着不敢太放肆,“你答应了陪我的,这都快到了。” 丁一补上一句:“那个教授住得离厂区不远,很快就到了,大雨前就能到。” 伏野寻问:“你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可能只是因为雨天。”银雀低下头,她的预感也时灵时坏的。 阵阵来风,封在盒子间的人们安然无恙。 她情绪不高。伏野寻咬她耳朵,“想回去的话,我们就走吧。”可以不管他们。 “只是紧张,”她咬回去,“好久没见老师了。你有老师没?”她也就上过两三个月的学,拥有过两三个月的老师。 “没有。”他从原始森林出来,没有经历过任何社会化。 她想了想,“等我明年攒够了钱,给你找个老师,送你上学。” “好。”虽然他不喜欢人类,但她送的所有他都要。 接见婷婷姐的大老板穿金戴银,肚中能撑船——鼓起好大一个肚腩。 银雀拉下伏野寻的帽檐,“不要看别人。也不要胖成那样!” 他顺着她的手劲低下头,心想他连人都没看到,怎么知道那样是哪样。 她远远听了两耳朵,老板说有贵客远道而来,艰难打听出贵客喜欢红色的花,但不知道是哪种红,听闻婷婷姐掌握了一棵植株上开出渐变颜色花朵的方法,想买断——不能买断方法就买断育出的花。 喻婷托着几盆花给他看,他一会儿摇头,又一会儿点头,像个拨浪鼓。 这个肚里能撑船的老板大有来头,手里握着多条商业链,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土里栽的嘴里吃的都有他一份,也是他给他们介绍了仙女星机械学校的教授。 银雀带着拖油瓶站得远了些,不碍着他们谈生意。她指着门口站岗的树,从繁茂的树叶中眼尖看到不稳当的鸟巢,像随便捡枝搭的,盛的蛋都要掉下来了,“那绿绿的蛋是什么鸟的?” 他谨慎地回答:“不好吃的。” 他吃过。 银雀怜悯地看着他,“肯定是因为你硬吞。慢慢烤了,撒点椒盐孜然,还有什么能不好吃?” “那边的小妹——” 身后传来呼唤,她和他同时回头,金老板被他草帽檐下诡异的无瞳仁眼睛蛰了一下,“你是什么种族?” 他终于看清他姐姐说的“胖成那样”是哪样。 银雀使眼色问后面的婷婷姐,这是可以直接讲的吗?她也在犹疑,结果她旁边没眼色的东西张嘴就来:“黑石星辰。” 老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惊讶了一下便不动声色向内收了收肚尖,“哦,那个,小妹,冷教授说下午就要走了,要你抓紧时间去见她。” 她这封求知若渴的信,用尽了一切学过的字词书写,仙女星、三千联邦通用语,从落英带辗转入中环,从她手里飞出,飞过许多人的手,才终于被抓住。 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白痴也有被老师青睐的运气,心绪复杂起来,像头顶混乱的天气。 “快去吧,趁还没下雨。” 那位教授给的地址是落英路66号庄园,想必也是位高权重的一位老师。 中环的庄园不允许外人驶车进入,那两人匆匆找地方停车,银雀慌忙冲下车,雨幕眼看就要倾盆而下。 她飞快地扫视庄园前的门牌,冲过一个又一个的院门。 伏野寻的脚程比她快,但他不明白庄园别墅的编号规律,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45——89——77——61——62—— 快了,她快要找到了。 雨前的风呼呼刮过脸侧,逆风奔跑中,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奔跑天赋了。上一次这么玩命奔跑是什么时候?紧绷的神经麻痹了双腿的疲惫,她想起来了,是进入联邦大学没多久后迟到的那一天。 那一天她从床上连爬带滚下来,疯狂地跑去上学——撞到了人。 她从温文尔的床上爬下来,然后撞到了郎定河。 有些记忆被她埋在箱底,突然被风吹得翻飞,来势汹汹的暴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轰隆隆砸向她,一瞬间变成落汤鸡。 她一个箭步拐弯冲进66号,把磅礴的暴雨甩在身后。 伏野寻那一刻竟然被她甩下,暴雨一视同仁地袭击他。他讨厌雨天。 银雀站在敞开迎客的门廊,扶着墙要死要活地缓过劲喘粗气,头发湿哒哒地沾在脸上,往下滴水,非常狼狈。 伏野寻比她好一些,他头上戴着草帽,一路按着没被吹飞。他在她身后本欲说话,突然揭开淋湿的帽檐抬起头。 门廊和玄关之间隔着一条道的距离。隔着重重雨帘,有人站在玄关看他们,不,是看她。 她正懊恼地拧身上的水渍,发愁要怎么见人,似有所感,后知后觉抬起头。 玄关下温暖的灯光打在那个人身上,他整个人蒙上优雅的朦胧,割裂开她这边的落魄。 那是…… 她揪着衣服的手,随着预感的落地松了下来。 温文尔啊。 怎么每次她遇到他的时候,都那么狼狈呢? 明明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幕,她却分明听到他说: “银荔。” 让我来说:好久不见。 我也跟很多读者朋友们好久不见,怪伤心的。 七十七、重逢 雨声像鸿钟振荡,余音摄人心肠。相交的视野被重重雨帘斜割。聚集成束的发丝从头顶簌簌削砍,模糊过去的生长。她看不清。 玄关和门廊之间毫无遮掩的暴雨走道,是她和温文尔之间的鸿沟,她从“银雀”变回“银荔”,不情愿走过去。 搓了搓濡湿的指尖,雨水从横穿而过的右手掌纹划过,她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快又要失去这份生活了吗? 雨水把她的脚胶在地上,温文尔皱起眉头。他戴着多功能眼镜,穿过雨幕精准无误看见她,也看见了她的怔忡和低头。他确定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回应。她身后那个双眼无瞳仁而像黑洞的青年往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敌意地瞪视他。 “怎么僵在这里?” 丁一和喻婷匆匆晚到,一人一把伞也打湿了半身,探着脖子确认门牌无误,把堵在门口的两个小孩夹在逼仄的伞下推过去。 伏野寻被推搡着,注意力却在对岸,开始进入警戒状态,右眼有些微红光泛起,落在对面人的多功能眼镜里异常清晰。 四个人冒雨迎面而来,温文尔瞥一眼屋主挂在玄关下的拐杖伞,冷淡回身。 银荔觉得真奇怪。她和大少爷明明已经一年多没见,却还能从他优雅侧身的剪影中一眼看出他的心情不好。好像识别他的情绪是她不必揣摩的惯性。 唉。寄人篱下的日子啊。他这次又想要她给什么呢。 伏野寻企图以拦在她身前的姿态隔断她和温文尔的联系,她拍拍他的手,他不肯让开。 会客大厅,温暖干燥的沙发上端坐的是她找了许久的教授。 冷若花打量两个女人,“我的衣服你们应该合适。” 温文尔身后的仆从是一个年轻男子,不是原来的温老管家,揣摩着主人的表情,只字不言。 雨下得他有些倦,空间穿梭凝固疲惫感尚未适应。那莫名其妙的敌视也让他心情不虞。 过去四百零一天,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是他先看上的,总被别人抢去。 冷若花怜惜这个学生,给她挑了一件尤其漂亮的衣服,蝴蝶制式的银色卡扣落在袖口和领口,蝴蝶振翅时,把冷风拒之门外。 冷若花比她高挑健康,这一身套在她身上,衣物和身体盈出清减的空洞,单薄的银翅伏在她锁骨间细瘦的窝,轻飘飘的像随时要飞去。 温文尔终于来得及正视她。 她回避了一阵,也终于看过来。 该怎样去形容呢。身体数据的对比瞬间弹在眼镜前,他精确地看到她和四百零一天前的身体差别,甚至同再往前时还是小乞丐的区别。 轮廓凹凸、腰围肥瘦,都不能形容他此时此刻的感受。 数据屏熄灭,变回普通眼镜,温文尔透过清澈的镜片看她。 好像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的灵魂消瘦了许多重量,又长出一些他陌生的血肉。世界默不作声背着他,偷偷地打磨了她。明明是他的贝壳,世界残忍地从蚌肉掏出珍珠,肆意打磨成想要的模样。 他看不到她从前望着他的双眼。 这双眼现在不属于他。不止属于他。 于是要怎样重新开始?以什么话语才能驱逐已成事实的剥离? 银荔绞着双手,不安到不知该如何开口,多熟悉的动作啊。 拧干他杈在血管上心脏里酸涩的血液,他冷冷说:“你舍得一直不联系我。” 判处她没良心的死刑。她慌忙跳开,反复辩驳恳求缓刑,“没有,没有……是……没有机会。” “你有机会联系老师,联系联邦大学,没机会联系我。”他尖刻指出连片的事实。 银荔懵了,“我没有联系学校,我只是写了封信。” 冷若花若有所思地看这个格局,闻言抬起手,“是我联系的。你问的问题部分情况超出了我的知识储备,我有一个联邦商业船流过来的讯号,向联邦大学发出了咨询。联邦的信号在这边不稳定,上周才发出去,很快收到回信,然后他就来了。” 银荔还在懵着,温文尔已经把话题扯了回来,“你写信问问题,也没有写信找讯号联系我。” 总之什么都倒打一耙,耙到她身上,是她的错。 银荔:“呃……嗯……” 唉。这要怎么回答。 “姐姐,这是谁?” 伏野寻终于控制好右眼红光的变化,强行压下起伏的警惕,迫不及待地弹起来,一把拉住她。 姐姐? 短短一会儿,温文尔皱第二次眉,以牙还牙:“这是谁?” 银荔:“呃……”为什么她有一种左右都不好介绍的棘手感。 一站一坐,气场冲突严重,狂风呼啸。 银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个是我在路边捡的小孩,这个是帮过我的少爷。” “‘小孩’?”温文尔扬起眉,“‘帮过’?” “‘少爷’?”伏野寻龇牙。 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有意见的样子。 银荔开始头疼。她只能拽拽自己这边的小孩,把他往后拽,别在前面斗鸡眼。温文尔见状分外不爽,“你过来。” “姐姐,这是土匪吧?”伏野寻在她身后嚷,“你想在哪就在哪,他凭什么抢你过去。” 银荔害怕温文尔嘴里下一句是“因为她欠我三千万联邦币”,胆战心惊地踩他一脚,“给我倒杯水!” 亲昵,非常亲昵。只有亲昵的人才会毫无防备地进行小动作。不像他,和任何人都保持恰如其分的距离。 有人强硬地插入了她的生活,被她接纳。她预设的生活里没有他,所以舍得。 温文尔压制住失望,冷静而克制地命令:“过来。” 他要她自己过来。 银荔稀里糊涂的。旁边观测人员冷不丁开口:“原来雄性争偶是这样的。” 丁一和喻婷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年轻人面前不敢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后面的燕尾服仆从更是头都没抬起来过。 银荔吓得脑袋都要从脖子上掉下来,吃惊地说:“什么雄性争偶!不对不对。” 伏野寻明显不赞同:“姐姐喜欢我,不用争。” 温文尔抿起嘴,表情不爽。他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族习性,贵族是不用争的,凡物凡人都直接送到面前享用。“争”是不体面的举动。 她明明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和别人争? 他冷冷搭腔:“路边的石头和垃圾她也喜欢,喜欢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姐姐,你喜欢他吗?”伏野寻指着他,直白追问答案。喜欢垃圾又怎样?喜欢什么都比不喜欢好。 银荔果断坐在冷若花旁边寻求庇护,“行行好,我头痛。” 冷若花顺手把膝盖上的毯子分她一半盖着,“雄性生物求偶的时候都这么不讲道理。” “哪里是求偶呀。”她叹了口气,不敢抬头,“一个二个都是债主。” “你不问我过得怎样,做了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债主一号理直气壮地说,“你欠我太多利息。” 债主二号:“姐姐,你答应我要回去的。你不能反悔。” 冷教授庄严下结语:“爱是利滚利的罚金。” 银荔一口茶喷出来,为了不溅到对面的温文尔,呛得面色通红。 不由自主疼爱荔荔更多一些。 七十八、挣扎 da n meixs 8.co m 温文尔抱怨她什么也不问。她应该问什么呢?银荔苦恼地想,如果第一面就假装讶异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会不会没这么尴尬呢? 可是她问不出口。看到他那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为了她而来。仙女星相对联邦如此贫瘠落后,有什么值得帝国温氏的继承人特地来一趟的呢?但她又为什么值得? 银荔愁眉苦脸地掰扯一顿,发生这么多事情,也不是她自己选的,她也没欠他们什么,吧? 伏野寻和温文尔有些微妙的剑拔弩张,互相睨着,谁也不开口,好像谁开口就泄气落下风似的。 银荔莫名心虚地偷瞄脸上有些气的温文尔,突然想起来她还欠什么:“你不是结婚了吗?”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timix s.c o m 众人顿吸一口气——好瓜!好大瓜! “没有。”温文尔一字一句,“我没有结婚。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哦唷,完蛋了。三千万!她欠着。 银荔干巴巴地说:“我去了几个地方,也没有讯号。以为你们过得很好。应该比我好。” 伏野寻站在她身后,毒牙若隐若现地龇在下唇,她后背没长眼睛自然看不见,对面那人只要没瞎就看得见,“姐姐,过去的就过去了,别伤心。” “谁说‘过去了’。”温文尔自有不屑一顾的傲气,他亦有和她无法被插足的往事,“和我回去后再说。” 回去?回哪里去?联邦也不是她家。她走到哪都没有户口,也没有家人,简单地漂泊着。 银荔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联邦和仙女星有0.2光年呢。” “联邦边缘城1城的空间跃迁实验项目的跳跃点落在仙女星的内域。”温文尔停顿一声,“我们很快可以回到海上城。” 海上城? 伏野寻俯身握住她的肩膀,“姐姐。别走。我快要蜕皮了。”如果不是姿势不便,他铁定已经拱她身上了。 银荔简直一个脑袋裂成两半嗡嗡嗡的,“别摇了!” 温文尔冷冷撇嘴,身后的年轻管家识相地走过去,准备同对方交手。 伏野寻笑着暴出长而细的毒牙,蛇信也从人皮下长出。 银荔连忙拽住他,拽得他一回头瞬间獠牙蛇信都乖乖缩了回去,继续维护着那层乖乖的假皮,“你不要命了!还有三个保证人!” 喻婷给丁一的手臂掐出了好几个月牙印,眼睛也不敢眨。 温文尔右腿搭上左腿,双手交合放在身前,坐在沙发上犹如坐在钻石王座般雍容华贵,“幼稚。” 伏野寻磨牙,银荔手肘向后猛地捅他一肚子,捅得他毫不设防地弯下腰,才安静一点。 她继续干巴巴地问:“怎么没结婚?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全都一无所知。就像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后来。 温文尔顿了一下,推推眼镜,“我来接你回去,以后再说。” “我……”有一粒石子卡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对着温文尔镜后的双眼,她莫名不敢往下。 “不会跟你走。”伏野寻从沙发后爬起来,手臂一圈,勒上她的脖子,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冷若花啧啧称奇地喝茶看戏,“男人一多,麻烦也多。” 她那些传道受业解惑的问题都排在了这些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后面,一点也不着急。 那粒石子粗粝地磨着喉咙的血肉,和着难言的疼痛硬生生往下吞。她拉开伏野寻没使劲圈着的手,认真地说:“我不想……” “你母亲的骨灰葬在海上城。” 温文尔难得踢开贵族的礼仪,急切地打断她讲话,迫不及待地把杀手锏抖出来。好像威风凛凛,握着杀手锏的手却颤抖。 他下意识不想听她完整地说出那句话。尽管她从第一面已经反应出了这种倾向,他还是不愿意听见那种预感落地。 正中靶心。杀手锏不因插曲偏差。 她剩下的话如他所料画下休止符,悠悠跌入嶙峋的山崖。 银荔茫然地看着他,身上坚硬的护甲突然裂开一条缝。世界突然陷入静音,巨大和空旷,她跌入漩涡。只有窸窸窣窣的炭火爆响在壁炉里安静做注脚。 他乘胜追击,软下些语气,“我找了你很久。” 温文尔一生大体顺风顺水,出生即是天之骄子,万人拥护。幼时无母令他缺失一份爱意,又以家世地位之高贵源源补足,必不至匮乏。从来只有他挑剔别人的份,几时低声下气过? 好像这样一句诉之于口的委屈,都用尽了他的自尊。旁人应该把耳朵紧闭,这段感情不为他们而存在。 她停留在上一句话里,天旋地转,“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 他轻描淡写却斩钉截铁。 她辛辛苦苦藏起的往事,都已经人尽皆知了吗?只有她还在笨拙地研习收拾这些狼藉。 胸口挂着的幼翼在衣物的遮挡下像烙铁,烙上一个滚烫的疤痕。 她的反应恍惚得陌生。似乎是害怕自己的份量不够,温文尔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们找了你很久。” 谁们? 银荔稍稍回神,她和这么多人有牵连吗? “你的同学、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他刻意地换了一个说法修饰某个人,不情不愿的,“你遇到的人。” 银荔呆呆的,好像想不到他说的都是谁。 伏野寻暗恨,在她这根拔河线上,他情敌那边有更多的人齐心协力,而他这边只有他一个人不甘地拉扯。 他竭力地把她往身上带,想化蛇把她缠在身体里,以异人的距离贴紧她,但她在这里还清醒,“姐姐,回去很危险,留在这里安全。” 温文尔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坨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厌烦又不屑交集,以免拉低自己显得和他一个档次。 他要她自己走过来。 “还有一些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他又抛出了一个诱饵,引诱她走向他。 银荔低下头,“好吧。” 好吧,好吧。 对命运施布的安排,她只能这样无奈地说,好吧,好吧,就这样吧,顺水推舟,随波逐流,慢慢漂过去。 “那我呢?” 阴冷的愤怒冲破地表,伏野寻恨不得掐死她,她要流向远方,那他呢?她把他带上了她的船,又要丢下他吗?他是人类那些家养又看心情抛弃的宠物吗? 右眼的竖瞳几近裂出,他掐上她的肩膀,被她转身摸了摸头,手上撕人的力不由自主软下去,她说:“你冬眠,蜕皮,我去看看。你冬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明年开春回来。” 温文尔握紧双手。她为别人尽心尽力,不问他多一句。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喻婷和丁一看她去意已决,才说:“去看看你爸妈吧,去吧。” “我们不能去吗?我可以陪你。”伏野寻如果会哭,一定红了眼眶,伏在她身上委屈得要命,“为什么非要跟他走。” 温文尔果断地撇清关系:“我不会带他走。” 冷若花呷完茶,淡定点评:“因为她欠了他的,不欠你的。” 银荔点着他的鼻子,“你是小蛇,不是小狗。你回森林见你的家人,我去见我的。” 他还攀着她不肯下来。温文尔的年轻管家戴着白手套的五指张开,轻而易举掰开他的手,密密麻麻的电流扎进他的神经。 伏野寻龇出獠牙,那人礼貌地说:“阁下如不想被打回原形剥皮去骨,请勿再轻举妄动。” 威胁。陌生而强大的威胁。 可他也是一地王者。 银荔连忙挤在二者间打断威胁,“好的好的,肯定不会。” “走了。”温文尔掸尘一样轻易把他这颗尘埃从她身上掸下,最后赢家是他。 人类。该死的人类。人类这些恶心的东西。 银荔最后对他说的话是:“你要乖乖的,还有三个保证人呢,不要惹婆婆生气。如果你不乖,我回来之后就不和你玩了。” 她以她会回来的承诺作为他遵守防线的奖励,吊着他,在她随时随地可能回来的路上“乖”着。 弱小的败于强大之手,这是丛林法则,他是森林里无往不利的强者。败北致命。 毒液从咬碎的獠牙回落血管,渗透原产地。伏野寻恨着。 没关系,他的蛇皮扭曲成干瘪尸线,你有别的名字,但这个名字永远属于他,谁也抢不走。 笨蛋荔荔。 完了,以这个纠结程度,八十章写不完。受伤。写这种场面实在没经验。 突然发现昨天是本文二百日纪念,我悲伤逆流成河 七十九、相见时难 “你举的例子里,用玄铁无损折射被磁铁破坏了稳定性的星河石XBB型微物质从而干扰光弦系统的运行,我们需要检验几个事实:磁铁基于什么条件才能破坏星河石的内部稳定性,玄铁对于XBB微物质的折损率有多高,微物质对光弦系统的干扰是如何发生的。” 私人飞机穿越平流层,冷若花手持银荔的信件如数家珍,微微叹息,“可惜仙女星只有磁铁,没有其他物质,只有联邦才有玄铁、星河石这种稀缺资源。” 以她的眼光,银荔去联邦是一种必然,因为她追求的东西很难在仙女星实现。狂乱的情感只是一个引子,把她引到适合她的地方去。 银荔一面听着嗯嗯点头,一面飞快地分心偷瞄坐得遥远的那个人。 明明是温文尔要带她走,却淡淡移开眼望窗外厚重云海,不想理她的样子。 从仙女星中环到内域的私人飞机很快,但快不过联邦的飞船,花上一段时间才抵达“空间跃迁项目跳跃点”,门牌上这几个大字之于银荔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们要走这个口吗?”她有些发怵,森严壁垒的登入口,黑魆魆望不到头,好像吃人。她深深记得那条丧生72人的新闻。他们的死亡之后,是她的转机。 “我从这里来。”他说,“如果这里不安全,你已经见不到我了。” 后知后觉泛起一些泡沫般的苦楚,咕噜咕噜烹煮着她的心肝。 “哎……” 她想揪他的衣服。手伸到半空又纠结宕机,这个人干净得不行,不允许别人碰他。 温文尔定了一瞬,等她的手伸过来,结果她又缩了回去。他看她一眼,冷漠地走进登入口。 “呀……” 仓皇失措间抓住了他没入黑暗前的衣摆,银荔一个趔趄,跟撞进去。 管家伏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冷若花念叨了一句“忒休斯之我也是我”也闭着眼睛走过。 飞船停在跃迁登出口,温文尔缀着小尾巴,头也不回地走上船,小尾巴顽强地揪紧他质量很好的风衣衣角,被扯得三五步噔噔贴上。 场面十分不雅观,犹如抛妻弃子的负心汉后面追着个要爱要钱的婆娘,一路磕磕绊绊地跟着。 落后两步的冷若花欲言又止,管家体贴地为她指引另一条路,邀坐客船。 “你们联邦人真是奇怪。”她嘟囔着从命,祈祷那个好孩子安然。这样难看都任由她牵,应该会安然的吧? 温文尔在登船前停下脚,她一个急刹车险些刹他身上,被嫌弃地略一侧身躲过。 惜字如金:“喷。” 银荔:“啊?” 噗!噗——噗—— 晶莹剔透的清洁剂劈头盖脸,淋漓淹没她的反应。 船门边的自动清洁系统把她当成必须驱逐的敌人,喷得她哆哆嗦嗦,稍有不慎就会渗进眼睛鼻子嘴巴,硬是负隅顽抗没往后退一步。 多么熟悉的一幕! 她又被他捡来了! 干燥剂过后脱了一层皮的银荔感慨,一年不见,洁癖只重不轻啊。起码以前碍着面子不会堵在船门口就嫌弃的,现在都顾不上贵族门面了。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些乱七八糟的气息,尤其那发情似的都清干净了。温文尔嗅满意了,才允许放她进自己的领域,船桥收起,“新的讯号。” 银荔识时务地把白得反光的讯号圈在手上,内里依然是温氏家族龙蛇交缠的标志。可能是新的批次,不再是原来的纯黑色,温文尔手上那个也换成了白。 无人驾驶的飞船驶入固定航线,从联邦遍地三五百层的钢铁森林中梭巡,偌大的船舱只有她们两个人独对。 温文尔坐在窗边,流变的光线划过他干净的下颚,如同丢入时光洗礼的雕塑,不置一词,兀自孤独。 银荔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原来对他总有话讲,久别重逢反而生疏得互不相认。 只不过是回到她们相识以前的片段,她藏在垃圾桶边默默看着他,不去冒犯他的高贵整洁;他知道她在看他,并不回头。 伏野寻把她的舌头叼走了,她低头看讯号自力更生。 耐得住心情拉起时间轴一条一条资讯看,笨拙地操作讯号。她看的全是最容易检索到的官方说辞,没有一点感情符号。 人造日光弹离窗沿,她不看他了,他反而投去一眼。 乖乖地窝在沙发上,皱起一些眉适应讯号,恍如昨日学着怎么搜索作业。 尽管把人带来了,但眼前这个人,他并不全认得。甚至可能全都不认得。 从前她看见了他,总是像雀鸟一样快乐地蹦过来,叽叽喳喳的。在那些事之前,她的一切他都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里横插了许多人的脚?他的脚不再是她领域里仅有的访客。 被理智和气度压抑的郁气像膨胀到被戳破的气球。那个人是谁无所谓,那些和她过分亲密到超出界限的距离,无孔不入地提醒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只属于一个人。 干净。他开始看上她,就是因为干净。表面与垃圾为伍臭气冲天,内里没有任何复杂人际关系,没有靠山、没有羁绊、没有仰仗,这样的人最易掌握。他多爱干净啊,连手执的棋子也要干干净净。 拦截到机甲学院的讯号那天,震惊和狂喜的袭来沉降为不动声色的忐忑,进入现实褪色成惨淡的黑白。清洁剂可以涤荡身体的毛孔,拿什么才能祛除心里的灰尘? 玫瑰坠落成喉头的血,温文尔捏紧手指,指尖泛白。这是他想要的吗?要一个他不能清楚掌握、也不再干净的人? 银荔讶异抬头,撞进他的眼神里,要问的话没出声。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在天空之城,她经常问为什么,为什么那样看她;回到人类社会,她浸淫多年的生存环境,熟知得不得了。 她想问,既然你要这么看我,为什么又要把我带回来呢。 无声叹了口气,讯号熄屏,银荔丧气地说:“飞到哪里了,让我找个地方下船吧。” 反正他不喜欢她,嫌弃是难免的,她一开始就知道。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别生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没关系的。” 无论是把她接上来,还是丢下去,都没关系。她习惯了。 “你让我想从来没遇到过。” 许是气到话都讲不顺,温文尔强行吸一口气,理智把憎恨压抑得说出的话细微颤抖,他加重语气说:“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你。” “啊……啊。” 银荔顿时手足无措,第一次有人对她讲这样的话,别人都是“呸”一口就走了,她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的情感,只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让你遇到我了。” 多功能眼镜后的眼眶突然红了。镜片的一角反光像熠熠泪光。 他孤独地坐在那里,看上去真的很脆弱。这样的脆弱竟然只是因为遇到她吗?真叫人难过啊。 银荔起身去摸舱门,逃避似的到处找开关,“我还是下去吧……” “我会走,不用你走。” 他冷漠而自持地走向私人飞船里的休息室,留给她一个干净而与她无关的背影。 她的背抵着舱门缓缓坐到底,抱膝埋脸,一动不动。 幼翼贴身挂在她脖子上,羽毛被胸口捂热。是不是他们全都不想遇到她啊?遇到她就失去好多好多,生命、爱人、钱财…… 别人捡到她又丢了她,就像她捡了垃圾又卖掉一样。 明明她也很难过的。 温文尔在内室自虐式洗手,擦得表皮火辣辣干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毫无自尊的红眼,粗暴地摘下眼镜,虐待镜片。 “主人,流动水洗手不宜超过五分钟。”温和的人工智能在水龙头上提醒,“您已经洗手八分四十二秒,比上一次洗手时间长三分五十秒,增幅0.79倍。丽娜建议您下飞船后及时与心理医生沟通。” 他狠狠摁掉水龙头,“不必。” “及时的心理辅导有助于排遣……” 它也被摁掉了。 那个笨蛋也是这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话,只会火上浇油。 入夜后他睁着眼睛睡不着。 人工智能冷不丁地说:“主人,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姐有典型的黑暗恐惧症,也睡不着。” 明明打定主意不再理她,温文尔拧着眉头起来,“怎么会患上黑夜恐惧症?以前没有的。” “您过去五年以前也没有洗手超过八分钟的。”丽娜显然对被摁掉的遭遇愤愤不平,“人总是会变,变化速度比人工智能迭代更快。” “如果你不能对黑夜恐惧症提出任何帮助措施,我会把你返厂重修,语音板块明显赘余。” “已经在客舱和休息室二室为她亮起一盏小灯。”丽娜不想当他烦躁情绪的牺牲品,“请保留我的文字语音板块。” 作为飞船的主人,温文尔自然轻易地打开所有的门。 银荔乖乖躺在床上,不蒙头不盖脸,眼皮闷出一条起伏的线。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又轻轻地走了。 批注:两个笨蛋。 八十、终点海上城(上) 一夜过后,两个人眼皮底下都是淡淡的青黑色。彼此错开视线,银荔站得远远的,不让他的视野容纳她。 人工智能的声音在桌边响起,打破凝固的僵局:“请主人和小姐用餐,本次早餐为木须水、贝雨果奶包,由编号01的智能主厨提供。” 银荔愣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您好,我是丽娜。” “我好像见过你。” “很荣幸您记得我。”人工智能温和地说,“但我没有实体,您只是听过我的声音。” 在哪听过,一时想不起来,她不自觉地对比起另一个阴阳怪气的人工智能,“你很好,我喜欢你。” 温文尔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什么喜不喜欢张嘴就来。 “谢谢您的喜欢,您是第一位向我直接表达喜欢的人。” 温文尔更不爽了。他也得到过她的“喜欢”,和别人甚至不是人得到的一样廉价。 银荔被他看得为难,那毫不掩饰排斥的眼神,她想钻进角落,“我什么时候可以下船?我去冷老师那里。” “她被送去中心城联邦大学。”温文尔看着熟悉的景色,“一小时后落地海上城。” 海上城,这个彼时她要去往,却中途拐弯的地方。 银荔犹豫一下,还是回休息间,小声地跟人工智能商量,“能不能送进来?” “建议集体用餐,有助于身心健康。” “我在他面前才影响他的身心健康。” …… 别别扭扭直到落地都没好转。 海上城是人族聚居地,停船坪在帝国温氏圈定的私人沙滩上,海洋远远展露面容,一面静澜。 银荔早早把脸贴在窗上,小声地“哇”。 故意把温文尔抛在身后,她夺门而出,一脚陷进柔软的沙子,好想满地打滚。 想到后面的大少爷,只好收起下意识的反应,拘谨地拿出忘得七七八八的礼仪,偶尔偏头流露出一些天性的渴望。 从她回到他的领域,他就不想管她。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推开的。 他说他会走。 银荔跟了两步,又停下来。他带着管家头也不回登上城内航船,没有为她留门。 她蹲在沙滩上,一根手指戳戳画画。 一个○,一个□,打×,打×。 又一个○,上面| | |,想了想,| | | | | 中间 ⊙ ⌒ ⊙ \ 拉一半停在 | 上,又把 ⌒ 涂掉,改成 ﹀ 拍拍手,她站起来,指甲盖里都是沙缝,刮了刮脸,掉出一些碎沙。 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从上俯瞰下来,像一面倒映天空的镜子。放眼平视,是徐徐展开的画卷,沙滩是镶嵌的画框,画卷边缘浪潮起伏,界限模糊。 这一片海域寥寥几个游客,零星分布的人们像看守阵地的士兵。 银荔眺望晴空下壮阔的海洋,这样安静又美丽,稀世罕见。第一次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却直觉这会是温文尔喜欢的。 原来结婚那晚,他被卷入风暴潮,才没有接到她的讯号。本来想问他还疼不疼。 真实的阳光亮到刺眼,她抬起手背挡住眼睛。 温氏一族的停船坪都在这片沙滩,温文尔走后,其他族人间或落地。 那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在浅白的沙滩上显眼极了。何况这里不是开放沙滩,那人也不可能是游过来的。 “那是谁?” 温鱼珠指着船窗外黑黑的一点问。 温鱼薇看了一眼就毫无兴趣地低头看光脑,“哪来的土老帽。” “说你看光脑娱乐八卦版看傻了吧,这里是家族海滩!要不沾亲带故能进来吗?”温鱼珠给她后脑勺一巴掌,“那个位置,是温文尔的固定坪。” 温鱼薇脑袋险些撞到地板,骂骂咧咧地说:“你少人身攻击我们娱乐圈。温文尔又怎么了,一点也没有我们乌尼亚迷人、漂亮、动听、宠粉!” 话虽如此,她还是把头探过去,“没印象。好像眼熟。哦!” 飞船距离越来越近,两兄妹异口同声:“那个绯闻对象!” “看样子被温文尔丢下了。”温鱼珠想了想,“我们把她带走吧。” “你敢碰温文尔的人,那个死龟毛洁癖回头把你手剁了。”温鱼薇说,“这人不是犯偷渡罪被流放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别这次还是偷渡入境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温文尔随便把客人丢下?既然她被丢下了,我们当然可以趁虚而入。”温鱼珠一拍桌子,“她应该知道很多温文尔的秘密。我们的翻身之日到了!” “看着土土的,蠢蠢的。”温鱼薇继续看光脑舔屏海陆空三栖歌星乌尼亚,“跟你一样蠢,挺合适。” “我们可以改造她。”温鱼珠已经在构造改造计划了。 银荔走了半天还没走出这片沙滩,太阳烤得她晕乎乎的。 “你去哪里?我们载你!” 天降救星,卟玲卟玲的。 字面意思的卟玲卟玲,两个救星浑身上下都是闪亮的装饰,穿金戴银,左钻右玺,挂链从腰斜到脚板底,全副武装。 闪得银荔半天没睁开眼。 “走啦,我们带你回观潮别院。” 银荔稀里糊涂被夹带走,这两位少爷小姐富得流油,生怕别人看不见,不像人贩子。 四周的监听犹豫了一下,温氏旁支的小主人,也不算外人,看在自家小主人心情不太好的份上,暂且不汇报。 “我是温鱼珠,这是我妹妹,”温鱼珠一条胳膊搭在她肩上,“我们是温文尔的堂兄妹。” “你们好,我是温文尔的……” 的着的着,的不下去。的什么?最讨厌的人?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人? “我是温鱼薇,”温鱼薇在另一边也搭上一条胳膊,两个人一左一右,两条胳膊压得她抬不起头,“你喜欢乌尼亚吗?如果你也喜欢他,我们就是好朋友!” “我们认识你,不用多说。”两个人架着她换乘,“这个点正好赌天,走走走。” 两条胳膊的重量压得她气都紧了, “什么‘赌天’……?” “你是不是没来过海上城?”温鱼珠大惊,“温文尔竟然没有带你来过吗?” “呃,我本来要来参加他的婚礼的……” “哦,那倒霉催的早夭婚礼。”温鱼薇幸灾乐祸,“赌天跟那个也有关系啦。赌天就是海上城的传统游戏,赌海上风暴潮哪天有哪天无。温文尔被风暴潮砸的那天赌天的赔率开得好高!好多人压没有的,赔到血亏。” 银荔调回上一个问题:“乌尼亚是谁?” “你不认识乌尼亚!”温鱼薇眼睛喷出来,“断网几年了?” “……”加起来断了十几年算吗? “乌尼亚是冥海的鲛人,纵横歌坛数十年,粉丝过亿遍布联邦108城。”温鱼薇眉飞色舞地安利偶像,“人美歌甜,自带舒心安神效果,演唱会抢票奇难,宇宙奇观!” “谢邀,不感兴趣。”温鱼珠把银荔的头掰过来,糖衣炮弹打响:“你喜欢吃什么?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不不不不,谢谢谢谢。” “这件衣服是什么材质的,这个金属片薄薄的没质地。”温鱼薇拨弄她领口翻飞的蝴蝶,万分嫌弃,“检测成分——最廉价的铁?” “我的蝴蝶也很闪。”银荔抗议,“和你们的一样闪。” “不想换就算了。”夹击一波一波的快来快走,“赌天场到了!” 那栋建筑外挂一个硕大的联邦币符号,销金窟纸醉金迷不带一点掩饰。 银荔被夹带着走进VVVVVIP通道,越往里走越少人,一路通畅无阻,直到只剩他们几个为止,没人用冒昧的眼光冒犯她。 “买多少?”温鱼薇问。 温鱼珠看盘,“十吧,随便投点。” 荷官推出十张筹码,“这是您的十万联邦币。” 银荔望着那几片薄薄的圆形筹码,目瞪口呆:这多少? 温鱼珠把筹码勾到她面前,“买今天有还是没有?” 银荔艰难地吞口水,“我,我不买。” 她是穷光蛋,浑身上下掉不出一分钱。 温鱼薇随手把筹码砸到“有”字上,“走啦走啦。” “感谢您参与联邦帝国3691元年第125次赌天,赔率1:3,结果将于明天揭晓,敬请关注明日开盘。” 随手一掷,十万流水。银荔久违地被金钱震撼,不由自主怀念仙女星的落英带,至少那里不会有这样可怕的挥金如土。 银荔走后,监听巡视她在待的地方做了什么。 看到含义不明的○○××,继而看到一个奇丑无比的疑似肖像画。 监听:这是谁?……这只有五根直毛的不会是我们少爷吧?……快速毁尸灭迹,若无其事掩盖罪孽。 乌尼亚是谁!曾经的我动过写鲛人的心,还好最终没写,不然海陆空三件套的结局更创死我。现在就拉出来做个背景板纪念一下。 八十、终点海上城(下) 另一边,海上城温氏总部最高层办公室。 温文尔冷静地说:“我要和她谈判。” “慕子榕小姐拒绝。”同样年轻的市场部经理说,“温氏署名的发函都被反弹了。” 温文尔表达对这种低劣回避手段的态度:“幼稚。” “她恨你,少爷。”席狂带着耿直的漫不经心,简单把爱恨结论轻佻出口,“11城空间跃迁项目点已经逐步建立配套措施,前250强有56家入驻,餐饮类入驻最多,高达25家。这里面唯独不见温氏,她还拒绝和你谈判。” 一年多前,莫名出现的边缘城8-边缘城9短途空间跃迁通道,压下了民众对以路停峥为首的内阁的抗议,彼时众说纷纭,有说神降的,有说高纬度文明生物插手的,有说是两城发生宇宙位移产生撕裂的。直到半年前,空间跃迁试点项目依托现有的通道,产生突破性进展,32城内有11城成功建立跃迁通道,以交通运输业发家的慕氏在其中占有5城。 她恨他? 温文尔为那个生动到陌生的字眼停顿一下,“毁约的补偿很丰厚,她不该恨我。即使恨我,也不应该让感情阻碍判断。” 明明是商业上双赢的局面,非要把他踹下谈判桌。 “少爷,感情的事不可以拿物质衡量。”席狂推推自己的多功能眼镜,这位少爷高贵优雅,但偏偏不通情理,“何况她爸还没死,补偿是进她爸的口袋,又不是她的。” 温文尔点头,“她可能故意避开了她父亲而拒绝温氏。” 既然她不情愿见他,那就让上一辈谈判。 席狂咂咂嘴,他的推断是慕小姐可能想看温少爷跪地求饶痛改前非,大喊“我错了求你原谅我”,以利诱加威逼极限拉扯之后美美再续前缘……结果他不接招。 明明是强强联合的佳话,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怨偶呢? 他瞟一眼面无表情开始下一个议题的温文尔,高高在上的东西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施虐欲啊。 温文尔抬手做了个手势暂停谈话,光脑接入讯号,转至多功能眼镜镜脚的秘音,“……赌天?我不是说看好她吗?” 哟。席狂侧目,面具裂了。 温文尔回想特地推出两天空档导致后续爆满的日程安排,“算了,随她。别弄丢了。” 反正他也不想看到她。她也跑不到哪去。 温文尔怼上他八卦的眼神,“别浪费时间。” 贵族的生活超出银荔的想象。 原来跟温文尔在联邦大学读书的时间,只要漠视细节,就仿佛人人在同一所学校便站在同一水平阶梯上。 眼下正在联邦大学统一假期间,他们上到跳船下到潜海,左到应接不暇的社交右到灯红酒绿的私交,光是一件一件日程说出来,听得银荔皮都紧绷了。 她嘴里只有三个字:“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想认识更多贵族吗?” 她很认真地回答:“我不想。” 晾在沙滩里的干海带当一次就够了吧! “哦,你认识一个温文尔就够了是吧?”温鱼薇扫她的兴,“不是我说,温文尔多难伺候啊,你换个温柔小意的傍着不好吗?” 银荔迟钝地眨眼,她怎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温鱼珠摸摸自己的下巴,“我觉得我还可以,我长得跟他差不多,脾气也比他好,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什么还可以,银荔谨慎地顺着他的话恭维:“是啊。” “当我的情妇肯定比当他的好,上他的床之前要不要先洗十次澡?”??? 银荔瞳孔放大:“情、情、情……” 她左眼塞满“情”,右眼塞满“妇”,整个人被撞晕了。 “情妇啊!”温鱼薇诧异地轻轻撞她肩膀,撞回她的神,“难道你们没上过床?” 那晚模模糊糊的记忆浮起,她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上过。” 温鱼珠戳戳她红彤彤的脸颊,“你比我想象中的纯情。” 银荔看着他的脸,眼前套上的却是那幕双眼通红、衬衫凌乱、两腿岔开、一手提着裤头一手挤压阴茎的人…… 燥气从脖子一路涨到太阳穴,鼻血快要喷出来,脸红得滴血。 温鱼薇吓一跳,好怕再讲一句她就炸开了,温鱼珠说:“这是想到了什么?反应这么大。不会是现在想跟我上床吧?” “不不不不不……”银荔狠狠摇头,努力把香艳的场景甩出脑袋,强行捂住脸,“天气热!我受不了。” 温鱼薇看一眼天气,对此理由持保留态度,“我们带你去饮冰会吧!” 她涨着太阳穴一声不吭,被连骗带哄夹到表面饮冰实际社交的饮冰酒会。 饮冰酒会仿照曲水流觞的传统,在会所间打造了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曲水连廊,曲水流淌的是冰水,五光十色的酒杯从曲水连廊缓缓流过,客人可随手采撷,冰凉镇喉。 饮冰的灯打得静谧,摘起杯底碎冰浮光,静影沉璧。 银荔站在曲水拐角,捞起两个杯子贴在脸侧,强行降温。 他们在和调酒师玩“品酒”游戏,进饮冰酒会的客人,从曲水流觞中随意选杯尝一口,说出酒的品类、名称、年份,同调酒师核对答案是否正确。 这种贵族游戏,银荔自然玩不来,猫在角落里和水玩。 温鱼薇强行把她拽起来,灌她一口光怪陆离的东西,“这是什么?” 银荔费劲往下咽,“不是水。” 温鱼珠咬着她脸边降温的杯口,“这是单一杯,酒色城,269号拉斐尔,1575年版。你挺会挑啊。” “回答正确,小温少爷。” 银荔连忙把脸边那杯被他舔过的送给他,他暧昧地笑了笑。 温鱼薇丢开一杯,又拿一杯,她不擅长这游戏,只爱灌人酒:“这个漂亮,你喝完。” 银荔眼睛都直了,“这好像炸弹……” 调酒师轻飘飘地鼓励:“是炸弹哦,再努力一点,快接近了。” 边上其他客人疑惑,“我刚刚也喝了杯深蓝色的漩涡,怎么那个不是炸弹?” 调酒师神秘地笑了:“这是秘密,客人。” 炸弹整个揣到她肚子里,银荔眼睛发直:“我不行了!” “舌头还伸得直,挺行的。”温鱼珠抢过她还剩两口的杯子,浅浅尝一口,“好像……冥海炸弹?” “什么冥海?”温鱼薇听到偶像居住地立马探出头,就听调酒师说:“很遗憾,回答错误。” 银荔趴在曲水流廊的制酒台上,“放过我吧……” 瞅她那一滩烂泥的样,“这酒量也太差了点。” 调酒师委婉地说:“刚才那杯是本场中酒精浓度最高的。” “我没醉,我只是难受。”她弱弱地举起手,制酒台顶着胃了。 “我才猜了五杯。”温鱼珠非常不满意。 流廊的门被突然推开,凛冽的冷风灌进来。 酒色蒙眼,银荔奋力抬头。 那个人姗姗来迟,依然清高挺拔,与世隔绝。嘴角带着一点不高兴的郁气,“走了,回家。” 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 别人:你不是温文尔的情妇吗? 荔荔:我不是温文尔的朋友吗?当他朋友标准这么高吗? 曲水流觞品酒这游戏,我感受到了,只有路停峥这狗擅长。写np就是有些事情只适合有些人玩…… 八十一、酒疯 “温少爷。”调酒师特地换了个称呼,有别于“小温少爷”,“饮冰场的规矩是来了就得喝一杯,希望您不是来砸场的。” 饮冰会主打醉中取精,不给解酒。温文尔不爱往这来,酒气熏天的。只是进一个场有一个场的规矩,无论是做贵族还是做商人都得体面与人为善。 银荔趴在制酒台上,痴痴傻傻地看着他。他两根手指就近架起流廊里盛的冰冷的杯脚,轻轻摇晃杯壁,碎冰浮光,星子摇晃。像她湿漉漉的眼睛。 正欲往嘴边送,那瘸了的身影莽撞地扑过来,劈手夺过杯,豪气万丈:“我替他喝!” 咕噜咕噜……狼吞虎咽。 她还醒目着,杯子硬抢,知道酒气被嫌,不往他身上挨一点。 温文尔看着她一鼓作气抬起的杯底,眼睫像苍松覆雪垂下来。 “呃,好吧……”调酒师碰鼻,也不好拂他面子让他重喝一杯,“这位小姐好酒量。不过问题还是要回答的:这是什么酒?” 银荔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自觉罪恶地双手捂住嘴巴,盖住了脱口而出的“我不知道”。 温文尔淡淡地说,“单一杯,酒色城,1126号风露今宵,3691年版。” “您的回答正确。” 旁观的客人诧异:“一口没喝也能看出来吗?” “嗅出来的。”温文尔说,“这款新酒很漂亮。” 温鱼珠和温鱼薇像夹起尾巴的狗,被他看一眼才硬邦邦地打招呼:“堂弟(哥)好。” 温文尔在外人面前端得很好,不动声色地说:“堂哥、堂妹,我们有事,先回观潮院,你们接着玩。” 听见“观潮院”,有些客人交头接耳起来,没想到这几位年纪轻轻的少年少女原来是海上城的巨富世家。 如非天赋异禀,普通身世很难在这种刁钻的游戏里如鱼得水。 银荔垂头丧气地捂住嘴,防止反刍的酒气上涌。温文尔打过招呼便走,她人还不算傻到地狱里去,知道他是来接她的,亦步亦趋跟过去。 温文尔是不是长高了很多,她以前没觉得他这么难跟上的,“等、嗝,等等我呀。” 未见步缓。她迫不得已抽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西服衣摆,强行把自己缀在他后面,剩下一只手捂着嘴。 温文尔停顿半秒,走得更快了,把人扯得跟风筝似的。 “……” 众人叹为观止。 温鱼薇大跌眼镜:“居然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好家伙。一个洁癖多年见谁嫌谁的巨贾贵族天骄,没把贴上来的酒鬼丢进海洋喂鲨鱼已经很了不得了。 温鱼珠无言望天,“看来我们想错了。或许还可以再努力努力。” 温文尔这个洁癖鬼有种诡异的气场,往他们同龄人间一压,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谁撞到他手里屁都不敢放个。 温鱼薇喷他:“我看你是想努力快点去死。” 银荔还在兴头上,她帮洁癖鬼免于醉酒的丑闻。遥远的酒会上——他才喝了那么一小杯,就神志不清地亲了她,拗气好多天。她就肯定不会强吻他。 温文尔头也不回,“约了礼仪课,回去你就开始上。” 大舌头说:“我、我不去!” “你必须去。” “我为什么要去?”噔噔上他的船,大舌头说:“我又不当贵族!” 她抓得太紧,一时甩不开,让她躲过了船门口的自动清洁。温文尔看着她想,又要洗飞船了。 “你以前不是贵族,也要学。” “以前答应了你,现在没有。” 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赖:“我就不学!!!嗝!” 很好。发酒疯了。 那“嗝”气冲天的味道,温文尔鼻翼翕动,也被逼到生理忍耐的临界点,给这批监听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你去淋浴间清醒一下。” 银荔善解人意地重新捂住嘴巴,声音模模糊糊的,“我才没有醉。我烦死你了!!!” 温文尔面无表情:这叫没有醉? 他拒绝跟酒鬼讲道理,“随你的便。” “随我的便,那你找我干嘛?”银荔铛铛锤地,“哇,你这个讨厌鬼,讨厌我又要找我。讨厌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 “这还用说!”她指着他大笑,“你讨厌的东西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 说她笨,她又聪明得不得了。 被她赤裸裸地指着,温文尔摘下眼镜,露出被镜片掩饰的锐利眼睛,经年累月压抑的攻击性轻而易举被一句话揭开封印,气血冒泡上涌,他质问:“你为什么不能不让我讨厌?” 他梦里的她多美好啊,温润、体贴、美丽、整洁,圈起来好好保护,不被世俗玷污一分一毫,只属于他。 分离之后,欲望的幻想在梦里砌成精美而牢固的城堡,日复一日筑高墙。直到被冷硬的现实撞击得土崩瓦解,一片废墟之中才让他看见,城堡里锁的是他自己。他既没有贝壳,也没有珍珠。 “傲慢,傲慢啊。”银荔突然含糊地嘟囔,“贵族的傲慢。讨厌我还要叫我不要被他讨厌。” 她嘟囔完了,大声以牙还牙:“随你的便!” “我叫你上礼仪课,你不上。我叫你别捡垃圾,你偏要捡。我叫你不要乱跑,你到处跑。”温文尔像个八婆怨妇,一件一件旧账恶狠狠翻出来,“你什么时候随过我的便?” “你为什么管这么多?”银荔大声反驳,“我舅舅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这么多?” 什么舅舅?哪来的舅舅?不是父母双亡没有任何亲戚吗? 温文尔发现他对她的知悉真是日益减少。 不等他冷笑,她嗝打到一半,伏在地上昏天黑地地吐,肠胃喉道蜷缩,痉挛,空空地发出“呕”声,头抬不起来还挣扎着讲话,“根本、不是、呕,我的、错。是你、明、呕,明、不喜欢别人。你逃婚,为什么要……呕……” 熏臭的呕吐物终于挤出来,她呕出好大一口苦胆汁儿,没进飞船地板。吐到后面,夹杂些微血丝。 温文尔脸色铁青。一面被她的话气得胸疼,一面被她脏得发疯。 她还有好多话没讲,吐出来反而像讲过了,就着喉咙的腥甜咽回去,人也清醒了一点,早知道不如当鸵鸟。 她不讲话了。温文尔再站下去也要吐了,下不了手把她从一滩狼藉里捞起来,脸色铁青地往内间走。 他走开,银荔松了口气。她还好,比这更脏的时候她也有过。血咽下去还甜甜的,像糖一样。 可怜的人工智能一直装死到战场熄火了才开机,调动多功能机器人帮她清理地板。 “呕吐物成分检测含5%胃部血液。建议您下飞船后及时就医,检查是否胃出血。” “好吧。那你不要告诉他。” “已经同步发送给主人,飞船导航目的地已变更为海上城中心医院。” 银荔:“……” 还要去医院发酒疯,不太好吧! “我好后悔。”她抱头痛苦,“为什么要讲这么多话。”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他。 丽娜停顿了几秒,调动情感辅助板块的数据中,“您讲的话对于你们之间的关系很重要。解决了问题才能让关系走得更长远。” “他不想跟我走长远呀。”她持续丧气,“他怎么对朋友标准要求这么高。我这辈子也做不到的。” “‘朋友’?” “他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那天自己说的,把我当成他的朋友。” “恐怕主人不是把您‘朋友’。” 银荔鼻孔震惊:“仇人吗?” “与您在中心城温氏酒店325层A1过夜之后,主人长期频繁梦遗。也是从那天之后,我从325层A1的专属人工智能调为贴身型人工智能。” 银荔稀里糊涂地等着它的结论。 “您恐怕是‘情人’。”它歉意地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银荔目瞪口呆:“不、没关系,我……呃。” 她好半天才缓神,酒气腌脑的劲儿过去了,才低声说:“还是‘朋友’更好。” 人工智能反复检测这句话的意义。 它的数据分析判断为“适当透露秘密有助于人类情感升温”,对于是否有效升温却处于判断失败中。 *风露今宵:为谁风露立今宵。 怎么写到现在才摸回一点手感啊,泪了。 突然发现小温同学有点霸总的影子了!本文终于可以喜提一位标准霸总了吗! 本人写这章的心情:好啊,吵起来,吵架是平等的,终于吵起来了,再吵猛一点!我还能写!(不 本来想一步到位的,没想到呀,还差了点。怎么会有都快结局了还这么迟钝的女主?救命!(绝望地发现以这个纠结迟钝度我真的要写到一百章 每天打开文档只有一个想法,我到底什么时候写完 八十二、赌天 se xiao s hu.c om “空腹喝酒胃出血,事不小。”风洋流津津有味地看医学检查报告,这种身体样本流到他手里的可能性极少,“经典营养不良,缺乏35种维康素。轻微外伤。右手小臂有旧伤骨折痕迹。” 银荔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讪讪望天。 温文尔面无表情,听私人医生下一句:“体内含毒素?代谢没完全,摄入不超过4天。毒素成分检测出76.4%与毒蛇黑曼巴的腺液基本符合。” 温文尔的管家谢河上前一步,揭开白手套,“请您检测是否与这种毒液相吻合。” 银荔才从他手腕上黑黝黝的血孔知道他被伏野寻咬了。 风洋流欣赏了一眼这个新管家,挤出他手腕里的毒液,“抗性不错啊。”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 y us hu wen.c om “得益于联邦的血清。” 管家先生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仿佛被毒蛇咬一口跟被蚊子咬一口一样。 “吻合度高达95%,部分成分不一样。”风洋流想了想,“这个成分我见过类似的。——唔,找到了,春红素,人工合成的发情单样物质。液体样本来自联邦名录以外的蛇类吗?” 发情物质。 温文尔看她的眼神又变了。 银荔挡住眼睛。肯定是那个家伙说要和她交配之后给她下的。 唉。这都什么事。 “不要紧张。”风洋流摆摆手,“皮肤有轻微勒痕,没有性交痕迹。” 银荔:“……” 温文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个管家。 风洋流背着管家冲她努努嘴,她眨眨眼。他眨眨眼。她小鸡啄米点头。 风洋流成功接到信号:“你出去吧,别打扰我做别的检查。” 谢河俯身鞠躬致意。 风洋流打开屏蔽仪,“你是银荔?” “是我。” “我接到过你的身体资料。”他啧啧称奇,“身体素质和一年多前差不多啊,还差了一点。” “……”银荔无法解释。 “我第一次看到温大少爷脸这么臭。你和他吵架了?” “……我吐他身边了。” “哦,难怪。”风洋流挑眉,“不对啊,你怎么还能碰到他的边?” 连他一个当医生的都没他洁癖严重。 她拿被子蒙脸,“我不知道。” “你没有性病。但要和其他关系断舍离。他这个性格接受不了用别人用过的。”风洋流好奇地问,“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听到性交两个字爆踩雷点,好像是什么听不得污言秽语的小仙男似的。 银荔不吭声。 “我不看好你,”风洋流悠悠地说,“但人要及时行乐。你想试他的态度,跟他上一次床就知道了。” 她果断装死,把自己埋了又埋。 温文尔把私人医生的床位让出来,人却无影无踪。 住了一周,风洋流顺便把她未愈合的骨伤都治愈了,只有皮肤上疤痕因年代久远而没处理。 疗养的床位遥遥对着宁静的大海,银荔有时看着海面,莫名不敢靠近。 望不到边的洋面,如同那晚她看不清的黑夜。 只有看到谢河的时候,她才会想起温文尔。 这个管家好像照着他的模子找的,礼貌体贴,冷静理智,分寸疏远。 她问他:“你和温文尔有亲属关系吗?” 他说:“没有。我以主人为目标。” 好吧,不是他家的私生子。 银荔拐着弯找到联邦大学机甲学院机械维修系的老师的讯号,还联系上了冷若花,千恳万切下继续在老师们遥远的指导下学习联邦艰涩的知识。 风洋流给她打营养针,她“哇”一声,“我要出院!” “我这里好吃好住,哪里亏待你?”说着话,他毫不手软,食物摄入营养值不够她补,全靠药物补全。 银荔受伤地捂着腰,“冷冰冰的,没有生气。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要人没人,要机械没机械。 “恭喜你,小姐。你觉醒了,可以出院了。” 谢河欲言又止,银荔鞠躬:“求求你也别待着这里!我也不想看到你!” 谢河:“……”他不知道自己触发她悲伤的记忆,还以为自己这张俊脸这么不堪入目。 风洋流又给她补了一针,“你为什么对帅哥这么不友好?” 银荔龇牙咧嘴忍着:“太帅了对我不友好。” 谢河听明白了,侧身告辞。 她苦苦哀求白大褂:“有没有什么垃圾?给我废物回收一下。” 没来得及做回老本行,医院里的东西她也不敢碰。 风洋流指着她袖口的红宝石袖扣,“这一对,价值二十万。” 银荔:“……” 他指着她裤子缝边的金绣线,“这一根缝线五万。” 银荔:“……” 他指…… 银荔求饶:“别说了,卖给你,给钱吧!” “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小钱开罪温文尔?” 跟有钱人讲话就是痛苦,银荔虚弱地说:“请给我一套一百联邦币以下的衣服……” 照风洋流的话说,她裹个床单出去都不止这个价。 风洋流看着她用两套床单改制了一套衣服,啧啧称奇,“你可真好养活。” 银荔低头看脱下的裤子里的纹金腰饰,动了下抽出的心,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提醒你,海上城比较容易赚钱的活动是赌天。五五开的概率。”风洋流望了一眼窗外的海面,风平浪静,不知今天有无风暴潮,“温文尔有教过你吗?” “教什么?” “他赌天的中奖率很高。”风洋流侧目,“看来他没和你说。” “他没和我说的东西多了去了。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 “在海上城,风暴潮是航海安全的最大隐患,天气预警站只能预测了一部分的概率。他小时候经常在海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有种识别风暴潮的能力,我们把这种人叫做‘天给喂饭的人’。”风洋流语带艳羡,“这样的人不多,赌天场里参赌频率都要禁的。不过他能出生在温氏,本来也是‘天给喂饭的人’了。” “赌天吗?”银荔发现她想象不出来温文尔赌博的样子。 “赌天有很多种压法。压全城有无、特定区域有无、什么时间点出现、频率大小强度高度。你可以去看看。”风洋流从储物柜里掏出一个圆片筹码,“友情支持你一个筹码,赢了五五开,输了别回来。” 她攥着这个薄片,这个东西她见过,一个一万。 风洋流给她的讯号转了一千二联邦币打发她走,告诉她这点钱足够城内公共交通轨道带她走遍任何地方。 银荔带着警惕的好奇心走进联邦币高挂的赌天场。 门口有人指引,动作上的迟缓一眼足以认出仿人皮下是仿生人,证明场家认为仿生人足以应付场面。跟仿生人入场和跟VVVVVIP通道有明显区别,后者直达贵族包间。她是前者,仿生人问她选择哪个价位的场子。 (0-100)/(101-1000)/(1001-10000)…… 一串零数下来,银荔眼睛都直了,最后一个是(100000000+),场子下面有标注现场人数,随着金额的攀升呈阶梯状递减,这个场子里人数为0,让她由衷松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选了(0-100),还拜托仿生人给她筹码找零,一万筹码换成鸡零狗碎的一千一百几十。 (0-100)最低场是人最多的,室内新风系统都吹不散乱七八糟的烘热气息。 有快场也有慢场。快场是买定离手稍后开盘的场,多的是脸红脖子粗互相开嘲的人。 她观察了一会儿,实在想象不出温文尔这样赌博的样子。感觉他只会慢场随手一掷,擦干净手然后走人。 她在明天开盘的慢场上丢了个最低单位的十联邦币筹码,赔率1:1。 进场不花钱,她陆续走进更高价位的场。 100以下人头密得像蚂蚁,100-1000好多了,像养殖场鸡头。 她每过一个场就丢下一个场内最低单价筹码。比较奇怪的是,(1001-10000)的气氛柔和许多,几人成群围在一起做技术性分析,探讨风暴潮形成的条件,进行概率排除。 她旁听了一会儿,频频点头,完全听不懂,溜溜达达去下一个场。 再往后的场她也进不去了,因为底价支付不起。 银荔望着横穿眼睛的0,踌躇一会儿,转身要走,结果手腕上弹出讯号。 “你在哪里?快来看温文尔赌天。”风洋流露出下半张俊脸,没工夫看她,“跟侍应生报我的房号,10013。” 赌天场遍布全城,但房号固定且唯一。10013号恰好在她这个中心场。 她偷偷摸摸跟着仿生人走幕后通道进门。 她看见先是风洋流的背影,然后越过他的背影看到了偌大的全息水幕,海水潮湿,海风扑面。走过那些场都没看见这么大的水幕,她霎时被震住。 风洋流知道她来了,头也不回,“左边。” 她打量完水幕,才肯挪眼。 整个场的格局非常空旷,底面是赌盘,中部舞台360°展示悬空高挂压赌的海面水幕,四面八方是切成单个的独立包间,面对水幕的这一面是特地露出来,公开透明化,以至于场内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上下左右的其他人。 温文尔坐在中部俯瞰位。之所以能判断出是中部,因为荷官在他正下方的对面,如临大敌。 “这个百万-千万场不定时开启,凑够人数的时候才会开。现在是7人场。”风洋流开了屏蔽仪给她解释,“我们在侧面是旁观位,荷官背后是庄家。” “我很久没有见过温文尔玩这种赌天了。” 银荔站的位置稍偏,温文尔看不到她,她却能完全把他收入眼底。 场子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弦,拉得极其凝重。其他几个人身边有人出谋划策,耳语细密,只有温文尔一个人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在别人还在拿捏不定的时候,筹码已经抛下楼,高高地掉进他赌的盘里。 金光闪闪的筹码从上而下划过她的眼帘。 她想,她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温文尔。 冷漠得不加掩饰,一点也不想装了。捏着筹码就像捏着死刑令,想丢就丢,马上斩首。 “那一个筹码,你知道多少钱吗?”风洋流好笑地说,“一千万。” “他丢的不是钱。”银荔说出她的想法,“像别的东西,只是通过钱表现。” “我也想通过丢钱表现丢别的东西。” 银荔摇摇头,她连丢垃圾都不舍得。有钱人的游戏跟她们不在一个价值层面。 他抛下后,其他几个方位陆续抛下,掉进不同的盘里。这个局开的是快场,收盘之后很快开盘,无人压中。 赔率极高,下一盘继续。 银荔看不懂温文尔在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筹码,眼镜也没戴,凝目海面的水幕,看不出一点端倪。但他的动作很快,呼吸几个来回,又抛下去了。 他在给其他赌客施压,逼迫他们跟上他的节奏。 她伸长脖子看他的筹码落点,再看风平浪静的水幕,实在看不出哪点是“有”的样子。 风洋流突然出声:“他一直都在压‘有’风暴潮。他不是来赌天的,是来败家的。” 他还以为能见到什么高端分析局,结果从上任性型到下分析型没一个压中的,庄家血赚。 “已经开了八局了。”风洋流看水幕上标记的数字,“八千万,啧啧。” 拍卖会比起这种赌博,简直一文不值。 高端局不止压“有无”,有/无下面还分时间/频率/强度。 有人曾监测过一天内海上城全海域的风暴潮高达1967个,海面不到一分钟就可以酝酿出一个风暴潮。也是这样强烈的不确定性养活了赌天这个游戏。赌天也和远洋产业有着密切的联系。倘若哪天再无风暴潮了,必是海洋产业全面发展的一天。 赌天抽取的海域是随机的,没有人能熟悉全海域。风险与收益的并存把人激红眼,温文尔坐在那里却淡淡的,好像赌输的那些钱是路边破纸,跟他没半分钱关系。 银荔属实看不出来他是赌博概率的顽固分子。他没有赌场那种要钱不要命的疯狂气质。 荷官和庄家依然绷得很紧,没有因为他连输八局而掉以轻心。他们看得出来,他只是在任性地败家,但凡他不任性了,下一局就很可能收割回来。 这一局又输了。 银荔叹了口气,站起来挥手。 温文尔余光瞄到她,旁边是他的私人医生,不由得捏紧筹码。他的唇线绷得很紧,就像场里的气氛。 她拼命挥手,用口型说,“压无。” 他冷漠地看着她,随手抛下“有”那边。 温文尔看过来那眼,海鸥鸣叫,风起浪涌,没有任何景色稀释他的冰冷。他的面具被他踩在脚底,毫不修饰高贵面容。 “九千万。”银荔趴在围栏往下看,水幕虚虚悬在赌盘上,“都够买我的前世今生来世了。” 不,她三辈子加起来也不值这么多钱。 直到十二局终了,他都没换一个选择。 一个人一亿两千万的天文数字!哪怕是如温文尔这种巨富级别,也是第一次。 比他有钱的,没他厉害;没他有钱的,没他疯狂。他是众矢之的。 风洋流说:“我实在很好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眼看自己节节败退,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编出来的。硬挤硬挤挤出来了,还写上头了,这么写赌天挺好玩的,侧写真爽。 赌天这个活动吧。嗷嗷赌不起,因为没那么多钱。路狗就算想赌也不会抛头露脸,因为影响不好。小温无敌。 写着写着有时忘了小温同学才十九岁,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霸总了,时薪高达一亿两千万 八十三、无题 温文尔坐在赌场正中的俯瞰位,那里是无冕之王的王座。他总是适合坐在又高又远的位置上,又或者说但凡他在的位置就是那样,自然隔开与旁人的距离。 坐姿冷然,目下无尘,没有看她一眼。 银荔清晰地感受到,他离她的遥远不在于这段视线不相交的距离,甚至可能不在于那没有一点重量就消失的一亿两千万。 他离她的遥远难以捉摸,相交时分也只是笨猴子水中捞月,捞到片片碎影,化水为痕。 这是一道碰巧照亮过她的月光,绷起的唇角都是残月。 可是曾照亮她生命的东西太多了,最后都如数熄灭,她喜欢蜡烛、灯泡、萤火,即使熄灭,也在手里抓得住的。小孩逐月,夸父追日,不远不近不变,徒劳而已。 赌盘结束后,全息水幕投影赌客们各盘的数据分析,各人胜率皆是惨淡飘红的“0”。温文尔戴上搁置的眼镜,不必多看一眼胜负,收回一些锋利的肆意,从他的正中位王座抽身离开。 月亮是这样,离人很近又很远。得到月光,得不到月亮。 “狡猾的月光,指错我的路。”银荔蹲在角落,用指甲抠旁观位的护栏,金属护栏纹丝不动,她指甲劈了。 风洋流难得没听清:“什么?” “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他摊手:“有钱人也分叁六九等啊。我和你一起骂可恶的过分有钱的人。” 她劈着指甲站起来,“我要晒阳光。人造的也行。” “什么‘也行’,人造的比真实的阳光温和多了,不伤脸。” 银荔认真说:“可是人造的是假的。” “没有分真的还是假的,只看满足什么样的需要。” “因为它是真实的,所以才被需要。” “因为它被需要,所以才真实。” 风洋流用同种逻辑完美击败了她,“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耸肩,对付蠢小孩不用花半成功力。 “那我怎么办啊?”银荔问,“我既不被需要,又真实。” 突然上升到了不该有的哲学高度,他古怪地看着她,“这个问题不是问我,我回答不了。” 银荔望天,对温文尔投过“有”风暴潮的海域耿耿于怀,那里真的会有风暴潮出现吗? 她希望他愿望实现的,无论怎样。 海上城的基础设施可以与联邦中心城相媲美,轻轨悬浮绕海一周。银荔坐在窗边,海风游荡,广袤无声。 悬浮轻轨平稳滑过轨道,人来人往,她的床单时装像惨白的墙,失去存在感。 难得有什么都不必焦灼的时刻,不想谋生,不想躲藏,不想学习,不想玩耍。只是盯着窗,波澜渺渺,几个浪打来跟头,浪花在车厢下像跳珠碎落。 她看着波浪的起伏,什么也没有想,呆呆地抹除思维的线头。纸张揉碎又展开。 风暴潮突兀地拔地而起,轰轰烈烈撞在她窗前,“啪”,银荔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窗上,和它来了个面对面的对撞,好像它是被她撞碎的,于是满地水晶挂落。 有游客不大不小地惊呼,“早知道刚才去赌天了。” 又有人搭腔:“这么小,来不及捕捉就散了,很难赌。” 银荔揉着淤青的脑门,头晕眼花。窗户身经百战,凛然不动。 “以后发现窗户抖动,不要贴过去。” 有人温和地给她提建议,她连忙捂着脑袋回头说谢谢。 谢到一半,她眨巴眨巴眼睛,由衷感叹:“您真好看。” 坐在她东南方位的是位美人。绕是银荔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漂亮的人从来不少,有人美得漫不经心,有人美得惊心动魄,也罕有见到美得光是坐在那里,身边自动形成真空地带的。 非要用词语捕捉,她深蓝色的长卷发像大海涌来的泪痕。她好像海边沉寂的傍晚霞光,洇开的虹光让人错以为陷在永恒,下一秒却转瞬即逝。 女人微微一笑,火烧云泯灭,“谢谢。” “我可以加你讯号吗?” 她磕磕绊绊地伸出手腕,生平第一次因为别人长得好看而要讯号。 女人顺势坐到她对面的空座上,温柔地用手腕上的光脑触碰她的手腕,手臂搭过来的瞬间,真空破开了一条裂缝,鲜活的空气突然密密麻麻挤进来。 “我叫银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地重复,“银荔。银河的银,荔枝的荔。” “银荔,你好。我叫春照鸿。” “春……照鸿。”承受着春水般的笑意,她含着陌生的字眼,“非常好听的名字。” “谢谢。你也是。” 银荔捧起脸,直勾勾地望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 春照鸿失笑,“你和我的孩子很像。” “啊?” “她们不吵不闹的时候,也会这样看我。” “原来您已经有孩子了……” 联邦人均寿命叁百岁,十八岁便达婚龄,二叁十岁生育,一二百岁不见老态,单从样貌看出是否生育这样的话不过是夸张的托词。 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有叁个孩子呢。” “她们一定也很好看。” “在妈妈眼里,孩子总是好看的。”她看她的目光像一双手从头顶拂过,“你的妈妈也会觉得你好看。” 银荔皱皱鼻子,由衷觉得这可不好说。她妈是那种不属于人间的美,眼前这个人却是凝结了人间彩云易散琉璃脆之类的美。 “希望我的孩子长大之后也像你一样真诚可爱。” 银荔抿起嘴,没有辩驳,扬手在额边行手礼,那是四方城的礼仪,意指“荣耀沐我身”。 “你是四方城的人?” 春照鸿看出了她手势的由来,她笑了笑,垂下的眼帘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不是。” 确切地说,她不是联邦人,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地方的人。从垃圾城、四方城、中心城、域外天空之城、仙女星,辗转流落多地,始终没有一个地方属于她,只是这一笔注解不必宣之于口。 她狡黠地岔开话题:“您的小孩多大了呢?” “最大的和你年纪相仿。小的双胞胎,八岁了。” 银荔从床单时装缝补的口袋里摸出上车前刚从垃圾桶里掏的垃圾,是一只碎掉的机器人挂饰,只剩骨骼藕断丝连。她叁下五除二把它彻底肢解了,捡出能用的零件,灵活地拼成两只似鸟状的摆件,“送给她们。” 春照鸿看着她翻飞的手,像蝴蝶穿花似的,眨眼就落地了。人总有一些或多或少的难言之痛,她知她不欲解释,于是只说:“谢谢你的见面礼。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随便看看,随便走走。”可能找个僻静的角落卷铺盖一睡又过一天。太久没有夜宿街头了,不禁突然有点怀念。 “我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好吗?我住在冬区,近海。” 银荔诧异地看过去,她脖颈收拢进领口的弧度优美极了,眼里泛起微波似的崇光,笑肌略为牵动,云霞散开,眉眼间风霜轻描淡写掠过。那是背负深厚的过往带来的风情,玉石被细细磋磨,灰尘泯灭在时光的漩涡,才能发散如此的光泽。 她说:“欢迎你来到海上城。” 刹那恍惚。 总觉得这样的话也有人对她说过—— ——如果是她的母亲,会不会也会这样笑? 对着美人和长辈,拒绝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她只好腆着脸在她温柔的目光里败下阵来,“好啊。麻烦您照顾了。” “没关系。你来海上城,有要紧的事吗?” 银荔躲开她的注视,紧张地掐手指,“没有。我跟别人来的,他说有事情告诉我,让我跟他走,到现在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那你一定很信任他。”春照鸿抚摸小小的机械鸟,“即使他叁缄其口,你也愿意等他。” 银荔愣了一下,连连摆手,“我没有等他,我只是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只是他好像找了我很久。” “他喜欢你?” “呃。”她想了些有的没的,“他可能讨厌我更多于喜欢。” “你喜欢他?” 银荔眉头打架了一会儿,“他是个好人。我喜欢他。” 这个前提,让春照鸿观察了一阵,“那你喜欢我吗?” 女孩子忙不迭点头,脖子都要点断了。她失笑,“我说的可能不是你说的‘喜欢’。” 她皱皱鼻子,“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跟他走?他要和你说的事情很重要吗?” “……可能吧。我没有做好准备去知道那些事,所以不知道也没关系。” 女人若有所思,又问她:“你有过不想放开的感觉吗?无论怎样,都想留下。” 斩钉截铁地点头,“有。上学的时候,怎么也不想离开学校。” “对人呢?” 这会儿犹豫了。她把自己的过去仔仔细细掏了一遍,“不想离开爸爸。不想离开舅舅。再怎么不想,他们都离开我了。” “是吗?”春照鸿叹了口气,遗憾地说:“你这样子,很辛苦。” 银荔懵懂地眨眼,第一滴雨露敲打叶面,轻轻跳起又弹开。 “他可能是喜欢你的,只是在生气。” “啊……我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她冥思苦想,“他经常生气,气的太多啦。” 春照鸿抿嘴,挽出嘴角下的小酒窝,露出一个和她相似的狡黠微笑,“那就让他气去吧。” 她指着窗外,悬浮列车即将滑进冬区,“那里就是我家了。” 监听一封一封简讯报上来,温文尔冷冷搁置在底一字不读。无人回应,一再拖延,任由事态发展。 等他打开讯号回复别人私信,监听的消息倏地弹上顶部,只有短短几字一目了然: “已抵达春照鸿家作客。” 血液长城万里冰封,骤然凝固他跳动的心脏。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美人身份是谁,很好猜。 最近状态很差,写作非常困难。正文起码写到一百章,看来今年完成不了了。 八十四、流光偷走 “摆腿,摆腿!” 银荔这条缺水的鱼抓着救生圈使劲扑腾,鱼尾摆得哆哆嗦嗦。 “比上次多坚持十秒啦!”两个小女孩在沙滩岸边挥拳鼓励,“游回来!” 银荔有气无力地趴在救生圈上,让救生圈上的机械绳拖自己回岸边。 春照鸿远远挥手,“风暴潮要来了,快回来。” 男人腰间绑着救生圈的机械绳,把两个小娃夹在胳膊下大步流星,拖着银荔这条死鱼咯噔咯噔上岸,“来咯。” 银荔连爬带滚地跟上机械绳,捡回地上当人的感觉。 这是春照鸿一家。男人块头大,长得顺眼,但比不上她那惊世骇俗的容貌,两个水灵灵的女儿像她。 海岸边的居民多少有一些判断风暴潮的能力,只是概率大小不同。这一家子赌天,总是春照鸿赢。 她们一家是渔民。即使捕鱼业全自动化发展,无人驾驶遍地都是,普通捕鱼船也可以做到划定区域精准捕捞,法律依然规定,船舶运行时必须有人在船上监管负责。 水性是渔民无论如何都不能丢的,以防突发意外遇难。银荔这只旱鸭子贸贸然闯进来,被一视同仁地列入培训名单,游不下叁千里不许跟船出海。 男人粗鲁地抹一脸汗,“还在这里留几天?够游叁百米吗?” “爸爸,姐姐游了叁米啦。” 银荔:“……”莫不是她这辈子都没机会跟船出海了。 春照鸿抬起白皙的手臂,指尖到手肘弯出漂亮起伏的波浪,“要这么游。” 男人也抬起直直的手臂,只有两根指头在摆动,“不要这样游。” “……” 她若无其事看窗外,“风暴潮什么时候来?” “来了。” “在那里!” 两个小女孩把脸挤在玻璃上,明明住在海边时不时能看见,好像怎么也看不厌似的,“喔喔喔——啪叽!没了。” 春照鸿问丈夫:“下午出海吗?” 男人思忖片刻,手指落到某人身上,“她能游叁十米我再出。” 小毛孩笑成一团,银荔瞬间压力山大,脚软地扶墙遁走,“让我歇会儿……” 咸湿的海风灌进鼻子,银荔深深地吐了口气,回头看屋子里的人,温暖的灯光下,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还热烈冲她摆手。她勉强挥手回应,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走远几步。 海风拌着不知名的鸟类嘶鸣,刮散她濡湿的头发。 天朗气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知道岸边塌散一个风暴潮。 这家人很好,极少有人待她如此亲密,像家人一样。她忐忑地学着接受这样的善意,像在心口割一刀,让什么流出去,什么流进来。 银荔低头看右手掌心,时间又过一年,横穿掌心的疤痕依然狰狞,在变与不变之间宽慰地寻得一些落地的安全感。 “怎么多了个小娘们。”远远传来邪气的笑声,“那女人还有女儿啊!怎么长得不咋地。” 银荔愣了愣,这里是公共海滩,来人一副肾虚体弱的模样,只是手里把玩着折迭长棍,笑叁分胯虚叁分。 那是微型折迭武器,她拔腿就跑。 那肾虚男人远远一掷,气流在她脚下轰然爆破,恰好把她狠狠推到门框。 屋内的男人迅速掏枪而出挡在她身前,强有力的手臂堪比炮架稳稳抬住枪口,气质彪悍,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丢完气弹的肾虚男人举起双手一步一步后退,笑嘻嘻地说:“别乱来哦,这里是公共海滩。一件小礼物而已,别生气。” 男人愤怒地一枪射在他脚边,子弹稳准狠没入石头,石头沿着被击中的纹路哗啦开裂。 那男人就这样倒退,笑着离开了这片区域。 银荔趴在地上比起拇指,“叔叔,很帅。” 男人把枪口跟到人彻底消失为止,才把枪口往下怼地,“磕到哪了?” 她拍拍膝盖的土,擦破点皮,“没磕到。” 春照鸿这才歉意地打开门把她拉进去,“对不起,拖累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来骚扰我的。” 她口气淡淡的,比谈天气更漠然。 两个小女孩一左一右抱紧妈妈的腿,银荔看着她无情也动人的脸庞恍然大悟。 过分美丽也会惹祸端。大概就像她妈被路停峥打了个照面就惦记了几十年一样。 “法律也没用吗?” “那些苍蝇知道怎么踩着法律的底线做事。”男人恶狠狠地拧指骨,“我们有防骚扰令,申请了枪械自卫,他们就在外缘骚扰。” 除非祸及生命,法律不允许他们受到边缘性骚扰而击杀对方。 “没办法确定是谁做的吗?”永远要为美丽困扰,未免太可怕了。 “人总是一批一批地换。可能都是不同的人。” 美丽就像和氏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早已与罪孽不可分离。 春照鸿垂下眼时的漠然,让银荔无端生出荒谬的相似感。 她没有问,她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哪里,为什么不在家,不揭伤疤是互相尊重的温柔。 “我……”她无论怎么开口,都苦涩不已。 “没关系。坏人多,好人也多。”春照鸿宽容地笑了,“他们这几年只是偶尔会来。如果你害怕的话,吃完饭,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怪我没有说清楚,连累你了。” “没关系。”银荔认真地说,“我没有受伤。也没有游叁十米呢。” 春照鸿第一眼就和她投缘,此刻并不意外,“谢谢。” 左右抱着母亲大腿的小女孩们齐声:“谢谢!” 银荔一只手揪一个小孩水嫩嫩的脸,“不客气。” 男人沉默地转身擦枪,把枪身擦得像冷兵器一样冷冷反光。 银荔总觉得这位叔叔事多话少的劲儿有点像某个她认识的人,给人一个可靠的背影。 她一天都在翻来覆去想这件事,夜晚点灯也睡不着。 春照鸿给她发讯号,她的讯号里两只手数得过来的联系人里只有这孤零零一条未读消息,“睡不着的话,来客厅吧。” 客厅的夜灯是一盏微弱的夜明珠。两个小女孩安然入睡,两夫妻面色凝重地对坐,春照鸿美丽的脸庞在黑暗中像索命的海妖。 “今天来骚扰我们的人传递消息,要见你。”男人迫不及待开门见山,“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银荔指着自己诧异,“他们是谁?”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春照鸿轻声问:“你和温氏、慕氏,有什么关系?” “……” 迎上探究的目光,银荔目瞪口呆。 “……” 她艰难咽口水,“我很难一句话解释清楚。” “是他们让你来的?” 春照鸿按下暴怒的丈夫,“是我邀请她的。” 银荔费劲地找一些能说的关系,“那个把我带回来的人,是温氏的少爷温文尔。去年我在联邦帝国大学上了两个月的学,慕氏的小姐慕子榕是我的同学。” 春照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什么?”银荔不懂她“原来”个什么。 夫妻二人沉默不语,在她如坐针毡快要开口时才说,“慕氏的人想见你。你可以决定去不去。” “为什么要见我?”银荔还是一头雾水。 男人狐疑地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春照鸿用食指压住丰满的嘴唇,这是思考要不要开口的动作。这个动作不常见,漂亮的人做起来格外有沉静的风韵,像绘入历史的沉思者雕像。 她把食指放下,朱唇轻启:“温文尔婚礼当天,遭遇风暴潮后昏迷不醒,错过婚礼日期。他醒来之后,取消了婚约,向慕氏支付了天价赔偿金。” “你知道为什么吗?” 银荔谨慎地猜测:“可能是洁癖犯了。” “网传他在联邦大学认识了一个女孩,对她念念不忘,直到遇难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她没在星网搜到这个网传? 作为当事人,银荔理直气壮挺起胸膛辟谣:“我没觉得他喜欢我。”他可嫌她了。 “他为什么一直找你?” “可能是为了跟我讲我父母的消息。” “他为什么要跟你讲你父母的消息?” 银荔不过脑子脱口而出:“他说他把我当朋友。” “他为什么把你当朋友?” 这还有为什么吗? 银荔憋出一句:“因为我有用。” “你为什么有用?” “他想和慕子榕结婚,想叫她吃醋啦。” “那他最后为什么又不和慕子榕结婚?” 打破砂锅绕了老大一个圈,又绕回来了。 春照鸿颇有耐心地套娃,男人终于忍不住了,“谁家闺女哟,这么迟钝。” 银荔决定换个答案,“因为他讨厌慕子榕。” 眼看春照鸿又准备问“他为什么讨厌慕子榕”,她连忙打断这没边的盘问,“因为温文尔就是讨厌很多东西呀。人也不会一直喜欢一样东西一点不变的,他可能当时喜欢,后来又不喜欢了。” 人之多情薄情嬗变不过是世事常态,她早就明白。 春照鸿点点头,“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你没有问过他,对不对?你什么都没有问过。” 银荔想想那个人的脾气,垮下肩,“他不会说的。他嘴比银行金库还实。” “他真的没有说过吗?” “……” “……” “……他问过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为什么不问他。” “那你,为什么呢?” 讪讪地,“问了也没什么用呀。” “你想把他变成一段路过了就再也不会回头的风景。所以你不会问风景。可能不止是他。” 夜明珠给予她微薄的光晕,像揭开壳的蚌肉,雪白却软弱。 她开口,舌底像磨着沙砾,含混又刺痛,“温文尔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也不喜欢碰别人,他只喜欢符合他审美的东西,从来不认输的。我只是侥幸被他捡到了,在干净的时候陪了他一段时间而已。我脏脏的,哪里都脏,他是不喜欢的。” 爱叫人自卑。你明白吗? “为什么说自己脏呢?”春照鸿摸她的头,“没有人永远干净的。” 她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不是他要的那种干净。也不是贵族的干净。” “你知道贵族要用多少肮脏才能保住表面的干净吗?” 她眨眼间想起路停峥:“知道一点。” “去吧。好好和他谈一谈,问他所有问题。” 她呆呆看着夜明珠,温润如旧,“我去见你们说的人吧。” “不要怕。你不是孤身一人。” 狂补温文尔线的设定中。 长篇写起来的痛苦在于我怎么没能一句话聪明挑破呢?反反复复在一个点上挣扎,难受死了。 八十五、逆流而上 银荔在海上城“在建中”的空间跃迁站点的驿站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腿。 帝国慕氏的主城是奉历城,回避温氏的耳目,最合适的地方自然是自家产业中。 她不知道会不会是慕子榕找她,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只好借踢腿的动作踢走不安。 慕子榕没有亲身过来。晾了她半天之后,才有职员过来打开全息水幕投影。 银荔坐在狭小的休息间,慕子榕坐在富丽堂皇的居室,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呼啸撞击她的穷酸气。 “你回来了。” 她冷冷地说。 一年多过去,大家都有变化。银荔现在看她也不像原来跋扈刁蛮的大小姐了,趾高气昂尽数藏在了闪闪发亮的耳坠里。 她客气地说:“好久不见。” “真想一辈子见不到你。” “……”她们有这么大仇怨吗?她记得没有吧? “是我低估你了。”一次次从她下的绊子里死里逃生,“你那些小手腕竟然还能勾搭上温文尔的母亲,原来是我太低估你。” 如果她没有一次又一次蔑视她,认为她不配,而是真正把她视为平等的对手,结局会不会不同? “你说勾搭谁?”银荔抬起头,“温文尔的母亲?” “在我面前还装吗?” 一年了,慕子榕午夜梦回都是被退婚时的耻辱,温文尔冷漠无情的脸,和侮辱她感情的巨额赔偿金。 她无法不恨这两个人,伤她骄傲之深,出言刻骨带毒:“你攀温文尔,要好好学学春照鸿。学学她怎么和他父亲一夜情之后,生下温文尔,再拿孩子勒索千万补偿金。你怀个温文尔的孩子,勒索他叁五千万,够你过叁百年衣食无忧的余生。” “不过,温文尔这个人,”她刻薄地嗤笑,“一夜情做不到,只能人工授精吧?” 春照鸿垂眸的漠然和温文尔的脸再度重合,银荔如遭雷击。竟然——果然是两母子! 她甚至没听清她后面说的那句是什么,脑子荡旋的只有春照鸿说“没有人永远干净”时的神情。 “这就受不了了?”慕子榕冷笑,“很高兴见到你。如果下次在温家见到你,我会给你一份大礼。” 全息水幕瞬间关闭,她被职员扫地出门。 银荔左脚拌右脚走出去,望天半晌,打开光脑搜索温文尔,的爹。 星网哗啦弹出温故而那张貌不惊人但风度翩翩的脸,未婚,38岁等等等等…… 她喃喃自语,“还好他随妈——”不然就没这么好看了。 美丽的基因是强大的。 那种疏离的气质也像妈。 有个这么好看的妈,可以理解。 她就这么左脚拌右脚,左脑搅右脑在大马路上晃悠,神神叨叨。 “长得哪里像?眼睛有一点,眉骨有一点,唔……嘴巴也有一点。” “主要还是气质像。自动真空地带。” “我要和他说吗?我在他妈家住?” “算了,他们好像不熟。发生了这种事,关系应该不好。” “怎么办呢,我真的很喜欢她……” “唉……” 眉头打结,左右为难。 温氏家宴,长桌空荡。 温故而持刀切牛排的手,无论谈论什么话题,都符合贵族传承百年的优雅,“你那个小姑娘见了春照鸿。” 这个名字是温文尔心上拂不去的阴霾。 “我告诉过你,没背景的小女孩,当情人就好。现在呢?情人都做不成了。” “是凑巧。” “凑巧也见了。” 温故而当年荒唐事不少,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莫过于一时未防,春照鸿拿瞒着他生下的小孩来勒索他,美名其曰抚养费,实则为她那个青梅竹马天价治疗费。这个女人美得惊为天人,也狠得触目惊心。剥开那段床事,也是他不愿意回忆的人。 他看一眼温文尔,如果不是春照鸿,他现在还是一个未婚黄金单身汉,现在只能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未婚黄金单身汉。虽说这个孩子也直线降低了老头施压给他的逼婚压力,不过怎么越大越看不顺眼呢? “你要是真想要干净的,现在养起也来得及。”刀叉静音滑过餐盘,“从头开始十八年,或者我替你挑一批干净的。” 自鸣钟的黄金布谷鸟抓杆探头叽喳一声,泛光的纯金,华美的牢笼,温文尔现在觉得,那笼里面的是他自己。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被往事刺激,温故而的口气也苛刻起来,“慕子榕和你才是同种人,她不是。你以为她进了这个门就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吗?” “你真该看看多少世家了娶平民的后果。你以为我没想过让你母亲进门吗?” 温文尔垂下眼,这点神思肖似他母亲,美丽而冷冷淡淡置身事外。 温故而没好气地说:“你爷爷极力反对,你母亲只想要一点钱,也不敢进门。就连她当时那样缺钱,都不敢为了钱嫁入豪门。何况贫民?” “我没想这么远。” “那你想什么?你真的没想过?”温故而铮铮放下刀叉,这是动怒的意思了,“人找了那么久,都是男人,这些你没想过?她的家世、情史,你没想过?” 温文尔起身,他不想和父亲谈这些。不想和任何人谈。 “你又在重蹈覆辙。”温故而严厉地质问他的背影:“什么时候你才能从完美的幻想走出来?” 想用婚姻换取事业,又不愿被婚姻对象束缚;想用棋子换取目标得利,又发现棋子早被对手提线愚弄自己而推翻棋盘;想捡一个干净的人放在身边,又抗拒这个人早就沾染了别人的气息。 温文尔头也不回走了。 温故而脸色铁青,再这样下去他少说要短命叁十年。 温老管家弹窗他,“莫生气,少爷才几岁,路还长着呢。” “他败一亿两千万家的时候可没想过才几岁!”温故而指着星网头条心梗极了,他年轻的时候最多也才败了八千万!这臭小子是什么青出于蓝! 温老管家不禁按增幅往下算少爷的后代和后后代和后后后代……要败多少钱,在天文数字面前及时刹车轻咳一声,“我再去物色合适的心理医生。风洋流太不靠谱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温故而怒极反笑,“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管家把眼睛一闭,请少爷自求多福吧。 他母亲碾压性美丽的脸反复穿过他的脑海。后面迭加的是傻乎乎的一颦一笑。 温文尔大脑被慢火灼烧,迟钝地发疼。 属于那个人的讯号终于在他这里亮起。 [荔]: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我去找你,什么时候都可以 小剧场: 温故而:给你两千万,离开我儿子。 温文尔:给你一亿两千万,留下。 荔荔:? 温故而:斩断你这个逆子的经济命脉! 温文尔:(转身带着一个币去赌天,赚得盆满钵满被赌场炮轰出门,门口360°循环播放“温文尔与老千不得入内”的禁赌令) 八十六、问君几时来 在星际联邦提起“海洋”越不过两大闻名海域的门槛。第一道是破晓城的冥海,破晓城名为“城”,实乃“海”,冥海以海域色泽之幽冥黑暗为名,城区建立在冥海之下,只有破晓时分才隐隐得见幽幽轮廓,又被戏称为“海下城”,只有水生种族栖居,其他种族只能借助特殊装备下潜入城。 第二道门槛是海上城的潮生海,风暴潮多发,海洋牢牢霸占城区的中心,在陆地可见海面波澜壮阔。海上城不比破晓城环境刁钻,四季也温和,对各类种族的包容性更强,旅游业发达程度名列联邦前茅。 仙女星的冬天,正好错位契合海上城的春天。海上城的四季温和有余,分界不足,只能从城区日历时钟和定期开展的活动看出时间变化。 海上城一年一度的旅游噱头“百货集市开摊”以燎原之势抢占星网的热搜头条,马马虎虎转移了银荔等不到讯号答复的注意力。约莫因为她是半个天上飞的,水下游的悟性实在不够,春照鸿一家终于放弃揠苗助长,送她一张百货集市的门票轰她出门。 “哗。只有联邦才撑得起这样的展馆建筑。” 讯号全息水幕投影里,坐在办公室的冷若花激动得快从全息投影里爬出来。 银荔带着身侧的水幕转移视角,“我数了一下,A型支柱108根,B型缓冲柱216根,U型转角1080个,可能都是108的倍数。” 机维理论的鱼人老师在冷若花身后,抱着保温杯的神情安详,“据设计图纸说明,为了体现108城百货风貌,建筑用料数目确实如此。” 实操课老师蹭地站起来,隔着水幕毫无阻碍地指着前面的摊位,“我要那个麻辣香鱼干,一百包!!快快快,抢现货。” 银荔指哪打哪,仗着身薄,硬是挤进了抢购的人潮里。 “哟,抢到了。为师没有白疼你!”实操课老师美滋滋地给她转账,“这个鱼干每年都是这个时间出品,不到两天就抢完,黄牛代购可贵了。时隔多年,终于让我无差价抢到了。” “吃的就算了,我对各城机甲模型比较感兴趣。”冷若花托了温文尔的东风,正在联邦大学机甲学院维修系进修,“给我留意有没有机甲机械类的珍品纸质书,太贵了,不要,电子的也行!” 鱼人老师从她身后冒出个脑袋,“那本,那本,《动力能源的碰撞与飞跃》,《金属百年变迁史》……还有这本,都是不错的教材,虽然不稀有,但值得买。不在学校上学,你就多自己看书吧。” 银荔百米冲刺的速度杀过去加购,那手速让摊位上不多的旁人为之侧目,这有什么好枪的? 她因联邦治安部下发的触犯偷渡罪被驱逐出境的文件而被联邦大学退学,此事让以平民穷酸着称的机维系的几位老师感慨不已。 星际联邦城区之多,历史极其复杂,黑户的去留一贯是城区治理的伤疤,一面是种族平等与基本人权的核心保护,另一面涉及统治安全、治安维护之类现实问题,非一罪可下定论。因此冷若花为她的求学牵线时,作为平民的几位老师能做的仅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等她抢购完海上城的各色鱼干、奉历城的机甲模型、山林城的冰河景观全息投影、四方城的垃圾自动回收系统……各位老师连连摆手,捂住讯号,“百货集市的东西真贵,不要了,不要了!”纷纷赏她一笔不菲的跑腿费后火速下线。 银荔对着丰盈的账户余额喟叹。她也买了些小玩具,快递地址是春照鸿家。 百货集市的分区眼花缭乱,她逛完了食品类/工具类/家居类,跟着地面导航进入服装区。 春照鸿勒令她必须完成的任务是购买不少于3套的漂亮衣服。银荔在地面人工智能导航分类“风格排序”和“价格排序”之间选择了后者,又根据价格从低到高筛选方向。看到“最低价格-999联邦币”的瞬间,她怀疑她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银荔捂着自己勉强到达的五位数的账户余额,肉疼得转身就走。 她面前服饰店的导购姐姐看乐了,招呼她,“小妹,进来呀。别管买不买,先试一试。” 搞销售的总是嘴巴抹蜜,先把好听话说一轮,再偷蒙拐骗没商量。银荔果断摇头。 导购乐呵呵的:“最低价999的挂在我这呢。真不来试一试?” 银荔心硬如铁,不为所动,连珠炮砰砰轰来:“百货集市的衣服都有海上城专属商标的,穿出去多有面子呀。便宜的衣服也好看的,那件版型很特别,我一看就适合你——来穿呀,送你免费妆容,约会可漂亮了。” 专属……商标…… 也就是说,在外边买几件搪塞过去应付任务的方法泡汤了。 导购觉得这妹儿真逗,叫她来试穿漂亮衣服,她脸上大义凛然,跟英勇就义为民献身似的。 “人工智能的审美没我好,保准你穿的好看。” 银荔警惕地逛这个挂满了靓丽布料的服装店,凡是和外貌挂钩的地方都是销金窟,对衣服她向来不挑,谁给什么就穿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标准守财奴。 “这件衣服是因为这批面料不够,不得不改成小码,但由于做的是人族版型,这样身材的人不多,才降价到999呢。”导购指指高贵的投影,“瞧见了吗,原价4999。” “难道这是唯一一件999?” “是啊。”导购自豪地说:“全服装区唯一一件四位数以下的衣服,就在我这。我看你营养不良的样子,刚好合适。” 银荔:“……” “不信你试试。”导购获得她的许可,调整试衣区投影的模特参数,把人工智能识别到她的身材数据调进虚拟模特的模型中,“喏。” 数据流形成的虚拟模特缓缓转身,面目模糊的脑袋下面和她的身材基本符合。银荔端详片刻,才带着衣服进试衣区更换。 导购吃饭的眼睛非常毒辣,这件用料少了些许导致版型偏小的衣服和她的契合度极高,高得仿佛量身定做,领口、肩宽、胸围、腰臀围,这几个刁钻的地方贴身走,哪里多一分则走形,少一分则撑不起来。 这条版型特殊的长裙,柔软的白绒毛从肩侧斜跨胸下,上身黑白两色拼接而成,腰间缀一条雪白的银链,裙长及小腿,厚度约莫是偏冷些的地方才合适。 “漂亮吧,”导购替她理理过肩的长发,手指灵巧地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出去说是一两万的定制也有人信呢。鞋子也买一双吧。” 银荔很少站在镜前端详自己整个人。她总是忙着生存,人造的美丽是需要有余力才能支撑的,她更习惯路过美丽,不习惯拥有美丽。 衣裙的厚度为她单薄的身量撑起了一些厚度,细长的脖子恰好被立领包围,雪白的绒毛软软簇着她,像一朵被雪拥着的雪莲花。 眼里的灰霾变得不像霾,像一场没落尽的雪。 她垂下眼看柔软的黑色裙摆,暗色绣纹她认不出来是什么名,好像花枝淡淡交缠。 “要什么妆容呢?化妆机有基础模型,很快就好。” “不……我不要,谢谢。” “真的不要吗?” “不……” “可是有人在等你约会。女孩子不能这么失礼哦。” “什么?” “那位男士等你好久了。” 导购含笑指她身后,“他穿的那件袍袖,是你这个款的男版。” 银荔不明所以地转身,目光越过层层罗列高低摆放的衣物。 大雪压青松,被初生的日光悠悠晒融了,一点一点滑下枝头。等覆盖的大雪一扫而空,被压弯的脊背才能慢慢挺起来,伤痕累累又愧疚地面对渺茫的曙光。 那棵人肩膀下沉,等满身积雪从身上拂去,等啊,等啊,檐上飞雪,千重压身,越积越多。眼皮勉强撑开淤积的情绪。藏在暗处,灯光照不亮他,只有长长的影子努力爬过来。 如果她不看过去,那个影子可能永远也爬不到她脚下。 银荔读不懂那在阴暗的角落里微微发亮的眼神。阳光费力推开阴云,阴云又不眠不休过境,大雨欲下又阻,阳光和阴云的游戏来回不疲。 她想她好歹是学精明了一点,这次勉强先下嘴为强:“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不可具象的霜雪笼罩着他,每向她走近一步,凝实一分。 厚重的影子终于爬到她脚下,在头顶温润发亮的灯光下,迭在她缩小的影子上。 “我从来梦不到你。反而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如同梦呓,郎定河小小声地对她说毫不相干的话。 无关人员知情知趣地退开,他已经下意识打开军用空间屏蔽仪把在她身边的这一圈空间独占。连她呼吸的空气都要围起来,让他占据多一些。 每一个重逢都难以预料,银荔总是武装不好心情。 他像一堵墙在她面前挡去光,她只能在半明半暗里苦涩地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有路停峥做的那些事情,她知道他过得不好。 她甚至不敢看到他。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再见故人,真正到这时又发现,原来嘴太笨,说不出准备好的轻松的台词。 郎定河站在不打光的角落里看了她很久。他的嗅器依然卓绝非凡,大范围搜索下精准定位那串对他来说无法形容的,夜夜枕床边,日日不相见的气息。只是他的情感没能同步跟上汹汹的脚步,自顾自躲在回忆里任一个自责的角落。 他过去想要保护的小姑娘,气息没有变,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长大了。有人从天空中蛮横折了她的翅膀,令她单薄清减更胜往昔。骨头沥出了几两血肉,才轻得像一阵风?再华美的衣服、再贵重的装饰都压不住一阵轻盈欲走的风。他抓得住翅膀,却也抓不住风。 他宁愿这相逢是在梦中,她漂亮、丰盈、过得幸福完满。哪怕没有他。 只要镜中人不是那样的萧索。萧索得他胸口阵阵抽痛。 他亏欠了她。 这个世界也趁着他不在,心狠地欺负了他的小姑娘。 “我在这里。” 颤抖的。 郎定河张开双手,平复了压抑的心情,重新可靠地、沉着地说:“我在这里。” 银荔懵懂地仰头看他。 日照金山的光辉流转明灭。 长臂一伸,把她拥进怀里。 大力的、沉重的、紧密的。手臂箍紧她的后背,下颚扎入她的锁骨,弓身顶进她怀里,也把她塞到自己怀里,硬要和她严丝合缝,勒得她浑身有棱有角的骨头都硬生生疼了起来。 “我好想你。” 倾盆大雪终于密密麻麻落到她身上,淹得她不能呼吸。 八十七、替身H·上(路停峥·凌辱/鞋交/口交 人造的阳光温和、舒适,可调控覆盖任意角落,却会让颜色失真。 在真实的日光下,路停峥的眼睛会像绿叶一样透亮清澈,在人造阳光下,则变得像泥潭,模糊而浑浊。 他西装革履坐在会客厅,单手撑在桌面半拳支颔,温度适宜的人造阳光款款斜照,修饰他的漫不经心。 纯黑的尖头皮鞋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右条腿搭在左条腿之上。西装裤脚随着皮鞋的移动微微抖动,他垂下左眉尾的泪痣,注视无从看见详情的鞋头。 鞋头没入了旁人赤裸的下体才因此看不见。粗糙的阴毛和柔软的皮肉夹着他的手工皮鞋表面,抱着他的脚面前前后后地磨逼。透过鞋面柔软的牛皮质地,磨得他的脚似乎也能感受到逼的形状,跟着快速的摩擦一同发热。 月牙弯似的白袜裹在瘦削的脚踝下,因着踝骨嶙峋有状,生出了一些凌厉的性感。 那人抓着他性感的脚踝前后晃动,晃得他裤脚抖动,黏腻的水液沿着鞋面滑开。 路停峥面上不动,被单方面用鞋磨逼,稍显无聊,尖头略一向下,形状坚硬而鞋皮柔软的鞋尖便直直捅进逼里,破开藏成一条缝的逼口,半个鞋头捅了进去。 那人软软地叫了一声,路停峥依然单手支颔,有意无意地用鞋头探索她逼仄的下体,难为情地夹着他的皮鞋,逼肉密密匝匝拥着,进退都恋恋不舍。 那人双膝跪在地上,抱着他动作的小腿,主动地挺身用下身含他的鞋头,想用逼吃多吃深一点,淫荡贪欢。 他踢踢她的逼。 倒也还想再踢深一点,只是踢到了钢筋铁骨了。 仿生人就这点不好,长得再像人,皮肉再细嫩一层,往深一点都能剥到钢筋铁骨。尤其是做爱型仿生人,为了应对各种性癖的刁难,骨架比一般服务型仿生人更硬挺,以防玩到一半散架了。 他脚下这个是路衔霜送的。 路衔霜根据路易的反馈送的。 导入了银荔的数据,一直丢在地下室里封印落尘。这会儿兴致上来了才开机启用。 对仿生人自然可以做很多对人未能施展的举动。比如这会儿的用尖头皮鞋肏她,肏得她变成鞋下性奴。 坚硬的鞋底粗糙质感硬硬地磨过她的穴肉,敏感反应更强了,像水龙头坏了一样拼命流。沿着鞋边濡湿地毯。 路停峥笑了一声,“把我鞋子都泡坏了。” 真骚。 路衔霜信誓旦旦保证数据基本符合,也就是说银荔的仿生人流多少水,她也会流多少。他有点可惜无法验证。 她抱着他的脚木愣愣抬头,下身也停住了,不知道这意思是不是让她不要流。 路停峥一心认为银荔身上最好的是眼睛,只有那双雾灰色的眼睛象征神秘的连结,其余都不合格。 仿生人比她更不合格。层层编织细软的人造皮肉下是硬得丢进火烤最后也能烤出一副完整的、发光发亮的骨架子,比他的命还硬,不像会折的人,有弱点。 她进退两难,路停峥不以为意地以鞋侧锋为指蹭刮她的逼缝。她半身软软地趴在他略微抬起的腿上,软得像无骨爬行动物,只懂得攀住自己的枝条。 他略一粗暴使力,就踢开了她。硬质的鞋底踩住她的阴户到小腹,把她整个人踢得向后坐倒在地毯上。 也把她踢出了人造阳光的范围之外,赤身裸体向他打开,雾蒙蒙的眼可怜卖惨。 路衔霜调得好身体数据,调不好性格数据。银荔的仿生人身上伤痕新旧、乳房大小都同她吻合,可见她的创造者有仔细研究过参考对象。 只是换成银荔被他这样踢开,早就狠狠地瞪他了。 这拟造的体液沿着他的鞋面滑到鞋跟,再从脚跟滴到羊毛毯里,无声嘀嗒嘀嗒。泡得一只鞋油光水滑。 路停峥翘起的鞋头隔空点点她的下体,“自慰给我看看。” 她跌坐在雪白的羊绒地毯上,真听话地舔湿自己的手指,斯斯艾艾地放到下身,大腿冲他大大敞成M型,手指就地捅开缩回一线的逼。下身那点花一样的通红成了羊绒地毯上唯一的艳色。 柔嫩的水光四溢,轻轻喘气,对他欲瞧不瞧,娇娇的。 捏着自己的阴蒂欲求不满,好像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她又趴过来,这次不再止步他的小腿,而试探性地涉猎他的大腿,往深摸索。 路停峥顺着她抚摸的路径放下搭在一起的腿,由她的手沿着他的裤线和褶皱摸到他西装裤档里渐渐竖起的硬物。 那是有撩拨技巧的摸法,路衔霜肯定给她导入了基础情爱系统。她识别到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攀着他大腿两侧,隔着西装裤的面料轻含慢舔立起来的龟头。 路停峥低头看她,小口小口地啜食,脸颊稍微凹陷下去,分泌的口水晕开他裤裆一块深色痕迹,好像他淫秽地尿了似的。 “主人……我可以继续吗?” 支支吾吾地轻咬他的龟头,隔靴搔痒。 他那双漂亮得像雕像的手终于动了,不再漫不经心支颔,而是按着她如此近距离伏在阴茎上的后脑勺,“你还知道不能继续?” 这炉火纯青得一个人就能走完一套。 长得一模一样也不像那块被他推一下才动一下的木头。 “射我嘴里……求您。” 拉开严丝合缝的裤链,从他的胯边拽下紧致的内裤,鸡巴弹出来打她一脸,隐秘的前液涂上她无辜的侧脸。 路停峥按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深喉。贪婪的龟头捅进柔软的嗓子眼,真是重峦迭嶂,遮天蔽日。 全部压在她嘴里,睾丸硬生生挤着她的下巴,射出来的浓精全吞进身体。柔软乖巧看着他,好像受精了似的。 被他操嘴操得垫着羊绒毯子的膝盖也跪红了。 无辜的脸,淫荡的表情,舌尖沾着白精,状似无辜地舔一圈嘴唇,意犹未尽。 路停峥看笑了,“去,做个臀桥,下身给我抬起来。” 终于写了这个梗。这么过分的play也就适合路狗。在写仿生人想他be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part!过分待续。 八十七、替身H·下(路停峥·凌辱/扇逼/内射 银荔的仿生人接受指令,上身贴紧羊绒毯,乳晕泛白,白得像毯子羊绒的本源。大腿立起来分开,屁股翘高,就成了下身抬高的臀桥。 两瓣阴唇随着屁股翘高而分开,裂出一张受力张开的嘴,黏腻着又想合上。贪吃地流口水。 路停峥慢悠悠从椅子上站起来,踏着不紧不慢的两步来在她身前。离开人造阳光的照射范围,淡淡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她是仿生人,钢板可以撑得骨架纹丝不动,却软软地颤抖大腿,两指分开阴唇露给他看鲜红的血肉,直白地勾引他:“主人,主人……” 路停峥裤门还凶悍敞着,上身衬衫纹丝不乱,解开了外套,在她腿间蹲下身才与她抬起的臀桥高度匹配。 他似笑非笑,拍开她掰自己逼的手,连带着拍她吐水的蚌肉,“自己玩够了?” 那双艺术品一样的手,无情地扇她被勒令抬高的逼,又拍又掐,掐得她阴蒂泛红,电流刺激的快感先于凌辱抵达。 抬高的屁股渐渐落下去,适当的示弱也是情趣里的一环,她承受着鞭挞般无情的快感,泪眼朦胧地说:“我不行了……” 这一瞬间倒是很像。 路停峥由蹲改跪,跪着细腻柔软的羊绒毯,一把捞起她的膝盖,利器在外象征性磨了磨她的阴蒂,倏然捅了进去。 不需要润滑,也不需要戴套。常规性爱基本符合人体内部构造,鸡巴再硬也是器官,突破不了器官限制干到骨头。 缩紧的软肉温柔细腻得像真人。 只是再像人也有差别,遑论路衔霜没操过她,怎么知道她下体内里什么风姿。 腰肌腾空了让他野蛮地操干。 张弛有度。 被他拉起的大腿,小腿胫骨主动向内拢,夹紧他的腰侧,被干得一耸一耸的,脚后跟就顺着内拢压在他的后背,干一下,滑一下。滑得他后背隔着衬衫也燥热起来。 “嗯……主人……” 散发细碎覆在地毯,失魂的抽象画。 路停峥拉起她的小腿上折迭到她肩膀,就着这个过分挑战受着柔韧度的姿势直直地捅插,他的鸡巴天生向上弯曲,像钩子一样斜插到宫口。 压坐着她结实的屁股,啪啪,啪啪,肉体野蛮碰撞,凶猛得丝毫不怕把她插坏了。 喷也喷湿他面料精良的裤裆。 “不要了,受不了了……” 路停峥洒下一滴汗,扬手又扇了一巴她辛辛苦苦含着他的逼,“装什么,夹紧点。自己抱着腿。” 呜呜嘤嘤的。 他从各个角度顶得她前移,但怎么也移不出地毯。大腿压在胸侧,脸藏在小腿之间,红着眼尾装乖,努力缩紧被操得合不拢的逼。 操松一点,又夹紧一点,操松一点,又夹紧一点。上百下来回,路停峥不欲忍耐,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泄过,按紧她的胯骨,凿开宫口射进去。 射得她又尖声呻吟,抱着大腿的手抽搐放下,悬空的腰无力瘫在地毯上,大腿内侧不断抽搐。 “瞧你这点出息。” 这没出息的样子倒像仿了十成十。 路停峥含笑,翠绿的眼睛注视着一个人时,很容易让人错以为是被真心实意对待着的。难说他凭借这样的相貌优势斩获了多少顺从。 积压已久,花了一阵时间才射空了两颗压着她逼口的睾丸。 他又抽插了两下,把精液堵在里面,腰眼一麻,不动声色,抵着她的宫口射出第二波液体。 “主人……你还没射完吗?” 射尿同射精的受感不同,因为液体的黏腻度不同。尿液激射像尖锐的水线冲刷被精液填满的内壁,肮脏的排泄物试图把她身体的最深处也打上肮脏的烙印。 抱着逐渐鼓胀的小腹,眼泪汪汪的。 不知装傻还是真傻。 路停峥压着她的胯,一面把她的下体当尿壶,一面慢慢地抽插,涨起的小腹似乎还有叽里咕噜的水声,他玩味地压着她的小腹,“你说呢?” 他怎么压小腹里的鸡巴和精液尿液,也流不出来。唯一的出口被他的鸡巴一件堵得死死。 “呜呜……” 娇气地用手臂挡住眼睛,被欺负得凄凄惨惨。下体还很诚实地迎合上来,想榨干他的所有。 最后一滴尿液抖干净,路停峥把玩爽的孽根退出来,被淫贱的逼水泡得油光敞亮。 逼口被他插得合不拢了。颤颤巍巍地流逼水,堵在里面的液体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他膝盖也红了,握着软下的龟头磨她在外肿胀的阴蒂,微弱的性快感。 她小穴一抽一抽的,半晌才流出滴滴答答的尿液,含不住水,像自己尿了一样流。尿液彻头彻尾冲刷了她的穴。 还有些射进了宫口的,混着精液,被内里封闭的小口紧紧含着。 身下的羊绒毯湿了又湿,乱七八糟的液体洇得不能看。 “真乖。” 漂亮的手像教鞭,奖励似的拍她抽搐的下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放大了某种不可言状的空虚。 他有点怀念那具干巴巴的身体和不通情趣的刺挠。 仿生人可以满足各种肮脏的欲望,但从来满足不了求而不得。 “路易,你可以开机了。” “尊敬的主人,竭诚为您服务。”家居人工智能十六接受指令,从沉睡中苏醒,对现状一目了然: “您这个场面好像性虐现场。” “这就性虐了吗,我还没做什么。”路停峥有点好笑,这是他第一次和外人在家做爱,应该说第二次,即使两个都是同一个人,“你性爱的数据库未免太匮乏了。” 继承了路衔霜的鸟样。 “主人,性爱数据库我可以开拓吗?” “随你。” “这位小姐的仿生人相似度不高。” “从哪里看出来?他不是从你这里收集的数据吗。” “她没晕过去。那位小姐经常会昏睡。” 那是因为经常用药。 路停峥擦了擦阴茎,“今天收到传讯,她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 十六的逻辑已经往上爬了,“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怎么会回来的?” “温故而发的传讯,应该是温文尔把人带回来了。”虽然信息简短,但他大概能猜到温故而背后的深意,“你想她吗?我们可以去看看能不能把她带回来,替温家解决一个大麻烦。” “主人,我没有‘想’的功能。她可以回来更新我的数据库。” 真实的日光接替了人造日光,直喇喇刺到他玻璃似的眼球,绿光一瞬发亮,他偏过头,躲开阳光直射瞳孔。 “把她带下去洗干净,关机收起来。” 八十八、久别重逢 papawu 8 .c om “不不不,不要,不要——” 银荔跳过去抱住郎定河的手阻止他刷讯号付款,他面不改色地由她狠狠抱着一只胳膊,换成另一只手刷——他左右手各一个讯号,私人的和军用的。 讯号滴一声,金钱飞走了,她一蹦三尺高:“太贵了!!!” 什么衣服三五万一件!他还一口气买好多件! 导购笑得嘴都合不拢,她就知道撮合有情人是有福报的,瞧这财大气粗的样子喏。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nihongg e .c om 待命的仿生人这会儿动作一点也不迟缓了,以富士康流水线工作的速度哼哧哼哧包装得漂漂亮亮送她手里。 银荔提着袋子眼冒金光,金光里写满了“退货”。然后被郎定河从她手里径直抢过了两大购物袋,从容阻止她的退货行径,“走吧。” 她想起她还在联邦大学读书时,他给她安家的房子,里面那个巨大的零食摇摇机。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 温文尔眼也不眨挥金如土就算了,郎定河怎么也不像个有钱的。天天穿军大衣,从头到脚没品牌标签,没有贵族子弟习性,也没有烧钱嗜好。 就算他现在和她同款穿的便装,也才六千联邦币。 银荔怀疑地抱手手,“你工资很高吗?” 寡了好十几年,生活简约,工资奖金补贴各种收入没地花,狼族也不缺钱,郎定河从未注意过账户余额位数,谦虚地说:“够花的。” 横竖都比她有钱就是了。 一别经年,此去归来,银荔还是个穷比。自己萧索地叹气同情自己。 郎定河以为她叹气是逛累了,引她进餐厅雅座。 海上城导航指使的评分第一的餐厅,他甚至没看清卖点是什么。 等到落座相对,相顾无言的忐忑破土而出。 包间自带防窥系统,他又加了一层军级屏蔽。 “你点餐呀。” 大包小包毫无节制地堆在储物柜,银荔很无奈地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丧气地下垂,垂得连阴影都看不见了。 “你点吧,你想吃什么?” “我不点。”她不看价目表也知道很贵,她是有眼力劲儿的,打一眼就知道后面很多零。 太久没见,郎定河险些忘了她这性子。别人送的,太贵不要;便宜的,应捡尽捡。 他回忆了一下那会儿她在他家住时会多吃两口什么,倾向她的口味下单。 郎定河点餐之余,银荔看着他,他穿这件黑白撞色的袖袍实在好看。从左肩到右腰,是撞色的分界,半身右臂的白衬动作时若有若无地凸显出臂膀肌肉的轮廓。另半身的黑色挺括,左肩胛骨向手臂和胸腔的位置徐徐展出两枝描金梅花。 他很像镇守雪山的古武神,体魄壮硕,气质寂寥。山神在上,藏辉他眼中。颔下立领的一圈白绒,叫人想起他本体,北域雪狼细雪一样的绒毛。 没有举动掩饰了,物是人非的疏远重新涌上来。 大抵不过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彼此都想问一句“你还好吗”,又知道各自发生的那些事是好不了的。 银荔扶额。一想起路停峥那个畜生做的,趁郎定河被锁着,在他面前隔空操她,她实在没脸面对他。 身份不同,郎定河作为军方高层,不同于浸淫名利场的温文尔,星网上公开资讯不多,她也不知道他后来怎样了。 郎定河同样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这章没写完但我要定今天发,写完了往后接) 八十八、久别重逢(下) 郎定河同样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后来一年多的日子里,他反复回忆这些事的开端。手腕三个未接讯号,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联系给他。 有时候做梦,他是梦不到她的,只能梦到手腕上的讯号弹出来,亮如白昼,他拼命按,拼命按,怎么也按不到接起讯号的水幕,急得浑身冷汗,每每在把手腕剁下来之前惊醒,凌晨是窒息的黑。沉默地把被子往上掖。 如果接到就好了。 如果接到讯号,好像一切都来得及,他可以救回她免遭于难,也可以避开家族里混沌的合谋。 银荔当然知道他在愧疚什么。 那天打郎定河讯号、温文尔讯号都没人接,明明身侧人山人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绝望了很久。 多年以来,她总是抓不住那些渺茫的希望,因为没有亲人了,没有上学、没有社交,也没有缘分认识紧密连结的朋友,没人会为她挨打挺身而出。即使有了生活天翻地覆改变的错觉,依然没过给她带来坚实的人际关系。 她习惯了如此,可以很快地消化这些独自承担的苦果。何况她也不尽是受伤,她还借此机缘得到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哪怕舅舅也不是很想要她,他也是她的亲人。有和没有就是不一样的。 郎定河是个好人。她和他非亲非故,受照拂颇多,错事罪责不在他。反而是那个罪魁祸首毫无负担。 她不忍心看他为了过去的事饱受煎熬。 “我不怪你。” 银荔抬头看进他眼里,缭缭灰雾飘入落日余晖,“我真的没有怪过你。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也很为难。” 在亲友和追求者之间,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亲人。” 银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里面挂着银落华的幼翼。 郎定河早年父母双亡,被族群长辈抚养长大,与同辈手足之情,自然与亲情无异。 她虽然不知道后续如何,郎定河发情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了结果。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主见和决断,涉及感情事上难免有些避重就轻的忍耐。狼族特殊的abo体系下,强调以高契合度的AO配对优化基因是再正常不过了,他虽然不打算在自己身上落实这个传统,也不能驳斥主流。 他的拒绝是沉默固执的。追求beta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任何人反对也无碍。 没有谁比抚养他长大的长辈更清楚他这种沉默的固执。 无论从AB结合的坏处还是从AO结合的益处来看,他都做出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即便联邦人均三百岁,狼族基于ao的连结都能忠实于伴侣一辈子。但是,beta,能维系三年吗?何况这个毫无益处的人还要做首领夫人? 事情急转而下,皆是长辈们要以同样沉默但强硬的行动逼迫他取舍。这是以多年情感为基础的要挟——哪怕他知道背后所图是让他回归ao正轨、产下更厉害的儿女协力族群长远发展,身在首领位置,他也不能反对这些正当的目的,何况涉害对象是他视如手足的妹妹。加之实施人是养了他多年的长辈。 明知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进。 恰好利用的是他这份重情重义。 他时至那日才明白:原来承担庞大的责任背后的代价,还包括被迫牺牲自己的感情。 所谓背负种族责任就是让他把自己当做一个配种机器,找一个嵌套的模具,拼一台更强大的机器。 郎定河在那之前,从没想过他们是如何看他的,因为他契合度最高的信息素是和郎娟的40%,连60%的合格线都达不到。但落到配偶一事上,他就不再是郎定河,只变成“4S级alpha”这一个符号了。 他们还料定,就算他明悟过来,也不会做什么。 任职首领多年,难道就为了自己是否标记o这样的矛盾卸职吗?和涉事主谋大吵一架分崩离析族群骨干核心,然后让外敌路停峥之流横插一脚吗?指责已经没了一只手还几乎没了一条腿的郎娟为什么要爱慕他吗?为了一个爱慕的外族人毅然放弃族群吗? 郎定河不能。 桩桩件件都不能。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绑得越多,他的品格让他只能独自消化,而非因私欲痛苦让所有人一起痛苦。 银荔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 沉默,内敛,苛责。 他还在苛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意识到这种控制。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确实为难。最后也确实选择了亲人。 银荔恐怕比他更早意识到这些,目光关怀恳切。 明明最受伤的是她。 她理所应当把自己放在天平毫无重量的那一端上,轻率又准确地衡量了另一端的价值,早早预料到了天平会如何倾斜。 “不要这样看我。” 郎定河伸手,长臂轻而易举越过桌距摸到她的脸。 手掌盖住她的双眼。 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这章献给等他的读者朋友。 噢,我终于写到这一幕。 八十九、巴山夜雨 yedu5.com 银荔从手掌细微的指缝间窥见弱光,眨眨眼睛,眼睫毛轻轻刷过他的手掌。 她握住他覆在眼睛上的手掌,没有摘下,只是握住,自己的手把指缝间的光挡住。 “我看不见你啦。” 眼睫毛合在一起,她问,“你好些了吗?” 两滴泪凝固在桌上,截断的从眼眶倒灌,沿着喉咙一路逆流,淋浇在他的五脏六腑,骨肉筋血盐碱化成荒漠,寸草不生。 不是要她别看自己,而是自己不敢看她。 一瞬间忍不住从她轻柔的手指下抽回了手,捂上自己的眼睛。 银荔仍然遵守承诺闭着眼睛,笨拙又真诚地安慰他:“没关系,都过去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d u 4.co m 这种“过去”大概是指她在他们身上翻篇了,但他们却还没从她身上“过去”。 她“过去”了,他们就能因为她“过去”,也跟着“过去”吗? 他不会让她“过去”的。 郎定河放下手,才看见她还乖乖闭着眼。 他模糊地感受着到底有什么在她身上“过去”了,试图截流某些东西,“你知道你父亲的事吗?” “啊。”她想起来了。这是温文尔叫她回联邦的理由。 她藏了好久的秘密藏不住了,他们都知道了。他们还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 爸爸叫她什么也不要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至于妈妈,她在天空之城都已经知道了。 其他的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知道自己在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亲人就够了。 “你父亲明笑是奉历城中心研究院第十三届主任,主管基因研究分区。” “……啊。” 银荔睁开眼睛。 郎定河除了眼尾有些不易察觉的淡红,与往常的可靠无二。 基因,她了解不多,对头衔也没有认识,只能干巴巴感叹一句:“笑笑还挺厉害的。” “是很厉害。他是奉历城研究院最年轻的一届主任。”郎定河回忆军方资料,“他在位期间完成了《高等智慧生物基因多样性呈现功能统一性》、《混血种族基因序列研究启示同源高等智慧特征》的研究,这是《高等智慧混血种族地位平等法》草案的重要依据。” 银荔不由自主想起在联邦大学时路停峥讲话的那个会议,什么“《对如何构建全链条、多方位的非限制性混血种族保护法律的反思与展望——以智慧种族特征为根本标准协同基因序列表现智慧形态》”……她背是背下来了,但每个字堆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悻悻地说:“我没有继承到。”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不能继承。 仿生人缓慢上菜,郎定河顺手替她倒了杯花茶,甜舌面苦舌根的。 仿生人退出去后,他才继续说,“后来他因为做了一些违禁实验被研究院除名了,从此不知所踪。” 银荔喝那杯苦花茶,她也猜得到是什么违禁实验。 “违禁实验内容被销毁了原始记录,我推测是和你母亲有关。” 她面不改色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她在天空之城知道她和她妈只能留下一个时,也饱受冲击。更何况是明笑。为了救回她妈,笑笑可能做了不少错事。 “违禁实验和虫族、鲛族、飞鸟族有关,他被这三族联手通缉了。”郎定河观察她,意外于她竟然不为所动,“通缉令最后一次发布时间是你八岁那年。” 这些事离她遥远又复杂,不是她能够获悉的。她只是为缺失的记忆补上了模糊的拼图。她早有预警,只是差尘埃落定。 “在我出生前后,笑笑做了很多违禁实验,然后被驱逐、被通缉,带着我隐姓埋名。”银荔简要梳理了一下,“我八岁那年翅膀长了出来,他替我解决了,藏不住了,留下我一个人之后,应该被通缉他的人抓到了。” 她没有问,通缉之后的结果是什么。 郎定河欲言又止,她已经简单地回应了:“如果他还活着,不会舍得丢我一个人这么久的。” 这结局很好推测。 做了错事总有一天要负责,明笑自己也知道。他只是在东躲西藏中尽力推迟承担责任的时间,因为他还要陪她的小姑娘长大。 当他变成明显的靶子之后,无法再把小姑娘带在身边,因为在虎视眈眈的人眼中,她的女儿比他更有价值。研究员常有,研究材料却不常有。 半人天使,年纪尚小,毫无反抗之力,毫无疑问会成为实验室床上的研究体、金丝笼中的玩物禁脔、马戏团里的猎奇展物。 明笑的亲友们,自有其稳定环境,承受因他带来的骚扰已不易,何况抵抗怀带庞大野心和财力的人抚养他的女儿。 让她一个人挣扎还是托孤秘友,昭然若揭。明笑宁愿在夹缝中埋没她,把她埋得死死,也不愿让她暴露在聚光灯下。 假如当初把她托付给某位亲友,她难免成为被实验室精心养护的花草、贵族榻下调教得千娇百媚的性具,又会不会比从小食不果腹、乞怜摇尾要好? 银荔不知道。她不去假设生命过去可能走向的另一条路线。 往事不可追。 “那我‘母亲的骨灰葬在海上城’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母亲的骨灰葬在海上城?”郎定河诧异,“我不知道你父亲来过海上城。” 如果他知道她的父母在哪里,早就去见之一面了。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温文尔和她见面时说要告诉她“一些父亲的事情”,银荔还以为他们知道的都一样呢。 “温文尔告诉你的?”他微妙地顿了一下,“海上城的系统独立于军方,我不能确认他信息的真实性。不过他既然是海上城本土世家,应该至少有几分把握,我替你去交涉。” “交涉”说得也太官方了,一言不合就要开战的样子。银荔摆手,“不,不要紧。我可以等他告诉我。” 几句话的事,为什么要等。 他才不把等待的时间花在讲话上。 “他欺负你了?”郎定河皱起眉,他一收到温故而的私讯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没想到温文尔早早找到了人,又压着消息,还欺负人,“和我回山林城吧。” “欺负倒说不上。见了他的堂弟堂妹,还见了他妈妈,现在借住他妈家。”银荔笑着说,“他妈妈长得可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之一。” “……温文尔母亲在海上城?”他沉默了,“你还住在他母亲家?” 他对海上城了解不多,温文尔广为人知的就是他父亲温故而十九岁把他带回家族后至今单身,他母亲不详,此事是一段秘闻。 没想到原来还在世,还在同一城。 “是啊,他妈妈人很好,很温柔,我很喜欢。” 郎定河低头看自己的餐盘,那两滴泪早早被风干了痕迹。 他父母早已故去,他家里只有他。如果他母亲还在世,她会不会也对他说,很喜欢他母亲。 “我母亲也……”他想说“温柔”,但又想起他母亲郎红绡在他印象里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只好磕磕巴巴地换好词,“人很好,不计较。” 银荔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对他突然提起自己母亲惑而不解。 想把她带回家,家里没有人了。他曾视之如亲人手足的族人恐怕也不欢迎她。 眉头怎么也放不来。 银荔试着安慰他:“你人也很好,你妈妈肯定也很好。” 差了点意思。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两厢无话又寂静了下去。 面面相觑。 她说:“……不要对我有愧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伤害我的事情也不是你做的,不应该为我受到那么多难过不安。” 亲眼看到她被强暴,怎么可能问心无愧? 郎定河无言以对。 “不要对我有愧。也不要因为愧疚,又为我做出牺牲。” 《教你如何一章速通》狼嗷嗷 着 嗷嗷:抓不住机会的毛孩,啧啧,抢先一步。 九十、撬开 “我没有为你做牺牲。” 那些甘之如饴的迁就怎么能算牺牲? 银荔把右腿腿盘在左腿下,左腿踢来踢去碰不到地,闲闲地踢,平静地说:“跨越种族的隔阂本身是一种牺牲。” 毫无防备心的动作,她说的是真心话。 “你们ao配对体系很厉害,可以筛选出合适自己的人。”她慢慢地说,“而且配对也不会造成负面影响。” 郎定河知道她想什么。 他身陷ABO体系的约束,她也由根深蒂固的偏见导向人生惨境。 如果她不是天使和人的混种,只是普通的人族孩子,再怎样也能藏着长大。获压最小的路径是传统的。 “你是出于喜欢我,才这样想吗?” 他突然毫无预警地发问。 银荔惊讶地看着他,“啊。” 她认真地想了想,“我喜欢你,和我觉得你作为alpha去标记omega才是适合的,这不矛盾。” “不是这样的喜欢。”他叹了口气 颔下雪白的毛领拂动。 “你想起过我吗?” 银荔看着他,晃荡的单腿停了下来。 “你想见我吗?” 她不说话。 “你想过为了见我马上来到我身边吗?” “我有。”他低声回答自己,“我刚进海上城,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4s级alpha强大的嗅器令他轻而易举甄别哪些气息是他想要的。 和他费尽心思保留的房间床具里的气息一样,他以为淡得快褪出记忆了,原来只要一点刺激触发,他的神经又重新调动活跃,积极搜寻。 “我对你的喜欢,是想要留在你身边,让你不要离开我。而不是对你说,你去找一个人或者天使更合适。” 他似乎平静又有些释然。 这些话早该,早该……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 银荔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强大的人,第一眼她就知道。她太会躲避伤害了,远离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也善于克制欲望,不去触碰得不到的东西。 他为什么喜欢她呢? 他和她相差那么远,身份、地位、家庭、能力、种族、学识、眼界……所有她能盘点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交叉点,他和她只是两个世界在某一瞬间命运线相交了,无意中擦肩而过的人。 对于差了千八百万距离的人,最好的相处之道是点头之交淡如水,既不引纠缠,也便于脱身,她一贯是这么践行的。 他很照顾她。他对她的感情沉重全来自于他是一个重情的人,他爱惜身边的人。 她兜不住那么厚重的感情。 “……对不起。” “你想过我的。” 郎定河笑了,霁云初开,日照始来,“你一定想过我。你叫我别对你愧疚。” 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乘胜追击:“我为什么会对你愧疚?因为我喜欢你。” “不对,相较你经常对谁都能说出口的喜欢,我是爱你。” “否则,我为什么要对你愧疚?你低估了我,我比你年长十岁,见过的肮脏事太多。不是每个人被虐待、被强奸、被杀害,都会让我愧疚。” 郎定河在她这里很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手持利剑不容她闪避地直直插进她心口: “我对你愧疚,是因为我爱你。” 银荔瞳孔紧缩。 上一次对她说“我会一直爱你”的人,是因为她的索取。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索取,却有人主动地、直白地说:“因为我爱你。” 郎定河站起来,高大的影子如玉山将倾,压迫感十足。 她握着椅子扶手,有些不知所措。 军级屏蔽系统阻挡了身影交迭的内景,他撑手扶着她的椅背,看似是随手一搭,实则把她圈定在臂下无处可去。 越靠越近。 “既然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害怕见到我。” 郎定河的让步是为了达到目的,且战且退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方式之一。这时机不允许他再试探性地让步了。 作为一级军衔的首领,近距离盯着人的时候,强大的压力随着他暗金色的瞳孔覆盖,放轻的声音只是虚幻的诱饵。 “你不介意,为什么要躲。那个时候,宁愿让我看到你的翅膀,也不愿意让我看到你。” 她掐着扶手,紧张地看着近距离的瞳孔,想起很多瞬间见过肖似这样的颜色,日照金山流云明灭、黄昏渐行渐远、浓稠的蜜糖拉丝、树脂一滴一滴成就凝固的琥珀、面纱一样朦胧的黄色暗灯……大脑一片空白。 “你对我有愧疚,是因为你也爱我。” 黄昏如期而至降临在她身上。 他用眼睛看着她,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这回轮到她仓皇闭上眼睛。 她不拒绝他。他如愿以偿撬开了这道缝隙。 小温靠妈,嗷靠自己。 八十章啦。青蛙熟了。 有种三章写到大结局的刺激。 还是嗷省心啊,战术级别的前进,心甚慰,我果然还是写嗷最顺手 九十一、色诱 银荔不知所措地张开嘴,陌生的舌头一下滑到她舌根。 花茶的苦味落到了舌根,舌尖轻轻勾舔舌下沟壑。 “唔唔。” 银荔伸手推身上这堵墙。 郎定河浅尝辄止,吮了吮她单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抵在她颈侧,压着雪白的毛领。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说这些。” 从实验室被取保候审到军事法庭结束庭审,他每一段时间都会复盘这件事。他很后悔没有更早抓住她。 叹息般在埋首在她颈肩。 “所以我告诉自己,如果再遇到你,一定要牢牢抓住你。” 银荔讪讪地说:“我是个人呀。不会飞走,不用抓。” 他好像人体兽化回狼犬,一直赖在她身上拱她,来来回回地嗅她的脖子,好像确认主人的气息是不是真的。 银荔被他蹭得有些发麻,又推开他。 他跟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饱足水源似的,餍足地站起来,随后包间的门禁弹出警告消息。 “尊敬的客户,您好,该包间被其他客户投诉存在alpha信息素浓度过高,请及时注射抑制剂。” 这条警告播读了三遍。 银荔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他轻咳一声,撤掉了军级屏蔽系统,把空间视听与嗅觉还原真实。 “砰——” 门是被撞开的。 “首、首领好。” 撞门的两个男人衣服都歪了。 郎定河站直身,把伏倒在女士身上蹭来蹭去的形象纠正了,顺势露出身侧人的脸。 银荔偏头,毫无知觉自己被密密的雪粒信息素浓郁包围,在嗅器的视角下她已经变成台风眼一样的存在。 两个男人看见他们亲密的距离,慌慌张张地整顿服饰,“对不起,我们以为是您发情了……” 开始以为只是某个alpha发情,然后才感知到是首领的雪味信息素,要首领发情那可不得了,连爬打滚撞进来救人。 他默默地收敛了无序逸散的信息素,把不受控的情绪也收回去,只剩下在她身上高密度覆盖,“没事。” “这位是、是……”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难道这就是传闻中失联已久的:“首领夫人吗?” 银荔飞快抢答:“不是。” 她一看就是beta,因为接触如此高浓度的信息素都毫无异样,换一个omega多半已经原地发情了。这种具有强烈属地标记意味的信息素只对外人有警告意义。 郎定河无奈地说:“现在还不是。” 衣服还穿着情侣装呢。 “好的,祝您顺利。” 两个族人逃命似的跑了,留下一堵被硬闯开的门。 “为什么他们跑得这么快?”怪怪的。 “信息素等级碾压。”言简意赅。 “你还在海上城有房产。” “刚置办的。” 银荔回头瞪起圆眼睛。这跟他在中心城给她住的房子不一样,那里本来就是狼族的资产。 “只买了三十年产权,暂时够用了。” 海上城的人口密度比山林城大一倍,他临时买了一套城中心小区楼盘的一房,斥资是山林城同等条件房产的三倍有余。 “不喜欢再换吧。” 郎定河面不改色顶着她“你这个败家子”的谴责目光,把门禁录入她的指纹人脸虹膜等生物信息。 房子还是狼族同胞替他选的,69楼,五室一厅,装修清新,四面采光,远眺大海。 客厅落地窗巧妙地越过密密的建筑远眺大海,有些山林城的风情。银荔坐在沙发上问,“你在海上城待几天?” “今晚就走。”他调适家居智能的基础设置,“你可以住这里。” 银荔弹起来,“这房子不是买给我的吧!” 她天天住院打营养针那会儿老是听风洋流念叨这个楼盘的资产估值多高!虽然没有温文尔那的观潮院恐怖,但也是个天文数字。 他调了些设置,关闭家居智能,落地窗的窗面全面折迭,以防窗外电子眼偷摄,窗帘也自动拉上,密不透光。 客厅的灯变亮了,通透得很。 “我想在你身边,有一个地方属于我。”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放下面板设置走向她。 黑皮靴,黑猎裤,腰间一条银挂链,走动时腰细腿长,银链晃动。立领毛绒,黑白撞色,半黑描金梅,半白显胸肌,扎起的袖口鼓起臂膀壮硕的痕迹,又有些充盈的落拓不羁。 银荔呆了一下。很久没有直视过他这幅矫健而富有内敛性攻击力的身材了。 他时有一种沉默的悍气,也适合当踢台的男模。 男模气势慑人地走了短短三五步路,看得唯一的观众有些腿软。 信息素排山倒海涌出来,她不知道那是为她而来。 他扶着她的靠背倾身下来的样子,总让她心跳猛停一拍。要靠近她,又保持了一些隔开但又有足够威胁力的距离,在距离与接近之间形成微妙的张力。 尤其是他倾身下压时,肩膀的轮廓绷起,起伏暗含蛰伏。 “干嘛呀?” 银荔跟松鼠一样机灵的雷达被激起来了,窝在座椅上半含警惕地看着他。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被问倒了。 “我在你这里没有名分。” 连温文尔都是她的前未婚夫。这话他没说出口。 “什么、什么名分……” 银荔的大脑某一个板块还没从包间里的对话冲击中回神,滴答滴答停摆中。 “我当你的追求者很久了。”他悬在她顶上,让她不得不面对他的压力,“现在要更进一步的名分。恋人、爱人、情侣、男女朋友、未婚夫妻、夫妻。” 银荔推搡他,“这不对劲,这不对!” 怎么好像一下子从仙女星跳到了联邦中心城的感觉? “哪里不对?” 由她推,反正她那点绵绵软力也推不动他。 某束大尾巴悄无声息钻了出来,拦在她的手上。 她手心里钻进了一簇灰白绒毛,愣了一下,一大团毛茸茸就绕起了她的手,灵活地缠绕指尖手腕。 他赌她不能拒绝。 她真的不能。 见过冷冰冰的事物更知毛茸茸的可爱。 银荔无可奈何地握住他的大尾巴,幽幽地说:“当我的狗吧。” “……”郎定河说,“我是狼。” 从善如流地顺他尾巴的毛,“那就当我的狼。” 一个肩宽腿长、气质凛然的男人主动把一大束柔软的尾巴当成花献到她手上。 还似乎很认真地考虑她冒昧的请求。 “我会摸你抱你。摸你毛茸茸的尾巴、耳朵,身体。”她认真地薅他的尾巴尖,“会养你,还会遛你。” 十足把他退化回了宠物狗。 “如果养不起你就算了。也可能忙着赚钱没时间遛你。” 棉花糖也不是她负责养的,她只是负责陪它玩。吃喝拉撒开销可能很大,这么一想,她不禁把摸着尾巴的手收了回去,毕竟她养自己也才勉勉强强。 尾巴自发钻上来挽留她,拉住她。 “我会自己养自己。”当然,也会养她。 尾巴尖尖晃来晃去,搔痒她的手臂。 “你会对我负责吗?” “你会自己养自己还要我对你负责吗?” “要的。” “好吧。”她无奈地和他的尾巴拉钩,“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新认领的大狗,长腿一跨,两膝分开压在她坐垫两侧,整个人在她身上的姿势近似跨而不坐。 银荔下意识扶着他的腰,被手掌下劲韧的肌肉烫到,慌张拿开。他长长的尾巴在身后甩动,两簇外灰内粉的耳朵突然从发间冒出来。 柔软的毛皮搁到她眼皮底下,有呼吸韵律地抖动。 主动求撸。 银荔戳戳他的耳朵,“能不能变回大嗷嗷给我摸?” 摇头,“不方便。” 室内布局导致活动空间不够宽敞。 她遗憾地一手蹂躏他的耳朵,一手狂薅他的尾巴。 “到换毛季了吗?” “还没有。再等等。” “嗷嗷……” “嗯?” “嗷呜,嗷,呜是什么意思?” “你理解的意思 ” 嗷,真不愧是我最争气的崽 小温:我很贵,别高攀 嗷:我不要钱,倒贴 没忘记我是个写黄文的 6 388t t .com 无意识地蹭了蹭脸侧密匝匝的绒毛,银荔小小地打个哈欠,把脸埋得更深去,闷得呼吸微弱,雷打不动。 瘦弱的手臂下,郎定河动了。他翻了个身,把毛长而密的背部翻开,用柔软的胸腹和四肢容纳她。 他是北域雪狼,后背覆满银灰的狼毛,像一场松软绵厚的雪。她最爱搂着他的背在毛里打滚。埋下去舒服是舒服,但睡梦中容易呼吸不畅。 有几次闷得她迷瞪瞪醒来,涨红了脸,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埋窒息了。后来他就不让她这么一动不动埋着,偶尔自己翻个身。 她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埋怨。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y uzhaiwu.xyz 眼睛也没睁开,张嘴就啃上他搭上来的前肢,磨牙。 只有没断奶的狼崽才会这么叼着皮毛不伤筋骨地磨牙。 他人高两米,兽体躯干也比她长。四肢懒懒散散地圈着她,半梦半醒间,怕她咬不着闹醒了还特地把前肢往她嘴里送进了些。 口水洇湿他前肢短而白的狼毛,细细地黏腻成毛线团。 银荔口水滋溜了一垫子,准备美滋滋地咬下去,牙尖一碰到骨头的质感,哗啦僵停牙根。 她因为小时候挨饿多了,有时做梦会梦见吃五花八门的东西。她是真一口咬过郎定河的骨头,皮上满口红色牙印子,他当没看见。后来她就养成触发性停止的习惯了,一察觉到自己在咬硬东西立刻住嘴,马上回头。 眼前柔软的胸腹。嘴里濡湿的狼毛。还好他的毛足够顽强,不会轻易被她咬秃。 银荔低头,头顶蹭着狼颈的毛,调整一下姿势防止自己再吃狼,清醒了一瞬间的神智跌回睡眠的深渊。 她在边缘城2出了好久的差,冰天雪地,风霜埋人。她想念她的狼。温暖的毛,温暖的家…… 妻子一在家,郎定河总是同步休假的。 他的兽体睡软床不便,往往是铺一层不硌骨头的地毯,银荔就跟着他一起睡在地毯上。有时是他盘绕成团,把她守护在四肢包围圈,她枕着他厚重的狼毛倒头就睡。 她睡相不好,四仰八叉捆着他。无论是埋背还是搂抱,亦或捆大闸蟹,何种睡法都让他享受妻子的紧密接触。 毕竟,作为alpha,即便拥有最高级别的信息素,也没有任何对作为妻子的beta确认爱意的方式,除了爱抚。 他作为alpha,对伴侣亲密接触的需求犹如omega渴求alpha的标记。 只源于他的妻子是游离ao配对体系之外的beta,没有信息素能接受他的情感,也没有信息素对他反馈她的情感。 垂落的长尾翘起来,自发地盖在她小腿上。 他也把她护得很好,缠得很紧。他的信息素无形裹着她,酝酿出成真的美梦。 一人一兽互相赖着睡了半天。 最后是郎定河先醒的,进食本能唤醒了他。脚掌锋利的爪子收在内里,肉垫软软按在她后背上。要起身,先不舍地蹭她好几下。 银荔被他蹭醒了,睁不开眼睛,“干嘛呀?” 他抽出自己,起身伸懒腰。前肢带着上身抻出弯腰的弧度伏地,后肢上的屁股高高翘起,长尾垂悬,浑身抖擞,油光滑亮的毛发均匀松开粘结。 抻完了腰,翘起的后端自然趴到地上,他咬着她的睡衣把她甩到自己背上,驮着背上的人慢悠悠地踏着威风的步子去餐桌。 银荔全程连眼睛也懒得撑开,四仰八叉摊在他宽厚的背上,“我还要睡。” “嗷。” “等下再吃。” “嗷。” 低吟一声。 不赞同。 银荔埋首在后背的毛上左右滚脸,恨恨咬他,“你好烦。” 一大捧尾巴翘起来,雾灰的尾巴尖尖挠她的腿。她顺手抓住尾巴,拨开绒毛碾上坚韧的尾骨,又重复了一遍,“你好烦。” 烦就烦吧。 郎定河一爪子摁在地面的键上,家居智能设置好自动化烹饪流程,一键送上桌。 银荔支起身子探头,“今天食肉量怎么这么大?” 一般发情期才见他吃这么多。 但按日子算,发情期刚过。 他含蓄地嗷了一声。 银荔跳下他的背,“不是吧,你发情期推迟了?” 像女性来经一样,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也每月都来,信息素量级高者可长达七天。 除了粘人一点,也不像发情期没过完的样子。 银荔可受不了他发情期没日没夜操人的样子。第一次陪他发情期,满打满算操了七天,操得她脱水,硬生生被艹晕又艹瘦了几斤。她为了小命要紧,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陪他过发情期了。 后来软磨硬泡还是要陪半程。他也知道自己太夸张,操还是要操的,不能把人操瘦了。 银荔火速跑到抑制剂存放柜,清点他的抑制剂使用情况对不对得上天数。少了一支。 这个习惯了把发情抑制剂当水喝的狼族alpha首领,遇到伴侣之前每次发情期的喝水量是5支200ml的抑制剂。遇到伴侣之后,第一次发情期不用抑制剂,在澎湃的信息素驱动下,把人操足七天操出心理阴影了。后来还是要喝3支平衡一下疯狂的信息素,再享受发情期。 他不是一下退到3支的。是从1-5支之间反复试探了伴侣的承受边界在哪里,比如5支抑制剂,他和往常无异,再疯也能自控;1支抑制剂,他操少1天,精神停留在记得灌她喝水。 银荔希望他喝4支,这样她的腿还能站起来。他不动声色只喝3支,能让她陪他4天。 这回只喝了2支。 她表情凝重地放下抑制剂,“狼嗷嗷,你好心机。” 骗她以为发情期安然度过了,把心放进肚子里快乐回家。等人回家了再把人摁窝里硬艹。 温情在先,狠心在后。 身为军衔一级首领的军事头脑净使在这些事上了。 而且还是兽体。 银荔打了个不寒而栗的哆嗦,连忙构思将来兵挡的逃跑路线。 人兽番外·狼·日常 无意识地蹭了蹭脸侧密匝匝的绒毛,银荔小小地打个哈欠,把脸埋得更深去,闷得呼吸微弱,雷打不动。 瘦弱的手臂下,郎定河动了。他翻了个身,把毛长而密的背部翻开,用柔软的胸腹和四肢容纳她。 他是北域雪狼,后背覆满银灰的狼毛,像一场松软绵厚的雪。她最爱搂着他的背在毛里打滚。埋下去舒服是舒服,但睡梦中容易呼吸不畅。 有几次闷得她迷瞪瞪醒来,涨红了脸,原来是自己把自己埋窒息了。后来他就不让她这么一动不动埋着,偶尔自己翻个身。 她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埋怨。 眼睛也没睁开,张嘴就啃上他搭上来的前肢,磨牙。 只有没断奶的狼崽才会这么叼着皮毛不伤筋骨地磨牙。 他人高两米,兽体躯干也比她长。四肢懒懒散散地圈着她,半梦半醒间,怕她咬不着闹醒了还特地把前肢往她嘴里送进了些。 口水洇湿他前肢短而白的狼毛,细细地黏腻成毛线团。 银荔口水滋溜了一垫子,准备美滋滋地咬下去,牙尖一碰到骨头的质感,哗啦僵停牙根。 她因为小时候挨饿多了,有时做梦会梦见吃五花八门的东西。她是真一口咬过郎定河的骨头,皮上满口红色牙印子,他当没看见。后来她就养成触发性停止的习惯了,一察觉到自己在咬硬东西立刻住嘴,马上回头。 眼前柔软的胸腹。嘴里濡湿的狼毛。还好他的毛足够顽强,不会轻易被她咬秃。 银荔低头,头顶蹭着狼颈的毛,调整一下姿势防止自己再吃狼,清醒了一瞬间的神智跌回睡眠的深渊。 她在边缘城2出了好久的差,冰天雪地,风霜埋人。她想念她的狼。温暖的毛,温暖的家…… 妻子一在家,郎定河总是同步休假的。 他的兽体睡软床不便,往往是铺一层不硌骨头的地毯,银荔就跟着他一起睡在地毯上。有时是他盘绕成团,把她守护在四肢包围圈,她枕着他厚重的狼毛倒头就睡。 她睡相不好,四仰八叉捆着他。无论是埋背还是搂抱,亦或捆大闸蟹,何种睡法都让他享受妻子的紧密接触。 毕竟,作为alpha,即便拥有最高级别的信息素,也没有任何对作为妻子的beta确认爱意的方式,除了爱抚。 他作为alpha,对伴侣亲密接触的需求犹如omega渴求alpha的标记。 只源于他的妻子是游离ao配对体系之外的beta,没有信息素能接受他的情感,也没有信息素对他反馈她的情感。 垂落的长尾翘起来,自发地盖在她小腿上。 他也把她护得很好,缠得很紧。他的信息素无形裹着她,酝酿出成真的美梦。 一人一兽互相赖着睡了半天。 最后是郎定河先醒的,进食本能唤醒了他。脚掌锋利的爪子收在内里,肉垫软软按在她后背上。要起身,先不舍地蹭她好几下。 银荔被他蹭醒了,睁不开眼睛,“干嘛呀?” 他抽出自己,起身伸懒腰。前肢带着上身抻出弯腰的弧度伏地,后肢上的屁股高高翘起,长尾垂悬,浑身抖擞,油光滑亮的毛发均匀松开粘结。 抻完了腰,翘起的后端自然趴到地上,他咬着她的睡衣把她甩到自己背上,驮着背上的人慢悠悠地踏着威风的步子去餐桌。 银荔全程连眼睛也懒得撑开,四仰八叉摊在他宽厚的背上,“我还要睡。” “嗷。” “等下再吃。” “嗷。” 低吟一声。 不赞同。 银荔埋首在后背的毛上左右滚脸,恨恨咬他,“你好烦。” 一大捧尾巴翘起来,雾灰的尾巴尖尖挠她的腿。她顺手抓住尾巴,拨开绒毛碾上坚韧的尾骨,又重复了一遍,“你好烦。” 烦就烦吧。 郎定河一爪子摁在地面的键上,家居智能设置好自动化烹饪流程,一键送上桌。 银荔支起身子探头,“今天食肉量怎么这么大?” 一般发情期才见他吃这么多。 但按日子算,发情期刚过。 他含蓄地嗷了一声。 银荔跳下他的背,“不是吧,你发情期推迟了?” 像女性来经一样,alpha和omega的发情期也每月都来,信息素量级高者可长达七天。 除了粘人一点,也不像发情期没过完的样子。 银荔可受不了他发情期没日没夜操人的样子。第一次陪他发情期,满打满算操了七天,操得她脱水,硬生生被艹晕又艹瘦了几斤。她为了小命要紧,斩钉截铁地说再也不陪他过发情期了。 后来软磨硬泡还是要陪半程。他也知道自己太夸张,操还是要操的,不能把人操瘦了。 银荔火速跑到抑制剂存放柜,清点他的抑制剂使用情况对不对得上天数。少了一支。 这个习惯了把发情抑制剂当水喝的狼族alpha首领,遇到伴侣之前每次发情期的喝水量是5支200ml的抑制剂。遇到伴侣之后,第一次发情期不用抑制剂,在澎湃的信息素驱动下,把人操足七天操出心理阴影了。后来还是要喝3支平衡一下疯狂的信息素,再享受发情期。 他不是一下退到3支的。是从1-5支之间反复试探了伴侣的承受边界在哪里,比如5支抑制剂,他和往常无异,再疯也能自控;1支抑制剂,他操少1天,精神停留在记得灌她喝水。 银荔希望他喝4支,这样她的腿还能站起来。他不动声色只喝3支,能让她陪他4天。 这回只喝了2支。 她表情凝重地放下抑制剂,“狼嗷嗷,你好心机。” 骗她以为发情期安然度过了,把心放进肚子里快乐回家。等人回家了再把人摁窝里硬艹。 温情在先,狠心在后。 身为军衔一级首领的军事头脑净使在这些事上了。 而且还是兽体。 银荔打了个不寒而栗的哆嗦,连忙构思将来兵挡的逃跑路线。 狼·人兽番外H(上)舔逼 郎定河自然知道她去翻抑制剂了。 他发情期一天只吃一顿,剩余时间留给性交和睡觉。雷厉风行地吞食完今天的饭量,再洗干净口腔和四肢,慢条斯理绕到客厅。 兽族的房子户型比较大,门宽和墙高的尺度都足以容纳兽体通过。他一屁股堵在门口,一座雪山似的堵上了愚公。 银荔紧急求助讯号另一头的莉莉丝,营造出被疯狂召唤的迹象,“哎呀,昨天边2的充电桩我没装好,领导急着叫我回去修呢,你乖一点,快快让开,我马上就回来。” 他淡定地舔爪子,假装没听见。让她现在走了,马上能马到下个月。 银荔给讯号对面的莉莉丝使眼色,求求了。 莉莉丝好奇她俩平时的相处,想瞧瞧狼族首领平时啥样,勉为其难地赶鸭子上架:“啊,对对对,杜杜一直在催,你快点赶回来吧。” 银荔佯怒,“你不让我上班,我被炒了怎么办!我被炒了还怎么养你?” 对面的莉莉丝闻言暗吸冷气,原来狼族首领才是被包养的那个…… 前肢一撑,郎定河从趴转站。他抖了抖身体,毛发哗啦自然舒展,雪山从门口挪开。 银荔心甚慰之,准备拍拍拜拜,谁知他一爪子摁掉了她手腕上的讯号。 莉莉丝只来得及看见狼头之上两丛灰里带粉的耳朵尖,讯号转眼陷入黑暗。 她眨眨眼,眼前反复回放那丛一闪而过的耳朵,哇哦……她默默打开社交平台在线征集狼族朋友/情人,括弧,想撸。 银荔的讯号不仅被摁断了,还被拍飞了,银光闪闪的爪子精准地划断系带。切断与外界联系,然后叼着她的衣领往卧室拖。 银荔:“……” 难怪软毛毯不再仅限于睡觉的卧室,直接全范围铺满了,原来是为了现在叼着她衣领任意地方拖行不会弄疼她。 把她甩上背会跑,叼在嘴里就跑不了。于是把叼在嘴里的防护措施也准备好了。 银荔在他嘴里生无可恋:“你是打算让我下个月也上不了班?” 狼牙直接把睡衣衣领凿了个对穿,鼻子向下蹭了蹭她细白的脖子,哼哼一声。 她也不能藏一管抑制剂偷偷扎他。自从经历过军部大楼发情事件被扎了两次,他对别人手持针状物都有应激反应,对她也不例外。 她觉得他行为举止冷静得不像发情,试探性地提出商量,“嗷嗷,我好累,下一次好不好?” 嗷嗷是爱称。因为他一变回兽体只会嗷嗷叫。 他不用说话,因为行动已经说明一切。 把人甩到主卧的地毯,兽体动作不便,他已经掌握了精准用狼爪尖划开她睡衣而不伤肌肤的力度。 “别动!”她胆战心惊地抓住败家犬的爪子,差点又报废一件衣服,“我自己来。” 因为她没有腺体,接收不到他信息素的信号,不知道他此刻的镇定已经是强弩之末。和他尚且自持的动作相反的是无序跃动的信息素,暴雪铺天盖地。 银荔凝重地解自己的居家服扣子,她还在想怎么才能逃过一操。 她误判了庞然大犬的神智,以至于这拖延的一点时间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推手,他迫不及待地亮出锋利的狼牙,一口咬破了她的衣服。 强行从衣物里剥出蚌肉一样雪白的身体,银荔吓一大跳,从这个危险举动中激发脑子里滴滴作响的危机雷达。他急不可待。 平滑艳红的大舌头直勾勾舔她一脸,舔得她五官皱在一起。猎物吞吃入腹前洗干净的舔法。 修长矫健的四肢圈定她的活动范围,狼首垂悬,狼吻便压了下来。 异人交欢,体型上的不契合,总让她有些微妙的为难,比如现在,狼吻部与她的脸侧面错开,才能把尖锐的狼牙危险地抵在她嘴唇上。庞大的狼首压着她,与其说吻她,不如说只是伸舌头舔她。 更不要提她只能后入承受。 莫名地有点冒眼泪,她揪着他脖子的毛,“你又欺负我。” 把她压在身下,狼首望着她。圆瞳里黑色一点聚焦非常尖锐,这点尖锐晕散了日照金山般的瞳孔颜色。 他的回应是毫不犹豫地舔食她的眼泪,这一点微薄的水液也有她身体的气息。他需要她的气息做信息素的弥补。 交配是发情期的本能,不需要多少神智,郎定河也知道下一步做什么,何况他已经非常熟练性交前置步骤,熟练到嵌入本能。 兽体的四肢要人兽交配时不方便,唯一方便的是舌头。黑黝黝的鼻子顶弄她的阴蒂,嗅来嗅去,本能地确认领地属于他,才伏下身子用宽厚的舌头破开她的下体。 他熟悉的、柔软、久别的领地。 长而宽的狼舌钻进穴道大口大口地舔食,搜刮深处的水源,以及狂浪地戏弄逼仄拥挤的穴肉。吞吃入腹的渴望逐渐膨胀,渴望这一道逢,这一个人,都能吞进肚子里。 人兽交欢,脆弱的女人躺在地毯上打开下体,明明是更有优势地位的狼心甘情愿伏在身下,为女人舔开下体,场面香艳淫靡。 女人双腿缠上狼的脖子,腿肚下压着柔软的毛,大腿内侧不由自主夹着狼头,双腿间勉强容纳一只狼,深深浅浅地抽气。 舌头一面吞食她的下体,敏锐的狼鼻一面蹭动她的阴蒂,蹭得小可怜颤颤巍巍立了起来。 她对他有不容动摇的信任,但性事上微妙的危险让她本能地逃避。狼吻卡在她阴部,狼牙也卡在她屁股,那一口能咬死个人的咬合力就这么抵在她下体,一面给她刺激,一面威胁她不能逃离。 她的担忧是有先见之明的。 他发现小阴蒂被他鼻子顶得立起来,兽类的瞳孔凝固了,流动的蜜糖凝固成琥珀。他的耳朵一直高高竖起,那是神经亢奋的表现,所有注意力都在性事上。 他从抽搐的穴肉中抽出舌头,下意识卷过嘴边,舔了舔自己的鼻子,上面还有一些逼水。前肢的肉垫一爪子压在她的大腿上。 尖齿戳上来了。 舌头含舔,小小的阴蒂从他嘴里滑过,他暴躁地用牙齿戳上去细细研磨。 尖锐的痛意和刺激。 脑海闪过一片雷击般的黑暗,下体向前迎送又僵落在地。 潮喷的水溅了他一脸,他却是一动不动,眼也不眨,目视抽搐到失魂的下体,宽厚的舌头粗鲁地重重一擦,全部水液沿着漆黑的狼吻边缘,被他卷回口中。 小小的阴蒂翘得又红又肿,既有他的唾沫也有她的淫水,这刻再也收不回去了。 无论他怎么舔,也舔不完她下面流的水。他终于认清这个现实。 银荔被他咬得要坏了,大腿内侧的嫩肉颤抖不已。 他还继续用鼻子顶她的下体。要她翻身摆好姿势。 狼·人兽番外H(下)后入/操尿/成结/灌精( 想了想,还是标个慎吧……人兽真的很野蛮哦。 银荔抓着腿间软乎乎的狼耳,眼前一片白光茫茫。 对她而言漫长到失去时间尺度的不应期,被他一脑袋强行拱翻身。 郎定河的狂躁集中在愈见暴力的动作里,几乎要撕咬阴部的力度从后背舔她,胁迫她拱出方便他后入的姿势。刚舔了逼,迫不及待地压在她背上,勃起的狼鞭一下一下顶她的腿缝。 2支抑制剂也只是足够他记得攀在女人背上但不要压坏。 顶着顶着,狼尾也扫进来了,长及半腿的大尾巴轻而易举跟在狼鞭后面,比狼鞭伸得更长,酥酥麻麻地扫她的腿缝,毛尖上沾得水渍连连。 她是受不了这个的,搔得她阴部都麻了。委屈地趴在地上,翘起屁股离开那捧要命的尾巴,方便他硬邦邦的狼鞭进来。 他上身强压着她,为了不压到她,前肢卡在她肩侧,俯身狼舌不停地来回舔她的脸侧、肩颈,柔软的胸腹炙热地紧贴她的后背。 她下身跪得很好,对他翘高屁股是不够的,他顶一下就要倒了,唯有凹出一个承受撞击的力度—— 粗壮的狼鞭象征性磨了磨缩不回去的阴蒂,猛然俯冲撞开流水的逼缝,斜向下的角度几乎一下顶到底,狼胯撞上她的屁股发出响亮的巨声。 她被这一下撞得两眼发黑,凹出像月牙一样弓起的漂亮姿势,如同被巨力弹拨的琴弦弹出震荡的音浪,从受力点徐徐往外扩散,倒伏下去。 跪不起来了。 他不满意身下的女人这不经操的样子。不经操要多锻炼。 他以他的方式规训她。绝不放弃一口气劈开的道路,略一抬高公狼腰,退到入口,让可怜的穴肉只含着龟头,来不及合拢,又深深地顶胯冲到尽头。 兽交便是如此野蛮,快速耸动的公狼腰几乎划出残影,不知疲倦,只要两枚睾丸压在她逼口再也塞不进去的深度,次次都狠绝的抽插。 她被操几下就受不了了,泪眼汪汪地回头,费力地抽一只支撑在地的手揽向狼首,可怜兮兮地乞求兽吻,快点放过她。 雄兽发情的模样尤其野蛮,尖锐的兽瞳没有一点动容,狼舌被她讨好地咬住,结果是狼鞭在她里面胀得更大了。 银荔眼泪掉得更多了。 他强行后入的姿势顶得她难受极了,必须要把屁股翘高,膝盖跪好,让他和她的身体契合,才不会这么难受。她含泪支起大腿,摇摇晃晃地迎合他撞击的角度,让腰臀紧密贴合他耸腰时温暖的肚皮。 他低声嚎叫。 因为姿势的契合,快感更强烈,他操得更快了。她像一艘被水流推开又被系带绑住的船,绑在了他坚硬的狼鞭上。 他越肏越疯,肉体撞击声不绝于耳,信息素外溢得防护罩拦不住了,远远地飘散到住所之外,在山林城人均密度不高的情况下,浓烈的信息素逼得几家alpha邻居开启信息素防护罩并且在非发情期下给自己打上抑制剂。 他的尾巴也很想操她,无奈太大捧了,只能跟着狼鞭的踪迹,在外缘深深浅浅地搔她裂开缝的阴唇和俏生生立起阴蒂。 高强度不停歇的肏动肏得她人已经麻了,下体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一部分,分离成了他的套具。 她反手揪着他的立起的耳朵,依然改变不了薄薄的肚皮被顶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痕迹。 挨狼兽肏的酷刑,里面要承受凶猛又深入的肏逼,还要忍受外面那捧软糯的尾巴撩拨她,欲搔更痒,又麻又痒。 “尾巴……不要……” 尾巴的绒毛刮过她尿道口好多次。 她哭得脸不能看了,有气无力地拧他的耳朵,“不要尾巴!” 水喷得地毯不能看,她就是尿出来,他也不会放过她。 越说,他尾巴搔得越起劲,银毛沾满了水,一绺一绺贴在穴口,恨不得跟狼鞭一起挤进去。 来不及反应,她就被搔尿了,断断续续地尿在他尾巴上,操一下,尿一点,滴滴答答浇湿半捧长毛。 她哭得好可怜。 尿液里也有她的气息。 尿出来的时候穴肉夹得太紧,反而击起他的凶性,不容自己退却分毫,迎着夹击的嫩肉一路猛冲,直至撬开撞了良久终于打开的宫口。 这一下仿佛操到她的喉咙,呼吸停止,生命的弦咔嚓操断。 残忍地把她肏活的是随之而来的阴茎结膨胀,与积攒已久的精液激射。 狼族alpha的成结有两个,一个龟头结,只为锁在omega生殖腔,第二个末端阴茎结,防范龟头结脱出仍能牢牢锁住受精的伴侣。 这两个结是alpha生殖的习性,本应由与之匹配的omega承受,如今残忍地锁在她身体里,撬进宫口,堵在穴口。 膨胀的结上是激射的精液,从胀大的马眼射出,尖锐地冲刷子宫内壁,直至盛满,小腹像吃饱了,突突鼓起圆润的痕迹。 她被压着后入又成结内射而扬起无助的脖颈,犹如濒死的天鹅最后的哀鸣。 她感知不到的信息素,被射精压缩进她身体最深处,令她以最深刻的方式感受他的存在。 射精结束后,阴茎充血的成结才逐步消退。 他不等结消下去,很快又硬了,随着硕大的龟头退出宫口,一时合不拢的宫口滑出许多精液,他继续顺着滑腻的精液深深浅浅地抽插顺滑的甬道。 射进去的精液随狼鞭抽插缠绵流出穴口,他低叫一声,顶胯把流出来的塞回去,然而意志违逆不了现实,无论他怎么撞击柔软的屁股,也阻止不了精液从吃不了的穴口一路流走。 他只好加大耕耘的力度,努力地从囊袋里射更多,灌满这条小路。 抛弃人性的顾忌,狗交式的后入野蛮地抬臀顶胯,狼鞭成为雌伏在身下女人的刑具,密密贴合的腰臀是她无法逃开受刑的距离。 操到她模糊晕过去,他依然不知疲倦,狼鞭就着精液尿液体液横流的穴口,不知停歇地抽插,野蛮抽动间带着混乱的液体横飞四溢,长舌肆意地舔食所有体液。 勃起又成结,结退又勃起。精液灌满又流走,乃至凝固成了精斑,周而复始。 他的发情期很有很长的时间。 足够把她操坏。 真·公狼腰。人兽也太难写了,写得我痛苦面具,上一次痛苦面具还是蛇交……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人型好了,妈的兽型姿势有限啊! 写的时候看了下狼片和好多好帅的狼,咂咂嘴。我的play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有种这辈子不想再写人兽的感觉(?_?) 人兽文可以,车太难写了还不一定写得好。 PS,本章小彩蛋: 荔荔在床上躺了叁天,狼某在床边跪了叁天。 荔荔说:“你未来叁月的发情期自己过吧。” 狼某:“……” 耍完心机迅速滑跪。 八十二、有待考验 p o18c b. c o m 银荔拒绝了新宠养自己的新宅,带着狼某扫购的大包小包回到春照鸿家,向任务发布者交任务。 惊天大美人看着她这明显超出消费水平的手礼,似笑非笑:“哪间铺子倒闭清仓了?” 银荔莫名其妙有点心虚,对这点心虚摸不着头脑,“朋友送的。” “男朋友吗?”春照鸿叹了口气,她那被养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儿子又慢了一步。 “不……不是。”她想起自己在沙发上沉迷狂撸毛茸茸,讪讪说:“应该算见面礼。” 这身衣服很漂亮。春照鸿替她正了正雪白的毛绒领,顺便捡出一根深灰色的长毛,“这是,狼毛?” “……” 他居然会掉毛! 银荔惊呆了。 “你是beta。”春照鸿把那根毛丢进垃圾桶,“要小心狼族的alpha和omega。有时他们为了逃避ao的约束,会故意找上beta。” alpha和omega的配对,就像一旦焊接,再也难以分离的金属。为了回避这种一旦标记责无旁贷的情况,狼族军区供人泄欲的军妓,多为beta,有性腺隔离,便很难怀孕。后来beta专用军妓一事闹出了许多争议和丑闻,才全面换成仿生人,但背地里恐怕还是老样子。 “搞什么AAOO的,不如踏实学游泳。”她身后的男人拍拍肩膀上小小的游泳圈。夲伩首髮站:po1 8b v.co m “……”那还不如她去搞AAOO呢。 天上飞不了,水里游不动,只能地上跑的银荔十分悲伤。悲伤之余瞄了眼讯号,没有她想见的消息。 春照鸿若有所思,“温文尔没有理你吗?” 她纳闷,“他经常不理我。” 做母亲的,了然于胸地点头,“看来他的幻想又破灭了,还没接受现实。” “啊?” 男人望了望窗外的海色,“下周我要出海,去魔鬼深域。” “魔鬼深域,好玩吗?” 男人似笑非笑,“魔鬼一样好玩。赚钱也很多。” 她马上高高举手,“那我也要去,赚钱。” 春照鸿说,“那就带上她吧。” “三千米,”男人竖起三根手指,“一米都不能少。” 银荔假装没看见三根直挺挺的手指头。 [狼]:我回到军部了。 [狼]:你呢? [荔]:哦 [荔]:我要学游泳,去魔鬼深域 那边的人一面检索魔鬼深域的资料,一面答复:注意安全,有事情和我说。 银荔点开温文尔的对话框,往上一划拉全是她单方面输出,对面没有回过一句。 [荔]:我要学游泳,去魔鬼深域 [荔]:你想要去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春照鸿的脸。 [荔]:你妈妈真的好美丽,所以你也长得这么好看 [荔]:我很喜欢你妈妈,我也很喜欢你,别生气啦 很奇怪的是,温文尔会嫌弃她聒噪,郎定河却认为她寡言。 讯号息屏,银荔打了个哈欠,有些狼毛的味道。那种味道尤其特别,不香不臭,但一闻就知道她撸过狼。 她想,什么时候才可以攒下钱买一个讯号,让伏野寻也能和她远远沟通呢?唉,但是即便有了通讯设备,联邦的信号也无法稳定覆盖仙女星。 [冷若花]:荔荔,怎么你没和温少爷一起过来? [荔]:怎么啦 [冷若花]:他一个人回学校啊,我还以为会带上你。 银荔挠了挠脸,原来他假期结束回联邦大学去了。 联大啊。 顶级的学府,严格的老师,友善的同学。 和一个邋遢落魄的她。 她想念在那里的一个月求学生涯。 [荔]:我本来也不是那里的学生,还被赶出去啦 以路停峥的说法,她在被盖章涉嫌偷渡罪和叛国罪一刻已经被联邦大学剥除了交换生资格。 冷若花不了解联邦内弯弯绕绕的门路,比如,仙女星没有“叛国罪”,叛国罪起因全在联邦百年之前的星际战争以分敌我余孽,仙女星只有“反人类罪”,用以区别人兽界限。 [冷若花]:回仙女星之后,你来我的学校上学吧。 [荔]:谢谢老师^ ^ 相对联邦无比落后而导致虽在边缘也不纳入联邦版图的仙女星她也喜欢。 银荔拖着游泳护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多通讯。 [风洋流]:蠢丫头,你要发了 [荔]:发什么? [风洋流]:发财啊! [风洋流]:不枉我借你一千二联邦币,记得一千倍还我 [荔]:啊? 一千倍!一百二十万!不如杀了她更快些! [风洋流]:温少爷上面的温老爷要见你啦。 正在愤怒的手停了下来。 [荔]:啊?? 风洋流倚着沙发乐不可支,隔着水幕他都能想象出银荔愣头愣脑的傻样子。哎,怪不得温少爷喜欢,他也喜欢逗小孩。 [风洋流]:你和温文尔有交情,对不对? [荔]:对 [风洋流]:你因为偷渡罪被流放,对不对? [荔]:对 [风洋流]:温文尔带你回联邦,对不对? [荔]:对 [风洋流]:温文尔不理你,对不对? 这回隔得长了一点。 [荔]:对 [风洋流]:你还是黑户,对不对? [荔]:对 [荔]:你能不能出一个错的? [风洋流]:所以温文尔他爹要替他解决你啦。 银荔盯着解决两个字,忍不住翻起了讯号内置的电子字典。 什么叫解决她,她能被解决吗?怎么解决的? [风洋流]:恭喜你,垃圾城女孩,你即将面对“给你两千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情了! [荔]:啊??? 她和他频道隔了一个海上城,只看懂了“离开我儿子”。 [风洋流]:温故而先生托我邀请你,如你近日有空,烦请莅临海上城观潮院作客。 银荔从沙滩一个箭步冲回去抓住春照鸿,“姐姐,温故而要见我怎么办?” “哦,”春照鸿淡定地说了一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你不丑。” “???” 银荔当流浪汉那会儿,见过人打架,见过人打啵,见过人结婚,见过人争风吃醋,但真没见过什么磋商前置阶段的“见公婆”,既没有细腻的文学素养,也没什么机会积累此种生活经验,闻言脑子一片空白。 “不用怕,很简单,他要发动钞能力了。” 她脸上露出一种近似惆怅的情态,无端回忆起了十多年前,“温故而是这样的,以最直线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温故而对她的处理也是,拿天价财产逼她嫁入豪门一了百了。那个人,因为长年累月置身于挥金如土的家世中,总是不能明白,不是所有东西都可用金钱均等衡量。也许是报应,才养出了神经这么弯绕的温文尔。 银荔依然紧张地瞪大眼睛,惴惴不安。 粗暴也有粗暴的好,硬生生踢破隔层纱的问题。 春照鸿说:“他会考验你,究竟想不想留在温文尔身边。” 银荔难以理解这个问题。 难道她的去留是由她想不想决定的吗?如果她想留就可以,为什么那时不能留在联大,这时不能留在仙女星? 既然不由她想不想决定,那她为什么还要想呢?为什么还要问她想不想呢? 春照鸿似乎看透了她眼底的委屈,好笑地说:“他不是你,他有能力决定你的去留。如果你不想,他可以直接把你丢到联邦之外。如果你想……。” 她似笑非笑地住口,弯起的眉眼弥散些微绮丽的春情,有一丝朦胧的醉意裹在迢迢远去的春风里。 该不该说,除了荔荔没爹妈之外,编排完了各位男主的身家才发现只有小温有爹妈。 九十三、游猎节 “还不走?” 亚当瞧见郎定河办公室门口的能源灯亮着,顺手一推,果不其然人还在。 他今天换了一套银白色的军装,左刀右剑中插权柄的肩章和胸章是暗质的,挂在雪面上亮得突出。外衣已经穿好了,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知缘何故还坐在位子上。 郎定河闻声停止了摩挲手腕的动作,拿起桌上的成套的军帽,帽檐下压挡住眼睛,“来了。” 他没有坐上族里的中高层的车,反而落得和他最后一班回城。 “今年也不下场吗?”亚当同他一起登上最后一班回山林城的悬浮车。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的讯号,“不下。” “懈怠了啊,首领。”亚当举起手上的婚戒,“你不展现一下高超的捕猎能力,怎么向雌性展示魅力?” 郎定河不敢苟同他用戴婚戒的手指装模作样逆梳额发的魅力。 不过他确实是某年游猎节拿了第一之后求偶,成功抱得老婆归的。 郎定河的沉默多半说明这种魅力展示对他求偶无用。 亚当收敛了笑容,“小姑娘回来了?” 悬浮车悠悠晃晃,窗外星海浩渺。 像她被路停峥截走的那夜,隔窗远眺,星子像一双双含泪的眼睛。 “她现在很好。长大了一点。” 长大这个词用得奇怪,同辈常言“变化”,那些捉摸不定的、若即若离的改变。“长大”反而是过来人看过来人的评语。 “你也长大了一点。”亚当说,“总是会长大的。” 郎定河军帽不摘,只余冷硬的侧脸,嘴唇似剑冰封锐利。 “不主持吗?” “不急。” “是你的话,确实不急。” 亚当想起他去监狱一样的实验室保释郎定河的那一天。 他明明受到了信息素的诱导,但却因为特殊原因和过人的意志力,强行通过撞击墙面和吼叫回复了清醒度。更令他们狼族高层意外的是,领头狼的嚎叫一并唤醒了其他几对深陷信息素香水事件的alpha和omega,一时之间全族震撼。 做首领的,外在的威压与能力只是第一步,内在的精神指引才是为众拥趸的核心。 郎定河,于外做到所向披靡,于内做到精神领袖。他只消站在那里,不需要会讲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就足以给族群带来力量和勇气。 他也一贯如此,只是站在那里,无需修饰。 “今年的游猎节照常开始。” 狼族塔台之上,白色军袍迎风烈烈,郎定河在军帽帽徽左刀右剑之间行军礼,右手轻轻一扬,礼毕,身影消退,塔台下狼嚎四起。 他没有变回兽型,意指他不参加游猎。如参加游猎的,他当以狼态在塔台上傲然嚎呼以示开幕。 游猎节是狼族一年一度的种族节日,狼族人需化回狼型在山林城中四处游猎,以纪念祖辈当年不忘生存的历史。山林城猎区分为十二区,参猎随机分配区域,最后比较六小时之内谁猎的多,十二区各区统计第一之后,直接比较十二区第一得出总城第一。 狼族祖辈当年信息素尚未进化,只在交配时才存在信息素感知,因此游猎节也不允许动用信息素等级威压,违反规则者撤销参猎资格。可以说,游猎是集智力与能力于一身的活动。 往往是年轻的狼族才踊跃借游猎展现自己,有时是信息素等级较高带来的素质更强,有时反而是个人能力足以超越信息素等级的限制,二者在游猎上的斗争格外激烈。 至于中老年的,不参猎的,纷纷聚集非猎区的观景区里,搭起帐篷,互相梳毛喂食,增进感情。 郎定河举目观测了一阵猎区的明争暗斗,瞥见几个格外出色的狼族子弟,时候尚早未见分晓,于是走到远人的角落里。 他摸了摸衬衫挡住的手腕内侧,打出讯号。 “你那边好热闹呀。” 远在天边的脸一下子弹出来。 他说:“在过游猎节。你吃饭了吗?” “吃了。游猎节?还会烧篝火烤肉吗?” 游猎节不强制狼族变回兽型,因此也有许多人穿着狼族服饰,进行原生态的篝火晚会。 “你想来吗,接你过来,只要一小时,还没结束。” 他特意没有开屏蔽,为了让她看见他这边的盛况。 从私人悬浮车上安零食柜起,他经常琢磨些契合她喜好的小心思,千方百计把人勾到身边来。果不其然,这次她也露出好奇和渴望的表情。 但她只是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不去啦,你和家里人玩吧。” 这么热闹也不容易。 他还想说什么,身后蓦地远远传来一声:“哥哥。” 银荔下意识跟着重复,咂摸这句:“哥哥……” “嗯。”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心情颇好地回头:“干什么?” 银荔被他“嗯”得莫名其妙。他比她大上十岁,叫哥哥是没问题,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郎娟发现他在打讯号,于是没靠近,看那张略微高兴的脸,愣了一下,“吃饭!” 她现在不当参谋长,充当着后勤炊事兵。 “你还没吃饭呢。” “想你多些。” 银荔伸手推开水幕,把他一并推开的意思,“我有什么好想的,又不顶饱。” 是啊,越想越饿,辗转反侧。 “你们还会互相舔毛……”她看见后边两头巨狼亲昵地互蹭,大舌头舔来舔去,大吃一惊,“对哦,你还掉毛。” 他默然不语。 “哥哥——” “你妹妹叫你了!”银荔心想,要是伏野寻被她这么叫唤还不来,她可就不理他了。 “你也可以叫我哥哥。”显然他对这个称呼受用得狠。 她嘀咕了一句,“你是我的嗷嗷,怎么是我哥哥呢”,唰地主动关了讯号,不影响他去吃饭。 这一拨中高层分成好几堆围坐,郎定河环顾一圈,坐在亚当旁边,没嫌弃他正在和老婆腻歪。 关注着他的走向,身边的人都纷纷让开,给他留位。本来郎领和郎娟那边匀出一个空位,他一贯坐那,被前任首领视为半子,现在却把那一个惯例留给他的空位无视了。 郎领看了他一眼,郎娟欲言又止,这无声但鲜明的疏远,空气中一时气氛凝固。 自军部大楼咬断路斗勇脖子事件之后,郎定河现在的职级是一级军衔和二级军衔之间俗称一点五级的“代首领”,这“代”非“正”,一旦狼族出现足以胜任“正”级的,他必然退位。 虽然实权上未少分毫,但名义上降半级,是军事法庭结束审判的惩罚。 相较辞退军部第一部人族参谋长之位的路斗勇来说,他的待遇好太多。路斗勇是路停峥的弃子,郎定河却从来不是狼族的弃子。 从实验室取保候审、上军事法庭、复归职位,郎定河没有问过一句和军部大楼遇袭相关的事。他只是默默地抛弃了把狼族军部当成家的安全认识,从此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再卸下攻防武器。 郎娟知道他的心结,这盘根错节之间,也是她的心结。一头是青梅竹马,另一头是父亲,她也只好学着埋葬不堪。 篝火的烟色倒映在郎定河的瞳孔,好像浓稠的蜜色也一并燃烧。 他回身眺望猎区,参猎数二十五万,各区狩猎数的排名在大屏幕上快速滚动,一排郎姓名字来回跳动。 郎定河回到塔台,更新截止第一个小时的排名展示,全城播报。 塔台峰高望远,风起云涌,他一人独占辽阔视野,各区景色收入眼中。 他站了一会儿,同样有资格的人也站了上来。 “哥哥,你不要我们了吗。” 郎娟在他身后,轻声问。 郎定河早年丧父母,寄养于各家长辈下,其中和郎领一家感情最深,因郎领的妻子即郎娟之母,与郎定河父母同丧于一役。 风声淡,人声淡。 “是你们先不要我的。” 他终于吐露出决心,郎娟胸口被拧住地疼痛。 本来种种手段,不过是想让他回归族群,回到她们身边。怎么不动声色的背叛反而硬生生削掉了他无条件的忠诚和忍让? “我们没有不要你。” 她失去了一条手臂,用机械掌捂着心口,重复了一遍:“我们没有不要你。” 郎定河俯瞰猎区里游走的狼族,双手交握,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并不言语。 他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家。幸好,她没有不要他。 “回来吧……”郎娟眼睛被风干似的,贪婪地盯住他高大的背影,“回来吧。如果你要她,也带回来吧。” 以她身为4s级别omega的认知,也退步认可了他要寻找一个对信息素抚慰无任何作用的beta作为伴侣。 郎定河的食指摩挲着手腕内侧,细腻的绒毛。那是一叶雪白的羽毛,绕着他的腕骨,紧紧纹在了手腕内侧。 她是Beta,真的没有什么留给他,气味痕迹总会消散,不曾有如标记这样的锁契。唯一留给他的,只有在他家里蜕下的羽毛。 于是他挑了一叶最小的羽毛,纹在手腕内侧,以提醒自己,所犯错误与爱恋皆聚一羽中。 换作以前,他或许会欣喜于他选择的beta终于被他视若亲人的族群认可。 但现在,他只是平静地说:“不需要。” 他已经不再需要回去,她也不再需要被认可。 郎娟的眼眶红了,“我们对你来说,不重要了,是吗。” 狩猎胜利的狼嚎此起彼伏,高入云天,一并传到他耳中。 “我不再把你们当做家人。” 他终于回头正视她,白色军大衣的衣角绣的是狼族图腾,被吹得飒飒飘扬。 “我有新的家人。” 这章断断续续写了一周。终于把狼那边的交代完了。 九十四、姐姐 沙沙,沙沙。 浓黑如吸收所有光泽的粗壮黑蛇盘绕着树皮突出的树身缓缓蠕动,狭小的白色蛇蜕借粗糙的树皮摩擦,一毫一厘地脱离皮下新鲜的黑鳞。 伏野寻盘绕树身,蠕动得很慢,因为疼。 这是他从幼年期进入成年期的最后一次蜕皮。 黑石星辰成年之前一年蜕皮一次,以前不觉得这么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式进入所向披靡的成年期,才要承受更重的磨砺。 还是因为心里有惦记,身体才委屈得发疼。 从她走后一个月,他悄无声息离开人类社会,跨过落英带钻回南边森林,开始蜕皮。蜕了月余,进度只达一米,远远达不到成年期四米以上的长度。 她说她春天会回来。可是他蜕皮蜕到春天还没完。 明明她在他身边的话,可以帮他快速蜕下来的。偏偏她要走,留他一个人慢慢忍受切肤之痛。 沙沙,沙沙。 越想越恨,蛇身又蜷曲多一寸,旧皮挂在树皮上硬生生撕拉,撕拉。 他好饿。 黑石星辰的蜕皮同样是危险期,尽管他的毒液威力不减,滑行却会因没蜕完的皮疼痛,导致行动受阻,猎杀率大打折扣。 明明在她身边之后没有挨过饿的。 蛇腹干瘪地贴在树上,饿得异常空虚。 左眼黑得深不见底,右眼现出黑竖纹红宝石底的蛇眼,异瞳之下,尖细的毒牙凶猛地咬穿树皮,滋出古怪树汁。 坚硬的木头不同猎物柔软的皮肉,阻滞了他势如破竹的毒牙。他恶狠狠地想,等他蜕完皮,一尾巴卷折这棵破树。 又疼又饿。如果他会掉眼泪,恐怕会滴出几颗,留待她面前哭。 蜕皮之慢,还在于经常会卡皮。蛇蜕在眼眶边缘藕断丝连,卡皮卡得他目眦欲裂。 一卡皮动不得,伏野寻暴躁的蛇尾鞭挞树枝,树叶稀稀拉拉被他一尾巴震落。 高梁嗡嗡作响,树上衔挂的鸟雀惊飞,树下松鼠出洞,慌忙顺着枯黄落叶逃走。 嘶嘶,嘶嘶。 蛇头远探,一口毒液啐射而去,牢牢钉住逃窜的虫蚁小兽。蜕了一半皮的右眼竖瞳一错不错地盯了十秒,等待猎物彻底一动不动,庞大的蛇躯方才游了一半下树,张大黑黝黝的毒口一口吞咽。 嘶嘶,嘶嘶。 分岔的猩红蛇信子滋滋,他不动声色游回树上,一来一去,又磨褪了些许。 腹中饥荒的瘙痒平退丁点,另一种瘙痒漫上鳞甲,痒得他又凿树皮磨牙。 那只异瞳妖异泛光,片头间隙如暗暗红灯闪烁,蜇得其他躲藏的动物不敢与之对视。 啪嗒。 落枝被踩断。 他攀树而应激地弓起上身,对来者方向虎视眈眈。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再靠近了。 “伏野寻?” 苍老的声音。 不是她。 他绷得很紧,蛇蜕垂在身下,刚脱下皮的黑鳞柔嫩反光。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巫医说,“她没有回来。” 他知道。 “给你过冬的冻肉放在她的小屋了。” 巫医说完就走,倒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大摇大摆地一个人离开独属于兽类的森林。 只有巫医来找过他,普通人类唯恐避之不及,刚一踏进森林的边缘就会被食肉动物撕成碎片。 嘶嘶,嘶嘶。 他盘着树,缓慢蠕动,蛇蜕脱离的连接处,泛黄的旧皮狭小地勒住新长的皮肉。 他天性讨厌人类。 但也讨厌兽类。 嘶嘶,嘶嘶。 熟悉的滑行声游窜而来,他警觉地扭转蛇身,下一秒从树上飞身而起,两条粗壮的黑色巨蟒在空中纠缠多个来回,此进彼退间毒液飞沫四起,声声嘶嘶威胁。 直直探起的蛇头相过数十来回的虚影,才一树一地重新分开,他冲地上的黑蛇连声嘶嘶,黏在身上的蛇蜕因为激烈斗争又褪了一鳞,颈边是两根长如冰锥的尖齿牙印。 地上那条昂首挺立的蛇,形体比他大上一圈,除却异瞳之外,与他无二。 那也是黑石星辰,是他父亲。 蛇类独居,黑石星辰也不例外,何况以黑石星辰的捕食率,一林难容二蛇,在长成半米后,便会被逐出原生地。 而他一出生就被驱逐了,只因他是异瞳。 长近八米的黑石星辰嘶嘶两声,游走的身影仿佛一座移动的城墙堡垒,过境处死寂无声。 来看他死了没有。看他没死还啄了他一口狠的。同类毒液有抗性,毒他不死,要他流点血。 伏野寻盯着大蛇远去得毫无踪迹,才从树上游下来。 实在是往日他在这片领地作威作福太久,积压深重,大型领主早已搬去其他区域,剩下的不是比他弱小,就是勉强与他抗衡。即便知道他在蜕皮虚弱期,也没几个敢轻举妄动,生怕被他临死反扑,得不偿失。 他拖着蜕皮的蛇躯,费力地游走在路上。 泥土,沙石,断肢,落叶,碾过柔软的蛇腹,旧皮和新肉之间挤进微小的沙砾,涨得生疼。 从森林到落英带,再滑入水泥小道,他的疼痛没有停止过,离目的地越近,本应力竭更多,他反而游得越快。 她的小屋,有一扇推窗,是他砌的。 蛇头向内撞开推窗,蛇身从窗户和窗沿的缝隙中挤进去,夹缝狠狠地刮下他一层皮,如果他不是黑色的鳞甲,恐怕能看见皮肉挤扁泛红的颜色。 啪。 蛇尾最后摆动,推窗摇晃合上。 落在她的房间里,就被抽走了力气,疼得他蜷缩了好一阵,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黑石星辰顽强的生命力,颈边由比他凶猛残酷的猎食者留下的蛇印的血已经止住。 他摇摇晃晃竖起半身滑行,沿着血肉的味道滑到厨房。是他之前猎的百斤鹿肉,被她分给了邻居们,邻居又送了回来。 他好饿。 窝在冻肉里,大口大口地吞咽,他还是觉得疼,总有一个地方古怪地疼得他不明所以。 嘶嘶。 姐姐。 他咽不动了,又把蛇尾盘在身下。 姐姐。 嘶嘶。 冻肉不好吃。 我好疼。 你会不会想我。 姐姐。 嘶嘶。 我说,你们这群家伙是真的很难写啊…… 九十五、你谁 观潮别院与观潮院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观潮院犹如月亮,观潮别院则是众星,星罗密布拱着中间的圆月。 银荔是跟温鱼珠进门的,从观潮别院的小道绕至观潮院,一路上听两兄妹絮絮叨叨。 “叔叔会给钱让你滚吗?” “还是会给钱叫你做温文尔的地下情人?” 温鱼薇在当事人面前眉飞色舞地揣测,她皮绷得很紧,说:“我不知道。” 温鱼珠上次在流觞曲水被温文尔凉飕飕瞪了一眼,至今还心有余悸,天天都怕被他背地里端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敢留话柄。 何况据说那个人也来了观潮院。 他怜悯地看着她,想来她只是个斗争牺牲品,既然在大佬手里,他还是不染指为妙。 银荔蹙额,被他看得脊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进了去最好别讲话。” 银荔有种被盯上的既视感,“谁在那里?” “啊啊。”温鱼珠笑着说,“吃人的怪物。” 她思考了一下,照旧给温文尔发不会被回复的讯号:你家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他们一般不进观潮院,只送她到观潮院外围的偏门,随后是仿生人侍应接替导引。 她又问仿生人:“今天除了我,还有谁来做客了?” 仿生人礼貌微笑,不搭话。 银荔不愿意走了,她时灵时坏的直觉提醒着她,富丽堂皇的庄园里面蹲着吃人的怪兽。 她不走,仿生人也不走,她掉头,仿生人也掉头,还堵在她前面。 银荔看着仿生人,她进门时被收缴了所有武器和工具,一时半会儿还奈他不何。要不等进去拿到餐刀再拆吧,这事儿她熟。 她丧气地问。 [荔]:有没有不会被收缴的多功能工具? [狼]:有。怎么了? [荔]:看一个仿生人不顺眼。 [狼]:[快递单号]已寄,海上城我家。 [荔]:[跳舞致谢.jpg] 银荔不理解他们贵族的癖好,从观潮别院走进观潮院,再从观潮院的外围花园走进庄园,硬生生走了她两三个小时,等于从中心城商业街走进联大上课的距离。 过长的距离才走得她心情逐渐舒缓,她喜欢这样不急不慌地散步,温文尔家的绿化做得比中心城还好,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品种花卉。 温管家和温故而看到她神采奕奕迈进门的时候,都愣了一下。本想给她一个长途跋涉的下马威,不料她反身上马。 如果他们能和路停峥家的十六进行交流,必会获得一致的感慨:她怎么不符合常理啊! 银荔急急刹住脚,只因看到那人先于看到庄园之主。 那个人的眼睛比精心打理的绿化更青翠,一眨眼间风和日丽,万树逢春。 路停峥穿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那颜色同她眼睛很像。终于见到她,他抬起一只手打招呼,微微弯起眉,左眉尾的泪痣随笑意洒出来。 哪来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银荔把迈在半空的脚收回去,转身就走。 [荔]:我真的没想到会在你家看到路停峥。 她一心一意火速撤离,没来得及看见后面温文尔秒回的问号。 仿生人拦在她面前,她一脚踢他脚踝,以前在路停峥家拆过不少仿生人,她知道哪些型号哪些连接处最薄弱。 “小姐,脚下留情,请落座吧。” 老管家擒住她的脚,不动声色地替代了仿生人的位置。 这位管家以前跟在温文尔身边,后来温文尔的管家换成了谢河。 她叹了口气,这位管家伯伯给她办过联大机维系的入学,“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 路停峥在长桌主位右侧,慢悠悠地接话,“这一年多过得还好吗?” 管家默默地站在温故而身后,隐去存在感,和主人一起观望事态。 银荔在主位左侧落座,被迫直面他那张久别重逢依然惺惺作态的脸,“你谁啊。” 她讲得一字一句很认真,导致这句话不像嘲讽,而是真的不认识他这张代表联邦的脸。 路停峥笑了,用长而细瘦的食指按压嘴唇,摸了摸唇角。 这是一个有些情色暧昧的动作,他看着她,摩挲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嘴唇。而有意偏转的角度,又让她看见了食指和中指上两个突兀的牙印。 银荔抿紧嘴。 他不需要任何解释,一个动作就让她领会。 连温故而也看懂了这微妙的氛围。 难怪啊,难怪。 他儿子这鸟样能有什么竞争力? 他眼不见为净地拉黑了儿子疯狂拨打的讯号。 “托您的福,我过得很好。” 银荔也挂了温文尔的讯号,一字一句地说。 他含笑说,“有空来做客吧,我们等你。” 温故而疑惑,这位大爷历来独居,哪来的“们”。只有银荔知道,他说的“们”包括了人工智能十六。 银荔本想和温文尔他爹和平交流的想法破灭在了意外第三人身上。 温文尔提过她妈,想来也知道她的出身了。没想到原来温家是这样的打算,二度卖她。 而且还是她自己找上门来把自己卖掉的。 温故而和路停峥在用餐间谈海上城空间跃迁试点的区域开发,视她如无物,只有路停峥间或飘来的眼神,激起她一身寒毛。 藏在内衬胸口的幼翼微微发热,她埋头一言不发,味如嚼蜡,食之无味。 生气,但并不担忧,因为她有退路。那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给她的。她不会被抓住而跑不了。 银荔怏怏不乐地放下刀叉,正巧温家宴客大厅自鸣钟的黄金幼鸟抓着鸟杆从纯金鸟笼里一跃而出,喳喳报时。 她认不得多少明珍暗贵的东西,只瞧出那座自鸣钟是纯金的,金钱上的震撼已经超越她的审美活动。 在温文尔的体系里,她总是这样一文不值。 算了。 她双手一撑餐桌,一屁股怼开凳子,“各位慢用。” 路停峥打量她,看来天使之旅收获颇多,脾气变得更硬了。和他的棉花糖越来越像了。 她带走他的狗之后,他一直没有再收养宠物狗。偶尔回家觉得,独居房子空荡荡的。 他招猫逗狗似的问:“饭菜不和胃口吗?” 宾主僭越,温故而不接话,只说:“送小姐出去吧。” 他答应了春照鸿,今天让人全须全尾地离开温家。 银荔对着路停峥,没多少对着铡刀的畏惧,反正她是赤脚流氓,他是表面功夫一套比一套多的肮脏政客,她毫不遮掩地说:“看见你没有胃口。” 大不敬之词,管家和主人双双捏了一把汗。 路停峥倒不介意这点刺,拔了便是,“下次见,你就有了。” 她撇撇嘴,管家怕她再语出惊人,连忙把她请出去。 外面天朗气清,不如厅内虽富丽堂皇却浑浊压抑。 “谢谢。”她说,“我不会再来了。” 风洋流预测的发动钞能力是失败的。温故而一毛不拔就能让她夹着尾巴逃走。 管家说:“生在我们这等世家,自然不是凭喜好就能决定与谁交往与否的。” 她是虾兵小将,自然可以随心所欲避开庞然大物,圈画自己的活动范围,排斥一切可怖的物种。 温家避不开路停峥,狼族照样避不开路停峥。他是他们这些大船某一段航路上必然相交的冰川礁石。 她明白。只是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温文尔打了一个又一个的静音讯号,好像她被掳走的那一晚,角色颠倒。 她把讯号从手腕摘下来,亮屏的讯号自动熄灭了,她交回管家手里,“谢谢,我不要啦。” 她走得很轻快,抛弃习得的礼仪,也不再回头相望。 九十六、犹恐相逢是梦中H(站立/飞行) 绿幽幽的水母,触须一蹬,一蹬,浮跃而上,微弱的亮光映照暗无一物的天际。 萤火般的水母越游越远,亮光也越来越远,银荔慌张地跑向它离开的方向。 不要把她留在黑暗里。 她不要。等等她,等一等。 腿迈得越快,离光的距离越远。双臂疯狂挥动,请水母回头等等她,她急得大喊大叫,满头冷汗。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等她。 是她跑得不够快吗? 可是她没有翅膀。她不会飞。 银荔继续无望地向着光点的方向赤足奔跑,每一个脚印都被身后的黑暗吞没。 无孔不入的黑暗,逼得她怯弱地抱膝自守,眼泪从环绕的双臂掉进腰腹。 “你为什么哭?” 泪眼婆娑,红肿的眼皮间一双赤足。 摇曳的羽裙,大理石般的肌肉线条,饱满的胸肌和宽广的翅膀,与她如出一辙的眼睛。 黑暗的世界破晓了,没人知道绿色水母去了哪里,她面前已经泼上鲜艳的颜色。 “舅舅!” 银荔瞬间考拉上树,手脚并用攀上他的肩膀,两腿跳上去夹住他的腰肌,眼泪鼻涕往他肩窝里流,好不可怜,“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我听到你在哭。” 银落华是一棵行走的考拉树,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搂着她缓步往前走。 她紧紧搂着他,黑暗如水漾动,渐渐漾出其他熟悉的景致。越过濯尘瀑,她又回到天空之城。 她恨恨地咬着他的肩膀,劲韧地咬不动,“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我。都不来找我。” “你一个人过得很好。” “我一点、一点都不好。” 银落华把她抱在身前,两扇巨翼凌然鼓风,沿着风的轨迹顺势而下。 展翅遨游中,他也有耐心低头听她说,为什么不好。 “因为你不爱我。我恨死你了。” 银落华只是把她抱得紧了一点,竖起的翅膀为她挡住扇动的狂风。 银荔忍不住拧他裸露在外朱红的乳头,把乳头拧得红肿得像她的眼睛。 翼卷狂风,她在翅膀内却安然无恙,对着他的乳头说:“你要爱我。” “要怎么爱你?” 他是天使,不是人,不懂得人的情感,什么才是她说的爱。他只问她要什么。 她其实也不懂。看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已经爱了,可是又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他。 只好不懂装懂地说:“你要和我做爱。” 做了爱就会更爱她。 所以攀在他身上,一只手废力地把他胯下干净的大东西往自己身下戳弄。 摸了一手黏液还戳不进去,她两只手攀着他的肩膀,用屁股夹着翘起的肉棒,股沟来回滑动龟头,可怜巴巴的,“舅舅……” 想你不要走。 “嗯。” 他的手掌沿着她的脊骨下滑,一道明晰的骨肉分界,右翼的扇骨和皮肉的连结。 她的翅膀,在他掌下。 “你快一点……爱我。” 孤零零的右翼扇骨都被他摸酥了,银荔抵着他光滑的胸口小声说,“求你了。” 女孩瘦弱得紧,脚尖踮起来才勉强攀上他的肩膀,像攀树生长的藤蔓。 银落华搂着她的翅膀尾椎到屁股的后腰,用两根手指拨开她下体的嘴,慢慢挺身进去。 站着要他插进去,总是更紧一些,进三分,又被挤退两分。一边退,一边用力收缩。 明明是她要他进去,却看着他掉眼泪。 挂在他身上仰头看他,眼泪一滴一滴掉在自己的肩窝。 银落华拇指擦过流淌泪痕的脸,用力一顶胯,顺势吻住她闷哼的嘴,嘴角泪味咸湿。 她只是哭,不知道哭什么。他拂过她哭湿的鬓发,含住她的嘴唇,低声说,“是我不好。” 她踮着脚,含不尽他的下体,小腿强行挂进他臂弯,让他拉高她的下体更好契合,“是你不好。” 轻轻一撞,以示同意。 “你不要……” 他轻轻撞动那一下,好像她一块嫩豆腐,怕碎了。 她涨红了脸,一条腿还挂在他臂弯里,白豆腐变鲜红。 “……不要太好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 “要凶一点。要用力爱我。” 五指握住她细腻的腰肉,一推一拉,手臂绷起用力的青筋,缓慢而结实地撞击她的下体,把她空空落落的地方自下而上填满。 蚌肉撕扯成薄膜,如吸盘薄薄地贴在他的柱身上,颤颤巍巍地被撞出几滴泪。 她的翅膀也被撞得一颤一颤,是一只长了半翼的残疾小鸟,哀哀鸣叫。 “只有你能飞,我飞不了。” 她也用拇指眷恋地划过他如琢如磨的脸,竭力嘶哑地说完一句话。 “你可以飞。” 银落华以臂作绳围绕她的背,捧住她的屁股,便把人按在怀里,他凌然两翼扇得平地起风,在强烈的气流中,两翼从身后卷至身前,翼尖重合,便围成了一个翅膀的茧。 羽翼又大又长,又密又厚,从肩后往前旋绕一周仍有富余,顷刻形成密不透风的白网,网内缚着半张小翅膀。 他为她打造的羽茧,把她纳入身体的一部分。 翅膀聚拢了黑暗,唯一的光明来自翼骨之间看不见全貌的下颚、锁骨、肩膀,微光从边缘轮廓的缝隙倾泻而下。 原来她还有机会回到母亲的羊水之中。 他的双手承托着她,翅膀在外包围着她,她还含着他身体的一部分,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地结合。 银落华无须翅膀,自驭风流,翅膀只是他掌控风的具象。成为一只无翼的白茧,他依然在风中自由上下穿梭。 他抱着她,在天空、在森林、在草原,无须抽插,滑过每一朵云、躲过每一棵树,飞行角度的左右偏离和俯冲都自然在她身体里进退,离得远了,俯冲时自会撞得更深。 她只能看见翅膀包裹的黑暗中赤裸的胸膛,连风声也模糊,只能从他俯冲时骤降的角度读出滑行的信息,下体的连结点成为她依附他飞行的器官。 “太深了,不要了……” 怀里发出微弱的呐喊。 硬棍戳得她肚皮凸起,他在持续俯冲,阴茎一直压着她身体的最深处,力道不曾止息。 刁钻的阴茎便不再压着里面硬戳,渐渐回复她习惯的饱胀。 一颗大茧悬停在林下。 她拨开他的翅膀,因为看不见他。 伸至肩胛处抬手,羽翼唰然打开,白光拨风,万物复明。 达芙妮化树后千千万万年不曾移位,任由风吹雨打、世人折枝。多少贪婪的夺取和无辜的唾骂迎身,不过三枝两叶落地,不损原貌分毫。 羽翼带起的微风吹过雾灰的头发,下垂的眼神似乎内无一物,又似乎满含温柔。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又怎么坏……” 银荔望着他,却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他头上,至始没有她献上的羽冠。 她摸着被操肿的下体,还含着他那根玉茎,“我把自己给你,你也不要我。” “明明你说爱我,却不跟我走,不挽留我。” 或许还是有眷恋的吧,他擦掉她泪痕的拇指。 “我属于天空之城。” “那我呢?”上面流的眼泪比下面多,“我不属于联邦、仙女星、天空之城。” 看到这个人,总有无尽的委屈和抱怨。 那张和她没有一点相像的英俊脸蛋说,“你有一半属于我,另一半属于你自己。” 入她梦来,还让她不明白。 “你走吧。不要进我的梦了。” 她不想越来越伤心。 他走得一语不发,抽出埋在她身体里的阴茎,翅膀白光闪现,熟悉的景物全部褪成黑暗。 咕咚。 银荔摔下沙发,嗑到玻璃桌脚,疼得骨头好像断了直戳肺腑,稀里糊涂伸手一摸,满脸泪痕。 我到底多久没写文了,输入法失去好多关联名字了。 这个play是有点怪。但毕竟是做梦。 九十七、出海 “我明天回去。” 郎定河直拨了他在海上城的家居智能,虽然联系不上她,但知道了她回家。游猎节的仪式未完,他尚且撇不开身。 “我要出海啦。”银荔指着客厅落地窗后的潮生海,放大了看,还能看到三两个拍散在悬浮轨道和岸边的风暴潮,“去魔鬼海域。” 郎定河看着她露出的手腕,“你的讯号呢?” “还给温文尔了。”她摸着光秃秃的的手腕,“我要自己赚钱买一个自己的。” 她第一个讯号来自温文尔,第二个来自郎定河,被路停峥收走之后,再也没用过科技设备,直到回来,又被温文尔塞了一个。现在还给她,她就没有他的东西了。 “要戴一个,方便联系。”郎定河压根不问温文尔又作了什么妖,只是坚持说,“不然我联系不到你。” “我不想带。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联系我?”她胡乱比划,“不联系也行,我丢不了。” 水幕里,郎定河看她的表情有些无奈,视野中只有沙发痕迹凌乱,一看便是在沙发上睡觉了。 瞧一个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种族首领为她使小性子的无奈,是有一些好玩。 “海上城的卫星设备是军部人族部掌控,我不能肆意跨越这个权限。如果你不戴通讯设备,一旦遇到困难,很难向我求助。”他靠得离水幕近了一些,角度也从正对改为自下而上,像是在人多的地方低声说悄悄话,“戴一个吧。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她在路停峥家的那一段时间,与外界是长期失联的,更别说后来直接被官方号称流放。 他不信她丢不了。她还丢了很长一段时间。更别谈现在空间跃迁技术研发,被虫洞丢到荒无人烟处也有可能。 “嗷嗷。” “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讯号?手链、项链、头箍、眼镜,都可以。” 银荔在沙发上悠闲地盘起腿,“原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郎定河闻言低头看她,“为什么现在才这么觉得?” 他没有开屏蔽,是因着需要关注外界动态,也不打算掩盖她,这三言两语的对话虽清淡却都入了有心人之耳。 “温文尔去哪里从不和我说,也经常不回我讯号。”她笑着说,“只有你会主动和我说,而且还不舍得我。” 温文尔的名字传向一双双抖动的耳朵,好奇的视野绝不敢直接落在他身上。他继续提交评分,“那不要他,要我的就好了。” 温文尔同她,也有不浅的纠葛,她从流浪的黑户转为普通女孩那一刻全因温文尔递出的手,被联邦流放后,也是温文尔把人找回来。对于情敌,最好的解决方式是不动声色的淡化。 “记得戴上讯号。” 银荔已经打开家庭水幕投影,直播转接到山林城游猎节,她嘿嘿一笑,“我看见你啦。” 狼族盛大的游猎节直播已经进行到评估环节,十三位狼族高层对十二猎区的第一名除了狩猎数量之外还要进行细目分类评分,如智力、体力、毅力、团队合作等,最后综合评分排出第一。评分在幕后进行,他正是在幕后评分时联系她,评分一结束,就从小黑屋转播出镜。 一排血腥气四溢的狼族评委里,他高挑得尤为出众,军帽的帽檐如檐上积雪。 听到她在看他,他直视了一眼面前的电子眼,琥珀色的眼睛撞入大荧幕,一身凛冽犹如风雪扑面。 透过遥远的电子眼,万众面前,他在看她。穿过万众眼帘,只为传到她眼前。 只一眼,他便挪开了去,去往颁奖的塔台。 银荔默默的关掉家居智能的讯号,他要颁奖,她要出海了。 她真不知道他有几个部下,一出门,一个手链讯号就挂在门口。她随手揣进兜里,步行去海边。 她从温家离开之后,没有回春照鸿家,独自在沙滩边看了很久的船只,因为付不起船票,没有船愿意带她出海。从日出坐到日落,直到有一艘船从遥远的天际回程,看到她还坐在原地,船长问她在干什么。 她说,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我会修简单零件,想出海,见见魔鬼海域。 船长问,普通船票一万二一个人,魔鬼海域要五万,没有去赌天吗。 她说,赌了120联邦币都输掉咯,还是不赌了。 船长好笑地说,你给我一个价值五万的理由,我带你去魔鬼海域。 她嘟囔,五万啊,她最多钱的时候也没存到过五万,算了。然后指着沉没在天际的太阳,我请你看落日,不要钱。 那天的阳光灿烂,大片大片的云霞,落日洒出一条碎金粼粼的小道,深蓝的海水被四散的光彩染红。 船长回头,自己的船身也染成橘红,好吧,这算你值五万。 这里是非景区的私人港口,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不妨帮上一把。 于是相约在一个晴朗的天气,她上他的船出海。 “你喜欢海吗?” 船长下面有数十个船员,不急不忙不操劳,在捕鱼船空旷的甲板上问她。 她趴着扶手往下看海水撞击船身,“海风,很不一样。” “你喜欢海风?” “海风是湿的。”她抬起头,无边的海水,翻滚的波浪是海风的轨迹,“凉凉的,有些感情。” 船长狠嗅鼻烟,“什么风没感情?” 她一时说不上来。天空之城的风,好像没有感情。总之是不一样的。 作为常年出海的人,船长只是嗅过鼻烟后淡淡地说,“如果你觉得风没有感情,只是你没读出来。” 她“哦”了一声。可是没人教会她怎么去读风。 “潮生海的感情变化多端。现在天气很好,说明海洋女神的脾气很好。近了魔鬼海域,就说不定了,她可能一会儿就翻脸,冷漠暴躁。”船长叹了口气,“她是好女神,翻脸是不想我们涉险。越过魔鬼的界限,随时葬身此处长眠。” 潮生海以风暴潮生多而着称,全海域遍布一千多个风暴潮监测点,安全防范与赌天事业并行不悖。然而中心海域有一块数百公里的区域被称作“魔鬼海域”,海底下莫名生出长达两千多米的海底旋涡,海面上风暴剧烈,至今仍未能建立稳定的监测与保护系统,不少航行家与船队卷入其中,化身为漩涡的鱼料。 与此风险对应的是魔鬼海域底下由于漩涡的吸力产生丰富的鱼群聚集,许多珍稀物种皆长于此。海上城曾拍卖过一座价值九千八百万的黑珍珠珊瑚塔,产自魔鬼海域,至此引得寻宝人趋之若鹜。 出行魔鬼海域无疑有风险,但经验老道的渔民掌握着在危险面前全身而退的运气。 “你来魔鬼海域干什么?” “见过天堂圣使,就想看看地狱魔鬼。” 湿淋淋的海风,不知名鸟类张开翅膀滑过长空。 “多少人为见她一面芳踪,奋不顾身,跌入地狱。”船长笑着唱了一句船民的歌谣,渔民数百年未曾驯服过海洋,遑论魔鬼。 “后面追着的是你的朋友吗?”船长的望远镜指了指身后,那人想跟着她上船,被他拒绝了,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不爱让碍眼的人上船。 银荔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船,“不是。” 偶尔会有些人跟踪她,但她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身份。 “还有87海里。”船长张开双臂迎接漫布的海风,“你感受到了吗,她还很温柔。” “今天是个好天气。” 九十八、坠落 “你很幸运,临近魔鬼海域,不常有这样的好天气。” 银荔没有见过魔鬼的面容,所以不明白此刻风和日丽的温柔何在。她只会趴在围栏上呆呆的,什么也不想,让浮光跃金的海水涌进记忆,努力保存印象。 往常差不多这个位置就要下网,船长望着和缓的天色,渔民挑战极限的神经动了,指挥船只往核心慢速前进。 银荔细嗅风来,“还往前走吗?” “怎么,你害怕了?” “那三只跟我们来的海鸟已经飞走了。”银荔指着到不了尽头的海洋边际,“我们要不要回头?” 与海洋伴生的海鸟,总比人类感知更多海洋的磁场。但海面如此平静,他清楚海底下漩涡的坐标,并且准备了充足的逃生措施,没有担忧的理由。 眨眼间,船长已做决断:“再往前。” 后面航行的船只不动了。因为那里是公认的魔鬼海域安全区的界限。 “小鬼,一边去吧!”船长冲后面的船只发送鄙视的电波。 远离人类的岸边,船只是海洋上唯一的陆地,独自漂流在风云多变的海洋,需要莫大的勇气,掌握自己的航行不被吞噬。 银荔感受到了另一种孤独。 她当流浪者时,行人神色匆匆,唯恐避之不及,身在人类社会,每个人身上都盖有一层不透气的玻璃罩,只有同一种材质的玻璃罩才能相融,熔断隔罩拥抱在一起。如果她的玻璃和别人都不相融,她只能在自己的玻璃罩里,静观别人走过。 现在她在四面不着地的海洋,感受到的是辽阔的孤独。拂过她的海风,还会拂上岸边,拂过她不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海风究竟在哪个角落才停下。她叫住一个人,那人或许会留步;但她叫不住一阵风。吹过她的风,也不会是上一阵。 万事万物自有其节奏与行止,会面与再见都未必如愿。 多少人为揭开面纱见她一面…… 波澜漾动,在这种广袤的孤独里,她有些读懂了风中葬身的灵魂。 “她竟然对我这么好。”船长对船只行使尚未碰壁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回头吧,她要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银荔看着打浪的海水,慢吞吞地说,“如果不是天气太好导致迷惑了视野,也不会这么多人葬身在魔鬼海域吧。” 不好的天气总是预警强烈,太好的天气却迷人眼。 船长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了一些,左顾右盼,“好吧,下网。” “不,船长,不——” 拿着渔网的船员神色惊恐,另一手握的是压缩救生艇,一张张脸在烈日暴晒下骤然褪色。船长脸色突变,变故顷刻之间,天翻船覆,所有人只来得及攀住围栏,船体被底下滔天大浪卷得180°倾覆,海水轰轰烈烈涌进船舱。 银荔惊呼一声,骤来的旋转巨力把她甩离船只甲板,紧握的围栏从手中脱开,裤兜里的讯号被重力倒挂,先于她沉入海洋。 突如其来的大浪淹没整艘船只,浪头过后,海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许久之后,被倒转的船只又浮上来,重新回正航行位,浑身湿透的的船长打开船只保护膜,在甲板上清点人数。 一点,唯独不见了小女孩。 “她竟然在我打开保护膜之前……就落海了?”船长不可思议地问船员,船员纷纷摇头,表示没注意到。 在魔鬼海域有一个不成文的迷信,在遇到第一次风浪时,不能提前防御,这是海洋女神给你的试炼,只要挺过第一次风浪,之后海洋女神自会庇佑你。如果你防范第一次试炼,女神会生气,并加以严厉的处罚,必叫你命丧于此。 “……原来她是‘被魔鬼选中的人’。” 船长面色凝重。在魔鬼海域,总有些意外离奇死亡的人,这类人被称之为“被魔鬼选中的人”。 难怪她的种种迹象如此奇怪,魔鬼早已选好要她献祭。 对于魔鬼要带走的人,他们从来没有办法。 这片神秘美丽的海啊,以这么多人的生命为养料。 船长踌躇了片刻,向船下抛落一枚金币,这是海上的仪式,代表祭奠一个死于海上的灵魂。 孤单的金币迅速坠入深海,远洋的船只满载水渍返航。 “她进入魔鬼海域。” “没有信号了。” “是魔鬼海域的信号不好吗?” “这里的信号忽远忽近,忽强忽弱的。” 海上城驻守的狼族同胞为难地说,“她那艘船不允许我上,我这艘船不愿意再往前走,她们已经消失在视野了。” 海上城对魔鬼海域禁飞,核心区域禁航,电子眼也监控不到内里。 郎定河握着自己的手腕叹气,她每一次冒险都让他担心,“等那艘船返航。” 联邦核心城区之间未开启空间跃迁,比如山林城至海上城,中心城至海上城,依然要走悬浮车,纵然心急如焚,也只能熬过山林城到海上城半天的车程。 “首领,前面的顺风号返航了。”小辈凝重地举起望远镜,“船上不见夫人。” “……” 郎定河强行按下急跳的心脏,“拦截问问。” “后面来了一艘……女神号。” “女神号?” “应该是温家的船。” 郎定河克制地吸了一口气,走内线连接温文尔的讯号。 方一接通,怒火向着讯号发送的位置燃烧,“我早就告诉过你,既然你不能接受她,就不要在她身边打转。” 温文尔在女神号的驾驶室面如冰霜,“我也告诉过你,她选择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是她的谁,没有资格命令我。” “和你温家扯上关系,就把她逼进了魔鬼海域!” “和你扯上关系,她就遇到路停峥。” “难道不是因为温故而扯上了路停峥?!” 温文尔刚回到就和父亲大吵一架,指责他干涉他的生活,吵得不欢而散,带了船便往这赶,他又撞上他的枪口,恶劣地说:“你搞清楚,扯上路停峥为什么有用,是因为你害的,人是我带回来的。” “你带回了人,但你什么都不知道。”郎定河讽刺地说,“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被路停峥盯住不放吗?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在哪,你骗了她,才把她带回来。” 触及这些一团迷雾,他的脸上的冰雪又厚一层,“是她心甘情愿被我骗。” 她根本不在乎他知不知道什么。只要他说了,她就会跟上来。 “这就是你作践她的理由?”郎定河冷笑,“因为她甘愿被你糟蹋,你就糟蹋她。” 温文尔咬紧牙关,“我,没,有。”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拆了你家陪葬,我要你家从此岁岁年年都记得在这里害死了她。” 女神号和平安号碰头,女神号伸出搭桥,平安号攒动的人头中挤出两人,沿着搭桥走进女神号。 甲板的拐角,有人悄无声息打开屏蔽仪,“先生,狼和温的探子都走进女神号了。目测女神号要深入魔鬼海域。” “这样啊。”对面思忖了几秒,“那你跟平安号走吧。” “好的。” 既然女神号出动了,证明前面的顺风号多半出事了。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他们总会再见面的,作为在后的黄雀,他从来不过度考虑。 “路易,你说,她会死吗。” 窗外绿影盎然,路停峥放下手中转动的笔。 “主人,凡人终有一死。” “呵,说的也是。” 九十九、深海 海水泡过面容的瞬间,发丝上浮。 银荔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整个人淹没的那一刻才打开身上的防护罩。 她知道魔鬼海域的潜规则,等待第一次遇难的浪潮过去之后才能打开防护罩。或许因为全船都恪守了这条迷信,第一个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过后,魔鬼海域再没有产生其他异样。 然而,她的防护罩没有承载着她浮出水面。 个人身上佩戴的落海防护罩是简易装置的潜艇,远远没有船只上防护罩操作系统完善,正是为了防止人在生命危难时失去理智而操作不能,内置了潜海至浪潮过去之后快速上浮的自动程序。 她的防护罩只有沉潜,没有上浮。 银荔在透明的防护罩中,心情也跟着护罩下沉。 她的上浮失灵了,沉潜三分,上浮一分,拖着她慢慢往下沉,这样她永远也浮不到海面。 深海,越深越蓝。她在罩中,四面八方的海水浩荡倾轧,近在咫尺,呼吸骤停,又被防护罩推开,密密的海水里防护罩是唯一的庇护,生怕它承受不住压强碎了。 有独行的中小型鱼只,摆尾游来,对着防护罩张开密齿,纷纷被硬得磕了一嘴,伴她游了半晌,奈她不何,又甩尾离去。 防护罩一时半会儿抵御海水压强和鱼群撕咬,让她持续处于提心吊胆的恐惧里。 浑身湿淋淋地泡在防护罩里,发丝黏腻脸庞,呼吸放缓,减少氧气消耗。 陌生的海洋,可怖的水生动植物,无所依靠的她。 防护罩直直地下垂了一点,银荔呼出的二氧化碳是外溢的悲哀。 她想过很多次死亡的情境,被打死、饿死、碾死、坠亡,在熟悉的现状里自有大把死路,唯独没有想过死在一无所知的海洋。 陌生到她束手无策,海水和冷汗融为一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落。 防护罩有一个压强承受峰值,她不知道那是多深,当防护罩承受超过压强峰值便会破碎。 她看着流动的海水,努力瞪大眼睛,几乎要海盲。 潜水的防护罩自有其下潜的方向,海流的流向似乎有些奇怪。她看到挂在珊瑚树上的衣物,在海流的流转之间旋出微妙的平衡,没被海水卷走,但也无法分辨年代。 她的骸骨或许也会这样被鱼群啃食后散落在边边角角。 全息水幕不如身临其境震撼,她已经看见魔鬼海域底下狂暴的漩涡,远远的狂浪席卷一切事物,庞大的鱼群、飞沙走石,黑压压地疯狂旋转,她的防护罩无法抵御这海流的巨力,向着风暴眼的方向下沉。 没有任何一次危难让她感觉离死亡如此相近,手心撰紧银落华的幼翼,她不敢往上面滴血。这里是魔鬼,魔鬼的海域,他是天堂的圣使,他也会被魔鬼吞噬。 她是被天使抛弃、又被魔鬼选中的人。 离魔鬼眼越近,她越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这一生随波逐流、夹缝生存,都不过是浩大海流旋转时微小的一捺褶皱上的附带。她选择不了出身、选择不了路途,就像她选择不了浮出海面、远离魔鬼眼。 难道是她没有和生活抗争过吗?她明明握住了船上的围栏,却被甩得松开;她攀住了生机,又被送进颠倒的黑暗。 错综复杂的欲望交织在她身上牵扯出一条相对明晰的命运,正如错综复杂的海流带她毫无疑问地下沉。 她只能说,好吧,好吧。 然后平静地接受疼痛、流血、伤疤。 防护罩会碎在越来越近的龙卷漩涡之中,她有这样清晰的预感。 运气不太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因为运气不太好,早早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也不聪明,没有什么能让她从一层又一层压在身上的统治、阶级、偏见中翻身。现在也因为运气不太好,而失去求生的机会。 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疲惫地合上眼睛。 她终于可以去见爸爸了。 活着好累啊。 天旋地转,防护罩像一个透明的茧,被不可抗的吸力甩进海底风暴深处。 “不往前走,就全都给我下船。” 女神号驾驶室,窗外风平浪静,不见一丝危险预警,但三艘船只都停在魔鬼海域的边缘安全区。 女神号的船长叫苦不迭,“少爷,顺风号上已经失联一个人了……” 顺风号的船上留摄证明失联的那个人被甩下船纯属意外,而且她不识水性。在海域上,谁都知道这是“被魔鬼选中的人”,但魔鬼不会因为选中一个人而满足,既然张开了嘴,究竟还会选中谁?没有人想冒这个险探索魔鬼的胃口。 平安号因为女神号的搭桥,仍僵持不动。 “既然不想进海,全部给我过去。”温文尔指着搭桥,“打开全领域自动驾驶,检查所有设备正常运行之后,离开女神号。” 不同于忙不迭返航的顺风号,温文尔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海面不会再起风暴,这是他身在其中赌天的自信。只是船长想起那挥霍在赌天场的一亿两千万,不敢苟同。 他不执意要旁人陪他冒险。 而此刻旁人又不敢放他独自冒险。 已经失联的第三十五分钟,时间越长,生存可能性越低。 三十分钟是第一个关卡,温文尔的心往下沉了沉,“把生死状拿出来。” “少爷……” “我只给你一分钟。” 出航魔鬼海域,极端情况下,可签署纸质的生死状,以证冒险与旁人无关,生死状不联网,一旦返航立即销毁;一旦回不来,这一张状令就是船队免责的证明。 “这件事和你们没有关系。你回去告诉我父亲,如果我和女神号死在一起,是我的命运。” 女神号,他只在小时候登临过寥寥几次。她航行四海,不经常出走魔鬼海域。 全船设备检查完毕,船员陆续走搭桥登上平安号,平安号超载后,又陆续分流给顺风号。 温文尔冷静地在生死状上签下名字,又以掌纹染砂,印满半张纸。 他去意已决,契成,船长说,“希望您平安返航。”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孤身涉险的胆魄,愿他被大海青睐。 女神号的船长走向顺风号,眺望他的船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化作一个黑点。 顺风号的船长这才知道银荔和温家有瓜葛,因此忐忑地问,“他会是被魔鬼选中的人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靠天吃饭的人’,或许不会被魔鬼选中。” “希望今天魔鬼的胃口不要这么大……” 他只等了她五分钟,是他预计防护罩上浮的时间。这五分钟内她没有浮起,只能说明她被魔鬼带走了,他不能和魔鬼抢人。 “她签生死状了吗?” “签了。我们出走魔鬼海域,每一个人都签了。” 谁也不知道魔鬼选中的下一个人是谁。他们对海洋女神抱以崇高的敬奉,总因亵渎而惭愧。 “愿女神庇护他。” “愿女神庇护他。” 女神号的设备先进程度远超其他船只,在魔鬼海域的水下探测可深达五千米。普通海域可沉潜数万米,放进魔鬼海域,底下终年不止的海底漩涡,准确度和稳定性都难以维持。 在坐标点上下左右十个坐标格内探测不到人像。 温文尔的心沿着海底探测的深度往下沉。 他不是刻舟求剑的人。这已经计算过洋流方向和速度、防护罩运行速度、模拟海洋生物的撞击影响路线,圈定最大范围内搜寻。他已经逐渐接近魔鬼海域的核心,海面上风云变化,何谈海面下漩涡龙卷呼啸。 最坏的结果是她已经被卷入海底漩涡,葬身鱼腹,在永无止歇的旋转里,他恐怕连断肢残臂也找不到。 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温文尔看着眼前的天色,冷汗滑落,抿紧嘴。 一百、作别 透明的茧被涡流卷入的那一瞬间,防护罩材质因为超出承受的压强向内弯曲,描摹着身体轮廓发生扭曲的变形,轰断裂成一节一节然插进的四肢。 脖颈、手臂、腰间、大腿,细密而尖锐的创口,血流如注,如漩涡旋身环绕。皮肤如吸盘向内挤进五脏六腑,银荔的表情在深海中无比模糊,已经不是一张活着的脸。 一个人变成一幅画,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何况她本来就单薄。 因刺痛紧闭的眼球里,流出的眼泪与海水难舍难分,没有人能看见溶解在海里的泪。 她看不见身体里逼出的血,每一滴都从脖子上的幼翼擦肩而过,却绕身旋转,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血液绸带。 骇人的巨浪漩涡之中,她独自成为了一个红色的小漩涡,深深地着色在海底。 “宝宝。” 她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 “宝宝。” 模模糊糊的声音,银荔吐出一口带血的气,艰难地睁开被压力按下的眼皮。 她想,她应该是死了。 否则怎么会不再旋转了呢。 她恐怕已经在天堂了。 深海之中,她不仅停止了旋转,还看见了神迹般的白光,白色的光晕上挥洒金色的光圈,失血过多,看得模模糊糊的。 那光晕离她好遥远。 “宝宝。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是爸爸吗?上一个叫她宝宝的人是爸爸,那是八岁之前。 神迹显灵,迷雾缭绕的白光驱散,一闪,一闪,模糊的十字闪向清晰。 白光里的人,她终于看清。 “……妈妈。” 沉寂的死志骤然焕发,银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两行血泪从眼底滑出。 她在光圈里,云山水雾的银发,弯下笑意弧度的眼睛,雪肤非人,两扇打开的翅膀是照亮海域的神光。凝望了那张照片许多次,像一朵被定格在最美时光的花一样的女人穿过了时空的束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怀疑过很多次,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么美的人的孩子。当她触手可及时,本能地脱口而出一句妈妈。 银露华嘴角一点含笑,像极了水莲花的款款温柔,因为她素未谋面的孩子。 “妈妈……” 银荔静止在自己的血漩涡中,海洋的涡流与她擦肩而过,她毫发无损。她想要靠近她,流出的血泪渐渐地重新清澈透明,“妈妈。” 她的翅膀在海中也那么柔美、那么华丽,不受海水腐蚀和倾轧。 “笑笑没有来吗?”银露华好像扎根原地的海草,没有靠近她。 “爸爸,爸爸不在了。” “哦。”美丽的光晕瞬间失色了一度,她说,“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还活着,不会不来看我的。” 银荔想用脸蹭她的手掌,想赖在她怀里,“妈妈……” “再多叫几声。”银露华笑得明媚,似无忧无虑、不谙世事,“以后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能带我走。” “有人在上面等你呀。”银露华也想抱抱她,但每一句话后,翅膀的光泽都黯淡一分,有些不得已停在原地的无奈。 “我想跟你走。妈妈,不要丢下我。” “宝宝,我不能带你走。” 银露华的笑意温柔到近乎悲哀,“你有银落华的半个灵魂。” “什么?” “他分了半个灵魂给你,让天空之城认可你。” 永恒的生命,也是永恒的禁锢。 “你说舅舅吗?” “他当舅舅啊。”银露华美丽的脸庞若有所思,“这样也不错,他会替我们照顾你。” 她现在顾不上别人,只要一心一意留住眼前的人,“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来不及啦。我为了见到你才等到现在。” 咸涩的海水塞满了她的身体,泡得她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在疼。她拼命伸手,想拉住她,指尖怎么也碰不到她。 究竟是谁对她施下如此永生不得触碰的惩罚,再美丽也无法相交。 “见到你,我很高兴。你的翅膀也像我。” 银露华只是笑着,原地坐化的圣母像柔光普照,“上面有人在等你。去吧,宝宝,去寻找你新的家人。” “不要回头。” 她的血漩涡如同红稠的襁褓,被母亲的手推远了。推离漩涡的轨迹上,只能惊恐地伸手,指尖指向渐渐消散的白光,那一个如梦似幻的天使淡淡地笑着,在这一片属于魔鬼的海域,万光碎金入海。 温文尔遇到第一个魔鬼浪,浪高近百米,波谷一陡,即刻打翻女神号的船身。 他知道魔鬼海域的迷信,咬牙抓住扶手,跟着船身天翻地覆旋转一周,船体轰然沉入海面。 魔鬼海域常见的下马威是不期然的魔鬼巨浪,越近核心地带,浪头越高。 他在船舱驾驶室,安全系数极高,随着旋转的视角颠倒冷静地观测窗外的深海。 魔鬼海域的海况复杂,深海内岩石矿物、海洋生物不知者甚多,加上涡流交错进一步复杂了洋流风向。他只能尽力判断避开已知的威胁。 深海巨物,随涡流的旋转擦过船窗。 船体倒挂的瞬间,脑子随重力下坠,产生了大脑跌出脑袋的刺痛。 神圣的白光之花骤然绽放在深海深处,船窗闪烁,金雾的光泽像天女散花,绕着发射光芒中心散开。 温文尔在大脑下坠的瞬间震惊地看向深海之光,他的多功能眼镜被甩飞的那一瞬间看见了光芒中的人像。 犹如他儿时站在岸边幻想过无数次的美神阿芙洛狄忒从深海升腾的贝壳漫步而出,那便是被封印在海底的美神,摄人的光芒从立足之处迸发,远远看去像一座金光像,两扇巨翼因被囚禁海底而光华泯灭。 那美真实又虚幻,真实在美丽与他臆想中的毫无关联,虚幻在只是一照面,她对他笑了一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待他与船身一并旋转归位后转眼消散。 没有一丝痕迹证明存在过,难道是魔鬼海域特有的致幻性。 温文尔潜在海底,快速探测身边的痕迹,凝重地打开防护罩浮上海面。 此时已经被魔鬼浪冲远了一些,在魔鬼海域核心区的边缘。 海面上烈日灼灼,温文尔捡起驾驶室地上的眼镜,重新戴上。 ……人像探测仪响了。 和他眼镜聚焦的方向一致,离女神号的船体不过三五米,薄如纸片的人随着海浪悠悠摇晃,生命迹象微弱。 温文尔几乎失语,他从来没想过脱离了保护仓的人还能在魔鬼海域里活下来。 船身伸出机械手,把人捞上甲板,湿漉漉的甲板上,他才看清她身上的惨状。 被撕成破布的衣物,皮肤上数十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和百道微小伤口,恐怕骨骼和内脏也被压强压垮了,脸色竟然安详。 温文尔生平第一次不相信光脑,所有冰冷的数据都不堪情感一击。他颤抖地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这具残破的身体搂在怀里。 他扶起她肩膀的瞬间,阳光照见她的脊背,出现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光影,那是半边翅膀,虚幻地挂在她伤痕累累的后背。 温文尔难以置信地触摸她空无一物但肉眼可见的后背,瞥见她脖子上挂了一段饱受风浪竟然没断的项链,坠子一片是洁白得分毫不染的羽毛,刹那间,甲板上猛烈的阳光照得他头晕目眩。 一百一、几回魂梦 昏黄的桂花蕊顺着斜照的阳光轻盈落下,常青的月桂枝叶蒙上朦胧的光晕。 他倚坐在月桂王树下,细密的桂蕊穿过发间,一语不发。 飞来一只枯叶蝶栖息在他指节,蝶翼的花纹像一片断裂的树叶,轮廓被虫蚁啃得残缺。 “是她回来了吗?” 翼卷长风,嘶哑的声音随卷起的风停在他身前。 “不是。” 银落华指尖轻点枯叶蝶,它受了照拂,徐徐然飞去。 银玉英目送蝶去。远在微光中的蝶翼逐渐模糊。 “她推了我一下。” “那就是她见到她了。” “是流星的星尾。” 待到星尾也消沉之后,这颗星再也没有存在于时空的痕迹,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意义。 “她知道了。” 桂叶簌簌、簌簌,右耳下一指长的幼翼耳坠随风飘动,他淡淡应了一声。 “她要回来了。” 教堂高塔雪白的塔尖藏在林叶间,他坐在树根处,仰头时羽翼桂冠羽羽微动,“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银玉英难得有摸不清他的时候。 “我在想她们是在哪里相见。” 她带着他的半个灵魂,见到了她最后的遗迹。 于是银玉英也转身,与他一起看向塔尖,“在海里吧。” 她说过要去找一片很大很大的海,要大到她找不到方向。但是天空之城的孩子,怎么会找不到方向,灵魂的每一寸星辉都指向天空之城。 他说,“我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那样的地方。” 还把她葬在了那样的地方。 银落华抬手正额边一羽贴一羽的桂冠,他有半个灵魂在她身上,灵魂的温养不分此身彼身,时有她的迹象传梦而来。她不知道,天使是不会做梦的,却能知道被谁梦到。 她的天使半血、他的半个灵魂,牵引出了她母亲的神现。 陨落的星等重回世间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一年。 她又梦到他了。 死去的天使不会再被梦见,她再也不会见到她第二面,只会梦到他。 她努力地回溯当时当地,汹涌回旋的海水里只有她自己,于是梦到他,抱着他绝望地哭嚎。 “舅舅,舅舅……妈妈……妈妈……” 含混、颠倒地喊来喊去。 他分出去的半个灵魂想要挤回他身体里那样的疼。 捏住右耳下狂乱翻飞的幼翼,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止住她的嚎啕大哭。 她哭得像把灵魂呕吐出来一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灵魂也枯萎了,又哭得灵魂新长出来。 银落华搂着她,她带血的眼泪滑过他赤裸的胸膛,染上他的羽裙。羽毛不再滴水不沾,轻而易举附着上她眼泪的血。 她新的灵魂是幼嫩的藤蔓,一圈、一圈、一圈牢牢盘上他这棵大树生长。 眼泪流干那刻,是梦境结束之时。 银落华撑手站起,满树月桂枝蕊又忽忽拂面。自然之语,他不答。 “你和二十五年前的银露华一样。”银玉英自然也听得懂那些玄妙的天灵地语,“她在城外一意孤行,你在城内一意孤行。” 天空之城不认可她。她是天空之城的孩子牺牲了一个灵魂的造物。天空之城紧闭的大门对人类没有宽恕。 即便作为天空之城的守卫者,划分半个灵魂为她作匙,天空之城依然反对这种命运般的轮回。 如果不是银露华带着天空之城的本源力量之一泯灭在城外,或许此刻颠倒的就是,他走出城外,留她固守城内,等待分给谁半个灵魂。 永生的孤独,她留给了他。 像报复般,他又把这种孤独分给她的孩子。 时间、空间、情景、命运,在他眼前重迭、交错、凝练、简化,千丝万缕之间指向一条明晰的预兆。 万籁俱寂,他说: “她会回来。” 这也算一种神交吧。 一百二、对峙 海上城急救中心罕见地启动了72小时急救舱,因为把普通伤患泡在舱内72小时意味着生存可能性很低。 尤其当这位已经不见人形的伤患据称是从魔鬼海域捞上来,一时间诸位医护都手忙脚乱扛起了“从魔鬼手里抢人”的大旗。 “你没有替她做基因测序。” 多功能眼镜后的眼神不因形容狼狈而洗去锐利,温文尔从魔鬼海域飚船飞来,浑身湿透,衣物沾血,不知名群众路过还以为是少爷落魄。 “温爷,没有个人同意,我们不能做涉及个人生物敏感信息的检验的。”风洋流百口莫辩,真是人在医院坐祸从天上来。 “她都这个样子了,还同什么意?”温文尔指着急救舱骂人。 “根据联邦《医疗法案》规定起码要个近亲属签字同意啊……” 她一个黑户,还是个无父无母流浪汉,上哪去找近亲属关系证明。 风洋流顶着他那下刀子的眼神很想说,爷,实在不行找个地下黑市测呗,干嘛非要在医院为难他们正经人…… 温文尔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给自己深喘一口气,甩出一份协议,“联邦系统内无法查询她有任何近亲属在世,我是她未婚夫,基于人道主义有权主张视同近亲属。” 风洋流光脑接到那份订婚协议副本:“……” 好家伙。 原来订婚早都签了。 这在闹腾什么劲? 极端条件抬出人道主义的名头一般都有某种程度的免责,风洋流登记了协议,问他:“基因测序的检验标本怎么取?急救舱显示她的血不多了。” 温文尔蹙眉,低头看自己血迹斑斑的衣服,“从我身上取。” 风洋流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把她带过来,真是蹭了一身的血。那一身血口子太多,匆匆堵了几条致命的,动作间流出的血像一朵朵血花烙在他这洁癖的衣服上。 不能确定标本量够不够,他默默地接过他换下的衣物。 郎定河赶到的时候,风洋流正在给温文尔汇报基因测序的结果。 “有一部分基因防提取剂的痕迹。一半人族基因,另一半联邦基因系统内无收录。” 温文尔为什么执着于让他做而不在黑市做,自然是因为这里有顶尖的技术设备和人才,可以得出误差最小最有效的结论。 他摘下眼镜拍在手边,怒目郎定河。 郎定河知道人还活着,松了一口气,对他冷笑一声。 他说:“你现在才知道。” 银荔为什么被郎定河关注、又被路停峥带走,再失落到他不知去向,都有了理由。 因为她有一半基因来自联邦域外的天空之城天使族。 这个种族冠以银姓,只在几十年前集体梭巡过联邦,后来联邦的科研船载星舰途径虫洞时误入了天空之城,舰上科研员回到联邦后开设了同名天空之城的连锁餐厅。 他在天空之城餐厅顺口调侃过她的话,被她主次颠倒地糊弄了过去。 “你姓银,你和天空之城的天使族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他是人族。” ——如果她没有骗他,她母亲就是天使族。 也就是他在魔鬼海域看见的,一闪而过的女神。 郎定河终于等到这一刻,冷笑质问他:“你以为她为什么不跟你说?” 双方气势太盛,风洋流遗憾地退出去,虽然他很想听这个墙根。不过他还可以研究一下这个基因序列…… 温文尔知道为什么。 拍卖会上的嫌恶与压抑犹历历在目,她那过分的生气有了明确的来由。 从拍卖会的争执,到……他夜夜梦遗,一直是他在回避她。她对他没有信任,所以闭口不提。 她依赖郎定河多于他。 对付情敌,讲究一个心理地位优势。 郎定河自然不会说她的心防重得也没对他说过任何详情,他全凭运气撞上她。若论知情,恐怕他还没有设下天罗地网的路停峥知晓得多。当时他只是有模糊的预感,而路停峥已经稳准狠下了手。 心理处于弱势地位,人便容易退却。 没有人知道,路边捡来符合他挑剔特点的小乞丐,竟然是天使族流落在外的宝珠。而她只字不提。 温文尔眼尾发红,拿起一旁的眼镜,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拭水渍,以细微的动作按捺突突起伏的心潮。 郎定河不欲与他多说,往急救舱方向走。 他捏住镜脚,重新架回鼻梁上,“她也没有对你说。” 目光交接,电光火石。 温文尔的骄矜之气凌驾于落败的叙事诡计,他一字一句地说:“否则,你不会把她弄丢。” 郎定河想击破他的心理防线,暗示自己才是被她依靠的、信赖的,让他沉溺于愤懑与失望中去,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会对路停峥一无防备。他照样不知道交迭在她身上的前尘旧事,最多是知道她有翅膀,也未必是她说的。 如今他也见过她的翅膀,还见过她的母亲。他自然也有不被覆盖的心理优势,是他第一次伸出手,把她拉向世界的正面,也是他把她拉回来。 郎定河脚步停下,正视起这年轻的情敌,“但是,我不会放弃她。” 温文尔对她的回避太多了,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回避和放弃,旁人本没有余地插脚进来。 他最初找来她,是为了回避自己对欲望的失控,不甘在联姻这种势均力敌的对弈中落下风。后来回避她,是回避自己的欲望,那被他弃如敝履的肮脏性欲,不敢确认洁癖傲慢如他,对不符合阶层、身份、品味的人动了妄念。 等到他掌控了这种回避,人已经不在了。 即使时隔一年多再找回她,看见她身上留下了那么多人的痕迹,她不再也不可能专属于他,面对这样的不如所愿,照旧别过头去。 他生来即是天之骄子,家世惯起了他极端的洁癖,免于从肮脏的欲望里摸爬打滚,何曾想过从一个人身上颠来倒去,欲望反反复复颠扑不破,明净几分,又污浊几层。 极端的洁癖带来的是极端的占有欲,如一件被他占有而不洁净的事物,总让他心上蒙尘。每当他想起她的时候,心下总有一个被撕裂的孔洞呼呼漏风。灌入的风也是浑浊的。 他回避的太多了。 他无法接受共有。 温文尔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这无须对任何人说起。面对郎定河含沙射影的指责,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你也放弃过她。” 联邦军委会狼族和人族的争端,他也冷眼旁观过。信息素香水那一连串的祸事,她在狼族的ABO体系里,也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Beta,发生AO冲突时首要牺牲的对象。是郎定河的忍让,维系了现下的和平。 他不允许自有瑕疵的人在他面前装得大义凛然。 他插他多少刀,他都一刀不落地插回来。 郎定河冷脸,“我不会让她继续在这里被你糟践。等她出来之后,我会把她带回山林城。” 他谅他把人带回来,他们二人之间自有纠葛需要处置,他强行切断牵绊反而不宜后续淡化。他已经把自己的锚钉进了她心里,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什么可再搁置的了。 温文尔说:“她不会离开海上城。” 她母亲在这里。 对峙半晌,互哼一声。 两边达到诡异平衡全靠路狗。 一百三、成为我的家人 一个在重症急救舱的人,舱室门口只有两个人互坐一方,冷脸相对,没有一点亲友为之痛哭担忧的场面。 急救舱上面的72小时倒计时沙漏已经流转一半,依然没有脱险或遇险的信号明确传出,平平地滑过去,像里面那个人闭口不提的一生。 没有信号,有时也是信号。 温文尔抬起眼镜捏了捏疲惫的鼻梁。这样脚步不移的等待,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意义。应该是让医护操心,急救结束再通报他过来,无望的等待对结果的好坏没有任何影响,结果不会因为等长一点就从坏变好,也不会因为等短一点就从好变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可能因为郎定河在这里,所以他也不能走,雄性之间彼此不愿落下风的敌意。也可能因为里面躺的是她,所以这种无谓等待被赋予了另一种意义。 感情不可计量,连等待的时间也不可计量。 温文尔为这种莫名的情绪烦躁。 他不知道在他要和慕子榕订婚前夜,他被风暴潮砸晕过去那夜,他父亲也是这么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生命的守护总与人有多少金钱、权势无关,一旦在医院合上的眼睛,不会被荣华富贵撬开,付诸多少时间、痛哭流涕的哀鸣,都是为了“最后一面”。 温文尔没有经历过这种“失去”,所以他不能体会。 比他年长十岁多的郎定河比他早二十多年已经体味过生命的失去,所以寸步不移。 互相驱逐不了,两个人在急救舱门口各开各的屏蔽处理事务,互不打扰,偶有几眼飞刀。 雄性之间的僵持总是莫名其妙。 风洋流照例定时检查急救舱,莫名奇妙地看着他俩,没见过这种磁场的情敌。而且小温少爷还一脸郁气。 他想了想,过去对温文尔说,“温少爷,温先生等你很久了。” 温文尔皱眉,“等我干什么。” “你签的生死状没销毁,在先生手里了。” “……” 他从联邦大学千里迢迢赶着回城,和他爹吵完架直捣入海,找了半天人又见了天使,冲击一个接一个,还跟狼某犟在这里,一时忘了还有这东西。 魔鬼海域的生死状签的是免责协议,等于把这条命的死活都献给大海了,不由人声张。 他不是海岸边的渔民,却敢为之献出生命,没有为家人犹豫过一点。 风洋流有些幸灾乐祸,喜闻乐见的家长问责环节来了。 温文尔看了一眼急救舱的倒计时,转身回家,先处理家事。 风洋流问候剩下那位:“您需要品尝海上城急救中心特供的九大簋套餐吗?” 郎定河眼角余光瞅着温文尔的离去,“不,谢谢。” 风洋流微笑,“不用客气。”谁叫他乐于助人。 他巧妙地劝退了温文尔,着实是对银荔的苏醒有先见之明。 温文尔走后几小时,急救舱门黄灯转绿,郎定河放下手头的工作快步走过去。 隔着屏蔽的急救舱,他看不清里面的景象,现在才看见舱床里薄薄的人形。 银荔泡在修复液里,初睁开眼的蒙昧,不知今夕何夕。 郎定河扶着床栏,心下有些酸疼,怎么人又薄了呢。 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梦里极力搜寻的妈妈爸爸,她很失落,又疲惫地合上眼。 “你睡了很久了,看看我吧。”舱床的保护罩没有打开,他只能隔着罩恳求她,“不要闭上眼。”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嘴唇微张,大概是喊了一声“嗷嗷”。 眼泪突然泛起,他没有真正等来过谁睁开眼睛。他伏在床边等待过的人都失去了。 一滴眼泪砸在罩上,如果不是一层保护罩相隔,或许就会砸在她的脸上。 那滴眼泪像雨,沿着防护罩落下,他说,“我在这里等你。” 四肢失去知觉地浮在空中,银荔茫茫然地隔罩相望。他为什么哭?他是为了她而哭吗? 原来她哭了,也会有人为她哭。 风洋流溜溜达达过来,搅和了安静的忧伤,“指标不错,生命力真顽强。” 他是那个负责通报温家的医护,眼看男人双手已经用力按在防护罩上,一副迫切耳鬓厮磨的样子,大发慈悲地说:“易碎病人,注意轻拿轻放。” 滴。 防护罩打开了。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火速下班。 修复液里泡久了,银荔浑身酸软,头重脚轻,手脚扑腾了两下,起不来。 郎定河正在研究海上城急救舱的说明书,他觉得风洋流透露出一股究极不靠谱的气息,没达72小时最好把人泡回去。 她虚弱地张开手,气若游丝,“嗷,抱。” “真的要吗?” “我要睡啦。” 对视一眼,怕她睡过去不醒,他手穿过她的胳膊,把人捞了起来。 像海底的浮游生物,轻飘飘挂在他身上。 下颚搁在他肩头,她半阖着眼,晕沉沉。 他说话极小声的,生怕胸腔起伏震到她,“躺回去好不好?” “不好。”她说,“不想做梦了。” 成片成片不受控的梦境,到哪也找不到她想见的人。 她窝在他身上,标准尺码的病号服能容下两个她,裤管空空如也。 这只折翼的小鸟,又跌倒在他怀里。 “和我回山林城吧。”郎定河握住她骨骼突出的手腕,“我已经准备好了,把你带回去。” “山林城啊。” 她似睡似醒,脑神经轻微跃动。 “山林城。”郎定河说,“我要你成为我的家人。” 这一句话,他已经等了太久了。 从他第一次对她说“嫁给我”被拒绝之后,他一直在想,怎样才会让她愿意。 他是狼族的alpha,生来活在配对omega的体系里。狼族的AO,在嗅器细胞上的匹配信息素契合度,契合度高了,便标记颈后的腺体,一旦标记,发情期发热结合,从此打上无可分离的烙印。 以信息素为交换媒介的交融,忧伤、烦闷、愤怒、亲密,逸出的信息素可以向他者传递复杂而无需言说的情绪。多少对结合的AO在确认信息素触角的时刻相拥更深。 郎定河从未遇到信息素“命运的指引”。他的信息素量级太高,不经抑制释放足以令以量级实力排序的全族俯首称臣,所以他坐在首领的位置。他的信息素,安抚同族的情绪、保护同族不受伤害、攻击敌人,几乎无所不能,却唯独没有遇到“契合”。 他有时想,信息素的契合是怎样的感觉呢,他年幼时早亡的父母刷新了信息素契合度的记录,号称“天作之合”,但他看不出来,父母和其他夫妻有什么差别,照样会吵架,或许只是契合在了“死同穴”。 有时也会看到一些信息素契合度极低的伴侣不信邪地结合在一起,互斥的信息素在发情热里互相折磨。信息素香水拆散原来已经标记匹配的AO伴侣,似乎为了测试这种契合的坚挺程度如何,刻意引入可以产生更高契合度的信息素,哪怕是虚假、易散的,也让已经得过标记的AO从这种致幻的匹配中挣扎。 他想,追求信息素的契合度,是无止境的陷阱,某一个时间节点的契合度,总有落败于其他契合度的时候。狼族人口九千多万,他见过不只是AO,还有AA、OO甚至是OA。至于搅和进Beta,是少数,却也不是没有。究竟是什么在维系着亲密的感情? 遇到她那一天,打晕对信息素香水发狂的部下,他也在想信息素的事情。 她慌慌张张地闯到他面前,莽撞扑上来求饶却有意无视了他,当张择明向他请示的时候,她才可怜地飞来一眼。 被风刮起的发丝,雾蒙蒙的双眼,欲说还休。 一字领的衬衫展出一条瘦削的锁骨,百褶裙下是长而直的腿,风一吹来,她身上未干涸的情潮味道通通送进他的嗅器里。 异动的不是信息素,而是躁动的心。 Beta,Beta。 没有信息素的Beta。 没有性腺的Beta。 既无法读懂信息素的感情,也无法被标记所有。 哪怕他一遍又一遍在她身上覆盖自己如冰川深雪厚重的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希望她早日读懂。 他们之间注定无法产生性腺标记后如鱼入水般的羁绊。 她无法读懂他的证明,即便信息素契合度为0,在信息素的世界里,他对她有多少忠贞。 ——那就,成为他的家人。 她没有家人,他也没有。 那就让他和她成为彼此的家人。 “成为我的家人吧。” 他对她又说了一遍。 银荔渐渐睁开眼睛。 在梦境与真实的缝隙里。 他说,“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妈妈。 这是你让我,“寻找新的家人”吗? 他和她咬耳朵,“做危险的事情,要记得体谅我。不要让我这么担心。” 如果这是她在做梦,跌入深海见到妈妈短暂的一面,总不是假的吧。 是她一直寄居在魔鬼的领域,等待着和她相逢。 只为了告诉她,没有抛弃过她。然后,要她跃出刺骨的深海,寻找新的家人。 这是她为她选定的家人吗? 她捡了这么多年垃圾,突然从天上掉下了一块白玉盘,不偏不倚地砸在她怀里,满当当地让她抱住。 “我在做梦啊。” 乍逢大难,她神志恍惚,不太清醒。眷恋地抓住他的衣襟,耳边蹭了蹭他的胸膛。 她不清醒,但他很清醒。对她的性格,要先下手为强,把人牵在手里,“梦里梦外,你都是我的家人了。” 对上他低头的目光,她嘟囔一句,“好吧。” 狼线应该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了。 这是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决定的台词,终于写了下来。有很多话想说,但,就这样吧。这就是这俩的HE了。 一百四、举家突击 观潮院,罚堂。 冷硬的地板,墙上高悬温家龙与蛇交缠的家族徽章。 一张订婚协议,一张生死状,直直挂在他面前。 “跪到你想清楚为止。” 温故而严厉地丢下这句话便走了,留下温文尔沉默地跪在家徽前。 人类进化几千年,有些仪式却没有多少改变。膝盖下跪,要人格迫于强势的权力折断一半,又要下跪的人把上半的脊梁挺起来,不允许窝囊地倒下,否则折断一半的人格只懂得屈服而软弱无用。 没有任何软化冷硬的措施,只能硬撑着膝盖的支点,仔细对抗下跪带来的身体折磨,酸软疼痛是不清晰的,像绵绵阴雨钻进骨缝,不如责打鞭笞来得火辣,痛痛快快地伤害。 对传统礼教而言,丰富的精神折磨和肢体惩罚手段都不如拷问内心,在无人处面壁思过。 温文尔十九岁,从来没有受过体罚,甚至成长过程中连身体磕碰也没几次,更不必说下跪了。 他只在罚堂跪过两次,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无意中跑到了母亲那边,他父亲把他带回来之后,彻夜跪对温家家徽,要他认清温家人的身份。 第二次,是他父亲要他认清自己。 一贯娇生惯养的年轻人,要犟着不低头,瘦削的身骨在冷硬的地板上也挺直。 家徽之下,只有电子眼在看他。 左边,订婚协议有两份原本。一份是左下角歪歪扭扭的“银荔”和“温文尔”,另一份上只有“慕子榕”。 右边,是他签了海上城魔鬼海域的生死状。牛皮纸上,“温文尔”三个字连笔匆促,掌纹砂印鲜红。 他不知道自己要认清什么。 盯着鬼画符一样的“银荔”,他当时为什么让她签下这个?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太好骗了。不由自主构思一些极端的预案做备份。 原件只有一份,掌握在他手里,可签可毁,彼时他的想法是一旦和慕氏僵持不下,可以直接甩出一份不公开的订婚协议,把这份大杀器怼在慕氏面前,证明他可以随时抽身这交易性质的联姻,逼迫对方的心理防线一步一步后退。 这份原件从来没有掏出来发挥过应有作用。在他的文件库里毫无存在感地躺着。就像银荔这个人,也没有发挥多少作用。她太笨了,随便出席一个宴会就走不动路了。因为她太笨,每天只关注吃吃喝喝,联邦通用三千字都没认全,所以没有来得及在她身上施展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和慕子榕都明白,无论是银荔李荔赵钱孙荔,他只是要一个工具来左右关系的调整,他可以让慕子榕陷得更深,也可以从她身上自由抽身,证明不是任由慕氏拿捏的联姻对象。银荔是一个受外界影响很小的工具,也的确完成了使命。 那为什么他没在第二份订婚协议上签名。 温文尔盯着协议右下角的“慕子榕”,这个协议一式两份,他看见这份,犹如看见她手上那份。 她签了,他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签。 温文尔垂下眼,看自己硬邦邦的膝盖。 因为她太烦了。他不喜欢。折腾来去,他还是发现自己厌烦因为喜欢他而入侵他私人空间的人。何况她居心不良,还勾搭上了路停峥。 他至今还没有看出路停峥暗地插手他的婚姻的目的。只是未雨绸缪拉拢阵营么。 他把目光转向牛皮纸质地的生死状。这有什么好反思的。 他会赌天,他相信自己死不了才签的。 订婚宴前夕,他看到了风暴潮,一眼就知道那么小,构不成生命威胁,所以毅然走进去。 他自信能航行在魔鬼边缘而毫发无损。他为什么要反思? 温文尔抬头看家徽,龙与蛇的纠缠。左边金龙,右边黑蛇,下身缠绕在一起,两边探出头,龙涎蛇吻天各一方。 她应该醒了吧。 他的光脑和讯号都被收缴了,只能从身体的酸痛程度模糊地估计时间流逝。 “想清楚了没?” 海螺声从窗外悠悠飘来,夹杂着一些琳琅环佩作响。 “……祖母。” 温文尔哑然。 他把远在破晓城定居的祖母给惊动回来了。 “你曾祖母也回来了。”温祖母抛了抛手里把玩的海螺,“怎么样,想清楚了我们就走,回去吃饭。” 她的面相年轻,联邦人均三百岁,她方才七十多,除了没有温文尔这种乳臭未干的年轻气,走在他爹旁边目测也像他爹的姐妹。 “……”温文尔无言地对着两张单薄的纸。 “你想在这跪多久?”温祖母叹了口气,“我们回来一趟好麻烦的呀,两天不能再多了。” 她们婆媳二人生下儿孙后便早早定居破晓城,过上了甩手掌柜的日子。破晓城栖于冥海之下,人族要想适应冥海全水域的环境,需要花一个多月脱敏,离海时也要经历长期的脱水过程才能适应陆地生活。 料想她们匆忙入城,脱水适应程度还不高,回海时的脱敏还能短暂一些。 温文尔站起来,“我想清楚了。” 他没错要认。 温祖母掌心包住海螺,停下抛掷的小动作,“真的?给我说说。” 他打量长辈的眼神,感觉里面写满了戏谑,好像不认为他想通了。 “我们知道你最近干了很多蠢事啊。捡了个小姑娘,当情人养了一阵,又丢开了,又把人找回来了,还屁颠屁颠跑去救人。” 温文尔突然意识到什么,“曾祖母呢?” “去看你的小姑娘咯。哦不,她比你大两岁哦。” 愤怒强行压下,透过眼镜按捺,“为什么你们都要干涉我的事情?” 父亲也是这样,不顾他的意愿把路停峥带进来。 “我们不干涉,你就搞成这样?连生死状都签了,你赌天这么自信,怎么没把一亿两千万翻倍赚回来?” “那不是一回事!” “这怎么不是一回事?”温祖母抛给他一个赌天场的币,她回城顺手兑换的,“这就是一回事。” 温文尔伸手接住价值一千万的筹码币,这是赌天场最高面值的筹码。 她又铛铛从怀里掏出一把,一个接一个砸进他怀里,连抛十二次后,“上次亏的,我替你付了。” “我不要。” “我不是来看你发脾气的。”温祖母指着观潮院另一边的心理治疗室,“脑机接口,请吧。” “……我不要。” 他最讨厌这个,入侵性太强。 联邦严格限制脑机接口、芯片植入、生物敏感信息感应等设备的使用,非必要条件和本人同意,不允许侵入个人私密身体和精神空间。这类设备是基于医疗目的使用,脑电波测试、提取梦境、心理诊断等等。 “你不要就能解决吗,那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祖母笑了,“我早说了对你这种心理洁癖就是要简单粗暴破开防线,直接让你面对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就是了。你父亲拖到现在不做,让我来。” “我还是继续跪着吧。”温文尔揣着十二个一千万的筹码重新跪了回去。 “你不好奇吗,和她做爱是什么滋味,看着她和别人做爱是什么感觉。这有什么好想的?见到就知道了。” 温祖母绕他走圈,“快一点呀,就是因为你拖拖拉拉,你的小情人才跟别人跑了。你曾祖母说,她旁边有个青年已经表白了。” 温文尔抬头注视家徽,冷淡地说:“她要跟别人跑就让她跑。”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因为他没想过,她不再属于他一个人。 当他姗姗接受自己肮脏的欲望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也脏了。在她身上,他不仅要接受自己的欲望,还要接受别人的欲望。 “温文尔。”祖母叹了口气,“你以为的干不干净,有这么重要吗?重要过她的生命吗?你按下生死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 “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你父亲这样的‘温家人’了。” 是谁过年还在写文写得老崩溃,是谁 你们老温家欠我的拿什么还! 一百五、附骨之疽 “你不觉得,你父亲在迁怒你吗?” 温祖母笑吟吟地盘着手里的海螺贝壳,看着自己年轻的孙子骄矜的身骨在冰冷的地板上跪得一声不吭。 啊,真好玩。历史的轮回。 “你父亲当年也说‘她要跟别人跑就让她跑’,所以你母亲跑得可快了。”她手里的海螺已经盘得滋润光滑,偶有七彩光晕折射,“当年你母亲缺钱给她那个青梅竹马的爱人治病,凭一张脸走进你父亲的生活,金银珠宝万贯家财手到擒来。你父亲那个万花丛中过的人,栽得比谁都瓷实。” 温文尔抬头看那两张忽而飘飘的订婚协议。 他父亲的风流情事多如牛毛,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乱嚼舌根,至于他母亲的事,可能是早已下了封口令。他只知道些潦草的前因。 祖母主动同他说起闭口不提的禁忌往事,“她人在你父亲身边,心却不在。他标榜做温家人,大手一挥,对你妈说,你要走就走。然后人就走啦。” 这么多年来,她懒得提家事,两手一推逍遥快活,不代表她对往事没有立场。 “你曾祖父逼他太紧,他反而叛逆了,不娶不嫁又怎样呢?从你母亲那里带回你,就当是给你曾祖父一个交代了。” “他那时和你一个年纪,和你一样骄傲。放言你母亲不爱他,他也不爱你母亲,骄傲地割开了和你母亲的联系。然后呢?然后跑到边缘城去好几年,不敢回城,怕看到千丝万缕的情伤。” 生死状上的掌纹早已干涸。温文尔垂下眼,他知道。他从小在海岸边生活,他父亲有十年八年不在海上城,直到他意外遇到他母亲,那时他还不知那是他母亲……于是他父亲匆匆回城,雷霆大发地把他逮回观潮院,之后才回到海上城定居。 “他怪曾祖父逼他太紧。所以他从不管你。” 温祖母捏住海螺的螺嘴,像捏住谁的心脏,“要抓住不抓住,要放手不放手。他气你重蹈覆辙了。” “骄傲的温家人——你也放手吧,然后去你父亲那里,慢慢消化自己的骄傲。” 温故而爱上春照鸿,因着她没有全心全意爱他,而后干脆地驱逐她,换来的是依靠强烈的自尊盖过往日旧情。 温文尔…… 又是一个笨蛋,爱上另一个笨蛋。 性格大相径庭的人,命运轮回的轨迹为什么这么相似? “温文尔,事情从来很简单。你想得这么复杂,告诉我,你要变成你父亲那样吗?你要因着她不爱你、不够爱你,而把她驱逐出你的生命,然后窝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暗自舔伤,直到疤痕愈合吗?” “……” “从冥海出来,陆地真的太干了。你要不要擦点破晓海藻膏?” “……” 银荔无措地扒着郎定河,“谢谢,不要。” 她正在扶着她的专用拐杖缓步复健四肢,面前突然蹦出一个光鲜亮丽的女士,往脸上和四肢噗噗抹绿油油的玩意儿。 “我不要你的钱。”女士又把海藻膏往她面前递,“美容养颜滋润补水,真不要?” 郎定河一步拦在她前面,“温女士,没有别的事,就请别打扰病人休息了吧。” 银荔不知道这是谁,他是认得的。海上城温氏的第十二代家主,温雅,温故而的祖母,温文尔的曾祖母。 “擦护肤品怎么不是大事呢?”温雅漫不经心地擦手背,“你们狼族这么糙吗,连护肤品都不给小姑娘擦擦。” 温雅当然也认得他,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银荔弱弱地冒头,“谢谢,我不用。” 这么快维护上了。温雅顿了一下指甲,“你的身体指标现在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什么指标,干巴巴地说,“挺好的。” “温文尔把你从魔鬼海域捞回来的时候,可命都快没了。”她巧妙地使了个模糊的说法。 温文尔把她捞回来的吗?难怪她一直没看见他。 银荔抓着郎定河的军大衣袖子,果不其然误解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温家了,一切正常。” “他被他父亲惩罚了,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 郎定河和温雅同时说出不同的话,微妙地对视一眼。 银荔穿着萧条的病号服,眼看这位华服贵容香水四溢的女人,继续干巴巴地“哦”。 看她干什么,她也不是医生啊,风洋流这么厉害,已经去了吧。 温雅脸色沉下去,“你一点也不关心温文尔?” 她稀里糊涂的:“关心啊。”她的关心又不能让他变好。 “那你怎么不去看他?” “啊?” “温女士,这不是温文尔的意思吧。”郎定河还以为她是来打发银荔的,这会儿才摸清她的意图,“他身体健康、心理正常,没有需要她关照的地方。” “狼先生,我没有问你哦,我只问她要不要去看温文尔。” 温文尔真的想看到她吗? 可是他又把她带了回来。 温雅慢悠悠地说:“我们家的温文尔呢,天生笨嘴拙舌,心里想的十万字,嘴里都说不出十个字。没办法,一句情话都憋不出来,但做的事情比谁都多。坏就坏在嘴上不讨好,吃的亏多,真不讨人喜欢。” “……” 含沙射影性极强,郎定河一连串身中数刀。 “温文尔想见我的话,我就去见他吧。” 她总是欠着他的。 从光荣去到联邦大学读书开始,到魔鬼海域被捞起为止,生命途中种种转变,她总是亏欠他的。 温雅轻快地说:“走吧。” 郎定河拦在她前面,“温文尔会对你不好的。” “你是在怕温文尔抢走你的人吗?”温雅双手抱胸,“如果他会抢走,那你拦了也没用。如果他抢不走,那你拦什么。” 银荔拍拍他,“我习惯啦,温文尔就是这样的。” 郎定河看着她,心里充满无尽的遗憾。为什么不是他先找到她、先把她带回来、先把她救起来…… 他无法把留下那些烙印的人从她的生命中强行清除痕迹。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加固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握着她的手腕,让苍白的五指抚上他的右手手腕内侧,讯号之下,有一叶幼小的羽毛缠绕。 银荔震惊地摸着他手腕内侧,他把她的幼翼纹在手腕上了。 那是她在他家褪下的一扇羽翼。他不知道幼翼在天使族代表最亲密的关系,他只是把她最小的一叶羽毛藏在了手腕上…… 他对她说,“不要忘记我还在等你。” 温雅低笑一声,“嘴里说着无所谓,实际各个都想吃独食,不想和别人分享。” 银荔不由自主摸着他的手腕,又看向温雅,模糊地有一些预感,“我可能是最后一次见温文尔了。” 你们老温家就是人多,狼一个人对上千军万马了是 一百六、人生若只如初见 星际联邦帝国大学亚特兰学院雄伟的百兽门前有一座华美的喷泉。明媚又赤裸的人造日光下,流动的喷泉像一座闪光的钻石像。 银荔在喷泉池旁边,对着清澈的池底整理自己的校服领口。她刚从机甲学院跑过来,没有坐校内班车,因为不想给钱,于是领口皱了,裙摆飞了,温文尔看见了又会生气。 她穿着亚特兰白底纹金线的校服一路跑过来,引了不少窃窃私语。她没想到,就算她整洁地出现在温文尔面前,他也会从各方途径得知她毫无形象狂奔的样子。 池底的人工智能给她当了半天的镜子,自动向她投射微笑:(*?′╰╯`?)?Excellent! 她嘿嘿一笑,抬手遮住眼前的阳光,偏头看身侧的常青树。 这棵树真漂亮,树身挺拔,枝叶青葱,一看就是得到了非比寻常的照顾,比其他绿化都显眼一截。 下课了。 亚特兰学院的贵族学生,各个都是顶好的身姿,腰板挺直,服饰华美,姿容高贵,和其他学院的形象截然不同,这一看就是堆金砌玉造出来的。 百兽门前涌出步履缓缓的贵族学生们,银荔一眼就看到了温文尔。 真是奇怪。乌泱泱的人里,他不是最高的、最矮的、最胖的、最瘦的,但她就是能一眼看到他。好像他身边有一圈生人勿进的真空地带,落到她眼里异常清晰。 她高兴地举起两只手,高高挥手示意她在这里。 浮夸的肢体动作导致刚抚平的衬衫肩膀就皱了,衣摆往上窜,还好没走光。 多功能眼镜闪了闪,温文尔无语地看着她,人来人往,他有点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傻妞。 自己找的。 他鄙视了一下自己,把她捡到身边,“走吧。” “今天吃什么呢?” 吃饭是她一天之中最高兴的时候。心情一好的时候,她就不守礼仪,双手背在身后,脚尖一踮一踮的,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鸟,比他蹦快半步。 他带着一点恶意说:“吃百色雀烤翎鸟肉。” 她双手背在身后,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常青树,似乎仰头看鸟雀,又回头看他。 灰扑扑的眼睛,被阳光一照,也像渺茫的雾气。 温文尔心跳停了一拍,就听她说:“可不可以不吃那家‘以兽为美’?那家又贵又难吃。” 他的心跳白停了。 “那就换一家。” 银荔不知道他为什么脸色又冰冻三尺,连忙跟上他,“没关系,我都可以。”原来他这么喜欢那家又贵又难吃的店啊?稍稍一提就不高兴了。 联大的体育课程评分里含着每天步行至少一小时的学业内容,把步行前往用餐的时间折算下来差不多,所以满街都是午饭晚饭时分相伴而行的学生。 他不答话,继续冷冷淡淡往外走,她小小叹了口气,“你不要生气。生气会变丑。” 温文尔:“……我没有生气。” 银荔一步跳到他身前,她还想倒着走,他已经停下脚步,被她拦住了。她睁着圆眼睛打量他这张俊脸:“真的?” “……” 温文尔狼狈地推推眼镜,目光闪躲,“真的。” “好吧。”她倒着走了两步,放过他了。 她背手在后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习惯,左手扣右手的。温文尔忍无可忍了:“你过来。” 她默默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开了,乖巧地垂在身体两侧。 温文尔替这个邋遢的笨蛋整理衣领,肩膀和衣摆。 他比她高出半个头,略微低头给她整理衣服的时候,看见眼镜里垂下来的眼睫,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距离之近,像要吻她。 银荔屏住呼吸,憋得脸都红了。 他的动作很快,还带着点嫌弃,“礼仪课白学的么?下次不要这样打招呼。” “哦哦。”没办法,礼仪是反人性的,她经常忘记还要端着。 穿着白底纹金线的校服是显眼的。联大不同学院的院服里亚特兰的最显眼,白得一尘不染,又亮得引人注目,路过不同校服院服的学生都会投来多几眼。 温文尔嘴里说带她吃烤肉,实际又带她去僻静的餐厅吃牛排和甜品。 餐厅侍应生像是联大的学生兼职,小心翼翼地替他们上菜,末了差点忘了行礼,又补上鞠躬。 银荔局促地坐在桌前,温文尔又要考验她使刀叉的水平了……这还不如吃难吃的烤肉呢? 他漏出一丝微妙的笑意,看她憋屈的小脸,鼓起勇气僵硬地右刀左叉。 “温先生您好,本店检测到您是贵宾,特此为您赠送一曲音乐,请您点歌。” 包间的水幕投屏自动亮起,温文尔轻微皱眉。这不是他套餐内包含的服务。 水幕影影绰绰,女人穿着水蓝色的抹胸裙,手持一把小提琴,精美的妆容巧笑嫣然。 他时常能碰到明里暗里的诱饵。 温文尔还在不悦,反而是银荔习惯了,和温文尔待在一起总能得到一些额外的馈赠,饭给多一勺啦、奶茶塞来一杯啦、随机附送些小礼物啦…… 她长得真好看。银荔说,“免费赠送吗?我想听。” 温文尔看着她的兴致高昂,于是也没开口赶人,“《致特蕾莎》。” 女人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拉小提琴而不弹钢琴就是为了让他看到她的脸。 水幕在顾客两人之间,他瞥过一眼:“怎么?” “请您倾听。” 高昂的弦音从水幕那边倾泄过来,犹如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银荔一勺一勺吃完了面前的巧克力慕斯蛋糕,那流淌的音乐也甜到她心里。 美好的弦音一下一下拨动心弦,甜得她四肢丰盈,可以不吃主食了。 “你的营养不良就是这么积下来的。” 《致特蕾莎》清澈的背景音里,温文尔严厉地批评她,“三餐饭量不达标,营养不均衡,也不持续用营养剂。” 她这自幼饥一顿饱一顿养出的身体,怎么也不符合联邦营养师制定的严格标准,用营养剂养了一两月拉回及格线,三五天不注意,又速速掉下去,好像基因中自带一点自毁装置。 银荔讪讪地捡起刀叉。 顶着温文尔严肃的目光,她压力山大,刀叉笨拙地划过餐盘…… 比上次进步得多。 牛排,不一定得自己切,但学习切牛排的过程,是礼仪的培养过程。严格的礼仪要求从方方面面浸入人的言行。 温文尔默不作声,她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叉起牛排往嘴里送,“我吃啦。” 他懒得搭理她那点小人得志。 小提琴曲毕,演奏者那边都没收到他一个青睐,失望地关闭水幕。 “这首曲子真好听。” “嗯。” “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温文尔抿了一口桑葚果汁,“作曲家写给喜欢的女人的。” 他讲什么东西都一句带过,嫌她太笨,懒得讲多几个字解释,无趣得很。 “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嗯。” 这个包间有一扇窗,窗外正对着联大的人造湖,阳光穿过湖水,树荫绿意深深。她想了想,放下刀叉,“你喜欢特蕾莎吗?”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不喜欢。”作曲家的特蕾莎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喜欢它?” 他直觉她想问的不是这一句话,随口回答:“因为它好听。” 她低下头,“哦。” 写这章,心情回到了去年5月。怀带感慨…… 一百七、吃糖 温文尔的每日户外步行一小时课业还差二十分钟,银荔在他旁边溜溜达达。她从不为户外步行烦恼,她的步行量从来只超不少。 只有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女才会算计着精准踩线步行量。 他走一步,等于她走一步半,步数也要打个折。 亚特兰白底纹金绣线的女装校服穿在她身上,百褶裙下露出一双长直的腿,真难从修长的线条中看出独属于她惊人的营养不良。 温文尔克制地看了一眼白底缝金的裙摆扫过她的大腿,喉结轻微滚了滚,告诫她调整步频的话又吞了回去,算了。 算她一派天真但不惹人讨厌。 如果她是个贵族女孩……至少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 她停下脚步。 温文尔跟着停下。 银荔指着马路边的零售自动机,问他:“我请你吃棒棒糖好不好?” 她总以为他和她一个脑回路,随便两口吃的就能收买。 温文尔没好气地说,“不好。” “哦。” 她失望地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他看着她那垂头丧气的背影,抿起嘴唇,自助机啪叽掏出一根牛奶味的棒棒糖。 “你自己吃。”别说他小气欺负她。 银荔稀里糊涂地接过糖,一边剥开糖纸,一边快步跟上他,“我没有想要吃啊。” “那你问什么。” “想请你吃而已呀。”她把剥开的糖递给他,“喏。” 散发着牛奶香的糖果味逸散,她伸手递糖,让他停下脚步。 宽阔的人行道上,阳光把她的校服金线照得流光溢彩,看不出来沐浴着柔和光线的人是曾经活在阴影处的小乞丐。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 银荔对上他藏在眼镜后的目光。 温文尔这样看人的时候,是冷静而审视的,好像透过先进的多功能眼镜已经把面前的人彻底剖析了,眼里无所遁形。 这样的目光让人非常难以接近。 他总是这样看人,直到得出他心中确定的回答,再决定把人放在自己划定界限的哪个位置。 “因为你拥有很多东西,你想要的我也没有,只能把我有的给你啦。” 她看上去有些难过,握糖的手却没有放下,“不过我给你的也是你不要的东西,所以还是不给了。” “你怎么知道你给的是我不要的?” 他在她要收回手之际,抽出了她捏着的糖棍,克制地没有碰到她。 银荔看着他,笑着摇摇头,不和他争辩。 她想,这不是因为她给的,而是因为他自己买的呢。 她保持着快乐,正如阳光背后是阴霾,温文尔给自己狡辩了一下:“我真的不喜欢吃糖。” “没关系。” 他就算放下成见,也真的没有被女性的物资“包养”过。哪有账户余额加全副身家还不到五位数的女孩子给他一个户头抹零的钱都能砸死一城人的人花钱的道理? 温文尔这会儿觉得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总是这样,凡事没有一个“代价”的认识。从第一次在天空之城的餐厅,她递给他一枝新鲜的硕大的刚从绿化带摘下来的玫瑰起,他就发现她这认知缺陷了。 “你的步行时长到啦。” 话音刚落,手腕的讯号传来每日任务达成的男声播报。 每日陪少爷遛弯“增进感情”的任务达成,银荔挥挥手。 联大不允许贵族学生在校内仆从环绕,尽力地维持表面的众生平等,但也架不住学生自愿对学生鞍前马后,卑躬屈膝。 她…… 不是他的佣人。 佣人专职的事务一窍不通。也不八面玲珑。 比起佣人、跟班,她只是一个玩伴,带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天真和跳脱。 “你在餐厅里,本来想问我什么?” 他被她传染了,在她转身时毫无预兆脱口而出。 她已经转完了身体,闻言停住脚步,只微微侧上半身,飞快地看他一眼,似乎有点遗憾,“没什么,饭真好吃,音乐真好听。” 口是心非。 温文尔为她的遮遮掩掩生起闷气。 已经把他送到男生宿舍附近,往外走的银荔又噔噔回来了,“我就说吧!生气会变丑。” 温文尔赏了她一个冷酷的白眼。 她笑嘻嘻往他眼下凑:“去不去玩呀?我带你去玩。” “……”她能有什么好玩的,穿梭地下黑市吗和垃圾城吗,“不去。” 银荔无奈地摊手,没办法呀,她带不动高贵冷艳的大少爷,“那我真的走啦。” 听见她这句话,温文尔心口突然一跳,从地面往下重重坠落,砸出一个清晰的坑印。 他克制自己不去拉住她的手臂,只用语言挽留她的脚步:“我给你一个机会,问我,问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这是他想和她玩的游戏吗? 让一个问题决定她和他的关系。 银荔观察他,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神情不似作伪。 她把手背到身后紧紧扣弄,有一些心慌,“你可以不回答,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我觉得对你不重要,不会是你想回答的。” 他把神情绷得很紧,容忍她的口不择言、逻辑颠倒,始终不发一词,犹如等待行刑的闸刀从看不见的头顶落下那一刻。 “……我想问,你为什么点那首歌,你喜欢我吗?” 小心翼翼的,话说出来,还带着三分吞吐和随时准备道歉撤回的谨慎。 人行道上人烟寥寥,好像有意为他们让渡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温文尔绷紧的神情没有因此松懈,“你问的是哪种喜欢?” 她“前科累累”,谁对她好,她就说喜欢谁,连人工智能也不放过。 银荔睁大眼睛,渺茫的雾色浮沉,“还可以选不同的喜欢吗?” 她想,她对他的喜欢是不挑剔的。给她哪种喜欢都可以。他不讨厌她已经很不了得了。 “对陌生人、对相识的人、对老师、对同学、对合作对象、对朋友、对家人、对爱人。” 他把每个人分门别类锁在固定的区间,然后把细密的分类告诉她,问她想提问哪个区间。 也暗示她想留在哪个区间。 温文尔垂眼看她的时候,眼睫毛很长,长得像扫帚,扫过她心上的尘埃。 十八九岁的年纪,男生的身骨还清透着,有一捧坚硬的骨质,还有一些未经洗礼的青葱。 她经常会忘记他比她年轻一点,因为他比她聪明,比她富有。他言辞犀利,思想和见识总能去到她无法理解的角落,优渥的家世培养出的举止高贵,万人拥护。 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镶金砌玉的路上,走得比她远得多。 当她越过他的肩头,看到阳光像神之手的拥护,笼罩在他这副挺拔而坚韧的身体上,迷离地发现,原来他比她年轻。 他还很年轻,并且早已得天独厚。 银荔迟钝地眨眼,把阳光绚烂的光晕从眼前眨开,“都……”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他在欺负她,逼她开口。逼她先说出表白的话。 她剥好了糖纸的那颗棒棒糖,一直在他手里,白得发光,阳光也晒不融软软的牛奶馅。 “那我不问了。” 他低头看她,她低头看糖,盯着糖果嘟囔,没有糖纸的糖放不了,没有遮羞布的关系也维持不下去。 她把一颗剥掉糖纸的糖放进他手里,当他不想要的时候,没法让它回到橱窗的位置。 那颗糖黏着她的目光,从他手里一直向上,越过胸膛,越过锁骨和下巴,没入他血色不多的嘴唇,糖棍压着的地方骤然染开一片红晕。 “太甜了。” 眉头拧起一点,含了两口,还是抽出糖棍。 多功能眼镜在他脸上自发收缩折迭,一副眼镜顺着镜架变成两个半月形耳挂,那双藏在镜片后掩饰锐利的眼睛不常露出来。 银荔愣了一下。 他没有握糖的另一只手,抬起她看他时顺势仰起的下颚。 近距离看了她片刻,像一棵被抽走神智的木头。 柔软的嘴唇覆上木头的。 香甜的糖果奶香,充斥着口腔。从齿关到舌尖,温热的口腔四壁…… 温文尔总有一种克制,连接吻也是。为证自身可以随时抽离任一境地,总不允许自己放肆狂浪。 这不放肆的亲吻反而成了他主导的安抚,缓慢而仔细地把这颗糖的奶味渡给她。 难以置信这是那个连手都不牵的洁癖鬼,她紧张得咬了他舌尖一口,他吃痛了一下,没有缩回,报复性地把她的舌头卷到自己嘴里,刻意咬回去。 他嘴里的奶糖味更重,无孔不入地渗透,她的脸腾地红了。 手忙脚乱推开他,差点沾上手边那颗舔过两口没吃完的糖。 温文尔后退一步站定,“现在还问吗?” “你……我……” 血液涌上太阳穴,涨得她结结巴巴,面红耳赤。 “不要浪费粮食。” 说着,他把自己含了两口的棒棒糖塞到她手里。 写这章,真的唏嘘。 如果是1v1的线,这俩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每一段剧情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慨:如果这是1v1…… 一百八、你真的喜欢我吗H(玩穴)上 比天上掉钱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是—— 温文尔在没有大脑不清醒的情况下,突然亲了她。 而且还不是蜻蜓点水的触碰。 她咬了他舌头,他小气地咬了回来。 手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奶糖味,和她嘴里含着的一样,提醒她,面前这个人刚刚做了什么。 银荔是从不嫌弃食物上的口水的,静悄悄的阳光让她头晕目眩缺氧面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场面,自暴自弃地咔吱咔吱咬起了糖棍。 温文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耳垂下一抹朱砂红。 不管平时再怎么跳脱,还是个没有经验的女孩子。温文尔对那两岁年龄差镇定自若地无视了。 他是不脸红的皮肤,只有衬衫下掩映的锁骨窜出丝丝缕缕的薄红,藏着掖着蒸熟皮肤。 温文尔舔的两口还不到糖皮,她咔咔咬碎糖心,牛奶流心直直往喉咙里泄,呛咳了两声,脸更红了,狼狈得埋头就躲,“我要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傻子。 温文尔看着她死死捂着嘴慌不择路的模样。 她真的属于他吗? 这如在梦中。 他关于她的梦从来都没有那么清晰,连裙摆被风吹起的褶皱都分毫毕现。 好像被他的目光勾住,翻飞的衣袂骤然落下,她回过身,倒着走了两步,隔了一些距离突然停下。 “你真的喜欢我吗?” 像梦一样缥缈模糊,哪怕被拒绝,也不多遗憾。 “你要去哪里?”温文尔没有直接回答。 “不知道。”她带着一点意料之中的黯然, “反正走啦。” “跟我走吧。” “去哪里?” “回家。” “回哪个家?” 他有好多个家,长家、短家、本家、外家……家多得他住不过来。 “你家。” 银荔愣住了,“我没有家。” “我给你买的家。” “噢。” 她是临时插班生,联大没有分配宿舍,所以温文尔在校外置办了一处房产。他自己除了宿舍,在校外也有一套房产平时周末居住,有佣人照顾衣食住行。 银荔的小庙里要放一尊大少爷了。 亦步亦趋地抬着大少爷进庙。 温文尔冷不丁地说:“你平时都这么不问为什么去你家,就带回去了?” “那是你家,”她纠正他的用词,她只是个临时来客,“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呢?” “什么做什么?”她头也不抬。 半晌。 抬头,“啊?” 奶糖味从她张圆的嘴里飘出来。 银荔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睁圆眼睛。 一般来说,她的脑神经对“做什么”会自动往杀人越货、拐卖殴打上拐。但是眼前这个人,刚刚才亲了她…… 他想要她的身体。 纠结了一会儿,“也可以。” 温文尔又生气了,感觉他在逼良为娼。 银荔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一天到晚哪来的这么多气。他好像个打气能源店,泵泵往外充气。 她拉拉他的衣摆,他被拉停。 她的目光沿着他的嘴唇打转,他比她高半个头,如果他不低头,她踮起脚尖有些勉强。 温文尔微妙地睨着她,这踮脚不太够的距离。 要是他闪开就很尴尬。 她不敢扒着他弯腰低头,双手背在身后,脚掌一顶,脚底离地,嘴唇贴了上去,轻轻地贴在他那苦大仇深的两瓣上。 呼吸都是糖味,这颗糖甜度到底有多高。 一触即分,诚恳地给自己的动作找理由:“不要生气了。” 还生气,那她就没办法了。 她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笨拙地讨好罢了。 温文尔轻哼一声。 她终于把这尊大佛供进了她的临时小庙。 虽说是临时的,温文尔也给她置办了一套两厅三房的标准样板房。 一个人住二百平米,她偶尔会有些寂寞。房子很大,她的心很小。 扯过沙发上的抱枕,双手双腿交叉把它锁在怀里,银荔用最习惯的姿势窝在最熟悉的位置,“你随便。” 她把抱枕锁在腿弯,两条腿这么一交叉搁在沙发上,裙子半截堆在大腿根,半截沿着沙发垫垂落,中间雪白的内裤勤恳地勒住有点肉感的大腿根,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你……” 温文尔又开始头痛了。 他这辈子没见过哪个女的这么粗鲁,穿裙子在他眼皮底下请他观赏内裤的。 银荔察言观色,弱弱地把腿放下沙发,裙摆好好地压平褶皱。 内裤昙花一现地藏了起来。 抬腿的姿势把阴唇紧紧印在了内裤上,有些若隐若现的轮廓,迟迟地勾动他压抑的情色,越是看不见,越按捺不住想念。 他是个成年男人。 戒律清规再多,皮下也有猎食者的气息。 唇缝里晕出了猩红的颜色,气质发生着难以察觉的变化,大概是从摘下眼镜开始的。 他没有动,但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他的目光一件一件脱下…… 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区别是什么呢,他没有因为发泄不出的怒意苛待她,于是这种来自身体和身体之间的吸引更深入了。 她不敢肖想他皮下的躯体,她压根没见过那捂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里长什么样。 温文尔身上有一些奇特的性攻击力,光是居高临下看着她,就让她开始脸红。或许攻击也是一种防守,让她失去攻击他的能力,再任他鱼肉。 “腿不抬了?” 声音也沉着下去哑了一丝。 “不、不抬了。”她下意识夹紧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把抱枕夹在大腿中间了。 “你刚才承诺了,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小小声:“嗯。” 他一靠过来,她就情不自禁往沙发上躲,正襟危坐的姿势歪成一片斜阳。 温文尔拽她腿间的抱枕,她弱弱地不肯松开,被他手掌按着膝盖,一把撑开并拢的大腿,抱枕就这么撂到地上。 温文尔是传统礼仪熏出来的贵族,按常理来说,行房事应该相当传统,不仅是姿势,还有地点和准备。 怎么想也不是一个把她胁迫在沙发窝里就开始动手的人。 “大腿立起来。” 她人已经躺在沙发上了。手肘撑起上半身,被他一只手压着膝盖,竖起大腿,裙摆重新落到肚子上和屁股下。 温文尔居高临下地看她的内裤,一只手不让她的膝盖放下,另一只赋闲的手,滑到她双腿间,偏长的中指沿着内裤勒出的肉穴中缝刮擦一道。 小穴顿时哆嗦地吐出一包水,洇湿内裤。 她短促地“啊”一声,手肘跌了下去。 他恶意地用中指指腹在她内裤上研磨打转,柔软的阴唇,和狭小的穴缝,双腿分开越大,被勒住的阴阜越想出来。 她咬住食指的关节,牙关紧得冒冷汗,后腰轻微地抬起,又被他的揉擦按得倒下去。 光是隔着内裤玩她的小穴,水已经泡湿内裤了。 “自己脱。” 温文尔收回手,顺势轻拍她屁股一巴掌,拍得她的穴又哆嗦了一下。 啧啧,爱都做了,还怕亲吻。 突然发现小温是有点s在身上啊,不禁抹了一把欣慰的眼泪 一百九、年轻开荤猛如虎H(擦药play) 乱七八糟的沙发,最后是人工智能调动家居机器人清理的。 银荔这几天都扶墙走路,走不了坐轮椅,动作姿势太难看,被他请了病假,改在家里线上上课。 “你走开,走开!” 她坚决拒绝这个长了耳朵还当听不见的混蛋接近她身边三米内。 真是气狠了。她平时都没跟他跳过脚的。 温文尔轻咳一声,扶住她的腰,“让我看看。” 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那天挨肏挨到最后,小穴被摩擦得又红又肿,还有点破皮。 “你走开!”她瞪他,想把他的手拍开,这会儿天天晚上钻她家装什么好人,当时叫他不要了,他还非要继续。 “看看药膏的效果怎么样。”温文尔锁骨有点红,脸上还很镇定。最近闲暇恶补了一些性知识…… “不让你看。”她用目光恐吓他。 “你正确使用药膏了吗?怎么还会这么严重。”他质疑她有没有遵循说明书的指导。 他理直气壮的问题反而把她给问不自信了,瞪大眼睛,“一天使用三次,应该正确了。” “让我看看。” 这回不在沙发了,规规矩矩地回到床上,约摸是他一看见沙发就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比起提防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银荔更担心自己是不是错用了药。她在床上一下子脱掉内裤和家居服裤子,柔软又疤痕斑驳的身体在灯光下像剥壳的蚌肉。 温文尔喉结紧了紧,干涸地说:“你先擦给我看看,之前是怎么擦的。” 外阴还是有点红肿,双腿分开,还能看见里面的殷红。指尖卷了一截雪白的膏体,朝分开的腿间抹去,仔仔细细抹在阴唇上,转眼变成抽出阴茎时吐精液的时候…… “这个要抹到里面。” 温文尔的声音低沉下去,情色的喑哑,她已经熟悉过了。 “可是抹进去好奇怪。”她食指沿着穴口伸进去半个手指头,又退了出来,异物感太强了,不舒服。 “我帮你。” “你不觉得脏吗?”明明更深入的事情都做过了,她还要问一句。 温文尔不答,两指转出一朵雪白的膏体,顺着她敞开的腿撩了进去。 温文尔的手指比她长,摸得也比她深。凉凉的膏体先照顾了她浅浅的高潮点,再缓缓向内铺开。他的手指像粉刷匠,带着涂料一点一点刮过她的内壁。 她想夹住他的手掌,又被他的手按住大腿内侧。 比体温冰凉的外敷半凝固状的药膏,冷冷地攀在里面,像凝固的精液,体温还没传导热度,她哆嗦一下。 不到半路,涂料用完了。深处冒出一些水液,直勾勾地清理内壁上攀附的液体。 穴口流出一些混合的白浊。不是他的,是药膏溶解了。 温文尔盯着这一点水渍,又抹多了两朵药膏,深深地推进去,快到宫口。 他替她上药,比她自己上药耐心多了,她随手一擦草草了事,哪像他,抠着她的穴肉揉开成片的药膏。 手挡住眼睛,她小口小口地喘气,喘得他硬得更快了。 在阴道口圜了一圈,他开始摸她的外阴。指尖夹着药膏捻过肥软的阴唇,搓过挺立的阴蒂,她屁股底下的床单湿了一圈泛着白光的水渍。 温文尔四指并拢轻拍她的逼,连带着打到她的菊穴,“好了。” 又是这种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的感觉。 银荔捂着红脸踹他,“你走开!” 如此重复几轮,她恢复了能跑能跳不酸不痛的身体。 只是不知道怎么被温文尔亲着亲着又拐上床去了。 温文尔咬着她的下唇,手掌从裙子下摸索她的下体,“嗯?” 又来? “你的洁癖呢?”银荔很崩溃,这位少爷能不能恢复没事绝不动一根手指的习惯!她不想几天走不了路! 他的洁癖倒是还在,极度双标地分成了床上床下两个模式,不干这事儿的时候人模狗样嫌七嫌八,沾上这事儿就变着花样摸她,一点也不嫌脏。 “我是男人。” 开了荤之后破戒就容易多了,他不要脸地承认了自己回避了许久的本性。 “我是腿痛!”认真地推他,揍他肩膀。 温文尔瞧着不壮,肌肉是结实地覆盖着,男生一具骨架硬邦邦的,拍得她手疼。 “涂药做吧。” 什么涂药做。 她稀里糊涂就被他推倒了。 单薄的身体,小小的乳房,一只大手能拢住两个。 他没用手,用的是嘴。叼着她柔软的乳肉吸吮微不可见的乳孔,大口大口吞吃。 温文尔坐在大床边缘,双手却捧住她的屁股,十指掰开弹软的臀肉,捧着她在他身上起起落落。 屁股下面吃着他裹满一根药膏的肉棒,跨坐在他身上颠来倒去。 她的双臂无力地缠在他肩上,像一株随波逐流的浮萍,随着他的浪摇摆。 深得她小腹都被肏麻了。 “又肿了……” 银荔低头看被撑大得变成一圈白色薄膜似的勒住肉茎的穴口,险些哭出来。 “不会的。” 他咬着她的锁骨,随手摸来两指膏药,沿着几乎打出泡沫的交合处抹开,实行边污染边治理的手段。 一边撞她,还一边用药摸她,生怕耗她不够。 “我想尿尿……”她累了,实在跟不上他的体力,“我要尿尿。” 温文尔捧着她的屁股停了一下,从下往上看了看她的泪眼,又颠了颠,“不许。” “我要尿你身上了!”太过分了!怎么会有人对尿尿说不许!? “尿吧。” 银荔抓狂,她很想疯狂摇他的脑袋,你是谁!快把温文尔还回来!! 温文尔以防里面摩擦破了,把药膏当成润滑液,肏一段时间就把肉茎掏出来重新涂一圈,从水光潋滟的肉茎变成套了凝固膜的肉茎,冰得他也要缩紧臀肌,匆促插回温暖的巢穴,然后把寒意融化在她的腔道里。 抽插间发热的药液顺着她的大腿溅下来。 掌心贴向她的小腹,隔着薄薄的肚皮隐约能摸到他的形状。他和自己的东西打了个招呼,低声问她,“不尿了?” “你混蛋!” 温文尔呵了一声,把她的大腿拉向他的胯部,强迫她下身顺着他的弧度含到最深,他弯腰,压着她后仰,揽着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大腿和上身形成一个三十度的尖锐夹角,刁钻的角度足以撬开她一直紧闭的宫门。 只来得及突突跳动一下,她嘴巴大张,失语了。 温文尔咬着她的耳骨,松开精关。他把她浑身上下咬得青青紫紫,从锁骨到小腿,仿佛家暴现场。 微热的水流滋在他紧实的腰腹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真是尿了。涌出一股又一股的尿液,为两人混乱沾染着爱液、药液、精液的结合处多添一种复杂。 他们终于扯平了。 写得我一滴都没有了 严格意义上说,小温是正文第三位吃上肉的……狼反而还没……╭(°A°`)╮ 一百十、保证 “唉。” 银荔对着教务系统上飘红的成绩单,“唉。” 机械维修系星历3691级,排名212/212,只有一门实操课考试刚好合格。 “唉。” 她跳转去亚特兰学院的教务系统,偷偷查温文尔公开的成绩,果不其然—— 都是满分!“唉。” 她一天就把过去二十年的气都翻倍叹了一遍。 远远看见温文尔,视而不见地低头路过,被他人高腿长尾随上来,“怎么,饭也不吃了?” 说起这个她就生气,悲愤地说:“你,在我补考之前不要靠近我!” 这个吸她精气的男狐狸精,有事没事拉着她在床上死去活来,她要学习的啊!他一个人考满分又不带她,还极限压缩她的学习时间。 温文尔心想天天查字典也算学习?那几个专业名词都认识她了,她还没认识它们。不过他聪明地压下了话,免得等下她踩他一脚。 “给你找辅导老师。” “不!要!”她一脸屈辱地推开他,“你不要靠近我就行,保持安全距离,把时间还给我。” “……我辅导你。” 银荔怀疑地看着他,动摇了一下。 “我满分。”他矜持地亮出自己的各科成绩单。 她看看成绩单,又看看他那张脸,全绿的成绩单诱惑力很强,他的脸比较像阴谋,于是不怎么坚定地拒绝了,“不要不要不要。” “你不相信我?”温文尔震惊了,从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你知道我上一个辅导的人 是谁吗?” “是谁?” “现任联邦帝国君主的九儿子,查俭。” “……” 她那颗动摇的心跌进土里,实实踩了几脚埋好了,“那我们约法三章,你不可以,不可以又把我带上床……” 轮到温文尔透过眼镜怀疑地看着她,“你怎么支付我的辅导费?” “……”他当老师收费得多贵啊,小心翼翼地问,“我把我的光脑账户余额绑到你那里,够不够?” 她以为他缺她那点鸡零狗碎的钱吗? “不收你的钱。”他刻意越过约法三章的问题,她果然就高高兴兴地忘记了。 然后含泪接受课外辅导。 银荔咬死他的肩膀,一颠一颠地说,“温文尔,我讨厌死你了……” 哪有人肏一下问一句她刚刚学了什么的啊!这谁能记得?(╥﹏╥) 隔天的补考。 成绩单飘红,还是挂科。 “温文尔,我杀了你!!!” “……” 士可杀不可辱! 眼睛发红的杀手跳进他怀里,被他眼疾手快按住。 温文尔这下知道什么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了,天天吃窝边草的兔子挪不动窝,任他再厉害也要被师生不宜关系过近的客观规律所困,“我给你找合适的辅导老师,别生气了。” 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他哄她了。 他的草正在暴怒阶段,疯狂扎他嘴,不让吃。 除了正经吃饭,银荔一看到温文尔有靠近的意图,马上举起双手在身前打一个大大的X,总之在补考合格之前抵死不从。 辅导老师挨个过,没个有用的。 十二个老师过去了,她的成绩还没有起色,温文尔也很怀疑人生,“离合格一直差两分,你和考试系统八字不合?” “是我比较笨。”她坦然地承认了努力也无用的现实,总比没有努力机会多一点尘埃落定的认命。 术业有专攻,温文尔只觉得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等过了五十位老师他再来考虑学生的资质问题。 第十三位老师是自己上门的。 在温文尔不得靠近的禁令时分。 “你还好吗?” 身高两米的人像一堵墙,黑压压地站在门前。 开门的银荔愣了一下,脑子费劲转了个弯,“你还兼职家教啦?” “……”这剧情植入角色,郎定河扶着门框,“我来把你带回去。” “回哪里?” “回现实。” “哦,果然是做梦吗。”她接受得倒是很快,“我果然不可能考了5次机械原理还是58分!” “……”她这梦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怪不得温文尔脾气变好啦,原来是做梦呢。” “这是他主导的梦。” “你怎么也在?” “他和你脑机了同一个虚拟梦境系统,我也接入了。” “虚拟梦啊。怎么回现实呢?” “我带着你,一起带着‘回到现实’的想法入睡,就能醒来了。” “那温文尔呢?” 郎定河想哄骗她,快快脱离这个凝固的梦境。但对上她询问的眼睛,还是如实说:“他意识到梦里空无一人了,也会醒。” “不可以把他也带回去吗?” “他可能不想离开这个梦。” “可是如果我丢下他先走了,他会很生气的。” 郎定河知道自己终究是进入虚拟梦晚了。 他利用狼族和军部的压力,和温雅僵持了两天,才被允许冲进温家,接上他们脑机室的设备,进入同一场梦。 “如果你不回现实,我也会很生气。” 望着她的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都凝固了。 她想了想,“我是你的家人了,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可以请温文尔做我的家人吗?” 她的家人。不是他的。 “你会因为他变成你的家人而抛弃我吗?” “不会,我保证。” 小女孩的保证,不过是嘴上的应承。 Beta的保证,从来不像Omega的真心,可以直接被Alpha验证。 他把自己绑在了她身上,还有什么办法独独锁住她呢。 “那你去问他吧。”郎定河低头,此刻无关他是Alpha还是Omega,也无关他是狼族首领还是单兵喽啰,只在于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面对求爱对象所做出的让步,“只要你保证,一直爱我,永远爱我。” “嗷嗷……” 他要的承诺好沉重。 “我要你给我的保证。” 这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了,他要她的承诺和软肋。 “我保证,在你爱我、做我家人的时候,我也一直爱你,做你的家人。” “你给我的爱还有条件吗?”好像是他处心积虑交换得来的感情。 她冒着一些不确定的苦楚,“嗷嗷,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希望在你不想继续做我的家人的时候,也可以继续自由快乐。” “我不接受。”郎定河弯下健硕的狼腰虎背,锁定了他的猎物。 捧起她的脸,双眼像星河石被熔炼时明灭的鎏金火焰,深深地照耀她眼底常年化互开的浓雾,“我已经为你付出了很多。我要的是,无论如何,你都要一直爱我。” 他把这种决心,用吻传递了给她。 写日常挺快乐,写剧情很痛苦。 永远是写嗷最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顺便恭喜自己撑了三百多天,终于撑到了一百章。半年前我还以为八十章就可以完结的…… 一百十一、可是 轰—— 联邦大学是沉默的。沉默地以亚特兰学院为基点向内坍塌,深厚历史刻印的百兽门没有留下一点深厚的痕迹,脆弱得毫无挣扎化成一线薄薄的白光。 连废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温文尔沉默地站在废墟前。 银荔带着郎定河出现在他面前,虚构的薄弱梦境瞬息如数坍塌,冷冷嘲笑他天真的幻想不堪一击。 越过逻辑的错漏百出,跨不过已经拦不住现实的想象。 “温文尔……” 一遍遍熟悉过仍令他感到陌生的女孩欲言又止,望着他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曾经站在他身边,也会和现在一样,站在别人身边。 他费尽心思打造一个只以他和她为中心的世界,规划沿着没有遇到任何人误导的过去,没有他那些商业版图的扩张,没有郎定河和路停峥的横插一脚,没有父亲阴晴不定的脸色,没有母亲让他失魂落魄,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和她,可以走向怎样自然又紧密的未来。 温文尔用力挥动捕梦网,抓了个空,那一阵亚特兰坍塌的风空空如也,把他做过的梦,不管是酒店初次探索禁果,还是海岸边卷动的洋流和女神的裙摆……通通埋葬在废墟之下。 现下吹来的风,究竟是他梦境正在坍塌的风,还是他少年时站在海上城的岸边,从母亲的住所吹过来的海风? 犹如美神降临的母亲,远远看着他,认出了他是谁,却没有说一句话。她拒绝了他的父亲,也拒绝了他。拒绝了极端的求爱者,也拒绝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不可以有一个人全身心地只属于另一个人? 人的欲望为什么总是遍布灰尘,他用力喷洒清洁剂,暴虐揉搓手指的滚滚泡沫,泡沫里看不见手指,他知道手指还在,一时出现,一时隐没,或在正面,或在反面。 世间的东西总是掺杂肮脏。慕子榕想得到他,附着之上的是慕氏和路停峥挟他为棋,父亲对他的松懈和管制施加了情事悔不当初的失意,母亲对他的忽视来自他是她不光彩的过去…… 连创世的梦也不可能如他所愿的一尘不染。 种种镜花水月,如电、如露,如梦、幻、泡、影。 “温文尔,我们回去吧。我的机械原理还没考合格呢。” 他淡淡地看她一眼,坍塌的不只是他的梦境。 银荔对身侧的人说,“你先走吧。” 这个梦境存续不了了。郎定河瞥一眼源头梦主,“我等你醒来。” 他不需要死缠烂打,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她拉进他那边“真的”,而这边是“假的”。 这是银荔和他两个人的事。 联邦大学的教学楼、绿化带、校园悬浮车轨道等等所有景致都被挤压成一个点,白花花的梦境一片遥遥死寂。来不及起承转合了,她的裙摆褶皱异常清晰,“温文尔,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坍塌的风茫然袭过耳边,他有一瞬间没有明白。 “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你那么富有,无论我有没有钱,我会一直爱你,和你分享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这是求婚誓词? 她为什么把求婚誓词说得这么…… 她看他懵在原地没有反应的脸,口不择言地憋多几句誓词:“我不会和你吵架,吵架也会让你赢,再讨厌的礼仪课也可以为了你继续努力,嗯,对你喜欢的难吃的烤肉也不会说一句不好听的评价……” “谁要你让我赢?谁喜欢难吃的烤肉了!”温文尔下意识反驳,这话说得更奇怪了! “那你愿不愿意啊!你不愿意我就不让了。” 温文尔差点让她带跑了,“你是在向我求婚?” 那天可是连喜欢都没敢说出口。 “啊。”她想了想,“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就敢贸贸然说出口!?” “我想要你做我的家人,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为什么?” “我在魔鬼海域里见到了妈妈,她叫我去寻找新的家人,我的家人已经等我很久了。是你吗,那个时候,你在海上等我。你找了我很久,对不对?” “……” 是我。还和你母亲见了一面。 “温文尔,你不要别扭啦,到底愿不愿意?” “你的家人,只有我一个吗。” “我有一个舅舅在天空之城哦。狼嗷嗷也变成我的家人了,伏野寻也会是。” “你的家人不只有我。” “你对我很重要。”她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好说多几遍重复,“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我要寻找家人,会给你留出很重要的位置,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属于你的位置会为你一直保留着,你想什么时候坐下都可以。” “按你说的,每个人都对你很重要。” “嗯,所以都是我的家人。” 所有人都排在他前面,可是,可是。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一百十二、回答 只有透过温文尔那种娇气的神情的时候,银荔才会察觉,他是比她小两岁的男孩。 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仗着比她聪明,比她富有,总会有意无意地嫌弃她,他所拥有的东西足够填平很多人生命的沟壑,遑论几年岁月差距。 只有当他垮下眉眼和嘴角,攒出一个郁气的神态,才毫无保留地把那些年轻的气息展露在她面前。他很少有不如意的时候,本身只是一个过于优渥而少经摧折的男孩,于是很容易对得不到的东西摆出像小孩得不到玩具的愤懑。 她十多年来顶着黑户的身份,在黑市、在垃圾场、在城市边缘间摸爬打滚的坎坷生涯,早已洗去对人生不如意的不满,应对形形色色的人群无奈地塑造着自己的脾性,反而被他说没骨气。 他的脾气是她出于地位低下和年纪更长而容忍的。 “温文尔。”梦境坍塌的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直视着他说,“你问我是不是在向你求婚,你真的想要我向你求婚吗?” “你理想的结婚对象,即使不是慕子榕,也从来都不是我这样的。你想要你的伴侣家世、仪容配得上你,性格也唯你是从,能够容忍你脾性的刁钻。慕子榕做得不够好吗?她可能是做了什么,冒犯了你的底线吧。即便你抛弃了她这个门当户对的订婚对象,也没有想过我可以做你的伴侣。” 否则,怎么会视若无睹那么久呢。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声张。 “我也没有想过要当你的妻子,和你想的理由一样。家世,我背后没有人;仪容,这辈子也达不到你们贵族的水平;性格,我迁就你,因为我觉得那些没关系,但我照样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形状。你心里打造了一个完美的模板,只是现在还没有遇上。”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得到你。” 她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了一直以来的讨好和屈从,淡得好像天使族与生俱来的寡情,其实内里是来自理智到极点的人性,那是她赖以生存的思想尺度,“就像我从来没有企图得到一些不属于我的、超出我守护能力范围之外的财产。” 难道他真的以为她一无所知吗。她不说,是觉得有些事情、有些道理、有些选择,不言自明,每个人心底下早已有答案。她只清楚自己的牌面,无所谓别人的牌怎样,她不要输赢,所以不必追问。 她已经够笨了,不需要再庸人自扰。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在某一些节点上对你很特别。节点是不稳定的,情感也是变化的。你不想要这么易变的东西安放在你井井有条的生活里。” 颠沛流离十多年,对谁都笑面以待,最后有几个人在她生命里留存至今呢?今天赏你一口吃的,明天心情不好翻脸就打你;昨天相拥的恋人,后天就互相用力捅刀子。人的感情比财富增贬的变化大得多,她精巧借力在别人的感情上度过生活,就像依靠船舶从此岸到彼岸,登临彼岸,又要换一艘船,驶向下一个岸头。 温文尔和银荔互为彼此的船,都已经完成了使命靠岸,休整着,等待着,下一艘船整装齐发。 她已经换了很多艘船了。温文尔、郎定河、路停峥、银落华、伏野寻……她上了这些船又下来,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港口,温文尔还停留在这个地方,她已经准备迎向下一个新的岸。 “所以我把家人的位置给你。它稳定不变,你依然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必和我捆绑。你还可以一直等待,符合你理想的对象出现,你才能看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温文尔的任性,全来自于经历上的一帆风顺和家世显赫的骄傲自满,没有失去过什么,绝不肯承认有朝一日会追悔莫及。 “我不是一直都在等你选择我的。” 她低声说,“即使我一生都为你保留一个位置,也不是一生都会等你选择我的。” 随时光的蚕食,那一个位置安放得再牢固,也会逐渐模糊。 温文尔被她大片大片的话砸碎了。 听到最后,不受控地眼尾泛红,她从来不会这么直白地和他说话,这就像一生展翅飞翔的天堂无脚鸟,第一次落地,也必定是最后一次。 她的态度多么清晰,如果他拒绝了,他和她不会再有以后了。 想撒出冰冷的语气,脱口而出只有满腹委屈的酸水,“这就是你说留给我的位置,你连给我留多久都不能保证。你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就这么冷酷地评判我。” 银荔想说,她说过的,很早之前就说过了。 “你也会对他们说这样的话吗?你这么对我,公平吗?” 这个几乎拥有世界上一切东西的人,向她索要公平。 她呢,她这一生又该向谁索要得不到的公平? 十多年踽踽独行,她总是默默容忍不公平的境遇。称量公正的天平突然从天而降来到她手里,因为爱赋予她掌握公平的权力。 不自知的,她的眼里直直坠下泪来。坠下一滴一滴饱满的眼泪,像往天平上添加的砝码。 “……不公平。”她喃喃相答,“爱是没办法公平的。” 他要她怎么称量给他的那份爱多轻多重呢? 既然没办法称量,她又怎么给他公平? “温文尔,” 她握着天平,把他放在一端上,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最后把自己放进另一端。 纠结的从来只有你啊,温文尔。 “很早就说过了”,指路第四章。 np的感情问题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写得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已经写尽了到现在为止我对它体悟的一切,也写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了。 一百十三、醋缸 “为什么还不醒?” 面前脑机屏电信号无序跃动,郎定河高两米的身材像一堵信号屏蔽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堵在面前。 “年轻人,淡定。”温雅云淡风轻地绕过他,解读了这些转译为电信号数据背后的信息,“这不是同频了嘛。” “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这种接入!” 银荔刚从魔鬼海域挖出来,人还没捂热就被拽进实验室了,肉眼可见的皮包骨,郎定河火气蹭蹭直冒,温家怎么敢的,完全不顾忌一个病人的生死。 “嗯嗯,”温雅敷衍地说,“醒了。” 转头人已经消失了。 “啧。真是年轻人啊。” “阿嚏,阿嚏——” 两个重重的喷嚏打得银荔刚接上的肋骨都要断了。 “我们回山林城。” 郎定河面色铁青地忍住了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门,温雅这套破设备搞什么脑机接口实验美鸣其曰心理治疗,出了这个门他就举报这套设备完全是违规使用。 她扶着他凶得肌肉偾张的手臂,表情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郎定河被她望得一时语塞。她不愿意吗? “阿嚏——” 加载了一会儿终于打出来了,满手晶莹的眼泪鼻涕口水。 在这做两天梦连被子都不给她加一张!温家人都死光了吗? 郎定河更生气了,满头乌云遍布。 银荔攀着他,有些可惜,他没有毛,不然她就要在他身上擦口水了,就像她蹭棉花糖一样。 郎定河轻轻松松露起她的小腿把她盛在单臂上,肩颈充当人形靠背,大步流星离开这个让他每一个毛孔都不爽的地方。 温文尔已经站在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他难得有一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没来得及整理,匆匆赶上来。 银荔抱着郎定河的脖子,被她抱小孩一样地抱着,大概任意一个狼族的小孩都比她健康强壮。 郎定河神色不清地停了脚步,搂她腿的手臂紧了紧。 他没有问。 她也没有说。 气氛古怪凝固,两处亮光背面都是阴影。 “阿嚏——” 震天动地的喷嚏打破了微妙的对峙,银荔咳得胸疼,难受地把拧在一起的脸埋在他肩上,不去看温文尔。 “等我这边处理好了,我会去找你。” 温文尔打量了一番那病到脱形还没恢复的人,冷硬地开口。 她鼻意汪汪的,“嗯。” 郎定河不说话,他意见很大,风一样地越过他。 温文尔要忙着处理他的家事了,这是一个突出的信号。 他要和他抢人了。 郎定河沉默良久,直到把她带进私人悬浮车。 银荔坐在沙发上,拍拍子弹型流畅的悬浮车壳,“好久不见咯。” “他答应了吗。” “嗯。” “他是怎么说的?” “没有怎么说呀,就答应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 她摊开手,“问他要不要做我的家人。” “没有求婚?” 银荔后知后觉他怎么问起来没完没了的。 一缸酸醋咕噜咕噜冒泡泡,他好快进入怨妇的角色。 银荔招招手,她名义上养的大狗就顺着过来了,主动蹲在她面前,还有些不情不愿的撒娇,“怎么了。” 看来不肯让她揪耳朵,她只好将就着胡乱搓他的头顶,“你是我的家人,他也是。” “我向你求婚过,他没有。” “嗯……”她掐上他的脸,突然想起哄温文尔的方法,快速轻啄一口他的嘴唇,“嗯!” 他一副满意又不满意的样子,沉默地坐上驾驶座。 悬浮车内温度调高了一些,她还披着他的军大衣,似睡似醒地窝在沙发上。 银荔的身体底子不好,一直以来都靠医疗手段硬拔,一离开调养就会原形毕露,魔鬼海域对她的重创远远没有恢复,连带着精神血条值也在下降。 郎定河卷着军大衣把她抱走的时候,她没有醒。 对他这个健硕的身材来说,绝大部分人都弱小,但她未免太小了。 小得像只快要夭折的鸟,手劲一重点就掐断气了。 他不和她生气。 约莫是梦中察觉到怜爱,她用头顶小小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只是,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你不许去!” “可是伏野寻已经蜕皮过了三个月了,我答应他春天就回去看他。” 先不说伏野寻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和他抢人,“星际联邦离仙女星太远了,你的身体情况合格,不能这么折腾。” “可是我答应了他……” “你还答应了我好好吃饭锻炼身体呢!” 银荔小朋友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被精心养护了小半月,一进医疗舱照样满页飘红。 她倒不觉得自己有问题,除了接上的肋骨有些隐隐作痛,就是不知道人工智能怎么想的,个个指标都打不合格。 风洋流对着她的体检报告叹为观止,说:真适合活在实验室里当小白鼠。然后被郎定河拉黑了。 她憋了半天,没有底气地嘟囔一句,“我觉得医疗人工智能有问题……” 她这么多年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是人工智能太吹毛求疵钻牛角尖了! 郎定河生气了,很难哄的。 尾巴耳朵都不肯让她摸了。 “所以你真的不和我回仙女星吗?” 全息水幕里,冷若花遗憾地问她。托温文尔的东风办理的仙女星交换联大学习项目已经到期了,她准备返航仙女星。 银荔无奈地瞥向那个冷酷的背影。 “我看这个男人比那两个要好哦。”冷若花笑着说,想起差点拆了她家的温文尔和伏野寻。 郎定河转过脸,她不是联邦人,不认识这是谁,犹被偏头时犀利的眼神震撼了一下。只见他关掉讯号前,冷冷对她说,“无论你怎么夸我,我都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哦哟,计划被识破了,冷若花惋惜,她想掳走银荔的。勤奋好学能干的学生,哪个老师都爱。 “嗷嗷……嗷嗷……” 怎么叫他也冷硬地不回头,耳朵好像戴了隔音耳罩,装作听不见。 “哎呀。”银荔屁股往地上一坐,“我摔倒啦,要抱抱才能起来。” 听到一声扑通,郎定河回头睨她一眼。 银荔笑眯眯地坐在地上张开双手。 她这么冲他张开手,他是一定会抱的,因为完全拒绝不了。 身为一个alpha,无法拒绝伴侣对他的索取需要。 把她捞起来,又遂了她的奸计,郎定河被她缠抱着,态度还很严肃,“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人工智能预测你的寿命长度只有75岁!” 联邦人均两三百岁,谁不是轻轻松松预测寿命200+。 有一天活一天的银荔不敢说话,两条腿夹紧他的腰。 “你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我们这么多人。我的预测寿命是366岁,温文尔348,你舅舅活得只长不短,你舍得让我们早早失去你?” “唔。” 原来她是他们之间最早死的那个啊。 郎定河掐她的后颈,尤其是贴近第七颈椎那块标记的地方,这地方他掐多了掐得可顺手,一把拎起她命运的小脖子,警告她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别瞎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糊弄地亲亲他燃烧着黄昏的漂亮眼睛。 荔荔:一心为民但天资有限不害民就万岁的庸君 狼嗷嗷:宽容大度的皇后娘娘,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 温文尔:体面皇贵妃,看看哪个小贱人不要脸 伏野寻:正在努力争宠晋升的贵人,干掉头顶压迫大山直奔皇后地位 银落华:已成太皇太后,下面的孩儿都在闹腾什么呢 路停峥:被发落冷宫的废黜妖妃,每位都给他的冷宫上一把锁,哐哐封在里面爬不出来了 ^^ 一百十四、日常 2hhp.com 银荔拜托冷若花带一些食物和玩具回仙女星,请她转告伏野寻,她不久以后就会回去看他。 冷若花端详着手里的机械黑蛇,喔,黑石星辰的迷你版,她自己拼的。她想了想,“我的呢?”怎么没有给她的离别礼。 银荔看了眼后台,“快递还在路上哦,《星光典藏百位机甲图谱》、《机械与人体匹配研究》、《联邦机械维修趣闻合录》。” 冷若花听得眼睛瞪直了,前两本是她追求的珍版纸质书! “宝贝,如果有一天你不爱他们了,一定要来找我……” 银荔眨眨眼,“那两本是温文尔和嗷嗷找的。” “……我会替他们照顾好你。” 冷若花对上郎定河狼视眈眈的眼睛悻悻挂断讯号。 郎定河一身寒气。在他家领域,他的视线范围内,竟然还有人敢撬他墙角。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2 bx x. co m 尔等beta都看不见的暴雪信息素已经雪崩三座山,像岩浆一样噗噗噗噗冒个不停,但凡换个omega和alpha都早就被碾压得跪下了。 银荔手边复刻了一本《机械与人体匹配研究》,另一只手对他长长的狼尾巴爱不释手。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在他身边就会摸他的毛毛。有时候她盘腿坐着,一边看书一边无意识地薅尾巴尖,翻来覆去地揉搓外灰内白的毛。他对着光脑,偶尔变换一下坐姿,尾巴有自己的想法,被她乖乖握着,偶尔又从她手里偷偷钻出来,等她捉回去。 都干活和逗人两不误的。 “还没出狱啊?” 郎定河的讯号里,亚当调侃地问他。他这假可请得真久,他们都知道是要照顾小姑娘。 银荔拽着他的尾巴挤进视角,“还没呢!” 出狱当然不是说郎定河,他是狱警,她才是囚犯,天天被压着劳动改造。 郎定河搂住她的腰,警告地说:“不会有人来劫狱的。” “真的不会吗?”银荔诚恳地问亚当。她在山林城已经待到熟悉狼族各居住分区了,每当想找点乐子,就被郎定河叼着脖子拽回家。 他不忙自己的事,老是盯着她干嘛?好像她跟狼族内alpha和omega交个朋友都会被叼走一样。 “哈哈哈哈!我听说了。”亚当指着郎定河乐不可支,“大家都在吐槽,没有alpha逃得过本能,你最离谱,走到哪里都压得别人抬不起头。” 正常生活的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决定是否遇到alpha还是omega,总不能说这条道alpha走过了,omega就不能走。不同性种只是通过在颈后性腺粘贴信息素阻隔剂防止扰乱平衡,发情期才会刻意避嫌。 郎定河作为4S级的alpha,对超量信息素长年累月的控制足够稳定了,但他近来偏不,走到哪信息素放到哪,让狼族遇到他的AAOO压力山大。 “她是beta。” 郎定河也很无奈。如果她是omega的话,他早就可以通过标记一劳永逸了。因为她不是,他只能不停向其他AO证明,她是他的。 银荔理解不了他,她看谁都是beta,体会不到肉眼之外的信息素暗流涌动。 她揪揪他的尾巴根,“你们AO真麻烦。” “守这么紧,还不如来边2?边2beta多啊。” “不去。没合格。” 亚当哈哈大笑挂断讯号,她相当顽强的体质不合格已经广为流传…… 银荔背着他和温文尔说小话。 [荔]:当beta好,当山林城的beta不好,我发霉了 [vv]:山林城的alpha和omega本来就排外。明天我接你回海上城,来观潮院休养。 [荔]:你不是还要回联大上课吗? [vv]:办全息线上课,在家上。 郎定河瞄了一眼,轻而易举卸下对方的铲子,哒哒踩平刚撬起来的墙根,“路停峥还在海上城。” [荔]:哦,路停峥还在海上城,那我不去了 温文尔:…… 他爹做的好事,请神容易送神难。 [vv]:那我们回中心城,回联大上学。 银荔可怜巴巴地看过去。 “除非你嫁给我。”郎定河提醒她,“你还是联邦流放的黑户。” [荔]:我是黑户(╥_╥) [vv]:合法转为联邦户口的唯一办法是登记结婚后迁入配偶户籍。所以,可以嫁给我。 [vv]:联邦不允许重婚。 “联邦不允许重婚。” 讯号内外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 银荔挠了半天脑袋,“那我不,不去上学了。” “没有联邦身份,你只能和我们在一起。” 无论黑户的历史多么颠沛流离,现实就是只能活在联邦背面的阴影里,被另一套全方位不平等的,苛刻的规则压缩着生存空间。 和他们待在一起,并不是指她获得精神上支持,而是实力上的,在他们身边控制的范围,她可以获得同等的待遇。 郎定河带着她从海上城回山林城,治安部最多欺负一下他的下属,绝不敢搜查联邦军部狼族首领的悬浮车带了什么人,是否违法乱纪。 温文尔对她的庇佑是经济上的,他大可以利用经济能力钻一些规则漏洞,比如联大学籍仅限联邦户籍,但没有硬性规定“短期交换生”的身份不能是黑户。 只不过无论在何种程度上歪曲规则的适用,依然没有突破联邦的规定,改变她的身份事实。 没有联邦的身份,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入学、就业、生活,只能挂在他们身上依附他们控制的空间。 [荔]:你们两个决定好不好? [vv]:你说我对你很重要,怎么不选我。 [荔]:因为他求婚早…… 温文尔表情复杂。 [vv]:再早你不也没同意吗? 想也知道,她要是早早同意了,哪还有这么多破事。 [荔]:[躺地流泪.gif] [荔]:我头痛哦我睡觉了 留下他俩自己吵吧。真的非得结婚吗?她仰头望天。 …… [vv]:山林城就不是人待的,狼族全族都是alpha和omega,你叫她一个beta跟你受苦? [狼]:你温家好得到哪去,贵族阶层屁事一堆,压着她学什么觥筹交错长袖善舞,你以为她会快乐? ………… [vv]:她向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 [狼]:我早就求过婚了,谁等你 [vv]:她说她一直爱我。 [狼]:我一直爱她。 [vv]:哪个beta会相信alpha的话啊:)我们又不是omega。 [狼]:狼族全族alpha和omega都可以证明!你**少以为你是beta就和她站在同一个立场 ……………… 又是没有解决黑户问题的一天。 :)终于把这个小梗写出来了 一百十五、牢笼 “先生,海上城的百货集市今天将要收摊,不如请您观赏海上城的另一大全年无休的特色——赌天?” 食指勾上茶杯耳,路停峥垂下眼睛俯瞰杯面,左眉尾的泪痣像落在纸面的一滴墨烛,“不了,我也该返航了。” 让联邦的一级执政官去赌博,影响不好。海上城的温家赶人也赶得不那么委婉。 “恭送您离开。” 温家列队致意中,路停峥迈着惯常不紧不慢的步子,从观潮院的客居登上回家的悬浮车。 温文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确认他消失在海上城的空域之后,转身回房。 他在地面望,不知道路停峥也在窗边隔着单向玻璃看他。 “路易,她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亲爱的主人,能从海上城潮生海的魔鬼海域逃脱,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她的逃脱是仰仗温文尔。”路停峥低声笑道,“她能把温文尔也收归麾下,是我低估了她。” 自动驾驶的悬浮车开启了空域隐形模式,路停峥抱胸站在窗边,飞过海上城明净的空域,进入辽阔的宇宙。 悬浮车穿行的地方总是无光的黑暗,航道规划离绚丽的星尘很远,对过于美丽的事物只能远远一瞥,以免被卷入另一个不可控的世界。 “亲爱的主人,这一次没有让您钻到空子,或许您应该积极调整策略,不要再当黄雀。” 路易对他的失利刻意做出一副鄙薄的口吻,是路衔霜设置的恶趣味。 他受温故而的游玩邀请而来,抽出几天年假回应这个请求。他还以为她会在天空之城和天使一起待到死,回来了也不错,既然温文尔还是那副样子,他就愉快地鸠占鹊巢了。 可惜。这次郎定河守得很紧。 紧得他在暗处也伸不出手。 郎定河终于绕着她打造起一副坚硬的城墙,唯一的缺口在她心里,让温文尔从那里走了进去。 当明面上的螳螂风险太大了,不是谁都像一意孤行还被万人拥护的郎定河。 一个宠物,对他而言倒是不至于此。 “我定制的,送到了么?” “已经送到收藏室了。” 自从收藏室缺了两样的心头好,路停峥已经很久没有在收藏室静坐。 走廊的尽头是收藏室,收藏室的尽头是他的椅子。 原来挂着银露华动态照片的地方,现在挂上了一张染血的抹布,它被团成一朵玫瑰花,花瓣上血迹绽放。 尽头空缺的画布,是他刚挂上去的翅膀。 定制一面单翼的天使翅膀并不顺利。大概是因为制作的人没有见过它,理解语言总有偏差,羽毛要么太软,要么太硬,机械羽骨更是坚硬,没有那种软而韧的手感。 最后平平无奇,只从视觉上勉强弥补他的缺憾。 路停峥右手的拇指依次摸过食指和中指,指骨上还有两个牙印的疤痕未祛。这是最后一次操她,被她狠狠咬出来的,成为他这双手唯一的瑕疵。 虚空中五指伸张,仿佛还能感受到抓住天使翅膀时的触感,柔软的,坚韧的,挣扎的,连根拔起,据为己有。 路停峥的左手解开西装裤头,袒露出在幻想中已经勃起的鸡巴,上翘的龟头直指黑色绒布上那一面无辜的翅膀。 被她咬过的食指和中指放进嘴里吮吸,发亮的翅膀在他嘴里舔舐,叼咬生命的流动,锋利的牙齿已经扼上她致命的喉咙。 为什么不看他? 噢,恨意。 烈火燃烧,如坠阿鼻。 天使的傲慢,瞧不起凡人的肮脏。他把她从天堂拽进了他的地狱,她依然秉持着玉石俱焚的烈性。 那样鲜明的恨意,化成一柄长剑,化成一团烈火,化成一根骨钉,穿胸而过,又同他周身遍布的邪火融为一体,灼烧得他激动而兴奋地颤抖,钉在原地不能自拔。 撸动阴茎的动作随着火焰烧得越深越快,挺动的阴茎也着了火。 那又怎样呢? 他还是抓住了她。在手上、嘴里、身下、精神的领地来回蹂躏。 凿进她的身体,要她承受他的爱。让他浑浊的爱对抗她坚硬的恨。 再浓厚的恨意火焰也要在他身下越缩越小,被他凶狠地浇灭,他的爱要在斗争中占据上风。 回头吧,回头再看我一眼。 路停峥扬起脖子,献祭般凝视那扇翅膀,胯下动作激烈,呼吸压抑。 被他操出一朵玫瑰,玫瑰上写满她的眼泪。 腹部无序收缩,马眼一松,精液从他胯下激射,射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他扶起鸡巴,让它射上翅膀。 一缕一缕精液偶有偏差挂上黑色绒布,黑白对比鲜明,更多的挂在翅膀上,黏腻地从一片羽毛乖顺的弧度落到下一片羽毛,直到重力也指挥不了精液的重量,它如愿挂在上面,等待风干成印记。 射空积攒的囊袋,一面画作都射满了他胡乱的精液,连画框也不能免受其害。 路停峥抄来旁边那朵染血的抹布,覆在龟头上,开启第二轮摩擦。 收藏室里唯一的活物。整栋庄园唯一的活人。星际联邦唯一的执政官。 他含着指尖,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收藏室回荡。 真希望她永远恨他,不要让他失去这团孤火。 一百零六、狂躁期H(半人兽耳尾色诱) 某狼双手抱胸,目光灼灼地烧穿显示屏上血淋淋的“X”。 银荔背手望天,脚尖一点一点一点往医疗室门外挪。 “你给我过来。”郎定河提着她的后领把她拽回来,“肌肉蛋白含量低于99%人群?” 银荔理直气壮:“肯定是山林城的营养针有问题!”她在海上城被风洋流每天摁着打营养针的时候,也没见飘红飘成这样啊? “不可能,打的是同一个牌子。”郎定河断然否认,危险地看着她,看上去准备实施不可言说的极端手段。 “嗷嗷。”她的危机雷达动了,乖巧地说,“你这小半个月狂躁了好多哦。” 他能不狂躁吗,人都养了快一个月了,精神虽然肉眼可见变好了,但肉体没有一点长进,搞得他好像个废物点心。 “——是不是发情期到了啊?” 狼族,alpha,男性,易怒易躁,准备发情。他每一条都符合。 “……” 郎定河沉默地瞥一眼星历,因为每天都在盯着她,他把自己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发情期忘了。现在是他临发情的前期预防阶段。 “要打抑制剂了哦。”银荔左顾右盼,他的抑制剂专用柜放哪了。 他早就把抑制剂藏起来了,低声问,“你就不疼疼我吗。” “我,”银荔指着自己,瞪大眼睛,“肌肉蛋白低于99%人群。” 就她这脆皮身板怎么疼?他不让她疼已经了不起了。 “而且我是beta啊!”银荔的讯号最近收到了许多狼族同胞发送的发情期抚慰攻略,不约而同提到基于beta没有性腺和信息素的生理状况,务必让发情的配偶注射抑制剂以防安抚不了紊乱的信息素。 “你是beta,”郎定河闷闷地把她锁进怀里,“我的beta。” 头发丝,衣服,肌肤,外围的味道是弥补信息素的良药。 高挺的鼻子埋进她乱糟糟的头发里狠嗅,beta淡白开水也在他心尖上加糖的味道。 “你乖啦,先打抑制剂。”银荔拍拍他箍在身前的手臂,“放哪了,我去拿给你。” “我不要乖,你偏心温文尔。”一座大山倒塌,就是压着她不动。 “我哪里偏心他了?他还说我偏心你,赖在山林城不回去。” “温文尔说什么你都听。他欺负你,你也不反抗。” “你是嗷嗷,他是娇娇。” “我才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郎定河说着,把她夹带压倒在床上,“你要偏爱我,我不打抑制剂。” 银荔还想拒绝身上这座大山,山上冷不丁冒出了两朵白云蘑菇。 郎定河一对兽耳从平滑的头顶冒出来了。耳边一圈粉色,耳内灰绒覆白绒,耳骨高高立起,被她看着,又会讨好地一折一折。 一副很好摸的样子。 平时不爱露耳朵,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用的。 银荔一边哀怨地想,一边没有骨气地往上揪住柔软的狼耳朵。 攻克敌人,从来都在精准把握敌人的弱点。郎定河对她的弱点得心应手,大方地献出耳朵,长长的尾巴咻一声从尾骨钻出来,尾尖绕到身前拂扫她的肚皮。 怎么摸毛毛摸不厌呢,她含泪被他推开衣裳,“轻一点,轻一点!” 色诱和正事两不误,郎定河被揪着耳朵,把她的家居服推上肩颈,露出壳内柔软的身体。 粗糙的指腹沿着她乳底搓揉几圈,再抚摸过一些经年的伤疤,捧着她的乳挤出绕拇指和食指一圈的高度,送进他尖锐的狼齿下。 埋首在她胸下,瓷白的狼牙一口一口地吞食乳肉,啧啧有声。不消片刻,乳头被他吸肿了,乳晕一圈暗红的牙印。 好端端一个狼族首领,馋女人的乳,像个没脱奶的孩子,被狠狠揪住尾巴和耳朵也不肯松嘴。 银荔现在还不清楚,耳朵和尾巴是兽族的性交敏感地带,她越摸,他勃起得越快,一柄利剑悄悄地顶在她下身。 “嗷嗷……”不由自主抬起腿圈上他的腰,他回应很快,改用手掐她细嫩的乳珠,探身上寻她的嘴唇。 吻也吻得很躁,舌头钻进她的嘴里搜刮一圈,又卷着她的舌头拖进自己嘴里,渴死的旅人抢夺津泉,口水一时半会儿被他吸干了,还要不满地舔击她的舌根。 以beta之身,不可能满足他汹涌的信息素情动。大雪纷纷落下,在信息素的世界,他孤独地承受着。一旦发起情,她之于他是望梅止渴。 津液攫取得她喘不过气,耳朵再度往下,她松了口气,“抑制剂啊……” 她是知道alpha发情期结合热得不到信息素平息的恶果的。 “不。” 要报复她,也要折磨自己,含糊间清晰吐露了一个字。 他直线往下啃,兽类密密麻麻的啃咬痕迹占据她大片皮肤,抬臀一拉,家居服裤子顺势丢开,迫不及待地继续啃咬她的阴户。 尾巴窜走了,银荔只能看见腿间斜立的两簇毛绒绒,难受地抓住他的耳朵尖,小腹随时收缩起伏。 像吃她嘴一样吃她的穴,水越多越好,当做信息素送进嘴里。没有性腺,就标记她的性器官。 阴蒂被咬出一圈齿痕,银荔吃痛地抬脚踢他,被他压着腿弯粗鲁掰开,一直吃,一直吃。 穴不是被操肿的,是被他亲咬肿的。 她恨恨地抠挖他耳朵里细腻的灰白绒毛,掰扯他柔韧的耳朵骨,揪着他身上唯一柔软的地方。 从她的方向看去,他肩背绷起的肌肉线条如雄伟的山峦起伏,她摸不着的窄腰之下是高扬的尾巴,一大捧毛绒绒摇来晃去。 狼尾一贯冷静下垂。是因为她才立起,张牙舞爪地表示心情。 银荔手里揪着耳朵,还眼馋地望着大尾巴,“你快一点。” 不知道该不该幸福,她在这种时刻还喜欢他的兽类器官。 肩胛骨一动,起伏的山峦活了,手肘压在她身侧挺身而上,嘴上一圈光滑的色泽,郁金色的瞳孔颜色暗沉下去,是锁住猎物出击前的专注。 下颚到喉结也绷紧了,好像自他索取开始,下咽的动作没有停过。 格外的性感而危险。 刚被他舔干的穴不受控地涌水,银荔脸红了。 耳朵轻动,他往下看了一眼,没有再和阴茎争位置的打算,手扶着硬邦邦的鸡巴,顺势从被他舔开的穴口插入。 身为狼族顶级的alpha,他的性器硕大,叫她难以承受,如果不是被他舔开了,鸡蛋大的龟头连进都进不去。 每回开始前的艰辛,她都要抽抽噎噎,被他掐紧阴蒂流眼泪。 可怜兮兮地,“好像破皮了。” “哪里?” “哪里都是!” 往深撞一阵,直接把后面的话撞碎。 双脚圈上他的腰,脚后跟一蹭一蹭他的尾椎骨,脚底脚趾还有闲心踩他的尾巴。 猛然就被肏了几下狠的,耸动的胯骨一下撞到底,肚皮突出显眼的一块。 她被冲撞得大腿内侧发抖,圈着他的脚委屈地敞开,踩不住他的尾巴了。 他在她身上,从内收的肩胛骨到饱满的胸肌,非常漂亮的线条,像涂了唇膏的嘴唇强势地重新压在她的嘴上,又开始了无止境的津液索取。 她身体里的水都快被他吸干了。 郎定河操人一贯不讲技巧,怎么深怎么重怎么来,尤其撬开宫口才能让他这一截鸡巴堵到底,只会变着角度凿开她紧闭的宫缝。 他这种把女人子宫当omega生殖腔的操法让她很难受,迫使她不得不用身体最深的地方接纳他,每一个毛孔浸泡他强势的信息素。 那么大一根棒子使劲往里捅,肏得她不是怀胎胜似怀胎。 揪他耳朵的手已经讨好地搂住他的后颈,在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地恳求,“慢一点,轻一点……” 他模糊地蹭她的嘴唇。 “你会让温文尔打抑制剂吗?” “……” 一个字一个字地肏她。 “你会让他操到你破皮吗?” “……” 他恶狠狠地撬开她紧闭的宫口。 “那为什么我要轻一点慢一点?” “……” 被他猛肏得双眼一翻,快晕过去。 明明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走进她防守已久的温柔乡,却一副她亏欠了他的模样,一面承受她给的温暖,一面索取她的匮乏。 “他会像我这样爱你吗?” “他说你一直爱他。那我呢,你会一直爱我吗。” “你爱他比我更多吗?” 如果看不见他狠狠地挺动胯骨紧缩臀部直出直进地肏女人下身,或许这源源不断的诘难听上去会更有说服力。 银荔喉咙都快被他操断了,紧咬牙关说不上话,她这辈子不可能像他一样,一边发疯操动,还一边义正言辞地声讨。 怒气暴涨,埋在她身体里的鸡巴连带涨大一圈。 小穴越吃越辛苦,快被他肏烂了。 费力地把他的脑袋拉下来,嘴唇呼出一口压抑的冷气,气若游丝,“我哪里不爱你?” 她手掌摸到自己薄薄的肚皮,颤抖地揉了揉突起的地方,“杀了我也不至于……” 受这种罪。 明知道匹配程度太差,明知道再怎么做爱也于事无补,beta永远缓解不了alpha的发情热。 他明知是恶果还要硬吃,她又何尝不在承受这份恶果。 “不许说这样的话。” 委屈声讨的是他,强硬服软的又是他。 把她的舌头叼走,不许说出抛弃他的话。 “不要射在里面好不好?” “不好。” 狼族的龟头结和阴茎结要玩疯她。 鸡巴没完没了的肏动和成结锁精。 一泡一泡的雪融化在她身体里,那是alpha对beta最深的执着。 挨个撒娇,啧啧。谁比较会撒娇啊我说 患得患失的是谁我不说 温文尔的绰号,有! 脑补了一下,假如大家都在联大上学 嗷是军事学院全能的大哥,荔荔依然是机甲学院机维的二妹,温文尔是亚特兰学院的三弟,伏野寻估计也是军事学院搞侦查的四弟,银落华一边当舅舅一边当魔法学院的老师,路停峥是联大万人嫌的教务主任…… 不敢想象这局面得有多混乱! 一百十七、舅甥碰面 银荔指着“肌肉蛋白低于99.99%人群”的显示屏,目露谴责。 把人硬生生操了一顿没想到操瘦了的郎定河:“……” 这不行,入不敷出的,压根实现不了可持续发展。 “你在魔鬼海域遇到了什么?”郎定河不得不提起这个没有根据的揣测,“以前不会这样的,是自从魔鬼海域出来之后,好像基因异变。” 搞得他像精卫填海,愚公移山。 银荔虽没感觉自己和往常有异,还是安分地回忆:“见到妈妈,梦到舅舅。” “?”郎定河缓缓转头,揪着她的衣领把小鸟揪到身前,“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我妈我舅,为什么要和你说??”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理解分享家人的意义。 郎定河表面冷静、脚步虚浮地收拾行李,“我们回海上城,去见……岳母。” “她早死了。”银荔用熊抱拦下他,“那个应该是残魂。要是还活着,她也不舍得我一个人的。” 头晕目眩,“那舅舅呢?” 她大声喊:“那是我舅舅!” “你那根羽毛?” 他早发现了,她脖子上藏的那条小小的羽毛吊坠。和他纹在手腕内侧的羽毛大小相近,如出一辙。 “我舅舅的幼翼!” “那去见舅舅。” “是我舅舅!” “你的,你的。”郎定河心里牵念素未谋面的岳母,要怎么拜祭岳母,给他介绍一下他的三代背景,让她承认他这个外族女婿,“让舅舅看看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她舅舅当然是天空之城的天使。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但丈母舅看外甥女婿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天使族一贯神秘莫测,远在联邦之外,郎定河也按捺不动,本欲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上门拜访,不料。 银荔呆呆地想了一阵,下定决心,水果刀在食指指腹嘎拉一条口子,滴滴血液被她按在胸前,染上锁骨。 郎定河拧起眉头,火速拉起绷带把她指尖捂上,“怎么要这样?” 比起在路停峥家的粗鲁,她才冒了几毫升血,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她在等,那几滴血渗透进颈下的羽毛。 等那个她决绝回避已久的人。 等他…… 带着会说话的风来见她。 半人半天使的血液在薄薄的羽翼骨骸上自主蔓延,凝结成一面光滑的血镜,直至全面覆盖羽翼正面,轰然碎裂。 郎定河惊讶地注目那片粉碎在她胸口的红血叶。 破碎成菱形的血镜还没落到地上,那一阵风已经从镜面的缝隙吹进来。 两侧月桂枝条架着潺潺静谧的水声,微微卷动的风意,破空而至。 居家室内突然浮现的海市蜃楼,郎定河条件反射地抽出卷在右手腕上的光刃,警惕地把她拦在身后。 她越过他的围栏,径直走到月桂枝前。 风从异时空吹来,雾灰色的发,银色双瞳。头上飘动的羽冠把他的鬓发压紧,右耳坠一节食指长的羽翼翻飞。灿亮的天光没有削减过他周身的光华,神坠凡间亦复如是。 濯濯瀑布在他身后流淌了千万年,他垂下眼帘,背后辽阔的翅膀翼翼生风。 濯尘瀑的水镜被月桂枝盛在半空,银荔站在他脚下,仰头沐浴他破镜而出的光华。 神爱世人。 你也爱我。 “舅舅。” 银落华低眉看他的小孩,“你回来了。” 其实她没有准备好见他。只是那些心绪始终是“准备”不能克服的,她只能抱着突如其来的心气,一鼓作气迎接。 小孩的神情复杂得难以读懂,“你要带我回天空之城吗?” 银落华不语,向她伸出手。 郎定河不能拒绝她的拥抱,她也不能拒绝银落华的伸手。 她握上他温厚的手掌,借力攀上月桂镜框。 郎定河震撼地看着海市蜃楼的实景,脑子里盘旋“舅舅”的回音……天使降临,这是哪门子的“舅舅”? 他下意识去拦截银荔的离去,被舅舅平静地看了一眼,如坠冰窖,不能动弹。 那如风如水如冰霜的目光淡淡地掠过他的右手手腕内侧。除去了讯号和光刃,那里纹了银荔二十岁时在他家褪下的翅膀的幼翼。 和他耳垂下那叶羽毛很像。 郎定河此时尚不知那片耳坠是她八岁时的幼翼,从路停峥手中流落过去,而他已然知晓。 银荔拉着她压根不像舅舅的舅舅一起站在月桂枝条铺织而就的镜框上,回身对他说,“天空之城不让外人进,我先回去和舅舅住一段时间。” 郎定河无话可说,他被水汽封锁,连动都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穿梭时空的镜子像雪花溶解。 不过,他现在知道路停峥利用她做了什么了。 这是最早的空间跃迁技术,由神秘的天使族掌握去往各地的空间隧道。 而他…… 真的是她的舅舅吗? 郎定河:参见太后 银落华:皇后免礼 昏君荔荔:请诸位爱妃多讨太后满意 一百十八、东风著意 ye hua6.com “我没有翅膀了。” 上一次穿过濯尘瀑,是银落华牵着她这个迷途之人,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天空之城。 而这一次,他把她搂在怀里,用他的身体代表天空之城接纳她。 “它在你的生命线里。” 濯尘瀑淅淅沥沥的水声在他近在咫尺的声音之后,宁和安抚她的抱怨,温热的手掌抚了抚她的脊背,从颈椎到尾骨,藏在衣服下的,她的生命线。 “我不找你,你就不会来见我吗?” 银荔攀着他的肩膀,手指上那道血痕已经被他治愈,雾蒙蒙的双眼支起来,讨要那双和她同源的眼睛给个说法。 她想生气的。她已经气了很久了。 一步之间跨出濯尘瀑,银落华抱着她,垂下的眼帘似乎还在濯尘瀑无边的寂静阴影里。 他该怎么对她说,离开过天空之城的,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的幼翼寄放在银露华身上,辗转多年,直至她消亡于无垠星海,未曾等来她回转一面。夲伩首髮站:yeh u a5.c om 他对宿命预料,她也应该如此,那片幼翼又会流转到谁的身上,等着未来的机缘巧合与他会面。 “你找我,我就会来见你。” 翼骨倾动,瞬息之间风起云涌,天空之城旋动空中漩涡,他的翅膀所到之处便是风暴眼中心,风尾是他羽翼骨骼的延伸。 台风眼的安宁乡,在她身上,风暴被辽阔的翅膀隔绝在外。 她阔别天空之城许久,不过从不会飞的半翼天使变成了不会飞的人。 她想问他,他为她做的云床云被,还在吗?他飞上过最高的圣阶睡过吗?那张木椅呢?他有睹物思人吗? “为什么只有我想你。”她喃喃自语。 回应她的只有凌厉如刀的风声,他落地了。 她不愿意落地。 牢牢攀在他身上,如雀鸟站在月桂肩头,吻过他的树身,赋过他的桂冠,让她清脆高歌,不管风吹雨打,总会得之庇佑。 “你真的不想我吗?” 银落华抱她的力度永远不松不紧,从不让她被狠狠箍疼,也不让她掉下去,只要他的双手落在她身上,总能让她安然无恙。 “你回来,也会走的。” 他用其他话语对答,好像理解不了人类的逻辑,只是平静点出事实。 银荔只好主动黏他黏得更紧一点,“可是只要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等你。” “永远吗?” “永远。”他说,“我生命的长度,时间的永恒。” 明明没有落在月桂林,却好像听到窸窣的风声卷过森森茂密的月桂,枝条沙沙作响,阳光慢慢穿进林间,沐浴碎光的桂花浩浩荡荡打着旋儿落下。 阳光四季如旧,浓云信手可摘,天空之城的万物依然生机明媚,他站在这里,无论是背阴还是向阳,肌肤焕发如阿波罗的光彩健壮,一如他话里的永恒。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眷恋地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他的肩窝。 人世间所有甜言蜜语于她都如过眼云烟。只有在这里,她认定最后的、唯一的亲人,在他身上,她相信亘古不变的永恒。 “我在海上城见到妈妈了。” 郎定河怪她寡言,不知她有一地絮絮私情只留给命中羁绊深连的对象,“她说,你分了半个灵魂给我?” “嗯。” 银荔戳戳他光滑细腻的胸肌,“为什么呀?又不告诉我。”总是瞒她这么多。 “不为什么。” 他言简意赅,她品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没有为了什么。” “嗯。” “为”什么是人类的因果和目标,他不在人类范围内。 “可是我是人。”她还是愤愤不平,“如果你不和我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会知道的。” “……” 银荔说,“你知道我会见到妈妈吗?” “不知道。看到了。” “看到?”她吃惊,“你可以从我身上看到别人?” “你想让我看到就可以。” 半个灵魂始终没有越界,安安分分地藏在她的生命线里,受她支配。 “那你可以看到我吗?” 银落华在看她。 她的瞳孔里倒映他俊美的容颜,更深处却是她自己新长出的灵魂,稚拙鲜嫩。 拇指温柔抚摸她的眼睛,欲透过清澈的倒影,触摸更深的那里,她不知道,她的灵魂依偎他的半身,“我们不曾分离。” “汪!” 丛林深处弹射出一团冲天火箭,须臾跳到银落华的赤足下,绕着他焦灼地汪汪汪不停。 银荔惊呼一声,从他的怀里跳到地上,棉花糖扑通一下撞进她怀里,嘤嘤嘤直哭。 “宝宝,好久不见,你又胖了!”银荔掐着棉花糖的前肢把它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镀上金边的白云。 棉花糖不满地哼哼唧唧,大意是,你怎么没胖? “我没有胖吗?”她转头问舅舅。 她舅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点头。 “汪汪汪!”棉花糖不服,好一个守卫者天使公然说谎! 银荔嘿嘿地重新把它抱在怀里。两个斗嘴的小孩都不知道,他比较的是灵魂重量,不是肉体重量。 “受过降生祝福,棉花糖宝宝生了没?” “没有。” “为什么?” “暂时还没有灵魂需要寻找新的肉体。” 天空之城恒定的灵魂,替换的肉身,没有肉身的消亡,自然不会有灵魂寻求新的居所。 银荔瞪大眼睛,“那我怀孕了,也要这么等吗?”等不知道哪个灵魂的肉体泯灭了再投胎进她怀孕的肚子里?肉体都长好了就等灵魂? “天空之城没有灵魂,它肚子里的是新的灵魂。是它的一半灵魂,和它的伴侣的一半灵魂的结合,还不稳定。再过一阵吧。” “你不想留在天空之城,你不会怀孕。” “你在这里,我想留的。留一些时日不算留吗?” 他摇头。 “你想我留在这里吗?” 棉花糖铿锵有力地汪了一声。 银落华摸过它的脑袋,又摸她的,把她纠结的烦恼都摸得干干净净。 “无论你在哪里,我们的生命并不分离。” 一百十九、为你停留H(口交) 天空之城有一百三十四个天使,只有一个天使守护在她身边,空中一千二百二十六块圣阶,只有一块有她的足迹。 “妈妈很爱我。” 银荔在他的赤裸的胸口画圈,平静起伏的呼吸下面是不是也有人的心脏,“妈妈和爸爸一样爱我。” “嗯。” 银落华在天空之城最高的圣阶,重摞了一张云床,柔软的云床上,他的大腿分开,把她的身形容纳其中。 “妈妈在魔鬼的海域等了我很久很久很久……她不会失望吗?等了二十一年啊。” 在他温热的胸口写满21,他的心脏与她手指同频跳动,他替她回答:“她不会失望。” “你也不会失望吗?等了很久很久很久,见不到她,也见不到我。” 下背翅膀尖陷进云床,他的手掌虚捧她的腰,“我也不会失望。” 他们总会有再见的时刻。无论是肉身的消亡,还是灵魂的泯灭,终有最后一眼。 这最后一眼,在他的宿命中等候他遇见。 他和她一样,永远不会为此失望。这是他们活在永恒的代价。 她和他有相似的眼睛,伴生的灵魂,还没到顿悟的时刻。 银荔的手指在他锁骨画起圈圈,“在离开你的一年里,我遇到新的家人了哦。他们要成为我的家人,我们彼此相爱。” “她会高兴的。” “是她让我寻找新的家人。所以我就找到了——好多家人。” 银露华的遗愿,大概也是希望有人替她继续爱她的孩子。 她为她选定了温文尔,又把她交付银落华。 隔着茫茫异域时空,她最后一点残迹的余力推动他的半个灵魂,已然传递了最后的嘱托。 “你会有很多家人爱你。” 银荔警惕起来,瞪眼看他:“你会因为有人爱我而不爱我了吗?” “不会。”他说,“我会一直爱你。” “也是生命的长度,时间的永恒?” “也是生命的长度,时间的永恒。” 银荔顺势把他压倒在云床上,手从他的羽裙之下抓住他身上唯一脆弱的器官,恐吓道: “我是你的小孩,你不可以不爱我,你答应了妈妈要照顾我。” “嗯。”小孩是爱撒娇的,他是个大度的家长,顺着她的力道躺下,背后两翼月琴状的翅膀虚虚地穿过梦幻的云床,两只手都捧着她的腰,以免她左右不稳晃动。 他的羽裙,散落在云床上,柔软的口腔含住他唯一脆弱的地方。 银荔偏生喜欢咬住他这个脆弱的地方,让他这个高高在上完璧无暇的天使因为唯一的弱点,为她降落。 嫩生生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刮舔龟头棱,腮帮内收,从马眼里汲取琼浆玉露,粉嫩的龟头含进红润的嘴唇,画面一度因为他的性器温和而不肮脏。 银落华逸出几声如风的叹息,滑过她耳边的鬓发,落入她稚嫩的喉道,嗓子深咽,被她收放寄存。 没有擦干嘴角的白露,银荔傻傻地抬头,“舅舅,你可不可以,也亲亲我……” 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她面红耳赤,“不,不是上面,是下面。” 转眼间主客颠倒。 她主动剥出自己这颗鸡蛋,还没被吞吃,胸腹便瑟瑟发抖地收缩。 他真的在亲她下面。 亲吻小孩的耐心,一并用在亲吻小孩的阴唇上,细细地吮吸阴唇,舌尖舔过收缩的内壁,连阴毛也替她含进嘴里吻遍。整张俊美的脸都埋在她的阴户下,只能看见羽冠压住额发和下垂的眼睫,望不见和她一样的雾灰色双眼,那双眼像亲吻她脸时一样,注视着亲吻的对象。 他也一点一点咽下她给予的甘露。 她被这慢条斯理的亲吻折磨得双眼涣散。 大腿忍不住夹紧他的脑袋,他的羽冠和耳坠摩擦她的大腿内侧带来隔靴搔痒,她用动作告诉他,不要再温水煮青蛙,快给她一个痛快的…… 银落华轻轻地咬她被吻得肿起的阴蒂,夹在上下齿间拉扯。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轻轻一下,打开了她涓涓细流的闸门,下臀和腰肌太高,泄洪在他嘴里。 银落华细心地以掌握住小孩的大腿,以免她突然下坠。她跌落高潮的起伏被他一己之力抬起,乖顺地平息在他口舌上。 她伸直腿,还能踢到他肩后的翅膀,他也由着她踢。 “亲够了,”她肚皮无序地一张一缩,微弱地求饶,“进来吧。” 银落华的身体一块一块肌肉与轮廓分明是天神雕刻,才能完美无缺,挺翘的阴茎是他伴生的武器,总有美与冷的性感,就着这点性感,请她受礼。 “只有你在我身体里,我才真实地感到,你是在爱我的。” 为了留住他,她甚至主动挺动腰肢迎接他不疾不徐的撞击,以打破他均匀的节奏。 “我一直在你身体里。” 他说的不是情话,却叫她浑身发麻。 她承受他的撞击,也小口小口地喘,眼里浮了一点泪,可怜地恳求他。 求他更深地爱她。 银落华俯身,挡住了下身春光,被她抓住翅膀的边缘,非要把他拉下来,强行挺起上半身,让他的下半身进得更深,无论怎样也要越过肩膀亲到他的羽翼。 “为我停留吧。”她执着地双手环抱住他的头,双腿圈上他的腰,几乎躺挂在他身上,“不要飞走,不要离开,不要送别。” 他从不拒绝她。 停留在她身体里,传颂他的自然状态。这一时半刻的寂静,构成他为她停留的独一无二的剪影。 一百二十、不与今番同 “我会随时回来找你的。” 银荔走出濯尘瀑的镜面,把穿梭此地与彼地异域时空轻快说得如同出门觅食而已,不久便会归来。 郎定河双手抱胸,和镜中陌生又俊美的天使直直打个照面,不动声色地对望。 听听这是对家里人的话吗?为什么要“随时回来找”? 他不满他突然带走她,但毕竟隔了一层辈分,只得自己下咽苦闷。 银落华淡淡睇他一眼。 “舅舅。”气场互不妥协,他突然说,“有办法解决路停峥吗?” “是我舅舅!”银荔叉腰凶他。 “怎么解决?”银落华自然接下一句。 “可以做到完美刺杀么?”郎定河毫不客气地指出最快捷的路,打开空间通道,杀人,离开,完成一场不会被逮捕的犯罪。 “不行!”她胆战心惊地拦在他面前,“这是我舅舅!!!”她是个别无贼心的良民,绝不要她舅舅沾上满手罪恶的血腥。 银落华站在月桂枝以内,没有踏越半步天空之城之外的雷池。他比站在地面的她高上一大截,却被她伶仃的两臂决然地拦着,虽然不解其意,但也顺着她说,“不行。” 郎定河抱胸抱得更不爽了,“那能做什么?” 她瞪大眼睛,第一次和他正面起冲突,明显站在她舅舅那边,“为什么非要我舅舅做什么?” “让路停峥不会再骚扰她。”回避她的质问,话对银落华讲出。 银荔是他们之间的平衡点,她的存在微妙地维护了他们不同世界的思想与立场。 “可以。”银落华简单答应了这个男人的请求。 “舅舅,不要再和那个人谈判。他不值得你去……”她显然不想让那个五毒俱全的人污染她美好的舅舅。 “我找点事情做,能帮到你也很好。” 海市蜃楼须臾褪去,这回轮到银荔抱胸。 “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使唤我舅舅?” 完全断联了六天,她一点也不问他为什么正好在家里碰上她突然回来,只因为他蹲守在家从未离开。郎定河心情恶劣地说:“他是你舅舅,为你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吗。” 他要怎么说出口?压抑的信息素像一个浓缩的炸弹,一点就砰砰砰砰。他因为这个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舅舅”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随时准备雪崩。 他随时可以从他身边带走她。 温文尔没有直面这件事情,从他冷嘲热讽的转述中,只知道嘲讽他作为alpha的多疑和善妒。 他不知道温文尔的信心来自于他见过她母亲,想当然也会被她母亲的弟弟认可。 银荔睨他半晌,“抑制剂打了吗?” 善变的男人,多半是信息素紊乱。她走之前是易感期,走之后自然就到发情期。 “你还记得关心我?” 上一次的安抚因为她毫无预警离开而失效,郎定河夹枪带棒愈演愈烈,“去天空之城一点讯息都没有。我死在发情期,你不就能永远跟你舅舅在天空之城了吗。” 外人见了必然震惊,一贯老成持重的郎定河对内人竟然有如此强词夺理的一面,尖酸刻薄得根本换了个人。 银荔无奈,“那我为什么要回来?” 他每一句抱怨都是要她哄他,“那你就可以完全不理我?又像你离开联邦的那一年里对我们不闻不问。” 一贯不埋怨的人,倒起苦水来滔滔不绝的。 她主动拥抱他,两米高的硬汉绝不低头,她抬头连他下巴尖都够不到,“天空之城和联邦不在同一个位面,是没办法联系你,讯号不连通。” 昂起个生气的脑袋,只让她看下巴尖。 “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她叹了口气,以退为进,“还是你想赶我回天空之城?” 嘴里是嫌的,手上是精的,拿捏着她良心那点愧疚,男人扛着她往柔软的床上摔,颇有一类“三分愤怒四分嘴硬五分急色”的神韵。 却说另一头的银路之争。 银落华随手撕开空间通道,落点偏离在路停峥的主卧,他恰好在床上大开大合操弄仿生人。 仿生人跪得摇摇欲坠,回头看他一眼,楚楚可怜,含羞带怯。是银荔的脸。 银落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无情的目光。长得再像也没有她的灵魂。她不会这样看他。 风声水流袭来,时空气息变动,路停峥背对他,神智不动声色警觉,漫不经心地用仿生人一片狼藉的下体擦了擦勃发的性器,“这点封印拦不住你。” 自从银落华在他面前突破一切防御出现,空间跃迁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他便着手加强对空间的防御。显然,事实检验有无防御对他并无太大差别。 银落华淡淡指出他思路的局限:“你的封印建立在联邦同一个序列的时空上,和天空之城不在同一个位面。” 简言之,他最多防得住来自联邦的刺杀者。 路停峥不置可否,提起裤子,潦草地披上一件正装面对他,“有何贵干?” 银落华回去仔细研读了多年前明笑带给他的《联邦百年史记》,企图理解人类的花花肠子。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一级执政官,他把学到的计策用上了,语出惊人:“我要向你宣战。” 路停峥闻言,饶有兴趣地挑起眉骨,这让他左眉尾的泪痣更显眼了:“哦?” “因为银荔。”银落华眼角的余光瞄到他背后娇俏的仿生人,“我代表天空之城,向作为联邦执政官的你宣战。” 银落华生疏地使着联邦史上惊人的恐吓,只是因他的能力和外形加持才看起来头头是道。 路停峥指尖敲敲眼尾,他下意识梳理了近期所有争端,无一与天空之城或她挂钩。至于以往的纠缠,现在才来开战,未免太晚了。他别有所求。 于是路停峥调侃地问:“几时开战?” 这点聊胜于无的迂回技法很快在银落华下一句直奔目的要求里粉碎,“我不开战的条件是,你永远不接触银荔。” 仿生人没有多少眼力见,受主人招手,就向他奔来。银荔的仿生人赤身裸体,跨坐在他腿上,乖巧地依偎着他。 路停峥在银落华面前挑逗银荔的仿生人,无论他做什么出格的动作,他都无动于衷。 肉体的容器随处可见,银落华不理解人类对于无灵魂的空壳有多少热衷。 路停峥用两根手指轻挑她的下巴,对上她朦胧的眼睛,似乎在浓雾中迷路,低头思忖片刻。 “我赐予她联邦的身份,换你永不开战。” 银落华不说话时也无疑惑神态,他光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要人解释。所幸他没有斟酌太久,“她不是真正的天使,在天空之城待不了多久。联邦才是她自幼生存二十多年的居所,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她没有联邦的身份。我可以赋予她联邦的身份,允许她在联邦境内正常、平等地生活。” “——你可以去问她喜不喜欢,我想,她应该会同意。” 路停峥左手松松搂住仿生银荔光滑的腰际,一身衣冠不整情色颓靡的气息,尚未消退的阴茎还顶在她腿间,却有意无意散发常年居于高位者胜券在握的气场。 被咬出牙印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按住眼角,路停峥似笑非笑。继那之后,这一点不做处理的疤痕几乎成为他收藏在身上的勋章,促狭的是看客未必知道他炫耀的是哪场战役。 眼前这位不知道,那两位不可能不知道,黑户转为联邦户籍的方式只有婚姻。而至今还没践行的理由,恐怕也只有她拒绝了。 如果她不拒绝,哪有他趁虚而入的空间呢。 他给她继续拒绝的余地。 和人类谈判确非银落华所长。他并不纠缠,遇到问题她自然会来找他。故此他只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她讨厌你,你不要靠近她。否则我会来找你。” 银落华的威胁平平无奇,远不如虚张声势的恐吓,却货真价实让路停峥翠绿的眼眸渗入背光的阴影。 接到星际联邦3692年特赦令的那一天,是联邦星历平平无奇的一天,星网没有任何爆点新闻,似乎所有消息都为特赦令让渡大展身手的位置。 银荔对着郎定河的讯号惊呼,她还在攒小金库,没有买新的讯号。 “为着手解决联邦内长达50年的战争遗民户籍问题,君主特于3692年特赦令中添置事项:初步将一千名无户籍人口转入联邦户籍……” 银荔放大特赦令等比例的水幕,戳着水幕上她黑色的名字和详细信息描述,后面生成一串长长的陌生的ID,“这是我哦?这真的是我哦?” 郎定河:“……” 她对着水幕感慨,“真不愧是我舅舅啊!我有联邦身份啦!” 讯号对面的温文尔:“……” 温狼两人为着户籍落地山林城还是海上城吵得旷日持久的战役至此告结,这特赦令的户籍一刀切落进了中心城。 天上掉蛋糕,是她舅舅做的。她心情大好地亲亲她养的狼,“好啦,你和温文尔不用吵啦!我不用结婚了。” 郎定河浑身散发黑里透红的怨气:我要杀了路停峥,谁都别拦我。 温文尔:你什么时候去,我好递刀。 远在万里的路停峥微微一笑。 一百二十一、重归仙女星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冷若花双手放在膝盖上,严肃地说:“我回来一个月,没有见过伏野寻。” 转眼步入温和的春天,她瞥一眼住宅外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坪,不知道落英带往南的兽族森林是否也遇到春天,“你托我带给他的礼物,巫医婆婆放到了你的住所。礼物不见了,她也没见到他。” 巫医在仙女星颇有名望,一个人可以顶起为仙女星排名第一的剧毒猛兽黑石星辰——伏野寻担保的声望值,常人尊称一声婆婆。 春天啊。 他独自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得还好吗? 银荔如是想着,和冷若花告别。联邦来到仙女星的空间跃迁落点在仙女星的内环人类聚集区,离外环的落英带隔着一个中环的距离,她还要远行一些时间。 郎定河不吭声。 至于为什么又是他陪她出行,全在于温文尔完全不想来仙女星见到那个同他针锋相对的年轻兽人。 温文尔宁愿放弃和她在一起的长途旅行,也不愿意主动把闹心的东西接回去。 他和温文尔都巴不得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西消失才好。 不见则欢,见之则难。 “仙女星的卡车很慢很慢,不到联邦悬浮车十分之一的速度。”银荔看着他的大长腿,想起矫健奔跑的狼腿,“你跑起来都比它快呢。” “……不要。” 他干嘛要跑这么快,带她见一个瓜分他占有的东西。 不强嗷所难,她揣着小金库新买的讯号,晃悠悠地走。讯号绑定的是她的新身份ID,鉴于仙女星没有联邦讯号塔,光脑讯号一无是处,郎定河黏她黏得更紧了,以防断联。 载客的卡车一步一抖,她给他念叨熟悉仙女星的种种。 “我觉得——我爸爸和妈妈应该在仙女星生活过。好熟悉,居民对我特好。 ” “嗯。” …… 巫医的门前依旧门可罗雀,古怪的药液飘出恐吓的尾巴。 “他应该藏在你屋子附近,定时出现。” 虽然没见到伏野寻的身影,巫医照样试探出他的轨迹,只是没有兴趣揪他出来。 蛇蜕可入药,伏野寻冬季蜕皮倒是贴心地在药馆门口蜕了一节。 因着这节好使的蛇蜕,巫医不由得替他讲一句话:“他等不到你,生气了。好好哄哄吧。” 郎定河瞪她一眼,浑身黑水咕噜咕噜冒泡。银荔讪讪地望天望地望树望水,望哪挂着一条小黑蛇。 郎定河穿着便装,脚踩骑士靴,一身气场十米八,走哪哪扎眼。骑士靴之上虽无任何兽态裸露,他依然散发着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气息,南边森林烦人的虫蚁飞蚊见了他都要绕一个骇人的弧度。 搞不好伏野寻也是看到他所以蛰伏了。 “要不你去哪歇着吧?” 毫无杀伤力的beta少女请求这位顶级alpha大爷避嫌。 “我——不。” 郎定河双手抱胸,厚重的骑士靴头碾了碾砂石地面,砂石化为齑粉,他气场开得更大了,“见不到人就回去了。温文尔在给你办中心城联大的入学。” 听到入学,她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我答应了他,要回来找他的。” 至于伏野寻会不会离开居住地跟她回联邦,这是另一码事。毕竟她舅舅就不会跟她走。 “你怎么答应了这么多人?” “再没有了,我发誓。”她对着妒妇狼指天戳地。 他冷哼一声。 对alpha澎湃的独占欲来说,容忍一个温文尔已经到达极限了。还来,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咬一双。 银荔的小屋满布灰尘,她已经离开仙女星小半年了。郎定河一眼看到被撞出蜿蜒痕迹的内倒窗。 地上的灰尘拖曳一条诡异的轨迹,蛇鳞状歪歪扭扭,指向不明,混乱堆迭。 蛇蜕更是落得到处都是,像引诱他者行走的方向标。 陌生的蛇腥味遍布这间屋子。郎定河用油然而生的不爽覆盖其上。 “还好我的小屋梁柱调成了三米高,不然你就进不了门了。”银荔看着他富有余地的头顶感慨,当时因为伏野寻抽条抽得厉害,才干脆从一米九改成三米,没想到有朝一日郎定河会跨进来。 “你不要凶他,我的小屋还是他帮忙建的呢。” 郎定河环顾一圈屋内朴素的装饰,当没听见,“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她抬头看房顶,有点漏水的缺角被补上了, “三天吧。” 如果三天下来他还不出现,想来也是不愿意见她。 郎定河那眼神,恨不得一键加速三秒撤退。 “床不够长。” 银荔比划了一下她睡的床,长才一米八,他躺上去不是没头就是没脚。 “我睡地上。” 她想让他重制一张床,他是一点也不想离开她身边,免得让某个东西有机可乘,趁虚而入。 狼身一出,四足盘在她床边,也委委屈屈的。 银荔无奈,“嗷嗷……” “嗷。” 好吧。 她只好舍床陪嗷子,使唤他把床顶到角落,挪出他躺睡的位置,也跟着睡在他宽厚的毛上,安抚她患得患失的alpha。 长且厚的北域雪狼毛包围她,驱散初春寒夜。 她揪着狼毛,很快呼吸平稳,不见窗外,升起黝黑的三角蛇头,左瞳漆黑,右眼红底黑竖瞳。 伏野寻一直在等,等这从南边森林就闻到冲味儿的野兽气息淡去,等得他牙都咬碎了,还是那么逼人。 夜深寂静,竟然是一头狼兽围着他心心念念的姐姐入睡的。 隔着一扇锁死的玻璃窗,异瞳幽幽闪烁,他恨不得破窗而入,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把他的毒液注入他的血液,让他当场横尸。 郎定河睁开灿亮的兽瞳,冷冷地逼视窗外。黑夜里,他暗金色的眼睛犹如浓缩的太阳光辉,与窗外那双擅长游走在黑暗里的异瞳截然相反。 同为兽族,夜视视力视黑暗为无物。伏野寻吐出猩红分叉的蛇信子,两柱尖细的獠牙骤然滋出。 郎定河对入骨的敌视无动于衷,做出的唯一反应是——四肢搂着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 伏野寻更气了。黑色三角蛇头压在窗上隐隐变形。 双方僵持点都在于——对峙归对峙,不愿意吵她睡觉。 阴毒的蛇类。 他知道他是谁。温文尔的评价是对的。 他擅长背着她,向他人袒露獠牙。 “嗷嗷……” 银荔咬着郎定河的毛,讲出无意识的呢喃梦话,让屋内的和屋外的都僵硬了一下。 郎定河翻了个身,若无其事地把她藏在温暖的肚皮上,不让他看她。 伏野寻气得长长的蛇尾狠狠鞭打泥沙土石的地面,一瞬间尘土飞扬,砂石碎裂。 “嗯?”听见响动,她迷迷糊糊鼻音。 蛇尾鞭打地面鞭得更大声了。 郎定河用尾巴安抚她的尾椎骨,她半梦半醒抓着他的长尾尖,把耳朵埋在雪毛里。 伏野寻:“……” 她真的是来找他的吗? 他真的要气死了。 端庄正宫ko费尽心思上爬的贵人是这样的。 一百二十二、主动送上门 g b8 4. co m 一大清早,鸟鸣山幽。 郎定河被浓浓的血腥味引诱得睁开兽瞳时,不住地思考。 他现在推开她,起身去咬死那个东西,会不会吵到她睡觉。 心动不如行动。 甫一动弹,她就像认床一样醒了,打半个哈欠,用他的长毛擦哈喇子。 人族的嗅觉自不如兽族,更何况是狼王。 厮磨一会儿,等银荔意识到不对劲时,屋门外的黑蛇血都流了三尺深了。 她噔噔噔噔噔跑出来,直面一条四米多长、如腿粗、黑色鳞片光滑的蛇尸,蛇身被剥出一条臂长的缝,源源不断的黑色血液从缝里渗透一片区域,黑皮下血淋淋的筋肉。 看上去血都流干了,扁瘪回环的皮下,唯一象征活着的是卷到最后微微翘起的蛇尾,一拍、一拍在地。 “郎定河!!!!” 银荔尖叫。 郎定河换回了人身,稍慢她两步,一声尖叫破空,险些以为她遭遇不测。看后续章节就到:po18 info.co m 他低头看那条闭上了异瞳的蛇头,是昨晚和他瞪视的那条黑蛇。好东西,玩这么大啊? 黑蛇才不回应他的死亡视线。 银荔手忙脚乱找医用器材,“你快去找巫医婆婆!!!” 她每慢一步,他的血就流多一升。看见他还在原地站桩,她愤怒地问:“你怎么还不去?!” 郎定河失策了。 他没想到,还有杀敌一千自损八万的苦肉计,他不给他条件,他就自己创造条件。 他算得很精明,假如因为他的疏忽漠视导致他重伤甚至死亡,那她就要把恶果算到他头上,要他以后背负罪责,在她这里讨不到一点好。 郎定河大步走着,默默修正对他的印象,从“阴毒”改为“阴狠”。 啧。 被这货强行阴到了。 他不爽得想炸掉仙女星的星球核心。 赶走了那个碍眼的东西,伏野寻终于微弱地仰头,“嘶嘶”几声,仿佛在喊“姐姐。” 疯了。 银荔眉头夹死苍蝇,握着纱布绷带无从下手。她不会照顾蛇啊!冷血动物也能这么来吗? 腹下血吨吨地流,新蜕的鳞片在晨起的阳光里泛起微光。忽略黑石星辰危险的攻击性,他是一条漂亮的观赏蛇。 他倒是不攻击她,吐出的蛇信子最多擦过她蹲下身时放在身前的手。 她叹了口气,和萎靡仰起的蛇头对视,蛇瞳那两颗黑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你这是干什么呢?” 搞什么,她一回来,就重伤躺倒在她门前碰瓷。 长长的黑色光洁蛇身努力蠕动,想往她怀里钻。 这下又不知道疼了。 银荔捏着他的三角蛇头,温度凉过她的手掌,“下不为例。” 要说伏野寻为什么有心机至此,他故意以蛇身出现,还打了一个要她快速怜爱他本体的念头。 “嘶嘶。”吐出长长的蛇信想亲她。 可恨那个东西没给他留出多少时间,带着巫医光速来回,让他没有偷香机会。 脚程这么快的吗?伏野寻恨恨地拖着长长的身子继续钻她怀里。 银荔轻轻给他一巴掌,“婆婆。” 巫医只看了一眼:“死不了。” 她松了口气,郎定河冷笑一声,伏野寻:“……” 她可不会像他姐一样犹犹豫豫不敢下手。 那针硬生生穿透他的蛇皮,被划开的皮肉三五下重新缝上,赤裸的肉重翻回去。 “镰刀?狩猎者?”巫医坐在大黑蛇旁边,缝合间观察刀口,随口说两句揣测。 “现在狩猎者还这么猖狂吗?” 郎定河闻言抬抬眉骨。 他在种族共治的联邦,狼族尚且是势力大族,自然不知道仙女星人兽两别的情况。人族与兽族划出森严的落英带界限,不乏有猎奇者围剿之,以吃兽肉饱腹、剥兽皮为衣、雕兽骨当宝。 巫医保持沉默。她觉得这玩意儿才是狩猎者,谁能猎他。 缝合完后气息奄奄,表面人畜无害的一条大黑蛇。 “血流过的土都要撅了。”巫医起身说道,“加点抑制药剂,重新洗土。” 以他的血喂养的藤蔓会变异,自然无论是翻转埋土还是撒入落英河,都会引起各种水土变异、动植物变异。最保险起见还是单独处理土壤,再记录后续状况。 “蛇呢?” “养着吧。” 掘土的苦力活,又落到唯一青壮年劳动力身上。 银荔拖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托腮看肩宽腿长臀翘的郎定河掘土。板凳脚下,堵住伤口不再流血的大黑蛇盘了一圈又一圈,像只乖巧小狗窝在她脚下。 郎定河一铲又一铲,恨不得把那东西埋进土里压死。 一百一十三、绝对压制 “我为什么要管他?” “拜托你。”银荔双手合十,躲在她身后的大黑蛇“嘶嘶”不停。 郎定河整个气不打一处来。 给这东西善了阴谋的后,还要他养他?在鸟不拉屎的仙女星,他觅两口肉还得算上他的份。 “他受伤了,等他好了,让他给你打猎。”银荔苦口婆心,“猎一百斤是猎,二百斤也是猎,求求你,求求你!” 郎定河冷笑,“你给我过来。” “嘶嘶!” “装什么死,走。”郎定河不允许这罪魁祸首躺在这死乞白赖装可怜。 蛇头应激地弹起来,却见郎定河面不改色捏住他的獠牙,被他犀利地反咬一口也无动于衷。 ? 伏野寻难以置信地叮咬他的手掌,獠牙堪堪擦破皮。 他号称仙女星第一大杀手的毒液对他没效? 该死的联邦人! 郎定河来仙女星之前,温文尔快递给他一支蛇毒专用血清,就为了防这家伙冷不丁反咬一口。 他面无表情地拎起蛇头,可怖的黑蛇瞬间像一条玩具被他提拉,四米多长的身子眨眼腾空一米多,小臂绷出坚如磐石的肌肉线条,准备生生捏碎他尖细的獠牙。 伏野寻身子腾空,尾巴摔起来抽他,被他另一只手攥紧,变成一条被他牢牢把控的蛇绳。 银荔叹了口气,“你欺负他不要太过分啊。” “我欺负他?”郎定河手指顶着他的獠牙反问,距离捏碎只有手掌使劲的程度。 明显居于弱势地位的大黑蛇都被欺负成小可怜了,嘶都嘶不出声。 “他年纪还小呢。你教训归教训,别太过分了。” 她交代完,兴致缺缺地去做自己的事,对兽人打架不感兴趣,反正他们总爱打架。 郎定河僵硬片刻,不得不松开手。 方一松开钳制,黑蛇马上冲他脸部喷来,电光火石之间伸掌卡住他张开的血盆大口,险些被他咬着脸,心情不虞地阴恻恻一笑,“看来要你死我活了。” 银荔从小屋的墙角冒出半边身子,“打架归打架,不要伤及性命,你俩都是。” 军令如山。 上一秒燃起的熊熊拼命心,下一秒被一道无法逾越的军令压得偃旗息鼓。 不能让他(他)去死还有什么意义? 郎定河阴着脸摔开手里这条废蛇。 伏野寻尚未落地,翻身狠狠地咬他骑士靴之上的大腿,裤子马上穿俩小孔。 一报还一报。想捏碎他牙的必须咬一口泄愤。 郎定河低头看一眼裤子,万一失手掐死了,这玩意儿弄又不能弄死,白生气。 “嘶——嘶!” 他卓越的嗅觉为他指引猎物方向,身后那个烦人的东西一直烦人。 应该是叫他转换兽体,和他比拼狩猎。 郎定河看着黑蛇游走间已经滚脏的亮皮,抱胸回绝:“呵呵,我不要。” “嘶!嘶!” 他骂他胆小鬼不敢比。 他懒得理他,到睡觉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东西被他硬拖过来当摆设的,漫不经心在他身后边闲逛,看他一个人狩猎,摆足病患架势袖手旁观。 郎定河也懒得看手上拖行的是什么物种,瞧着没毒就是了。 兽族多吃鲜血淋漓的生肉,只有银荔一个人必吃熟肉,他熟练地替她架烤生肉,刀功整整齐齐地匀出她那一份的量,接着在她旁边吃自己的。 有意和他较量,伏野寻支棱蛇头,从他脚边那堆肉里抢吃的。 一人一口,一蛇一口,银荔举起叉子还没送进嘴,就被他俩风卷残云的速度惊呆了。 郎定河还好,他一贯吃得多但还算不紧不慢,伏野寻那叫一个生吞活剥,连带狼也手快起来。 身边几十斤切好的生肉,郎定河最后摸了个空,伏野寻得意地“嘶嘶”。 银荔叹为观止,“要不你吃我的。” 他给她留的总是超份。光看一眼就知道她吃了多少,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不客气地接她的盘,这会儿有意地慢吞吞咀嚼。 伏野寻:“……”好像赢了又好像没赢。 兽族以食肉量代表消耗量,消耗量代表活动强度和能力高低。疯狂抢食的后果是,伏野寻明显积食,趴在地上游不动了。反观狼某无任何不适,优哉游哉。 银荔看一眼那瓜分的肉量就知道郎定河没吃饱,但他乐得没吃饱,巴不得伏野寻撑死在这。 伏野寻蔫哒哒地趴在地上,蛇腹上下还有伤口缝合,消化明显不适。 “……至于吗?”银荔背着伏野寻揪他耳 朵。 郎定河斩钉截铁:“至于。” 到了夜晚,伏野寻不敢再争吃,不然要不了两三天就变成一条小废蛇。 他准备好了惨,惨兮兮地游进她睡的屋。 结果就见她躺在又厚又长又白又软的狼毛大床上。 “嘶嘶……” 伏野寻可怜地靠近,被郎定河后肢精准一脚踹开,顺势可怜滑出半米。 银荔抓住他粗鲁的后肢,给了他一拳,语重心长地说:“你随便找个地方睡,我不和你睡,你太冷了,跟条冰棍似的。” 她不是第一天嫌他体温低了。 伏野寻被拒之门外,才知道里面那头心机狼打定主意不和他比狩猎就是为了让她晚上睡觉窝着他干净柔软的毛发。 可恶。 打又打不过。 吃得没他多。 毛也没他多。 温还没他高。 伏野寻恨得咬牙切齿,以头抢地,异瞳冒火。 有一丝爹带娃的味道 一百一十四、约定 “该回去了。” “嗯……” “姐姐。” 空气安静。 伏野寻捂着下腹的伤口,声音低低沉沉,“你不要我了吗?” 他好不容易熬过濒临死亡的蜕皮冬季,等到她回来的春天。 她带着她的世界回来了。 那世界与他无关。 银荔显然也非常为难,左看看一脸不屑的郎定河,右看看一脸阴郁的伏野寻。 这是她们约定仙女星行程的第三天。她和温文尔,郎定河约好了三天后返航联邦。 温文尔替她重新办理了星际联邦大学的入学,这一次不再是屈从身份而处处受限的交换生。 “我要回联邦了。”想到另一端的温文尔,银荔叹了口气。 伏野寻在兽体的多次交锋落下风,终于转回人身 只为了在这个时候能够拉住她的手,郎定河的阻挡也会被她拍开。他只是单调重复:“那我呢?” 郎定河格开他失败,睥睨地看他:“你是仙女星的种族,应该留在这里。” 银荔不说话的目光已经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抓她的手越掐越紧,“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找到他然后告别他,不过是一场空欢喜。不如让他永远记挂她的回来,这不算离别。 “我答应了你,会回来的。” 皮肉下单薄的骨头被嵌痛,银荔握住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郎定河却从他过于用力而血脉筋络膨胀的指骨痕迹中看出迹象,眉头一蹙,拧开他的手。 伏野寻被扔开手臂,钉在原地一步也不退,没有瞳仁的瞳孔盯只看着她。没有瞳仁的注视应该看不到视线的聚焦,她总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覆盖在她身上而已。 一个冬天过去,他已经长大很多,高了瘦了,更倔强了。这是异人的男孩。 “我拜托了冷老师,给你找个兽族学校。我会两个月来看你一次。” 是她把他带进人类世界,又把他抛弃在这里。 “我不要。” 兽族学校对他没有意义,他没有瞳仁的眼里看不见人类世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那一个月一次?” “不行。” “不要。” 异口同声的。 “我要跟你走。” 伏野寻抓紧接话,不让那个碍眼的男人打断,“你去哪里我都要去。” “不行。”两个字不容置疑的口吻。 银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知道离开原生地会怎样吗?” “我、要、跟、你、走。” “不是你卖惨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郎定河冷酷地说道,“你是仙女星的兽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仙女星,联邦也不接纳星际流民,你无法得到联邦的身份以及原住民的认可。何况联邦生活和仙女星差了一条银河,你适应不了,那不是你的地方。” “我不需要任何人。”如果伏野寻会哭的话,可能眼眶已经红了,他只是固执地重复,“只要你带我和你一起走。” 抛去他身上属于种族和流言的凶名赫赫,眼前这个抽条的男孩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无助的孩子。 她来仙女星,自然也有这样美好的愿望:把他带回去,让他在联邦种族共治里享受自由。但是他不属于联邦。 就像她想把银落华带出天空之城,他也不愿意离开。 她流亡过这么多地方,知道夹缝中生存的滋味。 她在踌躇。 难道把他带离仙女星带入联邦就是对的? “我和温文尔不同意。”郎定河打断她的乱想,让她开始习惯考虑事情的时候应该想起她还有两个“家人”。 她纠结地问:“那我和他住外面?” “银荔!” 郎定河生气地喊她的名字,这是气得上头了。 相反的是某人低垂可怜的“姐姐”像冰水一样中和怒火波涛。 “你冷静一点。”郎定河深吸一口气,自我平息,“他没有经过社会化,融不入社会环境。你想让他成为拴在你腰带上寸步不离的跟屁虫吗?” “我……” “唉。”银荔叹气,郎定河几个照面就看出来的事情,她自然更清楚。 犹豫的深层原因是,他是一条冷血的爬行动物,血液里一点温度都来自于她。她握着他的缰绳,但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握住。 伏野寻对人类社会那点轻蔑的心思被点破,犹挣扎:“我才不是跟屁虫,我不会对人类怎样。” “可人类会对你怎样。” 银荔心狠下去,“如果你一年后能在兽族学校结业优秀,我就带你去联邦。如果不能,你就留在仙女星。” “银荔!” “姐姐!” 两人瞪视一眼,七嘴八舌地抢话:“他能适应仙女星不代表他也能适应联邦,他还是黑户。” “一年太久了,为什么我不能直接去联邦学校?” “联邦基础教育学制九年,他在仙女星一年能学到多少东西?” “我应该直接从联邦开始!” …… 银荔等他们吵到自动停下,先指伏野寻,“一年都学不来,那就不用去联邦了。” 再指郎定河,“一年后再说。” 她深谙明日有明日的烦恼,先把今日的麻烦抛过去再说。 我已经写不下去了,这最后的几章就是为了完结而完结。 一百一十五、结束 “你去。” “你去。” “上一次是我去的。” “这一次也该你去。” “你俩都别去了,我自己去。” “不行!”“不行!” “那个东西花言巧语的,万一哄得你晕头转向不回来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应该来联邦。” “这么说,我也不该在联邦咯?” “你是联邦人!别学诡辩那套。” “黑户,也没什么吧。”银荔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我不也好好活了二十年。” “如果你把每个月因为捡垃圾被扣光居民行为分之后只能蜗居角落昼伏夜出也称为‘好好’的话,那确实挺‘好’。” “他和我回联邦可以不用捡垃圾呀。天壤之别。” “你还要养他!” 银荔眨眨眼,“我可以不养吗?” “不带回来就行。” “他留在仙女星,我可以给两千万。” “你们说伏野寻今年的结业考试会不会优秀呢?” 她的心已经完全飘向仙女星了,自动忽略了两个男人的争论。 银荔刻意在这一年里屏蔽了仙女星的消息,不闻不问不管他如何,要他在完全没有和她的联系下度过仙女星兽族学校的社会化考试。 他可以在没有她的情况下优秀结业,就证明了他具备社会化的特征,不会敌视人类、排斥社会交往环境。 银荔真心实意地期待他的考试结果。她刚刚取得了机械理论的满分,不知道伏野寻和她一不一样。 她打定主意的事情是相当固执的,什么都当耳旁风,自她把伏野寻当成自家人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把他驱逐出生命的阵地。 温文尔知道那是徒劳无功的念叨,但他们都不会因为无功而放弃。 “我去吧。” 郎定河看了他一眼,给他一对压缩防御手套防止咬伤,以报上次他给的蛇毒血清。 温文尔:“……” 时隔一年多再见到伏野寻,是陌生又新奇的。 银荔雀跃地迈着小碎步,一点也不管身后不情不愿的温文尔。 冷若花给的兽族学校地址,在仙女星的内域,繁华地区的偏远地带。 坐落这个位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贴近人口密度高的地方更容易测试社会化程度。 伏野寻应该会乖乖地在学校门口等她吧。 看到人的一瞬间,银荔没有认出来。 昔日那个穿着束脚袍袖,躲在树林阴影里的少年,突然变得衣冠楚楚,领带端正,表情明媚。好像既没有冷血动物的阴郁,也没有这一年里在学校兀自挣扎的痕迹。 银荔很快发现,她没认出来是因为他带了一双黑色的美瞳,这样让他无瞳仁的双眼变得尤为正常,与人无异。 温文尔摸着口袋里的防御手套,无声叹气。 只用一眼,他就知道他学聪明了很多。已经装得像人了。 伏野寻阳光地冲她挥手,没有一点看到身后小尾巴的不耐,“姐姐。” 他乖巧等她一步一步跑过来,才张开手拥抱她。 也变得善于忍耐了。 温文尔面无表情地想,还是该让郎定河来的。 “又长高了一点哦?”银荔手指比划高度,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段距离。 “姐姐,我一米九五了。” 这一点上,人族基因比较吃亏,少有兽族那么高的,除非机械外肢或者基因干预。温文尔倒不追求盲目的高挑,和她身高差刚好够用。 她好生感慨了一番小孩又长大了,马上切过寒暄伸手:“结业成绩单呢?” 伏野寻紧紧搂住她的动作还是泄露了心思, “如果我结业优秀了,你会带我去联邦,和你在一起,是吗?” 银荔修正了标准:“每一门结业优秀,过去一年没有不良记录。” 伏野寻紧紧看着她,黑色美瞳想在她脸上寻出是否有欺骗的痕迹,“好。” 校方给她调取了学生一年的记录档案。温文尔谨慎地查询治安档案和民事刑事档案是否留下各种可能的污点。 结果令他很失望,令她很高兴的是,他的档案端正、成绩优越,甚至比她更有之过而无不及,毕竟她还曾背负偷渡罪和叛国罪的恶名。 “你真的长大了很多。”银荔有种吾家有孩初长成的欣慰。 他迫不及待:“什么时候去联邦?” “伏同学,你要去联邦吗?” 学校里蛮多听墙角的小孩。有个女孩从墙后探出头。 这种目光,温文尔很熟悉,因此冷不丁接上:“仙女星的兽族女性适合你,不必去联邦。” 墙头的女孩红脸了。 伏野寻皮笑肉不笑地搂住银荔的腰,“这是我姐姐,马上准备走了。” 女孩失望地蹿下墙头。 银荔拍开他的手,“没有找女孩谈恋爱吗?” “没有。” 他顿了顿,“我一直想你。” 想着你,怎样按耐这一切。 按下看见人类的烦躁,学习和人类打交道的狡诈,忍耐兽族被倾轧的环境。 他又搂过她,把下颚搁在她肩膀上。 “我很想你。” 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情话,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直直射向另一个男人。 走、着、瞧。 温文尔感受到了上一次被他捅对穿的注视。显然,教育并不能让恶魔变成天使,只能让蛇披上树叶的伪装,装得人畜无害。 他的獠牙只背对她面向他们。 她宽容仁慈,他们之间却未必。 这路还长着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