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标记》 第1章 《限时标记》作者:甜麦子【cp完结】 双a、he、强强、互攻 简介: 星际军校abo 梨花木x柑橙橘 秦段(军n代)vs萧越(富n代) 互看不顺眼→情人 — 在和萧越正式接触之前,秦段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好逸恶劳的富家子弟,做事靠运气,出事靠家里。 对他看不上眼,又总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的消息。 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萧越,也不知道他的信息素竟这么好闻。 甜腻的柑橘香气在宿舍里绽开,萧越低眉垂眼,忍耐达到极限时,小臂鼓起一条条青筋。 他压抑着喘息,偏头嗅了嗅伸到脸侧的手腕,声音含混:“就当你帮帮我,标记我。” “......”秦段头一次被他人的信息素诱惑成这样,镇定中掺杂着狼狈:“你别后悔。” 煎熬的人点点头,催促:“快点。” 他朝着一个alpha的腺体露出尖牙。 - 信息素转化剂的药效过去,萧越和他打商量:“你之前咬过我这么多次,这次换我咬你行不行?” 过河拆桥的行事作风并未让alpha恼怒,隔着蒸腾的雾气,秦段说:“可以。” 随后提出一个要求:“叫声哥哥,撒个娇就给你咬。” 萧越:? 还以为多大方。 ps:有私设 第1章 家规小王子 “什么事?” 刚结束一场体能训练,秦段洗了个澡,换上简单的t恤和长裤,脖子上挂着毛巾。 他身上只有洗漱过后清爽的味道,信息素收得很好,没泄露出一丝一毫。 “有什么事直说。”许锐拍了拍犹豫不决的人的肩膀。 陶宇貌似有点为难,纠结了好半晌,才说:“段哥、锐哥,我这边惹了点麻烦。” 修长的五指抓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秦段用瓶底敲了敲桌子。 “什么麻烦?”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嘴唇蠕动:“我直说了啊——” “之前打球遇上萧越,和他闹了点不愉快。他让我今晚去找他。” “萧越?你怎么碰上他了?”许锐惊讶,“什么不愉快,你出风头抢他球了?” “你们打起来了?” 秦段皱了皱眉:“打架受伤了?” 陶宇眼神闪了闪,连忙摆摆手:“没打没打。没打架,就球场上的一些摩擦,没大事。” “没大事你现在这副样子?” 听了这话,他立刻一拍大腿:“就是说啊!本来是件小事,谁知道萧越这么计较?” “非要找我麻烦我能怎么办,”双手合十,举到额头拜了拜,“段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认识的人里就你一个不怕他。拜托了,今晚我真的不敢去,他一个大少爷把我整死了我都没处说理去。” 许锐手臂撞向他的背,手掌揽住他的肩:“你不敢去就叫我们段段去?” “陶宇,你有没有人性啊?”他说。 陶宇有苦难言:“我这不是想着萧越那帮人会忌惮着段哥的背景吗?如果段哥去,他们绝对不敢怎么样,我保证!” 秦段听懂他的意思了,眉毛一扬,突兀地扯出个笑,眉眼透出股野性:“你这是让我去帮你摆平这件事,是这意思吧?” 陶宇莫名瘆得慌,咽下心虚,硬着头皮说:“不敢不敢,段哥你看在我曾经......”他吞了个字,暗示道:“....的份上,就帮我这一回呗。我保证,这一回后,我铁定离萧越那小心眼的大少爷远远的,不再来麻烦你。” 秦段盯了他两秒,瞳孔黑得发亮,陶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鼻子冒出细汗,神色躲闪焦急。 片刻,他听到一声:“好。” 秦段和他的交情一般,只能称得上一块儿打过几场球的球友。 陶宇走后,许锐说:“你真要掺和这事,真帮他去?” “人难道不应该信守承诺?” 前者哼哼两声:“只有你会信守承诺。” 陶宇对他的恩情要追溯到中学,有一次在校篮球场打球,恰逢雨天地滑,他被人撞了下踩着一摊积水,差点要摔倒。陶宇及时垫住了他,从而手臂骨折了。 帮忙解决个麻烦没什么,这个麻烦和萧越扯上关系倒让他出乎意料。 萧越...... 许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片刻貌似突然想到什么,笑得有些揶揄,逗狗一样喊了声“段段”:“萧越约在今晚九点,你家门禁十点半,来得及回家?” 秦段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着他的后脑勺往下压,将他结结实实摁进沙发。 “萧越约的那地方你也没去过吧,你们家规给去吗?”许锐手掌撑着扶手,还要犯贱。 秦段猛然松开手,他的后脑勺重重砸进沙发背,痛得他骂了声脏话:“下手真黑。” 秦段一脸“和我有什么关系”地笑了笑,拒不承认犯罪事实:“你脑袋长眼睛要往沙发上飞,我成全它们相亲相爱,你还要怪我?” 他语重心长道:“锐锐,做人没这个道理。” 许锐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倒打一耙!” 秦段弯腰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慈祥:“孩儿记住,这是爹教你的人生第一课。” 许锐:“.......”去死吧。 第2章 - 萧越是萧家的少爷,却不怎么摆谱,约的地方不是那些纨绔爱去的私密性很强的会所,而是帝国军校普通学生经常玩乐的场所。 这地就在军校附近一条街,消费人群基本是周周大学的学生,每逢放假聚餐少不了人提议去那里。 萧越应当就是和朋友们聚餐,然后顺便找陶宇唠唠。 秦家几代从军,家规森严,订立好的规章制度除了门禁十点半外,其余包括但不仅限于禁抽烟少喝酒等。 许锐也是军官世家,可家里没他家这么多规矩。秦家的家规总是很扫兴,比方每回他们玩得正上头,秦段看了看时间突然说家里门禁到了他要先走,满腔热闹被门禁搅得一干二净。别人给他递酒递烟,秦段也从来都是不喝不要不接受。 照许锐说,秦段打飞机也得数着数来,一周两次,挑日子,周一周四,规律健康。 许锐封他为家规小王子。 秦段被他拿这事嘲笑惯了,家规小王子就家规小王子,他懒得否认。 军校学生常来的娱乐场所他不可能没来过,上周刚跟许锐一伙人来吃了个饭,他记得那道红烧茄子还不错。 站在陶宇给的包厢号门前,虚掩的门缝里挤出热热闹闹的笑声,他抬手敲了敲门,弯曲的指节叩在实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里边热闹不减,显然没人注意到微弱的敲门声。 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包厢内果然热闹非凡,近门边的餐桌有少数人在吃饭聊天,大多数人都挤在里厅的沙发上,头挨着头,肩挨着肩,玩骰子的玩骰子,打扑克的打扑克,都是些酒桌游戏。 人烟拥挤的地方除了二氧化碳,还有醉酒的人克制不住溢出的信息素,秦段皱了皱眉,眼睛在包厢内搜寻了起来。 有人认出了他,疑惑地欸了声:“秦段?” 沙发上欢呼喊叫的人群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位却没停,修长的手指握着骰盅,指腹一点,骰子在盅内飞快地摇了起来,骰子碰撞的脆响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中稍显突兀。 萧越捏了捏鼻梁,身上多多少少沾了些酒气,手腕上的隐藏通讯手环亮了亮,联系人发来一条新消息。 李砚岩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抬头:“秦段。” 边摇骰盅边抬眼,在看清包厢中间站着的人时,清脆的摇动声停止了。 李砚岩点开新消息:“秦段替陶玉的哥哥陶宇来的。” 萧越食指在骰盅上敲了敲,目光正式落在身量挺拔的人影上。 秦段的眼睛像水洗过似的,黑得发亮,精气神瞧着很足,萧越猜他目力一定很好。 “替陶宇陶玉来的?”拍了拍范嘉承的肩,身侧挤着他的人避开,他往后靠了靠。 萧越直起身,秦段看清了他今晚的装束,暖色系灯光下的萧越皮肤很白,无袖背心外套了件渔网长袖罩衫,透过破破烂烂的网洞能看见他肌肉隆起的小臂。 不得不说萧越在穿衣风格这块儿独领风骚,骚劲没人能超过他。 秦段没注意什么陶玉,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嗯了声。 被人群包围的萧越伸手拖过一瓶酒,拿起酒瓶看了看,度数不高,十五度。 戴着红绳的手握着瓶身在桌边一磕,瓶盖飞到地下。 李砚岩捡起飞到脚边的瓶盖丢进垃圾桶,萧越边往杯子里倒酒边说:“喝了这三杯,我和他们的恩怨就结了。” 他把三杯酒推到秦段面前,弹了下酒杯:“qin....”顿了下,盯着眼前人似乎在回忆名字,“秦段,怎么样?” 萧越好胳膊好腿,秦段粗略一看没在他身上找到伤口,他点点头:“行。” “我突然想起个事。”萧越拢住杯口,秦段顺着修长的手指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绳,一路看上去,最后定在他脸上。 萧越拢着杯口看了他一会儿,出乎意料地笑了声,面颊凑近他:“秦小公子,家规让不让喝酒呀?“ 呀~ 尾音嘲弄意味十足,李砚岩被这货贱到,先控制不住嗤笑出声,别人见他笑了,也敢接二连三地笑起来。 包厢里瞬间爆发欢快的笑声,范嘉承笑得最大声,边笑边拍萧越大腿,萧越嫌弃地拨开他的手。 秦小公子、家规小王子头一回接受这么多陌生人的嬉笑,他皱了皱眉,不甘示弱地对上那双感情淡薄的眼睛,伸手拿过杯子。 萧越的手直接被他用手掌盖住,滚烫的手心覆盖着微凉的手背,萧越与他对视的视线从浓黑的瞳孔滑向包厢某处,接着抽出手。 秦段很久没喝过酒了,怂也不怂,仰头就是一杯下肚。 李砚岩挺捧场,芜湖一声:“牛逼!” 萧越在一众起哄声里轻敲两下桌子:“秦小公子,还有两杯。” 秦段不带歇地喝了剩下的两杯,喝完仍保持清醒,一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将那两下敲了回去,咚咚。 实木桌子发出闷响,像酒后迷蒙不清的脑袋。 “喝完了。”他说。 说话的架势跟一头小豹子似的。 萧越有点想笑,点点头,挥手赶人:“行,这事了了,你走吧。” 秦段一出门就给许锐打通讯,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太久没沾酒精,这下反上来他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了。 第3章 “怎么样?”许锐在那边说,“结束了?” 秦段嗯了声:“喝酒了。” “今晚回不去了,去你家住一晚。” 许锐愣了会儿:“喝多少啊?” “没多少,”他回答,“我妈鼻子灵,沾一身酒味回家她闻到能把我弄死。” 许锐沉默。 “她会拿检测仪测我喝没喝。” “......”许锐微微笑,“你们家让我大开眼界。” -------------------- 一本轻松快乐的谈恋爱甜文 适合追连载 (没人看我没动力写的捏,请大家追连载吧) 第2章 王者之战 饮料机嘀嘀响了两声,出口砸下三瓶水,萧越一人丢了一瓶。 范嘉承拧开瓶盖:“陶玉那事就这么算了?” 他顿了下:“你差点被送进局子里.....这事儿秦段喝三杯酒就完了?” 这节是机甲系和指挥系一起上的近身作战课,萧越锤了锤手臂,转了下肩膀,放松身体。 李砚岩也觉得事情解决得太过轻易,但是:“他们既然能搬动秦段来,我们这边也不好真对秦段怎么样,毕竟秦家的人。” 他笑了下。 “不过我听说秦段人挺正直,怎么会帮陶玉陶宇解决这事?这事陶玉两兄弟压根不占理。” “你从哪儿听来秦段正直?”范嘉承不屑,“谁不是帮亲不帮理?” “行了,”萧越说,“你俩牵牛花转世?这么能叭叭。” 李砚岩乐了:“没你能叭叭,牵牛花转世也是绝了。” “哥!”范嘉承突然跳到他背上,两只手臂揽着他的肩,“叭叭叭是爱你的表现。” 萧越一个趔趄,及时捞住他的腿,表演了一个笑里藏刀:“下次再这样我把你流放到荒星去。” “我好怕哦。”范嘉承嘴上说着怕行动却是一点都不怕,脑袋挤到他脑袋边。 萧越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信息素味,将他丢下去,皱了皱眉:“没喷阻隔剂?” 李砚岩取笑:“这么大人了连个信息素都收不好。” “当然喷了,是越哥鼻子太敏感了。”范嘉承嘻嘻笑笑地从他背上下来。 秦段的视线从远处嬉笑打闹的三人身上撕下来。 看到那几个人影,许锐:“萧越昨天让你喝了一瓶十五度的酒就结了?” “这么容易就结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段点点头,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他想了想问:“陶.....陶yu是谁?” 许锐觉得这名字耳熟,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陶玉?陶宇的弟弟。” “一个男omega。” 秦段走到队伍中:“昨天萧越他们一直在说什么陶玉陶玉,问一下陶宇这事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惹上萧越的,让他说清楚。” 范嘉承和萧越有点亲缘关系,是萧母那边的亲戚。和中学时期便熟识的李砚岩不同,范嘉承是近段时间才和他们熟络起来,萧越对他这人观感可以,不远不近地处着,唯一一点意见就是范嘉承太自来熟了,总爱用肢体接触表达热情,alpha之间一次两次还好,多了萧越就觉得他有点过于黏人了。 两个系要打散来,一对一组成拍档。范嘉承依依不舍地和他说再见,萧越挥了挥手手示意他赶紧滚。 李砚岩在边上看着,双手抱胸:“范嘉承是不是黏你黏得有点紧了?” 萧越瞟了他一眼:“怎么不见你黏我?” “古人云,爹不黏儿子。”李砚岩一本正经。 萧越:“......” “滚去找你的搭档!”他一脚踹上嘚瑟之人的屁股。 李砚岩护着屁股跑了,声音远远传来:“再说了!要黏也是黏omega,我放着甜美小o不黏我黏你?” 萧越拔高音量:“你要是被指挥系的人打死了,爹一定会给你收尸的!” 李砚岩朝他竖了个中指。 萧越转头撞上一双河水清洗过的黑亮瞳孔,这眼睛真熟悉...... 秦段点了点手腕,空中弹出作战课抽签分配结果,指挥系1班1号vs机甲系2班1号。 很巧,他是指挥系1班1号,萧越是机甲系2班1号。 “巧。”他说。 萧越:“巧。” 前两年指挥系和机甲系都是各学各的,匹配上课是从这个学年才开始。因此秦段和萧越虽然各自听过对方大名,但此前都没在学校打过照面。 近身作战课上了两周,这是两人第一次匹配到。 上课地点是一片假草坪,前半小时由老师教招式技巧,后一个小时则是学生两两练习。 萧越作为一个靠天赋水分的混子,想着随便练练就差不多了,可秦段格挡过后给了他一个毫不留情的肘击,击得他肋骨差点断了。 眉头微皱,他身体后仰的同时,顺势左脚横扫,狠狠绊向秦段右脚。秦段往后踉跄了两步,眼疾手快地挡住腰侧袭来的长腿。 所有力道被胳膊卸了劲,萧越侧身袭向他的脑袋,秦段矮身躲过进攻,一边格挡一边寻找反击的机会。 拳拳到肉、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逐渐吸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两人全凭着本能在进攻,手臂长腿翻飞,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用在这场普通的近身肉搏上。 许锐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喇叭,气势如虹、拿腔拿调地开始解说:“好的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指挥系机甲系两大王者的王者之战,场面很是激烈,拳拳到肉拳拳到肉啊家人们,指挥系王者秦段他看起来像是没痛觉,接下萧越一拳后竟不带喘气地作出回击!” 第4章 李砚岩接过喇叭:“很好!萧越反应迅速地避开了秦段的铁拳!” “他在干什么在干什么!哦!他竟然企图从秦段密不透风的攻击中寻找突破口!” 许锐语气激烈:“很遗憾,现在萧越处于劣势,让我们看看机甲系王者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突破秦段的连环攻击呢!” “哦!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李砚岩连哦两声,“萧越他竟然,他竟然右肘上击,挑击了对手的下颌!nice!” 秦段牙口一震,口腔内差点磕出血。 许锐继续解说:“秦段脸上的表情稍显痛苦,不知道是不是震到了脑子,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反应过来——nice!他用左小臂格挡了对手的攻击,右肘紧接着砸向敌方锁骨!” “让我们来看萧越会怎么样应对——萧越用背部靠近敌人,他这是要干什么呢?”李砚岩抛出一个悬念,“我们可以看到他的手臂抬起,他到底要干什么?!” 许锐举着喇叭:“我知道我知道!他明显是要用老师刚刚教我们的那一招,转身后顶!你们看啊!他的小臂抬起来了!” 李砚岩:“萧越能否成功给秦段致命一击?要知道,他们两人的体力已经有了巨大的消耗,如果萧越这一击成功了,那么秦段有可能输掉比赛!” 许锐尖叫:“哦!没有成功!没有成功!萧越没有成功!秦段预判了他的预判,以一种刁钻的方式将萧越压倒在地!” “机甲系的王者竟然先一步被压倒在地,他是否能及时反攻、翻身做主人呢!让我们一起来倒数十个数!十、九......” “八、七、六......” 萧越呼吸带喘,鬓角的汗顺着脸侧向下流至下颚,秦段跟座山一样死死地压在他身上,双腿双手钳制住了他。 “五、四......” 秦段突然闻到一股酸涩的青桔味,这味道很淡很淡,几乎要挥发在空气中。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萧越的信息素。 萧越有点累了,腰上有个东西一直咯着他,咯得他怪不舒服,轻轻吐出口气:“秦段,你腰带咯到我了。” 许锐顿了下,停下倒数:“观众朋友们!难以置信!萧越竟然发动了骚话攻击!” 周边响起一阵哄笑,秦段愣了下,作训服的腰带确实压在了萧越后背,黑色的绑绳压出衣服的褶皱。 李砚岩接过喇叭:“这波精神污染竟然给对手造成了两秒钟的怔愣!” 萧越趁着他松懈,腰部用力将人顶了起来,翻身将先前的大山压在身下。 “好家伙!萧越这一招用得妙!他成功翻身做主人!”许锐率先鼓掌,“观众朋友们!掌声在哪里?!” 口哨掌声齐上阵,场面热闹得不行。 局势逆转,秦段被压得一动不能动。 近身作战的老师带头数起了数:“十、九、八......” 秦段剃的是板寸,后颈的头发理得干干净净,头往下一低,衣领底下的腺体完完全全呈现在萧越眼前,他头一回观察同性的腺体,冷不丁想起李砚岩开的黄色玩笑,盯着omega的腺体看是牙痒了吧,和性骚扰有什么区别。 秦段是alpha,他应该不算性骚扰? 轻浅的呼吸洒落在后颈,秦段寒毛战栗,手肘往后一顶身体向后拱,猛然翻了起来! “我的天呐!”许锐惊叫,“秦段绝、地、反、击!不愧是他!指挥系的王者!” 许锐和李砚岩的叭叭声搅得两人头疼,一边皱眉一边在地上你压我一下我压你一下,都试图彻底把对方制服。 对秦段来说,没有赢不了的比赛,他永远是胜者。 萧越则是被他搓出火来了,战意噌噌往上涨。 “牵牛花转世啊叭叭叭!”萧越分出心思朝兴致勃勃的解说员吼了一声,下一秒他脸色一变。 秦段踢向他腿骨的脚落下,空中传来一声骨头的脆响。 咔擦——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 “上个课能搞成骨裂?”医生在他们身上瞟了几眼,试图从这几个白白净净的小崽子身上找出残暴的特征。 秦段摸了摸鼻子。 萧越腿上固定着夹板。 两名解说员尴尬地站在一旁。 医生签了个单子:“轻微骨裂,alpha恢复力强,养两个星期就好了,没后遗症。” 萧越把单子拍进李砚岩怀里,后者双手接住。 他拄着拐杖看向罪魁祸首,眼里的情绪不甚明朗,不知是讽刺还是别的:“下手够狠。” 秦段讪笑。 交了费,拖着残腿来到椅子上坐下:“半身残废了,怎么办?” 李砚岩竟然有点想笑:“一个骨裂,怎么和残废扯上关系了?你讹人啊?” “对,”萧越也不反驳,点点头,看向秦段,“我这伤你得负责。” 他怀疑秦段多少带着点私人恩怨,猛然一脚大概是报昨天让他喝酒当众出丑的仇。 眼前人腿上固定着夹板看着凄惨,可面上一副嚣张跋扈的少爷表情,瞧着十分矛盾。 许锐在身边小声说:“我没想到你是一点力不收。” 秦段:“.......” 他斟酌了会儿,开口:“怎么负责?以身相许?” 萧越噎了下,和那双黑石子般的眼睛对视片刻,扯起嘴角笑:“也行。” “?” 第5章 “以身相许你自己说的,”他说,“从今天开始照顾我,直到伤好那天。” 李砚岩戳穿他:“你巴不得有人给端屎端尿。” “端屎端尿?”秦段诧异。 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要不给你请个护工?” 萧越:“?” “一个不够?两个?三个?一个团队?” “.......” 秦段一脸“你相信我”:“他们是专业的。” 第3章 没门有窗 机甲系王者萧越拒绝了请护工团队的提议,指挥系王者秦段同样不接受给机甲系王者“端屎端尿”的请求。 两大王者之战以萧越骨裂告终。 “哈哈哈哈.....”许锐乐得不行,反手把帖子发给了秦段。 彼时秦段正叼着背心下摆给自己涂药,赤裸的上身有几处触目惊心的淤青。 在和萧越之前,他从没被近身作战训练课的对手打成这样过,紧实的小腹线条利落的肩胛上零散地散落着淤青。 许锐等了半天没听见他应声,划走显示板看见床对面涂药的人表情寡淡,眉头都不皱一下。 “打成这样?”惊诧道。 抹完能够到的地方,秦段扯回衣服下摆,将伤药放回医药箱。 许锐啧啧称奇:“你俩真是够残暴。” “皮外伤。”点开他发来的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标题【指挥系机甲系王者之战一触即发:苦战半小时,竟然......】 秦段看着标题上的六个点,脑门上也冒出六个点。 正看着,许锐又噗嗤噗嗤笑起来:“你受的是皮外伤,萧越是皮外伤加骨裂。” “......” “你说你赔钱人家又不缺钱,送点水果营养品有李砚岩范嘉承赶着送,护工.....人家也不要。” 萧越当时就提了一个要求,谁踢的谁负责,造成伤害的人要照顾他这段时间的出行大小事。 秦段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很愧疚没错。” “但要我去伺候他,”他语气坚定,铿锵有力地掷下两个字,“没门。” 许锐爆笑。 秦段懒得理他,揉了揉肩膀,往床头一靠:“胜败乃兵家常事,打架总会受到一些肉体的损伤,萧越可以自己迈过去的。” 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 “你这话让萧越听了他能半夜跑过来谋杀你。” “叫我?”萧越推开留着一条缝的门,拐杖先一步踏进门内,接着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许锐:“?!” 秦段:“......”什么叫说曹操萧越到?这就是。 “你宿舍不是在楼上?” 萧越扯了扯嘴角,朝他们抬起手:“就是来和我不打不相识的邻居打个招呼。” 说完,贴心地把门带回虚掩,拄着拐杖走了。 秦段噎了半晌,拉开门看着萧越往电梯去的背影。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许锐说。 “来讽刺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断腿爬上爬下怪累的。” 萧越裸着上身,疑似洗澡前看了看自己骨裂的腿因此想起楼下不打不相识的邻居,特意下楼打招呼。 在许锐的配音下,秦段心里涌现了一丢丢的愧疚,尤其看着萧越一瘸一拐的滑稽背影愧疚又涨了那么一点。 “后悔下手冲动了吗?” 他点了下头:“后悔了,当时应该把他另一条腿也踢断。” “?” “断两条就没功夫和楼下的邻居打招呼了。” 许锐:“残暴如斯!” 秦段关上门,坐在床上打开未读消息,眼前忽然晃过萧越裸着的背部。萧越的腰很窄,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衣服一褪,锻炼得当的腰腹就完全呈现出来了,腹部肌理分明肌块紧实,腰线往里弯曲,背沟深深下陷。 背部右下方有一条红色的印子。 他表情变得古怪,伸手抽出作训服的腰带,握在手里压了压,手心回血出现一条红色压痕。 .....萧越身上这么容易留痕迹?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段段你快看!论坛里有人爆料萧越之前因为强奸omega进过局子!” 秦段瞳孔骤然放大。 【有图有真相,上周某位x姓富n代在军校附近的xxx企图强迫一名omega,omega报警了,警察把x和差点被强暴的omega都带走了。不过两个小时,x就被家里人从局子弄出来了。给了omega一笔封口费,x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隔天还和朋友去喝酒。】帖子很短信息量很大,底下配了两张图,第一张图很糊大概是帖子中被称作受到了伤害的omega。 omega没有脸,只有赤裸的上身,身上有指印吻痕还有各种抓痕,看起来特别惨。 他眼皮一跳,第二张图是警车停在警局门口,两个人影从警车上下来。 这张图清晰很多,omega面部显然经过特殊处理模糊掉了,身上扯烂的衣服以及皮肤上的痕迹能看个大概。而图中另一个高大的人影和omega不同,能看清模糊的侧脸,鼻梁很高面部折叠度不错,头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看他的装束就知道从警车下来前一定在哪个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玩乐。 底下有人提出疑问“这富n代怎么感觉像机甲系那位?” 【曹!这个扮相,我记得上周六我遇到那个谁的时候他就是穿的这一身,非常类似!】 第6章 【就差指名道姓了吧?又x姓又富n代底下还有图,怎么看都像是机甲系三年级那位......】 【机甲系三年级,不会是名字一个字,y?】 秦段拧着眉头,许锐倒吸一口:“不会是真的吧?萧越干出这种事......?” 不乏有人替帖子中的omega喊疼,抓成那样,一定经过了一场异常混乱的强迫与被强迫的戏码。 【图片里的omega看着好惨啊,伤成这样......】 【啊,好心疼啊......】 【不是我说,都这样了警察局还放人?家里有钱了不起?】 【嗐,楼上,感觉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钱有权的都了不起。】 【拜托都这样了,赶紧抓起来关了啊,强奸omega什么概念......本来omega就少。】 【@omega联合保护协会,你们不管事的?】 【没用的......热度顶起来之后,这个帖子马上就会被删了。】 照片视觉冲击力太大了,锤得很死,堪称雷神之锤,大部分路人看了一眼照片后都自发地偏向柔弱的omega,倒向性地指责帖子里的x姓富n代。 李砚岩气笑了:“不是我说这些人怎么回事,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讲?” 萧越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脖子上挂着毛巾,一出来看见两双眼睛望着他,擦了擦头发:“还没走?” “哥你看看这个。” 范嘉承把显示板甩到他面前。 萧越两三眼扫完,眉头拧起来。 没什么反应,声音平淡道:“去查查是谁发的帖子。” “......” “查到了!”许锐把结果发给秦段,“是外校的ip,具体地址是隔壁的帝都第三师范学院,叫———” 他诧异地停顿:“陶玉?是陶玉发的。” “陶宇的弟弟?” 秦段凝视着那串ip地址。 许锐猛然福至心灵:“我擦,陶宇两兄弟和萧越的矛盾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帖子里也有质疑的声音。 【如果真是机甲系那位,他犯得着强迫omega?学校里不是常有人说这位招一招手,药理系医疗系机械工程管理器械制作系的omega就全扑上去了?】 【我听说这位前段时间在学校附近被一个omega追了三条街,差点跑不脱。】 【楼上笑死了,听过这个事,我当时就在附近,要不是知道得晚,说不定还能赶上现场直播。】 【一码归一码好不好,他被omega倒追不代表他做不出强迫另一个omega的事。】 【拜托什么都不了解不能断定这件事是真的吧?】 【受害omega的伤情鉴定都出来了,人都从警车下来了,这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 【怎么还有人相信alpha这种靠信息素思考的生物?】 一位仁兄跳出来反驳。 【x一个人做的烂事,请不要扫射所有alpha。】 【......】 “现在怎么办?”范嘉承问。 萧越不紧不慢地喝了杯水,杯底磕碰至桌面发出脆响:“把帖子封了,报警。” “啊?” 他笑了笑:“陶玉不是喜欢报警么,这回让警察看看造谣诽谤怎么判。” - 很快,帝国军校隔壁的帝都第三师范学院门前停了一辆警车,一名叫陶玉的柔弱omega被警车带走了。 正值学生对封锁帖子这件事意见很大的档口,x姓富n代强奸未遂事件出现了转机。 一条帖子置顶首页,上来就啪啪甩了几张图。 第一张图推翻了受害omega的伤情鉴定,医院证明的末尾有标注“鉴定人身上的各种痕迹并非他人造成,此外鉴定人指甲内有自身的皮肤组织,伤痕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为鉴定人自我伤害。” 第二张图是一份调解书,姓名被抹去其他内容都很清晰“.....承认指控x强迫侵害等言论皆为捏造,身上伤痕是自己造成并非x所为,起因是对x追求不成心生怨恨,故捏造x强迫的虚假信息报警意图报复,在此真心悔过,望与之和解。” 第三份是警局对某omega在星网上散布不实信息,传播体量达五千以上,对被造谣者造成精神伤害的案件信息。 秦段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展开,许锐头一回吃到这样复杂的大瓜:“牛哇,是真的牛。” 澄清一出来,舆论风向骤变。 【老实说,没想到是这种走向。】 【我擦,这不就是得不到就毁掉么】 【搞这么复杂,有兄弟翻译一下吗?】 底下很快来了人帮忙解释事件始末。 【o喜欢a并追求a,却没追到然后心生怨恨,自己把自己弄得一身痕迹报警谎称alpha强奸,想把alpha抓起来,其实alpha没有。】 【a和o和解了,和解完o不解气,在网上到处说a强迫了自己,想搞臭a的名声。】 【就说一个字,6。】 “陶宇那天要找你解决的就是这事,”许锐说,“和解了之后,萧越让陶玉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事情就算了了,可陶宇怕萧越私下报复就说给个赔罪的机会自己替弟弟赔个罪,于是萧越让陶宇第二天去约定地点找他。” 秦段额角青筋跳了跳,心情难以言喻:“所以他让我解决的就是这么件烂事?” “他哪来的脸?” 秦段反手抛了个飞镖,正中红心,接着开始思考自己这回在萧越面前脸真是丢大了。 第7章 分明是陶宇两兄弟不占理的事,他怎么就上赶着帮不占理的一方? 脸丢大了。 在萧越面前,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许锐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怎么会抬不起头呢,你前不久刚把他的腿踢断了。” 秦段:“.......” 安慰? 手腕感受到震动,联系人上写着“陶宇”两个字。 许锐把剩下的话说完:“对了,陶宇让你帮帮忙把他弟弟从警局里弄出来。” “我是许愿池?想要什么都来找我许愿?” 许锐想乐,瞧他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又默默闭上嘴,憋笑。 他接了通讯。 陶宇着急的声音传来:“段哥消息你看到了吗?帮帮忙好不好,我弟弟一个omega进去关这么久他肯定受不了的......” 对面一片沉默,他又说:“求你了段哥,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秦段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情分?你当初找我去帮你应付萧越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谈情分?问你到底是什么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谈情分?” “......段哥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小玉他只是一时冲动。” 他有点失望:“陶宇,我没想到你到这个时候还让我帮你把你弟弟捞出来,你当我是什么,许愿池?” “段哥,不是的......” “上回帮你一次算是还了球场上的情谊了,你弟弟的事我帮不了。” 许锐看着他挂掉通讯:“陶宇脸皮倒是挺厚。这会儿了还能厚着脸皮找过来。” 秦段一脸糟心。 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拖出行李箱。 许锐:“?” “你做什么?” “搬家。”秦段哐哐收拾行李。 “去哪儿?” “搬去楼上,”他利落地合上箱子,唰地一声拉开拉杆。 丢下一句:“伺候少爷。” 许锐:“???” 轮子滚动的声音经过两层楼,最终停在一道门前。 学生宿舍都是双人间,萧越申请了一个人住。 他看到门外耷拉着一张臭脸的人,有点意外。 看了看停靠着的行李箱,又瞟向自己的夹板,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蓦然笑起来,深棕色瞳孔泛起一丝戏谑,看向门外垂头丧气的小豹子:“门都没有?” 秦段皮笑肉不笑,指指窗户:“没门不是有窗吗?” 第4章 人如其名 萧越手指勾过门把,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和他一起看向窗户:“那你从窗户进去?” 与阳台的落地窗不同,小窗加装了防盗,只是用来透气通风,alpha应该走不了。 秦段一脸“你在搞笑吗”,萧越把他逗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差拉着箱子滚回楼下。 终于说:“进来,不逗你了。” 李砚岩范嘉承齐齐望向这个拖着行李箱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的护工来了,还不走?”萧越敲敲空床架。 范嘉承扯住他的衣服:“哥我也能照顾你,你让我留下来呗。” 萧越眼珠子转了一圈,瞄他一眼:“留下来睡哪儿?睡天花板上?” “……”范嘉承转向秦段,朝突兀出现在屋子里的人打了个响指。 “你走吧,我哥不需要你。” 轻佻的样子令秦段眼角微抽,萧越身边的人都这样?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萧越不耐烦地将两人赶走:“谁说我不需要?我需要,赶紧滚赶紧滚。” 范嘉承被赶出门前,扒着门框大喊:“秦段!你不是说死也不会来伺候——” 李砚岩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管呢,走了走了。” 随手把箱子挨在柜子边,秦段一本正经瞎说八道。 “我是许愿池,专门帮人实现愿望。萧越之前在我这里许了愿,现在来帮他还愿。” 范嘉承:? 萧越笑了声。 “许愿池我许的什么愿啊?” 许愿池拉开箱子,边收拾行李边回答:“你说找秦段当护工,辅佐你登基。” “.......”萧越笑声压得低,靠在床头笑了好半晌。 护工是打引号的护工,毕竟萧越没有真的半身残废。 他只是骨裂,就算没有秦段帮忙,也可以自食其力上厕所洗澡外出,只不过有些许的不方便。 除了行李箱外,秦段还搬上来一个白色的箱子,箱子被放到了柜子最下层,箱内物件碰撞发出琐碎的声响。 萧越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放箱子的手一顿,乌黑发亮的眼睛望过来:“想知道?” “装——”秦段打开箱子,箱内的奖杯勋章奖牌尽数呈现在两人眼前,他把之前卖的关子填了,“装b。” 萧越非常想笑:“确实挺装b的。” “你搬个家这些都要带?” “要带。”他点点头。 最多照顾伤患两个星期,很多没必要带的东西他放在楼下没拿上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思量过后仍然把这箱荣誉一道运了上来。 萧越大概会认为他是故意炫耀? 果然,马上听见人问:“故意带给我看?” “要看?” 他反问。 萧越注意到他的眼睛十分黑亮,总是充斥着热情与活力,问话的时候也是生机勃勃的。 第8章 顺手拿起一个金奖杯,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简单翻了翻,发现这里边的荣誉包括秦段从小到大获得的所有奖项。 视线掠过一个个奖项的名字,就像看过了他过去的二十年。 “我有个疑问,”他说,“秦家家规里有规定必须得第一?” 这些奖项全都是冠军一等奖特等奖,都是最优秀的奖项。 秦段没想到家规这个梗过不去了,目光从他散落的前额发移到他撑着箱边缘戴着红绳的手上。 “是啊,家规说必须拿第一。” 萧越暗叹恐怖如斯,重新把箱子合起来,拍拍箱面。 “秦小公子收好你的第一。” 秦段昂了一声,收拾好行李后盘腿坐在床上,主动提起陶宇:“陶宇那事是我瞎掺和误会你了。” “如果我知道事情是那样......那天不会替他去。” 萧越讶异他提起这件事,与此同时李砚言评价秦段正直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 “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事情都了了,陶宇非说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顿了下,笑得有些奇怪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找你来。” 秦家几代从军,家里人几乎都当军官,在帝都政界势力很大,份量十足,秦段作为秦家的小儿子自然背靠大山,普通人得罪不起。萧越看似只是让他喝了一瓶十五度的酒。 可当秦段出现在那场酒局上,陶宇就相当于用行动向萧越证明了他背后有秦段撑腰,管你萧家人能耐再大,最好要信守承诺,不要再计较陶玉犯下的错事。 萧越想明白这事觉得挺无聊的,他本就没打算和陶玉计较。 他那会儿要是计较就会像现在这样直接把陶玉送进局子里反省几天,而不是和他和解,让他在网络上恶意造谣。 秦段意外他这种大度。 大度的萧少爷没过两秒又开始嚷嚷:“我要喝水。” “没手不会自己倒?” “没腿。” 秦段忍了,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耐着性子装了杯水,端到他手边:“喝吧萧少爷。” 萧少爷假模假样地尝了一口水,嘴唇微张。 “你喝不喝?这次不喝以后永远别喝了。” 秦段直接打断他的刁难,手一指,语气威胁。 “……”某人识时务地道谢,“谢谢。” 临睡前,漆黑的宿舍内尚且可视,微弱的月光透过落地窗跳到平整的地面上,在地上喇出一道闪着微茫的不规则裂口。 “你踢我这一脚是不是故意的?” 萧越的声音传来,隔着黑暗,稍微显得不真切。 秦段能在黑暗中勾勒出他大概的身形轮廓。 空间静谧了一会儿,他坦诚道:“多多少少有点。” 接着主动补充原因:“看你不爽。” “......” 萧越翻了个身,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哑口无言。 帝国军校的宿舍环境不错,床铺是实木的,不是上下床而是单床单桌,有木头床架可以挂帘子。 秦段没有挂帘子的习惯,后脑勺枕着手臂,床顶空荡荡的木头架子近在眼前,他突然想起中学的时候。 他和萧越上的同一个大学,中学也是同一个。只不过和大学前两年一样,中学时期他们几乎没有交集,在学校没有打过正式的照面。 秦段有时会从身边人的口中听到萧越的名字,大多数时候就是听一听,从没往心上放过。 那天雨后闷热,草尖上挂着水珠,篮球场上也有一摊一摊的水迹。 班里的男生拿扫把随意地扫开水迹,厚重的雨水滑出湿漉漉的痕迹,蜿蜒地流进两侧排水管道中。 秦段原地投了个球,有人欢呼一声,他招招手示意可以打起来了。 十几岁的少年打球横冲直闯。 就是在这时,他不慎被人撞了一下,一脚踏进没打扫干净的水坑,等到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要往下倒。 陶宇横插进来,帮他垫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秦段已经压着陶宇重重地摔在地上,骨头咔擦作响。 他连忙爬起来,篮球滚到一边,所有人都集中过来观察陶宇的情况。 隔壁场就是萧越他们班,一伙人逃课出来打球,打得差不多了。 收拾收拾准备走,冷不丁听到旁边球场人仰马翻。 李砚岩托着脏兮兮的篮球:“好像有人摔了。” 萧越扯下腕上的护腕,没什么兴趣地瞟了一眼,瞟到糟乱成一团的人群,哦了声:“那走吧,不打了。” 有人提议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况,他挥了挥手:“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秦段扶起陶宇,抬头就看到隔壁场的人都走了。 人群浩浩荡荡,alphabeta都有,高矮胖瘦不一,人群中有个背影很突出——自然垂落的小臂上沾了一块脏水的污迹,指尖勾着个护腕,侧头和身旁人说话。 他记起年级里有人说过,高二十七班的萧越不爱凑热闹,可只要他在,场面一定是热热闹闹的。 果真如此。 萧越人如其名,像风越过崇山峻岭悬崖峭壁,风行八万里万事不上心,人生主打一个肆意快意。 春风夏风秋风冬风都没他像风。 - 萧越腿断了,像近身作战体能训练机甲作战这些需要全手全脚上阵的课暂时申请了旁听——在旁边看着,不需要上手。 第9章 其他的文史课数理课,例如帝国现代史联盟近星系史机甲程序设计基础等却避无可避。 秦段这节是军事战略,在指挥系院楼上课,和萧越不在同一栋楼,下课后看到某人发来一张拄着拐杖搭校园快车的照片。 回了三个点,打字:感谢军校交通发达,你不用拖着你的残腿走路。 对面言简意赅,回他一个点。 在第一食堂门口遇上了,萧越旁边跟着李砚岩。 “范嘉承不在?”秦段顺手拿过他手上厚厚的书——《机甲程序设计基础》。 李砚岩回答:“他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课不一样,不顺道。” 正值饭点,人山人海。 萧越手上轻松不少,秦段问他要吃什么。 “随便,”末了补充一句,“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秦段点点头,把书摞到桌上放好。 李砚岩看着挺拔的背影走远,拍了拍残腿人的背:“少爷,有人端屎端尿的感觉怎么样?” 他弯了弯嘴角:“吃饭呢,说什么屎尿屁?” “……” 李砚言转身去了芝士焗饭的窗口。 饭堂重归于喧闹,萧越独自坐在这张桌上,他瞟了眼《机甲设计基础》下压着的《军事战略》,嘴角动了动,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乱象中 :“还不错.....” 秦段端着两份煲饭回来了,许锐也拉开椅子坐下。 李砚岩看到他手上的痕迹问了声:“怎么弄的?” 萧越面前的碗上整齐地搭着筷子。 许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啊,我女朋友挠的。” 席间一众单身狗突然沉默下来。 李砚岩噎了一口芝士:“女朋友?” 许锐甜蜜地笑起来:“你好像很震惊我有女朋友。怎么?羡慕?是因为你没有吗?” 李砚岩:“......” 秦段试图打圆场:“你别理他,他一直这么贱。” 萧越笑了一声。 李砚岩欲言又止:“确实有点震惊,没想到。” “不许攻击我的身高!” 许锐先声夺人,接着摸了摸头发,自恋道,“比我高的有我帅?” 许锐在男性alpha里算不上高,和在座的人比,他比这仨矮一个额头,但放在omega里,他的身高足够了。 李砚岩看看四周:“比你高又比你帅的这里就有仨。” “你让让他吧。”萧越说。 “哈哈哈哈。”秦段笑得呛到了。 许锐一脸不可思议。 “我本以为秦段的嘴已经够毒了,没想到你的嘴也这么毒。” 李砚岩举手:“不好意思,在座所有人的嘴都挺毒的。” 话落,四个人都笑了。 “真无语....”秦段边笑边拨开对面人的领口,“你这怎么回事?不会也是人挠的吧?” 粗糙的指腹在破皮红肿的抓痕上点了点,萧越喉结一动,锁骨前的砂砾触感像羽毛一般快速飞走。 秦段挑开他领口时不小心碰到了。 指腹的温度有点烫。 他拢好衣领,嗯了声:“挠的。” 许锐不是很意外,他这种身材长相家室,大把omegabeta倒追。 李砚岩嗤笑一声:“想什么呢。桃花债挠的,这狗逼没对象。” “桃花债?” “陶玉。” 一个名字大家都懂了。 李砚岩提起这事还有点乐:“陶玉那天差点把他强上了。” “信息素都在那儿飘了,omega都扒身上了,他愣是没碰人一根手指头,陶玉气急攻心、火气上头才报了警。” 这耐力! 秦段瞳孔震动,许锐一脸佩服。 “大哥,你是我大哥。” 秦段表情复杂,也抬手拍拍他的肩:“吾辈楷模。” 李砚岩乐死。 萧越:“.......” 快吃完了,许锐甩了甩手:“omega挠人挺痛的,我女朋友刚跟我生气挠我这两下比近身作战老师的肘击还刺激。” “不过女朋友给的是甜蜜的负担。” 秦段想把剩饭盖他头上。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肯定不怕挠。” “为什么?”萧越问。 “他啊——”许锐拖长尾音,神神秘秘道,“因为他被你打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擦药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总结:“秦段同志皮厚。” 秦段同志抬腿踹人。 第5章 点名 指挥系和机甲系每天有固定早训,长跑五公里。 日头升上天空,准时七点钟,其他系的学生就能听到训练场传来的呐喊。 声音整齐:“一二一,一二一!” 从高出往低处的训练场望,触目皆是上白下黑装束整齐的作训服,齐齐整整一大片,步调音调全在一个频道。 萧越独自坐在遮阳的棚子里,看着步履一致的学生齐刷刷跑过。 大约半小时,晨训结束,秦段额角滚过一道汗珠,迈着步子向棚子走来。 萧越皮肤是真的白,大概有家族基因的缘故,他在一众正常肤色或是黑皮的军校学生中很突出。 他几步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旁的水。 萧越及时拦住他:“欸,这是我的。” 垂眼看了看,手里的水瓶液面下移,已经被喝掉了一点。 第10章 “接着。”萧越把正确的那瓶水递过去,又把手边剩下的几瓶水一一抛到对应的人手里。 喝了大半瓶水,秦段接过毛巾擦了擦汗,随手拉到脖子上挂着。 喉结上坠着的汗珠被柔软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他刚运动过,小臂上的青筋因血液流通微微鼓起,尚未息鼓偃旗的运动状态衬出骨子里的野性。 萧越忽然闻到一股清苦的香味,仔细分辨起来,似乎是带着果味的木质香,寡淡又醇厚,十分矛盾。 秦段往边上看过去,瞄到个人影,捏了捏手里的瓶子主动走上前。 木质香无声消散在空气中,和它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萧越眯着眼睛看他走远。 不远处的大棚下站着个身材苗条的女性,穿着干练简洁有点像作战课的老师。 秦韵微在早训结束前十分钟到达,站在边上看了会儿。 女老师长卷发及腰,远远看去脸小头小,气质佳。 秦段比她高一个额头,挡了她大半个身体,两人低头交谈。 “那是谁?”萧越问。 许锐辨认两秒,哦了声:“我们系主任,秦段姐姐。” “姐姐?”他感到意外。 许锐放下手里的瓶子:“亲姐姐,同一个妈生的。” 萧越想起秦家确实有两个孩子,除了秦段之外还有一个女alpha。 秦韵微帮他擦掉耳边的汗,把毛巾垂下来的耳朵扯对齐:“周末回家一趟。” 秦段垂眼让人擦汗的样子竟然显得有些乖巧,萧越觉得这人身后貌似凭空长出了尾巴,在空中甩啊甩。 “行。”他点点头。 秦韵微拍了拍他的肩:“去吃早饭。” 说完就走了。 “秦段姐姐挺漂亮。”李砚岩说。 “漂亮?”许锐笑得古怪,“那是你不知道她的可怕。” “之前假期的时候陪着秦段去军营,差点被他姐姐操练死。” 萧越挑眉:“展开说说?” 许锐苦不堪言,一副往事不愿再提的模样:“痛苦,十分痛苦,我那会儿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心和骨头一样是碎的。” “哪有那么恐怖,”秦段带着笑意的声音飘来,朝萧越伸手将残腿的人拉起来,“别听他瞎讲是他太弱了,成天一副肾虚样儿。” 许锐朝他竖拇指:“行行行,你肾好,你这人打飞机周一周四。” 李砚岩发出个感叹词:“.....周一周四是个什么梗。” 秦段低骂一声,抬手捏住他的嘴,结果和萧越兴致勃勃的眼神撞上。 他:“......” 许锐摆脱束缚,长松一口气,拍拍萧越的肩:“大哥你也好奇啊。” “有点,”萧越点点头,斟酌着出声,“......这种还有规律?” 许锐爆笑。 “笑死了,他家规矩不是很多么,我就猜是不是连打飞机都规定时间,周一周四,间隔三天,健康规律。” “许锐!” “真的假的?”萧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凑了过来,眼里饱含着调侃,低头和他说小话。 秦段无奈:“开玩笑,你也信?” 萧越舔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视线无端被那截伸出的舌尖吸引,看着它路过唇纹,轻轻浅浅,很快不见了。 秦段偏开眼,捞过水瓶精准地砸在许锐背上,很快听到一声惨叫。 耳边有呼吸靠近,衣袖擦过另一片衣袖,萧越带着闷笑的气息忽然顺着耳廓流进耳膜:“家规小王子。” “......” 萧越单脚一蹦三尺远,拿拐杖指他,眼睛弯起,脸上不忘笑得神采飞扬:“别和病人动手动脚。” 秦段无语片刻,抬手摸了摸耳朵。 呼吸的气流有点热,与棚子外的太阳相得益彰,吹得他的耳朵有些发痒。 早上第一节 是帝国现代史,帝国现代史无聊又无用的水课。 萧越没想到中学时期上了三年的文史课,大学还要继续上四年。 这简直是要他命。 秦段对什么课的观感都差不多,每门功课他都习惯付出相应的努力,就为了拿到总评的第一。 前段时间和萧越说秦家家规要求拿第一是开玩笑,不过是他个人习惯拿第一罢了。 拿不到第一,落人一截,他身心不舒服。 萧越转身发现秦段面前摆好了帝国现代史的书籍,书旁边还有两只笔,更让他震惊的是,书上是有笔记的,空白处写着潦草漂亮的笔记。 “你——”他顿了顿,越过当事人问许锐,“秦段一直这么认真吗?” 许锐扯出个有深意的笑:“你以为呢。” 秦段:“.......” 李砚岩同样大惊,像这种公共水课基本上没人听,抬头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在低头上星网。 只有秦段!会做笔记! “上课了。”范嘉承揽上身旁人的脖子,将他一直往后拐的脑袋掰回来。 秦段注视着搭在萧越脖子上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范嘉承好像隔着衣领摸了下萧越的腺体。 动作很轻,像是无意的,回过神来时,那只手已经被拍开了。 萧越低头靠在课桌上,衣领下掀,平整的后颈完全暴露出来。 腺体所在的皮肤位置平坦,肉眼看不出任何不同,但如果用手触摸上去能摸到一块鼓起。 第11章 现代史老师突然开始点名,好巧不巧:“萧越!萧越在不在?” 范嘉承推了推身旁溜号的人:“哥叫你呢!” 萧越眼皮在现代史老师点人前的一秒跳了跳,果不其然被叫起来了。 “你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现代史老师对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孩说。 萧越根本不知道她刚才问了什么,侧头瞪着眼睛看范嘉承和李砚岩,期望这俩货给点提示。 希望显然落空了。 这俩货同样没听课,根本不知道这爱点人起来回答问题的老师到底问了什么鬼问题。 现代史老师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动作,善解人意地重复了一遍。 讲台里座位有点远,老师说话声音不大,在大教室里显得空空茫茫的,萧越甚至连她在问什么都没听清。 正寄期望于老师识趣,看在他不会的情况下不再为难他主动让他坐下,身侧探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腰。 宽大的手掌隔着衣料轻触腰间。 秦段两指间夹着张纸条,手指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五指有象征着健康的月牙。 萧越抽走纸条,秦段的手收了回去。 纸条上的字迹端正漂亮,行楷体,很有风骨,一看就专门练过。 萧越照着上面的答案念了出来。 现代史老师点点头,挥手让他坐下。 面前小山一样的人坐下了,秦段收到纸条的回信,展开一看,上面是萧越的狗爬字,字迹歪歪扭扭,和行楷体对比惨烈,就像是机甲战力和士兵战力的对比。 ——谢了,家规小王子。 “.......”秦段用笔狠狠地戳了下前面人的背,笔头传来震动,萧越在笑。 - 秦段和院子里打理花草的园丁打了个招呼,推开门往里走:“爸妈!我回来了!” 秦母闻声冒出头来,她的长相称不上漂亮,打眼一看却让人感到韵味十足,比起柔弱的贵妇人她更像做事干脆决策力很强的<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人士:“儿子!回来啦!” “瘦了。”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 “.......妈,我们上周才见过。”秦段说。 “哈哈是吗。”秦母利落地收回心痛的表情,往他身后看了看,“微微呢?” “微微停车去了。” 话落,大门打开,厚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人不是秦韵微,而是秦父,秦父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俊朗的眉毛上扬,眼睛黑亮,整个人陷在怒发冲冠的状态里。 秦母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又在哪里受气吃瘪了。 “爸,怎么了?”秦段问。 秦父接过儿子倒的水,一饮而尽怒气难平,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 “萧家那个老登着实没眼力见儿!” 秦段听到打头第一个字时眼皮跳了跳。 秦父今天去参加了场饭局,和人商量点事,其中就有萧父。 秦父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冷哼一声,和妻子儿子讲述发生了什么事:“萧家那个不要脸的老狐狸,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好端端地夹菜他非赶着我夹菜的功夫转桌,我夹一道他转一次,夹一道转一次,每回就这么巧——” 秦母吹了口茶,瞥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的。” 秦父:“不可能!” “.......”秦段咳嗽两声。 萧越一回到家就听到客厅传来愉快的笑声,萧父喜悦溢于言表,哥哥萧起言则一脸无奈叹息。 “我早看那个装腔作势的老东西不爽了,”萧父说,“他夹菜我就故意转桌,让他一道菜吃不着,吃一肚子气。” 萧越:好高端的商战。 秦韵微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有什么好气的,多大人了。下回他夹菜你也转桌,看看你俩谁能吃得着。” 秦段:....... 秦父不赞同她的说法:“我懒得和他计较,幼稚。” 秦韵微笑了声,转着手里的车钥匙上楼。 秦母说:“微微,明天回老宅带上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回去住两天。” “住?”她说,“她可能住不惯。” “住不惯就吃两餐饭。”秦母拍板。 “行,我等会儿和她说。” 秦段跟在秦韵微屁股后面,秦母叫住他:“儿子你等一下。” “怎么了,妈。”秦段上楼的脚步顿住。 秦母拍拍手边的沙发:“来坐。” “你和妈妈说说,在学校有没有遇上喜欢的omega?”她一脸慈祥地微笑。 秦段沉默了两秒,失笑:“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他的反应,秦母也不气恼:“那有没有观感比较好的?” 秦段轻叹一声:“没有。” “没有omega,全是alpha。” 第6章 危险危险 萧家作为帝都的几大商贾家族之首,理所应当地和政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自中学起,萧越就能从萧父嘴里听到他对秦父的一片骂声,清高傲气端架子一毛不拔等等都是骂得轻的。 家里的生意有哥哥萧起言帮衬,他一个中学生无需在意这上面的事情,因此无论听到什么他都不在意,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过。 某天放学回家听说明天是秦家老爷子七十大寿,邀请了帝都各大家族,其中包括萧家在内的几大商贾之家也受到了邀请。 第12章 萧父让他收拾一下明天跟着一块去,萧越应了。 秦家宅院装修古朴气势恢宏,如若正值下午,阳光会从硕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照得整间屋子暖融融亮堂堂的。 可惜现在是夜晚,宴会厅内人造灯光大亮、觥筹交错。 政商两界从来都是互利互惠,互相成就的关系。不过自然界总有生物链,即便表面功夫做得再足,三代在军界混迹的秦家似乎仍然对商人身上的铜臭气很看不起。萧父指责秦家太过高傲的根源在此。 萧越从萧父和祖父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段时间军区要开发一种新型作战材料,希望得到帝都各大商界势力的支持,因此近来有意和他们家搞好关系。萧家这边有个亲戚在政界发展,最近面临选举升迁,是以他们这边也有意和秦家多熟络熟络。 萧父带着萧起言四处游走,看了无所事事的小儿子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往别处去玩,指指一个厅室的大门,嘱咐他:“秦家的儿子在那里,去打个招呼。” 萧越点点头,离开推杯换盏、钟鸣鼎食的宴会大堂。 曲起的指节即将在古朴的木质门房上轻叩,却因里边传出的声音顿住。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里边一坐一站的人。 两人都有些面生,宴会开场前他见过,他认得站着的那个是秦家的儿子——秦段。 他和秦段身处一个学校,即使两人从没在学校碰过面,萧越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点秦家的儿子有多优秀。 大概是家里从军,家规要求,秦段的头发剃得有点短,舍弃时下流行的男孩子发型,剃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 听说秦家总在假期时把他丢到军营里去蹉跎,萧越从前总以为秦段是个什么凶神恶煞、皮肤黝黑的小军痞,眼下这一看,秦段的气质长相出乎他意料。 站立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西装想来是经过细致剪裁的,完美贴合他的身形,他把手里的红酒放下,眉头微皱:“真难喝。” 坐着那人和他年纪一般大,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段段,你不会是喝不惯吧?” 秦段瞟了他一眼。 那人抬抬手,显然把他平常说的话背下来了:“行行行,你家规严,平常不给喝,喝得惯就有鬼了。” 秦段不显杂乱的流畅野生眉微挑,看样子是轻轻笑了下,眉目间透出股很浓重的少年气,和粗野的军方头子完全不像。 萧越停在门上的手指再次抬起。 “说起来,这回萧家也来了。” 秦段解了西装的外套扣,脱下来随手搭到一边,手指压着衬衫袖子将其挽到小臂。 褪了沉郁的黑西装,白衬衫西服裤勾勒出他的窄腰长腿,身上的少年气、荷尔蒙更浓郁了。 他又抿了口红酒,眉毛皱了下,果然还是喝不惯。 “萧家那边有个亲戚,要升迁了,你家老爷子这生日宴他们多少是赶着也要来。” 听到某个关键词后,秦段少年气浓郁的脸上表情一变,情绪变淡许多,眼睑微垂,语气无端地让人感到有些讥讽:“和那种人......”他顿了下:“浪费时间。” 萧越敲门的手放下了。 电梯门倒映出高个人影,人影造型奇特,打眼看过去就被他半边身子倚着的拐杖吸引,而后才注意到那张五官出众的脸。 萧越和电梯门里的自己对视了会儿,思绪终于从几年前的宴会厅上收了回来。 他感慨自己记忆力不错,竟然记得中学时候的秦段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因为秦段那句傲慢的话,不然他这不记事的脑子可容不下那么多关于秦段的回忆。 电梯逐步往上升,他拍了张照,镜头对准的是他的拐杖。 彼时,秦段正在老宅里,身边一大家子亲戚,热热闹闹的,饭桌上一道道菜上桌,即将开宴。 手腕感受到一丝震动,看到萧越发过来的照片,他回复了一个问号。 过了会儿,弹出一条回复:自己一个人坐电梯。 秦段注视着这行字无语凝噎,喉结动了下,打字:身残志坚。 电梯停到指定楼层,萧越边往宿舍走边查看新信息,看到这四个字,笑出了声。 秦段这人真正接触下来比他想象的有意思。 如果宴会厅里傲慢的秦段是秦段,那么眼下和他你来我往发消息的秦段也是秦段。 家规小王子比秦小公子可爱多了。 比起祖父的“让我考考你”更让秦段头疼的是七大姑八大姨拉着他唠家常。 比如现在,“我看微微都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秦段你在学校里有没有遇上什么漂亮omega?或者beta?” “......”秦段企图用沉默回应这种攻击。 亲戚叹息:“一点用都没有,白生一张这么俊俏的脸,你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谈了七八任朋友了。” 他无话可说。 “当真一个漂亮的都没有?”有人试图撬开他的嘴。 手腕上的震动停止了,他缄默片刻,勉强开口:“算.....有吧。” 秦母惊奇:“你那天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秦段喝了口水,舔掉嘴唇上的水迹,眼睛依旧保持平稳黑亮。 “漂亮的alpha难道不算漂亮?” 从电梯出来,萧越瘸着腿打开宿舍门,蹦到床上前先在终端上点了几下,将放置在书桌上的音响连接,过了几秒,室内飘起流畅的音乐声。 第13章 低头翻了下消息发现现代史老师布置了论文作业,截止时间是今晚十点。 他原本想要看个电影,现在看到这条消息只能先将电影搁置。 论文是小组论文,小组内每个人将负责的部分写好,写个千字以内就行。 他揉了揉额角,在校园网链接的文库里搜索起相关资料。 萧越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小时就提炼出关键内容,并用自己的语言将这部分内容进行二次表达,加以修饰,除了搜集到的资料外,他又添加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使得整篇文章看起来流畅专业。 要是秦段在这里,应该会很惊讶他的提炼总结能力以及知识底蕴。 萧越不愧是萧越,干什么事都不上心,可是天赋以及能力仍然是强中之强。 即使在他最不喜欢的文史知识上,他也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把文档发到群里后,他翻出那部只看了几分钟的电影,重新点开播放键。 范嘉承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不规则的形状透过下陷的布料呈现出来。 他站在熟悉的宿舍门前,虹膜门禁在他的操作下打开了。 这是最好的机会,萧越的腿瘸了,行动不方便...... 他咬牙推开门,抒情的外文歌充斥了整个空间,刹那间传入他的耳朵。 门禁除了录入了虹膜的人,除非是宿舍管理员来强制开启,其他人都不能强行从外部打开。他和李砚岩都有开启萧越宿舍门禁的资格。 其次,军校为保护学生隐私,防止信息素外泄造成动乱,每间宿舍都特地安装了隔绝气味的建筑材质。 走廊外的人轻易不会闻到房间里不慎泄露的信息素。 电影停在谢幕,床铺上的人闭着眼睛,后脑深深陷入枕头里,安静放在身体侧边的手腕戴着红绳。 范嘉承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指尖轻轻上前触碰耳廓,在触上的前一秒,手腕被一把抓住。 萧越睁开眼,眼底带着初醒的惺忪混乱:“你来这干什么?” 范嘉承笑起来,蹲在他床边,语气自然:“太无聊了,来找你玩。” 萧越捏了捏鼻梁,坐起来:“我这有什么好玩的,只有一个残腿病人。” “我可以照顾你,你为什么不让我过来?”范嘉承给他端来一杯水,语气委屈。 萧越接过水杯,瞟了眼对床:“有秦段就够了。” “秦段难道比我好?” 萧越觉得他问得奇怪,笑了下:“你今天怎么——” 范嘉承把针管推进他体内,药剂从针尖渗出,顺着血液流向四面八方。 这一动作不过两秒钟的时间,萧越猛地拍掉他的手,针剂飞了出去,摔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他很快反应过来,捂着侧颈厉声质问,“给我打了什么!” 范嘉承闻到空中飘散出来的属于萧越的信息素,基调较涩的柑橘味。 他陶醉地仰起头猛嗅,舔了舔嘴唇:“哥,你的味道真是又苦又甜。” 眼前人的状态十分不对,萧越没功夫分辨他的不对劲,后颈处十万根针扎一般的疼痛在一瞬间涌了上来,疼痛令他的眼球充血,让他无从思考。 腺体处的血液奔腾,经脉似乎被骤然入体的药液撑开,肿胀到在爆裂的边缘持续试探。 痛得根本动不了。 萧越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问话的嗓音断断续续又有些沙哑:“这是什么东西?” 范嘉承眼里狂热与冷静交织,他说:“信息素转化剂,可以把alpha转化为omega。” “萧越,有了这个东西,我就可以标记你了。” 他把浑身颤抖的人双手反剪,禁锢在身下。 “哥,你会求着我标记你,”他一字一句道,“你会变成我的omega。” 额角的汗滴进了眼睛里,萧越痛得睫毛快速抖动。 “萧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腆着脸在你身边待了大半年,天天给你献殷勤,你看不到吗?我这半年多难道不上秦段的两天?你对我怎么就没有对他的耐心呢?他可以搬过来住,我就不可以?萧越,你不公平......” 范嘉承嘴唇贴上他的后颈,絮絮叨叨地说。 “萧越,成为我的omega。你应该知道终身标记是什么样的,只要被我终身标记了,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他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咧开嘴角发出个真心实意的笑。 “即使你把标记洗掉又能怎么样呢,你会变成一个废人,你怕吗萧越......” 后颈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范嘉承的牙齿陷入他的皮肉,毫无章法地在上面撕咬。 萧越的手臂紧绷,五指因巨大的疼痛握拳,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兀然笑了一声。 笑声短促,声调冰冷。 “想标记我?” 疯狂的笑容戛然而止,范嘉承脸色倏忽变红,像猴子的红屁股一样。 他难受得喘不上气。 空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强势地夺走他赖以生存的空气。 萧越忍着浑身疼痛将他从身上踢下来,一脚踹下床。 浓烈的柑橘味信息素排山倒海地向他奔涌而来,不可逾越的等级压制将死鱼似的人摁在地上。 范嘉承眼底倒映着由基因深处上涌的恐惧。 “怎么可能——” 第14章 明明转化剂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萧越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信息素?! 萧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反手撞上床架,实木架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乱响。 “想标记我?把我变成omega?” “你配吗?” “......” 秦段接到萧越通讯的时候,他坐在饭桌上,刚拿起筷子,手腕突然震了起来,当着秦家一众长辈的面他没有离座的道理,想着先不理等对面人自行挂断,可手腕一直在震,嗡嗡的震动显出些急切。 他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下站起来走到一边…… 一接通就听到对面人错乱的呼吸,一呼一吸隐隐透出无法抑制的暴躁和痛苦,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一出来,那暴躁和痛苦更明显了。 他尽力简略地将话说清楚:“……” 秦段脸上的惊讶和困惑慢慢消失,脸色蓦然一变。 他撇下秦家一大帮子人,迈开大步往外跑。 临走前不忘向秦韵微要车钥匙:“姐!车借我开一下!” 秦韵微愣了下,干脆地把钥匙抛给他。 “去哪啊?秦段!”有人拉长声音在身后问。 水果味信息素一般是omega的专属,萧越的柑橘果味信息素在alpha中非常少见。 门缝渗出丝丝缕缕的alpha信息素,学校宿舍有隔绝信息素的建筑材料,站在门外都能闻到,可见里面的alpha有多失控。 推开门,秦段差点被浓烈的信息素压得跪倒在地,烦躁与此同时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萧越的信息素攻击力不强,可充斥在房间内的信息素超乎了他的想象,既酸涩至极又伴随着强大的攻击力,像是山头营养不良的野橘子被人捏爆了,酸涩的汁水瞬间爆满口腔。 他屏息释放出信息素去对抗。 萧越拽着范嘉承的衣领,将人一下一下地往床柱上撞。 “萧越!”他从身后拧住失控人影的手腕。 苦涩寡淡的木质香裹紧即使浑身战栗却仍然保持愤怒的躯体,试图安抚他。 第7章 信息素转化 秦段滑掉几个未接通讯,转头接了新打进来的。 许锐在那边说了几句话,他看了眼紧闭的科室门,沉默了一会儿,交代道:“先关起来。” 对方噢噢两声,问:“萧越怎么样了?” “他——” 科室门打开了,一个护士出来叫人:“萧越,萧越的同学在哪里?!” 秦段切断通讯,快步走过去:“护士,怎么样了?” “跟进来。”护士瞟他一眼,招招手。 门内刺激浓烈的柑橘信息素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干净到鼻尖只余消毒水的气味。 开车来医院的那段路途萧越并不好受,眉头拧得死紧,指尖发白无血色。 秦段目光向椅子上的人扫去。 眼前人脸上难受痛苦的神情已经消失了,换上一脸精神不济的苍白。 房门打开时两人对视了一眼,萧越眼底盛着松懈的倦意,那双总是懒洋洋的深棕色眼睛失去了精神头。 医生看到他进来了,指挥他坐下:“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这个......”反复翻看检测出来的数据,“这个小同学被注射了一种omega的信息素转化剂。” 秦段:“?” 来之前他急得大脑一片空白,既来不及多想又想过很多,眼下从医生嘴里听到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药剂,不禁发懵——信息素转化剂? “这是什么?”他皱了皱眉。 “简单来说,这种药剂可以令任何性别产生omega的信息素,”医生用笔指指萧越,“这位原本是alpha,注射药剂之后体内存在的少量omega信息素被催化激发,现在他体内的omega信息素含量超过了体内的alpha信息素含量,将原本处于鼎盛的alpha信息素压制了下去。” 秦段神色迷茫不解,迟疑了很久才问:“所以现在的意思是他变成了omega?” 萧越这会儿出声了:“这种药剂时效是短期的,要长期注射才可能达到性别的转化。” “对,”医生点点头,“这种药剂很不稳定,短期注射是不能改变性别的,至于长期注射有没有可能改变性别.....应当是不可以的,改变性别不是件易事,需要配合手术,目前暂时没有性别转化成功的案例。” “所以他现在仍然是个alpha,只不过体内的omega激素高过了原本的alpha激素?” 医生嗯了声。 秦段:“这样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 “这位小同学近期可能会出现一些omega特有的生理反应,比如出现发‖情期、对alpha的信息素产生渴望依赖.......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你们不用担心,等体内的药剂代谢出去,身体会恢复正常。“ “发、情期?”消化了好一段时间,秦段说,“如果出现发‖情期,可以用抑制剂压制吗?” 医生皱了皱眉:“这种转换剂很新,此前我们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案例,使用转化剂后产生的后期效果我们这边不能准确估量。按理说是可以使用omega的抑制剂压制发‖情期,但是如果转化剂的药效过于强悍,那么单靠抑制剂并不能压制假性发‖情。” “强效抑制剂呢?” 医生:“市面上流通的abc三种类型的抑制剂都不行,除非你们能找到更强效的。” 第15章 “这类信息素转化剂的药效强悍,我们这边不建议寄希望于抑制剂。” “抑制剂用不了那怎么办?” 医生语气平淡:“可以通过临时标记来压制发‖情期。” “什么意思?”秦段的眉头能夹死一个苍蝇。 医生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转,笔杆指指萧越:“这位小同学可以找一个alpha做临时标记把发‖情症状压下去。” 让一个alpha标记另一个alpha?开什么玩笑? 医生已经帮他们想好了:“这位小同学体内激发的omega信息素和你的alpha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如果你们不用抑制剂,alpha帮忙标记一下也能有效抑制发‖情,说不定还能加快药剂的排出。” 秦段彻底沉默了。 萧越抬眼看他,明明是身体遭受变化的人却冷静得一批:“秦段。” 秦段看他:“叫我干什么?” “段哥。”萧越说。 秦段:“......” 他脸色十分精彩,像一副被幼童胡乱涂抹的画:“你想让我帮你做标记?” 萧越点点头,淡定得让人敬佩:“可以吗?” 秦段一脸你疯了:“不可能。” 他转头问医生:“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通过药物强制将药剂代谢出去?” 医生摇摇头:“暂时没有别的办法,这种转化剂非常新,没有相应的药物可以治疗,临时标记是最安全有效的方法。” “......” “秦段!”萧越拖着再次加固夹板的残腿跟在他后面。 被呼唤的人在可以休息的等候区长椅边停下,斩钉截铁:“没门。” 萧越坐下来,伸手扯住他的衣服将他扯了回来。 秦段低头撞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萧越笑了笑,笑容让眼睛重新恢复活力,棕色的橡树林泛起一阵涟漪,语气调侃:“没门有窗。” “......”秦段憋了半晌,终于叹出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临时标记对ao双方都有影响。” 萧越就是alpha,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标记对于ao双方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omega自愿接受alpha的占有并自觉依赖alpha,alpha自愿接受omega牵制,心系omega的一举一动。 “可是我是alpha。”他不以为意。 “你这种情况做临时标记.....医生说没有区别!甚至对双方产生的影响更深刻。” 萧越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害怕?” “......这不合适。”他叹息。 萧越说:“你觉得你会受标记的影响还是我会受标记的影响?标记这种东西只不过作用于生理。” 他拍拍秦段的手:“段哥,如果你的精神世界足够强大就不会受标记的迷惑。” 秦段认为自己跟这个不受omega信息素引诱的人说不通,内心的天平左右倾倒,最后看了眼他伤势加重的小腿。 目光在他衣领处徘徊,撕咬的可怖痕迹已经处理过了,上面覆盖着纱布。 针刺似地挪开眼。 “ 你别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萧越疑惑:“是你咬我不是我咬你,分明是我更吃亏,你在挣扎什么?” 秦段呵呵笑了两声:“你开心就好。” 萧越蓦然想到什么,踢了下他的腿:“秦家规规定秦家人不能随便做标记?标记也有贞洁?” 秦段无语到失声:“你但凡多说一句话,我就改变主意。” 萧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拉上自己的嘴巴。 许锐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两人在斗嘴,萧越哪里有半点先前痛苦虚弱的样子。 “......”他说,“好了?没事了?萧越你没事了?范嘉承狗东西往你身上打了什么?” 提起范嘉承,秦段神色暗了暗,范嘉承这样的做法几乎等于非法强制给他人注射药物、强奸未遂....... “我先让人把范嘉承关起来了,”他说,“你现在想怎么处理?” 萧越眉头拧紧拧,压抑的情绪在此时涌上心头,脸上一一闪过嫌恶不解难以置信等复杂感情。 秦段捕捉到他眼底飘过一丝微茫的怔然。 到底是相处了许久的朋友,萧越轻出一口气:“该怎么判怎么判。” “学校那边把消息压下来。” 秦段拍了拍他的肩:“行。” 许锐在警局也听了些范嘉承的口供,他皱着眉,既惊讶又惊叹,上下打量着外形出众的alpha:“不是我说,大哥你遇到的这些事.....真是够稀奇。” 前有omega如狼似虎,后有alpha为爱发疯。 萧越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他这话,勾起嘴角:“我命中有劫。” “?” “桃花劫。” 许锐:“......” “差不多得了。”秦段说。 许锐被萧越一个劫难送去给两人跑腿买水。 许锐走后周围静了好多,萧越这会儿才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显现出一点疲态来,他揉了揉脸,偏头问:“有烟吗?” 秦段没来得及出声,前者立刻笑起来截了他的话头:“我忘了,你们家规森严,一定不给抽烟吧。” 秦段达到无语的顶峰:“玩上瘾了是吧?” 萧越乐呵呵地笑:“逗你怎么可能不上瘾?” “......”懒得接茬,“许锐有,等会儿他回来问他要。” 第16章 - 此刻已经入夜八九点,帝都的街道灯火通明,来来往往车辆行人秩序井然。 萧越感受到秦段手腕的震动,指了下:“有通讯。” 秦段点开未接看了眼,不甚在意地滑掉。 “不接没事吗?我看你刚刚一直很多消息。” “没事,家里人的电话。” “打这么多有急事?”萧越蹦进车里。 秦段将车倒出来,慢条斯理地解释:“没急事,家里面聚餐我临时走了,他们可能打电话过来问问。” “聚餐?” “和我祖父祖母,很多亲戚。” 萧越表情变得难以形容:“不好意思,是我的原因——” 如果不是李砚岩被他爹带着跟去了另一个星球出差,他不会贸然打通讯给临时室友。 秦段打断他:“你死皮赖脸让我答应帮你标记的时候怎么没表达歉意?” 萧越欸了声:“谁死皮赖脸?是我吃亏好不好?” “你一个alpha吃什么亏?”秦段反问。 萧越被他问住:“说的也是。” 车内一时无话,秦段专注着路况,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只是一个家庭聚餐,我提前走了也没什么。他们应该是怕我遇上了什么麻烦,回去解释一下就行。” 顿了两秒:“你这事.....我不会和我家人说。” 萧越开了点窗,摘下嘴里点燃的烟卷:“要说就说,说了也没什么。” 车辆在一个红灯急停。 耳边传来一阵低声咒骂。 他转头看去。 “什么玩意儿……”烟灰被马路上疾驰的风吹得落在衣服上到处都是,萧越差点呛了一口烟。 秦段压低嗓子笑了声。 -------------------- 秦段你别拒绝太快,以后会后悔的 — 算是知道又苦又酸的橘子是什么味了,今天吃到了一个爆苦爆酸的橘子(皱眉) 第8章 临时标记 “学校里出了点事,赶回来处理。” 秦段背靠宿舍门,面对走廊,他在秦韵微面前总有种耗子遇见猫的乖巧。 秦韵微留在老宅里没走,阳台外夜空灰蒙,月亮皎洁得突出一个点,她朝灯光明亮的里屋挥了挥手,示意里边走着的人先去洗漱,接着走回阳台:“遇上什么事了?麻不麻烦?” “不麻烦,已经解决了。” 秦韵微扬了扬眉:“我听说许锐下午送了个人去警局?” 秦段嗯了声:“就这事儿,现在已经解决了。具体的你就别打听了。” “成啊,小段弟弟都有自己的秘密了。” 秦韵微笑了声,爽快地保持缄默。 即使知道秦段刚把一个人关进监狱里,她显然不担心自家弟弟的分寸,也并不担心他是否惹出了麻烦事。 “那先这样,”她说,“你今天临时走的事我和爸妈说一下。” “嗯,”秦段附和,“让他们别担心。” “祖父那边——” “我自己去解释。”他说。 挂掉通讯前,秦韵微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对了,姐你知道有什么强效的omega抑制剂吗?” “强效抑制剂?”她往室内看了眼,“不就是c型?军区现在用的也是这种。” “有比c型更强效的吗?” “没有了吧,”她想了想,“c型已经是目前能研发出来的最强效的omega抑制剂了,如果有更强效的,军队肯定早就投入使用了。” “秦段你问这个干什么?” 门背后传来物体掉落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跌了下来。 “没什么,”秦段应了一声,通讯板震了震,又弹出个新的通讯,他切掉当前通讯,“那我先挂了。”秦韵微的影像声音隐匿。 秦段疑惑萧越为什么给他打通讯,对面传来一阵呼吸声,他的疑惑很快戛然而止。 “我好像....”萧越的呼吸有点重,带着些喘,又控制不住呜咽,“发、情了。” - 他快速推开门,立刻就被甘冽黏腻的柑橘味信息素缠住了,青涩的香气化为一道长长的薄纱柔韧地勾住alpha的手脚,使人不可逃离。 这味道和先前苦涩且富有攻击力的alpha信息素不同,alpha信息素是橘子枝头尚未成熟的青桔子,轻薄又浓烈,而现在的信息素则变成了一只只饱满多汁的黄橘子,高挂树梢头,只等人伸手将它采摘下来。 地上掉了一管抑制剂,装药剂的管子里是空的,显然萧越已经尝试了注射抑制剂却没起到效果。 秦段第一次被omega的信息素诱惑成这样,他喉咙发干,进来之后分明应该即刻采取行动可此刻他却感到有些无措,只能试探性地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萧越压抑着呼吸,丝丝缕缕的炽热气息从鼻腔唇缝里渗透出来。 撑在床边的两只手臂青筋爆出,其中一只小臂上有注射的针眼。 秦段走过去,伸手扶上他的肩,克制着脑海中混乱的暴动,想看看他的情况。 萧越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偏头嗅了嗅他手腕内侧,喉结不受控地弹跳。 闻到很浅的木质香:“标记我。” 秦段不是第一次见omega发、情,却是头一回见alpha发、情,这个alpha还是萧越。 他难以想象萧越用那张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建模脸做出现在的姿态,痛苦难捱又渴望的姿态,那可是萧越...... 第17章 尖锐的牙尖触上alpha的腺体,然而没咬实,只是轻轻地探索性地咬了咬,像是拨云撩雨的调情。 萧越压着脑海里涌上来的黄色废料,差点骂出句脏话,秦段他大爷的是故意的还是太纯了没看过片:“你在磨——” 所有的疑问化为乌有,alpha的尖牙刺穿平整的肌肤扎进腺体,清苦的木质香仿佛穿透性枪械,狠狠地压制了黏腻甘甜的小橘子。 秦段第一次标记一个人,动作生涩,依靠生物本能往散发甜美香味的腺体里注入信息素。 遮天蔽日的树木拔地而起,茂密的树叶盖住土地,降下成片成片的阴霾。 萧越没料想过被标记是这种体验,完完全全被压制得死死的,大脑的警钟提醒他赶快逃离,可激素又让他甘愿被alpha掌控,并期许alpha释放更多的信息素。 他手肘往后挣动了一下。 秦段不熟练,怕标记出现差错,先一步钳制住他的小臂,犬牙更深地咬进柔软的腺体。 萧越情难自抑地哼了声:“唔.....” 舌尖舔掉渗出来的血珠,alpha退后一步,声音沙哑:“好了。” 萧越小臂上的青筋蓄势待发,根根爆起,看样子还没缓过来。 秦段觉得他有点危险,松开拧着他的手往后退,生怕他抬手就是一拳挥过来。 临时标记让萧越感受到了一点omega的震撼,那种被全面压制着侵犯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 他咳了两声:“谢了。” 秦段摸了摸鼻梁:“没事。” 空气中残留着交织的木质香与柑橘香。 从洗浴间出来,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游戏声,夸张的游戏音效充斥耳膜。 秦段头发短,没什么可擦的随手一撩就干了。 视线落在萧越系着红绳的手上,那只手的指尖正游戏页面上滑动。 “在玩什么?” 隔了一会儿,萧越说了个名字,然后问:“一起?” 对方点点头。 收到一条新讯息,他边点开消息边说:“让许锐拉你,我这边回个信息。” 远在其他星球旅行的萧女士给他发来消息:儿子,听说你腿断啦? 萧越发了一串省略号。 萧女士:哈哈开玩笑,不严重吧? 萧越:不严重,骨裂,养两个星期就好了。 萧女士:那就好。 萧越这边还没说话,对面接连弹出两条信息:就这样哈,不说了,知道你没什么大事就行,我去泡温泉了~ 萧越:......好的,妈妈。 切回游戏,很快被李砚岩拉进房间。 秦段扫了眼新加入房间的id,许锐在麦里嚷嚷:“萧越你终于回来了!” 许锐话落,他彻底看清那一条爬虫一样的id:∑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 他呛了一口水,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受什么刺激了?”萧越在对床惊讶地问。 秦段咳得开天辟地,指指屏幕艰难道:“这一串.....是你?” 这回轮到萧越沉默了,他沉吟良久,有些难以启齿地承认了:“没错,是我。” 秦段眼里写着惊疑,他未曾想,萧越私底下竟是个中二少年。 萧越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跑偏了,连忙摆摆手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 秦段郑重地点点头:“不必说了,我都懂。” 萧越:“?!” “不是,”他尴尬劲儿过去,反被秦段那一脸郑重逗笑了,“有病。” 这游戏id是之前有一次和李砚岩打赌,赌输了换上的。 当时读中学,两人每天除了读书学习就是逃课打球,无聊得头上长草。那会儿国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太正常,上学的发疯上班的也发疯,市面上的解压游戏应运而生,其中有一款发疯游戏十分火爆。 “幸运转盘。”萧越说。 秦段一脸“你们没事吧”,竟然去玩那个? 幸运转盘别名社死转盘,规则就是参与游戏的人每人写五条想让对方做的事,然后把所有纸条集合放进抽奖箱里抽奖,抽中哪个就一定要按上面的规则去实行。 萧越发过的疯包括但不限于在人满为患的电梯里大喊十声我好帅、在路上拉着别人家的宠物狗和它结拜为兄弟、穿着玩偶服在商场里原地转十圈然后随机找一名路人鞠躬并说欢迎光临~ 秦段的眼神逐渐由惊异变为惊恐。 那段时间萧起言萧父萧女士都认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疯了。 萧越没想到李砚岩下手如此之黑,写出来的条件一件比一件社死、一件比一件变态,当然他也没想到他自己写的纸条也能被自己抽到,比如那个和狗结拜。 自己作的孽,咬牙也要坚持下去。 同样,李砚岩也发了不少不逊色于和狗结拜的疯,比如和别人家的宠物猫结为姐妹、抱着商场巨型娃娃的腿大喊十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拿着街头歌手的麦唱一首爱情买卖并在结尾给自己征婚...... 秦段麻木了。 萧越和李砚岩也麻木,发疯虽然快乐,但他们到底是要脸的。玩了两三轮两人就撑不下去了,互相都把对方往死里搞。 最后一轮两人约定只抽一张,无论抽出什么都要一起去完成。 双方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决定让萧越...... 萧越手往箱子里一伸,抽出张:穿裙子去大街上跳舞然后让路人打分。 第18章 秦段一巴掌拍上脸颊,没眼看了。 李砚岩疯狂尖叫手黑!手黑! 萧越指着他回击道:是你写的纸条! 两人豁出去了,眼一闭腿一蹬穿了很夸张的洛丽塔。这个主意是一个女beta给他们出的,据女beta所言,只要裙子足够夸张,人们的目光就会集中在裙子上而不是他们的脸上自然也不会分辨出他们到底是不是男alpha。 洛丽塔确实非常夸张,他们想来想去也赞同她的观点,确实比日常的裙子要好,起码这些裙子厚实,日常的裙子很单薄。 秦段惊叹:“你们真的——” 萧越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穿了,而且现学了一支非常简单的舞。 真正到了大街上,萧越发现李砚岩背叛了组织,他竟然跳得非常卖力!生怕路人不给他高分! 你能想象一个alpha大老粗在街上卖力地扭腰扭胳膊扭屁股吗? 萧越当时笑得快晕了,全程只是开头跳了两下,后边光顾着笑去了。 alpha的胜负欲让李砚岩成功赢得了比赛,而输掉比赛的人将接受惩罚。 “把游戏的id改成这个。”他终于解释清楚“∑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的由来。 秦段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徒手替萧越建了一座房子。 缄默片刻,说:“恕我直言,你刚刚讲的经过比‘∑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好笑。” 第9章 校园之星 秦段把球扔回去,抬步向球场边百无聊赖坐着的人走去。 “很无聊?”他拎起萧越身侧放着的水瓶,仰头灌了大半杯。 萧越点头应是,瘸了一只腿他就不是四肢健全的自由人了,跑跑跳跳他都不行。 弯腰观察他固定着夹板的腿,曲指在板子上轻敲:“什么时候才能拆。” “下周。”轻浅的呼吸挥洒在夹板上,一部分拂到掀起的裤脚上,萧越视线移到挨着他腿边的毛茸茸脑袋上,头皮的青茬一根根竖起,像扎人的小刺。 他有些好奇秦段怎么保持这么短的头发不长长的,难不成有固定时间去理发? 理头发这事儿不会也写进了家规吧? 想到这,他眉毛一抽,努力压住不断上翘的嘴角。 秦段和他扭曲的表情相撞:“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摇头,接着感叹似的说,“家规小王子。” “......”秦段扯扯嘴角,威胁道:“我当初是不是下手太轻了。” “应该把你另一条腿也踢断。” 萧越啧一声:“这么凶啊,我好怕哦。” 秦段出汗了,伸手把t恤袖子撩到肩膀,两条大胳膊在这番操作下露出来了,整条手臂的肌肉紧实,一滴汗珠顺着肱二头肌向下滑。 他睨了萧越一眼,嫌他幼稚懒得搭理他。 球场上许锐和李砚岩也不打了,随手将篮球扔在球框下,一前一后走过来。 身旁人突然语气飘忽地说了句什么。 秦段听清那句话后,捏着瓶子的手指微顿。 萧越嘀咕:“不是说标记之后,alpha都特别温柔?” 许锐女朋友魏芸冬,女omega,三年级机械工程管理系。她来之前去了一趟校内超市,给每个人带了雪糕和水。 魏芸冬长相很有亲和力,眼睛很大睫毛浓郁,笑起来有酒窝,是个甜美型小美女。 在看到她的瞬间,李砚岩扭头以一种“你凭什么”的眼神凝视着许锐。 许锐:“你嫉妒?是没有女朋友吗?” 秦段对他老婆控的属性深以为然,萧越则像被喂了一坨大便,没眼看地将视线转移了。 除了明媚温婉的长相外,魏芸冬的性格也与长相一般,十分具有亲和力,说话温声细语,为人处世情商也高。 “来的时候在超市买了点水和雪糕,给你们解解暑。” 许锐嘤嘤嘤地黏在她身边,不出所料被她面带微笑且温和地推开:“一堆汗,别凑过来。” 许锐:“.......”嘤嘤婴? 牙齿咬开巧克力脆皮,舌尖在触碰到雪糕夹心的刹那麻了下,橙色的夹心冻得不实,是流动的,会往下淌。 秦段愣住了,舌头上传来的触感不断提醒着他,这夹心的味道是橘子味的,和萧越的信息素很像,又甜又腻...... 柑橘滋味缠住了他的舌头,使他想起牙齿刺入腺体的感受。 萧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两口吃完甜得发腻的雪糕,将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径直站起来。 “去干什么?”李砚岩喊。 他往球场上挪,摆摆手说:“投个篮。” 走到边上时他突然回头。 “谁助我一臂之力?” 瘸了一条腿拿地上的篮球不好拿。 许锐走过去:“我可以助你两臂。” 李砚岩:“我助两臂加一条腿。” 秦段扔了雪糕棍:“助你四肢。” 萧越欣慰地道谢:“谢谢孩儿们。” 许锐捞起篮球对准他:“吃我一球。” 嘴贱的人当即蹦跶到秦段身后,借他的身体躲避攻击。 “既然要躲就叫声爹。” 萧越反唇相讥:“你想得美,乱叫岂不是乱了辈分?” 秦段似笑非笑:“你什么辈分?” 一句“你爹”被某人的眼神逼视回嗓子眼,萧越临时改口:“你祖宗。” 第19章 秦段接过许锐丢来的球,把球递给萧祖宗,抱着手臂朝篮筐仰了仰下巴:“∑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投吧。” 不仅能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甚至能听出其中隐藏的颜文字,消失的记忆攻击了萧越大脑:“......” 李砚岩许锐两人狂笑。 ‘∑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和家规小王子一样成为了笑柄。 他叹了口气。 五指拢着篮球,没费什么力道地将球往篮筐处抛。 篮球飞射出去的瞬间,惯性迫使他向后踉跄两步。 球面飞速摩擦过球网,嗦的一下将球网掀起,球网在篮球下坠的过程中紧紧搂住它,很快又被它势如破竹地穿过,一道影子重重砸在地上。 许锐吹哨:“空心球牛啊。” “我是腿断了不是手断了。” 秦段站在他身后替他拿着拐杖,视线冷不丁落在皮肤平整的后颈,腺体上的咬痕已经消了。 萧越侧头朝他伸手,眉目间覆上一层懒散的笑意,像是在炫耀:“我厉不厉害?” 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摊开在眼前,秦段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拐杖,难得哄他两句:“厉害死了。” - 一行人一块儿去了校内一家茶餐厅。 其他人各有各的事,离座的离座点餐的点餐,先前占据的座位上只留下行动不便的瘸腿人和omega。 魏芸冬目光炯炯地盯着对座五官生得恰到好处的人,萧越困惑地和她对视,望着望着,他竟然在前者脸上发现一丝红晕。 被他注视着,魏芸冬先一步不好意思地偏开视线。 萧越心里奇怪,可能是对自己的长相太过自信,大脑敏感地发出警报。 然而就在他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要离座起身时,魏芸冬忽地好奇地问:“你被omega追了三条街的传闻是真的吗?” “.......”萧越猝。 “什么三条街?” 许锐放下手里端的老式奶茶。 她指指萧越:“之前论坛上不是有人说他被omega追了三条街么?” 李砚岩笑出了声:“算是真的。” “不过没那么夸张,没有三条街,就一条街。” 魏芸冬感叹:“真招omega喜欢啊。” “也招beta喜欢,”李砚岩说,“之前还有beta非要认他做哥哥。” “什么哥哥?”秦段问。 李砚岩哎了声:“就是.....” 秦段目光转向当事人,嘴巴里蹦出三个字:“情哥哥?” 这声情哥哥叫得可一点也不缱绻,萧越莫名脊背发凉。 魏芸冬目光在两人之间晃,许锐一拍桌子,突然说:“这有什么,我们段段也挺受omegabeta欢迎。” 萧越来了兴致:“比如说?” “比如.....”许锐挠挠头,无论在长辈或是同龄人中,秦段属于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的人,中学起每逢节日他的抽屉里都塞满了贺卡和礼物,但谈到感情方面的爱慕,一时他难以想出什么典型案例。 “反正没你那么离谱吧。”他说。 萧越身上真的发生了太多离谱的事,什么omega如狼似虎,alpha为爱发疯。 秦段也赞同:“上次差点被送进局子里,谁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 “下次我是不是能直接帮你收尸了?”他朝身旁的人轻轻扬眉。 萧越:“......” 李砚岩翻着学校论坛,目光在某个名字上顿住,突然说:“越哥你报名了十大校园之星的选拨?” 每年这个时候,军校官方会发起一个十大校园之星的选拔赛,由全校师生投票选出十名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五项全能的学生代表,报名资格仅限年级不限数量,最终按票数从高到低一共选出十人。 这十人就今年的十大校园之星,万众瞩目的代表。 选拔赛将选手限定在了三年级学生范围内,其余年级只有投票权。 学校主要考虑到一二年级资历尚浅,在校内没有积攒足够的名声且为学校创造的价值不如更高年级,因此不把一二年级学生划入选手范围。而四年级学业忙碌,需要操持的事情太多,没时间也没心情参加这种有点娱乐性质的选拔赛。更高一点的五六年级已经出校实习实践了,常年不在校内,更别说参加这个选拔赛。 他摇头,否认了:“没。” 许锐猜测:“可能是别人帮他报的名?” 低头翻了翻投票的网址:“段段的名字也上面。” 秦段卷了一叉子面条,语调平静:“我自己报的。” 萧越诧异地看他:“你要参加这个选拔赛?” 他嗯了一声,浓郁的睫毛下垂,戳起盘子里的小番茄塞进嘴里。 萧越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到什么。 许锐倒不奇怪,他了解秦段的性子,十分好强,很多比赛都要去插一脚。 萧越主要觉得这个校园之星选上了也没用,最多是给个奖状,不过秦段好像确实挺喜欢荣誉的。 “想拿第一?”他问。 他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秦段心思被猜中了也没否认:“嗯。” 相对来说,两人的人气都不低,票数在目前报名的人中排在比较前面的位置。 李砚岩想了想:“要拿第一的话,可以去参加校园十大歌手的比赛,这个比赛很多人关注。” 第20章 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在选拔赛投票期间,校方本意大概是让选手有一个出风头拉票的机会,如果能在十大歌手的舞台上大显风采,秦段绝对可以拉到一波数目可观的支持。 闻言,他神情微妙,欲言又止:“我唱歌不怎么样。” 萧越没听过他唱歌:“你会唱什么?有没有比较拿手的?” 秦段迟疑半晌,蹦出两个字:“军歌?” 在座:“.......” “虽然我们是军校,但十大歌手应该不要求唱军歌吧。” 李砚岩念出海报上标注的小字:“举办方推荐轻松欢快或是富有正能量、符合国家价值观的流行歌,特别注明,不需要唱军歌。” 萧越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唱首拿手的军歌给我们听听。” 在几道满心期待的注视下,秦段开口了。 “......” 几息沉默后,萧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李砚岩挠了挠饱经摧残的耳朵,许锐一脸我就知道,魏芸冬抬手遮住张成o形的嘴巴。 他试图寻求安慰:“也没有那么难听吧?” “我只能说隔行如隔山。”萧越绞尽脑汁劝慰。 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问:“你的调是拴在风筝上吗?” “嗯?” “要不然怎么被风吹得到处跑。” “.......” 第10章 十大歌手 远处群山绿意葱茏,似少女含黛,近处湖光水色,美不胜收。 鱼线在湖面上漂浮,倏忽被鱼儿咬了钩,平静的水面碧波荡漾,绽开一圈圈涟漪。 萧越面色凝重地盯着上下晃动的鱼竿,手指在显示板上轻敲操作。 十秒后,屏幕上蹦出几个大字:鱼儿逃跑了~ ...... 看他严阵以待地钓了半天,一条都没钓上来,秦段嘴角没控制住上扬。 似乎感受到了身旁人欢快的气息,萧越承认自己破防了,他玩过许许多多游戏里,只有这些钓鱼小游戏是他的天敌。 指尖赌气地弹了下桌面放着的唯一一支笔。 看了他一会儿,秦段敲了敲桌子:“我来试试。” 失败者正把水性笔弹到桌子边缘,听到这话,用手将笔捻回来。 “帮你钓。”他言简意赅。 萧越把电子屏滑到他面前,精气神回来了,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你行吗?” 秦段给了他一个微笑,让他猜测他到底行不行。 鱼钩甩进水里,水面很快泛起一阵涟漪,鱼儿上钩了。 萧越身子往他旁边挨过去,乌黑茂密的头发差点拂到他脸上。 许锐一回头就看到两个人聚精会神地盯着游戏屏幕,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他低头一看,钓鱼小游戏。 ...... 秦段头发剃得很短,立体的五官毫无遮掩地展露出来,粗野的眉毛和漆黑发亮的眼睛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少年气。 他目不转睛地操作着鱼竿,身上蓬勃的朝气沉静了下来,似乎正在做笔记,又或者是在听取战略技巧。 “你要看它那个杆儿,有往上的动势的时候再拉.....”萧越指导。 秦段边拉杆边说:“你这么会怎么一条都钓不上来?” “纸上谈兵。” 话落,鱼儿跃出水面,屏幕上出现一行小字:胖头鱼*1。 “我擦,真钓到了?是你运气好吧。” “什么运气,那是技术。”秦段把游戏面板推回去。 萧越跃跃欲试:“我要青花鱼,你再帮我钓一次。” 秦段又帮他钓了一次,屏幕上蹦出:青花鱼*1。 萧越感叹他真的神了:“说青花鱼就青花鱼?这么厉害?” 接着,秦段在他的指挥下,依次钓了草鱼鲫鱼黄鳝鲈鱼罗非鱼石斑鱼中华鲟翘嘴红鱼....... “你,”萧越指指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拉过屏幕,“我要把它们放进鱼塘里。” 嗖嗖两下,各种乱七八糟的鱼丢进鱼塘。 秦段对他的赞美以及吹捧十分受用,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两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在大学课堂上打开一款钓鱼小游戏并收获了至高无上的快乐。 许锐着实敬佩。 突然想起个事儿,秦段写了张纸条推过去:你参加了十大歌手的选拔赛? 纸条啪嗒掉到萧越两臂中间,他拆开看了眼,低头写字。 秦段视线从他握着笔杆的长指往下扫,只见挺拔大气的行楷体下逐渐出现一行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嗯,明天晚上总决赛。 秦段:“.......” 他低头写,语气真诚:你拿笔姿势没错,字怎么写得跟小脑发育不全似的。 萧越将纸条抛回去。 秦段看到上面有六个句号。 - 十大歌手总决赛当天,会场人山人海,秦段站在高处往下粗略一望,暗叹这阵仗跟明星开演唱会似的。 萧越没涂脂抹粉,素净着一张脸,穿着普通的t恤和运动裤,手里撑着拐杖。 秦段瞥向其他浓妆艳抹油头粉面的选手,扯住他的衣袖:“你就这样上台?” “你平常那些.....”他刻意停顿了下,像在暗示着什么,“......衣服呢?” 萧越愣了好一会儿,从他未尽之语中悟出了点东西,随后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神秘一笑:“没关系,今天主角不是我。” 第21章 众口嚣嚣的会场慢慢安静下来,秦段在后台扯开幕布往外看,看到一片刺眼的灯光,灯光之下是装束鲜亮的主持人,灯光背后是密密麻麻的观众。 萧越嘱咐他等到颁奖的时候他要上台献花,秦段没想到赛还没比,他就已经想着得奖献花的排场了,语气平淡地讽刺:“自信过了头就是自大。” 萧越但笑不语,再三要求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管那么多。 “你说他平常穿得那么.....”话语戛然而止,秦段把那个词在嘴里绕了几圈才吐出来,“骚。” “现在怎么这么乖....”他自言自语。 “乖?”李砚岩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用乖这个词形容萧越,乍然之下有点别扭。 许锐看着舞台上的背影,脸上隐隐有兴奋之意。 收回视线,偏头看秦段。 秦段被他这么一看,有点奇怪:“你看我干什么?” 许锐摇了摇头,缄口不言。 再看李砚岩,李砚岩扭过头。 秦段:“?” 几秒舒缓的节奏过去,激昂的架子鼓声震得音响砰砰响,一切情绪达到高点顺其自然地流淌出来,萧越那把唱情歌很出色的嗓子荡气回肠地高歌:“你我是兄弟~亲亲的兄弟~道一句辛苦~喊一声忠义!” “.....两个字兄弟,就是我和你~” “.....你相知相惜,我真心不离~” 充沛的情绪一直向山顶攀升,猛然来到高潮:“兄弟用心交!情意比天高!一辈子不会忘~一辈子到老~” 观众席爆发出惊叹,嬉笑声传遍了空茫的会场。 “他在唱什么?”秦段目瞪口呆。 许锐捂住上扬的嘴角:“《兄弟情义比天高》。” 李砚岩发出噗嗤噗嗤的难耐憋笑声。 秦段非常奇怪:“他怎么唱这个?之前排练的时候不是那什么.....” 《兄弟情义比天高》在一众爱情流行歌以及少年未来可期的励志歌曲中鹤立鸡群,一声兄弟蹦出来,观众席笑倒一片。 所有人都没料到萧越用那样一张帅得惊天动地的脸铿锵有力地唱出毁天灭地的兄弟情义。 正疑惑,舞台上的人结束了演唱,来到拉票环节。 萧越说:“看来我刚才的演唱大家都很喜欢。” 观众席响起一阵附和,期间夹杂着几声笑:“对!!!” 他满意地点点头:“感谢大家的喜欢。”顿了下,“不过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好朋友——” 秦段眼皮狂跳,心底猛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萧越喊出了那个名字:“秦段!” 秦段转身就跑。 “我今天站在这里是想给我的好朋友秦段拉票,希望大家能在校园之星的选拔上为他投出宝贵的一票。接下来让他出场——” 许锐李砚岩死死钳制住秦段,将他一把拽了回来,把他往舞台上推。 秦段算是知道做好心理准备是怎么回事了,他面如死灰:“你们放开我!” 下一秒,身体离弦,被猛地推上舞台。 许锐李砚岩幸灾乐祸的拼死憋笑声犹在耳畔,再睁眼时,他面对的就是舞台上刺眼的灯光以及台下黑压压的人头。 萧越一把拽住转身欲逃的人,好哥俩地揽住他的肩,低声威胁:“别跑,我腿还没好控制不住你。” 秦段半绝望地随着他来到舞台中央,更令他绝望的是,舞台背后的巨型荧幕上反复播放着他的照片,一帧帧一幕幕都在介绍着萧越这个好朋友秦段,也就是他本人。 萧越举起话筒,流畅地说出给秦段准备的介绍词:“感谢各位观众的支持啊,我的好朋友有点害羞......” 秦段要和萧越绝交一百年。 气氛空前热烈,被炒至一个高点,观众席因为这场出乎意料的意外喧嚣不断,哄笑口哨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大声说:“牛逼!别害羞!” 待他说完一连串的介绍词,秦段已经在哄笑声的油锅中被凌迟过一遍了,他捂住脸:“你放过我吧.....” 萧越安慰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我都不丢人。” “我丢人!” 无人机绕着比赛现场盘旋,巨型银幕上出现捂脸低头、不敢见人的高个alpha。 秦段顶着一头青茬,上半身肌肉紧实,长裤修饰出极好的腿型,衬得腰臀比奇绝腿长之极,气质身形像一个酷哥,可眼下却期期艾艾地依偎在萧越怀里,死死捂住脸。 人高马大的alpha缩成一团,耳朵飘红,小媳妇一样的反差感冲击了观众席,嬉笑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别害羞!”“秦段——别害羞!” 指挥系不嫌丢人,齐声扯开嗓子大喊:“我们给你投票!” “秦段!秦段!秦段!”观众席声势浩大地齐喊他的名字。 秦段要崩溃了,头埋得更低往他肩膀上偏过去:“快走!快走!” 萧越忍了半天,漏馅儿似的露出声笑,压了两下没压住,在一众阵仗浩大的起哄声中偏头低声笑起来,笑声渐渐连续。 “......”秦段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牙齿都咬酸了。 萧越抬手按了下他的脑袋,手心压上短短的发茬,刺茬戳着掌纹。 “小王子,耳朵好红。” 轻飘飘的声音吹进秦段的耳道,万众瞩目下,原本赤红的耳朵变得血红。 第22章 十大歌手比赛结束当天,一则指名道姓的文章登顶论坛首页,标题名为《三年级指挥系的秦段,请别害羞》,末尾跟着一个“爆”。 效果显著的,秦段和萧越两人的投票数在几天内暴涨。 事后,“一点也不害羞只想杀人”的秦段咬牙切齿地问主意是哪个鬼出的。 萧越许锐李砚岩三人视线飘忽,悄悄看向一个方向。 魏芸冬默默举手,腼腆一笑:“是我。” 萧越食指拇指捻起来:“我只是细化了一点点。” 许锐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是。” “我也是?”李砚岩附和。 秦段:“......” -------------------- 段:......豆沙了!一个也不放过! 第11章 他不喝酒 【据前线记者报道,星历3100年8月7日晚20点08分,帝都东区向星路十七号帝国军校发生重大事件。 在第六届校园十大歌手总决赛上,三号选手机甲系萧越同学以一首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义比天高》催人落泪。 然而此后的拉票环节,他更是做出惊人的举动。 在观众为之感动流泪的同时,他公开召唤他的伙伴——同属三年级的指挥系秦段同学上台! 此举令所有人大为震惊!原来萧越同学是为了给秦段同学拉票!萧越同学参加十大歌手总决赛的原因竟是为了给他的好兄弟秦段拉票!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啊! 观众纷纷流下瀑布般的泪水,高声呼唤着秦段的名字:“三年级指挥的秦段!别害羞!”】 《三年级指挥系的秦段,请别害羞》一文以精炼的文字、生动的语言配以铁证如山的现场图片,登顶论坛首页。 帖子里特别热闹,一层楼跟一层楼,纷纷发表感言。 高赞评论,[人在现场,笑得流下瀑布般的泪水。] [秦段就像个小媳妇一样窝在萧越怀里,手死死捂住脸头是一点都不敢抬哈哈哈哈.....] [秦段:我怕是已经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种社恐地狱?] 有人拍到秦段被推上台的刹那,脸上惊恐迷茫的表情,[真的好好笑,秦段那一瞬间肯定是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还有人特意截出高清无人机录像里秦段红得滴血的耳朵,[他的耳朵真的在一点点变红欸。] [秦段:羞死人了!]小媳妇捂脸配图。 更有人赞扬文章的水平,[写得很好,肯定是新闻系的大佬吧。] [惊!原来我们学校的新闻系学生是这么用的!] [新闻系的学生出来说一句,以后我们就专攻八卦娱乐了。] ...... 下台之后,秦段把花扔到嬉皮笑脸的瘸腿人脸上。 猝不及防地,萧越被扑了一脸花粉,他也不在意,捧着花站在原地笑。 再之后,事态升级,陷入了秦段单方面和萧越绝交的境地。 一道阴影投射下来,眼前的光线被遮得严严实实,摊开的书本也映上一团影子。 想到方才进教室,四面八方传来的隐秘注视,秦段额角轻抽,笔头敲敲书面,声音冷淡:“你挡到我了。” 高大的身影和他无声僵持了一会儿。 坐下来,手臂直接压在他的书上,白皙的腕骨处搭着一圈红绳。 萧越说:“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么。” 秦段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过程不是那么美好,但结果是好的。”他言之凿凿。 比赛结束后,票数以极高的涨幅向上暴涨,照这个势头,别说拿第一,就是断层第一都没问题。 秦段舍得开口了:“馊主意。” “这么好面子啊,家规小王子。”萧越抽走他的笔,手指夹着转了转。 事已成定局,秦段谱摆到这儿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唰的把笔抽回来:“就你不要脸。” 萧越嘴快:“哪儿是不要脸,我是为了你。” 教授走进课室,四周忽然静了下来,秦段眉毛下压,脸上一副凶巴巴很能唬人的表情,听到这话,视线微妙地定格,和深棕色眸子对视的眼睛眼角轻抽,喉结动了下。 萧越注视着他喉间的突起往下一滚,移动幅度很小,接着像弹簧一样快速滚回原地。 抬手摸了摸鼻子,默默转回身去。 许锐扯了扯秦段的袖子,将人扯过来,打破了之前隐隐浮动在空气中的沉默氛围。 “你看,”他把屏幕往秦段面前递,小声说,“萧越给你发朋友圈拉票了。” 秦段低头看到上边的内容,愣住了。 【麻烦投给九十二号秦段,我家秦段人帅心善超优秀,感谢各位么么哒~】 许锐嘎嘎笑:“什么玩意儿~我家秦段人帅心善超优秀~” “你发的?” 秦段戳了下前边的人。 “什么——”萧越一转头就看到偌大的屏幕上挂着他昨晚发的朋友圈截图。 “......”面对许锐和李砚岩的嘲笑,他沉默了一会儿:“是我发的,但是不是已经删了么?这截图怎么回事?” 李砚岩点开论坛给他看第一条,【探秘:感天动地兄弟情之萧越发朋友圈说秦段人帅心善超优秀两小时后朋友圈惨遭删除】。 秦段打开论坛,默默保存下萧越的朋友圈截图。 第23章 羞耻感涌上心头,萧越急忙拦下他的手,却还是事与愿违地看到“图片保存成功”。 “事情是这样的......” 他没发过有关拉票的朋友圈,不知道怎么编辑文案,于是让可爱的终端ai写了一条,终端ai写完之后直接帮他发布了。 等他想起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李砚岩:“么么哒哈哈哈哈....” 萧越憋着一口气:“.....我删都删了,怎么还有人截图发到论坛上!谁这么缺德!” 他发现后马上删掉了,重发了一条,然而没想到有人缺德地把他之前的朋友圈截图发到军校论坛上集体鞭尸。 秦段心情很好,发黑发亮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泛着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就是么、么、哒吗?” 将那句话回敬回去:“这么好面子啊,萧少爷。” 看到他发亮的眼睛,萧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算了,你开心就好。” 许锐李砚岩不客气地笑了,秦段眼睛弯了下,用笔抵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回去:“听课。” - 晚上,两边都有聚餐,几人下课之后分道扬镳。 秦段推掉递过来的酒:“不喝。” “别啊段哥,你晚上又不回家,喝一口没事。” “就是啊段哥,喝一点呗。” “喝一点就一点。” “.......” 他微笑起来,以一种皮痒了的眼神看着四周劝酒的alphabeta。 在强大的威慑力下,所有声音渐渐微弱,开头递酒的那个一仰头,自己把酒闷了,在众人的注视下,打了个酒嗝。 嗝~ 有人笑起来,气氛重新恢复欢快,许锐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家规严,别说喝酒,不阻止你们这些兔崽子喝酒就不错了。” 怪腔怪调的声音引得四周发笑,纷纷开起秦段的玩笑:“哎,家规小王子嘛~” 家规小王子重出江湖。 秦段都习惯了,聚餐十次有五次能cue到家规小王子的梗,他见怪不怪。 踢了脚许锐的凳子,笑骂:“差不多得了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帝都的夜晚天高地阔,天幕漆黑、月亮高悬,马路宽阔,汽车驶过带起路面上的砂砾。 月亮垂下眼,它看到小餐馆后厨袅袅升起的炊烟。 萧越坐在餐馆门口,身边坐着十来个人,很热闹,人声很吵。 “越哥,你最近和秦段走得很近?” “对啊,我怎么听说你的腿是他踢断的?” 萧越啐了声晦气:“什么腿断,我这是骨裂,没两天就好了,你们别咒我。” 众人哈哈大笑。 “不过你这腿没那么快好吧,超星运动会是不是参加不了了?” 超星运动会是校内近期要举办的运动会,仅限三年级参与,说白了也是给校园之星选拔拉关注度的活动。 “不参加就不参加,”他无所谓,“我懒得去掺和。” “你不是要参加校园之星的选拔吗?不参加运动会岂不是少了一个曝光的机会?” 没等萧越开口,有人替他答了:“越哥那哪儿是参加校园之星的选拔,那是为了帮秦段拉票。连朋友圈都在夸人秦段人帅心善超优秀~么么哒~” 在座哄堂大笑。 “皮痒了是吧?!我是误发!误发!”大庭广众之下,萧越挣扎着解释,面色混着尴尬惊讶还有认命。 没人在意他的抗议,全在你一句么么哒我一句么么哒中爆笑。 聚餐地点挨得近,秦段这边先结束,问了嘴要不要接他回学校,等他把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死鬼送到校门口后,萧越才回过来信息:还没结束,你可以过来玩一会儿。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停好车,过了个马路就找到了萧越所在的小餐馆。 对方说在外边,他走近望了望,在昏暗的夜色下眯起眼睛,依稀辨认出一个侧影,侧脸轮廓姣好,面部折叠度很高。 有人率先看见他:“秦段?” 椅子上坐着的人影闻声望过来,看到他后,举动和那天在包厢一点也不一样。 “让位子。”萧越拍了拍身旁人的肩。 那人有眼力见儿,热络地让出位置,示意秦段坐,接着抬手向老板要了另一张凳子。 李砚岩吹了声哨:“你们心心念念的人来了。” 秦段坐下,眼底浮起迷茫:“什么?” “说越哥给你发朋友圈拉票,夸你人帅心善么么哒~”说到哪儿都不忘么么哒~ 秦段跟着众人笑起来,转眼看到萧越无奈扶额。 旁边一人拿酒瓶抵上杯口,澄黄色的酒液倾泻而出,刚倒了三分之一,一只手伸过来挑了下酒瓶示意他别倒了,接着细长的五指拢住杯口。 秦段视线往上,看到红绳中间串着菩提珠,只有一颗,却平白让瑰丽红色下的手腕增添了一丝佛性。 “他不喝酒。”萧越边说边把杯子里酒水倒进自己面前的杯子。 “可.....” 萧越指甲盖弹了下杯身,打断道:“家规不允许啊。” 秦段心中产生股微妙的情绪,或许是欣慰萧越竟然替他着想了。 原来秦家的家规是真的?其他人用求证的目光看向当事人。 他点点头:“嗯。” 一个omega说:“喝饮料,这里有饮料。” 第24章 说着叫人把饮料递过去。 “越哥也别喝酒了吧,你腿还没好。”其他人记挂着萧越的腿伤,瞟了眼他面前的杯子。 李砚岩摆摆手,把杯子拿过来:“我喝我喝。” 体积占杯子三分之一的酒水就这么走了三趟。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萧越手臂搭在身旁人的肩上,声调懒散:“说一句,那个什么校园之星票没投的赶紧去投了,全投给他。” 席间一片阴阳怪气:“哟哟哟~” “什么意思啊越哥,人一来你就给他拉票啊?” “这么上心?” “越哥我也想你给我拉票。” 萧越给那人夹了一筷子菜,语重心长:“不是哥不帮你拉,你看看你够格吗?我这边同意了学校那边也不能同意。” 一阵哄笑:“哈哈哈哈。” 他朋友很多,平常看不出来,但一到这种时候,不仅有人在不断地给他投票他还能额外帮其他人拉一大波票。 这个其他人就是秦段。萧越发的朋友圈效果显著,确实有很多后来人看到朋友圈给他投票。 夜风有点凉,城市的空气稀薄,秦段想了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越不懂他的意思:“什么?” “帮我拉票。”做到这个份上。 这回萧越懂了,他伸手帮一个人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才收回注意力抬头看他。 深棕色的眼睛望了过来,秦段回看过去,看到一池清澈透底的湖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又像是杯底的酒液在上下摇晃。 “你不是想拿第一?”萧越语气随意。 -------------------- 李砚岩:我是你们爱情的砝码? 第12章 超星运动会 时间太早,体育场人不算特别多,零零散散地四散坐开来,超星运动会避过了夏季突如其来的大雨,选了个好天气举行开幕式。 许锐和李砚岩正在猜拳。 “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许锐胜。 “......石头剪刀布!” 许锐连输两局。 李砚岩乐呵呵地打了个响指:“你写。” 一走近,魏芸冬就瞧见两人表情各异,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喜笑颜开。 “干嘛呢?” 萧越姿态松散地坐在露天观众席上:“猜拳,输的给秦段写加油稿。” 魏芸冬:“你不参与?” 他微笑着指了指拐杖:“我是病号,写不了一点儿。” 语调懒散着推脱的模样有些无赖,魏芸冬笑了声。 “秦段报了什么项目?” 他推了推咬着笔头发愁的人。 许锐翻着搜索引擎,一目十行愣是没一点头绪,点掉显示屏,挠了挠头:“好多。” “好多?” 他掰着手指头数:“跳高跳远跨栏铅球射击一百米四百米三千米......” 数到最后不耐烦了,一摆手:“反正能报的都报了。” 李砚岩目瞪口呆:“全报了?” “嗯,没有时间冲突的都报了。” 萧越讶异地扬眉:“一下报这么多,他是铁人吗?” “能行?” 一个空水瓶破空而来,直直砸进萧越怀里。 “能不能行我说了算。”秦段刚投完铅球,顺道又拿了个射击的魁首,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矿泉水。 萧越啧了声:“段段,一下就拿两个第一,这么能啊?” “当然。”秦段打了个响指,仿佛提前约好一般,广播不期而遇:“请铅球alpha组秦段到颁奖台领奖,你获得的是一等奖。” 连着念了两次,中间静默了几秒,广播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等再次开口时,秦段扬了扬眉依旧示意质疑他行不行的人听:“请射击alpha组秦段....到颁奖台领奖,你获得的是一等奖。” 广播在念到一等奖的时候卡了下,似乎没料想到两个项目的一等奖会是同一人。 萧越见他神色张扬,莫名被他的情绪感染到,忍不住笑:“厉害死了。” 听到夸奖,秦段鼻尖哼出一声,拎着水瓶去参加下一项项目,背过身的时候摆了摆手,身后好像有条尾巴在摇。 萧越假想那条尾巴是毛茸茸的,立起来时有弧度,在空中欢快地摆动。 眼里散过一丝笑意,望着远去的人影冒出个念头:秦段貌似很好哄..... 偏头对绞尽脑汁的人说:“快点写,别到时候秦段全比完了你一篇都没憋出来。” 许锐扭曲着脸,试想这个可能性:“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李砚岩给了他一巴掌:“出息!” 许锐不怒反笑:“他运动细胞特别发达,十项全能,没把握的项目不会报,报了就一定拿第一。” 萧越抬手将空瓶子丢出去,透明水瓶在空中滑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几乎是毫无阻碍地蹿进垃圾桶,砸在底部发出一声轻响:“你倒了解他。” “好功夫。”许锐捧场地鼓掌。 李砚岩仍然有些疑惑:“秦段这么厉害?他难道不需要歇吗?” “你看他那个样子,需要歇吗?” 秦段巴不得一天比完三天的项目。 “以前是萧越和他争,他的锋芒被压了一半,”指指某人的腿,“喏,现在腿断了,学校里大概没人能争得过他,他又不怕累,干脆全报上了。” 第25章 李砚岩恍悟:“卧槽,他不会是故意把越哥的腿踢断,就为了今天能一个人出风头。” 许锐突然明白了什么,和他对视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接着被“原来段段是个小人”的念头覆盖:“我去,你别说,真有可能。” 魏芸冬压着声音笑起来,萧越扭头看天,不想和这俩二货说话:“......” 在广播站值班的两名广播员是魏芸冬认识的师弟师妹,她和许锐一块儿把加油稿送过去。 加油稿播出的时候,秦段正在跳高,翻过一杆又一杆,冷不丁听到广播里传来的声音差点把杆压断。 广播员轻咳几声,很重视学姐递过来的稿件,念完第一句话渐渐感到绝望。 “三年级指挥系一班的秦段……你是无冕的王者,是赛场上最亮的星。你根本不在乎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悲伤,因为你知道.....你是永远的第一!指挥系之王!去战斗吧!去闯荡吧!尽情地在运动会的舞台上炫出自己的风采!你的锐始终为你自豪......” 无冕王者四个字一飚出来,李砚岩笑得想吐:“许锐真是人才哈哈哈哈......” “神他么你的锐哈哈哈.....” 萧越也受不了了,捂着脸倒在座椅上笑个不停。 魏芸冬把稿子递过去的时候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没想到稿件内容是这样的,偏过头去笑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自己男朋友:“秦段回来会不会把你打一顿?” 许锐摇摇头,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我发誓他现在已经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泪流满面”的秦段眨掉流到眼角的汗珠,恶狠狠地朝广播台的方向,精准锁定某道人影,比了个中指:“......” 上午的赛事很快过去,中间休息两小时,马上迎来下午的比赛。 最后一项是400米跨栏,这个几乎没有omega报,检录处全是一个个身材高大的alpha。 萧越拖着瘸腿来到高台之上的广播处。 广播站的学妹是个beta,他指指空着的胶椅,询问:“能坐吗?” 学妹飞快扫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不敢和他多说话:“能坐能坐。” 萧少爷道了声谢,落下尊臀。 跨栏开始前,他挪出帐子来到最前头,在这个最佳的观看视角往下望,跑道尽收眼底。 随着裁判一声枪响,起点处的选手齐齐飞射出去。 高台之上能看到几个衣服飘动的人影齐头并进,差不多在一百五十米几名选手拉开了距离,渐渐地,一道白色的人影突出重围,冲进了广播台正对着的跑道。 许锐激动地嗷嗷叫起来,一把抢过话筒:“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两名选手的精彩角逐!这两名选手非常快!快到把其他选手甩在身后!” 萧越:“.....”什么废话。 秦段牙齿绷紧,三号的标签码贴在胸前,风吹得号码牌连同身上的白t向后鼓起,隐约勾勒出肌肉的形状,他目光专注,飞快跨过一个又一个跨栏。 隔了两个跑道的一个alpha对他穷追不舍。 “六号选手对三号选手狂追不舍,两人不相上下!哦天呐!暂时落后的一号二号选手竟然同时发力!在最后一轮他们同时发力!快追上了快追上!” “三号选手能否保持优势,一战到底?” 萧越扶着栏杆,扬声朝跑道上喊:“秦段!快点!” 跨栏比单纯的跑步累多了。 也不知听没听到,属于秦段的那颗人头在两秒过后,加快了速度。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注视着跑道上的情况,三号选手慢慢挣脱一二六号选手的追逐,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许锐爆了声粗口,把话筒挪回来:“家人们快看!三号选手他如有神助,一下甩开对手,像弹簧一样向终点线飞驰!” “老天!他是神吗?!”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 秦段撞向终点线。 “家人们!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四面响起掌声。 秦段呼吸发喘,终点处围着很多人,一直追着他的六号晚他几秒过线,走过来和他击了个掌:“厉害啊兄弟。” 秦段配合地笑笑:“你也厉害。” 话落,立刻被淹没进人海里,许锐嚎叫地扑到他身上:“段段!你的锐非常骄傲!” “......”秦段不仅被他扒着还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扒住:“段哥段哥,指挥系王者!” “段哥段哥,指挥系之王!” “.......” 秦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除了被挤还有被这中二的口号气的。 六号选手以一种“我真没你厉害”的眼神远远看过来。 这人气没谁了。 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高台之上一直有道视线,秦段下意识抬头。 高台之上的人神情平淡,可眼角眉梢透着股劲劲儿的气质,被太阳光一照,他白得像在发光。 一个alpha怎么这么白..... 太阳光浓烈,秦段眯起眼睛看他。 萧越单手撑着栏杆,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汹涌的人潮退去。 秦段拖着酸软的身躯回到看台,迈步走到第一阶楼梯上。 坐在角落的萧越岔着腿,拐杖放在一边,食指中指细长,两指间夹了根未点燃的烟。 身前突然罩下片阴影,滚滚热气侵袭而来。 第26章 他掀起眼皮。 剧烈运动过的alpha身上全是汗,汗味里混着清苦寡淡的木质香气。 秦段伸手去够他身后放着的水瓶子,手指一勾,瓶子滚进手里。 拿到矿泉水后他没走,手臂擦过某人的耳侧,手掌撑住椅背。 热气随着呼吸一道袭来。 萧越抬头看他。 秦段被汗珠浸润过的眉眼泛出野性,眼底闪烁着某种亮亮的物质,像只眼球乌黑发亮的小豹子。 干渴的喉咙说话不流畅,开口前咳了声,舔了下燥得起皮的下唇。 他低声问:“我行不行?” alpha身上的热意以及似有若无的侵略性笼罩了这片空间,蒸腾的热气太过滚烫,使人产生呼吸纠缠的错觉。 萧越喉结一滚,拿过毛巾往眼睛发亮求夸奖的人脸上甩。 毛巾盖住那张alpha气息喷涌、骚气四溢的脸。 “先擦擦汗。” 猜到他对这个问题惦记很久了,哼笑:“行,你最行了。” -------------------- 你~最~行~了~ 第13章 3000米 秦段今天有个3000米,检录处聚集了一堆人,他低头把标签号码往身上贴。 许锐拍了拍他的肩说:“好好跑,昨天听到个小道消息,据说积分最多的系有奖金。” 萧越把鼻梁上挂着的墨镜推上去:“不仅有奖金,而且奖励整个系去维帝迪思吃饭。” 维帝迪思是家连锁五星级酒店,业界口碑良好,酒店外形富有特点内部装修极其豪华,光是在帝都就开了几十家,更逾论整个联盟。 许锐惊讶:“你怎么知道?” 清晨的阳光像是蒙了一层雾,罩在匣子里,使人看得不真切。 萧越嫌阳光刺眼,拿了副墨镜来戴着,墨镜遮了他上半张脸,仅露出极高的山根和嘴唇。 他声线平淡:“超星运动会的赞助商是萧家。” 萧家..... “萧家!是你那个萧吗?!”许锐指着他,声音激动。 萧越扯扯嘴角:“是削你的削。” 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锐一眼:“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许锐:“?” 昨天给家里边打通讯,萧父刚好在看军校论坛上一段运动会的视频,视频的内容是400米跨栏。许锐比选手还要激动的解说声不无意外地从里边传了出来,激昂高亢,震耳欲聋。 萧父:“你们学校今年这解说挺有意思。” 萧起言赞同:“多有激情的孩子们!” “是不错,”萧父开始追忆当年,“想当年我也是拿过小区跨栏季军、自由泳冠军、说唱比赛一等奖的全能选手......” 萧起言适时打断老头的追忆:“爸,要不我们给点赞助,把你小区跨栏季军、小区自由泳冠军、中老年说唱比赛一等奖的事迹印在横幅上散播出去?” “......”萧父怪嗔,“你这孩子,我哪儿这么不要脸。” 萧越:“.......” 赞助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萧家人动作很快,和校方谈妥后,没两个小时钱就打到了学校的账上。 “竟是我的激情感化了你爸?”许锐不可思议。 萧越思忖:“大概还加上他对青春的追忆?” 激动过后,他摸了摸下巴,环顾四周一圈,陷入沉思:“不对啊,周围怎么没你们萧氏集团的logo。连横幅都没有......你们萧家默默赞助,做大善人?” 萧越指了指观众席最上方,两名人影正在拽开一张巨型横幅,随着横幅的逐渐展开,红底黄字慢慢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秦段眯了眯眼睛。 横幅上赫然写着:感谢萧氏集团对超星运动会的大力支持!让我们鞠三个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感谢再生父母! “......”周边忽然鸦雀无声,秦段酝酿了会儿,问:“这横幅是你爸要求的?” 萧越默默把滑到鼻尖的墨镜推回去,眼前一片漆黑,淡定道:“应该是校方撰写的,和我爸还有萧家没关系。” 许锐和李砚岩狂笑。 许锐朝他抱拳,用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气势:“哥哥!从今往后你爸就是我的再生义父!你妈就是我的再生义母!” 萧越:“......” 即便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无语还是从唇角泄了出来。 秦段想笑,又不太好笑得明目张胆,于是转过去。 萧越拍了拍他发颤的肩:“喂,别笑了。” 秦段:“哈哈哈哈。” 他笑得眉飞色舞,发亮的瞳孔从眯成缝的眼睛轮廓漏出来,显得笑容更亮了。 萧越把墨镜拉下来一点,看了他一会儿,又推了回去。 忽然有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立牌走了过来,那人被立牌挡了眼睛看不清路,径直撞上发笑的秦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段止住笑,帮手扶了一把:“没事。” 那人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人形立牌,松了口气:“幸好立牌没事。” “什么东西这么宝贵?”他问。 “这个啊....”那人带着立牌挪到几米处,将立牌放在跑道边,挡着的身影离开。 众人很快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高大的人形立牌,看着像中年男性alpha,穿西装系领带。 许锐摸着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呢?” 第27章 秦段眨了下睫毛:“确实。” 萧越和李砚岩沉默了:“.....” 回头看了看戴着墨镜的某人,许锐福至心灵:“萧越!这不是你爸吗?!” 萧越转过身去,不想看见这个立牌:“不,这是你义父。” 李砚岩:“哈哈哈哈哈哈.....” 秦段胳膊搭上他的肩,指指一个方向:“看。” 萧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又一个人形立牌耸立在跑道边。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的爸爸们。” 萧越:“。” 许锐笑出嘎叫。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赞助,校领导们拨冗来到比赛现场,围观孩子们的青春。 “感谢萧氏集团对超星运动会的支持,对帝国军校的支持,”校领导显然对这场合作感到很愉快,脸上乐呵呵的,“萧董事长是个好人啊,昨夜与他秉烛夜谈、推心置腹,他对体育的热情实在令我动容。” “我从前只知萧董事长英明神武博学多才出类拔萃,竟不知他也是身形矫健勇敢无畏朝气蓬勃的运动健将!” 许锐:“他是在拍我义父马屁?” 萧越:“你义父应该很高兴听到这样的马屁。” 李砚岩若有所思:“要不让我爸也赞助一下,他应该很想听马屁。” 跑道边的人形立牌迎风站立高大威猛,秦段淡声说:“你也想拥有很多爸爸吗?” “......” 三千米快要开始前,萧越没待在检录处,和许锐回到看台。 经过一个帐篷,有人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本宣传册,语气热络:“同学,我给你介绍一下本次的赞助商萧氏集团的萧董事长,萧董事长不仅英明神武,是个商业奇才,而且他曾得过小区跨栏季军、小区自由泳冠军、中老年说唱比赛一等奖......” 薄薄的宣传册上印着萧父的照片,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时下最热的小黄脸表情,萧越额角跳了跳:“.....” “同学,同学别急着走啊!” “听我们讲一个小时的萧董事长生平事迹,可免费得一款智能扫地机!” “......” 三千米同样是很多人关注的项目,跑道上的人员以及障碍物都被疏散。 一声枪响,起点的选手一拥而上,肩膀挤着肩膀还有人不小心被撞到,渐渐地,距离在弯道拉开。 秦段保持在中间位置,不紧不慢地跑着,直到最后一千米才开始发力,长腿往外迈,三两步跟上前面。 许锐在警戒线边喊:“秦段加油!秦段加油!” “段哥冲冲冲!” 转眼看到李砚岩,也举起手喊:“李砚岩你他妈跑啊!跑快点!” 头发迎风飘扬的李砚岩听到这声还有力气转过头来吼:“喊句加油会死?!” 许锐:“啊啊啊啊!李砚岩加油!” “李哥最棒!” 魏芸冬也凑热闹,用一个平常没有的巨大声音量嘶吼:“秦段李砚岩加油!啊啊啊啊!” 气息稍喘的alpha冲进视野,他下颚紧绷目光坚定而清醒,大腿肌肉鼓起,暗藏极强的爆发力。 萧越眼前掠过一阵风,他挥手大喊:“秦段!拿第一!” “李砚岩加油!跑得比狗慢,以后你在机甲系还怎么混!” 终点线被一阵大力冲开。 李砚岩和秦段一前一后过线,接着越来越多人过线。 到达终点后,秦段收不住势往外冲了一段,球鞋在跑道地胶上蹭了几下急刹。 李砚岩冲过来抱住他,手臂挂上他的肩膀,身高腿长的身躯像棵被热雨淋过的挺拔树木,让人很容易攀附而上。 “段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差点.....追不上。” 机甲系三千米报名的人数不够,他就是个来凑数的,本想着慢慢跑结果替他加油的人一个比一个气人,索性越跑越快,最后两圈猛然冲刺差点把他累个半死。 许锐冲过来抱住他俩:“棒死了!” 被两个体热的alpha抱住,身上的汗出得更多了,秦段轻喘:“走远一点,太热了,别抱着我。” 许锐回神,把李砚岩从他身上扒下来。 秦段挤出人堆,扶着膝盖喘气。 脸上忽然贴上一片冰凉,后脖子的寒毛被这突如其来的凉爽激得竖起。 他握住外壁凉得冒出水珠的瓶子,眼前晃过一只戴着红绳的手。 萧越站在他面前,贴心地帮他把能量补充剂的管口掰开,三指拿着递过去。 “谢了。”他没用手接,低头凑过去,嘴唇含住豁开的管口,牙齿咬紧。 年轻alpha覆盖着青茬的头皮传递出热意,下垂的浓密睫毛、高挺鼻梁,连同虚无缥缈的木质香气一道散发滚烫的生命力。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虎口,萧越指尖微顿。 秦段咬着能量补充剂仰头,淡蓝色的药液顺着管口一直流进口腔,喉结滚了几下将软管里的药液喝空。 萧越视线落在他重重滚动的喉结上,喉结向外突起,呈现出一道锋利尖锐的弧线。 汗珠顺着下颚下滑到脖子,一直流到中部,挂在喉结尖上。 秦段一动,那滴汗就落到衣领,被布料吸收,晕开一个小点。 萧越有些出神,他头一回在同性身上感受到强烈的alpha气息。 第28章 浅淡的木质香在空气中扩散,他出声提醒:“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 第14章 mvp “有吗?” 秦段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运动过后alpha肾上腺激素飙升不能很好地控制信息素的收放,加之汗液排出体外,空气中多多少少会飘散点信息素的味道。 或许是秦段自的制力太强,又或者专门训练过,他身上溢出的信息素味道浅淡,仅能抓到些似有若无的香气,如若不专心辨认,旁人会将这气味忽略过去,以为是大自然原有的味道。 萧越点点头:“有。” 他噢了声:“回看台补个阻隔剂。” 萧越抬手将能量补充剂抛给许锐,让他扯着李砚岩四处走走,缓和一下心跳。 他和秦段一块回看台。 走着走着,边上冒出个人影,秦段注意力放过去时,手里已经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本纸张较薄的宣传册,展开有三四页。 “同学你看一下,这是我们萧董事长,他不仅是个英明神武的商业奇才,而且曾经获得过——” “小区跨栏季军、小区自由泳冠军、中老年说唱比赛一等奖,”他顿了下,接着补充,“——的全能选手。” 宣传的同学震惊:“你也知道萧董事长的光辉事迹?” 秦段指指身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人:“他告诉我的。” 萧越头小肤白,墨镜搭脸上也没遮了原来出众的皮相,反而是使得特立独行的他更惹眼。 按秦段的话来说,他是个显眼包。 宣传的同学果不其然认出了他。 “是你啊!刚刚走那么快,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要不要来领一台智能扫地机?!” 萧越摆手:“呵呵,不用了,我还要脸。” “要脸,要什么脸?”宣传的同学一巴掌拍上高大的人形立牌,立牌被拍得抖了三抖,“不要脸!只需要听一个小时的‘萧董事长那些年之他的商业奇缘与体育才能’就能获得我们价值3998的智能扫地机!” “......” 萧越拉着秦段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哈.....”秦段打开宣传册,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也是你爸安排的?” “不可能!”他厉声否认,“我爸要是知道学校这么宣传他,他能比我丢脸。” “那学校人还怪好嘞哈哈哈哈.....” 萧越从包里翻出阻隔剂,看他越笑越爽快,语气无奈:“差不多得了。” 秦段渐渐收住笑,视线扫过眼前的阻隔剂,阻隔剂瓶身设计精巧包装清新简约,和普通alpha的阻隔剂有些不一样。 他摸出自己的阻隔剂晃了晃:“我用这个。” 萧越愣了下,反应过来手里拿着的是omega的阻隔剂,自从他注射了信息素转换剂后,很多激素用品都换成了omega专用。 alpha用不了。 有人看到他手上拿的omega阻隔剂:“越哥,你拿着omega的阻隔剂干什么?” 萧越脸不红心不跳:“拿错了。” 秦段拧着眉晃了晃瓶子:“好像用完了。” “我去校超再买一瓶。” 萧越打发走刚才的人,听见这话,随着他一块儿站起来:“一起?” “成。” 校超面积很大,上下两层,价格较某些购物平台昂贵,除了应急没多少人来这里买激素用品。 许多高奢激素用品品牌和萧家有商业上的合作,这些牌子每个月都会定时送一些产品到萧家别墅,恰逢上新也会记得将上新产品送过来给他们试用,因此萧越平常都是从家里带,基本没有在外头超市或者星网上采购过。 校超的激素用品比他想象得齐全很多,几个档次的牌子都有,味道也琳琅满目。 秦段打算拿平常用的牌子,目光逐一扫过林林总总、包装各异的阻隔剂。 忽然,飞快的视线在某一行货架上停了下来。 白色泛浅黄的包装,在一众色彩基调较暗的alpha阻隔剂中稍显突出,打眼看过去又发现它四周的阻隔剂都是些包装色彩较浅、风格较清新的。 “这个牌子还可以,”萧越说,“他们家的气味比较淡而且能轻松盖过信息素,效果显著时效长。” 秦段黑玻璃似的眼珠盯了某瓶阻隔剂几秒。 “拿这个?”萧越边问边凑过去。 在他凑过来的瞬间,秦段退开一步,伸手拿了其他货架上的阻隔剂。 “不拿,”他停了几秒,声音含糊,“你的味儿。” 谁的味儿? 萧越不明所以,顺着视线看到那瓶阻隔剂,阻隔剂的右下角写着香型:佛手柑。 佛手柑,芸香科柑橘属常绿灌木或小乔木。 “......”萧越突然感觉耳朵有些热。 - “观众朋友们,你们现在看到的是超星运动会的最后一项,4*400米接力赛!”广播员似乎终于被许锐逼疯了,承袭了他的发疯式激情解说。 “各系的参赛选手站在了跑道上,他们的身姿伟岸,衣衫迎风飘扬,”柔和的女声抑扬顿挫,“现场气氛热烈高涨,助威声此起彼伏!” 李砚岩和秦段都是最后一棒,李砚岩可怜巴巴地看向站在草坪上拄着拐的人:“越哥,你不来我怎么跑得赢秦段?” 萧越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3000米你都追上了,区区100米,你跑不赢他?” 第29章 而且机甲系的体能普遍比指挥系要强些,不出意外前几棒机甲系会领先。 李砚岩扯扯嘴角:“你又不是不知道秦段,这人不会累的。昨天的单人100米拿了冠军,而且破纪录了。” 萧越扬了扬眉。 秦段出声安慰:“别紧张。” 李砚岩十分感动,两眼泪汪汪地看过去:“你真好。” 前一秒还在安慰他的人接着说:“我一定会赢,所以你慢慢跑,拿个第二就行。” 李砚岩:终究是错付了。 旁边几个系集体沉默。 太嚣张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萧越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说:“要不你和他许愿咯,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拿第一。” “什么意思?” “秦段,”他吹了声哨,尾音饱满,“许愿池。” 枪响过后,第一棒的选手齐齐弹射出去,像一道道箭矢! “哦家人们!太精彩了!机甲系指挥系瞬间抢先领跑,比旁边的对手领先十几米!”男广播员声情并茂。 不仔细听,秦段还以为是许锐在广播。 机甲系和指挥系是学校里的“体育生”,日常上课就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像校运动会这种级别的比赛,轻松领跑药理系医疗系新闻系机械工程管理系完全不在话下。 “拉开距离了——拉开距离了——,机甲系指挥系遥遥领先,率先来到第二棒!” “两系第二棒已经跑了一半,药理系和机械工程管理系才刚刚交接。可是他们没放弃,仍然坚持着争出个三四名,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运动精神!” 女广播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才是三四名!你到底是不是药理系的,怎么给我们系唱衰——” 她捂住嘴,男广播员尴尬地咳嗽两声,及时转变口风:“我们现在能看到药理系二棒对机甲系和指挥系三棒穷追不舍,快了!马上要追上了!” 远远看着机甲系和指挥系已经完成了第三棒的交接,才跑了几十米的药理系二棒:”累了,我真的累了。“ 机械工程管理系二棒:“我也好累。” “他们是外星人吗?跑这么快。” 药理系二棒眼含热泪:“不,他们是体育生。” 话落,猛然铆足劲儿向前冲,撕心裂肺:“啊啊啊!我要拿季军!” 一溜烟没影了,留在原地的机械工程系二棒一阵心梗,边跑边指着他:“你个叛徒!” 怒吼一声:“我也要拿季军!” “......” 女广播员呵呵笑了两声:“药理系和机械工程系非常卖力。现在我们将目光转向遥遥领先的机甲系和指挥系,他们早早地完成了第三棒的交接,两系选手拿到接力棒后,齐齐向第四棒拔足狂奔。” 秦段注视着甩着棒子不断跑向他的第三棒,在他伸出手预备接棒子时,身旁的李砚岩已经完成了交接。 衣角带起的风掠过身侧,指挥系三棒比机甲系三棒晚了一会儿。 握到棒子后,秦段迈开腿猛地向前奔去,几乎是一瞬间追平! 李砚岩:我擦!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机甲系和指挥系开始了最后的角逐,”男指挥员嗓音激扬,“指挥系四棒此时堪堪追平机甲系四棒,机甲系四棒发力了!他竟然猛地超出了对手一大截!” “这一截距离至为关键,难道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机甲系的吗?” 李砚岩额角青筋绷起,秦段咬紧牙根,再次提速,势必要拉回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越拄着拐慢吞吞地向终点走去。 秦段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女广播员惊叫一声,倒吸口凉气:“天呐!他追上了!他追上了!他脚下是踩了个风火轮么!” “家人们,风火轮带着他起飞了!” “amazing!他超越了机甲系!” 在最后十米,秦段从李砚岩身边擦过,一举冲向终点。 “这场比赛,指挥系四棒后来居上战胜了机甲系!”广播员激动得嘴角发抖,“指挥系四棒的力挽狂澜体现了无与伦比的运动精神,他不仅在接力赛中帮助本系赢得第一,而且在过去两天的比赛中屡次获得冠军!” “超星运动会的mvp诞生了——” 广播拔高一个音调:“他就是我们的全能选手,秦段!” 观众席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震得草坪边缘的三角红旗在风中飘出波浪线。 秦段轻喘两口气,目光下意识地在四处搜寻着,直到看到那个慢吞吞的人影。 两人隔着人形立牌和警戒线对视。 那句话准确无误地传进萧越的耳朵里:“我们的mvp——秦段!” 广播员高亢激昂的声音在体育场里一遍遍回荡,空谷传响,四面八方都是恭贺声。 望着气息稍喘向他走来的alpha,他笑了下。 秦段,还真是永远的第一。 第15章 酒店 维帝迪思的餐厅是一整个平层,室内装修很有格调,用餐区的装饰摆件风格独特,具有个性,艺术气息浓厚。 拐过廊道,入目的就是一副巨大的水族箱,里边养着体积不小的海鲜。 许锐附在秦段耳边说小话,指着一只目测三十五厘米、通体发荧光蓝的蓝龙虾。 “这里边的能吃吗?” 第30章 秦段看着那只被困在狭窄水族箱里的虾,虾钳硕大坚硬,钳子边缘有一抹红色,和蓝色交织。 刚要开口说话,耳边插进来一道声音:“当然可以。” 酒店经理说:“我这就让人给您抓出来。” 话落,叫来几个服务员将蓝龙虾抓了出来。 被拽离水族箱时,蓝龙虾仿佛受惊一般,吐了个泡泡。 许锐也受宠若惊:“我以为这个是摆着看的。” 经理这一抓,把老员工抓走了哇。 “当然不是,董事长吩咐我们给各位同学一次难忘的用餐体验。” 经理往里边指引:“蓝龙虾待会儿我们处理好之后会送到各位的餐桌上,现在往里边请。” 室内有一圈又一圈的餐品放置区,种类齐全,最引人注目的是名贵的海鲜刺身,其次有寿司等。熟食也不乏符合本土口味的菜品,譬如红烧乳鸽、脆皮烧鹅、白切鸡、白灼虾、清蒸东星斑等,道道是硬菜。此外还有面食面点甜品,一些女beta纷纷绕到甜点区,看到琳琅满目的精致小蛋糕就走不动道了。 许锐这才意识到秦段帮指挥系赢下了多大的奖励。 要不是他拉开两百来分,今天站在这里的就是机甲系的人。 “其实本质在你。”秦段忽然想到什么,扬眉看向他。 “?” “要不是你的激情解说感动了你义父.....” “有道理,”许锐乐呵呵地笑,用终端抓取了几张图像,“我发给小芸看看。” “发给女朋友?” 许锐抬头,撞进一双眼型流畅的笑眼里,深棕色的瞳孔宛如深泉,饱含生命力。 “萧越你怎么在这儿?” 秦段闻声抬头,萧越扯起嘴角:“这酒店我家的。” 眼前人已经拆了夹板,闲置了拐杖,大大方方、身量笔直地站着,站姿像一棵游刃有余的古树,身形放松而脊背挺立。 他穿着一如既往,新潮时髦,下半身穿着一条极其抢眼的美式高街风格的宽阔牛仔裤,牛仔裤的裤脚一直垂到鞋面。乌黑浓密的头发经过打理,站在灯烛辉煌的餐厅里一点也不违和,身上透出一种从小被富养、吃穿不愁的富家子弟气质。 辉煌的灯光静静地包裹住他,使他明光锃亮。 秦段错觉似地认为他天生就属于这样的环境。 许锐一脸恭敬地朝萧越拜了拜,就差手里握三根香给他上香:“老奴恭迎少爷。” 萧越:“.....” 接着看向李砚岩:“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砚岩平淡道:“有合作。” 李家和萧家有商业联系。 “李少爷,打扰了。”许锐说。 他滑稽愈w宴的举动使得众人发笑。 两人身后还有一个人影,看清那个人影后,许锐径直扑了过去:“小芸!” 魏芸冬好笑地推了推他:“萧越带我过来的。” 一盘盘餐点摆放工整精致,引得人食欲大开。 秦段端着盘子四处走动,视线掠过明亮灯光下光鲜亮丽的菜品。 萧越跟他后面,腿瘸了好几周习惯了慢吞吞地走路,骤然恢复不再需要拄拐的生活他有点不适应。 他走得不快,脚上穿了厚底的运动鞋,将原本和秦段同等高的身高拔高了三四厘米。 “这里的刺身还可以,用料很新鲜。” 秦段依着他的指示,夹了点他推荐的东西。 最后打了杯西瓜汁,端到用餐区。 用餐区也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似乎很兴奋,在餐品区和用餐区之间来回走动,不断地运送餐品。 秦段倒没什么激动的情绪,他口腹之欲一向薄弱,这些东西虽然不常吃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 秦家在全联盟已经属于顶端权势的代表了,家族里边的人走到哪儿都被奉为座上宾,自然短不了他的吃穿用度。 “试试?”萧越说。 秦段用筷子裹了片三文鱼,放进料碟沾了沾。 肉质肥厚爽滑,味道甘甜,确实很新鲜。 “挺好的。”他说。 其余几人选好餐品,也挤了过来,萧越挪动屁股,腾出空位让他们坐。 几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时不时给这些餐品打个分。 “刺身太生了,吃不惯,偶尔吃吃还行。” “还是熟的好吃,东星斑的鱼肉好嫩。” “我刚刚看到那里有只巨大的烤乳猪....” “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超大啊,很壮观,等会儿带你去看。” “这里的小蛋糕吃起来不是很劣质欸,像是用心做的。” “有糕点师。”萧越说。 秦段放下手里的筷子,目光望向他。 “你们家的服务质量挺上档次的,难怪能开这么久。” 自家产业被夸了,萧越当然高兴:“我回去和我爸说,这次.....” 话没说完,身旁罩下片阴影,一道清润的嗓音传来,语调错落温柔,像古琴在演奏华章:“小越。” 秦段看过去。 入目的第一感觉是好温润的一人。 眼前人是一位年轻男性,胳膊上的长袖衬衫被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领口微敞,面目柔和,鼻梁嘴唇间给人的感觉和萧越类似。 秦段正思索这面熟的人是谁,萧越惊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第31章 哦,原来是萧起言。 萧家的大儿子。 “我来看看你,”萧起言说完,把目光转向桌上的其他人,“萧越的同学们好。” 哥哥的语调温和,长身玉立,他刻意收敛了工作时的咄咄逼人,在小他几岁的小朋友们面前呈现出与工作时不尽相同的既视感。 萧越往秦段手里塞了张卡:“我在顶楼有间房,你带他们上去玩。” 两道背影坐在餐桌前,秦段临走时回头看了眼,两道脊背同样挺拔,只不过一道像风雨不动的竹竿,相比之下,另一道则显得稚嫩懒散。 他早就听说萧家的大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之萧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样貌温和得体,可商业手段雷霆万钧。 萧起言,和萧越完全不是一挂,气质风格相差太多。 门锁滴滴响了两声,室内简洁干净的装潢映入眼帘,秦段低喃:“平常住宿舍真是委屈他了.....” 萧小少爷的排场真大。 许锐往沙发上一扑,头枕在魏芸冬腿上,发出感慨:“这就是你们财团少爷过的生活吗?” 城市夜景在二十几层楼高的巨型落地窗前一览无余。 灯红酒绿、灯红酒绿,只有在这样的高处才能切身地感受到这个词在表达什么。 “差不多,”李砚岩想了想,好奇地问,“你们不是吗?” 许锐呕出一口老血。 “你们家住这种酒店不也是想住就住?长期包一个套房应该不成问题。” 许锐叹了口气,用一双疲惫的眼睛望着张口就来的财团少爷。 “少爷,我们的零用钱是有限的。每个月就那么一点点,”他用手比了个一点点,“长期包这种套房?要不我出去卖肾吧。” “好主意,”秦段思索一会儿,“卖一个留一个,你还能活。” 许锐丢了个抱枕过去,骂了他一句。 李砚岩笑个不停。 接住“飞来横祸”,秦段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继续说:“我们家提倡节俭。” “我看你们办宴会也不怎么节俭。”李砚岩哼笑一声。 许锐摆摆手:“那不一样。” “面子工程你总是要做到位的。” “我知道,”魏芸冬说,“既要低调又要高调,既要节俭又要奢侈。” “低调奢华有内涵?”李砚岩扬了扬眉,“真装。” 玄关传来响动,萧越推门进来。 “怎么都坐在一块儿?在聊什么?” 许锐把头埋进魏芸冬怀里,声音困倦:“在聊你们财团少爷的奢侈。” 萧越乐了:“哪儿奢侈了,这地方我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 秦段摸起果盘里的葡萄,突然说:“感觉你很贵。” “什么?”萧越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葡萄,停了几秒反应过来,“我很贵?” 他的表情有些懵,秦段在无处遁形的灯光下打量着他的脸,挺鼻薄唇深情眼,气质上有种没被世俗污染过的富家子弟的贵气。 良好的家庭教育让他性情稳定,能够做到万事不上心,出事了却有底气解决所有问题。 他很有底气,秦段和他本质上是一种人,良好的家庭教育造就他们,后天的自我开发成就他们。 秦段想起他真正注意到萧越的那一天。 那是在十六岁,那年的萧越抢了他的年段第一。 秦段,属于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拔尖,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不仅有内在还有外在,父母给了他良好的基因,把他生出一副俊秀的皮相,静坐静站透出股超越同龄人的沉稳气质,这股沉稳不失少年气,让他捕获了各大年龄群体。 他的长相以及他的性格使得他受人欢迎,他的优秀则造就了他的声望。 自上中学以来,他一直牢牢占据年段第一的宝座,可天不遂人愿,有一个人打破了“秦段始终是第一”的咒语。 有那么一次,就那么一次,萧越侥幸得了第一。 萧越? 十六岁的秦段在看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时,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一直以来牢牢占据的位置被其他人抢了。 萧越这个名字入了他的耳朵,后来在一节体能课上见到了真人。 当时他们班上体能课,而萧越也和十七班的一帮人逃课踢球。 校园里的足球场不够广阔,聚集在一块儿的人影没那么渺小。人群中,一颗头发乌黑浓郁的头突了出来。那颗头身量高挑,肩背已经足够宽阔,脊背撑着的宽松白t被风鼓起,像一只扬起翅膀的大鸟。 年级里有人说不知道萧越长什么样没关系,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就是。 他走近足球场,站在边缘,一眼就认出了人堆里的萧越。 萧越果然是人群中最显眼的,明明和他一块儿的李砚岩也不差,但秦段的目光却下意识落在那张白净的侧脸上。 他比常人要白,身高气质摆在那儿,不动时像富养的小公子。 一旦动起来,足球鞋撞上球面,紧绷的小腿肌肉鼓起,长腿飞奔,静站如画的人就开始变得生气勃勃。 秦段目光跟随弹射出去的足球。 当他下一次眨眼,化为残影的球已经狠狠撞进球网,牵扯出一条长长的线。 萧越第一次听人用这种词形容自己:“很贵?” 第32章 秦段瞟了他一眼,视线从发顶扫到裤脚:“全身上下都很贵。” 萧越笑了,在他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深棕色的瞳孔扫视着他的面庞以及服饰,两指捏起他的衣袖提了提:“你这件衣服就比我的贵,你说我贵?” 秦段扯回袖子,诚实说:“气质很贵。” 哈? 萧越扯开嘴角,胸腔震动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许锐用了没那么委婉的说法:“你看起来不谙世事。” 政界和商界是利益共同体,可根子上谁也看不上谁,就像秦父叱骂商人重利,萧父也嫌弃秦父清高傲慢。两方之间横跨着刻板印象,在秦段没和萧越接触之前,他只认为他是一个天真好玩、运气不错的散漫富家子。 秦段看到他的喉结连着胸腔震动一块滚动,萧越说:“喂,我说各位,你们在座的哪个不是和我一样,就别比谁贵谁更贵了。” 帝国军校除了普通人,不乏家里非常有背景的学生,机甲系指挥系除了他们,还有零零散散十几个叫得出背景的,谈不上谁比谁尊贵。 他们是特殊的,但也没独特到缺一不可。 萧越是特殊的,他曾造成秦段长久以来刻板印象的崩坏,他开朗他大度他情绪稳定,他比秦段想象中的十六岁的萧越要好。 好得多。 秦段垂下睫毛,视线落到果盘里饱满圆润的柑橘梗眼上。 第16章 牙痒 总统套房里,房间与房间之间没有阻隔,由一道道漆白漂亮的拱形门连接,拱门大敞,没挂帘子或者其他物件当作阻隔。 整套房是按萧越的喜好设计,他仿佛很喜欢这种隐私无处遁藏、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感觉。 “他自己地盘需要什么隐私?”秦段说。 许锐耸耸肩:“我是感觉我睡在这里没隐私。” “而且——”他眉梢提起,语气蕴含揶揄,“这儿的浴室要么是玻璃门要么直接将浴缸摆在窗边。” “很没安全感。” 暖调罩灯散发出舒适且不失明亮的光线,迈进拱门,边上摆放着一张柔软宽阔的大床,被褥洁白干净,定期有人整理打扫。 沙发小几正对床铺,后面的平台砌高,往下挖了一个浴缸,浴缸正后方的墙面做了不规则的收纳格子,格子里分散地放着有格调的艺术摆件。 浴缸宽敞,正侧面是一面巨大落地窗,帘子没拉,窗外盛大的夜景一一投射进来。 整间套房各处细节做到了极致,色彩搭配和谐,装潢用料考究,既高端大气又让人感受到处于高处的宁静平和。 萧越屁股挨着书桌,长腿支地。 “刚刚起言哥找你什么事?”李砚岩坐在沙发上,注视着神色如常的人。 问到这,萧越眼底才起了点变化:“我哥问范嘉承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他弄进牢里了。” “范嘉承他爸妈求到我哥那边去了。” 祸事是范嘉承惹出来的,错也在他,他父母即使求到萧起言面前,也不敢如实说出事情经过,只能含糊带过希望萧起言能在萧越面前说个好话,把他们儿子放出来。 听闻他们的诉求,萧起言有些惊讶,当即去查了范嘉承的下落,调查过后信息显示范嘉承确实被关在帝都监狱里,而且被判了八年。 更多的他查不到了,那边给的回复是机密。 秦段倒真帮他把这事遮得严严实实,竟然连他哥去查都受阻了。 萧起言若有心查,并非查不到,只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弟弟,思索了一番,决定先去找萧越再来决定这件事后续该怎么办。 “在聊什么?”秦段迈过拱门。 萧越看向他,深棕色的瞳孔透出点无谓,语调松散随意:“说范嘉承。” “他这种情况起码能判十年吧?强奸未遂....”李砚言末尾几个字含糊,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怎么只判了八年?” “他没有给我造成实际伤害。”萧越闭了一只眼,将飞镖往正对面的镖盘上投掷。 正中红心,中心点向内凹陷,扎出个深眼。 视线从微微颤动的飞镖尾巴上收回,在座只有秦段知道萧越被注射了信息素转化剂,变成了一个对alpha依赖、会产生发情症状的伪omaga。 李砚岩和许锐只以为他被注射的是肌肉松懈剂。 桌边倚靠着的人长手长脚,手撑着桌面,几根纵横的青筋微突,腕上系着红绳,手臂肌肉健硕却不粗壮,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身体健康、机能完善的alpha。 和他做朋友这么多年,李砚言立刻解读出了他的话中有话,眉头轻皱:“萧越,即使你给他减免了两年的刑罚,他出来之后也不会感谢你,只会悔恨自己当年不仅没成功……还收获了八年的牢狱之灾。” “你误会了,”萧越说,眼里早就没有了事发时的愤怒与迷茫,“这是法律判的,不是我判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萧越走到镖盘前扯下正中红心的飞镖。 察觉出气氛微妙,许锐开始和稀泥:“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多大点事儿。萧越你以后要是看范嘉承不爽,你就找秦段。” 他拍拍秦段的肩:“他保准能帮范嘉承把那两年牢狱之灾补上,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你。” 窗外接连闪烁着的霓虹灯勾勾缠缠,像一条剪不断的多色石子路。 第33章 “你。”萧越顿了下,注视着秦段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不知怎么的,问出句话:“你会帮我吗?” 少爷在自己的地盘里向别人寻求庇护。 虚空中骤然升腾起一股不存在的甜腻柑橘香气,叫嚣着冲溃了什么,迸发出一股奔涌的冲动。 只有香薰的味道飘了过来,甜腻柑橘气味根本不存在,是他的错觉。 秦段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生理课上并无虚言,标记确实能连接alpha和omega。 他刚刚竟然对萧越升起了保护欲。 匪夷所思。 “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找我。”他神色认真地说。 - 魏芸冬在一个封闭的浴室完成了洗漱。 人一出来,许锐就蹭过去闻她身上的味道,黏黏糊糊地说:“好香。” 李砚岩见多了他这德性,已经不会用一种“你真该死啊”的眼神望着他了。 客厅往后是一个下沉式水吧,萧越走过去,弯腰拉开闭合的柜子。 他身边三种性别的人不少,其中也见过很多情侣,这些情侣相处起来都是黏黏糊糊的,有些比之许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习惯了。 心里没有挂念的人,面对这种小情侣黏糊的场景没有丝毫波动。 “喝不喝酒?给你们做几杯晚安特调酒。”调酒工具一一放置在台面上,发出声声脆响。 水龙头的透明水柱喷涌而出,修长的五指扣住铝制调酒工具,利索地做着清洗。 “好啊!”几道声音接二连三传来,一道接一道像晚上睡不着兴奋嚎叫的猴子。 “你会调酒?”秦段扯过高脚凳坐在吧台前。 萧越从橱柜里拿出两瓶甜酒,丢了个开瓶器给他:“起开。” 使唤得理直气壮,秦段习惯了他的脾气,养伤期间他没少被萧越使唤。 “.....”两个木塞逐一掉进垃圾桶。 萧越不紧不慢,动作流畅舒适,看着赏心悦目。 “当然会,”他说,“我爱好多,基本上什么都会一点。” 秦段哼笑一.欲.言.又.止.声:“这么厉害?” 冰块掉入褶皱不规则的玻璃杯中发出当啷响声。 酒液顺着拥挤的冰块蜿蜒而下,一句戏文闯入视野,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十分应景。 “没你厉害。”萧越把调好的酒推到他跟前。 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勾起的嘴角,戏谑道:“永远的第一名?” 秦段懒得接话,目光偏向空空如也的长颈酒瓶:“那是什么酒?” “甜酒,适合睡前喝。” 末了,萧越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鲜亮几分,视线蹭过他的头皮,喉咙发出愉快的笑意:“小猎豹。” 什么? 秦段不明所以。 萧越已经离开水吧,将几杯调好的特制酒端到瘫在沙发上交谈的几个懒鬼跟前。 长颈酒瓶外观漆黑,瓶身上粘贴着一层包装纸,包装纸底纹棕灰,仿佛野生动物的皮毛。 目光凝在印刷的外文上,秦段低声念了出来:“......” 小猎豹。 这酒的名字叫小猎豹。 萧越喜欢的东西都是……这种? 秦段凝神思考了一会儿。 一款甜酒的名字叫小猎豹,矛盾得性感。 几人一拥而上拿走调制好的酒,萧越身体陷进沙发,常春藤般攀附着沙发,静待他们的反馈。 “好喝,没想到你真有一手。”许锐一口气喝了半杯,气势和干二锅头没差。 酒精不烈,很温和,魏芸冬眯起眼睛:“有点甜甜的。” “给你放了牛奶。”萧越考虑到omega不是很能喝酒,因此在调制酒里掺了牛奶。 魏芸冬一时竟有些被他暖到。 许锐眼看着不对,嗷的一声扑上来,手忙脚乱遮住她的眼睛:“你不许看别的alpha!” 魏芸冬费劲扒下他的手,无奈中带着丝嫌弃:“长得好看我多看一眼怎么了?” “别无理取闹。” 许锐内心受挫,瞟向没骨头似懒在沙发里的人。 确实好看——又怎样...... “那也不能看!” “你看我,我不好看吗?” 萧越看着他们打闹,自恋出声:“锐锐你也别嫉妒,我的帅无人能及。” 许锐眼睛瞪圆,开眼了。 “你好不要脸。” “毕竟他是在电梯里大喊我好帅的自恋狂。”李砚言对萧越的社死事件如数家珍。 “卧槽?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许锐眼含震惊。 魏芸冬也有点惊讶。 李砚言开始和他们讲述中学时候他俩玩幸运大转盘的经过。 秦段已经听过一遍,再听还是觉得好好笑。 “他那个∑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的游戏id就是这么来的。”李砚岩甚至把当时录制的视频掏出来播放。 视频里的少年脸比现在嫩,目光澄澈,中气十足地对着镜头大喊我好帅我每天都被自己帅醒镜子都被我的脸帅裂.......身后路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许锐笑了个半死:“原来比寂寞少爷更好笑的是和狗拜把子。” 秦段也一直笑,亮亮的眼睛弯起来,神采飞扬。 “喂,”萧越敲了敲他的膝盖,“有这么好笑吗?” 第34章 “超好笑。”秦段说。 “哈哈哈哈....” “........” 笑到最后,萧越顶不住了,逃到房间里去。 笑料走了,其他观众逐渐笑没劲儿了,又闹了一会儿都累了。 万籁俱寂,上一秒还热热闹闹的客厅下一秒就沦为寂静,秦段盯着萧越离开的背影。 目光下移,落到肌肤平整的后颈上。 那个地方会散发清甜诱人的柑橘香气,香气像一根根柔软缠人的橙色丝线,裹挟着簇拥着,将受到引诱的人拐走。 秦段睫毛抖动两下,果盘里的橘子没人动,各式各样的酒杯已经喝空了。 酒杯面积不大,在昂贵的顶灯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空杯子里盛了城市夜景。 萧越这人很奇怪,在某些事情上总表现出出人意料的大度,比如陶玉的诬告、范嘉承的强迫,他貌似已经习惯了这些离谱的事情,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你在看什么?”许锐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萧越的后颈上曾经有范嘉承撕咬的痕迹,脖子上覆盖着那名犯罪alpha的信息素气味。 他沾上了别人的气味。 想通这一点,秦段有点不爽,舌尖重重刮过尖利的犬牙。 “没什么。” 就是牙痒了。 -------------------- “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出自《穆桂英挂帅》 第17章 橘子 当第一缕晨光做了表率,第二三四缕晨光也接连穿过宽敞而毫无遮掩的大面窗户,畅通无阻地住进雅致整洁的房间。 秦段生物钟准时,昨晚玩到凌晨也没影响他今天早晨在固定的时间点醒来。 他轻轻按掉订好的闹钟,在房间里完成洗漱。 整个套间静谧之极,像大公鸡打鸣之前的清晨,没有一丝声响破坏当下的宁静。 走出房间,目光在触及客厅边的飘窗时陡然一顿。 萧越坐在那里,支着一条腿,脊背舒展地靠着墙面,头向晨光明朗的窗外偏去,清冷的光线跳落在他的睫毛、面颊以及肩头,整个人被大自然的眷顾勾勒出一圈光晕,给秦段留下一张带有清晨气息的侧面。 他手上夹着烟,烟卷细长,和修长的手指一样秀气。 秦段少见他抽烟,逾论大清晨地坐在窗台边抽烟,明显是有心事。 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动静,雕像一般的人转过头,生硬地打破了大自然赋予的和谐,嗓音被烟气浸润呈现出少许哑意:“醒了?” “你醒这么早?”秦段把问题推回去。 走近飘窗,萧越收了腿,要给他腾位子。 秦段在悬挂吊椅上坐下,身子立刻陷进柔软的垫子里。 这种摇摇晃晃的悬空吊椅外观像蛋一样的圆弧形,弧形的架子容易咯着大腿,他干脆窝进吊椅里,两条腿也收上去盘坐。 萧越见他自己找位坐了,很快把支起的膝盖展平,两指夹着烟凑近嘴唇。 缓慢地吐出口气,喉结跟着吐气吸气跳动,烟卷亮着火光,他突然想起什么:“你怕烟吗?” 此处空间并不广阔,两人集中在一块儿,秦段能闻到烟草燃烧的味道。 萧少爷抽的烟不烈,味道寡淡没有浓重的劣质感,撇开烟草特有的难以根除的原始味道,它比较像淡淡的香水。 吊椅一前一后地晃动,秦段伸手扶住藤条,椅子却因为手上的压力又向前荡了荡。 晃动速度不快,慢腾腾地荡得人生出惬意。 “你抽。”他简略道。 萧越看着他发亮有神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眼皮有往下落的趋势。 兴许是空气介质传递了他惬意无防备的心情,萧越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轻轻缓缓地摇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哼笑,他猛地醒过神,撞进萧越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这么困?回去再睡会儿,今天不用早训。” 意识逐渐回笼,秦段有一瞬间把他的眼睛和狐狸的眼睛联系在一起,前者形不似神似,勾勾缠缠,像只小狐狸。 秦父经常破口大骂萧父是臭不要脸的老狐狸,以及那个老登...... 或许萧越也像他父亲,同样有当狐狸的潜质。 秦段心情奇异地好上几分,视线掠过红绳缠绕的手腕,扫到放置在一旁的玻璃杯上。 玻璃杯外形扭曲,杯子里盛的液体攀附着崎岖的岩壁。 看颜色就知道是一杯酒。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酒杯上打转,萧越拿起杯子:“试试?” 酒已经喝了半杯,剩下半杯被晨光照射,液面一抖,杯身流光溢彩,十分高级。 杯口甚至点缀着一个绛红色的樱桃。 秦段垂眼看向毫无波澜的酒面,眼睛在杯口处巡了起来,试图找出杯壁处前一个人留下的酒渍。 看了半晌,看到萧越以为他不想喝,秦段勉强找到了某个地方有点污渍,那处酒液斑驳,已经发干了。 他避开这个地方,嘴唇在旁边触碰杯口。 不知道是酒的甜味还是心理作用,冰凉的液体涌入口腔,突兀地刮过一股微涩的柑橘气味,酸得他禁不住皱眉。 那是萧越本身信息素的味道。 变成了伪omega,这味道的存在感仍旧强烈。 他舔掉下唇残留的酒渍:“好酸。” 第35章 “酸?”萧越挑了下眉。 他确实加了一点点青桔汁,不过只有两滴,怎么和酸搭噶了? “不能吧.....”他低头喝了一口。 酒液混着发凉发苦的木质香气流过喉管,萧越猛地愣住,停了两三秒,咽下那股微苦的信息素。 秦段低头思索一会儿,恍悟。 大概是标记的作用,他们对对方的信息素都很敏感。 下意识伸手抓住吊椅外圈的藤条,曲起的指节收紧,他垂下眼,随手从身侧拿了本书翻看:“你想不想把范嘉承那两年补回来?” 萧越怔住了。 没等对方作答,秦段又说:“如果你想,他出狱之后会一直处于监控下,一旦有接近你的征兆都会引起警方的警惕。” 萧越愣了很久,久到微苦的酒水挥发,他猛然笑起来,捂着眼睛抵在膝头笑声不断:“哈哈哈秦段,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alpha不是omega......” 提出这种想法,秦段简直是把他当omega看待。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秦段扔了本书过去,打断他的笑声。 薄薄的杂志砸中他的腿接着滑落在飘窗上,某人笑得眉眼微弯,瞳孔里一池秋水被搅得天翻地覆,他把书拿起来盖在脸上,闷笑声从杂志背后传来。 萧越靠在飘窗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他根本不在意范嘉承的扭曲爱意,也不在意曾经覆盖在后颈上的撕咬痕迹。 他没有因为想起这件事情而心情不好。 秦段哼哼两声:“没良心。” “还有更没良心的。” “?” 萧越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把空玻璃杯递给他:“给我倒杯水。” “???” “没手还是没脚?”秦段窝在吊椅里,皮笑肉不笑地睨他,“想喝自己去。” 态度冷漠又果决。 萧越嘀咕:“哼,腿好了就不伺候了,变心的小豹子.....” 秦段目光落在他平整的后颈,顶了顶牙尖,突然想知道下一次标记是什么时候..... 众人陆续醒来已经九点多了,魏芸冬是机械工程管理系的,系里没有机甲系和指挥系的早训,因此不习惯早起,赖床赖到了最晚。 许锐去叫她的时候,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来人的脸颊:“宝宝再让我睡会儿。” 说完这句,又蒙着被子睡过去了。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连昨晚他们没怎么吃上的蓝龙虾也处理了新的摆了上来。 “叫醒了?”秦段问。 许锐摇摇头。 “没事,再让她睡会儿,”萧越说,“房卡你们先自己收着,退房的时候要是不想拿就拿给前台。” 蓝龙虾虾肉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金钱气息。 又听到他这豪气的发言,许锐的心当即被他捕获了:“房卡自己拿着——” “那岂不是我想来就来?” 秦段咳嗽一声,提醒他别这么不客气。 萧越瞟了他一眼,有点想笑,视线转向许锐:“嗯,你想来就来。” “大哥,我爱你!”许锐一个飞扑,搂住他。 “我从来不知道有钱这么好。” 萧越招架不住,把他从身上扒下来:“行了行了,你们指挥系的人都这么热情?” 许锐笑嘻嘻地揽住另一位同属指挥系的伙伴。 “当然!不信你问段段。” 秦段:...... 萧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指尖弹了弹他手边的冰美式,压低声音说:“什么时候热情一个给我看?” 秦段咧开嘴,露出尖牙:“我咬你的时候最热情。” 李砚岩被他爸召回去了,许锐进房间找女朋友了,四周蓦然回归寂静,秦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击在餐桌周围,有种震耳欲聋的不真实感。 热情,可不热情吗? 信息素霸道死了,一股脑地往他腺体里灌,镇压住所有不服气的因素,连呜咽也被压得死死的。 萧越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那种受人掌控的感觉,心底蓦然升腾起一阵尴尬。 话一出,秦段很快意识到他这张破嘴不说人话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物质。 他咳了两声,一口气喝完冰到骨子的美式,脑子立马凉精神了。 砰的放下环保纸杯,喉结滚动得有些急切:“我吃完了。” 留在餐桌前的人也咳了声,灌下一大口冰美式。 “........” 秦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拿了个青色的橘子,果盘立刻缺了一个口。 盛着月牙的指尖陷进底部的脐眼里,橘络从橘皮剥离,粘在橙黄色的橘瓣上,等到剥了两瓣橘子皮,他才恍然醒悟。 盯着手里撕开大半个口子的橘子,眼底漫上点无措。 他不好放回去,只能垂眼继续剥完整个橘子。 萧越过来时,他正在一点点剥着橘瓣纹理里边紧紧粘连的白色橘丝,一瓣瓣掰开,又细致将上面的白丝清理干净。 “我等会儿去给我哥挑礼物,你,”他顿了下,盯着他手里饱满的橘子瓣,鬼使神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帮我参考参考?” “啊?”秦段丢了瓣橘子进嘴里,与青涩的外表相反,橘子是甜的,甜甜腻腻,像某人o化的信息素。 第36章 “什么礼物?” “他要过二十七岁生日了,”萧越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指勾着车钥匙,“设了生日宴,应该给你们家也发了请帖。” 秦段很快把甜橘子吃完,点了下头。 “行。” “走吧。”萧越打了个响指。 刚踩着拖鞋站直,硬质布料的裤腿向下滑落。 身后传来一个低缓的声音。 秦段瞟了眼桌上的果盘,手掌在毛毛刺刺的寸头上扫过:“这橘子挺甜的。” “什么品种?” 车钥匙叮当响,萧越转过来扫了他一眼,又扫向果盘:“你要是喜欢吃,我让他们每个季度往你们家送点。” 第18章 看电影 地下停车场内光线昏暗,刺眼的顶灯在昏暗的环境里稍显突兀,跑车通身底色为红,红色上边覆盖着抽象的、色彩斑斓的彩绘,没有具体形状,只是像被青山绿水搅得浑浊了的彩虹。 秦段冷静地下达结论:跑车显然比突兀的人造光线更突兀。 “上车。”萧越按了下车钥匙,车喇叭回应似的叫了两声。 花里胡哨的跑车顺着上坡一路开出地下停车场,驶入室外的蓝天白云中。 “我在想。”秦段拨弄了下安全带,脊背放松地靠着车椅,目光注视前方。 城市楼房高耸入云,视线向上掠去,一路跟随白云向远处浮动。 “嗯?”萧越握着方向盘,抽空看了他一眼。 秦段终于把话说完:“我在想你这车为什么没被人刮。” 如此明目张胆地停在酒店车库里,也不怕被仇富的人盯上,用石子在车身上恶狠狠地来两道。 “车库里应该没有石子。” “指不定有人特地把石子从外面带进来。” “谁这么无聊?” 秦段从放杂物的凹槽里摸到一颗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不知道。可能是我?” 硬糖已经有些化了,一些黏黏的糖渍沾在糖纸上。 萧越这回明白他的意思了,想笑:“说来说去,你就是希望我的车被刮?” 舌尖一挑,将硬糖翻了个个儿:“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萧越哦了声:“你要是敢刮我的车,我明天就去把你的车刮了。” “两败俱伤有什么意思。”秦段劝他。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萧越停在一个红灯前,戴着红绳的手握住方向盘滑了半圈:“糖可能已经过期了。” “......”秦段脸色一僵,舌尖也发麻,他低头翻找糖纸上的生产日期,“你怎么不早说?” “我前面不是在计划着去把你的车刮了么?”萧越语气随意,“——是可能过期了,不是一定过期了,说不定没过期,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唬你?” “再说了,吃颗过期糖又不会死。” 说到最后,他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身后的车辆在不耐烦地摁喇叭。 在糖纸上看到还有两个月过期,秦段绷着脸咬碎嘴里的硬糖,也不知道语气算不算得上坏,催促道:“快走啊祖宗,后边摁喇叭了。” “谁是祖宗啊,我看你才是祖宗。”萧越边笑边踩下油门,跑车唆地蹿了出去。 路人眼前飞快地闪过一道残影,花里胡哨的红风驰电掣、穿街而过。 秦段人缘好,人脉广泛,不像萧越和周围人都处成十分熟悉的朋友,他习惯于和周围人保持一个有距离的交往。比起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更像许愿池,像一棵可靠的大树。 周边谁出了事都喜欢找他帮忙,谁淋了雨都求得在树下避上一避。 秦段在众人眼里没有官宦子弟的娇贵气,家庭教育将他养得很好。 谁都说他谦和有教养,说得多了他也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也真把自己归进了谦和的人群里。 萧越注视着路况,指尖轻敲方向盘,在上面打着节奏,鼻腔哼出不成调子的歌。 秦段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空无一物。 事实上,他向来看不起旁人,他的谦和是他傲慢的伪装。 愚公移山难以撼动的傲慢渗入骨髓,先天优势以及后天努力使得他根本不会在意其他很多人,不是谁都能激起他的胜负欲。 只有萧越,每回遇到萧越他总是想要从他身上赢得什么。 秦段说不出来自己的嘴贱、讽刺里是不是还含有看萧越不爽的成分。 跑车来了个急刹,打断他漫游天外的思绪,秦段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他脸色蓦然一变:“你是不是酒驾了?” “?”萧越疑惑地转过头,从他稍显不自然的脸色上逐渐辨明了什么,“没啊,早上喝的酒度数很低,酒精已经代谢掉了。” 说着拉出终端面板,身体各项指数显示酒精已经代谢干净了。 秦段松了口气。 深棕色的眼睛泛起涟漪,萧越不怀好意地说:“家规小王子,没怎么喝过酒不了解这些吧?” 他扯起个笑:“寂寞嚣张邪情少爷,您倒是了解。” “.....”萧越哼了声,“迟早要你也改个什么冷漠端庄痴情公子......” 秦段听到了,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出乎意料地,极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幼稚。” 第37章 “你更幼稚。” “……” 回忆方才的对话,秦段感到一阵无语。 不知道是不是今早那杯酒精的迷蒙作用还没消弭,他们两个才能这样自然地进入小学鸡斗嘴模式。 手腕震了下,点开弹出的新消息。 “许锐说他有两张电影票,不想看了,问我们要不要去看。” 听到他的声音,萧越减缓车速:“什么电影?在哪儿?” “就在向星路.....”旋即看到许锐发过来的电影名称,秦段瞬间失了声。 “什么电影?” 挂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秦段做了一段时间心理建设才把影片的名字念出来:“《失恋二十七天》。” “......”萧越噗嗤一声笑了,“这电影原本是他和魏芸冬去看的吧?” “魏芸冬刚起床,他们赶不上了。” “热恋中的情侣癖好挺奇怪,看爱情片都要看be,”萧越又问,“电影什么时候开场?” 秦段算了下时间:“还有十分钟。” 萧越径直路过原本的目的地,向影城开去。 “你要去看?”秦段眉头微挑。 “看啊,白捡的不看白不看。” 倒也不是说不能去看,秦段神情古怪,只是他们两个alpha去看一部爱情电影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看电影?”他从出票口抽出两张电影票,随口问了句。 萧越应了声:“还行。” “......” “看这种?”他斟酌片刻才说出口,怕伤到萧越的自尊心。 他从未得知萧越有这种惊天灭地的小众爱好。 镜头转到电影巨幕上,影片中的omega流着泪在雨中奔跑,alpha瞪着她越跑越远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大吼:“臣退了!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往后臣不在的日子里,公主殿下需放宽心,切莫悲伤过度积郁成疾!生生世世,臣会默默守护您,祝您幸福、快乐、健康......” omega的身影已被大雨的悲伤淹没,alpha叹息着转身:“被狮子守护过的omega,怎会爱上野猫.....” 萧越表情扭曲,抬手遮住自己的眼。 “我实在是没想到会如此这般.....” 如此这般了半天,没蹦出个屁来。 他的表情震惊中掺杂着茫然,失去了财团少爷的漫不经心,秦段想笑,非常想笑,果不其然笑出声了。 这场电影之旅最精彩的莫过于萧越的表情。 压抑的闷笑自身旁传来,萧越一瞬间有些羞恼,而后又释然。 “许锐真他大爷的是个人才,魏芸冬是怎么同意和他来看这种电影的?” 秦段口无遮拦地讽刺这对情侣:“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难怪许锐说你嘴毒,你嘴是真的毒。”萧越瞟他一眼。 “有没有毒你知道?”秦段舔了下唇。 “我怎么不知道.....” 说话声戛然而止。 秦段那张少年气十足的脸凑过来,漆黑的瞳孔在黑暗中发射出盈盈的光芒,手臂伸长,抽走他身侧的爆米花。 人体温度远离,萧越骤然松懈下来,随即对自己的紧绷感到诧异。 他回忆起刚才的突然靠近,心底冒出个想法。 秦段好像长得有点纯...... 爆米花桶被捏出一丝褶皱,秦段冷静下来,回想刚刚做的蠢事—— 他竟然想凑近萧越,像平常一样斗嘴挑衅说: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有没有毒? 话说出口前一秒,他蓦然停住了,视线不可控地集中在萧越的睫毛上,睫毛很长,根根分明,扫下来的时候像小梳子。 他愣住了,小梳子扫掉了他的记忆,他忘记了即将发生的挑衅,失去一次和萧越斗嘴的机会。 一时间有些尴尬,他伸手抽出两人之间的爆米花桶,退了回去。 后面的情节正常很多,萧越勉强能看下去,影片行至尾声,他发现身旁人睡着了。 眼皮合拢,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睡得很香。 萧越猜测这种时候他身后的尾巴一定是懒洋洋地垂着的,想到这,很快被自己逗笑。 秦段是有点牛逼在的,整场电影的悲伤都感动不醒他。 萧越下意识去看他的脸,想验证他的长相是不是真的与自己方才的想象吻合。 一段背景音乐突兀响起,毫不流畅的插入使得原本抒情缓和的纯音乐变得生硬。 秦段和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撞上视线时,再一次认定这是部烂电影,下线后会进入拔舌地狱。 萧越没料到他会突然睁眼,一时呆住。 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可不知是爱情片背景音乐营造的暧昧还是昏暗的环境令所有感官放大,秦段感觉自己闻到了萧越的呼吸。 一股清爽发苦的柑橘香气萦绕在四周,这香气比城市夜空中的星星还要黯淡,秦段身为他的alpha却能敏锐捕捉到。 影院顶灯陡然亮起,柑橘气味消失在光亮环境里。 秦段越过后撤的人影,看到电影末尾女主人公给男主人公写信,一长串无用的剖白之后跟着一句:我不爱你。 -------------------- 宝贝们停两天,下周接着更 第19章 香水 从影院出来,秦段直接打开通讯录里的傻狗头像:难看!巨难看! 许锐正和女朋友在别的地方约会,冷不防收到一条震耳欲聋的:你品味也太差了! 第38章 ? 对面又弹出一条:阎王要你三更死,黑白无常因为你的品位差把你留到五更。 许锐反应过来了:.....有这么难看吗?他们说是年度最佳落泪奖之超适合热恋中的情侣去看。 等了一会儿,对面才慢吞吞地发来一条震裂他瞳孔的消息。 “你要是和魏芸冬去看这电影,不出十分钟她就会跟你分手。” 许锐:!!! 秦段打字:“幸亏我和萧越帮你挡了这一劫。还不快喊声爹?” 许锐:.......滚。 电影院旁边挨着几家吃饭的餐厅,火锅烤鱼吃蛙一应俱全。 “两位要不要看一下我们的菜单,情侣打九五折哦~”站在门外揽客的应侍生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口及腰上的围裙有红色点缀。 冷不丁的,一张菜品五花八门的菜单递到秦段眼前,硬生生截住他看向终端的视线。 听到最后几个字,秦段眼皮轻抽:“情侣?我们不是。” 应侍生愣了下,正眼打量着他们。 两人身量差不多高,身形颀长,普通男孩子的打扮穿在他们身上摒弃了土气,显得青春时髦。 她需要将头抬高才能看到两人的头顶,很高。 两个长相出众的alpha。 “哦哦不好意思,”应侍生连忙道歉,“我看你们一起从电影院出来,以为你们是一对。” 她方才没细看,只记得影院今天的排片都是爱情片,先入为主地认为从影院出来的要么是情侣要么是处于暧昧期的小年轻。 现在看来,这两位年轻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比起情侣更像朋友。 不过.....哪有两个alpha一块儿出来看爱情电影的? 应侍生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小众爱好? 秦段不知道他俩在应侍生眼里已经变成了拥有不为人知小众癖好的alpha了,脱离了阻拦,他扯着萧越往手扶电梯上走去。 “害羞啊?”萧越瞟到他眉眼间浮动的尴尬,忍不住问。 秦段转过来瞪他,怒目圆睁,身后的尾巴极有威胁性地扬了起来:“并不,我只是觉得被羞辱了。” “哈?”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萧越:“竟然说我和你是情侣。” “难道我眼光就这么低?” 萧越沉默了一会儿,偏过头去不看他,绷紧的下颚能看出他在用力地咬紧后槽牙。 “秦段,你该庆幸你是秦家的儿子。” 秦段戏瘾过了,收起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尾巴垂下来,虚心请教:“怎么说?” “你要不是秦家人,我指定让你血溅向星路。”萧越阴测测地说。 “我好怕哦。”秦段说。 空气静了两秒,萧越终于憋不住笑了,抬腿踹他一脚,工装裤的硬质料子踢上布料柔软的运动裤:“差不多得了,抢我台词。” 秦段面朝着他往后噔噔退后好几步,双手抱拳。 “寂寞少爷!臣退了!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萧越怔了怔,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声连续不断:“有病哈哈哈哈.....” “喂,”他说,“你其实只是想把寂寞嚣张邪情少爷拿出鞭尸吧。” “是不是啊?家规小王子。”萧越不恼,就是看着他笑。 秦段被捏住把柄:“......” 一路嬉笑打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奢侈品店门口。 店里的应侍生职业素养很高,看到进来的是两个小年轻也没有自诩高贵地瞧不起他俩。 萧越一早选好了给萧起言的礼物,这会儿叫人拿出来看看。 身旁人轻车熟路,没有普通学生第一次进奢侈品店的局促。 秦段瞟了眼他在光下面部轮廓出众的侧脸。 萧少爷的脸就是一件艺术品,从头到脚透出种富养的气质,他既适合高档酒店又适合高端奢侈品店。 “怎么样?” 萧越早早看好的礼物是一块低调奢华的表。 眼前通体银色的表盘做工精致,表带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手表不因简单冷调的颜色而显得机械单调,而是自有一种独特的贵气,像清冷的月光那般引人注目。 秦段扫过戴着手表的手,萧越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手背到手腕都生得秀气,鼓起的青筋也没有军校生的粗暴感,现如今低调温和的奢侈品衬得修长的五指更显温润。 科技发展至今,手表在联盟已变成鸡肋的物件,主要功能退化,下层人士不再需要用它来看时间,它目前的功用只不过是表示财富地位的装饰物。 萧越眼光很好,这只表确实很衬萧起言,温和内敛,可骨子里总究是个贵价的奢侈品。 “很好。”他点点头。 “我哥他就喜欢这些老物件。”萧越把表摘下来,指肚在腕表上轻触,不出一会儿精巧的表带离开他的手腕。 室内光线照耀下,手腕优雅地转动,腕骨关节突出一个角。 这样的手怎么会写出丑陋到极点的狗爬字? 秦段思绪开小差,想破头了也想不出萧越的字为什么这么丑。 应侍生拿着手表去打包了。 他想到萧越之前说的话,问了句。 “除了这些老物件,你哥有什么别的喜好?” “他?”萧越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帮他出谋划策,“他这个人没什么特殊爱好,你们家送他点名师的真迹墨宝就成。” 第39章 “如果没有名师的真迹——”他突然拐了个话题,朝着秦段问,“你会写毛笔字吗?” “会,怎么了?” “写得好看吗?” 秦段想了一会儿,给出个答案:“还行吧。” 萧越一拍手,笑起来:“那你直接给我哥写一副毛笔字也行,反正他那人分不出好赖,真的假的看不出来。” “......”秦段无语了一阵,“你哥知道你在背后这样说他吗?” 萧越摇摇手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字的内容。” 秦段偏头看他。 “一定要和财有关,”他煞有介事道,“比如什么财运亨通、财源广进、招财进宝、财源滚滚......” 应侍生将手表妥善地收进礼袋包装好,拿到两人桌子前:“先生,您的东西。” 秦段一脸不信:“这么俗气?” “这叫俗气?你送他一棵在净体寺开过光的发财树他也会欣然接受。” 萧越忽然凑到他跟前,深棕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某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漆黑的影院,两人呼吸纠缠。 “这就是商人,很俗气吗?”他问。 未尽之意隐隐透出,你们秦家从政,自持清高,看不起商人? 秦段呼吸慢了半拍,此刻不比影院,他能清楚地看到萧越眼中属于自己的倒影,小小的身影被吸纳进一池秋水中,深棕色的瞳孔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兔子洞,散发着某种奇特的魔力。 “我只是以为你们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将财富放在明面上说。 寡淡的木质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秦段的嘴唇有肉感,开合间能看到他洁白的牙齿,犬牙尖锐,咬人的时候粗暴又毫不留情。 萧越眉心一跳,离远了点。 清淡的木质香气退散,他说出的话慢条斯理。 “上个季度,萧家对手集团的负责人潜进大厦,把我哥养在办公室的发财树浇死了,他回来骂了一个下午。” 萧越一勾唇,回忆起某些场景有点想笑:“他现在缺一棵发财树。” “......你哥也会骂人?”他很惊讶。 “骂得可脏了。” “......”秦段突然偏过头去,肩膀颤抖。 萧越侧耳倾听,果不其然,压抑的闷笑一阵接着一阵传了过来。 伸手扒拉了下他的肩膀:“想笑不用憋着。“ 秦段上一次笑成这样还是因为∑寂寞¢嚣张、邪情少爷=1=。 一场清苦的雨随着笑声从天而降,雨珠突如其来,噼里啪啦砸进萧越怀里,待他回神,毛茸茸的脑袋已经挨在他肩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发笑。 木质香气更清晰了,明明白白地散发着醇厚的气味,轻轻慢慢,乘人不备将人围了起来。 短短的发茬果然刺人,毛绒绒圆滚滚的脑袋蹭得他的脸颊发痒。 秦段抓着萧越的衣服一通笑,笑了好半天,胸膛的震动随着空气传过去,弄得后者脖子发麻,喉头滚了滚。 “我真没想到你哥那种人也会骂人。” 胸口仿佛残留着他笑声的频率,萧越伸手拖过打包好的礼袋,翻出里边附赠的香水小样。 “你想看?下回给你录下来。” 指腹轻轻摁压泵头,一阵雾气喷了出来,浓重的前调过去,空气中余留淡淡的清苦香气,余味悠长。 他有些惊讶,鼻尖凑近泵头闻了闻,冷调的木质香清晰浓烈地传出来,一下将人拉回清晨那杯混着苦味的清酒里。 “跟你的味儿好像.....” “嗯?”过了两秒,秦段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 “是不是一样的?”萧越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把香水放到他眼前,示意他闻。 在惊奇目光的注视下,秦段莫名其妙红了耳根。 第20章 裤子 下午的课上完,铃声一响,指挥系一班几个alphabeta夺门而出,呼朋唤友地往球场上冲。 军校的学生精力旺盛,成天见儿地跟永动机似的,东奔西跑上窜下跳。 日常的高强度训练没把他们累垮,牛一样的旺盛精力根本不够发泄,课余时间还要进行各项体力消耗大的集体运动。 圆滚滚的篮球掠过高空,蹭过汗津津的手掌,变成一道道残影在地面、人群堆里来回穿梭,激烈的运动赛事并不吵闹,球场显出种诡异的安静,四面八方充斥着呼吸以及球鞋蹭动地面发出的声响。 时不时响起几道欢呼或是懊悔叹息的人声才打破这片安静。 汗珠滚过眉峰,秦段抬手拭去,他眉毛粗野,双眼皮的褶子有些深,眼睛又亮又有神,稍稍起伏的胸膛突显出蓬勃的生命力。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场上。 身旁人突然说。 “萧越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他其实挺好的。” 许锐离开酒店时,把房卡还给了前台。 现在再看到萧越,他感慨地夸起人来。 秦段瞟他一眼:“你被他灌迷魂汤了?” “我说真的,”许锐摸了摸下巴,目光转向机甲系占领的球场,球场上迈着长腿奔跑的人影格外吸睛,“你不觉得他这人性格不错么。有钱又大方......” “你被他的钱灌迷魂汤了?” “.......”他一时无语,沉默片刻,反问,“你现在不也和他玩得挺好?” 第40章 抬腿踢了踢秦段:“宿舍你还搬不搬回来了?” 秦段睫毛抖了下,视线从机甲系的场子上移开。 “你不会舍不得萧越吧?”对方一直缄默,许锐诧异地猜测。 在搬去萧越宿舍前,秦段有很多想象,大多数是萧少爷臭屁毛病多、难以伺候的低劣想象。 等到他真正和萧越住了几周后,低劣的想象全被现实推翻了。 萧越是有点少爷讲究,但不是刁钻的性格,他不会无缘无故找秦段的茬。 他只会在噼里啪啦打游戏腾不出手的时候,懒洋洋地叫秦段一声,以伤腿威胁让他给他端水;也会在睡眼惺忪的清晨和秦段挤在一个洗手台前刷牙,浅淡的柑橘味信息素在清晨雾气中慢腾腾地扩散,直到秦段受不了了拿着阻隔剂往他身上一喷,那股张牙舞爪的信息素才消停。 冷不丁被许锐打岔,他才想起他是时候搬回原宿舍了。 对他前后不一的态度反差感到好奇,许锐胳膊揽上他的肩:“你之前不是挺不喜欢萧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秦段皱起眉,目光带着不解。 他对萧越确实有些无伤大雅的偏见,可这偏见从来都藏得好好的,没显露出来过。 许锐哪里看出他讨厌萧越? 天色蓦然暗了下来,刺眼的光线亮起,昂贵顶灯照亮了衣冠楚楚的人群,他们脸上的表情无处遁形,秦段也第一次看清那双深棕色瞳孔里的散漫笑意。 不再是校园里人言传人言、风言雾语的二次捏造形象—— 他在祖父七十大寿这天,从萧家人口中听到萧越两个字。 萧越朝他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秦段看了他一眼。 眼前人眼里带着客套的笑意,这笑意目的性过强,以至于呈现出冷漠。 秦段分不清这种主观性很强的观感是他后期记忆加工,还是萧越当晚确实冷漠至极。 他看起来兴致缺缺,对宴会不感兴趣。萧父带着萧起言四处寒暄,萧越逐渐落到后面,最后懒得跟上去,找了个角落站着。 当时,秦段周身围着许多人。 他扫了眼站在角落里的人影,很快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后来再见到萧越。 月挂梢头上,辉煌的灯光被隔离在阳台之外,他背对着灯火通明的大厅,月光照亮了两指间夹着的烟卷。 萧越貌似不在乎得不得体,毫不避讳地站在月光下吞云吐雾。 秦家家规不允许抽烟,秦段对烟的认知来自学校里躲在厕所偷偷抽烟的学生,也来自于便利店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烟。 此时月下执着烟卷的人打破了他单薄的刻板印象,让抽烟这件事变得生动具体。 萧越夹烟的手指很长,皮肤白,月光覆盖在他的手上撒下一层银辉,掸烟灰的动作意外地优雅。 秦段站在落地窗内注视着他,目光沉静,不动声色。 这种错觉很快就被打破,萧越听到身后的动静,视线扫过来,对突然出现的人毫不惊讶,他眉眼不动,平静得像是没有看到伫立在落地窗内的高个子人影。 转回去抽了最后一口,细长的手指捏着烟屁股摁熄在阳台的装饰柱上。 萧越经过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秦段垮着一张脸,抬步走到无人打扫的烟头前。 从阳台往下看,院子里洒落一片树荫,萧越留了一屁股垃圾后直接去到楼下,拉开车门启动车子。 萧家的车缓缓启动,萧越显然没和萧家人打招呼,自作主张提前走了。 鼻尖萦绕着香烟燃烧后的气味,空气中掺杂浅淡的、难以辨明的杂质。 萧越和他想的一样没礼貌。 ...... “你当时说和萧家那些人结交就是浪费时间。” “我有说过?”秦段的记忆模糊了,他只能隐隐约约想起许锐说的事。 见他完全失去记忆,许锐哼笑一声,不再提。 “越哥,不去打球坐在这儿干什么?”一个同班的alpha拿着瓶喝了一半的冰水往他脸上放,萧越手指拨开:“别犯欠。” 终端挂着军校论坛,距离校园之星投票结束还有两天,秦段凭借超星运动会上碾压式的表现稳居榜首,甩开第二名几百票。 照片里的人眉目沉静,一双炯.欲.加.之.言.炯有神的眼睛搁在双眼皮下,透过静态照片也能一眼看出他富有蓬勃的活力。 掠过照片,往下滑找到自己。 托秦段的福,他依靠着十大歌手总决赛的社死现场闯到了前头,和他隔着三个位,是第四名。 首页飘着好几个爆帖,粗略扫过去全和超星运动会有关,他随机挑了个有秦段名字的点进去。 里面是一段关于秦段斩获多项冠军的视频合集,视频里的小豹子大显威风,虎虎生威。 他眉头轻挑,滑到底下看其他学生的发言,无外乎是惊叹。 滑着滑着,视线凝在一行字上。 一个叫“迟早炸了学校”的id说:“体力真好,肯定能把我干得下不来床。” 萧越辣眼睛地皱起眉。 底下接二连三有人回复。 【我擦,炸老师请穿条裤子】 【满朝文武支支吾吾,只有炸老师敢言】 【说出了我的心声......】 第41章 萧越被辣得睁不开眼,急匆匆掠过这条往下滑。 同学们大概是被炸老师启发,越往下内容越不堪入目。 难以言喻地退出帖子,首页上又跳出一个新帖子【偶遇超星运动会mvp,秦段正在西区篮球场打球!】 追星族一般的标题...... 楼主拍了秦段在篮球场上跑动的照片,颀长的手臂带动浑圆的篮球,篮球在他手下仿佛有生命,飞掠的身影一路过关斩将、直抵篮板。 照片里的人t恤被风吹得向后鼓起,柔软的布料勒出身体轮廓,隐藏在衣料背后的腹部肌块隐隐显现出来。 帖子里的同学们显然不在意这点,他们有更值得关注的地方。 萧越扫过那句“家人们往裤子上看”,点开图片,视线下移,端详了一会儿,神色变得古怪。 运动裤的料子不挺括,偏软绵绵的宽松舒适,风一吹全贴到大腿上。 迎风跑动的人影膝盖曲起,视线顺着紧绷的大腿向上延伸,裆部鼓起一团布料,呈现一个向外隆起、引人浮想联翩的轮廓。 【我艹、】 【我懂了.....】 【尺寸应该不小。】 【艹,现场哪个姐妹冲上去把他裤子扒了】 萧越脸上又出现那种被辣眼睛的神情。 “这些omega平常矜持,到了星网上倒是挺大胆。”alpha嗤笑一声。 萧越对他的言论不予置评,伸手叉掉网页。 秦段远远看着萧越和旁边的alpha勾肩搭背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两人之间没剩几厘米,就差贴一块儿去了。 离这么近,信息素沾不少吧..... 他磨了下后槽牙,抬步走过去。 “萧越!” 一道低缓的声音横插进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 alpha惊讶地看着来人,个高腿长、眉目俊朗,不是先前讨论的话题人物又是谁? 萧越眯着眼看他走过来。 秦段轻飘飘地扫了眼alpha勾他肩上的手,alpha冥冥之中感觉被什么刺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 秦段和他点头致意。 alpha发着愣,也点了个头,心里嘀咕秦段原来这么凶,然后抬步离开现场。 走了两步又奇怪自己是不是走太快了,就像给他腾位似的。 视线自下而上,顺着裤腿攀升至腹部,路过某处顿了下。 “你这裤子哪买的?”他问。 秦段愣了愣,随手扯了下裤子,亲肤的布料被他扯得变形,隐隐约约勒出某个轮廓。 萧越低骂一声世风日下,偏开眼。 “你说这个?”秦段松开裤子,“网上随便买的。你喜欢?” 他随口应了声。 秦段在他旁边坐下,伸长腿:“我回去找找链接推给你,不一定能找到。当初随手买的,而且——” 他顿了下。 “而且码数买小了,”他晃晃腿,“这条裤子不太宽松,买大一码比较合适。” 篮球砰砰砸地的声响盖不过身旁清晰的人声,秦段听到萧越的话又愣了下。 “这种尺码不合适的裤子以后就别穿出门运动了。” 第21章 暴雨 系里边组织升旗,秦段比往常起得早一些。 轻手轻脚洗漱完,一进落地窗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人。 萧越抓了抓头发,将前额的刘海往后撩,头跟着一块儿后仰,脑门回正,按到后头的头发一根根落回原地。 他清醒了。 “起这么早?” “系里组织升旗,我要上去发言。”秦段扬手脱掉睡衣,弯腰在衣柜里找作训服。 他和萧越不同,他没有白皮肤的基因,裸露在衣服外边的手臂肤色较其他地方深,大臂中段有一条太阳晒出来的分界线。 后脖子也被晒出了明显肤色。 萧越盯着那一抹深色,突然问:“你要搬回去吗?” 撑着柜门的手顿住,秦段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语调微微上扬,困惑道:“什么?” 萧越脑袋靠着床架,样子懒散,眸子里的光还没聚起来。 轻飘飘地扫过去,两人视线相撞。 没等秦段开口,他说:“再待一段时间。” 秦段愣住。 半晌,突然从他懒洋洋望过来的眼神里悟到他的意思。 不自在地咳了声,手指伸到背后摸了摸脖子,摸到一块柔软的凸起。 萧越手指圈住冰凉的床架,打了个哈欠。 “信息素转化剂还没代谢完,我应该还需要你的临时标记。” “你……”他顿了下,“你待在这里比较方便。” 秦段下意识看向他偏头露出来的一小块后颈皮肤。 距离上次临时标记已经过去了几个星期,停留在萧越体内的木质香挥发得只剩一点点,标记浅淡到不再能牵制住对方。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清晨起床的时间段内都不能很好地控制信息素的收放,某人的信息素此刻正在空中飘荡,气味浅淡却让秦段不得不注意到。 他沉静的视线晃动,过了两秒,闷声应了句。 萧越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活动着肩膀进了洗浴间。 秦段拇指摁住腰带,咔哒一声,将腰带系好,转身出了门。 指挥系每天早训早起惯了,他们受到的军事化规训更多,追求秩序感,不同于其他系在早起时拖沓着步子一脸精神不济,反而是齐齐整整地穿着作训服,眼睛瞪得像铜铃。 第42章 他们不用班委站在队伍前头一遍遍地大声喊叫,自己按着终端上的站位表就能快速找到班级所在位置。 萧越洗漱完才发现秦段早早出门了,看了看时间,距离正式升旗还有十几分钟。 他慢悠悠地来到升旗台,坠在各班队伍后面溜溜逛逛,寻思着找一个位置站定下来。 指挥系里有人认识他,看到他抬手打了个招呼:“萧越。” “我们系升旗,你在这儿干什么?” 萧越朝在队伍侧边,朝身形挺拔的人影仰仰下巴:“来凑凑热闹。” alpha循着视线看过去,陷在光影里的人正垂眼翻看发言稿件,晨光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边,脊背挺拔,像一杆旗子。 “你也知道他今天发言?” 萧越嗯了声。 校园之星在昨天完成了票数清算,秦段以甩了第二名256票的优势稳占第一。 和超星运动会一样,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校园之星的结果刚出,秦段就被秦韵微抓来为升旗仪式发言,连发言稿都是他昨晚现写的。 距离升旗仪式开始不剩几分钟,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他收起发言稿,目光向窃窃私语的地方望去。 今早在宿舍肆无忌惮散发信息素的某人现在正和一个alpha头挨着头凑在一块儿说小话。 秦段盯着两人越挨越近、越挨越近,距离近到alpha的头发蹭到萧越那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丝上。 凑这么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系主任今天没来?”萧越环顾一周,没看到秦韵微的身影。 “韵微姐没来,大概是懒得来,”alpha示意他看队伍前列的人影,“喏,这不是让秦段管着么。” 一道凛冽的木质香骤然靠近,萧越脑袋顶搭上个什么东西,一团阴影罩了下来。 秦段把帽子扣他头上:“太阳晒。” alpha没注意到自己和萧越之间的距离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迷茫地看了看天,清冷的阳光撒进眼底:“......” 这也叫晒? 萧越下意识将帽子正了正。 “你怎么来了?”秦段注意到他有根头发扎到了睫毛上,指尖微动。 萧越把那根头发拨开:“来凑热闹。” 碍事的头发不见了,秦段舒服了,不再手痒。 “凑热闹?”他说,“你不是不爱凑热闹?” 萧越拨弄头发的手停住,握拳往他肩上捶了两下,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的热闹我怎么可能不看?” 低缓流利的口语从麦克风传出,秦段站在国旗下,目之所及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晨光清冽似雾。 这种场景让他想起十大歌手总决赛的舞台,千人呼万人唤,一拥而上的起哄声囧得他无地自容。 流畅的发言差点卡壳,几乎是调动全身的精力头脑风暴才及时将那一点卡壳蒙混过关。 升完旗,指挥系马不停蹄地和机甲系一起进行早训。 日头从这时才开始变得烈起来,阳光落地有痕,照得裸露的肌肤发出火辣辣的嚎叫。 秦段眨掉滚到睫毛上的汗珠,一大滴汗珠猛坠向地面,在跑道上砸出一道湿迹。 他呼吸平稳,迈动的脚步保持匀速。 心里却不像面上一样平稳。 有些乱糟糟地想起自己没道理的举动,比如前两天横插进萧越和别人的聊天中,又比如今天去送一个毫无用处的帽子。 心绪像是被勾乱的毛线,逐渐升起焦躁。 他闭了闭眼,步子没停。 逐渐失去效力的临时标记让他和萧越的羁绊减少了,alpha对这方面的占有欲令他感到很暴躁。 秦段睁开眼。 他从不觉得临时标记能对他造成影响。 这些没道理的举动他可以控制。 早训之后一上午都有课,吃过早餐,回宿舍草草洗了个澡就坐上交通工具直奔指挥系系楼。 课一堂接一堂,好不容易挨到中午,许锐疲惫地倒在桌上,精气被吸干了。 “我真服了,谁安排的升旗时间,搞得我早上五点就起了!” “你微微姐。”秦段将笔夹进书里,打开终端查看新信息。 课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向外走,有几个人经过他们身边:“许锐秦段,还不走啊?” 许锐在和魏芸冬发信息,听到问话马上说:“走,立刻走,和女朋友吃饭去。” 课室响起吁声,众人纷纷骂他:“滚啊,不要脸。” “和女朋友吃饭怎么是不要脸?”许锐笑得贼眉鼠眼。 秦段一拳锤上他的后背,给他打得直咳嗽,颤颤巍巍伸出手指:“谋杀,一定是谋杀。” “段哥干得好!”先前被虐了狗的人欢呼地鼓起掌来。 秦段摆摆手:“养不教父之过,你们也别怪他。” 几个alpha笑起来。 “......”许锐缓过来了,“秦段我要和你绝交。” 秦段横眉冷对:“绝啊。” “......”许锐抽抽搭搭地跑了,几步奔进等在教室外的魏芸冬怀里。 “嗐。”他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那对璧人,心里嘀咕魏芸冬怎么还没把许锐甩了。 许锐要是知道他背后咒他被他的亲亲老婆分手,一定能闹得天翻地覆。 秦段眉眼漫上点笑意。 正想着,许锐突然发了个什么过来,他点进去,刚扫了个标题对面就撤回了。 第43章 【?发了什么?】 对面不回了。 他磨了磨牙,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不告诉他? 他自己也能找到。 秦段打开军校论坛,输入网页显示的前几个字,底下的页面随着输入内容转跳。 硕大的黑体字标题闯入他眼底——《嚣张拽少恋上军阀世子,勾引不成反被擒!》 “......” 魏芸冬知道许锐平常有这爱好? 粗略地扫过帖子,看着看着目光逐渐变得奇异。 等等等等..... 这里边的霸道拽少和军阀世子怎么这么别扭? [他,是散漫嚣张的拽少!他,是克己强悍的军阀世子!他明媚,他内敛。他嚣张,他低调。他目中无人地闯进郊外围猎圈,想要见一见那位名扬西区军阀世子,见到他,将战帖狠狠地甩到他脸上。 可他没想到他面对的一支瞄准他眉心的冰冷箭矢,箭矢破空而来,擦破他的脸颊,正中他身后跃跃欲试的恶狼。 弓箭背后,是一张目若朗星的脸庞。 军阀世子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淡淡地放下弓箭,牵动马绳,视线轻慢地扫过嚣张拽少,仿佛自己救的是一个死物。 拽少怒从心头起:“喂!你站住!” “你是不是就是军阀世子!你给我站住,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军阀世子扫过他手腕上的红绳,红绳艳丽衬得手腕旖旎,他调转马头,声音淡淡:“围猎很危险,想活命就赶紧滚。”] 秦段眉头能夹死一个苍蝇,特别是在看到“红绳”两个字,眉毛拧得夹死了两只苍蝇。 这玩意儿竟然让他想到萧越。 视线下移。 帖子作者“迟早炸了学校”发了个下集预告:嚣张拽少将婚贴狠狠甩到军阀世子脸上:“本少爷给你下聘!做本少的男人!” ...... 秦段觉得要么是许锐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他做了什么孽,让他看到这篇《嚣张拽少恋上军阀世子,勾引不成反被擒!》。 一道雷声自耳边响起,他抬头看向窗外,走廊上匆匆跑过几个学生,边跑边惊叫。 天幕顷刻昏暗,闪电劈了下来,暴雨奔涌而至。 秦段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骂这见鬼的天气还是骂嚣张拽少。 在院楼耽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大雨不期而至。 他没伞。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秦段透过窗户向外望,看到骤然劈洛的闪电的影子,闪电像一个横行霸道的天外来客,用光影化作的刀将教学楼从中间劈开,劈成了碎裂的两半。 雷声也很大,在他耳边炸裂似的响起,他突然想起记忆深处曾经有过一场这么大的雨,那场雨同样是不期而至,同样将世界冲刷成了苍白幕布。 时间拉回到很多年前,那段时间连绵多雨,倾盆的雨通常来得急骤,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课室内白色灯光在昏暗的天幕下异常刺眼,教学楼的光亮像巷子尽头的孤灯,置身事外的人看了温暖,身处其中的人感到孤独。 秦段低垂着眉眼,手上的笔转了转,目光专注地盯着潦草画出条件的习题。 咚咚咚——敲门声将他题海里拔出来。 他停下手里的笔,转头看去,学校的保洁阿姨站在门外,看到他问了句:“已经放学很久了,同学你怎么还没走啊?” 这才意识到外头下起了雨,秦段低头收拾书包,应了声:“写了会儿作业,忘记时间了,现在走。” “阿姨你怎么还没走?还没下班吗?” 保洁伸手拉过一扇敞开的窗户:“下暴雨了,我想着上来看看你们窗户关没关,没关就帮你们关上,免得课本淋湿了......” “我知道你们辅导资料好贵一本。”她笑了笑,手脚麻利地把所有敞开的窗户关了。 愣了下,秦段提起两边嘴角:“谢谢阿姨,您费心了。” “你快点回去吧。我都关完了,就剩你这一间,”阿姨絮絮叨叨,“你们这些小孩也太刻苦了,我刚刚在楼上还看到两个学生......” 秦段把书包甩到背上,朝她挥挥手:“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下暴雨了,你注意安全啊!” 秦段点点头:“好!您也是。” 整栋教学楼最后一盏灯也关了。 家里的司机最近请假回家了,所以他今天才不管不顾地写作业写到了现在,完全忘记了时间。 雷鸣夹杂闪电,噼里啪啦的雨珠飞溅进走廊,他袖子上溅了好几滴水,晕开一道道水迹。 他没带伞。 “我擦,我新买的鞋!”楼梯下传来一道懊恼的声音。 秦段停住脚步,从拐角处往下望,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一个人影正把脚从水坑里收回来,戴着红绳的手扶上身旁人的肩,滑稽地抬起脚查看鞋子的情况。 “你要不把鞋脱了护在怀里?”另一个人影给他出主意。 秦段认出了那两个人,他今天早上听到有人说萧越换了双新鞋,踢起足球来都带风,如有神助。 萧越听了他的话,惊讶地扬了扬眉:“李砚岩你真是个人才。” 李砚岩大大方方地接受夸奖:“那是,我文曲星下凡。” 萧越笑着骂了他一句,说他上次文史卷子才考三十分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第44章 两人临走前,李砚岩打开手里的伞,催促着身后磨磨唧唧、不情愿把鞋往水坑里放的人。 萧越的背影顿了两三秒,好像在犹豫,接着把手里的伞放进空了的爱心伞箱。 两三步跟上李砚岩,和他同挤一把伞。 李砚岩诧异地看着他:“你干什么?伞不要了?” “箱子空了,我留给有需要的人,”萧越催他,“赶紧走!再淋一会儿我鞋真坏了!” “我说了让你脱下来.....”李砚岩嘀咕。 “整栋教学楼都走空了哪儿有有需要的人啊?快点把你那伞拿过来还能护着点你的鞋。” “刚刚路过二楼不是有间教室的灯亮着么。” “二楼....”李砚岩想起来了,“你说二班是吧,他们班确实灯还亮着。” 秦段眼皮一跳。 人声逐渐被熙熙攘攘的雨水淹没,大雨淋走了同撑一把伞的两人,雨幕恢复一片空茫。 他走下楼,看了苍茫的雨幕一会儿,雨水将整个世界都冲刷成了白色,视野里除了无声的苍白什么都看不到。 他低头看向爱心伞箱,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将遗落的雨伞拿了起来。 -------------------- 这章改动过 第22章 雨伞 树叶被狂风摇乱了,连绵的雨珠砸落到地上,瞬间,变成升腾的雾气。 眼前一片白茫茫,秦段撑着风雨飘摇的雨伞匆匆跑进别墅大门。 雨伞压根挡不住声势浩大的瓢泼大雨,只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他裤子湿了大半截,头发也溅上了不少雨水,浑身淋得湿漉漉。 他收起伞,抖了抖水,鞋子在脚垫上擦干净水迹才进门。 客厅空荡,偌大的房子内渺无人踪,没有一点声息。 窗外雨幕笼罩了天际,自然界一片灰蒙。秦段站在无声无息、无人烟的房子内,头一回感到这座熟悉的房子很大,人伫立在房屋中心很小。 静下来听了一会儿,灶上传来煲东西的声音。 他走过去,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人影。 喊了声:“谭阿姨,我爸妈不在家?” 厨房里的人闻声而出,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围着他打量。 “怎么淋得一身湿?” “我煮了点姜汤,你等会儿喝点驱寒。”谭阿姨关切地说完上述一段话,才回答他起初的问题:“先生他们在忙,今晚不回来了。” 秦父秦母最近工作忙,经常不回家,秦段和他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了。 他用毛巾擦掉头发上的水珠,长长的手指攥着书包带把淋了个半湿的书包提起来。 “小段,”谭阿姨叫住他,“书包给我,我拿去洗了晾起来。” 秦段拉开书包链将里面的卷子拿出来。 谭阿姨接过,视线瞟到被水迹粘在一块儿的试卷上,噢哟了一声:“作业都湿了啊?” 秦段捞起毛巾粗糙地往脸上一抹,柔软干净的毛巾带着先前湿迹挂在了他的鼻梁,手指一勾,毛巾就被勾到一边去了,露出水浸过的眼睛。 “没事,展开来晾晾就干了。”他抖了抖卷子,刚过变声期的嗓子还有点沙哑,说话不快,但能听出话里边的漫不经心。 见他要走,身后人又叫住他。 “欸,伞也给我,我拿去晾。” 少年的背影一顿,毛巾落到肩上,他握了握伞柄,在把伞递出去的前一秒,嘴唇一抿。 “算了,我拿上去就行。” 长柄雨伞被随手挂在衣帽架上,尚未蒸腾的水珠沿着伞面一路汇聚到伞尖,啪嗒。 一滴滴砸在卧室地面上。 湿漉漉的裤脚贴着小腿,膝盖也被雨迹粘住,变得沉重起来。 秦段一头扎进浴室,热水浇头而下,将潮湿的雨意冲得干干净净。 赤裸着上身打开雾气萦绕的玻璃门,带着一身未散去的热气,目光在触及孤零零挂在门边的雨伞时意外地顿了下。 伞下两人肩挨着肩,大雨被撑在了伞外,alpha露在伞外的宽阔肩膀不幸被雨水淋湿,踏在地上的昂贵球鞋不出意外地踩进水坑,脚踝边溅起几泼水珠..... 萧越嫌伞不够挡,抬手揽住身旁人的肩膀,裸露在外的身体往伞下挤了挤。 秦段看到雨幕中掠过的一抹红,红色挂在萧越比雨水还苍白的手腕上。 雨季总带来安静,安静掩藏在震天动地的喧嚣下,整个世界被大雨冲刷,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见,末日的孤寂随之而来。 刚经历过一场舒服的洗浴,秦段把自己甩到床上,身体陷进不算柔软的床垫里。 秦家的人习惯睡硬床。 手腕感受到震动,他抬起来一看,眼前跳动着“许锐”两个字。 接起来,另一边同样传来雨水砸窗的簌簌声,室外的狂风暴雨衬得室内异常安静。 “段段你回到家了吧?” 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 秦段嗯了声:“回到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快把城市淹了,他根本打不到车,撑着摇摇欲坠的伞走到校门口的公交站,最终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了公共交通工具。 下车后又是一段跋涉。 “我说了让你坐我家的车,和我一起走,非留在那里写什么题.....”许锐絮絮叨叨。 “谢谢你。”秦段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第45章 “?” 顿了下接着说:“惦记你危难之中的父亲。” “.....” 许锐沉默了一会儿:“你小子,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便宜。” 秦段翻了个身,大片胸口肌肤暴露在摄像头下,锁骨轮廓很深,像两条蜿蜒的山脉。 摄像头之外,少年的身体更有看头,不同于同年龄的alpha,他的腹部已经练出一道道沟壑,肌块有力又不过于夸张,视觉冲击令少年人青涩的身体平添性感。 “你没伞怎么回来的?一口气冲到校门口,再一口气冲到公交站?” 许锐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从游戏里抬起头来看悬在空中的显示屏。 秦段正在望着房间里的一个方向,仅仅两秒,他收回视线。 “我有伞。” 上学的日子大多阳光明媚,周一已是晴天,家里的司机请假回来了,秦段坐车去学校。 班里的同学见到他从门外进来纷纷打招呼:“秦段来了。”“段哥今天好早。” 没过多久传来一阵嬉笑,“段哥哪天来得不早?” 秦段踢了一脚他的桌子:“吃你的早餐,嘻嘻哈哈不怕噎着?” 又说:“周末卷子都写完了?” 话落,周边响起一阵唉声叹气。 第一节 下课后老师叫他帮忙送一份资料上楼,秦段临走时带走了桌边的伞。 “噢,秦段来了啊。” 他经常被遣来跑腿,楼上办公室的老师大多眼熟他,又想到他成绩好,看到他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笑呵呵的样子。 放下手里的资料,目光无意落在桌面摊开的卷子上。 他粗略扫了眼,卷面整洁,黑是黑白是白,没有乱涂乱画...... 待看到写得松松散散的黑笔字迹,他沉默了一瞬。 好难看的字。 像是被打趴的尸体。 视线移到卷面边角,龙飞凤舞的“萧越”两个字跳进眼底。 老师发愁:“你说萧越这怎么回事?除了能写好自己的名字,其他字都像狗爬出来的。” “他可能刻意练了自己的名字?”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老师想到某人显眼包的德行就忍不住笑,“写个名字跟签名似的。” “他应该跟你学学。你的字写得漂亮又大气,哪个老师看了不舒心?” 秦段扯了扯嘴角,眼皮跳了下。 十七班就在办公室旁边,他垂头看了眼手里的伞,提步向十七班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却见一个高个子的alpha走了出来,白t恤蓝校裤,脑袋顶能挨到门框,出门的时候低了下头。 散落的发丝扫过额头,遮住眼睛,直腰的时候顺道晃了晃脑袋,把落到眼前的刘海甩到一边,那双神色松散的眼睛就露了出来。 秦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等在门口的omega比萧越矮了整整一颗头。 萧越散漫的表情一如往日,低头和omega说话,过了会儿,不知道说到什么有趣的地方,勾起嘴角笑了声。 omega扬手要打他,他退后一步,让那只手落空了。 秦段站在原地没上前,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 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秦段!” 伞面被攥出几缕的褶皱,他回头看,眉毛下意识地皱起来。 匆匆跑过来的人喘着气:“你在这儿啊,班主任找你呢,让你回去。” 见他没应,来人越过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光景。 “咦? 那不是萧越吗,他对面那个难道是最近传的世交小o?” 也不管秦段好不好奇,自顾自地说起来:“萧越可能要谈恋爱了,他最近和那位omega走得很近,年级里都在传他们两家是世交,青梅竹马,关系比他和李砚岩都要铁——” 秦段转身走向另一个楼梯。 “欸!你慢点!” ...... 绛红色的液面在高脚杯中晃荡,柔顺丝滑如丝绸,秦段收回注视着高脚杯的视线,抬头看向不远处相对而站的两人。 萧起言二十七岁的生辰宴办得极其盛大,请了帝都各家有头有脸的人物。 明亮宽阔的大厅来来往往都是人,人们盛装出席,举着附庸风雅的酒杯谦和地交谈。 亮堂的灯光毫无意外照射到在场所有人身上,包括萧越和他对面的omega。 秦段认为那是个omega,个子不高皮肤很白,侧脸清秀,眉眼间有股骄纵气。 “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惦记到现在,用得着避我如蛇蝎么.....” omega的声音在看到来人时逐渐低下去。 萧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秦段已经走到他们身边了。 “刚才一直没看到你。”秦段自摆放甜品的长桌那头走来,寸头浓眉,不做表情时皮相中的少年气也冲不散那股凶巴巴的唬人意味,长腿窄腰,妥妥的西装暴徒。 走到两人跟前,先和萧越说了两句话,目光才淡淡地落到一旁的omega身上。 被他的视线一凝,omega拧了下眉,只觉得这人怪凶的。 两人的谈话被秦段打断,眼下他没了兴致,朝萧越举了举杯,转身离开。 omega对两人的态度大不一样,明显对着秦段时冷淡许多,连打个招呼的功夫都懒得。 “他有点凶啊,”秦段琢磨了一会儿,“我是不是不应该过来?” 第46章 他刚才站在原地看,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的记忆,把眼前的omega和当年那个世交小o放在一块儿,两道人影竟然融合了。 一个在阳光初好的教室走廊外,一个在奢华糜烂的宴会厅里。 明明是最凶的那个,现在来质疑别人? 萧越乐不可支:“别恶人先告状啊,人家指不定是看到你太凶了,不敢和你打招呼。” “我很凶吗?”秦段指指自己,摸了下头发,这个动作瞬间让那股凶劲下去了,变回清凌凌的少年。 萧越扫过他毛喇喇的头发,突然伸手指指了路过的侍者。 秦段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侍者托盘上放着高脚杯,杯子里的液体显然和他手上附庸风雅的红酒不同,是橙黄色的。 是橙汁。 “你不是不喝酒?换一杯?” 萧越这话有点“不能喝去小孩那桌”的意味。 秦段感觉自己被看低了,视线凝在橙汁上一瞬,摇了摇头。 “不换了?”萧越讶异。 秦段示意他看远处,秦韵微手上也勾着杯红酒,一副不把家规放眼里的恶霸模样。 “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言简意赅。 萧越偏头笑起来。 “你们家还挺有意思。” 宴会的主角是萧起言,和萧家小儿子萧越不相干,和秦段更不相干。 两人逃到阳台上躲清净,萧越说这场宴会看似是为他哥庆生,实际是为他哥找对象。 “我哥二十七了,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对象,谈了四年然后分手了。当时他刚出来参加工作一年不到,忙得像陀螺,到现在五六年过去了也没再找。” “我爸原来说不急,大半业务移交到我哥手上后,他清闲下来才想起我哥被工作拖累了很多年。” 萧家主张自由恋爱,不搞联姻那一套,可萧起言被工作拖着,每天见到的除了文件就是工作伙伴,哪儿还有时间供他找对象。 萧父提议让他在门当户对的家庭里找找,借生辰宴见一见各家差不多年岁的孩子。 萧起言对这个提议没意见。 萧越又说起今天寿星的一些事情,秦段能听出他口吻里的赞美。 他眼里闪过惊讶,萧越这人万事不上心,对很多事情很多人都一视同仁,要他发表意见时他通常姿态懒散地笑笑,不会自作主张地下定论。 少见他对一个人表现出由衷的赞美。 他瞟了眼身旁人,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皮肤白得像瓷器。 秦段走神:一个alpha生这么白..... 即使夸赞一个人,萧越说话的语调也不正式,随意得像在说我要去水果店买一个西瓜。 萧家院子里除了茂盛的花圃还有高大的树木,挂在树上的蝉在叫,蝉声隔绝了宴会厅里的熙攘,在安静的夜晚不显得聒噪,和大雨中的世界一样,透出强烈的宁静。 秦段嗅到一股甜味,清苦的味道在几声蝉鸣下逐渐转为甜腻的、直扑鼻面的柑橘香气。 那股子腻味浓烈到呛鼻,他搭在栏杆上的手骤然收紧,惊讶以及后知后觉充斥了脑海。 拼命压制住体内蠢蠢欲动的信息素,他抬眼看过去。 说话声已经停了。 萧越脸色变白,指尖一抖,手中的高脚杯往下坠。 第23章 再次标记 一只手掌宽阔、手指修长的手及时接住了坠落的高脚杯。 细长的玻璃柄卡进指缝,秦段另一手撑在栏杆上,丝丝缕缕的柑橘香气张牙舞爪,翻涌着向他缠绕过来。 萧越的情况也不好,他呼吸逐渐急促,眯起眼睛看月色下身量挺拔的人影,秦段在他眼里就是一块香馍馍,他在沙漠中旅行了许久,终于在漫天的风沙背后,看到一片绿洲。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抓上了眼前人的手腕,压抑着喘息:“我......” 秦段哪里不知道他的情况,周身弥漫着的柑橘香气入侵鼻腔,一股子腻味引得他滞涩的喉头一滚。 有人拨动年久失修的齿轮,齿轮吱嘎吱嘎转动起来。 落地窗之后,一墙之隔,其乐融融的宴会已至高潮,衣香鬓影,如云的宾客交杯换盏,每人脸上都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压抑的喘息响彻耳膜,秦段额角渗出颗汗,拧紧的眉头间浮现出紧张。 萧越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到就完了。 他手指反握住身前人的小臂,急切地将人推搡着往阳台角落去。 穿堂夜风吹散了留在原地的甜腻信息素。 秦段拖扯着浑身滚烫的人来到墙壁背后,大片阴影笼罩了他们,明亮的灯光从落地窗透出,打落在很远的地方。 他能听到墙壁背后的欢声笑语。 光线昏暗的角落加重了压迫感。 偌大一个阳台在信息素窒息地涌入鼻腔所营造的氛围中变得狭窄幽暗。 蝉鸣不再幽静美好,一声又一声宛如催命符,加速他们被人发现的可能。 两人已经贴在了一起,昂贵布料摩擦发出的嗦嗦声被加重的呼吸覆盖,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烫得秦段手指一缩。 发、情都这么烫吗? 他惊觉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空隙,萧越在努力保持清醒,手掌撑住他的胸膛,可只在接触上的几秒钟用劲儿,后来便只能无力地搭着,弯曲的手指在他衬衫上抓出褶皱。 第47章 发烫发痒的腺体一凉,秦段抬手捂住他的后颈,动作有些慌乱,仿佛手指能抵挡住信息素的溢出。 粗糙的指腹触碰上赤裸的肌肤,萧越刹那间僵了僵,身体敏感地抖了下。 他此刻已经没有功夫去嘲笑秦段的笨拙,脊背紧挨着墙,墙壁坚硬厚实,丝丝缕缕的凉意驱散了些许的燥热。 他声音含糊:“标记......” “快……” 秦段鼻尖的汗越来越多,他想说现在不是标记的好时候,这个地点也不是适合标记的好地点。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垂、侧颈,说话间伴随着清甜的柑橘气味,一场漫天的狂沙猛吹而来。 秦段在沙丘上被雷电锁定,寒毛竖起。 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萧越靠着的墙壁大喘气,等了半天没见他动,恨不得踹他一脚。 “标记!你这个傻子!” 秦段猛然回神,握着他手腕的手指收了收,压下翻腾的信息素,维持着理智将他翻过去。 黑亮的瞳孔盯了隐在暗处的腺体一会儿。 干净香甜、没有一丝损坏的腺体赤裸地袒露在他眼前。 树影绰绰,树叶缝隙落下月光,细碎的光影不规则地平铺在衣领和肌肤之间,波光粼粼,和闪光的湖面如出一辙。 四面都沉静了。 萧越被这该死的发、情、期逼得想骂人,要不是现在没有力气他恨不得和秦段打一架。 “你在——” 话音戛然而止,尖锐锋利的牙齿咬破皮肤,木质香气来势汹汹,这香气悠远醇厚,来时无声无息待人反应过来已是大雨倾盆。 萧越在热带雨林里被大雨兜头淋了个全身湿透。 他张开嘴急促地喘息,然而在下一股霸道的alpha信息素注入时,他惊觉自己遏制不住溢出奇怪的琐碎声响。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呃……”秦段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变了调的喘息,他握着萧越手臂的手收紧,虎口紧紧地卡在他肌块紧实的手臂上。 混乱有一瞬间战胜理智,他生疏又过于强势的标记使得身下的人开始不安。 一阵疼痛传来,萧越瞳孔失了焦距。 秦段学什么都很快,偏偏临时标记的功夫这么差。 他比上次还疼。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透过落地窗,自墙壁背后,扎破暗潮涌动的宁静。 “一眨都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你爸爸有你这么个儿子肯定很省心。” “您过奖了,”回话那人语调温润,“人人都说秦家一双儿女优秀过人、天资卓越,您更省心。” 萧越瞳孔放大,熟悉的人声在仅用气息交流的昏暗角落里显得震耳欲聋。 秦段眉头皱起,咬着腺体没松口。 说话声还在持续,并且越来越清晰。 有人往落地窗这边走了。 “难怪老秦在家里夸你会说话,你这孩子……”豪爽的女声笑了笑,“我最近听秦段说他和萧越走得近,两人貌似玩得不错……” 对面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反应过来:“说起来那天萧越拄着拐杖回来我还有点惊讶……” 两人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停在落地窗前。 熟悉与陌生的两道声音一声又一声地交织,秦段睫毛抖了两下,没有停下信息素的注射。 “这件事还是秦段的不是。”秦母说。 “哪里,小越和我说他们这是不打不相识。”萧起言说。 秦母愣了下,爽快地笑了起来:“可不是么……” 压抑难耐的喘息掩在树荫下,信息素交织纠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迷蒙中醒过神来,萧越压低声音说:“你快点。” 秦段没应。 落地窗前投下两道影子,说话声音越来越清晰。 萧越有点着急了:“你别弄了…松开……” “停,快停下!” 秦段拧起眉,鼻尖充斥着甘甜的橘子味,这种时候叫他停下? 萧越扶着墙的手指收回,手肘向后一顶,秦段早有预料,一把勒住他的手。 身前的alpha挣扎得越来越剧烈,秦段不满地将牙尖送得更深,参天蔽日的大树一棵棵拔地而起,在腺体上盛开。 萧越踉跄了一下。 秦段捞住他,信息素飘散在空气中,标记暂时停止了。 alpha的牙尖抵住脆弱的腺体,嗓音发哑:“别动。” “很快了……”舌尖舔掉混着两人信息素的血珠。 滚烫的呼气吹过,萧越被舔得脊背发抖。 alpha标记的时候都是这一副死样子?技术烂就算了,偏偏还骚得要命。 强势的木质香稍微收敛,身后人的话语对他来说不像商量反而更像命令,临时标记按着他的头让他接受身后alpha的命令。 “……”他低骂了一句,电光火石间挣开alpha的牵制,长腿横扫过去。 力道重重地砸在格挡的小臂上,手臂一震,秦段痛得眉头皱起。 再睁眼,萧越已经站在阳台边缘,和他拉开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舌尖舔掉唇上沾着的血迹,他逐渐冷静下来,知道完成剩下的标记已经不可能了。 萧越看了他一眼,手掌往栏杆上一撑,身子越出阳台,悬在空中—— 秦段瞳孔收缩,疾步飞奔过去:“萧——” 第48章 指尖擦过一片衣角,抓了个空。 在空中极速下坠的人熟练地摸到一块凸起的墙砖,手臂发力整个人挂在上面。 低头看了看,此时离地面不过一尺距离,他松开手。 夜风掠过睫毛,下坠的人影稳稳地落在草地上。 秦段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全部松懈下来。 严丝合缝的落地窗发出吱嘎一声锐响,阳台边上的人踏上护栏底座,半个身子向外探出。 秦母惊讶出声:“儿子你在干什么?” 人影早早隐没在建筑物的阴影中,他看不见萧越了。 收回视线,秦段从高出一阶的栏板上跳下来,收敛身上的信息素,垂眼叫了声:“妈。” 醇厚的香气混在空气里,仔细分辨,能嗅到这其中交织着另一种清甜的味道,两股气味纠缠暧昧,风一吹,散了大半。 秦母显然闻到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信息素,在暗处拧了秦段的胳膊一把,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没喷阻隔剂?” 这样浓烈的信息素溢出放在秦段身上是很奇怪的,他一向懂得控制信息素的收放,即便运动过后,身上的信息素也几乎闻不到。 秦段喉结滚了滚,收紧的五指张开,低声道歉:“抱歉妈,我——” 秦母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吐出一口气,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易感期快到了,一时没控制住……” 秦母拧起的眉头松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这样,今天就早点回去。” 两人说这两句话不过一分钟的功夫,萧起言等在一边倒没觉得有什么。 秦母扯着他给长身玉立的高个alpha打招呼。 秦段注视着眼前人,弯起嘴角:“起言哥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树木高大,遮得阳台散下一片片树影,光线昏暗不比室内。 萧起言扯出一抹亲和的笑,和他握了握手:“谢谢,小段也是,健康平安。” “你和你妈妈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秦段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复述了一遍萧越的话,当他说出开过光的发财树和招财的名家墨迹时,秦父秦母啼笑皆非。 就算萧起言私底下真喜欢这类玩意儿,他们也不可能送这些东西,不说别的,假设要是送了,这不相当于在寿星生日当天下寿星的面子,说寿星爱财么? 非常不合适。 所以无论是开过光的发财树还是招财的名家墨迹都见鬼去吧。 萧起言对秦段的印象还不错,在他眼里,秦段就是一个出挑省心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俩上一次见还是秦段祖父过七十大寿,算算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一高一矮的人影往宴会厅内走去,秦母挽着自己儿子的手臂,一边向明亮的灯光处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 萧起言神色冷淡地往阳台下瞟,夜色漆黑,隐隐能看出空旷草地原本的颜色。 回忆起方才落地窗拉开,站在阳台边缘的alpha身子回探。 当时秦母挡了秦段半边身子,出于alpha的敏锐直觉,他依旧准确地捕捉到…… 萧起言眼底显现出迟疑。 他看到—— 秦段收回的视线里混杂着一丝欲求不满。 信息素被夜风吹得散了七魂八魄,空气中弥漫着纯正的青草树木、大自然的味道。 视线掠过乌漆嘛黑的建筑物侧面。 他记得萧越小时候好动,经常在这里爬上爬下。 第24章 对手 甜腻柑橘香气萦绕牙尖久久不散,窗外光线被四面八方的阻碍切割成碎玻璃,星星点点滑过秦段的脸颊,他乌黑发亮的眼底倒映出窗外的景象。 城市的夜景极其繁华,人多车多,世界上万物都在入夜的一瞬间变得喧闹起来,连蝉鸣也穿过车流在耳侧纠缠不休 他突然用力磨犬牙,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将那股缠人信息素的抗拒,期望能将它弄走。 灯光自他手上飘去,在昏暗的车厢内照出清晰的痕迹。 他虎口上散着凌乱不一的抓痕。 秦母愣了下。 “怎么弄的?” 少年气的眉眼沉静,秦段望着窗外,全程飘忽,显然没听到身旁人在说话。 “段段?” “嗯?”猛然回过神,“怎么了妈。” 秦母有点好笑:“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手怎么弄的?” 虎口处三道抓痕长短不一,最长的一道红肿起皮,肿起的皮肤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红线,顶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干了,形成一小片红血块粘在皮肤上。 秦段怔了片刻,树影绰绰的阳台角落重现,萧越挣扎着推开他,修剪整齐的指甲在虎口挠出血痕,没等他反应过来,长腿直袭门面,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再往后,他跳了下去。 想到这,口腔里残留的柑橘香气仍然时不时跳出来寻找存在感,秦段额角一抽,捏了捏鼻梁,眉眼间浮现出疲惫。 任谁差点被强制发、情都不会好受。 “没事,猫抓的。”他轻声说。 “猫?”秦母困惑,“萧家养了猫吗?” 秦段撇撇嘴,忽然觉得把萧越比作猫有点好笑。 笑了下:“应该是家养的。” 家政拿着两个高脚杯走过,萧起言视线掠过透明高脚杯,杯子里残留的酒液经过一夜放置,在内侧留下一圈斑驳的痕迹。 第49章 他脚步一顿。 “哪里收拾出来的?” 家政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在阳台上放着。” “阳台?” “角落里。” 萧起言又看了一眼透明酒杯,阳光在酒杯上折射出亮伊v索光,照得杯口与嘴唇接触的地方酒渍明显。 摆摆手:“收走。” “是。” 从萧家回来,秦母和忙碌到深夜才回家的秦父提了一嘴宴会上的事。 第二天餐桌上,秦段免不了被他一顿唠叨。 “多大人了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秦父冷哼一声,“这要是被萧家那个老狐狸知道了指不定哪天就阴阳怪气我教子无方。” 咽下嘴里的包子,秦段揉揉额角:“爸,事发突然......” 秦母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行了行了,哪儿那么严重,你就是太看重脸面了。” “再说咱儿子也没影响到其他人,易感期快来了还知道躲阳台。” 秦段眼皮一跳。 秦韵微端起豆浆喝了口,语气散漫。 “要是他说你教子无方,你回他‘啊对对对,我教子无方,我惹不起你’。” “哈——”秦段利用剧烈咳嗽压下未完的笑声。 秦父两只眼睛一边瞪一个逆子:“......” 秦段下午回的学校,车顺着学校大道开进宿舍楼下的停车场,提着一袋家里阿姨硬塞给他的水果,不紧不慢迈步上楼。 一推开门,噼里啪啦的游戏音效灌入耳膜。 他拎着水果,经过坐在书桌前的人往他后颈瞟了一眼。 萧越低着头,衣领掀起下翻,露出后颈的一截皮肤。 原本平整皮肤赫然多了一道残缺的咬痕,萧越皮肤白,咬痕在他身上极其显眼,甚至有些狰狞。 澄澈的视线蓦然偏移,秦段睫毛下压,喉结随着说话一块滚动:“你——” 萧越沉浸在游戏里,目光认真,手上动作飞快,眨眼间收割了一片人头。 身侧罩下片影子,光线挡得结结实实,他手上不停,一边点操作键一边抬头。 微凉的指腹在后颈擦过,激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张开的嘴猛然闭上,快速运动的指尖也顿住了。 秦段见他把注意力放过来了,很快收回手。 声音里带着困惑:“怎么还没好?” 临时标记的牙印一般停留两个小时,离两人分开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天,萧越脖子上的牙印却没消失。 “我不知道。”他也发蒙,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接触到红肿的地方,那里涌起针扎似的刺痛。 这痛突然让他感到有点别扭。 喉结滚了下:“你……太用力了?” 水果接触到桌面发出轻响,秦段拉开椅子坐下,听到这话,眉头下意识拧起,表情古怪地看向他。 无论咬得多凶多狠,alpha临时标记的痕迹最多停留两三个小时就会被omega的恢复激素抹去。 即便alpha的信息素在omega体内留下了,后颈上也不会再有牙印。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alpha一直追求对自己的伴侣打下完全标记,就是因为他们想要自己的牙印永久性留在伴侣身上,以此向周围人彰显他们的主权。 萧越摸了摸鼻尖,一瞬间也想到这个,他瞟了眼游戏界面,上面出现失败字眼。 用力? 昨天他挣扎得那么厉害难道不仅仅因为落地窗外有人? 想到萧越跃下阳台前看向他的那一眼。 暮色黑沉,深棕色的眼里隐约透出烦躁,再仔细瞧,里边流淌着不经意的火气。 他没见萧越为什么事生过气。 秦段思索了一会儿。 “你。” 这话有些别扭,做了两秒的心理建设,伸手指指自己的后颈硬着头皮说:“感觉怎么样?” 萧越愣了会儿,半晌品味到他的意思,脊背爬上一阵尴尬。 秦段显然比他更尴尬,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放在桌上的一支笔。 片刻,空气中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萧越偏过头去,笑得肩膀发颤:“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alpha为什么搞成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秦段拧起眉,被他笑得耳朵一红,凶巴巴地问:“你笑什么?” “有点痛。”萧越边笑边说。 他这会儿的笑实在恶劣,就像是在嘲讽alpha技术稀烂。 秦段有点被打击到,浓郁的睫毛垂下来,脑袋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也一块儿落了下去。 他舔了下嘴唇:“这东西……我也才第二次。” 萧越惊讶:“你之前没标记过人?” 原本垂落的浓郁睫毛上掀,发亮的瞳孔随即望了过来,不等他开口。 “对哦,你的标记有贞洁。”萧越又哈哈大笑起来。 秦段:“……” 见他无语凝噎,萧越决定再添上一把火:“都第二次了,技术还这么烂。” “我怎么听人说你学东西很快?” 秦段耳朵一抖,更红了,他咬牙切齿道:“这、这种东西能一样吗!” 萧越慢慢悠悠地哦了声,瞟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含义意味不明。 秦段:“……”打一架吧。 萧越继续笑,笑容十分招人恨。 忽然,他伸出手,虎口上大喇喇敞着三道抓痕。 第50章 “你昨天下手也不轻,惹急了又上手又上脚。”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萧越视线扫过抓痕,眼睛慢慢瞪圆,一脸你这也要计较? 在他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秦段发现自己确实过于幼稚了,轻咳一声,慢腾腾收回手。 “当我没——” 眼前突然撞进一片白皙的肌肤,风吹日晒都晒不黑的皮肤上面覆盖着一个狰狞的牙印。 秦段睫毛抖了两下。 “你说这话也好意思?你看看你给我咬成什么样了?”萧越又倒退着走了几步,把印着某人标记的腺体完全袒露出来。 秦段喉结快速滚动,身子后撤,就差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撑住椅背,宽大的手背凸起几根抽动的青筋。 萧越这个该死的alpha一点做omega的自觉都没有! 与撞入眼帘的腺体一齐而来的是,涌入鼻尖的幽淡橘子香气,淡香缠上他的尖牙,直通神经中枢,催促着唤醒alpha的本能,让他咬、下、去。 标、记、他。 将残缺的牙印补完整。 秦段深吸一口气,压下混乱糟糕的想法。 头脑静了下来,开始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受到alpha本能的影响过大了。 萧越的信息素果然影响了他,他明明离易感期还有一段时间,可—— 嗡—— 提前订好的闹钟贴着手腕震动起来,嗡嗡嗡的震感将他漫游天外的心绪扯了回来,秦段曲起的指节蓦然放松,往后撤的动作顿住。 萧越已经离远了,伸手将衣领扯上去。 想起阳台上力道狠厉的侧踢,秦段心里带着一股刚被勾起来的气,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地磨了磨牙尖,边说边点开抽签网站。 “那你咬回来?” 语气带着浓重的疑问,显然是在开玩笑。 萧越扬了扬眉:“行啊。” “?” 墨黑发亮的眼珠子放大,对方一脸我就客气一下你竟然认真了? 萧越靠着椅背,茂密的头发顺着侧头的动势滑落,忍不住发笑。 “改天吧。” “……”秦段嘴角轻抽,自己毫无疑问被耍了。 这学期指挥系和机甲系合办了一场战略比赛,要求两系所有学生都要参与,相当于期中考核。 战略比赛分蓝红两方阵营,指挥系和机甲系所有学生打散,通过抽签确定所在阵营,被分到哪个阵营都听天由命。 秦段订闹钟就是提醒自己及时参加战略比赛的阵营抽签。 他把注意力放回网页,点击上面的按钮,过了两秒,抽签结果跳了出来。 您已抽中“蓝方”。 关掉网页,顶上弹出一条新信息。 许锐:你抽中哪边了? 秦段回了个消息过去,抬头看向在抽屉里边翻翻找找的人。 “你是哪边?” “?”萧越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翻找的动作停住,抬眼看他。 片刻,恍然大悟。 “红方。” 秦段顿了下:“我是蓝方。” 宿舍内骤然静了静,气息流转,原本视线相撞的两人自然分开,目光投射到别的地方去。 落地窗外落日撒下的余晖飘了进来。 秦段注视着显示屏上的抽签结果。 在很久以前他就不得不承认他总想从萧越身上赢得什么,只有萧越才能激起他如此强烈的胜负欲。 时间轴从十六岁拨动到二十岁,有一些事情应验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比试会有后续,某些滞涩的事物恢复转动,在十几岁消亡之后,他们再一次被分到红蓝两方。 萧越眉眼微扬:“我们是对手。” 第25章 以前 游泳馆旁两排树木拔地而起,阳光挤进绿意葱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室外温度高热,砖砌地面蒸出一团团热气。 百米游泳赛道下飞快掠过一个矫健的身影,修长的手指触上墙壁,人影破水而出。 透明水迹滚过赤裸的腹部,一路向下,淹没至泳裤边缘。 秦段甩掉头发上多余的水珠,拉开更衣室柜门,扯了张毛巾擦了擦滑到眉骨的湿迹。 拿了干净的衣服,走出更衣室,一个人影蹿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秦段倒退两步,看清眼前人后,下意识将衣服挡至身前,遮住裸露的上身。 “秦段!”来人身材娇小,嗓门却不小,急吼吼地吓了他一跳。 omega一双大眼睛里饱含羞怯和一鼓作气。 她声音不小,像是给自己壮气势似的:“我、我.......” 我了半晌声音逐渐低下去,没了刚才势如破竹的气势,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羞红着脸:“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看到他脸上的惊讶,omega紧张地咬了咬嘴唇:“我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喜欢你很久了。” 泳裤浸了水颜色深沉,水珠顺着裤脚往下滴,啪嗒啪嗒砸向地面,晕开一滩小小的水迹。 衣物松散地遮在身前,只遮住些重点部位,沟壑明显的腹部肌肉从下垂的衣物缝隙间露了出来,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omega脸又红了一分。 不待她思绪跑偏到荒星去,头顶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不好意思,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秦段向后退了几步,扬手套上衣服,白色棉质衣物落下彻底遮住了腹部肌肉,连带着大臂都被垂落的半袖遮得严严实实。 第51章 omega失落地噢了声,虽说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被拒绝还是让她感到伤心。 秦段走之前看了失魂落魄的omega一眼,指指另一个方向的更衣室:“游泳的话那边有omega的更衣室,这里以后不要来了,不安全。” 一个孤零零的omega待在alpha更衣室附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身前人说完就走了,像一阵飓风一样刮进旁边的洗浴间。 omega瞪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磨磨牙。 她哪儿是来游泳的!要不是为了堵他!她才不会来臭烘烘的alpha更衣室! 一进门,秦段又撞见一道人影:“......” 许锐双手抱胸,嘴唇撅起,朝他吹了声腔调饱满的口哨。 “艳福不浅啊段段。” 秦段懒得理他,脱掉刚套上的衣服,一头扎进洗浴间。 干净的水流顺着脊背流遍全身,挤了点洗浴露粗略地往身上抹。 许锐的声音透过流水声传了进来。 “我听说个事,”他顿了下,“你不是有本喜欢的杂志么,他们最近主办的演讲比赛学校推荐了人去参加。” 秦段抹洗浴露的手顿住,他关停喷头,水声彻底静音。 上一年演讲比赛学校推荐的是他,他因为一些不可控的原因没赶上比赛,他本以为今年学校仍旧会推荐他去,没想到换人了? “推荐了谁?” 许锐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添一把火:“十七班的萧越,之前抢了你年段第一那个。” 萧越? 洗浴间里刺白的灯光投射到秦段沉静的眉眼上,水珠滚过他高挺的鼻梁,陷进饱满的唇缝。 又是萧越。 他敲开办公室大门。 “老师。” 来人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坐在办公桌前的班主任抬头看他:“去游泳了?” 秦段嗯了一声,浓密的眉毛微扬,注视着人的眼睛微微发亮。 “...杂志的演讲比赛推荐——” 听个前半句班主任就知道他要讲什么了,摆摆手打断他:“学校推荐了萧越,你还有竞赛要准备就别掺和这事了。” “可是去年——”秦段眉头拧起。 “好孩子,你听我说,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好好准备竞赛,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班主任语气柔和,字里行间却透出不容置疑。 “......”秦段垂下眼,“好的老师。” 说完退了出去。 班主任望着逐渐消失在门口的男孩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教了秦段这么久,她多少知道这孩子的脾气,表面看着谦和周到,实际骨子里好强到了极点。 秦段逆着光线走进教室,脸上一派无动于衷的平和,许锐一瞧就知道他没从老师那里讨出个说法来。 “老班怎么和你说的?”他扬了扬眉,手指敲上桌子。 秦段扯开椅子坐下:“让我好好准备竞赛。” “这倒是,”许锐挠了挠头,“你现在重要的是竞赛,其他的事就别多管了。” “演讲比赛今年没了下一年还有,明年参加也行。”伸手拍拍身旁人的肩,安慰道。 秦段手臂搭在桌边,视线落在题干难懂的竞赛题上。 一年又一年,他都快毕业了还有几年的时间? 竞赛结束当天,秦段坐车回了市内。 车窗外掠过漫长绿化带的残影,他突然想起演讲比赛也在今天举行。 黑亮的瞳孔隔着透明车窗望着外面毫无规律逻辑的风景,他眉头一抽,突然说:“前面那个岔道口停一下。” 班主任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他动了动嘴唇。 “老师我爸在附近,他让我去找他。” “您先回去吧。” 班主任原本想带他出吃一餐好的,犒劳自己学生这么多天的辛苦,既然秦段提了,她也没理由让人家父子俩见不上面。 “行你去吧,可以和你爸说说,让他等等好消息。”说到后面笑了起来,分明刚刚比完却十分相信秦段能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 秦段笑了下,下车前和她挥了挥手:“行,您也回去等好消息吧。” “你这孩子倒是自信。” “主要是您给的自信。”他关上车门,对着车窗里的人贫嘴,班主任又被他逗笑了。 车辆淹没在来往的公共交通中,秦段单肩挎着书包,站立身姿挺拔,点开打车软件叫了另一辆车。 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上车后,司机和他确认目的地。 他应了声:“对,去那儿。” 扇形建筑物外观庞大恢宏,很有气势。阳光洒落在睫毛上,秦段眯起眼睛看了看高高的贝壳顶,贝壳顶反射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 城市的光污染。 门口保安将他拦下:“里面不能进去。” 秦段掏出托人找的电子邀请函,指指大门随口解释了句。 “我进去看比赛,来晚了。” 保安看过他的邀请函,手比了比里边:“里面请。” 秦段道声谢,径直向里面走去,空调的凉风瞬间消去他身上的暑气。 他从包里找出帽子扣在头上,接着将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拽到鼻梁,从后门进入了演讲比赛现场。 会场里的人不多,观众零零散散地坐着,最前面一排坐着杂志社请来的评委,还有其他合作方的领导人。 第52章 时机很巧,他赶上了萧越演讲的尾巴,清楚流畅的alpha嗓音从环绕会场的音响中流了出来。 尾声正是高潮处,潺潺流淌的小溪被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水流簇拥成奔腾汹涌的大江大河,秦段听出了他嗓音里的激昂。 这股激昂很能感染人,连他一个半道来的观众也不免得被吸引了过去。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高台之上的年轻alpha身量挺拔、眉眼俊秀,边说边向观众席鞠了个躬。 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秦段甚至能听到前后排有人低声讨论。 他目送萧越消失在幕布后面,舞台换了另一位选手上场。 新选手侃侃而谈,秦段眼前却浮现出萧越一身正装慢条斯理又不失情绪的身影。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只能模糊地看到萧越的脸型轮廓,可他还是从他激昂的演讲中猜测到了他那时的表情。 和平常的吊儿郎当大相径庭。 萧越是一个双面人吗? 平常那副死鬼样子到了现在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身旁的座椅向下陷,清淡的柑橘气味飘了过来,秦段从走神中脱离出来,侧眼看过去。 神色一愣。 方才高台之上情绪饱满朗声演讲的alpha坐到了他身边。 萧越的容貌近看很有冲击力,挺鼻薄唇,睫毛长得像小刷子。 他正在垂眼看终端上的内容,脸上失了高台之上生动的表情,留给秦段一个平淡的侧脸。 评委组经过讨论,宣布一等奖是萧越,至于其他二三等奖对于秦段来说也不重要了。 他本以为萧越就是来玩的,一个经常逃课作业不写、散漫不经的富家子弟就算侥幸超过他一次得了个第一,也不过是运气使然。 萧越现在竟然真的得奖了,而且还是一等奖,没人并列。 他是这次比赛的最大赢家。 秦段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比赛散场的时候,其他观众陆陆续续地走了,他还坐在座位上垂眼沉思,温吞吞地消化萧越得了一等奖的事实。 照萧越平常荒诞散漫的作风习惯来看,他自然而然地以为即使萧越抢了他的名额,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 可事实告诉他,萧越不仅拿到了名次,而且拿到了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演讲比赛的第一名。 秦段背起包,踏上铺着红毯的过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那人见他没反应,伸出手拽住了他。 一道温热触上手腕,五指指腹贴住他的皮肤,一抹红闯入秦段的视野。 攥着他的那只手指骨分明,手指长得仿佛比旁人多上一个指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腕骨上挂着的红绳,木色菩提珠斜斜地歪到一旁,破坏了佛性的端庄,增添一抹出人意料的旖旎。 秦段喉头动了下。 “你好,我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萧越急着上厕所,他不清楚洗手间在哪,从后台出来径直撞上个活人,连忙抓来问问。 秦段将帽沿下压,遮住眼睛,视线掠过他随手抓着的证书和奖杯。 他哪里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随便指了个方向,从萧越的桎梏下匆匆逃离。 第26章 战略比赛(补标记) 高清显示屏上浮动着具象的地形图,每一条小路每一处草丛每一座山峰都被终端记录下来,一张张图片通过ai的排列重组形成了眼前这副清楚明晰的地形图。 “有个地方也需要找人去查探。”一位指挥系的将领指了指地形图的某个方位。 那里靠近红方基地,贸然前去有被发现的风险。 秦段摸了摸脖子,凝眉看向未成形的图像。 突然出声:“我带队去。” 话出,房间里的几位将领都惊了一惊。 “你去?”“要是被红方抓住了,难保不被淘汰。” “你不行,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从他们进入虚拟战场已有两天时间,这两天里红蓝双方都在互相试探谁也没有大动作。 蓝方在战力上比红方数量要多且补给不足,再这么耗下去,芯片没抢到自己先饿死了。 阵营将领是按专业绩点选拔出来的,蓝方十名将领都是指挥系机甲系名列前茅的学生,不仅战略战术知识到位实践经验也不错。 他们之中,秦段名气最大,平常为人怎样大家都清楚,也知道他靠得住,这几天关于战术问题总是第一个问他,听他的意见。 要是他去探地形被红方抓了,他们岂不是失去了一个稳定军心拿意见的核心人物? “不行,唐巍延肯定会在那里设陷阱,”另一个指挥系将领出声,“你过去安全隐患很大,还是让别人去。” 一个对于机甲系学生陌生,可指挥系学生却十分熟悉的名字从他口中蹦出。 秦段目光仍然沉着,看向其他人的眼里闪烁着某种光彩:“放心,我会安全回来。” 唐巍延,是唐家的孩子,唐家和秦家一样属于军政世家,在帝都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一般人惹不起。可在帝国军校,每每提起唐巍延,人们给他安的称号总是“指挥系万年老二”。 他时常被人和秦段一起提起,又总是被人说不如秦段,可想而知他本人对秦段的仇恨不是一般大,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和秦段正大光明地比试,他作为红方的一员,必定往死里弄蓝方。 第53章 有人还要再劝,许锐打断对方:“行,你快去快回。” “嗯。”秦段点点头,应得毫不犹豫。 大概是他沉着的目光给众人安定了心神,过了一会儿,大家对着决定都表示无异议。 得到支持,准备离开会议室的人在转身的刹那,黑色作训服领口下露出一抹淡黄色。 在场将领视线齐扫过去,皆是一顿。 那个是......阻隔贴? omega的阻隔贴?? 而且还有黄色的小雏菊图案?! 众人脸上闪过惊讶疑惑难以置信,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秦段身上为什么会有omega的阻隔贴?! 撇开颜色不说,阻隔贴这东西本身就是做给omega用的,生活中很少、几乎没有alpha用阻隔贴。 众人一脸便秘地憋了很久,终于在他临出门前叫住了他。 “秦段,你脖子上贴一个omega用的阻隔贴干什么?” 悬在半空的脚步顿住,秦段眉头一抽,下意识摸上后脖子,光滑的触感使得他指尖一凉。 立在镜子前的人将作训服腰带系上,作训服的固定带呈一体式,从肩膀到腰部全用皮质带子收紧加固,皮质肩带贴着他的肩膀,完美修饰出宽肩窄腰的身材。 “秦段,”他叫了一声,扭过身透过镜子看自己的后颈,“你帮我看看衣领能不能遮住你的牙印。” 粗暴直白的话糊了秦段一脸,他额角轻抽,一时间感到有些疲惫。 作训服的领口低,狰狞残缺的牙印露出半个,明晃晃地扒在alpha腺体上。 这牙印暧昧凶残,不知道的还以为萧越玩得有多过呢。 秦段头更痛了,他捏了捏鼻梁,朗声说:“遮不住。” 战略比赛要求穿统一的作训服,别说里边的单衣遮不住连外穿的外套也不能将牙印遮严了。 萧越嘀咕:“咬这么凶......” 秦段眉头一扬:“是我技术的问题么?明明是你身上太容易留印子......” 后边几个字低了下去。 萧越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低头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两个东西,把其中一个甩到秦段怀里。 “你怎么.......”看清手上的东西,秦段诧异出声。 阻隔贴? 萧越怎么会有omega的阻隔贴? “路上买的。”他早料到这一茬,回学校的路上去激素用品店买了,就为了遮牙印。 一边往脖子上贴一边说:“我贴你也贴。” “?”秦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越抱臂瞧着他:“我一个人贴多奇怪啊。” “我和你一起就不奇怪?”秦段眼睛瞪圆难以理解。 “你咬的,”萧越指指后颈,眼底含有威胁之意,“贴不贴?” “......”看了眼上面印着的淡黄色小雏菊,他沉默片刻,“没有别的吗?” 萧越扬眉:“吃屎还要捡香的?” “......” 屎有没有香的秦段不知道,但他知道萧越一定是故意整他。 几位将领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几秒钟之内闪过八百种情绪,秦段才终于开口:“和人打赌输了。” “和谁?” 随便扯了个谎:“机甲系的一只狗。” 狗? 秦段和狗打赌? 众人面面相觑。 ....... 秦段带着一小队人逐渐靠近红方基地,此时正值日落,自然光线下仍能视物,周围的地形被终端逐一记录下来。 远处传来喧嚣,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 脚步以及说话声渐渐近了,偏头朝其他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分散开来找地方躲藏。 与此同时,他闪进几棵高大茂密的树后,从粗壮的树干后头探出脑袋观察周边的情况。 耳边骤然升起一阵风,他眉眼一厉,眼明手快地挡住动作迅敏的突袭。 疾步向后退,看清身前人,他拧起眉。 “萧越?” 眼前人身着黑色作训服,姿态干练脊背挺拔,像深山老林中突然长出的高瘦奇石。 明明处在蚊虫大片的树林里,这人松弛感依旧,干净贵气得像是来旅游的。 “你们果然来了。”萧越环顾四周,耳朵微动。 “你要和我打?”秦段眉目沉静,一点也不为即将到来的意外事件惊恐。 萧越勾起抹笑,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下一秒,身形急动。 秦段挡住他凌厉的攻势,手上脚上也没留劲儿地往他身上劈。 “我没想到是你来。”萧越没回答他的问题,开了别的话头。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秦段后撤一步,以退为进踢向他的腹部。 萧越痛得皱眉:“秦段你大爷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狠。” 四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秦段眉头微抽,乘他愣神的功夫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人扯着往遮蔽物后带去。 萧越被他钳制在怀里,回想起刚才,诧异地皱了皱眉。 有一瞬间,他闻到了秦段信息素的味道,清苦寡淡的木质香随着衣物扬起似有若无地传了过来,越过草木沙石,轻缓却不容忽视地飘进他的鼻腔。 这味道令他动作一顿,紧接着就被狠心的alpha毫不留情踹向腹部。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秦段用手掌捂住他的嘴,起伏的胸膛透过两层布料传递灼热的温度,温度传到萧越背上。 第54章 “别出声。”呼吸扑在他的颈项,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粗糙的颗粒感,激得萧越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 他有些发热。 秦段乌黑发亮的瞳孔沉静下来,侧耳倾听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的动静。 没注意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急促。 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大,萧越努力控制着呼吸,可衣料摩擦的声响无限放大,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同着轻浅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咚咚咚—— 他心跳加快。 alpha稀薄的信息素慢慢延展,在悄无声息中密不透风的信息素已经转变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网罩住了他,在外层升起一层薄薄的混着木质香的雾气,雾气隔绝了树林里其他味道,也隔绝了脚步声。 鼻腔里只剩下那股诱人的香气,死皮赖脸地钻进他身上每一个毛孔。 萧越喉头干渴地滑动,伸出手覆上结实有力的小臂,指节一曲,瞬间,平整的指甲在光滑的皮肤上挠出几道不规则的血痕。 冷不防的刺痛令秦段眉头一皱,身前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了他的桎梏,一道接一道的狠厉拳风扫了过来,速度比方才快上许多,晃得人眼花缭乱。 一脚将人踹到地下,萧越压在他身上,手掌用力按住他的肩,大腿分开坐在他腰上。 甜腻的柑橘气味溢出,秦段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渐渐放弃了挣扎,凝神打量着气息稍喘的人。 萧越眼眶发红,深棕色的瞳孔收缩,混乱的情绪飘来闪去,最终不拧成一股坚实的麻绳,充斥着野兽狩猎时的试探与凶狠。 充斥着窥视与侵占的眼神引发了alpha心理上的强烈不适。 秦段微微拧起眉:“你是不是——” 话音很快截在了喉咙里,他眼睛瞪大,满眼惊愕。 居于高位的人张开嘴唇轻轻吐着气,他很难受,貌似呼吸不过来了。 萧越低头靠近他戒备着抬起的手臂,呼吸从嘴唇中吐出,舌尖贴上小臂的抓痕。 很软,也很烫。 湿润的触感令秦段瞳孔收缩,整个人木头似的僵住了。 伤口散发的信息素气味比其他地方浓些,萧越被心底的渴望催促着凑近。 还想要更多。 他撑起身子,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渴求,骂了句脏话,边喘边说:“我发、情了。” 他从来没有对alpha的信息素这么渴望过,他要疯了。 秦段就是他饿了三天见到的唯一食物。 omega太可怕了....... 不怪萧越没有做omega的自觉,只是发、情、期总是突如其来。 他一脸悲痛地将脸埋进身下alpha脖子里,鼻尖无意识地顶开衣领,柑橘味信息素随着呼吸一道喷洒在秦段颈窝上。 怀里的人很烫,温度高得灼手,一点也没有了刚刚雷厉风行的样子,整个人骤然软了下来,连撑他胸膛的手都撑不住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秦段现在是撕裂的,神智撕成了两半,一半抵挡刻意引诱人的柑橘味信息素,另一半强迫着他维持一丝冷静去关注四周的动静。 指腹隔着阻隔贴蹭过源源不断挤出信息素的后颈,手指向上插进松软的黑发,低声哄道:“先忍一忍。” 萧越埋在他颈窝里大口呼吸,喘息发闷,用尽全身力气去嗅那点清清淡淡的木质香。 “给我……”他压下脑海里的渴望,断断续续出声,“给我一点、信息素。” 视线越过草丛,秦段犹豫地往边上看了眼,脚步声还没离开。 眼皮下垂,看了眼神情难耐的alpha一眼,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边摸边放出点信息素。 在日光下暴晒的鱼儿终于迎了一丝冰凉,萧越鼻尖抵着他的颈窝用力地嗅。 秦段侧过头,让他靠近后颈。 鼻梁顶到了塑料贴,光滑又粗糙的质感在他鼻尖上刮出一道印子,萧越咬住阻隔贴的边缘。 他想扯下来。 得知这个信息,秦段眉心突突地跳。 即刻按住他的颈脖,用行动告诉他:“不可以。” 躁动不安的人静了下来,不再试图撕扯阻隔贴,叼了一会儿,松开嘴退回他肩上。 萧越太烫了。 omega发、情都这么烫吗? 上一次标记的疑惑延续至今,秦段不由得走神。 一滴汗珠顺着脖子上凸起的青筋滑进颈窝,萧越盯了会儿,alpha 的体温热烈,跳动的脉搏隔着薄薄的皮肤勾引他。 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 身下人猛然一震。 探出的舌尖尝到咸咸的汗味,清淡的木质香散逸开来。 第27章 入侵 高大树木后伸出一只黑色行军靴,吧唧一脚踩碎粗壮树根旁的枯枝,高个人影逐渐从树后显露出来,头发乌黑茂密、长相出众有鼻子有眼,胯上系着的束带直接将良好的头身比拉了出来。 不是萧越又是谁? “越哥。”红方的人看见他,把枪插回侧兜。 萧越朝他点点头,看了眼远处隐匿在丛林里寻找蓝方身影的几个同伴。 面色如常道:“这边没有,不用找了,回去。” 红方成员一个接一个跑回来。 有人主动打报告:“蓝方淘汰4人,我方不幸淘汰1人。” 第55章 领口处飘来清苦的香气,萧越睫毛一眨,舔了下唇。 先前舔过的汗珠落到实处,发闲的味道中穿透着无孔不入的木质香信息素,化为套网久久地萦绕舌尖。 “回去了。”他应了声,抬手招呼众人一块儿回基地。 透过树杈子缝隙看见一队人往反方向走,掩在树后的人影缓慢释放屏住的呼吸,提起的气松了下来。 秦段睫毛下垂,用终端给幸存的兄弟一一发去消息。 不多时,蓝方的人到他身边集合。 一共来了七个,现在剩下三个。 和秦段设想的差不多,他早料到红方会派人等在这儿,他们既然过来探查地形就要做好被淘汰的准备。 现在剩下三个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回去吧。”他拍掉脸颊上的沙砾,低缓的嗓音稍微发哑。 方才被萧越压在地上,裤子衣服都蹭上了枯叶和灰尘,布料上印着几条脏兮兮的痕迹。 “欸,段哥,”有人发现他身上少了东西,“你外套呢?” 硬质布料随着走动凸出个不规则的轮廓,萧越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一枚徽章掉进他掌心,用力一攥,手掌被徽章咯出凹痕。 指腹擦过冰凉的表面,勾勒出大体轮廓——代表蓝方阵营的徽章。 他身上的外套是秦段的,一穿上就闻到股浅淡的木质香,香气温温和和地裹住他的身躯,绕着鼻尖荡啊荡啊,给了刚被标记的......alpha十足的安全感。 身旁人皱了皱眉:“越哥,你的信息素怎么变苦了?” 萧越瞟了他一眼,没回话。 就味道上来说,秦段的信息素不苦,是带着果味的木质香,只不过余味悠长,气味醇厚到有些沉重,同性别的alpha闻到他这味道只会感到一种浓重的压迫感,这种心理上的压迫带来的感官反馈即是苦,苦涩的alpha信息素。 牙齿咬了下舌尖,萧越嘀咕,这哪儿是他的信息素,分明是秦段的...... 这次发、情反应过于激烈,激烈到令秦段有些惊讶,毕竟他之前可没发觉萧越体温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倚靠着树干的颀长身躯浑身缠绕着信息素,前额发随意落下,迷蒙的眉眼被遮了大半,微促的呼吸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想起医生说的话,秦段顿了下,手指揪住外套扣,清脆的解搭扣声音响起,指腹捏着搭扣下的拉链一拉到底,将衣服褪下来。 粗糙的树皮蹭着单衣布料,萧越一动,肩带刮下些树皮屑来。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衣服,眼中带上不解:? 秦段拿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喉头滚动,移开的视线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你拿着.....医生说标记过后的omega对alpha信息素有依赖。” 萧越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目光从他平整的指甲盖移到他稍显局促的脸上。 眼睛一眨,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伸手接过外套。 外套上有股清淡的木质香气,期间混杂着森林的沙石枯叶气味。 一棵棵树木拔地而起,他抬手披衣,却猛然跌入绿意葱茏的树丛中。 萧越放掉手里的徽章,沾上体温的徽章掉入无边无际的口袋里。 秦段顺势拍掉肩膀的灰迹。 他转动着发麻的肩膀,随口回答。 “外套丢了。” 回到基地,残缺的地形图终于被补充完整。 硕大地形图高悬空中,占据众人视野,秦段将目光从上面移开,盯着智能锁里的芯片出神。 按照往年的规则,比赛胜利的关键并不是在战斗上打赢对方,而是在于夺取敌对阵营的芯片,将芯片内的数据篡改。 也就是说兵力上的对决不是最重要的,守护己方芯片、夺取敌方芯片才是重中之重。 “秦段你在想什么?” 浓密的睫毛上下摆动,秦段注视着悬浮在智能锁中的芯片沉吟片刻,突然说:“要不我们把它砸了?” “?”所有将领瞪大双眼。 “什么?什么叫把它砸了?” “把什么砸了??” “芯片???” 秦段摸着下巴,点点头:“胜利的规则不就是篡改敌方芯片?” “如果我们先把我们的芯片破坏了,红方没了胜利的前置条件,就一定不可能赢了。” 话落,空气陷入一片沉静。 过了几秒,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山洪爆发似的奔袭而来。 “我擦,好思路!” “说得有道理,只要我们把我们的芯片破坏了,红方就永远不可能篡改我们的芯片了!” “秦段你真是用兵诡异!” 有人刚朝他竖起大拇指,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尖啸,刺眼的电流在空中闪过,噼里啪啦的音效跟着闪动。 一个显示屏弹出,上面印着明晃晃的一行字:警告!选手不得破坏己方阵营芯片,否则淘汰出局! 秦段:“.......” 几位将领:“.......” 怎么的?刚开始谋划就急哄哄地来警告? 一行字上下左右四处乱晃了一会儿,眼瞧着警示作用起到了,电流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本以为已经没了,正当秦段黑眸沉沉地盯着芯片时,耳边又响起一阵尖锐的咆哮,评委组再次甩几个大字:蓝方将领秦段警告一次!!! 第56章 “秦段”两个字十分引人注目,特地用了大一号字体。 秦段:“......” 几位将领:“.......” “要不算了——” 秦段摇摇头,指尖点上智能锁,智能锁检测到他的数据自动弹开,芯片落进手掌。 “或许可以换一个方式,”指腹擦过冰凉的芯片,“把它藏起来。” 藏起来? “什么意思?” 视线从芯片上收回,秦段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珠子闪过狡黠的光芒。 “就是你们以为的意思。” ...... 蓝方基地掩映在树丛里,透过丛林缝隙望过去,基地一角泛出灰黑色的冷硬光泽。 红方1号小兵拍了拍自家将领的肩:“咱们当真要直接潜进去?” “不然呢?” “可是......”2号小兵犹豫,“可是我们一进入蓝方自卫系统的检测范围不就败露了吗?” “怕什么?!”红方将领从兜里掏出个东西,“这不是有屏蔽器吗!” 3号小兵:“话是这么说......”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要是被淘汰了也虽败犹荣。” 一群人偷鸡摸狗地潜进蓝方基地,当行军靴踏入自卫系统检测范围内的刹那,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了几秒,风平浪静。 齐齐松了口气,“没想到唐巍延给的屏蔽器真有点用。” “巍哥怎么会做这个?”“听说是他通讯工程的朋友给做的。”“他朋友把虚拟考场研究得透透的。”“……” “都闭嘴,叽叽喳喳生怕不被发现?”红方将领一个眼神瞪过去,“赶紧走。” 出发之前,唐巍延给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把蓝方的补给仓炸了。 蓝方士兵数量多,补给少,初始补给支撑不了几天,干脆直接炸了,抢一个先机,让他们自乱阵脚。 “巍哥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真炸了不怕把蓝方逼急了,逼得狗急跳墙……” 将领皱眉:“你懂什么?我们都商量好了,不要多嘴。” 一小队人潜伏路上差点被发现,所幸运气好,次次都躲了过去。 悄无声息地淘汰掉守在补给仓门口的士兵,在踏进仓内的瞬间,红方将领察觉到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周围静到只有风吹草木的声音,安静中透出一丝生硬,触目皆是冷硬的建筑物。 红方将领眉头一抽,眼珠小幅度移动,闪过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仍然带着人往补给仓内深入。 等到了里面,众人瞬间傻眼。 偌大一个补给仓,放眼望去全是一排排空架子。 “我去,蓝方是猪吗?才两天就把能量补充剂吃得一根不剩了?!” 红方将领把掉到地下的下巴推回去,感叹:“蓝方......” 正当几人感叹蓝方和猪是同类时,仓顶落下一个人影,飞扑而来的长腿干脆利落地踢掉红方将领手上的能量枪。 砰! 随着金属落地的清脆响声,仓库暗处突然蹿出一道道人影,极速奔袭而来,眼明手快地制住红方几人。 眨眼间,几人已被钳制住。 行军靴在空荡的仓库中踏响,一声又一声敲在被死死钳制住的红方人马心上。 秦段停步,长指拂过掉落的能量枪,捡了起来。 能量枪在他手中转了转,甩出个眼花缭乱的花式,他转过身垂眼看着地上几人。 “唐巍延让你们来炸我们的补给仓?” “他还是这么冲动。” 冰凉的枪口抵上温热的额头,秦段看着眼前的红方将领:“你们那边也按绩点分指挥?” “很可惜唐巍延只会纸上谈兵,听他指挥,红方必输。” 指挥系不止秦段名列前茅,唐巍延同样名列前茅,只不过两人一个始终是第一,另一个则是永远的千年老二。 “听你指挥蓝方就能赢?”红方将领是个暴脾气,呸了一口,“秦段你们蓝方的事自己都没搅和明白就别来指点红方。” 秦段眼神闪了闪,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红方将领装傻。 基地凌空拉响一阵警报。 警报尖锐刺耳,振聋发聩。 秦段身旁的士兵变了脸色:“段哥,有人入侵中控室。” -------------------- 写文不易,明天有没有看海星有没有投够600 第28章 开战 虹膜识别的大门缓缓打开,虚拟战场建筑整体色调偏冷,光滑的建筑材料拼接在一起,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蓦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影步伐轻盈,茂密的前额发拨开到两边,露出的深棕色瞳孔透出不符合基地冰冷端庄调性的散漫。 黑色作战靴几步迈过宽阔的大厅,来到或坐或站的集会长桌前。 “回来了?”声音来自众人簇拥的中心,那人显然属于将领中的核心人物。 萧越随口应了声。 唐巍延看过去,微微挑了挑眉,灵活的眉毛半遮半掩在乌黑的刘海下, 眼睛带上询问。 “情况怎么样?” 萧越简单叙述了蓝方过来查探地形的经过。 “蓝方淘汰了4个,我们淘汰了1个。” “你们遇上秦段了?” 第57章 轮子咕噜噜地滚过地面,萧越翻转椅背,面对高悬于空中的显示屏坐下。 曲起的指节撑在太阳穴下方,神色平淡,不带任何情绪地回望过去。 鼻腔里随便出了个气音:“嗯。” 他的五官突出,脸上没有表情时深棕色的瞳孔显得有些冷淡,松松散散的,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所幸唐巍延没觉得他敷衍,抬手关掉地形图。 萧越扫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谁和他说过唐巍延和秦段很不对付。 前者自进入军校以来,一直被后者压一头,人人都说“指挥系第一秦段雷打不动,万年老二唐巍延风雨不歇”。 唐巍延怎么翻都翻不过秦段那座大山。 两年的你来我往、挣来抢去,两人之间多多少少结有梁子,互看不顺眼。 秦段对唐巍延有没有意见萧越不好说,但就目前而言,唐巍延对秦段意见应该不小。 “秦段那贪生怕死的样子竟然会出来探地形?” 萧越:“......” 唐巍延骂得没有依据,单单是为骂而骂,好像提到秦段不多骂两句他心里就不舒服。 说着,又望向萧越,语气中带着遗憾:“你怎么没把他淘汰掉?” 出去一趟体力消耗不小,萧越打了个哈欠,伸手覆上后颈,指腹压在阻隔贴上蹭了蹭。 缠绵如细雨的信息素掩映在茂密草丛中、参天大树后,细密渔网似地,缓缓包裹住散发滚烫温度的腺体。 ...... “萧越?” 他猛然回神,姿态放松的眉眼望过去:“你说什么?” 唐巍延:“.......” “我说你怎么不抓紧机会把秦段淘汰掉?” 萧越背往后一靠,语气松散:“打不过。” “打不过?”在场众人诧异地挑起眉。 机甲系的打不过指挥系的? 真是奇了怪了。 萧越长长的睫毛向下一垂,捏了捏鼻梁,随意一挥手:“这次没打过,下次就能打过了。” 发、情、期来了怎么打? 身体长了眼睛,恨不得看到秦段就贴他身上。 领口传来浅浅的木质香,喉头像是得了应激似的一滚。 “......”他骂了一句,喉结快速滚了两下。 该死的发、情、期。 冰冷光滑的地面隐隐反射出天花板,忽然一个庞然大物罩了下来,砰—— 红方alpha将领被扔到地上,高大的身躯砸得地面震了三震,他骂骂咧咧地撑起身体,手和脚被捆了起来,整个人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 “喂!我说你们别这么粗暴好不好——”话音在触及黑沉如墨锥的双眼时一顿,他收了声,猛咳两声,絮叨道,“被你们抓到算是我倒霉,今天就为了大义牺牲......” 锐利的视线掠过低声絮叨的红方将领,挪到旁边同样被捆着手脚的红方成员上,秦段黑亮亮的瞳孔反射出光芒,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全基地的目光都集中在补给仓时,警报骤然拉响,四面闪烁着刺眼醒目的红光,声势浩大地提醒着所有人——敌人入侵了中控室,甚至于破解了芯片保护程序。 当红方成员拿到芯片的那一刻,立刻断定蓝方放置在程序内的是假芯片。 然而警报已经拉响,很快就有人破门而入,动作迅速地卸掉他手里的枪,将他抓了起来。 红方看似想炸了蓝方的补给仓将蓝方逼上绝路,实则目的在于转移注意力,趁所有人不注意盗取芯片。 秦段沉吟半晌,弯腰靠近半坐半靠着的红方将领,沉默无声地和他对视。 无形的压迫涌了过去。 “你们的芯片放哪儿了?” 红方将领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睛一瞪,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们像你们一样阴险?!我们的芯片当然是放在程序里!谁像你们一样把芯片掉包?!一群小人,呸!” 呸字慷锵有力,随着呸一道而来的是一泼口水。 秦段闪避不急,被溅了一脸口水:“......” 要是蓝方没有篡改芯片,他们早就成功了,红方将领越想越气,大喝一声:“别躲!别以为你躲了我就没办法了!呸呸呸!” 他低头往秦段鞋上呸。 秦段:“.......”来人啊把他淘汰了。 许锐叉着腰哈哈大笑,笑声响彻整个房间:“没想到吧,这是我们段段的妙计!” 说着搭上身旁人的肩。 红方将领听了这话,顿了秒,继续往秦段鞋上狂呸十几口。 终端猛然震了震,萧越指尖微动,空中出现一个显示屏。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接二连三爆发出轻笑。 “我擦,蓝方竟然真的换了芯片,萧越你猜中了。” 唐巍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样的,你和我猜得一样。” “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了解秦段。”他有些感慨。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在萧越提出秦段可能会更换芯片之前,唐巍延已经想到了。 他和秦段争来抢去两年多,正如秦段了解他的指挥风格,他也了解秦段的指挥风格。 可萧越了解秦段这就有点奇怪了。 听说他们最近走得很近? 萧越一副优哉游哉的懒样:“我猜的。” 第58章 放置在基地中央的芯片是众矢之的,以他对秦段谨慎程度的了解,猜到他很有可能在芯片上动手脚。 唐巍延沉思了一会儿:“听说你和秦段中学的时候是同学?” 萧越明显一愣,顿了秒:“嗯。” “秦段中学的时候也这样?”唐巍延毫不费力找到个贬低对手的词,“这么.....奸诈?” 久远的记忆慢慢涌上神经末梢,他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拨开空茫的迷雾,他记起来秦段曾经和他做过同学。 唐巍延乍然之下的提示让中学时一个模糊的姓名重新出现在脑海。 [秦段。] 萧越摸了摸下巴:“我那会儿和他不熟,没见过几次。” 除开秦家祖父七十大寿那次,萧越没在学校和秦段碰过面,他第一次听到秦段这个名字还是从别人口中。 他对中学时候秦段的印象只停留在年段大榜上的第一、老师交口称赞的好学生。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蓝方基地传出能量枪启动的粒子波动,虚拟战场上空随即响起:“红方将领阵亡。” 红方已经失去了一个将领,蓝方的补给撑不了几天,秦段侧身注视着地形图。 “我们得快一点了,战争讲求速胜。” 他们之所以急哄哄地将周围的地形探查清楚无非就是想将一切情况掌握在手里,防止任何意外发生,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决胜做准备。 他们要快一点,赶在补给用完之前,获得胜利。 一架架量子炮自动移动到战线最前边,量子炮体积小、轻薄精巧,虚拟战场内苍白阳光打落,炮身反射出一层寒光。 这次期中考核没有用到机甲,机甲耗能大,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去规划战场,学校只拨了量子炮和能量枪。 当蓝方的量子炮悄无声息地靠近基地,守望兵收起望远镜,立刻拉响警报:[敌人来袭!敌人来袭!] 不过一天的功夫,蓝方就向红方正式宣战。 ....... 听说秦段中学时也一直占据着第一,唐巍延对萧越发出了感慨加怜悯的叹息。 拍拍他的肩,眉眼间涌动着同情:“辛苦你了。” “......”萧越无语片刻。 他那会儿松散惯了,目光永远聚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秦段没出现在他的三分地里,他对秦段的关注少之又少。 秦段对同龄人的碾压并没有波及他,他那会儿别说秦段,就是自己的成绩也不太在意,隐隐约约记得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二十,有时能蹿到第一去有时又会掉到第二十,波动很大。 之所以知道秦段是因为他太出挑了,不仅老师会说“你们看看二班的秦段怎么怎么样”,连身边的同学也会在无意间提起秦段。 与秦段一道被人频繁提起的词就是,第一。 每次考完试后,他经常会听到。 [秦段又是第一啊?] 这是他对中学时期秦段的全部印象。 至于秦段那会儿的阳春白雪、备受追捧,又或是他屡次夺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桩桩一件件,萧越都无从得知了。 他不会知道遗落在爱心伞箱里的雨伞归处何在,不会知道演讲比赛的观众席中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瞳孔望着遥远的舞台,不会知道烟味飘散的阳台有人自上而下望向院子里开动的车…… 许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大喇叭,开了最大音量冲着严阵以待的红方基地:“家人们你们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 秦段捏了下他的肩膀:“你喊谁家人呢?” 许锐火速反应过来:“啊呸,敌人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 “许锐那傻逼。”唐巍延额角抽动。 萧越倒是笑了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乐子人模样。 唐巍延一把勾过他的肩膀,靠在他耳边问:“蓝方脑子缺根筋争个喜剧人还行,打仗还得看得看我们是不是?” 话却通过喇叭放大扩了出去,震得山头作响。 话音转了三转,传到蓝方这边就自动翻译成了更为激烈的意思。 [蓝方.....脑子缺根筋!打仗不行!可以去做喜剧人!] 被许锐拖累的所有蓝方成员:“......” 回话的人静了会儿,带笑的眉眼流转着勃勃英气。 他缓慢的声音传进喇叭:“红方必胜。” 话落,红方所有人笑起来,振臂高呼:“蓝方必输,红方必胜!” “蓝方必输,红方必胜!” “.......” 秦段从望远镜里看到唐巍延搭在萧越肩上的手,后槽牙一磨。 “轰了他!” -------------------- 嘿嘿来更了,爱大家 第29章 以前 一道残影狠狠飞入球门,足球将球网砸得拉出去长长一条线。 而后滚落草地。 鞋面被足球蹭出灰扑扑的痕迹,一双九成新的球鞋蹬蹬蹬倒退到球场边缘,校裤旁一只手自上而下垂落下来,指尖拢住瓶口,用力将水瓶提起。 萧越拧开瓶盖,叉腰灌了一大口,喉结快速滚动着,完全不怕呛水。 “越哥听说你周末去参加了个演讲比赛?”旁边的beta轻踢一脚他的鞋,“结果怎么样?” 萧越缓了口气,拧紧瓶盖,细长的手指将头发摁到后脑勺:“还行。” 第59章 “一等奖。” 另一个人哇靠了句:“一等奖,真行啊越哥。” “说什么话呢?” “还有越哥不行的事?”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萧越拿空瓶子往他屁股上一敲,阳光直晒过来,照得他眼角眉梢的汗珠水光发亮。 “差不多得了,回去上课。” 一挥手,一群人跟着他呼啦啦地往教学楼走。 前后脚都有人讲话,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突然提到一个事:“我记得越哥上次是不是考第一来着?” 萧越视线懒懒散散地落到楼梯上,学校惯爱用红瓷砖,教学楼的楼梯基本上是由红白交替的瓷砖铺设。 将空瓶子投入垃圾桶,他慢半拍道:“应该?” “应该?” 萧越哼笑一声:“我也不记得了,上次考试过去了多久谁记得那么清。” “我记得,是第一,”李砚岩拍拍他的肩,及时帮他说,“你那次可是把咱们年级蝉联第一的冠军选手给挤了下去。” “什么?”不理解他说的话,萧越眼底漫上困惑。 知道他德性,李砚岩瞟了他一眼。 处于事件中心的萧越还迷茫着,边上一群alphabeta却沸腾了,自顾自聊起来。 “确实哦,倒真是第一次有人超越秦段。” “啧啧啧,越哥牛逼。” “真的假的,秦段这么牛?” “你他妈萧越啊,连秦段次次考第一都不知道?” 话落,楼梯间爆发哄笑。 “.......”萧越这不记事儿的性子着实深入人心,别说不知道蝉联第一的冠军选手就连教了他们两年的文史老师叫什么可能都不清楚。 他这种人说得好听点是心思澄澈没心没肺,往难听了说就是懒散不着调、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砚岩其实能理解,萧越这人自小出众,那些说他只能依靠良好出身的人不能否认他脑子聪明,说他散漫不着调又不得不承认他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从容地处理好大小事,说性子娇惯又对朋友仗义。 萧越好像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一切想得到的,游刃有余地做到任何想做到的,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随意洒脱、轻松散漫的性子,没有事情值得被他记住,没有事情值得他费心。 身边人对他有句很中肯的评价:大事不计较,小事不在乎。 于萧越而言,那位蝉联第一的冠军选手就属于小事范畴,压根没进到他的一亩三分地里,也不值得他留心。 处于哄笑包围中心的人扬起眉。 “你们在说谁,qin什么?” 笑声又一次大了起来。 “我真服了,”李砚岩边笑边揽上他的肩,反问,“秦段啊,你真不认识?” 萧越垂眼思索两秒,终于想起这个半生不熟的名字。 [秦段。] 他知道,各科老师有时候会在课上提到这个人。 他没怎么认真听,因此对这名字印象不深刻,现如今提到“秦段”两个字他一下没想起来。 也不记得那些老师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不过,应该是夸奖? 班里有老师正在上课,浩浩荡荡一行人挤在后门,从后门的玻璃窗口望进去悄悄观察里面的情况。 萧越曲指敲了下玻璃,靠门边的同学转头看他。 他伸出食指向下一指。 讲台上的老师突然说:“听课,都往后门看什么?” 开锁的同学手一抖,鹌鹑似的缩回去。 过了两分钟,萧越又敲了敲玻璃。 这回,老师锐利的视线直射后门:“萧越。” 门外,敲击声停止了。 “一逃课逃一群!”她猛然拍响讲台,目光落在后排空旷的课桌上,拔高音量,“你们当我瞎了?!” 随即,一本教案在空中飞过,重砸向玻璃。 砰——窗户震了三震。 萧越只看到惨叫着掉到地上的教案遗体。 “都给我站好!在外面站两节课再进来!” 高亢的嗓音穿透走廊,惊走了树上的鸟。 门外众人吓得脖子一缩…… 很快,下课铃响起,懒懒散散站在教室外的逃课大队瞬间有了精神,陆续走进教室,只有萧越还留在门外。 手里拿着里边人丢出来的书,萧越倚靠着窗户慢腾腾打了个哈欠。 刚运动完就发困。 他要是坐在教室里指定能睡个昏天地暗。 “十七班外面站一群人干嘛呢?刚刚上楼吓我一跳。” “十七班?萧越他们又被罚站了吧。” “罚站?” “肯定又逃课去踢球了。” “.......” 秦段脚步一顿,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耳朵却飞向一旁的讨论声。 冷不丁听到萧越的名字,他想起上周的演讲比赛。 他继续向办公室走去,目光没有变化,脑子却已经转了三转。 最近听到萧越这个名字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进。”里面传来一声。 秦段拉开门走进去。 “老师你要的卷子。” 办公椅上的人扫了眼卷子,挥了挥手:“行。” 秦段转身,身后传来嘀咕:“这一叠卷子得找人帮我送上去.....” “欸,”急忙叫往外走的人,“秦段你帮我叫课代表——” 第60章 秦段脑子一抽,主动道。 “我上去送吧。” “啊?”对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把他送过来的卷子分出一沓,“拿上去。” “好。” 秦段点点头。 窗户缝漏出空调风的凉意,吹得他昏昏欲睡。 有人往他身上拍了两下,长长的睫毛扬起,他抬眼望过去。 班主任收回手里的书,语气调侃:“哟又被罚站了?” 萧越扯扯嘴角,扬起个笑:“可不是么。” 班主任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 “下次逃课别被校领导抓到,不然扣我工资。” 说完,背着手走了。 萧越这小子三天两头逃课,逃得最经常的就是文史课,气得文史老师天天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边骂边浇花,一不小心把花浇死了..... 可奇怪的是,萧越平常瞧着吊儿郎当,一到考试往往发挥得很好,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二十,忽上忽下,每当其他人觉得他逃课逃得排名下跌了,下一回考试又突然蹿回去,这学期竟然还超过了秦段,蹿到第一去了。 稀奇。 班主任边走边摇头。 这孩子可能真就非常聪明,别人靠九分的努力和一分的天赋,他靠九分的天赋和一分的努力。 老天眷顾啊。 要是他不拖着文史成绩烂得像坨屎的李砚岩逃课,文史老师可能不会气得把花浇死...... “段哥你去哪儿?” 一路上有几个人和秦段打招呼,秦段一一应了。 挥动着手里的卷子,指指楼上。 “去办公室。” 得了他的回应,那人热心地给他指路:“办公室在十七班旁边,你从这个楼梯上去往右拐就行了。” 秦段道了声谢,迈着匀速步伐上楼,走到三楼时,楼梯旁边的电梯也乌泱泱涌出一群人。 他走过转角,一眼就看到了办公室,视线略往前扫。 十七班门口站着个高个子的alpha,大约是嫌室外炎热,手指扣进窗户缝隙,唰的一声,他用力将窗户拉开,凉凉的空调风扑面而来。 秦段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惬意。 冷气向外逃逸,靠窗边的同学嫌热,看向某个撑着窗框的俊俏alpha。 “萧越你干什么?”教室里响起抱怨。 “和你们有福同享。” “越哥你要是热就进来,杵外面干什么,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真让你站两节课。” 萧越声音懒洋洋的:“站两节课又不会少一块肉,站站怎么了?” 对他的装模作样感到不屑,李砚岩嗤了一声。 “他要站就站,等到被外面特意来看他的omega看害羞了就会进来了。” 走廊上当真有刻意停顿的同学路过,一个两个都往身形张扬的alpha身上瞄。 秦段还看到远处有两个omega指着这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她俩捂着嘴低声交谈的模样,多少能猜出是在说某个放走了教室空调风的嚣张alpha。 害羞? 萧越可不像会害羞的。 他想象不出萧越害羞的样子。 那一定很可怕。 听了李砚岩的话,萧越不以为意地笑笑,边回话边四处看。 当alpha的眼神扫过来时,秦段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好久。 洁白的卷子攥出褶皱,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alpha的视线掠过他,突然往回勾,停在他身侧。 萧越的长相出众,心情愉快时看人眼里总是带着笑意,他嘴角弧度放大:“喂。” 那声气音语调简略,带着熟稔。 卷子的褶皱更夸张了,秦段诧异地看向他,喉头抽动,微微张开嘴。 身边卷过一阵风,有人飞奔过去,人影一下晃至alpha跟前,将高大的alpha挡了半个。 抬手猛拍他的背,欢快道:“越哥,又被罚站了?” 萧越被他拍得咳嗽,抬脚踹他:“你属牛啊,力气这么大。” 那人嘿嘿笑起来:“对不住对不住,放学一块儿去打球?” “......” 嘻笑打闹声传得很远,秦段垂下眼,摊开折叠在一起的卷子,停滞的呼吸恢复顺畅。 -------------------- 明天开始日更! 第30章 终局 兵贵神速。 蓝方没有时间和红方耗下去,借着红方偷袭基地的名头直接和他们在正面战场拉开战争。 可秦段一切筹谋不在正面战场的猛攻,红方基地易守难攻,正面打下来是极其难的。 这场比赛的关键不在于谁打赢谁,而在于哪方能将对方的芯片夺取了。 [大凡作战,以正兵作正面交战,用奇兵出奇制胜。] 无论军营还是学校,都教他善用奇兵。 眼下,秦段就领着一队人从前几天探得的崎岖小路一路向红方基地潜伏而去。 一支小队屏息凝神地向隐藏在山顶的庞大驻地赶去,动作敏捷迅速,脚步轻盈,如同影子飞掠,眨眼行进百米。 这支小队有alpha有beta,以alpha居多。 虽说帝国军校面向三种性别进行招生,但专业不同招生要求不同,指挥系和机甲系偏重体能,且危险系数较高,因此原则上不招收omega性别的学生,只收alpha和beta。在这样的基础下,alpha和beta的比例也不平均,其中指挥系的alpha是所有专业里占比最多的,人人都说指挥系是第一和尚庙,机甲系是第二和尚庙。 第61章 秦段早早挑好了几个能手和他一块儿前往红方基地,路上不出意外地遇到一批守株待兔的红方士兵。 唐巍延早猜到蓝方有可能从北方薄弱处入侵基地,因此叫人守着,不让蓝方打进去。 秦段掏出能量枪极快地解决了一拥而上的红方士兵,枪口瞄准胸口,激光闪过,穿透衣服底下纹在胸口的红方阵营标志,一名名士兵当即宣布淘汰、强制退出比赛。 普通士兵和将领不同,阵亡不会通报。 秦段制住队伍中的红方将领,枪口从他胸口上移。 红方将领倒是宁死不屈,无论问什么都不答。 秦段凝神问他:“你们的芯片放在哪儿?” 红方将领破口大骂,像清晨鸣叫的鸡:“秦段!你别以为你厉害,你等着吧,最后一定是我们赢!” 高昂的声音几乎直通山头—— “......”秦段一记手刀将他打晕了。 粗暴地将人甩到树干上,拇指食指并拢勾了勾,声音干脆地下命令。 “走。” 没人蠢到问他为什么不把红方将领淘汰。 将领阵亡会有通报传遍虚拟战场的各个角落,超重低音杜比环绕超长续航...... 没有蠢货会打草惊蛇。 起码秦段不会。 红方没有放松警惕,后方基地仍然守着大批士兵,他们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突破制衡,成功闯入红方的中控室。 将发烫的枪柄塞回腰间,秦段目光扫向悬浮在保护程序中的芯片。 他几步走过去。 蓝方成员全都目光殷切地盯着散发盈盈光辉的芯片,胜利的果实悬在眼前,只等着他们伸手了。 正处于破解程序的紧要关头,有人一脚踹开大门,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这下彻底报废,轰隆一声砸了下来。 “......”萧越看着轰然倒地的门板眼角轻抽,看向身旁人的眼里写满了“这是我们基地的门你在踹什么呢”。 偏偏踹门的红方成员特自豪地回来向他报告:“报告!蓝方的人就在里边!他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哈哈哈!” “......”萧越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下次不用踹门。” 震耳欲聋的声响消散后,秦段看清了突然出现的红方一行人,为首那个拍拍身旁人的肩,几步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心。 身上的作训服勾勒出宽肩窄腰,一双大长腿绕过可怜的门板,行军靴踩进室内,身后士兵跟着他鱼贯而入。 全然没了那天眼眶发红的渴求样子。 不着调的想法只一闪而过。 秦段思绪没偏,抬了抬手,蓝方士兵一下包围了悬浮的芯片。 处于包围中心那人在专注地解锁难以攻克的程序,试图将芯片从中取出来。 秦段站在最前头,宽厚的背影挡住敌方犀利如刀刃的视线。 他像棵大树一样遮风挡雨。 萧越扫了眼被蓝方团团包围的地方,瞧着不怎么上心。 “你们解不开。” 他语气十分笃定,压根没在怕。 “你们别太自信!”蓝方有人说。 萧越笑了声,狐狸眼一眯:“爱信不信。” 尾音轻佻,与挑衅无异。 “你!”蓝方的人有点恼火。 过了那么多年,萧越仍然有轻飘飘几句话就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本事。 秦段眼里没什么波动,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挺巧。” 眼前人一怔,笑眯眯地回望过去:“确实巧。” 其他人:“.......”跟谁俩巧呢? 众人以为他们在寒暄,然而两人交织的视线已经擦出了火星子,噼里啪啦滋滋作响,谁也不让谁。 萧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要不等你们十分钟,看看这十分钟里你们能不能解开程序?” 红方听了他这话,不满地喊:“越哥!” 比起萧越眼神里透出的懒散中庸,秦段更显得咄咄逼人,浓眉大眼齐齐扬起,锐利的视线瞪着眼前游刃有余、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他不能解决的alpha。 在秦段眼里,萧越随意的姿态更显挑衅,退守不攻的视线更显得咄咄逼人。 他那副样子,轻易让他想起多年前被他抢走的一个又一个第一。 萧越永远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将他渴望的东西抢走后,又不屑一顾地将那东西搁置。 他需要奋力去夺取的东西,他总是勾勾手指就能拿到。 “好。”他话音方落。 瞬间,人果断掠了上去。 萧越偏头躲过他的腿风,很快进入状态,和他打了起来。 两人拳拳到肉,招招下死手,跟多年未见的生死仇敌似的。 秦段侧头躲过袭来的拳头,拳风刮过脸颊。 他有时候也疑惑为什么萧越总能让他燃起超越一切的强烈胜负欲,时隔多年,抛开意外的临时标记,他仍然打心底里看萧越不爽。 制住萧越的双手,肩背一顶,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不爽不爽,非常不爽。 萧越没有和他的力道抗衡,借力翻了过去,长腿落到地上。 转身躲避持续的攻击。 秦段把这归咎于alpha的本能,或许他和萧越天生相冲,alpha和alpha总是同性相斥。 手臂震得发麻,他甩了下手,宽松的红绳掉回手腕,编绳刚好搭在凸起的手腕骨上。 第62章 萧越多少习惯了秦段招招狠厉的作风,毕竟两人上上次交锋,他的腿就被踢成了骨裂。 秦段这人啊,心硬得像石头,压根不会对自己标记过的alpha心软。 非但不心软还把萧越往死路里逼。 入侵程序的蓝方成员以打来打去的肉搏声为背景,额角冒出大滴汗珠,一秒两秒—— 保护程序猛然松动。 “段哥!芯片拿到了!”他惊喜地接住落在手里的芯片,朝着某个方向大喊。 话落,萧越枪口对准身前人,食指扣动扳机—— 蓝方成员脸色蓦然一变,不可置信地抬头:“这芯片是假的!” 激光越过秦段肩膀,射杀了他身后拥上前保护的蓝方士兵。 听到芯片是假的后,秦段眼底起了点变化,萧越躲过他夺枪的动势,借着和他的缠斗逐一射杀蓝方士兵。 场上的人一点点减少,最后各种声音都静了下来,冰凉的枪口率先抵上心口,凉意顺着薄薄的衣衫传到皮肤。 萧越被重若小山的身体压到地上,抵在心口处的冰凉昭示着死亡的威胁。 他喘息着将头仰起,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地上。 他眼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秦段却从中看出了满不在乎。 仿佛在说“你要杀就杀”。 果然,这么多年了,萧越还是那么让人不爽。 按在扳机上的指尖一顿。 “你们的芯片在哪儿?”秦段问。 “想知道?”萧越勾起嘴角,深棕色的眼睛清凌凌地注视着居高临下的人,“你先告诉我你们的芯片在哪儿。” 秦段凝视着眼前人,突然有闲心一寸一寸打量他的五官。 萧越无疑是长得十分出众,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头发散乱地倒在一片狼藉中,他脸上也不见窘迫,棱角分明的薄唇和他人一样,样子好看实则没心没肺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多年前的介怀在得知两人是对手的那一刻就在秦段心里燃烧,烧到战争末尾,已是熊熊烈火。 激光没有穿透他的心口,等了半晌,突然听到顶上的人问:“你们家对你没要求吗?” 萧越愣了下。 又听到那人急急地问:“你们家不要求你拿第一?” 碎珠子般的声音掷在乱遭成一团的废墟里,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引人察觉的急切。 疑问脱口而出,秦段自己都愣住了。 过了两秒,他避开那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一分钟,恍然大悟。 堆积多年的介怀烧成大火时也完全吞没了他。 秦段或许真正想问的不是你们家不要求你拿第一吗? 而是为什么你能既不在意输赢却又一直赢我。 这话问得突兀,萧越本来以为他会继续逼问芯片在哪儿,结果来了这么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有些发懵,然后微微歪头,长长的睫毛扬起看着小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会儿,还是如实回答:“我们家不需要我拿第一。” “我哥已经足够优秀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秦段怔住了,他端详着这张五官俊朗的脸。 长睫毛、眼窝深邃,一股万事随风的气质,萧越最像风,明明上一秒还攥在手里下一秒就飘去万里之外。 他不觉得萧越这话在妄自菲薄,他大概只是在单纯地表述萧起言已经足够优秀,萧家不需要他争得什么荣誉。 见眼前人沉默了,萧越有点好笑,叫了他一声:“秦段,不能你们家规要求拿第一就觉得别人家也需要拿第一。” 他看着秦段笑,眼里浮动的笑意仿佛在说他幼稚。 幼稚? 情绪蓦然像壮大的气球一般鼓胀,不解疑惑忌妒不可置信以及愤怒通通都往里塞,气球越塞越大,最后砰的一声,爆炸了。 他指尖搭在扳机上,突然笑了,原本沉静严肃的脸上浮现起笑意,多年堆积的阴云打散开来,阳光从缝隙中洒落。 没错,他确实幼稚。 秦段不止心里在笑,实际上也发出笑声。 他幼稚到对萧越的漫不经心一直耿耿于怀,在十六岁那年,他想不通萧越那种散漫不经、好逸恶劳、成天逃课的富家子为什么会成为老师口中的赞扬对象。 他想不通为什么人人都夸萧越聪明、有天赋。 他想不通天赋这个东西怎么就轻而易举地压过了他多年以来的勤奋与努力。 他想不通萧越为什么抢了他演讲比赛的名额。 他一直没想通。 最令他恼怒的是萧越的态度,萧越永远轻飘飘地夺走他的第一。 他即使成天逃课、作业不写、偏科严重,有万般劣迹,他仍然不需要努力就轻易夺取了他守护多年的第一。 萧越不知道他俩在鸡同鸭讲,诧异地看着秦段嘴角露出的笑容。 逐渐地,秦段平定下来,狂风过境的湖面此刻一派平静,乌黑发亮的瞳孔显得幽深,静静地望过来令人脊背发毛。 他终于懂了。 萧越和他不一样,萧越骨子里散漫自由,不像他盯着排名一个劲儿地钻牛角尖。 他说不在意就是真不在意。 萧越从不争强好胜,也不在乎名次高低。 一柄枪抵住他的心口。 第63章 在他发疯的时候,萧越偷偷地有了动作。 局势一下从强对弱转变为势均力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扣下扳机。 虚拟战场上空传来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音:“蓝方将领秦段阵亡。” 萧越丢掉枪,微微发烫的枪把坠落,接触到地面时发出极其清脆的响声。 秦段的能量枪早在抵住他心口前就失去了能量。 他开了一记空枪。 萧越虽然早有猜测,在听到机械音时仍旧顿了下,细软的头发随着他起身一块儿飘起。 他伸手揽过秦段。 硝烟中飘散着似有若无的橘子味信息素,这信息素在他靠过来时,更加浓烈地往秦段鼻腔里钻。 秦段感受到沉沉压下来的alpha气息,萧越手臂的温度蹭在他赤裸的小臂上。 alpha气息一触即离,伸过去的指尖勾出藏在口袋中的芯片。 萧越两指夹着芯片,冲逐渐倒下的人影扬了扬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对。”秦段轻轻吐出口气。 惊讶过去,他觉得释然,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失去支撑的身躯轰然倒下,脊背砸在光滑的中控室地板上。 他自傲又自负,连芯片都直接藏在口袋里。 秦段呼吸稍喘,一路过关斩将令他的体力疯狂消耗,现在局势已定,骤然松懈下来才感到浓浓的疲惫从脚底上涌。 他睫毛一眨,笑了下。 “回去告诉你父母还有你哥,你赢了。” 萧越心头狠狠一震,瞪圆的狐狸眼澄澈发亮,倒映着倒在废墟中的人。 他不是很在意比不比得上萧起言,他看惯了他哥天之骄子的模样。 他对自己要求不高确实有他哥兜底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他性子懒散,不喜争抢,不为外物所动。 回答的时候他没有多认真,他不知道秦段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的,他只是诚实且随意地作答。 明明随口一说的答案,秦段却在比赛的最后撇开嘴硬,试图劝慰他。 他应该是在安慰他吧? 萧越眼里漫上困惑。 秦段在乎输赢在乎到要拿所有比赛的第一名,可他现在明明输了,为什么眼里一点失落也没有? 反而充满了快意。 秦段脸上的笑没下去,释然的姿态像是终于吐出了一口积郁多年的郁气,病痛消去,他终见阳光,变得轻松起来。 [你赢了。] 平缓的话语反复跳动,淘汰的虚影逐渐消散,体温和呼吸都带走了,却留下浅淡的木质香气。 那股香气萦绕空中,钻进他的鼻腔。 或许是因为那句劝慰,又或许是秦段的洒脱感染了空气,萧越眼眶睁圆,心跳莫名快起来。 细听,响如擂鼓。 -------------------- [大凡作战,以正兵作正面交战,用奇兵出奇制胜。]出自《孙子兵法》 第31章 不比 身量极高的alpha站在三分线外,脚尖踮起,手腕向下一压,圆润的黑影在空中掠过,球网上掀,黑影砰砰砸地。 身上出了些汗,结束战局的人扬手和对方击了个掌。 萧越向后退几步。 “不错啊萧越,蛮会打,”唐巍延不知道想到什么,哼笑,“比秦段会打。” 他忽略后面那句话,回夸:“你们也不错。” 经过战略比赛,机甲系和指挥系的人关系密切不少,两系之间的往来频率比起之前呈火箭式上升。 自萧越起到关键作用使得红方一举夺魁,唐巍延就看萧越哪儿哪儿都顺眼,看他眼神里都带上了喜爱,恨不得和他结拜为异父异母的兄弟。 他唐巍延!竟然也有把秦段踩在脚下的一天! 哈哈哈! 一阵微风吹过,运动后的alpha汗液溢出,微风中捎带着一股甜味,甜中有涩,涩味清苦寡淡,压根裹不住甜腻沁鼻的o化信息素,那信息素如蜿蜒的藤蔓逐渐扩散开来。 橘子清香在一众发苦发涩的alpha信息素中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注目。 萧越反应慢半拍,手掌拢着篮球和身前人讲话。 随着信息素逐渐扩散,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场上的alpha集体沉默了,莫名其妙的缄默窒息地蔓延开来,beta们左看右看,齐齐闭上嘴,不明所以地跟着沉默…… 萧越疲惫地闭了闭眼,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汗液排出混杂着信息素,alphaomega在剧烈运动后身上免不了飘起信息素,可在场都是alpha,互相之间闻到的信息素肯定是一身臭味。 眼下,突然出现的清甜橘子味信息素令所有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谁的味儿啊?跟个omega似的。” 说话那人有点眼熟。 萧越瞟了他一眼。 那人注意到他的眼神,身体一僵。 众人的视线逐渐飘到橘子味最浓烈的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是萧越! 所有人面孔有一瞬间的扭曲,萧越眉毛一扬,淡定自若:“都看我做什么?” 该死的信息素转化剂。 “越哥,你的信息素挺tian.....”某个词在口中蹿了几个来回,依靠着alpha强大的自救本能,他急中生智换了个词,“挺好闻。” “打球打昏头了吧,”萧越不动声色地往人群外挪,抬腿踹了他一脚,“好闻个屁。” 第64章 篮球场从天而降一阵猛烈的狂风,灌木丛被吹得簌簌作响,衣衫打卷,原本堆积的各种信息素气味一下散了个干净。 萧越松了一口气。 清香的柑橘信息素犹如镜花水月,再回过神时全然消失了。 李砚岩往第二个说话的人屁股上补了一脚:“瞎说什么呢,发情找omega去!” 在场的alpha齐齐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谴责了几句刚刚说话的人,接着四处散开。 萧越挪到长石椅旁,指尖悬在矿泉水瓶盖上,腰都没弯下来,脖子被人一把勾住。 李砚岩凑近他颈侧轻嗅,奇怪道:“萧越你信息素怎么回事?” “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越差点被他勒死,把他头往外一推:“你变态啊,凑别人跟前闻什么。” 李砚岩荒谬得发笑:“萧越我说你别太自恋。” 萧越嫌弃地拍了拍肩,看他一眼:“懂不懂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 李砚岩不吃他这一套,手一指。 “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信息素怎么回事?” 萧越知道敷衍得了别人,敷衍不了李砚岩这鬼灵精。 “说来话长.....”他说完这四个字,顿了好久。 对方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话真的很长。”萧越语气微顿,想到需要说很多话才能解释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不耐烦涌了上来。 他人很懒,对于许多细枝末节都不在意不计较,生平最不耐烦的就是解释。 指尖捞了个空,李砚岩没抓住飞快逃逸的衣角,气得大叫:“萧越!” 远去的人影丢下句“改天再说”就跑得不见了踪迹。 从东区跑到西区,飓风般的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升起的阳光投射在裸露的地面,萧少爷讲究地躲进旁边树荫里。 本来想回宿舍,发了几秒的呆,拉出终端点开对话框,发了个信息过去。 [在哪儿?] 军校论坛上飘着几条关于战略比赛的帖子,秦段随手点进去一个。 贴子里是比赛尾声时他和萧越的对决,两人拳脚相加,翻来倒去地互殴,最终一山压倒一山。 秦段滑到下面,热评第一映入眼帘。 迟早炸了学校:啊啊啊啊磕死我了! 秦段:? 底下整整有三十几条追评。 [炸老师怎么又是你?] [啊啊啊啊磕死我了!] [笑死了,这也能磕] [不是,都互殴了你们这也能磕?] [你懂什么,这就是双~a的爱情~] [回复一楼:不知道炸老师是我们的镇圈太太?] [?] ....... 秦段看得一头雾水,问号印在脸上没下去过去,扫过“爱情”两个字,问号直接拧成麻花。 点进“迟早炸了学校”的id主页。 [战贴变婚贴:嚣张拽少狠狠爱!] “……”秦段面色扭曲地一目十行,终于知道这该死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少爷!少爷!不可以啊!别犯傻!” 拽少狠狠挥开仆人,一股脑冲进宏伟辉煌的军区大院:“都给本少滚开!谁也别拦我!” 话落,守门士兵伸手拦住他。 “军事重地,没有通行证不得进入。” “你知道我是谁吗?!”拽少神色阴郁地冲着他大吼,“我是西区的拽少!你们全家吃的粮食都要经过我们的贩卖!” “……”士兵沉默不语,固执地守着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拽少见他冥顽不灵,充满恼火与不耐的眼睛一瞪,语出惊人:“我来找你们世子下婚贴,劝你赶紧放我进去,耽误了我们的婚事有你好果子吃!” 士兵沉默的面具随着他一字一句的吐露逐渐裂开,转眼,惊恐充斥了他的双眸。 完了完了,怎么会有alpha来向世子求婚?! 世子你这是造孽啊! …… 军阀世子顶着一脸不耐来到大院门口。 “谁找我?” 忙碌了一宿,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守卫叫起来,可想而知他有多不爽御演乄。 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撞入眼底,飘逸的头发底下是一张五官立体的脸。 拽少微微皱眉,看着比他还不耐烦。 世子收敛了情绪,淡淡说了声:“是你啊。” 拽少懒得和他废话,甩了个东西进他怀里:“看看。” 展开折页的长册,看着看着,世子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几秒钟内闪过八百种情绪,期间混杂古怪疑惑惊恐惊惧害怕等。 他定了定神,合上帖子。 “alpha怎么能和alpha求婚,实在是荒谬。”] 下集预告:军阀世子看了嚣张拽少一眼,淡声说:“你也可以。” 秦段眉心突突狂跳,没想到自己又浪费了五分钟。 划掉这不知所云的网页,砰的一声关上柜门。 萧越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对面人回信,收起终端迈开步子朝宿舍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个指挥系的学生,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秦段现在在哪儿?” 指挥系学生一愣,竟然真回答了出来:“他好像在游泳馆,我刚从那出来——” 不等他把话讲完,萧越拍了拍他的肩:“谢了。” 第65章 校内有三个游泳馆,东区西区和北区都有,三个游泳馆馆内设施齐全,西区的游泳馆配套设施最豪华,场地比东区北区大得多。 萧越在泳池边兜兜转转,终于找到水中游鱼似的某人。 水下人影游得很快,不知疲倦地在百米赛道中游了一个又一个来回。 人影上身赤裸,划水动作并不滑稽笨拙,反而显出一种异于旁人的美感,与飘在水中的绸缎无异,游刃快速,拥有耗不完的体力。 修长的手指覆上他脚边的石壁,水中鱼破水而出,透明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下滑,立体的五官上也沾了水迹。 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怎么在这儿?” 他问。 萧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神,指指手腕:“问了你在哪儿你没回我。” 秦段浮在水里,抹一把脸上的水,低头调出终端,萧越果然在前不久给他发了新信息。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 “有什么事?” 萧越蹲在泳池边,工装裤上的装饰绳垂落,手肘撑着大腿。 眼睛掠过眼前人富有肉感的嘴唇,视线顺着一滴坠在下颚处的水珠向下延伸。 水珠落进凹陷的锁骨。 脑子里猛然冒出个念头:秦段长得挺好看,有鼻子有眼。 “怎么了?” 发飘的思绪被风筝线扯了回来,他慢半拍回应泡在水里的人:“没事。” 秦段有点莫名其妙,沉思了一会儿,看他一眼,手指撑住泳池边缘。 “要不要和我比一场。” “……”瞧出他眼里的跃跃欲试,萧越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要。” 斗志昂扬的尾巴耷拉下去。 他发出声轻笑。 秦段转身扎回水里,鼻尖哼了声:“不比就不比。” 留在岸边的人捧腹大笑。 第32章 医院 医生接过检测单子,看了一会儿,将眼镜推上去。 坐在他面前的alpha心不在焉,垂眼盯着鱼缸,深棕色眼珠子随着色彩艳丽的游鱼四处转动,反倒是他旁边站着的alpha心思更多地放在医生手里的检测单上,静静等候着。 “他体内omega激素水平逐渐消退,再过一两个星期身体就能恢复正常了。”医生记得他们,上次复查刚过不久,每回都是那位眼睛亮亮的alpha陪着气质清贵的alpha过来,前者比后者还要上心,后者身为病人反倒对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在意。 脑中掠过几个瞬间,秦段斟酌了一会儿,将心中疑问复述出来。 手掌撑在萧越身后的椅背上:“医生,前段时间给他......标记的时候。” “标记”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他犹犹豫豫半天才吐出来:“他说有点痛,而且临时标记的牙印过了差不多两天才消。” 被身形笼罩的人抬眼看他,眼中貌似有诧异。 他继续问:“临时标记的牙印不是一般两个小时就消失了么?” 听到这话,医生转了转手中的笔,沉思片刻道:“你们不用担心。” “这说明信息素转化剂在逐渐失去效力,”笔头指指萧越,“随着转化剂排出体外,他体内超标的omega激素落回正常水平,alpha和alpha本性相斥,特别是在信息素上有冲撞,这个时候你再标记他,他肯定会感到不适。” “临时标记只适用于ao之间,o的激素可以帮助牙印愈合,他体内o激素减少自然会拖延牙印的愈合。” 给他开了几支阻隔剂,医生挥挥手:“两个星期后再来检查一次。” 萧越临走前问了个问题:“既然omega激素在回落,为什么我信息素的味道还没有恢复正常?” 医生瞟他一眼:“哪儿那么快,急不得。” 伸手摁铃,叫下一位病人。 萧越对他这身体完全不上心,虽说自生日宴那次突如其来的发、情后他警醒了许多,知道该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从前他不关注的某些事情上,时刻提防着,但也不见他真做了什么,反而是秦段,比他上心不知多少,连复查都是秦段拖着他来的。 战略比赛过后天气转凉,萧越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上,鼻尖顶着发凉的拉链口,双手揣在兜里。 他提起上午打球的突发状况,o化的甜腻柑橘信息素飘飘悠悠,在场alpha都闻到了,差点没蒙混过关。 “你的信息素怎么没点用。”他有点抱怨。 alpha的临时标记伴随着信息素注入,短期内,伴侣体内的omega信息素会在标记完成后被注入的alpha信息素完全压制,不再向外泄一丁点儿。 日常生活中,经历了标记的omega身上飘着的都是伴侣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萧越却是个特例,明明刚把标记补完整,体内的木质香信息素却极快地被暴涨的alpha激素挤出体外,因而在篮球场上他的o化信息素飘出来,险些露馅于众目睽睽之下。 眉间的惊讶逐渐转发对某人无理取闹的不认同,秦段气笑了:“我的信息素没用?人家医生都说了,是因为你体内的a激素水平回升,和我的信息素相斥,把我的信息素抵消掉了才盖不住你身上的味道。” “好好好,”见他急了,萧越藏在衣领里的嘴角勾起抹笑,敷衍地顺毛,“我的错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 萧女士收起终端,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抹景象,两个高高瘦瘦的alpha并肩走在一块儿,后头的alpha剃着寸头,伸手推了下前头那个冲锋衣,冲锋衣任他推,姿态懒散、坚若磐石地站在原地,无论寸头alpha怎么推也不见他往前一步。 第66章 寸头alpha气得往他背上砸了一拳。 乍一看,像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萧女士仔细看了会儿,眉毛抽动。 那个连走路都要人哄的冲锋衣怎么这么像她儿子? 走近了却听到些不该听的,比如听上去非常有歧义的“咬我那么疼”“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之类的....... 萧女士瞳孔地震。 “医生说标记会疼是因为alpha和alpha的信息素对撞,不是我技术有问题。” 哪个alpha能接受标记对象说自己技术有问题? 萧越真是活腻了。 秦段懒得和他争辩技术问题,推着跟前的人要他赶紧出门滚上车。 萧越还想逗他一会儿,余光却瞥见个身影,眼皮下意识跳了跳,有点惊讶。 “妈,你怎么在这儿?” 萧女士艰难藏好眼里的震撼,提着手包道:“你张姨最近生病了,我来看一下她。” 萧越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萧女士难以言喻的目光在他和秦段之间来回游走:“儿子,你来医院干什么?你俩刚刚聊什么呢?” 霎时,两人脑海中刮起一阵风暴,都在回想自己刚刚是否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嗐,”萧越抽出兜里的手,一巴掌拍上秦段肩膀,将表面沉静实则心虚到了极点的某人扯过来,他看向眼中带着怀疑的萧女士,“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秦段。” 萧女士扯出个微笑:“噢,秦同学好。” 从萧越叫出那声“妈”开始,秦同学就一直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被赶鸭子上架,他只好公式化地扯出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乖巧笑脸:“阿姨好。” 萧女士打量的目光克制且隐晦。 “秦同学是alpha吧?”她冷不丁地问。 秦同学冷汗直冒,强颜欢笑:“对的呢阿姨,您慧眼识珠——” “咳!” 萧越轻咳一声,拯救某人于水火:“我们来医院也没什么事,就是秦段他啊,不小心被狗咬了。” 秦段:? “噢——”萧女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呢。” 什么咬不咬的,原来是被狗咬了。 萧越摸摸鼻子:“对那什么,来医院就是给他打个狂犬疫苗。” “他刚刚还不愿意打,非要我劝,好说歹说才去打......”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虚。 “小段你这样可不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萧女士松了一口,连带着称呼都变了,一口一个小段。 “狂犬疫苗还是要打的呀,这种东西不能敷衍的,即使是alpha基因好也是会被感染的呀。” 秦段扯着假笑连连点头:“是,阿姨您说得对。” 身旁人偏过去不看他们,肩膀微微抽动,时不时溢出些怪异的声音。 “打了狂犬疫苗之后也要注意身体,有忌口,一定要听医嘱.....” 秦段边附和边狠狠踩了身旁偷笑的人一脚。 萧越嘶了一声。 萧女士警觉地看过去:“小越怎么了?” 萧越咬着后槽牙,默默把脚从某座山下移开,扯出一抹和煦的笑:“没事妈妈。” 萧女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秦同学说:“小段改天来家里玩哈。” 秦段:“好的好的。” “那你们先走吧,”萧女士拍了萧越一巴掌,“我上去看看你张姨。” 高跟鞋剁剁剁走远了,秦段抹了把汗,欲言又止:“你妈还挺.....厉害的。” 萧越看他一眼,喉间溢出声笑。 那笑声刚冒了个头便被摁回去,生怕被身旁人听到。 秦段额角抽动,伸出脚踩过去。 萧越预判了他的行动,眼明脚快地把脚挪开。 两人来回踩了几下,谁也没占着便宜,于是无趣地分开。 过了会儿,又发起进攻。 你来我往,堪称佛山无影脚。 一个护士路过:“医院内不允许打闹。” 两人连连鞠躬哈腰:“对不起对不起。” “......” 出了医院,所有见家长的惊愕和尴尬都抛却在后头。 萧越靠着车窗,想了会儿终于想起来“张姨”是哪位。 张姨是范嘉承他妈。 和他们萧家是遥远的亲戚。 远到血缘关系淡薄得几乎只剩一层纸。 “真不用等你妈?”秦段扶着方向盘,上路前问了句。 萧越挥挥手:“真不用,她那么大人了回家还不会回吗,用得着我们等?” “.......”秦段沉默半晌,“这也确实。” 萧越眉尖一挑,他突然发现秦段这人挺贴心的,竟然会细致入微地考虑到用不用接送长辈这种小事。 他尝试着想象,将秦段在他们家里扮演的位置勾勒出来。 “你们家是不是对你要求很严?”萧越偏过头看他,刘海落向一边,底下的眉毛露出来,“毕竟——要求你事事拿第一。” 秦段诧异:“怎么突然问这个?” 转眼看到萧越求知的眼神,片刻,把曾经骗他说秦家要求事事拿第一的记忆挖了出来,失笑:“不严。” 顿了会儿:“我们家规没有那一条,之前诓你的。” 萧越捡了颗糖往他身上扔:“你倒承认得大方。” 第67章 任由糖果落入怀里,秦段盯着路况,边回答:“他们对我不算严,不过也不允许我平庸就是了。” “如果事情能做到最好,就尽力做到最好。” 如果能拿第一,就一定要拿第一。 这不是秦家的家规,而是秦段对自己的要求。 这条要求深植内心,以血肉为土壤,成长为肥料,早已和他密不可分了。 要求成为一种习惯,就像他当年暗地里一直和萧越作比,比到最后竟成了魔障。 想到这,秦段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萧越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车内亮堂,自然光将驾驶座上的人脸照得一清二楚。 他端详着五官深邃的人,从眉峰掠到嘴唇,最后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细长手指。 这双手指腹覆盖粗糙的茧,刮过皮肤时带起浓重沙砾感。 秦家一大家子人,秦段在同辈眼里是优秀出挑的模范,是不可逾越的高山,在长辈眼里是肩负期待、能抗重任的小辈,是能拿出去炫耀的好儿子好孙子。 秦段和别人口中的没什么两样,甚至做得比他人夸赞得更好。 他优秀且体贴,能将秦家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关照好。 意识到轻飘的视线凝在他身上很久,秦段偏过头去。 萧越转头,将撤回的目光放到窗外,避开他的注视。 秦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萧越的脸很白,藏在黑发里的耳朵也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的,现在有点发红。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喉头一滚:“你给你爸妈还有你哥看了奖杯吗?” “嗯?” “战略比赛的奖杯。”他言简意赅。 萧越放松地靠着车椅,有点没反应过来,然后看了看车顶:“给了啊。” 飘飘悠悠的语气充满了惯常的敷衍,秦段路过一个红绿灯:“他们什么反应?” “嗯.....”萧越想了几秒,“就正常反应。” “什么叫正常反应?” “夸我?”萧越笑了,“夸我,算不算正常的反应。” 秦段:“还有呢?” “还有?夸了还不够?”萧越莫名其妙。 汽车开进学校,驶入地下停车场,他也不知道他要萧越给出个什么答案,秦段也觉得好笑。 也是,除了夸赞家长还能说什么。 “他们怎么夸的?” 停好车,问了句。 萧越想了想:“你真棒?” 地下停车场静且昏暗,左前方扫过两盏明晃晃的车灯,有辆小车驶过他们。 萧越等了半天没等来身旁人的回应,转头看去。 低缓的嗓音嗯了声,在静谧空间内极为突出,粗糙的颗粒感磨得耳朵发痒:“你真棒。” 第33章 友谊赛 现代史老师上课喜欢点人,节节课起码揪四五个学生回答问题,因而空茫的大教室里从后往前坐满了学生,基本没人敢逃课。 扫了眼空着的第一二排,老师将眼镜推上鼻梁,低头指着花名册上的一个名字念出来:“萧越。” “萧越在吗?起来谈谈你对‘第三国际主义’的理解。” 扩音器里的声音一停,教室就失去了声音,静谧非常。 视线从前扫到后,意识到这诡异的安静,不少低着头的学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等了几秒,仍然没人站起来。 老师慢吞吞地哦了声:“不在是吧?” 许锐昏昏欲睡,静谧令他猛然惊醒,左右看了看:“叫谁呢?” 秦段细长的手指紧了紧,蹭的一下站起—— 折叠椅向后收,打出一声轻响,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去。 许锐:? “你——”现代史老师年纪不小了,眼睛不太行,食指抵住眼镜,眯了眯眼,“你是萧越是吧?” 秦段点点头。 许锐:? 老师嘀咕:“刚刚怎么叫半天不应?” 站立的人影身量高挑,发茬粗短,让本就清晰的侧脸轮廓更显冷硬,看上去又乖巧又不让人亲近,矛盾得出奇。 “你来说说对第三国际主义的理解。” 许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了过去,认出他不是萧越,吸气声笑声齐响,室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焦灼,使得看客发出来的琐碎声响有点扎耳朵。 秦段没理,淡定自若地:“第三国际主义指的是......” “我个人认为.....” ...... “坐下吧,”老师点点头,点了下悬浮大屏,切到下一页ppt,“萧越同学说得很到位,第三国际主义是公元.....” 许锐拍了他一巴掌:“你这场救的,告诉萧越,萧越不得感动死?” 秦段也没想到萧越这小子没来,他胆子倒大,连现代史这种高频率提问的课都逃,和中学时候一个德性。 拉出终端发过去句:没来上课? 对面的人可能刚好在浏览信息,没两秒发来张照片。 照片自上而下俯拍,拍到球衣一角,球裤往下是一双足球鞋,白色的长袜裹紧小腿,左下角探出只修长的手,白皙的皮肤被绿油油的假草坪衬得鲜亮,宽大的手掌合拢,拇指压在无名指指节上,反手比了个耶。 萧越:踢球。 扫过宽大裤腿下方绣着的徽标,秦段:在南操场? [没有,在政法大学,]萧越说,[和他们打友谊赛。] 第68章 回完这一句,对面人彻底没动静了,秦段收起终端,挑眉问了许锐一句:“校足球队最近有比赛?” 许锐挠了挠头,眯着眼睛回想:“好像有吧,萧越和你说他在打比赛?” “嗯,”转了转笔,将ppt上的知识点记下来,“他说在政法大学打友谊赛。” “那李砚岩也去了?”许锐挺直腰背,伸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没发现熟悉的身影,“难怪他们没来。” “秦段。” 正当两人聊着,身后人捅了他一下:“段哥,叫你呢。” 秦段浓密的睫毛下落,眼珠子转向讲台,上边果不其然传来现代史老师稍显刻板的嗓音:“秦段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他转头和许锐对视两秒,在对方眼里看到几行刷过去的脏话。 许锐表情扭曲,用气音说:“不是吧这么巧。” “秦段,秦段没来是吧?” 现代史老师正要在花名册上画叉,有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师!我在我在。”许锐拔高音量,将点在花名册上的笔尖生生扼制住。 “哦来了是吧,”老师抬起眼,“回答一下刚刚的问题。” “.......”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许锐沉默两秒,内心崩溃:刚刚什么问题?! 低头看向真正的秦段,秦段也在沉思。 [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 正当两人感到绝望的时候,前边人抛过来个小纸团。 秦段似有所感,展开纸团,一行字跃入眼帘。 题目!是题目! 许锐眼睛尿尿了,大学生果然众志成城。 秦段把问题抛给他,踢了踢他的鞋尖,示意他随便说两句。 随便说两句也是有难度的,许锐眉头紧皱,纸团上的名词和“第三国际主义”一样让他感到陌生。 秦段叹了口气:“……” - 到地方的时候,友谊赛已至尾声。 政法大学田径场是标准规格,比他们军校南区田径场小上许多,有些设施这里没有。 秦段惊奇地发现现场观众数量不少,有一面观众席几乎坐满了人。 “这么多人看?” 许锐帮魏芸冬戳开奶茶,五指握着递过去。 “人是有点多,”他说,“听说政法的校足球队在他们学校名气不小,每场比赛都会有很多观众来看。” 秦段应了声,目光往下扫。 他们来得晚,只能找个偏僻的空位坐下。 观众席地势较高,往下望时看不清选手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个颀长的人影连续跑动,足球的影子在空中来回飞跃。 在宽阔草坪映衬下,人影十分渺小。 足球运动员跑步时步子迈得非常大,一步顶别人三步。 跑起来爆发力很强,晃得人眼花缭乱。 秦段看了好一会儿,锁定某个人影,那人穿着和其他队员一样的球衣,可总感觉比旁人要高挑上许多。 他甚至能想象萧越将足球狠狠射门时,全身肌肉群绷紧,扬出去的长腿宛如横扫一切的利刃,纤长有力,满富生机。 当终日松散的眉眼凝聚,狐狸眼散去漫不经心,深棕色的瞳孔发亮,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飞速蹿动的足球。 那是秦段见过他最认真的样子。 一声尖锐哨鸣打破最后的焦灼,所有紧张失意兴奋都在这声哨响里落下帷幕。 “累了。”李砚岩敷衍完对方队长,和政法大学的足球队做完最后的友好交流,整个人松懈下来,沉沉地压上萧越脊背。 汗珠滚过眉心,黏稠的热气扑至他耳边,呛鼻的alpha信息素接踵而来,萧越肩膀顶了他一下,身后人一颠。 “起开,热死了。” “对你队长好一点吧,他给你们这帮小崽子当牛做马这几天快累死了。”李砚岩长长地叹气,话里话外透出哀怨。 alpha汗液里的信息素气味扩散,清甜的柑橘气味飘过来,浅淡又不可忽视,他动了下鼻子,皱起眉:“我说你这信息素到底什么时候恢复?闻起来怪怪的……” 前方走过来一个人,他及时截住话头。 走来的是政法足球队助理,扎着高马尾,露出额头,鼻梁又高又挺,听说政法球队里不少alphabeta对她萌动春心。 当时甚至有球员问他为什么他们足球队的助理是个大老爷们,而政法的就是个漂漂亮亮的女beta。 李砚岩沉默良久,不知如何作答。 总不能说他们学校三种性别比例实在悬殊,能找着人做助理都不错了,还指望找个漂亮的beta或omega? “恭喜你们啊。”政法助理笑眯眯的,视线从李砚岩脸上滑开,只礼貌地停了几秒,就转移到另一个人那里去。 萧越扯下发带,柔软的布料擦去滚过脖子的汗珠,握住发带的手指瘦长,指节微突,手背上纵横着鼓胀的青筋。 政法助理眼神闪了闪,缓了几秒,视线重新飘到他脸上,定定地看着那双心思澄澈的狐狸眼。 李砚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得嘞,又一个看上萧越的。 “踢得很不错。” 萧越被注视惯了,没觉得她眼神藏着什么别的意思,礼貌回应:“你们也不错。” 政法助理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临走前指指手腕,对萧越说:“加你了,记得通过一下。” 第69章 李砚岩鼻腔哼出声笑:“加你了~记得通过哦~” 表情里明晃晃的揶揄快刺到他脸上,萧越好笑,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行了,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两人打打闹闹,正笑着,转眼撞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那眼珠子透亮,像浸过水的玻璃。 他愣了下。 秦段也不知杵在原地看了多久,见他看过来,避也没避,直直和他眼珠对视。 磨了下犬牙,嘴角弧度上扬,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行情不错啊。” 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既视感,莫名的,萧越从他那双透得得劲儿的眼珠子里瞧出了点情绪,雾霾一样的黑沉在一块儿,里边闪过点警告,警告化作一道闪电将他脊背电得一僵。 眼皮轻轻跳起来,临时标记残留的羁绊让他几乎是立刻遵循求生本能地迎上去。 走到跟前,尴尬地摸了下鼻尖,指指后方乱作一团的球员:“我们等会儿去吃庆功宴,你们一起?” 没计较他转移话题,秦段嗯了声,顺带踢许锐一脚:“走了。” 许锐原本黏在魏芸冬身上,冷不防被他这一脚给踹起来,捂着屁股哀嚎:“脚上装机甲了?这么硬。” 萧越抬手招呼球员们。 李砚岩被球员簇拥着跟上几人,目光飘了一会儿,落在身量高大的寸头alpha身上。 自从萧越告诉他,为了渡过信息素转化剂的药效,秦段答应帮他做临时标记后,李砚岩就别扭上了。 alpha给alpha做标记? 这事怎么就这么不可想象呢? 他实在无法直视秦段了。 转念一想,秦段也算两肋插刀,抛却aa之间的本性相斥,义无反顾地为萧越付出。 当时要是萧越问他能不能帮忙做临时标记,他肯定和秦段一样,不会拒绝自己好朋友的请求,毕竟做人要讲义气,救兄弟于水火之中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这么想着,拧巴成一团的眉头松开,他勉强能接受秦段了。 四人走在最前头,萧越和寸头alpha并肩走在一块儿,时不时有球员跑上去一把揽过前者的肩,说两句话又放开。 萧越左侧被两三个球员热热闹闹地包围了,右侧只有秦段一个,显得头重脚轻。 看着看着,李砚岩觉出些不对味来。 揉了下眼睛,再看还是那两人并肩碰在一块儿的画面。 萧越和几个吵吵闹闹的球员讲完话,偏头和右侧的人说了句什么。 秦段认真地听着,长臂抬起,宽大的手掌轻搭在他后脖子处,食指微曲,指腹隔着衣领搭住,过了会儿,贴着衣料蹭了下。 他分出一部分注意力专注呼吸,喉结突兀地一滚。 alpha知道alpha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们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秦段浓密的睫毛微垂,冷硬的侧脸轮廓被前所未有的专注柔化了。 他在闻身旁alpha身上散逸出的味儿,边闻边控制不住摸了下他的腺体。 “!!!”李砚岩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 这门课全改成“帝国现代史” 第34章 揉.腺体 秦段鼻翼微动,萧越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扫下来的时候,他无端联想到车前窗的雨刷器。 后颈覆上一抹温度,指尖触摸的力道轻飘飘的,可回过神又觉得那力道重如千钧,像是粗糙地刮了一下他的腺体。 “有点味。”秦段收回手,神色自然地说。 萧越盯着他出了一会儿神,过了两秒,才回过味儿来。 秦段在说他身上有散逸出的信息素味儿。 喉结跳了下,他抬手摸摸脖子,吸了口气:“有吗?” 他明明喷过阻隔剂了。 那味道淡得化成水了,难为秦段能捕捉到。 医生说萧越的alpha激素水平回升,转化剂药效逐渐失去效力,也不知道他信息素什么时候能转变回去,变回去之后大概不能标记了..... 想到这,秦段有点遗憾。 直到身旁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他才从这遗憾里脱开身来,遗憾转为懊恼,食指挠了挠鬓角,他怎么会这么想? 不能标记alpha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 秦段兀自出神,想来想去没想明白这股情绪缘起在何处,最后烦了,一股脑全归咎于alpha对标记对象的占有欲。 这事让他警醒,再和萧越这么下去,他难保不被标记牵连进去。 转眼看到身旁人,挺鼻薄唇,皮肤白得不像样儿,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红晕,鬓角沁着汗水,比平常气质昂贵的大少爷样子不知生动了多少。 大概是察觉到身上的注视,萧越将脸从另一边转过来,和他对上视线。 那双深棕色的瞳孔单看很透,漫不经心的雾气全在注视下一一剥离了,透亮到能使人望到底,可事实上又看不到底,看着看着又被他那层懒散挡了回来。 还是捉摸不透。 秦段睫毛抖了抖,避开他的视线,心里涌上股心虚。 他那骨子里渗透的恶劣想法、alpha本能的占有欲,这些可不敢让萧越知道。 依照alpha的本性,要是让对方知道了,还不得和他打个天昏地暗,往死里互殴。 李砚岩大惊失色,在背后看着这两人眉来眼去,对视挪开,挪开又对视。 第70章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脑袋上竖起警觉的天线。 他越看越觉得萧越像羊入虎口的那只羊,半点儿不知道身旁alpha的欲望野心,还巴巴凑过去让人家碰。 艹! 心里骂了句脏话,大步跑过去,一把挤进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将萧越往旁边带。 身后的球员看着他突然跑掉都在后边叫起来。 萧越和他,从中学开始就是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眼见着铁哥们要着一个alpha的道儿,他可得看着点,alpha和alpha之间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乱糟糟地想着,萧越嫌热,又有汗臭味,拍开勾在肩上的手:“干什么,挤什么挤。” 下一秒看到他脸上扭曲挣扎的表情,萧越愣了下:“你这什么表情,这么沉痛?” 闻言,李砚岩一脸婆婆妈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抬手拍他的肩膀:“你小心点。” 萧越:? “打球打昏头了吧。”作势要去摸他的额头。 李砚岩拍开他的手不想再说。 小型巴士把他们载回学校,停在体育馆门口,一身臭汗的球员们全拥下去,流水似的进入更衣室,拿了衣服往旁边的淋浴间去。 一身清爽地出门,萧越在门口看到坐在长椅上的人影。 秦段背靠着墙,雨刷器似的睫毛屹然不动,眼珠子平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碰了下他的肩膀,绵软的卫衣布料被拍得下陷。 “坐这儿干什么,许锐和魏芸冬呢?” 秦段仰头看他,下巴颏显得有点尖:“跑道上散步。” 萧越不太理解。 他笑了声,言简意赅:“谈情说爱。” “......”这回懂了。 李砚岩一出门,瞅见两人一站一坐,含情脉脉地对视,心里那根天线登时又亮了起来。 ! 什么情啊什么爱的,他硬生生插进两人中间,问了句:“聊什么呢?” 秦段看他一眼,可能有点莫名其妙,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许锐和魏芸冬谈情说爱。” “去哪儿谈?” 秦段又看他一眼:“你要加入他们?” 李砚岩:“......” 萧越先笑出声:“秦段我说你这嘴怎么这么损。” 李砚岩摸了摸鼻子,也觉得好笑:“谁要加入他们。” 笑着笑着心里的警惕散了点儿。 萧越和秦段除了有点怪怪的之外,好像还算正常? 他之前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alpha和alpha之间能有什么,许锐和魏芸冬那样的才是情侣。 明明之前看秦段和萧越的互动还不觉得怪,现在哪看哪不顺眼,都是标记惹的祸。 去吃饭的路上,李砚岩又观察了会儿,发现他们举止正常,连他重点注意的秦段也没再做出之前那种有歧义的举动,自然得不得了。 他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晃,警惕又放下几分。 之前可能真是看错了。 吃饭的地方在大学城附近的小巷里,车开不进去,在外边停了,人下来徒步走进去。 一开始还算宽阔,再往里深入就狭窄了,巷子的矮墙夹缝之间有一条覆着晚霞的天空,长长窄窄,好像没有尽头。 秦段肩上照到一片余晖,连帽里边也盛了一片余晖。 萧越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清清爽爽的再闻不出一丝信息素的味道。 睨了眼身旁人,秦段呼吸幽缓,一呼一吸带着小巷周遭的油烟味,除这以外没闻到橘子味。 他旁边站着萧越,再旁边李砚岩挨着萧越,三人并排走。 最前边是黏黏腻腻的小情侣,四周则是球队成员三三两两走在一块儿。 秦段灰蓝色卫衣里面的t恤长出一截白条,松松落落地散下来盖住裤子。 一看就是大学生,简单干净,又比旁人多上几分俊朗。 李砚岩正捧着终端和人发信息,不再时刻注意行迹诡异的两人。 萧越扫了眼,瞥到顶上的备注,一个叫“黄秀”的女beta,他通讯录里也有。 长长一大队人拖着步子在小巷里走,落日照到他们身上,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家藏在巷子里的店是一个队员推荐的,说是此生不吃一次,后悔大半辈子。 秦段倒不知道什么后不后悔,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家店别有洞天,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是很简陋的卫生环境,可没想到眼前的店面有招牌有门帘,装修明亮干净,不像是小巷子里的铺子,反而像商圈的连锁网红店。 “没想到啊。”萧越感叹。 那队员嘿嘿一笑:“没想到吧?我之前也没想到。” “都快进去吧。”说着招呼所有人进去。 店里这会儿客人不少,应侍生把他们招揽到一个能容纳十五人的圆桌,接着指指桌面上的点菜板。 十来个人哗啦啦涌过来,伸着头往点菜板上看,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不忘伸出手指在板子上摁。 点完之后,伸手一抹,悬浮屏消失了,众人散开就等着上菜。 alpha多的地方总有人喝酒,菜还没上来就先开了一瓶,一个个递过去往杯子里倒。 递到秦段,萧越伸手盖住杯口:“他不喝。” 球队里有指挥系的人,有些和萧越熟的也对秦家不喝酒的家规有所耳闻。 第71章 长口酒水倒掉三分之二,被摆到了一旁。 萧越手背也白,因此鼓胀的青筋分外显眼,一条条纵横其上,像旅游星球的漂亮湖泊。 瘦长的手指收了回去,秦段望着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出神。 哐啷一声脆响,壶嘴抵住杯口,微微抬高,往里面倒入茶水。 秦段眼皮一跳。 “记得比我还清楚。” 萧越收起茶壶,冷不丁听到他这么一句:“啊?” 秦段看了他一眼,心直口快:“你记我们家家规倒比我还牢。” 说完自己顿了顿,觉得这话有歧义,摸了摸耳垂,心里泛起不自在。 有人笑起来:“说得还真是,每回喝酒,越哥你倒是急哄哄地帮别人挡酒,你问人家秦段他愿意被你挡酒吗?” “没良心,”萧越嘀咕了句,又想笑,看着秦段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好,怕你破了戒。” “什么戒?” “酒戒。” 萧越靠着皮沙发,笔挺的脊背陷进去,重新起一个话头,话里带着调侃,狐狸眼一眯:“你们是不知道,秦段这人可注重第一次了。” “什么?” 他又懒懒散散地说:“比如贞洁——” 做个临时标记磨磨唧唧。 “洁”字还含在嘴里就被捂了嘴巴,漆黑发亮的眼睛瞪圆,死死地瞪着他,仿佛只要他敢多说一句,就会被就地格杀。 萧越眼里浮动着笑意,嘴巴呼出的热气往手掌里扑,扑得秦段先松了手。 见他一副小兽的警觉样儿,萧越彻底被逗到,出声笑起来。 其他人也渐渐地开起秦段的玩笑:“欸不是吧秦段,你们家家规还看重贞洁,你不会以后找人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吧,多让人有负担……” “……”秦段头上飘着黑线:“你们就听萧越瞎说。” 席间又是一阵大笑。 许锐笑着说:“你们别说,萧越还说得真对,秦段这人……” 他猛踹许锐一脚。 气氛登时因为这个玩笑热闹开来,一直到热气腾腾的锅底烧开了都热闹得不行。 说着说着又提到秦段的机甲,许锐说:“段段,你机甲不是坏了么,让萧越上你家帮忙修修。” 秦段听到这话一愣,另一个当事人也愣了。 领悟到他的意思,萧越笑起来:“我服了,谁说机甲系的会修机甲了?” “你不会?”这回轮到秦段惊讶了,明亮的眼神看过去。 萧越看到他眼里的讶异,笑得更开,又有点无语地拍了下李砚岩:“你给他们说说你会修机甲吗?” 看着几个指挥系的都惊奇地望过来,李砚岩也有点无语,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拜托,机甲系只会开机甲,不会修机甲。” 众人恍然大悟。 “就像信息工程系不会修终端?”秦段摸了摸下巴。 “差不多。” 又说:“不过你找对人了,萧越真的会修机甲。” “嗯?”秦段又看过去。 李砚岩言简意赅,指指那懒散赖皮:“家里有钱,从小就接触机甲。” 萧越没否认:“我对这方面算感兴趣。” 手指圈着杯子,茶水的温度透出来,秦段说:“你还有感兴趣的东西?” 话里的疑问快漫到他脸上。 他真以为萧越这副样子,除了对足球有点意思外,其他都不放在心上。眼下这人竟然主动说自己感兴趣机甲。 世界奇观。 夹了一筷子肉,咽进嘴里,慢吞吞地说:“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毕竟家规森严。”笑了声。 调侃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其他人哄笑。 秦段:“……” 萧越发现自己实在喜欢逗秦段,每回逗得他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高高扬起,他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秦段这人挺有意思。 正兴冲冲地埋头吃着,恍惚间后颈压上一股力,轻轻往下摁,接着指腹微动,揉了揉。 一股电流自尾椎猛然蹿上来,腺体被这轻轻的力道揉得发热,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还是出于揉的人的原因,萧越一声喘息溢出,急急忙忙咽进喉咙里,从咬紧的齿缝中漏出来,变成了吸气。 “哈……” 秦段收回揉他腺体的手,低头捞滚锅里的菜。 萧越被那股感觉激得眼尾发红,肩膀抖了下,手里的筷子和瓷碟相碰发出撞击声。 “好玩吗?”秦段把菜放碗里,语气挑衅。 这厮铁定是在报复他之前开他玩笑,又说他注重贞洁又说家规森严的。 其他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显得他们这一角落十分安静,萧越身体往后仰,捂着脸靠住沙发,胸腔伏动,缓了半天。 桌子底下,伸脚毫不留情地往某处碾了碾。 带着火气:“幼稚。” 秦段也没避,让他踩得眉心一抽,转眼看过去,就看到昏暗光线里,那双狐狸眼露了半边,另一边掩在手里,剩下半边瞪着他,深棕色的瞳孔仿佛罩上一层雾霭,光线滑过,照出眼尾的一抹红。 他干涩的喉头一滚,滚动声被周围吵闹的玩笑声覆盖,可听到耳朵里,他仍然觉得那突兀的吞咽很清晰。 咕隆一声。 像冰块滚进水里。 被作弄的人显然不太舒服,呼吸加重,一呼一吸比平常急促,又把那点子被激出来的反应费力咽下,努力匀开呼吸,长长地呼气长长地吸气。 第72章 虽然变化细微,可秦段眼里像是安了放大镜,精确地捕捉到他每一个动作。 空中飘起柑橘甜香,他瞳孔闪过怔然,隐约中感受到那股来自标记的羁绊。 到底是他的想象,那点子微妙的柑橘甜味其他人根本闻不到。 旋即又有些惊讶,眼神掠过萧越起伏的胸膛,他竟然觉得他在抖……? 有那么敏感吗? 捻了捻指尖。 不至于吧…… 和他身上容易弄出痕迹一样,奇怪得很。 萧越缓过来了,又踢了脚他小腿,力道轻飘,但若让他用上多百分之百的力他也是愿意的,毕竟谁会对一个alpha感到心疼。 “小肚鸡肠。” 他骂完,又笑了,重复骂了句:“小肚鸡肠。” 明显能看出,话里的火气已经消了,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 萧越这人情绪太过稳定,怎样小打小闹都不生气。 “越哥,偷摸着和秦段说什么呢?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李砚岩转眼看到他俩凑在一块说小话,当即将放下的警觉提了起来。 “问他贞洁留没留住。” 萧越笑眯眯的,话里多少带着点恶意。 周遭瞬间起哄:“哟哟哟段哥怎么回答你?”“来,段哥把你给萧越的回答再给我们说说。” 秦段握了握筷子,眼神扫过一众起哄的人,面无表情道:“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众人哄笑。 视线扫过某人的后脑,在发尾往下一处停了停。 他瞥开眼,拧起眉,目光落向滚锅,耳垂竟然慢腾腾地泛起红色。 指尖上仍带着某种柔软的触感,当时摸那一下没察觉,现在看自己的标记对象咬牙切齿倒是回过味来了。 挺软的。 有点热热的。 舌头顶上犬牙,抵在锋利的牙尖处狠狠地磨了磨,费力压下那股发痒的冲动。 第35章 抓手指 水流冲走身上的汗味,将全身打理干净,秦段卷着一身淋浴室洗浴露的味道走进更衣室。 洗浴露味道干净清新,貌似冲淡了室内隐隐约约的汗臭味。 训练中心外夜幕低垂,漆黑的幕布里点缀着几颗亮点,月亮从云里飘出来,安静的更衣室内灯光明亮,像黑夜里的一盏孤灯,万物俱静到极端孤独。 手臂肌肉仍有些紧绷,鼓胀的青筋从手背一直攀爬至小臂,包裹住石块般线条明显的小臂肌肉。 想让那锋利的石块变得柔和,可流动的静脉血又事与愿违地让它更富有生机。 秦段弯下挺直的脊背,坐在长椅上歇了会儿。 淋浴间的热气蒸得他耳朵发红,低垂眼时,根根挺立的发茬也垂了下去,不再那么扎手,意外地让人瞧出些乖巧。 月光投射在亮着的透明窗户上,仿佛透过这一幕,看到过去十几年的秦段。 那个秦家孩子的榜样,克己又懂事,在独处时一直维持着安静。 寂静不过一分钟,终端对面骤然传出嘈杂的音乐。 喧闹得找不到焦点的人声以及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几乎要冲破那层悬浮屏。 许锐从群魔乱舞的背景中挤出来,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身后,声嘶力竭:“你又去训练了?” 军校里只有少部分学生会在晚上去训练中心给自己加训,秦段就属于那少部分学生里的一员,他总把时间花在训服各种冰冷的训练器材上,以此来消耗自己无从发泄的精力。 许锐那背景一看就在酒吧,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喉结上下滑动:“最近有点烦。” 那股焦躁无处丢弃,他只能在夜里推开训练中心的门。 许锐走到稍微安静点的地儿,说是稍微安静真就是稍微安静,在秦段看来那震耳欲聋的喧嚣一点儿也没少。 继续声嘶力竭:“你是不是易感期快到了?!” alpha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每回易感期快来的时候,他就一头栽进各种体育运动里,寄希望于挥洒的汗水能帮他把狂躁的信息素也给挥发出去。 秦段一愣,思索几秒,豁然开朗。 他说他最近怎么这么焦躁,先前被思绪困住,还以为是源于萧越身上逐渐减去效力的临时标记,经许锐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他易感期快到了,没几天的事。 许锐掏了掏耳朵,说了句什么。 他没听清:“嗯?” 对方吸了一口气,张大嘴巴:“你要不要来玩?!” “......”他那边几欲撕裂心肺,听到秦段耳朵里还是朦朦胧胧的。 “你不是烦吗?!来发泄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秦段不太爱去这些地方,先前只被许锐带着去过一次,那里边纠缠着攒在一块儿的信息素几乎让他鼻子过敏。 啥味儿都有。 除了没垃圾场那么臭,也和垃圾场差不多了。 许锐听了想笑:“你这嘴还是损啊。” 没勉强他,眼里跳动着“随便你爱来不来”几个字,摆摆手:“那就先这样,我这边切掉了。” 画面一闪,退回简洁的聊天界面,周身环绕的噪声污染骤然消失。 划掉聊天界面,给另一个人发了条信息。 秦段:在哪儿? 等了半晌,对面一直没动静。 点进瞪着黑眼珠看向镜头的狗头像。 第73章 萧越朋友圈发得不多,但也不少,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大多是出去玩了随手拍一张,拍散乱一桌的空菜碟和空酒杯,拍天边的云霞,拍食堂自选菜里吃出的头发,拍新出的饮料,拍宿舍楼下的橘猫。 他以为萧越这不长心眼的性格瞧不上万物,根本没什么值得他发朋友圈,可事实再次和他的想象背道而驰,萧越连路边的一根野草也要拍了发上朋友圈去。 风穿行千万里,什么都不留,又什么都看到了。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照片拍得很随意,黑乎乎的一坨,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放大图片,盯了好几秒才分辨出这拍的是什么东西,酒杯和几只交叠的手,灯光黑红昏暗,让人看不清全貌,从而显得糜烂。 顶上弹出条新信息。 萧越:在外边玩。 等秦段切回去,又弹出条:在酒吧。 他想了想,发:好玩吗? 对面回信息速度很快,咻的弹出:你要来? 秦段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真让他猜中了,心里确实有些意动。 [不行?] 聊天框上显示“正在输入中”,来回转跳几次,狗头像跳出句:我不建议你来。 秦段:? 那边发了个假笑的表情:我猜你应该不会喜欢这里,家规小王子? 看着后面那几个字,秦段眉头拧起,有股火蹭的升上来,依靠训练发泄出去的焦躁卷土重来。 这小子,挑衅他? “越哥!”有人贴在他耳边喊,呼吸扑上他的耳廓,在这闷热到令人窒息头晕的环境里这一点热气着实算不上什么,“来玩啊!” 说挑衅倒真是冤枉萧越了,他发这两句话的初心绝对是站在秦段的立场上考虑,只不过最后没忍住加上个“外号”,逗了他一下。 被人揽着肩勾过去,萧越瞟了眼聊天界面,划掉悬浮屏,重新加入酒桌游戏。 他伸出手,红绳挂在腕骨上,隐没在昏暗光线中。 厚重的喧闹从狭窄的门板中冲了出来,势如破竹,冲到半道又被挡回去,空中出现一层透明薄膜,将噪音裹住,死死地闷在里面。 室外车水马龙,不见得多安静,可一到这地下酒吧,秦段才真见识到什么叫吵得脑瓜子嗡嗡响。 他摁了摁眉心,看了眼终端上的消息,抬步在拥挤的人堆里找过道,人堆像是蠕动的虫子,他艰难扒开虫子,来到稍微清静的吧台。 吧台光线亮上许多,顶上环绕着一圈星空顶。 星空顶下,有个脊背笔挺的人影,那人影肩膀宽阔,锁骨延伸出去的骨头顶起单薄的毛衣,从身形看是个alpha。 事实上周围有很多人影,也有数不清的alpha,可只有那个人影在秦段眼里最突出,越走近越能看出他身上仿若有形的清贵。 人影穿着件黑毛衣,袖口垂落盖住手腕,细长的手指拢着玻璃杯口,红绳耷拉出一截。 星光落到他肩上,又带点到他鼻尖,而后到面颊,在昏暗的环境中这点光显得微不足道,可总让人看清了他长什么样。 四面八方都往这边瞥。 秦段装作没看到,坐到他身旁的高脚凳上,脚踩着环形杆,转过去面向他。 一句“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了”噎在嘴里,萧越闻到一股清淡的木质香,香气突破酒吧杂乱堆积的空气,准确无误地传进他鼻子里。 喉头一抽,转过眼看到牛仔外套里搭白t恤的alpha。 秦段穿衣总是简单干净。 他坐下之后,才发现萧越脖子上戴了串东西,白色的珠子坠在毛衣领口,一部分滚进锁骨,沾上alpha的体温。 喉头突兀一滚,在注意到身旁人的视线后,快速撇开眼,喉结连续滚了几圈。 他妈的。 珍珠项链。 脑袋停滞了半晌才慢慢重启。 萧越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酒吧。 点了杯低度酒推过去,眼里萦绕着一如往日的笑意:“说了你不喜欢,非说我激将你。” 话到末尾,发出声笑来。 手指捏着细长的杯梗,他闷不吭声地咬住卷曲的吸管,喝下去一半才说:“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看出来了啊,”萧越懒洋洋地,不和他争,话锋一转,“你喜欢,你喜欢总行了吧。” “......”秦段噎住了,莫名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萧越这丫铁定学过太极,不然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身旁人无厘头地冒出句:“欸,他不行,你惹不起。” 秦段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和他说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到站在吧台后的高大alpha身上。 那alpha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萧越:“家里很有钱?” 萧越摇摇头,欲言又止:“有权。” 调酒师听了,手上动作微顿,很快流畅起来,意味不明地看回秦段。 眼前的alpha鼻梁挺拔,挺鼻下边有一张唇形姣好的嘴,嘴唇微微合拢,抿出一条线,上唇中间鼓起,显出些肉感。 瞧着挺好亲。 打量了一会儿,调酒师又看他一眼,收回眼神。 秦段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在说什么?”他看向萧越。 第74章 萧越左看右看也从他眼里看出那名为“纯洁”的东西来,不知怎么的,心情好上几分。 被他逗得发笑。 “嗨呀,”他哎呀一声,伸长手臂将人揽住,“咱们回去玩。” 秦段被他带下高脚凳,临走前举起杯子将低度酒喝了干净,到底没明白他们那番意味不明的话是在说什么。 一猛子扎进人堆,秦段晕晕乎乎地被萧越带回能让能量炮原地爆炸的超声波里。 周围吵得他听不到任何重点,仿佛所有声音都是重点,砰砰砰的在他耳边炸开。 巧的是许锐也在。 他尖叫起来:“段段!你不是说你死也不来吗?!怎么转头找了萧越!” 尖利的指控声传遍这一小圆桌,挨挨挤挤八九个人都听见了。 “死也不来?”萧越偏头看他,深棕色的瞳孔隐在光线背后,可又显得那么近。 秦段到底在这拥挤喧闹的环境里感受到了窒息,有点无力地摆摆手:“许锐,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许锐听不见:“啊?!” 秦段:“……” 萧越笑了一会儿,酒桌上没人管这个小插曲,迅速接纳了他这个中途插进来的人,几句话过去,玩起了游戏。 “玩个简单的,”一桌子人照顾着秦段这个初入靡靡之地的仙人,“我当庄家,数三个数之后,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了吗?” 萧越声音比平常大,语调不紧不慢,耐心地给他介绍规则。 许锐打断:“先来一局,玩着玩着就会了,秦段学习能力很强。” 萧越伸出手指,食指拇指并拢,比了个三,接着是二,最后是一。 321—— 他左手握住右臂,秦段看着,也用左手握住右臂。 接着萧越却松了手,猛地用手指扣住他的右腕,另一只手伸到众人的包围圈中,拇指朝上。 在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将自己的手叠在萧越手上,拇指山一个圈一个地往叠,秦段反应过来自己也该像他们那样做。 连忙伸出手去叠,可萧越扣着他的手,他又不懂规则,终究是比别人慢了一步,成了最后一个。 “最慢的人喝酒。” 一杯酒递到他跟前,萧越指尖弹了弹酒杯。 手腕一折,又将酒杯端回来,嘴唇抵住杯口,一饮而尽。 有人喊起来:“萧越你怎么替他喝!” “不行不行,”桌面上熙熙攘攘地闹,“不能替人喝!” “玩不起啊!” 知道他们都是人来疯,逮着机会就一通闹,萧越没理,将酒杯翻转,在空中压了压。 “你不懂规则,这回我替你喝了。” 秦段的愣神到这会儿才结束,他拿起刚被放下的空酒杯,酒水向里边哗啦啦地倾倒,刚好满杯。 他下巴扬起,辛辣的酒水全灌进喉咙,酸涩的橘子味在舌尖晕开,藏在辣味背后。 翻转酒杯。 “喝完了。”低缓的声音盖过摇滚乐,出乎意料地有力。 萧越没必要给他替酒,他也不是玩不起。 一圈人都笑了,许锐捧场地鼓掌:“牛逼我段哥!” 接下来的游戏,萧越总觉得他从秦段眼里看出了隐隐浮动的好斗之火,一双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跟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小豹子无两样。 心里骂了句脏话,旋即止不住想笑。 不愧是秦段,这也能比。 酒吧抓手指的规则几乎没有限制,只要不太过火,想怎么玩怎么玩。 这东西无所谓高阶低阶,无论高阶低阶实质都是服务于一堆陌生人的暧昧,让这群甚至互不知道名字就凑在一块儿玩的人通过肢体接触迅速熟络起来。 后边又玩了很多种玩法,倒计时摞骰子拿纸戳洞随便指人等等,眼花缭乱的规则,表情兴奋的人群,一帧帧蜂拥而至,秦段终于在这闷热窒息的环境里找到点归属感。 他学习能力很强,反应也很快,当身体被环境同化,肾上腺素在混杂的信息素味中挤压至飙升时,他开始从频繁喝酒转变为赢家。 重金属摇滚乐隔绝在吵成一团的人声外,人声像一团发酵的馒头,从扁平开始往外鼓胀,越鼓越大,馒头表皮越来越薄。 秦段呼吸里带着酒气,他抓住身旁人的手指,眼里逐渐带上恍惚之意,慢吞吞地说:“你输了,你喝。” 萧越单手倒了杯酒,喝光放下酒杯后却发现秦段仍然抓着他的手指不放。 抽了下,没抽动,反而被人更用力地攥住了。 秦段睫毛下垂,眼里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盯哪里。 玩到现在,桌上的人都有些疲惫了,摆摆手说歇一会儿。 有人笑,说自己的手差点不知道被谁给掰折了。 “抓手指抓到骨折,他妈的真好笑。” “痛死了,刚刚哪个打我,玩个游戏拿命玩是吧?” “哈哈哈真服了……” 萧越侧头看身旁人,暗红色调的光线投在他脖子上,那人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皮落下一片阴影,呼吸均匀,坐着一动不动。 “喂,喝醉了?”他觉得好笑,语气保持着笑意,有点调侃,也像在逗这只昏昏欲睡的小豹子。 秦段没理他,等到手里抓着的东西试图抽离,他才抬起眼不满地看过去。 第75章 “别抓着我的手不放啊——” 萧越懒散的语气行至末尾猛然顿住。 桌案下,宽大的手掌慢慢松开攥着的细长食指,食指来不及抽走,很快便被重新抓住。 秦段手掌抓住他的手背,手心与手背紧紧相贴,小指和无名指挤进他的指缝,剩下的手指如同铁钳般钳制住他的手骨。 萧越痛得嘶了一声。 大约是察觉到身旁人的不适,秦段渐渐放松力道,最后只是安静地贴着,小指和无名指仍旧挤在他指缝里。 亲密相贴的手心沁出一层汗,高烫的体温令汗液变得黏腻,湿乎乎地粘连着,如同这窒息隐秘的暧昧,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搭在虎口上的拇指开始不安分起来,贴着他的指根摩挲。 痒意由拇指传到食指,又往后传,直至十指连心,最后到达他心口。 整张脸隐没至昏暗中,萧越沉默地靠着沙发,一直纵容着他摸来摸去。 没人知道他们的手在座位间隙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握在一起。 摩挲带起的痒意酥酥麻麻。 这种堪称挑逗的触碰一直没得到被挑逗人的回应。 萧越甚至没反应。 秦段也不需要他有反应。 他只是喝醉了,想找个东西摸摸。 “我来一个,”席间有人出声道,“有首饰的摘首饰,摘不了首饰的喝酒。” 一直沉默的人动了,脊背从绵软的沙发里起来,黑毛衣因为他弓背的弧度上卷,露出后腰的一小片皮肤。 萧越抽了下手,没抽动。 他倒了杯酒,酒水哗啦啦流入杯中,透明玻璃毫无保留地呈现出酒水的状态。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声音不重不轻,和往常一样悦耳动听,这动听又算不上清澈,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秦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停滞的脑子开始转动。 手指一松。 萧越抽出手,摘下珍珠项链,纯净的珠串落到桌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他把酒喝了,弓着腰站起身,拍开身旁人的腿:“我出去抽根烟。” 第36章 珍珠项链 秦段垂着头,上空传来被酒水浸润过的嗓音,他慢半拍挪开腿,让那人出去。 硬质布料擦过他大腿,垂着的手指微动,闷热里传来香料感浓重的柑橘味,他分不清,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味道不应该是这样的,混了、混了周遭的其他味道才变得这么庸俗。 柑橘香气从他身前刮过,只停留一瞬,在下一次眨眼时,鼻腔又被蜂拥而至的闷热覆盖。 手心粘稠,掌纹里保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粘腻的汗液,像一团固态雾体覆盖着他,等热气散去,汗液蒸干,猛然拍了拍头痛欲裂的脑门,指节顶住太阳穴用力摁了摁。 滑出终端,悬浮屏上仍显示着未退出的画面。 他手指敲上屏幕,费力敲下一行字,期间夹杂着混乱的符号。 秦段:#$你、、在哪儿*(嗯,, 眼前晃着混乱的白光,全凭意志闭着眼睛瞎打。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神智不清,缓了一会儿,删掉后面两个符号,又往前删,删了又改,最后变成了“谁、哪6儿啊=+”。 发了出去。 他揉了揉额角,将杯子里的酒当水一样喝下去,许锐看他浑浑噩噩的,将烟灰掸进烟灰缸里,扬声说:“喂秦段,你是不是喝醉了?” 见他站起来,又说:“小心点,别乱走,这里不安全。” 秦段瞥了他一眼,捏住鼻梁:“没事。” 他可能要说没醉,又可能想叫他别管,话在绕成毛线的脑子里滚过一圈,成了“没事”。 说完就挤进人堆,许锐再看时已经不见了。 每个人都挨肩擦背,体温、汗液、手肘、身体都向秦段挤来,他分不清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总之这点小事,酒吧里无人在意。 跌跌撞撞摸到厕所,洗手的时候泼了一捧水到脸上,冰凉的水流滚进睫毛,刺得他眼睛眯起。 他乱糟糟地想起萧越,在想他在哪儿,又划开终端发现对方没回,看到自己发的那句乱七八糟的话止不住好笑,指尖轻点又发过去句不甚清醒的“在哪儿#%”。 没等人回,收起终端。 他现在要缓一会儿,酒吧振聋发聩的音乐以及潮热的空气快将他的意识吞噬了。 酒精也让他模糊不清。 扶着墙壁一直向上,每个台阶都走得很实,可有时候一步迈三个台阶,脚下没留意脑子也没神智,一脚蹬下去差点踩空。 身旁伸过只手臂扶了他一把,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扫过他微垂的眼睑。 可惜是个alpha。 那人松开手:“小心点啊兄弟。” 秦段摆摆手,说了声谢谢,接着继续向上走去。 推开沉重的大门,深邃走廊尽头掠进来清凉的风,他终于踏入空旷的室外,清风吹得他睫毛微动,扫过发红的脸颊,将耳垂上的热散掉了一点儿。 后门出乎意料地清静,挤压生存空间的空气呼啦啦退远了,耳朵骤然进入这种了无声息的环境竟然有些不适应。 他在长椅上坐下,清风一直从领口吹来,在他耳朵上打着卷,一点点消耗散逸的热气。 第76章 轻轻吐出口气,漫无目的地盯着前方,酒吧后门的寂静将夜晚的黑无限延长,他看了半晌,盯着那一条长长的围栏看,瞳孔始终聚不了焦。 不知何处传来哈气声,又或者是深夜里沉睡的巨兽打呼噜。 他转头看去,一道高挑的人影站在不远处,路灯悬在他左侧上空,人影无可避免被路灯照亮。 烟气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接着从鼻腔喷出,夹烟的手指自然又放松,影子被路灯照出寂寥的长线。 又更显得他高挑,一点儿也不在高大的路灯前落下乘。 存在感很强,极其扎眼。 人影和在星空顶下看到的一样,酒吧燥热的空气里令他挽起毛衣袖子,袖子挽着小臂,耷拉其上,燃烧的烟卷飘起雾,烟卷的末端是一双手,腕上搭着条红绳。 白皮肤、黑袖口、红手绳在夜色里路灯下相得益彰。 秦段突然想起句话,也不知道谁说谁传的,总之有一句话说,骨节突出又青筋纵横的手不仅好看,而且代表这人性.能力很强。 性.能力…… 他喉结动了下。 萧越点了第二支烟,抽了两口没抽了,任由烟灰窸窸窣窣地往下扑落。 在原地站了会儿,晚风吹得他头脑清醒了,摁灭烟头。 火光湮灭在垃圾桶脑袋顶上,转身的脚步一顿,目光扫向坐在不远处的人影。 人影隐没于暗处,平常笔挺腰背微微弓着,随意又放松。 牛仔外套已经被秦段脱了,上身只穿着单薄的t恤,白色t恤简单干净,衬得他不像来酒吧玩的。 走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低着头的人影睫毛在下眼皮上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浑身散发出疲倦。 萧越伸手打了个响指。 啪嗒一声脆响,响指如同烟花在他耳边绽开,秦段被这小动静弄得耳廓一抖。 仰脸看身材高大的人。 萧越居高临下,第二次以这样的视角看秦段,然而重点不在他的视角而在于秦段在抬头看他。 乌黑发亮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柔软的嘴唇往下是发尖的下巴颏,安静沉默,又异常乖巧。 萧越捻了捻指尖,眼神从他脸上偏开,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几转。 过了一会儿又看回去。 纯死了。 一副等着被人**的样儿。 “萧——越?”他字正腔圆地叫出身前人的名字。 萧越嗯了声,伸出手指推推他的额头:“喝醉了?” 秦段抓住他的手,手掌裹住他的食指,含糊不清道:“有点儿吧......” 他不常喝酒,又吃了新人的亏一直输,一直输便一直喝,到头来已经醉得头脑不太清醒了。 手指又被拽住,萧越感叹了句,也不知道在感叹什么:“有点儿啊。” 秦段抓下他的手后,从裤口袋里掏出串东西:“你的。” “什么?”萧越点懵。 他字正腔圆,闷声说:“珍珠项链——” 手掌摊开,圆润洁白的串珠在昏暗光线下释放出晶莹的光晕。 秦段眼睑微瞌,再睁眼目光落到他空落落的脖子,萧越的手被他抓住,人也跟着弓腰倾身在他面前,宽大的毛衣领口敞开,他路过凸起的锁骨一路望进领口。 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约约窥见坦荡的躯体,胸膛起伏,胸前一览无余。 这比平常姿态大方的浑身赤裸冲击力来得要大得多,震得他脑海轰鸣,喉头痉挛似的抽动。 暧昧来得莫名其妙,又悄无声息。 它藏在粘稠的黑夜里,像怪物一样大展双臂,全然包裹四周,萧越尝试曲起手指,可攥着他手的人一动不动,死死不放。 “我没手啊,”他瞥了眼珍珠项链,语调轻飘,意味不明地说,“你给我戴?” 秦段觉得萧越真白,白到发光,光线晃得他眼花。 焦躁冒着泡泡不断上涌,左右翻来覆去地跑,跑到尽头却根本找不到出路。 越看萧越越觉得烦,他拧着眉,紧抿的嘴唇张开:“那你转过去。” 对方抽了下手,这会儿抽动了,听话地转过去,在他身前蹲下。 “头低一点。”他揪着某人的发尾让他低头。 脑袋顺着他的力道低下去,后颈清瘦的脊骨拱起,衣领下掀,袒露出白净的皮肤。 秦段牙有些痒,本能地舔了下犬牙,瞪着那块地方瞪了好久。 “这么低还不行?” 萧越出声询问。 他胡乱应声:“嗯,你再低点。” 蹲着的人很无奈:“再低就到地上去了。” “那你抬头。”秦段又说。 萧越抬起低进领口里的脑袋:“这样行了吧。” “嗯。”秦段将珍珠项链绕过他脖子前侧,搭扣来到后颈,他目光专注,有些笨拙地将项链的两边扣在一起。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几次都没扣上。 渐渐不耐烦了,焦躁越积越多,指尖频繁刮过皮肤,突然听见身前人传来一声轻哼。 “别吵。”他眉头紧拧,指腹抵住腺体刮了下。 萧越瞳孔有一瞬间的溃散。 咔哒——珍珠项链紧密相连。 秦段松开眉头,勾了勾冰冷的链条,指尖划过发热的腺体。 他凑上去,呼吸稍微重了,气息卷着夜里的寒凉涌进鼻腔。 第77章 甘甜的橘子气味化作丝线缠绕他,脱离窒息糜烂的空间,这味道少了庸俗,多了清新。 “好香……” 秦段咕哝道。 第37章 酒后 酒吧的混乱程度举个例子,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从洗手间出来撞到个陌生人,只要长得不太丑,迷迷糊糊,几个眼神对视间就能嘴到一块儿去。 想到这,许锐屁股长刺,彻底坐不住了,脑子里刷过一行字:秦段那种规矩严谨的家规传人要是酒醒后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人亲了,还不得羞愤欲死? 为了保住兄弟的贞洁,他只能追上去。 可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在人堆里任劳任怨找了半晌,家规小王子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个影儿。 酒味、烟味、信息素味冲得他头晕眼花,从洗手间出来,拨开人群,企图找到向外的出口。 费了好大劲儿,推开大门,凉风猛猛地往他脸上吹,吹得他打了个激灵,那股劲儿缓过去后,舒服地眯起眼。 原地跺了跺脚,揉了把脸,悬浮屏出现在眼前。 他看了阵始终没有新信息的页面,心里升起烦躁和委屈,小声嘀咕了半天,又恶狠狠“啧”一声。 不知道是怪这阵风太凉还是怪自己女朋友说冷战就冷战。 一边走来走去一边独自消化爱情带来的痛苦,没走两步,瞟到角落里的人影。 最先看到个靠着墙站的熟悉人影,接着绕过那道影子又看见长椅上醉得昏昏欲睡的某人。 萧越肩胛顶住墙壁,脑袋转向里侧,留给光亮处一片侧影。 站姿不似往常放松显得有些紧绷。 睫毛下垂,视线放在长椅上,准确来说是落在昏昏欲睡的秦段头顶。 他嘴里叼着烟,火光烧至烟屁股,看样子已经盯了那毫无变化的发顶许久。 安静无声的视线长长久久停留,寂静寥落的光线勾出他毛衣上的丝线,有影子在空中重叠摇晃。 要不是秦段脑袋在一点一点地上下晃,许锐还以为这是副静态画。 萧越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将快栽到地上的某人拽了回来。 收回的手摘下烟,鼻腔长长缓缓地喷出股烟气,视线投向远方,落在隔绝酒吧的栅栏上。 秦段被一股力道扯得向后,猛然清醒了一秒,下意识往力道的来源望,望到个不动声色的下颚。 萧越的五官又渐渐变模糊。 “萧越?” 叼着的烟火光微亮,慢慢朝他嘴唇烫去,人影转过头,眼珠子和火光随着一块儿转。 许锐迈着大步走过来:“怎么都在这儿?” 边说边笑:“秦段这小子,我刚刚担心他乱跑,跑着跑着贞洁没了,没想到跑到你这儿了。” 萧越也被他逗笑了,将烟头丢进垃圾桶。 许锐弯腰凑在秦段面前看,伸出手晃了晃,比了个1:“段段还认字不,这是几啊这是?” 对方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接着慢慢合拢眼皮。 许锐:“.......” 萧越抱着手臂,看到这一幕,又笑了:“已经不认人了,哪儿还理你?” 许锐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发现这人脸上的笑意比平常淡,先前垂眼注视着秦段那样儿像在想什么事。 或许酒精让他们的思维都滞迟了,空白的大脑和打不开的网页可以归为一类,有些事要再三思索、反复揣摩才能想得明白。 扶起路都走不了直道的醉鬼,临上车前,萧越瞟了醉鬼一眼,话却是在问另一个人。 “他明天还记得喝醉后的事吗?” 许锐头也痛,揉了揉太阳穴:“谁知道。” “他之前没喝成这样过。” - 后半夜,瘫倒的人影翻了个身,床铺发出轻微嘎吱声。 手臂撑住床沿,秦段头痛欲裂地坐起来,呼吸轻缓,但摁动太阳穴的频率将烦躁显露无遗。 弓着的脊背逐渐挺直,他揉了把脸,眼珠子瞪着黑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扫过对侧床铺,他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踩着拖鞋走进浴室。 双手抬高,一把拽下浸满酒气的上衣,忍着呕吐的冲动在蒸腾的水汽里草草冲了个澡。 雾气蒸得他头晕眼花,出门时扶了下门框。 他再也不会去酒吧。 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又纠正。 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去酒吧。 猛敲不知道哪里痛又或者是哪里都痛的头顶,太他妈难受了。 路过安静得像一滩死水的床铺,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方向打了个折,走了过去。 黑暗里,床上拱起团阴影,萧越仰躺着,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随意地摆在身侧,下腹部和腿上盖着薄毯子,手掌压在上面。 后脑勺没全挨着枕头,脑袋微侧,呼吸均匀地沉睡着。 秦段站在床边看着他,目光长久地落在鼻尖与嘴唇交界处,就是盯着,没想别的。 黑暗慢慢晕开,垂落在裤缝的手指抬了下,心脏毫无预兆地跳起来。 那团黑暗越来越黏稠、温暖,甚至暧昧,他下意识去回想酒吧里的一切,记忆却在某次游戏过后戛然而止…… 头痛过去之后,他重新评估这次酒吧之旅,客观公正地重新下结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可以有下次。 第78章 摸了摸鼓动的心跳,他记得他有一段时间很开心。 具体是因为什么开心他不记得了,酒精已经将这份开心泡散,他只能逐一分摊到整场酒局里。 腿上传来隐约的酥麻感,秦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床前胡天海地地站了很久。 在桌子上摸到一杯冷水,没管是什么时候的,一股脑灌了下去。 另一张书桌的椅背上搭了件毛衣,袖子不规整地垂落下来,珍珠项链也被随手丢在桌上。 可见这里的主人有多么地随意。 秦段捡起椅背上搭着的毛衣,朦朦胧胧想起萧越今晚就穿了件毛衣,毛衣里边什么都没穿,所以珍珠项链衬得皮肤很白。 他的想象毫无由来,潜意识又固执地认为就是这样。 乱糟糟想了半天,最后断定醉酒的脑子果真不好使。 毛衣穿过一夜,上面酒味烟味混杂,难闻的两个味道中掺杂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柑橘清香。 秦段又想吐了。 他把毛衣丢进洗衣篓,鼻腔里还残留着浓重的烟酒味。 抽烟喝酒,短命。 他直起腰缓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 短时间内不要再让他闻到烟味和酒味。 因此当他头痛欲裂地清醒过来,当即去夺了萧越指间翻飞的打火机。 金属打火机使他指间一凉,在某人诧异的视线中,他又觉得自己神经病。 捏了捏鼻梁,将打火机放回桌上。 “现在几点了?” 片刻,突兀地骂了声:“靠,我是不是睡过了……” “……”萧越的笑容逐渐放大,撑着额头看着他笑,最终在某人的瞪视下,出声说:“今天周六,不上课。” “——也没早训。” 秦段一愣,接着松了口气。 踹了脚他的椅子:“逗我好玩?你是传真机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快点会死?” 萧越点点头:“会。” “……” 秦段懒得和他扯皮,转身回到床上瘫着,拽过被子,仰脸看着床顶。 “你少抽点烟。”声音从全包式实木床架里传来,听不太清,显得有些遥远。 萧越面上带了点惊讶,拉开抽屉将打火机放进去,显然没在意他的话:“嗯?我抽得不多。” “哦。”秦段哦了一声,将拖鞋蹬开,滚进床里。 “说起这个,”萧越有点好奇,“你们家家规怎么会有不给抽烟喝酒这一条?” 话落,又觉得自己在问废话。 自顾自笑了声:“也是,这是不良习惯……” 秦段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又想到荒废了一天的时间,随即强迫自己坐起来。 “我太爷爷有烟瘾,肺癌去世,”他说,“那之后家规上就多了一条,禁烟少酒。” 萧越被吓得够呛,又惊讶又想笑:“所以你们家家规每条都有由来?” “不全是,”指尖滑过悬浮屏,“少部分是,大部分是军队里沿袭下来的规矩。” 他小时候不太爱笑,只有成年人大腿高的小屁孩成天摆着张扑克脸,偏偏架不住年纪小长得嫩,板着的扑克脸也显出些独特的可爱来。秦父秦母经常随机抽一条背后有故事的家规,给他讲故事然后吓他如果不遵守家规就会受伤、死亡或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对夫妻对自己的小孩儿没点怜悯心,经常拿太爷爷肺癌去世的事儿逗他,直把那一张圆润的扑克脸吓得止不住崩开,眼里蓄上眼泪才罢休。 扑克脸的小孩问:“去世是什么意思?” 那对夫妻长着青面獠牙:“去世就是被爸爸妈妈丢掉。” “……”扑克脸裂开,眼泪含在眼眶里几乎要夺门而出。 他忍了忍憋回去。 倔强道:“不要就不要。” 过了会儿,眼泪又涌出来了:“别丢掉……” 长大之后,这事儿的细节经常被秦夫妇拿出来在家族聚会上反复细说,拆开了掰碎了,拿出学术研究的架势反复鞭尸自己儿子。 秦段从一开始羞得面红耳赤到后来面无表情。 扫过昨天晚上发给萧越的两条消息,明显混乱的符号和语序让他感到有些羞耻。 一边嘀咕这是发的什么呀一边啪的关掉页面。 真不知道萧越后来看到这两条信息是什么反应,底下没回,他也无法通过空荡荡的聊天框判断出什么。 左右不过是笑,以后还会拿这事儿来调侃他。 这么想着,又点回去,将两条胡言乱语的信息删了。 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家规都有什么?一共几条?”萧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伸手抵住他摁下删除键的手指。 呼吸在耳侧扑过,秦段强装镇定地拨开他的手指,继续把那两条信息删了。 出乎意料的,萧越没拦他,就看着他删。 “一本。”秦段回答他的问题。 “一本?”萧越感到窒息。 反问:“果然还是规定你要保留贞洁吧?” 秦段:“……”贞洁你个头。 秦家家规听起来恐怖,实则不然,大多数是在约束秦家人的私生活,例如生活习惯又或者道德方面的规训,基本上从小开始,耳濡目染,日积月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官位越大约束越多,秦家之所以长盛不衰,归根究底是因为能够自我约束。 第79章 秦段瞟他一眼:“我有没有贞洁你不知道?” 眼前人一噎,轮廓流畅的眼睛看着他,看了好半晌,指尖微抬,突然问。 “你记不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 萧越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秦段皱起眉,心底升起不好的预兆,试探性问道:“我不会,干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比如抱着路人痛哭流涕?和路灯称兄道弟? 萧越不说,瞥开眼不看他了,手指骤然擦过他的耳廓。 温热一晃而过,被触碰的那片皮肤有点痒痒,秦段想抬手去挠。 萧越以一个环绕着他的姿态,指尖点上悬浮屏。 网页跳转。 秦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偌大的一个标题『某三年级x姓富n代竟有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头顶上空传来一声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三年级。 x姓。 富n代。 就差指名道姓了。 秦段感慨他真是论坛红人,连这种类似娱乐小报标题的帖子都有。 帖子里先说他随身携带omega的阻隔剂,又说他信息素的味道变了,甚至有照片拍到他从医院的激素科里出来。 最最劲爆的是九宫格里最后一张图:黑毛衣的alpha低着头,将后颈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他身后有另一个人影,将嘴唇凑到他腺体前,蓄势待发,只差咬下去。 秦段瞬间僵住了,他哪里认不出来照片里的人是他和萧越。 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头滚动一句屁话都没蹦出来。 照片经过处理,只有黑毛衣的alpha能看出个大概,偌是熟悉他的人定然能认出他是谁,至于后面那个人影被打了厚码,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得。 照片拍得模糊,偷窥视角,两人一前一后挨在一起,姿态像是在做标记,事实上到底是不是谁也说不清楚。 酒吧后门浓稠的黑夜奔涌而来,那些充满酒气的呼吸、交错的视线、昏暗的灯光通通破土,几乎将人带回当时那个氛围。 暧昧的、黏稠的,一切藏于暗处…… 秦段眼里闪过迷茫,他昨晚竟然做过这种事?! 内心失声尖叫,想破天了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让他和萧越是这个姿势。 事件的主人公倒是很淡定,瞥他一眼,安慰道:“放心,你就是闻了一下,然后评价很香。” “?!”天打雷劈。 萧越说瞎话不打草稿:“你缠着我非要闻,要是不给你闻你就在地上打滚、哭、撒酒疯,然后让保安连我带你一起扫地出门。” “!!”秦段晴天霹雳。 第38章 你想咬他? 眼前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裂开。 萧越抿起唇角,手指握拳抵在嘴边,偏头咳了一声。 秦段这会儿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反复刷过“我竟然这么丢脸”。 他瞪着那张暧昧的照片,可瞳孔是扩散的没有焦点,看似在看照片实则思绪已经找地洞钻进去了。 萧越眉眼掩不住地飞扬,努力将蠢蠢欲动的笑声压下去。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秦段出声质疑:“不可能!” 他拧巴着脸抬起头来,看到萧越那副眉笑眼笑的样子就更确信了:“说谎话不打草稿是吧。” 脸上就差刻上“你休想骗我”几个大字。 “骗你?” 萧越又咳一声压下嘴角,瞟他一眼,指指悬浮屏:“喏,证据。” 秦段看过去,偌大一张暧昧模糊的照片再一次撞入眼帘——黑毛衣身后的alpha就差亲到腺体上去了…… 当即哑火:“......” 目光扫过某人充血的耳廓,往棉t恤衣领处落了落,萧越突然伸出手拢住他的脖子。 宽大的手掌贴住后颈,手指指腹压上他侧颈脉搏,脉搏健壮有力,藏在皮肤底下做着规律跳动,贴着指腹一鼓一鼓。 秦段脖子很热,温度比他的手要高。 后颈覆上来一片凉意,和萧越平常抽的烟一样凉。 凉中又带点alpha的体温,只在他脖子上覆盖了几秒钟,他都没反应过来就挪开了。 萧越点了点他的皮肤,指尖落在他腺体上:“家规小王子,这难道不是证据?” 腺体正中压上一道轻飘飘又不容忽视的力,秦段僵住了。 萧越语气稍微有些轻佻,这让他想起他对这人第一印象就是轻佻散漫的富家少爷,后来这一刻板印象里又添上一条“无礼”。 恨不得把所有坏词都安在他这位假想敌身上。 他当时觉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少爷身边的人都差不多,他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出是个什么样子,躁动喧闹的酒吧、肆无忌惮地旷课,少爷和他一群狐朋狗友组成了一个对外来者轻慢的圈子。 不过,他现在好像也被纳入了这个圈子里,秦段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萧越越来越熟,熟到他嘴里哼一声他就知道他后面要放什么屁,熟到得知他大体的生活习惯,熟到把他随手乱丢的衣服捡进洗衣篓。 等真正到了这个圈子里,秦段才去想“人以群分”这句话是不是他对他的刻板印象。 从前的一切可能是偏见,后来的接触让他改观,不然他总不会最终和萧越混在了一起,他不可能承认他和萧越是一丘之貉。 第80章 清淡的木质香丝丝缕缕地飘出,点在腺体上的手一顿,凝神嗅了嗅空中的散逸出的淡薄气味。 好像.....变苦了? 萧越感到奇怪,秦段的信息素先前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每逢突如其来的发.情.期,秦段那股味儿放在他鼻子里就像饿了三天的狗闻到肉味,撒开蹄子就贴上去。 他说不清秦段那股味儿是什么味,又甜又寡淡,散发着浓浓生机的……一股木头味。 可是—— 指腹压了压,稍微一用力,器官里隐藏的信息素被挤了出来,空气中的木质香气更浓烈了。 .....真变苦了。 萧越若有所思,秦段对他的吸引力在减退。 硬茧蹭过皮肤,一双温热的手攥住手腕,他这才回神,松开手:“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实则语气毫无歉意。 秦段这会儿的耳朵已经红得能滴血了,他睫毛极速抖动,在指尖撤离时,一个不经意的剐蹭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控制不住发出声闷哼。 这种触碰让他回忆起之前差点被强制发.情的噩梦。 萧越在报复,一定在报复! 他愤愤不平,忍耐让他牙都咬碎了,同时心底升起股烦躁,越看眼前人越不爽。 想打架。 “......”萧越笑得没有半点儿歉意,甚至有些无奈:“不是吧,你别这么瞪着我,生气了?” 过了会儿,抬手摸了下鼻尖:“把信息素收收。” 空间里弥漫的木质香发凉发苦,他现在闻着也不太习惯,总感觉有小石子咯着他,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没多久,木质香气消散一空,连个影儿都没有了,跟没来过一样。 秦段自控力让人震惊,萧越当真没闻到一丝一毫的味道了。 瞟了恼怒得不想和他说话的人一眼。 既然这么强......怎么揉一下信息素就跑出来了? 跑出来一点点还好说,可眼下乌泱泱跑出来一大堆。 “你易感期是不是要到了?” 秦段烦得很,随口应了声:“嗯。” 萧越摸了摸耳朵,也不拿撒酒疯的事逗他了,见好就收,生怕再逗下去这人能借着易感期的由头和他打一架。 原先充斥脑海的丢脸念头,被萧越一搅和,被秦段从善如流地抛到脑后去了,现在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在诉说着“不爽”两个字。 他把思绪扯回来,定了定神重新看回那则胡说八道的谣言。 昏暗光线里,两个alpha一前一后,紧密相贴..... 烦人。 手指划掉照片,瞥了眼身旁不甚在意的人一眼,心底烦躁愈盛。 也不知道是谁先看到这个帖子,跟正主打假似的一眼就瞟到了,结果点开又不认真看,反倒是他在这里被逗得面红耳赤! 秦段磨了磨牙,想起撒酒疯,丢脸地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才看向悬浮屏。 看着看着,神情逐渐凝重,萧越也看出点东西来了,眉头微扬,眼里浮起诧异。 秦段拧起眉,沉默半晌。 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omega阻隔剂、医院激素科,甚至连萧越打球的时候信息素不慎随着汗液挥发,飘出来让在场的人都闻到了也是真的。 确实有这回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存在的。 一切都指向萧越被注射信息素转化剂后,身体上的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 “我让人去查。”秦段说。 话落,顶上登时弹出条消息,接着是无数条,炮弹一样轰炸过来。 许锐:? 许锐:这照片里的人是你和萧越? 许锐:你俩在干什么? [???] [挨这么近?] [你想咬他吗?] 秦段下颚绷了下,喉头一滚,“咬他”那条消息之后对面就没再发别的,因此这条消息停在悬浮屏上停了许久,几秒钟的事令秦段觉得有一年那么漫长。 身后的视线偏移,在那块儿停了会儿,他不知道萧越看没看到,反正他现在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疲惫地闭上眼。 锐锐,不会讲话可以不讲。 手腕又开始震动。 [还是说你已经咬了?!!]许锐显然有些癫狂了。 不用细想都能知道他在那边宛如尖叫鸡一样尖叫。 过了会儿对面才平静下来,[不对,如果咬了他那天晚上不会那么冷静.....] 萧越那天晚上盯着昏昏欲睡的秦段看,转过眼珠子看向他时眼里还带点没散的空茫和思索,颀长的身形透出疏离,昏暗光线里长条人影显出些寂静。 当许锐走过来时,那点子怪异情绪随即被笑意遮盖。 秦段此刻已经把许锐的消息屏蔽掉了,任由对方在屏幕那边抓狂发疯。 萧越手腕也不停地震,出了事儿,铁定很多人来问他。 震得烦了,终于点开终端,划拉着找到某条消息。 李砚岩:帮你找到了,发布帖子的账号绑定的是范嘉承的身份信息。 他倒是没想到。 萧越打了个问号过去:范嘉承? 秦段也奇怪:“怎么会是范嘉承?他不是进去了——” 两人一瞬间明白了,有人在用范嘉承的账号发布帖子。 第81章 鱼盐巫“他既然用范嘉承的账号发帖子肯定是不想被人查到。” “不过有点笨,”萧越笑了笑,“星网可以直接定位地址。” 秦段起身离开,一个通讯拨到帝都监狱那边:“喂,是我秦段。” “好的,您稍等。” “.......” 正不紧不慢地查着,帖子里的讨论声已经发展到“x姓富n代爱搞alpha”了。 skjdh123:你们知不知道开学那会儿x把一个alpha搞走了? skjdh123是贴主,甩下这一句话就不再出声,任由评论狂轰滥炸,四处发散。 [搞走是几个意思,退学了?] [?这么大事,我之前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苦训练久矣矣:我好像知道,机甲系少了个人。 云:机甲系?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会儿x身边是不是有个人?除了平常一起玩那个,有个叫范……什么的。 狂砍操场一百下:对,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那个人了。 yy:我知道,那人进局子了,应该就是被x搞进去的,所有消息都被压下去了。 666:进局子?真的假的?这么大事儿一点风声都没有? 555:真的,听说是x想搞那个alpha,那个alpha没同意,惹恼了x,x气不过就把人送进去了。(楼上,我俩名字真像)(握手) [?] [什么叫搞?哪种搞?] [还能有哪种,想.上.人家吧。] 秦段大感荒谬,瞪着那行字憋了半天说出句:“可真够能发散的。” 语气末尾似感叹非感叹。 萧越笑了声,长腿微曲着,额头抵在床架上:“有什么奇怪,人类这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 “你在骂自己?”秦段看他一眼,“冷漠少爷,说瞎话不打草稿。” 萧越:“……” “x搞alpha”这个猜测说出来立刻遭到许多人的质疑,有说萧越不可能喜欢alpha的,也有说萧越做不出因为有人忤逆他就把人送局子的事。 [我不信x喜欢alpha] [哟,迷妹破防了?他是个同性恋让你的梦碎了?] [楼上嘴巴放干净点。] [大姐,我骂她还是骂你了,我说了什么不干净的词?] [你嘴长来是喷粪的?到底谁破防了,是你破防了吧?嫉妒x这么多人关注?] [我服了,你们这群蛮不讲理的omega……] [我说我是omega了?你哪里看出我是omega?] [……] 底下吵了十几条。 迟早炸了学校:且不说x到底搞不搞alpha,就算他搞alpha,他也不可能做出那种因为别人忤逆他就把人送局子的事。 [炸老师说得对!] [炸老师英明!] [呜呜呜炸老师你来了,房子塌了(流泪)] [塌什么,这事儿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 萧越饶有兴致地看底下乌七八糟的评论,好像身处舆论中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砚岩:你记不记得那天和唐巍延他们打球,陶宇也在。 他目光一顿,在脑海里刮搜半晌,没想起陶宇长什么样儿:陶宇?他在? 对面发过几个点,显然知道他什么德行了,问:你不会忘了陶宇是谁吧? 萧越:你小瞧我了,不就陶玉的什么哥哥弟弟么。 李砚岩扬眉,竟然记得? 下一条消息又打破了他对萧越的高估。 萧越:不过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那天他在?他是哪个? “……”李砚岩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能记住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萧越:“……”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记得那天有个挺眼熟的人,好像就是最开始说我信息素有问题那个?” 谁的味儿?跟个omega似的。 想起这事儿,萧越挺想笑,还真让陶宇说对了,他确实变成了个伪omega。 秦段那边也来消息了,抬头看向他。 两人异口同声:“陶宇。”“陶宇?” “是他发的,”萧越说,“论坛地址定位到了他寝室。” 秦段嗯了声:“陶宇去探过监。” “范嘉承的监?” “对。” 萧越摸了摸下巴,想起个事儿:“陶玉应该出来了吧。” 他加重了玉的读音,又补了句:“那个omega。” 秦段心说你当初自己报的警我怎么会知道。 顿了下,仍然回答:“早放了,他那种就关了几个星期。” 随即诧异道:“你竟然还记得他?” 又来了,这眼神语气,和李砚岩一模一样。萧越皮笑肉不笑:“怎么着,你觉得我是鱼的记忆?” 秦段故作惊讶:“难道不是?” 萧越:“……” 第39章 涩.图 寂静无声的压迫蔓延开来,陶宇指尖一颤,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他此刻的僵硬与紧张。 眼前人身量和他差不多高,可皱眉严肃起来看人时,目光如炬锐利,能将审视对象从上到下扫描透彻。 秦段平常相处起来没架子,被逗乐了也和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少年无两样,嘴唇弯起来,露出唇瓣底下的尖牙,乐呵呵的,是个开朗阳光的性格。 这样的性格,却让陶宇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疏离,那疏离从始至终,贯穿他们交往的全过程,仿佛你怎么挤也挤不进去他内心。 第82章 有人说萧越那种见谁都笑得客气礼貌的大帅哥实际上冷得要命,可他觉得秦段这种人,和气又靠谱,能轻描淡写地解决你所有困难,却从不透露一点有关自己的事的人更加是在外人与自我之间建立起了一层厚厚的墙壁。 无论谁来,也进不去。 萧越的底色是散漫,秦段的底色是傲慢。 如果有一个交朋友的选择题摆在陶宇面前,一条路通往萧越,另一条路通往秦段。 他如若选择走向萧越,萧越会看他一眼,然后眼里笑意不动地说:“新朋友?”下一个眨眼间,他身边热闹的人群自发地热情地接纳他这个新人,等到起了矛盾、利益相冲,他们这群热情的人能很快和新人割席,割得干干净净,像踹一条狗似的把他踹出去。 如果他走到秦段面前,秦段会直视他的眼睛扬起一个友善的微笑,然后轻轻点头,接着他又被这个狼头首领身旁的手下包围,与萧越的狼群不同,这群狼维持着明显的等级秩序,他们坐在一张大圆桌上,秦段坐在最高位,在圆桌遥远的那头静静地看着嘻笑打闹的众人。 等到了利益割席的撕破脸时刻,秦段心底深藏的“你这种人也配和我们做朋友?”的恶劣想法呲牙咧嘴地浮出水面,转眼就变成恍然大悟,“你这种人果然不配”。 他那渗透进骨子里终年如一日的傲慢一点点构筑起疏离的围墙,陶宇直至今日才看清他这个人,才对他的冷脸感到害怕。 这惧意后知后觉,惊得他浑身僵硬。 “陶宇,”秦段捏了捏鼻梁,一副对蠢货感到头痛又不得不克制的模样,“你以为用范嘉承的账号造谣我就查不到了?” “造谣?”他撇过脸笑了声,“那些事难道不是真的?萧越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想报警抓我?把我关进监狱?”他抱着手,越说底气越足,“我一没说假话二没故意抹黑,你们有什么理由抓我?” 秦段看他一眼。 陶宇说的确实不错,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他只是在爆料,不是在编造。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军校里的人知道萧越与范嘉承的纠葛。 “你要不转去新闻系?”他舔了舔唇,生出点闲心给他规划未来,“以后在娱乐圈一定大有作为,是个当娱乐八卦小报记者的材料。” 陶宇:“......” 直白道:“你这人不适合现在这条路,以后毕业了进军政界也是个溜须拍马、阳奉阴违的祸害。” 陶宇:“.......” 见他憋得脸都红了也蹦不出一句屁话,秦段失了耐心:“我只有一个要求,主动把帖子删了,发道歉声明澄清。” “凭什么”几个字噎在嘴里,alpha步步逼近,明明一样高的身量却把他逼得脚步踉跄,脊背挨上墙壁。 秦段垂眼看他,指尖点在他手腕上,悬浮屏弹出,他暂停录音,发黑的眼珠子凝视着身前人:“你以为,我抓你需要理由?” “见好就收好不好?”他语调柔和,“看在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上。” “朋友?”陶宇忍不住讥讽出声,“你到底是拿我当朋友还是当一条狗?” 秦段愣了下,不以为意地退后两步,逼仄的空间终于涌进新的空气,陶宇呼吸流畅起来。 “有什么区别。”他说。 “别得罪我,也别得罪萧越,”他好心地给了个忠告,“你之前不是挺聪明?怎么现在蠢了不少。” 想起之前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陶宇心情竟然愉快不少,秦段也有被他坑的时候。 “你和萧越真恶心。” 秦段眉目不动,显然没有被他的话激到,经过他时停也没停。 两人擦肩,木质香猛然暴涨,一棵棵树木拔地而起,一瞬间淹没了alpha,陶宇几乎不能呼吸,骨头被粗暴的信息素挤得嘎吱作响,心底升起本能的恐惧,倏忽,那股信息素消失了,像是没来过似的。 他骤然松懈下来,眼眶放大,那两秒的恐惧已经深深刻进骨血里。 秦段收放自如,收回拍在他肩头的手。 “以后离他远点,别做无意义的事。” - 解决了最大麻烦,秦段走出训练场,手腕嗡嗡嗡地震动起来,他划开通讯。 “姐,什么事?” 秦韵微表情有点凝重,劈头盖脸一句:“你和萧越怎么回事?” “我去查了范嘉承,你们——”她话没说完,对面有人叫她,听声音还有来回走动的散乱脚步能听出那边情况紧急,她拧了拧眉,切断通话前留下句,“我等会儿找你。” “——” 秦段挠了挠鬓角,看来家里知道这件事了。 心思转了几转,飘过几个秦韵微会询问他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起阵心虚,和那天在医院意外碰上萧越妈妈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这事儿有什么好心虚的? 不就,萧越被范嘉承注射了信息素转化剂,他帮萧越做了个标记?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秦段想着,点开论坛发现陶宇先前发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了,找不到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连这个帖子衍生出来的其他相关帖子也被删得一干二净,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力镇压了。 秦段:你找人删的? 对面没回,可论坛里骤然热闹起来,有关于谣言的帖子没了,又噌噌冒出许多新帖子,如雨后春笋般。 第83章 余光瞟到个熟悉的id,他点进去。 首先被一张图吸引。 镜头怼得很前,是一个特写,里面的人将衣服下摆撩起,咬在唇齿间,衣服底下的腹部就露了出来,肤色很白,肌肉形状过于好看,起伏交叠,像一座座隆起的山丘。 再往下,运动裤的松紧绳卡在胯上,一只手搭在松紧绳上,作松弛的叉腰状,手腕上系着条红绳。 视觉冲击爆棚,秦段瞪着那张图片很久,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萧越皮肤白,白到冲淡了照片里的涩意,显出些神圣的、令人赏心悦目的大方。 他在底下配文。 想要黄.图?p的有什么意思,可以直接来找我。 秦段听到自己牙齿咯吱作响,翻到底下评论,一行行不堪入目的话流入眼里。 饭要人喂,屎要人端:妈妈,我遇到alpha菩萨了! 不是吧这也行:你们机甲系平时吃这么好? 云:这图....这配文......什么意思,正主下场辟谣,说之前的照片是p的? [什么照片?] [不是有个帖子说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alpha什么的么,里面有几张图,其中有一张是他和一个疑似alpha的人影的暧昧照片] [哦想起来了,那张图确实有点涩] 越往下滑越触目惊心。 迟早炸了学校:哥哥,想坐.你腹肌上.蹭。 这条评论底下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炸老师仍旧恐怖如斯]。 [多时不见,炸老师还是那么狂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秦段额角抽动,大概知道萧越是个什么意思了。 想让公众转移对某件劲爆事情的注意力,只能用另一件更劲爆的事。 从效果来看确实不错,几乎没人关注之前那个非常像是在胡编乱造的帖子了,全是在讨论萧越发出来的涩.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论坛炸了,全校炸了,全宇宙炸了..... 秦段也要炸了,易感期蕴藏的火气砰的一下冲上来,他深呼吸、深呼吸,不断地深呼吸,来回踱步几圈,试图把那股焦躁、alpha怒火中烧的占有欲压制下去。 他爹的! 萧越此刻还一无所知,干脆利落地把帖子发上去后,点赞和评论蜂拥而至,看到效果,他这才打开秦段给他发的消息。 秦段:你找人删的? 什么? 他一头雾水,退出去才看到论坛里关于说他有什么特殊癖好的所有相关帖子已经删了个干净,很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 想了一会儿,发过去:什么?不是你找人删的?我没动,你不是去找陶宇了么? 寝室门突然被打开—— 随即咔哒一声,又被锁上。 萧越抬头看去,秦段飓风一样刮来,他走到他身后,衣角带起的风卷起一阵寡淡的清香。 一股木头味。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人突然俯身,两手抓住他椅子旁的扶手,将他连人带椅抬了起来。 直到把他拖离书桌一段距离,才将人放了下来,力道很轻,旋转椅的轮子砸到地下甚至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萧越想转头却被摁住后脑勺,他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木质香,密不透风地挤压着氧气的生存空间,询问的话还未出口,后颈蓦然一痛。 强势的alpha信息素疯狂挤入他的腺体里,他瞳孔骤缩,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手指有些痛苦地卷曲着。 他想说话,可一出口就是声压抑的喘息:“……” 这声音使得身后人更兴奋了,信息素不要命地往里挤,死命钻。 他肩膀被信息素冲得发抖,瞳孔溃散,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冲击中缓过来。 阵痛过后,萧越也来火了,手臂一伸猛然揪住身后人的发茬。 “松嘴!” 秦段眉头微拧,稍稍恢复些理智,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又或者是被扯着头皮威胁,他放缓了信息素的注入,热带雨林减缓了长势,一缕清风吹进浓密的森林中,吹淡了那份苦涩,带起些缠绵的暧昧。 拽着他头皮的力道逐渐松懈,他伸出手,拇指钳制萧越的下巴,迫使他张嘴,接着将虎口卡进他唇间,无名指和拇指紧紧包住他的脸颊。 “咬我,别咬自己。”低哑的嗓音气息微乱。 说完,尖牙重新刺入腺体,送得更深。 “唔!” “……”剩下的标记绵长缓慢,犹如一潭幽深的泉水,宁静悠远。萧越又痛又舒服,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总之想锤爆秦段! 这么想着,牙齿咬得更用力,把他虎口咬得稀烂。 手腕震个没完,秦段收完尾,舔掉渗出来的血珠,萧越猛然一抖,又咬了他一下。 余韵过去,秦段回过味来了,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松开卡着他脸的手。 扫了眼阴晴不定的某人,甩下句:“我去接个通讯。” 急匆匆往阳台走。 秦段挂了通讯走得也很急,砰的一声甩上门。 “.....” 过了会儿,又打开门,丢了件外套到萧越怀里。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 秦段倒记得医生的嘱咐,没忘alpha的衣服上残留着信息素,可以给刚标记过的omega安全感...... 第84章 萧越烦死他了,头一回这么烦一个人,说咬就咬,拿他当易感期的镇静剂吗? 将外套扯到头上盖住脸颊,垂落的衣袖遮挡住他颤抖的手臂,外套上寡淡的木质香挤满了鼻腔。 他倚靠着椅背,胸腔起伏。 过了会儿,手掌隔着衣服摁在脸上,柔软的布料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木质香更肆无忌惮地包裹住他。 闻着闻着,喉头有些干渴地滑动。 这混蛋。 第40章 告诉我,谁咬的? 安静的空间像一滩死水,急促的喘息逐渐没落,过了会儿,摁在外套上的手动了,将先前死死摁在脸颊的布料一掀而起,高挺的鼻梁线条露了出来,接着是那双回复平静的眼睛。 萧越伸手碰了碰脖子后面,一阵刺痛在令人焦躁的钝痛里破空而来,指尖却没碰到任何凹凸不平的伤口。 他知道那里烙下了一个牙印,一个alpha易感期来临时带着浓重信息素气味的牙印。 想到这,眼里的火苗又重新升腾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熄灭,他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好气的。 边想边抓着手里的布料,拧着攥着,将衣服攥出了无数个褶子。 这混蛋。 他磨磨牙,抬手披上那件满是木头气味的外套,拉上拉链,转身出了门。 秦段的信息素对他来说不再是致命诱惑,从前那股木头味能安抚他的焦躁,现在那股木头味充满了侵略欲望,一刻不停地挑动着他的神经,把内心深处原始的alpha本能挑动出来,让他暴躁、难耐以及感受到威胁。 萧越又想骂秦段了,向来带着轻松的脸上浮现不耐烦,眉头轻微地拧着。 把钥匙塞进宽大的口袋,甩上车门,迎着冷风大步迈进人烟凋零的医院。 掐着医生快下班的点儿,他把几张化验单递过去。 医生推推眼镜,目光扫过半张脸埋在衣领里的青年,瞟了他身旁一眼:“那个小同学没和你一起?” 往常都是浓眉大眼的alpha陪这一块儿,今天倒是稀奇,这气质懒得像猫一样的青年自个儿来了。 萧越抬手撩下帽子,藏在帽沿里的脸挣扎着跳了出来,唇红齿白,分外显出他五官的冲击性。 “死了吧。”他语气很飘,漠不关心又透出点咬牙切齿。 医生扶眼镜的动作顿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 萧越友好地笑了笑,更改了答案:“没事,他今天有事。” 医生垂头看化验单上纠缠的线条,边看边说:“你的alpha激素已经压过体内的omega激素了,预计过2—3天就能恢复正常的激素水平。” 他顿了下:“如无意外情况,这期间不建议alpha给alpha做标记。” 萧越把衣领和帽子全掀下来了,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 医生从化验单的结果,看出他来之前刚被另一个alpha标记过,因此提醒:“可能会引起体内激素的紊乱,信息素也会暴动。” 萧越伸手摁了摁刺痛的后颈:“医生,我现在这样.....应该没事吧?” “放心没事,现在看情况是没什么问题....”医生反复看化验单,“但在你恢复的这两三天不要做标记行为了,难保不发生激素紊乱的情况影响恢复。” “之后再来复查。”敲敲桌子,把化验单递回去。 萧越收好乱七八糟的单子,抬头却看到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 对方轻咳一声。 “按常理来说,alpha不能对alpha进行标记行为,因为两方同性相斥,信息素属性相同会引起冲撞,”他说,“如果强行标记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但这些都是因人而异,我之前见过几对alpha情侣的标记症状都很轻微,几乎没有不适。” “看样子,你和那位小同学应该就属于症状轻微的一类,但我这边仍然不建议盲目标记,”他边说边扯了张纸写了几个字,“给你推荐一个对这方面比较有研究的医生,张医生,他办公室在出去直走右转,有需要可以去咨询他......” 情侣?alpha情侣?症状轻微?alpha之间做标记?? 萧越听他越说越离谱,眼眶放大,眉头滑稽地挑了起来。 眼底的情绪从困惑转变为震惊,从震惊转变为不可思议,最后全部情绪沉下来,变为沉思。 要是秦段在这里听到这些话,萧越猜测他的表情肯定更夸张,几乎会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像电线杆一样杵着,羞耻从耳垂一直漫上耳尖,臊得想钻进地里。 萧越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信息素。 “张医生对这方面比我熟悉,很多同性情侣来医院就是挂他的号......”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他出声打断,走前不忘扯走那张纸。 秦段把外套给了标记过后阴晴不定的某人,穿着件单衣,风尘仆仆地赶回家里。 秦母看到他先是一惊:“天冷了怎么不多穿点?穿这么薄怎么够,快,上楼去添件衣服.....” 指尖蹭了下虎口,摸到上面痛得像闷葫芦一样坑坑洼洼的伤口,秦段抽出裹紧的食指,把手掌缩进卫衣袖口。 “妈,我不冷。”他自顾自找了个沙发座位坐下。 回话在尾声微妙地顿了下,大概是易感期燥得慌,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我姐呢?怎么不在?” 第85章 “她忙事情去了。” 秦段哦了声,手掌裹着袖口握住水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什么事啊,急匆匆地让我回来。” 秦母面色如常,没见刚刚打通讯给他的焦急。 秦父正在花园里打通讯,背对着落地窗,双手落拓地叉着腰,没过多久,他转身走了进来。 看到腰背笔挺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回来了?” 秦段应了声,又裹着袖口给他倒水。 秦父大刀阔斧地在沙发上坐下,坐在他对面,单刀直入:“那个什么姓范的学生你关进去的?” “爸,”他愣了下,接着笑了,“什么叫我关进去的,他那确实是犯法了,法律关进去的。” 见他能贫,秦父也笑了:“行行行,我说错了那是联盟法律关进去的。” “萧家小子的事我听说了,”伸手接过自己儿子递的水,“他那有点惨......” 秦段的诧异在这会儿达到了顶峰,找他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爸,怎么……” 秦父看出他的心思,主动解释道:“那个姓范的给萧越注射的信息素转化剂是违禁品。” “违禁品?”秦段眉头非常大幅度地挑了起来,又说,“违禁品?” 他仿佛不认识这三个字似的,重复了两遍。 “也不算违禁品,”秦父慢条斯理地说,“信息素转化剂是军区正在研制的药物,属于机密,它事实上是为了通过完全压制alpha激素以达到完全抑制alpha信息素、alpha本能的作用,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新型抑制剂,比c型更强悍的抑制剂。” “压制alpha激素通过令体内少量的omega激素高涨?”秦段不解地看着他。 alpha在基因上比beta更优越,他们拥有更强的体能,更灵活的身手,更智慧的大脑,更强悍的智商。 但同时也受到了诅咒,他们受制于野兽本能,只要一点点信息素就能引得他们暴动或者发情,因此学会压抑本能,收敛信息素是每个alpha也是每个omega必须学习的科目。 要想成为文明社会的一份子,他们必须学会从动物本能中脱离出来,通过大脑,通过自我意识去压抑本能。 军区有大量的alpha,主要居于领导层,但处于底层的alpha士兵也不算少,因此军区对于信息素管制这一方面格外重视,他们不可能放弃基因上优越的alpha转为全部任用beta,是以一直在尝试完全克服属于alpha的诅咒,企图通过不断进步的药物或者手术将alpha本身的缺陷全部剔除。 秦父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他:“当某个alpha体内的alpha激素和omega激素达到某个平衡时,就能完全压制信息素带来的恶劣生理本能。” “换而言之,这种药物对于omega也一样,现在正处于实验初期,制作出来的药物很不稳定,完全是废品,实验如果在后期成功,会细分作用于alpha或者omega的药物。” “既然是军区机密,范嘉承怎么能拿到这种药……”秦段自言自语,脊背陷进沙发里,手臂支在胸前,他努力回想,眼前闪过一张张当初查到的与范嘉承有关的信息,“对了,他有个舅舅好像毕业于帝都医科大学……” “嗯。”秦父应了声,“他那个舅舅是研制小组的一员。” “爸,那现在是?”他问。 “具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秦父说,“还要多亏了你们军校论坛,要不然我们这边也不会查到范嘉承舅舅曾经将实验废药偷偷带出实验室,并把这药给了他侄子。” “萧越被注射了信息素转化剂这事相关的信息我们都封锁了。” 秦段:“所以论坛上那些帖子是你们压下去的?” “嗯。信息素转化剂的研制属于机密,不能泄露出去。” 秦父瞟了眼他端着水杯的手:“袖子包那么严实做什么?穿衣服没个像样。” 秦段指尖一顿,接着抬手刮了下耳朵:“有点冷。” 秦父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件单衣:“气温没怎么降呢,alpha这点冷都受不了?” 秦段就是在零下几度穿着件短袖,秦父首先想到的也是不愧是自己儿子身体真好,而不是关心他到底冷不冷受不受得住冻。 “我年轻那会儿可比你皮实多了,身体抗得住造,”他边摇头边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不行。” 秦母笑了声,瞥了年轻alpha一眼,看上去像是翻了个白眼:“刚刚那会儿让你上楼拿件衣服不拿,现在知道冷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夫妻性子极其恶劣,对自己孩子的关爱里总是夹杂着嫌弃。 秦段习惯了,秦父秦母对他就是放养,看到他了想起来了就关心一句,关心里也总带着逗弄孩子的心情,仿佛自己儿子是他们的玩具。 比如最让人不能原谅的就是小时候他们拿家规吓他。 在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进攻下,秦段蹿上楼。 房门轻轻合拢,他贴着门板,这会儿才注意到房间内极其安静,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 安静让他缓了口气,同时也缓解了紧张的神经,在底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发现什么他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这会儿安静下来,易感期带来的躁动也在这静谧里翻涌,犹如一锅滚烫的盛满了焦躁和某种蠢蠢欲动的热汤。 他轻轻吐出口气,呼吸间仿佛灌满了清新又泛着酸意的柑橘气息。 第86章 张扬的红色汽车驶进车库,萧越手指勾着叮当作响的车钥匙,另一只手按下电梯。 “找我回来干嘛啊?”他走进光线明亮的宽阔客厅。 走过转角,沙发上坐着个年轻的身影。 “哥。”他叫了声。 萧起言摁停农事频道:“小越回来了。” 萧越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随手把车钥匙往茶几上扔:“哥让我回来什么事?” 萧起言示意他先喝口水。 “不是什么大事,你之前那事儿,”他顿了下,重新起了个话头,“我看到你们学校论坛了,然后顺道去查了范嘉承。” 说着说着,眉尖拧起来:“被注射了那种药物你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 萧越愣了下,他这人很独立,出了事不爱告诉家里,只要自己能解决的都不算大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些他本就不放在心上的小事自然不会和家里说。 抬手摸了摸脖子,像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解决了就没和你们说。” 萧起言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向他后脖子,很突然地,抬手扯下他外套衣领。 瘦长的手指拨开他的手,指尖落在皮肤上,他看到年轻alpha脖子上狰狞的咬痕,语气微叹:“小越,和我说说,这谁咬的?” 语调很轻,有着萧家人特有的飘忽,在萧越心头激起一阵战栗,宛如千斤顶压了下来。 空气中传来苦涩的木头味,萧起言收回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仔细地闻着空气里的味道,这味道裹满了萧越全身,在意识到另一个alpha的入侵时特别警惕地将萧越更紧密地包裹了起来。 “这么苦啊……”萧起言笑了,“是个alpha对吗?” “……”萧越咽了咽口水,这辈子没这么慌过,几乎是在自己哥哥微笑质问又带着不知道是对谁的隐隐火气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 错别字已经改了 第41章 你们在谈恋爱? 楼上楼下一样安静,秦段随手掏了件衣服套上,规规矩矩地拉上拉链,将虎口的牙印藏好才下楼。 秦父秦母坐在沙发上没动,像两座大山似的定定地立在那块儿,一个翻阅信息另一个在翻阅邮件。 秦段走过去,在沙发后边顿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坐回原位去,正想着,秦父一声轻咳:“儿子,过来。” “爸还有事?” 秦父不说话了,只是在悬浮屏背后瞟了他一眼,随即将眼皮垂下去,看回噌噌弹出的工作信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一道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射了过来,秦段顶着秦母平静却不可忽视的目光坐下,挪了下屁股:“妈怎么了?” 秦母的目光有些奇怪,看他半晌终于开了尊口:“信息素转化剂属于实验室废药,对身体伤害很大,普通医院的诊断不一定全面,你和他说说,我们这边让研究小组的医生给他做个身体检查。” “这东西要重视,要是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感受到那道扎人的目光收了回去,秦段哦了声:“我和他说——” 他话没说完,秦母又开口问:“你和萧越没发生什么事吧?” 说到后面,犹犹豫豫地加了个“吧”,像是非常不确定似的。 “?”秦段面孔被问号占据了,他空白了好几秒,“妈,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问法?” “什么叫我和萧越没发生什么事?我和他能发生什么事?” 秦母多少了解自己儿子,见他一副木愣子样儿,陡然松了口气,呼吸顺畅了,接着又不放心地多问了句:“就那什么.....”她和秦父对视一眼,“我们看到你们论坛上的照片了,瞧着挺亲密哈。” “......”秦段只是没往那方面想,不是脑子转不过弯,听到这,霎时恍然大悟,诧异中带着不解:“不是,我能解释,那照片是因为我喝多了——” 声音戛然而止。 秦母眯起眼睛:“喝多了?” 凌厉的眼风扫过,秦段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拔凉拔凉,他咽了咽口水,屁股下意识往后一挪:“.......” “喝多了,”秦母重复一遍,亲切地叫了声“段段”,和蔼可亲地问,“所以那天到底喝了多少呢?” “.......”秦段真的不敢说话。 他抓了抓头发,摸了摸鼻梁,又把手搭在后脖子上握了握,小声说:“也没多少....就一点点......” “去站着!”秦母暴呵一声,手指在空中滑出一道无形的粒子波,直挺挺地指向客厅角落。 秦父吓得一抖。 秦段放下摸脖子的手,拍平衣服褶皱,利索地移动到墙边,面壁罚站。 墙面上贴了个贴纸,黄色偏橙,圆形,中间有个白芯向四周散开一条条的白色纹理,秦段数了数,有八瓣,是个剖开八瓣的橙子侧面。 贴纸灰蒙蒙的,不复当初刚揭下来的鲜亮,是秦段和秦韵微小时候往墙上乱贴的,此外,墙面上还有其他贴纸被揭走遗留下来的痕迹,白一块灰一块,只有这个八瓣橙勉强保持了原貌。 边缘藏污纳垢的灰橙子和他面面相觑,心里不免犯嘀咕,怎么又是橙子。 萧越这玩意儿怎么无孔不入,哪儿都有? 跟空气一样。 秦段站得笔直,思维却已经随着橙子的纹理七拐八拐,秦母说的话令他想起萧越最近这几天大概要回医院复查,现在好了,有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专家给他检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87章 不过按照上回检查的结果,萧越现在应该处于恢复期,那么他对alpha的信息素会不会很排斥? 秦段眉头拧起,这会儿想起他离开宿舍前的“恶行”了。 他当时几乎被易感期上涌的焦躁侵占了一半的理智,身体维持在钢丝线上,从训练场走到宿舍,却在看到椅子上的人影时蓦然坠倒下来。 丝线崩断。 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念魔咒“那个坐在椅子上的alpha是你的”“他皮肤很白”“信息素特别甜”“他属于你”“快去快去,快去标记他”,于是秦段就冲了上去,在咬下去之前犹豫过一瞬,可是他太烦了,他必须找个什么发泄口将烦躁都发泄出去。 从前是运动,现在本能驱赶着他标记属于他的alpha。 某种渴望又开始蠢蠢欲动,灰扑扑的土堆下压抑着的东西翻动泥土,探出触角。 秦段叹了口气,额头往墙上一撞,咚隆一声。 他可能需要再打支抑制剂。 烦躁的心情转移到厌恶alpha的占有本能上,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对自我的自制力总是有很深的自信,他坚信他能够压制alpha的本能,不让一两次标记就影响到他和萧越之间的关系,可是他现在在干什么,他竟然在萧越非自愿的情况下标记了人家! 秦段感到很尴尬,那股尴尬回过味来了,比醋味还冲地直往他头上扑,红色从耳朵尖开始一点点蔓延,最终充斥整个耳廓。 怎么办,他有一段时间既不想见到萧越也不想和萧越说话了。 他抬不起头了,在萧越面前,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正当某人感到绝望悲痛难以言喻的时候,秦母被他那一头锤震得抬眼看过去,特别诧异:“段段,罚个站而已,你怎么还自己用脑袋砸墙呢。” 秦段知道她不会懂他内心的绝望悲痛难以言喻,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脑袋收回来,立正站好。 秦母被他整笑了:“罚站能罚得这么悲痛,不至于吧,是不是太久没罚了,以后把罚站次数重新提上来,多站站你就适应了。” 秦父幸灾乐祸,发出“嘿”的一声。 秦段:“......” 这面墙叫“思过墙”,从小时候起,只要他和秦韵微谁犯了错误就会被叫来这里面壁,他年纪小,小孩多好动,闲不住也闷不得,所以面壁这项体罚是他小时候的噩梦。 也是秦韵微的噩梦,她那会儿往往站着站着就开始号啕大哭,边哭边喘气跟得了什么颠病似的,秦母一开始被她吓死,后来也拿捏了她那些企图逃避惩罚的小手段,当她再哭时眼风都不瞟去一个。 秦段那会儿也想效仿她,但性子倔,眼泪含在眼眶里愣是没往下滴,自己给自己生闷气,就会睁着眼睛瞪着毫无生气的墙面。 后来还没来得及效仿,秦母就不吃秦韵微这套了,他只能默默把眼泪憋回去。 “思过墙”见证了姐弟俩太多的糗事,也承载了很多灰暗记忆。 姐弟俩一度想拿榔头把这面墙砸了,好似只要眼前这扇“思过墙”倒塌了,就不会出现另一扇“思过墙”了。 秦母踱步到笔直得像跟木桩似的身影旁侧,背着手歪头一看,仔仔细细地盯着秦段的侧脸,那挺拔的鼻梁遗传了他爸,显得面部轮廓利落又有特色,哪家亲戚见了他都得称赞一声“秦段这小子长得不错”。 “你和萧越真没什么事?” “……”秦段放空的思绪收回,蓦然听到“萧越”两个字一时有些跳脚,脸色变得扭曲,耳朵还红着。 秦母越看越可疑,追问:“你俩真没什么事?” 罚站是不能动的,秦段板着颀长的身体一动不动,他很想摸一下耳朵让那里的温度降下去,可事实他只能维持着僵直的姿势,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觉得我和萧越能有什么事?你这里边的事儿指的是哪方面的?” “就那方面,”见他坦荡,秦母也直来直往,“你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 谈、恋、爱!!! 秦段脖子跟泼了红油漆似的,刹那就红了,身子板也比之前更僵,瞧着像是能从中间折断咯,还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妈!您说什么呢!”他中气十足,细听总觉得有些窘迫和不易察觉的心虚。 “开什么玩笑,我和萧越都是alpha,您想哪里去了……” 秦母希望他以后还能这么坚定,最好一直这么坚定不要变,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段段,你这思想很正确,没错的,两个alpha之间谈什么恋爱嘛,不可以的。” 秦段胡乱地点点头:“您就别乱想了。” 又嘀咕:“也不知道怎么能想到这去……” 秦母很满意,又嘱咐道:“你趁早给我找个对象回来,omega也好beta也好,咱们家不太在意性别的。” “早着呢,”秦段说,“我要是遇上了一定和您说。” “那你好好站着,罚够两小时自己去休息,”秦母边说边和秦父一块儿往大门走去,走到半道又回过身来叮嘱,“对了!别忘了和萧家小子说我们这边给他安排一场专业的身体检查!” “知道了!”秦段条件反射应声,应完又有些后悔,他才不想和萧越说,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第88章 秦父秦母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那小子又搞什么,”秦母回头看一眼,“……真以为我们没闻到他那一身酸味。” 她笑了声。 秦段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太明显了,酸涩得要命,也不知道从哪沾来一身alpha味儿。 秦母叹了口气,放下的心又提起,提起又放下,反复几次,她也懒得思考这些破事,将安全带系了,车子扬长而去。 “秦家小子咬的?” 疑问句听着像肯定句,萧越感觉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一定是“秦家那狗崽子也敢,给他几条命他敢在别人家的地盘乱撒尿”。 萧越抖了下,因为他觉得他哥的火气也有一部分是冲他来的。 “那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屁股往外挪,边挪边大着胆子开口,“哥这事儿事出有因,你听我解释。” “跑什么。”萧起言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萧越知道这是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他有苦难言,只能慢慢将屁股挪回去。 “哥,你听我说。” 萧起言眼里浮动着“说啊,我听着呢”“我看你能说出什么狗屁来”“没看出来啊秦家那小子人面兽心”“老子现在就提刀去把那狗崽子剁了”…… “我不是被注射了信息素转化剂么,这个药会让alpha体内少量的omega激素猛涨,会促使alpha出现一些omega特有的生理反应,比如发.情.期……”萧越一口气全说了,“药物导致的发.情.期世面上现有的抑制剂不能压制,所以我就拜托秦段帮我做个标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萧起言“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个弟弟”的怒视下几乎绝迹。 萧越彻底摆烂了,说完松了口气,恢复大少爷的懒散姿态往沙发上一瘫,肩背完全陷进去,外套衣领也顶到了鼻尖,苦涩的木质香涌入鼻腔。 心里骂得再欢,萧起言面上也是斯文温柔的:“这么大事你竟然没和我们说?” 温和的语调暗含咬牙切齿,萧越绝对听出了咬牙切齿。 “……”他有点心虚,当时是真没想到和家里说,这么大点儿事有什么好说的,不都解决了么,现在他体内alpha的激素水平都快恢复正常了。 萧起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了句实话:“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扔了。” “可扔了你你也不会哭,还会没心没肺地在路上看风景,最后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回家。” 萧越:“……” 说得好,一点错没有,就是他会干的事! 脚步声从楼上传了下来,萧女士迈着大步噌噌下楼,一把将萧越逮住:“站住!别想跑!” 上来就是一顿扫射:“好啊,我就说那天你张阿姨怎么在病床上给我扭扭捏捏的,又是提起你又是提起他儿子,原来你不声不响地把他儿子给送进监狱了。” 萧越特别无辜:“妈,我是受害者。” “我能不知道你是受害者?”萧女士抱臂哼了一声,“张霞那个王八蛋自己儿子作的孽还敢求到我头上?老娘要是知道他那儿子对你干了那破事我当时就给她两巴掌让她再住两周院!” 他笑了两声:“谢谢母亲大人支持。” “谢个狗屁!”萧女士骂得铿锵有力,瞪着他的眼睛就没小过一点儿,“你这兔崽子年纪大了翅膀长硬了是吧?都被注射那种阴毒的东西屁都不给家里人放一个?自己扛着?扛出问题了怎么办?你负责?” 一连串屎尿屁体现了萧女士此刻极其愤怒的心情。 她平常很文雅的,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显得粗俗…… 萧越低头听训,黑发顺着垂下来,增添了乖巧。 顶着屎尿屁的骂声,萧起言八风不动地嘬了口茶,时不时应和两句:“对啊,没错,这小兔崽子就是活腻了。” 骂声不绝,足足响了半个小时才稍稍停歇,萧越应付完萧女士和萧起言询问身体状况的话,简直是抱头鼠窜逃到自己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门,大大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活着。 手腕震了震,他现在得找点别的事将自己从那些破口大骂里拉出来,划开悬浮屏。 锁屏有几条新消息,他点进最顶上。 某人发来的。 秦段:…… 省略号几个意思? 他刚看到,没来得及思索,省略号就被撤回了,聊天框里显示“秦段已撤回一条信息”。 顶上“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变了几变,他莫名觉得好笑,也不知道屏幕对面秦段那条尾巴是立着的还是垂着的。 指尖戳上悬浮屏。 发过去两条。 [怎么?] [来认错?] 第42章 你怎么来了 聊天框顶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等了半晌没见对面人发过东西来。 萧越将悬浮屏划走,深入房间腹地,在小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几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快递,是阿姨拿上来给他搁在屋里的。 俯身从抽屉里拿了把小刀,垂下眼拆起快递,锋利的刀口划破最外一层束封袋,将快递里的机甲模型一个个拆出来,肢体分离的模型装在包装精美的盒子里,他晃了晃,揭开盒子扫了眼散乱放置其中的机械碎片,拉开手边的抽屉将几个未拼装的模型都放了进去。 快递山旁边还有另一座浅色包装的快递山。 第89章 萧越嘴里咬了根烟,火光衔在他唇间,手上动作不停将这座浅色快递山拆了。 是萧家合作品牌送来的礼盒,低调奢华,一支支精致小巧的阻隔剂抑制剂陈列眼前。 这牌子他记得他之前在校园超市也看到过,当时还有些惊讶,没料到校超的激素用品种类齐全超乎他想象。 夹着烟的手抵住礼盒,另一只手挑开磁吸的翻盖。 里边的物品出乎他意料,是一个漂亮玻璃瓶,玻璃瓶正面纂刻着外文商标,瓶身浅浅地凹陷下去,指腹能触摸到商标凹陷的痕迹。 礼盒里夹着一张贺卡,萧越掸掉欲落未落的烟灰,沉静下来越发显得清贵的眉眼注视着贺卡上的笔迹。 [亲爱的萧小公子: 本品计划开拓一个新的系列,该系列命名为“蝴蝶”,主要售卖香水,记录那些不为人知的绮丽香味。香水是品牌从未涉及的领域,您眼前这款香水是蝴蝶系列的第一款香水,一经研制成功我们就怀抱着诚恳的热情将这款香水寄送给您,我们缺乏经验希望您能给我们反馈您忠实的用户体验,得您指点,感激不尽。] 落款是“您永远的朋友”,末尾加上了品牌名。 萧越把贺卡放在一边,瓶内液体喷雾似的在空中散开,他眉头微扬,下意识用嗅觉去捕捉烟气中混杂的浅淡清香。 摸索着找到瓶身上的标识,他看到那里篆刻着香水的气味——梨花木。 视线停了会儿,心里默念了一遍。 梨花木。 他好像终于找到和秦段信息素最相像的气味了。 这味道比上回买表附赠的大牌香水小样更像,更纯净。 果味扩散之后是醇厚悠远的木头苦味,他摁灭烟头,又往空中喷了一泵,接着喷在手腕内侧,低头用鼻尖去嗅这清淡的味道。 等到发凉的烟气散去,木质香气的存在更加浓烈了。 真像。 原来秦段的信息素是这种名字。 梨花木。 他眉眼漫上笑意,多清淡的名字,他原先还以为是个什么端庄古板的木头桩子。 手腕震了震,木头桩子给他发了条新信息。 秦段:...... 他打了个问号过去。 那边才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弹出条:嗯,对不起。 萧越愣住,没想到他说道歉就道歉,以前多嘴硬啊,现在怎么不嘴硬了? 那边磨磨蹭蹭发来一条长串信息:不好意思,我当时被易感期的暴躁冲昏了头,你知道的,alpha的易感期很难捱,而且.....你是我标记过的唯一个, 他在结尾打了个逗号,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他唯一标记过的alpha,总归想到alpha标记alpha这种有违常伦的事他就一言难尽,其中又夹杂着羞恼,扭捏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段:好吧我承认,是我自控力太差了,很抱歉这次不经你同意就强行标记了你。 萧越“哈”的一声笑出来,他倒在沙发上控制不住地捂着脸笑,头发丝随着他颤动的肩头跟着一抖一抖。 秦段这人挺好玩的,一板一眼的道歉倒显出他不同于常人的教养与古板,你说一个人该有多复杂才会让人感到矛盾,明明嘴硬好强到了极点可是骨子里的家教又逼着他心甘情愿向另一个人诉诸自己的缺点。 萧越又怀疑他仍然把自己当omega看待,秦段小心翼翼的绅士语气是在对着一个易碎的omega而不是alpha。 此前他还怀疑过秦段是否没有人性,对标记对象都能心硬地往死里切磋,现在看来秦段是有点人性的,他也懂得温柔体贴是什么东西。 对面等他半天没等到回应,又急急地发了一条:你现在还好吧?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萧越引用了这一条:马后炮,当时走得跟有鬼在后边追你现在来问这个? 秦段特别心虚,“正在输入中”反复弹了几回:我的问题,我妈那会儿催我回去。 萧越没有不依不饶,轻轻揪了下他的小辫子就放过了:没事,好着。 秦段松了口气,揉了下久站的膝盖:“你没事就行。” “我爸妈知道我们的事了,范嘉承给你注射的信息素转化剂是军区研制的药物,目前研究还没有成功,你那一支属于实验室废药,副作用很大。” 萧越看着手里的玻璃瓶,五指拢着瓶子,手腕上全是梨花木香水的气味,后脖子的腺体也是,狰狞的咬痕一直不消,alpha霸道的苦涩信息素一直盘踞,耀武扬威地向周围昭示主权。 “我知道,我哥和我说了。” 秦段说:“我妈说给你安排了一场全套的身体检查,你哪天有时间我过去接你。” “他们是专业的,专门研究这个药物的医生,实验室废药对身体的危害性很大,这个检查很有必要。” 萧越始终握着香水瓶,将冰凉的瓶身捂到发热。 “你这几天不回学校?” 对面嗯了一声。 “请假了,”秦段语气里带着迟疑,“这次易感期的影响.....有点大。” alpha易感期容易冲动暴怒,整天拧巴着一张脸用浓重的信息素划开一片属于自己的区域,只要有别的alpha踏入这片范围不明的区域他们就能一跃而起和人缠斗在一起。 当然,进入文明社会,易感期已经不会完全控制alpha的神智了,他们会反过头来约束自己,通过抑制剂以及后天练习得来的自控力将易感期的影响缩减到最小,因此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挑衅,他们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第90章 这回易感期秦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即使打了抑制剂,信息素还是不太稳定,时不时有倾泄而出的征兆,他这种状态可不适合去课堂上与人缠斗切磋,连基础的体能训练课也不适合上,他怕自己闻到空气中混杂着发臭发苦的其他alpha信息素会暴动。 学校这边对alphaomega在特殊时期不能来上课的情况接受良好,都表示非常理解,因为校方也怕出事,所以对特殊时期的准假相对宽容。 “成,你好好休息,”萧越应了声,将沾染了体温的香水瓶放回桌上,“到时候再说。” - 去秦家的那天,萧越也没让秦段接,自己开车往第一军区大院去了,车的副驾还载着萧起言。 他转头问萧起言:“哥你最近不忙啊,怎么还跟着我一块儿。” 萧起言温和地笑着:“没事,不忙。”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措地乱敲着节拍,将头往一处扭,装作没看到萧起言那杀气腾腾的目光。 开到宏伟的围墙外,大门处有站岗的士兵拦住他们,戴着军帽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找谁?” “找秦上将。”车窗徐徐降下,萧越也把脑袋往外探了点回应道。 秦段和他说了身体检查这事儿后,没过多久,秦父秦母的好友验证就弹来了。 萧越看到的刹那人都愣住了,反复看着那两条一前一后的验证消息,抬手截图给了秦段:这是你爸妈? 秦段那边过了好久才回复,可能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说要你账号,我就推过去了。 萧越能感觉出他的未完之意是“谁能想到他们是要加你,还真加了”。 联系上之后,秦母和他唠了几句家常,然后和他说他来的时候就报秦父的名头。 萧越这才说找秦上将。 站岗的士兵从亭子里出来,围着车子绕了一圈,接着打了个“稍等”的手势,回到亭子拨通内线:“您好,请问是秦上将府上……” 对面说了几句什么话,士兵瞟了车窗里年轻的alpha一眼,边挂通讯边给了他们通行。 黑色车子一路开了进去,萧越不知道往哪儿走或者说不记得怎么走了,偏头看了眼老哥。 萧起言摇摇头。 萧越给秦段打过去通讯,车打着双闪,等到通讯自动挂断对面也没接。 手指握着方向盘滑了下,连贯地又拨过去一个,这次又是自动挂断。 萧越抓了抓头发,靠在椅背上,没等琢磨出别的办法,秦母的通讯就弹出来了。 车顶突然响起一阵嗡鸣,萧越随着秦母豪爽的笑声抬头往前车窗看。 一架小型无人机映入眼帘,终端里传来秦母中气十足的声音:“小越啊,你跟着这台无人机走就成。” 萧越扯起个微笑:“好咧,我知道了。” 对面人也看不着他的微笑,他应付似的笑了笑,跟那皮笑肉不笑没区别。 挂了通讯,萧起言看他一眼:“你倒是有礼貌。” 他们萧家小辈应付长辈都是这种姿态,典型的礼貌温和有教养,时时不忘假笑。 车子拐进某条有些偏僻的道路,开到一栋外形整洁庄严的院楼前,萧越将车停在外面,锁了就和萧起言一道往里面走。 秦母正笑意盈盈地杵在大门口等他俩,一见到这俩外形优越的年轻alpha就热情地迎了上去,先是和萧起言握了握手又和萧越握。 “小越啊,这还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话说得挺严重,萧越不敢接,只能迂回地否认:“您这话说得严重了,这左右也是我没处理好和表弟之间的矛盾。” “归根结底还是军区这边研制药物……” 萧越笑了笑,不吭声了,懒得应付,背着手拧了萧起言一把。 萧起言有点无奈,却还是迎上去替他接过秦母的话头。 终于解放,他松了口气,四处打量着这座宅院,打理精细的花草、大气端庄的墙砖、一尘不染的道路,每一处都彰显了这地方优越的条件。 扫视蓦然停了,脚步也渐渐停下。 萧越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去,确定那就是易感期请假在家的秦段。 此时的天空一片灰蒙,空中弥漫的凉意以风为媒介一片片地往他身上刮,风声卷起他的衣服,试图将衣料刮成片状。 天气预报说从今天起气温将比之前降上十度,萧越是alpha,体热,出门前也不得不把前段时间可有可无的外套穿上。 身影脊背笔挺,赤裸着上身直挺挺地跪在草地里,他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跪在那里很久,灰扑扑的天色披在他身上,衬得他人在这背景里也变得灰白,往日里的朝气蓬勃随着天色一道暗了下去。 黑色的靴子打了个旋,萧越看着那个跪着的人影,觉得那人影遥远又极近,既大又小,大到草地里只有他这一道活物最显眼,小到萧越没能在进入宅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 事实上,秦段知道有客人来了,可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跪着,视线在眼前的一小片区域活动,没偏斜一点儿。 萧起言惊讶地问:“这是?” 秦母淡淡一笑:“信息素转化剂这事儿说到底是我们的不对,秦段他对小越做的那些事我们也知道,alpha和alpha之间说不上谁吃亏,但到底是秦段对小越做了不好的事,该罚。” 第91章 萧起言简直哑口无言,秦家真是棍棒教育,太过直白粗鲁了,萧女士来了都自愧不如。 秦母的用意萧起言何尝察觉不出,她就是知道萧家对秦段标记了萧越这事儿有气,为了让萧家消气她干脆体罚秦段,特意让他直挺挺地跪在大门口,令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萧起言气消下去一半,回过味来却有种吃了闷亏的憋屈感,剩下一半的气想撒都没处撒。 他不吭声了,干巴巴地呵呵两声。 做完全身检查出来,院子里的人影还在跪着,静得像一尊塑像。 秦段是被秦母突然罚跪的,起因是一件小事,这件小事秦段到现在都不太记得了,他莫名其妙,可秦母下了命令他必须执行不能质疑,他只能乖乖地来到院子里,膝盖一曲,咚地跪了下去。 一跪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开始的莫名其妙慢慢转变无聊最后一直转变为小时候被罚面壁时的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存在,他就盯着墙面上的八瓣橙贴纸,他就盯着这一方草地。 没人叫他起身他就不起,一直跪,仿佛要跪到天荒地老。 萧越在草坪边缘站了会儿,黑色的靴子动了,他抬步走过去。 草地很密,泥土在茂密的草里露不出缝隙来,密而不长,一看就是有人精心修剪。 草里有虫子,有一只跳到他腿上,也有蚂蚁在他裤子旁边爬。 秦段看着那只虫子在他腿上待了一会儿,接着又往前跳,一蹦蹦到一双黑靴子上。 他怔了怔,注意力从虫子挪到干净的鞋面上,目光顺着黑靴子一直往上攀岩,爬过有型的裤子路过外套内置的排扣,向上看到一张五官突出的脸。 萧越总觉得这个角度看秦段,他的脸就显得特别纯,因为处于低位,眼角眉梢会飘出些平常没有的弱势来。 “累不累?” “你怎么来了?”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萧越这才想起他来体检的时间是和秦母约的,约好后忘记和秦段说了。 第43章 易感期 医生和他说此次易感期他信息素格外不稳定,有可能是因为他做出了标记行为,简而言之,一个未经标记的alpha和一个经历过标记行为的alpha有着微妙的不同,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角度,后者都比前者更成熟了,他们在成年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小步。 初经人事伴随着各方面奔涌而来的微妙变化,好比秦段现在仰脸看着站在他身前的alpha,心底泛起一阵波澜。 他按捺住易感期的躁动,眼珠子瞥向一旁。 寒风已经将他刮得麻木,赤裸的上半身感受不到冷了。 视线触及骨架明显的肩头,肩上仿佛飘着一股冰凉的雾气,萧越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轻拍像落雪一样簌簌下落,落到地上转而消失不见,宽大的手掌在他眼前展开,手指抬了抬。 “起来。” 萧越的骨架相对窄一些,手指也更长,秦段注视着那只摊开在眼前的手,漆黑的眼珠子凝视几秒,脖子一弯,低下头去。 萧越脸上的无奈更明显了:“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被罚了。” alpha语句简略,他却貌似从中听出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罚你?” “我做错事了。” “你做错什么了?”他收回手,将手插进外套兜里,弯腰问跪着的人。 秦段有点茫然,抬起黑玻璃似的眼珠,眼珠子定住了,静静地注视着他。 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萧越笑了声:“我发现你有时候真有点呆,呆瓜。” “行了快起来,”直起腰又朝他伸出手,“我和秦阿姨求过情了,她让我叫你起来。” 秦段这才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萧越的手很热很暖,五根指头都暖和,衬得他手像冷冰冰的冰块,手掌交握的一瞬间,他感觉那温度从交叠的手心一路上涌,脖子后的腺体被那温度激得隐隐发烫。 “冷不死你,”萧越边说边解开排扣,扯下拉链,将外套脱了披他身上,“穿上。” 浸满柑橘酸涩意味的衣服落在赤裸的肩头,温暖登时笼罩了他,秦段把手伸进袖子里,唰的一声拉上拉链,轻轻吐出口气,上半身终于有了暖意。 领口布料剐蹭过后颈上的皮肤,他闻着衣服上的橘子酸味,感觉腺体更加热了。 不知道是易感期的生理作用还是冷的,他脑袋发晕,身前人走远了他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 萧越走出去好远才发现他没跟上来,莫名其妙地回头:“走啊,愣着干什么?” 鼻腔里的呼吸发重,一股接一股热气往外涌,秦段把脸缩进领子,又把帽子扯到脑袋上,整张脸都陷进一片浅色中,萧越就是穿着这样一身浅色踏草地而来,脚上的黑靴子映着绿地,是整身搭配中最暗沉的色彩。 秦段想起星空顶下的珍珠项链、渔网罩衫里的手臂线条,他看着站在草地边缘穿着单衣的背影。 风刮过草地,也刮过他脸颊,萧越就像凉风一样来得无声无息,可当他真出现在眼前时,又觉得这风真冷,风声喧嚣至极。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凉风随时会刮走,他其实还跪着,长久地跪着,等到日头升起,他就变成一座干枯的泥像。 第92章 “冻傻了?”人影走过来。 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又隔着帽子摸摸耳朵。 冰凉的温度贴到他手上,黑漆漆的眼珠子安静沉寂,萧越突然明白了什么。 “很难受?” alpha的易感期不亚于一场针对自我的内部战争,肆虐躁动的信息素横冲直撞,alpha偏偏要以强大的意志力将它按捺下去,这场漫长而短暂的自我斗争,他们不仅烦闷焦躁,也感到不安和无助。 帽子和衣领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清透的眼珠瞧着他,好一会儿,才从衣服底下传来一声压低的:“嗯。” 那双眼睛凝视着他时有种落水狗般的潮湿,萧越心里骂了句脏话。 艹。 可爱。 可爱得要命。 ....... 可爱得要命的某人跟着他走出草地,脸还缩在领子里,鼻尖抵着领口闻。 “你抽烟了。” 他闻到酸涩气味里夹杂的凉意,藏在那底下的是随之而来、令头晕目眩的烟草味。 萧越惊讶:“抽了一根。” 伸出一根手指。 秦段沉默了一会儿。 “会得肺癌。” “……”萧越也沉默,“别恐吓我。” 两道并肩的身影变成一前一后,后边的往前边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秦段揉搓膝盖的手一顿。 外面人没什么耐心,曲起指节又敲了敲。 “我,萧越。” “等会儿。”他应了声,手心里覆盖着一层药油,窗外自然光穿透屋子,那一层薄膜油光发亮。 指尖掠过长裤,扯了条短裤套上。 “进来。” 瞧见他膝盖上可怕的淤青,萧越“哟”了声。 怎么听都有点落井下石的感觉,沙发上的人掀起眼皮看过来。 alpha皮糙肉厚,恢复力强,耐、操,秦母罚起来一点儿不心软,心硬如铁。 又或者秦家人的心都硬得像块铁板。 路过茶几时,萧越踢过一旁的矮凳,一直踢到他腿边,提了提裤腿在矮凳上坐下,膝盖正好抵住他的腿,塑料皮一样的裤子冰冰凉凉。 倾身观察了会儿秦段的膝盖,他挽起袖子,细长的手指拢住药瓶,下一个眨眼,棕褐色的药油就倒他掌心里了。 另一只干净的手拍拍杵在跟前的腿,萧越用覆盖着药油的手心按上淤青,不重不轻地揉着。 秦段话比平常少,在他揉上膝盖前都没做出反应,可能没反应过来。 “太轻了,”他说,“瘀血揉不开。” 萧越眼睛一眨,停了下:“不怕痛是吧?” 说着,掌心力道加重,痛得某人倒吸一口凉气。 “祖宗,这力道够不够?”他问,“怎么样,舒服吗?” 秦段后槽牙都咬碎了,硬着头皮憋出个音节:“嗯。” 药油顺着掌纹四处蔓延,有些渗进指缝,有些滑到虎口,一条棕褐色的线溢出,一路流向手腕。 秦段突然伸出手。 “?” 猛然被扯住手腕,萧越愣了愣,随即恍悟:“太痛了?” “不是。”他声音低缓,嗓音有些粗,手指捏着骨架明显的手腕,将那条棕褐色的线截在中途,指腹一抹,把溢出的药油全部擦了。 “绳子会沾到。”他指指手腕上挂着的红绳。 红绳歪七扭八地耷拉在腕骨上,菩提珠滑落,吊在空中,绳子与手腕之间留有一指宽的空隙。 萧越愣了会儿,继续给他揉散淤青,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戴这绳子吗?” “因为......”那股子迷茫又涌上来了,秦段迟疑道,“好看?” 他鼻腔轻哼一声,伸手往淤青上一拍,示意已经搽好了。 “因为大师说我命里犯桃花,有桃花劫,我妈就给我求了一串挡劫的红绳。” 说完,抬眼看他反问:“信不信?” 秦段眨眨眼:“说实话?” “不然?” “有点荒谬。” 萧越哈哈大笑,从矮凳上站起来,坐进沙发里。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秦段拧起眉。 “真的?” “哈哈哈,”他笑得畅快,“假的,骗你的。” 秦段:....... 烦人,这人怎么这么烦。 “到底真的假的?”他不死心地追问。 萧越不说话了,眼睛弯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秦段更烦了。 他压制着横冲直撞的信息素,说话的欲望越来越少,等到萧越的笑到达尾声,才干巴巴地问:“检查结果出来了?” 萧越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目光落向某人毛毛躁躁的发茬,掠过去,扫了眼搭在后颈皮肤上的衣领。 又往上,看到裸露在外的那一小块皮肤。 “出了,”他回答,“医生说体内的激素水平已经恢复正常,没发现其他问题。” “那就好。” 房间内骤然静下来,萧越不说话,秦段也没话讲,沉默如潮水一般弥漫,后者安静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还不走?” 身旁人一动不动,瞟过来个眼风:“你希望我走?” 秦段嘴唇抿成一条线,有点纠结。 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骤然在耳边响起,格外突兀、大声。 第93章 “不是难受?陪你一会儿。”萧越说。 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眶看向他,眉眼间蓄满惊讶。 萧越想笑:“算是报答你之前帮我那么多次。” “毕竟我是你标记过的唯一,”他微妙地顿了下,语气自然,“应该还是能起点作用的。”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陡然散开了,砰的一下,无形的烟花炸出了绚烂的火光,秦段从这火光中闻到点不妙的气息,有某种悬浮在空中悄无声息蔓延而来的隐秘物质,一点一点没过他脖子,捂住他口鼻,强硬地塞进他全身毛孔,使他战栗。 心底响起警戒,红光闪烁,告诉他不妙,不妙,非常不妙。 当提起“标记”这个词时,他就感觉到那隐秘的物质已经扩散满屋。 他融在房间内密不透风的暖意里,心底升腾起某种激动。 很奇怪,这个氛围很奇怪。 他迷迷糊糊地想,脑子里乱成浆糊,揪不住任何线索,像笨拙的手指捏住细线对着针眼,捣鼓了半天线头开岔,也没将线穿过去。 正当他努力寻找那隐秘物质的真相,却意外和身旁人对上视线,深棕色的瞳孔清亮,瞳孔中心偏黑,宛如深泉,那深深的泉底折射出奇异的光芒,遮掩着些瞧不到底的东西。 秦段肩膀猛然抖了下,脊背蹿过一道电流,从尾骨往上直冲天灵盖。 不知道是呼吸在加重还是心跳在加快,这屋子聚拢的暖意闷得人难以呼吸。 萧越不知道他乱成一锅粥的内心,搭在大腿上的手指蹭了蹭裤子。 一阵凉风挤进窗户缝,风卷着酸涩的柑橘气味化作一条丝线,缓慢地飘动,起起伏伏,瞬间,变为一道闪电直袭思绪混乱的alpha。 闪电另一头勾着柑橘信息素的主人。 “要不要?” 秦段从窒息的暖意中回过神,如果他还清醒他一定能感知到此刻藏在空气中的隐秘物质名为暧昧,并对此感到尴尬,可惜易感期像一场重感冒,淹没了他,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整个躯干瘫在沙发上,双腿微微岔开,手臂也松散地垂在身侧,鼻尖萦绕的柑橘气味稀少。 他声音很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被蛊惑着不得不开了口。 “要。” 萧越担心alpha的信息素会让他更难受,所以只谨慎地放出了一点点,听到这声回答,柑橘气味逐渐充盈。 秦段脑袋枕着沙发,下巴扬起,浓密的睫毛合拢,闭着眼睛静静感受四周越来越多的柑橘信息素。 小橘子长成大橘子,饱满圆润,橘皮是青的,橘子肉是酸的,一口咬下去,酸涩的汁水在口腔迸溅。 秦段胸腔起伏,呼吸短促,一呼一吸间间隔很短,很快又接上下一个呼吸,就这样充斥鼻腔的信息素越来越满时,他才放缓呼吸,深深地吸气沉沉地呼气,脖子拉成一条长线,隆起的喉结自上而下大幅度滚动。 alpha身上涌动出渴望,又或者说是欲望。 他在很用力地嗅空中弥漫着的酸涩信息素。 意识到这一点,萧越睫毛抖了下,手指攥成拳,藏在黑发里的耳朵慢慢变红。 第44章 变态 宅子采光很好,下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穿透大扇玻璃窗,宛如一把把利剑直钉在地面上。 室内目之所及干净得令人发指,即使主人家不在,阿姨也会把宅子的每一处打扫得干干净净。 秦段坐在沙发上,身子骨板得像块平直的木板,他长久地保持双手放在膝盖上,从侧面看过去,静得让人觉得他是雕塑。 他的手开始动了,先是将弯曲的手指放平,又把腿往前伸了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眉眼间浮现出烦躁。 尖锐的犬牙在舌尖上剐蹭,接着推到下牙齿,抵着下牙磨了磨。 汹涌的信息素被压在平静的湖面下,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绕着茶几来回走了几圈,到了某个节点,又往反方向绕回去。 最后在沙发前踱步。 喉间涌起一阵阵渴望,他压抑着蠢蠢欲动的信息素,突然门铃响起,他立刻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快步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慢下来。 萧越停好车就往那宅子里走。 这段时间他来第一军区大院好几次,几乎是熟门熟路了。 那天两人说好了,秦段之前帮他化解了信息素转化剂的药效,他现在也应该做点什么当作一个回报。 因此,萧越指尖一点,这是他这几天第三次按门铃。 门开得很快,没过多久秦段就出现在门背后,易感期的alpha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细瞧能瞧出来他的表情比平常沉闷,周身涌动着似有若无的信息素,乍看上去令人感到危险。 门一开,目光下意识集中在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接着看进那双深棕色的瞳孔,瞳孔亮得像是有光点在闪动,深棕色的树林被风拂过,树叶发出射速的响声。 眼睛一眨,他避开那道直射的视线。 空气中飘着少得可怜的柑橘酸味,秦段下意识加重呼吸,悠长的吸气带着alpha酸味信息素涌进他的鼻腔。 吸到底了又觉得呛,酸得他鼻子不舒服。 几个脑袋从萧越身后探出来,许锐先喊了一声:“段段~” 贱声贱气,极其讨嫌。 秦段:“......” 第94章 魏芸冬站在许锐旁边,温柔地喊了声秦段,李砚岩和萧越挨着也和他打了声招呼。 秦段侧过身,让这群乌合之众进来。 乌合之众一股脑涌了进来,很自觉地跑到沙发上坐下。 “你们倒是自觉。”他呵呵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许锐大手一挥:“那是。” 萧越笑了声。 秦段任劳任怨地给他们泡茶,很快,一股醇厚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萧越动动鼻子,想了一会儿,想起秦段信息素的味道,那味儿也很醇厚。 两人离得远,一个靠着沙发坐,另一个半弯着腰倒茶,李砚岩来回看了看,觉得这两人面上倒是挺正常。 可......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进门那会儿,秦段那状态不对,盯着萧越那眼神真她妈变态,绝对在闻萧越信息素!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抬手搓了搓,没搓下去一点儿反而更如坐针毡了。 身旁人抬手往他腿上一拍,啪的一声:“干什么?屁股长刺?” 李砚岩赞同地点点头,转头一脸扭曲地看向他,艰难憋出一个字:“你.....” “?” 他扯了萧越一把,将人拽过来,压低声音说:“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他无语了一会儿,“我说认真的,你没事儿吧,明知道秦段在易感期你干什么给他送上门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alpha易感期很变态。” 萧越大概被“变态”两个字惊到了,身子往后靠,过了会儿语气如常道:“我是alpha,他能变态到哪儿去?” 李砚岩一噎,好半晌,憋出句脏话:“好像也是。” “但是那也不能.....”他还是觉得不对劲,瞟了好几眼秦段那张沉静如水的脸,嘀咕道,“就是很变态啊.....” 他操着老妈子的心,最后补了句“你小心点”。 萧越忍不住笑,他能理解李砚岩觉得他主动来秦段家这事儿挺奇怪的,但他毕竟不是omega,真要有什么事,他打不过还不会跑么,而且alpha之间同性相斥,闻着那股酸味涩味都够烦的了,能发生什么事? 他和秦段顶多互殴。 四杯热气腾腾的茶冒着烟,茶香四溢,盖过了隐隐浮动的苦涩信息素。 许锐也把某个木头桩子扯到一边,收敛了嬉皮笑脸,眉头皱起:“你和萧越到底怎么回事?” “你俩,”他顿了下,“没事吧?” 什么有事没事? 秦段莫名其妙:“不是和你说了么,那张照片纯粹是个意外。” 他捏了捏鼻梁,努力回想:“我那天应该是帮他戴项链。” “应该是。”他点点头,挺满意这个答案。 “不是......”许锐欲言又止,话噎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 细想起来好像确实没问题,秦段是为了帮萧越,为了缓解信息素转化剂带来的药效才...... 这种事情确实合理,合情合理,非常合理..... 可是他还是觉得奇怪。 别扭。 想了很久,瞟了眼凑在一块儿说话的萧越和李砚岩,他缓过一口气,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于是破罐子破摔,不问了。 “哎算了算了,”他拍拍某人的肩,“别给爸爸惹祸就行。” 秦段回应的速度宛如弹簧:“滚。” “.....”许锐嘤嘤嘤。 一人一口将茶喝上了,徐徐舒出口气,异口同声:“好茶!” 场面太过滑稽,秦段忍不住笑起来:“差不多得了。” “好茶啊真是好茶,”许锐一人能说一台相声,“是茶中之王,无冕的王者!” “......”秦段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你只会这几个字是吧。” 萧越显然也想起来了,噗嗤一声:“哈哈我记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的锐始终为你骄傲!” “......”秦段十分丢脸。 脸丢了半张,就听到旁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三年级指挥系一班的秦段……你是无冕的王者,是赛场上最亮的星。你根本不在乎胜利的喜悦和失败的悲伤,因为你知道.....你是永远的第一!指挥系之王!去战斗吧!去闯荡吧!尽情地在运动会的舞台上炫出自己的风采!你的锐始终为你自豪......” 秦段的脸裂开。 许锐哈哈大笑,李砚岩笑得捂住额头。 魏芸冬一气呵成,念完关上终端。 “还留着呢?”萧越笑得偏过头去,肩膀一抖一抖。 “当然,”她说,“我拍照了。” 秦段不解气地蹬许锐两脚:“有你这么写加油稿的?” 许锐点点头,一脸真诚:“有。” “有谁?” “我。” 所有人又笑了起来。 今天凑到一堆除了刚好都没课闲的,最重要的目的是来秦段家看比赛。 星网转播的游戏联赛被悬浮屏放大,以高清的画质飘在空中,所有人挤在沙发上,肩挨肩腿挨腿。 魏芸冬咬着奶茶吸管,桌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外卖盒和各色饮料。 秦段给他们科普了思过墙的用处,没人敢在秦家的宅子里提起酒字,都很自觉地退而求其次,换成了饮料。 谭阿姨看到他们点外卖一脸欲言又止,扯过秦段唠叨了两句,被秦段推出去:“谭阿姨这几天我爸妈不在,您不用来忙了,我给您放两天假回家陪陪弟弟妹妹.....” 第95章 秦段只要乖巧起来,讨喜得要命,语调温和地哄着说给她放假,她登时被逗乐了:“到底是给我放假,还是让你们在家里翻天?” 话是这么说,最后也被劝回家去了。 宅子里登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不亚于满山的猴子在嚎叫,许锐一个人叫出一群猴子的气势。 “安静点。”秦段踢他一脚。 比赛打得激烈,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浮屏,时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或是遗憾的吁声,甚至还有懊悔的啧声,身临其境得像是自己在打。 秦段忍到自己喜欢的队伍被淘汰,喝完桌上最后一口开了罐的饮料,冰凉的液体滚过他的喉咙,往下咽了咽,吐出口气站起来。 “干嘛去?”许锐还在哀嚎那只队伍不争气,看到他站起来立刻问。 “去洗手间。” 他坐在里面,往外走的时候要路过萧越,萧越把曲着的腿一伸,挡住了他的去路,同时抬起头来,满眼笑盈盈地瞧着他。 秦段看他一眼,鞋尖抵上他的鞋,踢了下。 萧越不动,恍若未觉。 一副大爷样儿瘫在沙发上,大岔着腿,悬浮屏发出的幽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流畅的侧脸轮廓。 也勾勒出他的睫毛尖,以及那双调笑的眼。 秦段突然俯身,萧越看到一具庞然大物向他倾倒而来,一个黑影落在了影子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身后一空,秦段抽出他压在腰后的帽子,帽子已经被压出了褶,蓝花花一团攒在一起,只有帽檐是硬的。 他把帽子往桌上一甩,跨过某人的腿,走了出去。 庞然大物消散了,萧越看着亮盈盈的悬浮屏,半晌,眼睛一眨。 他把伸着的腿曲了回来,目光扫过搭在桌边的帽子,又抬眼看向解说激烈的比赛直播。 秦段走的时候带起一阵苦涩的风,那味道比茶要苦,又更寡淡。 萧越很难形容,他的文史成绩一向不太好,夸秦段的长相是有鼻子有眼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描述了。 好一会儿没见人回来,拍了拍李砚岩的肩也往外走。 “上厕所?” “嗯。” 一楼的洗手间没人,萧越抬头看了看,隐约瞧见二楼有亮光。 他爬楼梯上去,走过长长的走廊,一直到有光的房间停下。 房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只能看到残缺不全的家具。 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有道声音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又敲了敲,接着自顾自走进去。 秦段垂着的眼皮上扬,眼珠子往来人的方向瞟了眼,随即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灵活快捷的动作。 他在组装枪支。 冰凉的器械在他手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像一曲流畅的纯音乐,手指不停翻飞,将错乱的零件一一拼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手指将器械摩擦出温度,让冷调的纯音乐变得像连天的炮火声。 咔嗒。 一支完整的枪械在手底下诞生。 秦段握住枪把,专注的神情渐渐消散,抬头看坐在一旁的人:“比赛结束了?” 萧越知道那是真枪。 “没,”他问,“不是说去洗手间?” 秦段呼吸放缓,指腹摩挲着枪把,指纹划过它躯体的每一寸冰凉。 “太吵了,我想自己待会儿。” 萧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易感期的alpha情绪多变,上一秒高高兴兴下一秒见人就龇牙咧嘴,所以秦段这会儿闹脾气,嫌底下吵也是正常的。 房间内寂静无声,秦段却敏锐地感觉到那股酸涩的气味充盈起来。 “真的?”萧越注意力在枪上。 军校虽说平常也给学生摸枪,但那都是在指定的枪械课上才能摸一摸,要么就是在虚拟战场摸个假的能量体,枪这种东西平常连个影都见不到。 枪体接触到桌面嗒的一声。 “嗯。”秦段应了声,将它推过去。 冰凉的枪体贴着桌面一路滑到眼前,萧越手指摸上去,枪把上残留着上一个人的体温。 他摸了摸,接着手指抵上某处,完整的枪械在他手下逐渐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零件。 秦段闭着眼睛都知道那一套流程,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最后一个零件落在桌上,发出一道漂亮的声响。 拆解完,萧越又重新将枪组装起来,他的手指很长,移动速度很快,显得极为灵活。 看着看着,看出神了,秦段蓦然觉得他的手比枪支组装发出的连续不断的咔嗒声要漂亮。 萧越拿起手里的枪,这枪是真的,但仓内没有存储能量,即使扣下扳机,也不会有人伤亡。 他想试试手。 秦段坐在他对面,枪一举起来,就对准了对面人的脑袋。 他手腕一扭,还真将枪口正正对准了那颗脑袋。 指尖下压,咔嗒,一记空枪。 虚拟战场的一切仿佛重现,那会儿他们是敌人,是对手,他们针锋相对,互相都想把对方淘汰。 恍然间,萧越有点感慨,枪就要顺着手臂的力道落下,一个东西抵住了它。 眼睛看向枪口末端,猛然愣住,秦段额头抵在枪口,轻轻地挨蹭着。 皮肤剐蹭着冰凉的枪口,像是贪恋那一点冰凉,一直让体温将枪口捂暖。 第96章 萧越眼皮一跳,他不知道秦段在干什么,易感期的alpha总是会做出些奇怪的举动。 他想把枪放下或者用枪把那人的脑袋抵开,可指尖僵住了,动弹不得。 乌黑发亮的眼睛比往日黑沉不少,他以前一直觉得秦段不仅长得纯,人也挺单纯,特别是那双眼睛透亮得能一眼望到底,可他现在转变了想法,他觉得秦段也不见得那么“单纯”。 此刻,黑眼睛里涌动的情绪让他头皮发麻,周身拥挤过来的苦涩信息素缠住了他,挤压着氧气的生存空间。 一双手突然握住枪管,秦段还维持着额头抵枪的姿势,他呼吸渐渐有些错乱,枪口已经不凉了,握着枪管的手指放松地曲着,指腹不断摩挲着管体,闭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中飘浮的柑橘气味。 萧越手臂也僵了,突然想起李砚岩今天下午讲的话。 他喉咙发干,这会儿倒是赞同了。 易感期的alpha确实变态。 第45章 坐我.腿上 秦段把额头抵在枪口上,也许没过多久他就挪开了,可空中涌动到窒息的浓稠信息素让萧越觉得这段时间拉得很长,直到他最后一口气消耗殆尽,钳住枪口的力道才松开。 柑橘酸味与木头苦味交织纠缠,苦味极其强势地挤进橘子脉络中,发誓要渗透它的每一处,在庞大树林的裹挟下,青色的小橘子像地上的一粒尘土,弱势得可怜。 易感期汹涌的燥热大约把秦段的羞涩烧没了,他挪开脑袋,手指仍然攥着枪管,指腹抵住管口下方的小凸起拨弄。 alpha对于枪械、战争有着天生的好奇与迷恋,他也不例外,自小就接触这些东西,他两岁的时候秦父就把枪塞他怀里(据说),那会儿一支枪和他的脸一样大,小孩子对外物没有概念,他只会曲起手指抓着枪,嘴里嚷嚷着:“凉!凉!” 秦父靠在婴儿床边笑,抬手比了个小手枪抵在他额角:“嘣——” 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一遍,嘣完之后说。 “段段,这样枪就不凉了。” “.......”秦段号啕大哭。 自那时起,他就和枪结缘,又或者说他生来就和热兵器脱不了干系,自他出生起,他就被绑在秦家这条船上,享受家族给予的荣誉,又肩负家族给予的重担。 他驾驶着这条漂泊在海洋上的船只,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从而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谦和又傲慢,灵活又固执。 这把枪他摸了九年,兴奋从他十一岁拿到枪的那一刻开始逐渐被海浪磨平,一切归于平淡。他现在对这支枪已经没了激动喜悦的情绪,他只是感到熟悉,每次回到家第一时间都是看看这把熟悉的枪支,把它从保险箱里取出来,闭上眼睛,手指拆解下一个个零件,最后又将零件逐一安回去。 每到这时候他都感到平静,可这次萧越突然出现,令那短暂的平静陡然破裂,他焦躁不安,攥着枪管企图找回点安全感。 对面人手一松,整支枪落回他手中。 萧越眼里闪过丝罕见的无措,平常一点就炸的秦段进了易感期就将羞耻抛却了,可能这回该害羞的是他,因为某人身上涌出的那股劲儿太...... 他形容不出来......非要说的话就是.....变态! 扫了眼垂头盯着枪支的alpha。 此刻alpha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雾,黑沉沉的,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可萧越能明确感知到他眼底的晦暗,以及那不断试探的侵略欲望。 像野兽在另一只野兽的领地边缘抬起爪子试探,不断地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线,等待时机如风暴闪电般一冲而上,将领地的主人扑倒在地,扼住喉管。 太变态了。 萧越头一回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秦段这家伙从来不无害,相反,隶属军政世家的孩子都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只不过这种攻击性经过后天规训,人模狗样地包装成了谦和。 他坐不住了,轻咳一声,屁股离坐,站了起来。 “.....我先下去了。” 秦段盯着手里的枪,手指握着抢把,指腹一直磨蹭着质感沉重的枪柄,修剪整齐的短指甲刮过枪体,他抬起头,看到萧越背对着他走向门口,门边空旷的衣帽架像一棵干枯的树,只有一件深棕色的风衣像片枯叶般扒在树上,枯叶的底下,最后一根光秃秃树枝上勾着把雨伞。 随着气味源的远去,柑橘酸味越来越少,秦段牙齿咬了咬干燥的嘴唇,舌尖去舔下唇干得卷起的嘴皮,放下手里的枪。 高个子背影已经迈出房门。 离开时顿了下,他瞥向随手搁置在桌上的枪,抬头看向消失成一片衣角的背影,还是伸手将枪塞回保险柜才离开房间,跟了上去。 走到楼梯上,秦段就跟过来了。 空间宽敞,浓稠的信息素收敛起来,只留下一点发苦的余味,萧越呼吸顺畅了,他松了口气,末了又觉得自己能忍,秦段的信息素嚣张跋扈,一进再进,他也能不动声色地忍着,一退再退。 处于易感期分不出神智思索其他事的秦段全然不知某人刚刚做出了多大的退步,为他忍了多少,这要是放在alpha群里一说,所有alpha都会深深震撼,并为之感动到流泪。 多么伟大的付出! 秦段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台阶也跟着他的步调一步一步迈,亦步亦趋,就差贴到他后背去。 第97章 萧越又无奈又想笑,故意放慢脚步,没成想身后人也放慢脚步,故意加快,身后人也跟着他库库下楼。 走到客厅,悬浮屏高高悬挂,散发出蓝色的幽光,沙发上聚成一团的疯猴子却没了影儿。 “他俩呢?”萧越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微侧过身问剩在原地的魏芸冬。 魏芸冬伸手把披散的长发束起,用皮圈扎成慵懒的丸子头。 “不知道,好像去泡澡了?” “泡澡?” 她吸了一口奶茶,又说:“汗蒸?” “你家有汗蒸房?”萧越转过头,扬眉看向坐在底下的人。 alpha缄默地陷进单人沙发里,悬浮屏的幽光照得他半边身子蓝莹莹,又被萧越挡去一半,整个身躯像是融入了黑暗中。 “有,”他应了声,“带你去?” 萧越摇摇头,没什么想法,他刚被苦涩的信息素闷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现在可不想再去汗蒸房被热蒸汽闷得真背过气去。 秦段眉头轻拧,眼里浮现出不赞同。 “许锐那家伙就这么丢下你跑了?” 过了几秒,魏芸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她说话。 她有些懵,啊了声又嗯了声。 秦段脸上的不赞同快满出来了:“他心倒是大。” 萧越莫名get到他突如其来的咒骂。 眼下的情况就是魏芸冬是omega,她处在的宅子的主人是个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可许锐没心没肺到直接将自己的omega女朋友丢下,留在正处于易感期的主人家视线范围内,这不相当于送羊入虎口么。 当然秦段肯定没想这么细,他纯粹是觉得许锐把女朋友丢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自己跑去玩这件事令人很愤怒。 他的愤怒不知从何而来,反正不重要,现在这个情况,一点小事就能将他点燃。 魏芸冬嘴巴张成o形,慢慢悟出了他的意思,然后捂着嘴笑了声:“秦段我发现你真比许锐贴心。” 她和许锐大一就在一起了,算下来在一起两年多,许锐和秦段是铁哥们,打小尿一起撒学一块儿上,许锐中学的时候成绩十分中庸,临近升学还是秦段生生把他的脑袋按在题海里,他最后才考上了帝国军校。 那以后,他们继续延续尿一起撒学一块儿上的革命友情。 魏芸冬和许锐在一起后就和秦家这位天之骄子,指挥系永远的第一接触多了起来,有时候甚至很频繁,她慢慢发现这位天之骄子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比之她想象里的傲慢冷漠,做什么都与人隔着一堵墙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秦段对她表现出来的是有分寸却不过于有分寸,这种分寸不会让人感到冷漠傲慢,反而体现出一种别致的体贴,并且体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比如现在。 这alpha真不简单,魏芸冬想,他以后要是谈恋爱,他对象应该会觉得将他拎出去倍有面子。 不仅在外人面前有面子,私底下也有面子,贴心是个很难得的品质。 “今晚留下来住一晚?”秦段用的不是询问,而是邀请的语气。 时间不早了,魏芸冬懒得坐车奔波回校,她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秦段很自觉:“我给你找几件衣服。” 说完,踩着拖鞋上楼了。 萧越就这样看着他施展主人家的架子,一丝不苟,挑不出错。 秦段走了,客厅登时安静下来,他和魏芸冬不熟,两人坐得远,一个屁股没规矩地搁沙发扶手上,另一个坐在长沙发的最末尾。 比赛已经结束了,社交平台上到处都是联赛相关的热门话题。 萧越划拉着终端,突然听到长沙发尾端的人问。 “萧越,你为什么不谈恋爱?”魏芸冬语气饱含好奇。 “你们这种alpha列表里应该不少漂亮betaomega吧?没一个看得上的?” “你觉得呢?”划开挡在眼前的悬浮屏,他手指拨弄了下菩提珠。 木珠子摸起来有种圆钝的凉意。 “你不会在和很多人聊天搞暧昧,但却不选择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只是享受暧昧的过程吧?”魏芸冬这话问得有点冒犯,但她的语气实在是好奇,那种无意的单纯消解了冒犯。 萧越笑起来,同时又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说帅alpha都这样,列表里一堆宝贝,每天和十几个宝贝聊天。” “宝贝”这词一出来,他笑出声了,真觉得挺有意思:“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我这人挺单纯……”他顿了顿,换了个词,“专一。” 他解释:“不谈是因为没想法,不是脚踏多条船不敢谈。” “我感觉秦段那种人才像专一的人,”她咕哝道,“你这种不像。” “那你可冤枉我了。”萧越笑着说。 魏芸冬手托着下巴,指头敲了敲脸颊,这会儿才说出她的目的:“我有个朋友想加你好友。” “你们要不要试着发展一下?” 萧越腿搭着沙发扶手一晃一晃。 “想加我好友的多了去了,”他很自恋,“这会儿还是别加了,改天有缘再加。” “要不你就加一下?”魏芸冬想到朋友那副痴迷的样子,她硬着头皮继续劝。 沉默了一会儿。 “不加哦,”他说,“你告诉你朋友,我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第98章 “?” 魏芸冬瞳孔震动:“几个?” “什么几个?” “几个暧昧对象?” 萧越真是有点想骂人了:“一个。” 他耐着性子答:“只有一个暧昧对象。” 魏芸冬思考了一会儿。 “那我朋友没机会了?” 萧越脸上挂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嘴里没蹦出个屁来。 秦段从楼上下来,把找好的衣服递过去:“从我妈那里拿的,都是新的。” 又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聊——”她话起了个头,就被萧越打断:“没聊什么,聊今晚联赛的名次。” 魏芸冬一噎,以为萧越不想把暧昧对象这事儿大肆宣扬,于是善解人意地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客厅就剩下两个alpha。 萧越还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扶手,秦段坐在他旁边,脊背陷进沙发,眼皮合拢,像是有些疲倦。 闭着眼睛眯了会儿,扯开眼皮瞥到悬浮屏上的内容,他捏了捏鼻梁,眯起眼睛看上边的字:“……” 悬浮屏飘到眼前,萧越把屏幕滑过去,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头也跟着凑过去,和他一块儿看上面的评论。 两人挨得很近,发茬硬挺的板寸时不时蹭上乌黑飘逸的发丝。 萧越图方便,一条腿跨过扶手,直搭在沙发边缘,同时也挤进了秦段岔开的两腿间,两人裤子布料紧紧贴着,摩擦发出琐碎的声响。 萧越小腿搭过来的重量发沉,秦段定住不动,呼吸停了片刻,忍不住了,膝盖微微一顶,把他的腿顶开,然而很快,那条腿又自然地垂坠回来,重新贴上他裤子。 “你干脆坐我腿上算了。”这话说得很平静,听不出嘲讽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黑暗中,萧越看了他一眼,手掌往扶手上一撑,腰胯上移,接着往沙发上落。 竟然真坐在了他腿上。 青涩橘子像炮弹一样砸进他怀里,充盈的橘子香味炸开,笼罩住他的鼻尖,秦段完全懵了,他甚至维持着眼眶放大的姿态。 那股橘子味就落在他腿上,沉甸甸地压在那里,似有若无地撩动着他嗅觉,然后在他心上狠狠一拨,震得他喉间涌起一阵压抑的渴望。 他应该再去打一支抑制剂。 对,没错,再打一支…… 憋了半晌,僵硬的手才放下,憋出句:“你挺重的。” “……”萧越气笑了,“我重?我一个alpha能轻到哪里去?” 说着又故意往他大腿根处挪,着力点向中心扩散,秦段几乎整条腿都要麻了,不是因为压的,是因为萧越一直在蹭,也不是蹭,他就是在动,一直动,只差一点就要坐进他怀里去了。 “还重吗?力分散了应该不重了吧。” 秦段听出他是在故意逗他了,蓦然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懵以及烦躁。 越过萧越的肩膀,他克制着目不斜视看向悬浮屏,嗅觉却在偷偷行动,灵敏得像条找食的狗,拼命闻那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柑橘信息素。 萧越指尖微动,放出点信息素。 耳边的呼吸蓦然沉了,他不动了,就给这点信息素让他闻。 秦段心思一点儿也不在热门话题上,他全身心地嗅着酸到爆炸的青橘气味,腿上盛着沉甸甸的重量,这重量带着温度,像一团火,滚过他,激得他尾椎一颤。 太酸了,太酸了。 他迷迷糊糊,鼻腔充斥着具有侵略性的酸涩信息素,忍不住嘟囔:“好酸……” “好酸……” 第46章 欣赏 各自洗漱完又凑到一块儿了,说是比赛看得太兴奋了睡不着。 萧越眼睛微闭,舒适的睡衣领口传来洗浴露的香味,气味寡淡到和秦家家风一样清正。 身旁人紧紧挨着他,另一个人的体温从手臂处挤了过来。 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撩动他,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逐渐沉重的呼吸。 秦段这人好不知足,说要的是他说酸的也是他。 两只肩膀紧紧贴着,秦段挪了下屁股,调整了下位置,离那滚烫的温度远了点,过了会儿又觉得凉,手臂又像磁铁一样吸附过去,重新贴回那温度上。 他有些疲倦,光是压抑住着体内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就已经用尽了心思,分不出什么别的心思再去想事情,可这疲倦不是困意,如果让他现在上床入睡,他铁定烦躁得静不下心。 视线扫到桌边搭着蓝帽子,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直起腰,指尖滑过帽檐,手指一勾,将它拿到手里。 帽子是萧越的,他今天的穿着也潮得让人不忍直视,许锐一整天都在说他今天穿的那条深棕色印花的古着裤子很骚。 他当时在一旁听着,差点忍不住反驳,这裤子算好的了,之前的珍珠项链和渔网罩衫不比这骚? 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硬挺的帽檐下拉遮住上半边脸,鼻尖飘来浅淡的柑橘味,秦段放松着腰背陷进沙发,眼皮合拢。 “后天放假,”许锐帮魏芸冬擦了擦头发,将湿毛巾搭在一边,边打哈欠边说,“咱们要不要一块儿出去玩?” “放假?”秦段这三天过得仿若三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联盟庆典,”李砚岩伸着懒腰往后一倒,“放十天。” 第99章 许锐一提起这个就兴奋:“终于放假了,最近真是累到吐血。” 联盟庆典? 秦段这才意识到时间走得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了临近年末的联盟庆典。联盟庆典是全联盟人民共同欢庆的一个时间段,彼时帝都会举行阅兵仪式,以彰显联盟军事实力的强盛。 之前几次阅兵,他作为关系户被秦父塞进去与军队共同游行,穿着板正的军服,挺着铁板一样的腰板,踢腿抬手要成为一条平行线,角度一样高度一样,不能出错。 对于这个行为,秦父对他的解释是要他切身地体会联盟的强大,体验联盟给予秦家的无上荣誉。 “想去哪里玩?”萧越把腿长长地岔开,整个身子像根细长柔软的面条,倚靠着沙发上。 “想去旅游!”魏芸冬眼睛发亮,显然把旅游这个构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去哪儿旅游?”李砚岩抬头看她一眼,伸长手臂从果盘里挑了粒花生吃。 “无所谓,都行,”她说,“只要好玩就行。” “期中课业太重,这几天我每天就睡五个小时,”扒拉了下黑眼圈,“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星球放松一下。” “要不去我妈之前去过的星球?”萧越说,“她前段时间去旅游了,和我说那个星球挺好玩的,适合她这种老年人。” 说到最后笑了。 秦段睁开眼皮,黑沉沉的眼睛压在帽子看过去。 “你妈那种还老年人?面相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七八。” 萧越一愣,忍不住笑:“秦段你还真会讨长辈开心,这话放到我妈面前,她听了能当场认你做干儿子。” “在阿姨面前,我会说她只有十八岁。” 萧越乐不可支:“秦段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李砚岩说。 “你们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讨长辈的欢心,”许锐提起来就乐,“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妈是他妈,我妈关心他比关心我要多多了。” “段段那是贴心,”魏芸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比得了吗?” “……”许锐又要无语了。 “贴心啊,家规小王子。”萧越膝盖一顶,把他腿顶到一边。 长沙发上三个人全挤在一端,另一端空出大片位置,头重脚轻,腿挨着腿,裤子擦着裤子,挨挨挤挤间总是小心眼地撞来撞去、推来推去,用腿用手又或者用肩膀。 秦段膝盖倒回去,又重重地压了他一下。 “阿姨认我做干儿子?”他哼哼笑两声,“那我不成你哥了?” “想得美,”萧越踢他一脚,“我才是你哥。” 秦段睁眼皮都累,懒得和他争,扯下帽子,又回到沉默寡言的状态。 “你俩真幼稚,”魏芸冬咯咯笑,“吵嘴吵得比许锐还幼稚。” “……”许锐不满:“喂!” “我哪里幼稚,明明最成熟了……”边咕哝边往她身上黏,就差当场打滚表现不满。 魏芸冬嫌弃地推开卖萌打滚的某人。 萧越抬手拍了拍李砚岩的手臂:“订酒店,然后规划行程。” “少爷订什么酒店啊,”腿往萧越腿上一靠,将他腿挤过去,“你发通讯给你们家那边的酒店说一下,让他们留个房间。” “你倒是会物尽其用。”萧越鼻腔哼出声意味不明的音节。 “俗话说,能省则省。” 魏芸冬很赞同:“实现资源利用最大化。” “……” 约定好去哪旅游大家就散了,陆续往客房走,萧越也跟着人流走,他发尾还有点湿,几缕头发丝攒成湿漉漉的一团。 他头发很黑,黑如泼散开的墨水,脸又生得白,一黑一白对比,衬得立体的五官极其浓艳。 中学的时候旷了晚修出去理发,理发店是随便找的学校附近小巷里的一家,里边的理发师已经不年轻了,是叔叔阿姨辈的,有一个叔叔头发白得萧越想叫爷爷。 剪头发过程中,他瞟到墙上的招牌,盯着“染发”那一行,突发奇想地问:“阿姨你们这边能染发尾吗?” 阿姨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染不染,你这头发可别染哟。” “嗯?” “多好头发,”她说,“染了之后就和枯草一样。” “染了你要后悔的哟。” 萧越这人身量高挑,脊背虽然总保持笔挺,但旁人看了总觉得他姿态随意放松,一点不绷着,身上的松弛感满溢,打眼就能断定是个生活优越的小公子,要是往细里瞧,单看这头柔顺黑亮的头发也能看出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头发也黝黑发亮保养得好。 秦段不蠢,那天萧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漫无边际的灰沉天色笼罩在他身上,他踏着草地而来,解下外套的排扣将暖意披落在赤裸的肩头。 那一刻,秦段明白了秦母为什么要罚他。 秦家的行事作风总是保持着一辈延续一辈的粗暴直白,他们擅长用最果断的赤诚与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堵住所有人的嘴。 萧起言就被噎了个半死,憋屈感堆积在心里,像那天灰沉的天色,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秦段心里原本积郁了易感期的烦躁,不满情绪也有,只是被他习惯性地转化成了空茫的空白,他觉得这场罚跪就像是一场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又让他落了面子。 第100章 可现在他陡然转变了想法,面子貌似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他站在萧家人的立场上他大概也会觉得很生气,平常精心爱护连头发丝都照料得很好的小少爷突然被人咬了,啊不,被一个alpha标记了,他大概会气得去拧爆那个alpha的头。 秦段按了按眉心,他可能还是被易感期的占有欲影响了,不知道在发疯地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养尊处优的某人突然停了,停在客房门口,他来不及止步差点撞了上去。 萧越往后撤一步,手搭在门把上,他手指很长,秦段今晚一度觉得他的手比枪好看。 “跟着我做什么?”他扬了扬下巴,“一起睡?” 一起.....睡? 秦段愣了两秒,渐渐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戏谑,明目张胆地发着亮,亮得像超大功率的能量灯。 一时间又感到有些憋闷,他莫名其妙:“谁和你一起睡。” 脚步不停径直路过,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发现走反了,只能硬着头皮兜回去,岂料萧越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出糗。 他加快了脚步,咬牙装作没看见看戏看得正欢的某人。 身后传来一连串笑声,像暗夜里悠长的戏曲。 那点子快要磨灭的羞耻心一下泛了上来,秦段更羞了。 - 赛道宽广寥阔,远远望去像一条披着黑色鳞皮的巨蟒。 人站在巨蟒旁边,变成渺小的一个点,比蚂蚁还不如。 “越哥我给你介绍一下,”一个alpha朝站在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扬声朝那人喊,“来来来,过来。” 迎面走来的人不算特别高,穿着赛车服剃着寸头,瞧上去挺年轻。 见他走近,萧越朝他微微颔首。 “这是我花重金挖来的......”alpha的表情挺兴奋,语气稍微有些激动。 萧越大致听了下,过滤掉一堆头衔还有修饰词,简而言之这人是位很优秀的赛车手。 手从风衣兜里抽出来,五指放松地并拢着,伸过去。 那赛车手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长风衣加身的alpha和他老板是一个阶层的,都是家底殷实的高贵富二代。 萧越和他握了握手,重新把手插回风衣兜,靠在护栏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今天他之所以在这儿,来玩是一码事,更重要的是他是被邀请来的,他能感受到alpha言语里隐晦的殷勤,无非是想让他往里投钱,然后利用萧家的声望水涨船高。 “今天大伙都在这儿,”alpha拍了拍赛车手的肩,“把你的技术炫给大家看看。” 赛车手四处看了看,视线迁移回来时被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钉在原地,那个长得最好的风衣alpha也在盯着他,从方才开始一直保持平淡的眼睛泛起点棕色的波澜,隐隐透出好奇。 alpha见他感兴趣,那叫一个欣喜若狂,连忙催促着赛车手上去跑一圈。 张扬明媚的跑车绝尘而去,萧越盯着越来越远的跑车屁股,视线转到高悬的悬浮屏上,无数个分屏正实时播放着跑车的动态。 确实很快。 他面上瞧不出什么激动的情绪,看了一会儿,扯出终端瞟了眼新信息。 本来不想分心回,可视线在看到某个名字时顿了下,手指动了动,发过去个地址。 秦家宅子很大,秦父秦母这几天忙得没时间回家,秦韵微向来是神出鬼没的,并不经常回宅子,因此现在只有秦段一个人守着这座空茫的宅子。 萧越今天下午来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他这会儿易感期渐消,照理说已经不需要萧越这个既让他想贴近又令他抗拒的alpha在身边了。 但他待在家里闲出屁了,将萧越带来的课堂笔记对照着补完,很快就闲得无所事事了。 于是,他忠于自己的内心,打开终端发过条消息问萧越此刻在干什么。 对面说:我找人去接你? 他拒绝:我开车去。 萧越没再说什么,笑了笑:行,你自己过来,控制好情绪,别变成路怒族。 “......”他很无语,“滚!我自控力一向很好,易感期也不会随便发火。” 对面引用“滚”那一条,敷衍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像是嘴里被硬喂了一坨屎,秦段连嘴都不敢闭上,当然也无力辩白了。 气死他了。 怎么会有萧越这么烦的人。 “......” “确实不错。”萧越随大流夸了两句从跑车上下来的赛车手。 接着就靠在护栏边等人。 alpha问:“要不上去跑两圈?” “等会儿,”他拢着火点了根烟,细长的手指把烟从嘴里摘下来,吐出口烟气,“等个人。” 秦段被人领着走进赛场,一路上目不斜视,一靠近就看到了站在赛道边的人群。 那群人零零散散地围靠在一块儿,好几个低头抽着烟,人群中心隐隐包围着个alpha,alpha个子很高,气质出挑,额前散落的头发丝乌黑,夹烟的姿势超乎常人地潇洒。 萧越视线瞥过去,瞧见那毛糙糙的发顶,目光又移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上。 他手一抖,将烟按灭丢进垃圾桶,长风衣随着他的走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烟掐了。” 平稳寡淡的声线在空中落下,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第101章 “这.....什么意思?” “越哥叫我们把烟掐了?” “是吧,应该是?” 李砚岩悠悠地叹了口气,把剩了大半根的烟掐灭,然后忠实转述某人的意思:“对,都把烟掐了。” “秦家那祖宗不抽烟。” 片刻,小声嘀咕:“不抽烟连烟味都闻不得......” 秦段一走近看到一群衣着光鲜的富二代围聚在一块儿还愣了下,乌泱泱的人群透出些隐隐的压迫感,那是少数人猝不及防对上多数人时总会产生的愕然和无措。 他愣这一下倒不是因为愕然和无措,而是因为这群富二代懒懒散散凑在一块儿的场面真的太像街溜子了,怎么会这么像,这不就是秦父小时候教育他不能与之玩耍的某类人么。 秦段很想笑。 在他忍不住发笑的途中,萧越走了过来,他今天穿得很少,衣服很薄,衬得他的脊背像一块被削了皮的木板,秦段忍不住怀疑他身上这件风衣根本不挡风。 “不冷?” 萧越没想到他第一句是这个,怔了怔随即笑起来:“等会儿你就热了。” 一群富二代瞧着这场面,也觉得来人真是个祖宗,要不然萧越怎么这么殷勤,平常瞧着淡淡的,祖宗一来他脸上的笑都多了。 “家规小王子有没有飙过车?”他偏过头问。 秦段自觉忽略他口花花的称呼,摇了摇头:“没。” 补了句:“违反交通规则。” “......”萧越噗嗤一声笑了,手肘往他胳膊上一拐,“不违反,在这儿不违反。” 秦段有心情和他开一句玩笑:“放心,我不抓你们。” “哈哈哈。”萧越真觉得他这人太逗,太有意思了。 他退后一步,一退就退到赛道边,长长的衣摆随风飘动,像是随时能被卷走。 “而且生死自负。” 等到秦段被扯上跑车, 前车窗的景象在眼前模糊,所有的一切化为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在他眼前纠缠着形成一片迷雾,安全带紧紧勒住他,勒进他的血肉里,心脏被迎面而来的推力挤压拧扁,心率随之升高,他几乎喘不过气,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几欲呕出。 他现在才明白萧越那句“生死自负”是什么意思。 因为萧越真她妈不要命啊! 离弦的跑车以极高的速度冲了出去,超越另一辆车一大截,另一辆显然不甘被甩在身后,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两辆车卯着一股劲儿角逐,没人管副座上的秦段是不是受惊了。 他右手慌乱中随便抓住车座上的某个位置,左手紧紧扯着扶手,喘过口气,艰难地吐出句:“萧越。” 兴致上头的人一开始没听到,而后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秦段猛然拔高音量,颇有点声嘶力竭的气势:“你看路!” 跑车擦着拐弯的边界转了过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刺啦声,身旁传来一连串突兀的笑声,愉悦且癫狂。 秦段假期也常去做极限运动,他甚至将极限运动作为一种精力发泄的方式,他无穷无尽的精力要用超越极限的方式去消耗殆尽,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在这些方面有些疯狂。 可现在才知道,萧越这副事事随风,万事不在意的样子根源在于他连命都不在意! 秦段自愧不如,后悔刚刚晕晕乎乎地上了车。 “你疯了?!”他扯开喉咙。 萧越声音也很大,在秦段听来像是幻觉似地灌着风,又像是他的声音从重金属乐充斥的喧闹酒吧里挤出来。 “死不了!” 他声音拉得很长。 另一辆车上坐着的是那个赛车手,当时萧越站在护栏边,看了alpha一眼,又看回刚从赛道上下来的赛车手,不出意外地说:“来,你和我来一场。” 赛车手眼里浮起了惊讶,alpha手掌贴着他的衣服袖子拍了拍。 “你去和越哥比一场。” 又拧了把他胳膊,示意他让着这公子哥一点。 比赛开始后,他就被萧越这副不要命的样子惊到了,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不要命的有钱人。 当秦段的疑问问出来时,萧越很疑惑:“嗯?” “不要命?”他握着方向盘,细长手指上的青筋被极限的速度催促着鼓胀了起来,“我要命啊。” 秦段心想你这是要我命,音量随着肾上腺激素的飙高也往上飙:“你这像是要命的样子?!” 萧越止不住地笑:“我一直是这样子!” 秦段这会儿觉得他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萧越,当他以为萧越不是他印象中的散漫不经、混吃混喝、好逸恶劳的富家子弟后,他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别的模样,推翻他之前对萧越的所有推断和印象,什么狗屁情绪稳定,狗屁万事随风! 通通都是假象,萧越是随“风”,他就是个疯子! 轮胎在专业赛道上擦出一阵火花。 “闭上眼睛!”萧越说。 秦段下意识跟随他的话闭上眼睛,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那一瞬间,周遭都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地敲击着耳膜。 两辆跑车几乎同时过线,蹭线而过时像一阵迎面扑来的猛烈的风,风里带了火,滚烫地燎动了众人的心,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第102章 萧越比赛车手快了几秒过线,不知道是后者故意让他,还是真被他不要命的跑法弄得束手束脚,总之结果就是他赢了。 秦段睁开眼睛,视野里闯进一张放大的脸,萧越鼻尖几乎顶着他的鼻尖,灼热的喘息扑到他脸上,封闭空间内充斥着急促的呼吸声,两道呼吸交杂,分不清谁是谁的,心跳的咚咚响也纠缠着誓死不分开,秦段真的有种濒死的感觉,可萧越往他脸上吹一口气,他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吓到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掰着,脸和捏着他下巴那人的脸挨得极近。 萧越在问他话,他张开嘴却不太能说出话来,只顾着喘气。 片刻憋出句:“没。” 萧越眼里的笑意似蝴蝶扑扇几欲挣扎而出,他指腹抵着秦段的下颚,在上面用力按了下,又粗暴地一刮,像是在安抚。 “别怕。” 说完推开车门,熙攘的人群立刻包围了他。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此起彼伏、重峦叠嶂,关于萧越名字的呼唤充斥了赛场。 秦段越过车座,透过车窗,看到那长风衣底下的咖啡色衬衫有些散乱地往裤子外抽离,鼓出一团团大小不一的鼓包,凌乱却不邋遢。 萧越身上有荷尔蒙充盈过后的意气风发,空间内残留着酸涩窒息的柑橘气味,他深深喘了口气,想从这气息中挣扎出去,可刚吸得一口新鲜的氧气又被跳到几乎爆炸的心跳淹没到重归窒息。 他从来没见过萧越这副样子,他以为萧越一直是懒散的、得过且过的,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情绪波动。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很多年前,回忆纷至沓来,他发现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萧越在赢得一个又一个比赛后,脸上张扬且不见收敛的得意,这些面目清晰的得意与此刻的意气风发逐渐重叠,他好像又认识了萧越一次,又或者他一直是这样,是那个行事肆意、懒得为旁人留余光的萧越。 秦段猛然发现,心底一直以来积压的嫉妒羡慕,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中逐渐磨为平淡,那些曾经以为不能消解的耿耿于怀,那些背地里滋长的阴暗情绪,在这一刻被挤压至透明,嫉妒也好,羡慕也罢,全都化为了一种他本该早早承认却又一直不认,直至其扭曲变得面目全非的情绪——欣赏。 第47章 净体寺 昨晚一群富家子弟在赛场玩完后又去喝酒,秦段本来应该提前告辞,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觥筹交错的酒局里他能闻到萧越身上的酒味渐浓,浓稠的酒味穿插在酸涩的柑橘气息里,两股味道拧成了一朵花。 萧越信息素的酸味一直浓烈,当那味道逐渐充盈起来,其中隐隐浮动的攻击性并不再少数。 这信息素原来一直不温和,此前经历的一切竟然让他产生了幻觉,觉得萧越的信息素特别甜,特别缠人。 一点都不甜,酸死了...... 震耳欲聋的闹铃炸裂似的响起,秦段猛然惊醒,眼皮陡然掀开,干净的天花板闯入模糊的视野,几乎是迅速到像是利用刻在身体里的格斗记忆去与敌人打斗,他条件反射地拉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 幸好...... 松了一口气,脑门砸回柔软的枕头,脸颊立刻陷进一片白茫茫里。 还早。 窗外天蒙蒙亮,室内光线同样昏暗,他闭着眼睛假寐,胸膛起伏平稳,鼻尖突然传来若隐若现的alpha信息素气味。 这味道在幽暗的空间内静静扩散,像一条绸缎般的河水,铺开在大地上,沿着不为人知的方向,流经四肢躯体。 秦段眉头一皱,眼睛闭上了嗅觉却更加灵敏,他总觉得这信息素酸得和萧越的如出一辙。 萧越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梦里折磨他就算了,醒了还要遭他折磨。 酸死了。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寂静的空间内突然传来身躯翻动的簌簌声。 他猛地睁开眼,那种格斗记忆的迅速又出来了,脑袋一瞬间扭过去。 一个乌黑的脑袋映入眼帘,压在底下的那一面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一黑一白,冲击力极强。 最令人提神醒脑的是乌黑头发丝下那张眼皮合拢的脸,浓密的上下睫毛黏连在一起,浓密到像是要垂到鼻梁上,嘴唇微闭,鼻子平稳地一呼一吸。 秦段瞳孔震动,视线下移到搭在酒店白色被子上的那只手,一路往上路过赤裸的肩头,掠过半压在枕头上的脖子,看到那脖子上凸出的骨头一动。 “......” 睡得太少了,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和萧越是怎么睡到一张床上去的?!! 睡着的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皮,只不过睁得很缓慢,像是揭开年头长久的胶水。 他看了秦段一眼,又闭上眼睛:“几点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应他。 过了会儿,萧越睁开眼,自食其力地拉出终端,眯着干涩的眼睛看上面的时间。 五点零三。 他骂了句脏话,手掌遮住闭拢的眼皮,拇指和中指捏了捏太阳穴,声音断断续续:“真服了你了,起这么早干什么,赶着去投胎?” 过了好一会儿,秦段才发出声音来,然而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第103章 “......”萧越困得要命,宿醉头痛欲裂,听到这问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捂了会儿眼睛。 一条腿从被子里伸出去,宽大的裤脚垂坠,盖住他整条腿,“我穿了。” 秦段想说上衣,上衣呢,你为什么不穿上衣? 呆愣在床上两秒,忽然回过神,浆糊似的脑子转动了。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萧越穿不穿上衣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alpha并排躺床上其中一个不穿上衣有什么关系。 他掀开被子下床。 等萧越再次醒来时,听到就是洗浴间里传出的洗漱声,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下流水,透明水珠砸在白净的水槽里。 他把半边脸压进枕头,睁着一只眼看向从洗浴间走出来的人。 “不是哥们,你起这么早去晨练啊?” 话说到最后都有点发笑。 秦段一身酒臭味,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嫌弃地一拧眉。 床上传来声轻笑,萧越伸手指了指沙发:“那里有衣服,新的。” 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身走到沙发跟前,低头翻起纸袋。 毛糙糙的脑袋后脖子上的发茬也剔得很短,头一低,靠近脊背的地方凸出一块骨头,再往上,皮肤平整干净。 之前天热的时候,萧越很惊奇地发现秦段后脖子那块被晒得很黑,晒成那种棕红色发着亮的肤色,他当时还上手摸了摸,笑个不停地对秦段说:“你脖子怎么被晒得这么黑?” 秦段瞪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边说着你的就不黑边转头去看他的脖子,结果发现他脖子真没被晒黑。 他当时惊叹成一个感叹号,不断感慨白皮肤基因的强大。 现在这片棕红发亮的皮肤褪去灰暗,恢复了白皙,亮起来了。 萧越看了一会儿,视线掠到他的肩胛,顺着脊骨一寸寸往下移。 军校指挥系机甲系的学生身材都很好,要腰有腰有胸有胸,全身上下肌肉练得硬邦邦的,观赏性很强。 赤裸的身躯从腰那块往里弯了个弧度,接着又拐出来,往下构成胯部。 犬牙蓦然有点痒,舌尖抵着尖锐的牙齿磨了磨,一直看到那人从袋子里拿出衣服,转身往洗浴间走回去。 秦段转身的时候顿了下,和萧越对上视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他,总之一转身两人的眼神就撞一块儿了。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是那样轻飘飘的,但总觉得饱含着什么其他说不出的含义。 “我去洗个澡。”他没多想,拎上衣服就走了。 人影消失在门后,浴室的玻璃很有情趣,是磨砂的,隐约能看清里面人的动作。 萧越闭了闭眼,转过头不看那面磨砂玻璃,接着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想睡又睡不着。 浴室内。 秦段也发现了这玻璃是磨砂的走到干燥区域找了找,在洗手台下的柜子找到了遥控,摁了两下,那玻璃从完全透明变成蒙起一团雾,灰蒙蒙地罩住了浴室内的所有景象。 他稍微放下些心来,澡洗得很快,一冲一抹,洗完粗糙地擦干身体,然后将衣服套上。 临走前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床上的人一动,他立刻说。 “我先走了,等会儿要去参加阅兵,七点集合。” “阅兵?”萧越勉强睁开眼,“十点钟的阅兵仪式吗?” “嗯,要去列队。” 好半天,他才明白秦段在说什么,心里叹了声大院子弟就是不一样,这兵还没当上,就能参加阅兵列队了。 “这么早集合?那你昨天还留下来一块儿喝酒。” 昨晚秦段其实没喝多少,他一个半道插进来的,其他人看萧越那态度,虽然对他好奇但都很识趣没怎么敢和他搭话,自然也没人给他劝酒。 萧越也替他挡,放了杯果汁在他面前,脸上笑意盈盈:“别瞎喝,要不然回家去又得被罚面壁。” 那笑意里的恶劣与漫不经心和他当时因为陶宇那事,在一众池酒林胾、靡靡之音中看到的一样,非常符合萧越富家子弟的身份,再一次加固了秦段的刻板印象。 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萧越眼里的调笑是真调笑,但一边笑一边帮他挡酒,还自觉主动地给他面前放杯果汁,没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很尊重他恪守家规的作态。 体贴就体贴在这儿,萧越这人从来都是懒得刨根究底,从来不问别人做事的缘由是什么,作为朋友,只要你想做他就会帮你开路,一路推着你,帮助你到达最终目标。 这种时候,秦段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和萧越这种人相处很舒服,因为他始终保持着合适的分寸感,保持着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边界感。 “留都留了,”他握着肩膀动了动,边动边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很久,要不然右边肩膀怎么这么酸,“我先走了。” 六点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 萧越坐起来,捏了捏眉心:“别开车了,你这疲劳驾驶,我找人送你。” 边说边拉开终端,拨了个通讯。 秦段刚想说自己也没有很疲劳,完全能开,他就挂了通讯抬眼道:“你下楼,有人在那等着,他帮你开。” 房门咔哒一声,萧越轰然大物般地倒回床上,按着太阳穴,又睡了过去。 第104章 第二次醒来是被李砚岩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的,他拼命地砸门,似乎要把这栋楼的所有人都吵醒。 萧越黑着脸拉开门:“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李砚岩嗷的一声蹿进屋里,结果没看到什么不良画面,屋里冷冷清清,另一个人早走了。 他松了口气,又反身看萧越,打量着他的上身,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他彻底放心了。 萧越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眼神这么恶心。” “……”李砚岩真觉得自己一片操心喂了狗,宿醉以及猛然惊醒的惊吓让他疲惫地摆了摆手,说不出一句话。 他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 “你大清早的闹来闹去就是为了抢我床?”萧越瞠目结舌。 李砚岩有苦难言,怜悯地望着他,心说我是怕你被.干了。 萧越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弯弯绕绕的小九九,看着他别扭的表情,笑着骂了句:“神经病。” “秦段呢?”他拍拍脑门,“秦段怎么不在?我记得昨天你们.....” “走咯,”萧越伸了个懒腰,往浴室里走,“去参加阅兵仪式了。” ...... 上午十点,全联盟瞩目的阅兵仪式准时开始,广场上堆积了很多人,使得原本辽阔的地界变得拥挤。 民众被拦在警戒线后面,全都探头探脑地往警戒线里看。 萧越也被拦在警戒线后面,他纵然有千里眼也看不出列队整齐,板正得像一个方块似的队伍里,哪个是秦段。 左瞧又右瞧也没看出来。 他只能抬头去看高悬的悬浮屏。 看了好半晌,镜头终于扫到一个人脸,浓眉挺鼻,眼睛黑亮得像暗夜里毛发反光的黑豹。 神气得要命。 他克制不住笑起来,脸上的疲倦和屏幕上那人一样,一扫而空。 当军队在联盟主席团跟前停步,秦段抬手行礼。 人群中,萧越两条长腿立正合拢,也抬起了手,和他一同行礼。 - 下午,萧越跟着家里人去净体寺参拜。 萧家从商,商人讲究机遇时运,对绵延几个世纪的神佛文化极其关注,比如萧起言和萧父都信财运兴隆一类的言语祝福。 萧越谈不上信不信,如果真要细究,他定然也是信的,毕竟自小耳濡目染,听多了看多了观念就深植于心了。 即空大佛端坐于高堂之上,佛像没有瞳孔,可眉眼间透露出全知全能的慈悲。 萧越合掌于胸,深深地弯腰。 敬完佛像后,萧母又拉着他去见净体寺的大师。 萧家一行人来到后院,被告知大师正在招待客人,寺内的小师父把他们带到一边,让他们稍等片刻。 等了没多久,大师的客人走了,他们被请了进去。 萧越和大师没什么好说的,聊了两句敬了杯茶就离开了,留下萧家其他人与大师深入交流。 他拨弄了下手腕上的菩提珠,目光拉远,一直落到苍松翠绿的千年古树下,那古树的枝头挂满了不计其数的祈愿条,红色黄色白色的穗子齐刷刷向下扫。 树下站着个出挑的人影,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头上戴了顶毛线帽,耳朵红扑扑地露了半在外面。 他一直知道秦段长得纯,可眼下不知道是毛呢大衣的庄严肃穆衬托还是祈愿树的念力加持,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一幕透露出奇异的圣洁。 “在找什么?” 秦段抬着的头猛然落下,惊讶地看向凭空出现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 萧越笑了,眼角出现带着笑的褶皱:“来参拜,怎么,你能在这儿我不能在这儿?” 秦段摇摇头,说了声没,又说:“挺巧的。” “刚刚在找什么?”他抬头往树上看,今天难得好天气,灰蒙的阳光挤进深不见底的绿色枝叶,固执己见地露出条缝来。 参天茂盛的愿望瞬间映入眼帘。 “找......”秦段犹豫了会儿,“找之前挂的条子。” “我小时候也在上面挂过条子,”萧越往后退了几步,边看边说,“不过现在应该找不到了。” 秦段挠了挠鬓角,嗯了声。 手腕蓦然震了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是秦母在找他。 晃了晃手,指指后面:“我先走了。” “我妈她们在门口等着。” “你们全家人一起来的?”萧越扬了扬眉。 “对。” 不过也是,既然从商的看重机遇时运,那么从政的怎么可能不忌惮官场时运。 萧越手从兜里抽出来,往空中摆了摆。 秦段没找到三年前挂的祈愿条,离开时又往树上看了眼,最终朝他一挥手,转身走了。 萧越站在树下看着他走远,庄严肃穆的身影逐渐消失成一个小点。 一缕头发落在眼前,直直地扎到了他的睫毛,他抬手一拨,手腕上突然有什么散开了。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菩提珠砰然落地。 在地上弹了几下,最终滚回他脚边,停在白鞋底旁。 骤然爆开的红绳还挂在他手上,被大衣衣袖勾着才没往下落,萧越脸上带着错愕,低头看向停在鞋尖前端的珠子。 这时,萧起言走了过来,刚想问他杵在这看蚂蚁还是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地上滚落的菩提珠。 第105章 圆润饱满,富有光泽。 第48章 想要 飞艇降落已是夜晚,暮色低垂,一群打扮鲜亮的青年从高高的脚踏板上依次踩上结实的地面,一个接着一个,像从糖罐里滚出来的糖果。 飞艇直接落在酒店后方的巨大空地上,魏芸冬拖着个小行李箱,第一个惊叫出声:“好漂亮。” 视线顺着往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无边的漆黑幕布展开,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亮点,那单个亮点的光芒黯淡,可一个个黯淡的光芒集合起来就成了盛大的视觉盛宴,满满当当地将人类瞳孔占据了。 星星的光辉一头扎进了眼里,秦段注视着星空的黑亮瞳孔比平常还要亮。 他平常一定不挑食,各类营养补充均衡,要不然眼睛怎么能养成现在亮晶晶的样子。 萧越想着,将手里的行李箱推给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偏头问:“很漂亮?” 秦段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望过来的眼睛残留着星光点点,眼底浮动着隐约的惊叹和喜悦。 反问:“你不觉得?” 萧越一愣,莫名觉得他这样挺逗的。 越看越逗,好像怎么看都能逗得人乐出声来,他笑着点点头。 “漂亮。” 一行人下了飞艇就有工作人员前来接应,行李箱的拉杆都没捂热,很快就被热情的工作人员抢走,诸如:“我来我来,我给您拿....”“没事的,我给您拿.....” 瞬间减负,许锐感叹:“哎呀,不愧是集团的少爷,这待遇啧啧啧.....” 萧越揣着兜,登山靴鞋底有些高,他踏出的每一步既不过快也不过慢,走得很稳,一步一迈显得很有调调,不因步履匆匆而局促,也不因走得太慢过于懒散。 他这个人十分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酒店的接待,来了酒店就像回了家一样,气质瞬间与周围极有格调的环境融为一体,身上透出昂贵的气息。 秦段之前那句话真没错,萧越身上有种没被世俗污染过的富家子弟的贵气,单看他的脸头发又或者是白净的皮肤,都能轻易看出他平常在金钱上没有丝毫缺憾。 “怎么,羡慕?”他好笑道,“现在你不也享受上了?” 许锐啧个不停,双手一抱拳:“谢谢你,大哥!” “你真是我的好哥哥。”边说边做西子捧心状。 风衣随着迈开的步子一起摇晃,萧越伸手拿过秦段手上的包递给工作人员。 边说:“我算是知道你怎么谈上对象的了。” 许锐眨了眨眼。 “嘴挺甜。”他说。 “那当然。”许锐自豪地笑了声,他贴着魏芸冬走,两人跟连体婴儿似的,只不过其中一个婴儿表情嫌弃,看上去不太想被黏着。 陆续进入电梯,秦段和萧越站在最前面,光滑透亮似镜面的电梯门反射出并肩站在一块儿的人影,身高差不多,身材比例差不多,一个低着头一个抬着头。 抬头的那个平视前方,目光毫无阻碍地落在反射的影子上,他和电梯门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看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瞟到一片黑色的衣角。 黑色的衣角垂落,垂坠感极强地落在身体两侧,单薄而显得有型。 风衣看上去仍然不挡风,萧越没系纽扣,大喇喇地敞着怀,内搭的靛蓝色衬衫打破了全黑风衣的沉闷,显出些随意。 秦段目光落向衬衫的纽扣,纽扣旁绣着深棕色的花纹,他不经意用视线丈量,幻觉似的觉得那衬衫底下的腰很窄。 风衣薄,衬衫也薄,两者叠加显得人也单薄,腰带这么一勾,腰身貌似也被勒细了,腰身一细,视觉上腿又被拉长许多。 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他见过萧越衣服底下的躯体,腰并不像现在肉眼看上去的纤细瘦弱,反而富有力量感,整个腹部的肌肉群坚硬结实,给人很强的冲击力。 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论坛上流传甚广的萧越本人发出去的黄.图渐渐在脑海里现了形,那截肌肉有劲的腰和他记忆里相差无几。 想到这,秦段犬牙抵着下牙齿磨了磨,心情有些怪异,他平常在宿舍也就瞄上几眼,大多数情况下没刻意去看,所以只对那截腰有个模糊的印象,真正让这印象深入心扉、刻在脑海里的契机还是论坛上的“黄.图”。 也就是说,他对萧越的了解其实和论坛上的人没什么区别。 在他还盯着纽扣发呆的空档,原本低垂的黑脑袋抬了起来。 萧越收起终端,一抬眼就和电梯门里的人影撞上视线。 两道视线蓦然相撞,双方都有些愣住,不过几秒的时间,有人先笑了起来,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弯曲的弧度一道变得更弯,一簇一簇的睫毛好像被胶水粘在一起,那粘稠的胶水在眨眼的频率中黏连着扯出丝来。 秦段嘴唇紧闭,偏开视线,一下避开了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目光收回时,掠过电梯门,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眼珠子一滚,急切地移开和某人相撞的视线,随即觉得懊恼。 躲这么快做什么。 酒店走廊铺着软绵绵的红毯,鞋子落地无声,萧越刷卡开门。 房内的灯瞬间亮了起来,边推门边说。 “这间套房只有四间房,要不要再开一间?” 第106章 他们目前所处的星球不比帝都,在帝都时维帝迪思最大的套房有六间房,而在这个星球最大的套房只有四间房,因为这个星球的消费水平低,人少,没必要设置十分豪华繁复的套房。 维帝迪思做生意从来讲究资源利用最大化,因此在往每个时区每个星球推广酒店时,主理人都会在本地做最详尽的调查,以达到合理配置资源的目的。 眼前装修豪华亮堂的套房就是本土化的例子。 他的目光微微偏向一直没怎么讲话的女beta,女beta一头短发,身上套着短款风衣,裙子底下是一双包裹到膝盖的长筒皮靴。 她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仿佛不需要她做表情时她就懒得做出表情,有时候像是板着脸,但因为脸很嫩,并不显得严肃。 这位是他和李砚岩几年的好朋友了。 来之前和秦段三人提过他们的旅行要加入一个新同伴,得到三人同意后,黄秀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进来。 李砚岩步子微微向前一步,刚要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不用再开一间,大家一起更热闹,”许锐笑嘻嘻的,抬手揽住自己女朋友的肩,“我和小芸住一间,其他的.....” “黄秀单独住一间,”他摸了摸下巴,视线从女beta移到剩下的三个alpha身上,“至于你们三个......拎两个人出来住一间不就结了?” 萧越没意见,不同性别不能住一间,六个人要塞进四间房只能这么分。 东家都点头了,其他人当然也没异议。 “现在问题是.....”许锐绕到沙发前面,伸手捡了个果盘里的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们哪两个一块儿住?” “我——”秦段下意识看了身旁人一眼,站在那儿的alpha长手长脚,长腿挨在工作人员送进来的行李箱上,半抱着手,也和他对视。 莫名的,李砚岩嗅到些不妙的气息,心中警惕的天线顿时升了起来。 “不行!”他声音短促而突兀。 秦段就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他愣了下,下意识往声音来处看。 萧越也看过去,眼里带着困惑:“什么不行?” 对上众人疑惑的视线,李砚岩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我的意思是,”他笑了笑,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尖,“我和萧越住一间。” 萧越哟了声,有点诧异但不惊讶,眉毛高高扬起。 “这么想和我住?” “是,想死了。”李砚岩十分敷衍,边说边揽上他的肩,面对他这副不着调的样儿,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念叨:萧越啊萧越,爸爸我为了你的安全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分完房间,几人放好行李,酒店安排的管家就进来了。 此前,萧越让李砚岩做旅行规划,李砚岩让他先联系酒店,其他的再说,通讯一发过去酒店那边的人十分积极地回应,并自觉主动地提出可以给他们配备一个行程管家,保证让他们宾至如归,经历一场难忘的旅行。 酒店管家大事拿捏妥当,小的细节也没落下,几乎是掐着点儿敲门,门一开就笑吟吟地邀请他们去餐厅,酒足饭饱后体贴地留出了消食时间,食消得差不多了又带他们体验当地的特色项目——泡温泉。 滚滚热泉从岩石裂隙中涌出,狭长的裂隙像一条不断吐出言语的嘴,不断往外吐泉水,边吐边哈气,使得空中充满了朦胧视线的白雾。 “下饺子……”秦段漆黑的眉眼下压,看着眼前滚烫的热泉,嘀咕道。 “什么?”萧越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 “难道不像?”听到笑声,他指指泉水,简明扼要道,“沸腾,冒热气,人下去。” “不就是下饺子?” 萧越笑了一会儿,将身上浴袍一掀,走进水里,皮肤白得在雾气中发出光来,真像主动掉进沸水的饺子一样。 宽肩窄腰的赤裸背影融化在白雾中,秦段骤然发觉呼吸有些停顿,不复方才的流畅。 他睫毛快速眨了几下,移开看着温泉的眼睛,片刻,没忍住又瞟过去一眼。 萧越这会儿已经靠在岸边,他手肘抵在岸边铺设的干净砖石上,整个人转过来仍然面向秦段,他没说话,但苍白的雾气中,能感觉出他眼珠子正看着杵在那儿不动的某人。 秦段转着眼珠子四处瞟了瞟。 这地儿到处是温泉,大温泉小温泉,水深水浅,水烫水暖,想要什么样儿的都有。 这一处密集的天然温泉做了一定的人为开发,有些地方铺设了干净的石砖,萧越手边还有管家放置的小巧食物架。 他犹豫了一会儿,往边上走了点,避开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在另一侧下了水。 许锐大概和魏芸冬跑了,小情侣找隐秘的池子泡,而黄秀自然不会在alpha堆里,她一个人在远处的池子泡着。 适应了泉水的温度,秦段舒服地长叹,手肘搭在岸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现在池子里有三人,李砚岩也在这儿,这一处温泉辽阔宽广,方才还能看见他人影,现在往别处游也看不见人了。 白雾中一阵泉水拨动的声音响起,这泉水及胸,温热的暖意恰到好处地覆盖到胸前,轻缓地赶走长途旅行的疲劳。 仔细听,泉水拨动的淅沥声竟然已行至身前,他睁开眼,看到一张五官突出的脸。 第107章 萧越的脸在白雾中隐隐约约,五官也跟着隐隐约约,整张脸像一张漂亮的画,静止在那里。 突然,这画动了。 “舒服吗?”那画里有声音问,声音虚无缥缈,像从远处传来,但明明就在眼前。 秦段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活人。 他嗯了声,放松稍稍紧绷的身体。 大概是温泉太过舒适,蒸腾的热气虚化掉了很多感官,秦段满脑子被泉水的热气入侵,神经舒缓放松,像飘在云上。 他对这个突然靠近的活人没给出什么反应。 萧越泡着也舒服,泡了一会儿拿起置物架上的酒,喝了一口,随即惬意地舒出口气。 注意到照射过来的目光,他瞥过去:“要喝?” 秦段点点头。 酒杯里剩很多,细长的手指压着杯底推过去,白雾中,那双手显得更加苍白了。 液面微晃,他顿了下,还是拿起来,转动杯子,换了一面才把嘴唇抵上杯沿。 可能是错觉,他好像尝到酒里含着柑橘的苦味,酸味,寡淡的,像一缕飘过耳边的气息。 萧越有趣地发现秦段每回喝酒都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气势,仿佛在喝之前就做好了回家罚面壁的准备。 抬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咔哒一声脆响,雾气中脆响仿佛也被蒙在鼓里,那脆响不再脆,像树木长到半空陡然折断,一头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秦段被那声音吸引了,看过去。 隔着雾气,萧越端详了一会儿面目模糊的人,突然说。 “之前你咬了我这么多回,什么时候让我咬一下?” 这话太突然,秦段明显愣住了,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什么?” 一只手臂忽然伸了过来,挥到空中时带起点温热的水花,那水花点在平整的皮肤上,稍稍用了点力,温度从中心向四周扩散。 “这里,”萧越指腹轻轻蹭了下,语气不像商量但话里的意思是在和他商量,“什么时候让我咬一下?” 说到最后语调上扬,听起来有些俏皮的缱绻。 秦段一时没有防备,腺体被他摸了个遍。 萧越的手没有看上去的像公子哥,细长的手指翻过去,露出手掌那一面,从五指的指根到指腹都有茧,这茧是被繁重的训练磨出来的,机甲系的训练比指挥系强度更大,他有一次看到萧越手上的茧爆了,渗出血。 帝国军校富有人文关怀,不只看重学生的考试成绩也不只关注学生的毕业去向,同样关注学生的心理生理健康,针对军校生训练磨出来的各种身体上的附加“产品”,比如茧,又或者是别的困扰,他们在校内建设了专门的养护中心,只要有需要,学生们都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alpha的修复能力又强,因此茧子掉了长,掉了长,萧越的手勉强维持得漂漂亮亮的。 即便经过保养,那双手上的茧存在感同样强烈,指腹抵着腺体轻蹭,陌生的触感让秦段头皮一麻,一股电流从尾椎骨蹿了上来。 他呼吸变重,下意识抬手攥住那条手腕,企图遏制住胡乱蹭动的手,然后开始思考。 他原以为萧越是在开玩笑,原来他真的想标记他? 大雾充斥,秦段眼里的迷茫和雾气如出一辙。 alpha怎么能标记alpha? 他之前—— 他之前是因为事急从权.....迫不得已! 再说了…… alpha为什么要标记alpha?! 秦段陡然清醒,很想问一句你有病吧,然而在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时,话又说不出口了。 他挪开视线,摘掉萧越乱动的手。 “不……” “不什么?”被拒绝了,萧越没有羞恼,他眼睛仍然是弯着的,像是不意外这人会拒绝他。 秦段噎了半晌,他总不能问“你为什么想标记我”吧,这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太别扭了。 好奇怪。 好奇怪,他越想越奇怪,标记这种事怎么能放在两个alpha之间讨论,不应该是alpha和omega之间才用思考这事儿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物质,仿若大雾掩埋下,有别的气息正在升腾而起,那气息时而是苦涩寡淡的木头味时而是酸涩至极的柑橘气味,两股气味掩藏在大雾下、热泉底,轻而又轻地飘散,直至蔓延开来都没被人察觉。 萧越长叹:“真不行?” “家规小王子,”他说,“军校不是讲究公平至上?” “你咬我这么多回,就不能让我咬一回?” “……”秦段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出声反驳:“那哪儿一样?当初标记不是你求我帮的?” 萧越笑了声:“那现在就算我求你,求你让我标记一回。” 这话说得真赖皮,不要脸。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秦段肯定会不屑地一笑,坚定地拒绝这无理的要求,可……可现在他莫名有些拿不定主意,拒绝的话含在嘴里,犹豫半天也没吐出去。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秦段欲言又止。 萧越承认得大大方方:“我好奇。” “?” “好奇标记alpha是什么滋味,”他把酒放回置物架,转头看浸在水里的人,继续询问,“你标记过那么多回,让我也试试?” 第108章 秦段那句“你是会好奇的人?”差点要飚出口了,忍了忍,突然又觉得情有可原,如果站在alpha的立场上看,萧越被另一个alpha标记过那么多回,相当于领地被数次侵犯,作为领地意识强烈的alpha却被错乱的信息素牵制忍下一切侵犯,并心甘情愿被侵犯,甚至渴望被侵犯。 可当错乱的信息素恢复正轨,alpha那种强烈的领地意识又冒出来了,回想过往,肯定会对曾经屡次侵犯的alpha不满。 然而这不满该怎么找补回来?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秦段尝试把自己和萧越的位置置换,然后发现自己最后说不定也会提出和萧越一样的要求。 他沉默了。 萧越又说:“你之前不是让我咬回来?” “?”秦段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 萧越鼻腔哼哼两声,指着他:“别想赖账。” 他从温泉中起身,温热的水流哗啦啦从赤裸的躯体倾覆而下,有几点水珠溅到秦段脸上。 秦段睫毛一眨。 披上干净的浴袍,萧越在他旁边蹲下,五指拢上袒露得无知无觉的后脖子。 他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现在看着这截脖子确实升起了点好奇,标记一个alpha是什么滋味? 是不是很爽? 如果是秦段这种纯得古板的木头桩子,应该就更爽了。 萧越出了会儿神,牙尖止不住地随着他的想象发痒。 呼出的气息也悄悄加重。 他出身好,家庭好,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世上的一切,得到远比得不到容易,久而久之,他对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兴趣。 得到对他来说容易过头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物欲渐消,对于很多事他始终保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对于很多人他也持有同样态度,无论是陶宇还是陶玉,在他庞大稳定的自我内核下,他们做出的那些事根本撼动不了他。 人事物,这些通通撼动不了他。 他上一次对某样东西升起狂热的喜爱还是…… 思绪到这儿突然中断了。 萧越甚至想不到他曾经对什么东西起过狂热的喜爱。 视线落到空空如也的手腕,看了几秒,指腹在柔软的皮肤上勾了下。 “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很少这么想要一个东西。 -------------------- 前几章陶玉名字写错了,已改 第49章 谁说a不能喜欢a 萧越向来无所求,可如今面对高悬的佛像,他合掌于胸深深鞠躬,也生出了一点私欲。 与其说是私欲,倒不如说是念想,一件事在心里堆积久了却不得就变成了念想,他从前想要什么直接拿便是了,连想都不用想,可如今眼前这个似乎只能先在心里想想,不能说拿就拿。 此时处于旅游旺季,联盟庆典期间出来旅游的人就更多了,各处景点人头攒动,从早晨到晚上一直热闹个不停。 他们所处的星球不是热门的旅游星球,因此不像上述那么夸张,但硬要算起来,人也不少,好比这庙里,前来参拜的人一茬又一茬。 人类心里总有点信仰,就算平日里喊着不信命不信天,可真遇到了什么事,谁也逃不脱迷信,就是随大流也会去庙里拜上一拜。 他们这群前来旅游的年轻人也没逃脱,一听行程管家说当地有个庙功德高攒、极其灵验,立刻就嚷嚷着来了。 在帝都没少参拜净体寺,来到这儿,再拜一拜也无妨。 萧越拜完了,先一步从庙里出去,这地儿也有郁郁葱葱的祈愿树,各色穗子挂在枝头,迎风飘动。 凉风刮了下他的眼睛,他开始思考小时候在净体寺挂的愿望条上写了什么,但无奈年头久远,他又是个不记事的性子,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无非是什么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这确实像是他会写的愿望。 风衣单薄,凉风刮过他的衣摆也刮过衣袖,那截红绳戴了好几年,萧越对于绳子松散的束缚感早已熟记于心,一开始戴上时他还觉得陌生,可后来戴久了,这绳子渐渐地不再让他感到陌生,它变成了一个存在感很低的物件挂在它手上,平常不注意甚至不会发觉手上戴了东西。 直到红绳断裂,菩提珠落到脚边,他才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才觉得手腕空荡荡的,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他没骗秦段,当初求这绳子是为了挡劫,至于这劫,确实是桃花劫没错。 虽然很扯,但他十二岁那年就被大师算出来此后一生烂桃花不断,烂桃花带来的劫难也随之不断,之后他就经历了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最近的就是被陶玉陷害,被范嘉承注射信息素转化剂。 萧女士帮他求了这串红绳,保佑他少遇烂桃花,希望他次次能从烂桃花带来的劫难中化险为夷。 事实也正是如此,虽然他总是麻烦不断,但也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如今。 往外走几步就出了大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下台阶后,又走出去很长一段路,直到离寺庙很远,只能看到庙的尖顶才站住脚。 萧越今天穿得没那么花哨,垂坠感极强的风衣衬得他整个人像一条笔直的黑柱子。 他背对着寺庙尖顶,手指夹着烟,轻轻吐气,那雾气一股一股飘了出来。 秦段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这集团的少爷气质就是出挑,抽个烟也能像走路一样,优雅得极有调调。 第109章 他下意识皱起眉,一码归一码,优雅是一回事,可萧越死性不改又是另一回事。 说了肺癌,肺癌。 还抽。 抽死他算了。 边在心里念叨边走过去,登山靴踏在地上轻巧无声,没等走到跟前,半垂的脑袋就动了,抬起头来,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萧越下意识抽出兜里的手,摘了嘴里的烟,将烟摁灭在垃圾桶上。 火光泯灭。 “别老抽烟。” “什么叫老抽烟,我不常抽。” 秦段知道这人油盐不进,总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鼻腔哼了声:“不常抽?不常抽兜里天天揣着烟干什么?” “你真是冤枉我了,”萧越哭笑不得,“我真不常抽。” 秦段懒得管他,指了指他的兜:“我每回摸你兜哪次没摸出过烟来?” 在寝室里,萧越总是把衣服乱扔,秦段忍过一段时间,后来实在看不过眼,只能任劳任怨地把他乱扔的衣服捡做一堆,有时候分不清哪些是穿过的,哪些是没穿过的,只能一股脑全往洗衣机里塞,塞之前还得摸摸兜,好几次都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我真没有,”萧越摸摸鼻梁,“一码归一码,兜里有时候是会塞烟盒,但我很少抽。” “很少抽你塞烟盒干什么?不塞会死?” 萧越噎了下,眼睛一弯,突然笑了,像是狐狸闻到了肉味,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 “怎么,关心我?” 秦段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不要脸。” “......”萧越哈哈大笑。 边笑边说:“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秦段不懂他的笑点,觉得他莫名其妙:“你看谁都有意思吧。” “那不是,你最有意思。” 这句话含着笑意,轻飘飘地落下来扫过耳廓,秦段耳朵发痒,没对他这话做出回应,一声不吭地沉默下来。 石阶上有很多前来参拜的人,从高空看下去,来来往往的人头像挪动的蚂蚁,两人站在石阶旁等着,等许锐他们下山来。 谁也没有说话,秦段这会儿想起昨晚在温泉池子里,萧越那双沾满水珠的手覆盖在他脖子上,即便泉水雾气将一切都虚化了,可他还是在某一刻清醒过来,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某种如芒在背的威胁,以及腺体上胶着着不肯撕下的侵略欲望。 他闻到了踏破水雾而来的酸涩柑橘味,酸得他脖子一僵。 没等他做出反应,脖子上那只沾满水珠的手就挪开了,残留的水珠坠在他腺体上,又往下流,流进脊背的凹陷里。 萧越指腹往腺体上一勾,说我就当你答应了,接着将松散的浴袍系紧转身离开。 压迫感十足的柑橘信息素终于散去,秦段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腺体残留着那人抚摸过的温度,没多久,水汽蒸发的凉意又覆了上来。 他不知道萧越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就当你答应了?他答应了吗?他没答应啊! 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接着转身就走,真是个神经病! 秦段边骂边压抑住被alpha信息素挑衅勾起来的焦躁,伸手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都喝了。 酒水入喉,又尝到了那股橘子味,他更烦了。 ...... 等了没多久,一行人陆陆续续从山上下来了,许锐见两条早早就杵在这儿百无聊赖地等待的电线杆子,忍不住说他们没信仰,这么快就从庙里出来了。 秦段推开他的手:“行行行,你最有信仰。” 许锐:“......” 坐上车,管家带他们去了当地的特色农庄吃饭,一进入农庄就被鹅叫声包围了,鹅叫此起彼伏,一群年轻人挺惊奇地围在湖边看鹅,伸手指点着湖上飘着的白鹅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萧越忍不住笑:“像没见过鹅一样。” “平时哪能见到活的啊,”魏芸冬感慨,“平常见到的都是餐桌上四分五裂的尸体。” 他们六个人里五个都是帝都本地人,而且是属于中心区的高层阶级,平常端到面前的都是已经烹饪好的美味佳肴,哪能见到鹅这么新鲜的活物? “我记得学校的湖里就养了鹅,下雨了他们会从湖里跑上岸,我上次看到了。”李砚岩说。 秦段揣着兜站在一旁:“那是鸭子,不是鹅。” 萧越:“哈哈哈哈。” 黄秀也抱着手笑起来:“你连鸭子和鹅都分不清?” “.....”李砚岩沉默半晌,“它们不都长得差不多么,都是白的。” 许锐:“哈哈哈哈。” 他一笑,所有人都笑了。 笑了好半天,年轻的笑声四处飘荡,他们停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太吵了。 管家在一旁微笑着,心想:真年轻啊。 位子在湖边的亭子里,一坐下能闻到湖水飘来的腥味,以及空中弥漫的菜香。 椅子是三连坐的弧形长椅,座位上镶了软垫,人坐下时,软垫因为压力微微下陷。 萧越和秦段坐一块儿,李砚岩和黄秀坐在了一块儿。 黄秀将手上的小包随手放在椅子上,手掌展了展裙子上的褶皱,将褶皱压平。 李砚岩看了眼她露在外边大半的腿:“不冷?” 黄秀用手捂了捂冰凉的大腿,诚实道:“冷。” “冷还露腿?”李砚岩有点不赞同。 第110章 “你懂什么,这样好看。”她摆摆手。 萧越眼瞅着李砚岩那小崽子把大衣脱下来,接着厚重的大衣盖上了女beta的腿。 他心里哟一声,随即有点想笑。 黄秀是政法大学的,就是上次他俩去踢球赛的政法大学,不过她和他俩很早就认识了,追根溯源能追溯到中学那会儿,至于怎么认识的...... 萧越认为不提也罢。 黄秀长得漂漂亮亮的,人却一点儿也不无趣,平常不大爱做表情,真正笑起来还是很可爱的,眼睛亮亮的。 他们三个在中学那会儿有一段时间玩得很好,后来毕竟因为不同校,升学考试结束后考上的大学也不是同一个,关系慢慢淡了,但时不时也会聊会儿天。 萧越和她是朋友,但李砚岩他可说不准了,这几年他是能感觉到这小崽子隐隐意动,心里那点意思是越来越明显,黄秀说的话他总会捧场,在飞艇上也照顾着人家,下了飞艇走在路上还主动帮人提那装饰性的小包。 瞧着不声不响的,实际殷勤备至。 萧越记得李砚岩之前有一段时间老在朋友圈发一些想谈恋爱的文案,那股骚劲都快溢出来了,他当时还在猜什么玩意儿勾得这小子发.春了,后来问了两句才知道他对黄秀有意思。 这次旅行也是他特意邀请人一块儿来的。 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品送了上来,有的用大圆碟,尺寸丈量下来有他们几个脑袋那么大,但动了筷子就知道,实际上并没有预想的份量多,只不过是把一片片肉摆开了,四条鱼摆出了五六条鱼的架势。 集团少爷不缺钱,点菜很大方,什么贵就点什么,架势大到仿佛要让他们把这里的菜全尝一遍。 许锐再次被萧少爷的钱打动了,一边哭一边举起酒杯:“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义父。” 萧越:“......” 秦段笑得快岔气,边笑边拍大腿,最后受不住了捂着眼睛倒在椅子上。 萧越哭笑不得,看着大概率已经喝得失了一半神智的许锐:“话说到后边我怎么还长了个辈分?” 许锐抹了一把被金钱刺激出来的眼泪,又把那桃园结义的豪气摆了出来,拍着胸脯:“别说长一个辈分,你就是想长八百个辈分都没问题!” 秦段:“哈哈哈哈。” 亭子离其他客人的座位远,静立在水中央,仿若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 其他人都乐呵呵地看着许锐耍宝,没人管他,也不怕他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传到别桌去。 酒过三巡,秦段眼前又开始迷糊了,他闭了闭眼,重新又睁开,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嘈杂声闯入他的耳朵,他仔细听了听,也听不清这些声音到底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他往椅子后一倒,勉强听清他们在聊什么,风一吹,他又觉得没那么迷糊了,视线再次清晰了起来。 萧越在他身旁坐着,这人像是怎么都喝不醉,秦段不禁思考难道萧家除了白皮肤的基因还有千杯不醉的基因? 萧越上次在酒吧也是,喝得很爽快,输了说喝就喝一点都不带拖泥带水的,等到他醉了萧越还是清醒的,还能跑到后门抽根烟。 ......他好样的。 秦段在心里念叨,迟早有一天得肺癌。 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聊着,秦段往后靠着椅子,软垫轻轻陷下去,他的眼皮也慢慢垂下去,垂到身旁人的衣袖上,而后又落到风衣敞怀的内搭上。 萧越胯上系了条腰带,不,应该不是,他眯了下眼睛,仔细钻研胯上的带子,最终发现那貌似只是裤子上的装饰腰带,不是真的腰带,它只有肚脐下方这一节。 真是花哨,他嘀咕道,穿条裤子也要和别人不一样,要带装饰的。 要不怎么说萧越在穿衣这块儿独领风骚呢,他就专挑和别人不一样的,要不是学校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学生私下偷偷修改作训服的尺寸款式,秦段都怀疑他会将全校统一的作训服改成什么破破烂烂的“艺术品”披到身上。 萧越不知道这人在心底嘀咕他,注意到视线转头看过去。 “怎么了?” 秦段捏了捏鼻梁,撇开不看那根腰带了,摇头:“没事。” 见他捏鼻梁,萧越倒了杯果汁放他面前:“喝果汁吧你,小心回去被罚面壁。” 秦段才不理会他的逗弄,碰都没碰那果汁一点儿,硬气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越想笑。 一杯酒下肚,恍惚间那种处在昏暗酒吧中的窒息感又来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刮耳朵的人声以及扑到耳侧的灼热呼吸。 他想起和一群陌生人手掌交叠,也想起萧越湿热的手心,总之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先出了汗,到最后那微微带着苦涩信息素的手汗也贴到他手上来了。 又想到星空顶下的珍珠项链,思绪蓦然一顿,他记得,他记得在吧台的时候萧越和那个alpha调酒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他不行。] [家里有权......] 秦段当时怎么想也没能想明白萧越在说什么不行,现在稍稍回想起来,调酒师那奇怪的打量目光仍清晰可见。 视线慢吞吞地移到萧越脸上,他这会儿有点平常没有的坦诚,问:“那个调酒师他是不是.....” “什么?”对方莫名其妙。 秦段继续说:“酒吧里那个调酒师,你那天和他说.....”说得断断续续,“他是不是那什么.....可他是alpha。” 第111章 说到最后拧起眉,脸上带着点困惑,仿佛在说“怎么会”。 这事儿过去了很久,萧越倒是还记得,耐心地听完秦段那乱七八糟的询问后,他笑了一声。 笑声像是从鼻子后面哼出来的,带着点调侃。 伸手转了转桌上的空酒杯,深棕色的眼睛也跟着转过去看那求知若渴的人。 “他喜欢alpha啊。”他凑过去在某人耳边说。 秦段空白了几秒,不解:“可他不是alpha吗?” “谁说alpha不能喜欢alpha?”萧越反问。 秦段脑子转不动了,酒的气味随着他的呼吸喷洒出来,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萧越越坐越近,近到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一点空隙,肩压着肩,腿挨着腿。 而那条穿着有装饰腰带裤子的腿正从大腿侧面一直到小腿侧面都贴着他的腿,时不时蹭一下,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的腿也被那温度源带着发起了热,裤子黏在皮肤上,做梦似的出了粘稠的汗。 第50章 是他 秦段虽然恪守秦家延续一代又一代的家规,可他从来不是个古板的人,即使萧越故意拿话逗他,也从来不会调侃他古板,不会将古板这个词框在他身上。 秦段是个年轻的alpha,当然知道世上有aa恋这种东西,也知道alpha可以喜欢alpha,他对所有性向都抱有同等态度,不会看低哪一方也不会歌颂哪一方。 他只是惊讶,aa恋这种东西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离他那么近,近到如同当面骤然袭击的狂风,卷得他脸颊发麻,可事实上他很热,因为他能感受到萧越的腿正紧紧抵住他的腿,那条有着装饰性腰带的裤子正贴在他腿上时不时蹭一下。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太过细微,蹭的动静却不细微,那一下下不知有意无意的挨.蹭,像大山一样压着他的腿,结实的热源从另一根腿骨蔓延过来,太过结实的山迎面压倒了他,他微微张开嘴,呼吸加重,似乎想把令人头晕目眩的酒意都吐出去,把清新干净的氧气都呼进来。 他企图以此逃脱来自大山的压制。 无孔不入的酒意从他呼吸里吐出去,刚吐到空气中,又卷着氧气重新席卷。 氧气多了又好似没多,他仍然没变清醒。 他潜意识里认为空中弥漫着某些令人不对劲的粒子,张扬着将他和萧越包裹在这个狭窄的座椅上,这些粒子形成一层透明薄膜,将周围的温度拔升,粘稠又窒息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太热了,他感觉身体挨着萧越的那一面都在发烫。 可没人关注他们,所有人都没发觉异样,都在自顾自说着话。 滚烫的温度从另一条腿上传来,不知不觉的,烧得他脖子发烫,耳朵也发烫。 一想到萧越靠在他耳边说的话——谁说alpha不能喜欢alpha,他耳朵就无可救药地红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不能集中精力思考,努力地闭了闭眼睛,上睫毛盖到下睫毛上,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片刻,又睁开,他很想触电似的从萧越身边弹开,可是他做不到,有人用胶水将他们两个粘在了一起,即使强硬撕扯开,他们之间也有黏连的胶水痕迹,那烧得人脸颊耳朵发烫的热使得胶水更软更黏,将他们藕断丝连地粘在一起。 脖子上凸起的软骨向下一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空气和那混杂的酒气咽进喉咙里。 秦段的眼睛仍然黑漆漆地发着亮,可是目光却不再清醒,带着些迷茫。 听到萧越的回答,他垂下眼,小声嘀咕了句:“这样吗......” 酒吧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同性恋也好,三性恋也好,再正常不过了。 直至这会儿,萧越才看到某人从脖子红到耳朵,耳朵的红最明显,像某种血气上涌的象征。 貌似被那红彤彤的颜色猛然一扎,他偏开视线,视线滑到碗碟旁的酒杯上,手指目标明确地奔过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动作不复慢吞吞的潇洒,显得有些急切,和在酒吧昏暗环境里,被人别扭地牵了许久手的那天一样。 空荡荡的酒杯磕在桌沿,他将杯子推回去。 脊背靠向软垫,抬眼视线大咧咧地放在圆桌上,将圆桌上每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囊括进视野里,可左侧却似罩了个透明的玻璃罩子,视线一旦走到那边就很快地转过来,叫嚣着不再向身旁偏移。 他一边听着其他人说话,手指边探进风衣袖口,毫无阻碍地接触到了光秃秃的手腕,随即五根指头都拢了上去,拇指指腹贴着皮肤轻轻摩挲,似乎要把那截不复存在的红绳摸得现出形来。 他始终目视前方,眼里含着懒洋洋的笑意,和平常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一点儿没差。 许锐这会儿的戏已经唱到扒着李砚岩哭诉他们指挥系课程不人道,期末不仅要实训演练还要考试,他的军事战略作战指挥机甲作战分析研究等等五门课都是闭卷考试,都要背,五门啊!天杀的要了他老命。 边说边扯着李砚岩的衣服要他承认指挥系的课业比机甲系重。 李砚岩:“......”指挥系的人都这么爱比较? 见这人不说话,许锐转移目标,指着萧越脱口而出就是一声义父。 “义父!你快说,指挥系是不是比机甲系惨?” “......”萧越眼角抽动,敷衍地嗯了声。 第112章 “!”许锐登时阳光明媚了,像打了胜仗一样转回去,又贴着魏芸冬。 随即看到桌对面一直垂着头,神智已经不大清醒的秦段,他揽着魏芸冬的肩,鼻涕眼泪全抹她身上:“段段,我们好惨啊呜呜,真的太惨了,要背这么多,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呜呜呜,明知道背一个帝国现代史已经能让我崩溃了还给我安排了作战指挥机甲作战分析研究......” 魏芸冬默默推开他。 秦段只能听到有人吵得要命,脑子却不能分辨出在吵什么,他和萧越的腿仍然贴着,坚实有力地贴在一起,谁也不能撼动,像在较劲,可事实上这股劲是软化的,令人窒息发热的。 一个仰着头,将饭桌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视线却不向身旁滚烫热源的来处偏移一点。 另一个垂着头,思绪不清,身旁的热源贴着他,他也不抗拒,就粘在上面,又有点渴望似的贴着,因为过于滚烫想找点冰凉,可他寻找冰凉的地方又使他耳朵上的温度愈发升高。 桌子下,两条腿骨始终坚实地抵在一块,皮肤始终贴着皮肤。 ...... 吃完已是深夜了,早上出去的时候三个alpha轮着开的车,回去的时候只有管家一个清醒的,车上载着一群晕晕乎乎的年轻人,他慢腾腾地将车开回酒店去。 萧越身躯舒展地靠着车座,车内光线昏暗,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黑布,黑布薄而透,让他视野里带上了像素点。 眉头往中间一挤,皱了起来,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想把那褶皱揉开。 随后徒劳地将手掌覆盖在眼睛上,轻轻压了压,稍微缓解了疲惫才重新睁开眼,视线向一旁偏去。 秦段坐在他旁边,眼睛闭合,仰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一道明亮的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光线盖章似的盖上他的脸颊,而后滑过他的眼皮,仿佛把他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困顿。 萧越当然知道秦段一点儿也不清醒,一半清醒一半困顿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他看着那条明亮的光线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过,最终消失在车内的黑暗里,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听到车前车后一堆东倒西歪的喝了酒的年轻人的呼吸声。 又听到管家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的眼皮随着这声喷嚏掀开,脑袋侧过去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象飞快掠过,他眼里倒映的景象也在飞掠。 过了大约半小时终于回到酒店,车门一拉开,严寒的风直扑面颊,萧越被吹得清醒不少,靴子踩到结实的地面,他才感到被酒精撩出来的燥热渐消,风吹着他,似乎想把他吹离地面。 眯着眼看了风中景象几秒钟,俯身探回车内,拖着哄着把神志不清的某人扯了出来。 六人一个拖着一个,一个拽着一个,谁也没落下,管家让守在门口的泊车工作人员将车停好,自己则跟在几个年轻人身后走进酒店。 秦段这回没有酒吧那次喝得那么死,走路能走,只不过要人轻轻搀一下,需要人指点方向,要不然他胡天海地地乱走能被人报警抓起来。 萧越引着这醉鬼进了屋,醉鬼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条件反射似的把腰杆挺直,两条长腿并在一块,大小腿之间折成九十度,并排放好。 不愧是军政家庭出身,军区长大,都这种时候了还能坐得端端正正的。 萧越差点没笑出声,忍了忍将笑声压下去,迈开步子走过去,风衣随着走路的动势卷动。 走到某个木头桩子跟前,食指拇指交叠放在他眼前,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你上课啊坐这么直。”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秦段摇摇头。 萧越又想笑了,也懒得逗他,接了杯水递到他跟前:“喏,喝点水。” “喝完想洗澡自己去,”指指房间内置的洗浴间,顿了下,又指指床,“不洗就上床睡。” 他一句接一句的嘱咐终于吸引了某个呆愣愣的人的注意,那双黑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过来,自下而上地望向他。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视线不处于同一水平,秦段眼前怼了面墙,那是萧越的腹部,风衣里边是件黑色高领内搭,高领内搭底下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躯体此时悄无声息,血液静静地流淌在脉搏里,所有结实有力的肌肉都掩盖在衣服下,平坦地杵在他跟前,像一堵遮挡视线的黑色的墙。 忽然,他抬起手,手指伸向那截腰带,银色的扣环被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细小,小到几乎没有,和一根曲别针掉到地下发出的动静无异。 他研究了一晚上这截腰带,此刻终于摸在了手里。 腰带扣环冰凉,和他指腹的滚烫是两个极端,他被凉得手指一缩,而后又试探性地将手放了回去。 他沿着方形的扣环摸了一圈,期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贪求着这点凉爽,一遍又一遍地摸,渐渐的,扣环染上他的体温。 几根手指随即勾进了腰带里,腰带底下有个缝在裤头的银色扣子,指甲盖触碰到扣子,扣子转动,发出成千上万根曲别针跌落地面的清脆声响。 站立着的人一直安静,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像睡着了一样维持着沉默不语。 呼吸却在悄然变大,秦段这时才惊奇地注意到那堵安静矗立的黑墙有了起伏,一上一下,深深的呼气和深深的吸气带动衣服底下的腹部扩张收缩。 第113章 有道视线落在他头顶,存在感强烈得让他避无可避,因此他下意识抬头,掠过那堵黑墙继续往上探索。 脸颊突然被人捏住了,三根强劲有力的手指捏在他下颚上,两根在左边一根在右边,他的脸被人抬了起来,迅速到像疾风暴雨,他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玻璃杯里水面剧烈晃动,迸溅出水珠顺着杯外壁流到捏着玻璃杯的细长手指上。 那双眼睛看着他,眼眶微微收拢,眼睛眯了起来,像是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又像是被他漆黑到透亮的眼珠子注视得往后退却了一步。 捏在下颚上的手指很用力,铁钳一般固定住了他的脑袋,秦段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干什么,他被捏得口舌发酸,眉头因为疼痛皱了起来。 萧越却没有因此放过他,手上力道没松下一点,他注视着那张眉头紧皱的脸,心底冒出个念头,恍惚间觉得秦段并没有醉,清醒得很。 要不然他眼里的倒影为什么能这么清晰? 坐着的人手指还勾在腰带上,猛然被捏住脸颊,他痛地皱眉,勾住腰带的手指也在收紧,像是想把腰带扒下来。 温度隔着裤子布料透了过来,曲起的指节也在布料上压出了凹陷的形状,似有若无的力道抵着他,萧越呼吸有些错乱,水珠流过他的五根手指,犬牙微微发痒,痒得难耐,甚至有些痛。 在这一刻,他回到了幼儿期,无比希望找根磨牙棒咬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按捺住几乎要倾泄而出的侵略.欲.望,神色却没变得缓和,而是因这股忍耐变得更加黑沉。 那张漂亮的脸拧在了一起,眼底的情绪也拧在了一起,黑沉沉的让人找不到出路。 秦段被空气中隐隐浮动的alpha欲望压迫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很烦,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被捏得很痛,抽出勾在腰带上的手,用力地攥住那只捏着他脸的手腕。 “放开。” 手腕被平整的指甲挠出几道血痕,萧越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所有情绪全部沉了下来,放松手里的力道。 那两条眉头松开了些,他再次将秦段的脸掰上来,又和那双黑眼珠相撞,他凝视着黑眼珠里自己的倒影,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 秦段不痛了,但痛的余韵仍在,见眼前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也拧着眉瞪回去。 谁也没说话。 萧越手腕突然震了震,突如其来的通讯打破两方对峙的紧张气氛,他低头看了眼,松开掐在某人下颚上的手。 秦段揉了揉下颚,瞪眼看着他径自走出房间。 高空阳台的风似乎更加喧嚣,萧越听不见种植在地上的树木被吹动的窸窣声,他只能看到坠满星星的无边幕布。 幕布被星星的光亮照得貌似不那么黑了,黑里发蓝。 他轻触手腕,一道温和缓慢又带点疲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越还没睡啊?” “睡了你还给我打通讯?”边说边窝进角落的藤椅里,长腿弯曲着挤在狭小的圆桌下。 萧起言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鸡都醒了你还没睡。” 萧越笑了两声。 “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萧起言靠在车边,两人处在不同星球,时间流逝的指标不一样,他这边是白天,寒风卷起他大衣衣摆,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灭了。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很好啊,”萧越听着对面的动静,听到咔嚓一声,“哥你在抽烟?” 萧起言鼻腔喷出股烟气,嗯了声。 他哥烟瘾可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萧越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丢桌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让他稍微有点恍惚。 “你小心点啊,”他说,“小心得肺癌。” 萧起言愣了下,随即好笑:“你小子反而威胁起我来了?” 萧越这回认真了:“说真的,哥你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以前怎么不见你有那么多大道理.....”萧起言嘀咕了两句,“现在废话这么多了?” 萧越这性子可不像会说戒烟这种废话的。 萧起言突然想起他小时候,萧越的童年是被家里阿姨照顾着过来的,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 萧父和萧女士是一对奇葩夫妻,夫妻俩感情谈不上多好,非要形容就只能说比相敬如宾好点,勾连两人将婚姻维持下去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与尊重。 萧女士是个生性爱自由的成年人,在萧越只有一岁多的时候她就能直接抛下一大家子人出去旅游大半年,期间打来的通讯寥寥无几;萧父则是个大忙人,萧家集团的业务宽广到遍布整个联盟,他忙公司的事就已经够呛了自然没可能兼顾家庭,有时候萧起言都怀疑他是怎么抽出时间和萧女士生出孩子来的。 萧越的童年,只有隔着层血缘关系的阿姨,早晨睡醒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家里阿姨做出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晚上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姨给他铺好的干净床单。 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一个生性不羁爱自由一个肝脑涂地事业批,萧起言严重怀疑萧越这个漫不经心、懒散随意的性子就是沿袭了萧女士的作风,不过他比完全不着调的萧女士靠谱许多。 第114章 萧起言兀自感慨了一会儿,又想到此次通讯的真实目的,他心里一直揣着件事,那件事压在他心口使他惴惴不安。 小越自小独立,所有事情都自己解决,遇到什么麻烦事从来不和家里说,那一个个烂桃花惹出来的灾祸他也都是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解决,然后再让这些事闷不吭声地烂掉,对于小越来说,大事不计较,小事不在乎,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曾经横踞的巨大石块都变成沙子随风飘走了。 菩提珠落地的场面历历在目,他捏了捏眉心,将最后一口烟呼出去。 “小越你实话跟我说.....” 他话头一顿,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两人隔着浩瀚星河,萧越那边是深夜,他这边是明晃晃的白天,日头高悬,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透出些灰白,一如净体寺的祈愿树下,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盖。 两双眼睛错愕地盯着落在地面的菩提珠。 这颗珠子,这串红绳,是萧越十二岁那年萧女士替他向寺中大师求来,为的是替他挡劫挡灾、保佑平安。 那年大师端详着年轻的alpha,几息过后,眼皮闭合,为他批命:命里无穷无尽桃花煞。 大师将红绳递给萧女士,告诉她:这条绳子能保佑你的孩子渡过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萧女士问大师:一辈子身上都背着这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大师摇摇头:等待正缘,方能解煞。 等待正缘,方能解煞—— 前仆后继的桃花并不都是劫难,萧越会遇到他情感上的正缘,正缘一来,所有的桃花煞都被驱挡,劫难自然解了。 萧起言还记得那天他带着红绳断掉的萧越折返回去找大师,大师将绳子和珠子都收了回去,合掌道:正缘已至,劫难已解,外物无用。 当时萧起言先惊后喜,接着隐隐不安,正缘已至? 是谁?萧越不声不响地遇上了可以解他桃花劫的人?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也是了,连被注射信息素转化剂这种大事都毫不在意,还能指望他说什么? 寺庙待客的房间里,萧越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神色没怎么变化,隐隐透出些果然如此。 “你告诉我,”萧起言严肃起来,“你遇上的正缘是不是,就是.....” 他猛然顿住,像是把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突然咽进了嘴里,呼吸停了下,有点不敢说了,怕一旦说出来所有窗户纸都将捅破,一切都将以势不可挡的态势尘埃落定。 先出声询问的人戛然而止,萧越却给了这残缺不全的问题一个回答。 “哥,如果你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他顿了下,接着说,“是的,就是他。” 第51章 标记 当萧越说完那句“是的,就是他”之后,屏幕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声音,萧起言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这次并不令人愉快的通讯。 在挂断之前,萧越怀疑对方那句即将出口又很快憋回去转成气音的话是——立刻给老子滚回来! 然而萧起言没有说,他什么都没有问,或许他此刻思绪正乱,寒风把他的大衣吹得飞卷,也把他用发胶固定好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他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萧家不是什么以封建大家长为尊的家庭,家里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两位大家长压根没空管这俩小孩,无论是萧起言还是萧越,他们自小就是被父母忽视的孩子,父母的身影很少在他们成长过程中出现,因而他们缘何长成现在这副模样,身上的美好品质和不良陋习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萧父和萧女士不知道,他们自己也懵懵懂懂、茫然不知。 萧起言是萧越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小家长”,可当他直面自己弟弟喜欢同性的alpha这件事时,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太了解萧越了,他们萧家人都是一个性子,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萧越那只盯着自己眼前一亩三分地的性格,根子上就是血缘传承过来的极度以自我为中心,只在意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或事,其他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这种性格你不能说是倔,只能说在某些事情上萧越会披着那层懒懒散散的皮,然后展现出异于平常的固执。 固执,实际上就是不听劝。 只要萧越不想听,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给他说的任何意见。比如秦段让他别抽烟,他一次也没听进耳朵里去过。 那么对于他承认自己的正缘就是一个同性alpha这件事,萧起言又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强硬地把萧越关在家里,给他装上控制器,威胁他不能变成一个同性恋吧? 萧越已经二十岁了,他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他已经是个成年alpha了。很多事情不能再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对待他了,你管住了他的人却不能管住他的心,捂住了他的嘴却不能使他闭上眼睛,捆住了他的手脚却不能要求他永远坐在原地。 萧起言能感受到自己弟弟上了军校以后,体格越来越健壮,身体素质越来越强悍,他猜测他现在要是和萧越硬碰硬,说不定根本打不过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因此萧起言忍住了脏话,果断利落地切断通讯,他生怕再听下去,他会从萧越那里得知什么更恐怖的消息。 不表态就说明他哥对他也无可奈何,萧越看着切出聊天界面的终端,嘴角向上弯起,轻轻笑了声。 第115章 回到房间,站在房门口看了眼,秦段已经仰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视线下移,桌面上摆放着的杯外壁沾染了水珠的玻璃杯已经空了,里面的水显然被人喝完了。 某人喝了酒比清醒的时候老实许多,虽然和他瞪眼又对峙,但彻底失去意识前还不忘乖乖地把那杯水喝了。 萧越站在门口,肩膀抵着门框,目光越过遮挡的家具,静静地望向睡着后悄无声息的人影,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手指粗暴的力道还是在秦段两侧下颚留下了痕迹,红彤彤的三条线两左一右印在他脸颊上,明显能看出遭遇了不好的蹂躏。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叹出一句。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越感觉自己被麻烦事缠身了,他被麻烦事生长出的粗壮藤蔓裹着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快刀斩乱麻,而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想要看清一个人的念头。 他头一回想要看清一个人,也是头一回想要研究一个人,想把他过往的所作所为都研究透彻。 想要学会读心术,直截了当地获取他的心声。 ...... 一群年轻人喝了酒全瘫死在床上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上最没品的事就是叫年轻人早起,管家显然也明白这条约定俗成的铁律,因此整个上午都安静如鸡,没去打扰希望睡到海枯石烂、宇宙爆炸那一日的年轻人们。 指挥系机甲系不愧是军校最有纪律性的两个专业,几乎是清晨的同一时间,三个alpha齐齐睁眼,接着宿醉的头痛排山倒海似的侵袭而来,三个alpha都受不住了,眼睛一翻,又晕倒过去。 秦段最早醒,醒来也是快吃午饭的点了,洗漱过后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旷得没有一丝人气,耳边静到听不见丝毫声音,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脊背没有昨晚喝醉后挺得那么直了,那条骨头微微弓起来,手肘撑着大腿,手指抵着太阳穴按了按。 没多久其他两个房间也传出了声响,他兀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到萧越从一扇虚掩的门里走了出来。 “这么早?”萧越问。 “早什么,”指指嵌在墙上的电子钟,“十二点了。” 萧越哼的笑了一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和他隔着老远的距离,低头给酒店的人发了条信息,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 边发边问:“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问问他们。” 他自小军区长大,好养活得很,有一口饭吃就行从不追求什么山珍海味,也没什么喜欢吃的,吃不到食物的时候打一针没滋没味的营养剂也能活。 酒店菜单在悬浮屏上弹了出来,萧越把显屏幕扔正巧走出来的许锐面前,许锐很上道,扯着嗓子就报起菜名。 女omega和女beta各自从两间屋出来,听到他欠兮兮的声音,很顺嘴地点了两个菜。 李砚岩头还有点痛,和萧越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闭着眼听许锐报菜名,看到黄秀出来,和她对视了一眼。 魏芸冬听到自己男朋友欠了吧唧的声音,路过时脚步顿住,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把隐隐作痛的脑门往他肩头一砸。 许锐目不斜视,继续报着,伸手摸到她的腰,又拍了拍她的背。 点完菜后,许锐那贱兮兮的声音也不复存在了。 六个年轻人就这样坐的坐、趴的趴,安静如鸡地沉默了好久,四周弥漫着疲惫又宁静的氛围,他们貌似把日头高悬的正午当成寂静的清晨在享受,一时间谁也没有逃脱刚睡醒的困顿,谁都懒得开口说话。 可惜这宁静只维持了几分钟,几分钟过后,许锐率先满血复活,他那嗓门一亮出来,所有人接二连三地跟着他一块儿复活,一扫脸上的疲惫,都变得充满期待。 草草解决午饭,考虑到他们力不从心,管家没给他们安排外出游玩的活动,只是让他们待在酒店里,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按摩,让他们放松放松。 六人里一对情侣,一对私下暧昧的异性恋,一对窗户纸糊得比墙厚的同性恋,这种微妙的搭配就意味着无论李砚岩再怎么努力,他都避免不了自己兄弟最后分到和秦段一块儿活动。 心心念念的女beta就在眼前,他再怎么警惕,也不能在顾上自己的时候还时时刻刻顾着萧越,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所有的戒备心在黄秀面前都被卸得干干净净,他能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记得那个在他想象里如同羊入狼口的兄弟? 于是萧越和秦段被分到一间按摩室。 两人扒了上衣背对着按摩师平趴在两张床上。 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等到了后面,两人的面色都开始扭曲起来,一前一后将手掌捏在了床沿,肌肉被按动的疼痛雷电般蹿上脑海,青筋从手臂一路鼓胀到手背,萧越那双细长漂亮的手被鼓起的青筋充满,一瞬间变得有些恐怖。 秦段这会儿还没感觉到痛,脸色扭曲都是后话,听到身旁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哼声,他耳朵一麻,下意识偏头。 然后就看到那双手扒在床边,五根手指扣紧了冰冷的金属架,静脉血在鼓起的脉搏下流动,血管鲜明突出,护士看了都喜欢的手。 按摩室内光线昏暗,秦段却能清楚地看清黑暗里伸出的那只手,漂亮细长,上面没了红绳,现在在按摩师毫不留情的手劲下逐渐变得样子粗暴。 第116章 “这么痛?”他有点惊讶。 “你来试试?”萧越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憋出这句话的。 思考了会儿:“是因为你虚吧。” “......”萧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憋住气恰好又被按住穴位,他呼吸加重,没忍住喘了一声。 秦段耳朵又一麻,身旁人的呼吸逐渐错乱,按着按着时不时憋出声喘。 “你才虚,”萧越对秦段身后的按摩师说,“给他加点力。” 那按摩师早就跃跃欲试了,听见手底下的客人说不痛,他问了句:“不痛是吧?” 接着手上用劲,非常大力地按了起来。 “......”秦段这回真感觉到顶级按摩师的手劲了,他的脸色逐渐扭曲,额角爆出一根筋,床架哐当一声响,手指几乎要把上面的一块金属抠下来。 偏偏还要咬着牙说:“不、痛,一点都不、痛......” “?”按摩师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 因此,他更加卖力了。 “!”秦段捏在床沿的手更用力了。 萧越憋不住想笑,但笑意很快被酸痛打断,他脸色扭曲地继续享受起按摩来。 其实这痛还能忍,后来慢慢习惯了之后两人没有那么紧绷了,秦段身体好,这回能被刺激成这样多少有昨晚喝酒的原因。 按了半小时,按摩师们功成身退,留下两个浑身酸痛、找不着北的alpha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秦段满脸空虚地望着天花板,脑袋后边有一大面悬浮屏,悬浮屏照出来的光漏了一部分到天花板上。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萧越的嗓子如同被军校老师狠狠.操.练了一天那样千疮百孔,带着沙哑。 秦段含着空气往下一咽,喉咙干燥,听到萧越的声音后他突然很想喝水了,摸过一旁的杯子,坐起来,将里边的凉水喝见底。 对面那人还躺着,身躯舒展地放在窄床上,目光瞥过去,往他腹部上放,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不过这比高领内搭笼罩下看得清楚多了,能清晰地看出萧越在呼吸,胸腔和腹部随着平缓的呼吸伏动。 秦段看了一会儿,撇开视线,脑海仍旧无可救药地出现了当初po在论坛上的那张图。 结实平坦的腹部,微微隆起的肌肉群,他记得往下一点,萧越左胯那里有颗小黑痣..... 喉咙忽然更加干渴起来,他捏着空水杯再次将里边剩余的水珠倒进嘴里,牙齿咬了咬湿润的杯沿,舔掉上边零星的水迹。 耳朵有点热,比按摩时的血气上涌还要热上几分,那会儿是痛热的,这会儿是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空气中散开木头苦味,萧越等半天没等到回应,偏头看坐在床边的人影。 人影直起身,披上浴袍:“我去吃点东西。” 说着就走了。 萧越眨眨眼,不知道他走那么急干什么。 从昏暗封闭的空间逃脱,秦段终于喘过气来了。 叉了几块水果到盘子里,往嘴里塞进块苹果,没滋味地咀嚼着。 萧越跟在他屁股后边来了,也拿了几块水果。 坐到他旁边的时候突然问了句。 “你还记得你昨晚喝醉之后干了什么吗?” 秦段心底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莫名觉得这问题耳熟。 上次喝醉后萧越第二天也是这么问他的,现在又问一次。 被耍过一次,他这回不上当了:“不记得。” 出乎意料的,萧越这回没胡诌诓骗他,静了会儿,然后哦了声。 秦段反而被他搞忐忑了,转过去问:“难不成我这次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萧越扯出那种捉弄人的笑,秦段一看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反应迅速地伸手指他:“我不信,我不听。” 对方收回笑容,若无其事地说:“也没什么,你就是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还说要和我一起睡,日日夜夜睡在一起。” 秦段:“.......”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萧越噗嗤一声:“行了,逗你的。” 秦段不想理他了,吃完果盘,撂下碟子大步离开。 “诶,生气了?”萧越追上去。 路过一间按摩室,他脚步蓦然一顿,后来的人差点撞他背上。 “怎么了?”后者疑惑地看向他,怎么突然停了? 秦段本来想说点什么,可门内突然传来几句琐碎的声响,硬生生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明朗,隐隐约约透出晦暗,等真正听清了,他差点没止住骂出声。 一门之隔的背面正是许锐和魏芸冬,这俩可能是情侣做久了,一点也不害臊,公共场所就开始宝宝来宝宝去的,接着就有些更晦暗更暧昧的细碎声响透了出来..... 秦段喉间的软骨狠狠一压,完全忘了刚刚打算说什么了,重新迈开步子,逃命般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越当然也听到了,他看起来比小情侣还不害臊,脸上挂着笑,悠哉悠哉地凑到他跟前:“害羞啊。” “我害羞你个头。”秦段真的想把他拍到地上,砸进地里。 萧越跟着他一块出了电梯,两人刷卡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秦段远离笑眯眯的某只狐狸,想找个地儿坐会儿,正对的一扇门后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第117章 他转头看去。 房门开了一半,里面的景象能看得挺清楚,贴近门口的低矮的酒水柜前有两个紧贴的身影。 李砚岩托着身前人的屁股,将人提到酒水柜上,低头吻了下去。 手指还探进了浴袍,摸到了赤着的大腿..... 秦段:“......” 萧越:“......” 没人知道一路走来被两对异性恋重创的两人心情有多么复杂,这一刻,他们心里五味杂陈,一个是服了吧这也行,另一个是哟李砚岩这小崽子出息了,前一个主打尴尬,后一个主打尴尬加自豪。 秦段转身要走,结果太过尴尬没注意到不知不觉站到身旁和他一起看戏的萧越,差点撞进他怀里,两块硬梆梆的身板撞了下,秦段被一挡,往前走不是往后走不是,失了夺门而出给这对异性恋留空间的想法,硬生生刹住脚步,绕过某块木板大步回了房间。 他没敢甩门,怕打扰到那对激.情四溅的异性恋。 萧越及时抵住门板,侧身闪了进去,随后轻轻闭合房门,房门发出轻而又轻、几近没有的咔哒声。 秦段想问一句“你跟进来干什么”,萧越预判了他的问题,指指门口:“给他们留空间。” 秦段沉默了。 房间内安静得像是没有活人,方才一切历历在目,秦段在这死寂中越想摒弃杂念,那杂念就越清晰,思绪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一路狂奔,奔到身旁同样寂静无声的人身上。 昏暗隐蔽的按摩室营造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氛围卷土重来,秦段无可避免地回忆起那截呼吸平稳的腹部,捏在床沿爆出青筋的手背,似有若无的酸涩柑橘信息素,埋在枕头里时不时哼出的压抑.喘.息..... 他的耳朵比一开始更红了,思绪乱糟糟地转着,先前是因为尴尬,现在是因为和萧越一块儿目睹这些事后,对于自己不可控制地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而感到无措、羞耻。 房间内的两个人都意识到气氛在渐渐变质,变得又尴尬又晦暗,一如隔壁屋那对火热的异性恋,又如按摩室里那对粘稠的多年情侣。 萧越奇异地捕捉到了空气中气若游丝的木头信息素,苦得寡淡,像一阵无色无味的白雾包裹了他的嗅觉。 秦段乱糟糟地想着,如坐针毡,他站起来想走到桌前去,桌子上放着本杂志,他大概可以通过翻看杂志举动来缓解一下这奇怪的氛围。 头发剔得短就是不好,耳朵红成烧得亮红的炭了也藏不住一点,萧越盯着看了半晌,不知道该感慨他是木头桩子还是木头桩子,怎么能这么纯? 刚碰到椅子,秦段的手腕就被捏住了,有人站在了他身后,一阵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后脖子上,他被惊到了,身后人乘他不备将他推到桌边。 他及时伸手撑住桌沿才没径直撞上,语气里带着巨大的不耐烦:“萧越,你干什——” 声音戛然而止,扭头的动作也戛然而止,他喉结猛然一抽,眼眶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放大:“......” 好、痛..... 汹涌的柑橘信息素铺天盖地、兜头而来,土壤贫瘠的山头骤然拔起一片橘子林,满山头的橘子林枝叶绿得刺目,走近了,挂在枝头成熟的橘子也是绿的,鼻腔一闻到那股茂盛参天的橘子气味就开始打退堂鼓,酸得口腔分泌出口水,令人举目茫然,连滚带爬地想逃出橘子林,可一旦进来了就没有出路,一株珠橘树拔地而起,如同一堵堵结实的墙面挡死了撞入者的生路。 在范嘉承那事后秦段就意识到萧越信息素的攻击性出乎意料地强劲,他当时被失控乱窜的信息素压得差点跪在地下,现在被汹涌的信息素当头一击,直抵身体最深处。 太痛了。 他本能地开始挣扎,身后人从一开始就占尽先机,这会儿自然能眼明手快地将他制住,无论是手还是脚,他都没有施展的空间了,强劲的柑橘信息素成为藤蔓,死死地缠绕着他。 发起标记的人也被本能抵抗的木头苦味弄得皱了眉,信息素灌了半天没灌进去,他松开嘴,舔掉渗出的血珠。 “段段。” 秦段被喊得耳朵一抖,手指更用力地捏住了桌沿。 这声“段段”和平常调侃戏弄的“段段”可不一样,轻柔的声音底下缠着浓重的侵略性。 “你已经答应了。”他轻声提醒。 “你不是最厉害了么,自控力最强了么,”萧越一连夸了两句,却仍然将最厉害的某人死死摁在桌边,萦绕柑橘信息素的呼吸喷洒在又开始往外渗血的腺体上,“把信息素收起来,好不好?” “控制住它,行吗?”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秦段手臂开始发抖,呼吸愈发重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原本剧烈挣动的alpha竟然真的逐渐停下挣扎,从腺体里咆哮而出的木头苦味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全被压了回去。 秦段眼里带着混乱和对自己反应的不可置信,他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目无焦距地低头看向桌面。 “很厉害。”萧越夸了他一句,踩在话的尾音,犬牙再次刺进皮肤里。 柑橘信息素无休无止地入侵进去。 好痛。 真的好痛。 秦段大口大口地呼吸,抓在桌沿的手背比捏着按摩室床沿那会儿的手背鼓起更多骇人的青筋。 第118章 感受到他的痛苦和焦躁,萧越停了下来,舔了舔压抑着苦涩信息素的腺体,嘴唇贴在上面,传递无声的安抚。 秦段能感受到他的舌尖,在腺体上有意无意地打着圈。 热的...... 湿湿的...... 一股令人发麻的电流从脊柱尾巴涌了上来,电得他脚底猛然一软...... 没等他缓多久,铺天盖地、又苦又酸的信息素再次将他裹紧气味编织而成的蚕茧里。 这次又苦又酸的橘子林没再以全压制的姿态把他绊倒,而是为他开辟了一片林中通道,供他行走。 信息素注射得很缓,萧越仿佛知道这东西即使注射进去最深处也留不久,所以他不急,慢吞吞的,希望这悠长平稳的信息素能不被alpha排斥,希望信息素在alpha体内留久一点。 腺体毕竟是私密的器官,只要被触碰都会有反应。 更别提标记,平缓的标记终于让秦段觉出味来了,他手臂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有点扶不住桌子。萧越在背后扶了他一下。 被完全压制的痛苦与欢愉矛盾地出现在了他的体感里,他咬着牙死活不愿意发出声音,不管这声音是痛苦的还是舒服的:“......” 萧越松开拧着他大臂的一只手,伸到他跟前,捏住他的脸颊两侧,迫使他张开嘴,一如当初他对他的那样,他也把虎口送进他牙齿的咬合下..... 第52章 之后呢 房间内如深潭水般暗潮汹涌的信息素逐渐平息,平而又平地铺成一张平摊在桌面的白纸,即使白纸铺平了,存在感压缩到了一个平面,它仍然没有消失,仍然存在,先前叫嚣着侵略欲望的酸涩信息素在褪去那层狰狞的侵略面孔后仍然充斥在空间内。 秦段的手牢牢捏在桌边,涣散的瞳孔渐渐恢复焦距,盯着墙上的镜子,没错就是镜子,这张桌子靠墙,墙上嵌了一面长方形的镜子。 萧越的手掐着他的脸颊,他能感受到几根手指在脸颊上按压的力道,回过神来和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才意识到他牙齿正紧紧咬着萧越的虎口,尖锐的犬牙镶嵌进他的皮肉。 身后人的呼吸落在他后脖子上,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他腺体里剥离,那连绵不断的酸涩信息素停止了入侵,然后血珠开始从alpha犬齿咬穿的地方冒出。 湿热的温度覆盖上来了,alpha轻柔和缓地为自己的犯罪现场扫尾,透过镜子,他能看到身后alpha的黑脑袋还有一小块侧脸,那一小块侧脸在黑头发的映衬下仍然是白的,白得像小时候吃的雪糕,太阳一照就化成了水。 那脑袋在小幅度移动,有两根翘起的头发丝不听话地晃了晃,头发的晃动令秦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发抖,那是强行压制暴动的信息素和无措地直面领地被侵犯带来的双重痛苦所导致的。 他完全忽略了标记后期穿透整个尾椎骨,甚至延续至今仍有余韵的欢愉。 就是让他死,他也不会承认被咬是有那么一点点爽的。 酸涩的柑橘信息素在他体内四处横行,强硬地挤进被压制起来的木头苦味里,两股同样强劲的信息素在体内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王不见王,互看不顺眼,就差拽着头发扯着衣服撕打在一起。 巨大的焦躁与空虚涌上心头,秦段甚至怀疑刚过去的易感期又狞笑着卷土重来了,他推开身后抵住他的人。 这会儿将椅子拉开了,顺利地坐了下去。 猛地被人推开,萧越摸了摸鼻子,舔掉嘴唇上残留的血迹,看了眼坐在桌前、手指狠狠扣着桌沿、貌似想徒手将那一块木头掰下来的某人...... 他退到门边,转身出了门。 听到咔哒一声,知道罪魁祸首悄无声息地跑了,秦段心里的火一下蹿得更高,烧得他两眼冒火光。 他现在!就应该!出去找那傻逼打一架! 红木桌子发出一声哀嚎,alpha蛮横的手劲在桌面上留下指印。 在秦段即将压不住火的时候,房门咔哒一声,某个罪魁祸首又溜了回来。 被那双冒火的眼睛一瞪,萧越前进的脚步顿住,他扯出个笑脸,顶着怒瞪,试探性地挪了过去。 接着秦段脖子一痛,针剂缓慢地推进了他血液里。 针管抽离皮肤带出几滴药液,萧越把用过的针剂丢进垃圾桶,边说:“这个可以帮助你加快代谢掉我注射进去的信息素,也有镇定作用,可以让体内混乱的信息素安静下来。” 秦段果然感到有一股力量扩散开来,自上而下地抚.慰着他,梳理他体内乱成一团糟的信息素。 没那么烦了。 抬头看某个靠在桌边的人,黑亮的眼睛浮起惊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萧越笑了笑:“医院拿的。”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张医生。 张医生是哪位? 张医生就是他上次被秦段当作易感期的镇定剂咬了之后他去医院检查激素水平,他的主治医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然后自顾自地说出了一大串“虽然我不建议alpha给alpha做标记,但我理解你们年轻alpha情侣的占有欲,这样吧如果真的想做标记我建议你找找张医生,出门直走右转就是他的办公室,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很多alpha情侣都来找他咨询......”,边说边给他在纸上写了那张医生姓甚名谁。 他临走前将那张纸带走了,后来还真又去医院找张医生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第119章 张医生表示完全了解他的担忧,甚至不用他过多描述,大手一挥,就给他开了几支药剂,告诉他“这药呢,你可以在做完标记之后打,能帮助被标记的alpha梳理体内的信息素”。 ....... 秦段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到萧越说是从医院拿的,他哦了一声,然后觉得有些不对劲,瞥了眼垃圾桶里的针剂。 酒店的清洁人员早上打扫过房间,此刻垃圾桶空荡荡的,只有一管通体发白的针剂躺在那儿,针筒上贴了标签,不是普通的信息素镇定剂,而是什么alpha..... 剩下的字被遮住了,他没看清,就隐隐约约看到个alpha。 忽然间,腺体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一瞬间想到什么,惊讶又不可置信地问:“这不是镇定剂?” “嗯?”萧越愣了下,“对,不是镇定剂,但是有镇定作用。” “那是什么?” 萧越嘴微微张开,回答前却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但还是答了,而且看着秦段的眼睛,直视那双透亮的黑眼睛。 “alpha信息素抑制剂,”他顿了下,补了两个字,“3号。” “和普通的易感期抑制剂不一样,它是帮助被标记的alpha代谢掉陌生信息素的专用抑制剂。” 他说完之后,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说得不快也不慢,短短几十个字,正常语速几秒钟就说完了,可秦段却觉得那串关于“alpha信息素抑制剂3号”的功用解说又在他脑海里放了一遍,而且是慢速播放,一个字一个字滚过去的。 正常人谁会买这种东西?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不觉得他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会买这种东西。 可为什么萧越买了? 因为这东西对萧越有用。 可为什么有用,为什么、会有用? 秦段很轻易就想通了,开卷考试怎么会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萧越为了标记他而买,这药剂是用在他这个被标记的人身上的。 那么说明他的标记心思根本不是突如其来,起码不是那天在温泉池子里才升起来的。 萧越早就有了标记他的心思,甚至私下买了帮助排异的3号信息素抑制剂,就一直等着,等一个绝美的时机,捆住他的手脚,将他死死地按在桌边,露出他那alpha特有的锋利犬牙,将盛满木头苦味的腺体洞穿。 一击命中。秦段真是被他一击命中,后来甚至于乖乖听话,扫榻相迎,任由他咬。 那股被严重冒犯的不适更凶更猛地涌来了,比不上刚刚被生理侵犯的不适,可也让他刚平息下来的心绪再次波涛汹涌。 他很想语气很冲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但接触到萧越那双眼睛,他突然又避开了。 他终于意识到比起冒犯,这种不适更令他感到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此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摊开来讲,他现在和萧越同处一屋,两人之间刚结束一场标记,这种情况很正常么,不不不,一点都不正常,他和萧越都是alpha! 世上没有哪两个alpha会互相做标记,即使他之前是为了帮萧越缓解信息素转化剂的药效,那么现在,此时此地,萧越为什么要标记他? 发泄不满也好,突发奇想也罢,这都情有可原,可问题是眼前人根本不是突发奇想,他是早早、早早就准备了,分明是早有预谋! alpha标记一个人无非就是他有标记冲动,标记冲动是怎么来的呢,追根究底就是alpha对这人有想法...... 秦段脑子很乱,“有想法”三个字袭击了他的脑子,全身过电般地抖了一下,猛然一下。 变态。 好变态。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胡思乱想是不是正确,他只是在此刻,猛然发现萧越对他的标记里可能饱含着某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是alpha,他再怎么刻意忽略,不去思考这些事情,他终究是作为一名alpha长大的,alpha本能的神思一瞬间蹿了上来,脑海里冒出那个字的时候,他简直难以启齿...... 他努力地想将这字迹抹去,字迹却越发清晰,他无可救药并且可怕地发现他认为萧越对他的标记行为里带有性的含义。 于是当他接触到那双深棕色、一直带着轻松笑意的眼睛时,他猛然挪开了视线。 几个月前,他能毫不犹豫地问出“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但现在他做不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不到,就像那晚在温泉池子里他没有果断拒绝一样。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这句话不该问。 起码不该在此时此刻,这个地方,这间酸苦信息素交织的密闭房间里问。 秦段终于隐隐嗅到那空气中的奇怪氛围代表什么了。 ...... 晚餐也是在酒店里解决的,那会儿桌上氛围也挺奇怪,六个人没一个脸色看上去是正常的。 多年小情侣最正常,嘻嘻哈哈地笑着,粘腻的状态和平常差不多,仔细看能看出脸色比宿醉刚醒那会儿红润。魏芸冬也没平常那么嫌弃自己男朋友了,两人坐在一块儿,她会时不时往男朋友身上靠一靠。 再看另一对,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但越看越觉得这对异性恋眼角眉梢透着喜色,吃个饭时不时要对视一眼,对视得很隐蔽,但仅仅一眼就能看出眼神在拉丝。 第120章 秦段和萧越这边,正常,再正常不过了,和平常一样,但前者显然不怎么搭理后者了,即使搭理也绝对不和他对视,脖子上烙下的牙印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秦段两人下午在那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气氛诡异地吃完了晚餐,有人提出要去散步消食,其他人纷纷附和。 一行人走出酒店,寒风迎面吹来,吹得衣摆飞卷,头发纷乱。 萧越穿了件墨绿色的大衣,大衣领口很大,叶片似的一路耷拉到胸口,他身形高挑,穿这种衣服完全不压身高,相反将人衬得很有范。 这种色系绝不会出现在秦段的衣柜里,他衣柜里无非就是黑白灰棕蓝五种颜色,不可能出现第六种。 可萧越就有,仔细回忆起来,秦段怀疑他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 这地方不如帝都繁华,酒店外边不是商务中心,而是一条完全看不到边的马路,长长地蔓延出去,路边两侧坐落了零散的商铺。 他们就沿着这条少车没人的路走,走了多久,就路过多少家商铺。 大概走了半小时,萧越突然停了下来,顺便扯住李砚岩的衣袖,将他也拽停了。 伸手指指一家便利店前的空地:“我去抽根烟。” 你抽烟拽我干什么?李砚岩和黄秀并排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他拽住,莫名其妙地看过去。 萧越又扯了他一把,和他对视。 毕竟是做了好几年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硬生生看出了萧越眼里的意思,嘴张开刚要说话,注意到黄秀的视线,他把“我陪他抽根烟”咽回嘴里。 “那什么,我去买根糖。”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是再走几步路就到海边了,听说晚上那边有烟火晚会,没说什么,直接扔下他们继续前进了。 这会儿处于黄昏,温度比白天要低,风声也更喧嚣,里头的寒意也更热烈。 萧越是不怕冷的,穿多薄都能维持“老子全联盟最帅”的调调,整个人像根杆子似的杵在便利店门口,八风不动。 李砚岩止不住笑:“是不是就差给你建个t台了?” “我原地给你搭个。”他指指地。 “走秀?”萧越一下悟到了,摇摇头,“不行,出场要收出场费。” 李砚岩骂了句不要脸,哈哈笑个不停。 萧越哼哼笑两声,一点不害臊。 两人傻兮兮地在风里笑了一会儿。 香烟燃烧飘出烟雾,萧越手指夹着烟,看着李砚岩走进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上真拿了根糖。 他也不吃,往兜里一塞。 萧越朝他吹了声哨:“给黄秀?” 对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嗯。” 萧越眼珠子盯了他一会儿,莫名长长叹气,气音悠长婉转,比之那股烟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了?”李砚岩问。 他没答,而是问他:“你和黄秀....你俩?” “成了?” 听到后边两个字,李砚岩脸上的喜色又止不住了,双手揣在兜里,嗯了声。 “......”莫名的,萧越觉得他这喜上眉梢的样儿有些欠欠儿的,没忍住,抬腿往他小腿踢了下。 他也不躲,笑着让他踢,一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样。 四周隐隐荡开喜色,萧越怀疑要不是周边没人,李砚岩能上去一个个握住路人的手,一遍又一遍宣告“我和黄秀在一起啦”。 到底是被他的高兴感染了,没忍住又踢了他几脚。 “你小子。” 李砚岩边躲边问:“怎么,你羡慕?” 萧越哼了声,没理他。 风吹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喜气洋洋吹散了点儿,和萧越嘴里咬着的烟一块儿,飘出丝,飘远去了。 萧越慢吞吞把那根烟抽完,摁灭烟头,才问:“你家要是知道你和beta在一起。”他顿了下,“你爸该疯了吧。” 李家是个很难以言喻的家庭,比起刻板,秦家根本比不过他们;李砚岩他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初李砚岩反抗他爸,死活都要跟着萧越一起考军校,他爸差点和他断绝关系。 一个经商的,跑去读什么军校,真是搞笑。 后来木已成舟,过了一年多,他爸还是把他认回去了,即便态度软化,李砚岩他爸也还是那样疯魔,李砚岩只能一边哄着他爸一边顺应他爸的要求,在军校繁重的课业之余陪着他爸跑去各个星球出差。 萧越看着都累,几次拍着他的肩膀欲言又止,眼里就差写上“我心疼你”四个大字。 萧越甚至能想象,要是李家知道李砚岩谈了个beta他们会怎么说,他们大概会说“我们家一直都是走正统的alpha与omega结合才延续了一代又一代的优良基因,你现在给我搞个beta进来,是想污染家族的血脉?” 身旁人沉默良久,轻轻吐出口气:“越哥,我没想那么多。” “我就是知道,我易感期的时候只想待在她身边。” 萧越眼睛眨了下,双手也插在兜里,寒风迎面而来,把他乌黑光泽的头发吹得纷乱,他盯着空旷的马路看了一会儿。 路上驰过一辆车,他好像点了点头,头发丝随之摇晃,风驰电掣的车辆占据了视线,他收回目光,再次抬眼时,和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四目相对。 第121章 不知什么时候,秦段走回来了,站在他们斜前方,站得不是很近,但不太远,属于不能听到他们交谈但能和他们互相看到的距离。 路边种了绿化带,一棵棵树突兀地长在地上,本意是想让这地面没那么空旷,但却起到了反作用。 萧越看到那双眼珠子的瞬间,觉得这星球太过空旷,空旷到某个人只要一出现他就能看见,空旷到仅一双黑亮的眼睛就能占满他的全部视野。 “这样啊。”他应了李砚岩一声,声音挺轻,和飘走的喜色一样,他眼珠子却看着秦段,一直看着,没拔下来。 第53章 对视 在萧越看见他之前,他就看见了萧越。 他停步在离两人不近也不远的地方,脚踩在路砖边缘,路砖旁边是一块下陷的泥土,赤裸的土上种着一棵高大的树,还有一些令泥土看起来没那么光秃秃的杂草。 绿化带上的树木大多营养不良,这棵树也不例外,寒风没让它的枝叶枯萎,可它本身也没多少叶子,秦段扫了眼干燥得卷起的树皮,然后视线放远。 香烟燃烧升腾起的烟气在风中显得异常可怜,刚刚升到一半就被猛地扑灭,萧越倒是不像他手里拿着的那根烟一样可怜,他在时而销声匿迹时而振聋发聩的风中挺直腰杆,像一根披了草皮的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为自己的联想感到好笑,他嘴角下意识弯起来。 萧越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为自己辩解,最少也要说上一两句“自己不像绿色的草皮而像预备走t台的模特”,这话超级不要脸,但挺像他会说出来的,不过他也就说这么一两句,任由秦段听不听,无论对方听不听,他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几乎不会在任何问题上纠缠,没有什么问题或者回答值得他停留,他总是目不斜视地、大踏步地朝前走。 远远的,秦段看着那一根烟燃到了尾巴,然后细长的手指将它按灭,接着抽离开,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烟蒂。 他看着那个模糊到根本看不见的烟头,恍然发现他能回忆起萧越嘴唇触碰到烟头,呼吸平稳地将烟抽进去又喷出来的情形。 他对于烟根本没有概念,他自己不抽这东西,但见过很多人抽,现在猛然一回忆起来,他发现自己就记得萧越抽烟是什么样子,他的一呼一吸,包括烟雾下遮盖的面颊,他都一清二楚。 可你要是问他其他人,比如许锐抽烟是什么样子,他只会说“抽抽抽,哪天抽死算了,谁记得他怎么抽烟”。 祖父七十大寿那天,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记得那天晚上萧越顶着月光背着人群,不疾不徐地将零星的火光湮灭在阳台装饰柱上。 然后和他擦肩而过。 当时他觉得这人真莫名其妙,被宴会的主人家抓到这么没礼貌的行径竟然不赶紧补救一下,起码也虚伪随意地和他说句“我不是故意的”,可萧越一句话都不说,直奔楼下,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随后,车开出秦家宅子,徒留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站在阳台上,面前杂乱地竖着根烟头,目送车子远去。 现在回忆起来,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对萧越无礼行径的厌恶,反而是夹着烟的手,他那五根手指真的很长,手肘弯曲的时候袖子上抽,手腕上的一截红绳跑了出来,皮肤在月下白得发光,手背青筋十分明显,几乎要从那层薄薄的皮肤下生长出来。 后来秦段对烟及抽烟的评价除了低级欲望的物品以及恶俗习性之外又多加了一条,他潜意识里多加了一条——那并不是一句具体的形容,而是一幅模糊不清的画面,这画面中心是一双夹着烟的手。 就在这时,汽车从他身旁的马路呼啸而过,呼啸声几乎卷起了他后脖子上的绒毛,他的头发短粗而硬,大风刮过,纹丝不动。 他的眼睛也没有动,等车子不见踪影的时候,就看到另一双眼睛正在望着他。 飘飞的思绪被风筝线收了回来,这双眼睛有着深棕色的瞳仁,和很多年前月亮底下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秦段睫毛抖了下,短暂却缓慢,像是身子骨不太硬朗的老人身边有个健步如飞的老伴。 他总觉得萧越这件绿大衣很熟悉,他之前也见过萧越穿绿色衣服。 “你们在这磨磨蹭蹭干什么?”他走过去,双手揣在衣兜里懒得拿出来,只是脑袋微微点了下,“我们在海边等了好久了,许锐让我回来叫你们两个。” 李砚岩往他身后看了看,似乎是想找什么人。 萧越知道他的尿性,这狗比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绝对在找黄秀,轻踢他一脚:“人没来,赶紧走。” 他单独喊李砚岩出来就是为了问问他和黄秀的事,现在听到结果是好的,两人真在一起了,也替他开心,但不知道怎么的,越看他这副处处离不开自己女朋友的贱样越烦。 萧越啧了声。 随即看向身旁人。 注意到他似有若无的视线,秦段转过头来:“怎么了?” 萧越看了他一会儿,没两秒钟的事,转回去摇了摇头:“没事。” 三个人并排着走,一块儿往海边去。 人行道很窄,三个高高大大的alpha一并排就将整个人行道占满了,横向看简直水泄不通,只能挤得下一根草。 前面突然来了一个人。 秦段边和萧越说话边往旁边让,原本两人之间还间隔了点距离,这一让,直接使两人肩膀擦着肩膀。 第122章 他往后稍稍一退,路人从他让出的缝隙里走了过去,他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的袖子和萧越袖子摩擦出的动静,那是没有声响的,但是有感觉,你能感觉到两人的袖子挨在一块儿。 蹭了一下。 这一下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秦段却微妙地感受到了,他微微出神,明显愣了下。 来到海边,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三个沿着沙滩乱走的人,李砚岩一下迎了上去,秦段和萧越还在后边慢腾腾地走着。 细软的沙子不断镶嵌进鞋缝,鞋底也不断陷进沙子里,陷进去几秒,又往上抬,如此反复,沿着沙滩一直漫无目的地走。 秦段看着前面一前一后走在一块儿的两对异性恋,犹豫了一会儿,食指挠了鬓角,还是出声问:“李砚岩和黄秀他们.....” 那四道背影就杵在眼前,萧越哼哼两声:“在一起咯。” 秦段哦了一声,又补了句:“挺好。” 眼瞧着不远处的两条背影手臂越挨越近,直到衣袖重叠,衣袖的最未端微微抬起,两只手牵在了一起。 秦段:“……” 萧越:“…..” 虽然他平常看许锐和魏芸冬黏黏糊糊惯了,可那是他自己一个人看,现在萧越在他旁边,他俩被迫一起观看两对情侣的黏黏糊糊,这就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了! 秦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折磨,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放慢脚步,希望两对情侣走快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让他看到他们。 察觉到他放慢了脚步,萧越没忍住笑:“怎么,小王子害羞啊?” 家规小王子的称号又被拿出来了,秦段瞥了欠兮兮的人一眼,懒得理他,后面想了想还是补了句:“我那是尴尬。” 反问:“你不尴尬?” 萧越愣了下,摸了摸鼻梁:“可能有点儿吧?但他们做出来的人都不尴尬,看的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边说边仰了仰下巴。 秦段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嘴唇开合半晌,最后说了句:“你倒是挺坦荡。” 萧越仿佛没听出里面的嘲讽,大大方方地一口接下:“那当然。” 秦段:“……” 天已经黑了,浓重的夜色袭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晚的海边总比别的地方要黑,黑糊糊的浓稠成一团染了墨水的浆糊,海水变得幽暗又神秘,你几乎看不见它们在哪儿,但慢慢走近就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冰凉的水里。 走到烟火晚会的目的地,四周人才多了起来,而且十分多,有种清晨去菜市场买菜的感觉。 从下午黄昏那会儿开始风渐渐止息了,现在海边的风不大,甚至处于静止的状态。 秦段隐隐有种感觉,他闻到空气中的潮味,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漆黑的天幕:“不会要下雨了吧?” “嗯?”萧越惊讶,“你还有天气预报功能?” 秦段突然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还有打 alpha 功能,要不要试试?” “你咳咳咳,”萧越被他这一巴掌拍得直咳嗽,边咳还要边说,“段段,手劲这么大啊?” 秦段耳朵一抖,不想理他。 后脖子突然覆上一个力道,指腹轻轻地勾了下那看不清的狰狞牙印。 “还痛不痛?” 平常懒洋洋的声音掩盖在海洋的黑暗下竟然显出种异样的柔和。 秦段几乎是被这一摸,摸出个激灵,猛地一下拍开他的手。 “乱摸什么?”黑暗中,他感觉那股酸涩的alpha信息素卷土重来了,止不住皱眉,眉头拧成一座山,嘀咕道,“酸死了,又酸又苦又冲....” 他突然狠狠一磨牙:“你要是真觉得我痛就让我咬回去。” 那一刻,他感觉alpha的那种本能又波涛汹涌了,对侵略对象的回击方式是侵略回去。 萧越愣了下,然后笑起来,眼角笑出条褶皱:“这怎么行。”他伸出手指头数,“我算算你之前咬了我,1、2、3、4.....四次。” 边说边某人跟前一凑:“这样算的话,那我岂不是这四次都要找你要回来?” 秦段很不赞同:“这怎么一样?之前是谁求着我标记的?” 萧越不回答这个问题,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段段,做人要大度。” “……”秦段懒得和他争了,眼睛一撇,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掉到了他睫毛上。 接着他短发茬的脑袋也变得冰凉,那一点点凉意接二连三地掉落。 人群里传来惊叫,有人用手遮着脑袋,飞快地跑进了旁边的棚子。 雨势急骤,豆大的雨珠没几秒的功夫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砸得他脑袋生疼,咚咚咚的,跟敲鼓似的。 两人和周围人一样对这骤然放大的雨势愣了下,接着迈开步子往沙滩边缘的商铺棚子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后边甚至跑了起来。 棚子在沙滩边缘,离他们站立的地方有好一段距离,即便他们脚程快,一步是别人的两步,赶到时棚子里也人满为患了。 秦段看准人群中的那点空隙,先一步跑进去,将自己塞进还有点位置的角落,转头看向雨中。 萧越那少爷维持风度,慢吞吞的,有种雨中漫步的感觉,他作为一个军校生,跑都不比别人跑得快。 第123章 秦段看他这样有点好笑,见他终于走到跟前了,伸手一把将他扯进来:“我说少爷,你跑快点会死?” 萧越点了点头:“会死。” 衣服被一只手扯着,一下给他塞进了人群。 像是把馅料塞进一张馅料满满的饺子皮,皮面两端合拢的时候,饺子皮圆圆鼓鼓地向外鼓出,撑出一个巨型的半圆,饱满到一口塞不下,两口肚子就饱了。 秦段将这人扯进人群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和萧越就在这张饺子皮里,他俩几乎是面对着面一块儿塞进饺子皮。 沙滩上还有不断向饺子皮跑来的“馅料”,一个接着一个,义无反顾地跑来,像是义无反顾地赴死。 他的肩膀和萧越肩膀撞在一块儿的刹那,他们身前的衣服纽扣也撞在了一块儿,更过分的是他们的面颊也几乎撞在了一块儿。 秦段被人群挤着,被猛烈地推搡了一下,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皮衣袖子被手指力道压出凹陷,然后他感受到一阵直扑面颊的呼吸,这呼吸在雨天的潮热里显得更热。 一下扑到他脸颊的绒毛上。 周边很吵,雨声很大,砸在棚子上有击穿棚顶的威力,人声嘈杂,在这种乱哄哄的背景音乐衬托下,更像菜市场了,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他的耳朵里只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吵闹。 在这吵闹中,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对面人的呼吸声,因为太近了,近到一切细小的声音都放大,一切喧闹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一呼一吸十分平缓,带出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颊上。 而他的呼吸则有点喘,他听到自己因为急停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和对面人轻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避开对面那双目光直射的眼睛,他的视线开始变得不可控制,慢慢聚焦在那人的长睫毛上,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眨眼时会上下抖动。 萧越的手仍然扶在他衣袖上,五根手指在衣袖上压出褶皱。 大概是黑暗助长了他的气势,身边的喧闹拥挤带给了他隐蔽,他盯着那几根睫毛,然后视线拉远,终于和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上视线。 萧越的双眼皮褶皱很浅,眼皮下是一双棕色的瞳仁。 那双眼睛见他终于看过来了,眼底闪过些错愕,很快就微笑起来,毫无保留地和他对视。 耳根浮起一股热气,秦段被他明亮的瞳孔看得有些无措,他很想躲开,可是莫名的,他没能将视线从那双瞳孔上拔下来。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从没见过萧越的这种眼神,就是那种很......很直白的眼神。 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眼神里传递出什么信息。 豆大的雨珠就落在脚边,秦段被他的眼神擒住了,不知时间的流逝,他一直和黑暗中的明亮瞳孔胶着,感受到对面人传来的微热呼吸。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接着他发觉萧越扶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黑暗中,那双眼皮褶皱很浅的眼睛拔开了和他相接的视线,长睫毛向下一扫,眼皮下落。 萧越的目光落在了他鼻梁以下。 那一眼令秦段脊柱神经质地发起抖来,腺体上牙印带来的隐痛在这一刻扩大,一种近乎奇异的直觉袭击了他,他觉得那应该是嘴唇。 第54章 暧昧 他们最终没有看成烟火晚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曾停歇,所有人都挤进海滩边缘的长条棚子里,平常这棚子宽敞而空旷,在寒冷天气里,它更是遮住了唯一的阳光,使地面投下一道阴影,但凡站在底下的人都会感到一股幽暗的森冷,这森冷驱赶了人群,平常人们对它避之不及,可现在豆大的雨珠落在脚边,这棚子又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 烟火晚会自然因为这场不由分说的大雨取消了,秦段站在人群中,一道轻缓的呼吸自始至终地落在他鼻梁的右侧,喷出的微热气息始终在他鼻梁鼻子附近徘徊。 一股酸涩的柑橘气味浮了起来,戳到他鼻尖,以一种隐秘的入侵姿态灌满了他整个鼻腔,又从鼻腔溜进口腔,然后飘到五脏六腑,将他整个人都入侵了。 他的脊背颤抖起来。 这一点酸涩气味明明少得不能再少,人群压缩在这一小片空间内,空气中混杂的呼吸以及体味才是更强烈的存在,可秦段通通感受不到,这些东西早早成了虚化的背景,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对面那人,或者说似有若无盯在嘴唇上的视线夺了去。 他怀疑那酸涩柑橘气味是从牙印覆盖的腺体下传出的,他无比地怀疑,因为他感到这股气味深深地钉在了他的身体里,又因为这存在于他体内的气味以及烙印的标记,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升起对危险的警觉,他喉咙干涩,很想逃,可身后的尾巴被狠狠揪住了,被另一只野兽的爪子按在地下,尾巴上几根毛发被抓掉在地上。 嘴唇上的视线有如大山般坐落在那里,他的尾巴被人拿了起来,那只野兽的爪子幻化成了一只细长的手,五根指头拢住他的尾巴,手指陷进尾巴的毛发里。 指腹下是温热的皮肤,皮肤下蕴藏着有力的脉搏,那只手抓了一会儿,开始玩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那条企图从他手里逃走,害羞地恨不得蜷缩起来的尾巴。 秦段就是这种感觉,他被嘴唇上的那道视线盯得恨不得蜷缩起来,由于本能的趋利避害又可能是因为羞愤,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跟他说“快逃快逃”,但......这声音太小了,他完全被萧越营造出的奇怪氛围锁死在原地,牢牢固定住,像一根被扒了皮的木头,风干了,仍然屹立不倒。 第124章 他不能思考,脑子是空白的,什么都想不了,一切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警惕也好,羞愤也罢,都是他心理生理下意识涌现的。 他只知道萧越在盯着他的嘴唇,如果他那股强烈的直觉是正确的话。 他全身包裹在那充满侵略性质的隐秘气息中,在这气息中,他的不安促使他拼命想张嘴说些什么,可腺体上牙印反哺的疼痛扼住了他的喉咙。 像被细长手指抓住的尾巴一样。 他无力挣扎,只能呆呆地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快,应该很快,脸上那股气息在这期间微微加重,随后又突然放轻。 萧越扶在他衣袖上的手松开了,力道骤然卸去,手指自皮衣上滑落,他的眼睛闭了起来,随后睁开。 浓稠的黑暗中,秦段没看到他脖子中间的软骨艰难地滚了一圈。 萧越终于拔开和他对视的眼神,侧身的时候肩膀不小心和一旁的陌生人撞了下,边说着不好意思边努力在拥挤的人堆里找出个狭窄的位置,宽阔的肩膀横放在人群中,他彻底侧对着秦段了。 加重的呼吸似乎还回响在耳边,秦段全然懵圈地站着,那道视线一消失,奇怪的氛围也骤然打破。 仿佛萧越硬生生地斩断了之前营造出来的一切,而且抽身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兀自站了会儿,消化掉那点奇怪心绪,咽下含着酸涩信息素气味的虚无的空气,也转过身去,同样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和萧越肩膀交错地站在一块儿。 他们面对着瓢泼大雨,雨大到像有人拿着水泥往他们跟前倒,一桶接一桶,糊住了他们的视线。 水泥泼到后面也有耗尽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 秦段的手绕过身前人的后背扶在棚子边缘的栏杆上,五根手指曲起来,松松散散地抓着栏杆,栏杆冰凉,被他手上的灼热温度捂热了。 他正盯着萧越的后脑勺,也不是后脑勺,就是耳朵和脖子交界的那一块儿,萧越的头发不像他那样剔得极短,漆黑的发丝稍长却不邋遢,发尾能看出被精心修剪过。 他一开始盯得并不明显,只是很隐蔽地瞥过去,看得有意无意,像是没想看但又忍不住看,后面就正大光明起来,看入神了。 萧越后脑勺好像和以前没差,还是像以前那样打理精致,耳朵也没差,耳朵外沿微微向外隆起,耳尖到耳垂的轮廓很流畅,他耳垂薄,不仅薄还窄,像一条线一样收上去。 这是个很年轻的后脑勺,这里的年轻指的是很.....青春?很.....稚嫩?很......朝气蓬勃? 想了好一会儿,秦段想不到准确的词去形容,总之他觉得仅仅只看萧越的后脑勺,会让他联想到过去的萧越,好像所有事情都一如往日,好像如今站在这里的萧越还是中学时候那个会往校服外面加各种名牌外套,会在校裤底下穿各种漂亮球鞋的萧越。 中学时,穿着校服的萧越的后脑勺也是这样的,很年轻,很朝气蓬勃,很.....少年。 另一旁的主人公并不知道他在胡天海地地想什么。 他收起终端,仍然用后脑勺对着秦段,望着雨幕轻轻吐出口气,先在脑海里做了一遍演练才张嘴说:“车在外面,我们跑出去。” 后脑勺突然说话了,秦段愣了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然后哦了声,表示听到了。 于是萧越先迈开步子往雨里冲,那身绿条条的大衣在仅有的月光照射下,真像一条飘于幽暗的草地幽灵。 秦段挺想笑。 心里损归损,萧少爷实际上是好看的,躲着雨跑也仍然很有范。 绿色身影匆匆跑到一个遮蔽物下,转过头来发现他没跟上来,抬起手臂朝他挥了挥。 秦段在他振臂高呼的时候跑进了雨里,一头扎进雨中的刹那,秦段明显怔住了,因为冰凉的雨滴朝他砸来,将雨线吹斜的风也把他整个身躯笼罩住了,他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原来这雨根本不湿热,反而冰凉透顶,一下把他淋得清醒过来。 雨水灌进他的领口,后脖子上的牙印又开始痛起来,他原先以为棚子里很热是因为海边的雨湿热,可现在才意识到,穿堂风早穿透了整个长条形的棚子,从始至终黑暗的角落里,只有他和萧越很燥热。 -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都不大好,六个年轻人摆烂似的成日瘫在酒店里,享受着酒店的全套服务。 过了两天养老生活,做梦般的度假就来到了尾声。 所有人都很舍不得,许锐扑在床上,抱着床不肯撒手:“啊啊啊啊我的三米宽大床,我不想走。” 魏芸冬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住一次这么高级的酒店,为什么不能让我长在这里。” 秦段指指杵在门口的一尊发财树:“你变成它,就能长在这里。” 萧越笑了,魏芸冬也笑,边咯咯笑边说:“秦段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你怎么不变成这棵树呢?” 许锐举手:“别争了,我愿意当树。” 秦段一脚把他从床上踹起来:“还嚷,所有人就等你了。” 许锐捂着屁股从他三米宽的大床爬起来,向门口一看,果然所有人都穿戴整齐,手扶着行李箱拉杆等在客厅里。 客厅原本很宽,这几个人凑一块儿站着就把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一块儿狭窄区域内了,打眼一扫,个个都是俊alpha靓omegabeta,穿得一个比一个时髦,腰板一个比一个笔挺,像是星网上几个高个穿搭网红集体聚会。 第125章 许锐就是在临走前来缅怀一下他三米宽的大床,现在秦段催他了,他只能爬起来,拍了两下裤子把衣服整理好,拉上箱子迈步走出房间。 大门咔嚓一声关上,黄秀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住酒店日子爽快,不用打扫卫生,床又宽又大......” 真让她数能数出萧少爷家维帝迪思酒店的八百条好处,也数不出一条缺点。 李砚岩替她拖着行李箱,听到这声,偏头看向她:“你要真喜欢,我送你几栋。” “?” “我们家和萧家有合作,萧家的股份我们家也掺了点,你要真喜欢,我把我名下的股份划给你。” 黄秀瞳孔地震:“???” “这也没什么,”李砚岩笑了声,弯腰在她耳边说,“几座酒店而已。” 他们交谈声压得很低,断断续续的,秦段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听出了个大概意思,听到后面眼里渐渐浮起惊讶,眼前滑过一行弹幕“这也行?” 许锐和魏芸冬走在最前面,萧越和他走在中间,萧越不愧是机甲系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敏锐地看出了他的惊叹,脸上忍不住带了笑,手肘一拐,碰了碰他的手臂。 “怎么,你也想要?” 听到这个问句,秦段心动了一瞬间,对金钱心动,在想要和不想要的回答之间犹豫,然后天平无可挽回地倾向不想要那一方。 他又不缺钱,要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向萧越回望过去:“我就是惊讶,和你们这些大少爷tan......”他很明显地卡顿了一下,犹豫了两三秒,还是把那三个字说出来了,“.....谈恋爱,还有这种好处。” 萧少爷哈了一声,嘴里发出短促的哈的笑音,长腿往旁边一迈,白球鞋蹬到他脚边,靠近他。 笑眯眯地说:“你想要我给你啊。” 秦段还愣着,他又补了一句:“我给你的比李砚岩给黄秀的多。” 先前在说出“谈恋爱”那三个字的时候,秦段的耳朵就不受控地抖了下,现在听了萧越这慢腾腾的话,他耳根开始莫名其妙往上蹿红。 他几乎是立刻骂了句神经病,骂萧越神经病,然后说:“谁想要。” 边说边迈开步子,疾步远离那神经病。 看出某人的局促和慌乱,落在后面的萧越止不住笑起来,哈哈大笑,笑声一直向前飘去,直击那道越来越远却慌乱不减的背影。 ...... 一奔进机舱,秦段就一脚把屁股刚沾座的许锐踹了起来,他整个耳廓通红了,赤裸裸地杵在短发茬旁边,逮着许锐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消解自己的羞恼和局促:“成天逮着地儿就坐,没座活不了?再这么坐下去迟早得颈椎病。” 许锐:“?”哥们,有座我还不能坐了? 我成天闲着没事站着干什么?嫌平常训练没站够? 他眼里一瞬间闪过好几条弹幕,将手抬起来挡在秦段面前:“不是我请问.....”他在秦段坚定不移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仍然继续说,只不过说得没那么有力了:“我请问,我为什么不能坐?” 秦段这会儿也噎了下,脑子卡壳:“......” 许锐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就是看我不爽。” 接着还追问起“对不对,你快回答我对不对”。 秦段:“嗯......” 两人结束荒谬的对话,许锐找了另一处坐下,将原来的位置让给这大爷。 萧越一上飞艇,目光也看向了许锐,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确实像只狐狸。 他朝许锐一仰头,指指前边的驾驶座:“锐锐,怎么不去开飞艇?” “你之前不是死活不开车,说走的时候飞艇你开?” “......”这就说来话长了,整个度假期间,出行都是萧越秦段还有李砚岩开的车,许锐说自己易感期来了开不了一点,易感期最多就是心情暴躁成为路怒族和能不能开车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易感期闹脾气就是懒。 在众人的调笑下,他大言不惭地说“这车我不开,走的时候我保证开飞艇”。 当时所有人都起哄“哟哟哟,还会开飞艇,这么厉害啊锐锐”。 飞艇驾驶员是一种职业,要考证的,他们平常研究机甲都够呛了,哪儿还能分出精力去考飞艇的驾驶证? 许锐说自己会开飞艇这事儿他们能笑一年,时不时拿出来嘲笑一下。 听到萧越这声调侃,他也不尴尬,嘿嘿笑了声:“开飞艇这事儿哪儿用得着我,不是有驾驶员么。” 李砚岩这会儿也上来了,朝他吹了声口哨,扬了扬眉:“锐锐,飞艇你来开?嗯?” 秦段给自己倒了杯水,黑亮的眼睛一抬,带着笑意附和:“飞艇你来开?” 魏芸冬拍拍自己男朋友,笑眯眯的:“飞艇你来开?” 黄秀靠在门边,语气也带上了调笑:“飞艇你来开?” 许锐:“......” “好好好,对不起,各位大哥大姐,”他双手抱拳,“我的锅我的锅,下次咱们出去自驾游,我来开车,开几天几夜都没问题。” 私人飞艇升起来时,他们还在因为这事儿哄笑成一团。 人人都止不住笑,室内乱哄哄的,乱成一团。 回去行程预计一天一夜,飞艇上配了厨师,秦段自觉地提起酒店塞给他们的两大包特产到厨房去,打开冰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又一件件放进冰箱。 第126章 萧越在他塞的期间来看了他一眼,许锐李砚岩魏芸冬黄秀也陆续过来看他一眼,就像小孩子看妈妈在做什么一样,看完之后觉得无聊又走了。 秦段对这些少爷小姐的性子接受良好,他可能天生就是个照顾人的命,在秦家要照顾那一帮同龄的表弟表妹堂弟堂妹,在这儿也要看顾这些小朋友们。 厨房门口热闹了一会儿,很快又冷清下来,最后只剩萧越还杵在门口看他。 大少爷长腿一靠,肩膀一倚,就睁着那双有棕色瞳仁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珠子随着他的手一直跟到冰箱,看他一件件将东西放进不同的隔层,时不时还要问一句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秦段倒是有耐心,一一回答了他。 秦段干家务事时,身上会浮起一股大家长的气质,他和萧越住在一个宿舍,有时候会对后者有些娇纵的少爷习惯感到无奈,比如衣服乱丢,比如从来听不进他不给抽烟的劝说,还比如总是突然抢占他洗手台的位置一屁股把他挤走然后恶作剧成功了似的笑起来。 对于这些恶劣习性,他一边嘴里忍不住讽刺“衣服不要我就给你丢了”“抽死你算了”“你再抢我位置,我就往你脸上吐水”,一边任劳任怨地将椅背上搭的衣服捡起来,分门别类放好,哪些是要送去干洗的哪些是要塞洗衣机的..... 萧越之前就在想他在秦家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状态,是令同辈仰慕的标杆?令长辈喜爱的优秀小辈?令弟弟妹妹亲昵的哥哥? 他竟然真的开始好奇秦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消磨得寥寥无几的好奇心在眼前这人身上慢慢复苏了。 放完土特产,五指一压,啪的一声关上冰箱,秦段扫了他一眼:“就知道在旁边站着看,也不见得过来帮一把。” 萧越一点不害臊,随意地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笑嘻嘻地跟着他走出厨房。 两人回到大厅,萧越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出之前买的机甲模型,将图纸摆在一旁,打发时间地拼装起来。 他拼得很快,手指像是有记忆,总是能快速准确地从一堆杂乱的零件里找出正确的那一块,熟练程度能比上拆卸枪支的程度。 秦段眼瞅着他只是时不时瞄一眼图纸,甚至怀疑他的眼神并没有在图纸上停留,但是他就是快速而准确地将这机甲模型拼好了。 “你不用看?”他语气稍显惊讶,指了指图纸问。 萧越没抬眼,只是带着笑意反问:“你组装枪的时候需要看?” “那把枪跟了我很多年,我闭着眼睛都能装,”秦段说,“这个机甲模型也跟了你很多年?” 不,并不是。 这个机甲很新,图纸也是崭新的,而且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萧越把装模型的硬纸盒外封塑膜拆掉。 果不其然。 “不是,这是我刚买的。” 秦段一句惊叹卡在嗓子眼里。 萧越看他这样儿,竟然有点忍不住得意起来,像花孔雀一样开屏。 “这很容易,”他边说边把组装好的机甲模型拆掉,眼睛不看模型却看着秦段,“每个机甲模型即使型号不同,但组装原理却是相同的,就像建房子打地基一定要先清理地基底部。” 那双深棕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秦段睫毛一抖,抖得很快速,像是夜里骨骼悄悄生长时不经意的抽搐。 “拼多了,熟悉了,你也能做到。”萧越松开最后一块零件,零件哒啦一声掉进盒子,他直起前倾的身体,手掌压上沙发面。 就压在秦段手边。 两只手掌之间隔了点距离,接着更显细长的手指动了起来,食指指腹抵着沙发,轻轻往旁边一靠。 细长的食指抵上了另一个人的手指,两个曲起的指节安静无声地抵在了一块儿。 秦段感到有什么东西靠在了他手指上,抵过来的力道很轻但让人不可忽视。 那手指一勾,状似无意地在他指节上蹭了下。 他心率加速,喉咙瞬间干巴巴的。 强装镇定地偏开和萧越对视的眼睛,看向另一边。 喉咙干到他想喝水,也可能他想通过喝水缓解他的不知所措,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桌上放的水杯,而沙发上的那只手一动不动,被看不见的胶水牢牢粘在沙发面上,默许似的停留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息。 他好像知道萧越营造出来的奇怪氛围是什么了。 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那令他心跳隐隐加速,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被定在原地的氛围是什么了。 那两个字在他心里呼之欲出,都涌到嗓子眼了,可他慌乱不敢认。 第55章 曾经 当航行的飞艇降落在地面上时,地面已经铺了一层细软单薄的雪粒子,空气中的冷意从敞开的舱门渗透进来,整个帝都被稀疏但不间断的雪花包围了。 一群人下了飞艇后,各自分别,奔回家中,懒洋洋地在家里待了两天,上学的日子又到来了。 秦段回到学校的时候,萧越已经在寝室里了。 室内开着暖气,这少爷穿了件很单薄的长袖,底下套了条运动裤,坐在书桌前拼模型。 看到桌边的人影,秦段推门的手顿了下,眼皮轻轻跳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那几天度假生活,如梦里岁月般,令他甫一回想就感到微微的不真实,好像海边的燥热都留在了昨日,雨珠都挡在了这栋建筑之上。 第127章 隔了两天才再次见到眼前人,他嘴里轻轻哈出口雾气,压下那些突然升腾而起的涓涓细流似的莫名心绪,把帽子围巾摘了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临出家门前,秦父背着手在他身旁绕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穿这么严实?有这么冷吗?” 秦段摸了摸脑袋,手指碰到冰凉的头皮,他这发型真冻脑袋,虽然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抗冻能力提高了,但谁没事想顶着凉飕飕的脑袋在街上乱晃。 宿舍门咔哒一声关上,萧越背对着他喊了句。 “回来了?” 他嗯了声,手上勾着个袋子,袋子里边装的是谭阿姨硬塞给他的水果。 把袋子放下后,瞟了眼坐在书桌前屹然不动的某人,犹豫了几秒还是迈步走过去。 萧越桌上的小型音响正嗡嗡的震着,一句接一句的流畅外文歌飘了出来。 立体音响这东西实际上也是老物件了,和手表一样,在过去有实际作用,但放到现在已经是快被淘汰掉的东西了,就像终端也在时代的更迭中也已经淘汰了一代又一代。 萧越还用着音响,他认为有些东西应该分割开来才更有感觉,比起用终端播放音乐,他更倾向于用立体音响联网,那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专门承载了整个星网的音乐,横隔开其他的、冗杂无关的东西。 秦段站在他桌子旁,睫毛向下一垂,看向已有大体轮廓的模型,随意地扫了眼,视线飘到握着模型的手上。 细长的手指抓着模型,手腕掩盖在衣袖下四处转动,从与桌面垂直,到与桌面成四十五度,又转到平行。 在袖子的遮蔽下,他手腕的骨骼感仍然明显。 秦段看着袖子边缘,几乎是凝视了,视线黏在上面好一会儿,产生点困惑。 绳子呢? 萧越手上的红绳去哪了? 好像……不见了? 他不敢确信自己的记忆,稍微回想,印象中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那根红绳了,也可能是记错了?又或许这根红绳正掩盖在单薄的衣袖下? 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食指和拇指指腹互相蹭了下,压制住想把袖子拨开一探究竟的冲动,撕下粘在手腕上的视线,转回去看萧越不紧不慢的动作。 出乎意料的,萧越这回拼得很慢,慢慢吞吞的,眼睛仍然时不时瞥一眼图纸,手指在盒子里一拨,几个零件弹开来,他拿起底下的零件往逐渐成形的机甲上安。 悠悠哉哉,瞧着不像是手生才减慢速度,而是在享受拼机甲的过程。 整个狭窄的房间充斥着舒缓柔和、语调缱绻的外文歌,黑脑袋随着音乐节奏时不时一点一点,上边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翘起的头发也跟着点头频率一晃一晃。 萧越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这里指的不仅是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萧家给他的物质条件,也是指他永远能妥善地将自己放置在一个舒服的状态里,比如现在边听歌边慢吞吞地拼着机甲。 秦段记得他还喜欢看电影,会调酒,甚至穿衣品味也很不错,虽然他平常在心里吐槽萧越的穿衣风格花哨且骚,但不可否认,这人确实独有一套自己的审美。 秦段望着他单薄的脊背出神,萧越穿着单衣比身上不着一物的时候“薄”很多,锁骨延伸到肩膀的那条骨头将衣服顶起来。 和这人接触越多,对他了解越深,越确信他是个典型的富人家庭教育培养出来的少爷,他那些小众的爱好、悠闲的生活状态、懒散的性格皆承载在他良好的家境之上,他的家境使得他不涉生计,甚至可以无视未来,只注重当下就好。 即便如此,他现在所展示出来的少爷状态也和秦段很久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萧越确实抽烟喝酒懒散成性坏毛病一堆,但他很早之前就承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他心里,他完全能够接受萧越的小毛病,细究起来,萧越甚至因为这些小毛病显出点可爱。 可爱? 秦段一瞬间有些恶寒,鸡皮疙瘩噌的一下全起来了,他怎么会用可爱这种词形容萧越? 边想边忍不住挠了挠耳朵,手指碰到耳垂时,产生一种错觉,他竟然觉得耳垂有点热? 眼珠子往上一抬看向天花板,随即又落回来,视线重新往正在拼模型的人头顶走去,先瞟了一眼,然后才持续看起来。 头顶往下是额头,额头被刘海遮住了,几根过长的头发扎到了睫毛,萧越眼睛一眨,睫毛上下扫了扫,熟练地把那几根落到眼前的头发挑开,他睫毛很长,扫动时,和外边那些稀稀拉拉的雪粒子飘落的感觉差不多。 秦段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桌边观察了某人很久,他不动,某人也不出声,悠哉悠哉地拼着模型,任由他看。 一个个零件严丝合缝地卡进专属于它的位置,无论是拨弄零件亦或是安装零件,萧越的动作都十分灵活,秦段自上而下看过去,看到他睫毛掩盖下的棕色瞳仁,那双瞳仁显出些专注。 他们是一类人,只要做事就能沉下心来,无论是正经事还是“不正经”的事,萧越拼机甲的样子和平常完成课程作业没什么两样。 这给了秦段出乎意料的感受,因为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一度怀疑萧越即使做事不用心也能得到很好的成绩,刻板地认为世界上就是存在这种人,光靠天赋和运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 第128章 秦段不太想回忆那些过去,可当视线转到萧越身上,他总会冷不丁地想起过去某些事,像是触发了深埋的机体本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嫉妒、羡慕,又或者不总想起那些耿耿于怀,有时候只不过是瞟到萧越某些细小的动作,脑海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去的场景,想起过去的萧越也曾出现过类似的表情,做过类似的动作。 秦段伸手捡起个零件,眼瞧着机甲模型快成型了,他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要报军校?” 外文歌跳到下一首,萧越分出点视线放他身上:“嗯?” “我以为你们家会想要你考帝都大学,那里的商科是最好的。” “我们家?”萧越突然笑了,拿过他手里的零件,两人指尖相碰,萧越的指腹蹭了下他的。 秦段一时间缄默了,被触碰到的指腹按上冰冷的木桌,止不住贴着桌面蹭了蹭,想把手指上似有若无的温度蹭掉。 按上木桌的指头莫名发痒,那种痒不是浮在表面而像是渗透进了他的血肉,顺着血管四处流窜,让人想抓却根本抓不到首尾。 他睫毛一抖,蹭桌子的动作没有两秒钟,萧越还在抬头对着他说话,脸上浮现熟悉的笑容,那种悠然自得的微笑。 “我哥就是帝都大学的,我没必要再去考帝都大学吧?家里所有事都有我哥顶着,我们家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这话配上这笑容,实在像纨绔二世祖。 秦段思绪又有点跑神,不知道是寒冷的天气令他思绪难以集中,他才总会看着眼前人出神,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两天的时间空隙让他恍然发觉度假期间升腾的燥热都冷却下来,像空中突然建起了一座跨海大桥,从桥的这头到另一头两边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间流逝,所有事情不能同日而语。 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己隐约的直觉,心里认为荒谬的同时又止不住去想,去想——想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 抵在桌面上的手指贴得冰凉的桌面暖了起来,他挪动手指,换了个位置。 时间和距离不能用同种单位计算,所以秦段行驶在跨海大桥上时才感到一阵不真实。 萧越的笑容使他想起几个月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是秦段在中学毕业以后第一次离萧越这么近,近到他就站在他眼前,两人对视,然后交谈。 秦段那会儿没什么感觉,只是在打量他渔网罩衫底下的身躯有没有受伤,当时他还以为陶宇是因为打球的事才惹怒萧越。 后来喝了酒,走出灯火通明的大厅,坐在的士车上,城市五彩斑斓的光线照进车窗内,光线扫过他的睫毛、鼻梁还有脸颊,酒意上涌,他才感到某些后知后觉的汹涌的不真实,恍如隔世,度假后两人分开的那两天里秦段也有这种感觉。 他记得当时包厢内的气味很难闻,踏进门的刹那,他没控制住皱起眉头,空气中酒味烟味以及各种乌七八糟的信息素气味混杂。 萧越被很多人挤在一张小沙发上,他没有坐在正中而是坐在右侧边边,分明位置上不是众星捧月,秦段仍能感觉出包厢内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玩游戏轮到他了所有人都要喊一嘴“到萧越了”“越哥来”。 就在那种环境里,萧越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说了句话。 他们刚刚认识了。 “刚认识”,秦段把这三个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像把一块已经失去味道的蜡皮糖嚼在嘴里,嚼得咯吱咯吱作响,脑海也跟着一道回播起萧越坐在小沙发上的画面——萧越就坐在那种混乱气味里面,就扎根在人堆里,手上的红绳随着他按下骰盅的动作往下滑,他松开骰盅,抬头看过来,然后停顿了一下才想起站在眼前的人叫什么。 从混乱的空气中突出重围,窗外的景象换了一茬又一茬,汽车走到军区大院附近那条冷清的道时,秦段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笑的含义不是开心也不是高兴,总之比之向上的积极情绪,其中包含的中性情绪更多,像是在嘲笑什么人,那股讥讽有点强烈,强烈到像是枪械外壳反射出来的银光。 四周只有月光和时不时扫过的车灯,车内的光线更昏暗了,昏暗的光线遮掩了他脸上的表情,下意识发出那声带笑的轻哼后他自己也愣住了,瞳孔望着窗外出神了一两秒。 后来他回忆起来,模糊地判定他当时可能在笑他自己,也可能笑横亘在中学和大学之间的时间。 如果秦段不承认他过去那些年对萧越的关注,那么他也是在那一刻才开始真正认识萧越的。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他心里隐隐有种错觉,一旦他承认了,他就输了。 思绪到这,他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他有点恍然大悟了,和在虚拟战场那会儿被萧越一枪毙命的感受差不多,他之前从未发现自己这么幼稚,身边人谁不说他成熟可靠? 现在因为一个萧越,他才发现自己性子里饱含着幼稚因子。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秦段睫毛往下一压,手掌撑着桌沿,屁股也挨着桌沿,整个人倚靠在上面,他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声。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会去考帝都大学......” 声音很小,又低又飘,像是从心里不经意嘀咕出来的。 第129章 萧越没听清:“什么?” 他不知道靠在他书桌旁这人表面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实际上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跑了一场马拉松了,从现在跑回了几个月前,像乘坐时光机来了一场旅行,最终带回来的记忆却是他在酒局上犹豫了一下才想起眼前人姓甚名谁。 秦段没把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再重复一遍,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我为什么报军校?” 萧越想了想,指指已经拼装成型的机甲:“因为对这方面有点兴趣。” 再一次听到他承认对机甲的兴趣,秦段仍然惊讶,同时也感到好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对这个烂问题感到好笑,他边笑边说,“感兴趣就是感兴趣,有什么为什么?” 随即反问:“你为什么报军校?因为你对训练感兴趣?” 他问得可没有秦段那么认真,像是随便问的,笼统地扯了个“训练”,带着一副调笑语气。 秦段想了会儿:“我父母从小就默认了我以后会读帝都军校,潜移默化的,我受他们影响,也觉得军校是我的目标。” 所以最后来到这里,是自然而然,也是理所当然。 萧越哼哼两声:“你们家真有意思。” 这话似曾相识,他有点无语:“你看谁都有意思。” “那不是,”萧越仍然回答,“你最有意思。” “……”他摸了摸耳朵准备离开,一个东西突然横在了他面前,是萧越拼的模型。 这机甲模型也是萧越之前买的那一批里的一个,他无所事事地拼完了,然后抬起头看了眼秦段,把这模型递给他。 “送你了。” 秦段下意识脱口而出:“送我?我要来干什么。” 他平常又不拼模型,顶多研究一下课上发的机甲模型,他对这东西没有像萧越这样的兴趣。 萧越被他噎了下,有一瞬间想塞他手里,说“给你你就拿着,说什么狗屁话让我下不来台”。 这东西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大概是因为他喜欢,所以他拼完之后看到杵在一边看了他很久的某人,他突发奇想,想把这刚拼好的机甲送出去。 但他确实忘了,他喜欢的东西,秦段不一定喜欢。 说完那句话后,秦段也沉默了,他在萧越哑然的注视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条件反射的话不对。 “我……”他张了张嘴,伸手拿过模型,五指收紧,扣紧机甲的躯干,“那我拿走了。” 他及时补救道。 瞥到他紧抓着机甲躯干的手指,萧越目光在上面停顿两秒,突然悟到了什么,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把他匆匆离开的脚步扯停了。 在秦段回头看过来时,他也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相撞,萧越的眼睛弯了起来,笑盈盈的,瞳仁反射出笑意的亮光。 恍然间,秦段又升起一种直觉——萧越正在嘲弄他的笨拙。 第56章 易感期 最近这段时间,秦段有点奇怪,比如现在他的声音逐渐沉下来,到最后突然没声儿了,黑亮瞳孔长久地注视着同一个地方,显然已经进入了发呆状态。 “唷,”有人喊他,“段哥想什么呢?” 搭在桌面的食指触电似的一敲,猛然转头看过去,飘飞的思绪收回。 “怎么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捏了捏鼻梁,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到。” 喊他的那人挥了挥手,指指桌面中央的悬浮屏:“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他看了眼,想了一会儿:“可行。” 见最后一个人没意见了,围坐在一块儿的组员七嘴八舌:“那就按这个思路来?”“可以啊。”“成果展示迫在眉睫了,就按这个来,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支持.....” 定下主要思路后,秦段踌躇了一块儿,突然站起来,手指指外边。 “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通讯。” 出了讨论室,一阵寒风直扑他的脸颊,睫毛在这风中抖了抖,建筑遮蔽之外的地方,稀稀落落的雪花在空中打着卷。 昨晚回宿舍时,萧越不在宿舍里,秦段洗完澡出来,临近一点,仍然没见人回来,犹豫了一会儿,给他发了个信息。 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回复,回复时间是半夜三点多,萧越回了个“在家”,隔了几分钟,像是无聊睡不着一样,给他拨了通讯,没响两秒就主动挂断,然后发过来三个字:易感期。 秦段愣了下,想问他易感期怎么严重到需要回家住,随即反应过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萧越体内激素水平恢复正常之后的第一次易感期。 他引用了“在家”那一条:三点还不睡? 再次滑开聊天界面,最新消息仍然是他问萧越怎么三点还不睡,对面人来了易感期仿佛把视力也封锁了起来,他那么大一个问句,明晃晃地摊在那里,萧越愣是没看见没回复。 秦段手指抵着屏幕往上滑了几次也没滑出新信息。 盯着那条只响了两秒的未接通讯,他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天平毫无阻碍地往“回拨”这个选项上倾倒。 手指点上屏幕,他给对面那人拨过去个通讯。 时间从第一秒走到第二十秒,显示屏仍在转着圈圈,没人接通,他皱了皱眉,锲而不舍地再打过去。 第130章 大概是他的锲而不舍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悬浮屏上的页面终于转跳为“正在对话中”。 听筒那边很寂静,秦段侧耳倾听,寂静破裂,对面隐隐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他喊了声:“萧越?” 细小的动静终于放大了,是呼吸声,而且能感觉到对面人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濒临死亡的病人渴求氧气但肺里再也过不了氧气的呼吸。 他眉头皱了起来:“萧越你——” 对面人终于缓过来口气,沉重的呼吸转为断断续续的喘气,语气里饱含不耐烦:“震震震,烦死了。” 比之室外稀松雪花飘落的明亮,另一边呈现出一种巨大的黑暗,萧越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他分明喘不过气,但仍然用被子裹住了脑袋,只露出半张脸,另半张压进枕头。 当手腕接连不断的震动将涣散的注意力凝聚起来时,他头痛欲裂,很想用力地砸一下震个不停的手腕,可当他怀着巨大戾气将手腕抬起来,他才发现凌晨时分突如其来的高热烧得他浑身丧失力气,连抬个手腕都费劲。 于是他费劲吧啦地滑开终端,闭着眼睛一通乱点终于将通讯接通,接通之后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第一句话就是骂对面那人不人道,明知道他易感期不舒服还打通讯来烦他。 “你还好吗?”秦段终于把话问全了。 熟悉的声音涌入耳道,萧越意识到对面人是谁了,心头的不耐烦散掉了不少,他整张脸压进枕面,调整了好一会儿呼吸,才语序混乱地说:“别,我现在不想说话。” 他没力气说话,每说两个字就缄默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像是纸面上的字符被人为地分出了不规律的空行。 稍显急促的喘息不间断地滞留耳边,秦段惊到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萧越强撑着精神回答他:“没大事,易感期引起的发烧,喘不过气。” “是不是信息素转化剂的原因?找医生看了吗?我联系——” 萧越打断他:“看过了,早上我哥联系了秦阿姨,她帮我们喊了实验室的医生过来....没什么事,医生说是正常现象.....” 他说得颠三倒四,秦段只能尽量提取他话里的信息,知道他已经看过医生后,松了口气,随即又说:“我过去看看你?” “你?”萧越蜷缩在被子里,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整个室内陷入一种沼泽般的黑暗,“你来干什么?” “.....”站在建筑物遮蔽下的某人被噎到了,有一瞬间他觉得萧越可能是在报复,报复什么?报复他上次心直口快推拒了他送的机甲模型。 萧越的五官被枕面挤压至变形,浓稠的黑暗里,额头出了一层汗,发丝粘连在上面,汗意一路蔓延至鼻梁,整张脸都被汗珠笼罩了。 他鼻尖用力地压着枕面,用力地呼吸着,一呼一吸间,鼻腔淌进附着在枕面上的木头气味,那股气味缠绕着些许果香,他把这气味深深吸进胸腔,可高热带来的昏沉与痛苦并没有缓解,他眉头紧皱,下意识把烦躁发泄到对面那人身上,补完整之前的回答:“你又不能缓解我的痛苦.....” 很典型的萧氏回答,秦段这会儿确信萧越不是在打击报复了。 不过萧越说得有道理,他不是医生,也不是omega,过去确实起不到半点作用。 正当他犹豫时,对面人突然投来句:“你来吧,什么时候来?” 秦段不知道他思维是怎么转变的,只是下意识回答:“没那么早,我这边军事战略的课程小组在开讨论会。” 对面没声了,一阵压抑的喘息过后,萧越又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对于已经回答过的问题,秦段仍然耐心地再次回答:“我在开课程小组的讨论会,可能晚上才有空。” 萧越将脸从枕头里拔出来,然后又埋进去,深深地吸着里面的木头味:“你早点来。”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隔着一层屏幕,他的声音像蒙着一层雾,闷闷的,期间夹杂着低喘,传到秦段耳朵里就成了风中摇晃的麦穗子,扫得他耳朵发痒。 他嗯了声。 “我会早点来。” 漆黑的室内再次陷入沉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悬浮在空气中断断续续的喘息,萧越说不上身体哪里不舒服,总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整个人很沉,被沼泽拖拽着往下陷,淤泥蔓延到他脸颊,入侵他的耳朵鼻腔还有嘴巴。 熟悉的声音不过是昙花一现,伴随着声音幻觉似的传过来的气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木头香气稀薄得闻不到了。 他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探向桌面,五根手指在空中挥舞,摸索着抓到个冰凉的东西。 那是个香水瓶。 他把香水瓶抓在手里,方形玻璃瓶的尖角抵住他的手心,将手心压出坑坑洼洼的凹陷。 泵头向下一压,混着果香的木头气味从喷洒出的液体里溢了出来,他把香水喷在手腕内侧,又喷在枕头上,一切动作都是眯着眼睛完成的,他看不太清,凭着本能完成这些举动。 然后他抓着香水瓶,想把香水放回桌上,没放稳,香水瓶哐啷一声砸向地面,脆弱的玻璃瓶四分五裂,浓烈的木质香气自此爆发出来。 萧越呼吸蓦然变重,喘息也愈发剧烈,合拢的睫毛抽搐似的颤抖,房间内太过寂静,黑暗更给这层寂静添上幕布,强烈的安静使得一点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他耳边全然回响着自己压抑的喘息,一声接一声,断断续续。 第131章 他是真的喘不上气,身体不止有高热带来的昏沉,还有易感期引发的不安和焦躁。 尽管整个人都陷进木质香编织的围栏里了,他还是觉得不够,不够,完全于事无补,没有任何作用。 忽然,门板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萧起言处理完工作提前回来了,手指抵在门上敲了敲,边敲边喊:“小越。” “小越我进来了。”边说边拧开门把。 一进门,空气中酸涩的柑橘气味冲得他眉头轻皱,忽视掉生理上的不适,走近床边。 走得越近,掩盖在酸涩柑橘气味下的浓烈木质香逐渐显露全貌,前者强势入侵后者,两股气味纠缠在一起,交颈缠绵。 压抑的喘气声中,萧起言低头一看,地上躺着几片碎玻璃,浓烈的木质香气正从那挥发出来。 萧越还在闻那股木质香气,企图通过这种手段缓解生病和易感期双重作用下的不安与焦躁。 他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木头味的香水蹭到脸上,他渴水似的呼吸着,犬牙又疼又痒,脖子上的软骨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浮动,闻了半天突然觉得没劲,然后感到委屈。 一点都不像。 秦段的信息素明明更苦。 - 除了情绪上的波动和信息素的不稳定,alpha在易感期时身体抵抗力下降,容易产生一些连锁的病症,比如发烧。这并不常见,一般引发连锁病症的主要原因可能是alpha在易感期来临之前生活习惯不规律,作息不规律又或者是饮食不规律从而造成身体的亏空,易感期就像一根导火索,直接将这亏空放大。 不过医生诊断结果称萧越这次易感期来势汹汹归根究底是因为信息素转化剂带来的后遗症,他体内的激素毕竟紊乱过一段时间,alpha信息素被转化剂的药效压制太久,因而易感期一到,体内的信息素终于寻到缺口,不由分说地开始集体暴动,暴动太过剧烈又反馈到生理,高热也不由分说地来了。 小组讨论会宣布结束,秦段噌的一下站起来,向众人告别匆匆往停车场走。 走到车边,车钥匙掏出来摁了一下,低头看到老师发来的消息,叫他过去把之前的项目数据再核对一下。 “.....”秦段这会儿有点后悔参加这个项目了,刚想说现在没空明天再去,对面一个通讯打了过来。 秦段:“......” 核对完数据天已经黑了,他头晕眼花地从研讨室出来,揉散打成结的眉心,方向盘一转,径直将车开出学校。 一直开到秦家老宅,他下了车,锁上车门,大踏步地迈进院子。 “小段回来了?”老宅里的阿姨一脸惊讶,很快脸上就溢出了笑。 秦段朝她点点头,四处看了看:“祖父祖母呢?” “在楼上。”她指指上面。 瞟了眼镶嵌在墙内显示时间的屏幕,他猜测,这个点祖母应该已经睡了,祖父大概率在书房里戴着老花镜看书。 他摆摆手,咧开嘴笑了笑:“我先上去了。” 秦段的笑容总是很讨巧,没一个长辈看了不心生愉悦。 “好嘞好嘞,上去吧,床单刚给你换了新的,今晚在这儿住一晚。”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随意一点头,长腿迈上台阶,几步走到二楼。 步伐停住,双腿下意识并拢,立正站好才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轻咳,带着老人特有的年龄感,沙哑里伴着沉稳。 敲门的动作停住,他喊了声:“祖父,是我,秦段。” “谁?”门内的人貌似有点惊讶,秦段在他迈着步子过来开门之前就从外面把门打开了。 里边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和秦段一个发型,脑袋顶同样光秃秃的,看上去顶多五十,绝没有实际岁数那么大。 “秦段你怎么回来了?”看到年轻的alpha进门,他扶着桌子重新坐下。 “我回来看看您和祖母。”秦段走到书桌前,脊背仍然是挺直的。 “看我们?”老人哼哼笑了两声,自己孙子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如若真是前来探望,秦段绝不会选择深夜贸然打扰。 “说吧,找我什么事。”他笑吟吟地看过去,年轻的alpha站在他眼前,身形颀长,比过去又长高不少。 说出这话时,他还感到有些不自信,虽然猜测自己孙子深夜前来定然有事所求,可猜测毕竟是猜测,在此之前,秦段从来没和他寻求过帮助,根据他从秦父那里打听来的情报,秦段甚至没和父母寻求过帮助或者庇护。 秦段是一个很好的小辈,省心可靠,又出类拔萃,和那些成天在外边惹事的小崽子可不一样! 身板笔挺的人将手上提着的箱子放到桌上,推至他面前。 “祖父您看看。” 看清里边的东西,老人愣了下,接着眉开眼笑。 里边是各种镶嵌着金边的证书以及奖杯,昂贵大灯给这些荣誉再度叠加上一层光芒,反射到老人眼里,使他双眼发亮。 “祖父,这是我这学期参加比赛获得的奖状还有奖杯,”他笑得乖巧,轻声细语地说,说到最后顿停顿了下,自然地衔接道,“我能不能向您讨个奖励。” 老人呵呵笑:“好啊好啊,你小子目的就在这里?要什么奖励?只要祖父能做到,都满足你。” 秦段眼珠子一转,终于正大光明地看向与书架遥遥相对的另一面墙,那是一整面墙的机甲模型,那些模型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一个接一个整齐得犹如正在参加阅兵仪式。 第132章 祖父是个狂热的机甲模型爱好者,罩子里边放着不少绝版的模型,他伸手一指:“祖父你把那个模型奖励给我好不好?” 他指的地方在最上层,里边放着个极其威风的模型,高高地耸立在那里,像被人们供奉的神。 这个模型在萧越的朋友圈出现过,萧越那天去了机甲博物馆,有一个展柜就展示着这个模型,他隔着展柜的玻璃罩拍了张图发到朋友圈,配文:有钱也买不到,博物馆不卖。 秦段当时瞥了眼,记了下来,后来他翻找回忆,想起祖父那一面墙的模型里,有个和这个很像。 萧越说他过去不能缓解他的痛苦,那么他带他喜欢的机甲模型过去总不会出错吧? 秦段眼睛发着亮地盯着居于高位的模型,扫射过去的视线紧紧扒在防尘罩上,仿佛要穿透罩子,直接将那模型收入怀中。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唇蓦然颤动起来:这小子这小子,怎么敢和他要他最大的宝贝!那个已经绝版了啊!整个帝都除了机甲博物馆,就只有他这里有!哪个老头子过来参观的时候不因为这个模型对他发射出羡慕的眼光?! “祖父,你给我吧,行吗?”秦段步步紧逼,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老人整张脸都绿了,拧巴在一起,干巴巴憋出句:“秦段啊。” 秦段不给他转圜的余地:“祖父,你就给我好不好?您刚刚不是已经答应了么?说我想要什么都给我?” “咱们家规第一条就是言出必行,您向来以身作则。” “一个机甲还没您孙子重要么?” 一连串炮轰似的问题不可谓不狠,很符合秦家人干脆利落的作风,老人无言以对,嘴唇又开始抖了,很想指着他骂“你小子不要太过分,蹬鼻子上脸”。 ……... 最终,秦段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模型,他格外开心,乖巧地说了声祖父再见我下次再来看您,然后连人带模型带装荣誉的箱子一块儿奔出老宅。 老宅阿姨看他急匆匆地冲出门去,连忙问:“小段今晚不留下来啦?” “不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秦段脚步匆忙地踏出大门,边走边说,声音往身后扬,他头也不回。 萧家别墅建在山上,洋洋洒洒地占了半座山头,像会有恶龙前来劫掠公主的城堡。 此时已至午夜,整座城堡静悄悄的,院子里没有一盏灯,他抬头向上望,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几扇窗户里透出灯光。 攀爬他人围墙,私闯民宅这事儿虽然不在他字典里,可他还是向耸立着尖锐箭头尖的围墙看了一眼,最后评估得出:不能爬。 低头给萧越拨过去个通讯。他来之前,见缝插针地和萧越聊了几句,得知他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就退烧了。 对面人显然正等着他,通讯很顺利地被接通了,听筒另一边传来静静的呼吸声。 “退烧了?”他问。 比起下午,萧越的声音清晰了很多,刚退烧没多久身子不太爽利,他懒得张嘴说话,嗯声都像是用后鼻腔发出来的:“嗯。” “那就好,”秦段摸了摸鼻梁,抬头向上望,注视着陷入沉睡的城堡,“我在你家门口。” 萧越踩着“门口”两个字拉开落地窗,刺啦一声响,他走上阳台,空气中的寒意驱散了少许机体的昏沉,他摘掉嘴里的烟,夹在两指间,手扶着围栏向下看。 围栏之外是浓稠的夜色,萧家院子前边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耸立在美化环境的树丛旁,煞白的光线照不到高耸宏伟的院门,院门前边的空地仍然笼罩着一层黑暗,他企图让视线更清晰于是把眼睛眯了起来,宽而高耸的庞大院门前站了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在院门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渺小,像粘在黑色幕布上的一小块污迹。 凝视污迹两秒,萧越把烟摁熄在围栏上,燃了一半的烟卷扭曲折叠,微亮的火光彻底湮灭。 “你等会儿。”他朝对面说了一句,接着,手掌一撑,整个人飞跃出去,全部身子跃到阳台之外,跃入夜幕笼罩之中,在月光照耀下漆黑的影子像一只漆黑的大鸟,鸟的翅膀蓦然折断,整个身躯向下坠落。 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他熟练地落到夹着雪粒子的草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尘,迈开步子往院门走去,越走越快,身体与空气摩擦,带出一阵不亚于坠落的风。 通讯没挂,秦段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在走路吗?” 萧越嗯了声:“我在走路,马上到了。” 盯着大门无所事事地看了半天,秦段走到院门外路灯笼罩的范围之下,他背着一只手站在灯柱前面,旁边是落了几片树叶的长椅。 院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他立刻抬头望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侧身从微开的门缝里溜了出来,秦段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浓重的夜色下萧越的五官仍然生动,有鼻子有眼的,他几步迈进路灯的笼罩范围内,光线将他的脸照亮了,高挺的鼻梁从黑夜的薄膜中戳了出来,接着整张脸都穿透夜色来到他面前。 通讯到这会儿才挂断,终端发出嘟的一声。 秦段愣了下,黑亮的瞳孔打量着眼前人,大概因为大病初愈,眼前人在小幅度运动后呼吸就有些急促,他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失去了往日里的红润显出些灰败,围巾像是随手披挂上去的,不如往日规整,散乱地圈着脖子,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 第133章 秦段手还背在身后,轻轻地吸气,鼻腔涌入空中飘散的气味,那股气味随着眼前人的到来而到来,骤然侵入午夜的寒凉里。 “你抽烟了?”边说边不赞同地皱起眉。 萧越明显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见面第一句话是这个。 “抽了,”怔愣过后,他笑了笑,脚步向前一迈,直逼眼前人的门面,夸了他一句,“鼻子真灵,闻闻是什么味的?” “生病还抽烟....”秦段不想接他的茬,可下意识又闻了几下,很浅淡的甜味,又有点酸,和萧越平常抽的那种凉烟不一样。 甜里带酸,酸里带苦,酸苦味越来越浓重,混杂着隐隐的侵略性,他后知后觉那股酸苦气味可能是眼前人的信息素,烟味和信息素气味混到了一起。 萧越看着他的眼睛,眼瞧着那双黑亮的瞳孔渐渐出神,他问:“闻出来了吗?” 秦段眼睛一眨,撞进一双清透的瞳孔里,他这才发现眼前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呼吸一顿,就听到对方说:“酸奶味。” 酸奶味,只要一呼吸他就能闻到那股混杂的气味,他还没来及分辨萧越是不是在骗他,烟到底是不是酸奶味的,照射过来的盯视就使他分了神。 萧越正在看着他,又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天上已经不飘雪花了,但他恍然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海边的棚子里,豆大的雨珠正打在他脚边。 盯视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有着病人没有的生机与活力,宛如大山一样杵在他跟前,他的耳根开始发热。 这一刻,他才切身体会到如芒在背的真正含义,原来视线真的可以像一道尖锐的攻击一样步步紧逼,直到使他丢盔弃甲,剥离掉他某层皮才肯罢休。 在丢盔弃甲之前,秦段就避开了视线,他睫毛一躲,眼珠子往旁边一转。 萧越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攻击性,使他脸上没有了病人的虚弱。 秦段这会儿倒是不怎么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退到长椅旁,跟随着他的视线存在感仍然强烈,他头微微往一边侧,视野里只容纳了空旷的道路和某人的一小片衣角。 他看着那一小片衣角,像是暗戳戳的偷窥,始终没把视线挪到那张脸上。 背着的手伸到身前,一个机甲模型出现在他手上,他晃了晃,迟疑着说:“这个,你要不要?” “我看你之前发朋友圈,说想要这个东西。”他挠了挠鬓角,这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被萧越灼热的视线盯得不好意思,而是把准备好的礼物满心欢喜地送到他人面前的近乡情怯,有些踌躇,怕收礼物的人不喜欢,又怕自己自作多情送错了东西。 萧越目光慢吞吞地下移,盯了他手里的机甲模型两秒,眼里闪过惊讶,随即被无限溢满的喜悦之情占据瞳孔。 他发出一声轻笑。 不是因为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机甲模型,而是因为送模型的那个人。 机甲模型根本不重要。 “秦段。”他突然喊了一声,围巾将他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尽数掩下,他的眼睛特别灿烂地弯了起来。 萧越的声音很轻又像是叹息,他没回答到底要不要模型的问题,只是慢吞吞地喊了他一声,秦段有些困惑地看过去,看到那双灿烂的笑眼,他的心脏莫名也跳了起来。 萧越只是这样看了他几秒,然后迈步走过去,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模型,两人手指交叠,指尖相蹭。 萧越长长吐出一口气,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衣摆压到几片卷曲的树叶,他没管,低头摆弄起模型。 秦段缩了缩脖子,耳朵止不住贴在衣领上蹭了蹭,想把那股泛滥的痒意蹭走,他不自在地将被触碰的手指攥紧,紧紧攥进掌心里,平整的指甲在掌心中压出刻痕,他将紧攥的拳头放入衣兜藏着,似乎想要独自消化那股来自另一个人手上的温度。 犹豫了一会儿走到长椅另一头,也坐了下来。 萧越把机甲的零件一个个拆开了,冰凉的零件掉落在冰凉的长椅上。 他又进入那种专心致志的状态,秦段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心里的不自在逐渐散了,他出声提醒:“没有图纸。” 全拆出来有可能拼不回去。 萧越哼笑一声,自信道:“没有图纸?有我的手和脑子就够了。” 秦段怀疑他的智商可能非常高,因为他真的做到了将拆得支离破碎的机甲完全还原,在这过程中没拿错过任何一个零件,只要他手指抓到了,总有相应的位置将零件安装上去。 他再次感叹,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那张更加稚嫩的脸重合了,很多年前的萧越也是这样,手里抓着一只笔和一本书,低眉垂眼地靠在班级门口,静静等待着罚站时间过去。 咔哒一声,机甲完全恢复原貌,萧越拿起来给他展示:“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点了点头。 “这玩意儿你从哪里来的?” “我祖父那里拿的,”秦段简短道,“他年轻的时候喜欢研究这种东西。”虽然现在也喜欢。 萧越眼眶蓦然放大,惊讶地说:“你祖父舍得给你?” 他摸了摸鼻尖,没说这是自己连哄带威胁抢来的,吞吞吐吐道:“他……让他给我个东西他还是会给的,我常回去看他老人家,我俩关系不错。” 第134章 萧越哦了一声,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模型:“那你现在把它给我了?” “嗯,给你了。” 两人在路灯下呆了一个多小时,秦段站起来跺了跺脚,萧越没说让他留下来的话,他也没提,只是将车解锁。 “我先走了。” 萧越还坐在长椅,看着他骤然拔高的身躯嗯了一声,接着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秦段愣住了:“怎么了?” 萧越五根手指三根都抓在他衣服上,剩下两根才贴到他温热的皮肤上,两根手指一挪,滑进他的衣袖,冰凉的指腹抵住了他的脉搏。 被突如其来的冰凉吓了一跳,秦段呼吸蓦然一顿,他感觉到被抵住的脉搏在挤压中疯狂鼓动,鼓动的声音甚至传到了他的胸膛。 萧越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深棕色的瞳孔发出温和的光芒,他手指收紧,扯动捏着的手腕,身体前倾,鼻尖靠近挑开的衣袖。 指腹抵着脉搏蹭了几下,他闻到衣袖以及皮肤上覆盖着的苦涩木头味。 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果然好苦……”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像是巨大的蒸汽猛然将锅盖掀开那样,秦段耳朵噌的一下红了。 易感期的alpha都是变态,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之前被标记时的感受,思绪胡乱飞蹿,一下蹿到那时他得出的某个结论:萧越对他的标记行为里含有性的含义。 那么,现在他也想标记他吗?是吗? 要不然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段不止耳朵红,脖子也红了,想把被攥住的手抽出来,可他指尖发着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手腕上,像魔咒一样定住了他。 他没有动。 萧越闻了一会儿,拇指指腹最终在裸露的皮肤上狠狠一碾,碾出个红印子,他松开手指,眼前的手腕却没有落下去,还如同木头般僵在那里。 秦段僵硬地弯曲手肘,将被呼吸浸染了的手腕塞进兜里,动作幅度有些大,很大力,狠狠的一下,萧越能看出拳头在大衣口袋里凸出的形状。 他笑了,揣着兜站起来,踢了踢他的鞋尖:“走吧,回去吧。” -------------------- 香水在四十二章提到过 第57章 喜欢你 “走吧,回去吧。” 秦段还愣在原地,直到萧越看向他,他才反应过来。 手腕上残留着发冷的体温,像一块坚冰不动如山地烙印在那里,冰突然变成火,火星子燎得他皮肤发烫。 手腕僵硬到以致沉重,他揣着铅球般的手腕闷头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子走向车边,他走得匆忙,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氛围。 萧越和他一起往车边走,落在他身后一两步的距离,比起秦段的匆忙,他不紧不慢,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等等。”当秦段手指碰上车把的刹那,他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臂,五根指头抓皱了大衣布料,猛地将人扯了回来。 秦段甚至没反应过来,被扯得后退两步,摇晃的瞳孔里倒映着景象,他看到萧越朝他张开双臂——在抱上来之前朝他笑了一下,是那种明晃晃的笑容,笑容里饱含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的隐晦含义。 心知肚明? 秦段愣在那里,怀里蓦然多了重量,耳朵的温度更加滚烫了。 他不知道两人心知肚明的隐晦含义是什么,他只是发觉,方才蔓延在空中的、令他不知所措、一步不能动的氛围仍在延续,他仍然陷在这种氛围里,那氛围化成一条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了他,就像萧越勒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一样。 他简直不能呼吸了,两人隔着厚重的衣服,萧越抱住他的时候没有带给他体温,只给他带来了重量,他像是抱住了一团衣服,衣服上长出了个脑袋,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进他的衣领里,扫到脖子上。 李砚岩说得没错,alpha易感期的时候会一直想见某个人,一直想待在某个人的身边。 萧越沉沉地呼吸着,苦涩的木头气味铺天盖地奔涌而来,他鼻尖蹭过冰凉的衣领,贴到温热的脉搏上。 此刻他非常认同李砚岩的话,alpha真就像狗一样,易感期一到,心里本能的冲动以及积压的欲望就止不住决堤。 他睫毛合拢,眼珠子掩盖在眼皮之下,费劲心力地嗅着扑面而来的苦涩信息素,情不自禁地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秦段的信息素苦得要命,又苦又冲,可他仍然深深吸气,企图将那苦涩气味全吸到肺里,越是苦他越是不信邪,一直用力地闻着,希望闻着闻着这气味就能突然褪去苦涩变得香甜起来。 两道人影站在路灯之外,隐在昏暗的夜色下,秦段这会儿彻底浑身僵硬了,他被萧越紧紧箍着,一只手还揣在兜里,刻板地弯曲着。 他能听到耳边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有些急促、混乱,完全没了刚刚闻他手腕时的淡定自若,鼻尖一直蹭着他的脖子,仿佛想把他深植体内的气味连根拔起,只有这样,这个处在易感期的alpha才能得到安抚。 秦段脊背微微发抖,他又感到了威胁,另一个alpha又开始试探,跃跃欲试地用那双野兽的眸子盯着他,只等待一个绝妙的机会,它就会扑过来,将他摁倒在他的巢穴里。 入侵他的地盘,并将他摁倒在他的巢穴里—— 第135章 “好苦.....”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夹杂着混乱的呼吸,“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萧越说这话时嘴唇靠近他的耳朵,温热的嘴唇碰上同样滚烫的耳垂,秦段猛然一抖,像被冻到了一样止不住颤抖。 “给我咬一口?”萧越闭着眼睛沉沉地吸气,整个脸颊埋进他衣领里,手臂上移,手指摸过的肩膀,摸向领口遮盖下的腺体,指腹一边明晃晃地摸索,在皮肤上勾画,一边继续问,“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他简直是不厌其烦,连问了好多回,可怀里的人比木头桩子还要僵,一动不动,已经是根失去了生机的木头桩子。 秦段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在抖,事实上他根本僵硬得不像活人,全身的轰鸣都来自心跳。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不好、不可以,可抱着他的人缠着他,酸涩的柑橘气味冲得他头脑发晕,他只能发出一个音节然后就六神无主了。 在萧越把他推到车门上的时候,他清醒过一瞬间,从酸涩笼罩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了,他想他应该要拒绝。 天底下没有哪个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通过标记另一个alpha获得安抚。 不应该是这样。 不应—— 刺痛袭击了他的脑海,大衣布料止不住地贴着车门摩擦,他手指扶在车上,结果疼痛使得他的手指弯曲,平整的指甲挠下车身上的油漆。 好痛,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瞳孔涣散,折起的眉心昭示着他正在忍受什么样巨大的痛苦。 酸涩的柑橘信息素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态势奔袭而来,全力将他微弱的挣扎压垮了,一点都不温柔,非常粗暴。 被alpha的占有本能冲昏了头脑,萧越缓过最初那一阵才觉察到靠在车门上的人的痛苦,他松了嘴,犬牙剥离出皮肤,腺体上敞着两个洞穿的眼。 “......”他稍微平复呼吸,眼皮一合,眼睛闭了起来,等到将那股翻涌的alpha狗一般的冲动全压下去,他才睁开眼,舔掉不断往外面渗出的血珠。 嘴唇凑过去的瞬间,他感到秦段抖了下,可能是害怕骤然到来的疼痛。 秦段的痛苦不仅来源于源源不断入侵的柑橘信息素,他还要压抑体内几欲冲出去和柑橘信息素干架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他被撕裂成了两半。 萧越的嘴唇贴上他的皮肤,慢吞吞地舔掉渗出的血珠,接着,尖锐的犬牙再次刺入腺体里。 柑橘信息素如小溪般淌了进来,秦段扶在车窗上的手指曲起,关节泛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爽的........ ....... 标记结束后,两人一个挨车一个贴背缓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出声,最后还是萧越先说了句什么,他才回过神来。 拉上车把的指尖还发着抖。 他没留下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汽车引擎发动,车子朝前开的刹那,他透过车窗看到车外的人。 在离车几步远的地方,萧越脖子上的围巾仍然散乱,大衣像叶子似的挂在他竹竿似的身材上。 他眼皮微微向下垂着,紧盯着车窗,像是在那里等了很久,一见他看过来,萧越睫毛一眨,接着不眨眼地注视着他,滚烫的视线穿透车窗,扒紧他的眼球,像是要把今晚所有的记忆都刻进他眼球里,再由他的眼球反馈到心脏的石碑上。 他要秦段永远记得路灯下、车门外发生的一切。 腺体上牙印带来的刺痛一刻不停地撩拨着他的神经,酸涩的柑橘气味强势包裹了他整个身躯,秦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用力,食指指尖抽搐起来,车子向前开去,开动时卷起的风仿佛刮过某人的衣角,又或者是那条围巾。 很快的,车子上路,萧越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这时他才把瞟向车窗的视线收回来,脑袋两侧的耳朵通红,衣领里藏着不知道算不算他心甘情愿导致遗留下来的牙印。 - 易感期过去后,萧越也被接踵而来的期末汇报淹没了。 机甲系指挥系每天早晨都要起个大早晨训,他和秦段不敢熬夜,因此白天回到宿舍的空闲时间两人大多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这天萧越刚结束小组讨论会,组里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一块儿去酒吧玩?” 他睫毛一扬,笑了声:“期末月去酒吧玩?你不要命了?” 边说边踢了他一脚。 那人笑嘻嘻地勾上他的肩,然后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口气:“确实是很累没错,但是明天周末嘛,咱们学了这么久就应该放松一下,一块儿去?” 萧越捏了捏眉心,想了一会儿。 “行。” 一场局里全是熟人,他认识的人多,人脉广人缘好,路上看到个陌生人都能拉来一块儿喝酒,萧越的这些熟人,用秦段的话来说就是酒肉朋友。 这话要真传到萧越面前,他也会大大方方地反问秦段:谁没几个酒肉朋友? 走进酒吧之前,他给秦段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他在酒吧玩。 来之前还有点玩的心思,等到真正进入那个环境,震耳欲聋的音乐把他被机甲检测数据污染的脑子掀了个底朝天,人贴着人的闷热使得他呼吸不畅,他才感到一阵头疼。 易感期刚过去两天,不断暴动的信息素刚压下去,他这会儿有点大病初愈的感觉,来了酒吧不像回他的快乐老家而像是被扔到了垃圾场。 第136章 垃圾场? 他突然笑了声,他想起秦段也是这么形容酒吧里混杂的气味像垃圾场的。 在人堆里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打了声招呼离场,穿过拥挤的走廊,来到吧台。 吧台的星空顶又落在他身上了,他手臂上搭着件长款外套,围巾也取下来放在外套上,只穿了件单衣,一屁股坐上高脚凳,鞋底踩着高脚凳中间的环。 吧台后边的alpha调酒师看了他一眼:“要什么?” “来杯果汁。” alpha调酒师表情稍微有点惊讶,然后说:“我们不卖果汁。” “我就要果汁。”他重复。 调酒师笑了声,取了个杯子倒了杯果汁,在杯沿塞了片柠檬当装饰,然后推给他:“客人您的果汁。” 萧越就着吸管喝了口,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 调酒师做好给其他人的酒,抽空瞟了他一眼,问了句:“好久没来了?” “是啊,”萧越说,“期末月,焦头烂额。” “你会焦头烂额?”他有点惊讶,“咱们的萧少爷不一向自信心满满,做事游刃有余么?” 萧越看他,慢吞吞地说:“少爷也是人,也会累。” 调酒师:“哈哈哈好的。” “不要想你那什么期末月了,”他笑完接着说,“来玩就好好玩,喝什么果汁,哪有人来酒吧喝果汁的?” “给你调一杯?” 萧越摆摆手:“不喝了。前段时间易感期,大病初愈走两步就喘,不敢喝,怕突然倒了就挂科了。” 调酒师被挂科两个字逗笑:“平常看你玩得比谁都嗨,现在说不喝就不喝了。原来少爷也怕挂科?” “那是。”萧越点头。 想了会儿,对方又问:“大病初愈?你易感期这么严重?” “这次比较严重,”他捏着吸管搅了搅果汁,“不过没什么大事。” 说起易感期,在这噪杂得分辨不清声音的环境里他又想起秦段,锐利的牙尖上仿佛仍然残留着苦涩的木头气味,木头气味顺着他的牙龈一路悠哉悠哉地飘到他心底。 忽然想到些什么,他抬头看向站在吧台后的alpha,出声问:“最近有没有遇到心仪的alpha?” 调酒师愣了下,继续手上熟练的动作:“这可不像你会问的问题。” 萧越笑了下:“不像吗?” “你会关心的我感情状况?见鬼了,”调酒师说完见鬼了之后又说,“没有,捕猎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了,酒吧能遇上什么好人?都是玩玩,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现在只专心工作。” 果汁喝了一半,萧越不想喝了,往旁边一推。 “专心工作?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盯着某个alpha一直瞧,还问我他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什么?”调酒师每天见到的人不计其数,一时间想不起萧越说的是什么人,哪个alpha。 “我当时回答你他家里有权。”他提醒。 “权?”想了好久,终于模模糊糊想起来点什么,他笑了声,“那个啊。你带来的小朋友?长得很纯那个?” 萧越瞟他一眼,貌似有点不满。 看出来他眼里的含义,调酒师笑容放得更大了,故意说:“纯得要命,alpha看了都想——” “抱歉。”见萧越眼里的不满越来越满,他及时停住嘴,不逗他了。 道歉道得丝滑,萧越倒是没生气,斟酌了一会儿问:“你觉得他——”顿了下,“他会不会喜欢alpha?” “你能看出来吗?”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们这种同性恋不是都有什么......雷达?” 调酒师眨了眨眼,像是在消化他接连不断的问题,被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注视,突然明白了什么,隐约之中闪过的灵感让他嘶了一声:“不会吧,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萧越朝他笑了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调酒师这下有点震惊了,他刚刚不过是看萧越因为那位长得很纯的alpha情绪有些波动,他觉得有趣故意逗了两下,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少爷当真对那位alpha有心思? 眼神交流传递的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萧越没否认,调酒师也看得出来,他惊讶了一会儿心情很快平静下来,他和萧越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对萧越的事没那么多的关注。 萧越喜欢alphabeta,又或者是omega都和他没关系。 “你如果要我说。”调酒师停了下,回想起那天星空顶下令人一眼难忘的黑亮双眼,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身着黑色毛衣的人。 伸手拿过喝了一半的果汁,将果汁倒进洗手池,视线转回来,意味不明地笑了:“我觉得他想上你。” “什么?”萧越愣住,有点没听懂。 “你不觉得么?”他边洗杯子边反问,“你没发觉你带来的那位alpha一直在看着你?我敢肯定,起码那天晚上,他看向你的眼里有欲望。” 什么? 萧越在心里又问了一遍,他心脏突然砰砰跳起来,垂下眼思考了好一会儿。 灯光照在他脸上,使他脸上落下斑驳的痕迹,调酒师眼睁睁地看着他嘴角弧度越拉越大,垂下的眼睛突然扬了起来,整个瞳孔里倒映着酒吧噪杂的环境,也跳跃着某些说不出的东西。 等到真正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对方才猛然反应过来,萧越眼底跳跃着的是计算过后得出的胜负比率,胜的可能性拉满——在这场雾里看花、不言自明的角逐赛里,他一定会赢。 第137章 在看到萧越发来的信息后,秦段皱了皱眉,大病初愈还去喝酒?不要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各种课程实践烦的,心底猛然蹿起股焦躁,同时又对萧越好玩随性的性格感到无奈,他果真从来都是这样,从来不会改变。 他有点生气了,划掉那条信息没回,继续做手头上没做完的事。 没过多久,他站起来,戴上帽子扯上围巾,准备给某个死性不改的傻逼发消息,对面先弹来一条:你在哪儿?有空吗?来接我。 秦段拢好围巾,迈开大步走向室外,阴阳怪气:怎么,喝醉了还能发信息? 屏幕跳出条:我没喝酒。 他一路开到酒吧附近,随便找了个路边停车。 给萧越说他到了,然后推开车门,寒凉的空气齐刷刷扑到他身上,他包得很严实,头上戴了帽子,脖子上挂着围巾,往酒吧走去的过程中,他拢着被风刮得打卷的大衣,伸手将围巾扯上去,堆到鼻梁上。 从喧闹嘈杂的地下酒吧出来,混乱的声音像潮水般从周身退去,萧越独自走在大街上,身边喧闹全消,两厢对比下,大街显出些冷清来。 从他大步迈开的步伐能看出他的自信,他胸有成竹,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将军姿态一往无前。 终于,街道对面出现个高挑的人影,宽阔的肩膀像小山一样,陡然耸立在他眼前,像是突然踏破虚空出现在这条街上。 他停住脚步。 秦段也看到他了,这条街上身形能有那种优雅少爷调调的也就萧越一个,他步伐不停地朝他走过去,却突然看到萧越停在了原地。 他有点困惑,迈开的脚步也顿了下。 他看到了路灯下的眼睛,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太过熟悉了,熟悉到秦段下意识停下脚步,那种被推着走的无措还没来得及涌上来,他就被萧越的眼神狠狠地刮了一下,这种形容可能不正确,但对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再贴切不过,萧越直勾勾的视线像一把利刃,又像一座高悬于空的巨钟砰砰撞向他的心头,他心口被撞得剧烈震了下。 大概是他的错觉,萧越此次的视线比以往来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视线里蕴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已经快通过眼神完全传递出来了,是的,完全传递出来了,蕴含已经变成了昭示,明晃晃的,仿佛即将要宣布什么一样。 他被震得停在原地,莫名不敢再往前走出一步,明明再往外几步,就能迈过这个路灯,走近萧越站立的那个路灯底下。 他被萧越的视线震慑得拔不动脚。 心里涌起一股隐约的紧张,心脏在一动不动的注视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正当他感到莫名其妙时,站在他对面、个子高挑的alpha突然开口了。 即便稳操胜券,在看到眼前人的刹那,萧越仍然感到有些紧张,几欲挣扎出口的话已经在他嗓子眼里了,他轻轻呼出口气,紧盯着对面那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脑袋微歪,耳朵蹭上围巾,一字一句将在酒吧里已经酝酿好的话说出口。 “秦段,我喜欢你。”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加了个问句。 有一辆庞大的列车尖啸着压过废弃的轨道,一头扎进黑暗的森林中,秦段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列车疯狂的摇动使得他气若游丝,嘴唇随着列车碾压在轨道上带起的震动一块儿震动,几乎是天翻地覆地震,他甚至能感觉到嘴唇贴在围巾上,围巾因此反馈回来的震感。 呼吸喷在围巾上时,呼吸也在抖。 呼吸在抖,心脏也在颤抖。 列车摧枯拉朽地将他脑海里的一切席卷干净。 “你喝醉了吗?”他听到自己颤抖着问。 路灯下沉默了一阵,回答。 “我没喝酒。” -------------------- 别催我,有空肯定写。我期末了,天天都在拍片子剪片子,没什么空闲时间,已经一个多月没睡够了,在猝死边缘,我死了谁写(笑眯眯),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更新频率,就是乱更,反正每周肯定都更一两万字,更几更或者什么时候更我都不知道,每一周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空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完,反正有空就会写,写完了就会发,我不是叮当猫的口袋不可能三分钟变出四千字,大家互相体谅(握手) 这个故事就三十几万字,现在一章字数多不会影响全文字数(有些时候只是把可以分成几章的情节整合在了一章而已),我把故事讲清楚了故事就结束了 第58章 之后 巨大的列车碾在轨道上,吱嘎作响、震耳欲聋的庞大轰鸣声将秦段剧烈的心跳抛出了这个星球,他好长一段时间忘记了呼吸,眼眶睁大到了骇人的地步,终于列车支撑不住了,自陡然脱节的废弃轨道上停了下来,急刹使得车底碾进泥土,后端扭曲地折叠在了一起。 列车彻底废弃了,残败不堪的车厢冒出白烟,他的心跳还没停止,就像是乘坐这辆脱轨列车的乘客的心跳,一直在加速,直到灾难发生前,心脏几欲爆炸。 路灯打在令这场灾难发生的罪魁祸首身上,萧越站在那里,脑袋微微歪着,一小截下巴扎在围巾里,五官一如往日,生动活泼。 秦段却觉得这些都远去了,鲜妍的五官变得寡淡,路灯下的人影也变得渺小。 第138章 他瞳孔天翻地覆地震,貌似还没从那三句带着强大冲击力的话里回过神。 长久维持瞪大的眼睛慢慢变得干涩,他睫毛缓慢地一眨,缓慢到像是电影慢动作进入了现实。 然后他抬起靴子,向后一退,大衣衣摆随着他的转身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面对来时的方向,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路灯提醒似的闪了下,电流不稳的光线咔嚓一下把萧越从呆愣里拖出来,他胜券在握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逐渐变为错愕,然后转变为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拔高音量喊了句:“秦段!” “你跑什么!” 秦段完全不顾身后骤然拔高的叫喊与追上来的纷乱脚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抬步跑了起来。 奔跑时带动的风刮起衣摆,敞开的衣摆像两片叶子似的往后飞卷,他跑过一个又一个路灯,肩膀擦过一个又一个路人,像背后有鬼追他,逃命似的往前奔跑。 萧越的三句话像密密麻麻的蜂窝洞里溢出的蜂蜜一样将他的心脏、大脑、眼睛还有全身填满,他因奔跑而呼出的雾气里交杂着震裂身躯的急促心跳。 他在跑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脑海里闪过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他在跑什么,身体做出来的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不想看到萧越、不敢看到萧越,因此义无反顾地往来时的方向跑。 叫喊和脚步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了,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停下来伸手扶在路边的一辆车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脊背弯曲,膝盖也弯曲,手撑着膝盖,灼热的呼吸从围巾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他转头一看,发觉这辆车眼熟,撑在车前盖上的手指一挪,几道刮痕显露出来。 刮痕泛白,油漆像是被挠掉的,这辆车的主人没了自我修理车辆的可能,只能将车送去店里补漆。 秦段蓦然定在那里,眼睛瞪着那几道刮痕,疾跑造成的缺氧使他眼前模糊,连带着那几道刮痕也变得模糊。 这会儿他才慢慢反应过来,他跑到了自己停车的位置,这辆车是他的,车上的刮痕也是他自己弄的,是那天在萧家别墅门口,萧越把他压在车上,咬穿他腺体时,他被猛烈的疼痛冲击到面色扭曲,撑在车上的手指抽搐着弯曲,将黑色的车漆全挠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那几道刮痕,闷在围巾里的呼吸不知不觉地将他的脸颊染红,触电般挪开手,整个人从车边弹开了。 耳边回响着猛烈的喘气声,他边喘边意识到他并没有跑很远,车子就停在不远处。 可他为什么这么累?心脏跳得比平常短时间内做了高强度训练还要快。 他闭了闭干涩胀痛的眼睛,视野陷入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车门,拉了很多次都没拉开,车辆发出尖锐的警报。 被这警报震醒,他匆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用力摁了一下。 在把自己关进车里之前,街上迎面走来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围靠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周身涌动着青春活力的气息,秦段看到他们厚重外套底下的单薄校裤,袖口处时不时露出的一截校服上衣的布料。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几个是中学的学生,边大声说话边勾肩搭背地围靠在一起,这些都是只有中学生才能做出来的既幼稚又青春的举动。 他抬头向上一看,看到刻着几个字的巨大门牌,上面写着xx中学。 哦,原来他把车停在了一所中学门口。 这是一间规模很小的中学,生存空间被四周的商铺压缩到了极致,和他上大学前读的那所占地面积极大但地理位置偏僻的中学完全不一样。 他坐进车里,车辆发动时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在这期间他没说过一句话,准确来说是从听到萧越表白之后他嘴里没再发出过除了喘气之外的声音,嗓子眼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糊住了,莫名干哑到说不出话来。 狭窄的中学大门从车窗上消失,也从他视野里消失,一切都静了下来,除了静寂里的心跳还有呼吸声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前段时间,萧越随手把拼装好的机甲递给他时,揪住他的衣摆笑他难以掩饰的笨拙。 可此刻万籁俱寂,秦段却觉得笨拙没什么不好的,过去的很多年里,他曾靠着自欺欺人的笨拙与迟钝度过了萧越不曾认识他的日子。 那些岁月里,萧越不曾知道他,不曾认识他——萧越从不知道他引以为豪的成绩,从不知道他满分的卷子会在每次年段大考过后被复印下发传阅到每个班去。 萧越只会把下发传阅的满分卷子随意地塞到乱糟糟的抽屉里,然后在没草稿纸用的时候翻出来,在上面打草稿。 萧越不认识他,甚至没见过他。 一股难以名状的钝刀子割肉似的隐痛浮了起来,秦段呼吸微微加重,那些尘封的回忆、他期冀着永远不要想起的记忆像无人能挡的潮水,决堤似的倾泄下来。 他猛地降下车窗,凉透心扉的寒风侵袭而来,他企图通过寒风将自己急促的心跳还有跃跃欲试着奔向远方的思绪拉扯回来。 他最终失败了,尘封的记忆仍然强硬地突破了封印,记忆的潮水涌来了,他无法抵挡。 时间拨回到很多年前,萧越第一次蹿到年段第一的位置上,将蝉联这个王座的秦段挤了下去。 第139章 当时所有人都有些讶异,连秦段本人也感到惊讶,萧越?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 但是他没放在心上,根据年级里的风评,他得知萧越是个喜好逃课,和同学老师打成一片的不安分因子,用年级里常对萧越叹息的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萧越脑子聪明但不踏实,成绩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好过常驻在年段前十的踏实孩子”。 所有人都说萧越超过他靠的是运气,秦段也这样以为,他当时甚至不觉得萧越聪明,老师们对萧越的评价他只记住了零星的一句——“萧越是个不踏实的”。 就拿他蝉联第一这事来说,秦段自认自己的脑子已经算是聪明的了,如果他只有踏实勤奋而没有智力上的先天优势,他能常驻第一的王座? 显然不能。因此他对自己的智商有着强烈的自信。 同时对萧越抢了他第一这事不屑一顾,他可不认为这个突然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能聪明到哪儿去,不过是个靠踩狗屎运得来的第一,他下次再夺回来就好了。 下一次考试,几乎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他果然将第一抢了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拿回了第一的王座,正要恢复高枕无忧的姿态,稳稳地端坐在上面,那个叫萧越的alpha又突然杀了出来。 是的,在那个学期的第三次考试里,萧越又一次抢了他的第一。 直到这时候,秦段才真正注意到萧越,萧越这个名字才真正开始在他心上留下刻痕。 当时他并没有料到往后的两年间,萧越这个名字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周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世界,他并不知道。 所有事情大概早有预兆,从萧越第一次抢他第一开始,他的思绪就不可控地向这个年级里的“风云人物”倾斜而去。 之后的某节体能课,秦段记不清是哪一节了,那节体能课他们班和萧越他们班撞上了,准确来说是和逃课踢球的萧越一帮人撞上了。 他走近足球场边缘,几乎是没有阻碍的,一眼就认出了飞奔人群里的萧越。 高个子白皮肤的alpha,他明明没见过萧越,可他非常笃定那个alpha就是萧越,他不清楚他的笃定来源于何处——大概萧越确实是个十分出名的角色,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即使没见过萧越,也可能曾听过萧越的名字,即使没留意过萧越,也可能曾在路上远远地遇到过。 或许,甚至有人曾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看某个方向,告诉他:嘿!萧越他们又在逃课踢球。 过去秦段没有留意过这些细枝末节,现在站在足球场边缘却能一眼认出萧越,笃定到像是萧越和他认识一样。 他在原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目光紧随着那道生气勃勃的人影,那人影奔跑、跳跃、大叫,然后伸出小腿将弹射到脚边的足球砰的一声踢到球门里,球网被飞旋的足球踢得扯出一条长线,随即又被灵活的弹力挡回来。 那条转瞬即逝的长线印在了秦段的瞳仁里。 除了年段大榜上的名字以外,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了解萧越,第一次接触到萧越在现实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实里的萧越会特意旷课去踢足球,踢球时不断跑动的身影充斥着翻涌的活力,在扎堆的人群中,他个子出挑,皮肤白得扎眼。 球场过后,秦段又时不时从别人口中得知有关萧越的消息,有时候他没放在心上有时候会留意着听多一点,可也就止步于此了。 除了年段大榜上暗搓搓的交锋,他和萧越在现实里并没有交集。 秦段单方面开始和萧越在现实里的交集,起源于一本他很喜欢的杂志主办的演讲比赛,去年的演讲比赛学校推荐的是他去参加,他当时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没能赶上比赛,然而第二年,学校越过他,推荐了萧越。 秦段感到不可思议,他不能理解。 他从游泳馆出来,火急火燎地冲到教师办公室,他想问问老师:为什么学校推荐了萧越去参加比赛,而不是他? 老师轻飘飘地将他挡回去,他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演讲比赛决赛当天也是他竞赛结束的日子,在行驶的轿车上他突然想到这点,他出声叫停了司机,告别老师,下车后打了辆的士,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赶往决赛现场。 他在那里看到了萧越——在学校里散漫不经的某人褪去了那层懒散的皮,脸上洋溢着符合会场严肃氛围的严肃表情,他的语调随着稿子的内容变幻,时而激昂时而沉肃。 会场上的任何一个观众都没有秦段震惊,秦段震惊到了一种地步,那是某种认知被推翻的地步,他听到心底深处有什么牢固的刻板观念咔嚓一声碎裂了。 所有观众走后,他独自留在席位里消化那股前所未有的震惊,在这场自我消化中,他仿佛闻到了一股寡淡的柑橘气味自身旁的座椅传来。 萧越刚刚就坐在这里,就坐在他旁边,但他们根本是陌生人,萧越根本不认识他。 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 走上铺着厚重红地毯的台阶时,一只手拽住了他,逼停他的步伐。 红绳从袖口掉落,歪歪斜斜别别扭扭地挂在白得发光的手腕上,萧越把他当成没能及时离开的观众,客气地向他询问是否知道洗手间在哪里。 下意识的,秦段伸手将帽檐扯下来,完全遮住眼睛,闷头指了个方向,挣脱开那只拽着他的手,背着书包转身走掉了。 第140章 临走前,他看到了萧越细长手指抓着的奖杯,奖杯在记忆里模糊掉之后,他发现抓着奖杯的手上戴着红绳,红绳像朱砂一样,衬得那截发白的手腕沾染上了奇异的佛性。 很快,秦段又看到了那截红绳。 那天下午,正当他收拾书包,和许锐商量着等会儿回家打游戏,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一声响,是他们教室老旧的窗户被强力拉开的声音。 欻的一声,用了有些年头的窗户被人沿着缝隙推开,瘦长的手指敲了敲窗户。 窗边逆光出现了几个重重叠叠的人影。 萧越收回抵在玻璃窗上敲击的手,旁边的李砚岩开口叫了他们班里的一个beta,喊他和他们一块儿打球。 许锐往窗边看了眼,看到萧越李砚岩后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手里拿了篮球。他喊住出门那beta,朝窗户仰了仰下巴,窗户边正是萧越那群突如其来、横行无忌的人。 他问:“你们......” beta摆摆手:“前段时间打了场球,认识了。” 秦段的视线都集中在萧越撑着窗框的手上,他是alpha,骨架大,手腕那截骨头突出,骨头上像是没有血肉一样,直接将皮肤顶起来,皮肤上挂着红绳,红色的编绳衬得他皮肤白得刺眼,和那天突然从红毯上长出来的手腕无异。 萧越全程挺冷漠的,没说过话,只是有些肢体语言。 秦段知道他面部表情是舒缓的,只是没有像聊天那会儿笑意盈盈而已。和踢球的时候也不一样,踢球的时候特别有生气,中球了会和身旁人一起欢呼。 在窗户旁站了会儿,萧越就离开了,收起压在窗框上的手,转身往后走,顺手拿过一个人手上的篮球,径直走到楼梯口。 beta出去后和李砚岩说了几句话,萧越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目光随意地落在正在聊天寒暄的朋友身上,姿态松散地等着。 视线钻过敞开的窗户,秦段只能看到人影冗杂的模糊侧影了。 霎时,他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觉得很奇怪很不真实,但同时又巨大到让他不可忽视。 此刻,他发现他和萧越之间的距离不过是教室内外,可是这段距离貌似比球场那天还远,又或者比演讲比赛当天、比他送卷子上楼在十七班门口遇到罚站的萧越,比此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远。 他不甚清晰地感到一种无可阻挡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低头给司机发消息,让他把车开到学校后门。 许锐对他这样做感到诧异,他没做出解释。 走到后门时,远远就能听见学校后门的球场传来球鞋摩擦地面以及篮球砰砰撞击地面的响声。 秦段只是往那边瞟了一眼,接着揽着许锐出了校门。 第59章 曾经:讨厌 萧越追上来的时候,只看到仓皇逃跑的人影奔过马路,马路在两条街道夹缝之间,狭窄且长,人车乱行。 前进的脚步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逼停,他双脚一前一后停了下来,长风衣拍打在他的大腿上,卷出海浪般的弧度。 车辆的遮挡散去,他抬头向街对面看,那道人影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有几个路人的目光追随过来,仿佛想看清这场追逐戏的始末。 可连萧越自己,这场戏的主人公之一,也没看明白现在是个什么走向。 他脸上仍然保持着震惊和不解,头顶的路灯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丝照出泛着光的毛边,奔跑使他呼吸急促,衣服底下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起伏着。 隔着一条马路,他站在路灯下,注视着停在路边的车辆慢慢启动,然后从眼前一闪而过,车驶进夜幕里,沿着狭长的街道行驶,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他眼睛瞪大了,他眼睛很少瞪得这么大,瞪着车辆离去的方向不放,似乎要一直瞪到十分遥远的地方。 良久,混乱的呼吸里蹦出句脏话,连着好几个无意义的脏词,翻来覆去全在骂临阵脱逃的某个人。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指挥系的人跑这么快? 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了一段时间,从车前窗反射过来的景象可以看出驾驶座上的人正处于离魂状态,代表着清醒的魂魄早被抽干,留在了那条酒吧街上。 寒凉的风源源不断地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秦段睫毛抖动,脸颊发麻,他才稍微从萧越带给他的三句话的冲击力里回过神来,他想,一定是这个世界疯了,或者谁疯了。 要不然他今晚怎么像在做梦一样? 萧越那张有着鲜妍五官的脸是梦中的景物,他嘴巴一张一合,声带与共鸣腔之间相互作用而发出的声音也是梦中的声音。 车水马龙的城市道路四处散射着车灯,当光线滑过他脸上时,他感到无尽的恍惚。 他没有选择将车开回学校,车子驶上一条褪去城市鲜丽外衣的冷清道路,这条路通向第一军区大院。 推开大门,亮堂的室内灯光驱散了笼罩着他的寒风,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将他从黑暗的遮蔽处里扒了出来,不止照得他浑身赤裸,还透视了他体内的器官,尤其是那颗心脏,包括心脏裹藏的重重心事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突然有点不敢踏进这个明亮如白昼的地方。 除了在外头犯了错误,他从前从没起过不敢回家的念头。 第141章 不过.....他貌似没在外头犯过错误?因此,现在踌躇着不敢迈进家门是今生第一次。 他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就像不知道在大街上他为什么会突然跑掉。 愣愣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一道惊讶的叫声打断他糟乱成一团的思绪:“段段?” “你怎么回来了?”隐约听到大门传来的动静,秦母走过来,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杵在玄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姿势很像罚站。 听到她的声音,秦段抬起头,睫毛也跟着扬起,睫毛遮掩下的眼珠子露了出来,那两颗眼珠子一如既往的澄澈,像一块透明的湖面,可细瞧又能让人察觉出不一样,湖面底下是汹涌的暗流,暗流肆虐的夹缝里是难以言明的情绪,浓烈的情绪掩盖在伪装的平静下,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条丧家犬,又或者是落水狗,淋了大雨、被人驱赶缩进屋檐的一个角落无处可去。 “怎么了?”秦母愣了下。 “怎么了儿子?”她迈开脚步跟上身形高挑的alpha,边走边追问。 秦段把围巾拉到鼻梁上,又把帽子拽下来,整张脸藏在阴影里,企图通过这种手段逃避将他重重心事暴露得一干二净的明亮灯光。 “没什么,”他大步走向楼梯,迈开的步伐轻轻松松将秦母甩在身后,手指抓上扶手,“妈,我先上去了。” 太乱了,脑子太乱了,他现在根本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他闷头走上楼梯,毫无阻碍又极其迅速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拉开门将自己锁了进去。 秦母站在楼梯中间的大平台上,困惑地注视着那道高挑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咔哒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太奇怪了。 她少见秦段这副落水狗的样子,难不成是比赛输了?考试没考好? 不至于啊,她想了半天,左想右想都不觉得自己儿子会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 秦段那样子就像是经受了什么重大冲击一样。 心脏从萧越看着他的时候就开始砰砰砰的跳动,直到告白的瞬间达到顶峰,现在四面安静下来,秦段仍能清晰地听到生息不止的跳动声,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耳膜。 他靠在门板上,闭起眼睛,他知道他身旁站着一根和他一样高的衣帽架,上面光秃秃的没挂几件衣服,靠近地面的那根枝干上勾着一把雨伞。 雨伞经年累月地维持在这根枝干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靠挂在那里,它已经失去了一把伞该有的功用,变成了一个不够漂亮、无人注意的装饰物,与衣帽架融为一体,与整个房间融为一体,被人刻意遗忘在角落,浑身落满了灰尘。 这大概就是他不敢踏进屋子的原因,这间他自小就住着的卧室——他在这里度过幼年期,度过青春期,又一直长大到成年——藏了他很多秘密。 比如保险柜里的枪,又比如脚边的伞,那是萧越随手放在爱心伞箱里的伞,他把这把伞攥在手里很多年,然后任由它在时光里落满灰尘,他想借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刻意遗忘掉过去的很多事,好像只要他把伞大大方方地摆在眼前,成天不去看它不去瞧它,他就真对萧越一点也不在意,真对萧越坦荡大方一样。 “秦段!”来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班主任找你呢,让你回去。” 整齐叠放在一块儿的伞面被攥出褶皱,目光静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alpha将视线收回来,看向来人,刚要说什么,那人就越过他看到了十七班门口面对面站立着的人影。 “萧越?”秦段听他挠了挠头说,“他对面站着的那人,是年级里传的世交omega?” 世交omega?秦段愣了下,眼前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像是不在意他听不听只是嘴痒想传播八卦而已:“那omega好像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人关系比他和李砚岩还铁,啧啧啧,这卿卿我我的氛围,应该是快要谈恋爱了......” 蓦然间秦段呼吸有点困难,睫毛抖了下,他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是等不下去了,鬼知道萧越还要和那个世交omega卿卿我我多久,他等不下去了,等得很烦。 他大步流星地朝走廊拐角走去,来叫他的那人根本跟不上他,边走边叫:“欸,段哥,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秦段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还在想,萧越是不是故意的?萧越其实已经看到他了,只不过装作没看到他? 是吗?有可能吗? 他开始细数他这周上了几次楼,其中包括帮老师送资料四次、去楼上拿卷子三次、上洗手间..... 他数不清了,掰着十个手指头数不清,用上他聪明的大脑也数不清,总之他无数次无数次地往楼上跑。 应该——是无数次? 自从演讲比赛以后,他就承接下了帮老师跑腿的任务,卷子资料递到他手里,他总是闷不吭声地接下,然后转身上楼,送到楼上,楼上办公室的老师已经眼熟他了,有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他手里会抓着一把老师们送的饼干或者糖果。 萧越没注意过他一次。 秦段凝视着挂在桌边的伞,心里慢慢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他有些丧气,但他不得不承认,萧越确实不是故意忽视他,更不可能看到了他却装作没看见他。 萧越只是,确确实实不曾注意他,即使他无数次地往楼上跑。 第142章 心里还纠结着这些无力的挫败,耳边传来一些讨论声,从对题目的哀嚎渐渐转变为年级里的八卦,他耳尖地听到一个名字。 “萧越.....” “萧越和那个世交omega在一起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我靠,真的假的?什么世交omega,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低年级的omega,长得很.....精致,他的名字你应该听过,在低年级里挺出名的,好像是学生会的,听说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吹拉弹唱?好搞笑,这么牛?” “说是会吹口风琴、会拉小提琴、钢琴十级,而且会跳拉丁舞,上学期在学校晚会也唱过歌。” “喂,”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挤进来,语气里带了点调侃,“真要这么好奇,你们干脆直接去问问萧越。” 许锐拉开椅子,一屁股坐在秦段旁边,大岔着腿,仰头朝向围在他前桌的乌泱泱的一堆人。 “问他和那个omega到底谈没谈。” 有人带着笑说:“要不你帮我们去问问?” “我?我问什么,”许锐抱着手臂,“我又不好奇。” “是吧,段段。”他扭头看向身旁人。 秦段觉得他很烦,敷衍地嗯了声,拽了张卷子低头写了起来。 许锐还在和其他人贱兮兮地说笑,笔尖在题目上随意划了两笔,他视线定在那条黑笔墨上看了会儿,恍然间将黑笔墨抛却了,脑海里又浮现出许锐打岔前围绕着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一字一句听过去,就像他过去那样,只要听到有关萧越的信息,他都下意识去听一耳朵。 态度也不再是一开始的可有可无,而是认真倾听,不知不觉中将所有关于萧越的信息全收入囊中,无论好的不好的,真实又或是虚假,他都照收不误。 最初,秦段听到的都是萧越被罚站、萧越被训斥、萧越课堂测验交了白卷等等,他觉得很可笑,认为萧越这人活得就像一场笑话。 大概是怀抱被他抢了比赛名额、抢了第一宝座的不甘以及不爽,秦段抱着落井下石的心理继续去探寻有关萧越丢脸的信息,可渐渐的,他发现萧越丢脸简直就是常态,就像他逃课去踢球但是文史成绩始终维持在基本达到优秀水平那样,萧越根本不在意丢不丢脸,他也不在意文史卷子考多少分,只要还过得去就行了。 秦段不懂他为什么文史课没上过几节,但成绩仍然维持在优秀,他想不明白,后来想起楼上办公室很多老师嘴里的萧越——“聪明的孩子”。 他渐渐懂了,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真正聪明的人是这样的——懒散得不加掩饰,随随便便就能取得他需要付出持之以恒的努力的成绩。 这不公平。 秦段不服气的同时又感到嫉妒,于是他更加关注萧越,他想弄明白凭什么生活中会有这种人——令人如此讨厌的人。 当秦段反应过来自己反常的心理以及反常的关注行为时,他已经了解到了许多有关萧越的事情,大到萧越这周逃了几节文史课,小到萧越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鞋,从一开始人尽皆知的消息变成了一些相对私人的消息,他听到有人说萧越的眼睛很好看,手腕上戴红绳,皮肤白得像个omega,也听到有人说萧越把文史课老师气得浇死了办公室里的几株花,还有人说萧越喜欢在下午放学后和十七班的一帮人去学校后门的篮球场打球...... 他的生活慢慢被萧越这个名字充斥了,填满了。 很神奇,他们分明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秦段不知道这个词用在这种情况下合不合适,但萧越确实完全不认识他,至于他自己,他可能也不了解萧越,他知道的有关萧越的信息全来自他人之口。 因此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交友欲望——他想让萧越认识他,他想让那双笑盈盈的眼睛看着他,他想让那张时常带有笑的弧度的嘴唇喊出“秦段”两个字。 于是他拿上那把萧越无意间放置的伞,撑着这把伞回家,又拿着这把伞回学校,他打算还给萧越,这样萧越总该注意到他了吧? 一个人尽皆知的常理或许就是天不遂人愿,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萧越和那个世交omega疑似恋爱的消息挡住了他前去交友的步伐。 他有点烦,他突然不想和萧越交朋友了。 为什么是他主动去和萧越交朋友? 萧越不值得他这样做。 萧越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讨厌。 而且,非常讨厌。 第60章 曾经:在意 决定不再和萧越交朋友的当天——或者说他莫名其妙的赌气以及不甘迫使他放弃了主动和萧越交朋友的念头——秦段当天下午从学校后门穿过,校门高耸,往下看去是又高又长的台阶,迈出大门的瞬间脚步顿了下,他侧耳倾听,发现不远处的篮球场没有传来球鞋摩擦地面以及圆滚滚的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萧越今天没来打球。 这倒是不奇怪,萧越和十七班的人不是每天放学都会在学校后门篮球场打球的,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毫无规律,起码秦段认为他们毫无规律,篮球砸向钢筋地面时发出的声音来去自由,就像萧越那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性格。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许锐从另一边上车,先把书包甩进来,人才跟着上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欻的一下揽上他的手臂,唉声叹气:“段段,不想写作业了啊啊啊,你帮我写吧。” 第143章 过了几秒,秦段才推开他:“不想写?那也没办法,你得写。” “.....”许锐持续哀嚎。 “别做梦了,我不可能帮你,你怎么不帮我写?”秦段看向窗外,全然不顾他的哀嚎。 许锐捂着胸口,指责他:“秦段你好狠的心!” 他笑了下,反问:“你才知道?” 许锐:“......” 见他完全不理,许锐没趣了,不再闹着让他帮忙写作业,反而从包里掏出个什么东西,递给他:“喏。” 一个天蓝色的小手提袋,呈长方形,纸袋顶端掏了两个洞作为袋耳朵,许锐手指就勾在这两个洞上。 秦段面带困惑地看着他:“?” 许锐朝他笑了下,颠了颠纸袋:“看看。” “礼物?” “嗯。”许锐笑意更深了。 “好端端送礼物干什么?儿子你有这份孝心爸爸很满意。”秦段边打开手提袋边说,袋子里边放着好几袋饼干,饼干是用透明烘焙袋子装着的,烘焙袋外边裹了一层天蓝色的包装纸,包装纸的封口处用丝带捆了起来,丝带打出漂亮的蝴蝶结,该说不说,精致到像omega送的礼物。 看到如此精美的包装方式,秦段愣了下,扯开丝带看到里边外形不够漂亮的烘焙饼干之后,声音更是戛然而止。 “这玩意儿——”他有些迟疑地抬起头。 许锐揭晓谜底:“你的追求者送的,嘱托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一个omega。”他补充。 “......”秦段把丝带重新绑回去,蝴蝶结打得没一开始的好,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被人拆开过的。 饼干啪嗒一声落回手提袋,他把袋子塞还给许锐:“亏我还说你孝顺。” 许锐笑起来,拍着他的肩:“怎么,不是我送的你失望了?” “是啊,真的好失望。”秦段敷衍道。 许锐提起腿上的袋子,又放在他跟前晃了晃:“你不收?” “不收,”他说,“你还回去。” 许锐一脸明了,除了那些过年过节塞到课桌里的没有署名的礼物,秦段不会收有署名的,甚至抱着目的性送出的礼物。 他翻了翻袋子,饼干底下压着一张卡片,卡片的文字大意是这几袋饼干是omega自己做的,做得很用心,失败了很多次最后终于成功了,因为不知道秦段喜欢什么口味就每种口味都拿了一点希望其中有秦段喜欢的。 末尾写了一行数字,是该omega的通讯账号。 目的性够强了,许锐啧啧两声,把手提袋放到一边:“怎么没人送我饼干?” 车窗外景色飞逝,秦段熟悉这条从学校后门停车场出来然后绕回前门再从前门驶上大路的路线,过去几个月都是这样,兜兜绕绕的像是在画一份不为人知的藏宝图。 秦家接送他的司机没问接送地点为什么突然从前门转移到了后门,司机对于秦段的指令不置一词,秦家作风如此,上下级之间稍稍有些泾渭分明,指令就是命令,命令就必须执行。 许锐前几次蹭他车回家的时候还会问一嘴,秦段懒得解释,许锐也就没问了。 或许秦段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特地让司机将车停在后门这件事,他也无法做出任何解释。他想怎么样呢?他为什么要每天下午特意走到学校后门来? 因为萧越在后门的篮球场打球。 秦段扶着车门的指尖微微抽搐起来,貌似在帮着他混乱的想法做出解释。 他只不过是好奇,好奇萧越在做什么,好奇萧越上课在做什么、下课在做什么、放学前在做什么、放学之后又在做什么。 他都想知道,他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于是他被女巫施了魔法,女巫朝他脸上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就站在了学校的天桥上,天桥连接校内两个分区,桥的另一头就是一个很大的体育中心,后门篮球场就在那里。 天桥两端是两个世界,他脚踩过天桥台阶的瞬间,侧身经过不远处的篮球场的瞬间,听到篮球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的瞬间,耳朵分辨出杂乱人声中某个alpha懒洋洋的声音的瞬间,这些瞬间别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如这条兜兜绕绕的从学校后门出发、目的地是军区大院的路线,其中包含了多少弯弯绕绕的复杂情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他可能也不清楚。 他对萧越的观感太复杂了,复杂到不能用一两句言语解释清楚,如果非要具象,那么这条弯弯绕绕的回家路线就是昭示。 他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小声说:“为什么不在?” 许锐正翻着朋友圈,陡然发觉他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偏头问了句:“什么不在?” 秦段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了,也什么都不想了,翻出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他其实想说,萧越今天为什么不在篮球场打球? 第二天来到学校,秦段刚拉开书包就听到身边人在嘀嘀咕咕讲着什么。 他听到萧越两个字,从书包往外掏卷子的动作顿了下,很快流畅起来,继续垂眼往外拿卷子,心思却全跑了。 他昨天刚下定决心彻底厌恶萧越不再和萧越交朋友,今天又无法控制地关注起有关萧越的信息。 “萧越昨天放学没去打球啊?” 第144章 “没去,我听说他昨天放学去参加他青梅竹马的生日聚会了。” “哪个青梅竹马?萧越的青梅竹马?” “就那个,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低年级omega。” “那个啊——” “贼劲爆,我听一个十七班的朋友说聚会是在泳池里举行的,玩游戏的时候,那个omega直接趴在萧越怀里了,信息素都缠上去了,一直揽着他脖子不放。” “这么说他们真在一起了?” “谁知道?我希望不要,我有个朋友挺喜欢萧越的,他要是谈恋爱了,我那个朋友该伤心了。” “......” 黑笔摔落发出啪嗒的脆响,秦段手搭在椅子上,维持着放书包的姿势盯着桌沿出神,直到有人把掉落的黑笔递到他跟前:“段哥,这你的笔吗?” 他才回过神,接过笔,连个笑容都没扯出来,只是闷头道了声谢。 椅子向后一拉,发出尖锐的吱嘎声。 那人疑惑地挠挠头:“段哥心情不好啊?” “没有,”隔了几秒,秦段有些生硬地补充道,“我心情好得很。” 语气邦硬,令人听出些咬牙切齿。 那人更加疑惑地挠了挠头:“嗯?真的好么?” ....... 听到萧越的绯闻后,秦段莫名郁闷,同时又感到烦躁,有什么东西郁结于心了,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明明他只关注萧越的考试成绩和比赛成绩,可偏偏周围人都在谈论他的绯闻,逼得他不得不去听。 他观察了萧越这么久,第一次感到事情失控,仿佛“萧越可能谈恋爱”这件事让他非常在意。 最后一堂课他上楼送卷子,走到走廊上时,有个人影迎面朝他走来,非常突然的,秦段几乎没有任何预料就看到了萧越那张五官鲜妍的脸,迎面走来,走动时带起的微风吹动他的头发,风把他的刘海拨开了,露出饱满的额头。 萧越个子很高,气质出挑,身上穿着校服但脚上一定踩着名牌鞋,这是秦段平时观察得出的结论。 这一刻他忘记了这些结论,或者说他什么都忘记了,不记得任何东西,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他视野里全是那张五官鲜妍的脸。 他站在走廊外侧,肩膀几乎要挨上外侧的墙壁,在萧越朝他走来的几秒里,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小到能缩进墙壁里,小到变成了在墙壁缝隙中爬行的蚂蚁。 他迎面朝他走来,不,应该不算迎面,萧越根本没看他—— 秦段睫毛抖了下,视线一偏,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跟着个人影,一个很矮的人影,让人感觉面熟,秦段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人影是绯闻的主人公之一,被称为萧越青梅竹马的omega。 和alpha比,omega身高上真是矮了一大截,他头顶只到萧越的脖子,又或者是下巴。 萧越走得很快,omega为了跟上他不得不小跑起来,一边跟着他走一边仰头和他说话。 秦段可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几乎是一瞬间的,比他转头瞥向篮球场的那一眼还短暂,一瞬间萧越就和他擦肩而过。 一直延续到身旁人彻底走过,他的呼吸仍是紧绷的,像压在弦上的箭。 一切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在这瞬间得以放大,秦段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知力竟然这么强。 衣摆经过时带来的微风,脸上细小的绒毛被吹得颤动,空气中传来浅淡的柑橘气味以及发凉发苦的另一种味道...... 秦段思绪蓦然中断。 那是什么味道? 他苦思冥想好久,突然想起许锐抽完烟身上残留的味道和这发凉发苦的气味很像,他恍然大悟——烟味。 萧越竟然抽烟? 他下意识皱起眉,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萧越这种人会抽烟也不稀奇,反正他成天不做正事,就会抽烟逃课谈恋爱。 一道笑声传来,秦段抬头看过去,不远处的走廊空地上,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有个人手上拿着足球,另一个把足球放在地下,将足球夹在两脚内侧来回踢。 李砚岩吹了声哨,哨声短促,充满调侃:“越哥别和人家拉拉扯扯了!快点儿!再不走打铃了就走不了了!” 秦段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再看这群凑在一块儿横行无忌的人,他认为他应该是见证了他们的逃课现场。 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是不是应该阻止他们? 秦段瞪着那道匆匆远去的高大背影,心底冲动翻涌,他脚步几乎要无法自控地迈出去,嘴巴几乎要无法自控地张开,他想喊住萧越,逼停那道来去匆匆的背影,阻止他逃课。 视野里,omega跟不上萧越,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两只手环了上去,像长口茶壶一样挂在他手臂上,拖住了他的脚步。 好了,现在萧越真的停下来了。 不是他叫停的,是被人拉着手臂逼停的。 厚厚一沓卷子被他卷成一个圆筒捏在手里,圆筒骤然紧缩,崭新的卷面出现揉捏过的痕迹,秦段脱口而出的冲动与勇气偃旗息鼓,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做莫名其妙的事。 他本来是来送卷子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卷子,紧攥的虎口骤然松开。 他感到可笑,下意识反思自己什么时候爱多管闲事了。 阻止别人逃课?他又不是纪检会的,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145章 不远处omega正扯着萧越说什么,他抖了抖手里的卷子,没再理会那两人。 他转身走进办公室,交了卷子后,从办公室另一个门出来,径直回到了班里。 进门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他脚步猛然一顿,低头看向挡在身前的人。 很矮,体型瘦小,皮肤白净,秦段恍然间还以为是刚刚看到的omega。 事实上不是,这俩omega除了身高相似之外,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来人一张嘴就是:“你为什么不收我做的饼干?我做得很辛苦的.....” 秦段愣住了:“什么?” omega有点不高兴:“我让许锐拿给你的,他说你不收。” 秦段想起来了:“抱歉。” 顿了下,补充道:“我不能收。” 黑亮澄澈的眼珠子正注视着他,omega被他看得不生气了,害羞和窘迫渐渐涌了上来,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笔记本,递到秦段跟前。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omega被他问得耳朵更红了,拿起笔记本就要往他手里塞:“你、你别管,你拿着就行了。” 秦段没接,往后退一步,把手背在了身后。 omega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儿,又气又恼,随即感到失落。 是这样的,秦段没收过青春期同龄人任何表达爱慕的礼物,omega觉得丢脸,自己让许锐送过去的饼干秦段都不收,更别提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不知怎的,秦段叫住他:“等等。” omega离开的脚步顿住,看向他的眼里带着惊讶。 胸口始终郁结着一股复杂的情绪,秦段脑袋放空两秒,仿佛把灵魂交出去了,任由郁结的情绪支配身体,他眼珠子下移,视线落到了笔记本上。 情绪支配着他的身体,他伸出手,拿过那本笔记本。 一落坐,尖锐的上课铃猛然打响,他从发愣状态抽离出来,低头看向手里的笔记本,坚硬的书脊正抵着他的手心,冰冷的封面与他温热的手心相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收下了一个陌生omega的礼物。 盯着有些磨损的封皮几秒,他翻开封面,一直翻到内页,第一页的最上端写着日期。 这应该是本日记本。 为什么会是日记本? 秦段有点奇怪,接着往下看。 [我今天在食堂看到你了,你又点了两个肉菜,真的好能吃,alpha都这么能吃吗?] [你又考第一了。] [今天老师发了你作答的卷子(复印版),好厉害,你的字好漂亮。] [.....] 他慢慢懂了,这里面的“你”大概就是他,omega送给他这本日记本的意思大概率是在告白,如果照许锐的话来说,这本日记本就是一封情书。 秦段眉心抽痛起来,他这会儿稍稍有点后悔了,与生俱来的道德感在谴责他,谴责他怎么能任凭情绪收下他人送来的私密日记,谴责他怎么能偷看别人的秘密心事。 他明明不喜欢那个omega,甚至不认识那个omega,他竟然直接收下了他送来的日记本? 这一点也不像他。 草草看了一页,秦段不打算看了,正要合上日记本。 一行字映入眼帘。 [今天我遇到你了,可惜的是,你和我擦肩而过,我一直看着你,而你看也没看我一眼。] 秦段眼睛微微瞪大,眼球紧抓着这行字,渐渐的,瞳孔的倒影里只剩“擦肩而过”四个字,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电流猛然击中他,命运是多么的巧合,这行字描述的情形和刚才在楼上他与萧越之间的情形是多么的相似。 电流将他劈得心跳急促,他终于清醒过来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件什么烂事,硬梆梆的书脊抵着他的手心,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他处事不周,他竟然因为和萧越赌气就收下了一个陌生omega的告白信物? 郁结于胸的杂乱情绪全在无声中爆发出来,沉重的道德感令他为自己做的错事感到苦恼,这苦恼底下又暗含着一种不易为人察觉的痛苦,对自我的谴责以及质疑,认为自己不可理喻,同时又感到迷茫。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难道连谈恋爱,他也要和萧越比吗? 可是萧越并不认识他,萧越根本不知道他在暗地里和他做各种比较。 萧越甚至不知道,就在刚刚,他们在走廊上擦肩而过。 秦段维持着那种令人迷茫的隐痛,合上只看了一页的日记本。 在他那傲慢昂扬的青春里,萧越用一次只有一个人在意的擦肩而过教会他,这世界上会有人一点也不在意他。 第61章 曾经:梦见你 潜意识里,秦段始终强调萧越是“抢”了他的第一,“抢”是个动词——极具个人喜恶情绪的动词,一个简单的字眼里包含着许多复杂情绪,诸如他下意识的不甘,王位被夺走的错愕,又或者是他背地里偷偷积攒起来的无法自控的羡慕。 他把萧越占据他的位置划定为“抢”,换而言之,他脑海里有一个牢固且坚实的认知——年段大榜上的第一名也好,各种比赛的胜出名次也罢,他认为这些名次生来就是属于他的,一旦有人越过他将位置占据了,他都把这个人做出的行为称之为抢。 可事实上,这些位置真的生来就属于他吗? 在对自己发出这个疑问之前,秦段本能地认为以上问题的答案是肯定。 第146章 他目之所及、手指所触,眼睛掠过的每一份奖项、手指触碰的每一份荣誉,都该是属于他的。 他生来拥有。 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他得到过不计其数的荣誉与赞美,这些荣誉与赞美日渐满溢,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使得他开始自得,自得在不知不觉中无限扩大,以至于到了后来,那一座座奖杯耸立在他的人生路两旁,他十几岁就能看到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甚至是百岁的荣耀,他认为那些他还没有得到的荣誉只是因为时候不到,他迟早会把人生路上所有奖杯收入囊中。 年段第一是他人生路上的一座奖杯,演讲比赛的胜出名次也是,还有其他被萧越以及萧越团队占据的比赛名次同样是,他早就习惯了赢得第一,在日复一日的胜出中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胜出、赢是属于他的,他永远是最大的赢家,萧越则是个意外的入侵者,抢走了本属于他的荣耀。 在这种坚固的认知下,他和萧越较上劲了。 他关注一切关于萧越的消息,频繁地往十七班走廊跑,每天下午从学校后门离开,不知不觉中,萧越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每天都会念起、想起的魔咒。 事实却不如他所料,在与萧越的交锋中,他并没有一直取得胜利,他有时候会赢有时候会输,赢的次数比输的次数多,可就是那少之又少的几次失败让秦段牢固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在一次次出乎意料的失败后,他开始产生怀疑,他开始询问自己:是否他永远会是最后的赢家?是否他所有的比赛都将取得胜利? 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永远是最后的赢家,也不是所有比赛都会取得胜利。 萧越的意外闯入,强势突兀到像是打家劫舍的盗贼,在秦段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拿着奖杯,干脆利落地往秦段心口开了一枪。 那一枪洞穿了秦段的洋洋得意与自以为是,枪声有如平地惊雷,震得秦段眼冒金星,将秦段从一叶障目的人形壳子里震了出来。 秦段恍惚了,他回头看才意识到自己那渗透进骨子里的傲慢自我,已经像藤蔓一样缠紧了他的血肉。 他从另一个温热的躯体诞生,浑身赤裸地掉落到这世界上,初生婴儿的外貌大同小异,他皱皱巴巴的脸和其他产房同一时间落地的婴儿无一区别,老天很公平地让所有人类在降生这一瞬间完全类同,他并不是个例外,胚胎成形之前没人拿着枪指着他说“你生来就该拥有一切,你生来就该是第一”。 上天并没有赋予他这项权利,所以他十分自我地认为他成长过程中每一个奖项都该自发地套到他脖子上、每一束鲜花都该自发地送到他面前、每一声赞美都该极有眼力见儿将他捧至高云之上——这是很可笑的。 一切较劲被骤然打破,萧越不存在“抢”他第一的恶行了,萧越并不是抢走了他的第一,从没人会抢走他的第一,第一本就不是他的。 第一的王座只是摆在那里,是件无主的死物,只要谁想坐、谁有能力坐都能坐上去。 他不可能永远待在第一的王座上,总会有人代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不是萧越也会有其他人。 他开始想起家族带给他的底气,他之所以能够收获遍地的掌声与鲜花,有赖于他的家庭,是他的家庭培养了他,是他的家庭给了他最好的资源,是他的家庭给了他许多别人一辈子也获得不了的机会。 是,他是付出了努力。 面对很多赛事、面对每一次考试,他都付出了努力,但这远远不能抹去他家庭给予他的旁人难以企及的教育资源。 没有这些资源,他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还会收获这么多掌声与荣誉吗? 秦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先前不可理喻的傲慢与优越感。 击碎他傲慢的子弹是萧越击出的,那些颠覆他认知、将他的面子里子全部剥开的冲击是萧越给予的。 那段时间他感到狼狈,狼狈到像是不战而退的逃兵,他怎么可能是逃兵?不,他绝不会。 怀抱着这种欲盖弥彰的想法,越是狼狈他越想要掩饰,越是可笑他越笑不出来,他一边认为自己确实不该傲慢,一边不断和萧越作比,他企图通过接连不断的比较来向萧越证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他并没有那么可笑。 暗地里,他继续和萧越较劲,这种飞蛾扑火般的隐蔽较劲使他产生某种报复的爽感,报复萧越亦或是报复他自己。 每当两人参加同一场赛事,在名次公布的第一时间他都会很积极地去查看,如果是自己的名字在先,他会盯着告示屏上那个居于下位的名字咧嘴一笑,他想这回是我赢了萧越你也没那么厉害嘛;如果是对方名字在先,他又会在瞬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狼狈袭来,站在告示屏前的每一秒他都感到萧越在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自得与傲慢。 一开始,这种戳穿令他简直不能忍受,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对此感到习惯。 在赤裸裸的戳穿下,萧越使他意识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他有缺点。 颠覆认知的戳穿一针见血地扎到他骨髓深处,以他血肉为壤,长久地存在于他的青春里,到了后来,秦段做出改变,他变得收敛,他不再认为哪一种奖杯本就该属于他,面对同龄的竞争者他不再觉得别人比不上他,他收起时不时就会倾泄而出的傲慢,他开始看到同龄竞争者的优点,看到很多人的优点。 第147章 也是从那时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亲近了他许多,他们对他说“秦段我觉得你脾气比以前好了”“你以前像神一样,高不可攀”“有点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感觉”,他们都说他变得温和了。 这种变化本该让秦段欣喜,在直面自己的缺点、改变自己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萧越的存在,在这场只有他知道的角逐赛里,他自顾自地和萧越比得尽兴,尽兴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受虐般的自得其乐。 然而改变的欣喜很快被萧越的绯闻冲击掉了,从那个时期开始,事情就失控了,有一层看不见的枷锁禁锢在了他自顾自与萧越比较而产生的复杂心绪上,枷锁让情绪更加复杂。 他说不清那种叠加的复杂情绪具体是什么感受,总之有一种令他胸口憋闷的物质渐渐扩散开,长久地积郁在他胸前,有如无人理会的铅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段时间他开始做梦,梦境的起初是他溺水了,胸口闷胀到不行,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站在平地上,四周根本没有水,可沉甸甸的闷胀感没有消散。 他托举着这股闷胀感向前走,四周滑过很多快速而混乱的画面,他从一个画面坠入另一个画面,接连不断的——他看到萧越站在十七班门口,手上拿着一本书,撑着窗框和里边的人聊天。 有人问他站在那里干什么,萧越笑着说罚站啊。 他还看到宽阔的足球场,一道人影飞快从眼前掠过,人影奔跑着跳跃着,小腿高高扬起,鞋面狠狠一踢,足球撞入球门。 还有萧越将伞放入爱心伞箱,伞柄从他温热的掌心滑落,他双脚一踏,义无反顾地冲进雨幕里。 同样有萧越在走廊上迎面走来,微风带起他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 ...... 太多了,不知道是梦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睡着时感到混乱,醒来时回忆起梦里的一切更感到混乱。 他第一次梦见萧越,早晨醒来是惊醒的,唰的睁开眼睛,然后对梦境里的内容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梦见萧越? 秦段很抗拒,睡觉包括梦境都是很私人的东西,萧越的出现让他感到羞耻,像是被人偷窥了秘密一样。 同时也很烦——萧越白天打扰他的生活还不够,晚上还要入梦来骚扰他? 他不知道梦境的发生是山洪暴发,一场梦来了紧接着其他梦也倾泻而下,诸如此类的梦境越来越多,梦到萧越已经成了一件秩序化的事情。 秦段难以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出于羞耻又或许是实在抗拒,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生活中一切有关萧越的东西,他不再去关注萧越这周有没有逃课,不再去听萧越今天穿了什么牌子的鞋。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听了。 他不想萧越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事情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即使他努力避开,身边仍然有很多人在谈论萧越,令人厌烦的密密麻麻的话语无孔不入,他被迫继续关注着萧越的生活。 在学校里躲了萧越很长一段时间,他刻意避开了两人所有能碰面的途径——老师让他送资料他通常找人代送上楼,他不再去楼上上洗手间——他极力将自己与对方弄作平行。 试图平行的轨道骤然失控,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原本最不想走的路子——他遇上了和萧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那是在祖父七十大寿的宴会上,萧家来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萧越。 宴会厅里的灯火刺眼又明亮,秦段一直维持着客气的笑容和所有来宾打招呼,他先是和萧越的爸爸,然后和萧越的哥哥,最后轮到萧越时,不知怎的,他突然笑不出来了,嘴角僵硬得要命,呼吸也下意识放缓。 两人握手的那一刻他是有气出没气进。 等到眼前人走了,祖父带着他站到了别的宾客面前,他仍然恍惚着,茫然不知所措。 幸运的是,他的呼吸在离开萧越的那一刻流畅了起来,心脏稍微有些急促地在他胸膛里跳动,他用力地去回顾两人会面时的场景,他发现他根本想不起任何细节,他只记得萧越和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两人握了手。 然后呢? 秦段想不起来了,他低头去看手心,手心甚至不记得握手时带来的触感。 他太紧张了。 这是在宴会结束后,秦段复盘时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他当时没意识到这个,他只以为是刺眼的大灯把对方照得苍白,整个人白成了一场雾,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 对萧越擅自出现在梦境里的抗拒使得他催眠自己,他让自己如往常那样不去关注萧越,这个举动有些刻意,刻意到底收获了成效,剩下的整场宴会萧越不再出现在他视野里。 可面对面握手时留下的紧张仍在延续,像弥漫在空气中的某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贯穿了整场宴会。 他踩在一根弦上,只要提到萧字他都会应激,被刺痛似的在弦上跳来跳去,例如马戏团的小丑表演杂技。 许锐和他提起萧家人时,他瞬间应激了,他害怕那些私密的梦境被许锐看穿,又或者他始终怀有知道萧越绯闻后的憋闷与烦躁,他眉头下意识皱起,刹那间构建起一座坚实的防御城墙。 他以一种主观臆断、偏激傲慢的姿态,欲盖弥彰地对许锐说“和那种人交往简直是浪费时间”。 第148章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萧越就站在门外,也不知道萧越听到了这番莫名其妙带有恶意的话。 后来在月光下,萧越嚣张恶劣地将烟头摁灭在阳台装饰柱上,转过身看也没看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 秦段愣在原地几秒,心里没有多少被冒犯的不适,他大概觉得萧越就应该是这样的,嚣张狂妄又恶劣,同时还冷漠至极——那身蓝色西装真的冷漠得像一块冰。 先前萦绕在空气中的烟雾已经散了,他双脚迈进阳台,空气中残留着浅淡的烟味。 也不是很浅,比前段时间走廊上擦肩而过时留下的烟味浓重许多,凉凉的,带着点香气,总体来说还是烟的味道。 秦段没有意识到他当时在很认真地去嗅闻、去辨认萧越抽的烟是什么味道的,他收拾烟头的时候甚至将烟头捏起来,看了眼烟嘴的样子。 在他记忆中,这根遗落的烟也带着冷漠,他知道萧越根本没有记住他,以至于很多年后他和萧越同处一个寝室、两人指尖相蹭、做了很多亲昵的肢体接触,那时候他回忆起以前,也没觉得这场令他全程紧张的会面是两人的初识。 -------------------- 这段过去很重要,大概还有两章吧 第62章 曾经:想亲你 随便找了家便利店,秦段走进去,回忆起终端识图结果,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香烟的牌子。 这是一家商品种类齐全的微型超市,店内装修明亮,柜台后面一整面墙的货架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烟盒。 见到客人,老板站起来,边扭头往货架看去边问:“红的还是白的?” “什么?”秦段有点懵,没听懂。 “什么颜色?”老板又问。 “颜色?” 老板这会儿听出他是第一次买烟了,收起伸向货架的手,转过身来,又问了句:“要什么味道?” “味道.....凉的、有点苦....还有点酸?”用了几秒钟回忆残留在阳台空气中的味道,秦段放弃了描述,他调出存在终端上的图片,“要这种。” 扩大的悬浮屏上是一张照片,尽管拍摄环境昏暗,终端摄像头仍然很清晰地记录下了每一个细节——残留的半截香烟已经熄灭了,火光泯灭的地方扭曲折叠,像是被人用力地摁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照片里有一只手捏着这根被遗落的烟头,将烟头展示在镜头前,镜头忠实地记录下烟嘴上的花纹,也记录下这根废弃烟头的全貌。 “酸?”只瞟了一眼照片,老板喃喃自语着,从货架上抠下来一盒烟,丢到柜台上,“一盒够不够?” 烟盒是绿色的,外包装的正面右上角印着牌子的名字——是一串外文单词,秦段盯着烟盒想了会儿说:“再来一盒,不不不,再要两盒吧。” “再拿个打火机。” 老板把两盒烟从货架上抠下来,丢到他面前,又丢了个打火机给他,指指付款机器:“付钱。” 秦段扭过头,机器显示付款成功。 老板用个小的环保袋给他把烟装起来,边装边问:“第一次抽啊?” 眼前的alpha长得俊俏,眉毛有些粗,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显出些难以靠近的凶相,然而他有一双夺人视线的眼睛,澄澈透亮,与凶相迥然不同地透出些单纯来。 他嗯了一声,听上去不是很想回答。 收起打量的视线,老板将袋子递给他:“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因为好奇就买烟抽,这玩意儿上瘾了费钱又费命。” 老板人还怪好的,秦段看了他一眼,临走前,不知怎么的,说了句:“我不抽烟。” 突然冒出的无厘头的话像是在述说着什么誓言,生硬地宣誓他过去从没接触过烟,未来也不可能抽烟。 老板有些莫名其妙,目送身形高挑、浓眉大眼的alpha走出门。 等到alpha从视野中消失,他也不会知道那背影包含着怎样的慷慨赴死。 于秦段而言,此时此地他就是在做一件奔向死亡的事。 装烟的小袋子搁在脚边,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盒,绿色的,包装让人想起青草的气味。 拆了包装,紧密排列在一块儿的崭新烟嘴映入眼帘,他抽出其中一根,两根指头夹住烟卷。 咔哒一声将白色烟卷末端点燃。 白里夹灰的烟雾飘了出来,牙齿咬上烟嘴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没过一秒,毅然决然将烟送进了嘴巴。 “咳咳咳!”辛辣刺激的烟味瞬间席卷整个口鼻,他咳嗽不止,灌进嘴里的烟雾全喷了出来,夹烟的手撑在石凳边缘,随着他的咳嗽一块儿抖动。 太呛了!真难吃,萧越平常抽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边咳边滑开终端,登录星网查找新手抽烟教程。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笨拙地抖掉被火光烧出来的烟灰,将烟重新咬进牙齿,嘴唇含着。 跟着描述十分抽象的教程步骤一步步试探过去,烟雾仍旧呛得他眼眶湿润,他忍了又忍,在试废三根烟后终于找到了点感觉。 火光随着呼吸明明灭灭,他闭上眼睛,呛人的烟雾被挡在眼皮之外,他的视线摸回月光下的阳台——那张五官鲜妍的脸出现了,在漆黑中看到了一只夹烟的手,看到含着烟的嘴唇,看到月光下的人影平缓地呼吸,脖子间的软骨跟着滚动,最后人影挪开点燃的香烟,一口烟雾从嘴里飘了出来。 第149章 秦段一边想一边做,他照葫芦画瓢,跟着记忆中那人的动作一步步做过去。 他学着他的姿态,学着他的呼吸节奏,学着他嘴唇开合的次数,慢慢的,他学会了像他一样去抽烟。 他可能是疯了。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如何地视香烟如洪水猛兽,因为他家里的规矩,因为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太爷爷的死因,在他眼里肺癌等同于死亡,香烟等同于死亡。 对于烟的厌恶就像小时候被父母调笑着恐吓时产生的年幼孩子迷茫且无助的恐惧,那种恐惧后天习得,深入骨髓。 每次被恐吓过后,他都咬着牙暗暗发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抽烟,他才不要和亲人分开。 这个誓言已经成为了他的信仰,如同净体寺的大佛悬于高位之上,他的誓言也居于心口。 现在,他竟然打破了数十年来牢不可摧的信仰,在神佛体系中他已经成了一名罪人。 秦段感到痛苦,一边痛苦着一边固执地学着萧越的模样把手里的烟抽完了。 在逃避萧越的这段时间里,萦绕心头的憋闷感始终没有消散,一次梦醒过后,他迟钝地察觉到禁锢在心口的复杂情绪大概是——痛苦,令他辗转反侧的痛苦。 特别是到了易感期,他总是半夜无缘无故醒来,翻了很久再也睡不着,又烦又燥,气得想砸床,到底是教养克制住了他暴躁的情绪,在反复平躺侧卧之后,他爬起来,一个人闯进训练室,把无从发泄的情绪与异常激动的精力通通挥舞到笨重的训练器材上。 他一刻不停击打着沙袋,结实的手臂反复提拉着哑铃,用专供训练的枪打穿一个又一个靶子,他希望所有东西随着汗水流走,无尽的痛苦也是。 从前他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这段时间里,他尝尽了平生所有痛苦。 发疯的体能消耗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疯子。 秦段认为现在抽烟的自己才是个疯子。 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信仰,毅然决然赴死,就因为某天里突然产生的好奇:他想知道萧越抽的烟是什么味道的,不止是闻起来,而且是尝起来。 现在他知道了,又苦又呛鼻,不太适合他。 秦段把烟头丢进垃圾桶,犹豫着要不要把剩下的烟全丢了,手指勾着袋子挪到垃圾桶口,过了会儿,收了回来。 回到家他把剩余的烟塞进了床头柜,连同那环保袋,一股脑地塞进去。 塞进深处,那姿态和丢进垃圾桶里没区别。 抽烟不适合他,他对萧越的频繁想起也不正常。 他不该如此。 他醒悟了,意识到这一点,愣了好久之后觉得茫然,可是没关系,先做后想。 学校里,他遵循着本心继续避开萧越,甚至变本加厉,不止是不再往楼上跑,他把他一直刻意忽视的放学时的出入地点也改正了过来,他让司机从后门转移到前门,他不再经过那个篮球场了。 令人欣慰的是,连老天都在帮他,随着时间的流逝,班级进入备考状态,所有学生都面临着升学考试的重压,他们不再频繁地谈论起年级里的某些名人,秦段耳朵清净了。 他彻底将萧越从他生活里剔除。 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同学们有了新的可讨论的东西,一部新上映的爆火的影片,刚从院线下来,资源被投放到星网上。 周末,许锐兴致勃勃地将秦段扯到家里来,高兴地大嚷他找到了未删减版的电影资源。 “一起看?” 删不删的,秦段表示无所谓,删减镜头无非是一些涉及黄色或是血腥暴力的镜头,这部讲述英雄主义的片子被删减的大概是黄色内容,这些镜头删减与否对影片的整体剧情完全没有影响。 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帘全拉上了,营造出预备看电影的氛围感,室外自然光被笼罩在一面面布帘子里,它们挣扎着拥挤着,企图挣脱布帘子的掌控,最终只有一些顽强的光线渗透布帘。 许锐打开冰箱,从边缘抠了两罐饮料,旋即砰的一声合上冰箱门,转身走了几步路,将其中一罐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人。 “喏。” 借着投影屏的光,秦段翻看着整理好的笔记。 许锐啧了一声:“行了行了,别用功了,乌漆麻黑的你看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他拿着冒出冰凉水珠的罐身怼到对方手背上,猝不及防的,薄薄的纸张上出现几道濡湿的水印子。 随着几声催促,秦段眼睛从单独拿出来的资料上挪开,边把这几页纸夹进笔记本中边说:“催什么,今天的复习任务就剩这两行字。” “我不看完不舒服。”他补了句。 “你这人天生就是学习的料儿。”许锐把饮料放他手里,语气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圆罐底压进手心,印出个线条滞涩的圆形,他手腕一动,饮料罐流畅地滑进五指中。 拎住罐子上方,食指一勾一拉,饮料的气泡声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 “我不是.....”他低声反驳。 微小的声音掩盖在气泡声下,许锐没听清:“嗯?” “说起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秦段扯起个笑,拢着饮料罐的手平移过去,往他手臂撞了撞,液面在罐子里摇晃,“下次文史卷子要是再考不及格,你就退学吧。” 第150章 许锐:“......” 他这会儿的笑在投影屏的幽光下显得恶劣非常,那股子嘲讽与威胁都快飞出嘴角了。 许锐被震慑到了,他捂着胸口:“秦段,你真的好恶毒。” 想到他那些稀巴烂的文史卷子,秦段头疼:“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帝都人,要不然你怎么一点文化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帝都广场的主建筑师是谁你都不知道,四个答案摆在你面前了,你但凡选个眼熟点的名字呢,就这点破题你都能做错?” “许锐,你真行啊。” 许锐试图辩解,想了好一阵也没找出合适的理由,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 “你保送考试在下周?准备得怎么样了?” 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秦段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骂他,指指放在一旁的挎包,他刚刚把笔记本放进去了。 “喏,”他说,“不正复习着么。” “有把握吗?”许锐问。 秦段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想笑,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困惑:“你觉得呢?” 显然的,困惑不是针对他自己而是在疑惑对方怎么会问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自问自答:“我怎么可能没把握。” “艹,”许锐笑起来,“真服了你秦段。” 边笑边说:“好好考!考试通过了你就是被保送的人了。”他顿了下,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之后不用来学校了。” 你之后不用来学校了。 许锐的话在耳朵里重复了一遍,秦段眼皮一跳,手指下意识圈紧饮料罐,罐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他好像,终于,要摆脱萧越了。 电影开始了,片头流畅地滑了过去,像那座建筑在他心里的名为萧越的围墙被砸了个洞,无尽寒凉的风灌了进来。 影片节奏紧凑,眼花缭乱的特效完全抓住了两个alpha的眼球,两人早忘了所谓的被删减的镜头,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alpha男主角在结束一场战斗后,来到一场宴会,在宴会上邂逅了一位漂亮的omega,两人跳舞、喝酒。 画面一转,镜头从天花板陡然转向柔软的大床,交错的呼吸声随之响起。 秦段怔了下,眼瞧着缠吻在一块儿的两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浑身赤裸,衣服一件一件从床边掉落。 alpha的呼吸比omega的要轻,omega的叫声像是缠在alpha身上一样。 这大概就是被删减的镜头了。 镜头中的两人还在继续,alpha与omega十指相扣,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情话,夹杂着混乱呼吸的情话比起珍重的誓言更像挑动兴致的调情。 秦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蜷,他眼睛微微瞪大,脖子上的软骨轻轻抽动,有些惊讶地看着屏幕,准确地说是瞪着男主角的背影。 影片开始前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主角的背影有些熟悉。 现在他忽然悟了,有个棒槌猛然一下敲到他脑袋上——这个男主角的背影有点像萧越。 茂密漆黑的头发,圆润饱满的后脑勺,后脖子上的短发茬。 急促的呼吸声萦绕耳膜,秦段迷迷糊糊想通这一点,期间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圆润的后脑勺上漆黑茂密的头发丝随着床铺的晃动跟着一块儿晃动,他突然有点口渴,房间内充斥着急促的呼吸声,声音很大,其他一切细微的杂音都被掩盖了,可他莫名不敢发出声音,诸如咽口水的声音。 莫名的,他有些做贼心虚。 他拿起饮料罐往嘴里灌,眼睛甚至不敢往许锐的方向瞥,既觉得煎熬,又控制不住盯视着画面激烈的屏幕。 一分钟左右的戏份终于过去了,秦段捏瘪手里的饮料罐,咔嚓一声响,饮料罐掉进垃圾桶。 起身走到冰箱前,冰箱门一打开,凉爽的温度扑面而来,有了对比,他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温度不低,超越了正常温度。 翻出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大半瓶。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空间内响起,许锐转过头看他,疑惑:“很渴?” 渴得要命。 秦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把瓶盖拧回去,拧得很用力,但凡换一个omega来都拧不开被他拧过的瓶盖,omega大概会气得拿剪刀直接把水瓶剪了。 秦段不管什么omega,他坐立难安,影片已经往后放了,他完全没心思看,思绪一直浮在刚刚短短一分钟的画面上。 直到影片结束,许锐拉开窗帘,明亮的自然光欻的一下照进来,他才回神。 他匆匆和许锐道别,提起挎包逃命一样往房间外奔逃。 “不是段段,你走那么急干什么?!”许锐的声音幽灵似的从后边追来。 他被针扎了屁股,随口扯了个理由,疾步走下楼:“我回去复习!” 一回到家里他就把自己锁进房间,疾走带来的心脏跳动声声不停,持续长久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扔下挎包,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瞟向放在衣帽架底部的雨伞。 仅仅看了一眼,就被刺得收回了视线,烦躁地挠了挠头皮。 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冲动,最终还是被蛊惑着滑开终端,在一个个网页里找到了电影的原版资源。 影片一点开,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拖着进度条来到某个地方。 混乱的呼吸声响起时,秦段喉结轻轻一抽,随着影片的展开,持续地滑动。 第151章 一分钟结束了,画面切到男主角站在工作台前的场景,他伸手将进度条拖回去。 混乱的呼吸重新响起,他把这一分钟看了好几遍,耳朵在一声声喘息中逐渐红了,红得彻底,红得滴血。 他坐在床边,膝盖弯曲着,大腿正抵着床头柜,木头家具传递给他冰凉的感受,他知道那柜子里正放着无人问津的烟盒。 混乱的呼吸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兴奋与痛苦交织着一起袭来,急促的呼吸中渐渐多了另一重呼吸,那呼吸声稍重,被压制着,又在影片的流动中,难以掩盖地显露出来。 床边的人猛然站起,手指一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手撑着床头柜,压抑的呼吸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奔跑。 秦段皱起眉,突兀地骂了声脏话。 手几乎要把床头柜延伸出来的坚硬木头拧碎,他胡乱梳理好呼吸,大步走到门口,直奔走廊尽头的训练室。 砰砰砰——一声接一声的闷响响起,他咬着牙朝沙袋砸过接连不断的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随着凶狠的力道根根爆出。 秦段一个接一个的训练器材使用过去,到了最后浑身出汗,汗水完全浸透他的衣服。 他瘫倒在地,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切都在旋转,他感到眩晕。 耳朵仍然通红,之前因为羞耻,现在是运动促使血液上涌,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顾影片中的一分钟了。 他在疲惫的呼吸声中闭上眼睛,他累得要命。 世界漆黑旋转,有那么一瞬,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漆黑的视野中陡然出现一根烟头,无用的烟头歪歪斜斜地搁置在装饰柱上。 他走上前去,凉丝丝的烟味萦绕在空气中,月亮洒下银白的透明绸缎,他从阳台往下望——有一个人影走到了院子里,人影正向车边走去,手指要触碰上门把。 秦段如同被火箭附身,他突然转身,冲出阳台,不顾一切地向楼下跑去,宴会厅内的宾客为他的横冲直撞惊呼。 他什么都听不到,匆匆地奔跑下楼,呼吸在风中显得更加剧烈,他闯进院子里。 高挑的人影刚坐上车,车门轰隆一声关上,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像闪电一样拉上车把,汽车发出一声尖叫。 他猛然拉开车门。 里面人惊讶地看向他,饱满的脑袋、乌黑茂密的发丝,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嘴唇,还有那深棕色的瞳孔...... 深棕色的瞳孔倒映着突然闯入的人,秦段紧盯着自己的倒影,掰过无限错愕的人的脸,径直吻了下去。 那一刻,所有郁闷轰然坍塌,他心头舒畅。 -------------------- 下一章是进行时了 第65章 亲吻 室外光线化为一只手拨开窗帘,手沿着窗帘间隙伸进来,指尖滑过,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刀凿般的痕迹,微弱的光亮劈开了室内的昏暗。 静寂的室内突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那声音连续,越来越大,几乎将床铺上的被子也带得微微发起抖来。 宽敞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影,人影半张脸掩进枕头,盖着的毯子蹬开了半边,手脚露在毯子外,嗡嗡的震声就来自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 人影陷入沉睡,对接连不断的震颤充耳不闻,他眉头紧皱,收成川字的眉心覆盖着细小的汗珠,整张脸随着梦境中的激烈情绪紧拧在一块儿,没过多久,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心骤然舒展,拧巴的脸部肌肉随之放松。 扰人的震颤声吵闹不断,又催促着刚放松的眉头打成结。 秦段猛然睁眼。 眉毛部分的肌肉维持着紧绷状态,他睁大的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眼前蒙了一层昏沉的雾,隔了好久,这层雾才散开,瞳孔恢复聚焦。 这一觉漫长而深刻,雾气散开,熟悉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帘,他仍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终端持续震动,好半晌将他从发懵的状态中唤醒,手指一抬,空中传出一个声音:“段哥。”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没有反应过来对面人是谁,本能地应了声:“嗯?” 对面人说:“你看看群里的消息。” “什么消息?” “军事战略的实践成果已经整合好了,你赶紧去看看,然后回一下消息......” 他努力集中精力,思考对面人在说什么。 军事战略、实践成果、整合..... 半晌,反应过来:“嗯,我马上看。” 撑着身子坐起来,压在床面上的手掌一撑,半边身子探出床沿,赤脚踩进冰凉的地面。 “你刚刚干什么呢,打你通讯打了半天。”小组里的人随口问了句。 凉意从脚底板钻上来,或许是体温太高了才会觉得地板凉,他边扯下汗湿的衣服边回答:“刚刚在睡觉。” “睡觉?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你这个点睡觉?” 随手把衣服丢到床脚,秦段在想别的事情,没怎么认真听。 他早就不记得那些记忆—— “段哥?”对面喊了他一声。 他猛然回过神:“嗯?嗯.....睡了很久。” “你是不是最近累到了,睡这么久。” “大概吧,”他手指一滑,“我先挂了。” “行,记得看消息。” 第152章 通讯嘟的一声挂断,他神情显露出些疲惫,像是在睡梦中完成了十几个课程的期末汇报那样,转了转僵硬的肩膀,赤脚走到冰箱前。 室内开了暖气,冰箱门一打开,凉意宛若有生命的呼吸,一下下扫着他赤裸的上身,呼吸吹拂过他每一寸皮肤,掠过健壮的肌肉,吹起表层皮肤的细小绒毛。 手掌握上矿泉水瓶外壁的刹那感觉握住了一块冰,他体温很高,汗渍黏在皮肤上。 急匆匆灌了几口水,冰水顺着食管冲进胃里,刺激得他稍微清醒了些,边走边捏动着手里的瓶子,来到床边将暖气关了。 然后在床沿坐下,出神地盯着衣柜凹陷下去的把手,眼前逐渐起了灰白的像素点,他又有点恍惚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盯了那块儿好久,手指一滑,径直点开军事战略小组群,翻看起每个人发来的文件,一个个看过去,看完之后将几个文件再次整合,发到群里。 室内的暖意一点点往下掉,燥热的体温随之掉落,秦段有点冷了,凉飕飕的皮肤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沉默无声地坐了几分钟,突然抬起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皮。 刺挠的短发茬刮着指尖,他这会儿彻底从沉闷的梦境中苏醒了,上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嘴唇,尖锐的犬牙从口腔探出来,在嘴唇上扎下两个凹陷的痕迹。 坚硬的牙齿蹂躏嘴唇时能感觉到嘴唇的柔软,萧越的嘴也这么软,柔软但没有温度,像一块摸不着的坚冰,坚冰萦绕着发凉的烟味和酸涩的信息素气味,这是他在梦里的感受。 他把剩下的水喝完,一觉睡醒喉咙干涩得要命,胃变成了个水桶,在沙漠中探求着水源。 这么想着,将矿泉水瓶投入书桌旁边的垃圾桶,瓶子擦过桶边缘,掉到了地上。 没投中。 他懒得管,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乱蹿,两天内他重新经历了早就遗忘在三年前的..... 算算时间——从保送成功决心不再回学校的那一刻到这学期初与萧越相识,期间已经经历了三年的漫长岁月,他当时以为和萧越此生不复相见,再见最多不过是在路上意外遇到。 他早早预料到了这种空白,对方迟早会消失在他生命中,三年前他们是路人关系,经过三年的时间关系大约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这是早早就定下的命运。 秦段不是个喜欢回顾痛苦记忆的alpha,他认定中学时有关萧越的记忆是让他不舒坦的,那么在他能够彻底摆脱萧越的那一刻起,这段不舒坦的记忆就注定被摧毁。 同时他也不喜欢记住没有结果的事,他向来追求输赢,做事也理应要求结果,他和萧越单方面的竞争关系是找不到地方说理的,这段路人关系注定没有结果,他不喜欢。 所以,他坦然地接受命运,大脑顺应了这命运,漫长的时间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使得他遗忘,遗忘,全部遗忘。 生活中有别的事情早早填补了这段空白,在其他事务的挤压中他彻底忘记了。 因此,应陶宇之托,和萧越见面的时候,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甚至于时隔三年萧越从人群中抬眼朝他看过来,在看到那张表情鲜活的脸时,他也格外平静。 他们到底是路人关系,假使没有后续发生的事情,他们此生也就这样了,喝过一场莫名其妙的酒,在合班的课堂做只互相知道名字的同学。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十分计较胜败得失、自尊心强烈到不容他人染指丝毫的小孩了。 在逐渐自洽的内心世界中,对少年萧越产生的种种执拗想法已经消逝,牢固心结中站立着的那人也模糊了面孔。 他长大了。 秦段仰面躺倒在床,平静地呼吸着,久久凝视着天花板。 不得不说命运真的很神奇,路人关系竟然在三年后有了变化。 一句出乎意料的告白拧开生锈废弃的闸门,铁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喘气声,漫长的梦境使得他逐一想了起来。 仅仅因为对方一句:秦段,我喜欢你。 操。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胸腔有些急促地起伏。 突兀临时的告白像一场突然兴起的游戏,策划游戏的人自信满满,他被打个措手不及。 足不出户的这几天里,萧越给他打了十几个通讯,他都没接,他完全被游戏规则搞蒙了,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他摸过卧室里的每一个家具,青春期有关于萧越的遗物被他藏在这些家具的深处,他想要称那些与多年前的萧越有关的东西为“遗物”——青春期的自己遗留下的物品,标记着少年alpha难言的心绪。 他想通过这些物品找回失去的记忆,那些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他回忆着、梳理着,企图通过这种手段理清自己对萧越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企图找到这场告白游戏的通关方法,梦境的结尾给了他答案。 漫长的梦里不再是无声地重复着一些关于某人的行动画面,最后一个片段使得故事推向高潮——他冲过去,和萧越接吻。 十七岁的他可没梦到过这个。 秦段耳朵红了,接着脖子也红,尽管寒意从屋内的各个间隙渗透进来,他整个人却违背季节地燥热了起来。 十七岁的他一直坚信年少时翻涌的复杂心绪,归根结底是对方将他的天生骄傲摧毁、将他强烈无比的自尊心踩碎。 第153章 到了现在,他隐约意识到,或者不得不承认,他当初对某个人确实含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要不然他总不会在易感期频繁想起萧越——那是少年alpha欲望最强烈的时候。 耳朵红得滴血,牙齿突然有点痒,想咬点东西。 萧越和他告白了。 想到这个,他把脸死死闷在被子里蹭了蹭,既不敢相信,又像在敲锣打鼓地向全世界表达自己轰鸣般的惊喜。 他逐渐相信这事是真实发生的——萧越真的向他告白了。 操。 操,操操。 萧越真是个疯子,傻逼..... 他一边骂一边止不住笑,他想起梦里那张惊愕的脸、发凉的烟味..... 他一口咬住被子,像多年前被易感期折磨得辗转反侧时那样。 那股痒并没有缓解,他松开嘴,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大床上。 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咬被子的行为未免太幼稚。 他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胸口平稳地浮动着,萧越萧越萧越,满脑子都是萧越。 萧越的一句表白,炮弹一样轰隆隆将地面砸出一个坑,碎石飞溅,心门大开。 操。 他身子一翻,又把脸埋进被子里。 - “考试考完了?”把调好的酒推过去,吧台后的人随口问了句。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调酒师洗了洗手,转头看去,才发觉萧少爷掩在昏暗光线下的脸带着倦意,下眼皮挂着些痕迹浅淡的青色,他手指捏着吸管,正垂眼搅动着酒水,像座不声不响的雕像,和酒吧格格不入。 调酒师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大学的期末月这么可怕?” 视线上下扫着,止不住地惊奇:“少爷,你好憔悴啊。” 听到这声,萧越朝他扯出个笑,繁衍地说:“还好吧,也没有很憔悴。” “学习的力量真可怕。”对方还以为他是受困于课业压力,止不住连连惊叹知识带来的沉重力量。 萧越不声不响地喝了口酒,把吸管丢回去,玻璃管子撞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眉头微微皱起:“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奇怪,我和他表白,他....” 十分突兀的话题起头,不过来酒吧的多半那点事,无非工作压力和感情失意,听了这么多年,调酒师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眼下他却有点惊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谁表白?你表白?” 萧越看他一眼,心情不好脾气也不怎么好,说话怪怪的:“怎么了,我不能表白?” “你表白?”他重复了一遍,带着种你这个为祸人间的狐狸精竟然也有这一天的惊叹,“你和谁表白?” “还能有谁,”把酒杯往边上推,只喝了一口,他莫名没了胃口,“就那个,上次和你说的。” 萧越实在摸不清秦段的态度,想到认识的人里只能和眼前这人聊一聊,调酒师是最好的选择,酒吧待久了什么奇葩事都见过,在八卦里穿梭自如,始终维持着一个忠实的倾听者的姿态,不会随意传播;再加上他俩泛泛之交,既熟又不熟,很多事情容易说出口。 如果让他现在去和李砚岩说——我和秦段表白了,李砚岩能像个被送往屠宰场的猪一样疯狂尖叫。 “你之前带来的那个alpha?”调酒师倒是记得上次萧越说的是谁,毕竟他们不久前刚讨论过这个alpha,萧越那天晚上可是一脸胜券在握,现在是怎么回事,被拒绝了? “你什么时候表白的?对方怎么说?”他问。 萧越手指敲着桌面,一副兴致寡欢的样儿:“上次和你喝完酒,出去之后就表白了。” “?!”显然没想到对方那晚就冲出去表白了,调酒师眉头有些滑稽地扬起。 萧越,真正的莽夫。 萧越说:“然后他跑了。” “跑了?”调酒师有点想笑,主要是笑对方那副丧气样,太搞笑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少爷这副样子,“听完你表白之后,跑了?” 萧越嗯了声,十分郁闷:”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我之前已经给他暗示得很明显了,”他说,“他都接受啊,帮我整理衣服、给我咬,有一次差点就亲了....他那样子,耳朵天天红,也不躲,这不就是默认么,相当于也喜欢我么。” 少爷身上闪耀着自信的光芒,调酒师被这光芒闪瞎了狗眼,提出个疑问:“我想问问。”他顿了下,有些迟疑道,“给你...咬,指的是?” “标——”萧越卡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止不住骂,“标记,做标记,想什么呢?” “别开黄色玩笑。”他摘了冰面上的樱桃丢过去。 调酒师捻住樱桃梗,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你这么说很有歧义,我寻思都给....咬了,怎么可能还不.....” 说到后面闭嘴了。 他有点无语,然后想到黄色玩笑里描述的场景,秦段帮他.....操。 嘴巴突然发干,拖过撇在一旁的酒,又喝了两口。 “你确定人家真的喜欢你?你们这群小孩就是太纯情,天天谈什么喜欢和爱,万一人家就只是想和你搞搞同性暧昧,故意钓你呢?你一表白不就把这事儿摆到明面上了么,人家保准不情愿,”调酒师笑了笑,“换我我也不想负责,搞暧昧谁不会,但谈恋爱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54章 “钓我?就他?”萧越笑了声,“他那样可不像会搞暧昧的,动不动就脸红脖子红。” “说不定是高段位玩家。” “你不了解他。”萧越摇头。 “他家里规矩很多,人品挺正,讲义气.....” 他细数完某个人的优点,转眼瞧见眼前人正望着自己,笑着说:“讲义气,这也算上?你是找对象,还是找朋友?” 萧越被逗笑了:“说实话,要不是他当初讲义气,我和他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哪样?” “就,我向他告白。” “所以你是喜欢他讲义气?” “那倒不全是,他这人有点呆,而且很....纯,很有意思。” “你给我分析一下,他到底怎么想的,”萧越又恢复眉头紧皱的样子,“我这几天给他打了十几个通讯,他都没接。” “彻底视而不见了?” “也没有,昨天他给我发了一句话。” “发了什么?” “他说——让我想想。” “......”调酒师笑起来,“如果那个小朋友真像你说的那样人品贼正,他现在大概在纠结。” “纠结什么?”萧越不理解。 “少爷,你真是个十足的莽夫,只顾自己开心,完全不顾别人。”对方叹了口气。 “说的什么话?”萧越不解,继续猜测,“他要是也喜欢我,我和他表白他跑什么啊?我表白他纠结什么,他接受就好了啊。” 调酒师瞟他一眼,哼哼两声:“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自信满溢,全然不拘小节。 若是往常,萧越即使不能理解也会抱着一种包容的心态去尝试体会对方话里的意思,但此刻他正烦着,没心情打哑谜,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每个人的性格都有差距,对同一件事的内心想法也有差距,秦段和他注定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谁也不能完全猜透谁的心。 他就想知道秦段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两天一直躲着他,答应或是不答应,总得出个最终答案吧。 他这么个忘性大的人,被秦段沉默无声的态度搞得有点焦虑。 “要是他拒绝你,你怎么办?”调酒师指出这个可能,莫名想看对方吃瘪。 萧越皱眉:“别说这种话,打击我自信心。” 对方哈哈大笑。 “原来你也怕啊。” 正说着,手腕突然一震,萧越抬手看了眼,眼睛一眨。 “他给我发信息了。” 聊天框里,接连不断的单方面发出的信息底下,终于等来了回应。 路灯逐一亮了起来,照亮笼罩在夜色下的院子。 给对面发信息的时候,秦段已经裹好衣服,来到院子里,站立在车边了,他边拉开车门边问对方现在在哪儿,对面回了个“在外边”,他随手打字:去喝酒了? 半晌,聊天框内发来一串显然带着心虚的省略号。 一猜就中,他拧起眉,下意识以质问的语气发:又去喝酒? 萧越:...... 车子驶入夜幕中,很像萧越给他告白的那一晚,他也是开着车去酒吧街,不过现如今,他心情与那晚已然大不相同。 又去喝酒? 短短几个字,萧越莫名从中察觉出威胁质疑的语气,就像秦段正拧着眉站在他面前问他“又抽烟?” 橘子林久旱逢甘,萧越萎靡的精神一下振作,整个脸颊被擦拭过般焕发生机,他意识到他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噌的站起来—— “说了什么?”调酒师问。 “他问我在哪儿。” “你怎么回?” “他猜出我在酒吧。” “你俩还挺有默契。” “......” 秦段把围巾往脸上拢了拢,灰色围巾抵挡了一些寒风,他心情急切,一下车就迈着大步朝目的地走去。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不过几个路灯就能走到的距离,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近乡情怯何其生动鲜明地在他身上体现。 这里已经能隐约看到那座不起眼的建筑——它毫不违和地掩藏在五颜六色的城市灯光中,没有气派的门牌,遮遮掩掩地藏在商铺里。 看到地下酒吧朦胧的外形,秦段步子更慢了,即便再慢也不可能将这段短暂的路走一辈子,他很快看到酒吧入口。 萧越就站在那儿,双手揣在兜里,高挑的身形使他站立就显出了电线杆子的气势,放眼望去,他是这条街上最夺人注意的景物。 电线杆子正侧身对着他的方向,低头和人说着什么。 突然感到尴尬,不知道等会儿和萧越面对面的时候他该说些什么,秦段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本想等对方和人说完话或是萧越自己抬头看过来,然而下一幕却让他原本牢固粘在地面上的双脚抖了下。 站在萧越面前的omega——大概是omega吧,身高不高,体型瘦小——突然伸手抓住萧越的手臂,五根指头将衣服抓出褶皱,踮起脚尖,整个人借力前倾,脸颊直直朝着对方的门面而去。 几乎是在一瞬间的,两人鼻尖碰鼻尖。 萧越显然很惊讶,没料到对方的突然的举措,他反应迅速地脑袋后仰,避开这张脸,手从被抓着的力道中抽出来,身子跟着后退,一下退开几步远。 偷袭成功了,omega有点得意,笑盈盈地看着惊吓得退远的人。 第155章 秦段的火噌一下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冲谁,大概是冲总是来酒吧的萧越,不怪他怪谁?要不是他总来酒吧,能有那么多乱七八糟搞暧昧的桃花吗? 近乡情怯与不知所措瞬间坍塌,他径直走过去。 刚刚站稳,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正盯着这边,萧越抬眼看去,大步走来的秦段闯进他眼里。 秦段很高,棉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臃肿,围巾堆在领口圈着脖子,能看出保暖意识很好。 来人像一阵风一样,几步刮到他身侧。 秦段的到来不仅让他意外,也让omega意外:“这你朋友啊?” 大步走来的人看了一眼萧越,然后看向声音的来源处,omega脸上还维持着小把戏成功后的得意洋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omega有些眼熟。 萧越还没说话,一只手忽然攥上了他的手腕,衣服布料被抓出褶皱,接着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贴上他的手心,那是手指。 他愣了下。 手指沿着他手心下滑,刮过掌纹,挤进他的指缝,秦段和他十指相扣。 omega脸上的笑僵住了,双目瞪圆,难以置信地瞪视着两个alpha交叠的双手,他看向萧越,萧越也满脸惊讶地注视着这个后面来的alpha。 秦段谁也没看,他淡定自若地扣住身旁人的手,轻轻扯了扯:“走吧。” omega显然遭受了巨大冲击,直到两人走远还愣在原地没回过神。 一口气走出去好远,把酒吧甩在身后,寒风刮过半露在围巾外的耳朵,心里的火气也被刮下去,高涨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秦段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紧抓着某人的手骤然松开。 没等他抽出去,萧越手指用力,往他指缝里滑得更深入,五根弯曲的指头从指缝中挤出来,紧紧压住他的手背。 秦段看过去,对方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龙卷风来了也吹不灭。 萧越抓着他送入虎口的手说:“谈谈?” 车门一关,凛冽的寒风全消逝了,车内光线昏暗,死一般寂静。 与死一般寂静不同的是,秦段能听到胸腔内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跳,事情貌似是突然发展成这样的,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和萧越同处一室了。 下意识紧张起来,越紧张越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对面无言的尴尬场景还是发生了。 萧越也不平静,十指相扣残留的汗渍黏在掌纹中,他疑心这汗渍不是因手心相贴而来,而是他本身紧张才促使手心出了汗。 雨刷器演默剧般刮了刮车前窗,车内温暖而沉默,没人出声。 终于,身旁传来一句:“你....为什么不接我通讯?” 秦段把雨刷器关了,说话的时候有些呼吸不畅:“我.....不想接。” 萧越愣了下:“?” “你记得我前两天和你告白了吧?”他接着问。 听到告白两个字,秦段用手拨弄围巾,将围巾从脸上拉下来,太热了。 见他不回答,萧越伸手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中准确地抓到另一只手,一切都放慢了,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他摸到秦段的手背,碰到手指,皮肉底下包裹着骨头,他能摸到突起的手指关节。 五根手指挤进指缝,像帮他做回顾般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秦段手指僵硬,下巴往围巾里一扎,半晌,僵直的手指弯曲,指尖碰上另一个人的手背,回扣回去。 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萧越。” 萧越听着。 “.....我讨厌你。” “?” 紧张的大脑无暇思考,脱口而出的话令他自己也愣了下,秦段垂着眼没看他,眼皮把明亮的眼睛遮住了,暗自懊恼:他为什么会说讨厌这种话啊?!他本来想说,想说..... “你讨厌我?”萧越重复了一遍,扯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掰过来,瞳孔注视着那张掩在围巾中看不清表情的脸。 他把围巾扯下去,对方那张俊俏的脸露了出来,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嘴唇在黑暗中显得很清晰。 “讨厌我为什么还牵我?”他问。 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来到秦段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 有人抚上他的脸颊,指腹压着他的下颚轻轻蹭动。 秦段不能呼吸了,他张开嘴,声音干巴巴地从喉咙中挤出来,有点急:“我的意思是。”他顿了下,“我答应。” “我——” 声音戛然而止,属于另一个人的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他眼睛猛然瞪大,剩下的话语渡进了对方嘴唇里。 对方嘴唇抿动的任何细小举动他都能感知到。 萧越在试探,捧着他脸的手微微用力,舌尖随之而入。 酸涩的柑橘信息素一道涌来。 秦段完全没有防备,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被轰然袭来的猛烈台风席卷,台风将机器卷上高空,抛回地上时,被肢解的老机器只剩几个顽强连接在一起的零件。 他任由对方亲着。 探出的舌尖触碰到他的口腔内壁,酸涩信息素捂实了他的口鼻,从鼻腔喷出的滚烫呼吸也缠满了酸涩气味。 还尝到了一点酒味,甜的、苦的、烈的、冲鼻的,他茫然分不清,全身都在轰鸣。 他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勾了起来,被一条滑溜溜的鱼缠住了,鱼灵活的躯体搅动着水面,将另一条木愣愣的鱼缠得游动起来,鱼尾拨弄水面,使水温升高,越来越多的粘液从鱼的躯体分泌出来,水面被笼罩了一层雾气显得浑浊。 第156章 秦段轻哼一声,抓着萧越手腕的手指打着哆嗦,他被勾着,又或者是自觉主动地倾倒过去,面颊和对面人的面颊紧紧贴着,鼻尖相蹭,鼻腔喷出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 车内的温度又往上升了一个高度,他感到窒息,时间绵长的嘴唇摩擦、牙齿磕碰让两人都有些呼吸不过来。 在换气间隙,他呼吸有些急促地说:“好热......” 萧越边断断续续地吻着他边将他的围巾摘下来,围巾掉落在驾驶座下,车内充盈着酸苦的信息素,木头苦味与柑橘酸味交织。 第66章 宵夜 车窗徐徐降下,又苦又涩的信息素从里面飘出,混合的味道热烈而富有冲击力,但凡有人路过这里,大概会觉得鼻子莫名挨了一拳。 窗只降下不到一半,驾驶座上的人毛糙的头发还有眼睛露了出来,秦段一直盯着窗外的一家铺面,那是家花店,店内亮着光,透过玻璃能看到老板正坐在柜台前。 车子离花店只有一条狭窄的人行街的宽度,想到刚刚他和萧越就在这种情况下,接吻。 秦段耳朵红成猴屁股,升起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急促的喘息残留在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对亲嘴这事儿都不怎么熟,一开始缓慢无比,轻轻地亲,慢慢地绕,到了后面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动作大了起来,牙齿互相磕到一起,撞到一起,劈里啪啦子弹一样响。 错乱的呼吸和错乱的信息素从车窗豁开的小口飘出去,一切平静下来,尴尬开始蔓延了。 没说两句话就亲到一块儿,萧越摸了摸鼻子,脑袋转向灰蒙蒙的车窗,又转回来,反复两次,他开口了,没话找话:“要.....” 声音粗糙得像砂纸,带着暧昧的砂纸。 他闭上嘴,轻咳一声,竭力使嗓子清亮起来,不再那么像刚亲过嘴的样子。 “要不要去吃夜宵?” 秦段掩在昏暗光线里的耳朵还红着,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嗯完,也咳嗓子,咳咳几下,车内的刚发生过什么的暧昧氛围散得差不多,他将车窗全降下去,寒凉的夜风扑了他一脸。 萧越也把窗打开,吹了会儿风,身上的燥热下去了,接着问:“想吃什么?” “我都行。” 萧越一点也不意外他这破回答,顺其自然地接过:“那去校门口的烧烤店?” 秦段点点头,车子向酒吧街尽头驶去。 酒吧街虽然在学校附近,但需要过几条马路上到桥的另一头才到,而烧烤店处于正对着学校大门的那条街,两者之间是有点距离的。 眼睛微微往副驾驶一瞟:“把安全带系上。” 瞟完,交通灯刚好变了,他收回视线,注意力回到路况上。 咔哒一声,萧越系上安全带,五颜六色的城市灯光从车前窗照射进来,看了一会儿,他问:“你换车了?” 秦段嗯了声。 “之前那辆不是开了很久?怎么突然换了?” 他之前开的是辆中高档的轿车,车身全黑,不瞧车头车尾的车标,压根不起眼。 “.....”驾驶座上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牙尖上还缠绕着酸涩的柑橘气味,过了会儿说:“之前那辆送去修了。” 萧越愣了下:“车坏了?” “是有一点小磨损.....” “被蹭到了?” 平常怎么没觉得萧越话这么密,秦段真想封住他的嘴让他别问了,这一句接一句的,非要让他说是那天晚上被标记的时候他自己挠的么? 混乱地应了两声,嘴唇微微紧绷,停车的时候他从车镜子里瞟到自己的脸,一脸凶相,露在发型外的俩耳朵是红的,凶相多半也是窘出来的。 萧越话确实不密,问到这也没刨根究底问下去,等停好车后,拉开车门,先一步下车。 秦段在他之后下来,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跟上去。 校外没有停车的地方,车径直开进了校内停车场,两人肩并肩往校门口走去。 即使是在军校这样性别比例悬殊的地方,情侣也多如过江之鲫,一路上路灯光线不足,秦段走几步就能注意到一对情侣,再走几步又能看到一对,临近校门口,还看到一对杵在校道旁说说笑笑的,omega抓着alpha的袖子,用力地打了他一下。 老天爷。 现在这种情况比当初他和萧越在旅游星球连续撞见那两对狗ao狗ab的情况要尴尬得多。 没留神的功夫,踩到一块没砌好的砖,他猛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 “哎。”身旁人也被这一下惊到,连忙伸出手去扶,手指紧紧抓进棉服里,拽着手臂往回扯。 秦段不至于因为这一下踉跄摔倒,等他站稳抬起头,前边正走来一对情侣,两人都带着惊奇地望着他。 “......”这会儿是真尴尬了。 萧越松开拽着他的手,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扎得他哪哪儿不舒服,秦段有点恼火:“笑什么笑。” “哈哈哈。”萧越边笑边摆手,压了好半天没压住,一直乐个不停。 他很想夸秦段:段段,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要真敢说出来,秦段能把他捶进地里,他不敢说,就一直乐。 第157章 秦段心想一天天的就没个太平,也不理他的笑了,闷头朝前走。 后边追上来:“段段,害羞了啊?” “萧越你怎么不去死。”围巾落在车座下一直没捡,他没地方藏脸,只能咬牙切齿地说。 萧越轻哼两声:“舍得我死?” 与此同时,小臂抬起,手掌往身旁人身侧伸过去,突起的指关节蹭过某人的手背。 手背立刻火辣辣的,秦段哑然一段时间,接着说:“死了最好。” 萧越也不计较他的口是心非,心情挺不错地在他旁边走着。 经这一遭那种刚亲完嘴的生疏感终于散了,没几步路就走到烧烤店,进到店里,室内比室外暖和。 “想吃什么?”在他对面,萧越拉开椅子坐下,少爷坐在这油烟纵横的烧烤店内并不显得格格不入,身上透出种回到家的从容。 这人貌似在什么地方里什么境况下都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秦段突然有点恶劣地想对方小时候是否把尿撒在过裤子里。 “要吃什么?”对面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都行。” 萧越随手勾了几个他们平常来的时候会点的,把菜单递给老板说先这么上。 “刚刚想什么呢?” 秦段拉开啤酒罐:“想你小时候穿不穿纸尿裤,会不会把尿撒在裤子里。” “.....”对他这问题的震撼都写在脸上了,萧越眨了眨眼:“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秦段回嘴。 “不是,”他笑起来,“吃饭呢,说什么屎尿屁?” 被他这么一笑,秦段也觉得有点好笑,伸手将开好的酒罐放过去,换了萧越手边那瓶没开的,手指用力一勾,啤酒罐落到跟前时已经是打开的状态了。 壮胆似的灌了一大口,他想让自己醉,醉了就不会觉得和萧越相处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了。 手指挠了挠鬓角,又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说真的,你小时候到底穿不穿....” 剩下几个字没说出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萧越想骂他神经病,然而还是好脾气,笑眯眯地说:“你觉得呢?” “应该.....穿吧。” “废话,哪个小孩小时候不穿纸尿裤,”萧越想逗他,“你小时候不穿?” 秦段才不上他的当,根本不接茬,串刚送上来,他挑了两根往嘴里塞。 他不回,萧越也不觉得没趣,眼瞅着他吃烧烤,嘴巴张开,锐利的牙尖露出来,一口咬上穿在串上的食物,像小豹子咬住猎物喉咙那样。 突然,一把串挡住了他的视线。 被盯得受不了了,秦段直接打断他,往他手里塞串:“吃。” 萧越眼睛一弯,笑意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在将炸药桶点燃的边缘,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串,低头吃起来。 “这个挺好吃的。”萧越把自己比较喜欢的一盘推到秦段面前,示意他尝尝。 虽然对食物不挑,秦段还是有味觉的,尝东西能尝出咸淡,因此在吃了一串对方的安利后,他赞同地点了点:“还可以。” 还可以? 真是非常矜持的回答。 萧越:“要你一声好听的就这么难?” “很好吃,”秦段说,“这样总行了吧。” 他满意了,指指那盘串:“好吃就多吃点。”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也是像这样随意地聊着,说话做事和之前当朋友的时候没什么差距,仔细瞧又能瞧出不一样,那种不一样是存在于眼波流转里的。 秦段酒量一般,但也不算差,喝了几罐啤酒终于有点微醺的感觉了,他轻轻地呼吸着,黑亮的瞳孔看向对面人。 他之前还不想让萧越看他,现在自己倒看起对方来了。 烧烤味重,辣呛咸沾全了,萧越吃着吃着,眉毛突然皱起来,轻轻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对方抽了张纸巾,指腹隔着纸巾在嘴唇上摁了摁,然后擦擦嘴:“没事。” “太辣了?”他猜测。 “不辣,”萧越顿了下,“就是嘴巴痛。” “?”秦段有点不理解,“嘴巴痛?” 萧越看了他一眼,指尖往嘴上一划。 为了看得更清楚,秦段眯起眼睛,先前没细瞧没看出来,这下倒是看出来了,红润的嘴唇上有两个破口。 “你咬的。”萧越说。 大庭广众说鬼话。 “……”秦段捂住眼睛,不去看带着破口的嘴唇,脑袋偏过去,耳朵在一点点变红,下意识骂,“你有病吧。” “敢做不敢当?” “……”他又骂了两句,最终倒是没否认。 这大概,可能,确实是他咬的。 车里乌漆嘛黑的,耳膜充斥着烟雾一样的呼吸声和摩擦声,乱七八糟的,他只记得很软…… 秦段打断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抹了把脸再抬头,光下的人正在看着他笑,眼里充盈着逗他得逞的洋洋得意。 这会儿的萧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秦段心脏跳得有些快,他发觉对方本来就白的皮肤在这层滤镜下变得更白了,眼睛变得更好看,鼻梁变得更挺,嘴唇也变得更红,嘴上的创口也明显无比。 他现在看萧越,和往常看萧越不太一样。 萧越比往常更熠熠生辉,对他更具吸引力了。 第158章 秦段摸不准这层滤镜是从哪来的,在对方眨了眨眼后,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恋爱吗? -------------------- 前几天没时间写,后面几天应该也不怎么有时间 第67章 在一起 酒意上涌连带着面颊的温度升高,秦段有种漫长午觉过后的不真实感,他抹了把脸,把拉开的椅子推回桌底。 萧越在柜台付钱,没两秒的功夫付好了,转头看着他走过来。 “帐结了?” “结了。” 一推开门,被夜风浇了个清醒,秦段眯了眯眼,浓密的睫毛攒在一起,看了会儿闹腾的街道,压在门把手上的力道没松,等里边的人出来,他才松手。 萧越身上也带着酒气,更重的是烧烤味,风吹得衣摆打卷也没吹散那股味。 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走,回去了。” 两人就这么沿着校道慢腾腾地走回去,这会儿夜深了,校道上的人少了很多,路灯一座座亮起,灯光打到身上令人升起种万籁俱寂、只能听到对方呼吸的感觉。 萧越酒量好,一场场吃吃喝喝的酒局不是过去当摆件的,是货真价实地和所有人玩到一块儿,玩嗨了。 眼下他挺清醒,分出心神去想等会儿回到宿舍和秦段面面相觑是个什么光景,没思索多久就放弃了去想几分钟后的事,他懒得想。 和他不同的是,秦段脑袋稍微有些晕乎,不是很清醒,醉了又没全醉,算微醺。 鼻腔喷出缠着酒气的呼吸,他分不出精力想事情,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仿佛所有的话都在烧烤店说完了。 校园大道光线昏暗,昏暗中透出寂寥,路灯打过去,照到并排走着的两人身上,有心人能看出他们周身的气氛和寂寥的环境大不相同——那是被酒意笼罩在一块儿、容不得旁人介入的粘稠。 这种粘稠加热了空气,使得他们的脸颊都红彤彤的。 秦段感觉有点热了,抬手摸了摸脸,企图让脸颊变凉快点。 结果把手指也带热了,脸颊还是没能凉下来。 四周十分安静,身旁人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被格外放大,他耳朵竖起来,总是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从旁侧传来的呼吸声还有走路时发出的衣服摩擦声。 萧越也是这么觉得,秦段的一举一动不在他眼里,都留在了他耳朵里。 直至乘电梯上楼,他们也没做出除肩头摩擦之外的亲密举动。 注视着从电梯中反射出来的倒影,秦段有一瞬间恍惚,所以谈恋爱就是这样吗?他真和萧越谈恋爱了? 不可思议。 正想着,身旁人的视线从电梯门里挪了过来。 喝了酒,秦段没那么不好意思了,见门里的人盯着他,他也直勾勾地盯回去。 黑亮的眼睛睁得斗大,在电梯反射里熠熠生辉,极其惹眼。 萧越有些惊讶,“这会儿倒是不害羞了”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自觉地被那双眼睛吸引,两人视线纠缠地看了好一会儿。 没事做的时候等电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分钟当成十分钟过,有事做的时候又感叹电梯升得太快,十分当成一分过。 叮—— 光滑的门蓦然打开一条缝隙,门内对视被打破,两人这才发觉已经来到了指定楼层。 萧越轻咳一声:“到了。” 秦段摸着滚烫的耳朵,点了点头。 回宿舍的这一段路两人走得都有点快,快到衣摆摩擦发出急促的咆哮,等到了宿舍门口,摩擦声停了,一切仿佛才慢下来。 智能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秦段拧下门把,门开了,他先一步走进室内。 走到书桌前停下来的瞬间,身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门被锁上了。 关门的声音仿佛敲击在他心头,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两个活物。 他呼吸发重,突然紧张起来,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力一撑,转过身看向门口,准确来说是看向杵在那儿的人。 萧越的视线和他的视线撞上,刹那间纠缠在一起。 漫长的校道两人没对视过一次,这会儿电光火石缠绕在一块儿的视线貌似此生不会分开。 心脏跳动被催促得越来越快,喉咙下意识紧缩,他走过去。 又或者是萧越走过来,反正两人越来越近,鼻尖蹭到一块儿,脸颊贴到一起。 他把萧越摁到门上,嘴唇发着抖但力道不松懈,他又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还有酒味,酒味也传过来了。 特别苦。 朦胧的酒意驱散了紧张和害羞,酒精直冲大脑,两人脑子都不清醒,现在非常上头,抛却了所有顾虑隔着棉服热情地拥抱在一起,门板都被他们的体温染热了。 萧越托着他的脸,手指刮过他的下颚,又捏了捏耳垂,然后转移到后脑勺,压住他的后脑勺。 之前在星网上看过一张教人亲嘴的图,舌头要往嘴唇外伸,伸到另一个人的口腔里。 他们现在就在这样做。 下嘴唇被重重地磕了一下,他轻轻拽了拽秦段的头发,手指从发尾往下,指腹搭在散发出浓重木头苦味的腺体上,缓慢地揉了揉。 脊柱啪的一下通过一道闪电,秦段呼吸收紧,他皱起眉。 想到鲜红嘴唇上的创口,舌头往外退了一点,来到嘴唇旁边。 第159章 小心地蹭了下创口。 - 第二天,被生物钟强制叫醒。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一睁开眼就感到一阵干涩,秦段手臂盖上眼睛,难得赖了会儿床。 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对面床背对着的人影,他脑子放空了一会儿,才缓慢重启。 “......”嘀咕着说了句什么,大概是骂了句脏话。 酒全醒了。 尴尬也不管不顾涌上来了。 尴尬,是真尴尬。 他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捂住脸,用力地搓了搓脸颊。 不知道别的情侣是不是这样的,反正他现在是一看到萧越就浑身不自在,一想到昨晚亲嘴亲出那个动静,他就燥得哑然,更遑论等会儿萧越醒来两人同处一个空间内。 内心啊啊啊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阳台,抽出牙刷,开始刷牙。 萧越就是这时候来的,落地窗吱嘎一声,他正背对着室内看阳台对面的景,身后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萧越额头砸在他肩上,闭着眼睛,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服摸了摸他的腰,腰腹肌肉硬邦邦的。 手底下的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他问:“冷不冷?怎么不穿件外套?” 秦段没说话。 过了两秒,适应了突然贴上来的人的存在,逐渐放松下来,不过也就放松了一点,萧越搂着他腰的手存在感太强了,强到他不得不注意。 叼着牙刷含糊地说:“不冷。” “嗯。”身后人缓慢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下来。 秦段想漱个口,犹豫了一会儿,肩膀一颠,把抵在肩膀上的脑袋颠动了。 萧越收紧手臂,上下眼皮还黏在一起,说:“段段,我不想去早训了。好困。” 他们的期末是需要一边上课一边见缝插针地将各课程的结课作业做好,然后在课上展示的,因此现在仍然需要按照平常的日程安排,每天早训每天上课。 “你去替我请个假。” 以往秦段会说少爷真娇气,现在听着这一口一个段段段的,他眼皮轻抽,拖着身后人来到洗漱台前。 萧越没听到回答,鼻腔中疑问地发出个语气词。 吐掉嘴里面的水,用清水洗了把脸,本来想说你们机甲系我一个指挥系的去掺和不合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找谁请?” “系主任?”萧越不确定。 “理由?” “你不会帮我编一个么?” 秦段:“......” “不会撒谎啊?”可能是感到新奇,萧越语气有些轻佻,“家规里规定了不能撒谎?” “......”秦段发自内心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瞪更准确,“我就说你发烧发到四十度,快死了。” “可以。”萧越笑了一声,强撑着干涩的眼睛走回室内,躺到床上,将被子一拉盖得严严实实。 “记得弄个病历证明。” 秦段临走前,身后又传来句:“我把账号权限给你,你弄好病历就登录系统帮我请。” 他内心毫无波澜,基本上是习惯了这少爷的种种恶习,像这种连请个假都懒得请需要别人帮忙的他简直是接受良好。 “知道了。”他回道。 门拧了一半,身后又传来一声。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他扭过头,让他一次性说完。 萧越脑袋突然从床铺里探出来,眼睛一弯,喊他:“男朋友,要不要亲一下再走?” 一瞬间,秦段脑子跟蒸汽锅炸开一样,呜呜呜地响了起来! 起床开始就没人提他俩昨晚确定了关系,现在萧越突然一声“男朋友”,昨晚一直蔓延到现在的迷蒙感才全部消除,秦段才有了实感。 艹。 他真的……他真的和萧越在一起了! 心脏狂乱地跳起来,耳朵也红了。 眼瞧着对方的表情逐渐僵硬,萧越不逗他了,撑着床架的手一松,声音带笑:“逗你的。” “快走吧男朋友,别忘了帮我请假。” 话落,站在门边的人突然松开手,大踏步走过来。 萧越还在愣神中,脸被人捏了起来,秦段迎着他眼底的惊讶,往他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嘴唇一触即离,发出啵的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躺着的人一眼,随即偏开视线,手指向下摸,揉了揉藏在被子里的腺体。 清晨空气中散逸出的酸涩信息素气味更明显了。 “我走了。”他红着耳朵退开,走到门边,打开门砰地一声关上。 腺体被揉搓的挤压感长存不去,萧越脸颊压进枕头,轻轻地喘息着,有点恼又有点想笑。 长进了,比暧昧那会儿大胆不少。 第68章 恋爱开始了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秦段脸上还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吸引得几个路人朝他的笑脸投来视线。 突然间,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段段,什么事这么开心?” 贱兮兮的声音,一听就是许锐。 “开心?”他愣了下,掩饰性地摸摸嘴角,“有吗?” 在许锐点出来之前,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笑着,眉目间缠绕着笑意,和平常那种看了笑话的笑意不同,弯起的嘴角透出点诡异的甜蜜。 “.....”许锐越看越不对劲,掰过他的脑袋仔细瞧了瞧。 这会儿,秦段的表情已经换上了一贯的沉着,找不出丁点儿不对劲。 第160章 许锐仍旧感到奇怪:“你这遇上了什么好事啊?笑成这样?” 他方才的笑容是平常没有的,眼角眉梢渗透着一股劲儿,萧越常在心里嘀咕他长得纯,那股劲儿使得长相上的纯更加显眼,整张脸被衬托出些甜。 许锐先是感到惊奇,后来又觉得惊悚。 越看越不对劲:“你这状态不对啊。” 沉默一会儿,秦段朝他翻了个白眼:“神经。” 许锐没细究,想了想又说。 “别说,你刚刚笑得还挺可爱。” 秦段:“......” “活够了就说,我送你一程。” “没活够,”他摆手,“您老别送了。” 两人结伴来到训练场,在前往班级队列的路上遇到李砚岩,对方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早。” “萧越呢?” 单薄的作训服贴合身材,挺括的版型将身板勾勒得笔直,精神面貌也显得蓬勃,秦段抬起胳膊,慢条斯理地把手腕处的纽扣系好:“他起不来,请假了。” 李砚岩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像他。” 许锐笑了一声。 踏上跑道后,凉风卷着晨雾飞奔而来,降温季节的好处就在这里,总能让沸腾欢欣的人们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秦段认为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他保持着匀速的呼吸,迈着匀速的步伐,重复着数年如一日的晨训,脸上的燥热却始终下不去。 心态上,他仍然持有初次恋爱的难为情,他不自在于两人关系的转变,正当他思考该怎样以恋人的角色去对待萧越时,对方提前告知了他答案,晨起之后的一切动作都自然得像是提前经过排练,从他搂上他腰再到后来的戏弄,期间没有一星半点的滞涩。 或许恋爱的开端,就是需要一方比较死皮赖脸。 萧越的自然打散了他许多的尴尬与不适应,秦段松了口气,他感谢对方的自然,像是他曾经赞许对方具有分寸感的性格那样。 跑道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寒风直袭所有人的眼球,包括他的。 席卷的狂风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心脏极其有力地在胸腔中鼓动。 不是运动过后心率不稳,而是他知道,从昨晚开始,心率一直居高不下。 心脏就没歇息过。 酸涩的柑橘信息素逐渐淡去,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没了睡回笼觉的心思。 他睡不着了,一掀被子坐起来,一条腿挂在床沿另一条腿盘着,人没动,静静地坐着,片刻,抬手摸了摸嘴角。 他脸上开始浮起一种不同寻常的笑容,周身萦绕着陷入恋爱的甜蜜气息。 萧越不标榜自己冷静,对于大多事,他一向认为自己置身事外、无所谓结果,李砚岩说这同样是极度冷静的一种体现,眼下他全然抛弃了这份冷静,从大街上秦段与他十指相扣起,他就飘飘然了。 他甚至不需要秦段过多赘述,只要听到对方说一句“我答应”,他就兴奋得亲了上去。 热烈的恋爱逆着时节开始了。 他心情极好地吹着口哨来到洗手台前,在多巴胺的作用下,一切都变了模样,阳台外灰白的天空脱去了苍白的面纱,露出光滑且色彩明丽的躯体。 他洗了把脸,将睡得有些混乱的头发一根根整理好,整理完毕,满意地看了看镜子。 捞起一件外套穿上,打开门往训练场方向走去。 两系晨训抓得很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请假,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假期,近几天的晨训请假申请越来越多。 机甲系系主任刚批了一个发烧发到四十度,卧病在床不能自理的假。 他在底下留言:近期降温,做好防护,注意身体! 然后把假通过了。 开车路过训练场,能听到里面传来震翻天的哟呵声,他把车停在路边,一打开车门就被寒风吹了个哆嗦。 想着看看系里学生的晨训情况,将衣服裹紧了,从高陡的台阶往下走,走进训练场,哟呵声更大了,配上脚步踏响在跑道上的声音,地面貌似都在震动。 不错,很精神。 系主任这么想着,视线从跑道上收回来,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不远处的身影。 人影脊背笔挺,宽阔的肩背轻松将短款白棉服撑了起来,衣服的白色比清晨灰白的天要鲜亮,像是晨雾里新下的一捧雪。 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学生。 他走过去,越走近越发觉那道人影眼熟,辨认了一两秒,突然惊叫:“萧越?!”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突发四十度高烧?” 听到他的声音,人影头还没回,身形顿时一僵。 系主任走到他跟前,询问的话没来得及说,就见对方突然捂住胸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萧越一手捂胸一手捂额头,捂额头那手又时不时捂捂嘴巴,表情做出十分难看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咳:“主任咳咳,你怎么来了咳咳咳!我这烧还没退本想着今天晨训不来了,然后想到系里的其他同学都在顶着寒风战斗,心里过意不去,现在.....咳咳咳!” 话未尽,意已达。 系主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还挺励志。” “咳咳,”他捂着胸口,“谢主任夸奖咳咳咳!” “以为我夸你呢?”系主任笑了笑,“别装了,我又不瞎。” 第161章 急促的咳嗽猛然停止。 萧越还想挣扎:“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系主任笑着上前一步,拽过他敞开的棉服下摆,双手用力一收,将拉链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边把拉链往上拉边说,“不是发烧到四十度?风多冷啊,怎么也不把拉链拉起来?” 萧越打了个哆嗦。 拉好拉链,系主任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阴阳怪气:“你瞧你,不愧是alpha哈,身体素质就是好,四十度高烧还精神得跟个没事人似的。” “…….” 一场令人脊背发冷汗的对话过去,终于把某尊大佛送走。 唰的一声,他把拉链重新拉开。 晨训刚刚结束,秦段老远就瞧到杵在大棚底下的高挑人影。 见他把外套拉开,接住抛过来的干毛巾,问了句:“不冷?” 萧越一向贯彻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原则,外套要敞怀穿,单薄的里衣要扎进裤腰(指各种款式的衬衫).....衣服不能有褶皱。 以上是秦段总结得出,令他最叹为观止的是最后一条,萧越是个生活习惯十分散漫的性子——穿过的外套随手放,戴过的配饰满桌扔——即便这样,他仍然有耐心在出门前将需要穿的衣服用熨斗一一熨好,熨到看不出褶皱为止。 讲究,太讲究了。 秦段第一次见到他熨衣服的场景,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入室内,暖黄的余晖落到拎着熨斗的手上,萧越松散地站在专门腾出来熨衣服的桌子前,慢吞吞地把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抹去,姿态轻松又熟练,像是做了这些事情千百遍。 当然,到了后来,两人越来越熟,这少爷有时也把熨衣服的任务丢给他。 秦段嘴上表示不满,手却很诚实,手上动作不停,将衣服熨好挂到衣帽架上,让这少爷自己来拿。 萧越本人不完全认同秦段的总结,外套敞不敞怀根据具体情况而定,风大气温低的时候他自然会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可现在他不冷,敞怀和不敞怀的差别不大,棉服臃肿,他选择将拉链拉下去。 没出什么汗,随手擦了两把,打开暖水壶喝下去半瓶水。 “不是说很困起不来?” 萧越笑了一声:“本来很困,谁让你走之前弄我,睡不着了。” 秦段噎了下,耳根肉眼可见地变红,下意识往许锐和李砚岩的方向瞟,眼神有些警惕,话是对某个嘴没把门的人说:“别乱说。” 萧越觉得他是真有意思,越看越可爱:“我乱说?既然是乱说,你耳朵红什么?” 秦段:“你快闭嘴吧。” “哈哈哈。”萧越见好就收,不逗他了。 “大哥,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许锐的称呼总是乱七八糟的,大哥义父哥哥萧越混着叫,一听他张嘴就让人感觉世界不消停。 萧越笑还没收住,摆了摆手:“没什么。” 许锐没追着问,见到他出现在这里有点惊讶:“不是说请假了?起不来?” 这个早晨,萧越收到第三句对他起不来的问候。 李砚岩坐在一边,身上有点热,解开了作训服的厚外套,也问了句:“不是说起不来?” 第四句。 一听就是故意的,萧越无语了:“你们有完没完。” 李砚岩笑起来:“哈哈哈。” 几个人笑了好一会儿,折过身子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秦段和萧越走在一块儿,两人时不时凑在一块儿说小话。 许锐敏锐地察觉出点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想到早上刚见秦段时对方脸上的笑,又想到萧越的笑。 突然说:“我记得今天早上段段也挺开心来着,你俩——” 秦段呼吸都停了,头皮一紧。 “你俩看了同一个笑话?” “……” 在宿舍稍作休整,秦段和萧越告别,去上课了。 临近中午,他问萧越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隔了好几分钟没得到回信。 上午最后一节的下课铃打响,教学楼内一瞬间涌出很多人,像庞大的怪物在呕吐,将吞进去的食物倒豆子似的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人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秦段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想给萧越打个通讯,聊天框内突然弹出条新信息。 他点进去,是一张照片,能看出狭窄的桌子上坐了很多人,桌面正中的悬浮屏拍到了一角,上面排列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 一只细长的手在左下角出镜,五根指头耷拉在桌面上,指关节隆起。 他发了个问号过去。 对面回:在做结课作品,下午要汇报了。 他愣了下,敲下几个字:下午的汇报,现在还没做完??? 萧越显然一点儿也不急:没啊,这不刚开始呢么。 秦段深感震撼,结课作品和应付了事的平时作业不同,关系到期末考察,以小组为单位,合力去完成。 “你们小组组长是谁?下午要汇报的作业,现在才开始做?” “组长?”萧越说,“我啊。” “?” “我是组长。”对方笑了声。 “别着急段段,离汇报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已经做了一半了。” 惊讶过去,秦段不得不承认这很萧越,即使是面对期末考察,萧越也能展现出让人无奈的随意作风。 第162章 “别担心,数据调查半个月前就做好了,现在需要的是整合分析,”他很从容,“做出来的效果不会差。” 秦段不知道说什么了:“行吧,你赶紧去做,别和我聊了。” “我看你比我还急,”对面说,“要不要过来帮个忙?” “什么忙?” 萧越说了一堆名词,秦段听得一知半解,拒绝了:“帮不上,术业有专攻,你们的知识体系和我们的不一样。” 显然没真想让他帮忙,只是随口一说,顿了会儿对面又说:“有个忙你可以帮。” “嗯?” “给我们带个饭?”萧越说,“组里包括我有六个人。” “行不行,男朋友。” 尾椎过电似的,秦段一下弹了起来,转身往角落走去,生怕别人听到,红着耳朵说:“别乱叫。” 对方的语气语调和往常一样,听起来十分正常,经过一层介质传到耳朵里,却让他的耳廓一点点红了,仿佛在幻听,觉得萧越在向他撒娇。 “不给叫?那我以后都不叫了。” 秦段挣扎了一会儿:“你.....你叫吧。” “别让别人听到了,在外面呢。” 萧越说:“放心吧,知道你害羞,我和你打通讯都偷偷摸摸呢。” 秦段:“......”什么玩意儿,偷偷摸摸..... “要吃什么?” “随便,你看你买什么方便。” “有没有忌口?” 萧越噢了一声:“你等等,我得问一下。” 对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六个人七嘴八舌,什么不吃葱不吃姜讨厌面食讨厌粥的忌口一一蹦了出来,萧越貌似指了指说讨厌面食的那个人:“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那人嘿嘿笑了声,问:“谁给咱们送啊?” 萧越难得地卡壳,在他停顿的这一两秒里,有人大声嚷嚷着问:“这么体贴,不会是女朋友吧?” 秦段离现场很远,却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在一声声的起哄中,对面人回了个不是,起哄声瞬间落了下来,期间夹杂着失望的吁声。 萧越给他说完忌口就挂了,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冷风吹来,秦段被吹得脊背打颤,他跺了跺脚,全身动了起来,包括揣在兜里的手,手指活动起来。 过了好一阵,他才发觉掌心出了汗。 第69章 气味 明明被不清不楚的紧张心情作用着担心其他人得知自己和萧越的恋爱关系,可当萧越否定时他又感到微妙的失落,失落像爬虫一样路过心底,给心脏挠了挠痒痒。 恋爱期的情侣都是这样吧,总能被伴侣的任何一个细小举动或者随意出口的话牵动心神。 秦段跺了跺脚,走到附近的校巴上车点,没等几分钟,校园巴士就来了,他上了车,等着校巴驶向目的地。 宽敞的桌面散乱地摆放着各种纸质资料,小组里有个组员说他看久了电子屏总感到头晕眼花,因此他带来的纸质资料最多。 萧越接过身旁人抛来的面包,撕开袋口,几根手指隔着包装袋压住,厚实又干巴的面包咽进嘴里,他吃了两口。 “不错,挺健康。”他指口感。 给他面包的beta说:“减脂专用。” “减脂?机甲系的减什么脂,增肌都是个大麻烦,”有人说,“应该是充饥专用。” beta嘿嘿笑了声:“我对象说的,这款面包是她推荐的。” “你小子,”对方骂骂咧咧起来,“这也能秀,真是服了....” ...... 身边因为对象的事突然闹成一团,就像隔壁装修突然响起的噪音,萧越有点想笑,眼睛还盯在悬浮屏上没挪下来,排列有序的数据源渐渐变得无序且模糊,他有点走神,想起秦段,也不知道自己对象什么时候来..... 调出终端看了眼,上边没有发来新消息,手指一抬,狭小的屏幕消失,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很久。 囫囵地咬了口面包,注意力重新聚集。 室内只剩数据组合运行时发出的哒哒声,间或夹杂着讨论声。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抬头看见萧越嘴里还叼着那块面包,外包装袋已经快从面包上脱落,一溜烟地滑到面包屁股。 “越哥,你下巴不酸啊?” 萧越嘴里咬着东西不方便说话,随意地嗯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在包装纸彻底从面包上掉落的那个档口,他手指十分及时且准确地摁住了即将掉落的包装纸,吃了口剩半个的面包,同时把包装纸推回去。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他几乎是心有所感地抬头,嘴里还嚼着面包,有人说了句请进。 半掩的门从外部推开,室外不比室内明亮多少,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富有金属光泽感的门却奇异地形成一道明暗交界线,秦段踏进那条交界线,又从交界线里踏出,很快的,来到室内。 萧越一向认为自己心绪稳定到几乎有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里仅表示字面意思不探讨更深层的宏大含义,他对所有事情或悲或喜的情绪都有点寡淡,一直维系在一个平稳值,从不过喜也从不过悲。 秦段到来的这一刻,很平凡的一个时刻,却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惊喜。 进来的高个子alpha很扎眼,夺人瞩目,头小,起先没瞧见脸,光看一身穿着还有透露出来的气质也能让人将第一印象框架到“帅哥”里去。 第163章 所有人还愣着,就见萧越突然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走了过去。 他们的不着调却在关键时刻很靠谱的组长伸手接过帅哥手里的大包小包,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大包小包是他们美味的午餐。 萧越推开桌子上的杂物,将午餐放在上去:“都来吃吧,自己拿。” 全员一拥而上,每个人用手扒着袋子里的食物,拿到满意的食物后都会说一声:“谢谢哥。” 萧越指指后边:“谢那位。” 秦段还杵在后边,见有人看过来,他提起手里剩余的几个纸袋:“还带了咖啡,要吗?” “段哥,”有人认识秦段,接过咖啡袋子,泪流满面道,“你人真好。” 所有食物分完,萧越把秦段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他看了看全员低头扒饭的美妙场景,拍了拍自己男朋友的肩,说。 “都叫爹。” 和他一起混的人一般不怎么要脸,听到这声,五双散发着殷勤的眼睛齐齐望向秦段,眼里充满了感激与爱,他们异口同声:“谢谢爹!” 秦段:“......不客气。” 场面过于滑稽。 萧越噗嗤一声笑了,秦段转头看去,刚好抓到某人明媚的笑脸:“......” “你怎么不谢?”他问。 萧越笑了一会儿:“想让我叫爹啊?” 秦段不置可否。 “当了五个孩子的爹还不够?” 说着,他突然伸手,桌子底下,萧越食指轻轻敲了敲某人的手背,又用指关节抵住突起的手筋来回蹭了蹭。 像羽毛,又像温暖的沙砾贴着刮动,秦段手背泛起一股痒意,心底也蹿起一股痒,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收回了手。 轻柔的触碰一触即离却不容忽视,像猫的爪子挠过猫抓板,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样谢够不够有诚意?”萧越说。 其他人沉浸在午饭的美妙中,没人注意这边,秦段嘴唇抿了起来,季节干燥,他嘴唇起了皮。 似乎观察了一会儿桌上的场景,确定真的没人注意他们,他忽然伸出手抓住那只收回去的手腕,用攥更准确,手指压在毛衣袖子上,拧皱了袖口。 袖口因为屈肘的姿势上缩,手腕露出来一截,他食指和拇指就搭在这节赤裸的手腕上。 大概是搞小动作催生的紧张,他力气很大,拇指抵着手腕上凸起的骨头用力按了下,也不是按,就是来回摩擦,动作过于谨慎,让人误以为是按。 他手心滚烫,贴在手腕上,手腕滚过了一团火。 萧越心跳变快,眼底浮起惊讶,他承认自己有点被撩到。 片刻,对方放开手,攥得死紧的力道消失了,手腕上滚烫的火也消失了。 萧越总感觉对方手心的汗留在了手腕上。 牙齿咬住下唇,把嘴唇湿润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秦段没看他,低头盯着摆在眼前的一本资料,也管看不看得懂,貌似在用心钻研上面的内容。 杵在眼前的耳根渐渐变红,萧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也在变红。 氛围微妙让人丧失了片刻的言语功能,他也不想说话了,视线转回悬浮屏上,继续看起眼花缭乱的数据。 心知肚明的小动作一下子让两人变得有些羞涩。 过了好半天,其他人都吃完了,厨余垃圾收拾到一块儿,萧越面前的饭还只吃了一半不到。 眼前人正专注地把运行结果输出成简单易懂的文字稿,秦段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出声打断:“吃完再写。” 萧越挺听话,低头扒了两口饭,又抬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 他说:“是不是要我喂你?” 语气一听就不是认真的。 “快了,马上写完了,”萧越顿了顿,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你想喂也可以。” 秦段:“......” 离汇报开始还剩半小时,终于把所有工作完成了,室内顿时爆发出欢呼。 “这叫什么?生死极速。” 秦段呵呵笑了两声,同时真有点佩服:“你但凡有点规划,就不需要汇报前两小时生死极速了。” 萧越摇头:“我们很多门课都需要汇报,期末太忙了,全部堆在一块儿,之前都在做别的,现在才腾出时间弄这个。” 秦段想起个事:“李砚岩没和你一组?” “这是专业选修,”他动了动肩,轻轻吐出口气,“他没选。” “这样。” 吃冷掉的午饭前,萧越拧开瓶子喝了口茶,清冽的茶水伴着清香滚进喉咙,手指捏着塑料瓶碰了碰身旁人的肩膀:“喝不喝?这个很好喝。” 来之前,秦段听萧越的话只带了五杯咖啡,因为对方说自己有提神的东西,不需要咖啡。 原来是一款茶饮料。 伸手接过包装简洁的茶饮瓶子,秦段看了湿润的瓶口两秒,嘴都亲过了,喝个水而已。 这么想着,味道寡淡的茶饮淌进口腔,他没尝出什么特别的味来,没觉得好喝,不过确实很香。 咂摸着茶饮留下的淡淡香味,香味底下还藏了点别的味道,酸涩的、冲鼻的、呛人的柑橘气味,这气味在舌尖碰上湿润的瓶口的刹那最是明显,几乎席卷了口腔。 他尝到了残留的唾液。 寡淡的茶饮没能带来清凉,反而令他感到口渴,秦段想起咬穿腺体以及腺体被咬穿的时刻,甜得发腻的橘子蜷缩在地上,苦涩的青桔气味攻击性强烈得像龙卷风过境..... 第164章 两种感受都十分深刻地留在了他心底,在这一刻触碰着他的心弦,秦段脖子上的寒毛由于渴望和战栗竖了起来。 搭着扶手的指尖绷紧了,指关节曲起来紧攥冰凉梆硬的扶手,脑袋乱糟糟的,嘴巴很干,喉咙很干,有点摸不清楚这股渴望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强烈。 他用力地闻了闻,身旁传来寡淡到几乎没有柑橘气味,尖锐的牙尖控制不住在下牙齿上磨了磨,突然想起个事,算了算日子,他易感期好像要到了。 -------------------- 闲下来了,之后更新频率应该能稳定点 第70章 假期 漫长的忙碌终于迎来尾声,事实上只过去了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太多故事情节,导致秦段以为时间过得缓慢。 他正在上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期间多次转头看向窗外,他的左侧方向有一扇窗户,透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四四方方的窗框里站着一个人影,人影高挑,不像其他系学生那样瘦弱也不像机甲系指挥系其他alpha那样粗犷。 秦段看了眼时间,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显得有些聒噪了,他头一回这么着急下课。 十分想听到下课铃打响。 萧越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一直杵在教室外边等他。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秦段往窗外看去,发现萧越已经从窗框边缘挪至窗框中心,湛蓝色的天空挂在他身后,像衬景,或许是天空过于干净,秦段恍然以为外头的天气已经升温了,积雪在逐渐消融,数以万计的花朵也在一瞬间绽开。 窗框里的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看过来,弯起眼睛笑了笑。 秦段眨了眨眼,扭过头,目光重新放在讲台上。 下课铃打响前最后一秒,他也心不在焉地没听老师在絮叨什么。 老师说这学期的课结束了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走过这段日子,同学们兴高采烈地鼓掌,秦段也跟着鼓掌,边鼓掌边想:有些家长管控孩子谈恋爱不是没道理的,谈恋爱大概确实会使成绩下滑,譬如他现在,短短一堂两个小时的课,从萧越来的那一秒就坐不住了,老师讲的东西也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没听进去。 最后一堂课他没拿课本也没拿笔记,这些都用不上,两手空空着来两手空空着走。 在教室里坐着的时候迫不及待想出来,现在被人群裹挟着走出教室,等在教室外的人朝自己迎面走来时,秦段竟然感到些不自在。 萧越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吃饭去。” 下了课已经是晚饭的点儿了,几人在终端上聊好了等秦段一下课就去干饭,庆祝这学期圆满结束,欢迎年庆的到来。 走出教学楼迎面吹来一阵大风,吹得衣摆胡乱飞卷,萧越把大衣扣子扣上了,冷风吹过来也没把他吹得缩头缩颈,和往常一样,貌似不怕冷的,直挺挺地迎着风往前走,仿佛天地自成走秀舞台。 秦段有时候挺佩服他。 大风刺挠的凉意过去,身旁人身上微苦的寡淡柑橘气味也传过来了,秦段闻了一会儿,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压下心头不断涌动的冲动。 他突然伸出手塞进身旁人的衣兜里,萧越把手揣在兜里,因此他伸手进去的时候碰到了黑暗里另一只有温度的手。 一时间两人都愣了下。 衣兜的主人下意识握住伸进来的手,问:“怎么了?” 他的手不是很热,五根手指反握过去的时候,秦段能从手上传来的触感,还原出对方细长且指关节明显的手。 秦段没说话,手指胡乱地穿进对方的指缝里,指尖轻易碰到一个冰凉的硬质物体,接着又摸到一盒四四方方的东西。 他抓住这两样东西。 手掌骤然脱离口袋,温暖顿时散了,整只手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食指和中指夹着打火机,无名指和小指将烟盒抵在手心。 “今天抽了多少?”他问。 萧越原以为对方是突然开窍了,想和他偷偷摸摸牵个手,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等着他,掏了半天掏出个烟盒。 秦段大概只是想简单地问一句“抽了多少”,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表情凑在一块儿透出了严肃质问的意思。 萧越稍微有些心虚。 “就一根,”他竖起一根手指,真诚道,“真的。” 语气十分真诚,真诚到秦段严肃的表情有些崩塌,他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股脑塞进兜里,示意这些东西他全没收了。 接着脑袋往某个屡教不改的抽烟惯犯那里靠过去,鼻尖就凑近他脖子旁,呼吸轻轻地打在皮肤生长出的细小绒毛上,霎时,浅淡的柑橘酸味和烟味一齐涌入鼻腔。 烟味发凉,不臭不难闻,口腔分泌出想喝水的欲望,喉结轻轻地抽了下,闻这味闻得有些上瘾。 滚烫的呼吸最后一次往脖子绒毛上扑,他脑袋后撤,边撤边问:“你为什么非要抽那一根?不抽不行?” 萧越好一阵儿没说话,没等到回音,他抬头看去,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看到秦段觉得他莫名其妙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先出声了:“你易感期是不是到了?” “我....”秦段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声。 “宿舍垃圾桶里的抑制剂是你丢的吧?” 第165章 原来是这样。 秦段没意识到对方将话题越扯越远,嗯了声。 “对,我易感期.....来了。” 离校门口还有很大一截距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喇叭声,两人往旁边让了点,那车经过他们时突然慢了下来,车窗缓缓下降,许锐那张脸露了出来:“哥哥们,上不上车?” 末尾跟了个贱兮兮的口哨,哨声短促而饱满。 “.....”秦段说,“你这样像个揽客的。” 许锐笑嘻嘻的:“我就是在揽客没错啊。” 萧越补充:“不正经的揽客。” 魏芸冬从副驾驶上冒出头,综合了车外两人的意思语出惊人:“宝宝,你刚刚像鸭店总管。” 许锐:“.......” “宝宝,这种话不太文雅,你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他说。 “alpha夜店模特经理?这样会不会文雅一点。” 许锐:“?” 秦段和萧越站在校道上笑。 “哈哈哈哈哈哈.....” 许锐又哔了他们两下:“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 “上上上....”萧越边笑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秦段跟在他身后坐了进去。 车子朝着校外的火锅店驶去,马路上车声人声混杂成一片,车内也不安静,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凑在一块儿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四个人造出了猴子山的架势。 “李砚岩呢?”眼瞧着快到火锅店了,秦段问了句。 “去接黄秀了。”萧越打了个哈欠,昨晚熬夜赶完了最后一个汇报他现在有点儿困。 秦段哦了声,还没哦完肩膀猛然沉了下去,一个脑袋砸上他肩头,细软漆黑的头发丝扎进他颈窝里,毛茸茸的发丝捎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身子僵了下。 萧越自觉地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魏芸冬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排的情形,出声问了句:“很困?” “非常困,”萧越闭着眼睛回答她,边回答还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期末,简直不是人过的。” 魏芸冬笑了:“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许锐开着车,感同身受地说:“前几周真是要命,我感觉我都快疯了。” “别这么脆弱,锐锐,”他睁开一只眼,后脑勺轻轻撞了撞压着的肩,“喏,学学段段,怎么都不疯,一直很冷静,有条有理,游刃有余啊~” 他脑袋动来动去,秦段抖了下肩膀,警告他别动了,然后说:“我不疯,你是没看到我疯的时候。” 期末,军校里每个大学生都是一样忙碌的,秦段原本只是觉得忙,但能应付得很轻松,后边被萧越表白那事一打岔,迫使他将原本全心全意完成期末课业的时间抽了一部分出来想东想西。 等再回过神来,所有事情都堆一块儿,他也差点没疯。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魏芸冬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笑嘻嘻的,“放年假咯,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不,”薄薄的肉片滚入沸腾的红汤锅中,萧越用长筷子把它捻了起来,在滚汤中涮了两下,“我的假期还没来。” “嗯?”秦段有点困惑。 “我还有篇论文没写。”他说。 李砚岩骂了声脏话,萧越一说他也想起来了:“我也是我靠。” “你们怎么还有论文啊?”魏芸冬眨了眨眼。 “我们有门课结课考察是写篇论文,之前都在做别的课的汇报,一直没时间写。”萧越把肉片裹满蘸料,嘴巴张开,将肉片一口塞进嘴里。 “什么时候交?”秦段吹了吹筷子上的食物,边吃边问。 “过几天吧?”他记得不是很清楚。 说着,突然转过头,朝身旁人抬了抬眉毛:“怎么,要帮我写?” 秦段:“.......” “你曲解事实的功力是一流的,”他说,“制造一篇学术垃圾我看也不成困难。” 这回轮到萧越沉默了:“.......” 全场都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不是我说,”许锐见牙不见眼,“几日不见,段段你嘴还是这么毒啊哈哈哈。” 黄秀笑得连连摆手:“你这也攻击到我了,我这个专业天天都在制造学术垃圾。” 李砚岩边笑边给她捞了一勺子肉。 魏芸冬喝了口水:“别骂了别骂了,哪个大学生不创造学术垃圾。“ 吃完饭,几个年轻人聚在两台车外,有人提议去超市买点零食和酒,萧越在风里杵了一会儿,接过许锐扔来的车钥匙,朝车子按了下,他的声音和车灯一块儿响起:“不用买,酒店里有。” “要什么都有。” 还有人想说点什么,突然想起他在帝都中心区维帝迪思顶层的房间,什么话都没了。 魏芸冬叹一声:“少爷豪气啊。” 许锐咂嘴:“大哥,你真是我大哥。” “行了,别捧了,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坐进驾驶座,秦段自觉坐到了副驾驶,让一对情侣坐在后排。 李砚岩和黄秀两人在另一辆车里,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上大路。 “你不好意思?”许锐笑了声,“秦段不好意思了你也不会不好意思。” 秦段赞同这个观点:“他脸皮比墙厚。” 萧越喂了声:“当着我面损我?” 第166章 魏芸冬突然有点好奇:“你名下有没有房产啊?” “房产?”萧越注意着路况,“指的是什么?公寓之类的?” “嗯对。”她点点头。 “这个.....这个倒是没有。” 其他人刚想问为什么。 他接着说:“不过我有几家赛车俱乐部,还做了些小投资。” 魏芸冬一口气噎在喉咙口:“.....牛。” 其他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许锐戳了戳驾驶座的椅背:“嫉妒你富二代的生活。” 萧越笑了:“有什么好嫉妒,你缺钱?” 许锐噎了下:“那倒.....也不缺钱。” “为什么要问有没有房产?”萧越说,“我要那东西没用,住哪里都不如住酒店舒服。” “那你为什么不去住酒店,住学校宿舍干什么?”秦段问。 “想我从宿舍搬走?” “.....歪曲事实。”秦段小声嘀咕。 萧越喜欢逗他,每回逗完心情都很好:“哪有大学生跑酒店住的。太麻烦了,住宿舍方便很多。” 就知道他是嫌麻烦,住校外需要办手续,而且酒店离学校有一定距离,赶早训很不方便。 城市已经陷入夜晚了,不知从何而起的灯光缓慢地亮了起来,似乎是灯光入侵了黑暗,整座城市上空形成一道看不清的透明膜,将黑暗驱赶在了这层膜外,膜外是了无声音的天空,膜内是车水马龙、人声喧嚣的城市。 这座最繁华的城市,总让人觉得和别的城市不同。 一束束不同颜色的灯光自车前窗划过,也从秦段脸上划过,有一道光影妥帖地印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将鼻梁轮廓显得更明显。 萧越有点困,他侧头瞟了一眼,看到被光影覆盖的轮廓分明的脸。 “好困,和我说说话。”他说。 秦段瞥向导航:“没几分钟的路程了,快到了。” “嗯。” 秦段承担起副驾驶的责任,时不时说两句话,让萧越耳边一直有声音,让他保持清醒。 两辆车很顺畅地开到了目的地,停车场很静,车门关闭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发出闷重的回音。 一下车就感受到停车场的阴冷,他轻轻哈出口气,在车头和某个人会合。 “还困吗?” “还是有点。” “等会儿早点睡。” 萧越但笑不语,早睡?早睡是不可能的。 绝对要闹到凌晨两三点。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秦段一直感觉喉咙里有小虫子在挠来挠去,咽了两口唾沫,想把干渴发痒的感觉压下去。 鼻子的嗅觉一直跟着身旁人身上飘出的气味走,他潜意识里希望那股浅淡的柑橘气味浓重起来。 真烦。 秦段皱起眉,手掌隔着单肩包的皮面摸了摸里面的东西,抑制剂放在盒子里,他摸到了长形盒子。 应该补一支抑制剂。 许锐走在最前面,来到房间门口,拧了下门把结果门没开。 “越哥,房卡呢?” 脚踩在厚重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萧越走过来,往门锁前一站,识别到他的虹膜,咔哒一声,门开了。 “不用房卡。” 许锐殷切地把门推开,鞠躬哈腰:“欢迎少爷回家。” 魏芸冬反应迅速,也跟着鞠躬哈腰:“欢迎少爷回家。” 秦段没忍住笑了声,接着把笑憋住,十分配合地附和:“欢迎少爷回家~” 李砚岩和黄秀从后头来,一见这阵仗,异口同声:“是老奴来迟了!” 萧越:“......”神经。 所有人边笑边把少爷迎进了门。 “谢谢各位。”萧越笑着说,那自信做作的姿态和语气没瞧出半点窘迫。 一进屋,戏瘾就散了,全员往沙发上一瘫。 “累了。” “吃累了。” 沉默了一会儿,萧越站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肩膀,走到下沉式的水吧:“喝酒吗?给你们调。” “喝。”“喝!”“谢谢少爷。”“少爷辛苦了!” 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在他调酒的途中,客厅那边的灯突然全黑了,宽敞的悬浮屏上放起电影,只放了一两秒就被人为暂停。 许锐和魏芸冬在冰箱里翻找着,企图找出好吃的小零食。 萧越扬声喊了句:“柜子里也有吃的。” 听到这声,黄秀自觉蹲到柜子前面,打开柜门:“是这个吗?” 萧越应了声,她没听清,秦段坐在水吧对侧,扬声递话:“对,就是那个!” “哦!” 听萧越说,黄秀中学的时候和他们不是一个中学的,他突然有点好奇这三个人是怎么认识的,想了一会儿,言语从心,直接问了出来。 “你和黄秀怎么认识的?” “嗯?”萧越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想知道?” 秦段嗯了声。 “怎么认识的,”萧越把冰块倒进玻璃瓶里,”你记不记得我有个游戏网名。” Σ寂寞器张、邪情少爷=1=? “欸对,就那个。”萧越语气带着笑,一点儿也不见当初被秦段看到这个中二网名时的尴尬与羞耻。 他坦荡荡了。 “当时不是和你说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抽中了幸运转盘的任务么?”他说,“我和李砚岩和黄秀也是因为幸运转盘认识的。” 第167章 秦段帮他把酒起开,起子一挑,顺便将掉落的瓶盖挑进了垃圾桶。 他继续说:“那会儿李砚岩抽到了我给写的任务——去抢街头歌手的麦唱歌。” “我记得,”秦段笑起来,“唱爱情买卖?然后还要征婚?” 萧越也笑了,点点头:“黄秀就是那个被抢了麦的街头歌手。” 往客厅仰了仰头,循着视线看过去,唱爱情买卖的征婚选手正蹲在街头歌手旁边,两人一起翻着柜子。 “当时我们已经路过了三四个街头歌手,然后才看见的黄秀,在这之前那小子一直很犹豫,觉得丢脸,在做心理建设,没想到看到黄秀之后勇气立刻来了,一点也不带犹豫当即上去和人商量着能不能用一下麦,说话细声细气的。” 说着笑了下:“我怀疑他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 “真服了。”秦段笑得不能喘气。 罕见的,萧越特意停顿了下,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然后?”秦段示意他继续讲。 “就,”他摸了摸鼻子,玻璃杯在灯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还有一个任务不是——穿裙子去大街上跳舞然后.....让路人打分?” 当时建议他们穿夸张华丽的洛丽塔裙的女beta就是黄秀。 “哈哈哈哈哈....”秦段笑得更大声了。 酒水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调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灯光全部黑了下来,萧越洗过手,握着长口酒瓶的手上还沾着水珠。 玻璃的长口酒瓶咔哒一声搁置在桌上,秦段目光追随着从玻璃瓶上撤离的手,玻璃瓶上滑过水珠,和萧越手背上滚动的水珠无异。 他用尖锐的牙齿咬住下唇,直到萧越坐到他旁边,浅淡的柑橘气味传来,发痒的尖牙更用力地扎进嘴唇里。 好烦。 秦段挠了挠头皮,克制不住地想贴到身旁人身上去。 凑在一块儿看电影是很有氛围感的,当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时,他却压不下那股烦躁,电影播了二十分钟,他只看下去了开头的几分钟。 屋里暖和的温度让他觉得很热,热到鬓角都出了汗。 大概是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焦躁不安,萧越偏过头问:“怎么了?” 屏幕幽蓝的光照射在脸上,他的脸像暗夜里精灵的脸,一呼一吸都在散发着蛊惑的气息,嘴唇也是,也是..... 秦段目光定在他鼻梁以下,盯了那块儿好几秒。 “暗夜精灵”听到一声清晰的吞咽声,咕咚。 他有些愣住。 秦段艰难地挪开视线,过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上他的手腕,虎口像铁钳一样拧在他手腕上,有一瞬间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拧碎,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他很快松了手。 手掌彻底抽离的时候,拇指在凸起的腕关节上用力摁了下,滚烫的温度火一样烙印在了关节上。 他突然站起身,穿过毫无阻碍的屋子。 打开唯一一间有门的浴室,啪嗒一声,灯光亮起,昏暗被阻隔在了玻璃门之外。 随手将包放置在置物台上,秦段抓着衣服后襟,将上衣脱了丢进衣篓里。 结实却不过于夸张的肌块暴露在灯光下,脱了衣服也没感到凉快,他抓了抓头发,翻出包里的抑制剂,咬开保护针剂的盖子。 长针在灯下散发出金属的冰冷光芒。 针尖即将抵入血管,玻璃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手顿了下。 萧越侧身溜了进来,垂眼看到他手里冷冰冰的针剂,“哟”了一声。 “......”秦段有点想骂他,但脑子没转过弯来,还是懵的,不明白眼前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萧越将针管从他手里抽出来,嗒的一声—— 他把没用过的已经开封了的抑制剂丢进垃圾桶。 秦段现在是真想骂他了,视线从垃圾桶上收回来,刚想问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越亲了上来。 他脑子嗡嗡的响,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鼻腔里喷出的气息频率也变快了。 来自另一个人的气息和温度传了过来。 秦段晕晕乎乎的,忽然感觉腰上搭了一只手,手指摁在他皮肤上。 残存的理智回来了,伸手推了推萧越的肩膀。 萧越捧着他的脸,呼吸微乱,鼻尖和他鼻尖凑得很近。 “是不是很难受?” “嗯....”秦段很口渴,想喝水。 所有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秦段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脸颊埋进另一个人的颈窝,用力地呼吸着上面源源不断的信息素气味。 “好酸......” “我听到了,”摸了摸他刺挠的脑袋,萧越不是在回答酸不酸的问题,他提起今天早上,“段段我听到了,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在卫生间....”照顾着某人的羞耻心,刻意顿了下,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个字。 秦段猛然僵住了。 萧越上午有个汇报,临汇报前十几分钟发现有资料落在宿舍了,他从教学楼折回宿舍拿,一进门发现宿舍空荡荡,以为没人,拿了资料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卫生间传来一些动静。 他刚想喊一声秦段,不知怎么的,有种微妙的直觉阻止了他,他往卫生间走了几步。 偷偷摸摸做的事骤然被最不想告知的人揭穿,不止耳朵,秦段脖子都红了,压抑着骂了声脏话,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我真的.....” 第168章 “别讲了.....” 嘴巴被捂住,萧越有点哭笑不得,拨开那只手,将人往帘子后边带:“行行行,我不说了。” 帘子唰的拉开又合上,他开始往浴缸里放水,边说:“这样就看不见了。” 防水不透明帘子将两人笼罩在了一个密闭空间里,安全感一下就上来了。 他抬头看向杵在那里,整个脑袋都红透了的可爱的男朋友,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秦段嘴里蹦不出半句屁话:“....” 木头苦味加重的同时,酸涩的柑橘气味也飘了出来,之前一直期望着这酸味更浓重些,现在又重到他有点烦躁的地步了,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在不断入侵他的地盘。 “太酸了,”易感期让秦段比往常还要有话直说,“好呛。” 四周静了会儿,只有浴缸里清水拨动的水声,清水里放了浴球,浴球融化,水面上浮起白花花的泡沫,凑近一闻能闻到细腻又清新的淡香。 这股淡香到底是过于微小,逐渐被空气中不断加重的信息素挤压得失去了生存空间,又苦又涩的信息素气味摘得桂冠,在狭小的空间内肆意横行,闻起来一点也不使人心情愉悦。 “你的信息素也呛。”萧越说。 “你把信息素收回去。” “不要不讲道理。” “......”秦段没揪着这事不放,没继续让他把信息素收回去。 有时候alpha的信息素就是不那么好控制,收不回去就算了。 第71章 绳子 室外温度低到路面有雪水,室内却温暖得像个大蒸笼,一个热水澡泡出了桑拿的效果,秦段额头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汗,透过极短的发茬能看到青色的头皮上也湿漉漉的。 捏在萧越大臂上的手轻轻收拢,他能感受到对方大臂正在发出一种抵抗力道,长管状的肌肉纤维不断收紧,紧紧地捆束在一块儿,像弯曲的吸管骤然被拉直。 萧越应该很痛。 汹涌的信息素注射逐渐缓慢下来,理智终于超越了撒尿标记地盘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大概是出于alpha的另一种怜香惜玉的本能,秦段有点心软了,残忍洞穿腺体的牙齿有了松动。 尖牙抽离,飘着泡沫的水很温暖,他松开禁锢着某人的手掌,从后背拥住了对方。 萧越的肩膀因为长久的忍耐而微微发抖,脸上的表情被蒸汽模糊了,但能看出不是很好看,他脖子后面的腺体上敞开了两个洞眼,洞眼很深,像藏了秘密的、被虫蛀空了的树洞,风一吹过,空旷幽深的树洞发出哀嚎。 冰冷的树洞所在地突然落下一道温度,贴过来的嘴唇靠近在不断冒出血珠的地方,血珠消失了。 “很痛吗?” 声音自耳边传来,萧越有点烦,凶猛的木头苦味几乎压得他口不能言,他有种被人剥光了架到架子上火烤的感觉。 “你以为呢?”他声音粗糙,与劣质砂纸发出的声响无异。 太痛了。 原来被alpha标记是这样的体验。 体验感极差,实在让人不爽得很。 身后人抬手摸了摸他脸,手从水中拿起时带起一泼水珠,水珠沾到他脸上,顺着脸颊滑向下颚。 秦段貌似是想摸他的五官,手指先从眉峰开始,一路摸到形状好看的嘴唇。 他喜欢萧越这张脸,很多年前就爱看这张脸,那时候他自己不知道,总以为萧越朝着别人笑盈盈的脸是最讨厌的、最难看的。 温度在两个躯体之间传递,皮肤接触面比其他地方要热,毫无预兆的,他伸手捂住萧越的嘴,尖牙再次洞穿腺体。 太赖皮了。 不带来回咬的。 被标记的人想骂脏话,又想和某个不要脸的打一架。 沾着水珠的手摸到了坚硬的牙齿。 血肉底下包裹着手指骨头,牙齿奔着将物品咬碎的劲儿咬住了骨头。 秦段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嘴上叼着腺体没放,任由着尖锐的牙齿深嵌进皮肉里,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与伴侣共享痛苦。 ...... 浴室里的灯熄了,萦绕的令人窒息、体温上升的雾气散去。 一切回归寂静冷清。 秦段穿着浴袍穿过房子,客厅里其他人发现他们不见踪影有一阵了,许锐抬头叫了声:“洗澡了?” 秦段没应,又或许是随口应了声没人听到,他径直走进某个房间,开了灯,在床头柜里摸出一盒针剂。 拿走里面的一支,折过身去往回走。 许锐在沙发上又朝他欸了一声,他没听也没应,闷头走回原来的房间。 巨大悬浮屏跟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长口玻璃瓶,萧越今天给他们调的酒有点烈,两杯下肚已经有点眩晕了,几个年轻人睁着懵懂的眼睛看着屏幕,有几个瞬间不太明白电影在讲什么、剧情又发展到了哪里。 这种情况下,没人有精力管暗渡陈仓的某两位。 跨过拱门,回到房间内,萧越正穿着浴袍站在窗边,从秦段的视角看过去,人影一如往常高挑,他宽阔的肩膀撑起衣服,大概因为只有一件单薄的衣物贴在身上,因而脊背显得很薄,像被剥了皮的水果。 什么水果? 橘子? 不对,橘子的芯太软了,和他硬邦邦的胸膛脊背根本不一样。 人影随手拿起桌面上放置的摆件,百无聊赖地看着,浴室里被压制的弱势从他身上消失,完全不见了,仿佛没来过一样。 第169章 还是咬着他手的时候可爱点,秦段这么想着,走了过去。 “拿到了?” 他嗯了声,招招手,示意对方走过来一点。 “低头。” 萧越配合着低头,后脖子的腺体从衣领里露了出来,连同狰狞的牙印。 真是可怕的牙印,冒出的血已经止住了,伤口透出些红色,是猎物从捕猎者尖牙底下死里逃生而留下的被虐待过的伤口。 黑亮的眼珠子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秦段突然凑过去,亲了那附带着牙印的腺体一下。 温热的嘴唇一触即离。 萧越自然感受到了,睫毛眨了眨,出声说:“段段。” “我发现你易感期胆子大了很多。” 事后的餍足使他从易感期的莽撞与不清醒中抽离出来,身侧巨大一面的窗户外是城市夜景,渐渐的,秦段耳朵浮上一点点红,他没说话,拨开药剂的盖子,针尖抵在经历过两股信息素角逐的腺体旁。 一管药剂推入血管,针管抽出时带出几滴药水,皮肤被扎出个眼,往外冒出点血,他用指腹抹去那点血,指甲不小心刮到了一旁的腺体。 萧越肩膀抖了下,扶在桌面上的手指攥成拳。 “还是很痛?”秦段愣了,有点不解地问。 萧越没应,抬手捂住眼睛,轻轻呼出口气,半晌,将手拿下来,攥成拳的僵硬五指摊开,搓了搓脸颊。 “痒。”他说。 秦段哦了声,嘴唇紧绷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再次问:“还痛吗?” 萧越摸了摸脖子:“还好。” 随即反问:“我咬你的时候你不痛?” “痛啊,”秦段说,“简直想和你打架。” 萧越笑了,伸手指指他:“对,我刚刚也是这种感觉。” “幸亏我能忍,”体内霸道的陌生信息素在药剂作用下逐渐稳定下来,他说,“要不然能和你当场打起来。” “我就没忍过么?”秦段坐在椅子上,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一滑,将萧越的手指托在手心。 声音很小,像是随口说的,没指望他听到。 不知道是因为被人拉住手还是因为对方小声的话,萧越顿了下,似乎有点感同身受一样恍悟。 金贵的萧少爷从来都保持着一种疏离的状态去理解别人,这种理解包含着固步自封的高高在上,看似包容实则敷衍,只有当他和对方处在同一种境况下他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 “之前辛苦你了,”他勾住秦段的手指,喊了他一声,“段段。” 不过是发牢骚,秦段哪里是想听他说这种话。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动静都消失了,一切回归沉寂。 秦段走回客厅,客厅灯仍然黑着,唯一的光源来自硕大的悬浮屏。 没等走近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愣了下,视线转向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就在不久前他刚和这张脸的主人进行了亲密交流。 不同的是屏幕里的脸要稚嫩上许多,表情也不像是会蛊惑人的样子。 “……大家好,我是萧越,你们认识我吗?你认识我吗?”屏幕里的萧越拍了拍身旁一个小兄弟的肩,问。 小兄弟懵了下,看了看他,摇摇头。 “哦?不认识?不认识没关系。”萧越说着,将脸正对镜头,同时把镜头角度抬高,将狭窄电梯里的所有景象都照了进去。 他开始了,既像念台词又像真的如此骄傲,他大声地喊:“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我知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帅。” 他摸了摸脸:“我这张帅脸简直百看不厌,我真的好帅,每天早上都被自己帅醒,一站到镜子前镜子都裂开了,你问镜子为什么会裂?” “那是被我帅裂的。” “我好帅我好帅我好帅我好帅……” 电梯里的人以一种惶恐的眼神齐看向他。 “……” 客厅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所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那小兄弟都要原地社恐了哈哈哈……” “萧越我真服了,社交恐怖分子,给社会带来危害的那种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我受不了了。” 秦段站在单人沙发旁边,扶着沙发背狂笑:“哈哈哈哈。” 萧越一出门就看到自己曾经的黑历史被公放了,他喂了声:“没完了是吧,每回都要拿出来鞭尸?” 秦段笑得不行:“哈哈哈。” 他持续抗议:“电影看着看着就看到这上面去了?” 没人理他,甚至许锐兴致勃勃地问李砚岩:“还有没有其他黑历史?你们之前那个幸运大转盘不是玩了很多丢人的任务么?” 魏芸冬掰着手指数:“比如和狗结拜为兄弟,穿着玩偶服在商场里原地转十圈然后找一名路人鞠躬并说欢迎光临~” “又比如,”许锐说,“和猫结拜为姐妹,抱着商场巨型娃娃的腿大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萧越叹为观止,没想到他们当真记得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你们……” 秦段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及时补了句刀:“还有穿着裙子去路边跳舞,让路人评分。” 萧越卒。 他指着笑得正欢的李砚岩:“你不要脸是吧。” 第170章 对方一堆黑历史存放在他这,他滑出终端,没过几秒,大屏幕上出现某个给脸不要脸的人。 李砚岩那会儿的脸也比现在稚嫩,他正扯着嗓子唱爱情买卖,站在一旁的被抢了麦的街头歌手,也就是黄秀,正表情复杂地凝视着嘶声干嚎的人。 “…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 “谢谢大家,”他鞠了一躬,“鄙人难听的歌声实在是污染了大家的耳朵。现在播报一则征婚启事,我,李砚岩,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但要钱有钱,要长相有长相,体贴温柔懂疼人,是个优质的潜力股,有需求的漂亮omegabeta可以找我提前预定,即订即回本,未来一定物超所值……” 视频里黄秀的眼睛瞪大了,似乎是在对他表示惊叹与赞赏。 …… “我受不了了哈哈,这征婚词是谁给写的。”许锐笑得打滚。 萧越举手:“是我。” 许锐:“哈哈哈。” 过了这么久再回看这个视频,黄秀仍然记得当时看神经病的心情。 她笑着感叹:“我当时真觉得你俩脑子不太正常。” 李砚岩拉过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表情挺尴尬的,还有点无奈:“行了,别笑了。” 夜深了,繁华的城市夜景也显得寥落,室内暖融融的,笑声快意齐飞,与寥落毫不相干。 一群人闹到半夜三点多才各自回房洗漱睡觉。 夜晚不是那么的漫长,很快城市与天空的交界处就升起了白光。 易感期觉少,总是睡得不好,好不容易放假了秦段也没能睡个好觉,自生物钟醒来后,逼迫自己在床上合眼躺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再次入睡。 他放弃了。 简单刷了个牙,洗了把脸,走出来到客厅饮水机旁,水流咕咚着向下,涌入杯中。 一杯水刚下肚,就看到坐在飘窗上的萧越。 这情景很眼熟,他们刚熟悉起来做朋友那会儿也有个类似的清晨。 萧越又在抽烟,看样子是刚到飘窗坐下没多久,手指正将烟从烟盒里抽出来,动作利落地咬进嘴里,打火机一扬,烟尾巴的火光持续地亮了起来。 抬头看到他了,轻轻呼出口烟气,嘴巴边冒烟边说:“起这么早?” 秦段在宽敞的飘窗上坐下,就坐在他旁边。 看不惯他抽烟,到底也没说什么指责的话:“你起得比我还早,昨天不是熬夜了很困?怎么不多睡点。” 萧越喉咙吞咽了下,貌似是在配合着呼吸的节奏,他手指夹着烟,偏头看了眼初醒的城市。 “睡不着,你的信息素太烦了。” 秦段被他说得一怔。 他伸手拢住脖子,指腹用力地摁了摁腺体:“这个里面都是你的信息素,又苦又呛。” 药剂能一定程度上帮助安抚来自另一个alpha强制注入的信息素,但作用有限,只能起缓解作用,主要还是依靠机体自然代谢。 秦段哑然,默默拉过他的手,握住。 萧越发现他易感期变得黏人了很多,这种场景以前可不多见。 低垂的毛糙糙的脑袋安静乖巧,真像个什么兽类的脑袋。 萧越觉得他像豹子,身后长了一条轻易出卖心情的尾巴。 这么想着,手有点痒,没说什么,缓慢地把烟抽到剩下半支。 秦段玩了一会儿他细长的手,突然拎住他的手腕,指腹在上面蹭了一圈。 “绳子呢?” “嗯?” 他把问题讲清楚了点:“你手上那根绳去哪了。没戴了?” 萧越抽烟的动作停了,深棕色的眼珠子看过去,盯了他一会儿,伸出手点在他衣领上,指尖一挑,指腹碾在他锁骨的吻痕上。 前几个小时咬的,明晃晃的吻痕倒映在他瞳孔里,格外鲜艳且夺人注目。 “想知道?” 秦段嗯了声,抓下他乱动的手。 萧越又看了他好半天,然后才说:“绳子断了。” 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秦段追问:“怎么会……断了?” 他笑了声,指间夹着的烟慢吞吞地燃烧着,仿佛在配合着他漫不经心的语调:“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这绳子是用来挡灾的?” “嗯,所以?” “挡的是桃花劫,”他说,“我没诓你。” 秦段有点不信他的话了。 “很扯是吧,”萧越继续说,“净体寺的师父在我十二岁那年说我以后一辈子烂桃花不断,事实确实如此,那之后我碰上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秦段大脑反应慢半拍:“所以范嘉承也是……烂桃花?” “也许吧,”萧越无所谓道,“谁知道是不是?不过他做出的事确实能被定义为稀奇古怪。” 他晃了晃手:“然后我妈就给我求了一串红绳,从十二岁那年一直戴到现在,哦不对,是前不久。” “断了……要紧吗?”秦段皱起眉。 “断了不要紧,”萧越凑过去,和他脸颊相对,两人几乎是鼻尖碰鼻尖,差一点就能亲上,“这里头有说法。” “什么说法?”秦段被他盯到要对眼了,喷出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能闻到萧越身上的烟味,凉的,像一棵孤立在寒风中的树簌簌摇晃着身躯。 还能闻到被木头苦味压下去的酸涩柑橘气味,他着迷地细细品味着。 第171章 眼神有些游离了。 萧越亲了他一下。 “大师说,断了就说明我找到命中注定的正向桃花了,劫难都由这个正向桃花替我挡,绳子自然没用了。” 秦段脑子嗡嗡的,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你的……正向桃花?” “是谁?”他警惕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而坚硬。 “呆,”萧越笑得不行,又亲了他一下,“是你。” 秦段又懵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就是知道,”萧越问,“你不信?” 他噎了下:“我当然……信。” 作为科学科技教育下长大的孩子,挡劫一说太过离谱,可信度不高,可秦段心中不免升起些庆幸与雀跃:幸好萧越的正缘是他,而不是便宜了什么别的人…… -------------------- 上一章加了个小情节:黄秀和李砚岩还有萧越是中学时候他们玩幸运转盘的时候认识的,李砚岩完成任务去抢的街头歌手的麦,那个街头歌手就是黄秀 第72章 待在一起 既没有坚固的门板,也没有一撩就起的布帘子,房间与房间之间只有空荡荡的门洞,人生活在房子里,无论要往哪儿去,行进路线都畅通无阻。 许锐之前问过为什么要把室内设计成这样,萧越的回答是认为这种设计有趣,他的语气和表情十分理所当然,显然觉得将屋子设计成这样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想法没有考虑屋子的实用性,当屋内的人多起来时,人类的隐私荡然无存,很多背地里蠢蠢欲动的秘密也被大敞的门洞窥视着,而不敢发生。 被散发着清冷气质的云层包裹的太阳逐渐升起,城市也逐渐苏醒,许锐伸着懒腰从房间里出来,双脚迈过形状好看的门洞,准备坐到客厅里醒醒神。 刚走出两步,就看到对面房间门口杵了个人影,他张嘴要说话,人影听到动静,立即朝他抬头。 李砚岩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比划两下,随后摊开手掌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 睡得太少起得又早,许锐眼睛是睁开了脑子却没完全清醒,他满眼困惑地看着对面人。 李砚岩表情复杂,从紧皱的眉头间能看出他的凝重,他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手指越过客厅与水吧之间的拱门。 许锐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两句,伸长脖子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到李砚岩就激动起来,拼命摆手让他往回走点,不要被发现了。 “?”许锐疑惑地扬起眉,完全不能理解他在干什么。 试探性地朝将两个分区阻隔开的拱门后走了点,拱门挡住了他的身体,从水吧那看过来,看不见这边有人。 李砚岩放心了,然后又指了指,让他继续看。 许锐遵循着他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一声尖叫差点飙了出来。 下沉式的水吧立于屋子中心,水吧正对过去是一大面飘窗,宽敞的飘窗几乎把整座城市高楼林立的宏伟场景收容进屋子里,而这副宏伟场景之下坐着两个人影,初升的太阳光线冷冰冰地洒在他们身上,他们脸颊凑在一块儿,嘴唇凑在一块儿,吻得难舍难分。 萧越手扶着秦段脖子外侧,从他下颚以及唇边脸颊的动静能看出他在深入另一个人的口腔。 “!!!” 恍惚间,许锐听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知道那一定是自己的世界观经历了一场山呼海啸的崩塌。 秦段显然也是愿意的,一只手穿进萧越浓密的头发里,压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摸进了正在亲昵的人的袖子里,能从单薄布料的鼓动中看出他正攥着人的手腕,指腹贴在脉搏上来回摩擦。 许锐嘴唇发着抖,转头看向李砚岩,两人对视,齐齐从对方瞳孔里看出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以及无法言说的震撼。 不过几步之隔,他们顿时生出种“这世界是假的吧”“我怎么会看到秦段和萧越在接吻”“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李砚岩/许锐也看见了”“难不成是真的”的荒谬感。 李砚岩捂住脸颊用力地搓了搓,许锐咬着食指指关节在原地转了个圈。 两人都没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过了两秒,又扒着拱门朝飘窗看去。 飘窗下黏在一块儿的人影这会儿分开了。 他们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将刚才看到的一幕定义为幻觉,就见分开的人影再次黏在一块儿,鼻尖顶着鼻尖,对视了一眼,又继续亲了起来。 !!! 再次受到冲击。 许锐和李砚岩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完了,这下完了,好像是真的。 想起学生宿舍,秦段自搬走后就一直没搬回来,许锐催促他搬回来时,他总说懒得搬、太麻烦。许锐在心里嘶声尖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对劲!你那是懒得搬回来吗?你那是好朋友住一起吗?你是和萧越搞在一起了! 李砚岩也在尖叫。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秦段打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哪个alpha会在易感期的时候一直闻另一个alpha的味道?!!!神经啊真是神经!萧越也是个脑残,看不出对方心思不纯就算了,还上赶着.....啊啊啊,真是要疯了!他只不过一个没看住—— 无声尖叫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和在学校被体能课老师罚站一样,他们和墙壁大眼瞪小眼,兀自消化乱七八糟的情绪。 第172章 这种事情貌似早有预兆,秦段和萧越之间的某些互动老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昨晚—— 酒醒了,李砚岩和许锐都想起来了。 昨晚,看电影途中,秦段和萧越先后离开,当时光线昏暗无人在意,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人发现他俩不见了,直到播放黑历史的时候,两人才先后出现。 许锐记起秦段中间出现过,隔着昏暗的光线,他隐隐约约看出对方身上穿的是浴袍,当时还问秦段是不是洗澡了,秦段没应。 后面灯光亮起,秦段和萧越的头发都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 见到这种场景,他们有点疑惑,问了几句,被两人敷衍了过去,也没人追问,毕竟出于对好朋友的信任,当然有一部分是酒精的作用,酒精迷惑了他们的眼睛和脑袋,让他们没法细想这件事。 现在看来..... 昨晚,秦段和萧越难不成是在看电影途中一起去洗了个澡? 事实如高耸的山峰一样压了下来,许锐和李砚岩脑子稀乱,两人现在的状态就像一碗被搅得稀烂的粥。 为了不造成十分尴尬的局面,他们几乎是第一反应不能被还在亲的两人发现,电光火石间达成了共识,李砚岩先转身,接着许锐转身,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各自走回房间。 一边乱成一锅粥,另一边飘窗底下的两人嘴唇贴嘴唇亲了好一会儿,秦段不仅闻到了烟味,更从萧越嘴里尝到了烟味,有点苦有点呛,他不喜欢但是好甜啊。 为什么会这么甜? 他思维有些混乱,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在告诉他这信息素以及烟味是酸的,是苦的,但对这味道的感受一旦经过大脑,大脑硬生生地将真实的体感掰成了美化过的妄想。 是甜的,甜得要命。 他呼吸有些急促,像沙漠里的人渴望水源一般不断摩擦着嘴唇。 直到两人分开,那股渴望仍然没能平息,腺体也在发热,烫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萧越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将稍显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他本就红润的嘴唇因为充血而更加红彤彤的,近距离看过去,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 秦段脑瓜子持续地嗡嗡响着,心底的渴望变成一种冲动,他伸长手臂,将人一把搂进怀里,结实的手臂勒得有些紧,肌肉群鼓起。 脸颊埋进散发着柑橘信息素的颈窝。 “回宿舍吧。” 他深深地吸气,鼻腔涌进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 萧越愣了下:“为什么....?” 秦段嘴唇贴在他皮肤上一抿:“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什么意思——”话问到一半,他突然懂了,十分神奇地感悟到了对方的心思。 伸手摸了摸满是青茬的脑袋:“想和我——”顿了下,手指向下摸去,摸到耳垂,指腹刮过耳廓:“和我单独待在一起?” 耳朵随着抚摸一点点变红,半晌,秦段声音发闷地承认:“嗯.....” 萧越虽然有点自我,但对朋友的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一起出来玩中途突然走掉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可爱情上头了,显然男朋友是高优先级。 想了一会儿,他说:“好啊段段。” ..... 许锐滑开终端,点开聊天框,给对面发去:.... 四个点。 李砚岩也回了四个点,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病?”憋了半天,许锐蹦出这一句。 李砚岩十分赞同:“简直是神经。” 两人同时:“......” “他们不会来真的吧。”许锐惴惴不安。 “你觉得他们那样像是假的?” 他噎了下,提出个假设:“万一就是觉得....亲嘴好玩....想亲一下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你也神经。” 身后床铺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魏芸冬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许锐坐在床边,伸手扒拉了下他的手臂:“怎么不睡了?” alpha的背影沉默了会儿,说:“宝宝,我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嗯?”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什么梦——” 还没问完,许锐自言自语道:“不,不是梦。” 魏芸冬:“.....”什么玩意儿,神神叨叨的。 许锐转过来,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深沉的复杂:“小芸,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 他酝酿了一会儿:“要是秦段和萧越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魏芸冬懵了,“要我救?他们不会游泳?” “是,他们是会游泳....”许锐一边点头一边转回身,继续用背影对着她,语调沉痛且毫无秩序,“这俩脑残会被家里打到不会游泳....” 魏芸冬:? 第73章 发现 彻底做下临时离开的决定后,萧越来到客厅,叉着腰四处看了看,弯腰从纸巾盒里抽出张纸巾,摸出一支笔,低头在上面写:我和秦段有事先走了,起来后拨内线叫客房服务,让酒店送餐上来。我让人把房卡也送上来,你们先在这边住几天,去周边玩玩。 歪歪扭扭的狗爬字从笔下诞生,秦段沉默了很久,有点嫌弃:“好丑。” 萧越手指箍住他的下颚,指腹贴着皮肤蹭了下他的脸:“怎么和你男朋友讲话呢?” 第173章 “就是丑,”他固执己见,有一股非要对着干的气势,实际上声音越放越小,说到最后已经是在打腹语,“.....还不让说。” “行行行,你字好看,你来写。”萧越没在意,把笔递给他。 “不写,你已经写好了。” “倔,”莫名被逗笑了,萧越眼睛有点弯起的弧度,看了几秒他的脸,压住在他的下颚上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张开嘴,食指伸进去摸了摸锋利的犬牙,“想标记的时候不要求我。” 秦段条件反射地咬住了他的手指,听到标记两个字,牙尖当真下意识地往皮肉里扎去,想咬穿它,在上面留下味道。 怎么可能真让他咬到? 手指向里一滑,大拇指靠过去,精准地捏住了蠢蠢欲动的牙齿。 “不准咬。” 易感期的alpha都像狗一样,逮到地方就咬就撒尿。 渐渐意识到这动作不太对劲,秦段耳朵有点红,抬手攥住控制着他犬牙的手腕,同时漆黑的眼睛不甘示弱地抬起,视线直勾勾的,一点也不带避让。 这场单方面的注视平静又粘腻,黑漆漆的眼睛像静置的黑水,起初看去水面毫无波澜,仔细再一瞧,望不到底的黑色竟然蕴含着某些捉摸不清的东西。 苦涩的木头气味逐渐增多,气味化成丝线顺着手腕缠绕上去。 增多的alpha信息素附带着隐隐的攻击性。 注射进腺体的信息素也躁动不安了起来,在体内横冲直撞、四处流窜,萧越愣了,又是那种被侵犯的感觉。 秦段果然还是秦段,之前他腺体出问题的时候秦段能把他咬得腿软,现在易感期一来,害羞与别扭被本能战胜,某人身上的攻击性又显露了出来。 或许是对方眼里的暗示太过明显,又或许感觉被冒犯,萧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他把手抽出来,为了逗他而故意和他对着干:“我说不给咬就不给咬。” “为什么?”牙齿恢复了自由,秦段眉毛却皱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他说。 还想追问,随即看到他脸上的笑,萧越笑盈盈的脸当真是恶贯满盈,连一个处在易感期的alpha都要逗弄。 秦段抬手摸了摸下巴,不想理他了。 用笔压住字迹丑陋的纸巾,萧越直起身,拿起酒杯送到嘴边,准备喝空还剩半杯的酒。 秦段说:“我也要喝。” 稍微有些刺激的酒水顺着口腔流进喉咙,他挪开酒杯,瞄向坐在沙发上矮一截的人:“度数有点高。” 秦段坚持。 “行,”他又喝了点,酒杯里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递过去,“喝吧。” 秦段有些不满他就剩这么点才拿过来。 说得酒鬼一样,明明不爱喝酒,萧越笑了:“这杯没怎么调,全是纯酒精味,很呛有点难喝,多了你受不了。” “瞧不起谁。”秦段看他一眼,喝了一口,整张脸果不其然地皱了起来。 太可爱了。萧越笑出声了:“哈哈哈。” 听到笑声,黑亮的眼睛向上一瞪。 萧越边笑边朝他摆摆手。 “......”秦段有点郁闷,伸出舌尖舔掉杯口湿漉漉的痕迹,上一个人残留的唾液里有酸涩的信息素。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萧越抬手摸了摸耳朵,心里骂了句。 变态。 与客厅相距不远的房间内,李砚岩忍受他们打情骂俏很久了,他正扒着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什么时候出去,又或者是假装没醒躺在床上继续睡。 萧越的视线就看了过来,两双眼睛在空中撞上,双方都没料到,一时间都愣了。 李砚岩难以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五味杂陈,简直是五味杂陈。 大概是对方的行迹太过鬼祟,神色太过沉重与复杂,萧越先是有点疑惑,后来又从对视中琢磨出点别的东西,心底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难不成—— 瞟了眼坐在沙发上舔酒杯的某人。 被发现了? 勉强把杯子里剩的一点点酒精喝完,秦段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哐当一声,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在了身上。 松开拢住玻璃杯的手。 方才与萧越说说笑笑时还没发觉,现在四周静下来,他终于发现了这道不可忽视的视线。 朝着视线方向看过去,蓦然和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撞上。 双方齐齐愣住。 许锐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哎呀,被发现了,怎么办。 秦段不知道他躲在那里干什么,刚要出声叫他过来,目光落到杯口被舔得湿润的酒杯上,话截在了喉咙里。 四双眼睛两两对视。 莫名的,气氛尴尬起来。 不知道谁先打破的僵局,总之是许锐顶着秦段探究的目光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到沙发边缘,没坐下,在边缘徘徊。 秦段想从他的行为及表情上看出他是不是听到了刚才客厅里的对话,又或者看到他和萧越的互动,所以才一直盯着他,直到许锐走到跟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加掩饰的探究目光是站不住脚的,毕竟自己才是需要心虚的那个。 这么想着,低下了头,抽过一旁的纸巾,把湿润的杯口擦干净。 “早上好哈,你们起这么早....”许锐强颜欢笑着打了声招呼,他这一刻的感觉和李砚岩差不多,都是难以评述的心情。 第174章 他尴尬极了,无所事事地看向桌面,瞄到写着萧越狗爬字的纸巾,伸手拿起来,水笔滚到桌上,出声念起上面的内容:“我和秦段有事.....” 念到后面他大概懂了,最后一句几乎是一字一句道:“你、们、在、周、边、玩、玩。” 好好好,不仅背着他们偷偷搞在一起了,甚至连一起出来玩都要中途走掉去过二人世界。 许锐有点恼火,把纸巾拍回桌上,话里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哪个商城没去过,玩都玩腻了,大哥你让我们在周边玩什么呢?给我介绍一下?” 聚会本质上不在于去的地方,而是在于一起聚会的人,萧越和秦段打算偷偷走掉就算了,连安慰他们的话术都这么敷衍,让几个本地人在十年如一日的中心区附近自己找地方玩。 萧越解释:“可以去看电影,吃点好吃的,买点东西。”顿了下补充道,“消费记我账上。” 消费记我账上。 多有魅力的六个字。 搁往常,许锐早两眼泪汪汪地喊义父了,现在却是一点儿也不买账,哼了声。 李砚岩抱着手靠在沙发边,看着比上课打架时还要有气势,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睨,他睨着萧越和秦段,又问出个致命问题:“有事?有什么事?” 萧越脑子转得快:“我妈旅游回来了,喊我回去和她吃饭。” 秦段捂了捂发烫的腺体,也在找借口:“那什么.....我易感期不舒服,先回家休息几天。” “哟,这么巧呢,”许锐说,“你妈非约你今天吃饭。” “还有你,”转向秦段,“我记得你易感期已经有几天了吧,昨天没说不舒服,今天就非要回去休息了?” 萧越摸了摸鼻子:“嗯.....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下次再见可能就是很久之后了,今天必须....吃。” “我看阿姨朋友圈,貌似还在回来的飞艇上吧。”李砚岩拆穿道。 萧越:“......”失策。 又看向另一个人:“你易感期非要回去休息?在这里不能休息?多大床给你睡还不够?” 秦段:“.....” 最后怎么从屋子里出来的,秦段已经不记得了,总之短短几十分钟他经受了这辈子最密集且最多的阴阳怪气。 即便话里四处藏刀,也没人挑明他们两个谈恋爱了这个事,许锐和李砚岩没直接问,他们也没承认。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酒精度数很高,放弃了开车的选项,萧越叫了个车。 两人杵在酒店门口的冷风中等车,他们其实可以在大堂等,却还是选择了到外面吹风。 “应该吧。”萧越说。 当来到一栋高楼之下,秦段下了车看到维帝迪思熟悉的门牌后:“不是回学校?” 眼前是中心区的另一家萧家酒店。 “学校床好硬,”萧越打了个哈欠,“睡得不舒服。” “酒店,环境舒服,不用打扫卫生,有人伺候。”他总结。 两人两手空空地进入大堂,开了间设施齐全的套房。 在电梯楼层数变动的同时,秦段有些恍惚地想,这是他和萧越第一次单独住酒店。 星网上谈及酒店、情侣,总是带着暧昧含义以及有色眼镜,人们总感觉两个的同性或者异性单独住酒店一间房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秦段也被这种思想影响了,电梯上行过程中,他止不住胡思乱想。 虽然在学校也住一个宿舍,但这不一样。 没等他想更多,进了房间,贴在门板上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终端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热情的呼吸弥漫在空气中,伸手蹭掉伴侣嘴边的唾液,滑出聊天框。 许锐的信息像炸弹一样轰炸过来。 原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第75章 良好的体验 萧越的手腕也在震。 点开一看,是李砚岩的信息。 靠着门板的两人都停下了动作,亲到一半被打断,没人的气息是均匀的。 空中浮着两块屏幕,四周沉寂了一会儿。 “噗哈哈哈。”耳边传来一阵笑声,与此同时,秦段感觉有重物砸上了他的肩膀。 萧越一边笑一边将脑袋扎进他颈窝里,很快的,鼻腔被微苦的木头气味包裹了。 易感期的alpha总是会泄露出一些信息素,趴到他身上的时候像一头扎进了繁茂的灌木丛,散发着树林原始气息的叶子铺天盖地地拥来,叶子是野生的苦味,形状是披针形的,叶面上覆盖着粗糙的绒毛。 笑声正通过贴在一块儿的皮肤传递过来,秦段脖子在震,肩膀也在震。 气都没喘匀就闷头大笑,也不怕突然岔过气去。 太逗了,萧越拍了拍他的肩:“不亲了。” 秦段抓住他的手,手很快滑走了。 他嘴唇抿了起来,看样子有点不高兴。 “等会儿再亲。”对方敷衍地哄了句。 秦段根本没有被哄到,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上坐下。 二十几条未读都来自同一个人,在他点开聊天框的这一刻,对面人还在不断发来消息。 许锐:? 许锐:你和萧越怎么个事儿?你们来真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反问:你看到了? 第175章 “我看到,我看到了!”许锐崩溃尖叫,“你们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看到你们那什么.....的时候,”平常黄色玩笑开得很生猛,现在崩溃到连亲嘴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痛心疾首翻来覆去地说,“秦段你知道吗?你知道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秦段:“嗯.....不知道。” 许锐骂了句脏话:“就跟看到关羽和张飞亲嘴一样的心情!” “......”好生动的类比。 许锐追悔莫及,他当初就应该阻止秦段搬到萧越宿舍去,不不不,他当初就不应该觉得一个alpha给另一个alpha做标记正常,去死的朋友情谊,去死的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不正常,这是变态啊!啊啊啊啊啊! 许锐很崩溃,他恨不得将还在牢里的范嘉承扯出来,给他来一场私人殴打! 要不是这小子给萧越注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秦段就不会给萧越做标记,不给萧越做标记他们俩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他说:“秦段你清醒点,那是个alpha,萧越就算长得再好看,就算是天仙下凡他也是个底下长二两肉的alpha!我去你大爷的,你真是,你真是.....别太搞笑!” 对方的语言混乱程度能拿去给说外文的人种当听力考题。 秦段想了一会儿说:“现在大众对aa恋的接受度不是已经很高了吗?锐锐,你原来这么落后?” “......”许锐更崩溃了,却又实打实地被噎到了,缄默了好一会儿,“对,没错,大众对aa恋.....各种恋的接受度都很高——” 他继续问:“那你易感期怎么办?难不成打一辈子抑制剂。” 刚发出去,又火速撤了回来,许锐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幼稚了,秦段也就是现在和萧越谈个恋爱,又不是一直只和萧越谈,说不定以后换个omega对象,这样的话,“打一辈子抑制剂”这个说法也就无从谈起了。 看到他撤回的那条了,秦段牙尖又开始发痒:“我可以咬他。” “?”许锐懵了下,“什么?你咬谁?” 秦段:...... “哥们,alpha标记alpha......有用吗?” “用处不大,但是很爽。”客厅后面的房间里,萧越说。 那种打了个激灵的感觉和短暂弄了一下没区别。 “我去你大爷的,”李砚岩骂了他好几句,听筒另一边传来污言秽语,四周顿时鸟语花香,“萧越我日.....你是不是神经....” 萧越淡定地把声音调小,等他骂完了才把声音开回来:“别骂了,消消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谁要听你说这个?!”李砚岩真感觉自己耳朵被污染了。 “你自己问我易感期怎么办的。”萧越冲他行行行两声,及时转换了话题。 酒店的床很软,床垫很厚,躺在上面像陷进了云朵里,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他现在很困,几乎是强撑着应付在屏幕对面破口大骂的某人。 “我管你怎么办!” 过了会儿,对面又问,像是要反复确认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你告诉我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萧越:“是。” “所以你和秦段——” “我们在一起了。” 污言秽语又传来了。 “哪种在一起?是玩的那种还是?” “认真的。” 李砚岩继续骂脏话。 萧越闭着眼睛,等他平静下来,才说:“你很震惊?” “当然!” 他笑了声:“为什么?酒吧里不是见过很多同性搞在一起?我和秦段让你很震惊吗?” 李砚岩噎了下,酝酿了很久才憋出句:“你设想一下。” “嗯?” “假如我和许锐搞在一起了,”他说,“你什么感受。” 一时间,萧越被骇得不困了:“......那确实恐怖。” 许锐来回踱步,怎么也没想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会喜欢同性,从小到大秦段老受omegabeta欢迎了,老多人追了,到头来没处上一个漂亮的omegabeta,却处了个信息素臭得要命的alpha? “秦段你真是.....!”他恨铁不成钢。 秦段比他淡定多了,声音语调都十分平静:“我——” 他顿了下,咽下原本准备说的话。 他总不能直接说很多年前就懵懵懂懂地对萧越起过心思,更不能说当年看了一部英雄主义的电影,结果脑子里记住的全是激情戏里alpha主人公的后脑勺。 “你什么你,”许锐呵呵笑了两声,“这恋爱你就谈吧,一谈一个不吱声。” 莫名戳中笑点,秦段甚至被他逗笑了。 许锐吼他:“别笑了!成天就知道傻乐!” 秦段:“......”总感觉这台词不对? 话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翻来又滚去,无非就是求实——证实——震惊——痛骂那一套流程,反反复复好几遍,没点新花样。 秦段也能理解,他感受到了许锐的不可置信,毕竟如果放在他身上,在一个没睡醒的早上他突然看见许锐和李砚岩抱在一起亲嘴..... 天呐,不能想,这画面根本不敢想。 这么说来,许锐现在仅仅是语言功能紊乱已经属于非常坚强的表现了。 萧越不喜欢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两三句就和李砚岩讲清楚了,两人没话讲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想继续和李砚岩探讨一下alpha给alpha做标记是什么样的感受,对面一听他这骚得恶心的话差点没吐,急急忙忙将通讯挂了。 第176章 耳边终于清净了,萧越松了口气。 许锐能絮叨,一张嘴抵八张嘴,唠唠叨叨在秦段耳边叫上了一个小时,秦段都忍了,好不容易将通讯切了,他长出一口气。 没了扰人的声音,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发觉房间里也没了声音。 走到房门口,看到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个人,洁白的被子将身体裹住,只露出个漆黑的脑袋。 太安静了,他来到床边才发现萧越已经睡着了,睫毛合拢在一起,下睫毛底下的皮肤已经变青了,是黑眼圈。 即使有黑眼圈了也很白,他凑得很近,伸出手指点在合拢的睫毛上,压着睫毛尖端往上推,睫毛立刻变翘了。 他笑了声。 好帅啊,又好白。 他蹲在床边看了好久,脑子里蹦来蹦去都是这两句话。 直到腿麻了,才费劲地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另一侧,掀开被子。 秦段靠坐在床头,轻轻拨弄了下睡得正沉的人的头发,手指卷起一根乌黑的头发绕了绕,头发丝调皮地环绕着他的指尖。 室内很安静很暖和,外面的风雪完全入侵不进来,他忽然觉得很幸福。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文史课需要写文章,老师出过一道题目是“幸福的一家”,他那会儿其实不太理解幸福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他像所有的那个年纪的天真懵懂的孩子一样,写“我的alpha爸爸很高大,我的omega妈妈很强大,我的alpha姐姐有时候坏坏的但她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们是幸福的一家”。 可是幸福的具象化到底是什么,是纸面上短短的几行字,还是人满为患的家族聚会,又或者是此时此刻? 秦段低头亲在睡着的人的脖子上,嘴唇离开时,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印子,外人不需要刻意去查探就能看到的印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杰作,满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的原因,秦段这会儿有点兴奋,明明只睡了很少的时间,他却毫无困意。 又或许是向许锐和李砚岩摊牌了,他生出种隐秘的高兴,因为这个世界上他终于能向其他人分享他和萧越的恋情了。 他激动啊,兴奋啊。 激动得打开终端,把每个软件都点开然后又关上,最后有些认真地在浏览框输入:第一次谈恋爱,怎么给对象带来良好的恋爱体验? 立刻关联出好多结果,秦段一个个点进去,结果满头热情被浇了一泼冷水。 都是些无用的,很公式化的建议。 整整滑了两页,没得到有见地的答案,正要退出,瞟到右下角的关联词条:第一次怎么给对象带来良好的体验? 秦段点了下那个词条,很快搜索出了相关结果。 随手点进第一个,越看越不对劲,看的过程中,他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 什么啊。 什么玩意儿。 [问:第一次怎么给对象良好的体验?] [答:不要慌哥们。我结合我对象对我的反馈,第一次嘛,首先一定要洗澡,先把身上洗香香了,没有汗臭味和体臭味了才好贴贴。其次,稳妥为主,不要用什么猎奇的姿势或者去什么犄角旮旯,咯着是很难受的。最重要的是要做好前戏!!!只要进去了就是迈向成功的一大步。最后,不要光顾着自己猛猛来,你低头看看你对象,听听ta的声音.....你懂的,要温柔点。] [问:好的好的,谢谢哥们,我知道了,一定好好表现!] [追答:还有,计生用品一定要准备好!] [问: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准备!说实话有点紧张qaq] [追答:不要紧张!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多几次熟练了就好了] [问:会不会很痛啊?我怕我表现不好,我对象就不喜欢我了qaq] [追答:你问谁痛?你还是你对象?] [问:当然是对象!] [追答:哈哈哈笑死了,答题哥:谁痛?你还是对象?题主:当然是对象,我不怕痛!qaq] [问:别笑了qaq,题主真的很紧张] [追答:我女朋友说会痛,但这是不可避免的嘛,所以要做好前戏尽量缓解] [问:好的好的,谢谢哥] [追答:哥们你有点意思,这么心疼你对象啊,我还以为alpha都是猛猛来的,我那个脑残前男友技术就烂得一批,只顾自己] [追答:笑死,技术烂啊,难怪成前男友了] [追答:巨烂.....提起来都是血泪史.....谁懂,当时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还得表现出很舒服的样子,,,,我果然是太善良了] [追答:哈哈哈笑得好崩溃,题主看到没有,这就是技术烂的下场,分手之后还会被拿到星网上嘲~笑~所以你可要对你对象温柔点] [问:知道了qaq] 静谧的空间内响起一道清晰的吞咽声,秦段牙齿咬住下嘴唇,尖锐的牙齿在嘴唇上凿出两个凹陷的眼。 他出神了,直到一只手摸上他脖子,然后搭在他肩膀上,耳边传来语调慢吞吞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第一次,怎么给对象良好的体验?” 慢吞吞的语调两三个字顿一下,简直像是凌迟。 秦段着急忙慌地退出去,正要彻底退出网页,被人攥住了手腕。 指腹在他手腕皮肤上蹭了蹭,萧越眼皮还没有彻底睁开,看起来还没睡饱:“急什么,让我也看看——” 第177章 “第一次怎么才能给对象良好的体验。” 他说。 第76章 想吗? “第一次怎么才能给对象良好的体验。” 声音像羽毛一样扫过耳廓,秦段一时间有点慌乱,总感觉有点羞耻。 手腕被攥住让他愣了下,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里,屏幕被拖了过去,萧越半靠着他,脑袋怼到他脑袋旁,乌黑的头发丝挠着他的耳朵,一蹭一蹭,像洗碗布刮过皮肤。 静止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掰垂眼看着屏幕的人的脸,话里含着尴尬:“你别看。” 萧越把乱动的手摘下来,一起钳制住:“别动。” “我随手点的。”他试图亡羊补牢。 萧越应了声,目光仍胶着在屏幕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他调转脑袋看向身旁尴尬与羞耻并存的人,深棕色的瞳孔扫过去,持续不断望着的时候像是紧锁着目标,语调仍然有些慢:“段段。” “你很想?” 秦段要原地爆炸了,几乎是从耳朵红到脖子,这段时间他耳朵红的频率大大增高,明明没在一起前他对萧越的各种戏弄都不以为意,可事情说开在一起之后,很多戏弄就莫名变了味,因为他知道那些话都有可能成真,脑海里的联想难以抑制,耳朵也噌的一下红了。 “都说了是随便点的,”他咬着牙辩解,“我也没想到——” “那就是不想?”萧越凑近他,鼻尖只离他的鼻尖间隔一点距离,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靠近的瞳孔含着笑意,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就偏要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秦段噎住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不可能昧着良心说他不想做。 恼了一两秒,脖子往前一伸,嘴唇撞了过去。 既然讲不出来就不讲了,先把这张天天爱戏弄人的嘴堵住。 ..... 这种事大概需要做点心理建设,事实上秦段根本不太清楚两个alpha怎么做这种事,他不知道萧越怎么想的,总之对方离开他的嘴巴后摸了摸他的脸,掀开被子下床了。 可能是觉得外衣不干净,萧越睡觉之前把上衣脱了,现在赤着身走到书桌前,脱下来的那件衣服被随意地丢弃在桌面上。 秦段眼睛跟随着他,盯着他走路,视线无可避免地落在他的脊背上,脊背中心是深深下陷的,这条凹陷一直蔓延到裤腰。 看起来很有劲。 他说的是腰。 后腰那里有一块淤青,应该是撞到了哪里磕碰出来的。 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块淤青,他仔细回忆,终于想起这淤青的来头。 昨晚浴缸里撞的,浴缸是个适合泡澡的工具,但也只适合泡澡,材质比较硬,不适合在里面做些别的事,很容易磕着碰着。 萧越皮肤又白得要命,随便留点什么都很明显。 犄角旮旯—— 说的就是这些地方吧? 比如浴缸? 摁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他把干渴的感觉咽下去。 与此同时,一直没出声的人出声了。 萧越动作流畅地套上衣服,没几秒的功夫卫衣就把胯盖住了,他转过来:“这种事先别急,我觉得——” 秦段思绪跑偏,听见他讲话,下意识问“什么事”。 萧越张开嘴巴,非常坦荡地说了两个字:“做...”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秦段身后的尾巴应激似的竖了起来,像野兽炸毛的状态,看起来被戏弄得想挠死眼前人,又或者想把那张嘴撕了。 “哼哼。”萧越心情很好,叉着腰站着,抬腿踢了踢床边,床垫传来震颤。 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段段你是不是需要先准备一下?比如做点心理建设?” 秦段不喜欢他这种口吻,易感期的alpha有点敏感,对一句话的反应能够山路十八弯转十八个弯,他膝盖跪起来,伸手揪住某人的衣领:“你不需要做心理建设?” 顿了下又说:“你是不是....” 他其实有些介怀萧越放浪不羁的性格,比如这会儿他会想起初吻那天晚上酒吧门口一个omega踮起脚尖凑到了萧越脸颊前,也会想起中学时候关于萧越的绯闻。 他其实想问他是不是搞过alpha,所以现在才能这么从容。 这话问出来,眼前人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想?” 易感期alpha心情波动大,前一秒开心后一秒愤怒,秦段现在眉眼下压揪着人衣领的样子有点凶,显然是不怎么高兴的。 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变化,萧越额头撞过去,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安抚道:“没有。” “你是第一个。” 他补充:“初恋。” 秦段愣了下,不太敢相信:“真的吗?” “嗯。” 他脑子放烟花了。 “真的吗?”又问了一遍,样子有点傻。 萧越笑起来:“真的,男朋友,我是第一次谈恋爱。” 烟花劈里啪啦给他脑瓜子炸翻了。 “你,你之前为什么不谈,”他问,“不,不对,你之前没谈过吗?” 萧越挺有耐心的,同一个答案重复三次:“没谈过啊。” “至于为什么不谈?”他想了想,“没遇上想谈的,都是些烂桃花。” 说到最后有点乐。 难不成那什么鬼的正缘挡劫论调是真的? 第178章 秦段愣了好久,嘴角克制不住扬了起来。 “这么开心啊。”萧越戳了戳他嘴角旁的凹陷,长得真纯,笑起来还带酒窝。 秦段抓住他的手,绷了两下也没绷住笑,整个人都开心了:“那个……我记得你中学的时候不是谈过吗?” “嗯?”萧越完全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听说他读中学的时候谈过,“谁和你说我那会儿谈过,我怎么不知道?” “年级里都在传,我听说的……” “我没有,”想了一会儿,隐隐约约想起点什么,“不太记得了,反正那会儿没谈过,应该是他们乱传的。” 又笑眯眯地说:“这么关注我呢?连这种传闻都记得。” “我记忆力好,听过一耳朵的都能记住。”秦段找理由找得很快。 萧越没追着问,拇指塞进酒窝的凹陷里捏了捏他的脸。 “吃点东西?我叫人送点东西上来。” “嗯。” 不知道是解决早餐还是解决午餐,大概是一起吃了。 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够,萧越嚼东西的时候还有点困,他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把东西吃完了,移步到书桌前。 “你在干什么?”秦段走到他身后,手臂撑着椅背,身体过他头顶往前探。 他肩宽,身板结实,压过去的时候下一道阴影。 感受到这层阴影,萧越说:“有门课的结课论文没写,昨天说过了。” 悬浮面板上飘荡着眼花缭乱的图表。 看了会儿,秦段往他嘴边递了个车厘子,漂亮的深色,有点熟得过分了。 萧越叼住车厘子,把杆拔下来往旁边一递,秦段自觉接过。 “难吗?”他问。 萧越说用软件分析数据,说着说着,话题打了个拐:“帮我写?” 不想惯着他,秦段说:“怎么可能。” “你们也用这个软件,所以应该知道怎么写吧?”他说,“数据已经分析好了,帮我写个结论?” 总结实在是太长了,屁话一堆,他不想写。 “男朋友——” 他说话有点慢,语调拉长,刻意是刻意了点,听到秦段耳朵里简直是杀伤力非凡。 也不管是不是,反正他脑子先认定了萧越是在撒娇,而且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受用,嘴角差点没压住。 见有松动,萧越再接再厉,下了一剂猛药,掐着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问:“行不行?” 秦段的底线轰然坍塌,嘴里蹦出个“行”。 得逞了,萧越轻松了:“等等我还差一点,整理好了你再来帮我。” 说完,转头投入到论文中。 某人背对着,脸上的手和嘴都离开了,秦段就像个用完即扔的一次性拖鞋,没人管了。 看了一会儿萧越分析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围着椅子走了两圈,然后有点无聊地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等着。 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秦段已经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最先看到一张白生生的脸,还有好看的眼睛。 “困了就去床上睡。”萧越的声音很轻,很有催眠功效。 他捏了捏鼻梁,撑着扶手坐起来:“不是要写论文?数据分析完了?” “分析完了,这东西不急,困了就去床上躺会儿。” “先帮你写了。”他摆摆手,走到桌边,扯开椅子坐下。 萧越没坐,站着,把分析好的数据结果扯出来,是各种表格还有图表,先给自己男朋友讲了研究问题是什么、用了哪些数据样本,然后把有效数据运行分析出来的图表一一扯出来,简单解释了下。 秦段点点头,示意自己能看懂。 萧越莫名觉得搞笑:“是不是难为你了?” “没,”秦段说,“挺清晰的。” 参考文献存在另一个文档里。 “结论就参照这些的结论,随便写写。” 整整一面的参考文献,这意味秦段要把这一面文献都过一遍,还得结合着萧越的数据写总结。 他眼皮抽了下,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成堆的文献压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是让人心梗。 萧越可能是更心疼自己,嫌看文献头疼,到了这一步也没主动心疼自己男朋友让他不要帮忙了,只是说“困了先睡一会儿,明天写也可以”。 在书桌前坐了一下午,秦段把文献磕完了,又把数据的分析结果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然后把这该死的结课论文的总结磨了出来。 他往椅子上一倒,长长出了口气。 “写完了。” “这么快?”萧越从小沙发上弹起来,粗略地浏览了下整篇论文。 秦段很贴心,甚至帮他把格式都排好了。 “真靠谱啊。”他赞叹。 接着抱住他的脑袋一口亲上头顶,青茬刮着嘴唇有些刺挠。 第77章 奇妙的电影 完成最后一项作业,昭示着萧越的假期彻底来临,他往秦段头皮上亲了好几口,只有青茬的头皮忠实地反应了嘴唇的触感,秦段被亲得有点不好意思。 晚饭时间他们没有出去觅食,吃了点酒店送上来的东西填饱肚子,坐在一起看电影。 萧越挑的,文艺片。 看着看着就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身旁人除了呼吸就没有别的动静了,安静得不像活着,在电影音乐的衬托下更加如此。 第179章 扭头看过去,秦段仰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眼皮合拢在一起,一只手搭在肚子上。 “哈。”萧越笑出了声。 秦段总能做出这种事,之前有一次去看三流的爱情片的时候他也倒在电影院座椅上睡着了。 三流爱情片催眠,文艺片也催眠。 秦段合拢的眼皮很薄,皮肤上覆盖着毛细血管,鼻梁很高很挺,越看越可爱。 萧越想起网上流传着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的苗头就是觉得对方可爱。 这句话完美地表达了他的心情,他不知道别人眼里秦段如何,但在他眼里,秦段就是个蒙上了可爱滤镜的荷尔蒙散发器。 决定告白的那个晚上,光线昏暗的酒吧里,吧台后的人依靠alpha的直觉以及旁观者的清醒和他挑明“我觉得那个长得很纯的alpha小帅哥想搞你”。 睡梦中的面庞毫不设防,安静且乖巧,高挺的鼻梁下是饱满的嘴唇。 他视线扫到鼻尖下。 他何尝不想侵占他。 那是alpha本能的不需要学习的欲求。 睁开眼的时候,影片已经放到末尾了,秦段醒得刚刚好,对于他来说,看画面优美的文艺片无异于坐牢,而现在他只需要再坐十几分钟的牢就行了。 简直完美。 “醒了?” 他挠了挠鬓角,被萧越眼睛望着的时候,升起种被抓现行的心虚。 对方叹了口气:“你以后不会每回和我看电影都睡着吧?” “不会,”秦段绞尽脑汁找了个理由,“帮你写论文写得太累了,所以一不小心就.....” 锅直接甩回发问人身上,萧越被他堵得有点哑口无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接着指责自己男朋友,毕竟亲亲男朋友是为了帮他写论文所以才累到睡着了。 他要懂点事。 “行。”他点点头,没话说了。 伸手捏了捏某人的肩膀:“辛苦了——” 虽然是胡乱摁的,但胜在手劲大,落在肩膀肌肉上的力道很实,摁得挺舒服。 不过没摁几下,这少爷就挪开了。 秦段握着肩膀转了转手臂,耐着性子坐在沙发上,眼睛放回到不知所云的电影画面上。 “不喜欢看就别看了。”萧越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让他不要勉强,边说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秦段屁股都坐麻了,挺赞同他这句话,站起来:“我先去洗澡。” 说完,抢过人手里的酒杯把杯子里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舔了舔杯沿。 他们性格不同,喜好也大相径庭,很多人认为两个不合适的人为了对方而做出让步以及改变以此来维持爱情的延续,这个行为,这种爱情是令人动容的。 秦段仔细想想,萧越应该不会这样做,就拿看电影的事来说,如果他实在看不下去萧越喜欢的那些电影,萧越不会勉强他和他一样同步去理解电影里表达的内涵,更不会责怪他在影片放映时睡着了,而是像刚刚那样——“既然不喜欢就不要看了,去做点别的”。 花洒涌出水流,滴滴答答地滴落在身上,他淋着兜头的热水,感受水流蒸腾出的雾气。 要是萧越能不抽烟就好了,他想。 他希望萧越为他改变。 每天只抽一两根的烟看起来没什么,但过往每次提到放弃抽这一两根烟,萧越总是笑眯眯地带过话题,装听不见,又或者根本不把他提了一遍又一遍的要求放在心上。 以前没有立场没有身份要求萧越戒烟,现在有立场有身份了,萧越也根本不听他这个男朋友说的话。 秦段不知道该说这点好还是不好,好是好在萧越不会要求他为他做出改变,坏是坏在同样的,萧越也不会为他做出任何改变。 像绕口令一样,秦段却奇迹般地读懂了这段绕口令。 青茬的头皮根本不需要怎么擦,他把干毛巾往脑袋上一裹。 房间里还黑着灯,只有悬浮大屏发出来的光,他一出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伸手把盖在脑袋上的毛巾扯到肩上,正要说话就听到空中传来的琐碎声音。 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另一道有些腻歪的呼吸。 他脑袋空白了好几秒,一瞬间就想歪了,步子往前迈,果不其然看到巨大的屏幕上投放着巨大的人体。 “我艹。”几乎是有些惊恐地骂了声。 坐在床尾的人此刻没喝酒了,而是从冰箱里拿了罐饮料,咬着吸管转头看他。 视线扫过来。 “你不是不喜欢看文艺片,这个总喜欢看吧?”末了还评价一句正在放映的东西,“简单,直白。” 这句评价里充斥着多少晦暗的隐秘,房间内就同样充斥着多少不可言说的声音,屏幕上也同样霸占着难以忽视的卷动身体,他脸上没有半点羞涩,十分坦荡地问,像是一早就是奔着这个目标来的:“一起看?” 秦段耳根变戏法一样地蹿红,声音没控制住拔高,连名带姓的:“萧越你有病啊!” “没病,”萧越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坐,学习学习。” 秦段差点转身逃回浴室,他真是想不通对方的脑回路,他觉得萧越真他大爷的神经。 “过来坐。”萧越重复了一遍,像是真的把一起看片子当成什么学习大会。 诡异,真他爹的诡异。秦段服了他了,身体却是被蛊惑着走了过去,屁股压在床面上时,他声音都放轻了,生怕在混乱声响的夹缝中发出大动静引来身旁人的注意,坐实之后没坐舒服,又不知道是出于害羞尴尬无所适从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没调整位置。 第180章 萧越把饮料递给他:“喝不喝?” 饮料罐上握着一只细长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得不分明。 他拎住上部分拿稳饮料罐,仍旧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握在底下的食指。 体温高的。 他和萧越的体温都很高,饮料罐被衬托得很冰凉。 萧越松开手,拉住他靠近自己的另一只手,五根手指铲进指缝里,指关节弯曲,揪着他的手指压在床面上。 秦段呼吸急促起来,身旁人仍旧悠哉游哉的,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神情十分认真,真就把屏幕上的内容看进去了,真就在仔细研究。 “这个是两个alpha的,之前看过这类型的吗?” 被拉着的手都要热融化了,秦段嗓子有点干巴,喝了几口饮料说:“没看过。” 回答也干巴巴的,像是僵硬的机器人。 萧越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含混,混着某种不可明说的情绪:“那就现在看看,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部。” 秦段骂了句脏话:“你成天就看这些东西?” “没有啊,”萧越说,“遇上你之前我不看这种类型的。” 艹。 什么叫遇上他之前不看这种类型的。 “你是变态吗?”秦段被羞得蹦出这一句,是自然而然,十分自然地在骂。 “哈哈,”萧越说,“不是。” 边说边勾了勾他的手指,指关节摩擦带起一阵痒。 这片子可以看出是精挑细选的,比那些粗制滥造的要好上许多,演员是会演的,长得也还行。 底下的alpha皱起了眉,很快又松开眉头,十分敬业地露出契合的表情。 秦段感觉他是有点痛的。 上面的alpha长得比底下的粗糙一点,感觉这种影片里长相上的极品一般都是处于下位的比较多。 上面那个一般极品在别的地方。 那地方........皱眉是应该的,疼痛也是应该的。 进入正片后不可避免地粗俗了起来,和往常看的一样,不过大概是因为主角的性别不同,有种别样的新鲜感。 镜头甚至给到了一个特写。 秦段有点难受,抓紧了身旁人的手。 镜头停留了几秒,萧越说:“我不太喜欢这里,感觉有点太直接了,冲击力很强。” “不过作为教学视频很到位,到时候就是这样……”他顿住了,轻轻哼了一声。 影片很快看完,其实也不快,主要是觉得新鲜从而太专注了,秦段额头出了点汗。 “看明白了吗?”萧越拉起他的手。 衣服底下的体温有点高,指尖移动了下。 萧越跟着动,贴着手掌的,然后轻轻呼出口气。 耳朵被这一声撩到,秦段摁在上面的手用劲,觉得这人就应该去当刚刚影片里的主角。 到了后面,他脖子上也出了汗。 降温季节里,能热烘烘到这种程度也是本事。 神智有些不清晰了,迷迷糊糊听到身旁人说:“是不是想弄……我腰上?” 秦段忍了两秒,摁住那截皮肉。 萧越感觉肚子上黏了块口香糖。 第78章 痣 秦段手上有点粘,缓了一会儿,伸长手越过半个床面连着抽了几张纸巾。 擦干净手之后又给坐在床尾的人递纸。 象征性地递了两张,折回来。 萧越睫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概是刚受过刺激,眼角眉梢透着股懒劲。 秦段接了用过的纸,帮他擦肚子上的东西。 巨大幕布早就没了可以播放的视频,呈现出来的是一幅漆黑的、了无一物的画面。 纸面蹭着皮肤,萧越躲了下,说出来的话带笑:“哈哈哈有点痒。” “别动,马上擦干净了。”秦段又擦了两把。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指腹底下的肌肉硬邦邦的。 秦段咳了声,把纸团扔进垃圾桶。 身上黏黏的,不是很舒服,萧越松开嘴里咬着的衣服下摆,衣摆落下来遮了一半肚子,他伸手抓着领口,手臂一用力,将整件卫衣脱下来。 秦段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我去洗澡。”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上面摆放着的一次性毛巾,同时将房间内的灯摁开了。 眼前豁然明亮起来,什么都能看清了,萧越正背对着他拆一次性毛巾的包装,秦段望过去,像是浸了水的黑亮眼珠子打量着眼前人。 他少见像萧越这么白的alpha,明亮的灯光打在皮肤上似乎能反光,快意蹿上头的时候脖子会红,喉结也会。 腹部擦干净了,但秦段确信那里残留着某种触感..... 越想越不可描述,秦段发现刚欢快过的某个部位有越来越精神的趋势,他及时撇开视线,抬手遮了遮。 把拆开的包装袋随手往台面一搁,某人的反应还是很明显的,他转过来一眼就瞧见了,啧了声:“这么精神。” “.....”秦段催他,“快去洗,说这么多废话。” 他走过去,脸颊凑得离人很近,正当将对方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脸上来的时候,他握了一下,眼瞧着那双漆黑的瞳孔猛然收缩。 秦段睫毛抖了下,轻轻吸气:“哈......” 他声线有点粗,不是公鸭嗓的那种粗糙,而是可以被称为好听的低沉,尤其是在某些时候, 这种低沉显得很性感。 第181章 萧越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边说:“段段,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刚刚那部片子吗?” 秦段皱着眉,额角的汗滴落下来,仿佛把眼睛也浸润了:“为什么?” 因为—— 有剧情?没那么单刀直入? 演员长得还可以? 萧越笑了声,反问:“你不觉得那里面,上面那个alpha的声音和你有点像吗?” “哼....”秦段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捣了乱之后拍拍屁股就走。 “像吗?”什么像不像的,本人一般分辨不出来别人和自己在某些方面是否相像。 “是啊。”他说。 “.....”秦段没回应,抓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 半晌,他呼吸的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接着睫毛快速地抖了几下。 “——” 灯光把一切都照亮了,所有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萧越端详了会儿他失神的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得出和之前截然相反的结论。 “也不是很像,一点都不像,”他说,呼吸扑在秦段耳边,“你更好玩。” 很轻佻的一句话,听起来有点混账,秦段回过神,有点闷地说了句“滚”。 “用完就丢?”萧越手上还盛着流体,在大灯下垂眼看过来时,浑身散发出令人难以评价的气息。 秦段认为很像他在酒吧和陌生人玩暧昧游戏时散发出的那种气息。 令人不爽的气息。 刚用完人家的手又不能继续说出什么别的不好听的话,只能像个闷木头一样扯过纸巾:“擦擦。” 萧越进了浴室,他走出房间,去另一个地方洗手。 一路上都是亮堂堂的,此前看片子的昏暗环境都消失了,在卫生间刺眼的灯光照耀下,秦段摊开掌心,注视着掌心。 即使擦干净了,仍然能闻到一股腥味,包含着酸涩柑橘信息素的腥味,仿佛生长在掌纹里。 也没有完全擦干净,还是能看出点痕迹,他把手放在出水口下,水流涌下来,慢慢地把手洗干净。 萧越洗澡并不磨蹭,军校里养成的习惯,挨到浴室就是战斗澡。 秦段慢腾腾地给人回信息的时候,他就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用毛巾一抹,吹了个半干就爬上床来了。 秦段瞥他一眼,这次还挺独立,没懒洋洋地让他帮忙吹头发。 萧越听不得他这种嘲讽:“我一直都很独立,之前让你帮我吹是为了逗你。” 他就喜欢看秦段口嫌体正直,一边不情不愿一边任劳任怨。 “现在我如果让你帮我吹,”他说,“那就是情趣。” 秦段说不过他。 回完信息后,他牙有点痒。 易感期alpha的正常生理现象,无可避免。 没伴侣的时候还能说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现在有伴侣在身旁,总不能睁眼说瞎话。 他凑过去闻了闻,一如既往的酸味,一点都不甜。 “想标记?”萧越看他一眼。 “没。”他否定了,过了一会儿躺倒在对方腿上。 萧越蛮惊讶的,秦段这是在做什么,在撒娇? 啧啧啧,易感期,真是个好东西。 他摸了摸那颗毛毛糙糙的脑袋,偏要嘴贱:“撒娇啊?” 秦段闭着眼睛,鼻腔被包裹在浅淡的柑橘信息素里,懒得搭理他。 萧越一边摸着他的耳朵一边回信息。 秦段烦了,打开他的手:“痒。” 萧越从善如流地把手搭在他脑壳上,不动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朦朦胧胧的,秦段快睡着了,突然把手往他衣服里一伸,来到胯骨。 凭着记忆,点在某个位置。 “怎么了?”顶上传来疑问。 他拇指用力,往那里碾了碾:“这里,擦不掉。” 秦段一直惦记着他处于腹部与胯骨连接处的痣,一边说一边随着话里的意思想要擦掉这颗痣。 萧越哭笑不得:“当然擦不掉,又不是假的。” “嗯。”他其实有点想舔那颗痣。 擦了一会儿,不知道擦没擦掉,也不知道点的位置到底对不对,他松开了手。 萧越把朋友圈翻了一遍,正要退出,突然弹来一条信息。 是萧起言的。 —学校是不是放假了? —嗯。 过了会儿,对方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放假了当然是该回家的,萧越已经在外面潇洒了好几天了,还没潇洒够,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起码得等秦段易感期过去了再说。 他想了会儿:过几天吧。 过几天,也没说是几天,萧越在某些事情上从来是拿不准主意的,总要说一个含糊的数字让事情有迂回的余地。 萧起言没催他,毕竟回家了也是一个人待着,他和爸爸还要上班,妈妈又神出鬼没的,天天和小姐妹一块儿出去玩。 调转话题问: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萧越说:吃了,在酒店待着。 —家里的酒店? —嗯,宿舍床太硬了。 —哥你现在在干什么? 萧起言把围巾摘了搭在手上:巧,刚收工,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安顿下来之后准备去吃夜宵。 看到这儿,他也有些意动,拍了拍躺着的人的脑袋:“要不要去吃夜宵?” 第182章 夜宵是调剂,是夜生活的必备,一般不会有人在这种问题之后接着问一句,是不是饿了。 秦段没问,虽然有点突然,也挺自然地接:“去哪吃?” “不知道,随便逛逛?”萧越说。 两人慢腾腾地把厚衣服穿上,全副武装了才走出房门。 萧越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萧起言聊天,说完他们也准备去吃夜宵,之后,突然提起另一件事。 事实上,萧越老早就想说这件事了,既然许锐和李砚岩都知道了,他没道理不和他哥分享一下谈恋爱的喜悦。 说到底是带着小孩子的炫耀心情,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 —哥,我想和你说件事。 见他突然这么郑重,萧起言伸手把电梯门摁上,边回:什么事?说。 这边,秦段打开门抽出房卡揣兜里,萧越边绕着围巾边回信息,慢腾腾地走出敞开的大门。 “看路。”秦段扯了他一下,伸手帮他把散乱的围巾整理了一下。 萧越发完要说的话后将屏幕收起来,嫌他弄得有点勒,而且不够有型。 秦段气笑了:“你有本事,你自己弄。刚刚在房间里有镜子的时候不弄出来了又嫌不够有型?” 萧越竖起一根手指朝他摇了摇,把摘下来的围巾重新往上戴:“没有镜子我也可以。” “行,你牛。”秦段言简意赅。 酒店长廊铺着厚重的地毯,萧起言走到房间门口,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有两个人出来了,他起先没在意,正准备开门,听到远处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有点耳熟? 刷开房卡,然后看了眼终端。 自家弟弟的信息在这时候弹来了。 —我和秦段在一起了。 萧起言:? 正当他在遭受冲击,久久回不过神来时,不远处的两个人走近了。 他抬头看去。 萧越还在整理围巾,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秦段先一步和他的视线撞上,前者愣了一下,后者是处在长久的怔愣中没反应过来。 萧起言微微眯起眼睛,他想更仔细地看清他的混账弟弟都干了些什么事。 甚至不用走近,他就能敏锐地感觉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特别是萧越,身上缠绕着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苦涩的木头味,又警惕,攻击性又强。 秦段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偏巧身旁人还在傻乎乎地整理围巾,用力地扯了下他的袖子:“你哥。” 声音太小,萧越没听清:“什么?” 艹。 秦段示意他往前看:“你哥。” “什么?”萧越一直看着他,没注意到不远处只有几步的地方平静地盯着他们的人影。 秦段:“.......”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轻咳一声。 萧越觉得他莫名其妙,扭回头去,正巧和一双和自己蛮像的眼睛对上:“.....” 萧起言把房卡揣回兜里,将刚打开的房门重新合上。 砰的一声,他问:“吃宵夜?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店,要不要一起?” 第80章 吃一碗牛肉面 “哥,这么巧啊。”萧越脸上满是惊讶,踏着鞋子迈开步伐,朝站在不远处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你们,”萧起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着,“出来玩啊?” 萧越嗯了一声。 “就你们俩?”他挺平静的,目光往不远处的房门上一放,“住一块儿?” 如果是平常,这话无论是从语气还是从意思上,问得都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很容易让人起些别的联想,让杵在跟前的两人莫名心虚。 萧越嗯了一声,又想到他刚和他哥摊过牌了,语气更加无所谓且坚定:“嗯,一块儿....出来玩。” 见萧起言视线扫过来,秦段紧急扯出个微笑:“起言哥,您好。” 对方愣了下。 您。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秦段自己也反应过来了,脸上礼貌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嘴角浮起点尴尬,背地里偷偷伸手绕到萧越后背,用力地揪住腰上那块肉,力道很恨:笑什么笑。 “……”萧越咳了声,忍着痛把嬉笑吞了回去。 萧起言眼尖,轻而易举地瞧出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动作,真是像情侣一样。 他缓慢地消化了萧越终端上给他发的那句骇人听闻的话,朝秦段点点头:“走吧,一起去吃宵夜。” 说完转身朝前走。 他背后,自己弟弟攥住了那只掐人的手,然后固定住,试图与其十指相扣。 秦段一把甩开他的手,萧越又抓上去。 “干什么....你哥在这.....”边说边甩开。 甩了好几个回合,萧越的手始终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死活甩不脱。 来到电梯前,萧起言摁了电梯,转过身的刹那,秦段急得要冒汗了,条件反射把平常练的格斗拿出来—— 萧越眉毛一抽,手快比脑子快。 所幸没听到骨头折断的脆响,及时把那股力道化解了。 好惊险。 萧起言只是侧过身瞥了他们一眼,电梯到了。 三个人一块儿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说话,狭窄的空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这场景真是让人头痛,萧起言捏了捏鼻梁。 第183章 萧越看见了,从手差点骨折了的惊吓中抽离出来,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萧起言瞥他一眼:“和人谈项目,喝了点酒。” “没吃饱?” “半饱,选的地方味道一般。” 萧越笑了两声。 出了电梯,又是萧起言走在最前面,留一对小情侣跟在后头。 “就是想和你牵个手,至于把我手掰折吗?”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中指指根,一副牙疼的样子。 秦段觉得他就是贱,平常不牵,非要现在牵,压低声音说:“你不能看点场合?” 萧越:“我牵我男朋友还要看场合?” 秦段想骂他:“被你哥看到——” 走在最前头的人转过来,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萧起言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车钥匙叮叮当当的响,朝他们一扬手,钥匙飞了过来。 萧越接得准,在空中成一道抛物线的钥匙一下落进他手里。 “没喝酒吧?”萧起言知道他挺爱喝酒的。 “好几个小时前——”他拖长尾音,“喝了一点点。” “已经不影响了。” 拉开副驾,朝站在一旁的秦段招了招手:“段段,来坐这。” 萧起言“呵”了声,自觉进了后座。 “.....”秦段被喊得有点尴尬,瞥了眼先一步进到后座的人影,往某个乱喊乱叫的人背上扇了一巴掌,压着声音在他耳朵边说:“喊什么呢,被你哥听到了。” 被扇得后背火辣辣的,萧越没管,把他往副驾里推,秦段人已经进去半截了,他突然俯下身凑近他的耳朵:“我哥已经知道了。” 秦段:? 秦段:! 车门又发出砰的一声,等萧越上车了,他还愣着。 “段段,系安全带。”身旁人歪了下头,后视镜里能看到他眼睛斜了下,示意他把安全带系上。 秦段才反应过来,卡扣合拢发出咔哒声。 “哥,去哪儿?” 萧起言一直没出声,后座沉默得跟死了一样,他静静地瞧着坐在前面的两人,听见问话才说:“定位发过去了,去帝都大学附近。” “你学校,附近?”萧越把导航开了,将车开出停车场。 萧起言嗯了声:“之前和你说过的,有家牛肉面很好吃。” 他读大学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扮作成年人的打扮,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经常有与利益挂钩的酒局,那会儿比现在轻松简单,学校门口的牛肉面比不上山珍海味,但比山珍海味好吃,更有意义。 他和萧越兄弟俩关系不错,之前萧越会突发奇想在他某个下班的晚上拉着他去军校附近的苍蝇小馆吃饭,理由是萧越觉得这个馆子好吃,想分享给他,吃饭聊天的时候,他也说起读大学时学校门口有家牛肉面,下课了经常和室友去吃,下回有机会就带弟弟去吃。 这个下回一直延续到现在才有了眉目。 而且不止弟弟,还有个..... 瞟了眼副驾。 弟弟的对象。 萧越别的话记不太得,萧起言这话倒是有印象。 算算时间,他哥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现在再回去就算追忆青春了。 路上开得稳,下了车,夜里的寒风席卷过来。 秦段和萧越挨在一块儿走,萧起言在前边带路,三个高个子走在狭窄的街道里,踩过有些油污的地砖,有型得和路人格格不入。 “什么叫....起言哥已经知道了?”憋了一路,终于能问了。 “你觉得呢?”萧越两只手揣在兜里,迈开的步子不小,走得一点也不慢。 秦段和他一个步调,有点不可置信:“不是吧....” 然后又扭捏地问:“你和你哥说了我们的事?” 萧越眼睛弯起来,还露出点牙齿,踩着他的心尖说:“我和他说,我们在一起了。” 秦段沉默了一会儿,冷风刮得他鼻头发红,嘴里轻轻哈出口雾气,突然将手放进身旁人兜里,和萧越很短暂地十指相扣。 太突然了,萧越有点被撩到,骤然闯入的手在撤离,直到秦段把手放回自己兜里。 忽然的,他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偏过头压着某人的耳朵说:“段段,我好想……你。” “.....”嘴唇挨着的耳廓一下就红了,秦段被骇到了,震惊于他的不要脸:“青天白日的,你他爹讲什么呢?” “记得刚刚看的电影吗?”萧越笑眯眯的,“你心理建设什么时候做好?我们什么时候实践一下?” “我艹,”秦段又骂了句脏话,“在外面别讲这些.....” “你弄我也行,”他说,“但是我怕痛,要不你让让我?” 秦段真是要被他羞走了,根本没精力争辩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故意的,别搞啊靠.....” “行不行——” 啊啊啊啊啊。 秦段不理他了,一个人噌噌噌的走到前面,身后传来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该死的。 萧起言见他走上来了,有点惊讶:“萧越呢?” 秦段两个耳朵都通红,咬着牙说:“后边呢。” 没听出他含蓄的咬牙切齿,萧起言本来想转头看一眼后边,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肩,把他拐了回来,能听出萧越心情很好:“哥,还没走到啊?” 没大没小的,萧起言拍了下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下去,指指前面:“喏,不就在那儿?” 第184章 一间不起眼的店面,和周遭其他店没有区别。 店内亮堂,桌子和凳子都有滑腻腻的油。 萧越抽了两张纸擦桌子,萧起言坐在对面,也在慢腾腾地用纸巾擦桌子。 不愧是兄弟俩,习惯都一样。 秦段接过他用过的纸,顺手丢进垃圾桶。 萧起言看到了,问:“小越脾气不怎么好吧,和他……相处真是麻烦你了。”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秦段愣了下,下意识就反驳:“没,他脾气挺好的。” 根本不会生气,除了有时候有点恶劣。 “哼,”萧起言面色平静,但语气有着似有若无的嘲讽,“挺娇气的。” “扔个纸巾还要人帮忙。” 秦段:“……” 萧越:“……” “哥,你没人帮扔就不要太羡慕我。” 萧起言噎了下:“……” 场面太尴尬了,大概只有萧越一个人从容,因此各自沉默了会儿,三人自动跳过这个话题。 牛肉面符合大学附近餐馆的基本配置,份量足且便宜。 至于味道……一般般,只能说性价比不错。 时隔好几年再吃上这一口面,萧起言发现它的味道确实一般,没有记忆中好吃了,时光会给一切添加滤镜。 “小段也放假了吧?”他问。 对面人抬头看他一眼,眼珠子黑黑的又很亮,像是闪着光一样,直到这会儿萧起言才认真观察起他的长相,不得不说是个挺乖的小孩。 长得蛮乖,即使剃了寸头,浓眉大眼的,五官的冲击性很强,但仅仅看那双黑亮的眼珠子就觉得他很乖。 “放了。”秦段回答。 他搅了搅碗里的面:“什么时候回家?” 萧越这会儿没出来捣乱说些不着调的话了,搁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 想了会儿,得不出个具体的答案,秦段说:“过几天吧。” “呵。” 又是过几天。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劣质但别有一番风味的茶水。 “过年节的时候要不要来家里串门?” ? 秦段反应了一会儿,不知道说好还是说不好。 秦父母和萧父母工作上有利益往来,平常见得多点,但是放大到家庭,秦家和萧家只能算得上是认识,不熟。 这串门? 往年都没有,今年…… 他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萧越。 萧越嚼完嘴里的东西:“你想来就来,家里有房间给你住。”顿了下,“住我房间也行——” 行字还没说完,对面传来一声急促且严厉的:“不行!” “……” 两道被惊到了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萧起言有些尴尬地咳了声。 “那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说,“你们也没几岁,平常要注意点。” 刺白的灯光下,萧越脖子上有个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人吸咬出来的,他刚刚转过头去和秦段说话,脖子一偏,那痕迹就明晃晃地露出来了,扎眼得很。 反应过来自家哥哥的意思,他提醒道:“哥,我今年二十了。”他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二,“马上二十一了。” 二十一,二十一那确实…… 确实……年纪不小了。 萧起言其实不是不知道他亲爱的弟弟在外边抽烟又喝酒,混酒吧和人玩暧昧游戏。 但他大他七岁,总拿他当小孩看。 旁边这个长得乖的,瞧着也像小孩。 秦段,根据那些道听途说,起码人品是没得挑的,除开性别是alpha,萧越谈上一个这样的,可以说是他捡便宜了。 萧起言就是不太喜欢他alpha的性别,相信等秦父母知道他们这事后,也会讨厌萧越alpha的性别。 任重道远。 道阻且长。 不怎么好吃但充满回忆的牛肉面吃完了。 回去的路上,萧起言特意扯住萧越,眉毛皱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那什么的时候要戴……我听说aa很容易感染。” “……”虽然兄弟俩无话不谈,萧越此时还是有点被冲击到了,他哥竟然还能说出这种直白的话,不不不,重点应该是对他说,他们之间从没谈论过这个话题。 小时候,他哥最多对他说一句“你最好不要骗哪个omega的感情”。 萧起言神色复杂地看着藏在领口里若隐若现的咬痕,那个alpha真的咬得很粗暴。 又瞟到脖子侧面那枚小小的草莓印。 萧起言:“.……” 有点想骂人啊。 站在一个正常alpha的角度上,没有哪个alpha能容忍自己被另一个alpha标记。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个狗屁信息素转化剂的原因,才让萧越这么能接受被alpha标记。 被人摁着咬。 第一次发现萧越脖子上有标记咬痕时——他不是当事人,可作为当事人的亲人他觉得很愤怒,感觉被冒犯了。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认为这两个孩子简直是胡闹! 这么大事屁都不放,自己偷摸着解决。 秦家父母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陪同萧越去检查那天,秦家的儿子就跪在门口。 没走几步路,就能看见赤着上身跪在那里的人影,天挺冷的,也就秦家父母舍得让自己孩子这样。 第185章 萧起言气萧越这个混账性子,也气秦家,要不是他们军区搞实验造出废药,萧越怎么会遭受无妄之灾? 范嘉承已经被抓进去了,他火的矛头自然对准秦家。 萧起言不在乎什么实验不实验,商人本性倒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了,但秦父母要捂着这个秘密实验室,大家都是体面人,本来一个求帮助一个帮忙,是件和和乐乐的好事。 可既然萧家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吃了亏,秦家父母也懒得掰扯,拿出一如既往简单粗暴的做事风格,直接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让秦段跪着把人迎进来,已经体罚到这种地步了,萧家还能说什么,理亏了歉疚了自然就嘴严了,不会将秘密实验室的事说出去了。 那天之后,秦母给萧起言提了让他们萧家投资实验室的提议,只有变成利益共同体了,才能做到真正安全。 商人本性倒是在那会儿抬头了,萧起言没管什么矛盾不矛盾,吃亏不吃亏,自然而然地达成了合作。 这些小辈们都不知道。 看着萧越笑吟吟的眼睛,他竟然萌生出点愧疚,他们这些谋利算利的成年人,竟然连两个小孩儿之间无意引发的纠葛都要拿来商讨利益。 萧越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好几年的哥哥心思弯弯绕绕又想到工作上去了。 很多事情在脑海里过一遍不过是几秒钟的事,萧起言伸手在他脖子上刮了下,指尖擦过那个红痕,叹了口气:“有点出息,怎么总是被咬?” 萧越的回答一定是“哪里没出息了,秦段也让我咬啊,咬他好爽”。 当然会比这含蓄。 -------------------- 某些字不能提,某些事不能写,某些事情不能说得那么清楚,不是我不想写……要猝死了,有错字的话明天起来再改 第81章 喝西北风,吃雪粒子 离年节越来越近,秦段回宿舍收拾了下,把门窗关好,当关门的清脆响声响起,意味着他们要离开学校将近二十天。 “走吧。”萧越靠在门口的墙上,也不嫌有灰,脑袋就杵在那儿,黑漆漆的头发丝全上沾了瞧不见的灰尘。 成天就知道摆造型,站没站相,秦段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别挨着了,走。” 萧越屈着的腿直了,跟着他一块儿下电梯。 每人身上就背了小包,装点零散的东西,两手空空来到停车场,这会儿大概下午三四点,没有太阳,天空的明亮很苍白,自然光冷冷清清地撒在车顶。 “送你回家。”萧越边扯过安全带边说。 “知道怎么走吗?”秦段把包甩到后座去,出发前问了句。 “知道。”他调出路线,看了两眼,把显示屏关了。 车子上路了。 “不用导航?”秦段有点诧异。 发现没走错,又问:“之前去过?” “去过,上回不是去你家检查么,”萧越笑了,“那点路,我看两眼就记住了,不就挨着一个什么森林公园吗?” 话说得有点显摆,秦段挺捧场:“哇,这么厉害呀。” 显然被捧得很开心:“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 秦段转头看向窗外,止不住想乐,傻里傻气的。 还挺可爱。 他说的是自卖自夸的某人。 风景一帧帧滑过去,去军区大院这段路出乎意料的短,没多久的时间,车就进了雄伟的大门,在框建起来的区域内行驶着。 秦段给他指路:“往那边。” “知道。”萧越把车转过去,单手把着方向盘,没用劲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开到建筑门口,离大门有点距离,他推开车门。 “包别忘了。”驾驶座上的人朝后座仰了仰头。 “我忘不了,”边把包拎出来边说,“你别忘了就成。” 顺手把另一个小包拎到空置的副驾上。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萧越坐着没下车,透过窗户笑眯眯地望着某个背影远去,朝大门口走去。 人影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大步走回来。 缩小的人影逐渐放大,秦段的脸也慢慢清晰,像玻璃上的水雾被擦干净了,伴随着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他的脸突然凑到眼前。 萧越愣了下,秦段下车的时候帽子没戴正,围巾也没系好,散乱地挂在脖子上。 “那个....”他说,“你也可以来我家串门。” 接着补充道:“过节的时候。” 萧越啊了声,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你们家欢迎我?” “当然,”秦段回答得很快,“你想来就来。” 顿了下,把某人之前说过的话复制了一遍:“住我房间也行.....” 萧越眼睛弯起来,离他的脸近了点,盯着那双雪地里亮晶晶的眼睛问:“真的?” 秦段嗯了声,扶在车窗边的手突然伸了进去,有些冰凉的手指摸到车窗内笑吟吟的脸,指根用力,捧住脸侧。 他亲了上去,舌尖在因为惊讶而打开的口腔里勾了一下。 没有加深这个吻,短暂而急切,像是在做离别前最后的挽留。 萧越正要追过去,来自另一个人的呼吸和温度都远了,他慢了一步。 “到时候见。”秦段说。 走进大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车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要开走的意思。 第186章 他抬起手臂挥了挥,示意某个人、某辆车走啊,走啊—— 直到他彻底走进院子,从车前窗再也看不见哪怕一点渺小的人影,静置的车辆才往后倒,转了个头,开走了。 一进院子就碰到谭阿姨,秦段打了声招呼。 “小段回来了,瞧着好像长高了。” 他笑了笑,露出几颗牙齿:“高了,前段时间量长高了1厘米。” 谭阿姨被他逗得想笑:“1厘米也算长高,我们小段好样的,阿姨今晚做点好吃的给你庆祝。” “多谢谭阿姨啦,我要吃大餐。”他边说边往房子内走。 “对了小段,”对方叫住他,“刚刚是有人送你回来?” 秦段微妙地卡顿了下:“啊,那个是朋友。” “是小锐吗?”那辆车是橘色的,颜色鲜亮,军区大院里一般很难看到这种颜色招摇的车,谭阿姨有点奇怪。 “不是,”秦段摆了摆手,“是其他朋友。” “这样,”谭阿姨哦了声,然后又赶他,“别和我聊了,快进屋,外头冷。” 进到室内暖和得要命,秦段把身上的累赘都摘了,搭在手臂上,准备回房间挂起来。 家里没人,妈妈爸爸还有难见一次的秦韵微都不在。 进了房间,打开冰箱,拎了瓶冰水出来,拧开盖灌下去两三口。 捏着瓶子往沙发走去,心里一直在想事情,想刚刚离开的萧越。 打开面板,发过去句:到家告诉我。 对面没回,应该是在开车。 又喝了口水,把瓶子往桌上一搁,拉出搜索引擎:第一次带对象回家,应该—— 他顿了下,思考该怎么搜,删删改改,搜了另一个问题:第一次谈恋爱要告诉家人吗? 唰唰跳出一大堆结果,有说要的也有说不要,现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普遍的回答是不需要,秦段看到最多的答案就是“告诉家里人?没必要吧,等认定了再和家里说,反正我是”。 认定了。 秦段想不明白这个“认定了”的标准在哪里,他算不算认定了萧越? 这么早谈这个合适吗?从他们确认关系到现在也没过去多少时间。 他现在是上头居多,上头上到很想和家人摊牌,和他们分享恋爱的喜悦。 想到这个,秦段就蛮开心,忍不住想笑。 和家里人说的念头是在正式交往第二天就起来了,确定要和家里人摊牌是那天晚上萧越和他说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了萧起言,那一刻,他心里的冲动最强烈,既惊讶又惊喜。 在这种前提下,吃那顿宵夜的时候萧家哥哥没有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以及挑剔,很礼貌很正常,当然也有点尴尬,秦段当时就想如果是他和秦韵微、又或是父母讲了,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秦段打心眼里希望她们给予的是正向反馈,像萧起言一样,不说支持,起码没有反对。 边想边拉开聊天框,萧越还没回,他转而点了另一个人的。 他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但可以找有经验的取经。 斟酌了会儿问:你和魏芸冬刚谈恋爱的时候,你爸妈知道吗? 许锐回得很快:知道啊,怎么了? 秦段:你主动和叔叔阿姨说的? 过了会儿,对面回:没谈的时候我妈就知道了,暧昧期那会儿吧,我追小芸的时候不是还找你当过参谋么? 这么说来,还没谈上、即将在一起的那个阶段许锐就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了? 秦段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保守了,反思为什么到了现在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和萧越的事。 许锐:??? 许锐:怎么突然问这事儿? 许锐:我去,你不会吧.....你把你和那谁的事儿告诉秦阿姨,她能让你滚出去跪雪地上,喝西北风,吃雪粒子,衣不蔽体..... 噌噌噌弹来好几条,可见对面有多着急,秦段全当没看到,不紧不慢的:你别管。 许锐:? 许锐:......行,你冻死了我替你收尸,腿断了我给你打救护车。 这时候,置顶弹来一条消息:到家了。 秦段点进去:到了就好。 对面说:段段,亲一下。 秦段:? 然后发了个亲亲的表情包——都是从许锐那里刮搜的。 对面回了同系列的“亲回去,抱住啾好几口”。 秦段喉结往上蹿了下,还没分开一天就忍不住想念了。 一边断断续续地和萧越聊着一边又摸到另一个人的聊天框去。 这回不是许锐了,是秦韵微,他想试探一下他亲爱的姐姐的态度。 —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片刻,那边慢吞吞地回:你回去了? 秦段:刚到,家里没人。 秦韵微:没人正常,我过几天回去,外边还有点事。 秦段:姐,我想和你说件事。 瞧瞧这话说的,这么正式?秦韵微诧异:什么事,弟。 秦段早早把文字编辑好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发出去。 —我谈恋爱了。 秦韵微:? 斟酌了几秒钟,秦段继续发:和萧越。 秦韵微像是眼睛不好:谁? 秦段:你认识的那个。 过了很久很久,对面发来个数字。 第187章 秦韵微:6 第82章 喜欢你 下一秒,视频通讯就弹了出来。 看着那句“是否接受邀请”,秦段罕见地犹豫了半晌。 那边秦韵微见他没动静,在响起的铃声下发来句:接。 接。 言简意赅一个字让他想起小时候被秦韵微戏弄的痛苦,姐姐这个词就像大山一样带来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闭了闭眼,冒着必死的决心点下了接通。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视频弹了出来,一块虚拟屏幕的对面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alpha,长卷发被头绳束起,此时正抱着手臂盯着屏幕这边的人。 训斥没有,疑问没有,这样长久的盯视倒像是在默默消化什么难以接受的信息。 仔细看能发现她的眉毛皱着,眼神里传达出的信息像是不认识屏幕这边的人。 简直是酷刑,秦段先出声打断沉默:“姐。” “啊,”这才像回过神来似的,她眉头松开了一点,“你刚刚说什么?” 迟疑了一会儿:“我喊你姐?没说什么。” 秦韵微注视着他:“你信息和我发的什么?” 秦段感觉自己浑身要冒冷汗了,双手交叉规矩地放在腿上:“....我和。”他顿了下,可能是因为害羞,有点难以启齿,换了种说法:“那个.....我,姐,我谈恋爱了。” 秦韵微眼皮抽了下,又问了遍,声音带着隐约的颤抖:“和谁?” “萧越。”他挠了挠鬓角,耳朵尖有点红。 秦韵微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捂着额头转了个身。 因此,秦段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她被制服勾勒出来的背影。 “.....”他这会儿成哑巴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微妙的气氛。 秦韵微毕竟是年轻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骂他,就是冲击有点大,她得缓缓,缓了好一阵才转回身来。 “秦段,”连名带姓的,“你是清醒的吗?” 这很像骂人的开头,但秦段不怕,他点了点头,漆黑的瞳孔透出些隐约的笃定:“是。” 秦韵微忍了又忍,然后问他:“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弟弟,你告诉我,你是一直喜欢alpha还是....” “不是,”秦段下意识否定,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清楚,斟酌又斟酌,“我挺喜欢萧越的。” “他有什么好?”秦韵微很困惑,语调都拔高了。 “都挺好的。”他说。 秦韵微摁了摁眉心:“行了,我知道了。” 她了解她弟弟,既然都放到家人面前说了,那么这段恋爱一定是非常认真的。 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放心又问:“打算告诉爸妈?” 秦段点点头:“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说。” 她笑了声,笑声带点嘲讽,和“呵”差不多:“你倒是敢说。” 很敢说的秦段没有赞同她的观点:“还是有点不敢的.....” 对面继续阴阳怪气:“你有什么不敢?把房顶掀了你都敢。” “姐你一点都不温柔。”秦段说。 “哎哟,”秦韵微笑得好大声,“都敢和alpha谈恋爱了,还指望我多温柔?” “和alpha谈恋爱了也是你弟。” “不要你这个弟弟了。”她斩钉截铁。 秦段:“......”寒心。 秦家人的嘴是坚硬无比的,心口不一是他们的家族属性,秦韵微说是这么说,到头来真被父母发现了,她还是会帮着秦段。 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秦段挂了通讯,转头看去。 “段段?你回来了?”秦母敲了两下门,高昂的声音在门外回响。 秦段有点被吓到,毕竟前脚刚和秦韵微摊牌,后脚就被妈妈敲门,这事儿挺吓人的。 “妈。”他走过去开门,门一拉开就见秦母穿着制服杵在房门口,瞧着像从外头刚回来。 算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秦母随口说:“瞧着瘦了。” “妈妈,”他字正腔圆地歌颂母亲,“我上回回家您也这么说。” “哦,是么。”秦母呵呵笑了声。 “快吃饭了,下来吃饭了。”临走前说了最后一句。 秦段和萧越说自己家开饭了,对面回“嗯嗯去吧,我们家也吃饭了。” 一直到餐桌上坐下,秦韵微没回来,主桌上就三人,秦父挂了通讯从客厅那边走过来,瞧着坐得板直的儿子,冷不丁问:“发生了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旁观者清,秦段没发觉自己周身洋溢着愉快的气息,拿碗筷的手一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吗?”秦父重复了一遍,偏头和秦母说,“瞧那笑的,不见眼儿只见牙了。” “是啊段段,发生了什么好事?”秦母猜测,“期末考得不错?” 期末考得不错算什么好事,恋爱了才算好事,秦段心里嘀咕着,面上倒是不显,嗯了声:“还行吧。” “好事儿啊,”秦母笑了,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多吃点。” 秦父开始絮叨了:“考得不错也别骄傲,要保持。” “爸,我都大学了,您还拿我读中学那一套教育我。”这话像是秦韵微会说的,秦段学了个十成十。 “......”秦父翻了个隐晦的白眼,“你这孩子,和你姐少学点,好的不学学坏的。” 第188章 秦家父母与孩子的关系属于是“体罚是要遵守的,嘴是爱顶的”。 秦母不乐意听,打了下秦父夹菜的筷子,清脆的一声响:“怎么说话呢,微微哪有坏的地方?” 秦父讨饶:“错了错了。” 秦段嘴角弯了弯。 吃了几口菜,他不经意地问:“对了妈,今年过节嫂姐姐和我们一起吗?” 嫂姐姐,指的是秦韵微的女朋友,谈得够久了,秦韵微带着去过几次老宅。 “哎哟,”这么一问,秦母想起来了,“这我倒是不清楚,等会儿问问微微。” 用筷子夹了团米粒,塞进嘴里,秦段等了会儿,果不其然听到自己妈妈那边传来句:“段段,你别说你姐,你姐这都要谈婚论嫁了,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小朋友回来给妈妈看看?” “成天不开窍,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哎,”秦父不赞同,“儿子这才几岁啊,你急什么,学都没上完,alpha要先立业。” 秦母眼皮抽了抽,斜眼瞟他一眼,现在不急——她这不是怕以后秦段给她弄出点什么惊吓么,和秦韵微简直就是反例,从小到大省心得要命,明明处于荷尔蒙涌动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根本没领过对象回家,这也太省心了,省心过头就令人担心了,她儿子长这么帅不愁谈不上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妈,你们很希望我领个对象回来?”秦段低着头,轻飘飘地反问回去。 ”那当然,”秦母说,她还没见过自己儿子谈恋爱呢,多稀奇啊,“领个漂漂亮亮的小朋友回来给妈看看。” “要是不漂亮呢?” “嗯?”秦母有点困惑,“不漂亮?” 以秦段恋爱脑上头的视角来看,萧越其实长得非常漂亮,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攻击性极强的五官显得很迷人,像只黏人的狐狸,甚至于两人刚认识那会儿,他被亲戚逼得脑子一快,嘴里蹦出句“最近认识了个漂亮的alpha”。 “就是....”秦段说,“俊一点?” “?”秦母愣了下,“俊一点的?俊点也好啊,英气,是我们秦家人的风范。” 秦段心虚地拍了拍后脑勺:“....嗯。” 秦母眼睛一眯,觉察出点不对劲来:“段段,这种话题你平常可不会和我聊这么久。” “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语出惊人简直是,秦段拿筷子的手出了汗,顿了两秒,低低地嗯了声,是从鼻腔里憋出来的,细若蚊蝇。 秦母不可思议,连秦父也惊讶地看过来,眉头夸张地上挑。 “学校里边认识的?” “嗯。” “omega还是beta?” “......” 秦母追问:“有没有照片?给妈妈看看。” 秦段顶不住了,筷子一放:“那什么.....改天再给你们看,妈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哎,”餐厅里传来秦母的呼声,“儿子你跑什么?” 秦段心脏快得要命,咚咚咚的,跟耳边放了两鼎大钟一样。 远远的还能听到秦母和秦父带着笑的嘀咕:“这孩子铁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让我们知道....” 太吓人了,死里逃生。 秦段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靠着门板长出一口气:“呼——” 试探是试探了,父母对他谈恋爱这个事乐见其成,可他们要是知道,他恋爱对象是个alpha..... 秦段感觉自己要死了。 灌下去一大口冰水,缓了会儿,心脏才跳得没那么快了。 翻出和某人的聊天框,对面没回应该还在吃饭,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自从确定关系后,两人聊天内容里黏黏乎乎的表情包就多了起来,诸如什么“亲一口”“么么”“亲亲”“抱抱”“和宝宝贴贴”,这些都有。 难以想象,他竟然也有用这种表情包的一天,秦段边看边乐。 等久了没等到回复,百无聊赖地点开论坛,不出所料,即便是放假了,学校论坛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里边的用户都非常活跃。 置顶的帖子是校历,标注了年假时间是从几号到几号,往下滑几行,有人吐槽家里的饭菜寡淡无味不如学校附近的苍蝇小馆,还有人发帖组局过几天一块儿跨年。 秦段翻了翻,无意间瞥到右下角,“我的收藏”那里亮了个小红点。 他有点困惑,点进去,网页转跳,最顶上就是那个小红点的罪魁祸首——《嚣张拽少恋上军阀世子,勾引不成反被擒!》 秦段:“......” 什么玩意儿? 他眼里冒出两个巨大的问号,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么个玩意儿。 怀着满心困惑点进去,扫了两眼,哦,想起来了。 当初许锐发给他又撤回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他记得他上次看到嚣张拽少闯进军营,干什么来着?把婚帖甩到军阀世子脸上? 神经。 心里做了个评价,往下滑了滑,从婚帖那一节往后已经更了好多了,草草一滑竟然滑不完。 秦段记得他当时鬼迷心窍收藏这玩意儿是因为.....红绳。 萧越那会儿手腕上也戴红绳,衬得他皮肤特别白,像雪糕一样,让人想舔。 翻到最后一页,恰好就看到“红绳”两个字,红绳是安在一条句子里的,然而那个句子的全貌是:戴着红绳的手抓皱了床单..... 第189章 秦段:? 他就说许锐给他分享的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眉毛下意识皱起来,略过大篇幅不堪入目的文字,往下翻到评论区。 [香香,谢谢老师] [啊啊啊老师我爱你] [炸老师你是我的神] [爱世界,更爱老师,流泪,明天还能吃到这么好的饭吗] ...... 秦段根本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翻到一条评论:下一集能不能在车里,然后我在车底看。 一堆追评:啊啊啊说得是,臣附议! —嘿嘿,车里好啊,车里妙,早想小少爷的名贵车子被玷污了。 —楼上是会想的。 —臣附议。 ...... 秦段就算再不懂一些莫名其妙的术语,到这里也能看出来了,这群人在说荤话,越往下翻越是不堪入目,说在哪里的都有,还讨论起姿势。 这到底什么玩意儿啊! 他看不懂一点,实在是辣眼睛,点了好几下,退出了。 萧越的通讯就是这时候打过来的,手比脑子快,一下就点了接通。 “喂,段段。”对面人同样鬼迷日眼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有时候喊人像是故意把声音夹起来,不是那种细腔细调的夹,是那种粘稠的,像一碗口味丰富的粥。 “我还以为你不方便。”就夹了那一声,这里恢复正常了。 “不方便还给我打?” “试一试呗,没想到你真接了。” “打过来干什么?”秦段问。 “和你谈感情啊,”他说,“情侣不是都会打通讯,一打一个晚上?” 秦段嗯了声。 萧越的声音传过来:“刚刚刷到一个帖子,让我想起点事。” “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表白那晚你跑了?”对面笑了声,“跑得比狗快,挺牛。” “你才是狗。”秦段说。 “当天晚上我可伤心了,想着怎么可能呢?被人跟在屁股后边追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当小丑——告白不成,告白对象反而跑了。” 秦段不知道说什么。 萧越声音听起来貌似真有点伤心:“怎么不安慰安慰我?” “.....” 秦段心里确实是有点心疼了,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恶心,但他现在就是无条件纵容萧越,这人说什么话他都信,他说他伤心了难过得辗转反侧睡不着,于是他也跟着心疼。 沉默了会儿,突然喊了对面一声。 “萧越。” “嗯?要安慰我了——” “我喜欢你。” 秦段低沉的嗓音让这话变得非常动听。 萧越摸了摸耳朵,被整得有点害羞,同时很高兴,要飞起来了,恨不得现在飞过去把秦段抱在怀里亲两口。 木嘛,木嘛—— 哐哐亲。 “说什么?再说一遍。”他说。 秦段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摸了摸脖子,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 “段段,再说一遍。”萧越点开录音,哄着他。 “求求你了,行不行——” 得得得。 秦段真是服了他了,欲盖弥彰地捂住两个通红的耳朵,仿佛自己听不见就不算真说出口了:“喜欢你。” 对面:“谁喜欢我?” 他:“秦段。” 对面:“连起来。” “......”臊得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秦段喜欢你。” “我是谁?”接着问。 “我喜欢你。”他蹦出最终答案。 萧越满意地暂停录音:“真乖。” 然后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段段,我真的好想弄你,你太可爱了。” 他就只敢隔着一层屏幕这样说,现实说这种话肯定能被秦段捶进地里。 “弄什么弄....”秦段觉得他既变态又有病。 “说真的宝贝,你也很想吧,”萧越笑了笑,蛮轻佻的,“要不这样,咱们猜拳,谁赢了谁先成不成?” 好随便,符合萧越的作风。 秦段:“.....嗯。” 随后开了视频,三局两胜,猜到最后是萧越赢了。 秦段皱起眉,显然有点不乐意,胜负欲上来了:“这局不算,再来。” “耍赖啊,”他说,“怎么就不算了?” 说是这么说,还是再猜了一局,结果仍然是对面赢。 “......”秦段不知道讲什么好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这怎么让啊,都是命段段,命运如此——”边说边乐,还不忘给他顺气,“我也怕疼啊,你让让我,接受这个结果?” 第83章 委屈 秦韵微裹着一身寒意踩过院子清了积雪的地面,制服外边套了件长款的皮毛大衣,下摆遮到小腿上部,长卷发披散下来,整齐地耷拉在肩头。 门禁识别了身份,听得咔哒一声,她伸手推开门。 往屋里走了几步,并没有感到暖气包裹时涌来的温度,整栋房子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有点诧异,揣在兜里的手还没把车钥匙捂暖,走去客厅的路上突然瞧见个人影,搁路中间杵着,像是一下从冷冰冰的地里长出来的,人影比平常矮了一截,她一开始还没注意到。 视线向下扫,眼底浮现出惊讶。 她亲爱的弟弟,秦段,正跪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脊背笔挺,视线低垂,成为了阻挡客人前往客厅的守卫兵。 第190章 “哎哟,”她走过去,拖鞋踩出声响,低头看向自己弟弟脑袋顶上的发旋,“做什么了?又被罚?” 秦段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下身穿着有薄绒的运动裤,大概是跪久了,向来精力旺盛的躯体也被室内冰冷的温度蚕食,散发出一点寒意。 沉默被打破,他抬起头,脸上久跪的麻木也随之打破,有点惊讶秦韵微竟然回来了:“姐。” 秦韵微眉头一抽,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她和秦段对视,两人视线相撞,电光火石间,默契地读出了对方眼里包含的内容。 “蠢货,”秦韵微骂了声脏话,和在军营里训兵的样子一模一样,“你和爸妈说了。” 和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相比,秦段反倒呈现出异常的冷静,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时间拨回今天早上,年底收尾阶段秦父秦母的工作比较忙碌,秦母想着好久没见秦段了,吃早饭的时候对自己儿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盯得秦段不太自在,开口道:“妈,您看什么呢?” 自己儿子昨天突然透露谈了对象这个重磅消息之后,秦母无论如何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别的更确切的消息了,她笑了笑,问:“儿子,你说的对象到底是谁?有没有照片给妈妈看看。” 秦段握着杯子的手顿了下,热豆浆的温度隔着瓷杯烤炙着掌心,顶着父母的盯视,打太极道:“妈,昨天就是个预告,告诉你们一声,等我准备好了再和你们说,您现在就别问了。” 秦母嘴里连应几个好好好,孩子不说她也没有逼问的道理,正要转开打量的视线,突然瞟到秦段扣着瓷杯的手,食指微微弯曲搭在杯身上,指根有一圈痕迹。 是牙印。 莫名的,她眼皮跳了下,秦段这么大人了,总不能咬手指,牙印来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那痕迹实在暧昧,出现在秦段身上甚至让人感到违和,毕竟就在昨晚她还说自己儿子是木头桩子,天生不开窍。 整齐的牙印像戒指一样裹着指根,秦段手动了下,断断续续的痕迹中间有一小节和周围的不一样,有点突兀,淤青的颜色更重,看上去貌似是那一颗牙齿更尖利更深地往皮肤中刺穿了,像是alpha尖锐犬牙叼出来的痕迹。 眼皮跳得更厉害,她抬手摁了摁眉心,语气试探:“段段,你谈的对象是omega还是beta啊,有没有什么喜好?过几天要不要邀请人家来家里一块儿过节?” 秦段避重就轻,捡了个喜好问题回答:“他喜欢机甲模型。” “哟,这爱好,和你祖父有共同话题。”秦父插嘴说。 知子莫若母,秦母当然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回避,她眯了眯眼睛,已经是有点逼问了:“儿子,谈的对象是同专业的吗?” 秦段:“不是。” “哪个专业的?” 喝了口豆浆掩饰心虚:“隔壁机甲系的。” “是beta?” 秦段不答:“......” “说话。”秦母说。 “......” “秦段!”她猛然一拍桌子,声音骤然严厉,“你给老娘说实话!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秦父懵了,不明白妻子为什么突然发火,瞪着眼睛看过去:“这么大声做什么....” “说不说!”秦母目光犀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低着头的人影。 “孩子都说了没准备好,不就谈个恋爱?你这是做什么?”秦父莫名其妙。 都到这个份上了,秦段那一言不发的倔样,任谁也能瞧出不对劲,秦母被这和稀泥的老登喊得头疼:“你闭嘴!” 秦父火速闭嘴:“....”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秦段最终还是承认了恋爱对象是萧越,他们认识的那个,萧家的二儿子。 秦父脸色不太好看,嘴角直抽,秦母被气得翻白眼,声音一扬:“滚去跪着!”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秦韵微也想翻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妈,鼻子跟狗似的,我上学的时候每回一谈恋爱,只要回家她指定能从细枝末节里发现我谈了。你说你昨晚和她们提这事儿做什么?只要一提铁定能被老妈发现啊!弟弟啊弟弟,你就不能聪明点,用脑子想想再做事?” 膝盖有点跪麻了,秦段换了个位置,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现在是纯摆烂心态了,早死晚死都得死,瞒有什么用,反正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父母说,延缓两天说和提前被发现也没区别。 “妈现在在楼上?”秦韵微指指上边某个房间。 秦段点点头。 发现他和萧家那小子谈恋爱之后,秦母气得头疼,没和秦父一块儿去处理工作,待在家里和秦段这个不声不响的倔驴斗,她就不信罚不服他! 秦韵微怀着慷慨赴死的心情迈上台阶,一直来到父母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谄媚道:“妈,我微微啊,回来了。” ..... 秦段在楼下竖起耳朵听,听到秦韵微开了门,然后咔哒一声门关上,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正当他觉得无聊时,楼上房间突然传来秦母一声高亢的:“秦韵微!” “秦韵微”三个字地动山摇,传遍了整栋房子。 “你全都知道?!还帮着他瞒我?!” 他姐弱小的声音夹杂在被赶出门的声响里:“不是妈,妈你听我说,妈,我能解释,呸,我解释什么......我能帮弟弟解释!” 第191章 “解释什么解释,”秦母把她拍出房间,“你什么意思?啊?你现在帮着他是什么意思?你也想搞个alpha来玩玩?” “呸!我和我女朋友感情好着呢!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不是胡说么!呸呸呸!不是啊,您听我说,我知道小段这事儿不对,但这么冷的天您把暖气断了让他跪地板上,多冷啊,您就不怕您儿子冻出病来?” “哎哎哎,妈您别赶我,别赶,哎!” 秦韵微被推出门外,嘴里还在嚷嚷:“妈妈,这都什么年代了,aa恋已经很流行了.....” 手包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砸得她声音戛然而止。 “你也滚去跪着!”秦母砰的一声甩上门。 秦韵微:“......”得,我倒霉。 拖鞋踏在地上的拖沓声音来到身旁,秦段自觉往边上腾了个位,指指地板:“跪这,我刚跪过,正热乎着。” 秦韵微闭了闭眼:“我真谢谢你啊弟弟。” “不客气。”他说。 随即,砰的一声,膝盖着地,一大一小齐齐跪在了客厅的必经之路上。 饶是身体素质再好,秦段穿得单薄,跪的时间又长久,脑袋止不住地泛起昏来,嘴唇变白,额头的温度升高。 秦韵微摸了摸他的脖子,见他情况不对,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妈妈!亲爱的母亲!您儿子不行了!要跪昏了!” 触碰到额头的指尖被烫得一缩:“妈!秦段发烧了!” 到底是遗传,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尖利且极具冲击性,秦母被她嚷烦了,走出房门:“吵什么?!” 秦韵微还在喊叫,她站在楼上向下望去—— 自己儿子那一向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两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撑着膝盖,要倒不倒的,似乎只是在勉力支撑着身体,鼻腔中喷出的气息都有些滚烫。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知道她根本就没办法,她这儿子就是个倔种,和他老子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差,她是能罚,秦段也照罚照跪,可心里怎么想的,她这个做母亲就不得而知了——她知道秦段只是遵守体罚的指令,而不是认了体罚的理由。 她能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罚,秦段是一点不服。 可她现在要是心软了不让跪了,就意味着她对他谈了个alpha这事儿松口。 愁死了。 要是谈个什么路边捡的没背景的普通同学,普通alpha,那还好说,怎么偏偏是萧越?偏偏就是萧家的孩子?真是疯了。 秦母悠悠地叹了口气。 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冷漠却又饱含着无限无奈:“回房去。” 回房去。 秦韵微一下直起腰来,她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某位女士心软了,连忙扶起秦段:“起来,不用跪了。” 秦段鼻腔里呼出的都是热气,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喉咙因为干渴和眩晕有点恶心,他有点想吐。 站直了之后才摆摆手,示意不用扶:“没残呢。” 靠在沙发边轻轻喘气:“让我缓一会儿。” 秦韵微接了杯热水递到他嘴边,暖气重新运行了起来,周边逐渐变得干燥温暖。 秦段把热水咽下去,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站起来上楼。 秦韵微把他送进屋里,看着他爬到床上,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摸了下他发烫的额头,接着出门给大院里的医生打通讯。 罚跪期间,秦段手腕一直在震,他心有所感地滑开终端。 萧越给他发了好多条信息,几十条,滑半天滑不完,从给他分享今天吃了什么到吐槽网上的某个新闻。 一直到最后,发现对面没人理,发了好几个问号:怎么不回?你在干什么? 秦段头晕眼花看得不是很清楚,勉强翻了翻就不想看了,正巧对方的通讯弹了出来,他点了接通。 对面传来声,有点惊讶的:“段段,你接了?” “干嘛呢,一上午不回我消息。” 听到那人的声音,秦段把脸埋进枕头里,柔软的枕芯挤压着脸颊,睫毛被压折了。 “被罚了。”他滚烫的呼吸很轻。 长大之后很少被罚,罚了也不会有除麻木以外的情绪,但是这会儿很奇怪,听到对面熟悉的声调,心底竟然涌上一阵微妙的委屈。 第84章 见面 “被罚了。” 秦段闭着眼睛,寒冷侵蚀身体造成的眩晕让他这会儿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不过萧越问他,他就答了。 声音携带着情绪,对面人轻而易举地听出了他话里微妙的委屈。 “怎么了?怎么会被罚?”问得有点急。 “我和爸妈说了……我们的事。”被子裹得他脸颊发烫,热得不太舒服。 我们的事。 显而易见的,萧越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段段,你和叔叔阿姨讲了我们——” 秦段点点头,嗯了声。 难怪会被罚…… 他问:“又被罚跪了?” “嗯。” 秦段鼻音里混着生病后的虚弱无力。 “那——” 秦段知道他要问什么:“现在没跪了,头痛,可能有点发烧了……” 萧越真想突破屏幕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抱住他。 房门传来咔嚓声,秦段睁开半边眼睛:“不说了,我姐带医生来了。” 第192章 对面嗯了声:“让医生好好看看,头不痛了再给我回消息。” “好。”秦段点了挂断。 “——” 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他还勉强维持着清醒,吃了药之后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睡了不知道有多久,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手的主人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叹息很长,像羽毛一样抚在他耳廓。 秦段大半意识还在沉睡,坐在床边的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然后紧跟着开门关门声。 卧室的门不知道开关了多少次,床边响起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妈,你就别担心了。” “……这么大个人了,你说他谈个普通家庭的alpha我今天都不会罚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偏偏就是……” “小年轻谈个恋爱而已,妈你别看太严重了。” “你不懂。”秦母眉头微微皱起。 “妈我有什么不懂的,”秦韵微觉得好笑,抱着手臂靠在书桌前,“妈妈你看哈,萧家主事的是萧老头还有萧起言,萧越摆明了就是个被养着的二公子,权力不会到他手里的。他都大三了没从萧家那边分到一点儿实权,萧起言当年和他可不一样。” 秦段感觉自己被一朵云,又或者是大团大团的棉花包裹了,身体很轻,头脑却很重,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又或者是云见缝插针地从他耳朵眼儿、鼻子孔钻了进去……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秦母叹了口气,瞥了秦韵微一眼:“谁知道萧家那边怎么想的。” “好啦妈妈,”秦韵微拍了拍她的肩,“别管萧家那边怎么想的,你就看弟弟这倔样,你以为罚他他就能服?你让他屈服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让他和萧越分手?” “不然呢?”秦母说,“你觉得他这事儿做得对?” “没什么对不对的妈妈,”秦韵微说,“对于小段来说这只是一次恋爱而已,他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妈,别让他不开心。” 四周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沉默来得短暂,没过多久,秦母垂头看了眼陷在床铺里的人影,人影侧对着她,只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的侧脸,鼻梁底下的嘴唇苍白,两颊却因为高温飘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随着咔哒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睫毛颤了颤,大片的棉花和云从鼻子眼、耳朵眼儿清了出去。 她走了。 秦段知道她走了,过了几秒,他嘴角微微上扬,埋在枕头里的脸颊露出了不明显的、带着病容的微笑—— 他知道他赢了。 妈妈总会对孩子心软。 ……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大概是为了不打扰他睡觉,房间里没开灯,院子里的灯光在半空中就被削弱了,没透过窗户来到他的房间,进入房间的,只有月光。 秦段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 摆在床头的水还热着,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温水顺着喉管咕噜噜地流进胃里。 喝完后拿起水壶又倒了一杯,依旧把这杯喝光,灼烧喉咙的口渴才得到缓解。 “醒了?”秦母打开灯,来到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烧。” 用测温仪量了量,低烧,已经不严重了。 “儿子还睡不睡,先吃点东西再睡?”她指指刚端进来的保温着的食物。 秦段点点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秦母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突然伸手往他毛糙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抹下一手汗。 “出汗了就好,好得快。” 秦段没什么胃口,往常吃东西快得很,现在细嚼慢咽,吃了十几分钟才吃完。 秦母把碗筷收拾了,临走前犹豫了几秒,欲言又止地注视着秦段,显然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妈。” “萧家那小子在外面,”她朝窗户仰了仰头,顿了下接着说,“——等着。” 秦段反应有点迟钝,当他涣散的瞳孔完全聚焦的一瞬间,他噌的站了起来。 “哎!把衣服穿上再出去!病还没好呢!”秦母的声音追在后面喊。 秦段胡乱地取了衣帽架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一套,憋着一口气就往外冲。 像个莽撞的、青涩的毛头小子。 他就是毛头小子。 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左瞧右瞧愣是没看到人,他烧没完全退,奔跑令大脑缺氧,脑子一时嗡嗡的,眼睛也看不清,眼前骤然升起了一层雾,平常极佳的视力这会儿降至水平低点。 在哪儿呢? “段段!” 有人在叫他。 声音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越来越大声:“段段!” 在哪里,在哪里。 秦段眯着眼睛四处找,院门被震动,传来丁零当啷的响声,他轻轻喘气,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了。 用平常跑步的姿势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渐渐近了,借助微弱的月光和路灯,他看清了被高大院门隔绝在外的萧越。 秦段跑得不快,速度不及平常训练的十分之一,可他冲过去,手指触碰到院门的一刹那,像是负重千钧拨开了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黑夜迷雾那样。 模糊的眼前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脸。 他抱住萧越。 第193章 身体被挤压,他感到萧越也在紧紧地抱着他。 路灯下的这张脸和两人分开那天一模一样,生病促使他恍惚,秦段突然且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感觉—— 他觉得他冲过来的这一刻像是抱住了十七岁在走廊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萧越。 这张脸一点都没有变,十七岁那年是什么样,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什么样,漂亮的…漂亮的睫毛、漂亮的眼睛、漂亮的鼻子、漂亮的嘴巴…… 漂亮,秦段恍惚到只会用漂亮这个词,乱七八糟地形容。 “你知道么……”他轻轻地喘气,缓解奔跑带来的缺氧。 滚烫的呼吸都扑到怀里人的脖子上,那条长脖子也是漂亮的,温热的皮肤底下蕴藏着富有生命力的脉搏。 萧越没听清:“什么?” “你知道吗?”秦段重复了一遍,脸埋进他脖子里,鼻尖轻轻地蹭,闻到那人身上酸涩的柑橘气味以及发凉发苦的浅淡烟味。 声音太小了,全闷脖子里了,萧越还是没明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知道吗? 十七岁那年,我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秦段想说的不是这个,一切话语只不过是他心情的指代。 他轻轻揭过这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的话题,抱住怀里的躯体不撒手,甚至更紧了:“头疼……” “头疼?”这回儿听清了,伸手摸向他全是短刺的头发,摸了一手凉汗,“头疼?烧退了吗段段。” “退了,”秦段顿了下,“还有一点烧。” 萧越亲了下他的脸,突然将他打横抱起。 “哎哎哎!”猝不及防的,秦段懵了。 迈着大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辆:“去车里坐,车里暖和。” “抽烟了。”坐上副驾的时候,秦段攥住他离开的手,手指揪住衣袖上的纽扣,语气笃定。 “抽了。”萧越认得很大方。 “一根?”秦段问。 对方笑着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回不止。” 秦段也和他对视,安静的瞳孔里看不出想要表达什么,明明生病了但在这一刻显出点压迫感。 某人睫毛眨了下,可能有点心虚,躲开他透亮安静的黑眼珠,低头亲他。 柑橘味和木头味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双方都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鼻息,在即将碰上的一刻,秦段偏开了头。 “不……”他说,“病没好,会传染。” “没事。”萧越掰过他的脸。 秦段不愿意配合。 见他实在抗拒,只能无奈地亲了下他的脸作为结尾,合上副驾的门,绕到另一边去上车。 脊背撞上椅背的瞬间微妙地僵了下,萧越眉毛皱了起来,压下嘴里的抽气声。 车内开了暖气,比外头暖和多了。 暖融融的让人想睡觉。 秦段呼吸没平常静,生病让他呼吸不太顺畅。 萧越应该是在院门外等了很久了,他刚刚抓他袖子上的纽扣,纽扣很凉,然后往下握他的手,手也很凉,包括碰上脸颊的嘴唇也是凉的。 在灯下看了会儿刚坐上车的人,发现对方的眉毛正皱,伸出食指点在他眉心:“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他指的是怎么不进家里等,要在院门外守着。 萧越抓住他的手,秦段这个病人的手都比他的热:“阿姨说我现在还不是秦家人,暂时还不能进你们家门。” “……”秦段有点无语,“你真会说话。” “嗯?” 又往他眉心戳了戳:“不就是我妈不让你进门,故意把你关在外边?用说得这么好听么……” -------------------- 新年快乐 第86章 跟我回家 萧越是被秦母放进来的。当时他的车在大院门口就被堵住了,守门的兵恰巧是见过他的那一个,见过他载着秦段,知道他和秦段认识,但没有通行令不敢随意将人放进去。 萧越扶着方向盘想了一会儿,让他打给秦上将府上。 秦母接了通讯,萧越在这边瞧着,看着守门的卫兵朝着对面嗯嗯哦哦几声,期间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将通讯挂断放他进去。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萧越有点惊讶,本以为他和秦段的恋爱被知晓之后,秦家人会很不待见他。 他都做好了被拦在大院门口一直不让进的准备了,没想到却被放行。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受待见的,等车开到秦家门口,欢迎他的就是高耸的紧闭院门。 他拍门,拔高音量喊叫,得到的结果就是门禁里智能机器人用不带感情的客气语调对他说“您好,今日不见客”。 他在院门外等了很久,等待的时间都被他虚无地荒废掉了,他透过院门看向秦段家院子,上次来没仔细瞧,这次漫长的时间让他有心思注视过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以及那些尚未被清理掉的积雪。 从前他不对秦段在意,所以也不在意秦段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 现在两人关系变了,他心境跟着变化,也对曾经不感兴趣甚至觉得无聊的事物抱以好奇的注视。 他开始想象秦段是怎样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幼年期以及成长期。 伸手摸了摸某人的脑袋,不算正常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过来:“难不难受?” 第194章 秦段没觉得怎么,低烧而已,他身体素质好到什么病都能硬扛,病了也很少吃药无非就是睡觉,一觉睡不好那就再睡一觉,反正觉醒了病总是会好的。 他摇摇头:“还好。” 萧越看了他一会儿,深棕色的瞳孔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些异样的温柔,和以往对谁都笑眯眯的和气不一样,这种温柔指定某个人。 秦段虎口卡住他的脸,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回去:“别……” 萧越还是凑过来:“亲一下,就亲一下。” 秦段皱了皱眉,眼珠子盯了他一会儿,貌似要用瞪视逼他放弃亲嘴的诉求。 萧越才不怕他瞪,即使他浓黑的眉毛皱起来看人的时候很凶。 “……”秦段叹了口气,手掌向下一压,萧越脸小,他一只手几乎盖住了萧越下半张脸。 然后上半身前倾,脑袋向前一凑,嘴唇触碰到手背,隔着手背亲了萧越。 一触即离,萧越当然没有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整张脸都被手心紧紧包住,鼻尖底下是手掌,他眨了眨眼,心跳莫名快了起来。 舌尖舔了下与脸颊严丝合缝的掌心,滑过掌纹。 秦段歘的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笑他魔术般蹿红的耳朵,只是有点感叹地看着他:“段段,你真的很会钓。” alpha调酒师说得是在理的。 “……”秦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一句,到底是谁钓谁,明明某人才是伸出舌头舔手心的那个…… 萧越说完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准确,钓这个词或许太成人太世俗了,于是更正了自己的发言:“你让我心动。” 心脏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开始砰砰砰的跳动,秦段脸颊的红不知道是高温带来的还是萧越带来的,一时间有点羞,觉得萧越好烦,莫名其妙就开始表白了。 为了缓解这种突如其来的羞怯带来的不知所措,他避开直视过来的灼灼视线,低头看向驾驶座旁边的置物槽。 气氛烘托到这儿,其实他也很想亲嘴,转念想到烧还没退又坚定地觉得不能传染给自己男朋友。 舌尖贴着发痒的犬牙蹭了蹭,伸手翻了翻置物槽,里边放着些散乱的东西,有用过的电影票、超市小票、打火机、烟—— 秦段把这盒烟拿起来。 “没收。”他说。 萧越瞥了一眼,手放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说摸更准确是按:“天天没收,都没收我多少盒了。” “你不抽我就不收了。”秦段打开他的手,这力道里存在着对他抽烟的怨气。 “收呗,”萧越笑了笑,瞧着有点乐在其中,又说,“这盒不好抽,味太腻了。” 烟盒上写着两个单词,是他之前给秦段说过的酸奶味—— 原来真有酸奶味的烟,萧越没骗他。秦段有点好奇,抽出一根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甜甜的。 烟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显然烟主人对这烟并不喜爱,都不用数,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出只抽了三根。 “腻?”烟也会腻,像糖一样? “超级腻,比你还甜。”萧越说。 秦段无语片刻:“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然后扯过他的衣服,伸手进他衣兜里,准确无误地把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烟搜出来了。 是萧越平常抽的那种。 “这盒也没收。” 萧越攥着他的手,还想抵抗一下:“这盒就算了吧。” 秦段眼皮上掀,看过去。 萧越默默松开手。 在置物槽里又摸了摸,没摸到别的危害身体健康的东西了,离开时,手往组成凹槽的墙壁上碰了下,碰到有个地方好像会动,手指往里一推,凹槽旁边出现个狭小的暗槽。 秦段伸手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个东西,四方的硬纸盒,不大,一只手可以全包了。 看清手里东西的时候,他愣了下,喉结往上一蹿,然后又不受控地滚了两下。 没想到这东西被翻出来了,萧越这会儿倒是感到点局促,又怕他误会,急忙说:“这给你用的。” 随后觉得不对,顿了下补充:“我们之间……用。” 计生用品,实际上就是小孩嗝屁套。 超薄、滋润…… 秦段指腹摁在这行字上,指腹跟被火燎了似的烧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 萧越确实局促,毕竟他们是初恋情侣,对这类似的事情总会感到生涩且不自在,之前只是嘴上花花所以什么话都敢说,现在是直面。 秦段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蹦出句:“你想在车上?” 这种想法要归功于他在前不久看了某个嚣张拽少恋上霸道军阀的最新章。 萧越一开始还没听懂,然而很快明白过来,有点哑然:“想什么呢,就是买了顺手往车里放。” 正说着,秦段突然扯过他的衣领,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下眼皮落上一片阴影。 可能是因为生病,意识不是很清醒,他没管萧越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这里不行,太近了。” 萧越噎了下,被他带着走:“什么……近?” “离我家太近了,”他声音变得很轻,“会被看到。” 萧越脑袋嗡的一下,喉咙骤然干渴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神情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要蛊惑人:“段段。” 第195章 “嗯?” “去我家好不好?” “跟我回家。” “……”秦段困惑地眨了眨眼。 “我家隔音很好,床也舒服。”他咬字清晰,暗示也同样清晰。 车子在浓重的夜色里驶出军区大院,萧越看到大院雄伟的高门以及值岗的卫兵时才陡然意识到他们刚刚谈论的话题实在不符合这个地方的肃穆与庄严。 藏在庄严肃穆下的淫秽却让他实打实地变得更兴奋。 像秦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知无觉地觊觎他一样,他也在暧昧期延续到恋人关系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一直地对秦段产生兴趣,这种兴趣包括对秦段的身体。 房间内开着大灯,明晃晃地照亮屋里的一切景物。 秦段拍了拍他的手臂:“关灯。” 烧还没退,他声音有点虚弱,又虚无缥缈,像飘在雪山上。 啪的一声,他把灯关了,只留了盏床头灯和嵌入式的地灯带,灯带长长一条,散发着盈盈的光芒,宛如一只只飘在空中的萤火虫。 氛围感。秦段想,萧越最喜欢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漂亮的……嗯…… 他揪住枕头,手指有些用力地往枕芯里抠去。 他有点迷茫地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往下看,看向垂着头的黑脑袋,萧越瘦,所以脸型轮廓很清晰,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萧越跪在他身前,神色认真地往某个部位探手指,那样子简直像前来朝圣的信徒。 前进很艰难,信徒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悬崖边上,危险且顽劣地试探着大自然造物,他的冒犯让悬崖很想把他直接甩下去。 秦段也想把他踹下去,一直在忍,忍得都要发脾气了,蹿上来的火几乎要冲破病气带来的迷蒙。 “好痛……”萧越皱了皱眉,嘶了声。 “滚。”秦段捂着眼睛,心里骂他娇气,到底谁更痛啊。 “不滚不滚。”对方哄了哄。 完全是陌生的感受、陌生的处境,秦段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切实体验都来自另一个人,比如另一个人的律动,传递过来的体温,四周蔓延的呼吸还有不断攻城掠地的酸涩到爆炸的柑橘信息素。 最后他黑亮的眼珠子像被搅动的湖水,萧越看着那迷茫的眼睛,总觉得他是不是哭了,伸手一抹又没有眼泪。 但那眼睛貌似在谴责他——明明生病了啊,你真是个畜生。 “抱歉,段段,”他轻轻叹了口气,鼻尖滑过滴汗,不知道在夸谁,“真棒……哼……” 第87章 见家长 秦段一晚上没回来,秦家人也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秦母给自己彻夜未归的儿子发了信息,一家人往餐桌上坐时,她眼眶下的黑眼圈挡都挡不住。 镜头往左打,秦父也是面皮泛黄,没睡好的样子,再看秦韵微——她算是睡得最好的一个,和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把果酱涂到面包上,面包没吃多少,咖啡喝完了一整杯..... 餐桌上沉默了一会儿,秦母放下嚼了一半的面包,嘀咕,今天这面包貌似变难吃了,怎么吃也吃不下。 她突然对秦父说:“我记得你有个老战友,他家里有个孩子和秦段同岁,也在上大学,那孩子前两年还来过咱们家,我瞧着长得很水灵,性子也乖巧,要不介绍给段段认识?” 秦韵微太了解自己母亲了,听听这话,显然是没死心,还想把秦段往所谓的正途引。 “妈。”拖长尾音喊了声,喊完还轻轻咳嗽。 “做什么,”秦母瞟她一眼,“你不记得你爸那个战友叔叔了?小时候还抱过你和段段呢,每回战友叔叔一来,你就爱往人家身上扑。还有他家那小孩儿,长得很乖,你小时候老爱捏人家的脸,还说什么长大以后让那小孩给你当弟媳....” 越说越离谱,秦韵微是真被咖啡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您真是的,净瞎编咳咳....” “我怎么瞎编了?你不记得不代表我不记得,”她不承认是瞎编的,还问秦父,“是不是,你记不记得有这事儿?” “.....”秦父怎么可能记得没发生过的事,迫于妻子的压力,他只能微笑,“是啊微微,你妈说得对,我那个老战友啊....”他顿了下,编不下去,自觉闭嘴了。 老战友是有,战友家有个和秦段差不多大的孩子也是真的,但秦母说的那些小时候的事是假的。 秦韵微怎么可能会说让人小孩长大了给她做弟媳这种话,她只会笑眯眯地捏着小孩胖嘟嘟的脸,直到把小孩捏哭才罢手。 “妈妈,”她缓了会儿,抽出张纸巾擦嘴,“别做荒谬的事。” 秦母轻嗤一声。 “这种时候你们姐弟俩就团结了。” 秦段出了很多汗,低烧给他带来朦胧感,极有格调的床头灯和地灯带加剧了这种云里雾里的朦胧感,大脑在反复的兴奋里被抛来抛去,他经过长时间的、断断续续的,宛如潮水一样的空白。 夜晚的黑色是越来越浓稠的,失去了分辨时间的能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有一段时间一直黏在身上的体温离开了,连同汗液被蒸发掉,他感到有些沉重的人影跟着这种逝去的感觉一同离开。 没过多久,萧越就从阳台上回来了,身上裹挟着夜风的凉意以及烟味,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的人的额头,不烫,拿出测温仪测了测,体温没往下退,好在也没往上升。 第196章 睁开沉重的眼皮,秦段模糊地看清杵在眼前的人穿着单薄,单件的长袖长裤,裹着一身凉意也不嫌冷。 “醒了?”以为他要水,萧越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温水。 他的声音没有往常清朗,简简单单两个字讲得缱绻至极,一听就像是刚经历过情侣之间的鱼水之欢。 秦段很困,在他凑过来的时候推开了他:“一身烟味,难闻.....” “没抽多少,”把喝空了的水杯往里推了点,“还要不要?” “不喝了。”秦段摆摆手。 萧越手往被子里摸了摸,温暖的被窝里的皮肤上有黏糊糊的汗,各种各样的液体混在一起。 “抱你去洗澡?” 秦段没吭声。 他自觉站起身,拿过空了的水杯,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叉着腰把满杯水喝完,解了渴又摸出颗薄荷糖往嘴里一丢,嘣噶嘣噶嚼碎。 把烟味压下去,回身去摆弄疲倦得不想睁眼的人。 秦段嫌他烦,房间内充斥着alpha攻击性强烈的柑橘信息素,只要呼吸就能闻到,越闻越烦,现在想睡觉却还要被拖去洗澡。 “萧越。”他喊了磨磨唧唧往浴缸里放精油的人。 对方应了声:“怎么了?” 秦段捏碎漂在水面上的浴球,还是困,大概是因为神智不清醒才语出惊人。 黝黑的眼珠子在灯光下直勾勾的:“你爽了吗?” ..... 第二天醒得比平常晚,一夜没睡好的两个人正窝在床上补觉,期间房间门被敲响,萧起言站在门外喊他们吃早餐。 秦段皱起眉,敲门声接连不断,最后是萧越忍着起床气坐起来,随手套了件衣服,走到门口和他哥说:“哥,我不吃,太困了,再睡会儿。” 来开门的人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黑头发,眼皮耷拉着,眼睛只睁开了一半,随手套上的卫衣领口很大,锁骨上有个新鲜的牙印。 当场,萧起言的表情就僵住了:“.....” 事实上,萧家昨天也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萧越不知道抽什么风,可能突然智障了,扯着萧女士的手,嘴巴一张,和萧女士坦白了。 坦白什么? 萧越那缺心眼的,和萧女士说:妈妈,您儿子我,谈恋爱啦。 萧女士问:谈的是哪家孩子呀? 萧越说:秦家哒,秦段,妈妈你见过的。 萧女士差点中风(夸张说法),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然后越看萧越这小子越气,抄起好几年没用过的戒尺往他身上抽。 戒尺不是一般的戒尺,是用名贵的木材定做的,有一个指节厚,长度比半条手臂长,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疼,这条戒尺几乎贯穿萧越整个童年期——他小时候皮,上蹿下跳,天天有事没事就欺负别人家的小朋友——每当他惹了祸,萧女士就用这条戒尺啪啪啪的往他身上抽。 时隔多年,再次收到萧越被萧女士教训、尺尺不留情的信息时,萧起言还在公司开会,那一刹那,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凭借着强大的职业操守维持住了微笑,只不过这微笑很勉强,其他与会人士在那一刻都觉得他突然变成了机器人,脸上的笑容是数据运行出来的、没有人气的笑容。 萧父那会儿也是这种笑容,他的震惊比早早就知情的大儿子多得多,(也差点当场中风),嘴角抽了半晌才绷住表情。 于是乎同一场会议上,父子俩在同一时刻露出了同一种勉强的笑容。 会议一开完,两人马不停蹄地奔回家,一进家门就见萧越跪着,萧女士拿着戒尺一下一下往他背上抽,力拔山兮气盖世具象了。 萧起言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去大喊:“妈妈别打了。” 他和萧父一起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宛如两尊大佛,前者在思考怎么办,后者在缓和心里的震惊。 又挨了好几分钟的打,萧越受不了发出一声吸气,萧起言才站起来劝:“算了,妈妈。” 现在好了,刚坦白就带着小男友舞上门来了,萧起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单手撑在门边,困倦得睁不开眼的脑残弟弟,叹了口气:“你自求多福吧。” 萧越:? 不止萧起言,萧父和萧女士也知道他带着小男友上门了,问怎么知道的? 昨晚萧家城堡里也有人彻夜难眠,萧越下午出门深夜开车回来,他领着秦段进门的时候,萧起言萧父还有萧女士都没睡呢。 听声音能听出是两个人的动静,那会儿萧起言还困惑萧越大晚上带什么人回来,结果打开门一看,和杵在走廊上的萧越撞上。 萧越和他对视,那叫一个坦荡:“哥,我把秦段带回来了。” 一顿操作之后,萧女士和萧父也知道他把小男友带回来了,气得更睡不着觉了。 萧女士辗转反侧的时候在想萧越是不是故意的,下午被打疼了憋着不说,憋到深夜来一个大招,堂而皇之地将人领上门膈应她们,以此达到把她们的睡眠时间都杀死的目的。 婉拒了哥哥的早餐邀请,萧越甩上门,被子一掀,继续睡觉。 回笼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背。 轻哼了声:“怎么了?” 秦段指腹压在脊背长条的青紫痕迹上,稍微用力:“怎么弄的?” 昨天晚上动作一大,萧越就皱着眉头抽气,秦段当时还有点困惑,后来灯亮了无意中瞟到他脊背上大片的青紫,一看就是被打了。 第197章 “和萧女士讲我和你谈恋爱,”他说,“她气得不行,打的。” 秦家一向奉行棍棒教育,当听到他说因为谈恋爱的事被打,秦段一点惊讶都没有,惊讶的点在别处:“你和你爸妈讲了?” 手搭在他后脖子处摸了摸,萧越理所当然道:“你都和你爸妈讲了,我当然要跟上啊。” 反正迟早都要坦白,无所谓。 秦段语塞好半晌:“真是....出乎意料。” 然后把他揽进怀里,手掌贴在那些伤痕上轻轻地抚摸。 温存了好一段时间,萧越爬起来给他量了量体温。 “烧退了。”边说边把短发茬上的汗抹了,也不嫌脏。 刷了个牙从浴室出来,亲了亲男朋友的脸:“饿了吗?下去给你拿点吃的。” 秦段点点头,也亲了他脸一下。 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过了不久门外传来一些琐碎的动静,他听了一会儿,是砰砰砰的拍门声,越来越大声,还挺用力。 “进来啊。”以为是萧越,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拍门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门一打开,没人。 他眨了眨眼,不可能啊,怎么没人,刚刚明明有敲门声。 忽然,地上传来哇哇的叫声,秦段低头看去—— 一个水灵灵的小娃娃站在他跟前,正眨巴着眼看着他,大眼睛里流露出孩子的天真和困惑,貌似在说“陌生人,你是谁呀”。 小娃娃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抱~” 秦段愣住。 “抱抱。”小娃娃又说,这次口齿清晰了很多。 第一时间不是想自己没穿上衣,满身暧昧痕迹的身体让小孩看了是不是不好,秦段先俯下身把伸手要抱的小娃娃抱起来,然后才想到自己没穿衣服这个事。 “你是谁呀?”他哄孩子有一手,和哄长辈一样拿手,颠了颠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年纪很小,也很矮,将将有他膝盖高。 小娃娃思考了一会儿,口齿不清地说了两个字,应该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秦段没听懂他讲的小孩话,又问了遍:“叫什么?” 小孩很有个性,不说了,反而问他:“你是谁呢,我没见过你.....” 小孩软软的鞋底直接蹬在他赤裸的皮肤上,小胳膊小腿用不了多少力气,只是轻轻地踢,灰尘蹭上了结实有力的腹部肌肉。 秦段力气大,健壮的胳膊轻松托起怀里的小东西,远远看去总觉得他能一只手把小东西捏扁。 看到这一幕,萧越愣了下,然后忍不住想笑,哎哟,网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人夫感。 画面很美,秦段带小孩一点儿都不违和。 听到有人上楼了,小孩转过头来,手还揽在秦段脖子上不放。 “越越哥哥。”他口齿含混地喊端着温了好几个小时的早餐走过来的萧越。 萧越喊了声他的名字:“来,下来宝贝,来哥哥这里,哥哥抱。” 小孩盯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手指胡乱地摸着秦段的斜方肌还有锁骨,说:“好摸。” 什么?好摸? 站在房门口的两个成人都愣了下,萧越先反应过来,觉得特好笑。 那是我男朋友,能不好摸么。 单手托着早餐,另一手轻轻点了点小娃娃的额头,和他讲道理:“这是哥哥的朋友,是哥哥请回家的客人,宝贝不要赖在他身上,你穿着鞋会把哥哥的客人踩脏的。” 鞋子会把客人踩脏,小娃娃思考了一会儿,认为这样做确实不礼貌,挣扎着要从秦段身上下来。 “哎哟,别动别动。”秦段怕摔到他,急忙把他放下来。 到地下站稳后,小娃娃又张开手:“越越哥哥抱,要下楼,找妈妈。” 萧越把早餐递给秦段,弯腰抱起这小孩:“要找妈妈是吧?越越哥哥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把小孩送到楼下,回到房间时秦段已经在吃早餐了,应该是饿急了,吃得很快。 萧越揉了揉他的脑袋:“吃饱没?没吃饱等会儿就吃午餐了。” 秦段擦了擦嘴:“确实没饱。” “刚那孩子是——” “亲戚的。”萧越说。 过年节,家家户户都在串门,萧越这一家这么发达,很多亲戚都自发地登门拜访。 秦段眉毛扬了起来:“亲戚?” 直到被萧越带下楼吃午餐,小孩子的尖叫嬉笑传上楼梯,造成空谷传声的效果,嘻嘻哈哈的回音刺得秦段脑袋疼。萧家城堡大,打眼望过去宽敞的客厅里五六个小孩奔跑而过、互相追逐;往客厅沙发看去,那里乌泱泱地坐了一堆人,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都有,老的小的年轻的一个没少;还有厨房,也传来热火朝天的聊天以及炒菜声。 “.....”莫名呼吸不上来了,秦段脸色复杂,手掌差点把楼梯扶手掰碎,“我艹啊,你没告诉我来了这么多亲戚。” “说实话,”萧越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来亲戚。” 他是刚刚下楼才看见这副盛况的。 秦段黏在楼梯上,死活不想下去,哪有官宣第一天就把男朋友整个家族都见了的。 要死啊。 萧越本来想说点什么,看他脸红脖子红的崩溃样儿,没忍住轻笑出声。 第198章 第88章 暗门 在接受萧越的邀请,决定听之任之,被他一路带着来到萧家外观和城堡无异的房子时,秦段始终抱着很天真的想法,起码在他得知萧越已经向父母坦白之前,在他看到空旷的一楼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萧家亲戚前,他十分天真地认为一切都好收场。 “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这话憋了一早上,原本想着萧越都被打了,他不应该再对他鲁莽地和父母坦白这件事提出质疑,现在看到满屋子亲戚,秦段崩溃了,“你早和我说你和叔叔阿姨坦白了——” 萧越接下他的话:“然后你就不会来了。” “废话,”秦段说,“多尴尬啊。” 昨晚跟萧越回家的一切前置条件是在萧家人眼里(起言哥除外),他和萧越还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他们是同学!大学同学! 在这种前提下,秦段才能以一个完美无瑕的客人身份出现在萧父还有萧女士面前,诸如萧女士会在餐桌上问他“小段怎么来家里玩了呀”,秦段可以光明正大地回答“阿姨好,昨天在附近玩,太晚了不方便回家,萧越让我来住一晚”。 瞧瞧,完美。 堪称完美的答案! 现在怎么办,现在秦段简直是热锅上的蚂蚁,被尴尬烫得团团转。 他恨不得长出翅膀从屋顶飞出去的着急样,让萧越止不住笑,太逗了,怎么这么可爱。 “怎么办?”秦段问他。 “哎哟,”萧越边笑边说,“能怎么办,先下去呗。” 他指指自上而下倾泻的台阶。 “不可能。”秦段斩钉截铁,手往扶手上一撑,转过身就要往回走——他要走回去,躲回房里。 萧越哎了声,连忙扯住他的手:“别啊,和我一块儿下去,这有什么的。” “不。”秦段皱着眉,甩开抓过来的手。 萧越抓得紧紧的,偏不让他甩开。 “段段,一块儿,一块儿下去,没事的。” “有事,”秦段刚迈开两步,又被他扯回来,“松手,别拉我....” “没事,真没事,”萧越扯着他,“你信我,真没事。” “别拉我。”已经下到转角楼梯中间的隔断平台了,两人拉拉扯扯的位置很显眼,楼下有小孩尖啸着跑来跑去,小孩们只要跑过楼梯,一个抬头就能看见。 拽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将人半抱进怀里,萧越抓他像抓泥鳅,两人双腿交叠,又因为看了某人的窘态发笑,话里都带着笑的气音:“没事的,和我一块儿下去,哎别跑,你跑什么啊!” 秦段手肘往后一顶,挣脱他的钳制:“萧越,我真服了你。” 没往上爬两步又被堵住了。 “.....”秦段原地蹲下,往他腿上打了一拳,气息喘得有点急,“放过我,算我求你。” “有这么艰难么。”萧越从头笑到尾,前边说话的时候在笑,这会儿提出疑问也在笑。 “烦死了。”又往他腿上打了一拳。 这一拳很实在,萧越感觉有什么东西捶上了他的骨头,往后挪了一点,勉强收敛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哈哈哈....” 他们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前者蹲在高两阶台阶上,后者站着,挡了蹲着的人大半身体。 笑声不断,秦段扫了个眼风过去。 “得得得,我不笑了哈哈哈,”他止住笑容,膝盖弯下来,脊背也跟着弓起,脑袋低下去看向黏在楼梯上的人,抓住他一只手的手腕轻轻往上提,想把他拔起来,“放心吧,真没事,不是说没吃饱?起来去吃饭。” 秦段纹丝不动,过了会儿反握住他的手,额头贴在那只手上:“真不行,去不了。” 太尴尬了。 要他怎么面对。 见他是真不愿意,萧越没勉强了,手背抵着他的额头往后推了推:“真不下去?” “这么不想啊?” 秦段笃定地摇摇头:“下不了,这辈子不可能踏进你们家客厅。” “哈哈哈,”萧越说,“行吧,不逼你了,起来,回我屋里躲着,等会儿给你偷渡吃的。” 蹭了蹭他的手背,秦段抬头看他,黑亮的眼珠子被室内充盈的自然光照得很亮。 萧越和他对视,心一瞬间化了。 “我想走了。”秦段说。 “走哪儿呢?”虽然这么问,萧越当然知道他在满屋子萧家亲戚的环境里待不下去,想离开了。 “段段,你这样让我很像个人渣啊,刚做完就赶你走。”他说。 “有病。”秦段对他莫名蹦出这一句的评价如上。 萧越不生气,思考了一会儿提议说:“不吃午饭了,现在就送你走。” 秦段:? 他指指楼下:“咱们直接下去,穿过那群满地乱跑的小孩,走到大门口。”看到秦段犹豫的神情,他补充:“放心,没人会注意我们。” 踌躇良久,秦段还是迈不出那条腿,蹦出句:“你们家有没有后门,让我走后门。” 萧越失笑:“不是....你真是,哈哈服了。” “可以从阳台上翻出去——” 他话没说完,突然传来一声尖啸,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应该是楼下,杀伤力堪比能量炮。 转头看去,就见几个小孩站在楼梯口,睁着眼睛看着他们——他和秦段。 第199章 先前赖在秦段怀里不想下来的小娃娃也在,小娃娃斯斯文文地站在一群比他高半截的孩子中间,显然那声突如其来的尖啸不是他发出的,然而紧接着他发出了第一声:“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呢。” 为了不引人注目,秦段下意识往楼上走,刚背过身,小娃娃盯着他的背影急切地喊:“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呀!” 萧越断后,朝杵在楼梯口的小孩,尤其是小娃娃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吵,哥哥没干什么,宝贝们都回去,要吃饭了都去餐桌上等着——”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影,小娃娃突然爆发出哭声,尖锐的哭声,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越越哥哥!哥哥!呜呜呜....” 萧越鬼知道他在乱叫什么,孩子的监护人很快被吸引了过来,随着一个小孩哭,其他小孩也莫名其妙跟着哭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几乎要把高悬的屋顶掀翻! 走到一半被哭声震晕的秦段:“.....” 这群死小孩。 一楼一团乱麻,萧女士平常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来了客人才有兴致下厨,甜点做了一半就被刺挠得耳朵疼的哇哇乱叫吸引了出来。 出来时,正好每个家长抱起自己的孩子,好几个孩子是假哭,觉着好玩就跟着嚎,非要把大人的注意嚎过来了,大人掰起他们的脸查看时才咯咯笑起来。 因此乱象很快解决了,萧女士到处扫了扫,扫到自己儿子杵在楼梯上,顶着一脸被小孩惊吓过的莫名其妙。 然后—— 她瞟到某个要往楼上溜的人影,眼睛一眯,震天动地地喊,声音甚至比小孩的齐哭吓人:“秦段!” 秦段背影一僵。 将人呵住,萧女士恢复了往常的优雅,淡淡道:“小段,午饭快好了,下楼吃饭吧。” “.....”秦段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得能榨出苦瓜汁了,他转过身,朝萧女士应了声:“好的,阿姨。” 在这场不对等的交锋中,萧越成了透明人,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瞧着刚刚怎么拖拽都不愿意下楼吃饭的男朋友,被自己亲爱的妈妈两句话喊了下去。 “这群死小孩....”往用餐区走去的时候,秦段贴在他耳边语气含恨。 “哈...”萧越只笑了一声就止住了,攥住他的手臂用力握了握,低声安慰,“没事的。你就当正常来做客就行,要是有人问起你,我帮你回答。” 两人坐在了一起。 萧越和自己父母都不算很熟,更遑论这些面孔各异、装扮各异的亲戚,他只勉强记得怎么称呼这些亲戚,无非就是伯伯婶婶舅舅舅妈姑姑姐姐哥哥.....这样叫。 秦段长得太扎眼,首先那剃成短寸的头发就很扎眼,这种发型全场独一无二,除了不长头发的老的,没人头发比他短。 山根往上挺起,高度不会过高,搭在他那张脸上刚刚好,低头夹菜的时候嘴巴是拉成一条直线的,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野性。 好几道好奇的目光都往他那里投,果不其然的,吃了没一会儿,就有人问了,盯着餐桌上的生面孔:“小越,那位是——” 那位是我男朋友,心里这么想,萧越却不可能说出来,含糊地说了句朋友。 萧女士坐在他旁边,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萧越装作没听到。 一顿饭,秦段吃得如坐针毡,好在萧越有良心,不时夹菜给他。 事实上,萧家人都有些冷漠,对他这个陌生人只是在开头的时候好奇地过问了句,接下来就人没再理他了。这和秦家不一样,秦段想象中的带萧越回家见长辈的场景应该是——即便他不和长辈坦白,瞒下萧越是男朋友的事实只是说是朋友,过节来家里吃饭,祖父他们应该也会“来者都是客”,然后大着嗓门拼命招呼萧越,往萧越碗里夹菜。 以上是他的想象,一切以实况为准..... 慢吞吞地吃着,忍受着时不时从某个方位扫过来的打量目光,秦段知道那里坐着萧越的妈妈,萧女士,当真是一位很有气质的人,她的气质不同于秦母,是那种养尊处优、带着点天真洒脱的贵气。 这种贵气在某些时候会变得尖锐,比如这种时候,她向秦段投来打量的目光,虽然隐晦,仍然让人察觉出其中暗含的挑剔。 在和萧起言吃夜宵的那天晚上,秦段也曾从萧起言身上感受到这种挑剔,只不过很短暂,大概是因为萧起言早早就知道了萧越的心思,对接受弟弟找了个家世显赫的alpha这事儿有个缓冲期。 萧女士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没有缓冲期,她现在仍属于被自己儿子气得半死的状态,只不过经过一夜的沉淀,情绪没一开始激动了。 她对秦段的打量不是长辈对小辈,而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量,这种打量很隐晦,也很精准,短短几眼,她就把自己儿子男朋友的各种可以观察出来的特征抓全乎了。 她记得萧起言和她说过,秦段这孩子他打听过,人可靠,体贴、老实,长得乖还优秀,和萧越在一起指不定谁吃亏呢。 秦段不知道萧女士怎么想的,碗里突然多出块肉,耳边响起轻飘飘的声音:“小段啊,当自己家一样,多吃点。” 秦段没怕过长辈,这会儿就是觉得尴尬、不自在,仅此而已,瞧着这块多出来的肉,像盯着毒药一样,硬着头皮谢过萧女士:“谢谢阿姨。” 第200章 要不是萧越这个死人将他们的恋爱关系抖了出去,他这会儿保准把萧女士哄得服服帖帖的。 秦段把“毒药”吞下去,一边想。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没吃出味来,勉强把肚子填饱了,被萧女士拉着去沙发上坐时,他才发觉更如坐针毡的环节可能还没开始。 萧女士把果盘拖到他面前:“吃啊小段,不要客气。” 他拿了瓣橘子,乖乖巧巧道谢:“谢谢阿姨。” 萧女士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声:“哎,你这孩子。” 话说半截不说了,也不知道在叹什么。 萧越摘了草莓蒂把红彤彤的草莓递到自己对象嘴边,晃了晃,秦段在推开和接过中犹豫了一秒,选择了接过。 萧女士没掺和他们的互动,见到萧越递草莓就别过眼去,和一边的亲戚说话。 小孩子满地跑满地爬,到处都是嬉笑尖叫,还有大人的说话声,萧越和秦段混在人堆里默默分享着水果竟然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虽然和亲戚说着话,萧女士却没停止用余光打量这对小情侣,越看越别扭,在秦段被萧越塞了第三颗草莓、第二瓣橘子的时候,她忽然捕捉到秦段衣领底下的草莓,不是吃的,是吸咬出来的印记。 他脑袋偏过去,脖子跟着转动,有一根筋鼓了起来,这根筋连接着脖子和头部,从脖子一直延伸至锁骨,就在那个部位有一片红。 往仔细看才能瞧出那是间断的吮吸出来的痕迹,一个接一个的吻痕,痕迹太过密集,无意中瞟到会让人觉得是这片痕迹并不间断。 萧女士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和萧越卧室连着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是萧越用来收藏模型的,两个房间之间有暗门,暗门是后来加装的,机关做得没有那么精细,每回拧动的时候楼上楼下都会发出细微的震动。 萧越喜欢新鲜事物,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爱的时候可以很爱,离开的时候也能绝情得像是扔掉一张废纸。 唯一还算长久的爱好就是收集机甲模型、拆装模型,甚至为这些模型开辟出一个专门的房间。 每回走到他房门口,感到地板在震动了,萧女士就知道自己儿子一定在做和模型有关联的事情,要么进入要么离开,无论哪条,都能体现他对模型展露出了别样的兴趣。 有时候,一整天里那道暗门能开关好几次,萧女士和萧家父子感慨:难得这孩子能有长久喜欢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这些小事,思维为什么会发散到那里—— 她注视着秦家的孩子,目光落在他衣领上,貌似想穿透衣领看到底下掩藏的痕迹。 锁骨那里星星点点吮吸出来的痕迹,就像萧越无数次在暗门里进出。 无数次的反复一定代表着狂热的喜爱,嘴唇因为过于喜爱而不知道去路,反反复复亲在同一个地方,而又因这喜爱反复,才显得不同以往。 秦段可以是那张被丢掉的废纸,但就目前而言,他是反复开关的暗门。 第89章 吃醋 坐了没多久,把桌上半个果盘清了,他小声地说了句:“现在能不能走啊?我想走了。” 萧女士在一旁的沙发上和亲戚说说笑笑,话是对萧越说的。 “想走了?”萧越抽了张纸擦手,“可以啊,走呗。” 干脆利落的,不愧是自己家。 他站起来,顺便将秦段拖起来,朝萧女士说:“妈,我送秦段回去。” 两个年轻的alpha从坐着到站起,就像两座小山平白无故拔地而起,萧女士转过眼来,先是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到儿子男朋友身上,笑眯眯地说:“这么快就要走啦,不再玩会儿?留下来今晚再住一晚呗。” 秦段心想,我敢住吗? 她的笑容瞧着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充满了面子上的客套。 活这么大,秦段很少被人打量挑剔,即便有人这样做了,那通常是在背地里或者是侧面的,不会让他发现又或者一旦被他察觉就会快速地隐藏起来,像萧女士现在这样,既隐晦又直白地打量,几乎没有过。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各种味道混杂的包间里见到萧越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不完全认识,起码萧越对他的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在包间明亮的灯光下,萧越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也是带着这种隐晦的打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同时刻的某两个瞬间给予人的感觉是何其相似。 “小段,”萧女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在长辈面前装孙子他最拿手了,乖巧地走过去:“阿姨。” 萧女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他手里,隔着厚厚重重的红包拍了拍他的手:“来,拿好了,下次还来玩哈。” 秦段愣了下,接得很顺畅,从善如流的:“谢谢阿姨,祝阿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一年比一年年轻,一年比一年漂亮。” 萧女士笑了笑,和身旁的亲戚说:“这孩子,讲话比萧越好听。” 没想到还带拉踩的,萧越无奈道:“妈。” 萧家的热情是在秦段要走的时候才体现出来的,可能是萧女士开了头,萧家其他亲戚本着“来者都是客,小孩一视同仁”的心态,接二连三地往秦段手里塞红包,边塞边夸“不愧是小越的朋友,长得真俊啊”。 第201章 秦段知道这时候不能假客气,他也没有假客气的习惯,他能够理所应当地接受来自长辈的给予与疼爱。 “谢谢叔叔,谢谢阿姨,谢谢姐姐.....”人家往他手上塞一个,他就笑眯眯地说一句好听的话。 这笑脸和吃饭那会儿没有表情、野性尽显的脸不同,太讨喜了,好多人已经给他塞过红包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往他手上塞。 塞到后面,他都有点拿不住。 萧越杵在一旁看着,没打扰自己男朋友收钱,见到有人夸秦段,他也跟着笑。 有人越看越觉得合眼缘,上下打量了会儿,然后拉住秦段的手:“小段是吧?和小越一个年纪吧,有没有对象啊?我这边有一个,我女儿长得很漂亮,就在你们那个什么军校隔壁读书,政法大学的,也是高学历,和你很相配的.....这样,阿姨加你个好友,我让我孩子和你认识认——”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这一串话讲的,萧越先是有点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听着听着发现对方是认真的,才猛然咳嗽一声:“咳!那什么——”他一把将秦段从亲戚的包围圈中扯出来,拒绝的话说得急:“伯伯婶婶们啊,他有对象了。” 亲戚们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有对象了?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随后有人说:“小事小事,有对象那都是小事,小段什么时候分手了,叔叔再介绍你认识.....” “哎哟,这话说得有水准,”萧女士喜笑颜开,“是啊,有对象有什么,不都能分手么?” 萧越:“......quot;差不多得了,妈。 从热闹的大厅里走出来,风兜头刮过,萧越拽着他的手腕,拇指挑开袖口,指腹贴到温热的皮肤上摩挲。 好一会儿才说:“你还挺受人欢迎。” 兜里除了砖头一样的钱,还收了好几张卡,秦段不谦虚:“我到哪儿都受人欢迎。” 他经常遇到这种事——被长辈热情地打探是否有对象——每回跟着父母出去,遇到些叔叔阿姨,他都会被他们问这事儿。 不过今天阵仗确实大了点,萧家亲戚一拥而上,他还没说话,萧越就护犊子地把他从人堆里捡了出来,一句话封死那群蠢蠢欲动的心。 风迎面糊来,有一瞬间粘在眼皮上的睫毛似乎被风翻了过去,萧越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秦段没听清:“什么?” 对方笑了声,是冷笑:“竟然还指望着我和你分手,疯了他们。” “.....”多稀奇啊,他竟然听到了萧越的冷笑,秦段眨了眨眼,没多久也笑起来,了然道:“吃醋了?” “是啊,搁我面前撬墙角,”对方说,“醋死了,醋都把我淹没了。” - 回家没待几天,家里陆陆续续热闹了起来。 这天,临近黄昏,院子里支起了烧烤架,食材摆在烧烤架对面,一群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把食物往签子上穿。 秦段也在穿,在家族聚会里,他这种年轻的男性alpha往往是被使唤最多、体力活做得最多的那个。 撇开年龄不谈,秦家年轻一代里,无论是比他大一点的还是比他小的,对他的定位都是兄长——他们优秀、能抗事、值得尊敬的兄长。 穿串的时候他挺认真的,注视着那些食材像注视着枪一样,或者说他专注的时候都是一个样,脸上表情很淡,下垂的睫毛和顶上纹丝不动的浓密眉毛使得他的专注显而易见。 身边有小孩子跑来跑去,还有大人的闲聊声,串着串着,他总想给萧越回个信息。 手腕震来震去,也不知道对面发了什么。 “段段。” 有人叫了他一声,抬头看过去,秦母正站在他面前。 稀奇了,自从坦白和萧越的恋爱关系后,秦母就没这么亲切地叫过他“段段”了,这几天一直都是“秦段秦段”的,大多数时候要么阴阳怪气要么都懒得理他。 “妈,”他喊了声,“怎么了?” 手搭在身旁人肩上拍了拍,视线被她手上动作吸引过去,秦段这才看到她身旁站着的omega。 见他眼神里出现了停顿,秦母满意地开始介绍:“段段啊,这是你爸一个战友叔叔家的孩子,比你小两岁,今年刚读大学,你俩有共同话题,带着人弟弟好好玩一玩。” omega站在原地朝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你好。” 没觉得不对劲,秦段应了声,手上有油,向他摊开掌心晃了晃,示意不方便握手。 “好好招待人家。”临走前,秦母嘱咐了句。 用鞋尖扯过一张凳子,秦段指指凳子:“坐。” omega很自觉,看着眼前没经过处理的食材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秦段拦下他的手,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外边冷。” 他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乱哄哄的景象:“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你先进屋子里等着。” “进里面?我不要,”omega摆摆手,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看他一眼,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局促,“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秦段照顾客人的意识是很到位的,见愈w宴他这么说了,指指桌上的食材:“一起穿吧,找点事做。” “你喜欢吃什么?”秦段手上功夫不停,为了缓解对方的局促,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等会儿给你烤。” 第202章 omega哇了一声:“你会烤?真厉害。” “不过你们alpha就是擅长这些东西,”他说,“我不行的,上次和家里边聚会,爸爸让我烤一串东西,半天没烤熟,有的地方还焦了。” 秦段笑:“这有什么,很简单的,我等会儿教你。” 他说得顺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坐在一旁的姑姑转过头来调侃:“小段好体贴啊,啧啧啧教人。” omega耳尖微微红了。 视线瞥过去,秦段迟缓地发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身旁的亲戚越说越起劲,开始打趣,端详着omega:“这孩子长得真秀气,和我们家小段瞧着挺配。” 四周哄笑:“就是啊”“看着还真配”“哎哟你看,这小孩还害羞了”“嘿,脸红起来还怪可爱的”“没事没事,别紧张,我们开玩笑的......” 人多凑在一块儿七嘴八舌的,omega被他们说得脸红了,身子往旁边躲了下,挨近秦段,低低地叫了他声:“小段哥哥。” 秦段头皮发麻。 有人听到了他小声的称呼,善意地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闲着没事瞎撮合的感觉:“哎哟,叫得这么甜蜜呢?” “小段哥哥。”omega被逗急了,找不到地方遮掩,下意识又喊了秦段一声。 秦段吓得够呛。 家里的弟弟妹妹也喊他的名加哥哥,听起来很正常,可为什么外人喊就有点怪恶心的。 秦段没有不礼貌的意思,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有点恶心,就像之前反驳萧越说他比烟甜的话那样。 剩下的时间里,omega一直小段哥哥小段哥哥地叫,身旁亲戚时不时打趣两句,秦段再迟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亲爱的妈妈,竟然想着亡羊补牢。 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期间他说了句让亲戚们不要乱讲,没人听他的,只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拿他们当小孩逗。 “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家洗手间在哪里?”omega靠过来,秦段往旁边挪了点,看他一眼,指了指一个方向:“进屋里,一楼大厅就有。” 有亲戚说:“哎呀小段,你就带人家去嘛,在这里说说说,用嘴巴讲人家哪里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 “......”沉默了两秒,他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 穿过院子,一路往屋子里走去,途中有顽皮的小孩拿着一把玩具枪冲过来,枪口没有缓冲地撞到他腿上。 这点力气,秦段站在原地都没有晃。 小孩丢掉玩具枪,抱住他的腿说:“段段哥哥,一起来玩嘿嘿!” 小孩子就是很傻,天天嘿嘿嘿地嬉皮笑脸,秦段胡乱地揉了把他的脑袋,弯腰捡起玩具枪递给他:“一边去,我带客人去洗手间。” 又黏了他一会儿,小孩听话地跑走了。 omega笑了笑:“你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关系都挺好的。” 秦段简短地嗯了声,给他指了洗手间的位置:“在那。” 等人上洗手间出来的时间里,他点开了和萧越的聊天框,忙里偷闲地回复。 没回复两句,弹出来个通话请求。 犹豫两秒,点了接通:“喂,我这边家庭聚餐。” 萧越的声音传过来:“不方便?” 秦段说:“要弄烧烤,现在在准备食材,快弄好了要上架子烤了。” 萧越伸着懒腰瘫在沙发里:“段段,我想你了。” 秦段缄默了会儿:“你认真的?” “当然,”对面说,“你不想我?” 他们好几天没见了。 初恋情侣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天天黏在一起。 秦段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嗯了声。 “想。” omega从洗手间出来了,朝着他背影喊了声“小段哥哥”。 四个字的称呼清晰地传递到了屏幕的另一边,萧越抬了下眉毛。 秦段把屏幕收起来,没挂断和萧越的通讯,就这样放着。 回到院子里,他继续一开始的工作。 半晌,身旁人突然喊他:“小段哥哥,这个怎么穿啊?” 可能是听多了他这样喊,秦段感觉没一开始奇怪了,垂下眼,语气正常地解答他的问题。 omega把穿好的串放到他眼前:“你看,我穿好了。” 对方的语气太过热情,不回不好,秦段卡壳了一下:“嗯,很好。” “没有小段哥哥穿得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有点害羞。 秦段:“.......” 另一边,萧越听了会儿,扯开两人的聊天框,发过去句:谁在叫你哥哥? 秦段当然回应不了他,因为在收拾桌子的时候,omega衣服上不小心溅了两滴料汁。 皱了下眉,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擦擦。” omega不是很在意,见他眉毛皱起来反而宽慰:“没关系,回去洗洗就掉了。” 秦段没说什么,从饮料箱里抽饮料前问了句:“想喝什么?” “我都行,”omega说,“水就行。” 他抽出罐白罐,递过去的时候食指勾住拉环,手背上鼓起的筋骨显出坚实的力量感,随着气体排放的轻响,轻轻松松拉开了。 食指从拉环里脱出。 omega看向他的眼里升起了崇拜:“好厉害,力气真大。” 第203章 “.......”秦段怀疑他是不是演的。 开个饮料而已,至于这反应? omega一直跟在他身后左一个小段哥哥右一个小段哥哥,每当提到小段哥哥这个称呼时,秦段的手腕就会震,对面人一直在哐哐发信息。 大概是恋爱了都会有某种警觉性,他潜意识里认为让萧越听到这些不太好。 哪些? 就——比如小段哥哥? 眼睛四处瞥了下,他突然抬手,招呼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弟弟过来:“来。” 然后回头对omega说:“烧烤烟大,别站在这呛到你,你和他们去玩。” omega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疑惑道:“小段哥哥,你不是说教我吗?” 秦段装作没听见。 几乎是不容置疑的,他强硬地让几个弟弟把omega带走了。 “好好玩啊。” 终于没人打扰了,他走到一边,院子难得僻静的角落,周围三米都没有小孩或者大人。 世界一下安静了下来,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朝着一直沉默的另一端喂了声。 萧越没说话,他有点困惑,瞟了眼屏幕,没挂啊。 “你还在吗——” 一声讥讽的轻笑传来,秦段眨了眨眼:“嗯?” 对面人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 “小段哥哥?” “真是让人火大。” -------------------- 萧越:谁在叫你哥哥? 第90章 圈住他 萧越:怎么着?背着我在你家那边又找了个男朋友? 看着这一行字,秦段陷入了沉默,他回拨过去,等待半天,赶在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终于接了。 喂了声,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边的动静,啥也没有,只有呼吸声。 “就一叔叔家的孩子,今天过来玩而已。”他耐心地解释。 对面终于出声了:“叔叔家的孩子?小段哥哥小段哥哥,喊得真亲密,哪个哥哥啊?” “情哥哥呗。”萧越说。 “瞎说,”秦段反驳,“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这么叫我。” 顿了下:“哪有什么.....情哥哥?” 爱情会让人产生激素,同时也会开发大脑的某些感觉,使人的占有本能提高,分辨微妙事物的差别的警惕性也提高,比如萧越在这种时候能够敏感地察觉出秦家弟弟妹妹叫段段哥哥和刚刚在通讯里听到的一口一个黏糊糊的小段哥哥的不同。 阴阳怪气道:“哎哟,家里弟弟妹妹都这么叫~小段哥哥~” “噗——”秦段莫名想笑,笑声刚发出来就急忙收回去。 对面警觉:“你是不是笑了?” 秦段压平嘴角,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真没有。” 然后又说:“你还不信我么?” “....”萧越当然信他,就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背地里再找别人,而且他们现在是热恋期,他不信秦段能分出精力去喜欢别人。 但心里不太舒服:“喜欢听别人喊哥哥?” 秦段叹了口气:“真没有,就是一刚满十八岁的小孩儿,心智都没成熟呢,你和他计较什么?” 萧越哪里是和刚满十八岁的小孩计较,他是和秦段计较:“男朋友,喜欢被喊哥哥怎么不来找我?我能天天喊,不限时间不限地点,每天在你旁边哥哥哥哥咯咯地叫。” 说到这,咯咯咯了几声,听起来很滑稽。 “咯咯什么呢,”秦段笑了,“你学小鸡叫呢。” 萧越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瘫在沙发上笑了好一会儿,手臂长长地伸出去,宽大的手掌里握着香水瓶,手指弯曲扣着瓶身,拇指抵着瓶身冰凉的尖角蹭动。 “哥哥,”他喊了声,脑袋一歪,“我还能在床上叫呢,哥哥。” “.....”秦段耳朵一下红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简直是不知廉耻。 骂了句脏话:“你有病啊。” “没病啊。”萧越语气轻飘飘的,那声啊带着点笑意,眼角眉梢挤满了得逞的顽皮恶劣。 秦段服了他了:“烦人。” “你知道吗?”萧越沉吟一会儿,“你每回说‘烦人’、‘烦死了’、‘你好烦’都像是在和我撒娇。” 秦段:“.....”啊啊啊啊! 简直有病!有病! 他又想说对面人烦了。 情侣遇上这种事一般是有可能吵架的——指自己的伴侣被其他人暧昧地叫哥哥这件事——这种事情类似于一对情侣走在大街上,其中之一盯着一个路过的身材很好或者是长得漂亮的路人看了半天,虽然主动被动双方不同,但两件事本质都让人感到吃醋、生气。 萧越说出情哥哥三个字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已经有点浓了,秦段后边解释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神奇的是,竟然没吵起来。 许锐要是在这里,肯定会感到震惊,不知道该说是萧越不在意还是说他有意识地规避了争吵。 反正这事儿放在他和魏芸冬中间,魏芸冬指定冷暴力他一两个小时。 挂了通讯,秦段抬手摸了摸脑袋,又摸摸耳朵,耳朵有点烫,都是被臊的。 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脸上的温度降下了点,后知后觉发现个事实:谈了恋爱,萧越还是爱逗他,也许调戏更准确? 这么想着,视线瞥到不远处——秦母正站在那里,偏头和一个亲戚讲话。 第204章 想了会儿,秦段走过去。 高大的人影一晃就出现在了眼前,秦母诧异地抬头,往他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个人?让你帮忙招待的人呢?”“他和其他弟弟去玩了。”秦段说。 秦母哦了声,看他一眼,秦段也注视着她,黑亮的眼珠子平静地望着人的时候,被注视的人会感到眼前陡然铺开了一张颜色深沉的黑地毯。 秦母扬了下眉。 亲戚敏锐地察觉出母子俩有话要讲,打了声招呼,自觉走开。 无关紧要的人走了,余留在原地的人却没说话,一个抱着手一个腰板挺拔地站着,两人往不远处冒出浓烟的烧烤架子看去,架子周围站了不少人,有人在当厨师尽心尽力地烤着,有人无所事事地陪厨师闲聊,还有小孩跑来跑去。 “你怎么不去帮忙?”秦母望着热火朝天的烧烤架,仿佛能看到架子上正冒出滋滋的油水。 “等会儿去,”他说,“妈,我有话和你讲。” 秦母嗯了声:“讲什么?” “像今天这种事您以后别做了。” “什么事?” “您知道的。” 秦母笑了声,否认:“我该知道什么,秦段。我让你好好招待人家,你以为呢?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秦段嘴巴绷成一条平直的线,显然不信她的否认,只是用黑色眼珠子望着她,眼角眉梢透出股倔劲。 每回受委屈了都会露出这股倔劲,秦母端详了他一会儿,败下阵来,问了个很突然的问题:“你不喜欢他?” 秦段听懂了,叹了口气,反问:“妈妈,我怎么会喜欢?” “他难道不比萧家那小子好?”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解。 “那是您认为的,在我这里我认为萧越更好,他比所有人都好。” 很朴实的一段话,却让秦母诧异地将视线集中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秦段没看她,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的烧烤架,侧面看过去,他鼻梁高得很明显,鼻梁骨撑起皮肉,同时也形成一道流畅的轮廓。 这道坚实的轮廓仿佛在加固他刚刚话里的认真。 在他这里,萧越比所有人都好。 很幼稚,这种绝对的维护让人感到幼稚,起码秦母这么觉得,但她同时又有点被这幼稚的话可爱到,语气缓和了:“段段。”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么,”头顶的天空高远,今天是晴天不是阴天,太阳正往一侧落下,她问,“知道为什么部队最重视作风问题吗?” 没等对方回答,再次问:“知道我们家为什么也重视作风问题吗?” “知道。”秦段点点头。 联盟的掌权者是家族,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这个位置由帝都几大家族相争,相当于轮治,今朝你强你上位,明日他强他上位。 无论哪个家族主权,秦家身为几大家族之一,永远处于权力漩涡中心,那些明争暗斗、陷害倒戈永远在上演。 出生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最重视私德,什么都能牵扯到作风问题上,作风问题千钧重,稍微被人逮到疏漏面临的就是落马。 秦家当前的地位已经不需要靠联姻、靠和其他权力结合来更上一层楼了,他们本身就处在权力的最顶端。 他们需要的是附庸,而萧家不是附庸,甚至可能是定时炸弹。 萧家是商户家庭,不是小富即安的普通商户,是旗下产业可以对整个联盟经济发展造成影响的商业巨擘。 这种家庭不可能是附庸。 在其他人眼里,秦段和萧越在一起,(如果前者坚持和后者走下去),那么意味着秦家和萧家组成了裙带关系,意味着秦家庇护萧家,萧家让利、支持秦家。 那么然后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政商两界的界限出现了模糊。 你可以说政商界的利益交换本就不清白,两界之间的界限本就不清晰,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些利益交换与权力递延是圈子里心知肚明的,是合规的,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些处于巨大的黑幕之后,而这两个孩子的恋爱关系背后代表的裙带关系的意义,会让那些私底下的都摆在明面上。 在这种情况下,萧家于秦家,就是炸弹之于人肉。 只要秦家还处在那个高位上,就会有人说他们的权力来源不清白,就会有人诟病他们是不是在掌权中为萧家谋取了利益,萧家是不是在他们铺就的这条道路上将增生的利益回馈给了秦家。 政商不分,关系不清,这是作风问题。 是大忌。 秦母说:“帝都不是秦家的一言堂,你爸爸和你祖父是有政敌的。” 秦段沉默了。 “你以为只有我不同意吗?你以为我想管你吗?”连说了两个你以为,又接下一个你以为,“你以为你和萧家小子的事传到你祖父那里,他会同意?” 祖父会同意吗?爸爸会同意吗? 秦段当然知道他们不会。 近日来秦母虽然一直态度尖锐,可她恰恰是最好说服的那一个,反倒是处于秦家权力顶端的祖父和爸爸,他们不表态,只是因为他们在观察,观察这个他们最看好的小辈会不会做出更荒唐的事,观察这个小辈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擅长不表态,就像他们擅长和稀泥;他们擅长置身事外,就像他们擅长无形之中给人定罪。 第205章 罪名定下了,就会被放弃。 “秦段,我们从小教育你——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誉,就要承担守护这份荣誉的责任,”秦母看着他,“谈恋爱这事,你做得不对。” 眼前人没有说话,太阳落山,阳光逝去,年轻alpha的身影被消逝的斜阳拉得很长,又长又扁的影子像拼图一样镶嵌进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妈,我不会被放弃的。” 院子里的路灯齐亮,灯光投进他眼里,那双眼睛比往日更亮,似乎有子弹从他眼睛里击出。 秦段不可能放弃秦家的继承权,既然父辈不同意,那就迫使父辈同意,他会一直成长,等到父辈的权力对他来说不再犹如泰山压顶,等到他也争得了话事权,那时候就没人能对他指手画脚了。 即便其他人再不愿意,秦家的继承权也只会是他的。 “妈,你会帮我吧?”他说。 只要妈妈松口,他爸迟早会态度软化。 再说了,爸爸怎么会放弃他呢? 秦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年轻alpha比她高了很多,那张脸热情洋溢,那双眼睛固执己见得可爱,那结实的身躯像小山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她长叹一口气。 “拿你没办法。” - 两人谈话结束后,秦段回到烧烤架前帮忙,一串又一串的食材滋滋冒着油水,把一大家子人伺候好了,他才坐下来自己吃。 期间和战友叔叔家的孩子,就是那个omega坦白了自己已经有对象了,然后嘱咐他好好学习,上了大学也不要松懈。 之后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坐上车往郊区开去。 萧越他们一大家子人在郊区的山庄玩,昨几天去的,因此两人这几天都没见。 距离相对较远,秦段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没多久又松开。 他迫切地想见到萧越,太迫切了。 以至于当高挑的人影穿透夜幕,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喉咙一哽,是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萧越走到离他不远处就停步了,双手揣着大衣的兜,脑袋微微一偏,笑眯眯地喊了句。 “小段哥哥~” 秦段这下是真哽住了。 话里的阴阳怪气都要溢出来,糊到他脸上了。 “哎哟,小段哥哥肯定开了好久的车吧,”萧越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继续说,“小段哥哥真辛苦,小段哥哥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我....” 秦段冲上去,一把抱住他。 萧越脸颊撞进他围巾里,也不恼,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双手揣兜,整个人身板挺直地站着:“小段哥哥怎么回事啊,这么大力,都把我——” “烦死了。”秦段捂住他的嘴。 “嗯?”萧越眨了眨眼。 对方边骂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鼻尖用力地蹭了蹭,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耳朵有点红。 萧越哼哼两声,不刻意逗他了,敲了敲他的手腕,示意他把手拿下来。 秦段松开手,掰过他的脸,对准嘴唇亲了上去。 当两个人从车外亲到车内的时候,萧越还在想自己男朋友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又热情又主动,好像怎么亲都不够一样。 狭窄的车内空间纠结着两股攻击性同样强烈的信息素,萧越被苦涩的木头味冲到,呼吸有点困难,伸手开了窗。 凉丝丝的清新空气流入,他摸了摸秦段的脑袋,靠近他耳朵边说:“段段,我们去住酒店好不好?” 他其实想说开房。 秦段嗯了声。 萧越拍拍他的肩:“起来,我开。” 两人换了座位,回程开了半个多小时,随便找了家最近的萧家酒店。 酒店房间里也镶嵌着地灯带,暖黄色的,萧越的背不是暖黄色的,他背上被戒尺鞭打出来的伤痕还没有消失。 秦段跪在他身后,借着隐约的光线分辨纵横交错的戒尺印记,心疼地摸了摸。 萧越脸埋在柔软的枕芯里,他感到有东西在前进的时候,脸颊就用力地往枕头里压,鼻子上的软骨被挤压,他呼吸不是很顺畅,但正是借这种窒息的感觉缓解撕裂的痛苦。 “呃.....段,好痛....”他喊了秦段一声,有点跪不住了,睫毛都在抖。 秦段的汗滴到他背上,皱着眉哄:“不痛。” 萧越想踹他,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了,心里默念“不能打架不能打架”,每念一句,抓在枕头旁的手指就攥得更紧,五根手指揪进了床单里。 视线很快捕捉到了攥在一起的手指,秦段边动边想这双手真好看,白的、瘦的、长长的..... 萧越的手应该很适合戴戒指,戒指蹭过指关节,一路卡进指根,最后稳妥地戴在手上。 然后又想到他父母就有一对婚戒,这对婚戒被收了起来,放在卧室的床头,他几乎没见秦父秦母戴过。 为什么不戴? 汗流过眼角,陷进眼角的凹槽里,秦段呼吸混乱,眼睛眯了起来,想把那滴刺眼的汗眨开。 他爸妈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经常上镜,被公众盯着,饰品这种东西能不戴就不戴,婚戒也是一样的。 他手指挤进紧攥在一起的五根手指中间,硬邦邦的骨头磕碰在一起。 第206章 萧越感受到身后人和他十指相扣,他轻轻地呼吸,手臂撑得有点累了,说话断断续续的:“段段,换个姿势。” “换什么?”秦段亲了亲他的脖子,怕压到他背上的伤。 “.....我坐你身上。” 在揽着他的腰把他拎起来之前,秦段把房间里的大灯开了,这下他能将萧越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能看到胯骨上的黑痣轻轻地晃动,和荡漾开的水波一样。 伸手按上去,拇指完全遮住了黑痣,像研磨需要碾碎的东西那样慢慢地碾。 大灯明晃晃的将坐着的人照得锃亮,皮肤白得几乎能反光,他躺着,萧越坐着,两人之间形成了高差,他看到萧越的下颚线也在晃,脖子中间的软骨上下滚动.... 这种高差又让他觉得萧越居高临下,就像....就像中学校园里栽种的百年古树,高耸的、威严的、不可侵犯的,当年他所在的班级外面就是那棵古树,学习累了他就会抬头向窗外望,不用费神,一眼就能望到浓密的、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 萧越在抖啊,抖得和簌簌的叶子也没区别了。 真好看。秦段被汗刺激得眯起眼睛,在大脑骤然空白的瞬间,房间内爆发出大量苦涩的木头信息素—— 他呼吸加重,更用力地碾住那颗黑痣。 给萧越送一枚戒指吧,圈住他,套紧他。 第92章 迁就 萧越还没来感觉,就发觉手底下撑着的肌肉群绷了起来,一瞬间变成块铁板。 苦涩的木头味信息素在房间内扩散开来,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躺着的人。 秦段脑袋枕在枕头上,嘴唇张开,呼吸有点急。 过了几秒,萧越意识到自己男朋友是什么状态了,他有点惊讶:“不会吧....这么快?” 让任何一个alpha来听,都会觉得这句简短的话里充满了羞辱。 传进还在失神的秦段耳朵里,秦段抬手遮住眼睛,耳朵脖子红成一片,他没看萧越,没脸看。 有点恼羞成怒地为自己做出解释。 萧越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这小子平常耻于说出口的话,比如太.... 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想让他说大声点。 ..... 秦段顺着他的意说了,呼吸压在他耳边,一边继续刚刚没做尽兴的事一边说。 萧越被他捣腾得很累,后面洗干净睡着了,睡着睡着又被弄醒。 像是在报复他之前那句充满羞辱的话一样,又或者是为了证明自己,秦段精力充沛得要命,一晚上就没消停过。 隔两个小时被捣腾醒一次,隔两个小时又被捣腾醒一次,期间萧越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两点睡着的,睡了四十分钟,三点多被弄醒,完事了之后五点多又被弄醒,六七点也没消停,甚至一次比一次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惹精力旺盛的体育生。 他男朋友作为一个军校生,精力比普通学校的体育生更旺盛。 他真服了,抓着从身后箍来的手臂,用力掐了掐,困得有气无力:“.....让我睡会儿。” 秦段没说话,侧躺着抱着他,尖牙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他的腺体。 萧越困得眼皮睁不开,讨好道:“....哥哥,别弄了。” “.....”身后静了一会儿,接着动作更大了。 某人显然更兴奋了。 ...... 秦段醒得比萧越早,准确来说也不早了,已经中午了。 睡到这种时候才起来是很稀少的事,上一次还是在萧家。 把酒店送上来的餐端进屋里,他回到房间喊还在沉睡的人。 漆黑的头发丝被压得像一面打开的扇子,萧越发质很好,头发不会很硬,而是顺滑且富有光泽的。 秦段之前认为他皮肤白得跟个omega似的,现在看来,发质也像omega。 伸手揉了揉某人的脑袋,手掌间攒了一团乌漆嘛黑的头发丝:“起来吃点东西。” 合拢的睫毛抖了下,一侧睫毛扬起,萧越只睁开一只眼睛看他,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秦段,你等着。” 秦段:? 他伸手揪住眼前人的领子,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清醒了的:“...你等着,下一次....你也别想睡....” “.....睡觉。”缓慢地把话补充完整,心里迷迷糊糊发誓下一回轮到自己的时候,他也要....也要把秦段折腾一晚上。 既然醒了,萧越也没心思睡回笼觉了,他坐起来,随着脑袋晃动,太阳穴一阵一阵地痛,脑子里有浆糊似的。 他还不是很清醒,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 秦段把拖鞋码齐放到他脚边:“穿鞋。” 把拖鞋踩进脚上,萧越揉了把头发,打着哈欠走进洗手间洗漱。 伺候人刷完牙,在他洗脸的时候,秦段走了,去到用餐区,慢腾腾地把餐具摆出来。 餐厅这边正摆着,另一边萧越自己拿杯子装了水,喝下去一杯嫌不过瘾,拉开冰箱从格子里抽出瓶矿泉水,瓶身冰凉,拧开盖,咕噜咕噜、凉丝丝的水流倒进了杯子。 倒了也没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根烟,将烟含进嘴里,长睫毛向下扫,盯着打火机蹿出的火慢慢将烟丝烧着、点燃。 轻轻缓缓地抽了一口。 嘴巴吐出一小股烟雾。 “你又抽烟。”秦段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向他看来,整张脸严肃得像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 第207章 萧越把嘴里的烟慢慢吐完,另一只手握住装满冰水的玻璃杯,温度冰凉得明显,就像他的手骨感得明显。 “就抽这一根。”他保证道。 一而再再而三。 在抽烟这事上,秦段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alpha的嘴,骗人的鬼。 萧越这种左耳进右耳出的无所谓态度真是让人恼火。 他现在就有点恼火,撂下餐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迈着大步走过去:“能不能听话点?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能听进去?” 他语气里蹿着烦躁,萧越诧异地抬头:“你凶我?” 秦段:“.....”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又因为萧越说他凶,他下意识松开眉毛,不再做出那副暴躁的样儿,给他讲道理:“我没有凶你。” 叹了口气,眼神复杂:“之前哪次不是和你好声好气地讲,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哪一次你听进去了?萧越,你根本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心上。” 说到最后带出点抱怨,萧越甚至觉得他下一句仿佛要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真的把我放在心上过么”。 “没有,”他摸了摸鼻尖,否认,“我哪里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一直放着呢。” “那你还抽?”秦段说。 萧越叹了口气:“段段,我——” 只会嘴上狡辩,行动一点没落实,秦段伸手拿过燃烧着的烟,说夺更准确,手指一翻,把原属于另一个人的烟夹在了自己的两根指头里。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低头含住有些湿润的烟嘴,猛吸了一口。 “欸?!”萧越惊讶地喊。 打破惊讶叫声的是剧烈的咳嗽声,秦段一手夹烟一手撑着桌台,低头咳嗽起来,边咳边喷出烟雾。 “咳咳咳....” “你这是干什么?”萧越被吓到了,伸手帮他拍背顺气,“傻的吧,又不会抽,抢过去干什么....” 咳了好一阵,堪堪止住那股被呛到的感觉,秦段接过递上来的冰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啪的一声将杯子放下,同时打开他的手。 “我会抽。” 他十分生疏地抖落掉多余的烟灰,咳得发红的眼睛盯住眼前人,一边回忆当年坐在马路边狼狈的抽烟场景一边将烟重新含进嘴里。 脖子上的软骨随着呼吸慢慢滚动,没过多久,发凉发苦的烟雾被顺利吐了出来。 惊讶一直保持在眼里没动过,见他真的在抽烟,真的会抽烟,萧越眨了眨眼,啊了声,也不知道在啊什么。 “什么时候学的,段段,”他说,“难不成是现学的?” 秦段又抽了一口,又冲又呛,萧越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抽这东西,边这么想着边说:“嗯,现学的,天天看你抽,眼睛都看会了。” 萧越尝试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判断不出来,于是点点头:“也是,你学习能力很强,不稀奇.....” 秦段嗤了声:“要么戒烟,要么我陪你抽,选一个。” 平常相处里,萧越能看出他对烟的抗拒,因此听到这句话时,倍感惊讶。 秦段正安静地看着他,手指夹着快烧到尽头的烟,呼出的气息中全沾染上了曾经最讨厌的烟味。 最吸引萧越注意的是那双黑色的眼睛,被咳嗽刺激得眼眶发红的眼睛,正紧紧地盯过来,像伺机而动的豹子从暗地里迅猛又出乎意料地蹿出来擒住猎物那样一下子就攫住了他。 萧越和他对视,两人的眼神都紧抓着对方,莫名其妙较上了劲儿。 “我陪你抽,”秦段顿了下,仔细描述第二选项会发生的场景,“你抽什么我抽什么,你今天抽一根我陪一根,明天抽三根我陪三根....” 莫名的,萧越觉得他好性感,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秦段这样子太容易让人产生破坏欲了。 之前在床上的时候秦段骂他是变态,他当时没认,现在倒是想认下。 因为就在对方抱着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劝说他戒烟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把对方拉上床。 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在对面人的注视下,他脑袋前倾,手也伸了过去。 嘴唇刚凑近,离达成目的只有一步之遥,秦段偏头避开了。 不给他亲。 萧越愣了,色中饿鬼一样再次去找他的嘴唇,结果秦段还是避开,然后还打掉他的手。 啪的一声。 无声的抗拒无不在表达一个意思,就是迫使他当场做出戒烟的决定。 “.....”萧越彻底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想亲就要选,选吧,选了戒烟就能亲,别想浑水摸鱼混过去。 平心而论,都是出生在父母只给资源不给关爱的家庭里,他和秦段的自我意识都很强,前者体现在随心所欲从不听从旁人,后者体现在要强且固执己见。 两个同样自我的人凑在一块儿必定会因为一些事情产生分歧,当分歧产生时,必定会出现双方都倔得不肯低头的局面。 如若不做出迁就与退让,分歧所产生的矛盾就会没完没了。 结局总要有人退一步,要么你退,要么我退。 萧越想起李砚岩给他发的那些恋爱经验里就有一条:长时间的相爱必定伴随争吵,迁就与退让能使爱情保鲜。 不知道李砚岩从哪本三流专家的书里搜出这句话的,他现在想起来,突然觉得有点道理。 第208章 分出一点心神去想如果他没有顺着秦段的意,而是选了第二个选项“让他陪他抽”,秦段会是什么反应。 秦家规矩可不给抽烟,要是他爸爸妈妈发现,他会被罚死的吧? 萧越笑了声。 “行啊,”他说,“段段,我戒烟。” 第93章 祝福 [今天有没有偷偷抽烟?] 秦段把这句话发过去,自上次在酒店胡天海地地混了一晚后,他和萧越就分开了,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不忘监督萧越戒烟。 对面人像是守在屏幕前一样,很快回过来句“没抽”。 秦段倒是不担心他说谎糊弄自己——萧越是那种要么不答应,一旦答应就会做到的人。 他之前做不到不抽,就是想抽,他非要抽又不屑于撒谎因此只能十分聪明地将戒烟这个话题含糊过去。 可那天秦段逼他了,逼得他不得不收起那副无所谓的姿态,逼得他真做下了戒烟的决定,在决定做下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戒烟了,他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和秦段说没抽然后自己偷偷抽),不屑于也懒得,因此每当秦段问他,他都能问心无愧地回答一句“没抽”。 秦段回了两个字过去:很乖。 萧越回:那当然,有没有奖励? 秦段:你要什么奖励? 隔了几秒,对面才发过来:上次我坐你身上的时候你很爽吧?下次换你坐我身上。 “**”秦段小声地骂了句脏话,随即又意识到这里是神佛清净地,不宜说污秽的东西,连忙把嘴闭上,打过去几个字:萧越! 萧越说:哎!叫我干嘛呢。 秦段说:你能不能要点脸。 萧越说:就当你答应了。 秦段懒得和他掰扯,直接关掉屏幕,迈过门槛踏进宽阔但又狭窄的供奉大堂,为什么说狭窄? 因为一进门就能看到摆在正中间的居于高位之上的即空大佛,佛身庞大,脸颊肥硕,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望过来时,让人感到高高在上的慈悲,这种慈悲让空间倏忽被挤满了,变得狭窄。 秦段双手合十拜了拜,年节的最后一段时间来净体寺祈愿、与寺里的大师交谈是他们家的传统。 他生活殷实,内心充裕,没什么好祈求的,每年来无非求一个家人身体健康、官运亨通。 他今年也这么求,不过今年还加上了萧越,他希望萧越也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还有他们的感情长久稳定,日日热情。 只有在许愿这一刻,人们对于神佛的崇敬才达到最顶峰。 秦段虔诚地拜完,后退两步,越过不断进入堂内的人,走了出去。 刚跨出门槛就感觉四周一下亮堂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光线都照射过来,他踩到院子的石砖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环境的影响还是佛这种东西真的存在,放眼望去整个寺庙院落都呈现出与别处不一样的生机,仿佛连脚下的石砖都沾染着佛气。 沿着铺陈的石砖慢慢走到高耸入云的祈愿树下,他抬头看这棵树,树冠繁密,上边生出来的叶子也和往常一样茂密,几乎很难有光线从叶子的遮挡中穿透出来。 还在盯着树枝上挂着的许愿牌子发呆时,秦韵微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秦韵微说,“想挂牌子?” 这棵树每年都会被挂上很多牌子,牌子在寺庙入口处有卖,秦段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就觉得这祈愿牌很假了,树只有一棵,牌子却是越来越多,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有寺里的小师父随机清理掉一些。 “不挂,”他摇摇头,“想找牌子。” “找?” 秦父秦母还在后院和大师说话,秦韵微也是闲得无聊。 “之前在这里挂过。”秦段挠了挠鬓角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挂过,”秦韵微笑了,“那会儿我也挂过呢。” “不是小时候挂的....”他说得很小声,导致身旁人没听清:“什么?” 秦段撇开挂牌子这个事情,转而去问她另一件事:“嫂姐姐今年怎么没来家里过节?” “她?她今年在她家那边。”秦韵微说。 隔了几秒又说:“其实我们吵架了。” “嗯?”秦段有点惊讶,“怎么会吵架?” “也不算吵吧....”秦韵微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和她求婚,她说她恐婚。” 秦段很想笑:“不是吧姐哈哈哈....” “哈哈哈为什么这么搞笑啊...”他真受不了。 秦韵微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小子,可以笑得再大声点。” 好半晌,秦段才停下来,真诚道歉:“不好意思。” 他不笑了,秦韵微才把跃跃欲试的腿收回来,踢了踢他的鞋侧边:“你还笑我呢,我看你刚刚站在这边,盯着那棵树的眼神....”她朝身后的祈愿树仰仰下巴,接着说:“眼神挺忧郁哈。你怎么了?” 秦段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说什么呢?” 她哼哼两声:“还不承认。” “.....”秦段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哪里忧郁了,就是想起了一点事。” “什么事?” 他双手揣着兜,目光平视着院里来来往往的行人,说起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姐,我之前很怕输。” 第209章 对方疑惑地嗯了声:“怕输?怕输什么?” 秦段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什么都怕,怕输掉比赛,怕输掉名次,不是第一心里就不好受。” 秦韵微嗤了声,她太了解自己弟弟了:“你就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得过太多第一,所以觉得自己理应第一,一旦不是第一了你那个自尊心哟.....就受挫了。” 秦段笑了笑:“但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会永远是第一。” “是这样的。”秦韵微赞同。 她的人生轨迹几乎和秦段一样,也是天之骄子,曾经也经历过强烈的自尊心被狭隘的眼界冲击的阶段。 “那现在呢?你现在不怕输了?”她问。 思考了一会儿,秦段摇摇头:“还怕。” 然后又说:“不过没有以前那么怕了。” 秦韵微笑了声:“我也是。” 一阵风吹来,巨大高耸的祈愿树在两人身后发出沙沙的叫声,祈愿牌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哒哒的声响,牌子底下坠着的绿色穗子像摇动的绿色树叶。 秦段忽然想起他之前什么时候见过萧越穿绿色衣服了。 那是在他保送考试的前一天。 下午放学那会儿校园内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背着书包来来往往的学生。 秦段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了,老师正在嘱咐他明天参加保送考试的注意事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然后问他:“有把握吗?” 秦段那会儿还没有后来那么会藏情绪,自信与狂妄总能从眉眼间流露出来。 “有的,老师。”他说。 老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也是,毕竟是秦段嘛。” 很多人都和他说过这句话——毕竟是秦段嘛——他们都用这句话夸他、恭维他、将他捧得高高的,让他产生非赢不可的错觉。 从办公室出来,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偌大的校园一下冷清了下来。 因为想着可能会和老师聊很久,他没让许锐等,所以他回到教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现在天气不是很热,他里面穿了件短袖,本来想把已经有点脏了的外套搭在手上拿着走,又嫌麻烦,想了想,还是穿上了。 书包也提在手上,往后一甩,单肩挎着。 那个年纪总觉得单肩背包很帅,却不知道这可能造成高低肩。 他把椅子端端正正地摆回桌子中间,锁了教室的前后门,速度不是很快地走下楼梯。 打车的话只要走到学校正门口就行了,他所在的教学楼离正门很近,几乎是挨着的,穿过一个中心小花园就到了。 校园内年龄最大的,那棵百年老树就栽种在那里。 路过时,秦段听到它繁茂的枝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抬头看了眼,人和树比起来简直渺小,这棵树高大到几乎望不到尽头。 天气热的时候,树底下是很好的乘荫地。 他抬步踩进树叶的阴影,走出这片阴影,路过不远处的正门,向着学校后门走去。 保送的笔试就在校内考,明天是周末,学校放假,学生和教职工也不会来。 这么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后门,砰砰的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没有传来—— 往近了走去,秦段站在一棵树干背后,身子稍侧,让树挡住了自己,从篮球场那边望过来不会看到这边有人。 树干离球场很近,没有几米的距离,球场内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群人站在那里,个高个矮都有,身高参差不齐,他们全攒在一起围着一个人。 被围住的那个人身材高挑,背对着这边,上身穿着件绿色的冲锋衣,在一群黑白灰蓝的衣服中非常突出。 秦段看见那人手里抓着个篮球,偏头和旁边的人说话,边说边把两个手臂的袖子都挽了上去,然后抓着篮球的那只手垂落下来,手掌和球面悬空,五根手指像鹰爪似的张开扣住篮球,手背和手臂鼓起明显的青筋。 萧越很白,长得又比一般alpha精致,因此当旁人第一次看到他那青筋蔓延、满是力量感的手臂时会发出诧异的惊叹,然后才想到他的性别,才会觉得他果然是alpha。 树干上有蚂蚁在爬,秦段瞥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回篮球场。 萧越把手里的篮球随便往旁边谁身上丢,那人接了砸过来的球,他开始脱外套,没有把刚挽上去的袖子扯下来,直接把外套脱了,脱下来的袖子卷成乱七八糟的一团。 然后把冲锋衣丢到场外的椅子上。 秦段往边上躲了躲。 他知道保送考试的结果已成定局,他一定会高分通过,并且不久后的面试他也会高分通过,然后他就不用来学校了。 阳光透过叶子间隙落到他脸上,他垂下眼看着树干的蚂蚁,蚂蚁爬啊爬,遇到阻碍后自动避开。 秦段想,有时候他应该学习蚂蚁,遇到挫折后自己避开而不是不死心地往上撞,撞多了总不可能把挡在眼前的树木撞开,只会落得个头破血流的结果。 蚂蚁才是聪明的。 伸手把一块翘起的树皮掰掉,成队的蚂蚁一下掉进了新鲜的树干皮肤里。 球场上聚集的人渐渐散开了,应该要开始打了。 他最后看了那边一眼。 后门这边非常宽阔,除了几棵树和运动场地,眼前孤零零的没有其他东西,秦段原路返回,他个子高腿长,一步是别人两步。 第210章 树叶又开始响了,一阵风吹来,他迎着风走,风没有使他的步伐变小,他敞开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打卷,脸上的绒毛也被风吹动。 他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和那个篮球场、那群人,和萧越逆向而行。 场内,萧越拍了两下球,目光往某个方向扫过去。 “越哥,怎么了?”有人问他。 他收回视线,把球往场中央甩去:“没什么。” 怎么感觉那棵树后面好像有人? 面试结束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军校的录取通知。 秦母拉着他去净体寺还愿,虽然考试开始前他再三说明自己不需要靠祈愿来通过考试,祈愿是没意义的。 秦母说他没信仰,偏拉着他去,说是要图个安心。 秦段心里嘀咕,有什么好安心的,笔试他一定能过,面试他也肯定能过,再不济还有家里的关系,面试官一看他是谁肯定都给他打高分...... 不管怎么说最后还是许了愿,既然许愿了就得还,秦母找了休假的日子一大早拉着他来还愿。 秦段前一天晚上睡得有点晚,站在高高在上的佛像前还在打着哈欠。 毕恭毕敬地拜完了,自己妈妈又去后院找寺里的大师讲话了,秦段兜着兜着来到祈愿树下,抬头看了会儿在风中飘摇不定的各色穗子。 转身去到卖祈愿牌的地方,花了钱,买了一块。 矫健有力的毛笔字一个个蹦到木牌上,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写得格外专注。 笔尖很稳地写下:祝他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所愿皆所得,一直快乐自由。 最美好的祝福送给家人、朋友,也送给最陌生的你。 -------------------- 下一章应该完结了 第94章 完结 年假结束前,秦段和萧越出去约了几次会,毕竟不能每回一见面都是去酒店往床上爬。 两人没什么约会经验,按照网上说的那样去做了一些情侣必做的约会项目,一整天下来的体验感算是不错,当然这评价只是基于一起出去约会的人,而不是对约会内容。 秦段认为,只要约会对象是那个人,那么无论一起去做什么都令人身心愉悦。 这天,刚吃过午饭,秦段把用过的桌面收拾了,萧越坐在旁边看他收。 “大少爷,你把你面前那地儿擦擦。”他说。 大概是没做惯,在做家务这事儿上,萧越总是不醒目,眼里没活,东西用过了就随手一丢,见到台面上或者地上有垃圾也不会顺手丢进垃圾桶。 秦段对他抽烟深恶痛绝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眼里边没有烟灰缸,很多时候一边抽烟一边在屋里随便乱走,烟灰跟着他的走动往下掉,落得满地都是。 有一次他看到萧越杵在电视柜前,嘴里叼着烟,垂眼看着柜台上的一小盆绿植,缓慢地抽了一口烟后,伸手摸了摸嫩绿的叶子,然后手指夹着烟熟练地抖动,把烟灰抖到电视柜上。 秦段当时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发火,拿着烟灰缸往某个人面前一放,哐的一声,顶着萧越茫然的眼神,指着空空如也的烟灰缸对他说,垃圾就应该在它该在的地方。 ...... 面前的桌子上粘着一粒饭,萧越噢噢两声,抽了张纸巾把饭捻走。 秦段大刀阔斧地把餐桌用过的部分、能看见油污的部分全擦了,然后抬起垃圾桶,示意他把纸巾丢进来。 萧越丢了纸巾,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说这些东西让酒店的人来收不就好了么。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后知后觉想起酒店的清洁人员还没服务周到到这种地步,能在住房存续期间连用过的台面都帮忙擦。 秦段在厨房里不知道忙什么,他百无聊赖地走到沙发上坐着,揪了揪抱枕的四只角,点开社交软件,翻着上边的情侣视频,研究明天的约会行程。 翻过一个又一个,手指慢慢停下了,这视频标题是《对正在忙的男朋友喊哥哥,看看男朋友是什么反应》。 里边的omega也像他一样赖在沙发上,alpha则坐在一边打游戏。 继续往下看,omega开始故意使唤alpha,是用那种拿腔拿调的甜甜的嗓音使唤,诸如“哥哥帮我倒杯水”等等。 萧越把它看完了,代入了一下情景,去试想要是秦段被这样逗会是什么反应。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反正在床上被喊哥哥的时候,秦段会兴奋。 啧啧啧,alpha这种生物,本质都是一样的,连秦段这种规规矩矩、看上去无任何不良癖好的高干子弟都不能免俗。 萧越突然来了兴趣,他想试试。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秦段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洗了洗手,刚迈出厨房门就看到在沙发上窝着的人影。 往常这种时候萧越要么是在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情侣项目,要么是找电影。 找什么电影? 萧越说他都同意戒烟了,那么秦段也应该戒掉和他一起看电影就犯瞌睡的习惯,所以一有空就去影库里挑挑拣拣,企图找到一部他自己喜欢而且站在秦段角度上也没有那么无聊的电影。 然后让秦段陪他看。 如果秦段睡着了,他会把手摸进对方衣服里,慢慢地把人摸醒。 被摸过一次后,秦段根本不敢睡了,基本上属于药到病除。 第211章 走到低矮的茶几前,他端起水杯刚想问萧越一句在干什么,就听到沙发处传来:“哥哥我也想喝水。” 秦段一口水差点呛进嗓子眼里,萧越的声音太夹了,比平常那种粘粘稠稠的要更粘稠。 拍了拍胸口才缓过来,本来想骂一句有病,但看到萧越那张笑盈盈的脸,他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把那句有病咽回去,端起水壶给他倒了杯水。 水杯放到正对着的茶几前,玻璃杯撞到桌面发出脆响,萧越看着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杯子,不是很满意,又说:“哥哥你端给我呗。” 秦段咕噜咕噜把水喝完了,叉着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脸上一副“你小子中邪了”的表情。 没说什么,当真将水端到他面前,手腕抬了抬,示意赶紧拿走。 萧越伸手接过来:“谢谢哥哥。” “.....”秦段嗯了声,低头去捡桌面上的垃圾,他面前就有一堆瓜子壳。 萧越看着他刚停一会儿又开始收拾,合理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看到不干净的地方都要把它收拾干净,把所有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秦段一只手端着垃圾桶另一手把瓜子壳往垃圾桶里扫,扫到一半就听到沙发上的人说:“哥哥我想吃橘子。” “想吃就吃啊,我拦你了?”他指指果盘。 “哥哥帮我拿。”萧越说。 秦段拿了个橘子伸到他面前。 对方没接:“哥哥帮我剥皮。” “你别得寸进尺。”秦段说。 “哥哥。” 喊完这一声,眼前人本来就有点泛红的耳朵蹭的一下,彻底红了。 秦段想拿橘子砸他,就只做了个砸的动作就收回来了,低声骂了句脏话。 撂下垃圾桶,不扫了,转身进厨房洗手。 洗干净手,把橘子剥了,橘皮分成四瓣托在底下给他:“吃。” 萧越盯了橘子两秒,然后又抬头看眼前人,秦段分明是爽到了,不止是耳朵红,连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哥哥,”他又叫了声,“能不能帮我把上面的丝撕了。” 秦段脸红是真脸红,笑也是真止不住,无语地看了他两秒,撇开眼,任劳任怨扒粘连在橘子果肉上的白丝。 “喏,”他递过去,“这样行了吧。” 他刚洗过手,手上还沾着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他的手背往下滚,在青筋鼓起的手背上拖拽出一条湿漉漉的行迹。 是一只很典型的alpha的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很强的力量感冲击。 萧越会想到他拿枪的时候,也会想到他拿起训练器材时手上纵横的青筋因为充血而更向外突出。 “哥哥,你的手真性感。” 秦段耳朵一激灵,一瞬间有点手足无措,又想笑又只能努力绷着脸说:“废话真多,你到底吃不吃?” 萧越主打一个作死作到底,摇了摇头:“突然不想吃了。哥哥你给我削个苹果吧。” 秦段差点把手里的橘子捏爆,扯出一个“你小子就是故意的吧”的微笑,看了他一会儿,把橘子往桌台上一撂。 倾身过去按住他的膝盖,另一只手控制住他的后脑勺,随后与涌动着晦暗侵略欲的眼珠子一块儿冲撞过来的是嘴唇。 “不想吃就亲一会儿。”他掰住某人的脸,尖牙磕碰在另一张嘴唇上,含着含着就开始咬,有一搭没一搭地咬,想把被喊哥哥喊起来的过剩精力都给发泄掉。 从脖子亲到锁骨,萧越皮肤白,留印子是很容易的事,没一会儿,温热的皮肤像化开了的红颜料一样。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沙发上,萧越摸着乱动的人的耳朵,分出些心思去想alpha果然都是一个样,秦段啊,无任何不良癖好的高干子弟也不能免俗。 事情结束后,两人还是窝在一处,挨挨碰碰,体温互相过渡。 都有点累了,萧越双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这种时候总是很想抽一支烟,他喉咙痒。 想了一会儿,拍了拍身旁人:“段段,帮我把桌上的糖拿过来。” “又想抽烟了?”秦段看他一眼。 萧越脖子上的软骨轻轻滑动,回望过去:“你又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一边说一边伸长手臂去够茶几上的糖盒,手指一勾,丢过去。 然后倒了杯水:“先喝点水。” “喉咙痒?”看他一直做吞咽的动作,秦段问了句。 喝完水,萧越摸了颗硬糖丢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 “喉咙痒,这叫戒断反应。”他边嚼糖边点开软件看信息,不以为意地回答。 秦段说:“你不是说之前抽得不多?还有戒断反应?” 原来大坑搁这等着他跳呢。 萧越噎了下,舌尖把糖送到另一面,才继续说:“应该是.....抽的时间比较长吧。” 烟龄长。 秦段眉毛抬了下,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嗯.....”他想了想,“几年前吧,读中学那会儿。” 秦段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凑过去,鼻尖贴在萧越脖子那块儿闻了闻。 很好,很干净,除了酸酸涩涩的信息素味没有别的味道,那些凉苦的烟味都不见了。 其实平心而论,之前萧越身上残留的寡淡烟味并不难闻,相反很带劲儿,带着一种和主人性格一样的冷漠的洒脱.....又或者说野性? 第212章 所以很多年前,秦段闻到他身上烟味的时候,并没有厌恶的感觉,而是下意识去探究这味道里到底包含了什么。 “以后不要抽了,行不行?”他说。 萧越愣了下,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笑了:“当然不抽了,不是答应你要戒烟吗?” 秦段满意了,奖励似的给了他个拥抱,就目前而言他绝对说不出类似宝宝你真好那种话,只能勉强说一句:“好棒。” 萧越咯咯乐,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慢吞吞地回复着别人发来的信息。 两人之间的隐私界限没那么分明,秦段就看着他回,看他一个个地回,萧越回信息也很随意,有些懒得多说的就丢一个表情包过去敷衍一下,还有一些点开了又退出全凭意念回复。 秦段想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圈,无聊的路边小草、头顶上的云、电影截图、聚会时的酒杯、摇到双6的骰子,这些都是萧越乱七八糟的生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萧越也发到朋友圈里去,成为那些乱七八糟影像里的一部分。 这么想着,突然看到顶上弹出条信息,备注是政法大学足球助理。 秦段眉毛一皱,伸手点进去。 “怎么了?”正回着别人的信息,突然被他打断,萧越问了句。 页面转跳,秦段指着“政法大学足球助理”邀请他出去玩的那条信息说:“这又是你哪个暧昧对象?” “.....”萧越实属冤枉,“呸,这话说的,就隔壁学校的球队助理,之前和他们打联赛,加了个好友....我哪有暧昧对象,现在不就你一个男朋友吗?” “这么说你还有更多暧昧对象咯。”秦段自顾自地说着,点进他好友列表,一个个看过去。 萧越怕了他,连忙拦住他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秦段攥住他的手腕:“去喝酒的时候认识了很多吧?我看看怎么了?” 萧越确实怕他翻,不过也没那么怕,犹豫了一会儿,态度坦荡地给他看好友列表:“你想看就看吧。” 秦段一边翻一遍问:“我之前在酒吧门口看到的那个omega是谁?” 萧越很迷茫:“哪个omega?” “我们在一起那天晚上,”他说,“我去找你,你在酒吧门口和一个omega拉拉扯扯。” 拉拉扯扯四个字咬得很重,是在强调。 那天晚上.....他就记得和秦段亲嘴了,秦段不会换气,亲到后面大脑缺氧,人都变得有点软。 萧越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啊。”顿了下继续说,“他算是我一个发小?小时候联系比较多,长大后就不怎么联系了,那天我没想到他在。” “发小?”秦段笑了声,“你这发小喜欢你吧?” 萧越竟然没否认,点点头:“确实。之前断联就是因为他用信息素诱导我,啧,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秦段额角的青筋鼓了起来:“他用信息素诱导你?等等....我想起来了,你这发小是不是就中学那会儿他们传的那个什么青梅竹马,世交?” 他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 萧越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主要是惊讶秦段怎么会知道中学那会儿关于他的传言,甚至记得这么清楚,清楚到连传言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都知道。 秦段抿着嘴巴不说话,表情看上去想砍死谁。 萧越拍了拍他:“放心吧,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觉得他也不是喜欢我,他那种人怎么说.....大概率是喜欢我的脸,喜欢我的家庭背景.....他找对象就像找各种名牌,只要带出去够有面儿都会喜欢,说不定还会喜欢你呢。” 讲到最后,他止不住笑起来。 有时候秦段觉得他有点缺心眼:“萧越你可真烦。” 萧越哎了声:“又烦我了啊。” 然后又刨根究底地问:“不过段段,你怎么这么清楚我以前的事?不会很久以前就背地里关注过我吧?” 他是在开玩笑,打嘴炮,故意逗秦段。 没想到秦段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说:“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