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分卷阅读1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1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柳姬 窗棂上摆着的龙涎香差不多快燃尽了,已经是三更了。 我抬头看着窗外,漆黑如点墨的夜空上零星缀着几颗星子,它们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多好,像极了我和那个人的关系。 今夜,特意遣散了客人,她会来吗 我按下心中所有的不耐,重新燃了一炉香,清淡悠远的龙涎香让我重新安静了下来。 不如就再下一局棋吧,这棋盘乃是汴京的梁公子所赠,玉石为子,楠木为盘,价格可逾千金,只是再好的棋,若是无人对弈,也终究是少了分乐趣。 “柳姬姑娘好雅兴。”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里,身影如鬼魅。 我抬起眼,明明是高兴的,出口却带丝讥笑,倒好像是在怨恨什么似的:“今儿是哪阵风把江公子给吹来了我这屋子鄙薄,可惜劳您大驾。” 我生气的时候,便会叫她江公子,即使明知她是个女儿家。 她嬉皮赖脸地凑上来:“柳姑娘好大的气性,只是我这人就爱犯贱,饶你柳姑娘再怎么对我嗤之以鼻,我也依然对你深情一片不改初衷啊。”凑的近了,我便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杏花香,清远中带着一点甘甜,几乎让我有点失神。 再近些,隐隐有股子血气。 我惊叫出声:“你受伤了”心下苦笑了一声:我永远对这种事情无法习以为常,虽然知道她是个杀手,虽然知道她自己也不在乎…… 当今乱世,命如浮萍。有人居无定所食不果腹,有人高居庙堂衣不沾尘。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年岁里,人们往往把希望寄托于遥不可及的侠士,他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按剑高歌,杀身以报一饭之恩,于是有了江湖,也有了春雨楼。 没人说得清春雨楼是怎么来的,它如它的名字一样,随风潜行,悄无踪迹。虽说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暗杀组织,却没多少人真正看见过它真正的楼主,只知是个容颜绝代的女子,而眼前这人,便是这楼主唯一的嫡传弟子–江眠。 “呦,柳姑娘心疼啦来给本大爷香一个,汴京人都说若得柳姑娘青眼一顾,纵死也畅快,柳姑娘若肯让我消受一晚……”她话还没说完,我便狠狠地掐了一把她的腰,腰若盈素,真真是瘦的可怜。 “诶呦!别掐了别掐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今儿不框你了,这血是我刚刚杀的那人的,走的时候他拉着我袖子不小心沾染上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讨好。 “那就算了,只是你总是这样,下次能不能不杀人了……”我终究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伤人者人恒伤之,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甚至比我还小了一岁。 “你明知我做不到”她的声音不复一贯的随性嬉笑,冷静地让我有点害怕。 “柳姑娘,不如为我弹一曲你新谱的《蒹葭》吧,许久未曾听你弹曲子,我这耳朵也是想你想的紧呢!”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表情,我叹息一声,从墙上取下绿水琴,收拢了心神弹唱起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的那位伊人,近在咫尺,却永远触碰不到。 一曲终了,她有些痴了,许久才抚掌大笑:“果然是妙手清音柳挽,这曲子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来奏也比不得!”我嗔了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镇日里没个正形,也不知道你师傅是如何教养出你这幅性子的。” 一时才觉说漏了嘴,龙有逆鳞,触之者死。她的师傅大概就是她的逆鳞吧,每次提到都会惹得她心情不好。 只是我实在是好奇,她心心念念的师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传说中她容颜绝代,那比我又如何呢 她长时间不语,红烛的火光映出了她略显疲惫的侧脸,一弯小巧的下巴正如新月,莹白冷冽,带着分寂寞,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江眠像是在回答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情绪。 “登,登,登”,巷子里的钟声敲响了,这么宁静的夜里,听的清远远的守更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该走了,柳姑娘,下次再来看你。”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如蝴蝶般飞了出去。 我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下次又是何夕 心事重重地过了一段混沌日子,门前的车马络绎不绝,送我白玉棋盘的梁公子近日很是殷勤,出手大方地让妈妈合不拢嘴,他深情款款地对我说着那些风花雪月,许着海誓山盟,他说要娶我做他的外室。 呵,他不知道,我的丫头小红出街买胭脂水粉时,听见了他说:“不过是个烟花女子,清倌如何盛名如何玩玩倒也罢了,这等女子怎值得本公子我放在心上” 是了,我不过是寄身于烟花之所的可怜女子,若不是因为江眠,怕是我连这清倌也做不得。 勾栏女子,十四便可接客,我却因了自己的固执捱到了十六岁,妈妈说要不是念着我是罪臣之女没入乐坊,又因了这张脸实在难得,她是怎么也容不得我如此任性的。 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是笑着的,可她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冷笑,我虽然不曾接客,可我的“妙音娘子”之名给她带来了多少宾客 苦苦哀求她也不肯放过我,终于捱到了那天,我在阁楼上梳着长发,楼下喧闹声一片,这热闹是为我而来的,却只让我觉得冷。 这一生已经是没什么期待了,一把剪刀结束了自己倒也算干净,只是连累了小红,忠心耿耿,怕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了,不知我的这些银子偷偷塞给她能落得几分 我躺在床上,任他们怎么敲门也不理会,妈妈的口气由哀求变得凶恶,再后来更是隔着门儿骂我,就差没直接撞进来了,罢了罢了,我握紧了藏在心口那把剪刀,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再过十秒一切就彻底结束了,我着一生虽然无甚功德,却也没做什么坏事,下辈子便不要再做人了可好 却听得一个笑意盈盈地声音传来:“这位便是妙手清音柳挽姑娘了吧,久仰大名,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个站在我床前的人。 他黑袍金冠,生得一张温柔多情的脸,美是美的,只是略像女子,手中一把山水扇,腰间一把白玉佩,除此再无其他装饰,端的是富贵风流。 旁边站着的妈妈点头哈腰:“真是对不起,您看我们挽挽是病了,所以才”那人只笑,用扇面拍着手背脉脉道:“诶,佳人卧病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嘛,本公子既然已经付了钱,今儿个怎么也要……”他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妈妈已经心领神会,边点头称是边退了出去,然后我听的一声脆响,门已然是闩上了。 这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2 便是我与江眠的初见了。 后来我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她不答,只用不忍心看红颜薄命来搪塞我,可是我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却也没往下问。不过因了她,妈妈再也没逼我接过客,因为江眠一气包下了我整整十年。 江眠啊江眠,你道你是行侠仗义救风尘,可风尘救得,感情如何救得你赎了我整整十年,可我却想陪你一辈子,不过我知道这也不过是我的妄想罢了,你的眼里心里只会有你师傅她一个。 我并没有等太久,她再来时,是拖了满身的伤病前来的。 我正在抚琴,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间里,然后冲我一笑,整个人软软瘫倒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我失手捂住嘴,知道无论如何是叫不得的,她一定是招惹了了不得的人物,说不定敌人还在附近,若是轻举妄动引来了追兵可不行。 我并没费多少力把她扶到床上,然后解开衣裳,一处,两处,三处……怎么会有这么多疤痕都是新鲜的,有些还渗着血。此时已顾不得哭,慌忙找了药和布给她包扎,万幸只是皮肉伤,她在昏迷中尤自叫了两声,压抑的,额头上汗流如注,做好了一切,我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了。 没有那些浮夸的装饰,一张素白的脸,睫毛很长,下巴小巧如一弯新月……我着了魔似地吻了上去,直到听得她在梦中唤着一个名字:“穆采薇” 穆采薇,是她师傅的名字吧梦里都忘不了……不过也罢了,听她说过她自小被师傅抚养长大,师傅就是她的神。 “挽挽”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一次没有再戏谑地称呼我为柳姑娘,郑重地唤了我的名字。 我装作不在意地偏过头“何事” “若是我将来死了,你能去替我收尸吗”她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再带上两壶我素日最喜欢的陈酿女儿红。” 我怒:“你疯了!”我最害怕的便是她说这个死字,作为一个杀手,她可以接受自己这样的结局,我却偏偏不能。所谓关心则乱,大概也是如此。 “呵,挽挽,谢谢你,你能弹这只曲子吗”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笑意闪闪,一张脸又生动鲜明了起来。 我不耐烦地说:“又是什么曲子”她不会弹琴,却喜欢模仿外面的小调,每次都学了来要我唱。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她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却是我从没听过的调,缠绵而凄婉,像是在诉说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也有些被打动了,这只曲子的作者,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呢并非刻骨铭心,却也绝非是不在意。它让我想起了某个下午,在那个下着雨的夏日,我望着院里的荷花,等着一个人。 “挽挽,再见。”她突然挺身勾头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像只小鹿般跳了出去。而这一切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不过我其实是知道的,她说的再见,大概是再也不见了吧。 她曾给过我一场美好的梦,如今也是时候该醒了罢。 江眠 今年的杏花,开得真早。 轻轻浅浅的白色铺满了小小的庭院,一院芬芳,有清风徐来,吹落一地碎花,粉白娇小的花骨朵滚落在地面,像少女柔嫩的双颊,我有点不忍心踩在上面。 而师傅就坐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永远也看不完的书信,有花瓣落在她如墨一般的长发上她也不在意。 说出来大概会让许多人大失所望,这里就是春雨楼楼主日常居住的地方,看起来只是寻常巷陌里的一间小小庭院,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若是有的话,大概便是我的师傅穆采薇吧。 师傅她是春雨楼最年轻的楼主,也是唯一一个残疾的。是的,她的双腿,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断了。月华色的长袍下,空空荡荡。可是这并不影响她成为春雨楼所有人的神,因为除了她,近百年再无人可以拔起望舒剑。 得望舒者可得春雨楼,这是数百年来一直在春雨楼内部中流传的规矩,至于得到它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并无多少人关心。 “眠儿,过来。”师傅望着我笑,她素来寡淡的脸色因了刚刚的咳嗽而添了一抹红,鬼使神差,我想起“人比花娇”这一再俗套不过的话。我乖顺地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发道:“城南崔家,满门。”她的笑温暖和煦,嘴里却毫不留情地说着诛心的话。我有点犹豫,脚尖并在一处又分开,许久未挪动步伐,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怎么,不愿”我想起柳挽央求我不再杀人的样子,她一向孤傲不染尘埃的眼底是满满的关心。 我吞了吞口水,慢慢吞吞地说:“师傅,至少告诉我为什么。”灭门此举伤天害理,我总要知道个理由。只听得她说:“崔家近日杀我楼中数人,若不教训一番,难以服众。”是了,我看着她闲淡洒脱如画中人的样子,常常会忘记,她是春雨楼的楼主呵,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我低低地应了句:“好。”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哪怕是千夫所指我也会做。因为我这条命,本就是师傅你给的,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从你那里偷来的。 我大概也是良家女吧,只是当时年岁太小,实在记不得父母家族,被拐了出来卖,我是人贩子的鱼饵,愿者上钩。 第一个来的是个穿着花枝招展的老大妈,后来我知道那是老鸨,她看着我就像是猫儿看了老鼠,贪婪地舍不得挪开眼,我实在讨厌那副表情,看着她和人贩子讨价还价,便在她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一口可惹出了大祸,人贩子当即打了我一耳光,那种痛感是我至今也忘不掉的,所以我后来找到了他,命人打了他不知道多少个耳光后扒光了扔在乱葬岗喂狗,我的狠毒有时候比起师傅也不遑多让。 老鸨自然是不要我了,而后的其他几个客人,我总是坏心眼地让他们对我不及。人贩子生气地要打我,我只冷笑,许是眼里的狠劲儿吓到了他,他没有再动手,只是瑟缩在一旁摇头。 最后一个雇主是穆采薇,我的师傅。 我蜷着双腿,摆出一个防御性的姿势,冷眼看着这个好似误入红尘的女子。她只抿嘴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解下一枚玉佩,我眼角的余光里发现人贩子的眼睛都亮了。我从此成为了她的弟子,唯一一个嫡传。 师傅她一直都对我很好,好的都有些过分了,让我误以为她也是在乎我的。她教我习字,对弈,丹青,作诗……只除了琴,因为我左手天生只有四根指头。人越是缺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后来救了柳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粗莽地救下柳挽,到底是好还是坏,她是喜欢我的,一个人的眼神是最难掩饰爱意的,她是如此,我也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3 是如此。可惜上天如此不公,月老的红线并非是双向的。每次来看她的时候,她分明期待已久,嘴上却免不了刻薄,我也不在意,这么美好的女子,我既然许不了她终身,就护她周全吧。如果装作不知情,或许我们能相处的更久一些,只可惜我还是不擅长虚情假意,只能送她一个吻做离别。 柳挽,愿你从今以后得遇良人,再也不必挽留。 城南崔家比我想象的要棘手许多,果然是个眼中钉,不得不除。我抱着剑几乎杀红了眼,顾不得身上有多少伤口,心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灭门。 师傅的任务,我无论如何也会完成。 我擦了擦嘴角刚刚渗出的鲜血,冷笑一声,以刀为令,示意带来的伙伴们和我一起冲上去。崔家人口近百,最终被我一一杀近,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当我拿着刀慢慢逼近一个抱着襁褓的年轻妇人时,她瑟缩在角落里,眼神中除了恐怖厌恶,还有祈求。我正要拿着刀刺进她的身体时,她突然颤抖地冲我跪下,求道:“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这么小”我犹豫了一瞬间,又想起师傅日常嘱咐我的“斩草除根”之语,最终没有答应她,将刀贯穿于她的心脏之后,再强行自她抱的紧紧的手中里将婴儿抠出来,然后举起抛下。 本该是熟练无比的动作,可我居然有些心虚,一时不敢看摔在地上的残尸,和那个尚存一丝气息的妇女。 “你会遭报应的,迟早。”她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这句话却像魔咒一般传进了我的心里,我转身离开的脚步不由得也迟了一秒。 看着这满手的鲜血,我苦笑,猛然扼住了胸口,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终于倒下,耳边传来的着急呼喊,我已然是听不清,这个,大概就是我的报应吧。 自我十五之后,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心悸,师傅遍寻良医也无效,他们说,我大概有一天,会被这怪病夺去性命。 我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如果老天能让像我一样的人活在世上,才是最大的笑话吧。我并不畏惧死亡,这世间除了师傅,没有什么值得让我留恋的,而我对师傅的感情,注定是无望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然回到了最熟悉的卧房里,师傅她正坐在我的床边,目露焦急,平日苍白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大概是刚刚思虑过多,咳嗽了几句罢。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师傅给制止了。她摇摇头说:“你近日还是好好休息,不要再出去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小心翼翼地问:“师傅,那你会陪着我吗?在我好起来之前。”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师傅怎么可能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什么也不做呢,我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可没想到,师傅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我看见她的脸上漾开的笑意,就像是山谷中一夜之间千百树梨花开放,春意融融,美不胜收。她只答一声“好,”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凉的彻骨,好像是怎么都捂不热的,可我的心底却泛起了淡淡的暖意,心底暗暗地想:果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师傅她果然依言陪着我,将手里的案卷信件都放在一旁不予理会,任凭来奏事的手下们磨破了嘴皮也不肯挪动半步。 我有些贪心地想,如果能让师傅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宁愿这病一辈子也好不了。 可是我知道,这样的时间不会持续多久,师傅她应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我何德何能让她为我收起浑身杀气,乖乖待在笼子里呢。 师傅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我充其量也算不得什么。 师傅吩咐我喝一味古怪的药材,是龙蜒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却也乖乖喝了下去,果然病好的迅速,再过几日便能下床了。 这一段时间,师傅因为要照顾我,也消瘦了不少,本就单薄的身躯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我有些担心,私下命人寻来鹿肉之类补血益气的东西,熟料师傅她怎么都不肯吃,我没有法子,只有亲手做了一窝雪梨燕窝羹送去。 走到离师傅房前不远的假山处,我看见了师傅在湖心亭里,似乎正和一个人说着什么,我没有多想,快步走了上去,却见得那人一副异域打扮,根本不是我们楼中人,见我过来,讪讪和师傅说了几句就走了,我奇怪地问师傅:“这人是谁”师傅只笑:“对楼里有用之人。”然后见到了我手里提着的食盒,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说:“我们眠儿长大了呢,都会关心师傅了。”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食盒交给她说:“那师傅你可得好好吃啊,不要辜负了我一番心意。”然后不敢再说话,逃也似地回去,心跳地迅疾。 马上就要到八月初五了,今年的八月,注定不能安然度过。师傅她虽是春雨楼主,地位尊贵,可着暗杀组织一向是见不得人的,何况她坐在武林盟主这位置上已经是十年,不知有多少人不服。 前不久,八大门派终于合意下了战书,约师傅决战。 我对于师傅的实力从不怀疑,可也有隐隐地担心,师傅的身体眼见得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何况这些自诩为名门正道的小人,居然想出了合力挑师傅一人的打法,当真是 卑鄙无耻,下流至极。 我问师傅是否要暗自将楼里杀手埋伏在山顶周围,等他们疲惫之时一哄而上,或可取得更大把握。师傅挥挥手说不必,仰天大笑,笑容中带了旁人学不来的傲气矜持:“不必,我倒也想领教一番诸大门派中的高手人物,不知这十年中那些老杀才可有进步与否,新弟子中可有惊才绝艳之人” 可是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终于到了决战的那天,师傅说要一人前往,我选择了偷偷前去,若师傅力有不急之时,我便在旁为她杀出一番天地,师傅若是要怪我,就怪我好了,我总归是不能看着她受伤的。 他们选择的地点是黄竹岭,此地离城甚远,周遭荒无人烟,一片荒芜,且高处空荡,果然是决战的好去处。 我去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打到了中途了,师傅她虽然坐着轮椅,可手中的望舒剑却锋利无比,她清啸一声,先含笑折断了左边拿着浮尘的道长左臂,同时手中的梅花刺牢牢钉入了右边的男子额头,烙下了一个漂亮的梅花印,同时那人手中的暗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此番来了好几十人,大概是各门派的精锐人物,我冷眼瞧着,以清虚派为首,大多是精壮年男子。 “妖女,你用了什么法子,好生无耻!”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年男子拿着浮尘怒喝,我冷笑一声,师傅的梅花刺可不是好惹的,里面有九九八十一种□□,若是刺入人肌理之中,便可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见得刚刚那人是活不了了,可也一时间死不了,抱着头在地下打滚,状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4 若恶鬼。 “哦,我们春雨楼不是一贯如此行事么。”师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手中的望舒剑如一道银光闪过,便又有一人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原本雪白的剑身慢慢变成了妖娆的红色,发出了奇异的红光。我暗自想道:原来这就是望舒剑,一向只闻其名,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果然名不虚传。 这柄望舒剑像自己有了意识一样,越发灵动起来,在师傅的手里游刃有余,威力巨大,它剑锋所指之处,就是死亡的预告。我听得有人在暗自嘀咕:这望舒剑好生厉害,也不知道杀了这妖女之后,这柄剑该归谁。 我嗤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要望舒只不过是望舒剑的祭品罢了! 师傅的剑越来越快,快的就像是闪电划过天空,只见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可那柄剑的红光却越来越盛,好不妖异。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剑……大抵是个邪物吧,师傅她……我看向师傅的脸,她原本黑不见底的瞳孔中也泛起了红光,原本洁白的长袍上满满都是鲜血,宛如妖孽祸害世间。 果然,这柄剑和它的主人是有心灵感应的,我暗自想道“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老夫也要亲手为天下众生诛杀你这妖孽!”那老道不怕死地冲过来,不顾旁人的劝阻,他手上的浮尘如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劈头盖脸地打向师傅,师傅冷哼一声,手中的望舒剑剑光大盛,竟然将这浮尘劈开了一个洞,然后毫不留情地劈开了老道的身体。 我看着老道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的瞳孔睁的巨大,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那边厢几个小道士已是哭了起来,发疯一般地冲上来,被师傅随意一剑刺穿肺腑。 “你们还有人想来挑战吗不妨一起上罢。” “若还有不服者,大可回去好好修炼一番,我穆采薇在春雨楼恭候大驾!”师傅的长发在空中飘舞着,我近乎有些痴迷地看着她镇定自如的笑容,她平日的淡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孤傲冷清,就像是一柄浸着月色的匕首。 “兄弟们,走,下次再来教训这妖女!”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几人虚张声势带着剩余不多的弟子后退,一路连滚带爬,甚至都忘记了要收敛好他们同门的尸骨。 我正要欣喜地迎上去,只见师傅的笑意在一瞬间变得寡淡起来,然后便是呕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我再也顾不得,发疯似地扑上去,师傅似乎对我的到来早有预料似的,只轻轻浅浅地说了句:“你来了啊”然后就昏了过去。 我从没有想过,在我心中一直是无所不能犹如神祇的师傅居然会在我面前昏倒,我忙把她背上我的背,师傅的身子很轻,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然后将师傅放在地上的望舒剑捡起,奇怪的是,这柄剑握在我手中的感觉却是那么熟悉而温暖,好像我才该是它的主人一般。 我忙摇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心头的渴念,这剑果然是妖物,想着等师傅醒来后便将剑交给她就是。幸而我来的时候备了一匹雪里青,将师傅半抱着急奔回府,做完了这一切,已经是夜深了。 月华如水,透过院里植的梧桐树洒下点点光影,我站在月光下发呆,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子,每次满月的时候,便去看她。 我苦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庭院,却在踏进房门的那一刹那,心悸再次发作,这一次好像比过往的数次都要严重许多,我想,我大概是醒不过来了罢。 又是梦里,我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看着那柄泛着银色光辉的剑,它是那么迷人,让无数豪杰为之趋之若鹜,即使没了性命也在所不辞。 这柄剑仿佛有魔力似的,我一步步向它的方向走去,却在快要取下它的那一刻猛然清醒,不,这是师傅的剑,我怎么可以觊觎她的东西呢 望舒剑像是听到了我在想什么一样,剑身无预兆地在剑鞘中争鸣起来,声音雄浑古朴,宛如龙吟。 我呆了呆,这柄剑是要认我作主可是没记错的话,望舒剑选择主人的时候都是十分挑剔的,而且它的前主还活着,我怎么能拥有它呢 我咬了咬牙,向后退去,这柄剑却突然无风自动,飞向了我的手中!我看着手中的望舒剑,它样子看着平平无奇,若不是知道它是什么,我只会以为它不过是村头打铁剩下的废品。 我握着这柄剑,慢慢感受着体内的真气运行,本来这段时间内因练功过度烧的滚烫的真气奇异地镇定下来,就像是静水流深,安然在我体内潺潺流动。 我再一次睁开眼,自己手上居然真个握着望舒!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彻底糊涂了。糟了,师傅她还有没有事我起身,发现自己却动也动不了了,手脚酸软,好像一块块木头似的根本不听我使唤,这是怎么回事 “眠儿,对不起,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师傅的声音幽幽传来,只见其声不见其人,原来师傅的“九重宫”之境已到了如此幽深的地步。我握着剑的手一阵阵发抖,在师傅的讲述中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望舒剑是神兵利器,可它的主人也注定短命,从来都活不过30岁,除非有人肯换命,要不然其主必定会心梗而死。师傅收留我的时候 已经是20岁了,她翻遍了所有典籍经书,却找不出解脱的法子,于是便只好决定收徒换命。这个换命的孩子,需要天生对望舒剑有感应,而且要和主人的八字一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我以为的被人贩子偷出来后遇见师傅,一切都只是一个局而已。 我本是玉龙派掌门的独生女,一夜之间为人所掳,门派共几百人通通被人杀个干净,这件事情也成为了江湖中的一件悬案。没有人知道,本该是卧于双亲膝下玩耍的我会在春雨楼中成为刺客,才7岁便初尝杀人滋味。我有些绝望地笑了,眼泪一滴滴渗入了口中,是苦的。很多记忆如春水乍暖,一时间通通被解冻。 其实这并非是我第一次握住望舒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师傅曾经密邀武林各大名门世家前来春雨楼,以收徒为名让世家弟子试剑,而我则是唯一一个能握住望舒剑的。师傅没有解释为什么一向鄙夷春雨楼的正道们愿意前来,可我却明白,左不过是利益罢了,师傅她最会算计人心。 血慢慢地凉透,泪水流了整张脸,我听到自己喃喃地问:“所以师傅你要杀我吗”她没有回答,呵,多么可笑,我从前看话本子,对爱上杀父仇人的主角从来都嗤之以鼻。可我现在却走了和他们一样的路,可悲的是,我到现在还是贪恋着师傅的温暖,她的音容笑貌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此生都拔除不了。 望舒剑的温度再次滚热起来,它急促地发出鸣响,好像要做什么似的。我看着自己手里的望舒,凄凉地笑了,师傅她的确不会杀我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5 ,因为我今年才十八岁,而望舒剑的主人举世罕见,她将望舒剑的毒气封印在我体内,大概也废了一番功夫,她从来都是那种物尽其用的性子,而我这个徒弟,现在的利用价值还没完。 我凄凉地笑着,想起那日崔妇说我要遭报应,她所言不虚,我罪有应得,可是……我不甘心,师傅难道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在乎 我高声问道:“师傅,你把我当做什么你养的一个玩意儿一条狗”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她的声音温柔,却像噬骨□□一般,寸寸渗入我的皮肤之内:“你不要想太多,剩下的日子我会补偿你的。” 呵,还要怎么补偿十年的折磨就是补偿吗注定活不过三十岁就是补偿吗我明白自己为何动不了了,是龙蜒草的作用吧,可我能如何报复她呢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爹娘,恕女儿不孝,不能手刃仇敌。不过师傅不是想要我的命么拿去就是了!我没想到,自己舌下藏着的芙蓉醉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处。刺客为了防止被生擒,往往都会随身携带□□,可师傅却让我不要这么做,她说无论何时都会及时赶来救我。我天真以为这是师傅的疼惜,其实不过是她的虚情假意,这么些年里,怕是她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穆采薇,你好狠。不过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再也不要成为你的棋子,既然杀不了你,那就让我亲手杀了我自己。 我咬开芙蓉液居然是甜的,滋味比我喝过的所有美酒都要香醇,一阵又一阵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我合上了双眼,马上就能陷入长久的安眠了罢。 下一世,我再也不要遇见她。 望舒剑(伪结局一) 最好的剑应当配最好的主人,我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上古流传下的神兵,对于很多人来说我只是个传说中的名字,而我最心仪的主人便是当今春雨楼的楼主–穆采薇。 众人眼里的她白衣落雪宛如神祇,又有多少人记得她曾经是最卑微不过的家奴。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姑娘,宛如狗一般的跪在地上,低眉顺眼。我在墙上无聊地观察着周围人,猜测哪一个会是我将来的主人。很遗憾,已经有九代楼主没有拔出过我了。 这个嘛看起来太骄横,力气也不行;这个嘛耽于酒色,一看就是淘虚了身体。“喂,跪的姿势这么不标准可不行啊!少躲懒!”又是楼主的小儿子在找人寻开心了,我根本都不用看都知道他也不是我的主人。我有点困意地瞧了瞧刚刚被他踢了一脚的小姑娘,她营养不良地很严重,雪白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五官倒是很漂亮,不知道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她蓦然抬起眼看了我一眼。 那个眼神……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女孩儿如何会有这样的眼神,□□裸的野心,透着势在必得。你想成为我的主人吗有点意思了。“瞎看什么呢!不该看的别看!”又是狠狠的一脚以及呵斥声。 她重新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如同一尊石雕。 小姑娘,你知道吗我很期待看到你有朝一日握着我君临天下,把所有瞧不起你的人狠狠踩在脚下,只是这一天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她并没让我等的太久,家主偶尔发现了她的武学天赋,贪婪的他并没想太多,立刻就让她加入春雨楼成了他杀人的刀。 可惜的是这把刀是淬了毒的,她苦心孤诣,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慢慢爬上去,不动声色地根除楼主的势力,直到她终于得偿所愿,将我从墙上取下,眼睁睁地在楼主面前用我斩断了小儿子的双腿。然后便是一场滔天大火,烧尽了所有罪孽,她改朝换代,终于建立了新的王朝。 我曾以为,像她这样不择手段费尽心思爬上去的人,早该把自己的感情抛诸脑后,即使有,也不该将之暴露在人前。毕竟,杀手本不该有感情。 直到那个小姑娘的出现,那个小姑娘很像曾经的她,眉梢眼底,藏满了决绝。小姑娘对她的感情,除了崇拜,还有一丝近似偏执的迷恋。 我陪着主人走过的这些年里,亲眼看她是如何将那些对她有质疑的人一一扼杀,处心积虑,隐身幕后,将这江湖搅乱,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只不过,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她一直很寂寞。 庭前花开无人来,夜雨清宵又一更的寂寞。 她一遍又一遍做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我,像是在触摸她最亲密的爱人,她是笑着的,可是我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孤独。 也许正因如此,她才收养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初来的时候叛逆淘气,常常故意打坏屋内的器具,她并不生气,眉目一如既往地温婉。 随着时间过去,小姑娘对她的情感,由惧怕厌恶,到了依赖,最后,便是飞蛾扑火般的痴迷。 我觉得十分有意思,都有多长时间,没有遇到这样好玩的事情呢杀戮与鲜血是我身体中深深埋藏着的渴望,做我的主人,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冷血无情。 小姑娘的执着,恐怕终归是一场大梦,梦醒无痕…… 只是让我看不明白的是主人的态度,她的眼神如同深海,让人难以捉摸,我知道主人一开始就对这个孩子存了利用之心,只是相处逾久,主人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忍心呢 穆采薇的确是个惊才绝艳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人配得上做我的主人,我经常骄傲地这样想。所以她将我交到江眠手中与她切磋的时候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她终究是舍不得我的。 小姑娘越来越像她,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时候,她的手分明是抖的,可是越到后来就越熟练,她无疑已经成了主人一把趁手的武器,忠心耿耿,不畏死伤。 我的心里,竟隐隐地对这小姑娘有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这么年轻就已经展现出举世卓绝的武学天赋,若是她能活到主人的年纪,又该是怎样的风华无双 神器最通人性,我既然已经对小姑娘产生了感情,当我发觉我再一次被小姑娘握在手中的时候,那一刻我居然觉得,她才是我的主人。 我的剑鸣,剑光都给了小姑娘预兆,可她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喝着主人为她特意调制的汤药,一杯杯灌下去,人事不知,也许,是她什么都懂,却故意装作不懂吧。 终于到了该要结束的时候了,主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小姑娘,我看着小姑娘木着一张脸仰着头问主人:“师傅,你可有在乎过我”真傻,她怎么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认识的穆采薇,一直就是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女子,虽然外表柔弱,却像是埋伏在林间的猎豹,做事从来都不留一分情面,要这种人的真心,会不会太难 小姑娘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勇气,我没想到,她居然会用性命为铒来报复主人,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烨兮如花 分卷阅读6 看着她嘴边留着一丝白沫缓缓地倒下,然后闭眼,我居然会为她觉得可惜,到底她还是不忍心,都说是换命换命,如果她趁主人不备之际杀了主人,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活下去,选择了这种方式报复,与其说是恨主人,不如说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吧。 又是一年春雨连绵,杏花如瀑的季节,主人推着轮椅,痴痴地看着窗外,那里有株小树,是小姑娘第一年来春雨楼时主人为她而栽的,现已亭亭如盖,只是斯人已逝,又有何益 这座春雨楼里,寂寞如斯,纵灯火通明,也不会再有人在夹着风雪的夜晚,照亮主人回房的路了。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7 “子泓……”不知何时眼泪涌了上来,赵婉哽咽着轻声喊了一句。 “公主你知道么,其实一年前的那场仗,我虽深入了敌军后方,破了敌军的主营,可其实那次若没有子澄的冒死接应,我根本回不来,也不用提什么立功了。可是这次,我却没能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谭子泓说着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婉看过去时,她的眼睛已是通红一片。 “这是我的错,我在京城沽名钓誉,却把他忘在北境。他是我的弟弟,从小便是我护着他的,即使他比我强了,我也想苦练弓马去保护他,这次我也应该护着他的,我怎么会……把他一个人放在那呢……”再也说不下去,谭子泓扭过了头,赵婉能看见,有一滴泪划过了她的脸颊。 其实谭子泓此时的话更像是倾诉,她又何尝能再维持住那理智的堡垒去面对赵婉,面前的人,是如今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了。 “公主,你问过我为何我要改名做子泓,为何我一定要是子澄的哥哥。”过了一会儿,谭子泓稍稍平复了下来,看向赵婉的眼里也溢满了柔情,这样的目光是赵婉从未见过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小的时候子澄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便有些口齿不清,记忆也严重受损。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与母亲一起生活,没有被父亲接走。这场病之后没多久母亲操劳过度而去,父亲前来接我们,他跟我说,谭家养不出娇贵的女儿家,便是他的妹妹嫁入皇宫,却依旧过的极其辛苦。他还说,谭家的未来便在我和子澄身上,而在北境氏族林立的地方,即使不想高人一等,也不可坐以待毙,被仇家吞并。子澄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想给他一个最安全的成长环境,也想给家族一个最好的安排,于是,便有了谭子泓。公主你初次见面所说的‘犀焰照澄泓’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一开始便没有谭子泓这个人。” “阿皎……”赵婉捏紧了衣袖,忍不住颤声喊道,听了这缘由,她的心里几乎要被疼惜填满。便是为了家族,为了承担本属于弟弟的责任,一个女儿便就此锁起了红妆,拿起刀枪在那男儿也胆怵的战场上拼杀。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几乎要被她遗忘的片段——那天在练箭的谭子泓,脸上的那点忧伤瞬间便在她的记忆里尖锐起来。 很奇怪,在四年前她初次得知谭子泓的身份时虽有惊讶,却没有执着于知道这缘由。而今日,她却迫不及待想听她讲更多的她的故事,她想要更深的了解她。这份迫不及待是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的。 “公主,我是属于北境的,所以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件事太过蹊跷,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无法和子澄交代。而且北境是我的家,更是我朝的国门,王峥林……呵,把北境交给这样的人,我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于公于私,我都一定要回去!” “阿皎……北境太危险了,你可以再等形势稳定一些再做决定,你家在北境已经没了任何依靠,你此时回去,便是孤身一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虽然知道很难撼动她的决心,赵婉却还是想试一试,她骗不了自己,她不希望这个人走。 静静看了赵婉许久,谭子泓突然站起了身,走到栏杆边,凭栏而立。 “我自幼长在北境,那里环境虽然凄苦,却是我的家。自我朝建立以来便是兵祸不断,可是那里的民众永远都是开朗热情的。我谭家世代守在北境,这不仅是我们的职责,更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这一年在京城,我着实想它的紧。而如今,我父亲与弟弟都葬在那里,难道我还要在京城继续贪图享乐么?” 赵婉无言,其实四年前她就看得出来,谭家的这两“兄弟”,对于北境是十分热爱的。四年前赵珩让他们进京本也想过留下他们,却被推辞。四年前不会留下,如今的谭子泓,又怎么会留下呢?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可是…… “公主此番叫我来,我是倒出了心里话,却还是换不来公主坦诚说出目的,一句不放心,臣受不起。” 赵婉一愣,心头一凉,人也好似瞬间清醒了过来,脑海中又想起赵珩的话,她一下紧张了起来。谭子泓回过身,盯住了她,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赵婉终于开了口,“父皇昨日与我说,我已快到十六,想为我招一个驸马……” “什么!”谭子泓脸色突变,身子一下站直了。似是想再说什么,却又反应了过来,咽了回去。 被她的反应有些惊住,赵婉停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其实身为公主,对自己的婚姻是无法有太多选择的,之前父皇也提过几次,只是父皇对我的事也不会太上心,所以……” 察觉到赵婉的顾左右而言他,谭子泓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直视着谭子泓的眼睛,赵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父皇说,若我嫁给你,便……” “你说什么!”这下谭子泓再也克制不住了,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赵婉的胳膊,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皇上要你嫁谁?” 不知为何,本来自己也慌乱不已的赵婉在看到抓着自己,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谭子泓时一下镇静了下来,她毫不躲避的看着那双眸子,朱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在谭子泓耳边的惊雷。 “你,谭子泓。” 作者有话要说: 偶嫁给你啊,阿皎皎~~ 第7章 咫尺却天涯 宁昭二十八年初,谭朗之子谭子泓袭承宪侯,被封为安北将军,前往北地驻守。 宁昭二十八年中,王峥林用兵不当,致使北境五城失守,北境兵力缩至关内,瓦剌军直逼关内,满朝哗然,一时间议和之声骤起。 宁昭二十八年末,安北将军谭子泓固守嘉阳关,并击退瓦剌五万大军,被加封为二品征北将军。消息传开,朝中武将又纷纷请奏与瓦剌决战。 宁昭二十九年初,征北将军谭子泓致信赵珩,信中提到北境连年兵荒,民生凋敝,且此战近期难有进展,建议赵珩与瓦剌议和。 宁昭二十九年三月,赵珩谴使者与瓦剌议和,瓦剌提出种种条件,宋国使者酌情应下,只一条,被快马传回了京城——瓦剌大汗请求与宋国联姻。 六年前被嫁入瓦剌的娴公主已经病逝三年,红颜薄命,埋骨他乡,而为她感慨的,却寥寥无几。人们都太容易忘记这个世道上的女子,史书为她们的记载也多是几句话便道完了一生。 赵珩沉默良久,御笔批复:朕之四公主赵婉,良妃所出,贤惠聪颖,颇识大体,正当婚嫁之时。若可与大汗结亲,是为两国之喜。 旨意下达,又是一片哗然。短短六年,宋国连送两位公主嫁入瓦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8 剌,实在让太多抱负之士扼腕叹息,可他们叹息的,也只是国之兴亡罢了,不会有人为了那顶着尊贵头衔,却依旧无力抗争命运的女子叹息。 “何人议和?”默然许久的女子终于苦笑出声。 “征北将军,谭子泓。” “谭子泓……”一滴泪划过眼角,嘴角却勾出了一抹笑容,“好,我嫁。” 十日之后,十里红妆再次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出发。这一次,却没有了皇帝的亲随。四公主孤身一人,踏上了北嫁之路。 北境的风光一如六年前,仿佛什么也不曾便过。可是,什么都变了。 赵婉掀开车帘,近乎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在这里她有着最难忘的一段时光。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来,而如今,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回来,也将从这里彻底与过去道别。 远处连绵的草原不见尽头,她却还是想看的更远一些,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附近了。一年多前的那次分离太过匆乱,有太多的话她都还没来的及说,而如今她已经想的足够彻底明白,她不想再错过这最后的机会,她想和那人说。 可是,那人会来见自己么…… “子泓是女子,怎么可能娶亲?!” “公主,你是子泓最好的朋友,是子泓的知己,子泓不能伤害你!” “阿皎受不起公主这样做。” “兮儿,我们都没有足够的理由这样做。” “兮儿……你便是心里有过人,那也是子澄,哪里是谭子泓呢……” 兮儿……她真的很喜欢她这样喊自己啊…… 又想到分别时谭子泓决绝的表情,赵婉只觉得心如刀割。这样的疼一点也不陌生,这一年多来每次想到这个人,想到这次分别,都伴随着这样的痛意。 疼得刻入骨髓。 突然,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匹马,马上的人一身黑甲,看不清楚模样。背后是将落的夕阳和广阔的天地,昏黄的余晖中,那个逆着光的身影竟是透着说不出的孤独。 赵婉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虽看不清楚,可她就是觉得那人很熟悉,直到车队又近了许多。她才终于确定,那人,就是谭子泓! 不顾一切地起身冲出了马车,外面驾车的士兵吓了一跳,慌忙勒住缰绳,回头看到一身嫁衣作势要跳下马车的公主,一下竟没反应过来。 “公主!您要做什么!”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跟在一边的侍女慌忙来扶,“公主,您快回马车去!” 这一声喊得很大,一下惊住了赵婉,她茫然的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士兵都以一种极其惊讶的目光看着她。是了,她如今是和亲的公主,承担的是一个国家的和平希望,她再不能任性了。再向前方看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夕阳将落,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乌云翻滚,想是一场风雨将至了罢。远处的草原隐没在昏暗中,如一头沉睡的野兽,恶狠狠的盯着她。心里一凉,她无力地坐回了车里。 错过的机会,永远也回不来了。 只可惜,她懂的太晚。 进了嘉阳关,便是她在故国的最后一座城市了。这里驻守的将领,便是谭子泓。 赵婉从未想过她还会有机会和谭子泓相见,她想这大概是上苍想给她们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吧,一年前的别离太过匆忙了,她们的故事,该是有更严谨的一个结局的,毕竟那初见也是匆匆的。 “公主,此楼名叫观星楼。嘉阳关小,在此处几乎可看遍城中风景。” 谭子泓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手里抱着一个被布抱着东西,看形状似是一把琴。 赵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年多不见,这人更加清瘦了,并不宽大的衣袍罩在她的身上却撑不出身形。此时她才想到,在自己这一年多沉心弄清心中复杂的感情之时,这人所背负的压力与苦痛,又岂是她可以体会的。 转眼间子澄已经去了一年多了,在这个处处充满回忆的地方,面前的女子又是熬过这段时间的。北境兵祸不断,她又是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才能在今日站在自己面前呢。 突然的,她对于这场满是绝望的和亲有了一份感谢。自己嫁过去了,这人便安全了,如此,也是一个好的结果吧,再者这和平,不也是她希望的么。 “阿皎,你过的,还好么。” 谭子泓放下怀里的东西,小心的把裹着的布展开,果然,是一把琵琶。 “这是北地特有的楠木所制,琴师说这把琵琶是难得一见的绝品,若不是我守住了这嘉阳关,他也不肯卖给我。公主你既然通音律,自该是宝剑配英雄,也是我送与公主的新婚之礼吧。” 谭子泓柔软的语气和眼神却仿佛一根根刺,深深扎进了赵婉的心。赵婉低下头,看着那把琵琶,各种混乱的记忆又涌了上来,一瞬间,她很想笑,笑自己,也笑谭子泓。 “阿皎,你送我新婚礼物?”她说着又笑出了声,最后终于笑得狠了,捂着肚子跌坐在了椅子上。真是奇怪,明明在笑,眼泪却不知何时滚落而下。 “公主……”谭子泓皱起眉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谭子泓,你真是,好决绝的心啊!”赵婉突然收敛了笑容,看向谭子泓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破碎,还有一分怨恨,“我还以为那次分离之后你会和我一样不舍和迷茫,原来那对于你,真的就是诀别!谭子泓,我不嫁给你,你便如此开心么!” 谭子泓依旧一言不发,眸子却暗了下去,握着琵琶的指骨泛起白色。 “谭子泓,阿皎,你心里当真,便只有对我的祝福么!”赵婉咬紧了牙,站起来走到谭子泓面前,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 “公主……和亲是为了家国,而做出的牺牲,我知道,你不愿的……是我上书陛下,陛下才会……”谭子泓的声音哑了下去,带着掩不住的颤抖。 “谭皎!”赵婉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伸手扳起了谭子泓越来越低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是,我是不愿和亲,可是我最不愿的,是嫁给别人!” “你不是问我我心里住着谁么?你错了,那个人不是谭子澄。可你也对了,我心里的那个人,确不是谭子泓,而是那个叫阿皎的姑娘!”赵婉近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她不是无所顾忌,只是她无比清楚,这些话再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谭子泓的表情一下僵住,木木地看着赵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赵婉在说什么,她说她心里的人是阿皎?阿皎?那个叫阿皎的姑娘?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不,这当然不可能,自己不是早也看出便是当年所谓的有意赐婚也不过是一种拉拢她的手段罢了。 “公主,我知道你不想去和亲,可你又何苦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9 是女子,公主不觉得这话太过荒唐了么!”谭子泓挣开赵婉的手,语气一下冰冷起来。 “荒唐……呵,可不是荒唐么,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那么讨厌你,讨厌你的傲慢,讨厌你的冷漠。比起子澄,谭子泓实在就是个讨厌鬼!”赵婉边说边往后退,谭子泓刚刚的那番话撕开了她的心,她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之前的痛楚是她自己的纠结彷徨,而这次,是来自那个人最直接的伤害,一个住在心里的人,轻易的便可以撕裂这颗心。 “可是我讨厌的那个人叫谭子泓!后来我认识的,喜欢上的那个人叫阿皎!是那个与我交换了秘密的阿皎,是那个为了救我而摔断了腿的阿皎,是那个和我说她不悔的阿皎,是那个拒绝了我要独自回北境的阿皎!你凭什么说我荒唐,我把阿皎放进了心里,怎么就荒唐了!” 赵婉说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嘶哑了,她狠狠地瞪着谭子泓,如一头濒临绝境的小兽,却还要犟着守护自己的东西。 这样的赵婉谭子泓从未见过,所有伪装的冷漠瞬间瓦解,面对这样的赵婉,她谁也骗不了了,骗不过赵婉,也骗不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啊,好想住进冰箱里。。。。 第8章 青丝绕卿心 初见时惊慌失措的小公主自那时起便在她心里留下了很独特的印象。她没有朋友,守着秘密的自己拒绝甚至是害怕别人的靠近。而赵婉是除了子澄之外第一个和她相处的人。 带着几分公主脾气却又心地单纯善良的赵婉对她而言带有几分新奇。她想要靠近一些,但也看的出来这人对自己的不喜欢,无奈之余她甚至有些羡慕子澄的。可那次草坡之下,她第一次被心里强烈的靠近的欲望说服,头脑一热之下说出了那个秘密,而自此之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赵婉于她的意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但她明白的是,赵婉对她很重要,尤其是在父亲和子澄走了之后,这世间仿佛只有这个女子是值得她留恋的了。正是因为这份重要,她根本不可能答应一年前所谓的赐婚。那份决绝,让她连去想明白自己的感情的念头都没有。 赵婉是个公主,她的人生该是完美无瑕的。 可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有了希望自己是男儿的念头。若是男儿,至少可以有奢求站在她身边的资格,而自己,则连观望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如今她说,她喜欢的是阿皎,就是那个女子。荒唐么,若是荒唐,那她心里卑微的喜欢又是什么? 可是不正是她亲笔写了那封信,才亲手把她推向了和亲的深渊么,是她造成了这一切啊……心里的苦涩翻腾的愈发剧烈,她连后悔都没勇气去说。可是……她们等不了太久了,还要用这多余的纠结去伤害同样遍体鳞伤的兮儿么? “兮儿,”谭子泓叹了口气,走过去,抬手理了理赵婉有些乱了的发,一想到这个女子不久之后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她真的要恨死自己了,“对不起,北境经不起战乱了,可是我没有料到他们会要求和亲,对不起……是我,是我的错……” 眼泪簌簌而下,说不清的懊恼几乎要把她吞没。她自问停战是对北境所有人最好的选择,可是明明就是这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她却真的后悔了。 “阿皎,这怎么能怪你呢,若我不来,今生怕是再见不到你了,这些话我怕也再不能与你说了。与其嫁给一个不知名字的男人,抱着遗憾了却余生,我来这里还可以见你一面,还可以保北境数年和平,这便够了。”赵婉听出了这句话之后的意思,苦涩之中的喜悦几乎要把她弄懵了,可她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的她们都耗不起什么时间了,她不该再让此时的她们之间还有愧疚与伤痛。 “可是阿皎,我不想做别人的妻子。” “阿皎,今天,我们便成亲吧。” 四月的北境正是春天,观星楼外是绵绵的春雨,不知何处传来的羌笛声,带着几分凄凉却又带着几分婉转,夜色昏沉,从这里可以看到嘉阳关中的点点灯火。 没有红烛,没有嫁衣,只这两个女子对着天地起誓,青丝相绕,心甘情愿托付自己的一颗心。 明日便是别离,也许今生也不复相见,可她们却还是固执倔强地去做了这件荒唐事。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谭皎在此起誓,今生今世,唯兮儿一人,永不相负。” 赵婉看着脸色严肃的谭子泓,心里涌出几分夹杂着甜意的酸涩。 阿皎说她今生永不会负她,那么自己呢,也能许下这誓言么…… “阿皎,我此生只会是你的新娘。” 伏进那人的怀里,包裹着自己的便都是那人的气息,安心而美好。 “兮儿……”谭子泓低下头,寻到那柔软的嘴唇,辗转缠绵。 “阿皎,我无法对你起誓……对不起,可你信我,我也不会负你,我会努力做到的……”泪水滚落,带着灼烧至心的滚烫。 “兮儿,你听着,我不许你做傻事。” “阿皎,我不做傻事……”被谭子泓的热情弄得有些头晕,赵婉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让自己从这温柔里稍稍清醒过来,她喘了几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能撕毁那和约,我必须要嫁去北境,可我不想做别人的新娘,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靠近……阿皎,不要对我这样残忍……我是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谭子泓紧紧抱住赵婉,“可是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兮儿,你听我说,我会想办法,你等着我,不出五年,我一定会击败瓦剌,一定会迎你回来。兮儿,你答应我,你不能胡来,你相信我,你等着我。” 听着谭子泓不住的承诺,赵婉却有些疲倦,“阿皎,五年,你怎么让我去熬五年,阿皎,你便不能任由我自私一下么。” “兮儿,我求求你,你等着我,把你推出去的人是我,这次我一定不会失信。我不会让你成为娴公主,只要北境强大了,瓦剌便不敢伤害你。你相信我,五年,最多五年,我一定会亲自踏平瓦剌,你便当为了我,我求求你,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了,子澄已经走了……我只有你了!” 怎么会不懂她的害怕,怎么会不懂她的心。可是她不能,也做不到去接受此时的温存便是最后的诀别。哪怕生离太过辛苦,她也不要用死别来终止这一切。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不能哪怕只是想一下失去眼前的人。 “阿皎……你可真是自私…… ” 她懂她,她又何尝不懂她。没有对与错,只是谁更自私,谁选择妥协罢了。 “是,我是自私,对不起兮儿,对不起……” 初日升,远处的草原仍是不见边际的模样,雨已经停了,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10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濡濡的湿气。 相依在一起的人突然动了动,谭子泓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正对上赵婉刚刚睁开的眼睛,还带着一些迷蒙。 “兮儿,早。”她低头吻了吻那双眼睛,又点了点那朱唇。 赵婉闭了闭眼睛,又安心地小憩了片刻,这场梦太美好了,她真的不愿意醒来。 “阿皎,我送你个东西。”突然赵婉坐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块玉,谭子泓接过来,正是当年她送给谭子澄的那块。 轻轻摩挲着这块玉,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们已经相识这么久了。虽没有太多的故事,可时间沉淀下的东西,却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小心的贴身藏好玉,谭子泓拿过了一边的琵琶。 “兮儿,这琵琶还是要送与你,便当是我的聘礼,这玉便是你的嫁妆,你现在已经是我谭家的人了,赖不了帐。” “你也是我赵家的人,怎就一定是你娶了我呢。”赵婉搂住谭子泓的脖子,声音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谭子泓揉了揉她的发,不由想到自己第一次摸她的发时的情景。其实自己从那时起,心里便有了一个影子吧。 二人又静静相拥着,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楼外传来一阵喧闹,赵婉纵然千般不舍,还是从谭子泓怀里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眼前有些疲倦的脸,想是这一宿她都未睡吧,今后自己不在,她又该如何呢。 “阿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恩。” 简单的一句应答,有些话已经不用多说了。 快要下楼的时候,谭子泓突然拉住了赵婉,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兮儿,我们大婚夜欠下的,我一定会补给你的。” 赵婉一愣,待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嗔视了她一下,转身快步往外走,可又一下停住了,她缓了缓,回身看向谭子泓,目光中是丝毫不掩饰的,浓的化不开的情。 “阿皎,你等我,我也有我的承诺要跟你说。” “好,我等你。” 谭子泓眼底的笑意在赵婉身影消失之后迅速冷却下来,鼻子一酸,脚下同时一软,瘫坐回椅子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的感觉席卷全身,低下头死死地咬住嘴唇,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手背上,滚入衣摆,化开了一片水渍。 十里红妆,看不见头和尾,缓缓前行向未知的草原。城墙上的人默默看着,直到队伍的尾巴都看不见了,依旧一动不动。 北风吹过,城墙上的军旗猎猎作响,身后的嘉阳关里传出北地特有的民歌声,悲壮苍凉。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只是今日,她亲自送别了自己最珍重的人。心里仿佛却了一块,空落落的,再不完整。 没有再落泪,她不能容许自己在无济于事的脆弱中沉迷。 是,而今的她没有选择,亲手推开了自己的妻子。可既然已经是她的妻,她便一定要再拿回来。 击败瓦剌,以如今的北境军实力而言实非易事,可她既然承诺了,便谁也不可阻挡。 说呢……对,她还没有说,她不会失信的,她一定还在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恩,快完了,昨天写完了最终章,修改一下会很快发上来的,这篇真的不长,he保证~ 第9章 不饮忘川水 宁昭二十九年末,瓦剌汗王又与吐蕃国和亲,纳吐蕃王妃,一时传言瓦剌汗王冷落宋国公主,宋国使臣出使瓦剌。 宁昭三十年,王峥林告老,请辞帅印,北境易帅。赵珩力排众议,加封谭子泓为镇远大将军,执掌帅印,由此谭子泓成为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统管北境军事。 宁昭三十二年,北境踏云骑成立,由谭子泓亲自挑选士兵,被北境军冠以“北地最锋利的箭”称号。 宁昭三十三年,瓦剌新汗王继位,向宋国与吐蕃皆发出请帖,谭子泓奉命出使瓦剌,与瓦剌新汗王共商两国边境贸易。 宁昭三十四年,踏云骑突袭瓦剌,一举击溃三万瓦剌兵,迫使瓦剌汗王逃出都城。吐蕃援兵至,则被谭子泓一纸书信说退,冷眼旁观。此举震惊朝野,宁昭帝赵珩震怒之下,仍是听从了大臣劝谏,借此机会撕毁和约,与瓦剌宣战。 仅仅一年多时间,谭子泓麾下的踏云骑势如破竹,在瓦剌的草原上横冲直撞,打得瓦剌军节节败退。瓦剌多次求和,皆被强硬拒绝。除此之外谭子泓对于瓦剌人似是有些一种刻骨的仇恨,下令每赢一战不留俘虏,一律杀尽。一时间瓦剌人对谭子泓这个名字又惧又恨。可又抵不过踏云骑的攻势,只得一退再退。 宁昭三十五年初,战局渐入焦灼,踏云骑攻势更猛,围住瓦剌王城。就在此时,一纸书信由瓦剌使臣冒死送入宋军。 信不长,却引得一向冷静自持的谭子泓,掀了桌子。 瓦剌大汗亲笔所书,宋国和亲的四公主赵婉,病急想要返乡。随书还有一封赵婉的亲笔信,寥寥几句: 病树床头春,倚木待旧人。 识君万般苦,奈不待光阴。 既得皎皎月,婉兮无所惜。 与君约百年,不饮忘川水。 心脏猛地抽痛,手一松,信纸翩然而落。 谭子泓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信,白纸黑字,无比清晰,字字扎的眼睛生疼。她骗不了自己,这是她的字迹。墨痕有几处染开,还有几处也看的出来笔力的虚浮。 她可以想象写这封信时赵婉的样子,可只是想一想,便让她心痛难耐。 她说她知道她的辛苦,她说她没有遗憾,她说她不会饮下忘川水…… 这些是什么意思,是诀别么?诀别?她对自己的诀别? 不,不可能!她不甘,怎么可能甘心!她就要做到了,她们就要等到了!她还有没有说的承诺要对自己说呢……对,她还没有说,她不会失信的,她一定还在等自己! 再一次来到瓦剌的宫殿,受到的却不再是同样的礼遇。城外驻扎着踏云骑五万铁骑,瓦剌新汗王求的,只是一纸和约。 五年的时间,她的心血成就了奇迹,却似是换不回最平凡的愿望了。 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她缓缓推开那挂着白花的门。 一个身穿瓦剌服装的男子迎面走了出来,看到她,缓缓行了一个大礼。 “谭将军。” “王爷,许久不见了。”谭子泓没有心情多说,抬脚就要往里走。 “将军留步。”那男子一侧身子,拦住了她。 谭子泓看着面前拦住自己的人不由皱了皱眉头,“阿木尔,我没有心情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将军思人心切,在下知道,可有些话在下也要先说清楚。”男子的汉语说的不怎么标准,却是带着无比的决心。 谭子泓冷下脸,几欲发作,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11 却还是忍住了。 “我与将军虽是异族,是仇人,却也同样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六年前我答应将军好生照顾贵国公主,这些年也从未失约。只是将军可还记得两年前出使时,我与将军说过的话么。” “记得,”谭子泓深吸了一口气,“与她的事我自然记得。” “先王不喜汉人,贵公主自嫁过来当日便被禁在小院中,后来又有吐蕃公主和亲,先王更是不喜婉公主。其实这些年,婉公主虽过的寂寞,却也没有太多麻烦。而婉公主确实是个聪慧讨人喜欢的人,两年前我便说过,我再护着她,不是为了你。那么,我想知道,若我不说那句话,你还会起兵么?你既然知道她在我这里,还会如此置她于不顾么?” 谭子泓眯起眼睛,冷冷看着他,哼了一声, “呵,她本是我的人,我将她迎回,有何不可么?至于你们,阿木尔,你莫要欺我,当年若不是我宋军暗弱,你们会欺辱娴公主至死么。再者这本就是我与她的约定,与你无干!” “好,不愧是谭将军,果然是深谋远虑。不过谭将军,我再且问你,起兵之后,你的目标还只是为了她么?瓦剌数次求和,你只要应了,大可提出条件,迎她回去,可你却不依不饶,定要灭了瓦剌才罢休,致使战局一拖再拖,你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你敢说你为的不是名垂史册,不是爱江山胜于美人么!”阿木尔情绪也激动起来,目光里流露出一抹怨恨。 “你!”谭子泓一惊,正要反驳,心头却忽然一凉。 阿木尔的话一遍又一遍响在耳边,她有些清醒,又有些迷茫了。她不禁有些怀疑了,他说的对么,若是自己一心为了赵婉,在瓦剌第一次求和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提出条件,这场仗本就不是两国愿意打的,便是赵珩其实也无时不想停战,只要自己同意……那么自己一心继续着这场战斗是为了什么呢?是他说的为了名气为了江山么?呵呵,自己一个女儿家,要这些做什么?可若是当时自己应了求和,那么兮儿便早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也不会让她抱憾而去,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混沌中,她突然想起了谭子澄的脸,想起了多年前三人初见的场面。那个画面很遥远了,遥远的几乎要淡忘了。 “子澄……”她一下了然,原来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谭子澄的死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其实从不会有人真正了解,她对这个弟弟深刻的感情,便是连赵婉她也未曾提起过,当年谭子澄年少时生病的原因,是为了救她落水而至。她的人生因此而改变,她却无怨无悔,可那份信念在谭子澄去的时候便动摇了,这些年撑下来的原因,该是因为赵婉,可赵婉……又偏偏是瓦剌的王妃! 她对瓦剌人的恨从来都没有彰显在言行之中,可战意渐浓之时,想彻底毁灭这个民族的念头便愈加强烈,不知不觉间便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可也因此,她扔下了兮儿…… “你恨瓦剌,这没有错,可她苦苦等着你,我替她所不值。” 阿木尔不再多说,转头率先走了进去。谭子泓恍惚地跟上,直到看见了那块灵牌,意识才再次回来了。 “兮儿……”她扑过去抱住灵牌,痴痴地摸着上面的字。 不是她熟悉的文字,但她知道,这是她妻子的名字。 愣愣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了灵牌,回头看向阿木尔,声音颤抖,几乎不成字句。 “她在哪?” “瓦剌习俗与中原不同,已经葬了,火葬。” “你说谎!”破碎的字句从嗓子里吼出,血色充满了眼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怎么可能,她的兮儿,怎么可能已经不在了,化骨成灰……她的兮儿那么美,怎么可能就成了一抔灰土,怎么可能!她还有话没对自己说,她怎么可能就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脑子里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到最后剩下的唯一念头让她觉得恐慌:她真的,再也见不到她的兮儿了? 太多的画面涌入脑海,还未拼凑却又碎开,耳边响起的是兮儿各种碎碎的话语,眼前闪过的也是各种细小的片段。她对自己笑,她对自己发火,她对自己的质问……那么多的点滴,此时一下都清晰起来。原来,她竟记住了这么多与她有关的片段,这些东西,早已融入骨血,又怎么可能从骨子里剔除呢? “兮儿!”嘶吼出声,眼前猛地一黑,怀里的一个东西滑落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低头看去,那块羊脂玉静静躺在脚边,慌忙拾起,一道裂痕却扎疼了眼。 对不起,我连这个也没保护好…… 低低地哽咽滚在喉间,死死咬住牙,竭力将所有悔恨与愧疚又咽回。 是了,她还有事没有做完呢。 第10章 千古笔墨间 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屋子,隐约还有熟悉的气息,到处都是白色,铺天盖地的白色几乎要把她湮没。 恍惚间,她想到了两年前,自己来见她时的场面。 当时她压抑再三,还是向瓦剌王提出见宋国公主的请求,所幸瓦剌汗王并没有多想,让人引她去了赵婉的小院子。那也是时隔三年,她第一次见到朝思夜想的人。 谭子泓突然出现,赵婉着实吓了一跳。不像在宋国做公主的赵婉,谭子泓此次见到的她素面朝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瓦剌服侍。有些陌生,却没有丝毫的疏离感。 “臣参见公主。” 赵婉看着面前向自己行礼的谭子泓,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谭子泓却读懂了她的话。她们之间的昵称,对于彼此都是独一无二的。 “谭将军何时来的?” “今日刚到。” “将军一路劳顿,来此必是与大汗有事要议,何必急着来我这闲人之处呢。” “公主离故土三载,必是念故土心切,臣亦然。” 赵婉心里一动,仔细去看谭子泓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一派淡然,心里不由好笑,这人话里的意思,三个字便全部告诉自己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抿了下嘴唇,“将军,稍候,我有一家书,请交与父皇。” 再出来时的赵婉已经换了一身汉服,略施了淡妆。谭子泓默默看着,虽仍是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是一暖。 女为悦己者容。 “不负流年。” 这是分别时她们之间唯一的一句低喃。三年已过,她们都有信心继续等下去。可如今…… 几乎是机械的,一笔一笔刻下了那个名字,又不舍地看了怀里的牌位一眼,谭子泓这才站起了身,腿已经有些麻木了,还有一些钝钝的疼,恍惚间她又想起来多年前的那个草坡。 “我要带她回去。” 阿木尔抱着双臂看着她,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12 见她起身,也不阻拦,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去了之后呢,继续开战么?” 谭子泓不答,只是大步向外走去。 阿木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环视了这宫殿一眼,走了出去。 城外,谭子泓翻身上马,看看身后全副武装的踏云骑,又看了看面前的瓦剌王城,眼睛暗了暗,调转马头,正要下令,却听见身后有人喊住自己,回头看时,阿木尔手里抱着一把琵琶走出城来。 在看到那琵琶的一瞬间,那颗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又仿佛被钻了一下,不觉间,攥住缰绳的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呆呆地看着那把琵琶,看着它被送到自己面前。 还是那柄琵琶,只是琴身上横亘了一道裂痕,虽不长,却还是刺疼了眼,在心底也狠狠地捅了一下,闷闷的疼,不尖锐,却疼得窒息。 轻轻波动琴弦,因着那道裂口,声音也不是昔日那般清脆了。 手指抚过琴身的每一寸,心底闷闷越发压抑,酸涩终于一点点涌了上来,如蚂蚁嗜咬般磨在喉头。手指继续着轻柔的抚摸,突然指尖传来了一点突兀感,微微一愣,却在下一刻,眼底的泪汹涌而下。心口的闷疼一下尖锐起来,一下便刺进了最深处。 翻过琴身,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字,她努力用手去擦,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眨了眨眼,一滴滚烫的泪划过脸颊,那个字也一下清晰了。 一个小小的“皎”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笔体。 “阿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还带过一丝气息,酥酥麻麻的感觉太过真实,恍惚抬头,面前是望不到天际的草原。 “将军,旧物已带到,故人还有一言央我一并转达。”男子看着面前人血红的双眸,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楼一夜听春雨,风啸雨歌若不言。” “不言……”她苦笑,苦至心头都麻木了,终于缓了痛意。 “兮儿!”一声低低的嘶吼从喉间压出,握着琴柄的指骨泛出白色,滚烫的泪砸下来,却化不开心底的冰。 “兮儿,你再等等我……” 宁昭三十五年,赵珩膝下四公主赵婉病逝瓦剌,宁昭帝闻讯当朝而泣。赵珩年已近花甲,膝下两女被送往和亲皆芳年而逝,心中愧疚难耐,一时竟病倒了。就在京中局势开始起变之时,北境元帅谭子泓上书奏请与瓦剌言和,并请辞兵权。 赵珩病中无法理事,太子不敢做主,便谴派使者安抚,同意了言和,却绝口不提收兵权一事。 宁昭三十五年十一月,赵珩病逝,庙号德宗,太子继位,改元昌和。谭子泓再次上书收回兵权,并推荐将领樊朝宗接管元帅,昌和帝允,但并未依奏收回承宪侯爵位,而是下旨让谭子泓返京。 解下兵甲,仿佛过去的这二十多年也一并放下,从未有过的轻松让人忍不住想要叹口气。原来曾以为放不下的这一切,放下竟是如此简答么?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不见边际的草原。 “侯爷此回京城,必会飞黄腾达,安享富贵,末将在此恭喜侯爷了。”看着面前的少年,前来送行的人都忍不住感慨,本是风华正茂之年,为何便一夕之间失去了斗志呢,实在是可惜。 “朝宗,北地这些年仗打得太多了,该是真正休息了,你向来性子温和,把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谭子泓不是没有看出这些人眼里的意思,可是这些于她,再无任何意义。 “一切多谢侯爷提拔,朝宗不才,不及侯爷之万一。侯爷当年凭己力服众,统领北地,朝宗佩服不已。朝宗必谨记侯爷教诲,不负侯爷厚望。”樊朝宗已是不惑之年,虽年长谭子泓许多,这些年来却也称得上是她身边最坚定的支持者,只是之前的战争,他仍是偏向主和一方。 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谭子泓拍拍身边的马,望向远处的落日,“你不必学我,你只需忠于朝廷,固守边境便是了。瓦剌狼子野心未死,需时时防范。朝宗,你只记我一句话。北境不可能永远和平,但瓦剌也不可亡。” “侯爷,朝宗记住了。” 谭子泓点点头,翻身上了马,最后看了一眼军营,金戈铁马,恍若一场大梦,二十年光阴,弹指一挥而过。转过头,前路漫漫。 “后会有期!”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侯爷,一路平安!”踏云骑的各路统领皆眼含热泪,其实明眼人心里都清楚,当年谭子泓抗旨与瓦剌宣战,这一举虽未被治罪,可在上位者心里埋下的种子,必有破土的一日,此一别,前路凶险万分。这个叱咤北地风云的少年,再回不来了。 昌和元年,承宪侯谭子泓奉旨回京途中感染恶疾,药石难医,病逝在途中。昌和帝闻之,甚是感慨,追封为太子太傅,下旨厚葬。 对这个少年元帅,宋国的史书还是记载的相当详细。而被野史记载的一段更是被后人津津乐道。 谣言当年德宗欲将四公主赵婉赐与承宪侯,可侯爷心怀北境,断然拒绝,可心念公主终身未娶。便是后来与瓦剌议和也是因为公主病逝,承宪侯万念俱灰,这才辞去帅印,心病难医,英年早逝。 后人虽不知这谣言真假,却仍是乐得相传,而婉公主竟也因此,被后人所知,舍身出塞一举也赢得代代歌颂。与承宪侯的一段轶事也多引得后世文人骚客挥毫,而传为了一段佳话。便是后世戏曲中也多有得见,而取这一出戏名的人已无法考证,只留下这名为《小楼春》戏目,广为传唱。 作者有话要说: he,请期待番外。这一篇文真的不长,写的也很随意,其实说实话比起楼台月,我对此篇并不太满意,不过嘛……大招在后面。。。 第11章 番外·不问桃源外 草长莺飞,流水潺潺,远处的草原上隐约可见成群的牛羊。虽与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相差甚远,谭子泓却还是几乎要怀疑,这里便是真正的桃花源。 也不拉缰绳任由马儿自己往前走,谭子泓眯起眼睛,似是漫无目的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一个在水边洗衣的妇人,谭子泓心里猛地一抽,拽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怀着几分忐忑的走近了。紧紧盯着那妇人,妇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回过头来,是一张陌生的脸。 有些失落又有些放松,谭子泓轻轻松了口气,朝那妇人点了点头,拽了拽缰绳继续往前走。 这里似是一处小村落,位置偏僻,估计也很少有外人闯进过,故而沿路看到的几个人看到她都是一副好奇又防备的样子。又走了一会儿,有几个男子过来拦住了她,很是防备的瞪着她。 谭子泓摸了下鼻子,有些好笑的勒住缰绳,跳了下来。 “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13 “各位莫要紧张,在下是来寻人的,敢问这里可有一个叫兮儿的姑娘么?” “兮儿姑娘?”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个人小心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姑娘可是姓赵。” “是是。”一路被强压住兴奋的心一下跳的紊乱起来,几乎就要按捺不住这兴奋。那个人真的就在这里,是她的兮儿!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到嘴边的话一下顿住,她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玉,再抬头时,眼中是一派坚定,“她是我的妻子。” “妻子?”那几个人都是一惊。 “是,我来接她。” 谭子泓想过太多这一天的场景,有千军万马为伴的壮观构想,也有青灯寂静的平静相会,却不曾料到,渴望了多年的重逢,会是在这么多陌生的乡下人面前到来。不过还好,是那个人。 当身穿农服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虽然陌生,她还是一下便认出了她。 是兮儿,是她的兮儿,就是她的妻子! “兮儿!”再也无法伪装,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这人紧紧箍进了怀里,生怕松一点这人便再次丢了,现在的她不及当年勇敢,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事情了。 女子任由她抱着,却没有太多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推了推她。 谭子泓缓缓松开她,看着尽在咫尺的人,眼角眉梢,都是熟悉的模样。多么幸运,她又寻回了她。 “兮儿……” 女子伸手按住了她的唇,脸上虽没有太多表情,可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只一眼,她的心便化了一般。 “赵姑娘,这是你的丈夫么?”一边惊呆的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 “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是最坚定的诺言。 眼泪又涌了上来,曾几何时,她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再脆弱到流泪了,可因为是这个人,她的全部情绪都可以轻易地被撩动。 赵婉又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默默地跟着她回了她的小屋,直到门被关上,屋里亮起了蜡烛她才反应过来。默默看着面前忙来忙去的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瞬间充满了全身。她伸手,拉过了那个人。 “兮儿,我来了。” 低着头的女子没有回答,肩头却轻轻开始耸动起来。失而复得的喜悦混杂着心疼,谭子泓一用力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滚烫的泪水一颗颗砸在她的手背上,她想要抬起赵婉的脸,却被赵婉躲开了。 “兮儿,你在怪我么。”一下有些慌了,谭子泓手足无措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阿皎。”带着浓浓鼻音的呼唤激出了她心中的无限怜惜。 用力圈进了怀里的人,手放在熟悉的发上缓缓抚着。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你该怪我的……” 一个隔了太多年的亲吻,带着几分泪水的苦涩,化在唇齿的缠绵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赵婉终于推开了谭子泓,红着脸气喘吁吁地伏在谭子泓的胸口不肯抬头。 “阿皎……你……” 语气里带着的几分娇羞抚平了她心底的不安,搂着怀里的人,平静下来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对未来的构想,不过眼下还是哄好怀里的人比较重要。 “我怎么了,你不也承认是我的妻子了么,大婚那晚上欠了那么多的债我要一笔一笔讨回来,这一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凭什么我的婚礼要那么简陋。” “别说了……”赵婉瞪了这人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与她计划的重逢怎么不太一样呢。 “兮儿,你也欠我的呢。”谭子泓嗓音很低,带着几分魅惑,轻易便勾走了赵婉的理智,“你说要与我说的话,是什么。” “阿皎,我们等会说……” “不行,我等了这么久,现在一刻也等不及了,必须现在说。” 赵婉有些无奈的撇了下嘴,又纠结了一下,还是妥协了,手上紧紧攥着谭子泓的衣角,缓缓说道,“阿皎,我从没想过我会这么幸运,虽然与你分离了这么久,可我还可以在这里等到你。” 说到这里停了停,谭子泓叹口气,额头相抵,她们的心思何其相似。赵婉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更让我觉得幸运的是,到今天,我欠你的那个承诺我不但可以说,还可以说的更多。”又停了一下,赵婉才继续说道一字一字,无比虔诚,“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赵婉在此起誓,今生今世,唯阿皎一人,此心此身,永不相负。” “兮儿?”谭子泓一愣,一遍又一遍的消化着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最后她才终于敢确定了,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来不及压抑便滑落而下。 她是自己的,她还是那个完完整整的兮儿。虽她从不看重这些,只她一直觉着是自己狠心推开了她,亏欠了她,如今这话于她,实在是莫大的安慰,也解开了束缚她的最重的枷锁。她何德何能,竟幸运至此。 过了一会儿才稳定住情绪,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赵婉,谭子泓忍不住打趣,“兮儿你这承诺,还真是,好不露骨。” “你胡说什么。”赵婉一下红了脸,嗔视了她一眼。 见她恼了,谭子泓还是笑着叉开了话题,“兮儿,这是阿木尔给你找的地方么?” “是,他说只有我走了,你才能早日回来,对不起阿皎,我真的怕自己等不到你了我才会……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让你伤心的……”赵婉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谭子泓赶紧心疼的搂住她,“不,怎么能怪你呢,是我的错,说好的五年,我失约了。若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就要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不起兮儿,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可是兮儿,你怎么舍得把那琵琶砸坏呢,若不是我心疼这好琵琶,又怎么会发现那裂缝里的信,兮儿,你何苦如此戏弄我,你若真的就此弃我而去,你要我怎么独活!” 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指控的意思,谭子泓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怀里的人。天知道她无意发现那封信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大喜大悲,她真的几乎就要崩溃了。 “哦?阿木尔把它藏在琵琶里了?”赵婉也是一惊,随即笑了:“这人,还真是想帮我出气呢!” “什么!”谭子泓也一下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赵婉许久,才苦笑一声,“呵,原来如此,看起来,他还真是对你动了心。” “你又胡说!”赵婉一急,脚下踩了她一下。 谭子泓揪起眉头,一副吃痛的样子,嘴上却是讨好起来,“好好好,我胡说我胡说!”见赵婉还是有些不悦,决定不再去想那个心思深沉的男子,整理一下心情,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看看那柔软的唇,竟又忍不住心里泛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小楼一夜听春雨 作者:枫曳 分卷阅读14 了一丝异样。 “兮儿,你还了你欠我的承诺,现在该我了。” “还什么?”赵婉一愣。 “我说过的,兮儿忘了么?”谭子泓哑着嗓子,勾魂摄魄一般,“我们大婚夜欠下的,我一定给你补回来。” “什么?!唔……” 所有的思念,愧疚,不安,等待已经淹没在了过去。这世上已没有谭子泓与赵婉,那阿皎与兮儿的故事,便从此开始吧。 分卷阅读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