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分卷阅读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 《二〇五信箱》作者:青衫湿透 文案 那段青春是飘零的蒿草日复一日在风里摇曳…… 年上 虐心 be、he双结局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毅、许延 配角:夏紫菱、尹心玥、许刚、丁珉、秦可可、张晓风 其它:年上、虐心、双结局 第1章 楔子 二十年前,空相寺,内院。尹心玥携子听禅。许延无端睡去。 梦里,窗外,树梢。深秋的黄叶缓缓坠落,漂浮在丝线般轻盈的桂花香气中,如同片片金色的蝴蝶的翅膀。许延带笑醒来。哭闹。 “你因何而哭?”方丈问。 “我丢了一颗糖……” “你用一颗糖,换了一个梦。” 许延擦干眼泪,笑了。 二十年后,空相寺,内院。许延陪夏紫菱祈福。倦意无故袭来。 梦里,窗外,树梢。深秋的枯叶纷纷坠落,惶悚于蛛网般飘摇的萧瑟冷雨中,如同片片灰色的蝴蝶的翅膀。许延拭泪醒来。微笑。 “你因何而笑?”方丈问。 “我丢了一个梦……” “你用一个梦,换了一颗糖。” 许延慨然轻叹:“那……眼泪呢?” “泪者。缘也。” 第2章 那时年纪小 时近隆冬,午后天色更阴晦了,风从昨晚新添那道裂缝上钻进来,呜呜地响。许延杵在窗边,用冻得红肿的小手,费力地抹去另一块玻璃上凝聚的雾气,眼看着许刚高大的背影和他的旅行袋,断然消失在楼房拐角的阴影处。他回到房间,拉拉埋头收拾地板的尹心玥:“妈妈,爸爸去哪儿?” 尹心玥停下动作,抬起头,将他轻轻拉进怀里:“延延,”她低声说:“爸爸以后不跟我们一块儿住了。”那是一九八五年冬天,许延四岁。 许刚离开以后的日子,在许延的记忆里,是一张无声无息的老照片。白天在幼儿园里还好,可以跟小朋友们尽情玩耍,晚上到家,却冷冷清清。再也听不到爸爸爽朗的大嗓门,再没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一把举过头顶放到宽肩上,或者用硬硬的须根扎得他哇哇大叫满屋乱躲…… 在报社工作的妈妈一直很忙,晚上总要挑灯伏案写稿子,就连节假日也经常加班。许延一个人呆在七十平米的家里,无聊地摆弄那些腻味的玩具。吵闹毫无用处,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习惯了这种除了冷清还是冷清的生活。 来年秋季的某一天,尹心玥带着许延去市郊乌山空相寺听禅。寺内袅袅的香烟和耳边萦萦缠绕的梵唱,让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似乎还做了一个美梦。但醒来却立刻哭了,睡前手里握着的糖果竟然无影无踪。 那位慈眉善目的方丈大师,枯瘦的手指轻抚光亮的念珠,寥寥数语便让他转啼为笑,他想起了梦中那些翩翩起舞、自由自在的金色蝴蝶…… 离开寺院的时候,尹心玥的心情似乎明朗起来,牵着许延的小手沿着寺前朴掘的青石阶梯漫步而下。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带着玻璃纸薄脆清透的质感,金风飒飒送爽,偶尔有悠长的鸽哨划过烟青色的长空。 许延走了几步就开始不甘寂寞地蹦跳,欣喜地倾听脚下落叶同样欣喜的脆响。尹心玥突然握了握他的手,轻声说:“延延,爸爸明天要来看你。” “真的?!”许延蓦然一惊,他已经很久没跟尹心玥提起爸爸,他发现妈妈并不喜欢谈论有关父亲的话题,他迫不及待地问:“爸爸回家了?他不走了吧?” “不,他不在家里住。”尹心玥蹲下来,看着儿子稚气的脸庞,柔声说:“延延,妈妈和爸爸因为工作太忙,以前经常吵架,去年他走的时候,我们就离婚了,以后都不会住在一起,但爸爸有空就会来接你去他家玩儿,小延想去吗?” 许延愣了愣,低声说:“想。”虽然他很久之后才了解离婚的涵义,但当妈妈那天说起爸爸前不久又结婚了,家里还有个阿姨跟妹妹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不管他多么期盼,过去的美好生活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一早许延就被许刚带到了火车站,站台上还等着一个短发齐耳、身材微胖的阿姨,手牵一个五岁大小的女孩微笑着向他俩迎来:“延延,累不累呀?”那位阿姨和气地笑问许延。 许延默不作声地回头看爸爸,许刚揉揉他的头,微笑着说:“小延,叫黄阿姨好。”又拍拍地上那个杏核眼,花罩衫,扎着羊角辨的小姑娘:“这是你妹妹,名叫夏紫菱,延延要保护小妹妹哦。” 许延有点不高兴,她明明不是爸爸的女儿,怎么能算是自己的妹妹呢?但他还是乖觉地叫了声:“妹妹好。”那个小姑娘紧紧拽住黄丽萍的衣角,也怯怯地说:“哥哥好。”神情就像突然被人抓出笼子的小兔子,手足无措地局促。 许延扭开头,又趴进爸爸怀里。许刚与黄丽萍相视而笑,带着两个孩子检票上车。汽笛“唔”一声鸣响,那列挤迫喧闹的火车哐当哐当地启动,带着许刚一家,一抖三颤地驶离g市脏乱的站台,加速奔往荒凉的旷野,奔向旷野尽头、远山深处那个军工单位——二〇五信箱…… 许延心情复杂地趴在车窗上,重见父亲的喜悦和面对陌生人的拘谨让他无措地沉默。所幸黄丽萍是个热情开朗的女人,不停地逗许延说话,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二〇五的风景趣事,年幼的许延逐渐放下了戒心,也开始对他们的目的地充满好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那些注定在他生命中翻云覆雨的男女,已在彼处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了…… 许刚一家在第二天下午抵达。黄阿姨所言非虚,二〇五坐落在密林深处,距离最近的白河镇将近二十公里。四围环绕险要的崇山峻岭,无序生长的挺拔的红松、秀丽的云杉、椴树和苍翠的榆木,将这片森林装扮得郁郁葱葱。一条清冽浅急的白沙河挟着两岸细白酥软的沙滩,环绕家属区外围的农场,横穿谷地,追随迁延曲折的盘山路,欢蹦乱跳着奔向山外的白河镇。 许延被许刚抱进门,立刻喜欢上这个白墙黑瓦,搭着葡萄架子的葱翠院落。两天一夜的旅程已经跟黄丽萍和夏紫菱熟悉起来。黄丽萍手脚麻利地开了房门,捧出零食直往许延手里放:“小延跟妹妹玩会儿,阿姨马上去给你弄好吃的。” 许延甜甜地笑了:“谢谢黄阿姨。”尽管仍旧排斥,但他不得不承认,黄阿姨真是个顶好的人。 黄丽萍笑着系上围裙:“小延真是个好孩子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 ,不但模样儿长得俊,还特别有礼貌,紫菱你得好好向哥哥学习。” 夏紫菱羞涩地应着,许延也有些不好意思,黄阿姨不知道第几遍这样夸奖他了。许刚放下行李乐呵呵地走出来,拿着一条白毛巾擦拭满头热汗:“延延,爸爸这儿不像城里,孩子们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走丢了也有人给你送回家,你要是闷了,就让妹妹带你出去逛逛。” 许延立刻高兴起来,刚才车上就看到公路边有条河,他当时就琢磨着想去河边玩儿呢。于是马上站起来说:“那我现在就去。” 黄丽萍在院子里嗔怪地说:“老许,孩子刚下车呢,还没吃上饭……” “这有啥!”许刚不等她说完,大手一挥:“我们小时候,还不是先顾着玩儿,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家找食,你还怕他饿着?” “延延可没你那么野!”黄阿姨笑着拉过许延,塞了个苹果到他手里:“先垫垫底儿。”然后对夏紫菱说:“哥哥刚来,你带好路,到点儿了就回家吃饭。” 两个孩子答应着向外走,许延刚出院门儿,就见到隔壁院墙外探出的石榴枝,沉甸甸地挂满了果子,红彤彤煞是喜人。 “哥哥,这是石榴,我上礼拜还吃过,可甜呢!”夏紫菱跟在背后讨好地说。 许延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多余的小尾巴,但总听她哥哥哥哥地叫,还是很有成就感,问道:“能摘吗?这是谁家的?” “能摘呀,”夏紫菱笑嘻嘻地说:“我每回来小毅哥哥家玩儿,李阿姨就叫我摘。” “真的吗?”头顶的果子鲜艳诱人,举手就能够着,听夏紫菱这么说,许延没多想,立刻蹦起来,扯住石榴枝就往下拉,正动手摘呢,一条大黑狗却猛地扑到面前,凶神恶煞地冲着他‘汪汪’狂吠,许延措手不及,一屁股摔到地上:“哇!”地一声哭开了。 “你是谁?干嘛偷我的石榴!”院子里闻声跑出来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只听他吹了一声口哨,那只黑狗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地绕着他摇尾巴。 夏紫菱见许延哭了,也吓得想哭,委屈地对那小屁孩说:“小毅哥哥,他是我哥,你家闪电怎么那么坏呀!” 那小屁孩正待说话,两家的大人就被外面的哭声招了出来,黄丽萍立刻抱起许延来哄,男孩的爸爸上来二话不说,抬手就往小屁孩身上招呼:“叫你把狗栓好,看把小弟弟吓的。” 许刚忙拉住他:“咳,封工,这有啥,又没伤着许延,孩子们还不认识呢。”他随即笑着拉过那个小屁孩,对许延说:“延延,这是封毅,比你大两岁,你要叫哥哥,以后大家一块玩儿,知道吗?” 许延停了哭,瞪着眼睛不说话,心想,他刚才那么凶,我才不叫哥哥呢。封毅不好意思地笑:“你要吃石榴吗?我给你摘。”说着屁颠屁颠地跑到树下,连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塞给许延:“闪电认人的,以后就不会吓唬你了。” 许延擦干眼泪接过果子,心有余悸地瞄着那条狼狗,一身黑皮,就脑门上有道突兀的白纹,怪不得叫闪电呢,真臭美。大人们都笑了,李阿姨招呼许延:“小延是吧?快跟菱菱来家里玩儿,石榴爱吃多少摘多少。” 许延说:“谢谢李阿姨,我跟妹妹去河边玩儿。”他才不想跟那只恶犬呆一块儿呢,于是跟夏紫菱继续往河边走。 没成想封毅隔不久就追上了他们,身后还跟着那条阴魂不散的大狗:“嘿嘿,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许延戒备地说:“我不跟你玩儿,你的狗太凶了!” 封毅笑嘻嘻地说:“闪电一点儿也不凶,不信你问菱菱,它可乖了,还会游泳呢!”他绕着许延跑来跑去,摇着手里的玻璃瓶说:“我带你去抓小鱼儿,河边还有小螃蟹和小虾,待会儿咱们用这个瓶子装回家喂鸡!” 夏紫菱也帮腔说:“哥哥别怕,闪电真的不咬人,小毅哥哥可会抓鱼啦,咱们一块去玩儿呗。” 许延将信将疑,看看人又瞄瞄狗:“真的?”虽说有点担心,但想着多个男孩肯定比跟夏紫菱玩儿有趣,就说:“抓来的小鱼我要养着,不喂你家的鸡。” “行!”封毅咧嘴一笑:“就给你养着。走吧!”说罢带头兴高采烈地向河边跑去。 第3章 天上的银河 山里的气候不像城市,日头虽然一样泼热,但迎面吹来的山风却让人通体生凉,送来阵阵有机肥特有的味道,还有泥土青涩的甜香。许延好奇地东张西望,家属区星罗棋布着一色白墙黑瓦带院子的平房,路边分列大块小块不规则的菜地。地里的各色作物跟随风向此起彼伏,与城市风貌差别很大,让人特别心旷神怡。 穿过一条柏油马路,白沙河便欢快地展现在眼前。河边长满了柳树,细长的柳条直垂进河水里去,混着水草飘飘荡荡,东一撮西一簇的野花和芦苇丛,点缀在细白的滩岸上。靠近岸边的水草里果然有一群群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小虾穿梭其间,全都鬼头鬼脑游得疯快。 许延兴奋地撅起屁股伸手捞鱼,封毅咯咯笑了:“这样抓不到的,你们等着。”说着扭头跑进河边的农场,一会儿功夫就弄来个烂簸箕:“你跟菱菱在那头赶,我拿簸箕拦着。”三人各就各位,兴奋地掀起大片水花,不一会儿就捞了大半瓶小鱼小虾,许延抱着瓶子直乐,心想封毅真厉害,那么会玩儿。 那天捞完了鱼又在岸边堆沙堡,许延玩儿得特别尽兴,后来瓶子实在装不下了,鱼虾们挤得直翻肚皮,几个人才往回走,封毅趴在他耳边说:“那边还有个小水潭,可惜菱菱在,不然我带你去游泳。” “菱菱在为什么不能游?”许延奇怪地问,接着又沮丧地说:“我也不会游泳啊。” “哈哈,你真笨!”封毅笑了:“连泳都不会游,水里可好玩儿了。水下还有个宝藏呢!” “宝藏?什么宝藏?”许延的好奇心立刻被吊起来,赶紧拉住封毅:“水深吗?” “嗯,有两米多深吧。”封毅转转眼珠子,笑嘻嘻地说:“你叫我哥哥,我就教你游泳,带你去找宝藏,怎么样?” “哼!我才不叫呢!”许延放了手,撇嘴说:“我妈妈也不会答应我去河里游泳。” “也对,你太小了,等你大点儿吧。”封毅问:“你以后都住在这儿吗?” “不是,我玩儿几天就走,我爸爸说他战友回g市就带我回去。”许延得意地说:“明年我就上学了,我爸爸说等暑假再接我来玩儿。” “你还没上学?我都二年级了。”封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 毅得意地说:“那等你暑假来了,我再教你游泳吧。” “真的?上学好玩儿吗?”许延好奇地问。 “好玩儿,我喜欢上学。”封毅吐吐舌头:“但有时玩儿忘了,没做作业,就会挨老师骂的。” “啊?老师凶吗?”许延问:“幼儿园里的老师可从没骂过我。” “那不一样,”封毅很权威地说:“以后你就明白了。” 两人走走停停拉下一大截,夏紫菱在前面等急了,叫道:“哥,小毅哥哥,你们快点儿啊!” “喊什么!”许延不耐烦地说:“着急你先走呗!” “你咋这么跟你妹妹说话呢?”封毅问。 “她不是我妹妹。”许延皱粥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刚认识的小哥哥说了心里话。 “我知道,你姓许,她姓夏。”封毅笑了:“但她是黄阿姨的女儿,也算你妹妹呀。”说着踢了踢老实跟在身边的闪电,对许延眨眨眼,贼笑着说:“闪电也算你弟弟,它比你小好几岁呢。” “屁。”许延恼了:“我才不要给它当哥哥,它又不是人!” “哈哈!”封毅乐了:“看你长得像个小姑娘,还会骂人……” 没待他说完许延就抬脚踹过去:“胡说八道,踢死你!你才小姑娘!”最讨厌别人这么说他,在幼儿园里,每当玩公主王子的游戏,他总被莫名其妙推选当公主,别提多郁闷了。 “哈哈,好了我不说。”封毅边笑边躲:“你可别小看闪电,它可是警犬配的种,特有灵性,跟我上山还会自己逮野兔呢,我可没把它当畜生。” “真的?”许延来了兴致:“山上有野兔?” “那还用说,山上什么都有,鸟啊、兔子啊、娃娃鱼啊,数都数不完,”封毅得意地说,说完又乐了:“不行,你得叫我哥哥,我才带你去。” “切!我才不叫呢!”许延回他一句,生气地去追夏紫菱:“你耍赖皮,哪儿有这样的!” “我哪有耍赖皮?”封毅冤枉地说。 “你就耍赖皮了。”许延死咬着不放,恰巧黄丽萍来找他们几个,许延对封毅做个鬼脸,再不理他,跟着黄丽萍回家了。 奔波了一天,本来就够累的,又去河边逛了一转,许延吃过晚饭,早早地就上了床。以前都跟着妈妈睡,现在一个人睡在一间房子里,虽然累极了,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炒了多久的板栗,实在熬不住开门出去找许刚,到了院子里才发现爸爸房间早关了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人声儿。 许延不敢去吵醒爸爸,又不想回屋独睡,怔怔站在葡萄架的阴影子里,不知不觉流了满脸泪,比对着夏紫菱的幸福和自己的孤单,越发伤心难过,不由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小延!”许延正哭得起劲儿,就听见封毅叫他,他抬头一看,那小屁孩从墙头上探出个头来,悄声问他:“你哭什么呢?” “呜呜,”总算有人发现他哭了,许延抽噎着说:“小毅哥,我,我想妈妈了。” “呵,你叫我哥哥啦?”封毅笑了:“才刚来呢,你怎么就想妈妈呢?赶紧早点儿睡吧,明儿早上我带你去玩儿。” “呜呜,我不敢一个人睡觉。”许延哭道:“我都跟妈妈睡的。” 封毅向许延院子里瞄了瞄:“许叔叔睡了?” “嗯。”许延走到院墙边:“我躺了好久,一直都睡不着。” “那,你来我家睡吧。”封毅擦擦他的脸:“快别哭了。” 许延想了想,实在不愿一个人呆着,就跑去开院门,手按上插销却懊恼地回头:“院子上锁了。” 封毅笑道:“没事儿,你等一下。”说完立刻从墙头上消失了,不一会儿就找来个高凳子放在院墙下,两手一撑爬上去,跨坐在上面说:“来,伸手,我拉你过来。” 这里的围墙不高,也就一米多点儿,不为防人,只拦着鸡啊狗的进院子拉屎。许延搬了个小板凳,站上去踮起脚伸手给封毅,封毅用力一拉,他就上了墙头,不由羡慕地想,这小孩看着瘦瘦的,怎么力气那么大呢。两人对坐在围墙上,也不忙着下地,像一同做了件了不得的坏事儿,同时咯咯笑起来。 “嘘!”封毅伸指晃晃:“可别那么大声,等把你爸吵醒了。” “嗯,”许延捂着嘴说,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却蓦然怔住,这里的天空竟那样的低,仿佛就在人的头顶上。漆黑得像块绒布,上面缀满了碎钻般耀眼的星星,熠熠闪烁生辉,原来星星真的会眨眼呀!那条璀璨的银河横跨天际,惊心动魄地流光溢彩,竟似不在人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奇观,立刻惊叫出声:“小毅哥,你这儿的星星,怎么这么多这么亮啊?!” “呵,好看吧?”封毅笑着说:“我刚来的时候,也特别惊奇,现在都习惯了。你看,”封毅伸手指着银河系说:“那条是银河,牛郎织女的传说就是从那儿来的。”他说着噗嗤笑了:“牛郎织女七月初七相会,让你给赶上了,以后你暑假来,不正巧是一年一次吗?” “呸!胡说八道。”许延也笑了,想起封毅的话,问他:“你以前不在这儿?你从哪儿来的?” “我从北京来的。”封毅说:“来了两年了,刚来那会儿,就像你现在这么大。” “哦。”许延应着,又说了会儿话,竟然觉得累了,捂着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嘿嘿,累了吧?”封毅扶着他下了围墙,跟妈妈说了许延不敢一个人睡的事儿,李阿姨很热情地招待了他进屋,张罗着让他俩一块儿回房间睡觉,笑着叫许延别担心,明天一早她会跟许刚说,让他以后想来睡就直接过来。许延高兴地应着,觉得这里的叔叔阿姨人都特别好。 两人上了床,封毅躺在自己身边,虽然也是个孩子,却让许延特别舒心愉快,倦意越发浓厚,很快就睡着了。那晚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封毅揉着脸蛋叫醒:“小延起床了,你都睡成猪了。”封毅看着他笑,眼睛又黑又亮:“怎么那么能睡呢,快起来吃点东西,咱俩出去玩儿,明天我要上学,不能跟你玩儿了。” “哦!”许延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匆匆几下洗漱完毕,喝了李阿姨做的小米粥和煎饼,两人便带着闪电乐陶陶地出了门。 “小毅哥,今天咱们去哪儿玩儿?”许延兴奋地问。 “妈妈说你还小,不让我带你上山。”封毅笑着说:“你骑过马吗?农场里黄师傅养着几匹马,我带你去骑。” “好哇!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 ”许延高兴地说,他还从没骑过马呢,听说农场里有,立刻跃跃欲试,随即又有点担心:“那马能让我骑吗?” “放心,有我呢,我带着你骑。”封毅得意地说:“那马跟我都是老朋友了,还有只小马驹,刚好能驼起咱俩。” “太好了!”许延闻言立刻拉着封毅跑起来,恨不得现在就骑上马背。两人手拉手穿过田垄小径,向农场飞奔而去,快得像阵风儿,连闪电都追得费劲儿,伸着根大舌头哼哈直喘气。那是许延有史以来玩儿得最开心的一天,尽管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架,晚上睡觉前仍旧忍不住咧开嘴巴傻乐呵。 可惜好景不长,第二天封毅果真上学去了,家里只剩下夏紫菱跟自己,许延又开始无聊起来,天天盼着封毅下学带他玩儿。这几天他都跑去封毅家睡,起先黄丽萍想要带他睡,但许刚不同意,说男孩子不兴这么娇惯,于是便由着他跟封毅一块儿混了。 第4章 约定与失约 这天许延刚吃完晚饭,封毅又从围墙上探个头出来:“小延,吃完了吗?” “吃完了,小毅哥!”许延噔噔噔地跑过去:“咱们去哪儿玩儿?” “晚上篮球场放电影,咱们去抢位置。”封毅说罢跳下围墙,提着个小板凳跑到许延门口,招手说:“快走,晚了好位子都让人给抢光了。” 许延从没看过露天电影,不由兴奋起来,立刻搬上小板凳往外跑。 “哥,等等我,我也要去。”夏紫菱也从屋里追出来,跟上他俩,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往二〇五办公区跑。 干部办公区是二〇五唯一一幢三层土黄小楼,与通信排、战士宿舍那几列红墙黑瓦的平房,合围着一块水泥地板的篮球场,周围掩映着疏密有致、分枝旺盛的桃树,和树冠庞大的苦楝子。角落上还有棵老槐树,粗壮的树桠上搭着好几个硕大的鸟巢,成群的雀鸟在上面活蹦乱跳着扑楞翅膀,唧唧喳喳吵闹不休。 三人赶到时,篮球场上已经摆放了不少小板凳,大多是孩子们在看着。许延被封毅带着,很快跟那些孩子玩作一堆,追追打打地跑出满身臭汗,直到电影开场才安静下来。那晚的电影是《木棉袈裟》,许延和封毅看得不带眨眼,为少林功夫惊叹不已,封毅连说:“将来我也要去少林寺学功夫。” 许延撇嘴说:“我不去,那得当和尚,肉都没得吃。” 封毅笑了,贼兮兮地说:“不怕,咱俩偷着吃,我的弹弓百发百中,包你吃个够。” “你那么厉害?”许延激动地说:“那好,咱俩以后一块当和尚去。” 两人小声嘀咕着将来的出家大计,夏紫菱却迷迷糊糊地一头栽进许延怀里,许延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小妮子居然睡着了。两人都笑了起来,直说女孩子真没劲儿,这么好看的电影儿都能睡过去。两人臭味相投,边看边聊,直到电影散场才摇醒夏紫菱,三个人打着手电往回走。 许延在二〇五有了玩伴,再没想妈妈想哭了,以前也只有晚上那点时间能见到尹心玥,哪像现在这么好玩儿,封毅即便上学,也常会中午溜回家来陪他闹,晚上更不用说,天天都是狂欢的节日,不知不觉来二〇五都快一个月了,却像弹指一挥间。 这晚两人手拉手躺在床上聊天儿,封毅说:“今天星期三,等周六咱们去山边垒个红薯窑,那玩意儿烤出来的东西可香啦。”说着自己也咂着嘴巴馋起来:“咱们一早去河边挖乌龟蛋,再带上只鸡,真想吃啊,馋得睡不着了。” “乌龟蛋?”许延问:“那玩意儿能吃?”他好奇地翻身撑起来:“红薯窑是什么东西啊?” “乌龟蛋特好吃,特别是用红薯窑烤,又香又甜。”封毅瞥他一眼:“没吃过吧,少见多怪。”他两手枕在颈后,得意地说:“砌红薯窑可考技术啦,二〇五没人有我砌得好,唉,现在说不清,到时你就知道了。” “哇!真想现在马上就周末。”许延翻个身,四仰八叉摊到床上:“我也好想吃呀,都流口水啦。” “哎呀,别说了,越说越馋,赶紧睡吧。”封毅推开他:“你占那么多地儿,过去点,我都快掉床下去了。” 许延“噼啪”一下又把手伸过去,用力往他肚皮上打,闭着眼睛装模作样打呼噜。封毅捏着他鼻子说:“我看你装,憋死你个坏小子。”许延哈哈大笑,跳起来拍开他的手,两人掐着脖子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都闹累了才一块儿睡着。 许延惦记上了封毅说的红薯窑,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开始就掐着手指算日子,却没料到希望竟然落空。周五上午,许刚突然带着个叔叔匆匆回家,对许延说:“延延,这个叔叔今天去g市,正好带你回妈妈家。” 许延根本忘了自己是来这儿小住,闻言大吃一惊:“不行,我跟小毅哥约好了周末要去垒红薯窑,我今天不回家。” 许刚劝道:“以后暑假有的是机会来玩儿,今天不回去,不知道哪时才有人去g市出差,你妈给我写信催你回去了。” 许延没辙,着急地说:“那我也要等小毅哥中午回家,我跟他说了再见才走。” “延延听话,车都在路边等着了,中午走赶不到白河镇坐火车。”许刚说:“我给你去收拾东西,你有什么想带的自己准备好。”说罢绕过他进了屋子。 这一个月虽然跟封毅玩儿得好,许延也没多想,现在乍然要分开,才万分不舍起来,离开封毅,再也没人天天带着他玩儿了,日子多难过呀。再说,一声不吭地走掉,小毅哥会生气吗?他俩昨天才约好周末去山边垒红薯窑呢,自己竟然要失约,那以后来二〇五,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陪自己玩儿吗? 许延越想越难过,不觉就湿了眼睛,他犹豫了会儿,立刻转身回屋,掏出旅行袋夹层里从g市带来的小飞机,不顾许刚拦阻,飞快地向二〇五子弟学校跑去。那架小飞机是他最喜欢的玩具,铁制的机身刷着神气的白漆,连舷窗都做得惟妙惟肖,封毅也夸过那飞机好看。许延边跑边想,总得给小毅哥留下点东西,不然他忘了自己就麻烦了。 可惜没跑多远,许延就被拦住,许刚抱紧挣扎哭闹的他坐上平板车驾驶室:“延延听话,”许刚也是满脸不舍,又要跟儿子分开了,他慢声哄道:“暑假一到爸爸就去g市接你,延延乖,别哭了,小飞机爸爸帮你交给你小毅哥好不?” 许延一直哭到白河镇火车站,实在累了才停下来,小脑袋又胀又疼,他下巴搁在车窗沿子上,看着站台上向他挥手的许刚,眼泪立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 刻又滚滚而下,刚才只顾着想小毅哥,现在才记起爸爸也要跟他分开了。 然而火车可不会同情他的离愁别绪,时间一到,就哐当哐当打着响鼻启动了,越来越远地拉开了父子俩的距离。许延探出头去,不停向站台上的许刚挥手,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变成模糊的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许延回到g市,又上了半年幼儿园,就到小学报到了。上学的生活充实了很多,晚上回家还得做作业,再也没有时间让他心心念念地想着二〇五的一切。但即使认识了很多新同学和朋友,他还是惦记着封毅和闪电,惦记着那段快乐逍遥、无忧无虑的时光。 转眼过了一年,说是转眼,对许延来说却极度难熬。这天好不容易学校开始放暑假,晚上尹心玥回家,许延马上着急地迎上去:“妈妈,我们放暑假了,我要去二〇五找小毅哥玩儿。” 尹心玥疲倦地说:“行,等你爸来接你,你就去吧。”她放下东西走进厨房张罗晚饭,叮嘱许延道:“你赶紧把暑假作业做完,不然一去那边光顾着玩儿,把作业耽误就不好了。” “好!”许延高兴地跑进房间:“我现在就做。” 许延不到三天就把整整两本暑假作业完成了,却直到下学期开学,都没等到爸爸。尹心玥说许刚抽不出空,最近也没战友来g市出差。许延失望又伤心,却完全没有办法。更难过的是,这以后的三年,竟然都屡次错过了去二〇五的机会。要不就是许刚没空接,要不就是赶上许延上学走不成,匆匆来看了看他就打道回府。 许延渐渐不再那么伤心难过,功课越来越深,同学朋友也还处得好,只偶尔在一愣神间,会想起黑黑瘦瘦眼睛亮亮的小毅哥,想起他们一块当和尚的约定,想起那个没有垒成的红薯窑。只是,小毅哥也会想他吗?许延无奈地笑了笑,整整四年了,他应该会忘了吧?自己都长高那么多了,小毅哥不知道该变成什么样儿了,恐怕见面都认不出来了。 日子在母子俩平静的生活中渐渐流逝,五年级暑假也不紧不慢、晃晃悠悠地来到了。许延这两年已经不再闹着去二〇五,十一岁的他已经理解了大人的难处,知道不是闹一闹就能解决问题。而且,终究是隔得久了,再热切的期待也变成了脑海里一个美梦,未必就要去实现它。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当你完全失望放弃的时候,机会这玩意儿却又得意洋洋地来到眼前,让你喜出望外的同时,又恨得牙齿痒痒。许刚终于赶上了许延放暑假来g市公干,于是,时隔五年半之后,许延再次回到了二〇五信箱,回到了童年时魂牵梦萦的地方。只不过,儿时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他甚至连封毅的模样都忘记了,脑子里只留下一些短暂模糊的片段。 可不是吗?连夏紫菱这个当年的黄毛丫头,都出落得水灵灵像模像样,个子也蹿了不少,当年稀疏干枯的羊角辨儿,换成了一根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一步三摇地垂在脑后。见到许延进门,再没像过去那样害怕地紧拽妈妈衣角,而是大方地冲着他笑:“哥哥,你回来啦?”说罢上前接过许延的行李袋就往屋里去,许延笑着想,这丫头真有乃母当年之风呢。 第5章 待到重逢时 夏紫菱边往屋里走,边回头对许延笑:“封毅哥真不赶巧,这前脚才走,哥哥就到家了。” “就是,”黄丽萍拍着丈夫身上的灰尘,也扭头对许延说:“封毅那孩子,可真有情分,听说你要来,天天往咱家里跑几回,送这送那的,家里的野物,够吃到明年开春了。这不,水槽边那只獾子,昨晚下套得的,刚就送来了,还有笼子里的松鼠,说给你玩儿。”说罢笑着对许刚说:“老许,你还记得不,延延刚走那会儿,那娃儿天天都闹着要去g市找延延,挨了他爸不少揍呢。” “咳,当时他哥儿俩个玩儿的好啊,”许刚坐下来,接过老婆递上的茶杯,喝一口续道:“延延走的时候闹得多凶,哭得没天没地,车子开到白河镇还眼泪哗哗地流。”说罢笑看许延:“延延,现在还爱哭鼻子吗?” 许延不好意思地笑,他其实并不爱哭,都是来二〇五赶上了。原来封毅也没忘记他呢,许延感觉心里暖融融的,这些年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心心念念,封毅也惦记着当年的一切…… 许延立即站起身,竟是一刻也不愿再等,迫不及待地问:“小毅哥呢?他现在在哪儿?在家吗?” 夏紫菱说:“小毅哥该是去农场帮忙了。” 黄丽萍说:“延延歇会儿喝口茶,待会儿让菱菱陪你找去。” “我现在就去!”许延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出了院门口,笑着说:“不歇了黄阿姨,我不累!”他沿着家属区外围那条,过去跟封毅闪电一同奔跑过许多次的田垄飞奔,心雀跃得几乎要蹦出来,只觉得二〇五经年不变的田园风貌竟是如此的美,就连过去自己厌弃的那股有机肥料味儿,都亲切喜人起来。 小风呼呼地兜着他的白衬衫猎猎招展,艳丽的夏阳紧追着他的脚步来到白沙河边,来到那个质朴广阔、生机盎然的农场边缘,门口迫近眼前,那一刻,喧闹的河川仿佛突然沉静了下来。许延放慢脚步,心嗵嗵跳个不停……小毅哥,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连自己都已经面目全非…… 许延慢慢往里面走,穿过繁盛的果树林,越过生气勃勃的蔬菜地,绕过那条溜马的黄泥跑道,又再想起当年封毅抱着他,一块儿打马飞奔的欢畅情形,许延的眼睛霎时湿润了,朦胧的视野里,成行成列的兔子笼徐徐漫上眼帘,还有那个,背向他单膝跪在木墩前铡草的身影…… 兴许是太热,他没穿上衣,成串的汗珠顺着微陷的脊沟不断滑落坚韧的腰际,皮肤是健康的深棕色,在大太阳底下耀眼地发着光,肩膀挣脱了孩童的窄瘦,已经舒展开来,臂上初具雏形的肌肉线条,随着按压铡把的动作有力地张弛着、跳跃着……许延第一眼就认出了封毅,尽管当年的小毅哥,已经长成了修长矫健的少年。 他慢慢靠过去,抱起笼边的青草,一声不吭地绕到封毅对面,小心在膝下捋码整齐,轻轻塞进停下动静的铡口里去。许延垂着头,封毅竟也没吱声,静默了会儿,按着铡把开始往下压,随着“咔嚓”一声轻响,被铡断的细碎草末纷纷扬扬散落下来,像个不真实的虚境……铡刀刃和铡口的铁皮上,重染了一层青绿的草汁…… “还爱哭呐?都要上初中了。”半晌之后,许延看到封毅的手伸过来,小心拭去他眼睑下的湿润。封毅的声音也变了,不再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 是过去清亮的童音,带着变声期后特有的沙哑低沉,轻笑着说:“上次刚来那天,你就哭了,还害得我挨我爸揍。” “胡说,这不是天气热吗?”许延抬起手背擦眼睛:“我出汗了。”随即笑道:“你活该挨打,放闪电出来吓得我半死。” “哈哈,怎么能怪我呢?你自己个子小,”封毅也笑起来:“那天贼头贼脑的特像个偷儿。” “放屁!你才偷儿!”他恼火地用力一推,封毅立刻应声倒地,许延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笑啦?”封毅倒不忙起来,顺势往后靠上柴草剁,微眯着眼睛端详许延,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说:“延延,来。” “哈,我才不上当呢!”许延说:“想骗我过去报复吧?!” “哪儿啊,要抓你还不容易,小心眼儿,”封毅笑:“怕你晒着,快来,这儿阴。” “切,我跑得可快呢!”日头下直晒确实难熬,许延走过去坐下,突然笑起来,盯着封毅的脸细看:“小毅哥,你长胡子了?!”他好奇地伸手去摸,封毅唇边果然长了层淡淡的绒毛,配着高挺的鼻梁和浓黑的剑眉,越发帅气了。他复又摸摸自己下巴,懊丧地说:“怎么我就不长呢。” “你比我小两岁呢,”封毅噗嗤笑了,搂着他的肩膀说:“到时候就长了。对了,你刚到,还没吃饭吧?” “没啊,放下行李就来了。”许延说着果真觉得饿了,刚才只顾着来找封毅,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那别坐了,”封毅拉他起来:“咱先回家,昨天我逮到条大斑鱼,放冷水里养着,正好给你弄鱼片儿吃。” “你会弄?”许延笑话他:“是让李阿姨弄吧。” 封毅脸色突然暗了下,抽过柴草垛上的白衬衣穿上,淡淡地说:“我妈,前年过世了。” “什么?!”许延惊叫出声:“为什么?!!”那个健康勤朴、慈爱温柔的女人,那个蒸了一碗蛋羹都要舀出半碗给他端过来的李阿姨,不过几年时间,怎么会去世呢?他完全不能置信。 “病了。”封毅简洁地说,从兜里掏出支纸烟点燃,长吸一口,复又微笑:“前年院子里的石榴树结果子,她还念叨着你又没尝上呢……走吧,”见许延怔怔不语,封毅搭着他的肩膀往外带:“人都有那一天。别想了,咱回家吃饭去。” 两人默默沿着河滩走,几只长腿红嘴的大鸟悠闲地踱着步子,在对岸浅水里叼鱼吃,不时还张开翅膀扑腾两下。水流哗哗地急响,泛起一片片亮白的鳞光,太阳麻辣辣地晒得脑心生疼。许延出了一身热汗,他第一次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死亡,记忆里如此鲜活的生命…… 封毅突然拍他一下,指指水边,那有块青黑色石头,一侧直直插进河水,靠岸这边呈缓坡伸进沙滩,两米来高,竟有五、六人合抱那么大。油光泛亮的石面上,几个光溜溜的小屁孩正在扎猛子跳水。封毅笑着说:“那儿就是小水潭,以前你小,不敢带你去。” “呵……”许延说:“小毅哥,水下真有宝藏吗?” “哈,那是逗你玩儿的。”封毅笑了,漏出一口齐整的白牙:“不是骗你叫我哥哥吗?” “好哇!你个骗子!”许延佯怒地踢他:“害我惦记了好几年!我不叫你哥了!” “别呀,我还你个宝藏还不行吗?”封毅笑道,随手丢了烟头:“你学会游泳了吗?我去年发现,二十一公里山腰那儿有个水潭,泉水积出来的,山肚子里藏着个溶洞,特别漂亮,但要潜水过去。” “真的?要潜多久?”许延懊恼地说:“我游不大好。我们那儿的游泳池离得老远,去一趟麻烦透顶。”他看看封毅:“小毅哥,你怎么抽烟啦?封叔叔让你抽?” 封毅睃他一眼:“怎么可能,我爸不知道。”他笑着说:“能在水里闭气扑腾两下就行,今天刚回来,明天就带你去吧。” “好。”许延说:“饿死了,咱俩比赛看谁先到家。”说罢不等封毅,咯咯笑着抢先跑起来。 “切,想耍赖皮!”封毅一晃眼就超过了他,掉转身来倒退着边跑边笑:“那也没我快!” “哼!”许延不服气,贼笑一声,突然一脚踢向沙滩,细白的沙粒立刻扑头盖脸向封毅飞去,吓得他马上背过身躲。许延大笑着超过他,拼命往前跑。 “坏小子!”封毅恨恨地骂:“看让我逮住怎么收拾你!” 两人笑闹着飞奔到家,都已是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双双靠在院门上直喘粗气,互相对视一眼,立刻被对方的狼狈相逗得哈哈大笑,只得分头先去洗澡。 许延洗完,换上干净衣服,拿了几本在g市买的吉它曲谱,立刻回到隔壁,封毅已经在水槽边的案板上剖鱼了,看一眼许延,笑着说:“给我的?是什么?” 许延不爽:“谁说给你的?” “呵,”封毅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盈满笑意:“除了给我,还能给谁?” “切,我自己用,”许延撇撇嘴:“我去你屋里玩儿吉它。”说罢跑进封毅房间,从墙上摘下那把吉它乱弹起来。小时候就见过封毅这把木吉它,所以回来前,他专门去书店买了几本曲谱。听封毅在院子里,一会儿“噪音”一会儿“魔音”地挤兑他,越发叮叮咚咚弹得起劲儿。 不一会儿封毅做好了饭,叫他出去吃,许延才刚吃了两口,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纾缓的琴音,丰满的和弦忧伤而淳朴,低沉地直撞人心……他走进去,封毅侧身坐在床头,正抱着吉它垂头看向床上的曲谱,左腿屈膝搭在床沿上,神情专注而沉静,悠扬的乐曲自他灵动的指间泊泊流泻而出…… 第6章 黑马和白马 第二天早上,许延推开房门,太阳已经在葡萄架东边烧得红红火火。黄丽萍从水槽边站起来,两手往蓝布围裙上一抹,快步到灶头揭开木锅盖,热气腾腾地端出麦仁粥和黄暄暄的玉米馒头,招呼他:“延延,粥吃淡的还是搁上红糖?” “淡的就行,谢谢黄阿姨。”许延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沫,问:“小毅哥昨晚啥时候走的?他早上来找我没?” “自个儿家,说啥谢!昨晚你迷糊过去他才走。”黄丽萍嗔怪地说:“才想告诉你,白沙镇上的农户赶了几匹公马来,黄师傅找他牵农场里的马去配种,他说晚点儿来找你。” “配种?”许延拧干毛巾搭上铁丝,过来坐到石桌前,拿起个馒头好奇地问:“在哪儿配?我去找他。” “四十七国道边的烂棚子里,”黄丽萍说: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 “就是你昨天下车那儿。” “哥,一会儿我带你去,我也去看个新鲜。”夏紫菱从暑假作业上抬起头,转着笔杆子一脸兴奋:“去年他们来的时候我上学没赶上。” “去去!”黄丽萍瞪她一眼:“女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去看那个叫人臊死你。” 许延噗嗤一笑,他平时看动物世界,知道动物交配是怎么回事,对夏紫菱晱晱眼睛:“小女孩儿在家好好做作业。” “哼,女孩子怎么啦,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夏紫菱鼓起腮帮子,不满地说:“凭什么哥哥能看我就不行?他回来净跟小毅哥玩儿,都不理我。” “延延考试多少分?”黄丽萍拧她胳膊,气道:“你还有理了?!你那成绩单子能看?!数学才考个61!我告诉你,没做完假期作业,你哪儿都别想去!” “哼!”夏紫菱理屈不甘地皱皱鼻子,只得埋头继续捣腾作业本子。 “这题不会?”许延咬着馒头走到她背后,指着道混合运算问。 “嗯。”夏紫菱沮丧地说:“步骤一多我就乱了。” “数学题掌握规律就简单了。”许延拍拍她的头,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先做别的,不会的题做上记号,晚上我给你讲讲。” 黄丽萍高兴地说:“延延有空多教教她,这丫头脑子笨,跟头骡子似的。” “我才不是骡子!”夏紫菱气红了脸,两只大眼睛瞬即蒙上水雾。 “阿姨别急。”许延咕嘟几口喝完麦仁粥,笑着说:“我很多女同学数学也学不好,晚上我跟她讲讲学习方法,妹妹很聪明的,开了窍就没问题了。”他把碗一推往门口走:“那我去找小毅哥了。” “诶,去吧!”黄丽萍跟出门:“认得路吧?早点回来吃饭啊!” “认得!”许延招招手跑起来:“不用等我吃午饭了。” 许延顺着柏油马路跑到二〇五入口,还没走近那个盖着烂茅草的简陋凉棚,就见那儿围了一圈人,都是些男人和孩子,闹哄哄的扯皮嬉笑,应该是二〇五附近村落的农民,牵自家的马来配种。许延挤进去,凉棚下部已经临时围了道简易竹篱。两匹体格高大的枣红马和一匹青花马被拴在篱笆外的柱子上,几个汉子蹲在旁边泥地上抽旱烟。 一个老汉牵着匹威武健壮,骨骼肌发达的大黑马站在篱笆内,正对封毅说话:“看我这老黑多神气,生出来的小驹子保管比牛犊还壮实。” 封毅见到许延,对他一笑,随即将手里的白马缰绳交给老汉:“那就这黑的,大叔你来,我看着。”他说完跑到许延旁边,问:“起来啦?早上我过去你还睡着。” “嗯,”许延好奇地问:“没有白马吗?黑的跟白的配,那得生出啥样儿的?” “我也不知道,”封毅说:“他们没白马,黄师傅说马好就成,不计较颜色。” 两人说着话,老汉已经开始忙活了,他把白马缰绳栓牢,那边大黑马早已躁动不安地捣蹄子,张开的大嘴里露出宽扁的黄牙,喷着气一串串往外吊粘稠的涎水。老汉拍拍马脖子,大黑马立刻迫不及待地两蹄蹬上白马背部,张嘴咬紧白马脖子上的长鬃,白马嘶嘶地低叫,挣了两下就静立不动。老汉伸手从黑马后裆托起根二尺来长黑乎乎的东西,利索地一送,那东西转眼就不见了。 许延看见那匹白马瞬间全身发紧,咴儿咴儿地抖个不停,他立刻心蹦蹦直跳,也跟着脸红耳热起来。许延第一次实地观看动物交配,怪不得黄阿姨不让夏紫菱来,那情景太扎眼了。他偷眼瞄瞄封毅,那小子见怪不怪地正跟旁边的农人聊天儿,许延扯扯他,悄声问:“黑马的家伙那么老长,那白马不疼吗?肚子都被扎透了吧?” 封毅噗嗤一笑,睨他一眼,也悄声说:“疼不疼我不知道,但人家是配好了的,黑马家伙小了,指不定白马还不乐意呢。” “呸!”许延瞪他一眼,骂道:“你咋那么流氓啊。” “我怎么流氓了?”封毅冤枉道:“本来就是啊,诶,”他伸手摸摸许延脑门,一脸疑惑地说:“你脸怎么那么红?没发烧呀……”随即失笑出声,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直乐:“马配种,你害的哪门子臊啊?!”说着一探许延裆部,诡笑着说:“是不是自己看起劲儿啦?” “你放屁!”许延炸了毛,一把推开封毅:“你才看起劲儿了!流氓就爱看这个!我回家去。”刚才被封毅手一碰,他才惊觉自己下面竟然硬邦邦的,立刻轰一下臊得没头没脸,恼火地拔腿往家跑。 “延延!”封毅憋着笑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说:“等我一下啊,怎么就生气了?” 许延摔着手,绷着脸说:“我没气,不想在这儿呆着,热死了。” “那你回家等着,我回头找你去。”封毅忍着笑:“对了,早上黄阿姨说家里腌的咸鸡和兔肉吃不完该坏了,要不咱们下午先垒红薯窑,明天再去溶洞?” “好啊!”许延高兴起来,上回没砌成红薯窑,他一直感觉遗憾呢:“那我回去准备东西,你快点儿啊!” “知道,我把马给黄师傅送回去就来。”封毅在他腰上轻轻一推:“赶紧回去吧,路边是挺热的。” 许延应了,兴奋地跑回家。夏紫菱一听他们要去砌红薯窑,立刻两眼发光坐不下来,跟前跟后地看许延忙活,一个劲儿央求:“哥,我也想去,你帮我跟我妈说说,带我一块儿去吧?” 许延笑道:“那你保证这星期做完暑假作业,我就帮你跟阿姨求情。” “保证!一定!我发誓!!”夏紫菱一叠声许诺,恨不能把脸蛋笑开一朵花儿送许延:“谢谢哥,哥你太好啦!” 许延就去找黄丽萍说,黄丽萍果然答应了,夏紫菱听到好消息,立刻哇地跳起来,急火火地收了本子进屋,蹦出来跟许延一块儿装东西。光鸡就有两只,还有三只兔子,一条獐子后腿和昨天的半扇獾子肉,都是用粗盐搓过放阴地上晾着,不能久留。 “这么多?哪儿吃得完?”夏紫菱道:“我还想带上点苞谷红薯,光吃肉多腻味儿呀?” “黄阿姨说烤好了带回家来,不然得沤坏了。”许延正说着,封毅就到了,拎起地上满噔噔的口袋掂掂:“这么多,一米高的窑子也烤不下呀,紫菱,”他吩咐道:“你多带点草纸,拿上瓶烧酒,我回家拿包碳,咱们起个碳坑一块儿烤。” “好嘞。”夏紫菱答应着,马上开始忙活。 不一会儿弄好了,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往屋后的山路进发。许延边走边瞧,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 一路东张西望,上次来二〇五年纪还小,许刚不让他上山,这次来可得好好过足瘾。山道儿不好走,山势陡峭,道宽不及一尺,常被两旁茂盛的杂草覆盖了路面,脚下还有土坷垃打滑,许延走得费劲儿,封毅回头一笑,牵起他的手:“来我牵你。”又接过他提的碳包:“东西我拿着,你看好路。” 夏紫菱笑话他:“哥哥,你还没我会爬山呢。” “我那儿没这么陡的山,”许延空出手来擦汗:“这得爬多久啊?” 封毅说:“山腰那儿的土好,你累啦?要不歇会儿?”他停下来:“我想着那儿杨梅树多,光吃烤肉油大,搭着杨梅吃没那么容易犯腻。你要是爬不动,在这附近砌窑子也行。” “不用,走吧,去杨梅树那儿。”许延说:“我想吃杨梅。” “那行,不远了。”封毅牵着他往前走,尽量分开路上的草:“小心点儿,别滑倒了。” “嗯。”许延应道,借着封毅的手劲儿,爬得比刚才轻松多了。过了会儿树木开始稠密,阳光穿过叶缝去了暑气逼人,像一蓬五光十色的金线,淘气地跳跃到落叶覆盖的地面上,就着阴凉的山风,一忽儿就收了许延身上的热汗。 说话间走进一片松针林,脚下厚厚的落针像垫了层松软的羊毛地毯,一片清透的松香弥漫。许延抽着鼻子深吸几口气,惬意地拉着封毅坐下来:“哇,这儿好舒服啊,咱们坐会儿再走。” “你歇会儿,”封毅递过水瓶给他:“喝点儿水,过了这片林子就到了。”说罢站起来拔了一捆干松针,放进装碳的口袋里。 许延纳闷地问:“小毅哥,你装松针干嘛?” “不知道了吧?”封毅笑:“碳烧透了盖点松针,烤出来的肉带着松香,更好吃。” “哦。”许延恍然大悟,听着马上饿了,站起来说:“那咱们快走。”几个人紧脚走了一刻就出了松针林,前方的灌木丛里果然参差着不少一、二米高的杨梅树,挂满了饱满光润的红果子,阳光下明艳欲滴地招摇。许延馋出一嘴巴涎水,立马飞跑过去,乱蓬蓬地惊起一阵同样嘴馋的雀鸟,聒噪着四散飞逃。 第7章 溪边的盛宴 封毅喊住他:“延延,回来。” 夏紫菱也紧张地叫:“哥你别过去,那儿是乱坟岗,别冒犯了阴人。” 许延背上一寒,怔在当地。封毅过去握着他肩膀往夏紫菱身边推,笑着说:“别听紫菱的,哪儿有那么多忌讳,什么阴人阳人,老人家瞎编的封建迷信。”说罢放下口袋和草镰子,上前几步跳上树杈,拣着果子熟的摘了好大一捧,递给许延:“你先吃着,还得走几步,这儿草太长,怕一会儿起火烧了山。那边有泉眼,待会儿吃完了还能洗洗手。”说罢拾起地上的物什往前开路。 许延边往嘴里丢果子,边跟着走,杨梅颗颗红得发紫,快赶上李子大小,酸甜宜口,吃出他一嘴津液、烦热全消。夏紫菱也从后面伸手过来抢果子,许延左闪右避不给她拿,两人笑闹着又走了四、五分钟,就听见淅沥缠绵的水声。绕过个弯儿,前面果然有条极浅的小溪。浓荫蔽日,空气越发湿凉起来,溪边石块上生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许延跑上前踏进水里,“嘶”地一抖,六月天气,泉水竟然奇凉无比,猛地吓他一跳。 封毅说:“一身热汗别去弄凉水,延延来帮我拣土块,要这么大的。”他比着手里拳头大小的黄泥块说:“我把这片儿草给刨了,紫菱你去拣捆干树枝回来。” 两人应着开始各忙各的,这块地上不少瓷实的土坷垃,许延不一会儿就拣了一小堆,问道:“小毅哥,这些够了吗?” “差不多了,你歇着吧。”封毅已经刨开了两三米宽的裸地,正在挖坑:“要是不累就用草纸把鸡和兔肉裹上,獐子腿和獾子肉不用。” “哦。”许延打开口袋,里面的生肉在太阳底下晒过,散发出浓郁的膻腥味儿,呛得他一阵反胃,丢了口袋就往小溪边跑。 “怎么啦?!”封毅吓了一跳,丢了锄把子追过来:“哪儿不舒服?” “生肉味儿好大,红红白白,熏得我……”许延拧着眉一个劲儿干呕:“我不吃了!” “呵,真拿你没办法。”封毅笑话他,按他在溪边坐下,手粘了凉水往他脑门上贴:“要你是个女的,还以为你害喜呢!” “去你的,胡说八道!”许延仰起脸,闭着眼,蒙蒙的光线在他眼皮上跳,额头上封毅清凉的手心令喉头的烦堵立消,有心情骂架了:“哪儿像你,到处杀生,”说着皱皱鼻子:“手上还有血腥味儿呢!快拿开!” 封毅又湿了湿手,走到他背后,扳着他肩头让他背靠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说:“背朝天都是让人吃的,靠山吃山,不然怎么办?”说罢伸手往他鼻子上一捂,笑道:“血腥味儿,那得让你好好闻闻,只会吃不会干,城里学来的矫情样儿!” “矫情怎么了?!反正有你这刽子手杀生!”许延说罢咯咯一笑,身子猛地往后一靠,想把封毅撞倒。 封毅早有准备,一闪身避开,许延后背落了空,直往下跌,正要跌个四仰八叉,却被封毅笑嘻嘻地拉住:“还敢使坏不。” 许延不服气,立刻抓住他的手顺势一带,封毅没防他这一招,收势不住直趴到他身上,许延笑得稀里哗啦:“还得意不,看不摔你个狗啃泥!” 封毅嘿嘿地笑,一脸狡黠:“有你这么软的垫子,还能啃到泥?啃你差不多。”说罢张嘴就咬下来。 他的脸瞬间靠近,漆黑的眉睫根根可辨,眸子幽深润泽、光可鉴人,温热柔软的呼吸直拂到许延脸上,带着一股清淡好闻的烟草味儿。许延一下怔住,竟然忘了躲闪。 “哥,你们干嘛?”两人一激灵,扭头看去,发现夏紫菱不知啥时候回来了,正瞪着两眼在旁边大呼小叫:“你俩亲嘴儿?!” “瞎说什么呢!”封毅马上从许延身上滚下来,本来是闹着玩儿的,根本没咬着,让这小丫头一闹,反而怪异起来,像干了什么坏事儿。 许延瞬间红了脸,怒道:“胡说八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没看我们打架吗?”说罢跑开去拾土块儿,想破脑子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啥会愣神儿,现下怎么又心跳个不停。他懊恼极了,封毅咬他都不知道躲,肯定要被那坏小子笑死了。 夏紫菱被他们一吼,顿觉委屈:“你俩那么凶干嘛?自己打架还不让人说?!” “紫菱,把你拣的干枝子抱过来,找根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 直的,粗点儿,来把獾子肉穿上。”说罢向许延晱晱眼睛,笑道:“你哥嫌肉腥,说不吃了,待会儿咱们烤好了馋他。” “嘻嘻,好!”夏紫菱被分散了注意力,马上跑过去开始穿生肉:“一会儿看他吃不吃。” 封毅挖好了坑,用草纸把肉包起来,填进坑里,绕边放上玉米、红薯,再铺一层薄土,然后在上面用许延拾的土块,转眼工夫就砌了个圆锥形中空的窑子,底下留了加木材的口子,口子对面是个拳头大小的风眼。他扭头叫许延:“延延来把树枝填进去,轻点,别碰塌了。”然后拿出木碳在旁边另起炉子。 夏紫菱穿好了肉,许延塞好了柴,炭火也烧起来了,哔哔啵啵直蹦火星儿。封毅挑了几根木棍捆成架子,把獐子腿和獾肉架在上面翻转着烤,不一会儿肉皮开始变黄,嗞嗞啦啦冒出了香油,直往红彤彤的炭火堆里掉,烫得火苗一忽忽蹿得老高。野味特有的浓香味儿立刻弥漫了山野。 夏紫菱兴奋不已,许延也忘了那点尴尬,流着口水围上来,眼睛馋的发直,着急地问:“小毅哥,还得烤多久?” 封毅瞟他一眼,笑:“刚才是谁嫌肉膻不吃的?” 许延耍赖,指着夏紫菱说:“我妹说不吃!小毅哥你烤给我就行了。” 夏紫菱呱呱叫起来,推一把许延:“哥你耍赖皮,刚才明明是你说不吃!” “延延过来翻,”封毅将把手交给许延,打开烧酒瓶子,均匀洒在烤肉上,火苗“嘭”地炸开,他转而对夏紫菱说:“紫菱摘几片酸叶儿来,不干活谁都不许吃。” 夏紫菱得令忙跑到树下踮脚够酸叶儿,摘回来一捧给封毅,封毅笑:“别偷懒,拿去水里洗洗,再撒到肉上。”夏紫菱嘻嘻一笑,赶紧又跑去小溪边洗酸叶,洗净捋干了水,一片片小心撒到肉皮上。 封毅往结了白灰的炭火上盖一层松针,接了许延的手开始慢慢转,直到肉皮焦脆金黄才罢手。许延拿脸盆眼巴巴在底下接,封毅轻轻一拗,烤脆的木棍“啪”一声断开,酥烂的烤肉落了满盆,腾起阵阵扑鼻奇香,两个小的立刻哇哇大叫着扑上前。 “怎么跟恶狗扑食一样。”封毅忍俊不禁,拧开瓶盖喝了口酒,抬眼一瞧,窑子上的土坷垃已经烧得滚烫通红,他过去就着土块点上支烟,抽掉没燃尽的柴火。 “小毅哥,那儿的也烤好了?”许延吃着手里的馋着窑里的。 “嗯,来,给你玩儿。”封毅递给他根棍子:“轻轻把泥块敲碎,,焖几分钟就好了。” 许延新鲜得不得了,拿起棍子就想敲,夏紫菱忙跑过来:“等等等等,我也来。”两个人嘎嘎笑着拿起棍子一桶,火红的土疙瘩像积木搭成的房子,“哗”地一阵轰鸣,霎时塌落下来,热气轰然散开,许延往后急跳:“妈呀,差点成烧猪了!” 封毅笑个不停:“让你轻点儿,活该。”他看看夏紫菱,突然眉心一皱,疑惑地问:“紫菱,你怎么了?烧着了?” 许延闻言也看向夏紫菱,只见那丫头手里还拿着木棍,点了穴似地站在当地,忙走过去:“菱菱,咋啦?” 夏紫菱一哆嗦,醒过神来,丢下棍子就往林子里跑,许延吓了一跳,忙追上去:“菱菱,怎么了?跑什么?!” “别跟来!”夏紫菱回头喊:“我,我解手去。”一晃眼就跑没影儿了。 “怎么神神叨叨的。”许延嘀咕着回头,坐回封毅旁边,继续埋头撕烤肉。 “延延,喝一口。”封毅递过酒瓶给他:“喝酒吃烤肉特别香。” “我不会,白酒很辣的。”许延皱皱眉,推开瓶子:“小毅哥,你怎么又抽烟又喝酒?像个坏蛋。” “切,坏不坏哪是看抽烟喝酒的,”封毅引诱他:“这酒不辣,跟醪糟一样,真的。”说罢自己美滋滋地呷一口,向许延扬扬下巴:“来,就喝一点儿。” “很甜?”许延见封毅确实享受,将信将疑接过来,举手往嘴里一灌,立刻被割了舌头似的蹦起来,封毅早已捧着肚子笑得打跌,许延气得飞扑上去拳打脚踢:“死骗子,大坏蛋,我打死你!” “笨哈,笨死了,哈哈,说甜你就猛灌,哈,你当是凉开水呐。”封毅笑得语不成句:“哎哟,轻点,哈哈,你想打死我……” “打死你才高兴!”许延折腾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恨恨地说:“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别啊,我错了,哈哈。”封毅捂着肚子爬起来,脸都憋红了:“下次再不敢骗你了,哎哟,疼死我了,心黑手辣的家伙。” 第8章 有女初长成 许延一脚踹过去:“我看你还装!” “不装,不装,”封毅大笑着跑开:“我给你挖烤鸡去。”说罢拿根树棍把变凉的土块拨走,小心扒开土层。 许延闻到香味,立刻忍不住跑过去,帮着封毅兴致勃勃地把东西挖出来,烤黄的草纸轻轻一碰就裂了,许延急不可耐地撕下条兔子腿大快朵颐。 封毅问:“紫菱去了那么久,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哦。”许延吃得满嘴流油,这才想起夏紫菱走开好半天了,也开始着急,抹抹手就站起来:“我们去找找她?” “我这儿还忙着,你边喊边找。”封毅说:“别一个人走远,喊不到人回来叫我。”说罢递根棍子给他:“草长的地方用棍子打打再走,怕有蛇。” 许延一怵:“有蛇?” “没事儿,你顺路喊,这儿起那么大火,有也早逃了。”封毅说:“拿着以防万一。” 许延拿着棍子走了两步,回头说:“你怎么不去找?” “谁是她哥呢?”封毅笑了:“你不敢自己去?” “切,谁不敢啊。”许延眼睛一瞪,棍子点地往前跑。 封毅哈哈直笑:“小花子跑路咯。” 许延气死了,捡了块石头往回砸,又不敢真丢了棍子,郁闷地边跑边喊:“紫菱!紫菱!”跑出不远就听见嘤嘤啼泣,正是夏紫菱那丫头蹲在草地里哭。许延连忙跑过去,焦急地问:“菱菱,怎么了?啊?哭啥啊?” 夏紫菱“哇”一声扑进许延怀里大恸,哽得话都说不清,好半天才让许延听见几个字,着急地摇她:“你别哭啊,说清楚点,什么什么血?” 夏紫菱苍白着小脸,哆嗦着唇说:“哥,哥,我要死了,呜呜呜,我突然流好多血……呜呜呜,哥哥……” 许延心一跳,瞄瞄她裤子,果然下面红了一摊,立马臊得面红耳赤,恨恨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 地想,怪不得封毅那家伙自己不找,怂恿他来呢,自己咋那么倒霉呢,回去非得揍死他去。许延定定神,拍着夏紫菱哄:“菱菱,黄阿姨没跟你说过这事儿?” “啥事儿?”夏紫菱挂泪哀声道:“没说啥啊?” “就是,嗯……”许延困难地说:“女孩子,到了年纪都会流血,不会死的,正常的。” “真的?都会?!不是哄我?”夏紫菱暂停了哭声,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正常的?你也流过?” 许延尴尬坏了,他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跟女孩子哪好意思说那么仔细:“真的,哥哥的话还能有假?菱菱不相信哥哥吗?”许延拉她站起来:“你回家问问黄阿姨就知道了。”说罢脱了自己的上衣,围在她腰上遮住血迹:“走,回去拿东西咱们回家。” “嗯。”夏紫菱听许延说得那么肯定,不再像刚才那样惶惑不安,她自己先前也纳闷儿,怎么流血竟然不疼呢?难道真是正常的? 两人走回溪边,封毅低着个头已经快收拾完东西,许延恨恨瞪他,见那家伙嘴角勾着分明在偷笑,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在夏紫菱面前说什么,于是装着过去帮忙,使劲儿一踹。 封毅立刻栽倒在地,憋笑憋得发抖。夏紫菱听见动静,奇怪地问:“小毅哥,你抖啥?” “没,没啥。”封毅脸色一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回家去吧,吃太饱了。” “哦。”夏紫菱也想赶紧回家找妈妈,于是三人前后相跟着往山下走。 折腾了大半天,中午滚烫的毒日头被迫收敛霸气,一顾三盼、不舍西去。山风劲急清冷起来,许延没了上衣,被风一吹,寒毛争相竖起,想起刚才封毅使坏,越发着恼,正算计着法儿整治他,身后却突然披上一件犹带体温的衣裳,暖暖地拥了他满怀。 许延身上的寒意迅即消失殆尽,连带的,还有霎时温热柔软的心,那么多年来的寂寥生活,漫漫独对清寒四壁的孤单童年,何曾有一个人,如此知寒知暖、无微不至地照拂?即便在稚龄之年那段转瞬即逝的美满时光里,封毅一如兄长的温柔呵护,那不是亲人犹胜亲人的关注体贴,捂暖了之后多少清冷岁月,让他念念不忘,耿耿长挂于心…… 许延鼻尖一酸,微红着眼睛向上看去,封毅正垂头给他系扣子,轻声说:“笨蛋,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兴许是提的东西多,他仍在出汗,一绺黑发湿漉漉地粘在光洁的前额上,尾端被风一吹,俏皮地撩拨眼睫。 许延伸手拈着那缕发丝拨开,缓缓趴过去,微哽着嗓子说:“哥,你对我那么好,回家我会想你的,像上回一样……” 封毅一愣,笑了,轻搂住他:“瞎想什么呢?想哥就回家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上次一走,就是五年……”许延低低地说。下次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以前还小啊……”封毅揉揉他头发,轻声说:“哥毕业了就去看你,快别这样,叫菱菱看见又一惊一乍的……” “嗯!”许延擦擦眼睛,直起身追上夏紫菱,自己也怪臊的,那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哭脸抹泪,一回来就这样,怪不得别人说他。 几个人加快脚步,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家,夏紫菱一进门就往自己屋里钻,许延看着好笑,放下东西也回了屋。三个人在山上都吃饱喝足,黄丽萍便也没勉强他们吃晚饭。许延冲了凉,拿着本假期作业去封毅家做,才到院门边,闪电就哼哼哈哈地迎出来,伸出红喧喧的舌头舔许延的手。 与当年略带稚气的装腔作势相比,现在的闪电越发沉稳彪悍,神态倨傲,一身油亮顺溜的黑毛,缎子般凛凛逼人,在许延面前却乖顺得像条小趴儿狗。许延有点儿好吃的准想着闪电,跑过来跟它分享,一人一犬时常抱做一团嬉闹。封毅常泄气地骂它是亲疏不辨的势利眼儿,把许延给得意坏了。 许延逗了会儿闪电,看封毅房里台灯亮着,猜他也在写作业,便抬脚往里走,果然见他坐在桌前摇动笔杆子。许延悄悄掩过去,伸手就捂他眼睛。封毅的头突兀地一栽,直往桌面上磕,许延两手堪堪垫在下面,吓得一跳,刚想抽手,封毅就开始打呼噜,一听就是装的。许延磨牙,揪住他耳朵拧:“又想骗人,说话不算数的大骗子,拧掉你耳朵!” “哎呀,又来!”封毅忙抢自己耳朵,笑他:“都跟闪电闹半天了,当别人是聋子?没吓到人就动武,哪有这样的?” “还敢狡辩!”许延用力一拧,咯咯坏笑:“把你的猪耳朵拧下来,爆炒了给封叔叔下酒吃。” 封毅骇笑:“行行,你够狠,不惹你了。”见他夹着作业,问:“你还剩多少没做?” “快完了,”许延坐下来,拧开笔套开始做题:“还剩几页,厉害吧?” “那么快?我还差一半呢。”封毅也埋头写字:“得快点儿写完,最烦每天做一点,直拖到开学。对了,你这次呆多久?” “我不知道,”许延抬头发愣:“真怕我爸啥时候又带个人回来把我接走。” 封毅笑笑:“别想了,咱先做作业。” “嗯。”许延收拾心情,也认真做起功课。不一会儿自己的就做完了,走到封毅旁边趴着看,看着无聊,又在屋里翻翻这个,弄弄那个,时间便过得差不多了。 封毅收拾好本子,对他说:“晚了,睡觉吧,明儿早点起来,咱们去二十一公里。” “哦。”许延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往外走,封毅睡的是单人床,现在不比小时候,再不好意思说晚上害怕,死赖下来,却着实不想回家独睡,不想归不想,时间到了还是得回家。 封毅送他出去,见他进了自家院门,才闩门下锁,扬扬手就回了自个儿房间。许延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想,管他,反正又不是没丢过脸,自己睡不着,也不能让那小子睡安生,主意一定,嘿嘿一笑就起身出门。 他搬个凳子走到围墙边,正准备往上爬,就听到靠屋子那边有人笑,定睛一瞧,不是封毅是谁,那家伙正跨坐墙头、背靠墙壁偷烟抽,一脸坏笑地说:“我算好了今晚有小媳妇儿翻墙头,正守株待兔想抓个活的,你就出来了。” “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延抽他一下,笑骂道:“想媳妇儿想疯了吧你,大半夜做美梦呢!” “诶,你别说,小媳妇儿都爱月黑风高爬墙头,跟相好的私奔去,”他老神在在地说:“今儿个不是让我等着了吗?” “屁,快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 让开!”许延不理他胡说八道取笑人,推着他说:“你到那边坐,给我靠墙。” “我先来,你后到,凭什么让我坐那边?”封毅赖着不动。 许延咯吱他:“你不让位我给你挠下去。” “笨死了,就会耍赖皮。”封毅弯下腰来,手伸进他腋下往上一提,放进自己怀里:“坐我前面不就好了,两人都能靠。” “嘿嘿,这倒是,”许延惬意地往后一倒,拍拍他腿,夸赞道:“又暖又软,算幅好墙。” 封毅敲他一下,没再吭声,侧着头悠闲地吸烟。天上的月亮好圆好大,藏在星星窝里,银碟子似的清辉袭人,娇俏明丽。身后淡淡的青烟冉冉升起来,梦儿似的缭绕盘环,许延挪挪身子,头枕着封毅肩胛,问道:“小毅哥,你有相好的吗?” “没啊,怎么了?”封毅问。 许延转过头,好奇地问:“那你跟女的亲过嘴儿吗?” “没。还用问?没相好的亲谁去?”封毅瞄他:“你亲过?” 许延噗嗤一笑:“我也没,但我班上,好多人都交朋友了。” 封毅弹他一下,笑道:“还说我想媳妇儿,是你自己想坏肠子了吧?” “才没!”许延一肘子顶他:“胡说八道,我压根儿没想过,同学里都没个好看的。” “哦,”封毅闷笑:“好看的你就想啦?”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许延自己也笑,弯着眼儿问:“你想不想?” “不知道,”封毅笑:“我也没想过。” 两人都“噗”地笑出声来,不再继续这白痴话题。许延靠回去,看着天上的明星朗月,眯起眼睛。夜风缱绻地刷过树梢,纠缠夜露,习习拂拭发肤,带着清浅的微凉,这样儿窝在封毅怀里,暖融融地格外舒心惬意。 “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看银河吗?”身后的封毅突然轻声说:“每年到那时候,都以为你会回来呢。” 许延不说话,末了,返身趴进他怀里,慢慢地红了眼圈儿。封毅抚着他的头:“延延,回去好好儿念书,别总惦记着哥,知道不?”他笑笑说:“以后我考出去了,咱俩到一处念书,就天天能见着了。” 许延双手环上他的腰,用力抱紧,闷声应:“嗯……” 月亮轻轻地转动,泪珠静静地流淌……那短短的一瞬,仿如一生…… 第9章 二十一公里 翌日一早,听说他俩要去二十一公里,黄丽萍赶忙找出块旧花布给他张罗吃食。许延在旁边看着,好奇地问:“姨,您用花布包干啥呀?用口袋不好?” 黄丽萍笑:“去远地儿玩儿,带上块厚粗布,冻了当毯子裹,热了当巾子揩汗,不冻不热摊开地上现摆吃食,又利落又卫生,临到走了,包袱皮一卷打个结,往肩上一搭多方便。” 许延把手一拍,心道,果然如此。他出来,封毅已经在门口等着,单脚点地,跨在辆二十八寸老式单车上。 黄丽萍叮嘱道:“小毅,看着点延延,那边林子深。”说着将手里的包袱挂上许延脖子,斜挎在他肩膀上:“延延别瞎跑,跟着你小毅哥,知道不。” “知道了,姨,再见。”许延挥挥手跳上车后座。 “阿姨放心,下午我们就回来。”封毅说罢带着许延离开。 车子骑出二〇五,两人沿着四十七国道一路往西。柏油路面年久失修,很多路段都龟裂凹陷了,裂缝中拱出一茬茬野草,摇头晃脑、蓬蓬勃勃。许延问:“这路让啥碾的啊?这么伤?” “二〇五是干什么的,”封毅说:“你不知道?” 许延奇道:“不知道,干啥的?” “核原材料开采啊,二〇五是隶属核工业部的单位。”封毅踏着车子:“早先矿井在咱们后山那儿,翻斗车拉着矿石开过,把路碾坏了。后来二十一公里那边有新矿点,打了个一千多米深的竖井,老井废了,这路也没重修了。” “核材料?!”许延惊问:“那不怕辐射啊?” “呵呵,胆小鬼,”封毅说:“原材料开采出来,要经过无数道复杂工序,才能提炼出核工程、核科学研究所需核素,也才会释放超越人体负荷的核能。”封毅回头笑笑:“很多矿石都有放射性,大理石也有,你们城里不是很多,你怕过吗?” “那倒也是……”许延仍感不安:“但提炼出来不就坏了?” 封毅噗嗤笑了:“二〇五只负责开采。研究、冶炼那些,有严格的监控防护,是在多重实体屏障的保护区内进行的。而且,咱们这只出产xxxxx017和xxxxx313两个编号,别怕。” “哦。”许延放下了心。 半点钟之后,封毅车头一拐,上了岔路。路面磕磕拉拉都是沙石泥土,遍布交错着车轱辘轧出来的纵横深沟,比刚才的柏油路更颠簸了,车架上虽然贴着软垫,仍旧震得他腰酸屁股疼。日头火辣地蛰着脑心。 “黄阿姨给我带太多东西了,”许延换个肩膀挎包袱:“这包袱像捆布,贴在身上衣服都沤湿了。” 他不说还好,才说完封毅就哈哈大笑起来,车把儿连打摆子。许延赶紧扶稳,纳闷道:“你笑啥呀?” 封毅道:“你该照照镜子,昨儿晚上是小媳妇儿,今天成大闺女了。”他笑个没完:“大闺女卷包袱逃婚,就你这打扮,哈哈,还带花儿的。” 许延往身上一看,那包袱花里胡哨果然乍眼,一个没忍住,自己也笑起来。却是再不肯背,脑筋一转,贼笑着摘下来,往封毅脖子上一套,拍着他后背说:“闺女,骑快点,别让你婆家追上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封毅停在一条山道下面,二十一公里其实是路边上一块麻石界碑。车子在山边靠好,封毅领着张杰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上爬。沿途的茅草又高又壮,金涛般一浪一浪随风涌动,发出阵阵碎语声。 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折向北坡密林,封毅先他半步在前,却是一直向下走,淡淡的雾气在林间回荡,有溪涧穿石的哗响隐隐传来。 许延问:“这儿有野兽吗?” “没,对面山头是矿井,山脚路边车来车往,”封毅回头牵他:“猛兽都吓进深山里了,只有些不怕人的猴子。” 五六分钟之后,两人已接近谷底,一块褐色巨石蓦然跳入眼帘,许延惊叹着跑过去:“哇哈,这不是大桃子吗?”那巨石跟河边小水潭的跳水台差不多大,却更高,足有六、七米,下部半埋在土里,表面光洁滑润,极像个倒插着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 的巨型蟠桃。 “呵,是啊,我也觉得像呢。”封毅沿着巨石边缘跨下一步,伸手给许延:“快来,水潭到了。”许延接了他的手也往下跳到泥地上,视野霍然开阔。 北坡景观与山体南侧相差很大,山峰奇峻,峡谷幽深,两侧攀援着千姿百态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老树,像一幅凝固的水墨画,灵秀清幽之气沁人心魄。那一脉清泉,就隐在巨石之后的峭壁上,源源不断从遍布苔藓的青褐色石缝间喷涌而出,飞流直下,在乱石丛中积出个十来米见方碧绿清澈的水潭。已近旱季,潭水只得半满,没到潭侧两块岩石罅隙中娓娓渗出,轻吟浅唱着奔向山脚的白沙河。 “就是这儿?!”许延兴奋地跑过去,泉水如一帘精巧的瀑布,飞珠溅玉般跃向潭面,腾起洁白水花,站在潭边,仿似置身于菲菲雨雾中般清凉畅快:“溶洞呢?” “入口在水下。”封毅放下包袱,掏出支密封进透明胶袋的电筒:“现在来最好,早些时候,潭水是满的,通道会全部淹掉,”他笑看许延:“那就不敢带你进去了。” “那你敢进?”许延踢掉鞋子,迫不及待地脱衣服:“我们现在下去吗?” “我当然敢。哎,你别急啊,”封毅笑了:“我快一年没来过,先进去探探路,你在这儿等着,别走开啊。”说罢脱了外衣长裤,扑通一声跃入水潭,往下一钻就不见了。 许延脱了衣服,收拾好两人的东西,想着放在潭边,出来该被水雾濡湿了,便捧去树下枯叶窝里盖好。待他忙完,已过去十来分钟,封毅竟还没上来。他绕着潭边不停转悠,正焦急间,忽闻脚下水声哗响,封毅从潭水里冒出个头来。“延延,”他捋着脸上的水问:“你憋气能坚持多久? “肯定憋不了那么久啊!”许延抱怨道:“你都下去十多分钟了!” “哈,别担心,我刚才进溶洞转了一圈才出来,”封毅说:“只有入口一小段灌了水,下来,让我看看你能憋多久。” “真的?太好了!”许延立刻跳进水里:“哈,好凉快啊!” “别勉强,觉得闷就上来。”封毅扶着他肩膀:“来,憋口气,我算算时间。” “嗯。”许延深吸一口气,拽着他的手潜入水中,过了一会儿觉得气闷了,浮起来问:“时间够吗?” “足够跑几趟了,”封毅笑:“只有五、六米浸了水。我们走吧。” 封毅带着他游到瀑布侧面,休息了一下,示意他憋上气,拉住他猛地向下一钻,瞬间潜到潭底,惊跑了一阵鱼群。许延睁大眼睛,发现身边是块片状岩石,溶洞的入口,就挡在岩石之后。 封毅一手拉住他,一手打着手电,灵活地绕过岩石,向下潜入岩洞之中。幸好有电筒,视野清晰。岩洞直径不足两米,由经年地壳运动,形成一条w型隧道,两人小心避开洞壁尖石,往下潜了两米,顺着岩洞上行,再下潜两米,两腿一蹬就浮出水面。 “快吧?”封毅帮他揩掉脸上的水:“从这儿开始就不用潜水了,洞比水潭平面高。” “哦。”许延也感觉到脚下的岩洞开始呈缓坡上升,两人又趟水走了十来米,积水已经降到膝盖位置,空间随即开阔:“哇……”他忽然惊叹一声,顺着电筒光亮,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葫芦型的天然洞窟,洞内五色斑斓的石乳、石笋、石柱、石幔、石花,玲珑瑰丽、玄妙无穷,如同置身仙境之中……许延被眼前的奇景怔住,瞬间停了脚步,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洞内清脆的滴水里跌宕回响。 “呵呵,漂亮吧?”封毅拉他一下,两人走出水面:“慢点,地上滑。” “小毅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许延抢过封毅的电筒,惊喜地东张西望。 “去年爬山经过,见这儿水好,想看看水里鱼多不多,无意发现了这个岩洞。”封毅走了几步,伸手到洞壁岩石缝里摸索,竟掏出双拖鞋,放到许延脚下:“穿上,嘿嘿,鞋子是后来带进来的。”说罢再弯腰一提,竟从地面拎起个网兜,冲许延眨眨眼睛:“你瞧,这是啥?” 许延拿电筒一照,兜里网了两条儿臂长,黑乎乎的“怪物”,头部扁平有点像塘虱鱼,拖着条柔韧灵活的长尾巴,正扭动四肢拼命挣扎。“什么东西啊,这是?!”他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你啥时候弄的?” “哈,怕啥,娃娃鱼啊,我刚才探路顺手抓的。”封毅说:“这鱼熬汤特别甜,一会儿咱们做个汤吃,光啃带来的干粮,多没劲儿呀。” “生火?!”许延立刻兴致高昂,复又沮丧:“但哪儿有锅啊?洞里生火不憋闷吗?待会儿把空气都烧光了。” “嘿嘿,我去年就开过伙了,你跟我来。”封毅牵着他往前走,岩洞内径逐渐窄细,迁延曲折,绕过一个弯,眼前徒然一亮,洞壁左侧竟有条狭长缝隙,光线从中蜂拥而入,像一道金灿灿的帘幕流光溢彩。 封毅笑着说:“岩洞就盘在山边,尽头还有个更大的口子,如果不通风,咱们早憋死了,还能捱到现在?你没感觉到洞里有风吗?” “哈,是啊!”许延经他一提,才惊觉身周清凉湿润的气流拂动,刚才只顾着欣赏洞内奇观,竟没注意,前方果然也隐隐透亮。 两人循着光线手拉手前行,岩洞地势一路上升,几分钟后,洞内渐渐干爽起来。绕过一幅巨型石壁,竟出现一个六、七平方米,三人高的宽敞石室,再往前几米的岩洞尽头,顶部霍然敞开一道三、四米长,半米宽的岩石夹缝,清劲的山风伴着明亮的光线呼呼从裂缝中灌进来,许延顿觉通体舒泰。 第10章 淹没的隧道 “哇……这儿太神奇了!”许延惊呼,只见石窟内有块平整的长条形石台,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干爽的落叶,靠边放着一个塑料袋封着的包裹:“小毅哥,这是你铺上去的?”他环顾左右,裂口下方用三块碎石垫高,上面还支了口小锅,除了没有桌椅,这里简直就是个房子嘛。 封毅扬眉一笑:“去年弄的,算宝藏不?就等你回来玩儿了。”封毅过去拆开胶袋,里面碗筷、被单、火柴等用具一应俱全,他将单子铺到树叶上:“这样坐着舒服。”说罢走去裂口下方,拾了几根外面掉进来的细树枝点着。 “算!谢谢小毅哥!”许延在石台上兴奋地翻来翻去,树叶被他压得咯吱脆响,一点儿都不硌人,舒服极了:“现在生火吗?” 封毅拿起那只小锅:“待会儿,我先去接点水,省得电筒耗光了电。” 许延坐起来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 问:“那我去不?” 封毅睨他一眼,问:“你会杀鱼吗?” “那两条黑东西?!”许延立马皱眉,嫌恶地说:“不会!”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封毅笑他:“那别去了,你把那些树枝收收,待会儿生火用。” 许延应声去裂口下的树叶堆里翻拣,拣够一堆,封毅也弄完回来了。两人合力生起火,把装着半满泉水和娃娃鱼的小锅架上去,兴致勃勃地围坐下来等水开。 两人都只穿着短裤,盘腿坐在地上,封毅身上的肌肉紧致而匀称,宽肩窄腰,双腿线条坚韧有力、健美修长。许延瞄瞄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很不爽地砸他一拳:“你怎么那么结实啊?” “嘿嘿,”封毅伸胳膊跟他比比,得意地说:“嫉妒了吧?”随即闷笑:“小时候说你像小姑娘,你还生气……哎呀!!”没待他说完,已经被许延扑倒在地上,咬牙切齿掐着他脖子说:“勒死你,还敢不敢说了!” “不敢了!”封毅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抓住他的手讨饶:“再不敢了!小,小心碰翻锅。” “碰不到!”许延不放过他,骑在他肚子上咯咯笑:“别想打岔,那你说,谁像小姑娘?!” “我,我像,”封毅笑着说:“我像小姑娘还不行吗?诶,水好像开了。” 两人爬起来一看,锅底果然结了细密的气泡,像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珠子。风助火势,水很快就咕嘟咕嘟翻腾了,鲜香的鱼汤味儿也随即弥散开来,没想到娃娃鱼看着奇丑,煮熟了竟然这么香。 几分钟后,许延等得不耐烦了,不住咂舌头:“还要煮多久?” “很快了。”封毅说,过了会儿,他拿筷子扎了扎,抬头欣然一笑:“能吃了。”洁白的牙齿反射着洞口的光线,竟有些晃眼。他跑去包裹里找出盐包,往锅里撒了一小撮,对许延说:“咱们开餐咯。” 许延早捧着碗筷等在旁边,听他一说,马上去倒汤。封毅忙拉住他:“慢点儿慢点儿,小心烫。”说着拿来两片厚树叶包住锅把给他倒了汤,夹了鱼。 许延从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鱼汤,天然泉水煮野生娃娃鱼,汤水鲜甜清香,回味甘长,鱼肉爽滑柔腻、入口即化,吃得他冒出一身热汗、酣畅淋漓,一个劲儿说:“小毅哥,以后回家,我还要来!” 封毅点上支烟,微笑着说:“好。” 许延吃饱喝足,闻着淡淡的烟味儿,很快犯起了困,捂着嘴巴连打了几个哈欠:“好累啊。” 封毅说:“那睡一觉再回去吧,还不到中午。”他捻熄了烟拉许延到石台边:“你先睡,我洗了碗就来。”说罢拿着锅碗和没烧完的树枝往回走。 许延在石台上翻来翻去,靠到石壁上,突然感觉手边滑润异常,拔开枯叶一看,岩壁一绺薄土里,竟长了蓬红艳艳的果子。果实表皮凹凸不平,结在细小嫩绿的茎叶上,有点像草莓,但小得多,不由新奇坏了。待封毅一回来,忙拉他来看:“小毅哥,你看这是啥?” “呵,这儿也能长?”封毅爬上石台,摘了颗果子塞进他嘴里:“你尝尝,看好吃不?” “呀!真甜。”许延问:“这是什么啊?” “绿基,也有人叫它蛇唾沫,据说是蛇吐的口水变的,不过肯定是瞎说的。”封毅笑,也丢了颗果子进嘴里,躺下来说:“这种果子不多,没想到洞里竟然能长。” “蛇唾沫?真难听,”许延又摘了几个果子吃:“咱们给它另起个名字?” “好啊,你说叫什么?”封毅笑了,转头看他。 许延说:“嗯,红莓?要不就绿姬?姬妾的姬,娇小玲珑的,很传神啊。” “红莓,太土了吧?绿姬?”封毅直笑:“怎么那么女气啊?还不如就叫蛇果呢。” “绿姬!” “蛇果!” “绿姬!” “蛇果!” “绿姬!!!” “好吧好吧,绿姬就绿姬。”封毅说,用手臂垫住头:“睡吧,延延。” “好吧。”许延完胜,得意地翻身躺平,这石台挺舒服,唯一缺憾是没有枕头,他瞄瞄封毅的手臂,一把拉过来放到自己颈下,贼笑着说:“给我也垫垫。”说罢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封毅揪揪他耳朵,摊开手脚,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鼻息均匀而悠长。许延躺了会儿,感觉有点儿凉,看看封毅,侧身向他靠过去。封毅的皮肤光洁而温暖,接触的瞬间,许延没来由地心中一荡。 封毅被吵醒,眯眼轻声问他:“冷了?”随即伸臂搂住他。置身那坚实有力的臂膀与怀抱中,许延的心,又忽尔一荡,他埋头进封毅怀中,脸贴上那温热的胸膛,倾听着对方均匀的心跳声,只觉天地间一派宁静澄明,欣喜快慰,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似梦非梦之间,突然觉得封毅身上越来越热,双臂极用力地箍紧他,许延也跟着身上燥热起来,却异样的熨贴舒服,不由更紧密地黏过去。迷蒙间,却轰然传来一声巨响,许延惊得一颤,封毅已抱着他翻身坐起,拍着他的脸急叫:“延延,延延,快醒醒!” “怎么了?!”许延惊醒过来,迷茫地问:“刚才什么响啊?那么大动静!”说完才发现自己整个儿被封毅抱在怀里,双手还紧搂着对方的腰,他瞬间烧红了脸颊。 封毅也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暧昧非常,立刻放开他,别开脸说:“不知道,”他跳下石台,点上火把就向外走,几步之后又折回来带上电筒:“延延,我去看看,你别跟来。” “哦。”许延在石室内心慌意乱地等,半天才见封毅回来,之前火边蒸干的短裤全湿透了,挂着一身水珠子。他忽然不好意思细看,着急地抬头:“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水潭放炸药炸鱼,妈的,是个生手,炸药位置放得不对,”封毅恼火地说,许延还是第一次听他骂粗口:“洞口那块薄石壁被震蹋了。” 许延惊跳起来:“那洞口被挡住了?咱俩怎么办?出不去啦?!” “那倒不是,石壁不厚,我刚才推开了,可是,”他看向许延,一脸忧虑:“延延,那笨蛋应该是把炸药放在,你说像桃子的那块石头下面的水里,土被炸松,整块石头翻进水潭里,水一涨,把通道全淹了。”封毅恨恨地说:“这人简直有病,可能被石头滚下来吓跑了,还卷了我们的东西。” “……我们的东西,”许延呐呐地说:“是我藏起来了,怕被弄湿。”他焦躁地说:“小毅哥,通道那么长,我出不去怎么办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 呀?!” “你藏的?!”封毅愕然,立刻泄气:“我说呢……明知道有人还会乱放炸药。”他垂头想想,说:“延延,那通道只有三十多米,你应该出得去。” “不行的,”许延连摆手,本来就不大会游泳,那隧道高低不平,蜿蜒曲折,又不是游泳池,根本潜不快:“我肯定憋不出去,小毅哥,你回去找人来救我吧。” “不行!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我怎么放心?!”封毅说:“这里离家远,一个来回,天都黑了,你不怕?”他看着许延,温声说:“即使别人来,也还是要你自己潜出去,这儿没有潜水氧气筒。等凿开水潭放干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那怎么办?”许延急得乱转,那条黑黝黝的隧道,想起来都心寒,裂缝那么高,又不可能爬出去。 “延延,先别急,”封毅上前搂住他:“跟我去试试好不?”说罢拉住他就向外走:“不行咱们再回头。” 许延忐忑不安地被他拽着,刚过第一道裂缝,脚就泡进水里了,越往前越深,来到吊满钟乳石的溶洞,已踩不到底,只能浮在水中。漆黑的隧道出口,如一张噬人的大嘴,隐在昏暗的水下,阴森地颤动开合。 “不行,我真不行!”许延看得心悸不已,直往后退。 “听话!延延,”封毅一把拉住他,抱进怀里,托起他的脸,轻声哄道:“看着我,延延,哥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眸子异样柔和幽深:“你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又发生点儿什么,怎么办呢?”他不断轻抚着许延的背:“来,憋住气,趁天还早,咱们赶紧出去。” 封毅带着薄茧的手,缓慢而轻柔的抚慰,让许延渐渐定下心来。他本就不想独个儿留下,听封毅一说,也怕再有突发事件,只得咬紧牙狠吸一口气,打算试一试。两个人迅速潜进洞中,封毅拉住他不断撑着石壁,借力加快速度。 呜呜的水流不断挤压耳膜,精神高度紧张,心脏疯狂激跳,氧气迅速耗尽,未到隧道中段,许延已觉胸闷气短,心慌意乱。围困周身的水,仿佛有生命的邪物,从他七窍中狰狞地往里钻。许延吓得心惊胆寒,甩着封毅的手就要往回游,哪知封毅紧抓住他不放,更用力地向外拉,他根本挣不脱。 许延大惊失色,恐惧铺天盖地,立刻拼命挣扎,封毅突然掉过头,一把扣住他后脑,猛地覆上他的唇,舌尖用力撬开他牙关,大口救命的氧气霎时送进闷痛的胸腔,许延瞬间呆掉……那一刻,身外心间,所有的一切,全部静止,定格成一幅美得失真的画面,只有封毅,和他俊朗的眉睫,梦幻一般,在眼前轻舞飞扬……怔忡间,他再次被封毅拽住,迅捷地向外游去。 第11章 静夜闻琴语 几个起伏之后,和煦的光线终于再现,温柔地播撒到两人身周。许延抬起头,那耀眼的洞口如幻如真,像一块铮亮的明镜,在水波荡漾中款款招手。他竭尽全力向上游去,“哗啦”一阵仙乐般动听的鸣响,两人同时冲出水面。 许延大口地喘着气,咧开嘴想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封毅也是如此,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伸手一带,拉他半靠在潭边倾斜的岩石上。两人都仰起头,在这久违的阳光下喘息不止。 “延延,对不起,”半晌之后,封毅抬手抚上许延发顶,轻声说:“吓着你了。” 许延扭过头,却蓦地惊跳起来,抓住封毅搁在岩石上的右手,那手掌上遍布细小的擦伤,小臂处竟划开道十来公分不规则的创口,翻卷的皮肉惨不忍睹,被潭水泡得发白,兀自殷殷渗着血丝。想是他在水中挣扎,封毅情急转身划伤的。 许延死咬着牙,一声不吭,突然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快速奔到藏东西的枯叶堆前,心急火燎地扒开,抖着手抽出那块花布,刷地一撕两半,迎着追上来的封毅,径自往他手臂上缠,一圈一圈,异样地小心谨慎,泪水随之如珠串般涌出,滚滚泻落到干洁的布巾上。 许延轻轻打了个结,封毅轻轻搂住他:“别哭了,哥不疼。”他笑着去擦许延的眼泪:“再哭,我又要笑你像小姑娘啦。” 许延在那一刻抬起头,踮脚勾住封毅的脖子,嘴唇擦过他凸起的喉结、下颌,闭着眼睛贴上他微张的嘴,伸舌探进去。封毅的身体瞬间僵紧绷直,双手无措地落在许延肩上,才刚平顺的呼吸立刻紊乱起来。 对方嘴里带着淡淡烟气的清新味道让许延一阵阵晕眩、恍惚,他笨拙而贪婪地舔舐吸吮,舌尖急切而无助地轻扫点擦,哽咽着低叫一声:“哥……” 封毅的手臂慢慢收紧,蓦地托起他后颈,低头用力吻下去,火热的唇攫住他的嘴激烈吸舐,舌头顶进他口腔里探索翻搅,挑起他的舌尖反复交缠摩擦。那狂野的吻让许延的血液顷刻沸腾,颈边封毅手臂上的花布边角,撩拨得他全身酥麻,瑟瑟发抖,疼痛的心间突然萌生出一种无法明了更无法抑制的渴望。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封毅含住他的嘴,滚烫的手心不断抚摩他光滑的脊背,顺着腰部的弧线滑落到臀瓣上,起初轻柔地在那微翘的半圆上流连爱抚,片刻之后就觉得不尽兴,五指焦躁地从他内裤下方探进去,触到他柔腻光滑的臀部,立刻一把握住,用力抚弄揉捏,随后猛地一按,紧紧压到自己早已坚硬膨胀的下身上。 许延被那硬物顶得一窒,呆愣间,想起他不敢细看的,封毅内裤下的隆起,全身顿时火烧火烧,满面通红。 封毅也立刻怔住,粗重地喘息着,握住他臀部的手仿佛比刚才更用力,却再不敢妄动。许延微睁开眼偷看封毅,封毅也直直盯着他,两人呼吸相闻,身体相贴,大眼对小眼地僵立当场,封毅的俊脸上腾地蹿起一片红潮,突然放开他转过身去,蹲到地上忙乱地收拾两人的东西。 许延也心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拣起地上的衣服,飞快穿好。直到两人收拾完毕,仍像煮熟了的虾米,尴尬窘迫地不敢对视。 “延延……咱们回家吧……”半晌之后,封毅低着头呐呐地说。 “哦……哦……回家!”许延反应过来,立刻当先往外走。来到水潭边,突然注意到满溢的潭水上白晃晃一片。之前水底的游鱼,全被炸翻了肚皮无助地飘上来,被水流一冲,涌到潭边岩石上可怜地打着旋儿。 “那人怎么那么坏呀?”许延不忍地说:“一下炸掉那么多鱼,他吃得了吗?” “应该是附近农村的孩子,来玩儿看到有鱼,就偷了家里的炸药。”封毅说:“大人不会这样乱炸,也没那么容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5 易就吓跑。” “那我们捞点回家吧?”许延绕着潭边转:“留在这儿多可惜呀?” 封毅噗嗤一笑,轻声说:“你还能想到吃啊……” 许延回头:“我……”刚说一个字,就想起方才的尴尬,被鱼一扰,自己竟然忘了。他立刻发窘,又不爽封毅借此笑他,咬牙一瞪,说:“你,你笑什么?” “我没笑什么,”封毅不看他,牵起他的手往回走:“炸死的鱼不好吃,想吃我帮你捉活的。” 刚才是色厉内荏,许延根本不敢追究下去,正好话题被岔开,顺势跟着封毅往来路走。经过了那一出,两人都感觉到彼此的关系变了样,再不好意思像来时那样随意地聊天儿,齐齐闷声赶路,半步之遥的身体间距中,却仿佛有微妙的气流不断波动。 两人交握的手心异常湿热,互换着某种秘密的渴念和默契,许延既不敢握紧更不愿放松,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封毅牵住他的那只手上,感觉两人的手心都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微颤,像共同捂着一颗跳动着的小小心脏。 待到山边,封毅松开他的手,开了车锁跨上去,低声说:“上车。” 许延坐上去,封毅背上的汗水味儿顺着山风直往他鼻孔里钻,他忽然想起之前封毅开他的玩笑,发觉自己坐在后座上特像个小媳妇儿,立刻臊得没头没脸。胡思乱想着,直到上了柏油马路,才记起封毅伤了的手,许延立刻跳下车。 封毅脚下一轻,刹车回头问:“怎么了?” “你下来,”许延红着脸说:“我来载你。” 封毅看着他,突然失笑:“快坐上去,你哪儿带得动。” 许延脸更红,抢上前去闷头夺车把:“胡说,谁说我带不动的。” 封毅握住不撒手,许延根本抢不过来,正想发脾气。封毅忽然摸摸他的头:“这路你不熟,乖,坐回去,我单手骑,好吧?” 许延见他不肯,鼓气一推,一屁股坐回后座:“随你逞能,单手骑,摔死你活该!” “单手也比你带稳当,”封毅咯咯直笑:“待会儿没骑两下,一块儿摔个狗啃泥,那才叫活该。” “放屁!”许延一巴掌打在他背上:“你说啥?!你再敢说!” “我没说啥。”封毅忍着笑,踩着脚踏飞快地蹬起来:“我不敢说。” “撒谎!你明明说了!”许延又是一巴掌:“你还不承认!” “哈哈,”封毅忍不住大笑:“我真没说,要不就是忘了!” “放屁,我叫你赖!”许延伸手就咯吱他的腰:“还敢笑!还敢笑!” “不笑了!不笑了!我投降!”封毅痒得大叫,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别摔到了。” 许延的手围上他的腰,立刻静止不动,车身每一个颠簸带动的起落都让他心惊肉跳,毫厘之差的封毅的下身像个燃烧的火种,烤得他混身燥热不安,正胶着间,手掌边缘忽然感到一个硬物,直直地顶上来。 封毅立刻撤开了按住他手背的手,许延却忘了动,被那东西迅猛的成长惊得呆住,心砰砰直跳着,任由它急急往自己手里钻,像个充满生命力的小动物,他恍惚着屏息收拢手指,昏头昏脑地将它握进手心,根本注意不到车速瞬间慢下来。 “……延延……”封毅停下车,气息不稳地低着头,声音异样沙哑干涩。 许延蓦然惊醒过来,立刻面红耳赤地撒了手,笔直地坐在后车架上,脑子就像一锅煮沸的粥,咕嘟咕嘟没命翻腾,却再不敢乱闹。一路老实地坐回家门口,车刚停稳就往下跳,招呼都没敢打就闷头跑回房间闩上门,一头扎到床上去。 黄丽萍诧异地追着问:“延延,你咋啦?” 许延听见封毅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他肚子疼。” 黄丽萍听罢马上着急地拍门:“延延,肚子怎么疼了?快开门吃点儿药啊。” 许延无奈地爬起来开门,胡说八道敷衍了好一串,才把黄丽萍哄走。他掉头趴回床上恨恨地想:你才肚子疼呢!封毅这小子太坏了! 当晚许延惦记着封毅的手,想要过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只能拐弯抹角鼓捣黄丽萍带药过去,听说伤口收敛了,才稍微放下了心。 第二天两人都没主动找对方,偶尔在院子里隔着围墙撞上,都立刻红了脸闪开目光。许延要不屁颠屁颠跟着黄丽萍打转,要不心不在焉地辅导夏紫菱做功课,两只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高,隔壁最细微的动静他都没放过。封毅什么时候出来烧饭,什么时候刷碗回房,事无巨细,他都一清二楚,了若指掌。 到了晚间,躺在床上更是辗转反侧,不得安宁。许延想到院子里去转转,却终是不敢,只轻轻揭开道门缝,却蓦然怔住。 隔壁隐隐的琴音穿越温柔夜色,顺着围墙的边缘经由门缝清风般飘荡进来,那低柔的弦乐时而欢畅悠扬,时而忧郁深情,娓娓道来,不知说与谁听……许延听得呆了,沿着门边墙壁滑坐到地上,双臂抱起小腿,下巴轻轻搁在膝盖上,只觉一股股清冽的甘泉源源不断地淌入心田,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第12章 一样的月光 当吉它开始轻轻地拨动,夜便飘渺成一幅绵长的黑纱,在那纾缓凄清的低沉弦乐中徐徐展开,绵绵无绝的思絮缠绕如梦境,如浮云过眼,亦如涛生云灭,从心头轻轻牵扯起无穷的忧伤。那晚的琴音久久不散,那晚的月色勾动肝肠…… 泪是热的,夜是凉的,心,是彷徨的……伸开的五指卡不住时日的飞逝,刹那的相逢耗尽几千个日夜的蹉跎……许延推门出去,靠坐到院墙边儿上,墙很硬,地很凉,就像四岁那年一个人呆坐一天的屋角。头顶是沉默的天花,身周是寂静的四壁,左手跟右手玩游戏——乐此不疲……一个人对着镜子讲笑话——有声有色……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夜露浸润发梢,直到月辉收干泪迹,直到那双温暖的臂膀再次拢上他的肩头……被单轻轻覆上来,房门慢慢被拉上,院子里的脚步越去越远……眼帘沉重地阖上。 许延睡到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穿越明亮的玻璃窗,斑斑点点地撒落在床铺上。许延伸手接住,再握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心。 院子里静悄悄的,洗过脸,刷完牙,吃了早饭,许延想起昨天黄丽萍念叨,今天要收花生,便从墙上摘了顶草帽扣在头上,沿着屋后的泥路慢腾腾走。热气在帽檐儿下蒸腾,许延觉得颈子发僵,喉咙干疼,想是昨晚吃了风寒,又不想回屋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6 呆着。 他家自开的坡地不远,就在后山边儿上,黄丽萍闲不下来,种了两垄花生,一垄红薯,苗子都照管得肥绿壮实。才到地边儿,夏紫菱就抓着两嘟噜花生跑过来:“哥你来了?跟咱们一起拔花生吧!晚上煮盐水花生吃。” 黄丽萍数落她:“死丫头,活儿不好好干,就记着吃!”说罢对许延说:“延延你别搭理她,看晒出病来,城里娇生惯养的娃儿,吃不得这苦。” 许延一听就笑了:“姨,瞧您说的,我哪儿有那么娇惯。再说,晒太阳对身体好,您看菱菱,肤色多好,红红白白、健健康康的。人家外国人呐,还专门远巴巴跑去海边躺着晒,管那叫日光浴。”说罢使阴力拔出一嘟噜花生豆,敲干净浮土,问:“姨,这花生苗还要?” “日光浴?还有这说道?我看那是吃饱了撑的。”黄丽萍快言快语地说:“有那功夫,还不如种块地。”她摘下花生豆扔进竹筐里,把剩下的花生苗拢到地边儿上:“有用,一会儿给封毅拿去农场,晒干了铡碎做饲料。” “小毅哥怎么总跑去农场啊?”许延一早就发现封毅家里没人,平时也是一大早就去农场,等他回来自己才起床:“也不嫌累。” “他得把活儿忙完好进山,”黄丽萍说:“每年放假,他都跟沙坝村的猎户跑几趟山。这次碰上你回来,他没去。这八月里最后一趟,算日子,差不多了。” “跑山?!”许延诧异地问:“跑山干嘛?他平时套的野物都吃不完。” “你这孩子!”黄丽萍笑了,正待说话,就见封毅从甘蔗地里跑出来:“小毅呀,都给你码好了,找个车子来推吧。” “好勒,谢谢阿姨。”封毅笑道,拗断手里两根细甘蔗,递给夏紫菱和黄丽萍各半根:“润润嗓子,还不大熟。” “有汁儿就成,正想歇歇。”黄丽萍接过甘蔗,拿手捋了上面的白灰,去山边树荫下乘凉,招呼许延:“延延也过来歇着吧。” 夏紫菱熬不住热,紧跟着也偷懒跑过去了。许延兀自从酥松的泥地里拔起一串串花生:“我不累,待会儿。” “延延,”封毅靠近他问:“你,吃甘蔗不?” “不吃。”许延撅着屁股拧开头。 “那,喝水不?” “不喝。” “那咱们去树荫下歇歇?” “要去你自己去。” “……延延,”封毅蹲下,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许延抬起头:“你哪天进山?” 封毅一怔:“……后天。”说罢皱皱眉,抬手抚他的额:“你不舒服?脸都发青了!” 许延心里一鲠,拍开他的手:“你别管,你进山去。” “……延延……”封毅低下头,过了半晌,弯腰拔起了花生:“我帮阿姨拔,你回去歇着。” 许延操起一挂花生苗,连泥带土往他身上砸:“爱拔你拔去,我歇着就歇着!”说罢甩手往家跑,跑到自家院墙下转弯儿,远远一看,封毅还在那儿鞠着腰拔花生,越发地气恼,熬了五年多才山长水远地赶回来,这家伙竟然说走就走。 本来就伤风,大太阳一晒,许延回家不久就开始发热,脑门上油泼火烤一样烧,中午饭也没能起来吃,昏昏沉沉在床上赖着,把黄丽萍急坏了,赶紧带他上医务室打了支退热针,下午有了起色,一碗小米稀粥才没情没绪灌下去,喝完又回屋里躺上了。 封毅端了碗石螺汤进来,摸摸他额头,皱眉说:“是昨晚凉着了吧?上午怎么还去晒太阳呢?”说着去扶他起来:“来,喝点儿汤,这汤下火,喝了嗓子舒服。” 许延一巴掌摔过去:“滚开,跑你的山去。”说罢躺回床上扭身对着墙。半晌之后,听见封毅走出去带上门,越发气得头昏脑胀。桌子上那碗汤还在冒着热气,许延猛地坐起身,想去摔碗,手指碰到热乎乎的碗沿儿,最终没舍得,怔怔地掉了几颗泪,泄气地躺回床上,又翻腾了好一会儿才迷糊过去。 睡了大半天,全身骨头疼。许延傍晚时候端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黄丽萍洗花生。夏紫菱诡笑着问:“哥,你跟小毅哥哥吵架啦?” “胡说。”许延不理她。 “嘿嘿,我都看见了。”夏紫菱咯咯笑:“你上午拿花生苗砸他,你俩为啥吵嘴呀?” “说了没有!”许延一拍她:“做作业去。” “哼!不说拉倒。”夏紫菱撇撇嘴:“赶明儿我问小毅哥去。” 黄丽萍从水槽边笑着抬头:“你哥是生小毅要进山,不陪着他玩儿的气。” “本来就是,那山有啥可进的!”许延愤愤地说:“我多久才回来一次啊,他跑了都没人跟我玩儿了。” “唉……”黄丽萍低头搓着簸箕里的泥花生:“他不进山哪儿成啊?学费谁给他缴?” 许延一怔:“学费?那不是封叔叔缴?” “你回来这些天了,见过你封叔叔几回?”黄丽萍叹口气,撩开脑门儿上垂下来的头发丝儿:“封毅这孩子,难为他熬啊。” “他,他咋了?”许延着急地问。 “你不知道?”夏紫菱立刻卖情报:“封叔叔得了矽肺病,还成天抽烟喝酒赌骰子,到寡妇屋里厮混,连天连夜不着家,煮好饭还得小毅哥去喊他。”她翻着白眼儿说:“哼,哪儿有这样儿当爸爸的。” “菱菱!”黄丽萍厉声呵斥她:“死丫头片子,回你屋里做作业去!字儿没认得两个,舌根子倒嚼得利索。” “哼!”夏紫菱悻悻地跑回屋。 “姨,怎么会这样儿?”许延惊诧地问,上次回来封叔叔还很顾家的,虽然偶尔打两下老婆孩子,也没其它毛病啊。 “封叔叔早几年得了病,就开始混日子喝酒。家里靠部队上那点津贴劳保过活,幸亏你李阿姨勤俭,日子还过得去。”黄丽萍说:“后来你李阿姨一殁,更凄惶了,担子都落到小毅身上。可怜了那娃儿,才那么大点儿,别人家里还当宝贝似地捂着揣着。” “李阿姨……”许延心里发酸,又想起那张慈爱的笑脸,想起她在屋前屋后,兴兴头头忙活着的身影。 “好人不长命啊,你李阿姨那么要强的人,在床上瘫了两年多。老封撒手不管,只靠小毅一个男娃娃每天把屎把尿擦身揉背,背去医务室扎针。”黄丽萍说着红了眼圈儿:“她总跟我念叨,不如一头碰死了干净,都是封毅跪在地上求她断了那念头。我还以为,看在这么个孝顺儿子份上,她能往开里想,谁知最后还是偷偷喝了药。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7 ” 许延愣怔不语,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压根儿不会想到,封毅不是成天跟他笑嘻嘻的吗? “幸好封毅那孩子争气,活儿干得漂亮,二〇五农场里的活儿他包了不少,学习也顶尖儿,学校才给他减了一半学费。”黄丽萍接着说:“延延,你不该怪他,这次等你回来,他都误了两趟山了。小毅只能靠寒暑两个长假,进山挖点药材,打些稀罕野物儿,才能筹出学费。就那也是求爷爷告奶奶,不然他一个半大孩子,再能干,也不能跟那些壮汉子分份子啊。” “学费很高吗?”许延急急地问,他立刻想到自己的压岁钱:“子弟学校是部队的,学费要多少啊?” “光学费就简单了,要不是封毅死活不肯拿,咱们家早帮他垫上了,”黄丽萍无奈地说:“你李阿姨治病借了不少债,封叔叔又好赌,简直就是个黑窟窿……唉,不说了!”黄丽萍抖抖簸箕,笑着说:“延延胃口好点儿没?姨给你煮咸水花生,刚刨出来的花生豆,煮熟了剥壳儿吃特别养人。” “谢谢姨……我先去睡会儿。”许延垂头说,心里一阵阵酸痛,站起来慢慢挪回屋子里,坐在床沿儿上发愣。从前只觉得自己寂寞孤单的童年够凄凉的,却没想到封毅的生活更辛酸。自己回来就顾着拉他玩儿,竟然没发现,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一劲儿跟他犯犟撒脾气。 第13章 前夜那首歌 退热出了几场汗,许延才进洗澡间,就听见封毅进了院子,跟黄丽萍说话儿:“阿姨,延延晚上烧没烧了?” “不烧了,”黄丽萍说:“这孩子,饭没吃多少,牙又疼了。” “牙疼?”封毅问:“他去哪儿了?” “去冲澡了,刚进去,”黄丽萍说:“坐啊小毅。” “不坐了,谢谢阿姨。”封毅说:“我先回去。” 封毅说完就离开了,院子里便没了声气儿。牙疼是许延没胃口吃饭瞎掰的,他是有颗火牙,有时疼得闹心,今天却没事儿。许延冲了两下跑出来,隔壁院里房里都黑漆漆的,封毅又出去了。许延转了两圈,蔫蔫地回了屋。 九点来钟,黄丽萍来看了他不烧,一家子就睡下了。许延白天睡得多,晚上不觉得困,惦记着隔壁,出院子看看,封毅家仍然没动静,他就抱了花生篓子,坐到葡萄架下的黑影子里边剥边等。才没剥几颗,封毅家院门儿开了,许延见他在院子里来回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屋,半天也没再出来,心里就有些不好受,想着封毅该是生气了,回家这半天也没来找他。 许延倒了花生壳,到水槽边洗手,打算待会儿去找封毅道歉,封毅恰巧也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就走近围墙边,说:“延延,饿了不?黄阿姨说你牙疼没吃东西。” “有点儿……”许延盯着水槽里的水,不由抿弯了嘴角。 “那快过来。”封毅见他不再怄气,眼睛亮闪闪的:“刚熬了粥,我也没吃呢,咱俩一块儿吃吧?” “嗯,”许延在毛巾上揩干手,看了眼院门儿:“黄阿姨把院门儿锁了。” “那,那翻墙过来。”封毅一撑坐上墙头,伸出手来:“快来。” 许延走近,封毅撑着他腋下提了上来,放到围墙上,伸手去托他下巴:“哪颗牙疼了?肿了没?” “没疼,”许延不好意思地笑:“我骗黄阿姨的。” “呵……”封毅笑了。两人一时无话,在墙头上干坐了半晌,封毅跳下去,伸手来扶他:“下来吧,那儿坐得累。” “嗯。”许延就下去了,在桌前竹椅子上坐下,看封毅去灶台边盛粥。两碗热腾腾的稀粥摆在石桌子上,隔在两人中间径自冒着香喷喷的白烟儿。 “……延延,”许延低着头正想开口,就听见对面封毅说:“你别气了,我明天不去了。” 许延鼻子就酸了,半晌没吱声。封毅靠过来蹲在他椅子边上,拉他的手:“哥错了,明天不去了,延延别生气了,好不?” “哥……”许延鲠了嗓子,低下头搁到他肩膀上:“黄阿姨都告诉我了……你去吧,不然学费咋办呐……” 封毅肩上一僵,过了会儿,轻声说:“学费我找校长缓了两个月,开学以后赶着周末,再请两天假去就行。”他抬起手来抚着许延的背:“别担心了,现在哥一直陪着延延,好不?” “那怎么行呢!”许延一听就急了,坐起来说:“那得耽误功课了!” “我功课好着呢。”封毅笑了,揉了下他脑袋:“你急啥?回来多看看书就行了。” “不行,你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看书,”许延说:“而且功课积到一块儿,成绩再好也得拉下的。” “都跟人说好了,”封毅微皱了眉,站起来说:“功课我自己知道,你别瞎想了。” “哥……”许延一把拉住他,喉咙一硬,眼泪再忍不住哗哗往下掉。 “延延,”封毅吓了一跳,转回身手忙脚乱地擦他的泪:“怎么又哭了?” “你明天就去吧,”许延哽咽着说:“我不想你拉了功课,你答应过,以后跟我一块儿念书的。”说着越发伤心难过,抱住封毅的腰哭得泪流不止。 “……延延,”封毅怔了怔,蹲下来抱住了他,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哥会去找你的,真的。延延,别哭了。” 许延收紧手臂,心里酸涩异常,哑着嗓子说:“你明天去,我就不哭了。” “……嗯,”封毅拍着他:“快别哭了,瞧你,”他轻声笑:“哭得像个小姑娘一样,也不害臊……” 许延张嘴咬他,眼泪仍旧没完没了。 “嘶……”封毅轻吸口气,低声说:“……疼啊。” 许延噗嗤笑了:“还敢说我像小姑娘不?” “不敢了……”封毅的声音低沉如耳语,更紧地抱住了他,下巴轻蹭着他的脑心:“延延……” “嗯……”许延闭上眼睛,抬起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只觉心头酸甜交煎,荡起一阵阵微醺的波澜。 两人相拥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封毅才拍拍他,轻声说:“延延,先喝粥好不,都凉了……”说着扶他起来,让他坐回椅子里,去绞了条毛巾给他擦脸,笑着说:“尝尝,看好吃不?” “嗯。”许延拿调羹舀了几勺喝,生姜的淡淡辛辣味儿混着葱花儿的香气,托出甘美的鲜肉清甜,齿颊留香,胃口立刻开了,连喝了两碗,才放下调羹问:“哥!真好喝,这是什么熬的?怎么没肉呀?”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8 “……肉,不好消化,就喝粥吧。”封毅敷衍着说。 许延立刻起疑,问:“你快说,这是啥粥?” “哈,”封毅看着他笑:“水蛇粥,你反正都喝了。” “呃……”许延立刻觉得喉咙发堵:“你太缺德了!!”水蛇那东西凉冰冰滑腻腻,看着都瘮人,他还连喝了两大碗! “你可别吐出来啊!”封毅憋着笑,忙过来拍他背:“我钓了一晚上,剥了半天皮,弄得很干净的。” “再不能乱吃你弄的东西了,”许延连灌了两杯凉水,才把胃里的翻腾压下去,气恼地说:“你怎么啥都抓呀?太恶心了!” “水蛇性寒,滋阴,你刚发过烧,吃那个好啊。”封毅笑看他:“下午的汤喝了吗?” “嗯,”许延有点儿不好意思:“后来喝了。”他低头摆弄着调羹,想问封毅得去多久,又怕催得他急。进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总得收获够了才能往回赶,怕是要十来天吧?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呆多久?想了两下心乱起来,就放了调羹站起来收碗。 “我来吧。”封毅看看他,把碗接过去,放进水槽里开了水,过了会儿,说:“我就去几天。” “哦。”许延心里一喜,跟上去,站在旁边看他利落地涮洗碗筷,水管里的自来水哗哗奔流,溅到封毅修长的手肘上,凝成一颗颗晶亮的水珠子。许延拿了块布来擦洗好的碗,说:“那我明儿早上去送你。” “太早了,别送了。”封毅把碗叠放进橱柜里,关上柜门转过来说:“歇会儿就去睡吧,别又烧起来了。” “我就要去!”许延犟道,扭头进了他屋里,坐在床沿儿上:“我不回去睡了,明儿早上你走就叫我。” 封毅站在门边,笑笑:“我先去洗个澡。” 许延等了会儿,无聊起来,拿了墙上的吉它下来,一下一下慢慢拨弄,琴声叮咚,无规律地轻响,竟也一样动人,见封毅洗完回来,问:“哥,你昨天后来弹那首,是什么曲子呀?” “不是你给我带的谱儿吗?”封毅说:“tris。”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许延说,随即轻轻哼了两句。 “哦,”封毅拿过吉它,随手按了两个和弦:“是这不?” “嗯,”许延说:“有词儿吗?” “有。” “我想听。” “那词儿不好听,”封毅说:“悲戚戚的。” “我想听。” “你坐进去,”封毅靠床头坐下,带着点羞涩:“不知道会不会忘词儿。”说罢垂头想了想,慢慢地拨动了琴弦,一个过门之后,低沉的男音和着低沉的吉它,在琴弦震颤中低低地回响起来…… 如果我是双曲线 你就是那渐近线 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数 你就是那坐标轴 虽然我们有缘 能够生在同一个平面 然而我们又无缘 恩~慢慢长路无交点…… “不想听了,”许延没听几句就觉得憋闷:“又是坐标又是函数,跟上课一样儿。” “说了不好听,”封毅笑了,跪在床上伸臂挂好吉它:“晚了,咱们睡吧?” “嗯。”许延靠墙躺下,封毅也熄了灯过来躺到外侧。 两人都大了,单人床平躺不够睡。许延翻身向着墙,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问:“哥,你长大想干什么呀?” “长大啊,”封毅说:“想当医生,你呢?” “我?”许延咯咯笑了:“我没想过呢,什么赚钱多就干什么。” “哈,”封毅也笑了:“你咋那么财迷呀?” “财迷有啥不好?”许延说:“要是我现在就有好多好多钱,该多好……”他心想,如果那样就可以帮封毅的忙了,而不会这样无能为力。 “呵,”封毅轻声说:“好好念,瞎想什么呢。” 两人一时无语,许延躺了会儿觉得手臂发麻,转回身去。封毅也侧身向着他,怕是白天太累,竟已睡着了,眉眼在漆黑夜色里模糊不清,只有浅淡的轮廓,低缓均匀的气息轻拂到他脸上。许延想起岩洞中那次温暖的午睡,轻轻拉过封毅的手臂,悄悄枕上去。 封毅被他一闹,醒了过来,伸手抱住他,轻拍着说:“睡了,延延。” “嗯。”许延窝进他怀里,手搭着他的腰,闭眼嗅着他腋下的清爽味儿,慢慢睡了过去。 第14章 悠长的铁轨 夜色尚未褪尽,两人一犬就出了二〇五,折上旁边一条黄泥岔路,路旁长满蓬勃的野草,一侧是山脚茂盛的灌木。电筒的光晕惊动了早起的草虫,待脚步过去,虫儿们发现安然无恙,便又放肆地吟唱起来。野外风很大,树木发出呜呜的声响,白沙河水朝朝夕夕、不舍昼夜地流淌,四野冷酷而又淡远,丰盛而又空寂。 越过一个馒头状的低矮山包,晨光已穿越远处的山麓,暧昧不明地笼向山坳里的村庄,炊烟未曾升起,村子慵懒静谧地沉睡在昨夜的酣梦里。封毅推开道木栅栏,冲院内敞开的房门喊了声:“叔!” 许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房门里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黧黑脸膛,额上刻着两道早生的深沟,腰杆和头发像肩上背的那杆猎枪,笔直而硬挺。闪电热络地跑上前,围着汉子身后两只高大的猎犬打招呼。 汉子鼻音很重,哼哈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眼光扫过许延,抬抬眉毛:“这是?” 封毅忙说:“是我弟,来送我。” “嗯。”那汉子便没说什么,背个手向外走。 三人出了村口,路边或蹲或站地聚了三五个男人,都背着枪牵了狗,肩搭简便的帆布口袋。封毅张哥李哥地打过招呼,几个人便向他俩来时路过的山包走。 封毅跟许延落在后面,许延问:“咋又走回去?” 封毅说:“进山的路在四十七国道边上,待会儿经过二〇五,你就回家吧。” 许延不接话,眼睛盯着吃饱了草卧在路边反刍的牛,不断嚼磨的牛嘴挂着白沫,偶尔哞哞叫两声,声音低沉而厚重。天已经大亮了,村子里散发出淡淡的牲口粪便和霉味儿,突兀却清新。 十几分钟后来到二〇五门口,封毅停下来说:“延延,进去吧,天还早,回去再睡会儿。” 许延嘴角一勾,不搭理他,径自跟在那几个汉子后面继续走。 “延延,”封毅追上来,拉住他:“回去啊!” “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9 不回,我再走一段,我晨练!”许延甩开他的手。 封毅无奈,由着他又跟了几分钟,见许延还没有掉头的意思,着急起来,拉住他说:“延延,听话,快回去,再走就远了。” “没多远啊!”许延说:“才走了一小段。”说着又想甩开他的手。 前面无聊赶路的几个壮汉,都回过头来看着两人笑。一个爱开玩笑的,知道封毅之前等许延误了几趟山,打趣道:“封毅,那是你弟还是媳妇儿呀,舍不得就回家去吧。” 封毅刷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当着几人面拉扯,拽着许延退到路边树下:“延延,乖啊,这路上,军车拐弯都不带刹车的,你待会儿一人回去,我不放心。” 许延也被那人调侃得难堪,红着眼睛抿嘴不说话。封毅看他那样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摇着他的手哄道:“延延听话,回家等我,我给你摘面包果回来好不,你不是说想吃吗?” “还要绿姬。”许延讨价还价,知道不好再跟下去,委屈地说:“你到底去几天啊?” “好,我给你摘。”封毅说:“就七八天,我早点儿回来。”他转头看那几人走远,手一收搂过许延,突然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下,红着脸说:“我走了。” 许延还没反应过来,封毅已经跑出了十几米外,转过身来向他挥手:“贴路边走,快回家。”直到那矫健的身影掠过弯路看不见,许延的脸才热辣辣地烧起来,手捂着嘴巴只觉脸上的火苗越烧越旺,一直蹿到脖子里去。 在家掰着指头过了几天,许刚仍说暂时不会有人去g市。许延放下了心,脸上云开雾散,跟着夏紫菱胡混起来。小丫头做完了作业,变成卸掉笼头的野马,两人在二〇五周围折花枝,抓蝈蝈,摸田螺,天天到晚不着家,只差上房揭瓦片儿了。黄丽萍也不管他俩,由得俩孩子疯闹。 这天夏紫菱突然出了个主意:“哥,下午你帮我扎个毽子踢吧?” “我哪儿会扎那个,那不是你们小丫头弄的?”许延说:“咱去机修厂偷滚轴,做架小车吧?”机修厂空地棚子下,堆了不少滚轴,二〇五的野孩子都爱去那儿偷来做滑轮车,上面钉上木板,人坐上去沿着斜坡往下溜,别提多得劲儿。封毅这段儿陪他到处跑,两人都没空弄那个,许延就想趁现在自己钉一架。 “咱们明天再钉车子呗,”夏紫菱鼓着眼睛说:“毽子不用你扎,你帮我拔几根鸡毛就成。” “鸡毛?!”许延诧异道:“你自己不能拔?” “那是别人家的公鸡,”夏紫菱贼笑:“我妈不让我拔。” “那就能让我拔了?”许延瞥她一眼:“我不去。” “哎呀,哥!”夏紫菱百折不挠地跟着他转,磨了半小时,许延实在没辙,只好跟她一块儿去偷鸡毛。 到了马路边,夏紫菱指着一只昂首阔步的大公鸡说:“就那只。”两人于是扑上前围追堵截,马路上立刻尘土飞扬。那只鸡也不含糊,几次快逮住了,都忽地猛蹿过脚缝逃走,后来还闪进一户院子。 许延不甘心,两步追上去,终于在灶台下把鸡按住,正开心,夏紫菱就一把拽住他,向外急急跑:“快走,封叔叔跟他相好在这院儿,那寡妇可凶,叫她发现可就惨了。” 许延跟着夏紫菱跑远了才回头,心情复杂地打量那个小院子。封毅走了将近一周,都没见封叔叔回过家,那小毅哥平时,一定很孤单吧…… 夏紫菱可没闲心想这些,欣喜若狂地按着公鸡直叫:“快拔毛!快拔毛!它又叨我一口!” 许延心不在焉地去揪公鸡尾巴上的长毛,那鸡吃疼,立刻拼命扑腾,两人吃了一嘴泥灰。许延气不过,咬牙使劲一拽,立刻毛飞鸡跳,公鸡垂死一挣,终于撅着可怜的光屁股,尖声痛叫着疯狂逃命去了。 夏紫菱看着一地鲜艳鸡毛,乐坏了,忙不迭去捡,许延也蹲下帮她,耳旁却忽闻一阵刹车声,随之是尹心玥的声音:“延延!”许延回头,车门开处,下来的正是尹心玥,正皱眉头打量灰头土脸的许延:“你在这儿都玩儿些什么啊?弄成这样!” 许延一惊,站起来说:“妈,您怎么来了?” 尹心玥说:“报社同事到白河镇追个乱砍伐专题,我申请一起过来,顺道儿接你回去。” “我不回!”许延一听就急了:“我要等小毅哥!” 夏紫菱也立刻抹开了眼泪,拉住许延哭:“哥,你别走。” “什么小毅哥?”尹心玥不耐烦地说:“都找你好半天了,快上车,别让人等,你爸那儿我打过招呼了。” “我不!”许延撒腿就跑,眼看封毅就快回来,自己竟然又要走了,脑子里顿时空荡荡的,根本不管夏紫菱和尹心玥在身后又追又喊。 一跑进院子,黄丽萍就迎上来:“延延,你妈来接你了。” “我不回家!”许延跑进屋,转了一圈又出来拿个板凳放在围墙边,脚一蹬就跨上去。 “延延。”黄丽萍拉住他:“你妈单位有事,延延别让大人操心,下回再来姨家玩儿。” 许延知道自己犯犟没用,从来就没用,孩子只能顺应大人的规矩意志,心窝却疼得喘不上气,哽声说:“我,我给小毅哥留封信。”说罢跳下墙头。 封毅知道许延爱来自己屋里晃,走时锁了院门,房门只虚掩着。许延走进那间简朴整洁的屋子。寂静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封毅的味道,那种清淡、甘冽、温暖,那股多少年来一直缠绕心头,念念不忘的,熟悉的味道。 那张一同坐过的书桌,那个他翻乱过无数回,又被封毅收拾整齐的书柜,柜门边那只自己送他的小飞机,还有,还有封毅临走前那晚,他俩一起睡过的单人床……许延走过去,慢慢趴到床上,咬紧牙抱住那只军用枕头,就像封毅那晚轻轻抱着他…… 许延怔怔发了会儿呆,就听见黄丽萍在隔壁喊他过去,之间还夹着尹心玥的声音:“那个小毅是谁呀?特别贪玩儿是不,带得延延家都不愿回。”许延听见许刚和黄丽萍都急忙解释,连声夸封毅是个好孩子,能干又聪明,还特别懂事儿。 许延趴在床上无声地笑,听别人嘴里说着赞扬封毅的话,只觉心里翻涌起阵阵难言的、甜蜜的快乐。他抱着枕头来到书桌前,抽了张纸,拿起笔,刚写完小毅哥三个字,眼泪便滚滚涌出,心仿佛要被疯狂纠缠的血管扯成碎片,摧枯拉朽。 院墙那边的催促声,一声紧过一声,最后连许刚都开始着急:“延延!别耍孩子脾气,你妈单位不能等!”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0 许延从枕头里抬起脸,握紧笔:小毅哥,我走了,你要记得来找我。延延。 许延放好枕头,把信纸小心压在书桌上,开门出去。滚滚的车轮毫不留恋地扬起一路烟尘,熟悉的景象在眼前一晃而过,瞬息之间,二〇五已如一个虚渺的梦境,被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白河镇检票上火车,许延仍旧心情低落、心不在焉,偶尔敷衍地跟尹心玥和随行的叔叔阿姨说两句话,眼睛失了焦距地打量这个荒僻小镇的荒凉车站,临近开车却突然触电般弹了起来,那个在站台上焦急跑动的身影,不是封毅,是谁?! 许延一阵欣喜若狂,叫了声小毅哥,却发现车窗紧闭,立刻拼命去拉,窗棂却锈住了,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分毫,眼看着封毅掉头向车尾跑远,许延汗都急出来了,猛地挤出座位飞快地奔向车门,却被门边的乘务员一把拦住:“关门了,小心。” 许延扒着车门,不管不顾地伸出头去:“小毅哥!小毅哥!”才叫出两声就被拖回去,车门刷地关上,火车轰隆启动。许延眼前一黑,疯狂摔开拉扯他的几双手,冲到门边卡座窗口,探出头去声泪俱下:“小毅哥……小毅哥……”模糊泪眼中,只有那个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遥不可及地向他追来,然后被悠长铁轨抛开,越拉越远…… 第15章 那一篮野果 g市三中座落在城东区一条安静的街道。许延家住城西,每天要倒两趟榨汁机一样热情洋溢的公车返校,秋冬还好,若是碰上阴雨天气或是天热时节,下得车来,往往披头散发、人鬼不辨。 说起来许延跟秦可可的交情也是从初一上学期,一次狼狈的搭车经历开始的。那天许延像往常一样削尖脑袋、缩骨收腹挤上车,却不平常地遇见一位打瞌睡的乘客,公交途径灯口刹车,那位乘客把手里的豆浆全都送给了许延的上衣和书包。 秦可可跟许延同桌,当许延懊恼异常地赶回学校时,秦可可起初暗笑,过后轻声笑,再之后就旁若无人地大笑。刚到新学校不久,许延尽管尴尬恼怒,非常讨厌这种无礼行为,但因为跟她并不相熟,又不想跟女同学吵架,便一声不吭,冷着脸埋头收拾书包。 秦可可笑过之后,却自说自话地抢过许延的书包:“用水冲冲再晾干,不然书页都粘在一起了。”说罢抱去水龙头下冲洗。 十多分钟后,秦可可捧着洗好的书包课本回来,两人一起晾到教室窗台上,许延说:“谢谢你。” 秦可可大笑:“别客气,天天早上看你像被人打劫过,我算见义勇为。” 许延跟着失笑,那一整天两人共用一套课本,逐渐熟悉起来。秦可可是个清瘦高挑的女孩儿,不算漂亮。上课看小说,下课打瞌睡,有时显得很没精神,但只要她定睛向你一看,你会发现那双眼睛特别亮,亮得令人吃惊。个性也不错,洒脱开朗,有点儿凡事不上心的率性,也是重点中学为数不多的,不将功课、练习题挂在嘴边的学生。 她第一个让许延佩服的地方是,除了基本功课,那些名目繁多的补充习题,根本不予理会,张张油印卷比漂过漂白水还干净,名次却永居前十。两人恰巧同桌,秦可可父母是g市棉纺厂职工,两家距离一个街口。秦可可天天走路上学,许延问起,她说:“坐车走路都要一小时,我宁愿走路。” 城东城西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主要是学校位置偏,公车绕路车速慢,所以碰上心情好,许延也会跟她一块儿步行回去。一来二去话题增多,许延才知道秦可可家中还有两个弟妹需要照顾,父母在厂里加班加点,家务都落在她头上,不由更为佩服这个爽朗聪慧的坚强女孩。 初一下学期,许延与秦可可的两人行,因为丁珉的加入增加到三个人。丁珉是班上体育特招生,长相高大帅气,话却不多,有点儿特立独行,起初跟许延并不来往。丁珉中午也在学校食堂吃饭,偶尔一次搭台聊天,才发现大家都爱看武侠,下象棋,打羽毛球,甚至喜欢的音乐类型都一样。 两人趣味一致,下课时丁珉就会过来许延这一桌聊天儿,许延慢慢发现,丁珉知识面相当广,不但不冷漠乏味,还相当爽快热情。秦可可起初不爱搭腔,渐渐也会被他千奇百怪的话题吸引,每当这时,丁珉就越发说得起劲儿,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许延隐隐察觉到什么,却不打算考证,他本就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该管的闲事从不插手。 偶尔一次课间,秦可可说起吉它,许延也兴趣浓厚,没想到丁珉更加兴致勃勃,立刻大谈指法技巧。许延尴尬地说:“我只会听,不会弹。” 丁珉说:“没事儿,我弹给你们听。” 于是在初二下学期的某个周末下午,许延再次听到了那首《悲伤的双曲线》。丁珉会弹吉它,而且弹得不错,嗓子也好,过去那些听不懂的数学名词,被他流水般轻轻哼唱出来,许延霎时心如锤击,神情恍惚。秦可可竟也情绪低落,呆坐了会儿,就说家里有事要走。丁珉默送他俩到门口,一时之间,三个人都陷入莫名的低落中。 许延跟秦可可走在回家路上,春天已经过去了,又一个盛夏即将来临,才刚下过一场雨,被白炽光线敲碎的路面,分裂成一块块破碎的镜片。两人闪避着车轮溅起的积水,还有身后自行车的铃铛,慢慢往回走,马路上车来人往、喧闹非常。 过了一条斑马线,秦可可忽然被抢绿灯的人猛地一撞,立刻向路边绿化带跌去,许延一把没拉住,被她一带,自己也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到湿淋淋的草地上。这下再不用躲了,两人湿着裤子坐在地上,同时哈哈大笑,谁也没想立刻站起来。 秦可可笑了会儿,突然说:“许延,你有喜欢的女孩了?” 许延默了半晌,站起来说:“没有,我小时候跟人约好了,以后一块儿去当和尚。” 秦可可看了看他,说:“你有病啊?当和尚?骗谁呀!没喜欢的女孩刚才听歌儿会那表情?怕我乱说啊?” 这学期学校开了门生理卫生课。许延班上教生物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女教师,她并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让学生们自习,而是图文并举地讲授了精子与卵子的相遇相爱,共同缔造新生命的过程。临到下课前,这位女教师面带微笑说,男人和女人因为爱而结合,共同孕育爱的结晶,是人一生中神圣庄严的经历,也是生命必经的历程,没必要避讳。 班上的学生起初都不自然或者装作不以为然,一节课下来,竟都被女教师的豁达认真感染,微红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1 着脸,大大方方地研究起那本神秘教材,有些还小声议论。只有许延,全程面无表情,下课铃一响,就把课本丢进了书包。秦可可后来开他玩笑:“许延,你不是身经百战吧?那么镇定。” 许延愣了愣,也玩笑着搪塞:“我带发修行,要清心寡欲。” 秦可可当时就大笑:“许延,你装啥纯洁呢,有病。”没想到今天又听许延这么说。 许延笑了,说:“我是有病,病入膏肓。” 两人都心不在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到了纺织厂门口,许延看看她,忍不住说:“可可,张晓风这人并不怎么样。” 张晓风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斯文俊秀,能说会道,挺会来事儿,很多女生都暗地里喜欢他,在男生中也玩儿得开,相当合群。张晓风让许延不感冒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学习其实相当刻苦,却爱表现得浑不在意,虽说这理由摆不上台面,至多算是有点虚荣心,但许延确实反感这种表里不一。 秦可可不爽地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和尚!”说罢快步走进厂门口。 许延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了,对啊,自己还顾不过来呢,要不是因为秦可可的成绩这学期急速滑坡,情绪也反复无常,他根本不会提,实在是为她担心。但每个人立场不同,想法更是天差地别,许延转念想,如果有人来说教自己,自己能接受吗?许延又是一笑,带着这微笑,匆匆转身回家。 课业紧张加上两个谈得来的同学,学校里的时间还算愉快充实,难耐的是回家后的冷清。尹心玥下半年升了主编,工作越来越忙,常常饭都没空做,在抽屉里放上些零钱,许延放学便拿了钱去旁边的市政府食堂打饭,吃完再一个人溜达回家。冲澡,做作业,看看电视新闻,十一点来钟熄灯上床,屋里仍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息。 每当这时,潜藏心底那个执拗的念想,就会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疯长,扎进血脉,渗透灵魂,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像肆意扩散的癌肿,永无治愈的可能,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人几近发疯。 许延常常把脸埋进枕头里,冥思苦想封毅的面貌,可这样思念的人,一待分离,明明记得他嘴角的弧度,眉峰的飞扬,鼻梁的高挺,眼神的明亮,甚至,他拥抱自己时身体的热度,却绞尽脑汁也无法,无法将它们组合成那张绝无仅有的脸,再现眼前。 许延有时想得累了,会突然蹦起来,将家里所有的灯开着,电视音量调到最高,甚至自来水管都拧到最大。一屋子的光与声与色交相乱舞,振聋发聩,满得不能再满,满得令人窒息,心却依然空得发慌,空得想吐。 所有这一切加起来,抵不过记忆中封毅一根手指的细纹。于是又再把灯一一熄灭,关上电视,拧紧水龙头,趴回床上继续想,想到困极睡过去,想到一夜无梦愣怔醒来,日子便这样缠磨着继续。 又是一个独处的周末,许延早上起来,刚吃过早饭打算做作业,就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许刚。两父子一年多没见,许延高兴坏了,接过行李就去泡茶:“爸,您下了车就过来了?”以前许刚都是安顿好才来看他。 “是啊,”许刚笑着说:“你爱吃的熏肉,黄阿姨帮你装了一袋儿,菱菱亲手裹的粽子,对了,还有封毅,给你带了点野果儿,这些吃的都不能放。”许刚边说边打开旅行袋,一样样往外掏。 “野果子?在哪儿!”许延心一跳,差点没把杯子摔了,心急火燎冲出来。 “呵呵,我还说封毅太麻烦呢,”许刚笑着说:“可他非磨着我带,说你爱吃,”说着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柳枝篮子:“嗨,看你急的,这有啥好吃。” 剥了皮的细柳条儿洁白光滑,没有一根倒刺儿,上面盖着一色柳枝编的盖子,一阵阵绿姬与嫩叶的清香,渗出枝条扑鼻而来。许延抚着篮底喉管又涨又酸,心绵软得生疼,却不舍得当许刚面拆开,抬头问:“爸,您这次出差多久?能呆到我放暑假吗?” “不行啊,”许刚说:“这会只开半个月,开完就得走。”他拍拍许延的头:“菱菱跟黄阿姨都惦记着你,等明年吧,明年有机会,爸爸带你回去。” “嗯。”许延低头苦笑,明年……明年会有机会吗? 那晚许延轻轻解开篮盖儿上的细绳子,揭去一层软布,小心拿开翠绿娇嫩的蓬松叶片儿,一篮子红艳艳亮汪汪的绿姬果儿就露了出来。 许延勾起嘴角,拈起一颗果子,慢慢放进嘴里,舌尖一卷,甘甜清香的汁水立刻充溢了口腔,堵住了鼻腔,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直直跌落下来。 篮底儿上用胶袋封了张纸条:延延,我把岩洞里那棵绿姬移回咱家了,还让我种活了。这是第一趟果子,你尝尝,看好吃不。 第16章 豆大的雨滴 许刚回去之前,许延抽了个星期六去书店买书,一个专柜逛下来,中医、西医书籍可着劲儿买,最后连推拿针灸都没放过。结完账后,许延问服务员借了笔,沉吟了会儿,在《本草纲目》的扉页上写道:小毅哥,绿姬我吃完了,小篮子很好看,我用来装卡片儿了。这次单元测验我考了第三,你也要好好儿念书。还有,我长高了五厘米。延延。 许延不好将书打包,抱起来直接去找许刚,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自己只给封毅买了礼物,黄阿姨跟夏紫菱竟全给忘了,立刻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心想,人心偏起来太可怕了。他站在路边上发愁,初中生活动内容比小学多,同学间互相请吃点东西,再买些感兴趣的书本,文具,过年的红包就报销了。买书的钱还是从伙食费里扣下来的。 他站了半晌,折去了丁珉家,秦可可家境还不如他,只有丁珉好点儿。丁珉看他捧着那一摞书来借钱,诧异地问:“你想自学成材?买那么多还不够?”说罢拿起本就翻开了:“小毅哥?这谁呀?” 许延才刚转头喝他倒的水,闻言立马夹手夺过来:“是我哥。你看啥?” “切!”丁珉手上一轻,吓了一跳,睨着他不屑道:“哥有啥不能看的?还以为是啥妹妹呢,真小气。” 许延说:“行了,急死了,你有钱没有?” “有啊,要多少?”丁珉问。 “借我两百吧,”许延想了想:“我过两个月还你。”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丁珉去翻抽屉:“我不知道够不够。” 许延便据实以告。丁珉说:“许延你真不错,对后妈都那么好。” 许延说:“是我姨对我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2 好。”父亲续娶的女人,没有血缘的妹妹,却在那屈指可数的欢畅假期里,无私馈赠了他有限生命中最温暖的家的感觉,那是一份千金不换的温情。 许延继续去购物,丁珉无聊也跟着来了,两人逛进一家百货商店,给黄丽萍买了条羊毛围巾,揣测着身高为夏紫菱挑了条红裙子,他在二〇五没见过女孩儿穿裙子,心想夏紫菱那丫头一定喜欢,最后许延又给许刚挑了副手套,才满意地走出商店门口。 许延说:“丁珉,我去找我爸了。” 丁珉叫住他:“许延,可可最近好像跟张晓风走得很近……” 许延转脚回头:“我劝过她,”他斟酌着说:“丁珉,这事儿不能勉强,但你也得主动点儿呀。”丁珉这人看着说话顺溜,但因为成绩不好,总有些自卑。特别是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还不如个锯了嘴儿的葫芦,该说的话一句不敢出口,借着跟自己要好,偶然拉上秦可可聚聚,能有啥用?女孩儿不都喜欢知疼知暖,会哄人的。 “我不是那意思,”丁珉连声说:“她对我没想法,我就是担心,张晓风那家伙……” 许延知道,张晓风跟二班的班花一直很腻歪,但谁管得了秦可可乐意呢?做朋友的,都不想见到秦可可那么开朗的女孩,为了这么个人脸上时常阴晴不定,否则他那天也不去多嘴管闲事儿了,但有用吗?显然没有。许延无奈说:“担心也没用啊,秦可可又不傻,或许过段儿就自己明白了。” “嗯。”丁珉沉声应了。 两人分开后,许延就匆匆赶往许刚的招待所。许刚一看他带来那么多东西,马上拧眉责备:“延延,买这些干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许延兴匆匆去买书,又被秦可可的事儿一搅,根本没想过这层,被许刚一问,心里发急,顺嘴儿说:“给家里的,是我的压岁钱没花完,封毅的书……”总不能说全是自己送的啊,许延胡乱说:“是他把钱捎在篮子里,托我买的,我多买了几本。”许延说完就后悔了,小毅哥哪儿有钱买这些啊? 不想许刚听完后却毫无疑色,叹了口气:“封毅这小子不是一般能干,难得还好学上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你封叔叔年前大病了一场,虽然医药费部队能报,但也够折腾人的。”他说罢笑道:“封毅忙得团团转,竟然还有心思拿药材去白河镇,跟人兑了对纯种长毛兔,让他养得风生水起,现在有几十笼了。” “长毛兔?”许延诧异地问:“养那干啥?” “挣钱呀,白河镇有兔毛收购站,上等兔毛,收购价高。”许刚笑着说:“二〇五很多家属看着眼红,也跟着养,但没他养得好,连你黄阿姨都养了几对,后来嫌费事儿,那兔子爱生病,就让封毅一块儿照看着了。” “是吗……”许延听着,心里忽喜忽忧,喜的是小毅哥再不必为学费闹心,来城里念书更有指望了。忧的是,那得多累呀?照看封叔叔、上学、跑农场,现在还养兔子,连黄阿姨都嫌麻烦的兔子,他养了几十笼…… 许延沿着车水马龙的街巷走,一遍遍回想封毅那天保证来找他念书的话,那喜忧各半的矛盾里,又参进来两股酸甜滋味儿。甜的是,小毅哥答应过他的事儿,那么尽心尽力去做,酸的是,自己啥时候才能,才能分摊一点儿他肩上的劳累呢,真恨不能立时三刻就长大了,就赚好多好多的钱…… 许延心里像塞满了噶嘣乱跳的五味豆儿,在街上转着不想回家。抬头看看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太阳裹在稠密的灰云堆里,一丝儿凉风都没。大热天雨下不来,比出太阳还热,闷热。许延眨眨眼睛,连睫毛下的眼皮儿褶子里都粘了一层腻汗。他摸摸兜里揣着的,许刚方才硬塞给他的一百块钱,找了家临街冷饮店,推门进去。 刚迈进一只脚,许延就皱着眉毛退出来,说什么来什么,才刚跟丁珉提起张晓风,就看见他跟二班班花挤在一块儿喝冷饮,秦可可不可能看不出来,却一头闷到底。正想着,硕大的雨点就蹦豆儿似的密密砸下来,一时间天地昏暗,狂风骤起。许延急忙捂着头跑进路边公车亭,几步之遥,身上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不由恼极反笑,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管不着。 那场雨来得迅猛凌厉、声势浩大,收得却含含糊糊、拖泥带水。许延等了大半小时,天还皱着张晚娘脸,丝毫没有放晴的打算,无奈挤上一辆车,兜兜转转又换了两趟,才在离家最近那站地儿下了车,冒雨跑回家。到家洗涮完毕收拾停当,人也累得不行了,摊手摊脚倒上床,很快睡了过去。那一觉许延睡得极之安稳,他没料到自己在公车亭笑骂的那句话,竟会一语成谶。 尹心玥在那个周末带了个报社同事回家,这位叔叔许延见过,就是同乘白河镇那列火车认识的,人挺和气热心,四十来岁,高高瘦瘦,长相斯文端正,戴着副黑边儿眼镜,很浓郁的知识分子味道。许延开门后马上打招呼:“李叔叔好。” 李国平笑着说:“小延长这么高了,”回头问尹心玥:“才一年多没见吧?” 尹心玥看着许延笑,满意地说:“初中是应该蹿个子了。”说罢给李国平找了双拖鞋:“老李你坐着吧。” “呵呵,好好。”李国平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个鞋盒往许延跟前放:“问了你妈鞋号才买,小延穿穿合不合适。” 许延笑着说:“不用了,谢谢李叔叔,我有鞋。” 尹心玥斟着茶说:“延延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收下吧。” 许延就笑笑收下了,也没开盒盖。当晚家里摆开了丰盛的晚餐,许延看向厨房门口,在尹心玥身上恍惚又见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腰扎围裙忙里忙外的年轻身影,那种每当自己从幼儿园回来,都吸引他扑过去的热腾腾、喜滋滋的味道。许延吃完饭,微笑着抿了口茶,向李国平打过招呼,就回房去了。 做完作业将近十一点,尹心玥推门进来,坐下问:“延延,鞋子试过了吗?喜欢吗?” “试过了,很舒服。”许延看看床下的鞋盒,笑着说。 “喜欢就好,”尹心玥掠掠耳边的头发,看看许延,说:“延延,你觉得李叔叔怎么样?” “很好啊,”许延垂个头说:“挺和气的。” “呵,那我就放心了。”尹心玥欣慰地说:“李叔叔的爱人三年前过世了,他跟我多年同事,我们谈得来,延延……” “妈,我支持你。”许延抬头笑,眼光抚过尹心玥眼角的细纹,认真地说:“我会跟李叔叔相处好的。” 尹心玥眼睛立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3 刻湿了,站起来将许延的头搂进怀里:“延延,好孩子……” 许延笑了,有多少年了,妈妈为生活工作奔波操劳,忙得连抱抱他的时间和心情都没有。自己日渐长大,妈妈年纪也不轻了,现在有个人能照顾她,自己当然要高高兴兴的。母子两人又高高兴兴说了会儿话,尹心玥告诉他,李国平还有个儿子,也上初中了,家里有个老母亲同住。成家以后打算把现有的房子卖掉,换套大房。 许延一一应着,并无异议,聊到十一点过半,尹心玥才掩上房门出去。许延站起来收拾好书包,把次日要换的衣服拿出来搭在椅背上,发了会儿愣,熄灯上床。帐子里瞬时黑沉沉的,许延静卧半晌,突然喃喃低语:“哥……你睡着了吗?” 第17章 人在屋檐下 即便二婚从简,那一场婚宴仍赶在盛夏尾梢热烈地铺张开来。红桌布、红喜字、红木沙发、新郎新娘胸襟上别着的红花儿,李老太太的红衣裳……当满堂宾客在吉言笑语中哗然退尽之后,许延才得以逃离那个触目惊心的红色现场,回到自己房间。从没见过那么彻底的红,他想起生物老师的宏论,莫名失笑,结婚还真是顶顶神圣辉煌的大事儿呢。 李老太六十来岁,个子小小的,走路步幅很小,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精确。灰白短发爱用卡子抿得一丝不乱,话不多,偶尔抬头简短吩咐小保姆几句,便又倨傲地戴起老花镜,逐行逐句研读报纸精髓。退休多年脸上还顽守着机关文化干部特有的矜傲冷漠,只有当七岁的孙儿李少文放学回家,眉间庄肃繁复的皱纹才会全部舒展开来。 李少文幼年丧母,却被宠得无法无天,只要他开了口,家中老小都得依着他,跋扈得像个土皇帝。幸好他跟李老太一屋睡,许延除了洗漱吃饭都留在自己房里,平时也招惹不上他。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间迁延到了初三上学期末,教室里除了门缝钻进来的呜呜冷风,就剩笔尖擦过纸面的喁喁细语。许延写得累了,放下钢笔,揉搓僵硬手指上被笔杆硌出的凹痕,无意抬头一看,竟发现丁珉趴在课桌上睡觉。自习课老师没来,许延过去拍拍他,小声说:“快考试了,你怎么还打瞌睡。” 丁珉坐起来,伸手揉揉额头,没精打采地说:“不瞌睡也没用,反正考不及格。” “总比完全不学好啊,”许延皱眉道,这两年跟丁珉成了铁哥们,他才了解到特招生跻身尖子生中的苦闷。略微想了想,说:“从明天开始,中午下午放学,我都帮你补习吧?” “补习?”丁珉不以为然地看他:“你不回家吗?哪有时间。” “没事儿,以后晚饭咱们也在学校吃,”许延说:“吃完饭回教室,我边做作业边教你。”其实许延是不想一下课就回到那所别人尽享天伦之乐的房子里,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异物,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不习惯,尽管家里比过去热闹多了,却觉得越发冷清。 尹心玥一如既往地忙,没多追究许延要留在学校晚自习的说辞,很快就答应了。那学期直到考试前许延都帮丁珉补习功课,期末成绩出来,丁珉居然科科都在六十以上。他丢下成绩单跳起来一把抱起许延,原地连打几个转,激动得脸都红了。 许延伸出手掌跟他用力对拍一记,笑着说:“丁珉,你太强了!”要知道这以前丁珉可从没考及格过,虽然有自己帮他复习,毕竟只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丁珉眼睛都湿了,这个半大男孩脸上写满由衷的感激:“许延,别的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许延正待说话,坐不远处的张晓风却阴阳怪气来了句:“切,得意忘形,100分的还没跳呢。” “你说什么!”丁珉脸色铁青,握起拳头一步跨过去。 “丁珉!”许延知道他虽然话不多,发起火来可啥都不顾,忙一把拉住他:“你别上当。”那家伙巴不得丁珉过去打一架吧?这是教室,老师很快会来,张晓风个子也不矮,又是学习委员,怎样都不吃亏。他转头冷冷盯着张晓风:“想打架是不?有种上校门口单挑去。” 因为秦可可的事儿,自己跟丁珉与张晓风的关系本就不怎么样。两个月前,秦可可突然整节课趴在课桌上,许延拍她,才发现这丫头哭得泪流满面,原来跟张晓风分手了。那段时间许延和丁珉轮翻陪着她,张晓风可能认为是他俩出主意让秦可可决意分手,对他俩的态度一下跌落冰点,经常有意无意出言挑衅。 张晓风冷哼一声,低头翻开课本,显然没打算应战,本已升起硝烟的教室,在周围兴奋期待的观望中,突兀沉静下来。那一年的寒假也在凛冽的冷风中佝偻着腰背不紧不慢地来临了。 许延现在极怕长假呆在家里,当初买这套四居室时,尹心玥和李国平钱不够,最后靠老太太拿出了多年积蓄。对于许延占用一间房,李老太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浑身散发的冷气比霜冻还寒,加上家里那个小霸王有事没事都横眉冷对,许延虽说忍耐下来,心里终究不好受,越发觉得自己跟那个家格格不入,总找机会往外跑。 时近年关,这天丁珉和秦可可一早就在楼下叫,许延打开窗户一看,那两人手里都拿着羽毛球拍。许延冲他俩高兴地挥挥手,赶紧穿戴整齐也拿了球拍跑下楼。 三人一起来到隔街的工人文化宫,找了块空地开始打球。g市的冬天总是阴着脸孔不动声色,偶然吹起一阵冷风横穿三人汗湿的腋下。一小时后大家都乏了,坐在光秃秃的草地上聊天。 许延见秦可可呆着脸摆弄手里的水壶,打趣道:“丫头,过了年都开春了,你还不打算阴转晴哪?” 秦可可笑笑,拿手里的水壶往许延身上一丢:“你懂个屁,少根筋儿的和尚。” 许延叫她说得一愣,掉开头没接话,池塘里稀稀落落冒出几根光秃秃的荷叶杆子,冷风兜着个破塑料袋儿,挂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招呼,天空低沉灰败。快三年了,自己已长成个长手长脚的少年,小毅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儿了。 自从尹心玥再婚后,许刚再没来新家看过他,每次出差只到学校匆匆说几句就走。幸好自己留了学校地址让许刚带回去,虽说两头的信件都要寄到白河镇,二〇五的邮递员一星期才去收一次,来回辗转近一个月,但起码夏紫菱跟封毅都可以跟他通上信了。 夏紫菱的信总是几页纸写得密密麻麻,生活琐事巨细无遗。封毅的信却很简短,跟他的字迹一样凝练有力,只说些学习上的事儿,还有就是让许延好好念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4 书,注意身体。即使这样,每当收到他的信,许延仍会兴奋莫名,连带着那一个星期都仿佛春暖花开、阳光普照。 许延自己也不在信里多说些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明了两个男孩儿之间的情意不同寻常,心中虽有千丝万缕的记挂,真要写在纸上却像着了痕迹般慌张。李少文又爱趁他不在进他房里乱翻,许延想起李老太钻研报纸那份严谨劲儿,更感激封毅的细心体贴,手中那短短几行熟悉的字,便屡屡在眼前洇开沉甸甸的温情。 丁珉见许延被秦可可一句话说得愣半天,以为他不高兴,笑着拍他,说:“她们女孩儿不懂,你要当和尚,以后哥陪你一块儿当去。” 那一个“哥”字和丁珉帅气的笑脸,让许延蓦地一阵恍惚,跳起来笑着说:“谁要你陪呀,你以为谁都能当和尚?那得有慧根!”说罢连跳几下:“冻死了,接着打球吧!” 丁珉坐久了也觉得冷,跟着跳起来,假意不爽道:“切,肯陪你就不错了,和尚庙哪儿有这花花世界滋润。” 许延心想,要没小毅哥陪着,凭他也受不了和尚庙的冷清吧。三人说说聊聊玩到中午,到排档里吃了碗面,下午逛了逛街,许延又去图书馆泡了几小时,回到家就八点来钟了,跟电视机前的李老太打过招呼,许延循例回了房间,却立刻怔住。 许延几步走到李少文平时够不着的那个壁柜前,现在柜门竟然半敞,他一把全拉开,里面的信件和私人物品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最让许延恼火的是,封毅给他那个柳枝篮子,平时小心收在最顶层,现在居然无影无踪。李少文才八岁,个子又矮,即使站在高凳子上也拿不着,显然是家里大人帮他的。 许延僵着脊背站了几秒,闭眼顺了顺气,掩上柜门出来,对沙发上的躺着玩皮球的李少文说:“少文,我柜里那个篮子呢?” 李少文一翻眼皮:“我不知道!” 许延憋着气,耐心说:“别的没关系,那个篮子我有用,快还给我。” 李少文嗵一下跳起来,大声嚷嚷:“你丢了东西,干嘛赖我?”说罢将手里的皮球往墙角一摔,弹得乒乒乓乓满屋乱跳。 李老太也冷着脸扭过头来:“许延,少文什么没有,哪会要你的东西?大家一屋里住,我们也经常少点儿什么,有说是你拿的吗?” 李少文得了势,抢白道:“就是,谁会要你东西,那个壁柜我根本够不着。” 许延不想跟李老太计较,只对李少文说:“我可没说篮子放哪个柜子,你要没翻过,怎么知道是壁柜呢?” 李少文被当场揭穿,立刻张口结舌,跺着脚撒泼大骂:“我就拿了你怎么样?那个破烂篮子有啥了不起?!兵痞子生的野小子,赖在我家又吃又住,不要脸!没赶你出去就不错了!” 许延气得一阵脑充血,这些话八岁小孩儿哪能想得出来,他铁青着脸上前两步,寒声说:“你再说一遍!” 第18章 无垠的雪野 李少文哪儿领教过这等疾言厉色,尤其是少言寡语的许延,当下惊得呆住,掉头扑进李老太怀里嚎啕大哭:“奶奶!奶奶!他欺负我!” 李老太忙不迭搂紧宝贝孙儿,抬头大声呵斥许延:“许延!平时你不照顾少文也就算了,今天还凶他?!当着老人面就敢这样放肆?太没教养了!” 许延咬牙说:“奶奶,他刚才说什么您也听见了,谁没教养您心里比我更清楚。话我不计较了,篮子让他还给我。” “呵!计较!”李老太本就护短,这下更加火冒三丈,冲口说:“你一个外姓人占着李家房子,我们跟你计较过吗?李家克扣过你?你敢质问我?!说你一句就犟嘴,不是缺家教是什么?!” 许延没想到平时一副庄重嘴脸的李老太,真能说出这等蛮横无礼的话,气极了反倒冷静下来,慢悠悠说:“奶奶,您说的李家,有我妈那份工资养着,买新房的钱里,我们出了卖旧房子的钱。即使我妈没钱没工作,李叔叔是她丈夫,十八岁以前他有义务抚养我。您过去是国家干部,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他冷笑一声:“还有,您说我不算李家人,那我的教养问题,轮得着您操心吗?” “你!你!你!”李老太蹭一下站起来,手指点点气得打哆嗦,本以为呵斥一顿许延会害怕,没曾想竟让他给堵得理屈词穷。正僵持间,客厅门开了,李国平和尹心玥双双到家。 李国平是个孝子,见李老太气得打抖,立刻上前扶住,着急说:“妈,您怎么了?快坐下,别气坏了身子。” 尹心玥也过来拉住许延:“延延,你干嘛?!” 李老太见儿子到家立刻歪到沙发上捶胸顿足,加油添醋狠告恶状。许延待要分辨,却被尹心玥制止:“你等奶奶说完再说!” 李老太好不容易告完了状,转向李少文,公正无私地说:“少文,把篮子还给你哥,他不敬老爱小我是不敢管了,你可别给我学坏。” 李少文没想到大闹一场竟然还要他还篮子,连奶奶也不帮他,立刻怨气冲天,冲进房里拿出篮子一把摔到地上,跟着一脚踢飞:“还就还!破烂玩意儿,谁稀罕!” 许延眼睁睁看着那篮子重重砸向地面又直飞上房顶,再慢镜头一般跌落地面、分筋错骨,胸腔立刻痛不可当,那一脚仿佛直直踹进他心窝口。那个娇嫩洁白的小篮子,是小毅哥剥了多少根细柳枝儿,挤出多少休息时间细心为他编起来的?怕他扎伤手,又花了多少功夫打磨得不带一根细刺儿? 许延慢慢走过去,小心拣起地上散架的残骸,轻轻捂在胸前。耳边李国平对李少文不痛不痒的责备;尹心玥训斥他为了个篮子跟老人幼弟斗气不懂事;李老太假意劝解的虚伪;小保姆阿青的冷眼旁观,这一切仿佛对他都失了意义,也不想再分辨。 尹心玥见他不吱声,以为他心有悔意,缓下声气说:“延延,快跟奶奶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了,请奶奶原谅你。” 许延心里竟然悠悠笑了下,直直站起来面向她,轻声说:“妈妈,我们平时没多少时间相处,但我以为,对我的品行,您至少是了解的。”说罢不等尹心玥反应,开了房门走出去。 尹心玥吃了一惊,想不到他竟会摔门而去,不由窝火。许延一直是个和顺懂事儿的孩子,今天反应这么大,心里也知道他定是受了委屈。但在婆母丈夫面前,总得先给老人留面子,所以才厉声教训他几句,打算事后再安抚。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尤其像他们这种半道儿上凑合过的,总得有一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5 方容让着,不然哪儿过得下去呢?许延怎么这么不体谅她呢? 尹心玥烦躁地回房放下包,换了衣裳出来,客厅里李少文仍在得理不饶人的哭闹。全家人围着那个宝贝疙瘩手忙脚乱,自己儿子非但没一人哪怕口头上担心过问,李老太还不时说句风凉话,李国平竟也不表态。尹心玥突然感觉不平衡,想到许延方才那句失望至极的话,和眼里沉重的哀伤,越发内疚后悔,这才开始担心许延,她匆匆又披上外套到小区里找人,却哪儿还有许延的影子? 街头人流拥堵,商场店铺张灯结彩、挂红披绿,飘出一阵阵欢快轻松的贺年歌谣,充满节庆气氛。不少人一家老小全体出动,喜笑颜开地提着满手年货从他面前走过。许延只觉冷风彻骨,直往脖子里灌,他竖起领子徘徊踟蹰,无法排解满心迷茫。 长久以来的寂寞孤单,这两年的苛待冷遇,他都咬紧牙关捱过,只为不想给尹心玥增添一丝烦恼。待到今天遭逢这等侮辱谩骂,尹心玥竟连一个辩驳的机会都不肯给他,不仅如此,还当场训斥他。别人如何他至多气愤不会难过,自己母亲的曲解打击却让他无法不心冷伤怀。道歉?!许延冷笑一声,忽然感觉自己的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竟是如此可笑,如此可怜,如此不齿。 许延握紧大衣口袋里那断裂扭曲的柳枝,一阵锥心剧痛,锐利的木刺扎破指尖直刺心尖。那一条温情脉脉横跨记忆的白沙河,那娉娉婷婷凌波照水的青青杨柳岸,葡萄架下恬静温馨的小小庭院,黄阿姨慈爱的笑脸,夏紫菱临别的眼泪,许刚匆匆赶往学校时疲惫的身影……还有小毅哥,他的小毅哥……那一低头怜爱温柔的轻吻,那千言万语说不尽的关怀。 许延忽然急急奔跑起来,那沉重的心脏仿佛顷刻飞跃起来,穿街走巷的寒风也不甘寂寞来助兴,吹得漫天烟花飞舞,刚才那些扎眼的街景,此刻竟是如此喜人欢畅,就连路人丢弃的各色垃圾,都摇身一变可爱可亲,齐齐兴奋地欢呼着:过年啦!过年啦! 许延跑着跑着突然轻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哽咽起来:妈妈,对不起。他边跑边想:我到了立刻让爸给您拍电报,您就为我担心两天吧,两天就行…… 许延本以为那么晚不会有直达白河镇的列车,想买了明天的票就去丁珉家挤一晚,不想春运期间竟然加了班次,半小时后就有一趟。幸亏自己平时钱包随身带,许延欣喜若狂,抢过车票零钱对惊愕的售票员连连傻笑,飞快地跑进站台,直到踏踏实实走进车厢,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稳下来,仍旧控制不住地突然欢笑出声,也不顾其他旅客怪异的目光,别人瞪他一眼,他还立马跟人笑回去。 没有座位,许延后来找到个车厢中缝的空地坐下来,半夜两、三点才瞌睡着,梦境里忽尔是二〇五的晚霞,忽尔是尹心玥的目光,纷繁芜杂,根本没睡好。早上被下车的乘客吵醒,睁眼一看,列车竟已出省,天也大亮了。沿途小站卸了客,火车又哐啷啷启动了,出了站台,一片白茫茫大地直扑眼底,严冬的荒原展露出宽阔厚实的胸膛,坦坦荡荡,广阔无垠,粗犷而又健美。 就像北地犷悍野性的汉子,不加雕饰,却是真正的男人,血性的儿郎。像许刚,封毅,像二〇五那些个响当当硬朗刚毅的战士们。不说晓风残月,不屑顾影自怜,只用两肩血肉,铮铮铁骨,一声不吭撑起天地间所有重负,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谁能够不激赏,不沉醉? 许延压抑着心底的狂潮,一阵翻江倒海的震撼,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狭隘与渺小,在包容一切的大自然面前,人类那种与生俱来的敬畏之情击中了他,也感悟了他。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真是历世通行的真知灼见,惊叹之余,心中那股郁郁不平的怨气,也随着眼前广袤旷寂的土地沉静下来。抱怨小人排挤,不如自己争气,只要能吃苦中苦,何愁不为人上人! 许延再不焦躁,买了车上的矿泉水漱了口,再打个盒饭吃下去,一路欣赏着雪景,跟随摇摇晃晃的长途列车,徐徐进入白河镇地界,直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荒凉车站跃入眼帘,平静沉稳的心才又再度激跳起来。许延随着客流走下站台,终于回来了,他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这个遥远荒寂的山沟,这个魂牵梦萦的车站,将会是他永远无法不为之动容的所在吧? 许延看了看表,匆匆向站外走去,已经下午五点,不知道还有没有回二〇五的军车?他左躲右闪地跑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二十里雪路罢了,许延微笑着想,即使爬,我也要爬回家。 “延延……”那一声温柔的呼唤是谁?那沉稳中流露深情的嗓音是谁?那只握住他冰冷指掌的有力的手,那身披军大衣的矫健高大的身影,那挺直的脊梁,那英俊的眉目,那和白雪一样绚烂的洁白牙齿,那能够化雪融冰的温暖微笑…… 许延僵立不动,顷刻间竟连呼吸都被夺去,他怔怔看着他,沉溺于眼前的一切,只怕一眨眼,那个人就会消失,就会从此不见。僵硬的手维持着那个姿势再不敢握紧,怕握住的又是无数个暗夜里自己阴凉的手心,从指尖到掌心,那短短的数寸空间,竟仿佛凝固着可以令天地颠覆的最混乱的暗涌…… 第19章 回家过年了 如果说十四岁那年的小毅哥,像杯青涩纯净的绿茶,现在的封毅已完全是个阳刚帅气的俊朗青年,将近三年未见,小毅哥都快十七岁了啊…… 许延不知道自己痴痴看了多久,直到封毅忍不住偏开头笑了,又转回来对着他,英俊的脸上染了层微窘的红潮,却始终未曾松开他的手,眼睛在昏蒙的天色中亮若星辰。 许延也蓦然红了脸,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很快又仰起来,眼前的这个人,这张脸,凝聚了他多少苦涩的思念,又期待了多么漫长的时光? “小毅哥……”许延喃喃地说。 “延延……”封毅含笑看着他。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卡了壳,最后同时笑出声来,终于笑掉了那丝久别重逢的局促与伤感。 “还没在冬天回来过呢,”封毅笑着脱下大衣,裹到他身上,问:“比你那儿冷吧?” “嗯。”胸前那双修长的手,在冷风中拂动的黑发,那自然而然为他系着纽扣的动作,那仿佛本应如此,理当如此的爱惜……许延微微别开脸,慢慢洇湿了眼睛,低声说:“我以前还没见过雪。” “呵,那明天带你玩儿雪去。”封毅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站起来,重新牵过他的手,轻轻一拉:“走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6 ,咱们回家。” “嗯……”许延轻应一声,跟着封毅向外走,走过安静下来的站台,走上寒风肆虐的街道,走向那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墨绿色军车。就这样被那人紧紧牵着,永远走下去该多好,许延怔怔地想,此刻的幸福与快乐,让他几乎要疑心这世界是个虚构。恍然坐上车,才想起来问:“小毅哥,你怎么知道我回家?” “嘿,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封毅冲他眨眼睛:“连班次都算准了,你哥厉害不?” 许延正纳闷儿,前座司机就开机关枪似的抱怨开了:“封毅你吹牛不带打草稿的啊!”那个二十左右的小兵哥揶揄道:“中午谁催许排长回家,说别呆这儿干等,什么过节票不好买,要回也未必那么快,那些屁话都是谁说的?”小司机愤愤道:“大冷天儿的,还非让我来回多跑两趟。” 封毅被揭穿,自己也笑起来:“那不是跑对了吗,大冷天儿窝你那破宿舍里就有意思啦?” “那当然,”小司机乐了,打着方向盘眉飞色舞:“大冷天儿就该捂在暖被窝里,喝着小酒想俺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多滋味儿呀。”说罢回过头来打趣封毅:“嘿!别说你没想过,咋样儿?那滋味儿带劲儿不?” 封毅腾地红了脸,伸脚用力一蹬他椅背:“好好儿开你的车!没看道儿上都结冰了!” 许延闻言也轰地脸上发热,不敢再看封毅,扭头向着窗外。 “嘿嘿!弟弟你有十四了不?”小司机看许延不好意思,越发来劲儿:“不是我瞎说,男人就爱想那个,以后你就知道啦,不信去问你哥。” 妈的我都快十五了,许延又羞又恼,却哪儿敢吱声,窘得连脖子都快烧起来了。 “问你个屁,”封毅骂道:“再胡说八道那两瓶酒别想要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小司机哈哈笑:“假正经,有啥可害臊的。”说罢自个儿哼起了小曲儿,一路乐滋滋唱个不停:你要拉我的手啊, 我要亲你的口呀, 拉手手呀么亲口口, 咱二人圪崂里走 …… 你要亲我的口呀, 我不丢你的手啊, 相亲呀么相爱呀, 咱俩一搭里走 …… 拉住你的巧手手啊, 亲了你的小口口呀, 拉手手呀么亲口口, 一搭里朝前走 …… 要吃那砂糖化成水,要吃那冰糖嘴对嘴, 一碗那凉水一张纸,谁坏了那良心哟谁先死 …… 墙头上那跑马还嫌那低,面对面那站着还想你, 一碗碗那谷子儿两碗碗米,面对面那睡觉还想那你呀伊呀哟…… 幸亏二十里地不算远,一进二〇五,两人都红头涨脸赶紧爬下车,到了家门口,许延才想起来,接着问:“那,那啥,我爸知道啦?” “嗯,知道了,”封毅眼睛看着自家院门儿:“许叔叔留过部队上的电话给你妈,今儿清早就打过来了,本来他还想上g市找你来着……”说罢转回头来对许延说:“外头冷,快进去吧。” “……那,”许延转过身,又期期艾艾地回过头:“那你呢……” “我……去通信排给你妈单位拨个电话,”封毅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尽,伸手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待会儿就来。” “嗯。”许延扭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忍不住扬起的嘴角,开了院门快步跑进去。 还没跑到房门口,门就从里面呼一下拉开,夏紫菱一眼看见他,马上冲屋里大叫:“爸!妈!真的是我哥!”也不等屋里应声儿,冲出来就蹦到许延身上,抱紧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傻乐:“我哥回来啦!我哥回来啦!” 黄丽萍和许刚闻声也快步走出来。“瞧你个疯丫头!”黄丽萍一把扯下夏紫菱,笑骂道:“没规没矩!也不怕你哥臊你!” “嘿嘿!我哥才不会呢!”夏紫菱仍旧笑个没完:“哥你说对不?” 许延开心地拍拍她脑袋:“当然不会,菱菱长得真快,那么高了。” “那当然,我今年都十四了!”夏紫菱像蹦豆子似的:“哥你猜我期末数学考了多少分?” “得了得了你,一边儿去!”黄丽萍推她进去:“话都叫你说完了,考再高分有啥用,大冷天儿就知道闹,也不会让你哥先回屋。” 夏紫菱这才想起来,赶紧吐吐舌头闪回房里,冲许延招手儿:“哥快进来。” 许延笑了笑,转眼看向一直没吭气,站在门边儿上冷着脸打量他的许刚,心里怯怯地,心想自己招呼都不打就跑回家,肯定要挨骂了。 黄丽萍轰走夏紫菱,回过头来一拍许刚:“杵这儿装啥门神呢?赶紧回屋去,刚才谁吆喝着多少年没跟儿子一块儿过春节,这回有指望了?”黄丽萍一手拉着许延,一手把脸上挂不住的许刚往屋里推:“延延别怕,你爸那是装的,要不是腰疼那老毛病犯了,他还能在家呆得住?” “装装装!你知道个啥!”许刚被老婆揭穿,装不下去,黑红脸膛上早掩不住笑模样,看着许延说:“路上累了吧?” “不累!”许延心里热乎乎的,着急地问句:“爸你腰疼?” “没事儿!老毛病了,过了冬就好。”许刚坐上沙发,拍着旁边位置:“过来爸这儿坐。” “嗯。”许延挨过去,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坐下,两手端起夏紫菱泡来的热茶,只觉浑身上下都温暖舒泰。 许刚拍拍他肩膀,停了会儿,说:“待会儿爸给你写个电话,以后要回家,拨通电话来,爸上车站接你去。” “就是!”黄丽萍接口说:“早留了电话给延延,今儿个就不用一整天着急上火了!”她笑着抱怨:“你爸跳了一天脚,看谁谁不顺眼,我跟菱菱当了他一整天出气筒,自己那老腰又不行,还非在车站守着。要不是封毅说你一准儿回家,催他回来等,这会儿他早蹦到g市拼命去了!”说罢又问许延:“诶,对了,封毅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菱菱去喊他来家吃餐饭,雪地里站了一天,那孩子也该冻坏了。” “诶!”夏紫菱应声向外跑。 “菱菱待会儿再去,”许刚说:“封毅该是去给延延妈打电话了,他问我要了号。” “哦!”夏紫菱掉回头,也挤到许延旁边坐着,还没开口,就被黄丽萍揪起来:“没眼色的丫头,也不晓得让他爷儿俩唠唠,你凑个什么热闹,跟我烧饭去!”说罢扯着她往外走。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7 “我也要跟我哥说话!”夏紫菱咋呼着,不情不愿被拉出了门。 “爸,对不起……”许延看着手里的热茶,一阵阵清香的茶烟飘起来,蒸跑了外头带进来的寒气,眼眶也被熏得热热的。 “傻话!”许刚也给自己倒上茶:“回家过年有啥对不起!”他喝了口热茶,慢慢说道:“说真的,咱爷儿俩,有十多年没在一块儿过年了吧?” “嗯!”许延也闷头喝口茶:“差一个月……就十一年了。”他想起许刚走后不久,就迎来了一九八五年的那个春节,那个凄清寂寞的节日啊…… “嘿,那就更该高兴点儿!”许刚用力拍他肩膀一掌,叹道:“十一年了,我儿子都快长成大小伙子了!今年跟爸好好聚聚!” “嗯!”许延抬起被水汽蒸红的鼻子眼睛,咧开嘴对着许刚,爷儿俩一块儿呵呵笑起来。 正傻乐着,封毅敲敲门进来,看了眼许延,叫许刚:“许叔叔。” “封毅,快坐!”许刚赶忙站起来,拿个茶杯过来倒茶:“这一整天的,辛苦你了。” 封毅赶紧接过茶:“叔你咋那么客气。”跟着也坐下来。 “嗨!就是!”许刚呵呵笑道:“你跟延延,打小就跟亲兄弟一样。” 许延低个头勾起嘴角,听封毅回许刚话:“是啊……” “老许,”黄丽萍在院子里喊:“把桌子收拾一下,菜烧好了!” “好嘞!”许刚放下杯子想站起来。 “叔,我来收!” “爸,我来收!” 闷头坐着的那两个,比拿了军令还快,同时站起来,一下就呐呐对上了脸,又一块儿别开头,向着餐桌奔过去。 “好好!你们年轻人来,我老头子只管喝茶。”许刚坐下来乐呵呵地笑,看着那两个笨蛋手忙脚乱,不是碰翻了椅子,就是拽歪了桌布。 第20章 清寒的月夜 两人收拾好桌子,热腾腾的菜盘子也端进来了,饭桌上许刚高兴,一家子都倒上了酒。许延也喝了两口,白酒劲头大,不一会儿就酒气上涌,忙吃几口饭菜才压下去,旁边的封毅却脸不改色心不跳,连连跟许刚碰杯子。许延不平衡,放下筷子又去端酒杯,却一手端了个空,封毅已拿错他的杯子跟许刚碰上了,一愣神间就让他喝得涓滴不剩。 许延赶紧抓回筷子,抬眼瞅瞅,还好没人注意这一茬。真以为那小子海量呢,原来也喝多了。许延心里一乐,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取笑他,却见封毅胳膊一收,没事人一样将杯子揣进了衣袋,动作简直比惯偷还流畅自然。 这小子竟是成心的,太坏了吧?虽然知道他担心自己,终究有些不服气,于是也悄悄放了筷子手往下伸,想去他兜里掏杯子,谁知杯子没拿着,手却被握住了,连抽两下封毅都不放。一桌子都是人,自己又是右手,许延着起急来想掐他,指甲贴上了那温暖的皮肤,却哪儿忍心下得了手。 桌面上那坏小子仍若无其事跟许刚聊天儿,隐隐上扬的嘴角却分明含着坏笑,拇指还探进他手心里来,一下一下轻轻擦摩。许延脸上登时火烧火燎,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纠缠的手指异样亲昵私密,竟带了种难以言喻的缠绵意味,半边身子立刻不受控制地麻热起来。 “延延,你杯子呢?”正僵持间,许刚拿起酒瓶问。 许延吓了一跳,那杯子立刻回了手心,封毅轻轻一托他胳膊,笑着说:“延延怕是喝不下了,杯子都藏起来了。” “这点酒都喝不了,”许刚笑道:“延延得练练酒量了。” “没看延延脸都红了。”黄丽萍责备道:“当谁都像你这酒坛子,喝起来没个完,延延吃菜,别搭理你爸。” 许延正待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拍院门,夏紫菱跑出去,很快领进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冲封毅说:“小毅哥,找你的。” 那孩子一见封毅,忙跑上前:“封大哥,我爷爷烧得厉害,你去我家看看吧?” 封毅一听放下筷子:“叔,姨,我吃好了,过去看看。” 许延见一家人都见怪不怪地答应着,惊奇地问:“你去给人看病?” 封毅笑:“小毛病可以看,我去去就来。” “我也要去。”许延丢下筷子站起来。 封毅说:“你饭还没吃完呢……” “你回来做给我吃,”许延笑,人已经跑出了院门外:“我要看你诊病。” “那等我一下。”封毅说着跑回自家院子,很快拿出个小箱子跟兔皮帽,仔细地套到许延头上,无奈地系着带子:“病人有啥好看的,晚上外面更冷。” 刚被冷风吹得僵痛的耳朵,捂上绵长的兔毛,一忽儿就回暖过来,许延笑着不接话,心想我又不是为了看病人。 封毅看着他笑,手上轻轻一拉:“走吧,仔细路滑。” 太阳歇了觉,气温果然遽降下来,家属区家家关门闭户,雪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个银片儿似的白月亮,轻巧地贴在云边儿上,一口口地吐露寒凉的白霜,照得地面清白一片。三人匆匆行出二〇五,拐进上次送封毅进村那条泥路。地上的积雪愈发厚了,一步步都是悉悉索索的轻响,松软的雪粉快没到了半膝上。 封毅拉住他,把手里的箱子递给那孩子,在他面前蹲下:“上来延延。” “干嘛,不用啊,”许延看那带笑的孩子一眼,不好意思地闪开,自己又不小了:“我能走的。” “听话,快上来,”封毅扭头催他:“你靴子不够长,进了雪脚会冻伤的。”见他不来又催:“快点儿,不然不带你去了。” 脚脖子上确实传来轻微刺痛,应该是雪末溜进去了,许延没再推,抿着嘴靠上去,往他背上轻轻一趴。 封毅两手往上一托,背着他站起来,迈开步子向前走,竟比刚才还要快了,小声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又不是没背过你。” 旁边的孩子吃吃笑出声来:“封大哥,你弟真娇贵。”说罢又愤愤不平:“我哥就从来不背我,还尽欺负我。” 封毅笑道:“那肯定是你不可爱,”说罢扭过头来睨着许延笑:“延延说对不?” “呸!”许延本就不好意思,自己都那么高了,被封毅背着脚尖都蹭到他小腿上,红着脸扭开头趴在他肩膀上,轻骂道:“胡说八道。” 封毅的声音低不可闻:“胡说八道吗?”轻笑着背着他快步走上那座馒头状的小山包。 “嗯……”许延搂紧他脖子,听着那声浪从封毅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8 背心柔柔传来,只觉枕着的肩背那样安全可靠,坚韧有力,心间一派满满的安稳宁定。 山包上那片松林也全被白雪覆盖,常年堆积的酥软松针铺上厚厚的雪毯,每一步都像在温柔的波浪里徜徉。凛冽的月辉穿透压霜盖雪的枝桠,像道道水银从天而降,流泻在洁白的雪地上银珠四溅,如真如幻的亮丽耀眼。 “小毅哥,你累不?”许延感觉脑门贴着的皮肤轻微的潮热,推推他:“让我自己走会儿。” “别动,”封毅托紧他:“背你不累。” 许延收紧手臂,喃喃说:“小毅哥……” “嗯……”封毅应道。 “哥……”许延的嗓子微微地发梗。 “嗯……延延,”封毅低低地应着,轻笑着拍拍他:“哥在呢……” “嗯……”许延将冰凉的鼻尖拱进他温热的颈窝里,轻轻闭上眼睛。 不久进了村子,孩子推开一户院门,大声朝里面招呼:“爸,妈,封大哥来啦!” 房门里立刻迎出几个人来,连声说着感激的话,把封毅和许延急急往里让。枯槁的老人躺在床头上,面色异样潮红,眼神凌乱昏蒙,嗓子眼里风箱一样急扯不休。 封毅没坐下来喝茶,连忙过去给老人探热,小心把老人身上的厚被子揭开,回头认真交代他家人:“发热千万不能这样捂着,土办法发汗容易抽筋,咬伤舌头就麻烦了。” 屋里几人都连声应着,封毅又探了老人的脉息,看过喉咙,耳朵贴近胸口上细听了会儿:“没事儿,别担心,是伤了风寒,老人身体虚弱,天冷别让他多出门儿,尽量呆屋里。” 那四十来岁的女人一听,脸上登时阴转晴,汉子面上也露出感激的欣慰,搓着手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大半夜的,还怕是肺出毛病了。” 封毅笑道:“没事儿,我听过了,肺没问题。”说罢打开小箱子,拿出个铁盒,揭开盒盖和里面覆的几层医用白布:“温度高了,得打一针退热。” 汉子忙说:“好好,”回头推他老婆:“傻愣着干啥,给封大夫哥儿俩个装点年货回去。” 封毅忙说:“叔,叫封毅就成,我哪儿当得起大夫啊。” 汉子回过头来,乐呵呵地说:“咱这村子,谁有个病痛不先想到封大夫,人好技术好学问好就当得。” 封毅拿砂轮沿瓶口刮一圈,两指捏住顶端利落地一掰,用注射器抽了药水,笑着说:“叔您别夸了,帮我把爷爷扶起来,得快点打针退热。” “诶!好!”壮汉连忙把老人扶起床,侧坐在炕沿上,顺手揭开他裤子。 许延挨过去,盯着那冒着水珠的尖利针头,轻声问:“你真敢打?” “放心,肌注很简单,只要避开坐骨神经,打在臀大肌上就行。”封毅说着,给老人皮肤消了毒,拇指食指一跨找准位置,针头轻轻一扎就没入肌肉,开始缓慢地推注药液:“我在二〇五医务室帮过半年忙,早会了。” “哦……”许延不眨眼地瞧着封毅,只觉得他的侧影是如此刚毅好看,鼻子、耳朵、头发无一不恰到好处。尤其是现在,那份认真谨慎的稳重与专注,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令人信服的知性的力量。 封毅拔出针头,用棉签按压住针口,一抬眼看见许延,微窘地说:“怎么啦?” “没怎么,”许延抿着嘴笑:“封大夫。” 封毅微红了脸,瞥他一眼,低声道:“说什么呢。” 刚才的女人提了个满噔噔的口袋出来,笑着往封毅手里塞:“封大夫,家里一点粗货,您带回去过年。” 封毅把用过的注射器包好放回箱子里,推着说:“大婶,不用了,一只退热针值不了什么!” “不行不行!”汉子着急起来:“一定得收下,不然下次咱生病,哪敢再厚着脸皮去找您啊!这大冷天儿的,跑一趟雪路不容易,咱心里不过意,就算药水不值钱,光这心意,都够咱一家子领受的了。” 老人也在炕上抖着手含糊地说:“收……让小哥儿收着……” 封毅手上推着,回头说:“老爷爷,您快躺着别客气。” 许延也帮着封毅推:“大叔大婶,真不用了,我哥家里的年货多得放不下,你们留着吧。” 墙角那孩子也吃吃地笑:“爸,妈,封大哥肯定不会要的。” 汉子转手给他一巴掌:“野小子,封大哥的是他自个儿的,这是爸妈给的,你瞎说啥。” “本来就是!干嘛打我!”那孩子委屈地嚷嚷:“封大哥哪儿有手提这些,他得背他弟弟。” “啥?”那汉子跟女人同声问。 许延脸上一窘只装没听见,封毅快速接过那袋东西,说:“那谢谢叔叔婶子,我明儿早上再来看老大爷。”说罢拉着许延就往外走。 两人出了院子,许延才嘀咕着说:“叫你别背的。” “那怎么了,”封毅轻笑:“谁爱说就说去。” 许延噗嗤一笑:“那你跑什么?” “我没跑啊。”封毅笑着不承认。 许延在栅栏上抓了把雪末就往他脖子塞,大声笑道:“看你还敢耍赖!” “坏小子,你想冻死我!”封毅丢了袋子忙低下头拍脖子:“一会儿别让我抓住!” 许延咯咯笑着跑开:“想抓我,哪有那么容易!” 两人正闹着,刚才那孩子大叫着跑出来:“封大哥,等等我!” 封毅忙迎上去:“怎么啦?!爷爷有事?!” “不是!不是!”那孩子大喘着气:“我爸说你要背这个哥哥,让我来帮你提袋子!” 着急跑过来的许延一听,脸忽地红了一片,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封毅一把抓住,睨着他贼贼地笑:“刚是哪个坏小子说我抓不着他?这不自己送上门来啦。” 许延连忙甩着手挣扎,大呼小叫:“这不算,这不算,你耍赖!” 封毅抓住他笑:“好吧好吧,不算,别跑了。”说着蹲下来:“快趴上来,出来久了别冻坏了,咱们回家去。” “嗯。”许延甜甜一笑,跳到他背上,搂紧他脖子:“回家有什么好吃的?” “野猪炖蘑菇。”封毅边走边笑。 “野猪?你又进山了?”许延诧异地问:“这才放假没多久呀。” “没,蘑菇是去年晒的。”封毅闷笑:“野猪,在我背上趴着,待会儿背回家去拔毛。” 许延一巴掌拍下去,只听那孩子在旁边捂着嘴笑得路都走不动,恼得他涨红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29 了脸,恶狠狠说:“待会儿看谁拔谁的毛!” 封毅低声笑:“好啊,我看着,抱紧了。”说罢背着他飞跑起来,一下就蹿上了山头,清亮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温柔地映在雪地上,并着的头交叠成两颗紧密的心型。 第21章 冰河凿鱼记 两人回了家,封毅拿出两个小纸袋,各装了三颗药片儿进去,细心叮嘱那孩子,一包发热时吃,另一包隔八小时给老人服一片,等他听明白了才打发他走。回到房里见许延一动不动立在书桌前,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你种在屋里……”许延轻声说,伸手轻碰桌子上那墨绿色的叶片儿。他刚进门就一眼看见了那盆绿姬,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惬意地舒枝散叶,比在岩洞里那会儿粗壮多了,每片尖细的叶片儿里,都仿佛含了口绿汪汪肥嫩嫩的汁水。 “嗯,它喜阴,外面太阳大,气温低,都受不了。”封毅把他转过来,给他解下巴上的细带子:“你身上的大衣不防寒,明天先穿我的,过两天去镇上买新的过年吧。” “不用吧?我没觉得冷啊,”许延说,脸上贴着长长的兔毛直痒痒:“赶紧帮我解开,干嘛给我戴个这么厚的帽子,热死了。” “在外面没听你说热?”封毅笑:“出门前脸像块红布似的,招了风会感冒。” “那还不是你……”许延瞪他。 “我怎么了?”封毅看着他低声问,手指轻轻滑过他的下巴,静夜里那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悦耳,许延登时扭开头做不得声,反手一推他:“快做饭去。” 封毅笑着走出去,许延红着脸站在桌边,半晌慢慢地拉开凳子坐下来,手撑着下巴咯咯地笑。 两人吃完晚饭已将近九点,许延一天一夜没睡好,吃饱喝足懒虫就爬出来了,捂着嘴巴连打哈欠。封毅拉他起来:“回去冲澡睡觉了,明儿早上我带你去凿鱼。” “凿鱼?!”许延一听马上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大大的:“上哪儿凿去?怎么凿?” 封毅笑:“明天就知道了,快起来。” “先说说,先说说!”许延赖着不动:“不然我做梦都想。” “真的?”封毅靠过来,笑笑盯着他看:“既然想了鱼,不如一道儿想想野猪?” “呸!”许延一把推开他,跳起来向外跑。 封毅笑着追上去:“别吵着阿姨,他们该睡了,爬墙过去吧。” 许延回头骂:“你个贼样儿,就喜欢爬墙。” “你也爱爬墙,”封毅闷笑:“不过我知道你不是贼。” 许延立刻想起上回被开玩笑,说他是小媳妇爬墙头,转回去掐他脖子,封毅已经一下跳上了墙头,笑着向他伸手:“快来,别闹了,待会儿黄阿姨真要出来抓贼了。” 许延恼恨地伸出手,被他一下拉上去。封毅跳下地,扶着他腰抱下来:“回屋拣衣服,我给你倒水去。” 许延瞥他一眼:“哼!”扭身进了自己屋里。封毅轻笑着跑进澡房,提了桶到灶头舀水。 许延拿了衣服进去,快手快脚地冲完澡跑出来,推开自己房门,院子里几步路就冻得他嗷嗷叫。封毅从炕灶边站起来,揭开被子说:“快进去,怎么带那么点儿衣服。” 许延哆哆嗦嗦地说:“我想着不远。” 封毅给他掖好被子:“冲澡毛孔都张开了,一冷一热最爱受凉,感冒了看你过年玩儿什么。” “知道了,封大夫!”许延瞅着他笑:“真啰嗦。” 封毅揪他耳朵:“说谁啰嗦呢,再说一次。” 许延咯咯笑:“我没说,你耳背听错了。” 封毅敲他一下,开门往外走。许延急问:“你去哪儿?”说罢差点咬了舌头,自己都睡觉了,人家封毅能去哪儿,当然回家了。 封毅回头看着他笑:“我去拿点柴,你炕灶里火不够旺。”说罢掩上门出去。 许延红着脸捂进被窝里,想着刚才封毅脸上调侃的笑,汗都快臊下来了,听见开门声,头更不敢伸出来。 封毅放下柴去揭他被子:“干啥你?” 许延露出眼睛来:“我睡觉!” 封毅笑:“你睡吧。”说着蹲下往炕灶里添柴。 许延听见灶门轻轻合上,眼睛悄悄睁开一丝细缝儿,只见封毅站起来摁灭了墙上的灯,走来他炕沿边坐下,立刻两耳一阵轰鸣,身子绷得像张弓,眼睛闭得死紧,脑子里几近天人交战:赶他出去?让他留下?!!! 问题还没想明白,就感觉封毅温热的手抚上他头顶,轻柔地梳理他的头发,低声说:“乖,快睡吧,我待会儿再走,火烧起来要撤掉两根柴,不然晚上你就成烤猪了。” 许延羞得大气儿也不敢出,说不清心里是失落还是甜,闷在被子里低低应了句:“嗯……” 封毅低笑着扯他被子:“头伸出来,你到底干啥啊?” “我没干啥!”许延越发窘了,索性钻出头来,还好房里光线暗,脸上的颜色也藏在夜色里。他睁开眼睛,封毅侧身面向他的轮廓像个线条深刻的雕塑,黑黑地罩在头顶上,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压迫,反而带来异样的喜悦和满足。许延侧脸贴上他的腿,手也抱上去,惬意地眯上眼睛,享受着头皮上五指的轻柔按摩,很快就迷迷蒙蒙半梦半醒。 “延延。”过了会儿封毅轻声叫,见许延不应声,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拿开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又给他掖好被子,人却并没走开。许延只觉得黑暗里,那更黑的影子直往他压下来,温热的气流一下下吹拂到脸庞上,立刻又紧张起来:继续装睡?!马上醒来?!!! 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怎样,封毅的吻就那样轻轻落了下来,蜻蜓点水般拂过他的唇,那一刹那,天地都仿佛沉静了……许延静静地躺着,听着他打开炕灶抽出柴火,再仔细扣紧,然后开了房门快步出去,才慢慢睁开眼睛,手指悄悄抚上自己的嘴唇,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惦记着凿鱼的事儿心情激动,第二天一早许延就醒了,吃过早饭还没见封毅回家,问黄丽萍:“姨,小毅哥呢?” “这时候应该在农场喂兔子。”黄丽萍拆洗着棉被说:“延延来帮忙抽下被心,今儿个太阳好,把被子洗了好过年。” “好嘞,”许延忙上前帮着抽被心:“小毅哥帮农场养兔子?”心想他不是自己养长毛兔吗? “不是,他租了农场的旧猪圈,改成个木板房养他自己的兔子,”黄丽萍手上不停,快言快语地说:“那兔子老麻烦,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0 一天得喂五、六趟,打扫、消毒、喂药片,比伺候孩子还要仔细,烦人得很。” “五、六趟?那他上学怎么喂?”许延问,再勤快也得有时间忙呀。 “那娃儿精得很,”黄丽萍笑:“找了沙坝村几个孩子帮着看,工钱不多,又都老实听话,不然靠他一个人,三头六臂也照顾不过来啊。” “哦。”许延抿嘴笑,这小子一向贼精。 正想着,封毅就经过他家院门口,看见他闪着眼睛笑:“延延起来啦?” “嗯!”许延马上说:“咱凿鱼去吧?!” “好,我回去拿工具。”封毅说完开了自家院门,许延一路追着他的身影儿看,封毅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促狭地冲他一笑,亮出一口齐整的白牙。许延立刻扭开头:这死小子,没事儿回什么头,牙齿好看吗? 过了会儿封毅出来喊他:“延延,过来扎绑腿。” “什么绑腿?”许延过去,纳闷地坐到他床沿儿上。 “来,站起来。”封毅拿着两根十厘米宽的帆布带子蹲下来,那带子一边平头,一边分叉:“打了绑腿走雪地没那么累,又不进雪。”说罢拿起平头那端贴着他的鞋帮开始绕腿平裹,每绕一、两圈翻个面继续向上,一直打到他腿弯处,才将两根细带子扎牢,另一边原样重复。 “好热啊!”许延捣着腿说。 封毅在他后腰上一推:“走吧,外面就不热了。” 夏紫菱听说他俩要去凿鱼,哪儿肯放过,立刻跳着闹着要跟着去。许延的心情却跟三年前不一样了,虽然妹妹也亲,可多了个人跟小毅哥和自己一块儿,总觉着些微地不满意,却又不好推,末了只得三个人一道儿出发,向着河边走去。 往日嬉闹热情的白沙河全被封冻上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灿烂的朝阳下,寒风依旧悍猛地狂扫四野,高峻的山梁像一道道强劲的肌腱,横陈在浩瀚无际的雪野上。 顺着河岸向上游走了半小时,封毅拐上河中心,不时用脚拨开冰层上的积雪,低着头边走边打量脚下的冰面,到了一处停下来说:“咱们就在这儿凿。”说罢掸净了冰上的浮雪。 许延没来过这段河沟,只觉河面比下游还窄,问:“这儿?下游不好吗?” “下游水太浅,不保温,鱼都上来了。”封毅说罢抡起镐子开始刨冰,夏紫菱和许延把他刨下来的碎冰拨走,不一会儿就刨出个脸盆大小二、三十厘米深的冰窟窿。封毅蹲下仔细看了看,再用手探探:“快到水面了,你俩让开。” 许延和夏紫菱都激动万分,立刻听他命令退开两米外,封毅拿着镐子也退开半米,对着冰洞一侧猛地用力砸下去,只听咚一声响,一块厚度十来公分的冰块就忽地向下沉,被河水一拱,又忽悠一下带着水花急翘起来,快蹿到旁边的冰面上。河里紧接着连蹦出三四条半臂长的黑麟鱼,在冰面上活蹦乱跳,急跳了两下就僵硬弯曲,冻成了结实的冰鱼疙瘩。 许延跟夏紫菱欢呼着冲上前,七手八脚去拔那块浮冰,封毅急急说:“别叫啊,鱼都吓跑了。”说着轻轻把冰块拉起来往旁边一推,对许延说:“延延,拿捞子来。” 许延屏息走上前,往窟窿里一看,呵!那脸盆大的窟窿里,全是密密麻麻一张一合的鱼嘴儿,许延一捞子猛往下探,动作根本不需要技术含量,就接二连三地捞出几十条种类繁杂的河鱼,兴奋得他快要跳起来。 夏紫菱过来抢捞子:“哥你捞那么多了,快给我!” 许延也捞得累了,把网子递给她,坐到封毅旁边去,乐得合不拢嘴:“那鱼怎么都跟敢死队一样儿?傻头傻脑的。” “你才傻!”封毅点上支烟,吸一口笑看着他:“冰层下面含氧低,一敲开那些鱼当然跑来透气儿。” “你更傻!”许延拍他一巴掌,又好奇地问:“刚我摸了水,冻得要命,那鱼也能活?” 封毅微眯着眼睛避开风吹上来的烟雾:“那叫适者生存,冷水鱼血液里含有类似乙三醇的防冻物质。”野外风大,纸烟很快就烧到了头,封毅深吸了一口信手弹出去,接着说:“冰层下的水有四度左右,根本冻不死鱼,就是缺氧难受。” 许延钦佩地紧盯着他,由衷地说:“小毅哥,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啥都知道?” 封毅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在洁白雪野里璀璨幽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魅惑人心的弧度,轻声说:“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延愣了半晌,才蓦地跳起来飞扑到他身上,压住他拼命抽巴掌:“我叫你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封毅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蜷成一团顽抗到底:“哎哟哎哟,再打要出人命了!” 第22章 雪砖砌长城 夏紫菱不一会儿也捞累了,许延又抢过网子接着捞,没两下封毅就拉住他:“好了,回去吧,再捞也是鱼,又捞不出个蛤蟆来。” “不行,我还没玩儿够呢!”许延不理他,瞪眼道:“你才捞蛤蟆!”低头一个劲儿卖力地捞,捞出一头热汗来,就想要拔衣服。 “延延,听话,快把手套戴上,爪子都冻红了。”封毅不让他脱,还非给他套上手套:“咱们换个东西玩儿,你看鱼都冻上了,装不回去,再捞也是扔这儿。” 许延扭头一看,地上的鱼果真冻得曲里拐弯,全硬挺挺地维持着临死前那一刻挣扎的扭曲,特占地方,他们只带来一个麻袋,根本装不下了。听封毅一说还有好玩儿的,立刻丢下捞子问:“咱们接着玩儿啥?” 封毅笑着说:“堆个长城给你玩儿?” “现在堆?”许延高兴地问,他早想堆雪人了,一听堆长城那么恢弘气派的建筑,更兴奋了。 “嗯!”封毅拉着他向岸边走,周围的枯草都被雪埋了大半,只漏出个尖尖顶儿冒出雪坨坨,颤巍巍地迎风招展。封毅找了块平整的雪地说:“就在这儿堆吧?” “好!”许延立刻蹲下去刨雪:“先扒一堆?” 夏紫菱嗤嗤笑:“哥你没玩儿过雪吗?不扒一堆拿什么堆啊?” 封毅笑看他:“他就是没玩儿过雪,不然能那么兴奋,脑袋都快钻进雪窝子里了。” “切!”许延不服气:“我没玩儿过雪,你们还没看过海呢!” “哇!海啊!”夏紫菱激动地说:“哥,你那儿有海吗?” “有哇!”许延得意地说:“我夏天都跟同学去海边儿游泳。” “真的?!”夏紫菱眼珠子都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1 快蹦出来,连声说:“哥,以后你带我去看海呗!” “没问题!”许延笑着说:“你好好学习,以后上我那儿念书,哥带你去海边玩儿。” 封毅低头压实雪砖,勾起嘴来偷笑:“菱菱还得练好游泳,你哥只管带到岸边,他可不是救生员。” 许延立马想起那次岩洞潜水,抓起个雪团就向他砸过去:“你话咋这么多!我叫你说!” “不说!不说!”封毅嘿嘿笑着,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延延你咋那么爱欺负人呢?” “你胡说!”许延还没吱声儿,夏紫菱就扭头抗议:“我哥最好了,他才不会欺负人呢!” “就是!”许延得意地笑:“有个妹子就是好!” 夏紫菱也冲着他笑,红红的脸蛋笑成个粉嫩的鲜苹果。 “哦,是吗?”封毅看着他恍然大悟,低下头继续整雪砖:“那就是只欺负我一个了。” “你放屁!”许延恼红了脸,又抓了一团雪向他砸过去。 封毅只管嘿嘿笑着不接茬,夏紫菱抬头看着许延若有所思:“你俩打啥哑谜呢哥?我咋都听不懂?”然后又转头看看封毅:“小毅哥,我哥对你好像是挺凶的,你别怪他,他心可善了。” 封毅噗嗤一下笑出声:“我哪儿敢怪他,”说着越笑越大声:“我还要不要活了我。” “你再笑!你再笑!”许延气死了,想扑过去揍他又碍着夏紫菱在场,手上接二连三砸雪团子,封毅压根儿眉毛都不动一下,兀自笑个不停。 倒不是封毅不怕砸,许延早开始纳闷儿了,怎么他俩的雪团子硬得像石头,自个儿费了好大力气捏出来的,还没砸到封毅身上就散架子了,又恢复成松散的雪粉散落下来,他瞄瞄两人动作,是不是有啥窍门儿呀?看过封毅又看夏紫菱,都跟他自个儿没啥分别呀,要说力气比不过封毅,那夏紫菱总不至于强过自己吧? 许延看了两下泄了气,抬头问:“我咋就捏不实呢?” 夏紫菱抿着嘴儿一劲儿笑,正想开头,许延就看见封毅朝她打眼色,夏紫菱就又抿着嘴低下头,只做没听见。 许延恼了,跳起来就去追打封毅:“就是你使坏,早该想到了,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不说!” 封毅边逃边笑:“我说我说,笨死了,戴着手套怎么捏呀,哈哈哈!” 许延气坏了,立刻剥下手套,人也不追了。怪不得呢,人的体温将近三十度,握着雪团表面那层立刻融化成水,渗透到捏紧的雪缝子里才能结成雪疙瘩呀。 许延蹲下地,发狠连捏出几块雪团子,举起来冲封毅挥挥手:“你再使坏试试。” 封毅一本正经地说:“我哪儿敢呀。”说罢赶紧低下头,任凭许延怎么窥视再不笑了。 许延愤愤地想,这死小子实在太坏了,不过捏着手里的冰疙瘩又开始犹豫,他要真使坏了,自己能忍心砸不?想着想着就抿嘴笑了。 许延滚了个水桶大的雪球,虽然手冻得发木,心里却得意得了不得。封毅拉他起来,许延跟夏紫菱齐声问:“去哪儿呀?” “去方便一下。”封毅说。 夏紫菱立马低下头不再问,许延却脸上炸开了花,扭扭捏捏被他拉进树林里,磕磕巴巴、眼睛乱转:“那,那啥,我不急。” “我急!”封毅认真地说。 轰隆一声巨响,这下不止脸上,许延觉得脑子里都开了花,急赤白脸地说:“我,我给你把风!我不急尿不出来!”说罢扭头就向外跑。 “谁要你把风?”封毅一把抓住他:“跑什么跑!想哪儿去了!”说罢握住他的手心疼地搓:“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儿了,还在那儿得意,明天该长冻疮了,自己在南边长大,不能这样儿疯玩儿雪,知道不?”接着又忍不住笑:“再说,咱们堆的是长城,你搞那么大个雪团子,干啥呀?” “我堆雪人不行呀?”许延这才知道他的方便是啥,又是羞又是恼,心里却像灌了蜜糊糊一样甜,抬眼瞅着他坏笑:“那你在菱菱跟前咋不说呢?”他勾着嘴角笑道:“还鬼鬼祟祟跑来这儿方便。” 封毅给他戴上手套,抬头瞄他一眼,眼睛亮闪闪地笑:“我可没说错,我真要方便。”说罢拉住许延的手:“你不急就在旁边等我?” 许延愣了下,一把甩开他的手,嘴也不斗了,只顾没命往外跑,直跑出十来米远,仍听见那死小子的坏笑,气得他脑门上都蹦出汗星星,又不敢立刻回夏紫菱那儿,脸上开了口染料锅,怎么跟夏紫菱解释啊? 许延绕着林边转,封毅过了会儿走出来,许延瞪他一眼快走两步,又找不出理由骂他。封毅跑上来拉他的手,许延起初没反应,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他刚才干过啥,立刻又一把甩开,开了锅的脸上更红得透亮。 封毅睨着他起先想笑,之后又忍回去,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我刚用雪擦过手了。” “呸!”许延一把推开他,脸上更是五颜六色、不可开交:“你……!” “我怎么了?我真擦手了!”封毅委屈地说。许延扭头就往回跑,再不跟这混蛋多说一句,哪怕跟夏紫菱来回解释,也比留这儿强。 回到长城基地,封毅再没跟他玩笑,和夏紫菱又忙了会儿。许延把他俩砌出来的雪砖摞起来,半小时后,一条洁白无暇的冰雪长城终于初具规模地挺立起来。三个人站在旁边看,各有各的感叹。 夏紫菱说:“好漂亮啊,真想去爬长城去。” 封毅淡淡地笑:“十多年了,我都快不记得长城究竟什么样儿了。” 许延看着他:“小毅哥,以后咱们一块儿去爬长城吧?” “好!”封毅微笑着说。 许延一笑,不过瘾地说:“咱们再来砌个雪房子吧?然后进去住一下?” 封毅立刻忍不住笑:“你又不是白雪公主,还住雪房子。” 许延眉毛一拧:“谁规定只有白雪公主才能住雪房子?!” “嗯,不光白雪公主。”封毅别开脸:“还有七个小矮人。” 许延扑上去就打,这小子今天实在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封毅早就爆笑着跑开:“别打我!别打我!下次给你盖座雪房子,再不回家你阿姨该担心出门找咱们了。” 许延追了会儿见没希望追上,恨恨地往回走。封毅远远地跑到林子边上,拿着根棍子敲掉树上的积雪,撇了根带叶子的长松枝拖回来。许延手上早握好一团雪,立刻往他脖子里捂,冻得封毅哇哇大叫:“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2 我刚才都投降了!” “哼!”许延得意洋洋:“我可没说放过你!” 封毅拍着脖子里的雪末呲牙咧嘴:“好了少爷,恨也解了,快把鱼装进麻袋里,咱得回家了。” 三人满满地装了一袋子鱼,河面上还留了一大摊。封毅把麻袋放到枝叶上,握紧根部在冰面上拖着走,懊恼地说:“早知道你俩那么贪,该去农场弄个雪橇来,这得拖半个小时,还得拗多少树杈啊。” 许延跟夏紫菱听了咯咯笑,许延接着问:“雪橇?好玩儿不?” 封毅瞪他一眼:“好玩儿,好玩儿,有啥不好玩儿的?” “嘿!快说,到底好玩儿不?”许延问:“是用马拉的?” “狗拉的,”封毅说:“改天带你去林子里套野兔,让你坐着过过瘾。” “套野兔?!”许延兴致盎然地说:“改天是哪天?下午就去吧?” “下午恐怕不行,”封毅说:“兔子栏要消毒,又该吃维生素了,怕忙不过来。” “哦,那明天呢?”许延心急地问:“下午我去帮你喂兔子。” “要不明天先带你去镇上买衣服?”封毅说:“野兔啥时候都能套,这儿衣服本来就少,晚了都是让人挑剩下的了。” 许延说:“先套野兔吧?挑剩下就挑剩下。”反正有封毅的衣服穿,虽然大点儿,能先套野兔玩儿,衣服哪当了一回事儿。 “随你吧,”封毅无奈地笑:“那晚上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夏紫菱本来也想跟着去,无奈雪橇坐不下三个人,回到家里又被黄丽萍一吼,只得闷闷作罢。 第23章 不是年画儿 许延正逗着夏紫菱说话,就见封毅拿着个小筐子进来了,朝他笑笑,蹲下从麻袋里分出十来条冰鱼装上,又回了自己院子,搬了个梯子爬到房顶高度。 许延隔着围墙好奇地问:“小毅哥,你上房顶干啥。” “上面冻着腊肉,”封毅低下头问:“你想吃不?想吃我多拿块。” “好啊,”许延跑过去:“让我上去看看。” 封毅拎着两条狍子腿下来:“都被雪盖住了,一块块都是雪坨坨,看不出东西。” 许延扶着梯子就往上猴,到了房顶一看,上面堆了一层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雪坨子,果然看不出本来面目,低头说:“你弄那么多腊肉,又吃不完。” “你捞那么多鱼,就吃得下?”封毅看着他笑。 许延抓了房顶上的雪又去砸他,封毅扶着梯子忙说:“我说错了,快别闹了,看待会儿掉下来。”等许延到了地面,才拿着条狍子腿放到灶台上煨着解冻,另一条放进装了鱼的筐子里,对许延说:“延延我出去会儿,回来再给你焖腊肉吃。” “你去哪儿?”许延说:“我跟你去。” 封毅说:“你别去了,我就给人送点鱼。” “为什么我不能去?”许延眉毛一皱,满脸疑惑:“你去给谁送鱼?” 封毅张开嘴看着他,末了失笑,拉住他说:“那一块儿去吧。” 许延纳闷地跟着他走,待到靠近上回抓公鸡闯进的那个小院子,才惊诧地问:“这不是……?” “嗯,是。”封毅脸上淡淡的,进了院子敲了两下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一个三十七、八,模样端正的女人披着件绿袄子出来,看见封毅笑着招呼:“小毅啊,快进来坐。” “不坐了赵阿姨,”封毅笑道:“来送点鱼,你拿进去吧。” “哦,好,”赵寡妇也不多留,笑道:“那谢谢了啊,有空来家吃饭。” 封毅笑笑,拉着许延往回走,那房门在身后很快掩上了。 一直走上马路,许延都诧异地瞄着封毅,却见他脸上毫无异色,忍不住说:“你干嘛还给她送东西?!” “我干嘛不能给她送东西?”封毅看他一眼,笑着问。 “还用说吗?”许延不好点明,闷头往回走,心想封毅也太老好人了,不找那女人晦气就不错了,还急巴巴给人送吃的。 封毅竟也不说下去,一直闭嘴走路,快到家门口,见许延兀自皱着眉,才低声说:“有她,我爸高兴。” 那声音里压着的沉沉的伤感,即使微不可查,许延却感受得分外清晰,心尖仿佛被扎了一下,锐利的疼,他伸手握住封毅的手:“哥……” 封毅揽揽他肩膀,笑着说:“回屋里玩儿去,饭好了我叫你。” 许延不走,看着他说:“我想陪着你。” “你还怕没时间陪我?”封毅睨着他突然一脸坏笑。 许延瞪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想赶他回屋,就是赖在旁边不走。封毅没再催他,摸摸狍子腿化得差不多软硬,去冲了水搁在砧板上,拿刀切成殷红油亮的菲薄肉片儿,层次均匀地码进盘子里,抬头问许延:“中午要吃鱼不?” “随便……”许延没情没绪地说。 封毅放下刀,疑惑地看他:“延延,怎么了?” 许延低下头,闷声说:“寒假怎么都那么短……” 封毅愣了会儿,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玩笑又招了他的心事儿,柔声说:“哥很快就毕业了……” 许延鼻子一酸,哑声说:“快什么……还要一年多呢……” 封毅看着他,洗洗手拉进屋里关上门,轻轻搂进怀里:“延延,别这样,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他拍着许延慢声哄:“几岁了?说哭就哭,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我才不怕,”许延别开脸,眼里的水滴越聚越大,慢慢滑出眼眶:“反正……也没多少机会哭……” “延延……”封毅静静看着他,伸指慢慢抹去那一条湿渍,忽然轻声笑了:“你不怕,我怕啊……” “你怕什么?!”许延回头捶他一下。 “怕人说我欺负你呀,”封毅看着他笑,轻抚着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自己胸前,半晌之后,低声说:“更怕……让你受了委屈……” “哥……”眼里才刚收敛的水汽,又聚拢了,许延抱紧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你会来找我的吧?” “嗯,”封毅抚着他的背,轻声说:“哥对你撒过谎吗?” 许延慢慢地转涕为笑:“没……” 两人静立了会儿,封毅握住他肩膀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微笑:“不哭了?在屋里等会儿,我先去做饭?” “嗯。”许延应道,转身跳到他床上,摘下那把吉它说:“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3 这次回来还没听过你弹过。” 封毅笑道:“你要听,待会儿弹。”说罢开了房门出去。 下午封毅要去农场喂兔子,许延也跟了去,两人一块儿清理了兔栏。封毅消了毒,拿瓶维生素碾碎了拌进麸料里,又到墙角拖了个纸箱出来,打开竟是一格格鲜鸡蛋。 许延好奇地问:“哥,你拿鸡蛋干啥?” “喂兔子呀,”封毅笑道:“两天喂一颗,兔毛长得特别快,毛质又漂亮,而且抵抗力也跟着增强。很多人养不好,就是不舍得下本钱。其实成本高一点没关系,卖兔毛的利润早翻倍儿回来了。” “哦,”许延笑着说:“不过这兔子还真金贵,又是鸡蛋又是补药。” “呵,是呀。”封毅说:“蛋壳放这盆里。” “蛋壳还要?”许延敲掉蛋囊,手里的壳扔进盆子里:“有啥用啊?” “烤脆了,碾碎,”封毅从身后铁罐里舀出一大勺花生米,添进饲料盆,睨着他笑:“给你补钙。” 许延抬手就去抽他,封毅连声讨饶:“错了错了,是给兔子补钙。” 许延骂道:“你怎么越来越贫!” 封毅严肃地说:“是你对我的优点了解不足。” “屁优点!”许延瞪他:“我只见到缺点!” “那延延真是独具慧眼。”封毅低个头笑:“都是缺点还不嫌?发现我有潜质?” “滚!不要脸!”许延脸一红,甩手丢掉蛋壳:“谁说我不嫌?!” “唉!”封毅唉声叹气,对着兔子笼说:“还是你们好啊,一见我就欢蹦乱跳,又不用哄着求着,有吃就不嫌弃人。” 许延噗嗤一笑,拿起木勺搅拌和了蛋浆的麸料,问:“这兔子那么金贵,鸡蛋不用煮熟了喂?不怕拉肚子?” “它们又不缺钙,不爱拉肚子。”封毅说完知道坏了,马上跳起来逃得老远。 许延挑着勺稀糊糊的麸料就要泼过去,忍了忍终于放下来:“你再说试试!” “不说了,绝对不说了。”封毅笑着靠过来,拿过勺子,边给食槽添料边招呼:“兔子啊,快吃吧,兔子啊,别挑食。” 许延忍不住过去踢他一脚,突然看见最上面那层兔笼里,关了两只特别小的长毛兔,毛茸茸的煞是可爱,立刻靠过去打开兔笼,捏着耳朵抱出来:“这兔子多大了?” “出生没多久,”封毅说:“你别抱,待会儿拉你一身。” 许延撇嘴道:“你的话几句能信的。” 封毅还待再说,见许延眉毛一皱,立刻低下头继续喂兔子。 许延把兔子塞回笼里,回头冷冷地说:“你的兔子撒尿了。” 封毅说:“是吗?那怎么办?” 许延瞪着他不作声,封毅赶紧加完饲料,拉着他往回走:“咱快回家洗洗去。” 许延恼火地急急走路,这兔子也太不讲文明礼貌了,一上手就撒尿,回了家就赶紧冲进澡房,涮洗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套上衣服还不时闻闻自己的手腕子。 封毅说:“没味儿,有我也不嫌你。”话音刚落就被许延赶出了门。 许延在屋里转了会儿,不见封毅进来,开门出来一看,两边院子里都没人,不由纳闷儿。半小时后,还是没影儿,许延便翻过了墙头,到他窗边一瞧,见封毅手里拿着个章子,在桌面上不知道印着什么东西,旁边已经摞了厚厚一沓。 许延推开他房门,靠过去看,竟然是一叠黄纸,每张上面都印着色彩各异的猪、牛、羊等牲口,桌子上也摆开几个磁碟子,碟子上都盛着坨棉花,全都胀鼓鼓地吃饱了各色颜料,每个碟沿儿上搁着个塑料软印。 许延拿起来看看,问:“哥,你印的这是啥?年画儿?” “年画儿?”封毅微感愕然:“不是,这是冥钱。” 许延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黄丽萍曾经说过,李阿姨正是年前走的,他抬眼瞅瞅封毅,没再说话。 封毅印完了手下的,又裁出一叠黄纸,拿个印板给他,笑着说:“帮忙印啊,傻呆着干啥?” “哦。”许延便接过来,在碟子里蘸上颜色,两手稳稳地往黄纸上压印,手一揭开,一只胖墩墩圆滚滚的鲜红肥猪立刻跃然纸面,许延揭掉放在一边,接着又印下一张。 呆着面孔的一叠叠黄纸,陆续被两人印出了跳跃缤纷的活泼图样,桌面上很快摞起了五沓一掌高的彩图。门缝里忽地钻进来一阵冷风,吹得许延脊背发寒,也招惹了被封印在纸面上的牛羊,那些家伙们立刻莫名其妙地癫狂起来,一连蹿起十几张,在两人头顶抽筋似地乱舞。 许延回身关好门,接住落下来的牲口,叠好放回桌面,轻声开口:“哥,哪天去看阿姨?” 封毅说:“明天套完野兔回来,我就去去。” “我跟你去好不?”许延问:“我也想去看看李阿姨……” “快过年了,你去干啥?”封毅说:“粘那晦气……” “我不怕,”许延看着他:“哥,我想去。” “那就去吧,”封毅笑:“反正人死如灯灭,都是碳水化合物,晦气不过说说罢了。” 许延也弯起嘴角,浅笑着说:“哥,咱们一早就去吧?早上空气好,回家再去套野兔子。” “嗯。”封毅低下头,笑着说:“好。” 第24章 漫天的飞雪 晚上许延问黄丽萍要了个闹钟,上了清早五点的闹,第二天才刚蒙蒙亮,就被闹醒了。许延穿衣起床,快手快脚洗漱完,翻过对院敲门。封毅屋里果然也亮起了灯,应该才刚起来,还在穿毛衣,见到许延一脸诧异:“延延你没睡吗?咋那么早?”边说边把挂在半臂的毛衣往头上套,无意中带起了下面的秋衣,亮出一截润泽健康的深蜜色肌肤。 那健美的腹肌和坚韧的腰线,瞬间撞入眼帘,仿佛要向人炫耀它的紧实有力,还有那一道热辣辣的,自裤腰蔓延到脐下的黝黑浓密的体毛……许延一时愣了神,直到封毅套好毛衣,疑惑地看向他,才蓦地烧红了脸,被鬼扯了似地闪开眼睛。 “没吃早饭吧?”封毅披上大衣问。 “吃了。”许延死盯着窗帘。 “吃了?”封毅走过来。 “呃,没有。”许延恼得想自己掌嘴,这钟点,连黄丽萍都没起床呢,他吃个屁呀? “嗯,”封毅说:“看样子上火了,早上喝点稀粥吧。”说完突然低下头,在他快要冒烟的脸上亲了下,一阵轻笑开门出去。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4 许延脸上腾地烧起来一大片,胡乱拣本书往快要合拢的门上砸:“你才上火了!” “对呀,”封毅在院子里大笑:“我也陪你喝稀粥。” 许延磨牙,再不接他的话。两人随便吃过早饭,带上鱼香柏腊和昨天印的纸钱,向屋后山道上走,还是上次烧烤的那条路,却完全变了样。地上的土坷垃看不见了,道旁的杂草被积雪压得顺顺贴贴,偶尔有几簇不服气的,扎破雪毡子,孤拐地支楞起来,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傲气地显摆头顶上的冰棱子。 许延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被封毅拽着,一溜一滑地向上攀。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脑门一冷,抬头的功夫,脸上就被凉凉地舔了三、四下。封毅回头说:“下雪了。” 许延眯起眼睛,漫天的雪花素面素裙,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又有两朵沾在他的睫毛上,倏忽化开了,凉凉地渗进眼窝里。封毅伸手来给他擦:“哈,睫毛上都结霜了,跟老公公似的。” “你不也一样。”许延惊喜地笑。这场雪来得太突然了,不动声色悄然而至,一上来就铺天盖地,在两人身周拉上重重洁白帷幔,随意款摆飘拂,三、四米外的道路都有些模糊了。 “冷不,”封毅问:“把兜里的手拿出来吧,雪下面有上次结的冰,别滑倒了。” “哦,不冷。”许延抽出手来,两人小心翼翼往上爬,任由雪花挂了满头。 半小时后,雪才渐渐小了,唯留零零星星的碎片儿漫不经心地飘扯。折上右边岔道,很快到了李氏坟院,白蒙蒙的只剩个轮廓。两人扫开坟头上的浮雪,封毅掸净墓碑,把纸条分作两份,一份递给许延,开始在坟院四周的杂草上挂纸。一绺绺丈余长的白纸黄条,挂在干枯的草杆上,被风一吹,瞬间活转过来,像悠长的水袖披拂飘舞,恋念不舍地追逐两人的衣襟。 许延把最后一绺纸压在土块下面,抬眼一看,刚清扫完的坟院又白了,但那白是灵动的,活泛的,闹腾的,不停窸窸窣窣地喧响,仿佛七嘴八舌说着话。许延被这“活着”的白震撼了一下,却并不觉得害怕。封毅解开大衣纽扣,掀起衣摆挡风点燃一张黄表,再点着盆里盛的大堆冥钱,火苗忽地一下蹿起老高,越烧越旺,从容地扬起一阵阵轻飘飘的纸灰。 许延把包里的献饭拿出来摆开,看封毅点燃三注香插进土里,夹了献饭向四围抛,洒过一道清茶,才跪下来磕头:“妈,我跟延延来看您了,您高兴不?家里一切都好,爸爸的身体最近也好些了,您别惦记着,过去忙得闲不住脚,现在能歇就歇着吧……” 许刚和尹心玥的家乡都不在g市,许延从未正式家祭过,见封毅如此,也上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李阿姨,您安心休息。上次回家,我吃过您种的石榴了,可甜了,谢谢您惦记我。”说完又拜了两拜才站起身,却见封毅睨着他笑,忙问:“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 “没,”封毅掸掉他帽子上的雪,牵过他的手,含笑说:“回吧,去套野兔了。” “嗯!”许延亮着眼睛点头。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快一小时两人才到家。封毅拿了把猎枪出来,又从纸盒里分装出一些沙粒状和豆子样的东西。许延问:“还要带枪吗?有野兽?这些是啥?” “今天进深点,没野兽,可能会碰见狍子,给你打来玩儿,”封毅把东西装进背包:“散的是打野鸡的。”说着拿了条毯子拉他出门:“走吧。” 雪橇由八条狗拉着,树枝样排列,猎犬体型不大,尖三角型的耳朵竖立起来,模样有点像狼。并不乱吠,一副训练有素的机警,出了二〇五带头的狗低吠一声,才同时开始加速。许延第一次坐雪橇,兴奋得不行,大声问:“它们还有领袖?全是你养的?” “当然啊,带头的狗看道指挥,”封毅把毯子搭在两人腿上:“冬天进山打猎,都要坐雪橇,不然哪走得了那么远的雪路。” “呵!跑得真快啊!”许延两耳刮过呼呼的风声,多亏了那条毯子,狗队跑起来简直寒风刺骨,领队的狗机敏地避开树木障碍,根本不需要减速,看来这条山路早就跑惯跑熟。闪电也兴奋地跟着狗队跑前跑后,它也有一段没出过门儿了。 “时速三十二公里,催急了,连跑十八小时都没问题。”封毅搂着他的头:“小心细树枝,别刮伤眼睛了。” “嗯,哈!”许延靠在他身上,虽然铺着厚垫子,仍感觉到颠簸震荡。雪面光滑,雪下的山路却凹凸不平,雪橇急速驰骋,不时会弹跳起来,惊心动魄,刺激万分,许延大声笑:“太爽了!太爽了!” “坐好啊!”封毅笑他,干脆绕过他的腰拉绳索:“待会儿被抛出去更爽。” 许延一肘子顶他,笑道:“别扫兴!” 狗队飞奔了二十多分钟,封毅一拉缰绳,停在林中一片旷地上,拍拍许延:“下去找兔子路。” “兔子路?啥样的?”许延问。 “野兔喜欢走老路,脚印密集的地方就是它们的路。”封毅解开绊住狗身和前腿的皮链,八条猎犬立刻悄没声息地围拢到他脚边,后腿兴奋地刨着雪粉,只有闪电还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许延不平衡,拽上闪电带头走。这是片茂盛的白桦林,偶尔杂生着一、两棵榆木、柞树和红柳。两人趵雪走出几十米,闪电突然躁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唁,封毅拍拍它的头,立刻又安分下来摇尾巴。 “它发现啥了?”许延紧张地问。 “野兔味儿。”封毅笑:“这些狗都精着呢,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猎小动物。” “要不咱们也猎点大的?”许延兴奋地说:“那多爽啊!” 封毅一巴掌拍他:“爽什么,那是能玩儿的?” “切!”许延反抽一巴掌:“你不是背着枪吗?还有那么多猎犬,咋不行啊?!” “你不在就行,”封毅笑着躲开:“反正这儿也没猛兽,安心找兔子路吧。”见许延追过来忙说:“不是啊,不是啊,是我没带打大动物的豆子,哈哈。”脚下的八条狗见封毅躲闪,迅速贴上去,齐齐掉过头来对着许延,带头那条还龇开满嘴白牙、唁唁低吠,一副凶相。封毅忙低喝一声,才收敛下来。 许延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气不过骂道:“狗仗人势!” 封毅上前揽住他肩膀,觍着脸说:“就是,咱延延可不跟它们一般见识。” “滚开!”许延抽他:“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滚,”封毅笑,抱住他不松手:“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5 我跟你一般见识。” “我才不要,”许延也笑了,用力推他:“快滚远点!” “不滚。”封毅抓住他两只手,交叉按下来,又再抱紧,得意地笑:“没辙了吧?” “呸!”许延挣不开,恼火地抬脚:“再不滚我踢你!” “就是不滚,再叫我滚……”封毅的眼睛闪闪发亮,突然低头吻下来,舌尖迅速挤进他嘴里探索一圈,又退出来轻咬一下,温热的唇才擦过他的脸颊直上耳廓,低低地说:“我就……亲你。” 这短暂却热切的吻再不是当年的天真玩闹,许延两颊登时涨成副猪肝,心跳如鼓、反应失常:“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嘘……”封毅抱紧他,脸上也烫得微微发红:“兔子要出来了……” “兔,兔子,哪有兔子?”许延结结巴巴,耳畔的气流和热烫的皮肤,烤得他头晕目眩,头重脚轻,脑子迷迷糊糊,巴不得找件事分散注意力。 封毅把他转过来,伸手一指,轻笑着说:“你看那边。” 许延定睛一看,不远的树丛下果然被踩出条十多公分宽的痕迹,布满五、六公分深浅的尖尖的足印,立刻兴奋起来,又不好意思回头,别扭地推他:“那,你还不快去套……” “嗯,”封毅噗嗤一笑,又在他嘴角偷亲一下,才放开他向前跑:“现在就去。” 许延的脸半天没散下热,站在原地看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束细铁丝,一端绕成比碗口稍大的活套,一端缠在树干上,将套子固定在离地一拳高的位置,不由新奇又手痒,扭捏了半天终于靠上前:“这就能套兔子了?” “嗯,”封毅分他一束铁丝,拿着一根绕给他看:“像我这样做好套,放置在脚印密集的地方。” “哦,”许延蹲下来绕了一个,抬眼问他:“是这样吗?” 封毅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刹那交织,同时跌进了对方眼睛里。封毅的眼睛像两口清澈的湖泊,满溢微澜乍起的爱怜,温柔地将他覆没,耳畔似乎隐隐传来轻涛拍岸的缱绻声浪,许延顷刻间不知身在何处,本能地微仰起头,痴迷地迎着那日思夜想的,向他靠拢的脸庞…… 第25章 寒凉的泪花 “……延延。”封毅的手才刚抚上他的脸,闪电却突然一头蹿进两人之间,焦躁地拱来拱去,许延立刻做贼似地扭开头,满脸潮红:“它,它又干啥了?” 封毅反手一掌,直接打蒙了那条死狗,懊恼地说:“它好像发现狍子了。” 许延憋着笑:“那,那咱去打不?” “打吧。”封毅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拉着他站起来,踢了下脚边昏头昏脑的闪电:“快带路。” 委屈的闪电立刻来了劲儿,戴罪立功般飞掠出去,直扎进三、四十米远的树丛间,才回头狗腿地猛摇尾巴。封毅拉着许延悄悄掩过去,靠在树干上,轻声说:“看见了吗?” “看见了!”许延激动得嗓子都变了调:“那不是鹿吗?” 封毅轻笑:“鹿没那么小,来,”说着把枪摘下来让他拿好,从背后搂住他托起枪杆:“瞄准。” 十几米开外的那只狍子,不知道危险迫近,仍旧恬然观望远方,偶尔优雅地垂下长颈,前蹄轻刨着雪地,许延竟有些不舍开枪,喃喃道:“它真漂亮……” 封毅轻吻一下他的脸,低低地说:“没你漂亮……” 话音刚落,只觉手指一紧,许延还在愣神,枪声已砰然响起,猎物瞬间一头栽倒。领队的猎犬和闪电立刻飞蹿上去,衔着那只咽了气的狍子迅速拖回封毅脚边,邀功似地摇头摆尾。 许延低头一看,之前那双恬柔如水的眸子,此刻已被弹药击得对穿,只剩一缕血线挂在油亮的毛皮上,立刻不忍地掉开头,抬肘狠顶了封毅一下:“你怎么那么残忍!多好看的动物!” “这时候怎么能心软,豹子老虎不好看?”封毅笑道,见许延就要发飙,立刻抱住他哄:“别生气,别生气,你要喜欢,我给你套只活的,这只太大了。” “哼!”许延不理他,掉头跑回去上兔子套,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些他不是不懂,但一想起那双柔美的眸子,心中便满是不忍。 “延延……”封毅蹲下看着他笑,许延一转身丢个背影给他。 封毅立刻又跟上来嬉皮笑脸:“延延……” “少罗嗦,快下套子。”许延瞪他一眼。 “哦。”封毅乖乖地拧铁丝,瞅许延一眼,低头笑:“兔子真可怜啊,要是再长得好看点,就有人心疼了……”话没说完就被许延扑倒在地,拼命抽打:“你再说!你再说!” 封毅滚了一脖子雪,哇哇大叫:“我错了,我错了!”猎犬们迅速冲上前,被封毅一喝,莫名其妙地愣在当地呜呜叫,满眼不甘地看着主子饱受欺凌。 许延打两下停下手,按住他胸口威胁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封毅看着他笑,拍掉他袖口的雪末,伸臂抱进怀里,轻声说:“别心疼了,咱以后都不打狍子了,好不?” 许延趴在他颈窝里,脑门一阵凉飕飕的,突然想起封毅该有多冷,却只顾着安慰自己,连袖口的雪都先帮他掸干净,心里霎时又是暖又是疼,一把拉他起来,两手不停帮他拂拭,别扭地说:“我就那一说,不是真不让你打……”拍着拍着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发酸:“笨蛋,你又不是躲不开……” “你要打……我没想躲。”封毅拉开他的手,轻轻搂住他,微笑着说:“好了……不冷了。” 许延抱紧他,脸贴着他胸口,喃喃地说:“哥……” 封毅托起他下巴,爱怜地亲吻他的眼帘,将那即将溢出的湿润一点一点吮了去,末了突然轻声笑:“延延……咱们这样……一天都套不着兔子……” 许延轰地炸了毛,一把推开他远远跑开:“谁跟你……这样那样……” 封毅低着头直笑,没再逗他,蹲下来继续做套子,很快拧好了三十多个,才抬头喊兀自在林边瞎晃的许延:“延延,来帮忙了。” 许延闷头跑过去,从头到尾眼看着套子和树,两人沿途下了几十个,封毅拉着他跑出来,绕着弧线跑向前方树林:“够了,咱们去赶兔子过来。” 一直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几条猎犬自动呈扇面状散开,每条间距十来米,不停左右蹿跳,沿途包操过去。许延很快听到林间窸窸窣窣的响动,前方的树枝上不停坠落积雪,随着狗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6 的低吠,那些响声越发急促凌乱,人和犬稳稳地赶着猎物向陷阱那边压过去。 许延兴奋异常,也学着猎犬左右奔跑,突然惊起一只花斑野鸡,看见来人,没命地扑腾逃窜,吓了许延一大跳。 封毅笑问:“打不打它?” 许延一窘,拉住他去追瞬息之间跑远的猎狗:“先套野兔。” 跑到林边,眼前一片黄白相间的影子,闪电般向前疾冲,又接二连三蓦地断电栽倒,抽筋似地跳腾,后腿弹起一窝窝雪花。猎狗们分头扑上去,衔着喉咙闷到窒息,再去扑击下一只猎物。 两人一路拾拣,五、六斤重的野兔就有十来只,还有七、八只特别肥壮的,几乎套套不落空。许延兴奋异常,拣起一只突然惊叫:“小毅哥,你看它脖子上的铁丝都挣断了!” “呵,困兽之斗、垂死挣扎,都很惊人的,这还是兔子呢。”封毅笑着说:“所以带猎犬方便多了。” 收拾完兔子,又打了几只野鸡,雪橇靠背上栓着的大口袋就全塞满了。许延提着一只大红野鸡笑:“不知道菱菱现在还爱不爱踢毽子,以前为了帮她偷鸡毛,挨了我妈一顿好骂。” 封毅笑道:“你们那次壮举,早听那丫头提过无数次了。今天她来不了肯定憋气,你正好拿回去哄哄她。” “嗯,嘿嘿。”许延一阵贼笑,两人坐上雪橇满载而归。 到了家门口封毅把口袋卸下来,搬回自家院子,又把狗链解开,丢了几只小野兔下地,拍拍狗领队,几只狗就衔着奖品,一溜小跑自动回农场去了。许延艳羡地说:“这些狗真听话。” “嗯,猎犬都有灵性。”封毅把那堆半软的野兔倒在灶台边,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带把的弯铁钩,抽出靴筒里的匕首,麻利地剖开一只野兔嘴边的嫩皮,见许延站在旁边,笑着说:“进屋歇会儿吧,你还不累?” “你就不累吗?”许延蹲下来:“又不饿,待会儿再整吧。” “这算啥,”封毅笑道,拿匕首利落地在兔眼四周划一圈,挑开头顶的毛皮,切断耳根,再用铁钩勾住门齿,一点一点顺着身子往下剥:“趁还没硬,先把皮剥下来,板干了好让黄阿姨给你做床毛褥子,剩下的再缝个皮裤子过年穿。” 许延心里一暖,也拎起个兔子:“我跟你一块儿弄。” “你别整了,”封毅看着他笑:“弄完又不知道要关进澡房多久了,要不累,去烧堆草灰,待会儿陷皮子用。” “嘿嘿,好。”许延也真不想剥那个,眼看兔皮剥离鲜红的兔肉,简直触目惊心,丢下兔子就去抱了捆干草,塞进铁桶里烧灰。 “哥,你俩套了那么多兔子?!”两人正忙着,夏紫菱从屋里出来,立刻跑到围墙边大叫:“哇,还有狍子和野鸡啊?!” 黄丽萍也跟出来,笑着说:“哟,猎了那么多东西!还不到半天功夫呢。” “呵,”封毅抬头笑:“那片林子少人去,野兔发得快。” “小毅真能干,”黄丽萍接着夸,冲端着个茶壶到灶台边沏茶的许刚笑道:“以后不知道哪家闺女能享到他的福啊。” “嗨!你这老娘们,早几年不就跟小毅他娘说好这门亲了?”许刚笑:“咱家菱菱,打小跟封毅一块儿长大,要模样有模样,要机灵劲儿也不差,还怕封毅看不上了?要不放心,今天我做主,找老封给这两个娃娃订下来,省得你成天唠叨个没完。” 那些话,好像一桶寒冬里的冰水,哗然兜头而下,自顶至踵,奇寒彻骨。许延两耳嗡嗡乱响,惨白着脸,恍然看向封毅,见他也紧握着匕首,呆立当场。 黄丽萍乐呵呵地对许刚说:“那你快找找老封去,晚上咱家摆桌好菜,把事情订下来。”随即欣慰地感叹:“咱两家就是有缘分,大人谈得来,孩子们也处得好,小毅跟延延比兄弟还亲厚,将来菱菱过了门,他俩也亲上加亲呢。”说罢掉过头来,见封毅跟夏紫菱都勾着头,哈哈笑着对许延说:“延延,他俩脸皮嫩都害臊了,你说句,阿姨这话中听不。” 许延脊背一僵,面如死灰地慢慢转过身,僵硬地一笑:“……中听。” 封毅的视线猛地射向他,眼里的寒光比匕首还锐利,霍然站起身。夏紫菱同时抬起脸,平日白里透红的俏脸那一刻瘮人的青白,挂满了一串串寒凉的泪花,抖着唇死盯着许延,又蓦地拧开头,尖着嗓子冲黄丽萍说:“妈!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说罢一头冲回房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这死丫头!”黄丽萍吓了一跳,冲着房门骂:“婚姻大事,当然父母说了算,你咋呼个什么劲儿?!”说罢转头看向封毅,正待说话。 “黄阿姨,”封毅已经徐徐开口:“菱菱一直把我当哥哥,我也把她当亲妹子看,今天的事儿,感谢您跟许叔叔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我想,菱菱也是这意思,对不起。” 许延惊呆了,根本没注意到黄丽萍一脸惋惜地摇头回屋。封毅的话和夏紫菱的泪,像冰火的两极同时冲撞爆破,更重要的,此刻,他被迫清晰地窥见了他与封毅的未来,那条泥泞险阻狭窄逼仄的道路……他的母亲,封毅的父亲,世人的眼睛,生命的规则,名声、前程、繁衍、天伦……这一切,有朝一日,会不会把爱的坚贞决然折断? 他茫然看向封毅寒光凛冽的眸子,今天,他拒绝了夏紫菱,那明天呢?后天呢?明年呢?后年呢?他可以坚持多久?还会有多少个像夏紫菱这样美丽可爱的姑娘……封毅是个孝子,难道他真能跟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虚度一生?! 第26章 心中那剧痛 许延心乱如麻,僵直地站在铁桶边,突然发现,二〇五的冬天,原来,这样的冷…… 封毅静静看着他,目光由之前的锐利渐渐和缓了下来,上前牵住他的手:“进屋去。” 许延慢慢扒开他的手,轻声说:“我出去走一走……” “你给我进来!”封毅一把揽住他的腰,踹开门把他抱进去,再一脚蹬上门,双手握住他的肩,用力按在门板上,紧盯着他的脸,末了,却又突然泄了气,垂下头,半晌之后才抬起脸,看着他轻声问:“延延,你到底怎么想的?” 许延定定看着他:“小毅哥,你凶我干嘛?别人跟你提亲,我算啥?我能说啥?”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我咋想的?我想什么你不知道?!我咋想的能管用吗?!” “对,你是不能说啥,但你这么机灵个人,不知道把球踢给我?非得回那伤人的话吗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7 ?”封毅一字一句说:“你说我知道你想什么,那你呢?你就不知道我想什么了?今天别人一句话就六神无主,方寸大乱,那将来呢?将来还不定碰到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你说得对,今天是菱菱,将来还不定有多少伶伶俐俐的丫头,还不定有多少和和气气的丈母娘看上你呢!”许延一阵忧惧气恨:“封叔叔这样对你,你都祝哽祝噎、劳而不怨,再过几年,他该催着要抱孙子了吧?那该怎么办?你不得让他三年抱俩吗?” “呵!三年抱俩,你倒替我想的周全!”封毅突然冷笑,捏紧他下巴,直盯进他眼睛里:“那你呢?咱们不是亲如兄弟吗?将来我那仨俩个孩子,是不是还得喊你一声叔叔啊?” 许延胸口一阵闷痛,没想到封毅竟拿这话刺他,从进屋起,封毅就没说过一句实在话,全在质问他。他煞白着脸紧盯着封毅,盯着封毅冰冷的眼睛,平日深情款款、无微不至,翻起脸来竟是如此可恨。 可封毅那话又错在哪儿?念头一转,心底忽地泼凉泼凉,是啊,再怎么念,怎么想,想得寝食难安,想得酸心透骨,说出去,在人前,他跟他,不过就是——兄弟——亲如兄弟…… 许延双手用力一推,掉头咬牙说:“废话!咱们既是兄弟,不叫叔叔叫什么?!”说罢拉开门往外走。 封毅搂住他的腰一把拽回来,抬手关上门,瞳孔遽然收缩,掀过他身子问:“你真这么想?”那声音冷得快掉冰渣:“那你成天哭着叫着要我去找你,是为什么?给你当哥?”说罢猛地噙住他的嘴,舌头侵进去肆意翻搅扫荡:“是这样当?”没待许延回话,撑住他腋下一把提起来,抬膝分开他的腿,下身狠狠压上去,一脸嘲弄地说:“这样也不介意咯?” 那瞬间的爆发力让许延两耳一阵轰鸣,待到反应过来已经脚底悬空,嵌入腿间那凶悍的硬挺,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料,依旧感觉鲜明。许延差点没闭过气去,羞怒交加,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不但没挣开,反带动两人紧贴的部位急速摩擦,下腹霍然腾起一股燥热,许延顿时心慌气喘,咬牙猛推封毅:“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封毅的呼吸也瞬间急促,修长矫健的身躯越发紧密地压制住他,双臂勒紧他的后背,提腰猛地向上一顶,盯着许延冷声说:“不喜欢这样?那你脸红什么?”说罢再度攫住他的唇用力吮吻舔舐,下身有条不紊地顶弄起来。 许延身上轰地着了火,强占口腔的唇舌,带入一阵阵魂萦梦绕的气息。腿间那一下一下禁忌敏感的撞击,让他逃无可逃,顿时手足酸软。张嘴想咬封毅的舌,咬住了却又狠不下心来用力。想起自己连个雪疙瘩都不舍得往他身上砸,封毅竟忍心这样对他,鼻腔蓦地一阵酸痛,泪意泼然冲上眼帘,哽咽呻吟着倾流而下,濡湿了两人相贴的脸庞。 “延延,延延,”封毅停下来,松开他的嘴,慌忙去吻他的眼泪,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就是要你说句实话……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对……” 许延越发委屈难过,泪如泉涌,哑声说:“你不是很理直气壮吗?你哪儿不对了?呜呜……说错了一句话你就凶神恶煞……” “对不起,对不起……你那话我听着心里难受,”封毅抱着他一叠声说:“延延……我错了,以后再不凶你了……” “你当我好受吗?”许延眼泪根本刹不住闸:“这些年我哪天好受过了?呜呜,千辛万苦回来,你……你这样对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封毅越发心疼,不停地亲他:“别哭了……原谅哥这一回,好不?” “你不用假惺惺,”许延恨声说:“发脾气的是你,说原谅的是你,”许延哽咽不止,越想越伤心:“什么都叫你说完了,错的都是我!” “延延……我再不敢了……我没假惺惺,”封毅急得没辙:“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你要气了,打我也好,别哭了行不?” “你怕个屁!”看他急成那样,许延早就不气了,嘴上却不肯松口:“我哪儿敢打你呀?你那么厉害,比你养的那些狗还凶!”说罢一个没憋住,自己先笑出了声。 封毅见他转啼为笑,脸上一喜,握住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砸:“那我帮你打,打完就不气了好不?” “神经病,”许延一把抽回手,瞪着他说:“欺负完我就来装模作样。” “我没欺负你啊?”封毅着急地抱紧他:“我哪儿舍得欺负你?就是说话大声点儿……”说完突然一怔,提腰轻轻蹭了蹭他下面,红着脸问:“是弄疼你了?我,我没用劲儿啊……” 那一下摩擦,让两人的呼吸同时一窒,许延窘得满脸通红,用力推他:“你,你,还说没……那你这是干啥……” “……我,”封毅也是一脸难堪,呐呐地说:“这……不是欺负你……你知道的……” “就是……”许延被那硬物硌得心慌意乱,脚软筋麻,喘息着说:“你……你快拿开……” “……我,不拿开……”眼前那虚软惊慌的样子,分外撩人,封毅更不舍松手,吻着他柔软的嘴,下身越发肿胀难耐,抵住他轻轻顶弄起来,哑声说:“你喜欢我这样的,是不?” “不是……你……啊……”那处瞬间燃起一串串火苗,直往骨缝里烧,刚才就被弄硬了,这下隔着裤子都显出了痕迹,许延越发慌乱无措,按住封毅肩膀就往上躲。 封毅勒住他腰部的手,立刻滑了下来,握住他的臀,下身如影随形追上去,不容他挪开分毫。灼热的唇贴上他耳廓,挺腰轻轻摩擦:“就是……你,都有反应了……”说罢不由分说地加速碾动。 “呃……啊……”许延只觉自己快被顶得飘起来,脑子里过电般蹿起睡梦中热切朦胧的景象,全身酥麻脱力,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昏乱中已被封毅整个儿抱到炕上,伸手一拉就抽掉了他的皮带,外裤拉链也被迅速拉开。 许延这才回过神来,忙一把按住,又羞又急,哆嗦着说:“你,你要干嘛?” 封毅亲着他的嘴,贴在他腹部的手,轻轻一移就罩住了他的挺立,隔着秋裤爱怜地抚弄,粗重喘息着说:“延延……我,我想看看你这儿……让哥看一看……好不好?” “不……啊……我不……”许延被他摸得血流逆转,那有力的手,自己根本拦不住,颤声求道:“你……呃……别摸了……” “那让我看看,”封毅停下来,嗓子黯哑干涩:“我就看一下……” “啊……不……”那两层薄薄的棉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8 布根本毫无作用,自己的要害完全落在封毅手里,许延臊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徒劳地去扒他的手。 “那我还要摸……”封毅低头猛地吻下来,舌尖热切而缠绵地舔舐他的颈项,握住他下身的手再度揉捏捋动。 “啊……”那狎昵私密的爱抚,逼得许延所有的感官都翩翩起舞,对方灵活的手指,仿佛千百条触须同时侵缠,无所不至,许延的手连搭住封毅手腕的力气都失去了,酥软地跌落下来,身子本能地扭动痉挛,难耐地呻吟:“……嗯……哥……哥……呃……” 那软腻的叫声,撩拨得封毅根本停不下来,见他不再阻拦,立刻托高他的臀,轻轻掀起裤腰快速一拉,直褪下脚踝。许延下面鲜嫩的娇挺和细密柔软的体毛,顷刻落入眼帘,封毅只觉下身一阵胀痛,再也无法忍耐,放开手迅速褪掉自己的裤子。 许延身下一凉,稍微清醒过来,茫然睁开眼,却一眼看见封毅那根骇人的巨物,在那片茂盛蜷曲的黝黑体毛中剑拔弩张、凶猛挺立。许延臊得快要昏过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突然发现自己那儿竟也不着一物,颤巍巍地无助耸立,越发羞窘欲死,哆嗦着就想坐起来穿回裤子。 封毅已经快速脱光衣服,未待他坐起就倾身压上去,脚尖轻轻一勾挑掉他的裤子,低头噙住他的嘴,肿胀的硬挺直直捅向他下身。 张开的嘴被对方的唇舌全部侵入,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含糊声响,激吻的唾液收不住地溢出嘴角。封毅下面浓密的体毛直接覆上他,两人的隐私部位无遮无拦地全面接触,许延顷刻呼吸困难,被电翻的鱼儿一样浑身抽搐激跳。 被他温热滑腻的窄缝夹住颤动摩擦,封毅的血液都快滚烫沸腾,那片柔软的毛发和稚嫩的娇挺,不停地搔弄着他的小腹,勾得他恨不能立刻将身下的人吞掉,又担心许延害怕。“延延,乖,别动……”封毅轻声哄着,手探进他上衣里不停轻柔安抚,待他稍微安静下来,撑起身慢慢脱掉他的上衣,重新压回去,才挺腰轻碾慢顶起来。 身体完全袒露在对方身下,腿间最隐秘的稚嫩,赤溜溜地被封毅的粗大肆意捣弄狎玩,激得许延脚趾都挛缩抽搐。那火辣辣的研磨慢条斯理而又无止无休,下身被碾得不停流出汁水,让两人厮缠的部位越发敏感,许延痒得连声呻吟:“呃……嗯……哥……哥……”不由自主地抬起臀承接封毅的顶压。 身下细软的腰肢,白皙的皮肤,胸部悄然挺立的红蕊,甜腻的喘息呼唤,无一不让人心旌神摇,贴上来求欢的粉嫩娇挺,让封毅瞬间血脉贲张,抱住他背部的手臂立刻收紧,勒得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空隙,胀痛得快要炸开的硬挺,抵住他湿滑的秘处,忍无可忍地疯狂插弄起来。 那强悍有力的撞击仿佛要冲进他身体里去,带起一阵阵蚀骨魂销的强烈快感,许延觉的自己被捣成了一池春水,狂乱地抱紧封毅的腰,跟随他的节奏交缠厮磨,嘴里控制不住地大声呻吟:“哥!哥!哥!啊!啊!啊!” 封毅吓了一跳,立刻吻住他的嘴,忍不住闷笑出声:“嘘……哥在呢,轻点儿……别让人听见了……” 突然叫停的亲热,让许延焦躁难熬,封毅的粗大顶得他胯间瘙痒万分,却一动不动,自己扭动的腰肢又被紧紧压住,许延心急火燎地含糊抱怨:“呜呜……哥……呜呜……我要我要……哥……” 封毅松开他的嘴,一下一下亲吻着他通红的脸,轻笑着说:“延延,乖,睁开眼睛,哥就给你。” 许延迷茫地睁开眼帘,顷刻溺毙在那双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封毅俯视他的目光,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像个成熟的男人深情地凝视自己的爱侣,温柔而又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 封毅看着他轻声说:“延延,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咱们从小就知道的,对不对?” 许延心中一痛,怔怔应道:“嗯……” 封毅微笑着说:“哥会一直都疼延延的,知道不?” “嗯……”许延轻轻闭上湿热的眼睛,只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死去,身外的世界顷刻间寸寸崩毁,唯留那人低柔纾缓的声线,徐徐在耳边回荡…… 随着滚烫的吻印上眼帘,嵌入腿间的巨物再度急速抽动,那激烈的冲撞碾压,让两人的下身顿时火花四溅,许延一阵心醉神迷,抽搐着抱紧封毅的腰,逼到临界点的欲望瞬间倾泻而出。 甜腻的爱汁被交缠的摩擦带入腿间,让对方的进出越发畅快淋漓,房间里立刻交织起急促的水声。 封毅压着他一阵猛烈地顶弄,终于抽动着喷射出来。浇注下身的火热津液,烫得许延颤抖不休。两人剧烈喘息着紧拥在一起,半晌之后呼吸才平顺下来,封毅爱怜地亲吻着许延的脸庞,轻笑着问:“延延,舒服吗?” “舒服……”应过之后许延才知道害臊,突然用力推他,瞪着眼睛说:“你骗人,你说只看一下,不,不摸的……” “我没骗人,”封毅无赖地笑:“我没用手摸。” 许延脸红的快要出血,咬牙骂道:“你,你用那个,那个,更……” “我用哪个?这个?”封毅下身轻轻一顶,坏笑着问:“延延更什么?更舒服?” “你……快下来,”许延察觉腿间那根东西又胀硬起来,立刻撑着床想躲开,结结巴巴说:“你不是才刚,刚,刚……” “嗯,但……”封毅含住他的耳垂,压紧他没有过度地激烈捣弄起来:“一碰延延……它就硬了。” 灼热的呼吸一阵阵灌入耳道,敏感的娇挺悄悄抬起头来,坚硬有力的撞击让许延立刻神魂颠倒,迷离欢畅地低吟轻颤…… 反复几次之后,许延不住求饶,封毅才放开他,帮他清理干净,换了被褥,重新抱着他躺进被窝。 许延累极了却了无睡意,闭着眼睛窝在封毅怀里,终于体会到了身体极度疲劳,精神极度亢奋的境界。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睁开眼睛,却发现封毅静静看着他,眼神清明得毫无睡意。 “哥,你没睡?”许延诧异地问,还以为封毅早就睡着了,怕吵醒他自己刚才都不敢动。 “延延,”封毅看着他微笑,轻声问:“你以后要陪哥去北京?” “嗯。”许延疑惑地应,想不明白封毅怎么突然问这个。 封毅接着说:“那你知道哥为啥要去吗?” “为啥?”许延一头雾水。 “因为,我想看看我爸长啥样儿……”封毅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四岁以后,再没见到过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39 他,哥全忘了……” 许延的脑子瞬间锈掉,难以置信地撑起身:“啥?!” “延延,这世上,你跟妈是哥最亲的人,”封毅搂住他慢慢地吻:“别再瞎想了,哥不会对不起你的……” 那平静低柔的声线传入耳中,许延心中忽地一阵剧痛。 第27章 白河镇赶集 炕烧得好像热了,掀开被子凉,捂着又冒汗。许延烦躁地翻个身,光着个脚丫子探到外面,不一会儿缩进来又转个身,最后索性披上大衣坐起来。大概凌晨一、两点钟光景,雪夜总是那么清亮,光线透过窗玻璃,拓出团黑黝黝的影子,那还是昨儿个夏紫菱给他贴上的窗花儿。 许延坐在黑暗里,眯着眼仔细分辨那团黑影的模样,却怎么都跟白天那两只嬉水的鸳鸯对不上号,不一会儿眼睛就乏了,站起来开门出去。几小时功夫,院里就一地清白,那道红砖院墙上,也砌了条一指来厚的松糕。许延过去切开一截,拿手一抹,那块糕就扬粉散渣地跌落下来。 支着条腿坐在墙头,靠着身后的屋壁,低个头背单词,或者仰着脸无所事事,偶尔懒懒散散吐个烟圈儿,那是封毅从前爱干的事儿。得空坐下来时,仿佛这道一掌来宽的院墙,比屋里所有椅子都坐得舒坦。这次回家,倒很少见他往这儿呆了,人大了是不是就爱脚踏实地了? 许延学样儿坐上去,屁股底下一股寒气直透上来,立马噗嗤一乐,那家伙原来也怕凉啊。天上挂着的白月亮,已经弯成道细钩子,两头尖尖俏俏,像小姑娘甜甜的嘴角。自己呼吸之间带出的热气,倒变成她淘气吐出的寒烟了。 十五年有期徒刑,适用范围太广了,李阿姨对黄丽萍绝口不提,封毅自愿改姓,可见这罪名好听不到哪儿去。长城边儿上那个四合院,那小子呆了六年的地方,院墙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低?没人跟他玩儿那两年,他会不会也爬上去看月亮?那时候的月亮,是不是也像小姑娘的嘴,娇娇俏俏地吹着寒烟儿? 干冷的北地比阴寒的南方更得阳光的青睐,顶着一样的太阳,拿着不一样的待遇,一样都是忙忙碌碌地过日子。转眼年二十八了,封毅一早出门喂兔子时,跟他说好了今天上白河镇赶集,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许延丢下手里扎了一半的红灯笼,夏紫菱抬起头来冲他抿嘴一笑:“说了这比扎风筝难。” “别的事儿你妈又不让我沾手,”许延无奈地笑:“我还不爱扎这个呢。” “你还闲得慌了?”夏紫菱撇嘴道:“我妈那心就是长得偏,放下寒假作业我手上就没闲过。” “那是黄阿姨重点培养你,”许延笑:“娘家的懒散闺女可当不成婆家的巧手媳妇儿。”玩笑刚一出口许延就后悔不迭,自小跟这丫头处得太随意了。 夏紫菱手里的活儿顿了顿,低头抿起嘴来笑:“能者多劳,我可不傻,手巧不就是为别人图安逸,给自己添麻烦?再说,”她摞下扎好的红灯笼,把桌子上的竹篾、红纸扫进笸箩里:“这都什么年代了?一份好工作不比巧手强上千百倍?哥你思想咋跟我妈一样老套儿。” “呵!”许延微笑:“菱菱脑子可真灵光。” “哼!那当然。要不然我干嘛下那么大力气念书呢,”夏紫菱一脸得意:“哥,咱班女同学里,就数我成绩好。等我大学毕业了,当上女强人,看啥样儿的婆家能挑剔我。” 黄丽萍掀帘子进来,当头拍她一巴掌:“死丫头成天没脸没皮,女孩子家家婆家婆家不离口,咋就不知道害臊呢?” “说婆家咋啦?!”夏紫菱不服气地叫:“我哥又不是外人,跟他咋不能说啦?” “仗着你哥宠你,你就尽着性儿胡闹吧!”黄丽萍笑着数落:“没心没肺、咋咋呼呼,你哥呆长了也得烦你。” “哼!别人都不烦我,就你烦我。”夏紫菱撅个嘴儿翻眼说:“就算我招人烦、惹人厌,也是你没把我给生好。” “吓!你个死丫头,”黄丽萍放下手里的面粉袋子就去撵她:“给你个笑模样还蹬着鼻子上脸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那头夏紫菱早就咯咯笑着逃到院子里去了,许延脸上带着笑,扭头拾起笸箩里那半个红灯笼,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慢慢扎起来。 “呵,黄阿姨,”才没扎两下,就听见封毅在院子里笑着问:“啥事儿呐,这么热闹?” “啥事儿也没有,教训教训这死丫头,”黄丽萍笑道:“找延延?他在屋里呢,你进去吧。” “诶,好。”封毅应着,脚步声一晃就到了门口。 许延快手扎紧剩下的三支竹骨,抬起头冲走进来的封毅笑:“等会儿,就好了。” “不忙,”封毅在他身边坐下,靠过头来看:“二〇五你家过节最喜气,年年院子里都挂满了红灯笼。” “你家挂不?”许延刷着糨糊,抬眼问他:“我帮你扎两个?” “我挂这干啥?”封毅失笑,向后一仰,抬手枕着脖子,摊开腿说:“挂不挂不都一个样。” “这哪儿能一样了?”许延贴上红纸,把灯笼丢回笸箩里:“喜气才像过年。” 封毅瞅着他笑:“不像过年就不是过年了?” 许延斜眼看他:“过年没有过年样子,算过年吗?” “不算过年,”封毅把他的手拉过去,撕掉指尖上粘着的一块糨糊痂子:“年还不是照样儿过?” “懒得跟你说。”许延剐他一眼,站起身,不再费劲儿对牛弹琴。 “我不懒,”封毅也站起来,在他后腰上轻推一把,笑道:“我跟你说。” “滚,”许延噗嗤一乐,捞开门帘往外走:“一边儿自个儿饶舌去。” “哥,你俩上哪儿去?”夏紫菱被黄丽萍逮着拆面团,见他俩玩笑着出来,问:“中午回家吃饭不?” “应该赶不回,上白河镇去,”许延说:“你们先吃吧,别等了。” “白河镇?”夏紫菱亮起眼睛:“赶集去?” “是啊,”封毅笑道:“再不去都收摊儿过年了。” “呵!”夏紫菱咯咯笑:“小毅哥也爱趁那热闹啊?” “小毅是陪着你哥逛,你哥没见过小地方闹节,”黄丽萍笑骂道:“当是你自个儿呐?趁热闹!”回头又问封毅:“车子找好了?坐得下菱菱不?” “坐得下,”封毅说:“菱菱也去?” “死丫头眼珠子都蹦出来了,”黄丽萍笑:“不让她去,得把我那面团拆成烂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0 泥巴。”说罢冲夏紫菱下巴一点:“上我屋里拿点钱,给自个儿买身新衣裳,顺道儿给你爸带条好烟,让他也乐呵乐呵。” “哼!我说您咋就发善心了呢,”夏紫菱转着眼珠子坏笑,兴奋地搓掉手上的面糊糊:“原来是心疼咱爸没好烟抽了。”说罢哈哈笑着向屋里跑。 “个死丫头!”黄丽萍拣个土豆砸她:“越大越没正形儿了。” 仨人出了门儿,走近停在路边的军车,封毅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座位,许延跟夏紫菱坐进后座。开车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兵哥,见了许延回头笑道:“弟弟没在咱这过过年吧?” 许延一笑正待说话,封毅拉上车门说:“谁是你弟弟呀,叫得那么亲,快开车。” “切,管得倒挺宽。”小司机掉过头来发动车子:“不是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啦?” 许延心尖儿一颤,别开脸不看两人扯皮。 “那当然。”封毅自得地笑,扭头看向窗外。两人的视线在倒后镜里碰上,一下粘住了,许延微红了脸,瞪他一眼转开头。封毅扬眉一笑,向后靠上椅背,清爽的发梢散落下来,溅起一片金灿灿的阳光。 白河镇集市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除了几户特别富裕的镇民自建的三、两层小楼,出租给人开录像厅、茶馆食肆。路两旁大多是些朴掘的青砖平房,前后两进,中间是天井,临街的一面改成商铺。屋主卖些杂货,或是租给他人经营。这样的小铺面大多没有营业执照,都是乡里乡亲,工商所也眼开眼闭,不多查问。 房前临街位置,一溜排开密密麻麻的流动摊贩,拉张小板凳坐在自个儿的簸箕前,有些干脆拱腰蹲在地上。摊子上扔些草药、山货、绳头线脑,有客到热情地招呼两句,没生意就跟旁边的熟人磕嗑牙,抽杆烟,裹着雪后静好的日光,暖烘烘地又过去一天。 本来就不宽敞的街市,聚满了节前闲逛的人群,你来我往、摩肩擦踵,喜气洋洋。孩子们讨了大人的零票子,三五结伴围在糖人摊儿前,乐颠颠地仰着脸等候。不时有骑自行车的人,到了街口自动下来,脸上挂着笑推车慢慢走,实在等得急了,闲闲拨两下车把上的铃铛,那铃声也是欢快的,安逸的。 仨人挤进镇上最大的服装店,据说是个南方老板开的。说是最大,其实也就百来平米,中间摆开几溜钢管焊接的架子,密密层层的吊着冬衣,四周墙壁上也挂满了衣服,成衣式样还不错。 夏紫菱换上件呢料大衣,果绿色过膝修身剪裁,腰部松松挎着条相同面料的寛腰带,素净雅致、青葱水嫩,裹得那身条儿越发袅袅娜娜,娉娉婷婷。四十来岁的男店主,操着口洋腔怪调的普通话连夸带捧、赞不绝口,美得那丫头在长条镜前左看右看,好大一会儿才不舍地脱下身,依依流连着转头翻看价码相宜的新衣服。 许延看着她那样儿不由好笑,掏出钱夹里的两张大票,悄悄塞给店主,包好了那大衣提在手里。封毅笑着接过来,拉他到男装那片儿,给他挑了件带毛里子的防风大衣,扶着他肩膀转着看了两眼,觉得还行,笑着说:“款式再好也比不上你那儿的,保暖合身就好,凑合着穿几天吧。” 许延问店主要了把剪子,含笑绞掉标签,把旧衣服和剪子一同递回去,款式再好又哪儿比得上那人为他亲手挑、亲自买的。那店主一头给许延包衣服,一手乐呵呵地接过封毅递过去的票子。眨眼功夫卖出两件高档时装,笑得合不拢嘴,操着那口越发洋腔怪调的普通话,热络地送出门口,嘴里连声说着:“慢走啊,下回再来再来。” “哥,”许延被封毅拉出门,站住晃晃他的手:“你咋不买新衣服呢?” 封毅拉他绕过门前的摊子,不在意地说:“家里衣服都穿不过来,又没特别看上眼的。” “过年嘛,大家都穿新衣服才高兴。”许延想拽他回去:“进去随便买件吧?” “别去了,新旧不都一样?”封毅揽住他肩膀带出来:“里面挤得转不过身,刚才都热出我一头汗。” “哪能一样儿?”走得远了,许延只好作罢,兀自喋喋不休:“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道理都不懂。” 封毅眼里盈满笑意,见夏紫菱走在前面,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谁说的,我明明懂得人不如旧……” 许延心里一甜,掉开头去,脸上不由自主地,荡起了一层波光粼粼的浅笑。 夏紫菱手里提着自己买的撒花棉袄子,兴高采烈回头问:“哥,待会儿咱们还去哪儿玩儿去?”转眼看见封毅手里提的袋子里漏出那块果绿呢料,一把夺过来,惊喜地问:“这衣服咋在这儿呢?” 封毅才想开口,许延就一本正经说:“还不快谢谢小毅哥,他买给你过年的。” 夏紫菱脸上一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撇嘴:“骗谁呀?鬼才相信。” 许延憋不住笑出声儿来,揉着她头顶说:“菱菱好好念书,以后上哥那儿,喜欢啥衣服哥都给你买,我妹子人长得好,就该穿时新衣服匹配着。” “谢谢哥,哥最好了!”夏紫菱开心得大叫,旋即低头将大衣塞回袋子里。路边铮亮的玻璃窗上,印出那俏脸儿上月牙儿一般弯起的嘴角儿,还有同样弯起的,沾了清凉雾气的那一双,乌溜溜的毛眼睛。 许延从那块亮玻璃上别开眼,想问封毅接下来去哪儿,冷不防被他在腰眼上捏了一记,差点失声惊叫。瞪眼看去,那小子眼睛瞪得竟比他还大,想起方才的栽赃陷害,立马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讨好地扯扯他的手。那小子又剐了他一眼,才既往不咎地掉开头:“先去吃午饭吧,边吃边商量下午上哪儿去。” 第28章 无声的街市 封毅把新衣服送回车上,顺便喊小司机一块儿来吃饭。许延跟夏紫菱没逛够,留在原地看摊贩们摆卖的杂货,见一个草药摊上摆开不少名贵药材,他只认得首乌、鹿茸和山参,想到尹心玥经常熬夜,便蹲下来细看。 摊主是个三十出头、模样憨厚的汉子,也不忙兜售,招呼了两声就耐心等客人挑拣。许延拿起枝三根叶柄的山参细看,那支参茎部饱满粗壮,根须丰盛,参体用红丝线仔细捋顺缠绕,叶茎尚未干缩,想必才挖出来不久。 许延正待问价,肩膀上就让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去,封毅已熟络地跟那汉子打起了招呼:“张哥,今儿个生意咋样?” “还行,”张哥站起来嘿嘿笑,看着许延问封毅:“你熟人呐?” “是啊,我弟。”封毅笑道:“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1 带他俩出来闹闹节。” “哦,呵呵,”张哥热情地说:“那要啥只管拿,都是自己人。”说罢对许延笑:“小老弟眼光不错,这摊儿上的山参,你看上的那支药性最好。”说着翻出个粗纸盒,接过山参就要往里装。 “咳,张哥你客气啥,”封毅忙把许延拉起来,笑着推开汉子的手:“你这儿有的我还能没有?哪儿用管你拿了?我先带他俩吃午饭去,你忙着吧。” 汉子也不多让,搔着自个儿后脑勺,嘿嘿笑着说:“那行,那行,”又对许延续道:“回家看你哥那儿要是缺了啥,只管跟他说一声,上我那儿拿去。” 许延笑着道了谢,才跟封毅一块儿离开。四人进了镇上生意最红火的白河酒家,是座三层楼房,二楼录像室,三楼是歌舞厅。餐厅开在一楼,几个人都逛累了,进去找了个桌子坐下,封毅让小司机点菜,边倒茶边问许延:“延延要山参?” “不要,”许延知道那东西不好挖,对封毅说:“刚才逛到张哥摊上,见他那支参挺大的,随便看看,你急着拉我走干啥?” “那是‘灯台子’,四年生的,不算好。”封毅笑道:“再多看两眼他就得硬塞给你了,人家还得攒钱讨老婆呢。我那儿有几支五品叶的,过完年,你带回去给阿姨吧。” 许延忙说:“不用了哥,你拿去卖吧。” “哥早不卖那个了,”封毅笑:“都是以前挖的,搁家里也没啥用,真要用了上山现挖就行,我知道一个地儿长了不少。”许延便笑着没再推。 “你不急着讨老婆,”小司机点完菜,放下菜单打趣道:“那也给我两支补补身子。” “你靠边站吧,”封毅笑骂道:“补身子?我给你两贴凉药下下火差不多。” “什么灯台子、几品叶?”见那小司机挤眉弄眼又想说荤话,许延忙打岔:“山参还有那么多讲究啊?” “嗯,是啊,”封毅说“人参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年份越老越好。叶片儿春发秋殒,初生时顶上转圈长着三张叶,第二年五张,像人的巴掌一样。长到第三年,会发出两枝叶柄,每柄上五片叶,第四年又多长出一枝。五年以上的参,根据叶柄数量分为四品、五品和六品叶。像刚才那支三叶柄的,看着不是像烛台?那种一般我都不挖,系上红绳留着它长大。” “系红绳?”许延好奇地问:“那是为啥?” “做记号呀,”封毅笑:“其他跑山人看见了,知道这参有了主儿,就不会动手挖了。”封毅接着说:“家里六品的,去年都熬给我爸喝了,剩下的全是五品叶,你先带回去,下回进山再给你挖些六品的。” 说话间热菜就端上来了,几人边吃边聊,夏紫菱好奇地问:“哥,歌舞厅是啥样儿的?好玩儿不?” “就是人们聚在一块儿跳舞唱歌儿,”许延道:“我也才跟同学去过一两次,闹得很。”见夏紫菱好奇,笑着说:“你要想去,这楼上不是有?待会儿吃完饭上去看看吧。” 夏紫菱一脸兴奋,连声说好,小司机也不想立刻回部队,几个人吃完饭,就一块儿上了三楼歌舞厅。舞厅四围都用厚绒布遮了光,打着昏暗闪烁的彩灯,人声音乐喧闹异常。节前上班、上学的,大多放了假,四、五百平米的空间里,聚满了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白天舞厅安排了综合节目,四人找了角落的桌子坐下,刚点了几支饮料,音乐就停了,灯光跟着亮起来。红布铺着的小舞台上,走上来两个扮相古怪的演员,自我介绍了两句,就开始表演警察抓小偷的搞笑节目。跳累了的客人们纷纷归座,正好看表演歇歇气儿。 两个演员搞笑素质都不错,不停插科打诨,动作衣装超级滑稽,现场气氛很快热烈起来,舞厅里响起一阵阵畅快的爆笑。夏紫菱和小司机都笑的合不拢嘴,封毅和许延心思虽不全在舞台上,也看得满脸笑意。 节目很快进入高潮,扮警察那个演员,突然从屁股兜里摸出把怪模怪样的塑料小手枪,捏着嗓门尖叫:“再跑,再跑我可开枪了!”小偷立马撅着屁股翻下舞台,直摔了个狗吃屎,经过特殊处理的裤子立刻嘶啦啦裂成烂旗子,里面的大红裤衩全漏了出来,跟着还掉出件刚偷来的绿花文胸。 哄堂大笑中,警察手里的枪响了,一束七彩烟花直冲屋顶,晃花了台下一片喜气洋洋的年轻面孔。许延也禁不住大笑起来,鼻子里却突然袭来一股呛人的塑料味儿,正纳闷儿,人已被封毅一把扯出座位。 刚才还喧嚣沸腾的舞厅,顷刻落针闻声,诡异地沉寂,两秒之后,灯管嘶嘶闪了两下,瞬间陷入黑暗。烟花引燃的建筑海绵,岩浆般滴落下来,烫起一片鬼哭狼嚎,火焰疯狂吞噬电缆和管道上包裹的绝缘塑料,十秒不到,整个天花已成火海,人群蜂拥逃生、相互推搡践踏,舞厅顿成惨绝人寰的疯狂屠场。 惶恐中只听一片玻璃碎裂的哗响,一件湿淋淋的大衣兜头罩上来,摸黑东倒西歪跑了十多步,许延被急推进一条黑暗楼道,胸口憋闷稍减,紧拉着夏紫菱的手被拽到二层,封毅的声音在他耳边叫:“带菱菱出去,我去找小赵。” “他不是跟上来了吗?!”许延吓得一把拽住他:“我刚才听见他声音!” “好像在门边绊倒了,乖,没事!”封毅扒开他的手就走,情急之下,许延只来得及把身上的湿衣服塞给他。 跑到街上才看清状况,整个三楼窗户浓烟滚滚,像无数条死神的凶险长舌疯狂扫荡。窗户玻璃已被打碎,不时有人跳下来,惨叫声此起彼伏远远传出去,楼下围得水泄不通,临近楼房的住户纷纷往外搬东西。紧随他们跑出来的十多个客人全都衣不蔽体,脸黑脚赤。 封毅带他走的不是正门,那条客人走惯的狭窄楼道口,蠕动着被挤得奇形怪状的人体,前面的刚跌倒,后面的就一层层踩上去,惨状触目惊心,哭泣尖叫震耳欲聋。许延担心封毅,转头对夏紫菱说:“菱菱你在这等着……”话一出口差点没昏,自己拉着的竟是个青白愣怔的生面孔,哪儿有夏紫菱的影子。 许延冷汗直流,脱下大衣包了捆雪,捂住口鼻就急冲上楼,一路大叫着她的名字往里找。二楼已经憋得透不过气,三层的人过不了那条通道,纷纷涌入录像厅,有些发现了这边的楼道,拼命冲过来。许延一眼看见门边那件熟悉的花袄子,欣喜欲狂,上前抱了就往下跑。两个人终于安全下楼,都憋出满眼的泪。 许延看见司机小赵摊平一条腿坐在人堆里,应该被踩得不太严重,心中稍安,忙跑过去问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2 :“小毅哥呢?” 小赵一脸惊诧:“他回头找你去了啊?!” 许延两眼一黑,掉头就往回跑,短时间内,客人们逃的逃,倒的倒,这边通道除了火焰肆虐的噼噼啪啪,和重物倾倒的沉闷声响,已再无人声。二楼往上眉毛头发都烫出焦臭味儿,猩红的火舌顺着楼梯扶手一路舔舐下来,沿途横七竖八叠满疲软的人体。 浓烟透过湿衣服侵入憋闷的鼻腔喉管,窒息感伴随刺痛纷涌而来,皮肤被炙烤得快要化掉。许延只觉胸腔裂成无底黑隙,思维意识理智统统失陷,唯留失重般空寂的悲凉,狂喊着手脚并用推开尸体,没命地往上爬,却根本寸步难行。 没顶的恐惧中,脚踝突然被人一把拽住,猛地往下拖,瞬间跌入一双熟悉的臂膀中,许延被勒得浑浑噩噩,狂喜得几近昏迷,跟着他连滚带爬亡命奔逃。当新鲜空气终于涌进鼻腔,才突然恸哭失声,嗓音嘶哑难辨,双手只知道紧箍着那人的腰,全身剧烈震颤,熏黑的脸颊狠狠挤进那人怀里,热泪泻闸般汹涌奔流。耳畔那天籁般动听的心跳啊……感谢天,他还活着,他没有事,他们都没事…… 身后扑过来一个温热的身躯,夏紫菱一声声沙哑地哭叫:“哥……哥……” 前后不到五分钟,三个人已在鬼门关前逛了几趟,抱成一团怔怔无言。好不容易开进来的消防车无声地喷洒着水枪,捧雪灭火的路人纷纷退让。一具具踩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幸存的伤员,被接二连三抬出来,楼梯上露出各式各样变型的鞋子……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上一刻还游弋在快乐天堂,下一秒或许,已置身地狱无间…… 封毅缓缓扶他起来,一缕笑意在黑呼呼的脸上渐次荡开,慢慢濯清了无边的恐惧,满眼关不住的痛惜,低声骂了句:“……笨蛋。”便再也不忍责备。只是抬起手来,一遍遍小心帮他拭去前仆后继的泪水,轻声叮嘱道:“以后来这种人多的场合,要先看清楚逃生通道,知道不?” “嗯……”许延死死抓住他的手,屏息仰起头,紧盯着那双幽黑的眼睛,那飞扬的眉,那珍逾生命的脸…… 在这混乱无声的街市上,在数九寒冬的冰封世界里,在生与死的严酷交替时,身旁一对对劫后余生的情侣们忘情拥吻、喜极而泣,两人紧握着对方的手,无言相对,掌心被对方凉瘮瘮的冷汗濡湿,手指冻到僵木,心中却是异样的温暖、满足,和——幸福…… 第29章 漫卷的烟雾 “小封!封毅!”仨人还沉浸在险死还生的震撼里,小赵在后面忍不住喊叫:“你们抱够了没,先送我上医院啊,我脚可能断了。” 许延吃了一惊,掉头看去,小赵黑呼呼一堆瘫坐地面,两手虚扶着脚踝一动不敢动,满脸的冷汗都结成了霜花,滑稽得像个白胡子糟老头,却哪儿有心思逗乐,忙跑过去蹲下来。 “断了?”封毅也急了,上前蹲下就要检查他的腿。 “你别碰!你别碰!”小赵急得双手连摇:“你那无牌无证的,碰坏了咋办,我媳妇儿还没过门儿呢,要是跛了,她还能跟我吗?” 夏紫菱实在憋不住,紧捂着嘴按住肚子,蹲在地上站不起来。许延也忍俊不禁扭开头。封毅笑骂道:“这什么时候了,你还媳妇儿媳妇儿没完没了。”说罢不顾他阻拦小心捋开他裤脚:“我看一下,不会疼的,要不然骨头断了又乱搬乱抬,你就真得当跛子了。” 小赵将信将疑,担心得不得了,连声问:“断了没?情况咋样?” 封毅两手轻握住他脚掌,拧着眉一脸同情:“骨头真断了,这种情况就算接好,腿也得短一截,你完了……” “啥?!”仨人同时惊问出声。 小赵霎时面如死灰,两眼惊恐地瞪牢封毅,话音刚落,尚未合拢的嘴里突然爆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啊!!!!!!!!!!!!!!!!!!!” 封毅丢开他的脚,一笑站起来:“妈的,你几天没洗澡?臭脚熏死我了!” “啊!啊!封毅你个兔崽子!王八羔子!哎哟!啊!你他妈太狠了你!”剧痛攻心、惊惧气愤,小赵蹦出一脑门子冷汗,眼泪鼻涕都掉了出来,抱着腿连声惨嚎不止。 许延拽着封毅责问:“你干啥整他?!人家都够受的了。” 封毅噗嗤一笑,抬腿一脚踹上小赵屁股:“还嚎呐?没出息,起来走两步,看断了没有。” 许延顿感心疑,掉头再去看小赵,却见那小子竟停了声儿,轻轻转动着脚脖子,不可置信地看封毅:“诶?咋能动了?” “你不就是崴了脚吗,鬼哭狼嚎,”封毅一把拽他起来:“快到车上去,他俩都快冻死了。” 不说犹可,几人这才感觉奇寒彻骨,夏紫菱还好,许延跟封毅的大衣都没了,里面的衣服刚才淋湿了大半,冰块一样冻在身上,许延脸都冻紫了。封毅搂住他肩膀往前跑,四人哆哆嗦嗦来到车边。 刚校了位的脚不敢用力,小赵最后一个跑到,丢了车钥匙给封毅,自己开门进了副驾驶位:“你开吧,我脚不好使。” 封毅接过钥匙打开门,笑道:“不怕被逮了?” “逮住总比丢了小命强,”小赵咋咋呼呼拉上门:“奶奶的,今天这整的是,差点没命回去见俺那娇滴滴的小媳妇儿了。” “行了行了,”封毅骂道:“没看后面还坐着小姑娘,你消停点吧。”说罢发动车子呼一声开出去。 小赵笑嘻嘻地回身说:“妹妹你别介意哈,哥哥我直肠直肚,但绝对没坏心眼儿!” 夏紫菱抿着嘴扭开头,许延问封毅:“小毅哥,你会开车?” “嗯,你会不?”封毅看看后视镜。 “你哥可是我精心培养的,”小赵转回身,抬手拍拍封毅肩膀,得意地说:“无牌老司机。” “滚一边儿去,”封毅笑骂:“不想死的别乱动。” 小赵嘿嘿笑了起来:“得空给我弄两贴上次那种膏药吧?俺这脚虽然能动了,总是受过伤,得好好护理护理。” “嗯,晚上给你送过去。”封毅娴熟地打着方向盘,转头瞅他一眼:“回去别瞎热敷,不然明天得肿了。” “嘿嘿,好好。”小司机放下心来,语气又回复了以往的轻快随意,摸出烟盒点燃一支,递到他手边:“抽一口。”随即自己也点上一根,掉头抱歉地对夏紫菱笑:“妹妹,咱哥俩抽支烟,要嫌呛就开点儿车窗哈。” 夏紫菱笑道:“没事儿。” “点上才问,”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3 封毅挤兑他:“假不假啊你?” “嘿,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小赵得意地笑:“哥哥教你哈,跟小姑娘处啊,烟抽不抽不要紧,这话啊,一定得说得漂漂亮亮,小姑娘听了准高兴,”说罢美滋滋地吸口烟,得瑟地瞟一眼封毅:“这叫绅士礼仪,懂不?” 封毅一笑看向前方,轻声道:“屁礼仪!”夹着香烟的修长手指抬起来,递到嘴边,长吸一口,又轻轻落回方向盘上,漫卷的烟雾被窗缝外的寒流忽一下扯走,顷刻消逝无踪。 那梦里倚靠过千万次的宽宽的肩,那稍显凌乱的浓密黑亮的发,那修长有力的温暖指掌,每每握紧他走过危难,给予他无尽的体贴和关爱,许延蓦地湿了眼眶……这一切,都还在,还活生生的近在眼前,近在眼前的满溢的幸福里,却为何参杂了那么多恍如隔世的迢遥和辛酸…… 许延一下车就直奔封毅院子,夏紫菱忙喊他:“哥,你衣服都湿了,先回家呀!” “我去他那儿拿点东西,就来。”许延说完就钻进房里。 封毅跟进来:“延延,拿啥……” 许延一头扑过去,嘴巴连啃带咬凑上来。封毅吓了一跳,被他直撞到门板上,剩下的半句话也被堵进肚子里,脸上却慢慢涌起了笑,双手轻轻扶上他的肩,又滑下来抱紧他的身子,由着他发狂一样死死咬住自己的唇。 两人的嘴里很快冒出了丝丝甜腥味儿,又迅速被吸干,那炽热疯狂的吻仍在继续,愈演愈烈,仿佛带上了死亡一样黑暗绝望的味道。许延的嘴滑下来,啃咬着他的颈项,扒开他的衣领直咬上胸口,湿漉漉的泪迹沿途划下来。 封毅抚着他的背,轻声唤他:“延延……” 许延哽咽着用力抵住他胸口,手往下伸,刷地扯开他的裤链,急火火地探手进去,一把抓住他胯下硕大的男根,掏出来,紧紧握住在手心里,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嘶……”封毅轻哼出声,胯下立刻胀硬起来,一阵发窘,又觉好笑:“延延……快去洗澡,衣服都湿了。” 许延两只手都握了上去,不管不顾地抚摸捋动,似乎只有这充满生命力的沸腾的勃起,才能医治心间压不住的恐慌和莫名的伤痛。他膜拜般滑下身子,看着那根东西在手里迅速膨胀,凶狠地直竖起来,静脉里的血液叫嚣奔腾,力度狂猛地直击手心。 许延轻轻凑过去,鼻尖贪婪地仔细嗅着那股浓郁的麝香味儿,然后整个脸颊都深埋进那片茂盛的体毛里,轻轻蹭动。 “……脏啊……”封毅被他弄得难耐异常,俯身握住他手臂就往上拉:“黄阿姨一会儿就会来找你……” 许延甩开他的手,一口含进嘴里,用力吸住不放,将他拉链的位置扒得更开,让整根昂扬殷红的阳具和饱满的囊袋完全袒露出来,双手握紧坚硬的茎部本能地舔食,舌尖轻刮过咸涩滑腻的冠状沟,牙齿轻咬着用力深深含进去,仿佛要将那处整根吃掉才能安心。 “呃……”封毅粗喘着,仰头颓然靠上门板,脸涨得通红,双手揉着他的发顶闭上眼睛。 那根粗壮的东西根本吞不进去,半截就顶得许延喉咙发堵,唾液不断地涌出来,却兀自含着吮着不舍放开。 许延跪在身前吸食的样子让人亢奋异常,下体被舔咬得又胀又疼,偏偏那小子好像还玩儿上了瘾,越吸越卖力,根本舔不到点子上,却死不愿松口。封毅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他起来,握住腰就去扯他裤子。 许延这才着急,憋着笑拼命挡:“黄阿姨要来找我了!” “黄阿姨?”封毅反扭过他手腕,一把扒开他裤腰往下一扯,整个白皙柔嫩的下部立刻袒露眼前,扳过他身子抱起来就抵在门板上,扶住充血的阴茎,急不可待地一下捅进去,难耐地粗喘:“谁来都没用!”说罢猛地噙住他的嘴,挺腰狠狠抽插起来。 那狂热急迫的交接让两人都惬意地轻哼出声,下体顿时火烧火燎,热流直扑脑心,全身衣装整齐,唯有那一小片赤裸相贴、激烈交缠,快感却更迅猛地呼啸而来,许延急喘着呻吟出声,欲望叫嚣着全身乱蹿,靠在门上的体位却用不上力,心急火燎地就要自己去摸。 封毅轻笑着拉开他的手,低声说:“我来……”暂时停下抽动,握住他的娇挺轻轻爱抚。 许延长吸一口气,整个身子滑进他臂弯里,含混地说:“快……快……” 封毅含住他的嘴,手上加快捋动,闷笑道:“让我摸了?” “呃……啊……”呻吟迅速被闷进嘴里,许延死死搂住他脖子,亢奋得哪儿还说得出话,腰肢乱扭着面红耳赤,爱抚揉捏着私处的修长手指,弄得他快要发疯,几乎立刻就要狂泻出来,身后的门板却忽然传来敲击声,两人同时一惊,许延身子立刻僵硬下来。 “延延,你拿什么?回家洗澡啊!”黄丽萍在门外着急地拍:“待会儿该感冒了!” 许延瞬间吓得脸青唇白,张口结舌,下面还赤溜溜被封毅握在手里,急得他眼睛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黄阿姨,延延腰疼,我帮他按一下。”封毅冲着门外说:“衣服换过了,待会儿就回去。”说罢冲许延眨眼睛,示意他说句话。 许延刚张开嘴,身下那只手却毫无预兆地抚弄起来,掀起一阵旋风般的快感,许延僵硬的身子立刻酥软下滑,出了口的话无法自禁地带上一阵颤音:“阿姨,我,啊……就,回,回去……呃……啊……” 封毅一脸坏笑地紧盯着他恼恨的眼,手下动作却一刻不停,突然抬膝卡进他腿间,让那脱力的身子落在腿上,握住那粉嫩的娇挺急速捋动。 许延又羞又怕,让他摸得死去活来,却根本无力抵抗,一阵剧烈痉挛之后,大叫着爆发出来。 “哎哟……叫那么大声,”黄丽萍在门外心疼地说:“小毅呀,你给延延好好按按,别落下病根子了,延延,我先回去,你好点儿就赶紧回来冲澡。” “知,知道了……”许延抖得语不成句,直瘫进封毅手里,黄丽萍的脚步走远,才恼恨地骂出声来:“你,你混蛋!” “我怎么混蛋了?”封毅一脸无辜,抱着他轻颤的身子再次抵到门上,肿胀的阴茎猛地捣进他滑腻的腿间:“黄阿姨不是让我好好帮你按按吗?我按得不好?”说罢压紧他激烈地抽送起来。 许延恼得拼命推他:“啊……我得快回去……不然他们又来……” “想快回去,”封毅用力碾着他柔嫩的下体,粗喘着说:“就夹紧些……”一阵天昏地暗之后,许延才做贼似地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4 逃回家,内裤里兜着的东西又湿又滑,一直往下淌,吓得他没命闪进澡房。 “延延,腰不疼了?水够热不?”黄丽萍诧异地拍门:“那么急找小毅拿啥东西呐?” “啥也没拿!”许延看着裤裆里满满的滑腻,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够热了,不疼了!” 第30章 寂寞开无主 许延冲好澡出来,对院澡房的门也开了。封毅低头擦着头发往外走,湿发凌乱地覆上挺直的鼻梁,微敞的领口还散着热气,半遮住那块淡红的咬痕。许延呼吸一滞,够衣架的手不由顿在半空。 封毅停下步子,视线灼灼地看过来:“延延你……”话到中途突然顿住,嘴角诡异地上扬:“洗好了?” 许延诧异地抬起头,瞬间炸了毛,恶声吼句:“滚!”随手用力一砸,砸完才愣住,眼睁睁看着那条洗净的内裤,化作一道白影,忽悠悠飞过院墙。 封毅伸手一接,顿时满脸惊喜:“送我的?” 许延张口结舌,脸上立时五颜六色,肠子都悔青了,再不跟他墨迹,掉头冲回房间里。 气还没消,封毅就穿好衣服跑过来,一脸讨好地敲开门:“延延,饿不?去我那吃饭吧?” “不饿!”死小子来得正好,许延恶形恶状扶着门,伸出手去:“还我!” “还啥?”封毅嬉皮笑脸地往里挤:“不饿就让我进去啊,冻死了。” “不让!”许延瞪牢他,压低嗓门一字一顿:“内裤,给我!” 封毅吃惊地睁大眼睛:“你要我的?”见他立刻眉毛倒竖,骇笑着退后:“那我回家换了给你送来。”说罢抬腿就想开溜。 许延头顶冒青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伸手一拽猛地拖进来,按住他就去掏口袋:“你藏哪儿去了?” “穿身上呀,”封毅一脸茫然,正儿八经问:“要我现在脱给你?”说罢就动手拉皮带。 “我要我的!”许延气懵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快还给我!” “你的?不行!”封毅委屈地瞪眼睛:“哪儿有送人东西又往回要的……” 许延彻底抓狂,勒住他脖子摇得七零八落:“还不还,还不还!” “哎哟,不还,哎哟,死也不还,”封毅被他勒得涨红了脸,猛地抓住他的手抱进怀里,追着他的嘴边笑边亲:“再让我还,身上这条也给你脱下来……” 许延躲闪不开,被他亲得晕晕乎乎,腹部蓦地碰上个硬东西,立刻惊跳起来,内裤也没心思要了:“放开我,你怎么又,又,又!” 封毅吮着他的唇,舌头瞬间撬开牙关,直顶进他喉咙里一阵翻搅律动,憋得他喘不过气才稍稍退出,勾着他的舌尖舔舐交缠,那硬物随即轻轻蹭动,哑声问:“怎么办……压根儿,就没软过……” “你……你自己办!”许延轰地涨红了脸,又急又怕,扭着腰拼命躲,却哪儿挣得开那双铁箍似的手,不一会儿就让他碾得浑身发软,直往下溜,嗓子都变了调:“这儿不行……啊……他们都在……” “……我没……”封毅噗嗤一笑,亲亲他脑门,停下来搂紧他的腰说:“就让我抱一下……别动啊,不然真忍不住了。” “是你动!”许延臊得脖子都红了,抬手就打,却蓦然跌进那双黑幽幽的眸子里,手上不由卸了力。 封毅轻轻拉过来,挨个儿慢慢亲着他的指尖,心疼地说:“手都冻坏了,还是你那儿的冬天好。” 许延忽地心头一痛,这些天,死忍着不想又怎样?那日子,终究不管不顾,越逼越近,近得那满院儿的红灯笼似乎都褪了色……他埋头趴进封毅怀里,低声说:“我觉得这儿的冬天好……” “嗯,这儿更像过年吧。”封毅慢慢抚着他的头发,过了会儿扶他起来:“乖,先去吃饭?” “好,”许延扯着嘴角笑,走去炕沿边坐下:“我穿袜子。” “我帮你,”封毅接过来蹲下身,握着他的脚搁在腿上,抬头笑道:“回屋那么久都干啥了,还没穿上袜子。” 许延看着他的脸,笑着说:“在骂你。” “哈,”封毅垂下头,仔细地帮他穿好,拉过他另一只脚问:“还一个袜子呢?” 许延递过去,别开眼睛:“笨蛋,骂你还笑。” “呵……我巴不得,”封毅撑开袜子,轻轻往他脚上套:“天天听你骂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慢慢抹掉手背上温热的水滴,伸指一刮许延脚心,轻笑着说:“然后,我就咯吱你。” 许延痒得一缩腿,抬手抹抹眼睛,瞪着他说:“敢咯吱我,就踢死你。” “好啊……”封毅微笑着拉他起来:“走吧,该吃饭了。” “嗯。”刚套好鞋子,房门就敲响了,许延打开门,夏紫菱拿着小半截毛衣进来,眼睛掠过封毅,轻声招呼一句:“小毅哥。”就掉转头对许延说:“哥,你新衣服坏了,我给你赶件毛衣,”说着拿起来在许延肩上比划,抬头笑道:“嗯,差不多。” “不用了……”许延心下一跳,看着她笑:“穿不穿新的不都一样?太赶了,以后再说吧。” “不赶,反正没事儿。”夏紫菱笑笑往外走:“妈做好饭了,你们,好了就出来吃吧。”说罢伸手轻轻带上门。 许延盯着那合拢的门缝,好半天才转开眼,顿感心烦意乱,扭头看着封毅:“在这儿吃饭不?” “不了,我下午有事儿。”封毅低头笑笑,揉揉他头发:“你,陪陪菱菱吧,她一直盼着你回来。” 许延眉毛一拧,正待开口,封毅捏捏他肩膀,笑道:“我是说,菱菱又不傻……” “我没说她傻!”许延缓过气来,鼓着眼睛问:“你有啥事儿?” 封毅轻笑一声,贴上他耳边:“找人教我织毛线……” 许延噗地笑出来:“你织个屁!” 封毅拉开门,手从他肩上滑下来,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快去吃饭。” 两人进了院子,黄丽萍笑着招呼:“小毅,吃饭了,快来坐。” “谢谢阿姨,你们吃吧,”封毅往外走着说:“我刚巧有事儿。” “啥事儿那么急,”黄丽萍喊住他:“吃过饭再去呀。” “学校晚上开游园会,”封毅笑着说:“我得回去帮帮忙。” “哦,那你啥时候得空?”黄丽萍问:“带他俩去折几枝梅花回来,过年插着喜庆。” “菱菱下午不用回学校?”封毅回头,看许延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5 一眼:“机修厂山边那儿恰巧有几棵梅树,延延记得不?” “记得,菱菱回学校不?”许延问夏紫菱:“要不咱俩吃完饭先去看看?” “好,”夏紫菱垂头说:“我五点半才回。” “那儿还有梅树?”黄丽萍笑道:“我咋没看见。” “呵,是啊,要是不好,明儿一早我带他俩上山折。”封毅笑着问许延:“延延,你晚上也来学校玩儿吧?” “不去,”许延低头扒饭:“那有啥好玩儿的。” “……”封毅顿了顿,拉开院门儿说:“那我先走了。” 许延塞了一嘴饭,胡乱点点头,没应声儿,忽然觉得堵得慌,堵了会儿又觉得没道理,放下筷子再抬头,那死小子竟然真走了。 机修厂本来就偏,梅树靠在山边儿上,刚好让仓库挡着,路过的人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许延跟夏紫菱绕过去,五、六树嫣红的梅花开得正好,水灵灵的花骨朵儿凝在铁骨褐皮的精瘦枝头,凌寒飘香、压雪吐艳,煞是动人。 “呵!真漂亮!”夏紫菱笑着跑上前,忽闪着大眼睛说:“我以前也来过机修厂,咋的就没发现?” “最早那次回家,我跟小毅哥来拣轴承,”许延跟过去:“无意中发现的。” “哦,”夏紫菱掉过头,绕着树下转:“哥,游园会挺好玩儿的,我还表演节目呢,你来看看吧?” “是吗,”许延笑道:“你表演啥节目呢?” “我跳舞,”夏紫菱走到另一棵树下,笑着说:“本来没想参加,后来听说哥要回来,就想让哥看看。” “好啊,”许延看着梅花儿说:“那哥晚上一定去。” “嗯!”夏紫菱低下头,大颗的泪珠收不住劲儿直往下跌,砸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浅印儿,哽着嗓子笑道:“那太好了!” “菱菱……”许延靠上前,抬起手来,顿了会儿落在她肩上,却说不出一句话。雪地上那一个个小窝窝,仿佛砸在他自己心坎儿上。 “干啥?”夏紫菱抹了两把脸,转过身,红红的鼻头翘起来说:“哥你发啥愣啊?快折梅花儿呀,下午跟我一块儿回学校呗?反正你在家也没啥事儿。” “好。”许延收回手,笑着说:“你看上哪枝了?哥帮你折。” 两人折了大束红艳艳的梅枝,抱回家插好就快五点半了。许延拿了两枝回房间,想着晚上带去给封毅插。收拾好出来,夏紫菱已经等在院子里。两人一道儿沿着河边走去二〇五子弟学校,校园里早已热闹非凡,四周树桠儿上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纸花儿。 放了十来天假,同学们见面都分外亲,好多暂时没事儿干的,都红着脸搓着手,在白雪覆盖的操场上跺着脚聊天儿。许延好奇地四围打量,见礼堂里不少换上了表演服装的学生们,舞台上还有些高年级学生,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却没封毅的影子。 夏紫菱带他参观了自己的教室,复又来到礼堂门口,诧异地踮脚向里看:“咦,奇怪,小毅哥咋不在呢,”她抬眼对许延笑:“那些都是咱校学生会的。” “哦,”许延见有些拿着红扇子的女孩儿向这边招手,笑着对她说:“你快进去排练吧,我在周围转转。” “你一块儿进来呀,”夏紫菱拉着他就往里走:“外头冷,游园会还有一小时才开场。”安置了他坐下,才转身跑进那群女孩儿里。队伍里立时唧唧喳喳响起一阵笑闹声,不少小姑娘闪着眼睛歪头朝这边看,见许延一笑,又立刻害臊地转开脸,直到排舞的老师过来才安静下来。 对不起大家,这两天喉咙发炎,有点发烧,所以拖文了。 第31章 找个字代替 许延坐了大约半小时,见不少学生老师列队进来,怕自己占了别人位置,站起身来往外走。一个长相端正的大男孩儿,正好在附近派节目单,扬手招呼他:“诶,同学!你是夏紫菱的哥哥吧?” 许延点头说:“我是,请问有事儿吗?” “是这样,”男孩搔搔头,带点儿局促:“她刚才让我告诉你不用出去,到她们年级位置上坐着就行。”说完想起没自我介绍,越发局促,忙把传单收在一边,伸出手来:“哦,我叫李浅墨,比夏紫菱高一届。” 许延笑着伸出手,跟他虚握了一下:“我叫许延,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呵呵,没有的事儿,都是同学。”李浅墨脸色微赫,忙说:“那,许延,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呵,你指个位置给我吧,”许延笑笑:“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再进来。” “那,那行。”李浅墨抬手指向礼堂左侧,回头说:“就那一片儿,有的同学不在这儿过年,不会坐满人的,你见到空位儿照坐就行。” “好,那你忙吧。”许延说:“节目单能给我一份儿吗?” “当然可以,”李浅墨忙拿了一张递给许延,指着‘舞蹈:春雨’那一栏说:“这是夏紫菱班级表演的舞蹈。” “哦,”许延眼睛一扫,看见倒数第二个节目吉他弹唱,表演栏印着封毅的名字,曲名儿却是钢笔手写的:南泥湾。不由噗嗤一笑,抬头好奇地问:“怎么这个不是一样儿油印的?” “哦,封毅下午才挑好歌儿,”李浅墨笑道:“刚才我们现写上去的。” “好的,那谢谢你哈。”许延谢过他,拿着节目单子逛出去。外面已经全黑了,不过半个钟点,天上竟然下起了雪。空气凉得呛鼻,风呼呼地卷着雪末儿飘洒,下午学生们踩出来的凌乱脚印儿,大多已经模糊了边际,柔柔密密地铺满整个空荡荡的操场。 礼堂里的喧闹声越来越远,许延绕着操场转了一圈,又来到封毅二年级时待过的那间教室。那一溜平房居然还没变样儿,只是当时雪白的墙皮剥落了不少,窗子里黑沉沉整齐摆放着小桌子小椅子。 想起自己那会儿等不及封毅下课,常跑来学校找他,就是趴在这个窗口张望。那个猴精一见他就眉花眼笑,两手端正地压在桌面,却不时歪过头来挤眉弄眼,有次还让老师逮去讲台边罚站。那小子站得笔直,老师一转身,立刻又对他呲牙咧嘴、整蛊作怪,惹得下面学生一阵阵窃笑。 许延退开一步笑着离开,那家伙打小就不是老实东西,下午编着谎儿说来学校帮忙,节目都开场了还没见人,也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校园里又冷又黑,许延又逛了会儿,怕错过夏紫菱的节目,就往礼堂那边走。刚靠近门边儿,突然跑上来个黑影子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6 ,一把拉起他的手:“延延,菱菱说你来了,”封毅满眼都是笑:“刚才跑哪儿去了?找了一圈都没见人,冻坏了吧?”边说边帮他掸掉身上的雪:“快进去吧,外面冷。” “我哪儿跑了,就在校园里逛了两圈,”许延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跑的是你吧?哼,回学校帮忙!” “嘿嘿,”封毅笑着说:“待会儿跟你说,先进来。”说着拽起他的胳膊拉进礼堂:“到前面去坐吧,那里位置好。” 两人沿着侧面过道往前走,礼堂里都是人,许延没再跟他争,由着他握住胳膊往里拉,却始终板着脸不吭气。 见他俩进来,李浅墨蹲在舞台边一个劲儿招手,封毅带许延找好位置,低下头说:“延延,我去后台看看,你先自己看会儿好不,马上到菱菱的节目了。” 许延盯着舞台,眉毛都不动:“好。” “延延……”封毅叫了一声,见他不搭理,靠着他坐下:“我不去了。” 许延见李浅墨急得抓耳挠腮,憋不住笑:“那李什么不是找你吗?” “是吗?”封毅也两眼瞪着舞台,一本正经说:“不管他,我陪你看节目。” “滚!”许延在椅子下踢他一脚:“少在这儿啰嗦。” “嘿嘿,好,”封毅猫着腰站起来:“延延叫我去我就去。” 许延懒得理他,抬眼看节目。台上的相声表演刚好结束,报幕员出来介绍了两句,就到了夏紫菱班上的舞蹈。 随着音乐响起,十来个穿着黄底碎花衣裳的小姑娘,手执红扇子踩着碎步,流水般从幕后涌出,鹅黄嫣红地载歌载舞,仰起一张张鲜嫩的脸蛋儿,不由让人想起春天旷地里迎风招摇的野花儿。没有牡丹的华丽,不比芝兰的清绝,更羞于玫瑰的馥郁,却洋溢着令人无法忽略的肆意与热烈,那是种乍看平平常常,却最浑然天成,率真质朴的美。 夏紫菱穿着一身嫩绿掐腰细缎袄子,最后一个出来,旋转着的轻灵舞步带起脚腕上的小铃铛一阵阵细响,仿佛春日暖阳下绿树枝头百灵的婉转鸣唱,又酷肖甜润雨点细密亲吻大地的悱恻缠绵。惊鸿蹁跹的曼妙身姿,脚不点地地舞动飞旋,几乎看不清俏丽的眉目,只有那苗条的身影如小鹿般疾走惊跃,带起一阵阵清凉春风,舞绿了满台的姹紫嫣红。 舞蹈结束,夏紫菱和姑娘们面带羞涩,排开一列深深鞠躬,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许延也笑着用力鼓掌,那是种打心眼儿里涌上来的骄傲和感动,直到她们退到幕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拍红了巴掌,立刻又咧开嘴笑了。 又过了两个小节目,封毅还没回来,许延正想着他该是在后台帮忙,却见幕帘一挑,那死小子抱着个吉他晃悠悠走出来,也不要人报幕,自己说了两句,就对着话筒且弹且唱。许延刚听到那句‘花篮的花儿香’还憋不住笑,很快却被那平淡率性的歌声吸引。 轻轻哼唱着的醇厚磁性的嗓音,带起了台下整齐划一的拍子,许延微笑着慢慢拍起了手。那死小子仿佛有感应般,眼睛向他这边一扫,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羞涩,马上又绷着脸转开头。许延再憋不住,捂着肚子闷笑不停,直到那小子一脸不爽回了后台才缓过气儿,跟着别人一块儿鼓起掌来。 文艺表演一个多小时后全部结束,老师大多都回家去了,剩下学生们留下来玩儿猜灯谜,套花瓶,盲人摸象,二人三足等余兴节目。奖品都是学生自制的小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气氛却热烈非常,不时有人领到个歪瓜孬枣碎布纸片儿,引得四围阵阵哄笑,领奖的人自个儿也乐得不行。 许延看着也觉好笑,封毅跟那几个高年级的收拾了舞台,跑下来问:“延延,你咋不去玩儿?” “呵,我没带礼物来,”许延说:“跟他们又不认识。” “那有啥,”封毅拉着他起来,笑着说:“谁会计较这个,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份快乐,”说着朝他得瑟地眨眼睛:“你没听见我写的报幕词?够热情不?” “热情个屁,”许延憋住笑:“发情差不多!” “说啥呢。”封毅一下红了脸,窘得只差没捂他嘴巴,还好周围同学都没注意,赶紧拉着他跑到灯谜那片儿,站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潮都没褪尽。 许延瞅着他那一脸不自然,咯咯笑个没完,下午的仇总算报回来了。封毅恨恨剐他一眼:“笑啥笑!快猜谜。” “哈哈,”许延捂住肚子:“我猜不出来。” 封毅一脸无奈:“还笑,还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许延越发控不住声儿,引得几个学生都笑着看过来。有个刚才在舞台上忙活的女学生,跑过来大声嚷嚷:“封毅,老师都走了,你再给我们唱首别的歌儿吧?”旁边好几个学生立刻停下游戏,跟着起哄说:“就是,就是,不要革命歌曲,唱个好听的吧。” “好,待会儿吧。”封毅笑着说:“我先玩儿一下。”说罢捻起张红纸皱眉说:“延延,这个是啥,我以前猜过又忘了,你知道不?” 许延抬眼一看,见那红纸上写着: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打一日常用品),瞅着他撇嘴说:“这都猜不到,心里疼的,当然是蜡烛,红蜡烛。” 封毅眼睛一亮:“对哦,延延真聪明。”扯下那张红纸拉着许延就跑:“咱领礼物去。” “屁!”许延翻眼瞪他:“我咋觉得你今天特别笨呢?” “这都让你发现了?”封毅笑道,推他靠近领奖窗口:“你去领奖,我去唱歌儿,完了咱们就回家吧,挺晚了。” “……”许延拿着灯谜去领奖,里面的小姑娘接过去,不一会儿抱出个尺把高的纸箱子,满脸好奇,笑着对许延说:“拆拆看是啥,咋这么沉。” 许延托进手里果然沉甸甸的,也觉得好玩儿,心想,该不会是块石头吧?笑着搬上桌面就动手拆。才刚揭开盒盖,屋顶的灯竟然灭了,礼堂里嘘声顿起。刚才那小姑娘抱怨着推开门:“咋又跳闸了?真扫兴!”才刚说完,突然尖叫:“哇!好漂亮!这谁做的呀?我咋抽不到!” 许延伸出手,缓缓从盒子里托出那座美轮美奂、璀璨晶莹的冰房子,轻轻放上桌面。手指抚过那一枝枝纤细剔透的小栅栏,如同触到当初那个小篮子上洁白柔韧的柳枝。四周此起彼伏的艳羡惊叫潮水般退去,眼前只有花园长椅旁那盏橘黄的路灯,如梦似幻、明明灭灭,闪烁呼应着房子里另一盏惑人的暖光。 “大家静一静,”舞台上一个男生说:“礼堂保险丝烧了,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7 电工过几分钟就到。” “怎么这样儿啊!”学生们注意力从冰房子上暂离,纷纷抱怨起来:“干等多无聊啊!” “那让封毅给咱们唱首歌儿吧,他刚才不是答应了吗?”那男孩的声音接着说:“诶,封毅呢?封毅!” 话音刚落下,礼堂一角忽然飘起一段清扬的曲调,行云流水般空灵的琴语,仿似玄冰下辗转的温婉清泉,泊泊涌涌,源源不绝,脉脉流向一望无垠的,青白世界……喧闹嘈杂顷刻隐去,悠然响起的,是那深情醇厚,絮语般温柔的浅唱低吟:我想做一个梦给你 填满你心中所有空隙 让流过泪后的苦涩转成甜蜜 我想摘两颗星给你 放在你眺望我的眼里 于是黑夜里你可以整夜看我 如何的想你 我想留一张纸给你 告诉你我一生的际遇 让受过伤后的刺痛随风而去 我想沏一壶酒给你 藏在你思念我的心底 日后再相聚 你听我醉后言语说的都是你 …… 许延转过身,睁大眼睛极目看去,面向那黑暗的角落,怔怔泫然泪下…… 第32章 梦里那只蝶 “哥……” “嗯?” “你看这房子好看不?” “嗯,还行。” “你说是谁做的?” “不知道。” “哥……” “嗯?” “那人为啥要做冰房子呀?” “嗯,可能是他答应了给人做个雪房子,雪房子容易化,只好换冰的了。” “哥……” “嗯?” “做这房子的时候,那人一定很冷吧?” “不冷。” “真的?” “可能是假的。” “哥……” “嗯?” “刚才黑灯那会儿,有个人唱歌儿,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我猜是做这房子的人唱的,你说呢?” “嗯,可能是。” “嗯……他歌儿又唱得好,心思又那么多,一定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他吧?就像学生会那个大眼睛的漂亮小姑娘?” “嘿嘿,我想也是。” “+_+……那你说,他以后会去追女孩子不?” “不会。” “为啥不会?” “因为他追的那个人比女孩子还难哄,他哪儿有那么大精神。” “咋难哄了?” “哈,又爱做梦,又爱哭鼻子,喜欢好看不好用的东西,会胡思乱想,不会照顾自己,还经常撒野发脾气……哎哟!你踢我干啥?” “没干啥,你接着说。” “我不说了。” “不说也行,既然那人毛病那么多,那男的干啥还追他?” “嗯,他一定是自虐……哎哟!那是肉啊,疼的!” …… “延延……” “嗯?” “今天是大年三十。” “嗯,咋啦?” “年三十不是要团圆吗?你,你今晚别回去了吧?” “不行,我得回去跟我爸团圆去。” “延延!!” “咋?!” “蟑螂!” “哪儿有蟑螂?” “你背后,钻衣服里了!” “啥?!哪儿!哪儿!哪儿?!” “这儿……这儿……这儿……” “……啊……哈……那……那没有……你别……别……别……嗯……” “有……呃……就是……这儿……” “哥……啊……哥……” “……延延……” “……” “……” “哥,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很晚了,快睡吧。” “哥……” “嗯?” “以后咱俩都不讨老婆,一直在一块儿好不?” “不好。” “为啥?!” “我早就有老婆了,现在不是抱着老婆在睡觉吗……哎哟!” “你才是我老婆!” “行行,我是你老婆,老公,睡吧,好晚了。” “嗯,等等。” “嘶……你干啥?” “这样睡。” “呃……你握着我睡不着。” “不握着,我睡不着。” “……” “……” “延延……” “你干啥?!走开,走开,我累了。” “呃……那你放开……” “不行!快睡觉,累死了。” “……” “呼zzzzz……” “……+_+” “……你去哪儿?” “上厕所!!!” …… “哥,鞭炮味儿真香啊。” “那是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吸多了中毒的。” “你咋这么没劲儿?!” “……呃,是挺香的,我怎么才发现?” “哥,雪地上放鞭炮真好,红的红,白的白,又漂亮,又好玩儿。” “融雪的时候又脏又乱……呀!你干啥?” “不干啥,你接着说。” “我刚说啥了?我咋忘了?” …… “哥!!!!!” “延延?!咋啦?!!” “哥,冰房子,冰房子,化了,呜呜!” “不哭,延延,乖,不哭,你看这是啥?” “啥?项链儿?这啥做的?咋会结在冰里?” “嗯,我看看哈,应该是虎骨做的,咦,这儿还有字儿呢。” “我看下,毅,延?咋那么像咱俩的名字呢?” “就是,咋这么巧呢?那,哥给延延戴上好不?” “嗯……这项链儿……好久了吧?骨头都……磨出油光了。” “听说是,好多年了,有个小孩儿,想送给另一个小孩儿,可是,火车没追上……” “哥……哥……我不想回家……” “延延……乖……就要开学了……” “哥……我想你……我觉都睡不着……” “延延……哥知道……哥很快就来找你了……听话……明天哥送你上车好不?” “不好……到车站……就想起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8 上一次……” “那……哥送延延去g市,看延延到家,哥再走?” “不好……我不要你送我,只要你接我。” “延延……” …… “哥!哥!” “小哥儿!小哥儿!你让梦魇着了吧?!快醒醒!快醒醒!”。 “哦,谢谢,”许延愣怔地抬起头,车里的人大多打着盹儿,车窗外漆黑一片:“大婶儿,车开到哪儿了?” “进了x省了。”对座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婶儿吃着泡面说。 “哦,”许延喃喃道:“……那么远了。” “小哥儿是出远门儿吧?”大婶儿心疼地说:“年纪还小,爸妈放心你一个人搭车?” “不小了,”许延笑笑:“我是回家。” “哦,那感情好,”大婶儿吃完了泡面,仍无睡意,剔着牙寒暄道:“小哥儿家里几兄弟啊?” 许延笑道:“就我一个。” “独子?”大婶儿纳闷儿地问:“你刚才不是一个劲儿喊着哥吗?” “我是,做梦吧。”许延站起来脱下大衣,叠整齐了抱进怀里:“大婶儿,我再睡一会儿。” “好,你睡你睡,”大婶儿笑着说:“年轻人,觉是多些。” 许延微笑着,将脸深埋进怀里的大衣,是上午,那人亲手帮他穿上的,还留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应该可以,再把他带进……刚才,的梦里吧…… 初三下学期,在许延的记忆里,除了兵荒马乱还是兵荒马乱,学生们巴不得一个头掰开两半用,不,是掰开无数瓣仍然不够用。所幸终于过去,原来班里二十来个同学,幸运地升上了本校高中。对于许延来说,更幸运的是,秦可可和丁珉,都跟他一块儿分到了高一(1)班,形影不离的同学生活因而得以继续。 美中不足的是,冤家路窄,张晓风也在(1)班,仍当着他的学习委员。那小子相当记仇,原封不动地将初中伊始的矛盾摩擦带上了高中。刚到新环境,冲突并未激化,当然,更不可能消减。这点儿事许延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偶尔闹心点儿罢了。 g市的生活比过去平顺了很多,自从上次离家回来,李老太包括李少文,一般都不会再无理找茬,房间里清净了不少,只是态度更冷漠了。这也没啥不好,本来许延就不爱磨嘴皮,同一屋檐下,形同陌路总比鸡犬不宁强。 尹心玥态度比过去婉转亲切了很多,平时的一些生活细节也会注意照顾了,偶尔还会抽点时间找许延聊聊天儿。母子本就连心,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芥蒂,所以现在关系,反倒比过去近了些。 两人对此无疑都喜闻乐见,只是,偶尔母子俩说完话,许延看着轻轻合拢的房门,会有那么一点儿遗憾,遗憾今天的一切,不是发生在若干年以前。很多东西,都会时过境迁,长久得不到回应的渴念,终会淡去,甚至,不再需要。习惯了以后,又忽然得到,那感觉,已含了太多杂质,分不清究竟是感动,还是,不自在多些。 封毅的信,仍旧平平淡淡,寥寥几行,通篇咀嚼不出半个有热度的字眼。从寒冬,到晚秋,大半年的时日就这样过去。许延有时会捏着那些千里之外遥寄的菲薄信笺,躺在床上怔怔发呆。究竟此刻身在梦中,还是,那十多天快乐逍遥的日子,才是个美梦?每当此时,总会不自觉伸手握紧那根精巧的,被心窝口煨热的兽骨项链儿,微笑着慢慢进入梦乡,是梦……又如何? 高一的学习任务不像初三那么紧迫,集体活动也恢复了。这周末三中高一年级去蓝田湖秋游野营,学生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野外露宿对半大孩子来说本就新鲜刺激,蓝田湖又素负美名。帐篷是校办公室统一租回来的,两人一顶。晚餐在湖边野炊,许延、丁珉和秦可可周五放学就兴致勃勃上街采购好了食材,啤酒、小吃、扑克等消闲玩意儿。 第二天清早,仨人一同回到学校,坐了三个多小时大巴,到达邻县的蓝田湖山脚已经十一点半。各班级老师带着学生在山脚餐厅吃了简餐,休息半小时,就集体开始爬山了。 秋天的山林避过了城市的酷暑,即使背上锅碗瓢盆碍手碍脚,也不减丝毫雀跃欢欣。沿途景致怡情养眼,空气阴凉清新,许延背着两卷帐篷慢慢向上爬。丁珉肩扛大包杂物跑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等等。秦可可拎着一小袋儿零食,照旧殿后唧唧歪歪。 爬上一溜陡峭石阶,许延见秦可可落后太远,便放下帐篷卷子倚着栏杆等她,顺便休息会儿。丁珉几步跳回来,也靠上弯道旁的栏杆:“许延,你怎么话越来越少?” “有吗?”许延诧异地抬头:“不会啊。” “怎么不会,”丁珉丢下一堆杂物,往下一滑坐上地面,抹着脑门上的热汗说:“上山到现在,这是你第一句话。” “呵,”许延左脚绊上右脚:“累了,又没想到有什么说的。” “累了?不至于吧?这还没到山腰呢,”丁珉说:“你上次不是说你爸家有很多山?那个你管他叫小毅哥的,以前跟你爬过不少山?” “嗯,是啊。”许延说:“最近睡不好觉,精神差些吧。” 那,怎么是一回事儿呢?小毅哥带他爬山,永远只比他快半步,牢牢牵着他的手,时不时回头看看他累不累,汗多不多……别说这两捆压死人的帐篷,哪怕是个小布袋儿,都不舍往他肩上搭……只要牵着他的手,路都是不需看的,闭着眼睛,也能安全到达山顶上…… 许延俯身拾起两卷帐篷,背到肩上:“走吧,可可过来了。” “给我一卷吧,”丁珉拉着他肩上的帐篷带子:“你累了,背少点儿。” “开玩笑,哪能这点儿东西都背不了?”许延一闪,咧嘴一笑:“刚不是休息好了吗?爬你自己的吧。”说罢快步攀上阶梯。 担子,是自己的,就该自己扛。除了……那个人,这一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安心地卸下重负,才会理所当然的接受照顾,才,会心甘情愿地,骄纵地示弱……因为,从来,从来,他们就,密不可分、不分彼此…… 第33章 敞开的帐篷 湖不像海的坦荡壮阔,以浩瀚无际的大气震击你的心灵;也不似山的率直豪迈,以高耸入云的热烈远远欢迎你的到来;湖,更像一个安静温柔的处子,怀着未泯的童心悄悄躲藏,待到你突然发现他,才蓦地漾起丝丝羞涩的涟漪,微笑着倾听你的惊叹。 而那些山的巅顶,仰吸日月俯瞰凡尘的湖,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49 更彷如仙界的绝品,澄碧致远、孑孓孤清,甚至带上了忧伤的况味,那种与生俱来却又无从表述的,哲学式的忧伤。悲悯地漠视着人们贪婪地讴歌她、亵渎她。 好不容易从书本课业中抬起头来的学子们,全都被这惊人的美景摄去了魂魄,待到习习凉风收敛了热汗,才三五成群结伴游湖,许多男生提前准备好了泳裤,迫不及待支起帐篷换上就往湖里跳,游得精疲力竭尽了兴才笑闹着上岸结炉开火。 八十年代的孩子,是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无疑也成了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贝疙瘩,加之理科班女生少,第一次野外做饭,自然闹出不少笑料。许延、秦可可、丁珉外带两个男生这一组,情况还好。两个男生负责拾树枝,架炉子,很快弄得像模像样。 丁珉父母都下海做生意,自己吃腻了外卖,偶尔也动手瞎整一餐,从食不下咽到勉强入口,基本门路还是清楚的,前期工作便由他负责,作料、青菜、肉类等都洗净切片,分门别类码放整齐,弄得头头是道。 秦可可不用说是掌勺大厨,小小年纪就已是家里伙房主力,做饭无疑是她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却无奈对着光冒烟不着火的炉子,和两个包公脸的男生干瞪眼。许延换掉泳裤回来,在旁边另挖了个浅坑,找来两块平整的大石头垫上,风口处稍微挡挡,再把干树枝架空,热烈的火苗很快欢跃起来。虽然以前不用自己动手,看多了还是有经验的。 秦可可看着嗞嗞响的油锅高兴得大叫:“许延,你太棒了,一会儿我的拿手鸡丁赏你吃多两块。” 可怜许延忙活完刚坐下,鸡肉腥味儿还没闻上,就被班上其他点不着火的同学拽去起炉子,一圈炉子架好点着,自己这一组的好菜早让那几个恶鬼疯抢光了,只剩下些菜头菜尾就着四个家伙憋不住的饱嗝囫囵对付了一餐。 八点来钟,无星无月的湖岸已深如古井,老师们都回了自己的寝帐。尚有余力却也闹够了、吃饱了的学生们,围着几丛暗红的柴火堆,或聊天或玩牌,打发着睡前时间,烟酒已经无人管制,相继上场支持这余兴节目。 “呀,怎么那么多蚊子。”秦可可懊恼地举起扑克牌左扇右扇。几个男生也噼噼啪啪往裸露的手臂小腿上乱拍巴掌。 秦可可跟丁珉坐对家,升级打的不大好却又不甘寂寞,非拉许延帮她看牌。许延自己不招蚊子,见几人都被叮得难受,放下啤酒瓶去旁边折了几段生树枝来,抛进余烬里。新鲜树皮很快被烫起了泡,嗞嗞地涩响着喷吐白烟,木料不完全燃烧那种呛鼻却又洁净浓郁的香气,瞬即弥漫了四野。 秦可可恰巧坐在风口,蹭一下蹦起来,呛得一个劲儿冒眼泪:“许延,你害人啊?!” “熏蚊子啊,”许延一早坐开,笑着挪个位置给她:“刚你不是叫着蚊子多?” “这能熏蚊子?”一个男生也跟着换位,随手抛了支烟过来:“蓝田湖风景不错,就是蚊子多。” “可以,”许延抽出根燃着的枝条,熟练地点上:“蚊子跟人一样,都怕熏。” “许延,你也吸烟?”秦可可在他旁边坐下,抢过来往自己嘴上一叼,含了一口,在齿龈间打个转,又快速吐出来,咳得越发泪眼汪汪:“这苦了吧唧,有什么好抽?” 丁珉笑道:“男人抽烟是为了减压,你们体会不了。” “切!减压?女的就没压力了?”秦可可有了七八分醉意,乜眼看着许延笑:“和尚,接吻的减压效果绝对比吸烟好,又健康又环保,你早点儿开荤吧。” “和尚?”旁边几个女生全笑了,立刻好奇地看过来。许延高挑俊秀,才思敏捷,谈吐温和有度,却带着股万事不上心的淡漠,无形无色之间退人千里,班上只有秦可可能跟他说上几句闲话,不少女生早就嫉妒得眼红。 “没人接吻,所以才要狂吻烟屁股,”许延夹手夺过烟,叨回嘴里:“我吸过也抢,不知道这叫间接接吻吗?”说罢笑着吸一口,调侃道:“还是,你想跟我接吻,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许延!”秦可可在满座哄笑中下不来台,摸个土块砸过去。许延看向对面张晓风阴晴不定的眼神,一笑站起身:“可可,我帮你搭帐篷去。”说罢拉起丁珉:“别玩了,你也来帮忙吧。” 两人在烟雾熏得着的地方支起两顶帐篷,许延找根树枝,沿着帐篷边缘挖了道浅沟。丁珉问:“挖这个干嘛?” “防火防虫子,”许延丢下树枝拍掉手上的灰:“叫可可来休息吧,她喝醉了。” “呵,你挺会照顾人的,”丁珉跨出一步,又退回来,转身说:“可可……其实不错,许延,你不必……” 许延一愣,随即笑了,抬腿踢他一脚:“开什么玩笑,婆婆妈妈,我跟她要是有那个心,用得着顾忌你?”说罢扯开拉链,钻回自己帐篷里躺下:“我睡了,你爱去不去。” 跟秦可可现在快成酒友了,几个月前周末出去闲逛,晚上吃完饭传递着一瓶老白干一路喝回家,家里没大人管着,后来无聊便常常这么干,两人的友谊也随着酒精直线升温,说话越发荤腥不忌,不知不觉冷落了丁珉,怪不得他要起疑。 帐外脚步声远,许延摸出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又捻灭,再缓缓吐出去,然后惬意地闭上眼睛。又到了睡前的好时光,无法诉说无从排遣又何妨,至少还有烟和酒,与他一道细嚼相思,窃笑着共享这隐秘的醉意熏然,将冰凉的梦境悄悄捂热…… 在那些温暖的酣梦里,或许会有他滚烫的唇,热切地封锁他的吻;或许能重温他有力的手,爱怜地握紧他的腰……就像此刻,如同此刻,那样的美满而真实,真实得催人泪下……许延本能地向那热源更紧地偎过去,不由自主地轻唤一声:“哥……”叫完却蓦然惊觉,瞬间睁开眼睛,未待看清却被人猛地一推,立刻清醒过来。 对面的丁珉也是一脸愣怔惊骇,当即坐起来,两人的酒意尚未被凉风浇灭,就被不知何时敞开的帐篷拉链,和帐外蒙昧的天光,帐前围着的那十几道狐疑错愕的眼神惊出了冷汗。 丁珉忙不迭地擦着嘴边的湿渍,慌忙站起来,不知道是解释还是自我安慰:“许延,昨晚,昨晚我们都喝多了……” 许延一笑坐起,扣上敞开的领口:“解释什么,两个大男人,喝多了偶然抱错人,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说罢盯着门外围观的同学,笑问道:“大清早在这儿发呆,难道看人发酒疯比自己睡懒觉有趣?” 那十来个人本就没睡够,刚看了那么精彩的一出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0 ,本以为是好戏,精神头才刚上来,就被许延若无其事的反应扫光了兴。加上昨晚很多人都喝得七零八落,即使做些出格行为,也不足为怪,几个男生笑了几句,就要一哄而散。 “抱错人?不见得吧?”张晓风扯起嘴角,在后面阴阳怪气:“你们俩平时就爱勾肩搭背,晚上热情如火滚做一堆不是很自然吗?何必借口喝醉酒?” 丁珉抬脚就要往外走,许延拉住他,盯紧张晓风:“哦?你觉得两个男的滚成一堆很正常?” 他眯起眼睛问:“怎么个正常法?我还第一次听说,要不你详细解释下?”说罢轻笑起来,抚着敞开的拉链抬起头:“解释完我们再谢你帮忙醒酒,不然,将来我老婆可就吃了大亏了。” “谢就不必了,”张晓风鄙夷地冷笑:“同性恋还用得着解释?找老婆,那不是害人吗?”同性恋这样禁忌生冷的名词,立刻引得散开的众人又收住了脚,即使没疑心他两人就是,却也被成功钓起了兴致,议论纷纷地围观看热闹。 “张晓风,你嘴巴放干净点!”丁珉气得脸红脖子粗,挣开许延的手两步跨出去,当胸一掌猛推张晓风:“再敢胡说八道别怪老子不客气!” 张晓风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地面,也不生气,慢悠悠说:“被戳到痛处谁都难受,我理解你。” “真不愧是学习委员,”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闹开,占不占理都没好处。许延一把拽住又要动手的丁珉,却被他触电般不落痕迹地甩开,不由心头一冷,却无暇细想,皱眉盯着张晓风,不耐烦地说:“我还以为你只热衷研究异性恋,怎么?又发现新课题了?兴致勃勃、没完没了,是想我陪你研究这个?” “嘿嘿,谁是同性恋谁心里清楚,”张晓风得意洋洋:“你狗急跳墙,想往我身上咬也没用。” “许延!你有没搞错!”许延正待开口,秦可可拉开旁边的帐篷,一脸怒容地跳出来,抬手扇了他一耳光,红着眼睛骂道:“喝了点猫尿就发疯,以后再也别来约我!”说罢气冲冲掉头跑去湖边,闷着头刷牙洗脸。众人立时哄笑起来,三三两两打着哈欠散开。 “哈哈,许延,你俩隐藏得太好了,”昨晚一块儿搭伙的男孩也在,笑着过来拍拍他肩膀:“要不是今天早上闹一闹,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说罢调侃地抬起下巴示意湖边:“还不快去追?” “呵,她在气头上,追过去不等于找罪受?”许延笑道:“我亲的又不是女的,她过会儿就好了。” “你行啊,许延,”那男孩翘起大拇指:“以后我跟女朋友吵架,就来找你取经哈。” 许延一笑,回帐篷取了毛巾牙刷出来,撇一眼脸色青白不接的张晓风:“学习委员,你慢慢研究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掉头朝着湖边那个窈窕的背影,心情复杂地走过去。 第34章 燃烧的晚霞 清晨的蓝田湖凝霜披露,拢着一层轻渺的寒烟,静静沉睡在昨夜的酣梦里。许延在秦可可旁边蹲下,舀了杯水挤好牙膏,轻声说:“谢谢你。” “哼,”秦可可打湿手里的毛巾,用力拧干,转眼瞟过来:“今后你可是我男朋友,检点些,别丢我的脸。”说罢将湿毛巾覆在脸上,仰起头来,又再气恼地哼一声:“和尚!” “呵,”许延不置可否地笑:“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把自己的机会都赔掉了。”他含着牙刷接着说:“那些人爱说说去,我都不担心,你急什么?” “不知好歹的家伙!”秦可可柳眉倒竖,扯下毛巾甩手抽过去,怒骂道:“有轻松的日子你还不爱过?非弄得声名狼藉才高兴?干什么?表现你的特立独行、潇洒不群?!” “对,你说得对,”许延被她抽得一嘴泡沫差点咽回肚子里,急忙投降:“反正你是我女朋友,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秦可可见他示弱,收起了武器,盯着他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收拾东西站起身:“动作快点儿,给我收帐篷去。”说罢掉头往回走。 许延转头笑道:“秦姐姐,难道你动过自己收帐篷的念头?” 秦可可回身一脚踢起满天灰,恶狠狠地说:“既然叫了姐姐,就记住咱俩谁是老大,没问你,少说话。” 许延赶紧扭回头,揉着毛巾慢慢勾起嘴角,只觉心中阵阵暖意袭来。洗完脸走回帐篷前,才想到丁珉方才的闪躲,不由皱起了眉。原本不想再提那事,但自从进帐篷开始,丁珉就一直看着他不说话,许延对上他的视线,无奈地问:“你不去洗脸?” “许延,”丁珉转开眼,随即又看过来:“我早上……好像听见你叫‘哥’,是你那个小毅哥吗?” “为什么这么问?”许延坐下来,暗叹一口气,朋友果然是瞒不住的,早上让自己一搅,连张晓风都被糊弄过去,唯独秦可可跟丁珉,一开始就确信不疑。他抬眉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太镇定了?” “是,刚从那种状态醒过来,就能一丝不乱,”丁珉眉毛微拧,盯着他说:“我觉得,好像你早有应付这类场面的准备……”他别开脸,费解地问:“为什么要承认呢?多撒一次谎不好吗?” “撒谎?”许延笑起来:“我侵害了谁?有时真觉得犯不着掩饰,”他看着丁珉:“可谁也不想多惹麻烦,况且,又牵涉到你。我们是朋友,既然你要问,我不该隐瞒。”他转头面向帐外,轻声说:“或者,你认为,我们是曾经的朋友……” “哪儿的话,”丁珉一下站起来,拿了毛巾牙刷背过身,语气轻松地说:“我洗脸去。” 许延没应声儿,苦笑着动手收拾行李,越是故作轻松,恐怕就,越是接受不了吧…… 那次野营回来,丁珉跟许延,在教室里仍旧称兄道弟,外人看不出什么,实则私交却断得一干二净。偶尔在校园里狭路相逢,丁珉挤出满脸笑来打声招呼,擦肩过后便立刻暴走。这种僵硬的关系让两人都极不好受,许延几次想找他说清楚,又怕越描越黑,更添不自在。 有次在校门口,看见丁珉远远绕道闪开,许延忍不住说:“可可,你能帮我跟丁珉谈谈吗?我对他根本没想法,同性恋又不是欲求不满,见个男的就要性骚扰,要觉得恶心,当我透明就行,何必勉强笑脸相向。” “你还有理了?”秦可可磕着葵花籽,闻言翻过去一个白眼:“自己要当异类,就不该抱怨别人态度反常。” “我知道,呵,”许延苦笑:“因为他是朋友,才会不自觉在意他的态度,是我贪心了。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1 ” “丁珉正因为仍把你当朋友,才无法应对。”秦可可丢掉瓜子壳,嫌恶地拍手上的灰:“那小子心思单纯,转过劲儿来就好了。” “也许吧,”许延掉开头,轻声说:“呵,只是替他累,摊上我这样的朋友,你们都挺累吧?” “有空想别人,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秦可可懒散地抛一抛书包,慢腾腾走在旁边:“说说吧,那个跟你约好当和尚的家伙,是个什么人?你们真打算这样下去?” “男人,”许延看她一眼,笑道:“有什么可想?从五岁开始就念念不忘,你觉得,我会考虑这些事吗?” “五岁到现在?”秦可可诧异地又翻个白眼:“够可以的啊你们,我还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们常见面吗?” “不常,他现在不在这儿。”许延踢着路边的易拉罐,淡淡地说:“你要想知道,明年他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吧。”说完又问:“你现在心情好些了?” “少管我的事儿!”秦可可一拐脚截了他的易拉罐,哐啷啷快步踢起来,踢了一会儿又停下来笑:“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跟丁珉闹出那件事,我恐怕至今还对张晓风无法释怀。” “哈,”许延失笑,开心地看着她:“早知如此,那时直接扑倒丁珉狂啃一通多省事,还让我们担心这么久。” “哈哈,这世上哪有早知,现在看清楚也不晚。”秦可可跟着笑,突然转头问许延:“你想知道,我跟他是为什么闹僵的吗?” 许延顿了顿:“没兴趣,”看她一眼,促狭地笑:“怪不得孔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刚挥剑斩情丝就立刻倒坏水,太可怕了。”说罢马上远远跑开。 “许延!”秦可可气得大叫:“你要死了!你给我站住!” “这时候还站住,那我真要死了。”许延回一句,笑着跑得更快,迎头撞上燃烧的晚霞,热汗淋漓而下,心情越发好了,掉头倒退着笑问:“诶,可可,晚上有事吗?开支酒庆祝你正式失恋怎么样?” “失恋个屁!”秦可可气喘吁吁追上来:“倒霉摊上你这拖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甩得掉,到时再庆祝差不多。” “哈哈,”许延大笑:“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忘了秦姐姐是我的女朋友。” “太不像话了,”秦可可累得没劲儿翻白眼,摘下书包扔过去:“好好学着孝敬我,以后下课自觉背上,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小的遵命,”许延笑着将书包甩上肩膀,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听姐姐的话跟党走,我一定时刻铭记在心。” “放心,你忘了还有我提醒你。”秦可可笑得一脸灿烂,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跟他在一起,也这么油嘴滑舌吗?” 许延一愣,轻笑起来:“不是,他才油嘴滑舌,我其实很老实,都是让他带坏的。” “算了吧你!谁信呐,”秦可可咂着嘴说:“渴死了,我们去买支啤酒,边走边喝吧。” “好,早该去了。”许延牵起她的手,快速穿越马路,这样的好天气,不喝一杯,怎么对得起自己。两人当晚照着老习惯,传递着酒瓶子边侃边逛,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家。 许延没想到,难得的好心情,一进家门就结束了。尹心玥竟然早早就等在他房里,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信笺和笔记,许延随手放下书包,皱皱眉问:“妈,您回来了。” “嗯,”尹心玥脸上没了平时的笑意,语气严肃:“延延,你坐下,妈妈问你点事儿。” 许延拉张椅子坐在她面前,脑子里飞速筛选封毅的信件和自己的笔记,都一无所获,心中稍安,凝神问道:“妈,您想问什么?” “延延,跟我说实话,”尹心玥想了想才开口,换了脸色,温和地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许延心里一跳,抬起头问:“跟谁?” 尹心玥审视着他,叹口气:“你们班主任上礼拜打电话来,说你跟班上一个女同学关系相当密切,我还为你说话,直到今天,”说着递过来一封信:“收到这个,你看看吧。” 许延捏捏那硬邦邦的信封,随手一倒,两张相片随即飘落下来,不用细看,上面正是他跟秦可可喝酒散步,有一张还牵着手,是过马路时抓拍的,脸部有点模糊,却也不影响别人一眼认出来。他撇嘴笑笑,对齐两张照片,轻轻放上桌面,看着尹心玥说:“确实是我,但这女孩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不是就好,”尹心玥松了口气:“延延,你才高一,我不希望你因为早恋影响学习。” “呵,我的成绩不是一直没掉过吗?”许延轻笑,垂下眼帘:“那我先去冲凉了。” “等等,”尹心玥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细看了一会儿,接着说:“今后不要跟这女孩来往了,即使不是早恋,也别扯得太近说不清。” “说不清?”许延狐疑地抬起头:“有什么说不清?” “当街跟男生拉拉扯扯,既无修养又不懂礼仪,这种女孩,”尹心玥将照片丢上桌子,不屑地说:“你和她做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延延,这道理你总该懂吧?” “妈妈,有涵养重礼仪的斯文败类到处都是,例如给您寄这封信的人。”许延一阵不快,争辩道:“可可率真善良、心无城府才不拘小节,您不该冤枉她。” “说得好,不拘小节!”尹心玥冷下声气,音量提高:“老师的电话,不三不四的匿名信,就是这种不拘小节惹的祸。而且,朋友算什么?不过是人生某一阶段的同路人,没有裨益就该趁早分道扬镳。文革时期,多少人蹲牢送命,都是朋友检举揭发的,因为他们足够了解你,随时能给你致命一击。” “我没经历过文革的惨烈,没亲眼见识过那个人格沦丧分裂的荒谬十年。”许延微蹙着眉:“我知道您爱护我,或许您是对的,或许我到了您的年纪,想法会变得跟您一样,”他静静看着尹心玥:“但现在我还年轻,年轻得不想被经验说服,更不愿违心答应您放弃朋友。妈妈,对不起。” 尹心玥听他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叹口气:“可能是我小题大做了,你不小了,我应该相信你的眼光。”她摸摸许延的头站起来:“择友即使是你的自由,但还是希望你能把妈妈的话放在心里。” “嗯。”许延笑一笑,点点头,看着合拢的房门,疲惫地阖上眼睛。跟女生早恋尚且如临大敌,若尹心玥得知他早恋的对象是个男的,将会面对怎样的光景?这样一想,不由越发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2 感激秦可可的回护。 第35章 细雨掩微尘 许延第二天一早刚上四楼,就听见秦可可歇斯底里的尖细嗓门,快步进教室一看,她果然乌眼鸡似的伏腰撑在张晓风课桌前,平时漫不经心、趾高气扬的小美女形象完全抛到爪哇国去了。张晓风视如不见,一脸怡然自得抄写单词,偶尔还跟隔组的两个死党常永进、余韶光挤眉弄眼,那两个痞子也满脸调笑,眼睛一直在秦可可身上打转。 班上除了秦可可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连丁珉都支掌撑着额头默读课文。重点学校这种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冷漠风气,是许延相当厌恶的地方。他匆匆过去拍拍秦可可:“回座位,老师刚才上楼梯了。” 秦可可的眼睛快要冒火,硝烟滚滚地看过来,许延吃了一惊,她转过来的半边脸上,赫然印着一块青紫的掌痕:“你脸怎么了?!” 秦可可紧抿着嘴,回到课桌前坐下,用力翻开书页,目无焦距死盯着不放。许延跟上来,对了下课程表掏出课本,放在桌上转头问:“你家也收到照片了?” “嗯。”秦可可恨恨说:“所以我收到巴掌了。” “所以你就去骂张晓风了?”许延回头,翻开作业本,快速算题,昨晚心烦,物理作业根本没心情做。 “你少说风凉话!”秦可可一扫他作业本,低声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骂他没用?” 许延看着好不容易写完的那几道题上,被一笔贯穿的纵深的墨迹心痛不已,再次发誓,以后碰上秦可可发火,一定装癫卖傻屁都不放。 两人恹恹上了一天课,秦可可找了一天茬,放学时终于心情稍霁,拿了钱包越过他匆匆向外走:“我先去买酒,你收好东西来学校门口。” 许延差点想学她翻个白眼,幸好及时忍住,老老实实收拾好两人的书包,快步走去校门口。秦可可已经拎着个黑塑料袋儿靠在围墙外,左腿曲起来撑着墙,左手不停转着开瓶器,两眼望天发呆,脸上旧伤未愈,十足一个落魄女流氓样。许延立刻闪回校门内,笑够了才出来:“开瓶器不如匕首转着好看。”话没说完,忍不住又想笑。 “切,老娘又不是转给别人看!”秦可可倒不介意,拉着他快步离开校门口,走进旁边的市化公园,掏出酒瓶子来,一下撬开,猛灌一口,惬意地低呼:“爽翻了。” 许延一笑,接过来也喝了口。刚收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暗褐色的泥地湿得恰到好处,清凉柔顺不扬尘埃,也不粘鞋,静静躺在两人脚底下。许延找了张长椅擦了水迹坐下:“喝完再走吧,有点累,今天想坐车。” “嗯。”秦可可昨天显然也没睡好,接过酒瓶子坐下来连灌几口,低声说:“我以前怎么看上这垃圾。” “有什么可想的,怪事天天有,”许延放下书包,头靠到椅背上:“对了,早上丁珉没说什么?” “我赶他走了,”秦可可说:“他那人,一激动就要动手的,万一惹个处分就麻烦了。” “我说呢,”许延抢过酒瓶,一会儿就让秦可可灌了大半,连忙一口喝干:“还是秦姐姐厉害啊,动口不动手。” “是比你强,就算没用,也没缩着脖子当孙子。”秦可可鄙夷地看过来,立刻尖叫:“许延,你个混蛋,我买的酒!!!” “买酒给男朋友喝,那不是天经地义?”许延笑着走近垃圾桶,把手里的酒瓶扔进去:“没凭没据,不当孙子能怎样?” “那就这样算了?”秦可可骂道:“你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就没出息,”许延拉她起来:“去坐车吧,反正你没看上我。” 秦可可噗嗤一乐:“就是,要不然咱们倒可以假戏真做,不用为你白担了虚名,奶奶的,害我还被老爸狠扇了一耳光。” “哈哈,”许延护着她挤上车,两人找好位置站定才笑着说:“我早有娇妻正室,怕委屈了你,不然一定名正言顺娶你过门。” “得瑟个屁,滚一边去,”秦可可笑完,眨着眼睛三八地问:“你是说,你的那个,很像女孩子?” “嗯,”许延忍俊不禁,掉开头去:“又温柔又可爱,比很多女孩子都贤惠,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呃……”秦可可也立马转开头,半晌之后,才不置可否地低声说:“你喜欢就行。” “嗯。”许延紧抿着嘴,一脸笑意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还有,差不多一年,他,就该来了吧…… 高一(1)班是理科班,班主任薛玉梅教语文,是个三十左右戴银丝眼镜、五官端正、身材娇小的女子,未婚,长长的流苏般的银色眼镜链从脸侧悬垂向颈后。偏爱连衣裙,个性稍有些做作却不讨人嫌,碰上喜欢的诗词歌赋会在课堂上热血一把,平时不大爱管事儿。因为存在感不强,除了无意中听到的英文名字:rose,许延并未注意她。 这天又是语文课,薛小姐满面红光地推开教室门,许延撇嘴一笑,对秦可可低语道:“这节课你可以看小说了。” 秦可可懊恼地说:“今儿个我没带小说。” “哈,”许延低下头,从书包里翻出数学练习题:“还好今天有数学课,我带了这个。” “同学们!”薛老师清脆的女高音适时地响起:“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班上的一位同学,不但成绩突出,而且锦心绣口,写得一手好诗。他的作品,今天在校刊上发表了,这是我们高一(1)班的集体荣誉。” 台下一片寂静,“我是一叶远航的孤帆,静静停泊在青春的港湾……”饱含深情的女高音再次响起:“这是张晓风同学的诗歌《帆》的前两句,意境优美,韵律感极强,深得现代朦胧诗精髓,校道宣传栏上,已经贴了出来,同学们下课后都过去看看吧。” 许延看向一脸谦虚掩不住得色的张晓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薛老师一整容色,严肃地问:“许延,你笑什么?有问题吗?” “没有,”许延看一眼满脸怒容的张晓风,微笑着说:“我为我们班有位多才多艺,学识渊博的同学感到高兴。” “这样啊。”薛玉梅皱皱眉,没再深究,垂头翻开书,长长的眼镜链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大家打开课本四十八页……” 许延又想笑,赶紧低下头。秦可可剐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多才多艺、学识渊博、感到高兴,恶心!亏你说得出来!” 许延捏住眉心,闷声说:“我那是真心话,下课咱俩去看看宣传栏吧。”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3 “去!”秦可可做呕吐状:“有病,你爱看自己看去。” “嘿嘿,好。”许延压下笑,打开语文书,下课铃一响,果然往外跑,气得秦可可直翻白眼。 两星期后,第一节,还是语文课,上到中途,教导主任突然到了教室门口,薛玉梅放下板擦迎出去,接过主任递来的信,伸手进拆开的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一看,脸上立刻五彩斑驳,猛地转回头,银丝眼镜下竟然蓄了泪光,全班同学见这架势,立刻静若寒蝉。 秦可可惊奇地放下小说,悄声说:“薛大小姐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教导主任来干嘛?” “别吱声,”许延窃笑道:“看好戏。” 秦可可狐疑地撇他一眼:“你干什么了?”见他不接话,又将目光投向门口。 薛玉梅折好信塞回信封转过身,脸若寒冰,目光羞恼万状几乎刺破眼镜片:“张晓风,你写这封信给我,是什么意思?” 张晓风之前也在好奇观望,闻言一惊,立刻站起来:“薛老师,您说什么?” 教导主任从薛玉梅手中拿过信封,面向他一抖:“这是你写的吧?” “是,可是……”张晓风脸色发青,张口结舌:“我不是……” “是不是到教务处再说。”主任对薛玉梅说:“薛老师,你也来一下。”然后面向班上学生:“这节课改自习,大家自觉安静。”说罢背着手,带头踱上走廊。薛玉梅脸上青红不接,张晓风冒着冷汗一脸灰败,齐齐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秦可可惊疑不定地捅捅许延:“你弄了什么鬼?” “放学再说。”许延笑笑,埋头写作业。 那天上完所有的课,张晓风都没再回教室,秦可可跟许延放学出来,突然见到张晓风如丧考妣、死样活气的向教学楼走来,身后跟着一对脸色铁青的中年夫妇。楼梯口面对面碰上,张晓风突然目露凶光,恨恨抬起头。秦可可吓了一跳,许延一笑,拉着她目不斜视往外走。 出了校门,秦可可实在憋不住,推一下许延:“快说,你到底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许延笑道:“跟张大才子互传了几首情诗,写了几封暧昧书信。” “你正经点,”秦可可急道:“说清楚啊。” “今天那信封,是张晓风写的:高一年级rose小姐(收)。” “rose?谁呀?” “我在旁边,加上了薛玉梅三个字。” “薛老师?rose是她?哦,我说怎么听着耳熟。” “是啊,你忘了,张晓风也忘了。” “怪不得薛小姐今天那么生气,当场问张晓风干嘛写信给她……”秦可可恍然大悟,立刻又皱眉:“不对,你怎么能让他写信给老师?” “谁说他写信给老师了?”许延哈哈大笑:“他只是写了封肉麻热络的情书外带几首情歌给他将要见面的崇拜者。” “你怎么做的?”秦可可纳闷地问:“他认不出你的笔迹?” 许延笑道:“街口帮人写信的人的笔迹,谁认得出来?” “他不至于这么容易上钩吧?”秦可可疑惑不已:“张晓风又不是傻瓜。” “外带一张高档相机对拍的杂志模特背影,”许延说:“我说我害羞,让他寄到高一年级,咱们学生的信不是都在收发室桌面上放着,自己去拿的吗?张晓风一向自命风流倜傥,最近又发表了两首破诗,怎么会起疑呢。” “然后你就把他的回信加上薛小姐的名字寄出去了?”秦可可问:“那怎么行?信封不是用过的吗?而且,薛小姐即使收到信误会了,也只会找张晓风私下谈吧?这样张扬对她也没好处。” “对,我只是把信笺和信封,隔了几个本子,夹到今天早上他送去教务室的那一摞数学作业里。”许延噗嗤一乐:“早上教务室那么多人,估计数学老师看完,又传递了一圈,才发现是写给薛老师的。” “许延!”秦可可张大嘴巴:“你太阴险了!” “怎么?你还心疼他?”许延看她一眼:“不是你叫着要报仇?要不是看你挨打,我才懒得整他,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将来总有倒霉时候。” “心疼个屁,”秦可可一脚踹过来:“我是替你那位娇妻发愁,摊上这么狡诈恶毒的家伙。”说罢哈哈大笑:“张晓风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得清骚扰女教师的嫌疑,也脱不了早恋的干系,”许延笑道:“这下解恨了?” “哈哈,小子不错,”秦可可眉飞色舞地拍拍他:“总算有资格加入追求我的男生行列了。” “切!”许延学她翻个白眼:“我老婆如花似玉,我本人品行端方,你这小野花,没事少来诱惑我,不然……” 话没说完,秦可可就劈头盖脸打过来:“谁是小野花?说!谁是小野花?!” 第36章 盛夏的收梢 规则的建立,总是滞后于现象的发生。许延在登记本上签好名,接过看门大叔递过来的信,微笑着道声谢,边走边拆开信封。 仍旧是疏密有致的娟秀字迹,仍旧是满纸轻如柳絮的琐事,许延慢慢翻动信笺,慢慢回到操场边。每当接到夏紫菱的信,总让他体会到一种家常的快乐,一种琐碎的幸福,一种被需要与牵记的,恬淡的满足。 十月末尾,时值深秋,对于半岛型三面环海的g市来说,不过是又一个盛夏的收梢。稀稀拉拉、奄奄一息的树木,叶片儿一体打着卷儿吞尘咽灰,满腹冤屈地枯立在操场边,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尘土过度日晒后,变异的铁锈味儿。 g市三中第三十六届校运会明天开幕,不少参赛选手在操场上加紧练习,许延嫌热,只报了个羽毛球单打,后来被迫又参加了一千米田径,跑步胜算不大,于是叠好信向室内的羽毛球馆走去。 丁珉是高一足球队前锋,这会儿也在场子里踢球,许延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追随足球不断奔跑的矫健身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何谓友谊?虚假的迎合相较于诚实的露短,究竟哪一种态度更正确?我把你当朋友,你又何尝不是,然而,没人能在这场友谊里获益。 秦可可说得好,既然选择做异类,就该有笑纳排斥的觉悟,不管来自朋友,或是陌生人。许延甩甩头,把满脑子纷乱的念头抛却,刚静下心,忽然感到耳边一阵疾风遽响,本能地一闪,那只飞射的足球仍旧偏中目标,重重砸到他后脑上。许延的意识瞬间放空,立刻无知无觉。 几秒之后,一群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4 人围了上来,许延才感觉两耳嗡嗡乱响、天昏地暗,自己已然跌坐在泥地上。丁珉扶着他肩膀手足无措:“许延!许延!你怎么样?!” 许延听得见他的声音,却紧闭着眼睛说不出话。“许延!”丁珉的声音越发焦急,伸手想拉他起来:“我送你上医院。” “应该没什么事吧,”余韶光不冷不热地说:“不就被球砸了一下吗?” “你他妈你还敢说!”丁珉蹭地跳起来,许延本能地想抓他,却根本抓不住,耳边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和余韶光的惨呼,伴着丁珉怒骂的还有接二连三拳头砸肉的闷响:“你竟敢打他,我叫你打他,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王八蛋!” 许延急坏了,忍着痛挣扎起身:“丁珉,丁珉,你别打他,我没事!”好不容易拽住暴怒的丁珉,余韶光已经满脸淤红青肿,鼻血牙血混流一片,抱头蜷在地上嚎哭不止。眼看体育老师和一帮同学向这边跑来,许延赶紧掀起衣角帮他擦脸:“余韶光,你没事吧?” “我的牙啊!呜呜!你他妈才没事!”余韶光见有老师靠近,胆子壮起来,一把拍掉许延的手,捂着漏风的嘴满地找牙,边嚎边骂:“丁珉,你等着,老子一定不放过你!” “还没爽够是不是!”丁珉两眼冒火,提起拳头又要过去。 许延气得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猛推他一下说:“你快背他上校医室!” “哼!休想!”丁珉掉头就走:“大不了老子不念这破学校!”跑到台阶上拿了自己的背包,又倒回头:“你的头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吧?” 许延忍无可忍,暴喝一声:“滚!” “送你上医院再滚!”丁珉弯下腰扛起他就跑:“反正老师已经来了,他要告状你也拦不住。” “你这疯子!”许延气昏了,眼眶却阵阵发热,跑出了校门用力拍他:“放我下来,你颠得我头更晕了,快去截辆车来。” “很难受?”丁珉一脸担忧,小心放他靠在路边树下:“你等一下,我马上去。” 看着那件汗湿的蓝背心飞快跑远,许延抱着脑袋颓然趴到膝盖上,虚汗涔涔而下,头痛欲裂伴着恶心反胃四处冲撞,抱紧了膝盖仍像在惊涛骇浪里颠簸,更头疼的是,这混小子闹出来的事该怎么收场。 十多分钟后赶到医院,还没挂上号许延就对着垃圾箱狂吐不止,丁珉吓得脸都青了,抱起他就冲进急诊室,心慌意乱地大声嚷嚷:“我朋友脑袋撞坏了!”一路插到最前面:“大夫,您快给看看,他脑袋撞坏了!” 妈的,没撞坏也让他咒坏了,许延想叫他别喊,刚张开口胃里的东西又狂涌上来,立刻捂着嘴东倒西歪往外跑,对着垃圾桶连黄胆汁都吐了个干净,仍直不起腰来,没命干呕,仿佛心肝肠肺全呕出来都不够。 “许延!许延!漱漱口!”丁珉拿着瓶矿泉水站在旁边,拍着他的背心急火燎:“早叫你来医院,别管那混蛋,你就是不听!”许延哪还有劲儿跟他分辨,难受得自己也开始害怕,勉强漱了口,头重脚轻地飘回去,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吐干净了?”四十来岁的男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头靠过来,怎么撞的?哪个位置?” “足球。”许延有气无力地说,指指后脑。 医生随便看了看,翻了翻他的眼底,慢条斯理地写病历:“站起来走直线。” 丁珉赶紧扶他起来走,医生不耐烦地抬头:“谁让你扶的?陪同到门外等,大呼小叫,这是医院不是大街,你,”他指指许延:“倒回头重新走。” “可是他头晕。”丁珉着急上火地说。 “不晕你来医院干嘛?”医生满脸不耐烦:“你出去问问,看其他人是不是吃饱了来散步的?” “你出去等,这得自己走,”见丁珉眼睛一瞪又要发作,许延赶紧推他:“我没事儿。”这年头,医疗、教育、公安、金融、工商税务……到处都是大爷,自己有求于人,哪儿得罪得起。 丁珉也知道这当口由不得人,憋着气掉头悻悻往外走。许延闭闭眼睛,忍着晕眩,走完诊室对角线,坐回凳子上:“医生,我的头怎么样?” “现在不好说,”医生开了个ct申请单:“去照个ct,结果拿给我看。”然后冲门外喊:“下一个。” 医院什么时候都人满为患,丁珉排队交完费,接着扶许延去ct候诊室排号,急诊申请单,也耗了将近一小时才拿到结果,倒回外科诊室,刚才看病的医生已经吃午饭去了。幸好检查结果写着无器质性损伤,两人才稍稍安了心。 换到另一个诊室,又等了半小时才看上病,是个女大夫,态度稍微好些,看了片子后说:“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两天,一般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躺上留观室病床,许延才想起还没通知尹心玥,丁珉出去打了电话回来,告诉他尹心玥跑任务去了,一时来不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许延笑笑说:“你回去吧,我好多了,自己休息会儿就行。” “我等你家里来了人再走吧。”丁珉低头坐在床前凳子上,顿了顿说:“许延,前一段儿……” “是兄弟的,就别提。”许延拍拍他:“我有点饿了。”刚才吐得清光,现在休息了会儿,头没那么晕了,胃也开始造反。 丁珉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我买饭盒去,我也饿了。” “嗯,快去。”许延轻快地说,还他一张同样灿烂的笑脸。多日的心结终于解开,即使将要面对无数麻烦,这一刻,两个年轻的孩子,心头都充溢着满满的欣悦,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是朋友。 丁珉通知了班主任,给许延请了假,下午薛玉梅带着高一(1)班的学生都来了医院,留观室一时水泄不通,秦可可左右看看:“不错,脑袋没变形。”同学们全都笑起来。 薛玉梅说:“许延,你好好休息,校运会不要参加了。” “唉,咱班又少块羽毛球单打金牌了。”一个男生遗憾地说:“余韶光鼻青脸肿掉颗牙都没事,你怎么那么倒霉,一球就砸出个脑震荡。” 病房里立刻鸦雀无声,谁都不接他的话,许延四围看看,丁珉早就没影儿了。秦可可说:“我们一来他就走了,待会儿我留下来照顾你。” “嗯。”许延抬眼对薛玉梅说:“薛老师,丁珉是因为我被砸了才打架的,他只是一时气愤,后来又急着送我上医院……” “知道,作为班主任,我不希望见到班里的任何同学有事,”薛玉梅打断他,淡淡说:“可是他今天早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5 上当众打人,打完还跑,性质比较恶劣,学校肯定要严肃处理的。” “会怎么处理?”许延着急地问:“什么时候处理?” “这不好说,”薛玉梅说:“你安心养病,这些事就别管了。” 许延在心里骂娘,奶奶的,你当是你,除了念几首歪诗,屁事不管。病房里人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护士不一会儿就进来催,薛玉梅又说了两句,就带着学生们离开了,秦可可也一块儿出去给许延买日用品。 即使站在后面,许延也注意到了张晓风脸上掩不住的得色,笑着叫一声:“张晓风,麻烦你等一下。” 张晓风收住步子,转过身来,嗤笑着问:“什么事?” “张晓风,余韶光挨打的起因是什么,大家都清楚,”许延微微一笑:“咱们还得在一个班里混两年,丁珉这件事儿,不如揭过去算了?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完没了的针锋相对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哼!现在想求和了?以前怎么不学乖点?”张晓风冷笑着说:“没有深仇大恨?上次害我你不是也挺爽吗?总不能不让我爽回来把?” “呵,你想怎么爽?”许延启齿一笑:“上次的事跟丁珉无关,你有气,怎么不冲着我来?” “哈,不冲你来,你还躺在这儿挺尸?”张晓风满脸讥屑,语气暧昧:“是丁珉那小子不知死活,自己非要往上贴,怪得了谁?要怪,只能怪你俩感情太好吧?” “直说吧,”许延寒下脸:“你怎样才肯放过他?” 第37章 医院留观室 “这就对了,爽快点,你也能早点躺下养病。”张晓风笑容可掬,有恃无恐地说:“想我放过他,其实也不难。一,到教导主任那承认写信陷害我;二,离秦可可那傻妞远点;三,呵呵,”他靠近许延,嘴角扯起一个夸张的弧度:“上次露营那场热戏实在太精彩了,我想很多人都意犹未尽,你跟丁珉再为全班同学倾情表演一次,我看高兴了,这笔账也就结了。” “哈,”许延哂然一笑:“才子果然是才子,账目清明、稳赚不赔。只是,你不觉得一个处分换三份酬劳,要价高了点吗?” “呵,”张晓风直起身,言笑晏晏:“既然要好好算账,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我怎么拿得出手呢?” “是吗?”许延冁然而笑:“这么说,你还有更好的交易条件?怎么不先展示一下呢?” “展示什么?”秦可可提着一大袋杂物从外面进来,神色不善地盯着张晓风:“你在这干嘛?” “问我在这干嘛?”张晓风一脸嘲弄:“你算哪根葱?还当自己是我女朋友?”说罢嗤笑着转头看许延:“不用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想好了尽快来找我,不然到了下周一,”他冷笑一声向外走:“我想帮你,也帮不了了。” “这个垃圾!”秦可可怒目切齿地回头问:“他说什么了?” “丁珉的事,恐怕挺麻烦。”许延皱眉躺下:“可可,你回去吧,我不用人陪,先弄清楚学校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再说。” “也好,但你一个人行吗?”秦可可担心地问:“你妈什么时候过来呀?” “马上就来,”许延微笑着说:“没事的,我又不用打针吃药,刚好现在想睡会儿,回去吧,快上课了。” “好,那你休息吧。”秦可可看了看表,动手把刚买的日用品放收拾进床边柜子里,就匆匆离开了。 左右的病人都在午睡,少了个忙前忙后的身影,病房里立刻沉寂下来。脑袋钝痛得像箍了个实沉的铁圈,许延全身无力地摊在床上,却了无睡意,翻了两翻,销声匿迹一个多小时的呕吐感又卷土重来,幸亏床边就有垃圾桶,刚撑起身,胃里的东西就狂喷出来,直吐了个昏天黑地,眼泪鼻涕都滔滔不绝往外涌。 “你这人怎么搞的?!”隔壁一个小护士听见动静,捏着鼻子走进来,大声说:“你怎么能在这吐?太不像话了!你陪护呢?” 许延好不容易抬起头,抽张纸巾擦了擦,迎上小护士怒气冲冲的脸,和周围几道嫌恶的目光,之前的歉意突然消失干净,他慢慢躺下去:“找我陪护干嘛?” “清洁工中午不在,”小护士恨不得戴上氧气罩:“让你陪护把这收拾一下,不然别的病人怎么休息?!” “找我陪护收拾?”许延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是干嘛的?” “你什么意思?”小护士腰杆笔直,瞪眼反驳:“我是护士,我的工作不是搞卫生。” “护士工作是什么?呵斥病人?”许延问:“留观室又是干什么的?给健康人临时休息的床位?心情好了想吐一吐,立刻精神抖擞跑去厕所?”他苍白着脸直视对方:“让你们护士长过来,我请教一下,这是你们院的安排,还是卫生局的规定。” “你!”小护士怒目结舌,鼻子都忘了捂,气得满脸通红。 “小文,你回来,”一个年长的护士急匆匆进来,瞥许延一眼,拉了小护士就走,拐出门口才低声说:“你管他们干吗?” “我不是好心吗?”小护士满腹冤屈,恨恨地说:“倒霉,碰上个小流氓!” “行了……”年长护士的声音听不见了,许延拉起被单罩到头上,侧身闭上眼睛,一时之间疲倦异常,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八点来钟,留观室里的病人走了不少,头疼减轻了很多,却又渴又饿,许延起来洗了把脸翻出钱包,正想去外面打个饭盒,刚出门就碰到提着保温壶的秦可可,丁珉也跟她一块儿过来了,见他出来忙问:“许延,你去哪里?” “呵,”许延开心地说:“我还想去买饭盒呢,来得真是时候,”说着接过秦可可的保温壶,笑道:“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家常菜,你还想要什么?”秦可可边说边进门,给床头柜铺上报纸:“快吃吧,可怜蛋。” “你妈没给你送饭?”丁珉诧异地问。 “他那个妈,”秦可可一脸了然和不平:“到现在还没露过脸吧,”说罢拉张凳子给丁珉:“别说了,让他先吃饭,这都几点了,好人都受不了。” 许延皱皱眉,听人这么说尹心玥,心里总不是滋味,笑道:“记者工作就这样,经常身不由己。”打开饭盒,一阵浓香扑鼻而来,不由惊喜道:“你家的家常菜这么丰盛?还有鸡汤啊?哈哈,那我开吃咯,饿死了。” “哼,”秦可可笑道:“丁珉还说不用带,要不是炖这汤,我们早就到了。”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6 “不错不错,”许延美滋滋地喝了口,打趣道:“小野花越来越有贤妻良母风范,我都想休妻再娶了。” “你?趁早闪一边去,”秦可可翻个白眼:“徒有其表,满肚子坏水,当小弟都给足你面子了。” “诶,我怎么就徒有其表,满肚子坏水了?”许延放下调羹,对丁珉眨眨眼睛,笑问秦可可:“那秦姐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嗯……”秦可可手撑下巴,含笑做美梦:“要有风度,会献殷勤,经常给我点小惊喜,最好有很多钱,还要会体贴人,走路帮我拿包,进屋替我开门,然后,不能是独子,我将来可不想伺奉恶公婆……” “怪不得,”许延噗一声呛了口汤:“张晓风挺合你要求……” “你想死啊!”秦可可怒目圆瞪,一巴掌拍过来。 许延丢下调羹立马闪进床角,抱着头嗷嗷乱躲:“侠女手下留情啊,我是病人!我是病人!” 正闹着,尹心玥就跟李国平从外面进来,上前摸摸许延脑门:“延延,头怎么样了?” “没事了,就是让球砸了一下。”许延坐出来介绍说:“他们是我同学。” 丁珉跟秦可可都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哦,你们好。”尹心玥淡淡地点个头:“感谢你们来看延延,但病房里要注意影响。延延你不舒服就安静休息,别跟同学打打闹闹了。” 秦可可脸色当即冷了下来,丁珉也收了笑。许延皱眉说:“妈妈,今天幸亏他们照顾我,您……” “心玥知道你不舒服,担心得不得了,”李国平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安置了蛋糕盒,回头笑着说:“现在感觉怎么样?看你精神还好。” “嗯,好多了。”许延接过话,笑了笑,埋头不语接着喝汤。 “哦,”李国平搓手说:“那就好。” 尹心玥看了下病房环境,商量道:“国平,小延还得留院,今晚和明天,让小青过来照看他吧。” “这……”李国平推推眼镜,面有难色:“妈年纪大了,一个在家……” “不用了,”许延放下调羹,打断他:“妈,我一个人就行。” “那请个护工吧,”尹心玥皱皱眉:“你一个人怎么行。” “对……”李国平忙说:“我去找护士问问。” “不用了叔叔,”丁珉拦住他,淡笑道:“晚上我陪许延。” “哦,这样啊,”李国平笑道:“那更好了,同学熟悉些,照顾起来也方便。” 尹心玥拉个凳子过来坐下,打开包拿了沓纸币放进许延手里:“延延,妈明天要去海南,这两天都来不了,想吃什么让你同学帮忙买点,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许延笑笑,数出几张递给丁珉,笑道:“你上午帮我垫的医药费。” 丁珉接过去,随手塞进裤兜,拉拉脸色难看的秦可可:“跟我去买张躺椅。” “那,没事咱们也回去吧?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李国平对尹心玥说:“留在这也影响延延休息,”他转身提起蛋糕,对许延笑道:“今天少文生日,这会儿也该等急了。” 尹心玥面露不悦:“这才几点?少文平时不到十点都不上床的。” “吃完蛋糕就睡觉,对胃不好。”李国平看看许延,讪笑道:“我是担心你妈累着,这不是帮不上忙吗?” “妈,您回去吧,”许延扯嘴一笑:“我待会儿就睡了。” “叔叔阿姨,你们有事就先走吧。”丁珉站在门口说:“不然护士又来说人太多,影响病人休息。” “是吗,”尹心玥看看表,无奈站起来:“那延延你自己注意身体,妈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许延点点头,看着两人出去,重新拿起调羹喝那快要凉透的鸡汤。 秦可可过来夺过汤匙,恶声道:“这还喝个屁,想拉稀啊你!” “秦姐姐亲手炖的,”许延嬉笑道:“毒药我也得喝呀。” “少油嘴滑舌!”秦可可气呼呼拧上保温瓶。 丁珉催促道:“行了走吧,再不走商店该关门了,”进来拉秦可可往外走:“许延,我们待会儿打饭盒回来,你先躺躺。” 十一点过后,病房里依旧灯火通明,许延跟丁珉两人一高一矮,平躺着呆看天花板。过了会儿丁珉突然说:“以前我还总抱怨我父母不关心我,呵,现在觉得自己挺幸福。” “呵,”许延岔开话题,扭头笑道:“今天听清楚可可的择婿标准了?有啥感想?” 丁珉脸色一窘,抬眼继续研究天花板,轻声说:“恐怕我这辈子也学不来。”呆了半晌,叹口气,才又转回头来:“别说我了,那个,你那个小毅哥,对你不错吧?你们隔那么远,不挺麻烦的吗?” “嗯,”许延也看着天花板,微笑着说:“他快要来了……” 如果他来了……即使生病……也会感觉……快乐跟……幸福吧? 第38章 墨绿色信箱 十二小时后,头痛头晕症状基本消失,为免丁珉又来医院陪夜,第二天傍晚,许延就结账出院了。一天没见到他,家里电话又没人接,许延不放心,回家放下东西就去找秦可可,才得知打架当日,余韶光的家长就赶往学校,态度相当激烈强硬,校方对丁珉的处理方案今天已经出来,是劝退。 许延星期四上午返校,进教室立刻对上张晓风得意洋洋的眼神:“考虑得怎么样许延?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送那么大份礼,还轮得着我考虑吗?”许延无奈地笑:“下午放学有空吗?去校门口那间蓝雨西餐厅,我们商量下具体细节?” “中午吧,晚上多浪费时间。”张晓风斜着眼角不屑道:“这点小事用得着商量?你别是想耍花招吧?” “我中午约了到医院复查,”许延有气无力地说:“丁珉的学籍还捏在你手里,我能耍什么花招?你要不放心,就找几个人一块儿去,或者你信得过我,不商量也行?” “行,那就下午吧。”张晓风大度地拍拍他肩膀:“演员半死不活,戏也没法唱嘛。” 许延笑笑,越过他回到自己座位,放下书包问秦可可:“丁珉呢?” “他知道学校要劝退,昨天下午就没来上课了。”秦可可愤愤地说:“真想找几个小流氓揍那混蛋一顿,可惜又不认识人。” “你能找他就不能?”许延笑道:“再说对付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7 这种垃圾,揍也不顶用。” “那怎么办?”秦可可一脸忧色:“周一校会就宣布处理结果了,难道眼看着丁珉被劝退?” “可可,中午你有没办法请张晓风吃餐饭?”许延边掏课本边问:“在校食堂吃小炒就行。” “让我请这王八蛋吃饭?!”秦可可眼睛都大了一圈:“你有病啊?” “你不想帮丁珉了?”许延转眼看她。 “当然想,”秦可可狐疑地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老师来了,具体的晚上再说,”许延摊开课本:“多叫两个口味重的肉类。”想了想又说:“尽量就行,不要勉强。” “那垃圾被我甩掉,正不平衡呢,”秦可可撇撇嘴:“巴不得找个机会奚落我,多说几句好话应该会同意。只是,”她紧盯着许延:“你到底要干什么?这种小人,弄不好很麻烦的。” “知道,”许延笑笑:“放心吧,上课了。” 上午第四节课,许延没上就请假看病去了,回来时秦可可已经从食堂出来,停下来问:“复查结果怎么样?” “没事,”许延问:“请他吃饭了吗?” “请了,那混蛋还叫上了他那两个狐朋狗友,妈的,校食堂都吃掉我一百八十银。”秦可可说完立刻问:“你晚上约他到蓝雨谈什么?” “丁珉的事儿啊,”许延笑道:“还能谈什么。” “他肯定也会跟那两人一同去的,”秦可可担心地说:“晚上我也去吧,看他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嗯,放学再说,”许延不置可否:“回班上休息吧,挺累的。” 秦可可点点头,两人一块儿回到教室,才想起来问:“你吃午饭了吗?” “早吃了,”许延从课桌里掏出水瓶,一气灌下去大半:“渴死了。” “我也渴得要命。”秦可可见状也翻出水瓶,拧开瓶盖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突然停下来紧盯着许延:“叫多几个咸点的肉菜?!许延!” 许延一笑,趴到课桌上:“放心,毒不死他,我睡一会儿。” 下午刚上课,张晓风就频频举手上厕所,秦可可大感快意:“最好蹲厕所里永远别出来。” 许延笑道:“那怎么可能。”眼见张晓风第三趟跑厕所,自己也举手跟了出去。 厕所在走廊尽头拐角处,下午第一节课,诺大的男厕静悄悄、空荡荡,根本没人光顾,只有靠里的一个隔间,隐约传出淅里哗啦的声响和低低的呻吟。许延转身带上门,快步靠上去,所有隔间的门闩都事先卸掉了,现在只能虚掩着。 他冷笑着站定,猛地抬脚踹出去,只听‘咚’一声闷响伴着痛呼,里面的人应声倒地。门开处,光着屁股的张晓风惊骇莫名地大张着嘴,手脚本能地四处乱划。许延一脚踏上他肚皮,往他嘴里猛塞进一大团纸巾。张晓风尚未搞清状况,胳膊就被迅速被反扭到背后牢牢捆住。 全程不过十来秒,待到他反应过来,校服纽扣已全被解开,几近全裸地瘫在厕所里。许延施施然举起相机连按了七八下快门,才随手塞回口袋里,冷笑着蹲下身,伸出两指紧捏住他下巴,悠然说道:“身材不错哦学习委员,你觉得这几张照片,跟你那首小诗同时贴到宣传栏上,效果会不会比我那场‘热戏’更轰动?” 张晓风眼睛瞪得比核桃还大,惊怒交加,根本料不到许延会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呜呜连声,拼命摇头。 “不想贴?”许延微笑着问:“那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咯?” “呜呜!”张晓风脸快憋成猪肝色,没命地点头。 “别指望使诈,待会儿出去,我就请假上医院,直接去晒照片,”许延接着说:“还有,以后再敢招惹我,”他的手慢慢滑下去,轻轻捏住张晓风胯下那根软垂的东西,轻笑着拨弄两下,握紧根部猛地一拧,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你这根东西,迟早要被我切下来。”说罢嫌恶地丢开,掀翻他的身子,提着他手腕上的绳索一抽,快步离开。 张晓风剧痛攻心,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冲出眼眶,脑门上飙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明知手腕已被解开,却哪儿还使得出力气反抗,紧捂着裆部肉虫似地扭个不停,连嘴里的纸团都顾不上挖出来。 跑出了校门口,许延才想起忘了洗手,立刻恶心得不行,马上到书报亭买了两瓶矿泉水,全部冲完才感觉舒服些。第二节课中途回到学校,秦可可担忧地问:“许延,你去医院了?医生怎么说?” “没去,”许延勾起嘴角:“我上书摊逛了逛。” “啊?!”秦可可瞪大眼睛,又扫扫前排的张晓风:“刚才……?” “嗯,”许延轻笑道:“放学请你喝酒去。” 丁珉要被劝退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可能不了了之,连带又旷了两天课,周一校会上宣布的处理结果,是最轻的警告处分。丁珉接到秦可可电话起初还不信,直到薛玉梅亲自打电话叫他回来上课,才匆匆忙忙赶回学校。 放学后三个人一路逛回家,许延原本不想说,被他俩逼得实在没办法,才三言两语交代过去。 “你真拍了他裸照?!”秦可可嘴巴几乎能塞进个鸡蛋,好半天才合拢:“许延,这也太损了吧?!” “损?上次他偷拍咱俩不够损?”许延瞥她一眼:“对付这种小人,不一次整怕他,以后还得没完没了背后使阴招,你受得了?” “对,”丁珉赞同道:“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心存顾忌。” “说的也是,”秦可可点点头,撇开这一茬,兴致勃勃地拽住许延胳膊:“那照片呢?洗出来没?快拿来我看看。” “看男生裸照?”许延吃惊地说:“秦姐姐,你好歹也是个青春少女,矜持点行不?” “切,他能算个男人?”秦可可不屑道:“快交出来,妈的,一餐吃掉我半个月伙食费,不看不解恨。” “许延别给她看,”丁珉也凑上来起哄:“给我看,我得好好欣赏下那垃圾的狼狈相。” “你们俩……”许延仰天翻白眼:“相机是空的,我没放胶卷。” “不是吧?”秦可可再次张大嘴:“你脑袋真碰傻了?干嘛不放胶卷啊?忘了带?” “不是,我就吓唬吓唬他,要他裸照干嘛,光看脸都够添堵了。”许延失笑道,捞起衣襟来扇风:“太他妈热了,周末你俩有事儿吗?我们去海边泡一天吧?” “好,我没问题,”丁珉笑道:“去吧,怪事,夏天都要过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8 完了,今年怎么都没想起去海边。” “还不是让张晓风那混蛋闹得!我们去西涌,那里还没被开发,浅水里就有贝壳海胆拾,中午直接在海边烧烤!”秦可可热烈响应着,忽然站定,抢过许延的t恤往上一掀,两眼大睁:“这是什么?” “干嘛?!”许延吓了一跳,用力夺回自己的衣摆:“非礼啊你?!” 秦可可不依不饶,拽紧他不放:“你戴着的那个东西是啥,让我看看!” 丁珉也兴趣盎然:“许延戴什么了?” “放手,我拿给你看,”许延无奈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伸手掏出来:“是项链。” 秦可可托进手心,立刻惊叹连连,那根项链由无数指尖大小、两毫米厚薄,纹饰着各色花鸟鱼虫图案的骨片串成。当中两条首尾相接的飞鱼,活灵活现地跳跃在一片稍大的椭圆上,在火红的夕阳下泛出古雅温润的柔光,俨然是件匠心独运的艺术品。 那种内敛的精致与朴拙的粗犷奇异结合、交相荟萃的,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惊人的美,随着厚重的奶油黄,寂寂沉淀在精雕细凿的繁妙纹路中,静卧在纤巧柔美的菲薄骨片上。是凝练还是尘封?那无数荒凉岁月里、风尘仆仆的跋涉中,辗转了千回仍然郁郁难抒的,无痕心事? 十月上旬的晚霞,如火如荼,霍然点着了半个天空,将三个少年俯首凝眸的身影一把扯向身后,欢唱着拉出修长曲线,遥遥系在长街上。 哥……我想你……那封轻薄的信札,载着欲说还休的几个字,像悠悠白云滑过靛蓝晴空的声响,像第一朵雪花飘落婴儿脸庞的轰鸣,悄然地,炽烈地,坠入静立街头的那一个,墨绿色信箱。 第39章 试问东流水 海浪反反复复地拍击滩岸,年年如是、月月如是、日日如是……荒寂的海岸线上,只有几张附近渔家弃置的破网,一头挂在竹竿上,一头萎靡地拖拽下来,风吹不动的滞重和疲惫…… 热闹的炭火黯淡了,扑鼻的浓香升起来,海风嬉闹着争相吹送,送去不知名的远方…… 那里的山,是不是,仍旧那样的青;那里的水,是不是,依然那样的绿。那细流清唱的半山腰,有没有再次燃起火种,有没有一层白色的炭灰,也这样恋恋依偎在熄灭的火苗上?不舍不离,惦记着,遥想着,若干年前,那些新鲜木质原生的,清晰的纹路…… 尽兴而归的时候,g市已经灯火斑斓。荒滩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淡水洗澡。一天日晒风吹,几乎被腌成咸鱼。仨人筋疲力尽下了车,立刻分头往家赶。许延一进门就冲进洗浴间,三下五除二扒掉衣服,迫不及待拧开花洒,清凉的自来水刚淋下来,浴室门就被拍响了。 “谁在里面啊?”李少文气冲冲地拍了两下门板,掉头跑开:“奶奶,我不洗了!” “大热天,怎么能不洗澡呢?”李老太从卧室出来:“少文乖,快去洗了睡觉。” “怎么洗呀?!你去厕所看看!”李少文大嚷大叫,浴室里开着水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每天九点半要洗澡,谁不知道?他还故意占厕所,又不是我的错!” “许延,你快点,”过了几秒李老太来敲门:“少文累了要睡觉了。” “嗯。”许延眯着眼睛往头上倒洗发水,快速洗干净。平时从不跟那个小霸王争,今天实在太难受了。 洗完出来,李国平也在沙发上坐着,笑着问:“许延,今天玩得好吧?” “还行。”许延笑笑,到阳台上晾内裤。 “哦,”李国平摊开报纸:“以后尽量换个时间段洗澡吧,你弟还小,时间晚了休息不够。” “行。”许延晾好衣服,回房摁着台灯,昏黄的光晕立刻充填了满室的寂静。拖开书桌前的椅子,刚坐下翻开书本,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李少文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塑料瓶:“你干嘛偷我洗发水?!” “偷?!”许延回头看去,应该是刚才着急洗头,拿错了李少文专用的洗发水,忍着气说:“我没注意拿错了,明天买一瓶还给你。” 李国平也跟进来拉李少文:“少文,洗澡去,这都几点了?你哥又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故意的?!”李少文憋了一肚子气,大声吼道:“抢了我的洗手间,又来偷我的洗发水,你不骂他还说我!想当我哥?他算什么东西?!” “国平,少文本来就委屈,你当爸的,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训孩子?这样孩子长大了,还能分清是非吗?”李老太一脸心疼,忙搂过小孙子:“少文乖,奶奶带你洗澡去。” “我不洗了!!”李少文啪一声,用力将那洗发水掼到墙角,怒气冲天瞪着他老爸:“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用!” 许延站起来,走过去,握住门把:“李叔叔,麻烦你带少文出去,我要做作业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国平尚未开口,李老太就拉下了脸:“叫我们出去,这是谁的家?把少文气成这样,说两句都不行了?!” “妈,”李国平为难地拉着李老太:“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嘛。” “您又想跟我讨论这房间的所有权吗?”许延轻笑道:“奶奶,许叔叔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嘛,您就是想分,也分不清啊,趁早休息去吧。” “许延!”李国平扶住嘴唇发抖的李老太,怒喝道:“你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 “我的态度问题,麻烦许叔叔找你太太讨论,”许延扭头直视着他,冷冷道:“想要奶奶眼不见心不烦,把我家原来的房子还给我!” 李国平登时语塞,许延后来才知道,那套房子李国平留着没卖,一直放着给李老太收租呢。 “现在,你们都出去,”许延扶着房门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的房间。” 快十六的许延已经跟自己一般高,李国平撑住一直打滑的眼镜架,想要发作几句,却又无话可说,黑着脸悻悻转过身,扶着李老太就走。 许延重重一甩手,将污言秽语关到门外,摁灭台灯,再也无心写作业。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脱力地摊到床上,睁大眼睛。黑暗死寂的斗室里,伸手不见五指,思念如同疯长的野草伺机作恶,一头猛蹿上房顶,一头深扎进瓷砖底下,似要将人心生生撕碎。 周一课间,许延问丁珉:“你父母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妈开酒店,我爸做贸易的。”丁珉诧异地说:“你问这干嘛?”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59 “酒店?”许延品了品,问:“那你妈那儿要招人吗?我想做份几小时的兼职。” “做兼职?”丁珉难以理解:“作业那么多,哪儿做得过来?你缺钱?要多少?” “不缺,但钱不是越多越好吗,”许延避重就轻,笑道:“连可可都要找钱多的男朋友呢。” “切,”秦可可一脸了然,撇着嘴说:“是呆家里心烦吧?要不,”她眼睛转转贼笑道:“就是他那位慕名已久的贤惠娇妻快来了,许延要准备养家活口了。” “嘿嘿,”许延扑哧一乐:“还是可可了解我。”其实,是真不想在那四室一厅里多呆一分钟,而这些,又何足与外人道? “哈哈,原来是这样,”丁珉笑道:“那做兄弟的,怎么也得帮这个忙。” “那先谢谢咯。”许延高兴地捶他一拳,第一次打工,当然是知根知底的地方好。 “口头上谢可不算数,”秦可可见缝插针:“等你那位来了,做餐好菜,正式答谢咱俩差不多。”说罢对丁珉眨眼睛:“丁珉,你说对不对。” “谢就不用了,”丁珉笑道:“嘿嘿,让我见见就行,我还真好奇呢。” “好奇个屁!”许延撇开他俩,暗笑着回到自己座位,想象着封毅一脸小媳妇样,毕恭毕敬伺候这两位大爷的情景,立刻捂着肚子趴到课桌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周五上午,丁珉跟许延约好,放学去他家,他妈妈想先见见许延。毕竟未满十八,即使是临时工,酒店招他还是要担点儿风险,但既是丁珉介绍,也不过走个形式。了了这桩事,心情松快起来,时间仿佛也过得特别快,一闪眼下午第三节就过半了。 许延埋头先收拾起了书包,旁边突然猛地撞过来一肘子:“快看门口,那个穿蓝t恤的!”秦可可嗓子都微微发颤:“太,太他妈帅了!” “毛病啊你!”许延吓了一跳,揉着手臂恼火地瞪过去。秦可可根本无动于衷,呆着脸,张着嘴,口水都快淌下来。那副怪相让他差点发笑,诧异地正想回头,却瞬间失了呼吸。 “老师您好,请问许延……” ……是……是……是做梦,还是幻听?会不会醒来?要不要醒来?许延直愣愣瞪着秦可可,一动不敢动,所有的动作全体定格,心怦怦直跳,脑子阵阵发昏……那沉稳的,温和的,魅惑人心的,梦里回荡了千万次的——的声音…… “许延是在我班上,”寂静中依稀传来薛玉梅清脆婉媚的嗓音:“请问你是?” “我是他哥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延如中雷击,僵硬地回头,视线从秦可可惊诧异常的脸上抽离,缓缓移向前方,看向门边那个修长挺拔、动感十足,梦幻般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 封毅显然早已看见了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深邃的五官似被光线细细勾画过,异样的英俊耀眼,凝视着他的目光,像是被风牵起的海浪,从空远的洪荒,悄无声息,缓缓漫卷而来…… 课桌到门口,那短短的距离竟仿佛凝固成无疆的彼岸,究竟用了多少时间,才跋涉到那人身前,怔怔地抬起头? “发什么呆呢,”封毅低声说,拉着他胳膊,轻轻一带:“过来。” 愣怔着被他带到楼梯口,许延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咋来了?” “呵,”封毅盯着他笑:“谁巴巴写信来,什么都不说,就那几个字?” “那,那你就来了?!”许延脸上一红,慢慢恢复正常,瞪大的眼睛掩不住惊喜:“你神经了啊?!” “还有别的事,”封毅笑道:“快下课了吧?我去校门外等,放学出来跟你慢慢说。” “你,你在校门外等?”许延紧盯着他的脸:“要不,要不你就在这儿等?还剩几分钟了,我回去收了书包就来。” “好,进去吧。”封毅噗嗤一笑,揉揉他脑袋:“我都到这儿了,还能跑哪儿去?” “呸!谁怕你跑了!”许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掉头就跑,跑了两步刹住脚,红着脸说:“你,你就在这儿别走啊!” “笨蛋!”封毅一把拽住他,憋着笑说:“你往哪儿跑?” 许延愕然环顾,才发觉竟然跑反了方向,脸上立刻窘开了花,恼怒地猛推他一下:“我就爱绕路,怎么了?” “没怎么,再不回去,”封毅放开他胳膊,闷笑道:“就下课了。” “下课就下课!”许延瞪他一眼,磨着牙,找准方向冲回教室。 “许延,刚那个帅哥是你哥?”秦可可还未从花痴状态回过神来,闪着星星眼着急追问:“怎么没听你提过?下课介绍给我认识吧?” “介绍个屁!”一来就笑话他,还敢招蜂惹蝶,许延本就余怒未消,闻言不啻火上浇油,咬牙切齿压低嗓门:“他是我老婆!” “啥?!”秦可可眼珠子快掉出来,扶着头险些厥过去:“许延!下课我不拆了你骨头!!!” 第40章 何处是故乡 许延深怕秦可可胡搅蛮缠,下课铃一响,拎起书包就往外跑,充耳不闻身后的尖叫,慌忙跑到楼梯口,封毅正靠在墙上翻看一本地图册,抬头笑问:“怎么了?” “快跑,”许延拽住他就往楼下扯:“女鬼索命来了!” “女鬼?”封毅莫名其妙,见他连蹦三级,一个趔趄,赶忙扶稳他:“看着点啊你,楼梯那么陡。” “许延!”丁珉从后面追上来:“去我家啊,你怎么跑了?” “啊?!”许延诧异地回头,一拍脑门,居然忘了这茬:“那个,丁珉,能不能跟你妈说说,换一天?” “换一天?”丁珉问:“哪天呢?”视线从他脸上滑下来,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再看向封毅:“这是你哥哥?” “是,”许延脸上微微发红:“以前说过的,”说罢放开手,给相互打量的两人介绍:“哥,他是丁珉,我的好朋友。丁珉,我哥名叫封毅。” “你好,丁珉。”封毅微微一笑,伸出手:“常听延延说起你。”许延一愣,看向那眉毛不动信嘴胡说的死小子,自己啥时候提过丁珉啊? “呵呵,你好!”丁珉也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爽朗地笑:“今天许延还提起你,居然一说就来了。” “是吗?”封毅嘴角轻挑,看向许延,漆黑的眸子温润幽深:“说我什么了?” “他说他马上要养家糊口了,”秦可可不知道啥时候挤了过来,轻言慢语,四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叫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0 丁珉帮他介绍兼职。”秦可可恶劣地扬起眉毛:“许延,有这事儿不?” “兼职?”封毅皱皱眉,看向许延。 “……”许延张口结舌,涨红了脸,恨不能捂住那妖女的嘴。丁珉也忍不住别开了脸。 “耶?许延,怎么见了夫人就蔫了?”秦可可带点儿诧异,更多的是得意洋洋:“上午不是还斗志昂扬,志得意满,说要照顾贤惠娇妻的吗?” “哦,是吗?”封毅背过那两人,乌亮的眼睛看着许延似笑非笑,嘴里却说得正儿八经:“延延一向很能干,辛苦你咯。” “呃……”这次轮到秦可可张口结舌,与丁珉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搓着手臂浑身一抖:“延延……” “抖什么抖!”许延伺机发作:“这是我小名儿,又没让你叫!” “谁说我抖了?”秦可可越发来劲儿:“丁珉,你看见我抖了?”见丁珉抿着嘴不作声,又待再说。 “呵呵,”封毅接过话来:“晚上你们有空吗?我第一次来,一块儿吃饭吧?” 许延巴不得那两人拒绝,谁知那倆家伙半点不识相,居然一气频频点头,也不怕拗折了脖子,把他郁闷坏了。封毅一笑,拉拉他手臂,对两人说:“那我们边走边聊。”说罢带头下楼梯。 “去哪儿吃?”四人出了校门,封毅轻声问:“在这儿可得你带路了。” “你不会看地图?”许延不爽地剐他:“干嘛叫上他俩?” “他们不是你朋友吗?”封毅轻笑,低声说:“别这样,我星期天才走……” “哼!”许延转开眼睛,嘴角轻扬:“管你啥时候走,是可可咋咋呼呼烦人……”其实,是怕她快嘴将自己家里的情况说出来,还有前一段儿撞头的事。封毅就要高考了,怎能让他时时悬着心。 “这样啊?”封毅暧昧不明地睨着他笑:“这么说,除了咱们延延要养家糊口,我还能听到其它新闻?” “呃,”许延登时语塞,翻眼抢白:“什么新闻,那是我的宏伟计划!” “哦,计划。”封毅憋不住乐:“那太好了,将来有人养我了。” “嘿嘿,那当然。”许延得意地转眼睛,噗嗤一笑:“你就等着吃软饭吧!” “等你个头,我要吃晚饭!”封毅敲他一下:“快说,上哪儿去,饿死了。” “你啥时候到的?”许延招呼后面两人上车,见封毅两手空空,只挂着个腰包,疑惑地问:“没带行李?” “两点半就到了,”封毅护着他往上挤:“行李在旅店。” “两点半?!”许延瞪大眼睛:“那怎么这时候才来我学校?” “在市区逛了逛,”封毅一手拉住护栏管,另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圈住他,再握上扶手,才低头看着他笑:“下午你不是要上课吗?” 许延眼睛一热,转回身看向窗外,轻声说:“笨蛋,不会请假呀……” 轻松将他拢在身前的坚实的手臂,背后狭小空隙里袭来的暖意,头顶混着淡淡烟草味儿的熟悉的气息……恍惚如梦,却又近在身边。许延悄悄往后退了退,轻轻靠上身后宽阔的胸膛。封毅稍稍收紧了手,下巴若有若无地蹭了蹭他的发心,并未接话。 许延合上湿热的眼睛,感觉那沉稳的心跳穿越背心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房。迷离倒退的街景,晃荡逼仄的车厢,吾心安处……是故乡……许延第一次发现,拥挤的公车,竟可以,如此美好…… 四个人坐进餐厅里,秦可可点菜,丁珉涮杯子,许延问:“刚才你说还有事儿,是什么事儿?” “看看z大医学院环境,”封毅拿着茶壶站起来给几人倒茶:“顺便,看下楼盘。” “楼盘?”许延紧盯着封毅,讶异地问:“现在就买房子?” “你知道许延家里……”秦可可见许延脸色一变,及时住了口,跟丁珉可对视一眼,目不转睛看着封毅。 封毅看一眼许延:“房价这两年升那么快,南区都涨到三千多一平了,”他放下茶壶,坐下来说:“现在不看,等明年来了,又不知道要翻多少。” “你不是在二〇五吗?”许延满腹狐疑,他自己人在g市,都不清楚楼盘价位:“怎么会知道这里房价多少?” “在二〇五怎么了?”封毅笑道:“上网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二〇五也能上网?”许延吃惊的问:“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回去过几次?”封毅哑然失笑:“军政单位,向来人财物三不缺,怎么可能上不了网?说不定,我比你还早接触网络。” “你们俩……要买房子?”秦可可完全接受不了。对坐的男生,不,应该是年轻男人,惊人的丰神俊朗,温和随意里带着丝丝野性的魅惑,举手投足都洋溢着自信沉着的力度,却跟许延嘴里的‘娇妻’相差十万八千里,两个大男人居然像模像样商量买房子,太不可思议了。 “嗯,”封毅侧身让服务员上菜:“我念临床医学系,要在这儿呆八年,有自己的房子方便些。” “你明年高考吧?”丁珉拿起筷子,在碗里对齐:“z大是第一志愿?”他斟酌道:“如果其它学校录取了怎么办?另外两个志愿也在g市?” “对呀……”许延皱眉,这也正是他想说的,即使心中雀跃不已,现实的问题,仍是堪忧。 “我没打算填其它志愿,”封毅对他笑笑:“只有z大。” “你疯了?!”许延快蹦起来:“万一……” “多得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要考虑,”封毅一哂:“哪儿有空去管万一,”他笑着掰开筷子,放进许延手里:“放心,吃饭吧。” 许延怔怔握紧那两根筷子,一忽儿心神不宁,一忽儿欣喜沉醉。 晚饭后送秦可可和丁珉上了车,气氛徒然微妙起来,十月末的晚风,挟着凉意轻轻吹拂两人的衣襟。许延面向川流不息的车道,吭吭哧哧:“你,嗯,你住哪家旅店?” “你家住哪儿?要不……”封毅偏开头,竟也带上了不自然:“我先送你回去……拿衣服?” 许延别开脸笑,轻声问:“拿衣服干吗?” “呃……我……”封毅纠结了半天,突然转过脸来,乌黑的眸子莹若星辰:“你不是说,我是你夫人?晚上一人睡觉,我害怕!!” 许延瞪大眼,愣了半天,才蓦地爆笑出来,猛推他一把:“你害怕个屁!” 封毅死皮赖脸,拽住他那只手不放,一低头居然凑近他耳边,捏着嗓子阴阳怪气撒起娇来: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1 “呜呜,老公,我说真的,我好害怕啊,晚上好黑,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许延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活蹦乱跳着拼命甩手:“死开!死开!哈哈,车来了,上车吧。” 封毅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搂过他肩膀带到公车亭外:“不坐公车,咱们打车吧,我好累,要早点睡觉!” 许延红了脸:“累个屁……”还没说完,就被那死小子心急火燎塞上了车。 漆黑的车厢后座,随着车身颠簸不时挨擦的宽肩,贴着自己的结实修长的大腿,那强健的,热烈挟制过他的臂膀……许延心中一荡,脸越发红了,只觉阵阵热意燎原而上,连发根都控制不住酥麻颤抖。握紧他的那只手,仍恶劣地煽风点火,穿插进每一根指缝里轻轻抚摩…… 许延瞥一眼旁边神色不动,正襟端坐的死小子,满心不忿,突然咧嘴坏笑,用力摆脱他的手,搭上他的腿,一把覆上那让他神魂颠倒的所在。 封毅吓了一跳,忙拉下衣摆去扒他的手,那手却根本不肯就范,前座就是司机,哪儿敢使大动作,一时窘得面红耳赤。 许延得意地垂下头笑,心却怦怦直跳,那坚挺在手里惊心动魄地急速暴涨,即使隔着裤子,都被那气势压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封毅被他弄得窘迫不堪,眼见薄薄的t恤再也遮不住痕迹,连连示意他放手。 许延哪儿舍得松开,红着脸抿着唇看向车外,手指收拢,爱不释手地握紧那处,轻柔抚摸起来。漆黑车窗外,沿街的灯影拉出串串飘渺金线,织缀得夜色流光幻彩,如幻如真…… 将那人的裆部摸硬……然后……缠绵爱抚……难以言说的神销魂荡的瞬间,难以抑制的,诱人泪下的……幸福…… 第41章 泪水与微笑 封毅一下车,就抢了他的书包背上,笑得许延上气不接下气,撒开两腿就往前跑,一直跑到楼梯口,才憋着笑回转身,见那小子狼狈不堪落下一大段,立刻又爆笑起来,一句话都说得七零八落:“哈哈你,哈你等我,上去拿衣服。” “等下,跑什么?”好不容易压下那股邪火,封毅进了楼梯间,也不追他,取下肩上的书包:“这个不要了?” “呀,”许延已经跑了半层,扒着栏杆小心翼翼地说:“抛上来。” “想要,”封毅抡着书包带,斜眼看他:“自己下来拿。” “哼,大不了不要了。”许延扭身上楼:“我才不上当。” “怕什么,要抓你还不容易,”封毅笑道,转身上了两级台阶:“拿着,省得我待会儿给你送上楼去。”说罢伸手递过书包。 许延将信将疑,见那小子不像使诈,远远探过手来一挑,书包果然平安到手。嘿嘿一笑,刚转身抬腿,腰上却被猛地一捞,接连落下好几级台阶,直撞进那人怀里。 “啊,死骗子!”许延气得反手乱打:“说话不算数!” “我说什么不算数了?我说,抓你还不容易,”封毅反剪了他的手,翻过他身子压上栏杆,得意洋洋地睨着他笑:“嘿,还想打我?” “待会儿来人了!”过道随时有人经过,让人看见不得了,许延这才着急,慌忙求饶,话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我下次不那样儿了,哈哈,我保证。” “这会儿怕人了?”封毅轻笑着俯下身,嘴唇刷过他的脸颊:“坏东西,还敢笑?”说罢吻上他的唇,舌尖滑过他的齿列,轻舔他的犬齿,又退出来一些,低笑道:“牙齿好尖。”之后猛地一探到底。 “唔……”许延还没笑完,刚来得及哼一声,呼吸就被夺去。对方炽热的唇舌迅速进驻口腔,灵巧而蛮横地掠夺每一处空隙,舌尖被牢牢攫住舔咬吸噬,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吸空吸尽。缺氧的晕眩与轻微的刺痛同时袭来,闷得他拼命后仰身体躲闪,倚在栏杆上的腰都快折断了也没能挣开,不一会儿就气虚腿软。 封毅松开他的嘴,托住他后颈意犹未尽地舔舔他的唇,捞起那绵软的腰,不怀好意地轻笑:“刚才保证不哪样儿?这样儿?”未待他反应,右手突然滑进他裤子里,一把覆上他的私处。 “啊……你!”许延刚吸得一口新鲜空气,就蓦地绷直身体,又颓然挂上了那人臂弯。身下那只带着薄茧的火热的手,赤裸裸地摸索捏弄,上下把玩,四处点火,顷刻掀起滔天巨浪,劈得他浑身发颤、神智昏乱,骂人的话明明涌到了嘴边,泻出口却是软糯的呻吟。 封毅的眼睛漆黑幽亮,呼吸也急促起来,握住那娇挺,轻吻着他的脸颊问:“想我吗?” 许延又羞又怕,奈何根本无力反抗,死瞪着那混蛋,呲着牙语不成句:“想……想咬死你……呃……” “想咬死我……”封毅手上快速捋动两下,摸得那小子颤声直往下滑,几乎立刻射出来,才松开手含上他耳垂,低语道:“那就快上楼拿衣服。”然后看看手心,咧嘴一笑:“嘿嘿,够湿了。”说罢扶他靠稳,两步逃下楼梯,回头贼笑:“跟我使坏?那就一块儿忍着吧。” “封毅!”身下高举的帐篷和扑不灭的燥热,憋得人快要发疯,许延气得破口大骂:“你个混蛋!”那死小子早带着一串诡笑溜出楼门外。 许延一路骂骂咧咧挪上楼,随手拿了两件衣服,交代了保姆阿青就心急火燎跑下来。见那死小子靠在路边树下优哉游哉吸着烟,立马火冒三丈,磨着牙飞扑过去。封毅吓得丢了烟掉头就跑,被他张牙舞爪的架势惹得一阵阵发笑。两人绕着楼栋一个追,一个逃,疯跑了好几圈,都笑得没了力气,拄着膝盖停下来气喘吁吁。 封毅眨着眼睛问:“还难受不?” 许延一屁股坐到地上:“累,累死我了。” “哈哈,真累了?”过了会儿喘顺了气,封毅小心翼翼靠过来:“要我背你不?” “要!”许延无赖地伸出手,转着眼珠子嘿嘿直笑:“我走不动了。” “别打人啊,也别笑了啊,”封毅蹲在他身前:“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俩是疯子。” “疯就疯,”许延一跃跳到他背上,两手卡紧他脖子,大笑着说:“看我不掐死你!” “啊,掐死了我,”封毅让他掐得憋红了脸,托住他臀部的手快速滑到内侧,轻轻一捏,闷笑着说:“待会儿谁疼延延这儿?” “嘶……”许延让他摸得立刻软了手,趴在他肩上直喘气,恨恨说:“我,我自己疼!” 封毅一个趔趄,笑得肚子抽筋,几乎没把背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2 上的人抛下来,许延吓得赶忙箍紧他脖子:“笑屁啊,不准笑了!想摔死我!” “怕摔跤就,”封毅好不容易忍住笑,拍他屁股一巴掌:“就别闹了。” “哼!”眼见出了街道人多,许延趴下来装死,脑袋搁在那人的宽肩上,轻轻的颠动异样惬意,仿佛睡在摇椅上,不由露出微笑,又忽然记起自己貌似从没睡过摇椅,抿了嘴轻声唤:“哥……” “嗯?”封毅停在路边等车,回头问:“怎么了?” 许延在他肩胛里蹭蹭脑门儿:“我想你……” “知道……”封毅轻笑:“哥也想你。”说罢突然想起来:“对了,别去那酒店做兼职好不?” “为啥?”许延纳闷儿地问:“那是丁珉妈妈开的,没啥问题的。” “我知道,”封毅挥手截停的士,放了他上车,自己跟着坐上来,交代了司机地址,才回头对他说:“帮人打工,还不如自己干?” “自己干?啥意思?”许延越发迷惑。 “以后我来上学了,虽然找好了几个人帮忙养兔子,但不是自己经手,谁说得准将来咋样?”封毅捋捋汗湿的头发:“明儿早咱俩看多几套单身公寓吧?我下午在市区转了转,来g市打工的白领多,中介门口贴了不少租房广告,不如咱俩别一次付清,钱用来交多几套首付,以租养供,这样等于白得了几套房子,收入还能维持将来的生活,你说呢?” “好哇!”许延闪着眼睛说:“可是,这跟我兼职有啥关系?”他知道封毅怕他打工累着,让他收租只是借口,可是,他打工的本意更多是为了逃离那个家,这却是万万不想说的。 封毅摸摸他的头:“你现在高一虽然学习不算紧,也要打好基础啊。”说着从腰包里翻出个传呼机递给他:“一月收几次租,也够忙了,咱俩留一套不卖,你没事就先收拾好房子,然后到那儿复习。”说罢握紧他的手,促狭地微笑:“将来毕业了,正职都干不完,还怕养不起我吗?” “……哥……”许延握紧手心里那个小巧的机器,泪水蓦然蓄满了眼眶。千般小心,万般注意,即使绝口不提,一封诉说思念的信,那人就体察到了自己的难处。这样的呵护怜惜,全心照拂,哪怕受再多的苦,即使将来要与世为敌,又,算得了什么呢? 封毅伸指接住那滴泪,温热的手心捂上他的眼,扶着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轻声说:“延延,别多想,还有大半年……一切都会好的。” “嗯!”许延在他肩头拭干了泪,咧开嘴,蓦地一口咬下去。 “哇!”封毅痛叫一声,一把捏住他后颈,恼火地问:“你神经啊,干嘛突然咬人?!” “嘿嘿,当然是报仇了!”许延得意洋洋地舔着牙:“你不是说我牙齿尖?” “是挺尖,”封毅揉着肩膀,盯着他恶狠狠地磨牙,突然贴过来诡笑:“待会儿看我怎么磨平它!” “呸!”许延红了脸,抬手甩过去一巴掌:“谁怕谁!” 封毅一把接住他的手,握紧了再不松开,不要脸地靠过来,暧昧低语:“老公,你脸红了……” “我……”许延恼羞成怒,提脚就踹,却被那人的腿及时压住。 两人拳来脚往,嬉笑怒骂,闹够了,车也到地儿了。封毅丢了车费给满脸厌憎的司机,许延下车‘嘭’地用力摔上车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捧腹大笑,笑够了才疯疯癫癫地冲进大堂,深一脚浅一脚蹿上楼梯,气喘吁吁地跑到门边,视线已经胶着得难舍难离。 封毅翻出钥匙插入门锁,推开门一把捞了他进去,反脚踹上门,才刚开灯挂上保险,那小子就猴急地跳上身,两腿箍紧他的腰,没命地扯他上衣。 封毅爱怜地托起那娇俏浑圆的臀,捏一捏,柔声说:“先冲凉啊……一身汗……” “待会儿再冲!”手忙脚乱,衣服半天没扯下来,许延急得冒火:“我要磨你的牙!” “哈,好啊,”封毅嘿嘿一笑,抱着他紧走几步按到床上,一把扒了他的裤子,再脱掉上身的t恤,才跨在他腰际脱自己的衣服。见许延心急火燎地扯他运动裤上的绳结,忙笑着躲开:“等等等等,待会儿扯成死结了!”说罢伸手覆上他嫩滑的腿间连摸了两把,见他软下身子,才站起来脱掉裤子。 第42章 寂寂十一年 眼见那巨物脱离桎梏,气势汹汹地逼近,许延立刻口干舌燥,心尖儿都控不住地打颤,本能地捂着下身急喘着侧卧:“关,关灯……” “不关……”封毅跪上床,扳平他身子,用力拉开那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屈膝顶住不让他并拢,再握住他手腕压在两侧,低声说:“我要看你……” 那柔滑鲜艳的下体,顷刻无遮无拦地裸在身下,细软的阴毛尚未干透,一绺绺凌乱垂伏,在耀眼的灯光下泛出羞涩的水光,微颤的阴茎迷人的粉嫩,顶端吐露着亮晶晶的蜜汁,下面那朵小巧的菊穴,每一下收缩都仿佛在盛情邀约,封毅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 “你……别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处,许延羞得满脸通红,大张的腿却哪儿合得拢,所有的隐秘都暴露无遗,徒劳地扭动腰肢躲闪,对方的吐息却火上浇油般一波波喷涌撩拨,烤得他顷刻全身麻软,连推拒的力气都失去了,抖着嗓子颤动,连声叫着:“哥……哥……” 封毅倾身罩住他,却不压上去,挺动胯下的硬物淫靡地点触一下那娇挺,坏笑道:“怎么了?刚不是要磨我的牙?”见身下人儿一阵激颤,又贴上去,擦着茎身缓慢滑过圆润的囊袋,在菊穴轻压一下又离开,垂头爱怜地吻住他的嘴。 那恼人的挑逗无异饮鸩止渴,刚想抱怨就被人吮住了唇舌,缠绵热切的唇齿相依,火热狎昵的舔舐进犯,瞬间抽离了所有的思绪。不时摩擦下体又撤离的男根,烫得他触电般哆嗦,皮肤都憋成了粉红色,那死小子却仍不趴下来,许延痒得提起腰直往封毅身上蹭,却哪儿够得着,不一会儿就脱力地跌下来。 封毅顺着他颈侧一路吻下去,舌尖刷过精巧的锁骨,轻轻舔舐他胸前的红蕊,抿唇含吮着轻咬。侧身压住他一条大腿,屈膝顶开另一侧,让那亮汪汪的私处张得更开,然后伸手轻柔地爱抚,将濡湿的阴毛抹向一侧,食指轻刮着根部白皙稚嫩的皮肤,张开手掬住下面的囊袋缓慢揉捏。 “啊……哥……哈……”许延让他弄得快昏过去,私处那只为所欲为的手,狎昵地逗引,亵玩,灵活异常又挠不到痒处,逼出了一身细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3 汗,腿间早湿得滑不溜手,汁水没完没了地往外冒,顺着臀缝一股股淌到床单上,抓心抓肺般骚痒,恨不得夹紧了腿拼命揉搓,却被那混蛋撑得大开,尽情玩弄,手腕也被握住了动弹不得,急得他甩着头拼命哀求:“哥……啊……哈……求你……上来……” “乖,乖,再等等……”封毅抬头贴上他耳廓,粗喘着舔舐含吻,手指蘸着他的爱汁滑到菊门,沿着外围轻柔抚摸,稍稍一压就探进一个指节,被那紧致灼热的小穴紧紧吸住,滑腻的触感立刻让他亢奋不堪,哑声说:“延延……我……我想要……给我好不?”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往里插,转动着手指扩张按压。 许延含混地问:“要……什么?”耳边魅人的低语和身下愈演愈烈的挑弄,早逼得人神智混乱,直到那根手指全插进去,才惊跳着抬起头,眼见那手指在自己的秘穴里随意进出,脑子轰地一炸就跌回床上,脸快臊得滴出血来,浑身簌簌发抖:“不……啊……你……干嘛……我不要……” 封毅压紧他上身,慢慢插入第二根手指,放开他无力的手腕,轻捻着他俏立的乳尖,含住他的嘴,舌头探进去一遍遍舔舐他颤动的舌尖,手指小心地进出摩擦,觉得放松了才又探进去一根,嘴唇滑下来吻着他的颈项,缓慢抽送抚慰:“宝贝儿,我想死你了,让我进去,好不?” 许延脑子里混沌不堪,难耐得快要发疯,前面的欲望尚未纾解,小穴里又被插弄得虚痒发热,酷刑般非人的折磨令心智全面崩溃,哪儿还听得清他说什么,本能地张开嘴大口吸气,嘴里胡乱呻吟着:“哥……啊……哥……” “乖……乖,哥就来……”那焦渴难耐的赤裸身躯,腿间湿淋淋的隐秘禁地,早撩得人血脉贲张,封毅见他再无力反抗,马上抽出手指俯身罩上去,胀痛的阴茎立时抵住他虚软的菊门,慢慢往里插,才挤进去一点儿就不得不停下来顺气。 敏感的前端被那嫩滑的媚肉紧紧包裹,仿佛热烫的小嘴不停舔咬吸食,销魂的快感立刻蜂拥而来,勾得人恨不得一插到底,疯狂蹂躏,身下那人却哪儿受得了。封毅俯身拾起被踢落地面的枕头,抬起他的臀塞到下面,几个动作下来,分身被绞得快要胀裂,热汗淋漓地压紧他两条弹动的大腿,难耐地说:“延延,别,别夹我……呃……你再夹我忍不住了……” “混蛋……我……啊……我才没夹……”许延被插得眼泪飚飞,大腿抽了筋儿似地绷紧挛缩,楚楚可怜地频频抽搐,眼见对方狰狞怒张的性器不断侵入自己的私处,异样情色刺激的画面臊得他恨不得死过去,后穴涨得濒临极限,哭泣着挣扎求饶:“……胀死了啊啊……哥……呜呜……别弄了……求你……你那东西那么大……进……进不去的……” “呃……你别动……”那一下挣扎销魂蚀骨,吸得封毅差点射了出来,不由自主地挺腰一送,顶得许延大叫一声,猛地弹起身子,吓得他赶紧握住对方臀部,再不敢妄动,俯下身不住亲吻爱抚:“宝贝儿,插进去一半了,待会儿就不难受了,别动,别动,乖……”说罢在那深度试着碾动研磨,等他安静下来才又往里插入。 “呃……要死了……呜呜……不行了……”那凶猛进犯的男根几乎要顶上喉咙口,似要将他全身血液都逼出体外,许延吓得心惊胆战,下体被控住根本无处可逃,惊慌失措之下本能地撑起身,却冷不防让那阳物捅得更深,插得他立刻闭了气,惊叫一声彻底瘫在床上。 “延延,延延,很疼吗?”封毅吓坏了,拍着他的脸说:“那,那我不要了,我出来,乖,别怕别怕。”说着咬牙缓缓往外抽,那紧致的摩擦让两人同时浑身剧震,狭小热烫的蜜穴夹得封毅汗如雨下,进退不得,一时半会儿哪里拔得出来,剧烈喘息着说:“你,你别夹,放松啊。” “我……呃……我没夹啊……”许延失措地挣扎颤抖,反而让两人的性器嵌得更紧,咬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封毅僵在当场,难耐万分,拧着眉说:“你,你没夹……我……我怎么拔不出来啊……” “我……哈……我怎么知道……啊……”起先被那巨物涨的魂飞魄散,后来缓慢抽离却带来无法形容的空虚,这会儿胶着连接着不进不退,急得他不但没能放松,反而突然缩紧后穴。 “呃……你!”封毅被那小穴咬得阴茎阵阵酥麻,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向前一捅直插到底,终于全根没入,眼见两人的性器紧密交合在一起,再无一丝空隙,才脱力般压紧他的身子连连粗喘。 “呃……啊……混……混蛋……”下体快被那火棍似的阳物烧焦烫融,对方浓密的阴毛完全覆盖私处,硕大的囊袋轻擦着臀缝,极度的麻痒与无法承受的饱涨感同时袭来,许延狂乱地扭动着腰身,不知是迎还是逃,让两人交合的性器越嵌越紧,不断激烈绞扭,嘴里仍旧含糊骂着:“混蛋……骗子……你明明说……出去的……怎么……啊……全进来了……” “是你夹得我出不去……”封毅亲吻他的脸,伸手摸索着他的腿根,胶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全部插入,两人身上都像泡了水一样透湿,身下的人儿滑得像条鱼儿,细软的腰肢不住扭动,看在眼里哪儿还等得下去,见他不再害怕,撑离上身,下体压紧他的阴部缓慢开始研磨,边动边说:“刚才都快被你咬疯了……” “你……你胡说……我哪有咬你……啊……哈……”私处被碾得嗞嗞乱响、火烧火燎,嵌入下体那根粗大的阳具,肆意旋转顶弄,磨得许延血流逆转,手指神经质般抠紧了被单,不住呻吟:“啊……啊……呃……嗯……” “你这儿没咬我吗?”封毅摸摸他吞咽自己阳具的菊穴,闷笑着锁紧他的胯部,挺腰开始慢慢抽送,抽出一小截立刻深深捅进去,那滚烫娇小的粉色媚穴,紧紧含住自己的阴茎层层吸吮舔咬,勾魂摄魄地反复吞吐,让他亢奋异常,舒服得恨不得合身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声音沙哑低沉:“那我现在也没插你……” “啊……啊……混蛋……那你出来……”不断捣弄后穴的男根掀起一阵阵从未领略的快感,激烈的欲望从身体深处向外蔓延,私处越发痒得发抖,极度渴望激烈的交接,那根巨物仍旧不慌不忙地缓慢抽插,急得他抬腿就缠上封毅的腰,追着他的节奏用力摩擦迎合。 “真要我出去,那还缠得那么紧?”封毅噗嗤一笑,拉开勾紧腰部的腿,俯身轻轻捻起他胸前两颗绯红的乳珠,旋转着揉捏抚弄,贴着他耳边哑声说:“我就是插你了,”说罢挺动分身快速抽送,边插边挑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4 逗戏弄:“哥插得你舒服不?” “你……啊……”强烈的羞耻感铺天盖地而来,下体被对方怒胀的性器完全侵入占有,肆意亵玩捣弄,激烈的撞击让他快要灵魂出窍,四肢百骸都被插得瑟瑟发抖,只能大张着腿任人予取予求,哪儿还有余力斗嘴,连揪紧床单不被顶出床外的力气都消失了,迷乱地嘶哑呻吟:“啊……哈……哥……哥……不行了……快……快……” 那一声声急切求欢的媚叫惊人的性感,绵软的腰肢异样娇弱可怜,挺俏的阴茎被自己插得楚楚乱颤,细软湿腻的阴毛磨得乱成一窝,看得封毅忍无可忍,一把捞起他酥软的身子,用力压进自己的下体,将对方的私处扩到极限,挺腰疯狂操弄起来,涩声问:“够快不?延延爽不?” “啊啊啊……哥哥……哈……”那狂野凶悍的抽插冲撞,顶得许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只能发出短促的吟叫,私处快被对方的阳具插穿捅烂,掀起旋风般灭顶的快感,双腿本能地缠紧封毅的腰部激烈摩擦,蓦地眼前一黑,挣扎了半晚的欲望终于倾巢而出,脑海里瞬间炸起串串炽烈烟花。 封毅压紧他的胯部一阵狂插猛送,绷到极限的阴茎也激跳着喷出精液,将滚烫的阳精全部射进对方体内,才搂着他重新压到床上。高潮猛烈而持久,余音袅袅不散,两人都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对方岩浆般灼热的精液全被灌进菊穴,烫得许延一阵阵哆嗦,半晌之后回过了气儿,想要躲闪,私处却仍被对方死死钉住,挪不开分毫,那根东西射过之后仍尺寸惊人,涨的他浑身痉挛抽搐,甬道本能地收缩挤压,却将深植进下体的阳具越挤越大,立刻吓得再不敢动。 封毅搂紧他的身子轻笑出声:“宝贝儿,还想要?”说罢挺动阴茎惬意研磨起来,对方灌注了精液的蜜穴顺滑异常,分身立刻被缠绞得胀硬亢奋,根本无法再像第一次那样忍耐,马上跪起身来锁紧对方的腰肢用力抽插。 “不要!不要!”体内那暴涨的性器顶得许延惊叫失声,没有过渡的疯狂捣弄捅得他快要休克,没命地撑着床铺向上逃,对方粗硬的男根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每躲开一分就被插入更深,死死嵌入下体粗暴肆虐,直插得他头顶住床头再无退路,只能无能为力地甩着头,混乱地呢喃:“啊……啊……啊……呃……” “不要?”那一声声无力承欢的虚软呻吟,和欲拒还迎,一览无余的赤裸身躯,撩得封毅根本停不下来,只想尽情凌辱亵渎,将身下那人顶到尽头再无处可逃,便松开他的腰肢时紧时慢地挺动阳具,快意操弄他嫩滑的小穴,反复抚摸捏弄他粉嫩的阴茎,兴奋地揉搓那柔美的阴毛,玩得他私处连连出水,晶莹的蜜汁和白蚀的精液混成一滩,极度情色淫靡,看得他低吼一声,猛地全根抽出阴茎,再立刻狠狠地一插到底。 许延被他玩儿得连惊呼的气力都没了,气若游丝地呻吟哀求:“别……呃……别插了……你……啊……你玩儿够没……” 封毅握住他的阴茎上下快速捋动,直摸得他再也无力推拒,同时小幅度挺动阳具旋转挤压,轻柔地研磨挑逗,不一会儿就操得他的小穴奇痒无比,意乱情迷地哈着气摆动臀部迎合,才突然松开手,分身也随即向外慢慢抽出,坏笑着问:“不要插了吗?那我出来咯。” 魂儿都快被那阳物抽出体外,蓦然失去抚慰的下体空虚异常,许延气得头晕眼花,再次缠紧对方的腰,急迫地吞吃对方的性器,直咽到根部,私处贴上对方的阴毛才满足地长出一口气,甬道内的敏感点被那粗硬的男根磨得火花四溅,却根本无力再加快速度,急得他眼泪都淌了出来,再也顾不上恼怒,连声叫唤:“哥……快动……呜呜……你快动啊!” “动什么?宝贝儿?”封毅轻舔着他的脸颊,分身插到尽头却一动不动,轻柔地捏弄他的乳尖,不时压进掌心打着圈揉擦,哑声问:“现在要哥插你了吗?嗯?”见他情动得无法忍受,才直起身,一手压紧他的胯部,一手握住他的娇挺快速捋动,同时抽出阴茎狠狠捣进那窄穴里,畅快地碾压操弄,每一下都捅到极限,爽得快飘起来。 许延脑子里一片空白,封毅铁棍般粗长的性器打桩机一样凶悍地操着自己滑嫩的阴部,直教人欲生欲死,阴茎被他修长的指掌淫乱地捏弄爱抚,整个下体都被对方玩得通红湿亮,骨缝里仿佛钻进千百条虫子不住撩拨,骚痒万分,不由挺动分身拼命摩擦对方手心,强烈的刺激与极致的快感顷刻呼啸而来,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瞬间将他覆没,大叫了一声便崩溃地跌落下来。 “坏小子,不等我!”封毅就着掌心的爱液,伸指轻擦一下对方充血的顶端,激得许延惊跳起来,才握紧他的虚软的分身疯狂抽插,亢奋的阴茎狂捅了几十下,才抱紧对方的身子,狠狠操进他后穴最深处,死死碾着他的阴部激射出来,承接不下的精液一波波喷出甬道。 高潮之后,两人都搂抱着对方精疲力竭地瘫软下来,封毅含着他的舌尖爱怜地吮吸,轻喘着说:“老公……我爱你……” 许延气得一巴掌拍过去:“闭嘴!!!” 封毅抓住他的手,慢慢吻上那绯红的脸颊:“宝贝,我真的爱你……” 空气逐渐沉淀下来,只剩夜风不时地抡圆帘幕,带进脉脉清凉。两具赤裸裸的身躯,跨越了十一年寂寞光阴,终于静静地交叠在一起,夜,很长很长…… 第43章 轻淼的夜雾 “延延,起来,”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封毅拍拍他的脸:“冲凉去了。”说着就要起身。 许延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闻言张腿盘上他的腰:“再睡一会儿,好困。” “洗了再睡,”封毅撑起上身抱他起来,进了浴室拧开花洒,放他下地:“来,站好,不然明天该不舒服了。”边说边拿下花洒帮他洗身子。 许延被颠颠倒倒洗干净送上床,躺在被单下反而没了睡意,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恍惚觉得竟不像在现世里。揭开被单下了地,光着脚推开浴室门,怔怔看着细白的泡沫从那人的黑发上一朵朵滑落,流落凸起的喉结,宽阔的肩膀,阳刚挺拔的,没有一丝赘肉的修长结实的身躯,然后寂然坠落地面…… “延延?”封毅听到响动,仰脸迎着花洒的水流,尚未冲干净泡沫,就感觉背上一沉,许延已经环住他的腰靠在身后,忙伸手揩揩脸回头看他:“怎么了?刚冲干净……” “哥,抱我。”许延脑袋抵在他背心,不一会儿身上就漂湿了大半。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5 封毅一愣,脸上要笑不笑,扒开他的手转回身来,打趣道:“还不够?明天要在外面跑一天,你哪儿受得了?” 许延不接腔,挣开他的手围住他脖子,贴靠在他胸前:“就抱一下。” 封毅收拢手臂,揽紧他的腰,右手轻抚着他的背部,亲亲他的发心,然后抱在胸前。水线顺着两人的头顶漫洒下来,许延眯起眼睛,张开五指,从封毅的发脚梳上去,细细洗濯上面的泡沫,洗干净了,抹掉自己脸上的水珠,又俯下脸贴着他胸口,手臂挂上他的脖颈。 封毅抱着他站了会儿,回头关上花洒,抽了条浴巾擦干他的身子,柔声说:“乖,先上床,哥一会儿就来。” “嗯。”许延开了门出去,又搭着被单躺到床上,一会儿又下来揿着电视,丢了遥控上床,靠在床头也不调台,眯眼听着那些吵吵闹闹的声响在房间里流窜。 封毅洗好出来,拿条毛巾擦着头发,笑问:“累了吧?” “不累,”许延睁开眼:“我爱听声儿。” “你这儿十月底还那么热。”封毅说着单手拉开行李拉链,掏出瓶药膏,毛巾随手扔到沙发上,过来掀开他被单:“延延,跪起来。” “是啊,得热到十一月底呢,”许延诧异地看着那瓶药膏,跪起身来问:“干嘛?这是啥?” “消肿化瘀的,上身趴下去,”封毅不看他:“你那儿……我给你抹一下。” 许延眼睛一瞪,满脸羞恼:“你,你带着这个来?!” 封毅拧开盖子放到床头柜上,回手轻拍他屁股:“快趴下去,我看看有没事儿。” “不趴!”许延眉毛一竖,伸手说:“拿来我自己抹。” 封毅手一躲:“我看看伤着没,洗澡的时候不好看,快趴着。” “不趴!我自己看!”许延犟着脸瞪着眼,手往前一递:“拿来!” “你怎么看?”封毅忍俊不禁,退开一步:“犯什么犟?你前面……我不都看了。听话,快趴下。” “说了不趴就不趴!”许延脸上涨得透红,撅起屁股那怪样,说什么也不干。 “你趴不趴?” “不趴!” “真的不趴?” “就是不趴!” “好,”封毅放下药瓶儿,猛地跳上床,掬住他的腰就往下压,屈膝托着他的肚子,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蛋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打完上臂压着他的背部,褪下内裤,两手撑开臀瓣查看了入口,蘸了药膏伸指进去细细摸索。 许延被逮住后倒是一点儿也不挣扎,划拉着被单无无聊聊跟着电视剧插曲胡哼乱唱。封毅哭笑不得,抽出手指又挖了坨药膏抹进去,扶他起来:“怎么这么老实了?下面缩一下。” “干嘛?”许延提上内裤,翻他一眼:“你刚不是抹了?” “我……”封毅脸上一窘,无奈道:“我手指不够长……” 这死小子,刚才干得起劲儿的时候,也没见他半分害臊,这会儿说一下,倒装模作样红了脸。许延脸上倒真的热辣辣,斜眼一翻,就不顺着他的意,向后一仰躺到床上,拿了被单往肚子上一搭:“没空缩,我睡觉。” 封毅噗一下笑出来:“你非捣蛋是吧?” “哈哈,就是,”许延两只眼睛乌溜溜盯着他转:“怎么着?” 封毅睨着他笑:“没空缩?”拧上瓶盖跨上床,扒开他的被单就压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摁到枕头边,两腿一分卡进他腿间,压紧他下面轻轻一顶:“是不是想让我给你顶进去……”话没说完眸色就变深,那部位紧贴在一处,让两人都心中一荡。 许延红着脸咬着唇不依不饶,微喘着气儿:“不怕我明天走不了路,你就来!” “好,我看你坏。”封毅一脸促狭,隔着内裤轻轻研磨他的私处,几下就磨得身下那人柔若无骨、连声吸气,自己的分身也顶出了裤腰。两人起初盯着对方斗眼,这会儿视线都变得粘滞起来,那敏感的摩擦,让紧贴的下部像被胶水儿粘上了似的难舍难离。 封毅拿那死不认输的小子没辙,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侧身一带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两手握紧他的臀瓣揉捏推挤:“行了,这样也进去了。” 许延哪儿管得了进不进,心思忽悠悠全被杵在自己肚子上那根东西勾了去,伸手一钻就进了封毅的内裤,侧过身一把抓住他胯下的男根,在他腿上坐起身,另一只手也握上去捋动抚摸,拇指轻轻刮擦光滑的顶端。 “嘶……延延,”那根东西让他摸得立刻勇猛非常,胀得头部全冲出了软皮,标枪一样整根竖得笔直。封毅难耐地蹙起眉,握紧他手腕:“别摸了……你这样摸它……真不想走路了是吧?” “好,不摸,”许延咯咯笑着不松手,拽了他的手指去比:“我看看,比你的手指长多少。”比完脸上没了笑,不爽地嘀咕:“长那么大干嘛……” 封毅脸上一红,收回手:“……那还不是,被你摸大的……” “呸!胡说!”许延红着脸,抬头就骂:“上次回去,就……就差不多大。” “没胡说,你,”封毅脸上红了一片:“你从小就,就爱摸我这个……” “放屁!”许延耳朵根都充了血,瞪着眼睛说:“我小时候哪儿有摸!” “有!”封毅振振有词跟他对瞪:“第一次回去你总跑我家睡觉,睡着了就伸手来找,一找着就握住不放,害我晚上总睡不着觉。” “胡说八道!”许延窘得跟只斗鸡一样:“就算,就算不小心摸了,那时候那么小,你又不会,不会那啥……” “谁说不会?我那时都八九岁了……”封毅越说越不好意思,见他不认账,噗一下笑出来,转头低声说:“上回,去二十一公里,我骑车载你,你不也摸……你倒好,摸完就没事儿了……” “你……”许延脸上红得根本不能看,眼睛盯向一边,声音越来越低:“你能有啥事儿……” “我……”封毅转回头,看着那个番茄脸,声音低哑沙涩:“……我咋能没啥事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翻旧账,音脉越降越低,呼吸越来越重。许延感觉手里那根东西又硬又烫、跃跃欲动,亟待挥戈奋战般骁勇昂扬,心里怦怦直跳,却又不舍松手。 自己胀成紫红的阳具,被那人细白的手指缠绕,反差格外触目,封毅急喘着要掰开他的手:“……好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许延一把抢回去:“不行,我要握着睡。”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6 “你……”封毅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再握一会儿……”看着他那作怪的样儿,话没说完就一把搂了人过来,手臂一收压到身下,忍无可忍地扒掉他的内裤,盯着他磨牙道:“恃着我现在不舍得弄你是吧?那也行,你给我夹出来!”说罢猛一记捅进他的嫩缝里,急速抽插起来。 “呀!你……我不想洗澡了,我给你……呃……摸出来……啊……哈……”许延没说几个字,声音就散了调,下体被那根巨物磨得火辣热胀、焦渴酥麻,立刻软了身子连声吸气。 “我才不要手,我喜欢你这儿……”封毅慢下来,挺动阴茎细细触摩他的私处,俯身衔起他的唇片儿:“又嫩,又多水,干起来特别爽……害我……总想操你……”随即压紧他阴部畅快地揉搓研磨,边顶边问:“宝贝儿也喜欢哥的东西是不?喜欢哥弄你是不?” “呃……啊……啊……我才不……不喜欢……”不过几分钟,两人下面就磨得湿滑一片、如胶似膝,许延被他碾得吟叫不止,全身皮肤都泛起嫣红,耳边淫靡的挑逗钻入脑中,一路狂扑下去煽风点火,烤得那处热痒难熬,绞着腿夹紧那硬物没命厮磨起来。 “不喜欢你还摸个没完?”封毅噗嗤一笑,亲着他的耳廓暧昧低语:“搞死你,看你还不老实!”说罢变着花样儿快速捣弄顶压,玩儿得那人顷刻目醉神迷,粗喘着问:“快说,喜不喜欢?” “哈哈……啊……呃……”许延被那粗硬的男根调弄得魂飞天外,骨头都快散了架,摆着臀追着黏着厮缠承欢,坏笑着急喘:“以后……让我……天天握着睡觉……啊……就喜欢……” 封毅一下趴在那小子身上,险些破了功,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压牢他扭动呻吟的身子,分身蓦地一顶:“行啊,你天天让我弄,我就让你握。”然后托起他背部搂进怀里,爱怜地轻啄着他的脸庞,挺动下体温柔抚慰,哑声调笑:“要不,让我插进你下面睡?” “呃……啊……”许延浑身一颤,夹紧那阳物迷乱地扭动纠缠:“……不行……呃……胀得要……要命……啊……” 阴茎被他缠得亢奋异常,软腻的抱怨呻吟销人魂魄,封毅的呼吸越发粗重,吮着他的嘴用力碾压,直想把他腿间那片嫩肉搓烂揉碎:“胀得不舒服吗?嗯?那你叫得那么……”话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搂紧他的身子挺腰猛烈抽送,哑声说:“别说了……说得我现在就想插……” 许延哪儿还有心思说话,伸手勾紧了封毅的脖子,拱起下体承受他烈焰般狂猛的宠爱,失措的声带只能发出单调的吟唱:“啊……啊……哥……哥……哥……” 清凉的秋风也扑不灭燃烧的火苗,房间里的空气顷刻升温沸腾……直到良久之后,夜莺婉转啼鸣的深宵,烟水般朦胧的轻淼凉雾,才爱怜地拢上两具水乳交融、沉沉睡去的年轻身躯……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比起那些崇高的爱、圣洁的爱、隐忍的爱、嘴边挂着的爱……肉体的爱……更直接,更真实,当然……也更销魂…… 第44章 月亮湾小区 旅店二楼有间港式餐厅,门口打着早、午、晚茶市的招牌,两人一早起来,都感觉饥肠辘辘,迅速洗漱干净就跑下楼。 周末的餐饮生意总比往常好,喝早茶的人也特别多,让许延想不到的是,这间名不见经传的餐厅,居然会这样火爆,九点不到里面已经人头涌涌。两人好不容易穿过熙熙攘攘的食客和餐车,终于被咨客小姐带到餐厅边角一个临时摆开的双人座位前。 虽然人满为患,才刚坐稳,服务生已经言笑晏晏、忙中不乱地布上茶水碗筷,放下盖了印的餐牌,显见久经风浪。 许延把涮过杯碗的茶水倒进玻璃茶碗里,封毅给他添上茶,右手拿着点心单问:“要自己去点?” “是啊,早茶都这样。”许延接过单子:“车子还没过来,我们过去拿吧,饿死了。”说罢拉着他再次冲锋陷阵,扑向不远处那架热气腾腾,载着一摞摞小蒸笼的餐车,点了几笼点心,给服务员盖了章回来坐下,茶点也跟着摆上桌面了。 “南方餐饮业服务质量挺不错,”封毅掰开卫生筷,看着一桌小蒸笼:“粤点花样儿真多,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袖珍了,感觉不像吃饭。” 许延早塞了一只虾饺进嘴大嚼,听他啰嗦,含含糊糊解释道:“早茶就是这样精致琐碎,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精工细作的点心,慢悠悠品着清香的热茶,跟朋友家人聊聊天说说话,图的不过是安逸悠闲的气氛。” “你那叫一小口一小口?”封毅忍俊不禁,挟起一只的烧卖放进嘴里:“这叫什么?” “我那不是饿了吗?那叫烧卖,”许延喝口茶,夹了只虾饺给他,一溜不断地说:“你尝尝这个,水晶虾饺,简直色香味俱全。爽滑可口、皮薄馅美、洁白晶莹、鲜嫩多汁,是粤点里最让人回味无穷的。”缩回筷子后赶紧抢了蒸笼里最后那只,满脸享受地咬了一口:“别忙吞,你吸下汁,特别甜。” “哦……是吗。”封毅脸上一抽,挟起那只玲珑白嫩的虾饺,埋头塞进嘴里。 “怎样?没介绍错把?”许延满怀期待地盯着他看,却见他一脸呆滞,不由失望,复又表示理解:“你吃不惯也不奇怪,其实我也更爱吃你那儿的早饭,种类不多却百吃不腻,尤其是刚出屉的馒头,香喷喷热乎乎,特别有嚼劲儿,就是份儿大了点,吃下一个能胀死人,剩下又浪费……” 封毅刚喝进一口茶,突然“噗”一声全喷到桌侧,差点没呛死,赶紧抽了张纸巾擦嘴,慌忙说:“吃得惯,吃得惯,还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饺好吃。” “你不是想吐吧?好吃?那咋吃成这样?!”许延吓了一跳,着急地说:“不爱吃别勉强,你尝点别的。” “啊?不用不用!”封毅瞪大眼睛,像刚吞进个鸡蛋:“我吃那个就好!” “吃那个就好?那个没了,”许延愕然,放下筷子:“你要我给你去拿。” “没了?!”封毅脸色僵硬,结结巴巴:“哦,哦,那不用了,我上厕所。”言毕立刻起身。 “上厕所?”许延困惑地问:“刚下来前你不是才上过?” “我洗手!”封毅嗓音紧绷,掉头就走。 “等等!”许延眉毛一皱,满腹狐疑,喊住他问:“到底怎么了?手又没脏,你刚不是也洗过吗?!” “没脏也洗洗!”封毅一溜烟冲向厕所,再不敢停留。 “没脏也洗洗?!不爱吃就直说啊!”许延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7 直瞪着那人消失的转角,自言自语,拧眉夹起碗中剩下那半只虾饺,噙进嘴里疑疑惑惑:“至于那么难吃吗……”话没说完差点噎着,终于回过味儿来,脸上顿时又红又绿,“啪”一声拍下筷子,怒目磨牙发力直追。 封毅捂着肚子刚顺过气,厕所门就被“砰”地撞开,见那小子炸药包似地轰进来,吓得飞身蹿进隔间,闩上门心惊肉跳。 那流氓逃得竟比兔子还快,许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牙齿咬得咯咯乱响:“封毅!你——给——我——出来!” “咳咳,不行,我还没完,”封毅如履薄冰,从门缝里向外偷看:“你也,也要上厕所?旁边那间,好像空着。” “你,”许延恨不得穿墙而入把他大卸八块,眼神儿快烧穿门板:“你出不出来?!” “不出!”封毅拍着胸口倒退一步:“你走了我就出。” 许延勃然大怒,猛然一脚踹上门板,嗡嗡之声立时不绝于耳,紧跟着“啪啦”一阵巨响,镶在门上的半幅磨砂玻璃,哗然坠落地面粉身碎骨。 两人一个憋成红脸,一个气成黑脸,在门扇内外蓦然隔洞相望,同时呆若木鸡。幸好耳聪目明的清洁工迅速赶到,及时打破僵局,满脸堆笑地护送他俩离开厕所,一前一后赶往餐厅办公室。封毅憋着笑在前面忍气吞声左躲右闪,许延绷着脸在后面咬牙切齿伺机暗算。 进了办公室才齐齐消停下来,老老实实等着餐厅经理核对损失,交完赔款已经饿得两眼昏花,赶紧飞扑向那桌昂贵的早茶,狼吞虎咽囫囵吞枣扫个清光,竟已上午十点半,再也不敢胡闹,立刻跑下楼截了车,直奔月亮湾。 月亮湾是南区新开发的一个小户型住宅区,几栋小高层错落合围的社区不大不小,位置毗邻中心区,尚未封顶,只有样品房供客人参观,是发展商打招牌的小项目,楼宇设计和社区环境都相当养眼。 两人刚进售楼处,穿天蓝套装的售楼小姐就微笑着迎出来,封毅问:“请问陈雅文小姐在吗?我跟她约过了。” “哦,两位稍等。”天蓝套装款摆腰肢快步进了旁边办公室,很快喊出个黑西裙、白衬衫、二三十岁身材瘦削的小姐。陈小姐面带微笑,矜持而不失热络,隔三四步就伸出手来:“您好,封先生是吗?还以为您有事情来不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封毅跟她握手寒暄两句,便一道儿上了二楼样板饭参观。样板房面积十七点五平方米,单间带小厨房、浴室,外接一个一米半左右的阳台,采光、布局都不错。 陈小姐出口如流:“这个户型面积偏小,最适合出租,少个两三平米其实根本看不出来。毛坯房随便粉刷一下,月租能上六百,如果再配点简单家具,七八百也不是问题。半年后这里要新开一条公车路线,四十分钟就直达中心区,升值潜力相当大。头五十套推广价,机会难得,您那么有心,刚开始发售就打电话来,要真是买得多,我还能再找经理打个折。” “偏小?那最小面积是多少?”许延看着手里印刷精美的广告单,单价竟是4198㎡,接着问:“最低能打几折?” “最小16。83平方,也是一房一厨一卫带阳台,折扣得看您买多少了,”陈小姐微笑道:“如果能上五六套,勉强应该能打到九折,我们这儿最低只打过九三折,还是经理的熟人呢。” “九折啊,”封毅点点头,看看表笑道:“这房子确实不错,那麻烦您陈小姐,我还约了雅士居和清风阁售楼处,时间比较赶,先过去看完再决定。”打过招呼便跟许延一块儿向外走。 “等等,封先生,如果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坐下来商量,”陈小姐追上来满脸堆笑,有理有据地说:“雅士居和清风阁价位确实稍微低些,但位置都比月亮湾偏,进市区还要倒车,社区规划和房屋质量都要略低一个档次。您想想,一平米多个几百元,不用多久租金就回来了。” “确实是这样,”封毅停下来:“但租客暂住,环境质量不是关键,只要租金低,”说罢笑道:“那两个楼盘虽然位置稍偏,却只要转一趟车就能进市区,也耽误不了几分钟。您这儿直线距离虽然近,但公车线路还没开发,交通规划随时可能更改,与其冒风险买个预期,还不如直接买那两个楼盘。再说,能租住这种管理完善的社区的白领,一般都在大公司上班,单位有班车接送的也不在少数,您说对吧?” “呵呵,”陈小姐勉强笑笑:“买房投资关键要看楼宇质量,房屋七十年使用期,您不能只看眼前啊。” “哈哈,您说得对,”封毅笑道:“我确实只看眼前,我们都还年轻,目光不可能放那么长远。”说罢拉着许延下楼:“再见陈小姐,回头有需要我会再跟您联系。” 陈小姐一路跟出门口,见两人走出十来米远,连忙追上来,无奈道:“两位稍等一会儿,您如果真有诚意,给我一个确切数量和能接受的价位,我再跟经理商量,您看怎么样?” “当然有诚意,否则我怎么会打长途向您咨询?”封毅顿了顿,踌躇道:“但你们起价确实太高,推广价还要四千二,折扣也比别家打的少,雅士居就很爽快,直接给我个八五折。这样算起来,五套能省三四万。”他抱歉地笑道:“真对不起,今天时间确实很赶,我留个呼机号给您,您商量好了再联系我吧。”说罢匆匆在便签纸上写了号码递过去,转身就走。 “八五折实在……”陈小姐急忙拦住两人,面有难色:“就耽误您五分钟,您进来坐会儿,也省得来回跑,我这就进去问,行吗?” “五分钟啊……”许延瞥一眼旁边装模作样的死小子,刚在车上还说这楼盘一年前他就开始留意,连发展商资料都查了个透清,另外两个根本就没看上眼,憋着笑不动声色拉拉他:“那再等一会儿吧,我觉得月亮湾外观还不错。” “就是就是,”陈小姐舒口气:“这位先生眼光真好,封先生,进来喝杯茶吧,绝对耽误不了您多久。” “你觉得这里好吗?”封毅询问地看着许延:“另外两个楼盘还没看过啊。” “就等等吧,”许延一唱一和:“也不差那几分钟。” “那……好吧。”封毅转过身,两人一本正经跟着陈小姐重新走进月亮湾售楼处。 第45章 马路交响曲 两人坐在社区模型旁的沙发上喝茶,许延见陈小姐进了经理室,低声说:“八五折?恐怕不行吧?雅士居真能给你那么低价?”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8 “瞎诌的,雅士居我都没打过电话。”封毅低着头佯装看广告单:“当然得先砍低点,这家发展商刚进军g市,图的主要是广告效应,刚发售就热销,对他们来说比少赚那点钱重要,而且,也能提升公司内部士气。”边说边端起胶杯:“我估计,八八折应该能拿到,再压压就更好。” “你打算做几成按揭?”许延细读陈小姐刚才给他俩看的资料,脑子里不断换算:“旁边那两栋有两、三居室户型,私家车只会越来越多,这里的地下车位根本不够用。”许延盘算了下:“我觉得车位升值潜力挺大。” “五成吧,贷款利息太高,多了不划算。”封毅睨着他双眼贼光闪闪:“老公,你好厉害……”话没说完就被狠跺一脚,疼得立刻龇牙咧嘴:“你!我说错啥了?” 许延瞄他一眼,若无其事:“我做错啥了吗?” “……”封毅想起那餐早茶,明智地降温:“没,我想告诉你,陈小姐出来了。” “哦,”许延认真地说:“我刚好也看见了。”说罢两人齐齐抬头,还了落座对面沙发的陈小姐一个笑脸,许延放下单子:“怎么样,谈妥了吗?” “两位,真的很抱歉,八五折我确实无能为力,”陈小姐笑得勉强:“我们经理的特批权也只能打到八八折,这还是团购折扣……”她面向封毅继续游说:“封先生不常住本市吧?像我们这种档次的楼盘,这个价格买下来,绝对是物超所值。” “呵呵,我暂时在外地,但亲戚朋友都在g市,那几个楼盘也是他们推荐的……八八,”封毅斟酌了一会儿,抬头问:“这是按揭折扣吧?一次付清还能优惠多少?” “哦,是吗?怪不得封先生那么快就关注到我们的楼盘,那请问您的朋友们有投资意向吗?g市经济发展那么快,资金充裕的话,买房最划算,风险小,升值快,回报率又高……”陈小姐越说眼睛越亮,根本停不下来。 “我妈也说买房投资比较保险,问题是房子不能放空,月亮湾别的都好,就是还没封顶,起码得半年后才能入伙吧?”许延截断她话头,对封毅不好意思地笑:“表哥,刚我都忘了这茬儿,昨天吃饭听我爸妈提过,清风阁是现楼,就是不知道环境怎么样……” “呵呵,我知道,”封毅笑道:“刚才听你夸这儿不错,就没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高兴,根本忘了对面干瞪眼那位。陈小姐兴奋过后,终于想起一次性付款的事儿,赶忙见缝插针,笑容满面:“对了封先生,您打算一次付清吗?那还能再享受2%优惠。” “g市一次付款只降2%?不会吧?”封毅盯着她问:“普遍不都是三个百分点吗?很多发展商还有送车位优惠。”说罢与许延交换目光,踌躇道:“姨妈说得也对,买了这儿的话,至少得放半年才能收租……” “呃,是吗?”陈小姐脸色发僵,紧接着说:“这项目车位不多,您看中的又都是小户型……规定不能享受这项优惠。”说罢站起身:“我再找经理问问……” 许延站起身笑道:“算了,不用问了陈小姐,这都够麻烦您了。”说罢转身招呼封毅:“表哥,价格既然不合适,还是先看完别的再说吧,你明天就得走,误了事儿回头我该挨我妈骂了。” 封毅微笑着拉他坐下:“有钱难买心头好,再看看吧,”随即面向陈小姐,快刀斩乱麻地说:“这样吧,请陈小姐再跑一趟,一次付清那两套,再优惠3%,另外三套做五成按揭,八八折我就不计较了,但要送一个车位,我们买的是小户型,总面积却不小,这个要求也不至于让陈小姐和您的经理为难。如果这都不行,那就是你们没诚意了。”说罢一口喝干胶杯里的茶,对许延蹙眉:“这天真热……” “好的好的,”陈小姐一叠声应着赶忙站起来:“真不好意思,麻烦两位再稍等两分钟。”转身招手叫天蓝套装:“天气这么热,冷气调大点。”说罢快步走进经理室。 “送车位?”许延低笑:“话说那么尽,万一不成怎么办?” “不成再说呀,真金白银过招,脸面管什么用?”封毅朝他促狭地笑,向后一靠:“对吧,表弟?而且,他们这项优惠,虽然限定了起送面积,但什么时候送完截止,究竟送给谁,还不是内部说了算,对他们来说影响又不大,不争取怎么行?” 许延脸上微抽,这死小子果然够不要脸,随即扭头端起茶杯慢慢喝,挡住扯弯了的嘴角,换了他自己,也不会要这个脸。 价位最终按封毅的要求谈妥,许延翻着合同咬文嚼字,提了无数问题,确认无误后递给封毅又看了遍,才签字交订金。陈小姐长出一口气:“那么封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陪两位去公证处吧?” “好,”封毅收起合同,一笑站起来:“麻烦陈小姐了。” 陈小姐强撑着笑道:“不麻烦,离这儿不远,两位请跟我来。” “看来这笔交易,他们做得也挺不好受。”许延暗笑着,跟封毅落在后面走出售楼处:“对了,现在去公证处干嘛?” “可惜你不满十八,房子要写我的名字。之前咨询过,委托购房得做公证,”封毅说:“我明天就要走,申请按揭、交税、合同登记……后续流程还很长,都得你来办啊。” 几人上了车,封毅从包里拿出支包装精美的人参,笑着递出去:“陈小姐,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这是我家乡特产……”话没说完陈小姐就一脸吃惊地往回推:“这我哪儿能收,封先生千万别客气,那是我的工作……” “陈小姐也不要客气,”封毅笑道:“今天决定买下月亮湾的单位,我表弟的意见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感觉陈小姐特别认真负责,从我打电话起,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笑着把礼物塞进对方手里:“就算没谈成,也要感谢陈小姐帮忙。况且,我表弟以后碰到什么不懂的问题,恐怕还要向陈小姐咨询。” 陈小姐原本泛着菜色的脸,一阵阵开始发红,眼神儿清亮载满欢喜,收回手客套道:“那就,太感谢了……我们公司一再强调服务质量,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说罢笑着对许延说:“许先生别担心,购房手续虽然繁琐,但流程我都相当清楚,到时候我陪您一块儿去办,不会耽搁您多少时间。” “那太好了,有陈小姐帮忙,我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封毅笑道:“您太谦虚了,看来今天的房子是买对了,能留住陈小姐这么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雇员,可见贵公司也是信得过的。” 陈小姐闻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69 言满面红光,赶紧又自谦了一把,三人谈笑甚欢,一路赶往公证处办完手续,才愉快地告别。两人出得门外,已近下午三点,正准备过马路坐车找地儿吃饭,封毅拉住他:“等等,红灯马上亮了,这道儿车开得急,不差这一会儿。” “嗯,”许延站回路边,突然眼神儿一凝:“咦,我妈跟李叔叔来这儿干嘛?”对面向这边走过来那两人,不是尹心玥跟李国平是谁? “你妈?”封毅也看向路中心,一扭头突然脸色遽变,闪电般疾冲出去。 许延随即大惊失色,厉呼一声:“妈!!!”人已经飞扑向马路中间。 这是条双行道,快车道上恰巧等着辆大巴,绿灯亮起,车流启动,对面过来的人,和大巴旁边突然加速的私家车,根本看不见对方…… 电光火石之间,空气已被刹车声、惊叫声、喇叭声,和风驰电掣交错而过的身影撕成碎片。心脏几乎停跳,封毅猛地扑倒尹心玥,拽着许延,没命滚向隔离带,车子顷刻贴身擦过,直到下一个红灯亮起,才冷汗涔涔地站起身。 许延急怒攻心,扶着吓呆了的尹心玥,快步回到马路对面,脸色铁青,直奔之前发现异常,甩开尹心玥独自逃命的李国平,咬牙怒目、倾尽全力,一拳砸向他的脸:“我——操——你!!!” 李国平痛呼一声,四仰八叉摔到地面,捂着脸、抱起头,拼命躲疯狂落在身上的拳脚。 封毅点着支烟靠着栏杆,冷眼旁观、视若无睹。尹心玥坐在路边双眼发直,半晌之后,才蹒跚上前,拉扯暴怒的许延:“延延,算了……” “你还护着他?!你差点就……”许延怨怒填胸、双目喷火,蓦然迸出一串泪花,抖着唇说:“这种人渣,有哪点比我爸强?!” 尹心玥瞬间呆住,拽着许延胳膊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这一切,又岂是她能够预料的?一直以来,不断地算计推理,反复权衡利弊,本以为能越过越好,却落得个婚后买房还要公证的下场。不愿意失去就有错吗?就必将什么都得不到?必将永陷矛盾的二律背反,苟且挣扎吗…… 尹心玥脸色灰败,僵立在路边,看着完全不顾形象,哀哀痛泣的李国平,脑子里像塞了团粘乎乎的海绵,理智与情感激烈地混战,怔怔然不知所措…… “走吧。”封毅捻熄烟,揽上那只斗眼鸡的肩,用力带过马路,挥手截停一辆的士,塞他上车:“你妈妈有她自己的想法……说那些有啥用,咱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填个屁!”许延余怒未消,甩开他的手:“就知道吃吃吃!” 封毅张口结舌:“我又哪儿说错了?刚才明明是你叫着饿死了……”说罢堆上笑,赶紧拍着他的背顺气:“好了好了,别气了,气饱了待会儿不得浪费粮食,浪费可是犯罪啊……” “呸!装模作样,”许延剐他一眼,被那整蛊作怪的胁肩谄笑逗得忍俊不禁:“既然那么奉公守法,刚我当街揍那垃圾,怎么就袖手旁观了?” “你揍谁了?”封毅吃惊地问:“刚我烟瘾来了,在抽烟啊,啥也没看见,太可惜了……” 许延噗一下笑出来,转开头伸出手,握紧那人的指掌:“哥,你说得对,咱俩管好自己要紧……”说罢勾起嘴角,回头斜眼盯着他乐:“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将来还得赚钱活口呢。” “呵呵,”封毅将他的手握进手心,看着他温柔微笑:“那我可等着咯……” 第46章 异动的音符 z医大在全国医科大学中排名前五,占地三十多万平方米,环境优美、校舍雅致,座落在g市南区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上。沿街开设了不少店面整洁、价格廉宜的中西快餐厅和一两间清吧,做的都是学生们的生意。 在校门口找了间餐厅随便吃过饭,已近下午四点半,急忙结了账逛进校园。刚才路上那一段谁都不想多提,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展望,像秋日暖阳一样遮蔽了绿锈斑斑的陈腐生活。 两人站在庄严屹立的教学楼前,同时心潮澎湃。封毅双眼发亮,笑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兴奋:“呵,我还没上过那么高的楼呢。” 许延一愣,只觉心中绵软异常,轻拉他的胳膊:“那咱现在上去看看?” “现在不去。”封毅收回目光,搭着他的肩转身:“等考上了,再去不迟。” 许延噗嗤一笑,笑完微微蹙起了眉,喜忧参半地随他一块儿向外走,即便有点放不下心,也不愿质疑他的决定。睨着并行那人坚毅的侧脸,许延微笑着转开头,信任他、依赖他,早已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这习惯由来已久、牢不可破,远胜其他一切的叠加,因为他,从未曾令自己失望。而支持他,则是根植内心最大的愿望。 凉爽的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洁净的路面上轻舞飞扬,打着旋儿忽起忽落。忽然想起一茬儿,许延笑问:“哥,你怎么会想着当医生的?小时候不是说要带兵打仗,不行就去当和尚?” “呵……”封毅顿了顿,脸色稍暗,低头看着路上一颗石子,轻轻踢出去,过了会儿才说:“起先也没这么想,后来,我妈病了……” 许延心头一阵锐痛,恨不得当场痛殴自己,咋就蠢成这样了?生老病死确是人间常态,但常态并不意味着它更容易忍受,或者忘怀……那段沉重苦难的岁月,封毅究竟承受了多少煎熬,自己帮不上、陪不了,不能感同身受也就罢了,却轻飘飘一句话就勾起他多年的隐痛,一时愧悔难当,竟怔怔接不上话来。 “怎么了,”封毅见他不响,笑问:“不喜欢我当医生?” “嘿,”许延赶紧收拾心情,笑道:“觉得你更像个奸商,假以时日,必将财源滚滚来啊。” “哈,财迷,”封毅失笑:“钱够用就好了,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要这么多干啥?而且,”他忽然含义暧昧地扬起眉:“你不觉得我学医更有天赋吗?” “更有天赋?”许延不解,相较之下,并不觉得他经商与学医孰短孰长,纳闷儿地问:“怎么说?” “今天踹门、救人、当街摩拳擦掌,可是干了不少壮举哦,”封毅笑眯了眼,突然捏捏他的腰:“要我不学医,你现在能这样身手敏捷吗?” “……”许延愣了半秒,才明白他指的是啥,立刻气红了脸,提腿就踹过去,大吼一声:“你找死!” 封毅早骇笑着跑远,跑一段又洋洋得意地回头睨着他笑,亮白的牙齿遥遥闪着光,恼得许延拼命追赶,追着追着自己也不禁笑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0 起来,心底那丝阴翳随着淋漓的汗水,悄悄地蒸腾而去。 那年秋天的z医大,载满了欢畅的笑声和奔跑的身影,燃烧的晚霞与绯红的笑脸相映成趣,一路播撒到天边。 那天晚上的那间双人房,明辉闪照,水荡帘飘,沸腾的热情与苦涩的离愁交缠激荡,一路翻卷到黎明。 相比十一年前的脏乱差,g市站台已变得焕然一新、井井有序,当年呆板单调的广播,也被婉转清脆的女声替代。封毅放了行李下来,两人让开上车的旅客,面对面站在车门边,一时无语。 许延两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渐次扫过轨道、车厢、地面,再回到那人的脸上。 封毅揉揉他的头:“别跟你妈怄气。” “嗯。”许延扯扯嘴角。 “回去路上看着点车。”封毅接着说。 “嗯。”许延又扯扯嘴角。 “那,”听列车员开始催人上车,封毅看看他:“那哥走了。” 许延没应声儿,定定看着他,大睁的眼睛一阵阵酸辣。 “呵,”封毅忽然转开头,轻笑道:“我其实也挺怕你送的……” 许延跟着笑:“为啥?” “每回都跟兔儿眼似的……”封毅微笑着说,温软的眼神慢慢抚上他的脸:“还以为,这次能长大了……” “呸!谁兔儿眼了!”许延佯怒道:“送你还遭抱怨,下回我不来了。” “嗯。”封毅轻声说:“下回,就是接我了。” “嗯……”许延蓦然堵了鼻子,两手在裤兜里攥紧,勉力笑着掉头,临别如同慢火催熬,越是迫近越不堪忍受,哑声说:“我先走了,反正你不待见……” 封毅追上一步,忽然用力抱紧他:“乖,等我。”随即松开手,转身跳上火车。 身后车门闭拢、汽笛长鸣。许延没有回头,快步走出站台,穿过挤迫喧嚣的车站大堂,冲出广场,远眺着天桥上那列提速飞驰的列车,盘桓良久的泪水,霍然倾泻而下。 之后的日子枯闷如井,幸好购房后续有一大堆事儿要忙,许延基本早出晚归,如非必要,基本不在那四室一厅中逗留。眼见期末考试临近,帮丁珉补课和自己温习也榨掉了其余的空闲。每晚十点以后,两人才揉着疲倦的眼睛收拾书包,迎着微寒的夜气散步回家,那便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张晓风这段儿安分不少,虽然偶尔会撞上他冷森森的目光,却再不敢轻易滋事挑衅,自己没什么破绽让他拿捏,许延便也一笑了之。倒是秦可可,经过这垃圾后,仿佛对感情方面再提不起兴致,完全收心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性子越发冷僻。 这天补习后跟丁珉边走边聊,许延忍不住问:“丁珉,你现在跟可可,到底咋样儿了?” “许延,以后别再提这事儿了,”丁珉平静地说:“我跟她个性都太强,不可能有发展的。” “可可是个好女孩儿,”真替他俩可惜,许延叹口气:“是你不够积极。” “开始是吧,后来时间长了,我也淡了,像现在这样做朋友更好。”丁珉笑道:“挺羡慕你跟封毅的,感情持续十多年,竟然还那么好。” “有什么可羡慕的,”许延一笑,没再提到秦可可:“可能是因为,你还没碰对人。” “嗯,”丁珉粲然一笑,捶他一拳:“你担心什么?哥哥我还年轻,要啥没啥?还怕找不着美女?” “哈哈,那倒也是。”看着他爽朗的笑脸和清澈的眼神,许延开心地笑了。忽然想到,若非从小遇见封毅,自己是不是会被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吸引?又或者喜欢上秦可可这样刁钻豪爽的女孩呢? 念头刚起,脑子里就蹦进封毅当年手持匕首眼露寒光的模样,不禁暗笑,那样的人,又岂是随便就能遇见的,即便遇见,两人间心心相印的契合,又岂是能轻易达成的?缘之一字,何等奇妙……今生能遇见他,爱上他,再被他所爱,又是何等幸运…… 月亮湾入伙提早了一个多月,签合同后两个月,许延就在陈小姐的陪同下,验收了房子和车位。陈小姐果然守信,将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进行到底,热情地帮他联系熟识的装修队,价钱、用料和装修设计,都一手帮忙照看。许延不但省时、省力,还省下好大一笔钱,只需得空逛逛家私城,挑选合适的家具。 房子不大工人又尽责,不肖十来天已经全装修好。许延自己平时就看得差不多,这周六一早约了丁珉和秦可可,跟他一道儿去买家具。买完倒回月亮湾等送货上门,全收拾布置好,已经晚上八点。仨人叉着腰吐着气,巡视过几套焕然一新的房子,都饿得前心快贴后背。 许延匆匆锁好门,拽着两人一块儿去找食,走出老远,鼻端依然萦绕着那股馨香的木料和墙粉味儿,仿佛全身酸痛僵硬的关节,都疼出了满满的幸福——十多年熬断肝肠的苦待,终于快要结束,而这个,繁华清冷的都市,也快要,成为自己的家了…… 仨人情绪都很高涨,找了间路边摊尽情大嚼,秦可可吃饱了喝着茶:“嘿嘿,许延,以后你那儿,算是我们几个的根据地了哈。” 丁珉也说:“周末总算有地方混了,你可要包吃包玩啊。” “行啊,”许延笑道:“丁珉,你买菜带娱乐,可可负责下厨,我嘛,我就吃亏点,当三陪好了。” “要我做饭,想得倒美!”秦可可骂道:“你那老婆是干啥的?” “嘿嘿,老婆是自己的,”许延乐得满脸开花:“当然只伺候我一个,别人,想都别想……”话没说完就引来万炮齐轰,炸得他招架不住,赶紧结账讨饶,跟他俩一块儿坐车回家。一个人下了车后慢慢走,屈指算着越来越近的相聚,脚步都带起了轻风。 让他没料到的是,那切盼的相聚竟会提早,且以振聋发聩的姿态遽然降临,仿佛黑暗通道中居心叵测、窥视良久的一记闷棍,蓦然砸得他昏头转向、措手不及。 第47章 一样的冬天 候车室空荡荡的冷清,只有几个等夜车的旅客靠着长椅眯眼打盹儿,到白河镇的火车还有两小时才发车,许延坐不下去,又到售票厅买了站台票,来到月台上。深夜的g市如一只假寐的猛兽,楼房上早先姹紫嫣红的窗口,此刻阴沉沉的黑,十二月的寒风,刀片子一样频频削在脸上。 短短两个多月,就再次走进这个站台,封毅上次还安慰他,再来就是接车了……许延倚在柱子上,一支接一支吸烟,半个多小时,旁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1 边的垃圾箱上已积了一窝横七竖八的烟头,嘴里苦辣辣的难受,越抽越心慌意乱,却根本停不下来。 “延延,上次跟你一起那个人,叫封毅?” “他今天打电话到我单位,说你爸病了。” “不算很严重,但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我明天给你到学校请假。” 既然不严重,封毅为什么会打电话?尹心玥又怎么会叫他回家?许延脑子里混乱如麻,许刚黑红的脸庞和那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反复交替,一路坐立不安、忧心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白河镇,车门一开就冲下站台,来接他的竟不是封毅,而是司机小赵。许延恐惧莫名,一把抓住他的手:“小赵,我爸到底怎么了?封毅呢?” “你别急,前几天晕过去一次,现在没什么大事儿了。”小赵也不似往常那样调侃,递给他一件大衣:“封毅让带的,他在你家照看你爸,不能来接你。” 许延心中稍安,穿上大衣跟他匆匆向站外走。十二月的白河镇,路面已经冰冻,许延不敢打扰小赵开车,小赵仿佛也不欲多言,二十里路很快就到,许延强忍着焦虑,看着车窗外一天一地的白,又掏出支烟。 白,是北地寒冬唯一的色调,但他不知道,那如雪的洁白,竟会一直蔓延到家门口,往日白墙黑瓦、温暖热闹的小院落,此刻完全被一片死白覆没。许延怔怔推开院门,竟有些迈不动步子,仿佛怕惊动了这沉睡的白。是谁,是谁,究竟是谁?脑子里谵妄般激跳着这个疑问,全身如坠冰窟。 封毅听到外面响动,开了房门出来,静静走向他。许延定定看着他:“是谁?” 封毅上前扶住他的肩,眼睛里满布红丝,低声说:“黄阿姨,去世了。延延,坚强点,许叔叔刚恢复过来,不能激动。” 许延心里像蓦然缺了一块,疼得大口大口吸气。怪不得,这院子会顷刻死寂下去;怪不得,再没那双母亲般温厚的手,像过去那样儿,慈爱地拉着他走进院门;没有那贴心的嘘寒问暖,灌满他冻僵的耳廓;没有那微胖的,风风火火的身影,在灶台边兴兴头头地忙活,为他准备热呼呼的饭食…… 封毅把他拉进过去住的那间房,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转身放到凳子上。许延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黄阿姨是怎么……菱菱呢?她还好吗?” “狂犬病,十多年前被狗咬过,上星期突然发病。”封毅动作停了停,回身看着他:“菱菱,被镇上公安局带走了。” “你说什么?!”许延肝胆欲裂,上前猛揪住他:“为什么!你说清楚!” “延延,延延,你冷静点。”封毅抱紧他:“黄阿姨是狂躁型狂犬病,发作的时候很痛苦,送到镇医院隔离,菱菱探视的时候,她要水果刀,菱菱,给了她……” 许延眼前一黑,蓦地天旋地转,咬着牙强迫自己深呼吸,拼命冷静下来:“公安怎么说?她还未成年,要负刑事责任吗?什么罪名?” “她满十四了……故意杀人罪。”封毅拍着他的背:“别太担心,我托人去问过,她这是特殊情况,又没成年,会从轻量刑。” 许延泪如泉涌,那个美好得像天使一样的小姑娘,那个从小就跟前跟后,乖巧顽皮,自己宁愿挨骂也要帮她扯鸡毛的女孩;那个为他贴窗花,教他糊灯笼,跟他一块儿采梅花,背着他苦苦哀泣,然后把眼泪藏在雪地里,不让他烦心的,至亲至爱的家人…… 封毅抱着他,轻声说:“不哭,延延,这儿现在都得靠你撑着,坚强点,过去看看许叔叔吧。” “嗯,”许延擦掉眼泪,深吸口气:“我爸情绪怎么样?” “放心,许叔叔没事儿。”封毅跟他一起出去:“你别忘了,他是个,军人。” “嗯!”许延心中剧痛,直视着封毅:“哥,这儿有我,你快上学去。” “好。”封毅握住他的肩,轻拍一下:“我下课就回来。”说罢匆匆出了院门。 许延转身回屋,家里的摆设一点儿也没变,跟从前一模一样。木质朴拙的长条沙发,带着个结疤的扶手上油光铮亮;铺着半旧格子布的圆饭桌,安静而整洁;桌面上那套兰花细瓷茶具,还是自己上次带回来的。黄阿姨当宝贝似的供着,天天都用软棉布细细擦拭一遍,擦完给他爷儿俩泡上好茶,自己在旁边做着针线活儿,带着笑脸儿听他俩唠嗑……那年冬天,真的,好暖和…… 揭开里屋的绣花帘子,许刚沉沉的鼻息自床铺上传来,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许延轻轻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仅仅大半年,父亲的头发已经尽数花白,往日黝黑结实的脸膛,瘦成两道狭长的深沟,额头上纵横交错的纹路,即使睡着了,也未能舒展开。 许延静静坐在床沿,直到窗外的光线开始昏暗,抽绵扯絮的鹅毛大雪缓缓飘坠,沾染了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从缝隙里漏下来,一朵又一朵,噗簌簌洒落地面…… 想到外面抽支烟,一个姿势坐久了,腿麻得不像自己的。刚轻手轻脚站起来,床上的许刚轻咳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许延连忙坐回去:“爸,要喝点儿水不?” “儿子?”许刚拧着眉,眉间的川字纹随即像水纹般展开:“……回来了。” “嗯,”许延握住他放在被面上的手,轻唤道:“爸……” “好,好。”许刚脸上荡起轻微的笑,右手伸过来拍着他的手:“去外屋给爸倒杯茶吧,嗓子干。” “诶。”许延连忙站起来,到外面给茶壶里续上热水,倒好端进来放在桌面,伸手扶许刚。 许刚摆摆手,自己撑着床坐起来:“不用,今儿好多了。”说罢接过许延递过来的茶,咕嘟咕嘟喝下去。 许延接了茶杯,放回桌面,爷儿俩对坐着,一时竟无话可说。许刚看着床尾的白墙,微微点着头,轻叹口气:“儿子,甭担心,你爸没事儿。”说罢转头对许延笑笑:“人呐,谁没个三灾五难的。” “嗯。爸,”许延低着头:“您千万要注意自己身体。” “嘿,没事儿,”许刚伸手一摆,放回床铺上:“我还没享过儿子的福呢,能有啥事儿。” “嗯。”许延眼睛热烫,握紧许刚另一只手:“爸,以后我一定让您好好享福。” “呵呵,好儿子!”许刚摸摸他的头:“好好念书,好好照顾菱菱,她是你的,亲妹子。” “我知道,爸。”许延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我只有她一个妹子,我绝不会让她吃苦的。” “好,好。”许刚应着,复又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2 躺下来,声音虚弱:“爸再歇会儿,你也回屋躺躺,别陪着,人看着,我睡不着。” “嗯。”许延松开手,站起来,掀开门帘出去。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酥软松化,洁白晶莹,一丝痕迹也无。许延到棚子下的柴垛子上,抽了几根柴火,回到自己屋里,一根根塞进炕灶。 天全暗了封毅才到家,直接过来他这边做饭。许延捧了饭碗进房给许刚,出来两人对坐着吃完。屋子里的火盆静静燃烧,无烟无焰,偶尔轻声‘噼啪’,炸起一星半点鲜亮的火苗。 许延说:“哥,你回去复习吧。”没多久就要高考了,为他家的事儿,封毅肯定忙坏了,不禁替他着急。 “不忙,”封毅笑笑:“待会儿给你爸扎了针,我再回去。” “我爸的腰咋样了?”许延问:“摔得重不?” “不要紧,”封毅说:“那是老毛病,最近事儿多,本就累着了,天气又冷,在医院滑了一下,摔得不重,你别担心。” 两人又坐了会儿,许延收了碗筷洗净,封毅取出个铁盒,进屋给许刚的腰椎和腿部附近穴位施上针,让针停留了几分钟,拔出来再垫上干叶片儿。回身捻了几撮锥形艾绒,点着顶部,隔着叶片儿慢慢熏灸,十来分钟后,撤掉烧成白灰的艾绒,又拔了一趟火罐,才算弄完。 许延见时间晚了,推封毅出门:“哥,你快回去吧。” “嗯,”封毅站在门口,不放心地问:“晚上要我陪你不?” “不用,”许延微笑:“爸现在没啥事儿,我一个人就行,你快复习吧。” “好,”封毅扫了他屋子一眼:“炕烧上了?” “嗯。”许延顿了顿,问:“哥,现在,能看到菱菱吗?” “恐怕不好办,”封毅跺跺脚,看看他:“进去吧,我明天再托人问问,想办法让你见一见。” 幸好夏紫菱还在白河镇公安局,第二天中午封毅匆匆赶回来,拉着他就跑。两人急火火赶到镇上看守所,封毅递了支烟给值班民警,闲聊了几句。那警察事先就打过招呼,叮嘱道:“隔门说两句就走,别耽搁,叫领导看见,我就得扒警服了。”说罢带着他俩走进过道,指指一扇铁窗。 封毅轻推他的腰:“去吧,我跟陈警官在这儿等着。” “嗯。”许延快步过去,铁窗内连张凳子都没,夏紫菱完全脱了形,抱着膝、垂着头,静静缩在屋角。许延握紧铁枝,轻声叫她:“菱菱,菱菱,哥来了……” 夏紫菱怔怔抬起头,嘴巴动了动,像是叫哥,嗓子却黯哑无声,呆了半响,突然跳起来扑向窗口,神经质地抓住铁条上许延的手,嘴巴一开一合,好半天才发出声响:“……哥……”干涩的大眼睛这才有了焦点,眼泪噼噼啪啪掉下来。 “你咋地……”许延反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喉咙硬得几乎说不出话:“那么傻……” “我没杀人,哥,妈妈她,呜呜,她脑门儿都快撞碎了,牙齿咯咯咬窗户,那声儿……呜呜,全咬掉了还在咬……哥……哥……我不忍心我妈遭罪呀……呜呜……”夏紫菱泣不成声:“我看不下去……我看不下去……哥……她是我妈呀……” “哥知道……哥明白……”许延握紧她的手:“菱菱,别说了,别想了……” 夏紫菱攥着许延的手,像攥着棵活命的稻草,眼睛仿佛两个无底黑洞,浑身簌簌发抖,惨白着脸呢喃:“哥……我怕……我好害怕呀……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妈一块儿去了……以后再也……呜呜……再也见不着哥,见不着爸了?!” “别傻,菱菱,你还小,安心呆着,不会有事儿的,知道不?”许延淌着泪安慰她:“千万别瞎想,以后,哥接你回哥家去,哥还买好衣裳给你穿,啊。” “嗯……呜呜……”夏紫菱抵着铁栏,哭得抬不起头来。 说了没两句陈警官就着急地催,许延探手进去摸摸她的头:“菱菱,哥先走了,由机会就来看你,记住,别瞎想,知道不?” “知……道。”夏紫菱松开手,捂着脸靠在旁边墙壁上。许延狠狠心,掉头走出通道。 两人谢过陈警官出来,慢慢走向军车,才一晃眼功夫,天上又下起了雪。北地的冬天如此素净辽阔,连天的雪花漫无边际,在视野里纷飞飘散,美得如幻如真……只是,这美景里,没有了人…… 第48章 雪地的阳光 “对了,”封毅走了两步,停下来:“中午还没吃饭呢,就在镇上吃点吧。” “好。”尽管没什么胃口,许延还是跟他一起进了餐厅。 封毅看着菜单问:“想吃什么?” “随便吧。”许延捂着杯子,神思不属地说。 “泡馍好不?”封毅看着他问:“记得你上回说这儿做得好。” “嗯,行。”许延笑笑。 封毅点了两碗羊肉泡馍,切了盘驴肉,再叫份骨架,又拌了两盘素菜,许延说:“哥,够了,吃不下这么多。” “不吃东西,怎么照看好许叔叔。”封毅还了菜单给服务员:“别担心,家里小赵帮忙看着。” “嗯。”许延转着手里的杯子,慢慢问:“刚才你跟陈警官,说什么十五年左右?” “十四岁以上未成年人,故意杀人情况严重的,判十五年以上至无期。”封毅掰开筷子,递给他:“菱菱不一样,之前也没有类似案例。” 许延接过筷子,攥紧:“这案子,会在哪儿判?” “县法院。”说话间菜已经送上来,封毅夹了块驴肉送他碗里:“先吃饭,啥也别想。” 许延嚼着那块肉,硬生生吞下去,筷子杵在碗里,再无动作。封毅看他一眼,皱眉说:“这么吃法,你爸没好,你自己就倒下了。” “我知道。”许延应一声,歇口气,拿起调羹,呼啦啦吃完一大碗羊肉泡馍,又夹了两箸凉菜,搁下筷子,肚子已经涨得不行。 封毅也吃完了,叫来服务员先打了份热饭,结了帐出来,手里的盒子递给他:“回去热了给许叔叔吃。” “嗯。”许延接过去,两人到路边上了车。 封毅打着火,踩下离合,挂上挡:“回去你问问许叔叔,县法院认识人不,或者找部队上的领导问问。” “好。”许延看着开始后退的街道,蹙眉说:“怕是难,我爸性子直,向来不刻意逢迎。” “知道,问了再说。”封毅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从兜里掏出包香烟。 许延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3 接过烟:“我来。”抽了支出来叼在嘴里,点燃,递到他嘴边。 封毅微偏着头,咬住滤嘴,吸了一口,抬手夹住,瞅他一眼:“小子,啥时候偷偷学会抽烟了?” “你咋知道?”许延一愣,自己好像没在他跟前吸过烟的。 “我咋知道?切,”封毅斜眼盯着他笑:“昨天回来,身上就一股子烟味儿。” “切,抽烟咋啦?”许延瞪眼道:“只许你抽,我就不行?” “嘿,我可没说不许你抽,”封毅开了溜窗缝,捏着烟吸一口,反手塞进他嘴里:“少抽点。” “嗯。”许延深吸一口,看着青纱般飘渺的烟雾袅袅在车内盘桓,忽然用力全摇开车窗,冷风迅即咆哮着狂扑进来。 “啊!冻死了,”封毅刚脱了大衣,冷得嗷嗷叫:“快关上快关上。” “哈哈,”许延大笑着将烟头弹出去,一闪眼就挂着串火星无影无踪,顺手摇上车窗:“活该,谁让你穿那么少。” “我要穿多了,”封毅睨他一眼,扯着嘴笑:“你也没兴致开窗户了吧?” “嘿嘿,”许延笑笑,过了会儿,轻声问:“哥,这段儿,为我家的事儿,忙坏你了吧?” “说什么呢,”封毅没看他:“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 “嗯,”许延低头一笑,也觉得自己这话外道了,突然想起来:“对了,房子全装修好了,还好你送那支人参,陈小姐帮忙找的关系,省下好大笔数目,咱又赚了。” “是吗?”封毅也挺高兴,笑着说:“那回去后早点儿租出去。” “找中介吗?中介吃得可黑,要半月房租。”许延说着,随即想到,自己考试也近了,家里又弄成这个样子,走了可怎么好,脸上好不容易挂上那点笑,又慢慢隐了去。 “嗯,不交也行啊,中介带人去看房的时候,你想办法把呼机号给租客,然后借口有事要走,”封毅笑道:“要是聪明的,就会联系你私下交易,这样,他自己也能省一笔。” 许延睃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抠,这点子也能想得出来。” “不抠怎么着,”封毅满脸无奈:“现在又没人养我。” “去,”许延被逗得发笑:“还没进我家门,凭什么要我养你?” “呃,”封毅转头睨着他,满脸凄苦,拿腔拿调:“那请问许相公,啥时候让奴家进门儿呀?” “滚!”许延一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少来恶心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车子就进了二〇五。许延开了车门跳下去,封毅锁了车子绕过来,手搭着他的肩,一块儿往回走。到了院门边,把车钥匙交给他:“我就不进去了,你拿给小赵。” “嗯,”许延接过钥匙,在手里掂了掂:“你快上学去吧。” “下午自己也睡一会儿。”封毅看着他:“瞧这两天,都熬成熊猫眼了。” “嗯,”许延笑笑:“我没事儿,以前考试,不也总熬夜。” “那不一样。”封毅说:“菱菱的事儿,别太着急,这条道儿行不通就走那条,办法总能想出来,只要人在,啥都好说。” “……要是,”许延蹙着眉,目光越过他,远远地落在公路上:“都走不通呢?” “都走不通?”封毅扬眉一笑:“那咱坐飞机。” “得了你。”许延收回目光,被他的乐观与积极深深感染,心头也跟着一松,凝视着他的眼睛问:“晚上我做饭,你想吃啥?” “你做?”封毅目光开始闪烁,说话支支吾吾:“对了,刚忘了说,晚上还有事儿,我吃过再回。” 许延两眼一瞪:“吃了你也别回!” 封毅笑着揉揉他的头,扳着他肩膀往院门里一推:“快进去吧,我上学了。”说罢竖起衣领,匆匆往学校赶去。 果不其然,不但许刚自己不认识人,部队跟地方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关系不痛不痒。正常协助工作那是没问题,想走私下门路,既没那个交情,这事儿影响也太大。看过那骇人现场的医生病人不计其数,恰值九六年底严打,谁也担不了那个风险。 许延想给许刚晚上熬点粥喝,淘了米先泡着,翻墙过封毅院子,搬来梯子爬上房顶,用木棍挑开一坨坨雪疙瘩,弄了几只山鸡下来。剁了头颈、爪子、翅膀,洗净盛在盆里,整鸡放灶台上煨着解冻,自己在灶膛前的木墩子上坐下。 灶上那口大锅烧着水,盖沿边儿腾起一股股热汽,霎时被风吹散。自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谓影响,便像这水汽一样,散了出去,凭你怎样不遗余力,也是覆水难收了。许延紧蹙着眉,往灶膛里塞进一个柴头,细柴撤了一半弄熄,站起来想回屋拿壶灌水,却蓦然被点了定身咒似地僵立不动。 好事?坏事?这两个词儿在脑海深处猛地跳出来,像黑暗洞穴中突现的那一缕微光,乍然照亮了整个视野。许延兴奋莫名,转身抽出刚塞进灶膛里那块柴头,一把塞进雪窝子里,开了院门儿没命飞跑出去。 上气不接下气进了子弟学校,跑到封毅班级门口,还没吱声儿,封毅就快速从座位上出来,跟老师打过招呼拉他到一边,满脸吃惊着急:“咋啦?!出啥事儿了?!” 许延拽着他的胳膊,兴奋得眼睛都不带眨,断断续续说:“我想到,菱菱,那事儿影响太大,不容易糊弄过去。”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可是,说不定影响大了更好,你想,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位思考一下,谁都不愿自己的亲人遭罪受苦。咱既然没关系,为啥不想办法制造舆论?” “制造舆论?”封毅随即会意,眼睛一亮,握紧他的肩:“好家伙,快说,你有啥想头?” “我妈前几年和同事来白河镇追击过乱砍伐,应该认识县里报社的人,”许延咧着嘴喘着气:“我想,打个长途回去,叫她想办法让这边儿的报社跟踪报道这件事儿。然后,不知道她那边儿能不能上个专题,专门探讨这个典型案例究竟是爱还是杀人。我想,一定能引起轰动!” “你行啊!”封毅给他一拳,满脸都是笑,眼睛熠熠闪光:“小赵今儿休息,你快去宿舍找他,让他带你去通信排打长途。”他说完一把拽住掉头要跑的许延:“等等,报纸成年人爱看,真正热血的是年轻人。咱远的都求了,近的更不能舍,你打完电话,借用他们的电脑上网,在各大网站都发上帖子,详细叙述这件事的起因经过,还有当事人的困境,写得煽情一点,争取在判决前尽快扩大影响,我想,效果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4 一定要比报纸更好!” “哥!”许延攥紧他胸前的衣服,蒙头一股脑儿往他怀里扎。 封毅赶忙抓住他,脸上蓦地荡起一层红,深邃的眼睛漆黑清亮,怜爱异常,轻声说:“傻子,也不看地方。” 许延也红了脸,却仍旧死死揪住他不放,这一刻,多想扑进那人怀中,让彼此负重良久的心,紧紧相连,一同欢跳啊。 “乖,快去,”封毅温柔地凝视着他:“咱俩想的,都是一样的……” “嗯!”许延蓦然湿了眼睛,正准备走,又叫人拉住。 “等等,”封毅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回家找张菱菱的照片,要天真可爱点儿的,让小赵找人帮忙扫进电脑里,视觉冲击比刻板的文字更真实,更有震撼力,也更容易调动大众的同情心。” “好!”之前仅仅灵光一闪,现在就变成切实可行的完善策略,许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松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说:“那我现在就去!” “去吧,”封毅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我下课就来。” “嗯!”许延应过,转身飞跑出校园,疲惫的身体、激动的心情,迎向那腊月寒风与冰雪世界,紧追着那束雪地上的阳光,雀跃出耀眼的灿烂。 第49章 悲声随风远 黄丽萍遗愿是土葬,这两天各地亲朋都接连赶来了,幸好小赵人不错,休假也留下来帮忙,星期二那天,光跑火车站就来回上十趟,许延安排住宿饭食,也忙得脚不沾地。寿材前晚已准备好,第二天一早,封毅陪许延去镇医院领回遗体,顺便雇了个响器班,买了花圈、鞭炮、冥钱等一应丧葬用品。 遗体停放在临时清空的北屋,入殓着衣由黄家女眷操办。许延在盖着白布的灵桌前烧了九斤三两的冥钱,纸灰收起来,用准备好的绸布枕套装了,给黄丽萍做枕头。棺底铺了锯末防潮,再垫上几层新褥子,然后用手托起头颈,跟黄家亲眷一起小心把遗体移入棺木。 此时遗容已经过修饰,黄丽萍微合着双眼,神态宁定安详,双臂置于身侧,仿佛睡着了一般。刚接回来那会儿,封毅都不让他看,惨状可想而知。黄家大姐拿碗盛了清水,用棉球蘸了递给许延。许延听封毅说过这叫开光,一般由至亲的子女完成,菱菱回不来,只能他来做。 虽说明知人死万事休,丧葬礼仪不过是安活人的心,黄阿姨重如亲母,于情于理,自己都不愿推脱。可毕竟没直观亲历过阴阳两隔,心里终究犯怵,接过棉球定了会儿神儿,才小心翼翼撑开她的眼皮,细细擦拭干净,然后再由上至下轻抚合拢。接过旁边递来的小镜子照过遗容,用力摔碎。 开光后,许延将黄丽萍生前惯用的物品拿来,那套细瓷茶具也用绸布裹好放进棺内,再小心掰开她的右手,将一块银元置入其中。按习俗做完这套仪式,生麻布孝衣恰巧也送到了家,封毅拉他到一旁帮他披上,系好腰间麻绳,轻声问:“怎么了?手这么凉?” “没事儿,刚蘸了水。”话刚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片惊叫,许延一个激灵,猛地拽住封毅胳膊,才扭回头去看,却见黄丽萍之前放在身侧的手臂,竟然直直竖了起来,顿时吓得脸青唇白。 围在棺木四周的亲友,全都面无人色,惊慌失措争相往外逃。许延也本能地抬腿要跑,封毅拽住他,自己上前仔细看了看,转身对外面说:“不是诈尸,是韧带萎缩。”叫了好几声,逃出去的人才又慢慢往回走。 许延又惊又愧,见封毅把黄丽萍手臂慢慢压下去,连忙靠上前想帮忙,口中轻声念着:“黄阿姨,您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菱菱,不让她有事儿,也不让她吃苦……” 封毅挡开他,抬头问:“还有新被单吗?” “哦,有有。”许延会意,忙跑回房,拿了两床出来叠成条形。 封毅接过去,在棺木两侧塞紧,才松开手说:“吉时到了,合棺。”那嗓音低沉得让人心中一凛。话音刚落,爆竹声、哭泣声立时响成一片,两个年轻人应声抬起棺盖,准备合棺。 许延这才意识到,自此,竟是永别了,两步扑上前扶住棺沿,大声说:“等等,等等,我再看看,我替菱菱,再看一眼……”心中毫无章法地连声默念,眼泪已径自滚滚而下:姨,您走好,您走好,姨,您安息吧,剩下的事儿,有我在,您别操心…… 封毅过了会儿搀他起来,扬扬下巴示意那两人,一声闷响之后,棺盖合拢,两人长揖三次,七根木楔被沉沉钉了进去。杠头唱了声:“咦哟嗬,起!”八个杠夫就把棺材抬了起来。 黄丽萍性子开朗热忱,生前乐于助人,来送殡的亲朋好友粗略算来竟有七八十人,静默地排成长队跟在身后。许刚还下不了床,许延执孝子礼,手捧遗像走在队伍前面。唢呐在山间小道上凄婉地回响,洁白的纸钱与晶莹的雪花交相曼舞着,弥散在灰暗的天幕下。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微光自远处的山峦收敛,棺木终于无可挽回地入穴。 泥土扬扬撒撒,泛着新鲜的腥涩味儿,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息。猫头鹰凄厉的惨叫从西北的山坳里传来,几颗碎星落寞地悬在半空,幽幽地忽闪忽现。人们或吸着烟,或默立着,许延跪在墓前,慢慢烧着黄丽萍生前的遗物。风从树林深处袭来,一阵又一阵,卷着焚烧的冥钱轻飘飘越飞越高,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仪式完毕,人群渐渐散去,封毅拉着许延走在后面,见他脸色不好,小声问:“累了吧?” “还好。”许延笑笑:“幸亏有那么多人帮忙。” “嗯,”两人落下一段儿,封毅搂紧他的肩:“傍晚那会儿,吓着了吧?” “是有点儿……”许延哂笑:“主要是小时候上那间幼儿园,恰巧是国民党时期的刑场,有次一个小朋友拾了截指节骨,当是好玩儿的,我跟他玩儿了大半天,后来才知道那是啥……” “呵,胆小鬼,那有啥,”封毅揽着他慢慢走:“人去了,跟猪骨头牛骨头还不是一回事儿。” “你才胆小鬼,”许延嘀咕:“总是人身上的,有型有状……瘮的慌,我将来一定要火化。” “骨灰就不瘮人了?那不也是人炼成的?”封毅笑问:“而且,还得被推进炉子里烧,哪儿有土葬安宁清净……” “那不一样,”许延打断他:“一了百了,干净多了,人死如灯灭,留个皮囊做什么用……”言毕突然睨着封毅贼笑:“你觉得火化可怕?哈,还说我胆小。” “切,小样儿,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5 那有啥可怕,好恶而已。”封毅跳下一个土坡,伸手给他:“快走,去看看菱菱的事儿现在咋样儿了。” 办丧事忙得无暇他顾,两人下了山随即赶往通信排上网。苦心谋划是一回事儿,奇迹是否真能降临又是另一回事儿,尽人力听天命,而老天,往往不以人们的付出论定回报。许延忐忑不安、手心冒汗,在搜索引擎上键入夏紫菱的名字,用力猛地一敲回车,旋即定在当场。 汗水兀自顺着鬓角缓缓下滑,封毅蓦然握紧他双肩的手,那样的有力而振奋人心。什么叫喜从天降?什么叫欣喜若狂,此刻,终于领会到。搜索结果竟长达几十页,跟帖数万,不计其数的诸如《生女当如夏紫菱》、《孝女夏紫菱》、《孝感动天,那一刀的深情……》等等赞美热评雪片般飘满各大网站,令人目不暇接,舆论狂热地倒向了他们这边。 不少热心人甚至开始关心夏紫菱将来的前途问题,有位中国xx音乐学院的著名美声教授,还宣称要收夏紫菱为关门弟子。很多民办机构都伸出了援助之手,纷纷表示将来要为其提供就业机会。 还有不少律师毛遂自荐,留下联系方式,免费要为夏紫菱做无罪辩护。g市跟本县的报章报道都被有心人录入网络,有消息称,省政府也被此案惊动,已指示市公安局督办此案。一时之间,夏紫菱名动四方、家喻户晓,几乎成为真善美的化身。 两人激动莫名,精心挑选了两位资深律师,迅速与他们取得联系,沟通案情。并回帖感谢各界网民的热情支持和帮助,在电脑前一直流连到午夜,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家。 1996年12月21日,白河镇公安局认定夏紫菱故意杀人,移送xx县检察院起诉。同年12月26日,来自北京和湖北的两位律师,分别收到了xx县法院依法送达的起诉书。 1997年1月11日上午,xx县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开庭审理了这起“故意杀人案”,并作出一审判决:鉴于夏紫菱年幼无知,并爱母心切,且自首和部分(限定)刑事责任能力均为“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判定夏紫菱有期徒刑两年,缓刑四年执行,现即刻移送xx县少管所管教半年。 法律终究是法律,它象征公平与正义,是铁的秩序,即使呼声再高,民愿再大,对犯罪事实仍旧不会姑息包庇,只能酌情从轻量刑。虽然最终未能无罪释放,但缓刑四年也等于免了牢狱之灾,半年管教处罚,相比之前的预断,已经轻之又轻。许延跟封毅两人,可说是喜出望外,被告席上的夏紫菱,当场喜极而泣。 这一场劫难经过两人全力以赴地奔波争取,终于以一个接近完满的姿势尘埃落定。二十多天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过去,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许刚也已能下床行走,听到判决喜上眉梢,心情大好。许延悬起来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就乘车返回g市。 晚上许延去买了两瓶好酒,跟封毅一块儿做了桌好菜,叫上司机小赵来家里一起吃了餐晚饭。许延给许刚斟上酒,许刚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黄丽萍的遗照前,终于老泪纵横:“老伴儿,咱的闺女,没事儿了,以后,能有她两个哥哥照看着,我算放心了,你,也安心歇息吧……” 那晚,竟是个难得的晴天。这一段儿忙得昏天黑地,两人都没好好说过话儿,才刚忙完,却转眼又要分离。许延收拾好碗筷,服侍许刚睡下,跟封毅一块儿走进院子里,仰望那满天星斗,长吁口气,轻声说:“哥,还记得咱俩第一次看银河那会儿吗?” “哪儿能忘了,”封毅搂住他的肩:“一晃,就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许延偎向他:“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天能跟哥一块儿,看这样美的星星……” “呵,”封毅微笑,下巴贴着他的发心:“星星怕是不愿天天出来叫你看,跟哥在一块儿,不是就快实现了吗?” “嗯……”许延闭上湿润的眼睛,突然轻笑:“哥……” “嗯?”封毅问:“怎么了?笑啥?” “嘿嘿,我上次回来,”许延低声呢喃:“发现你干嘛不往院墙那儿坐了,是怕冻着屁股吧?” “哈,冬天是挺凉,”封毅轻笑:“而且,你不总是夏天回家吗?” “你爱坐那儿,跟我回家有啥关系?”许延纳闷地睁开眼睛。 “有关系啊,”封毅含笑凝视他,漆黑的眸子深邃温柔:“在那儿坐着,可以随时把我的媳妇儿抱上墙,然后,偷回家去。” “呸!”许延佯怒道:“你才是我媳妇儿。” “哈哈,好,我是你媳妇儿,”封毅拉他到院墙边,两下扫清上面的积雪,跳上去,朝他伸出双手,笑着说:“来,哥抱你上来,咱俩再像过去那样坐这儿聊天儿。” “嗯。”许延咧嘴一笑,伸手挂住他脖子,身子一轻就上了院墙,缓缓靠进封毅怀里,怔怔看着那袅袅烟气自头顶盘桓而上,薄暮般朦胧了星空,轻声说:“哥……你一定要来啊……” 封毅亲亲他的头,低声说:“嗯。” “来了……”许延的声音恍惚如梦:“咱俩,就再也别分开了……好不?” “好……”封毅丢了烟,拢臂抱紧他:“以后,哥天天都,陪着你……” “嗯……”许延潸然泪下,哽咽着,轻笑:“哥,我还想听你唱歌儿……” “嗯……” “现在,就想听……” “好……” 高远的苍穹像整块晶蓝的寒冰,缀满碎钻般耀眼的星辰。凛冽的寒风拂过两人肩头的雪花,携着那首深情的歌谣,依依不舍,循环往复,从过去,一直吹向遥远的未来…… 第50章 月亮湾房客 半夜到的g市,许延收拾梳洗完,清早就往学校赶,还有一星期考试,功课耽误了那么久,自己也忧心。丁珉、秦可可一见他就围上来,起先抱怨他不辞而别,后来听说了夏紫菱的事,两人都唏嘘不已。 “你妹妹年纪那么小,真有勇气,”秦可可佩服地说:“你跟封毅也很强啊,竟然能让这事化险为夷。” 许延开心地笑:“我妹是很能干,从小就多才多艺,舞跳得尤其好,连我都佩服她的。” 丁珉吃惊地说:“原来,那个夏紫菱,就是你妹妹啊。” “是,怎么了”许延笑问:“你知道这事儿了?” “我妈读报读得眼泪都掉下来了,非要去xx县看庭审,支持夏紫菱,我爸好不容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6 易才把她劝下来。”丁珉说:“要知道你是她哥,肯定激动得不得了。” “呵呵,”想起庭讯当日,将法庭内外堵得水泄不通的那些陌生热情的面孔,许延感激地笑了:“你替我谢谢你妈,告诉她我妹妹现在没事儿了,请她放心。” “好,一定。”丁珉笑着说:“那你妹出来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见一步走一步吧,也不知道,在二〇五她还能念得下书不。”许延微蹙了眉,更不知道学校方面是什么态度。女人名声大了,备受瞩目,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寓言,倒不如平平顺顺地念书升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行就换个环境,树挪死、人挪活,正式学校念不了,还有夜大呢,”丁珉拍拍他的肩:“要有为难的地方尽管提,你知道我妈,巴不得能帮上她的忙。” “好,还早呢。”许延笑笑,见老师进了教室,跟秦可可一起回了自己座位,这问题千头万绪,还是先应付了眼前的考试再说吧。 幸亏平时基础打得好,在二〇五稍微得空就拿封毅过去的课本复习,回来又疯狂恶补了一段儿,考完几门主科,许延自我感觉居然不错,心情也松快下来。下午只剩一门化学,索性丢开了书,跟丁珉和秦可可找了间学校附近的餐厅吃火锅。 心情好,胃口自然也好,最近一直精神紧张,现在放松下来,嗅觉也跟着恢复,餐厅里阵阵美食飘香,诱得三人食指大动。只可惜汤锅刚端上来,尚未开火,兜里的传呼机就叫了,这东西还是第一次报警,许延忙掏出来看,果然是中介的直线。 临近年尾,租房子的人不多,许延不想耽搁,跟两人打过招呼,跑到就近的公用电话亭回复。听对方说有客人想看房,赶紧搭了车往月亮湾赶,不巧中途碰到交警处理事故,阻了会儿,到地儿的时候,中介小姐跟客人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许延心急火燎,下午还要赶回学校考试,说句抱歉,就带着两人匆匆往小区内走,直到坐进电梯,才有心思打量租房的那位客人。对方是位中年男人,三十来岁,看不出职业。外穿一件纯黑长大衣,同色系西裤皮鞋,驼色羊绒围巾随意搭在颈上,整体着装材质考究、流畅简练,显然价格不菲,极有审美品位。 许延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人单手插进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握着只黑皮手套,闲闲垂在身侧。身材清瘦颀长,话不多,表情淡漠,眉毛淡而长,眉尾微微上挑,鼻梁很窄很直,双眼皮,眼裂狭长,眼角蔓延的几道纹路不但不显老,反而越添成熟优雅,阴柔冷冽的气质。 似乎察觉到许延的注视,对方的视线也转了过来,唇角轻勾,突然泛起一丝笑,微眯的眼睛里,蓦然平添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魅人韵致。许延心头一跳,礼貌地回了个笑脸,立刻转开头,那笑容赏心悦目,却莫名地让人感觉不自在,究竟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真是个奇怪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需要租房子?许延脑子转来转去,不禁有点犹豫。 不容多想,电梯很快上了九楼,这栋小高层十户一梯,为了方便管理,买的那五套房子两两相连,绕着半条过道,包围了电梯左侧。许延掏出钥匙,问:“最大的二十平,最小十六点五,请问您想看哪间房?” “二十的,什么朝向。”中年男子问,声音意外地低沉黯哑,竟像被砂纸刻意刮擦过。 许延微感讶异,简洁地说:“朝南。” “就那间。”客人也很干脆。 许延打开房门进去,后面两人也跟进来。中介小姐很快进入状况,满脸微笑地夸赞起来:“张先生,这房子确实不错,又是全新的,就是交通有点儿不便,但您有车就完全没问题了。” 张姓男人不置可否,到厨房浴室各看了一遍,又转身出了阳台。许延蹙紧了眉,盯着阳台上那个身影,越发疑惑,突然想反悔,赚钱无疑重要,但若为了赚钱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太不划算了。 张先生看完阳台,回到房里拿起电话,询问道:“电话开通了吗?月租一千?” “对,水电、煤气、有线电视全开通了。这房子面积比较大,小区绿化管理、配套设施,各方面都不错,家电齐全,是g市相当高档的公寓了。”中介小姐积极推销:“如果您觉得价格高了,还可以谈谈。”许延想到客人都爱压价,所以当时给了她们两百元的价格浮动。 “不能降,至少一千。”张先生未有表示,许延就淡淡说:“之前没有配家具电器,租金可以低些,现在不行了。” 中介惊讶地转过来,忙打眼色,一千月租对于二十平的单身公寓,怎么说都高得离谱,哪儿有人会乐意吃这个亏。许延不为所动,和气地看着张先生解释:“对不起,我朋友要求租这个价格,我也没办法。” “没关系,”张先生竟无异议,将手套随意丢在桌子上,坐下来问:“合同带了吗?现在签吧,就这间,租两年。” 两人都吃了一惊,中介喜出望外,连忙从文件袋里抽出租赁合同:“带了带了,您请看一下。” “等等,这是现在的价格,以后房价涨了,即使签了合同,我还是要提租的。”能以高价一次签下两年合同,许延也心动不已,却终究不放心:“另外,您的身份证带了吗?可以先给我核对下影印件吗?” “当然可以。”张先生拿出身份证,嘴角挂着玩味浅笑:“应该的。” 许延接过来核对,张品成,名字倒很平常,刚满四十岁,本市户口,证件绝对不是伪证,资料全无问题,许延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迟疑地还给对方:“请问,您租这房子,做什么用途?” “住人,”张品成眉毛一挑,笑意盎然:“你觉得,还能干点别的什么吗?” “呃……”没想到他竟会反问,许延不由语塞,总不能说,自己直觉不对劲儿吧? 中介看不下去,对张品成抱歉地笑笑,拉许延到门外,恼火地说:“许先生,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计较价格的爽快客人上哪儿找?你还不满意?这种人租房子,当然是包二奶,有什么可问的?” “啊?!是吗?”许延恍然大悟,立刻后悔不迭,果然自己阅历不够,居然没想到这层,窘迫地说:“对不起,我不清楚这些。” 中介无奈地笑:“没关系,你还是学生吧,我们见得多了。快进去把合同签了,免得他中途变卦,你这次赚大了,剩下的房子也交给我们帮你出租吧。” “呵呵,没问题。”许延放下了心,看看时间,赶紧跟她一起进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7 去。 张品成已经签好合同,放在餐桌上,许延细看一遍,果然字如其人,落笔如烟、飘逸俊雅,见联系电话,身份证复印件都完备无误,也迅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中介提醒道:“张先生,房租两暗一明,加中介费五百,一共叁仟伍,您现在交,以后租金按月转账吧。”又将收据递给许延:“许先生,贰仟订金收据和壹仟的本月房租分开来填。” “要是不介意收现金,”许延还没动笔,张品成就从兜里掏出两沓新净的百元纸币,点一下递过来:“两年房租一次付清,这房子我挺满意,”说着对许延挑眉一笑:“装修、布置都不错。” 中介合不拢嘴,许延也目瞪口呆,一次付清?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这人居然随随便便带在身上,到底是什么人啊?那么有钱干嘛自己不买房子?转念一想,既然要包二奶,或许是怕买房不方便吧?许延怕又闹了笑话,赶紧接过来,不动声色地清点好,抬头说:“对,刚好两万陆仟。”说罢低头开收据,心里扑扑直跳。 旁边的中介不但收了伍百佣金,还外带二百小费,不由大喜过望,笑得鼻子眼睛挤成一团,连声感谢,还不忘拉生意:“张先生以后如果还需要租房子,佣金方面我一定给您折扣。” “谢谢。”张品成简短地说,接过两人开出的收据,随便看了眼,夹进钱包。 许延把房门钥匙拆下来,递给他:“我没有留备份,当然您也可以换锁,但请不要在墙壁上钉钉子。” 张品成微微颌首,将钥匙扣进自己的钥匙包,伸出手来:“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哦,我也要走。”许延伸手跟他虚握一下,心里又是一跳,那只手修长阴凉、关节柔韧,根本不像四十岁的人,念头闪过,随即自失地想,千人千样,管别人的手干嘛?有钱人自然保养得好,连忙礼貌地说:“应该我说感谢,希望您在这里住得满意愉快,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说罢带头乘电梯下楼。 三人来到小区门口分手,中介去附近车站乘公车,许延见时间不够,站在原地等的士。张品成径自走向路边那辆纯黑的jaguar轿车。这种车子在g市相当少见,来的时候虽然匆匆一瞥,那优雅从容、高贵简朴的风格,仍让人眼前一亮,比起街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那些豪华车,养眼多了。不由感叹,有钱不奇怪,有钱又有品位的人,自己还是初次见到。 正胡思乱想间,那车子就无声地滑靠到他面前,车窗随即降下,张品成微笑着问:“许先生去哪,需要送你吗?” “哦,不用。”许延微讶,笑道:“这里计程车很多,谢谢。” 原以为对方既然停了车,还会再劝两句,现在马路两头空空荡荡,显然短时间内不会有车。谁知张品成只略点下头,就一言不发关上车窗,顷刻绝尘而去。许延不由错愕,虽然打定主意不上车,仍有点懊恼,看下腕表连忙向十字路口跑去,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第51章 煮熟的鸭子 紧赶慢赶,总算没耽误考试,交卷后许延去银行存了钱,看着存折上猛增的数字,不由欢喜非常,连内心那点难以言喻的违和感,都被冲淡了不少。想着第一次出租就收入可观,怎么也得让封毅高兴一下,在街上转到五点半,就跑去电信局挂了二〇五的长途,让小赵帮忙找来封毅听电话。 “喂?延延吗?”十分钟不到,话筒里就传来那把温和爽朗的声线,带着点儿焦虑的微喘:“怎么了?” “哈,哥,”许延想象着那家伙急慌慌跑来接电话的模样,开心地笑:“没事儿,我想告诉你,今天租了一间房子出去。” “……吓死我,还以为发生啥事儿了,”封毅吁口气,哭笑不得:“你,就为这,打长途?!” “打长途咋啦?!”许延反问,不爽道:“又不用你掏钱!” “能打能打,”封毅笑道:“我不是担心嘛,以前那么多事儿,也没见你没打过电话回来。” “那不是找人喊你麻烦吗?”许延声音降下去:“黄阿姨那事儿,我知道的时候都晚上十一点了,想打也不方便啊,又急着买票回家。” “嗯,知道。”封毅顿了顿,语调轻松起来:“收了几千租啊,小财迷?就把你乐成这样了?” “切,几千?我才懒得跑邮局呢,”许延得意洋洋:“你猜猜,我今天存了多少钱?” “多少?”封毅纳闷儿地问:“一间房,就算是最大的,租金两暗一明,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千吧?还能有多少?” “哈,是两万六,”许延笑道:“今天那租客是大款,一次签了两年合同,外带两个月押金。” “一签两年,两万六?!”封毅惊讶地说:“开什么玩笑?既然是大款,自己干嘛不买房?” “真的,起先我也觉得怪,还不想租给他,后来听中介说,现在很多在外面包二奶的,为了省心少麻烦,都情愿这样租房子。”许延解释道:“不过那人真的好有钱,光那辆私家车都不知道能抵几套房子,穿着品味也不错,不是那种暴发户,四十岁,长相挺好,就是气质有点阴,让人不大舒服。” “是吗?包二奶?”封毅讪笑,将信将疑:“怪啊,开名车,租二十平的单身公寓,还不是暴发户?他什么职业?户口哪儿的?证件没问题吗?还有没其它特别的地方?” “哈,中介是这么说的。”许延也觉得搞笑:“证件我核对过,不是伪证,户口就在本市,职业没问。要说奇怪的地方……就是气场挺强的,外型又阴柔得很,这么说吧,让人感觉挺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延延,”封毅没接着笑,斟酌道:“你赶紧退租,把房子收回来,没事儿别跟那人接触。” “怎么啦?”许延听他语气慎重,吓了一跳:“退租?那得亏多少违约金的呀?别跟那人接触——为啥?咱又没啥让人可图的。” “我觉得这人不对劲儿,谁知道他是干啥的?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凡事反常即妖,中介的话也不能尽信呐。”封毅劝道:“延延,钱赚得清楚才踏实,再说,咱也不缺那两三万,何况违约金?”言罢又笑,低语道:“谁说咱没啥可图的,万一我老公叫人拐跑了,你说我咋办?” “呸!瞎说八道啥呢你?!”许延腾地红了脸,被他这么一提,也觉不安,之前那点儿隐忧随即浮上水面。两人都觉得怪,那就不是一般怪了:“我也有点儿担心,说正经的,咱会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8 不会大惊小怪了?” “这世道,啥乌七八糟的事儿没有?诸事无常,小心为上吧。听话,明天就解约,把租金退了,房子空两个月没关系,多赚那点儿钱,还不如租客省心划算。”封毅接着笑:“我是说正经的,你别跟他来往啊。” “正经个屁,浪费电话费!”许延恼道:“我跟他来往干啥?没事儿挂了,退了租再说。” “诶诶,别急呀,话费我出啊。”封毅嘿嘿笑道:“多说说不就‘有事儿’啦?” 许延噗嗤笑了,骂道:“说个屁!” “屁也行呀,”封毅低笑:“延延说啥都好听!” “滚蛋!”许延咯咯直笑:“挂了啊,我这就打电话约他退租。”确定了这事儿,虽说亏了点儿钱,心情却立刻松快起来,这才想到:“哥,我期末考得挺好,你咋样儿?” “我当然没问题,”封毅笑道:“那你挂吧,有事儿及时联系。” “好。”许延笑着放下电话,这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交了长途话费出来,许延到街口电话亭拨了张品成的手机号,电话响了十来下,对方才接听,那异样黯哑的嗓音冷淡地响起:“喂,哪位?” “您好,张先生,我是许延。”话筒里的声音,莫名地让他心慌:“是这样,我弄错了,今天那间房,我朋友自己要用,所以,不能租给您了。”许延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您这两天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解除合同吧,违约金和房租我会全数退给您。” “这样啊……没关系。不过,”张品成竟不计较,轻描淡写道:“我下午飞了上海,要办个画展,近期恐怕不能回g市。”他语调平淡,接着说:“租金就按解约时间算吧。” “办画展?”许延突然想到,前几天秦可可唠叨过几次,国内著名画家亦川的画展,近期要在上海举办,她极端迷恋超现实主义绘画,消息应该没错。但,至于那么巧吗?难道亦川是本市人?艺术家脾性向来与众不同,张品成飘逸的字迹和另类的优雅气质,倒确实挺贴合这职业……他小心地问:“请问,您的笔名是?” “亦川,”张品成淡淡地说:“抱歉,我刚下机,解约的事,g市面谈吧。” “好,对不起,打扰了。”许延放下电话,满心懊恼,不但又闹了笑话,还得赔钱!虽然对方说了按解约时间算租金,但既然房子没住过,自己又一味赶人走,哪儿好意思再占便宜? 之前竟然怀疑对方是黑社会,封毅虽然没说,想法估计也差不多。合同暂时解除不了,即使沮丧不已,怕封毅担心,许延还是拐进邮局,又给他挂了个长途,把情况复述了一遍。 “亦川?”封毅也吃惊不小:“就是那个经常出国办画展的,国内超现实画派代言人?” “嗯,就是他。”许延郁闷地说:“我连藏毒聚赌都想到了,咋就没想到是搞艺术的。” “嘿嘿,我也没往好处想。”封毅笑道:“那也没必要租咱那小房子呀,还一租两年,难道打算改装改装,弄成原始洞穴闭关憋灵感?” “谁知道,说不定真是呢,呵,这些名人,不都稀奇古怪的。”许延苦中作乐,哂笑道:“唉,现在他闭关不成,咱到手的钱也飞了。” “算了,租金早收晚收,还不是一个数?况且,”封毅笑着安慰他:“月亮湾不出两年,肯定大幅升值,到时出手炒楼花不更赚钱?” “也是,”许延道:“但现在是年尾,房子不好租,空着太可惜了。” “呵,财迷,甭想了,以后哥赚回来给你。”封毅笑道:“天都要黑了吧,快去吃饭,别饿坏了。” “切,谁要你赚?”许延眼睛一翻,郑重重申:“将来是我养家好不?” “哈哈,行,”封毅大笑:“以后我赚的零花,你赚的养家,好了不?”笑到一半突然顿住:“糟了!” “咋啦?!”许延吓了一跳,立马坐直,着急地问:“啥事儿糟了?” “刚说太大声,让小赵听见了,”封毅懊恼地压低语音:“丫的挤眉弄眼,在隔壁探头探脑。” “嘿嘿,活该!让你得瑟,”许延笑毕担心地问:“他该不会想到啥吧?” “他那脑子,哪儿能不想,”封毅低笑:“一定怀疑是你在那边牵线搭桥,给我找的对象呢。” “呸!做你的梦!”许延眉毛倒竖:“找对象?找板子吧你?!” “我,我做啥梦了我?”封毅口吃道:“我,我也没找啥板子呀?不是你要问吗,我都据实交代了,别人想的,管我啥事儿?” “要没想过,人小赵还没吱声儿,你咋就那么清楚?”许延洋洋得意,故意刁难,假装大度地说:“嘿嘿,念你是初犯,板子就免了,改成竹条吧。” “竹条?!”封毅惊讶反问,语气暧昧:“难道……延延对sm有兴趣?” “sm?那是啥?”许延疑惑道:“你捣鼓啥坏主意?” “呃……sm,sm,能是啥坏主意?就是,”封毅滞了滞,随即正儿八经说:“就是萨满。” “萨满?”许延摸不着头脑,追问他:“那是啥玩意儿?” “萨满你不知道?”封毅笑了,认真解释:“是个网游角色。” “网游角色?你有时间玩网游?”许延将信将疑,问道:“那跟竹条有啥关系?萨满使竹条?当武器?” “……对对!”封毅赞叹道:“延延真聪明。我哪儿有时间玩儿,那游戏国内刚开,前段儿浏览了下官网。”说完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快吃饭去,别把胃给饿坏了。” “哦,好。”许延放下电话,肚子早就打鼓了,虽然直觉这小子在使坏,但sm等于萨满,倒也挑不出毛病,饿得头晕眼花,还是找食要紧。 几天后散学典礼,许延跟秦可可无聊瞎掰,偶然想起,问道:“可可,你知道sm吗?” “sm?!”秦可可目瞪口呆,嘴里能塞进个鸡蛋,诡异地盯紧他:“你,你跟那谁,玩儿这个?” “玩儿这个怎么了?”许延诧异道:“不是网游吗?” “啥?!”秦可可表情极度扭曲,嘴里那只莫须有的鸡蛋直接卡进了气管:“你个白痴!!!” 许延两眼迸火星,出了校门直冲网吧,立刻输入sm两字,瞪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搜索结果,气得险些敲碎键盘。咬牙切齿又找到那个著名网游官网,屏息细看——萨满祭司,可使用武器包括:单手斧、单手锤、双手斧(天赋)、双手锤(天赋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79 )、盾牌、匕首、法杖。 许延怒发冲冠,‘嘭’一拳猛地砸向桌面,那巨响振聋发聩,惊得满屋子人集体抬头、仓惶四顾。网吧老板直接跳起来,大叫:“你干嘛?!” 许延怒喝一声,拍案而起:“我——结——账!!!” 第52章 暮冬春已至 一九九七年的第一场雨,闪电撕裂了紫色的天空。怒涌的乌云奔腾咆哮,铁马冰河般压阵而来,暴雨挟着尖锐的爆裂声,如无数道闪亮的钢鞭,疯狂抽打地面。大地无言,树枝噼噼啪啪骤响,一朵接一朵的伞,圆顶蘑菇一样纷纷冒出来,战栗着仓惶逃窜。 小区门口到楼下,几十米的间隔,许延已经湿了过半,正落汤鸡一样狼狈地站在电梯外,不停甩着身上伞上的雨水,身后传来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转头看去,那辆纯黑的jaguar,静静停泊在楼栋前。 转眼已是三月末,浅灰色真丝长袖衬衣,喉结下微敞着三粒同色系纽扣,外套的深褐色风衣,挺括简约,飘逸流畅。还是黑色西裤与铮亮的皮鞋,张品成纤尘不染地踱进来,合上伞后淡淡一笑。 许延停下甩水的动作,挤出个笑脸移开目光,瞪着缓行的电梯望眼欲穿,心理极度不平衡。赶上这鬼天气来解约,换谁谁难受。两人一左一右静立在电梯两侧,静观不锈钢梯门慢慢打开,静静走进去。电梯随即向上攀援: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光标闪烁,仿佛有感应般,突然静谧地,瘫痪在六楼与七楼之间,然后,刹那间,视野如墨。 梯门边按钮轻响,几秒之后,低沉黯哑的声音飘了过来,重重地撞击耳膜:“电梯故障。” 许延笔直地站立着,一言不发,屏息凝视,依然不见五指。寂静如钢丝,蓦然勒紧了干涩的咽喉。空气带着一股无形的重力,令人心跳错乱加速。一种古怪而又模糊的压迫感,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猝然滋生、疾速酝酿,包含着无法言传的、捉摸不透的未知,让人顷刻思维停顿、关节僵紧。 “你怕黑。”那声音淡如烟幕。 “不。”紧绷的音调和激烈的心跳同时迸出喉管。 “怕密闭空间。”沙哑的声线盘丝结网、经纬纵横。 “不。”清亮的嗓音薄脆如钢片。 “那你,”低沉的声音挟着零度以下的寒气,步步进逼、飘渺无形:“是怕我吗……” “不!”许延蓦然拔高音量,身体却背离意志,本能地紧贴上墙壁。 “哦?是吗?”低笑夹杂着讥诮,消弭于空气中。‘啪’一声轻响,幽柔的火苗顷刻洞穿了黑幕,张品成唇边噙着一丝浅笑,轮廓被火光描绘得格外深邃,明暗清晰。 许延没有回答,紧盯着两步之遥、火苗背后,那双狭长的凤眼。突然发现,那晶莹剔透的瞳仁竟不是纯黑的,更像深褐色的丝绒,徜徉于光焰跳荡中,一波又一波,柔柔泛起亮丽华美的光晕。这样一个凝视,犹胜热烈的拥抱,让人无措而窒息。 “呵,”张品成忽然退后一步,斜斜倚靠向墙壁,轻笑着说:“你也是吧。”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压力突兀地消失,像来时一样无影无踪。许延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唇,理清思路,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敷衍反问:“是什么?” “别装傻,你跟我一样清楚,”那声音怡然自得,徐徐响起。火苗悠然熄灭,黑暗再度降临,却仿佛遗留着光焰的余韵与温暖,柔和醇厚,截然不同于之前的凌厉锋锐。张品成轻言慢语道:“我们,是同类。” “是,又怎么样?”许延迎着漆黑的前方,镇定反问,想不明白先前的紧张从何而来。 “不怎么样。”衣物窸窣轻响,声音的高度降低了一米:“我想提个建议,你不妨坐下来等。”张品成低笑着说:“很可能你站到腿软,维修工还没有来。” 这完全是善意的提议,那语气却让许延却本能地抗拒,转念一想,又何必跟自己的腿过不去?随即全神戒备地坐下来,冷淡地说:“谢谢。” 对面没有回应,半晌寂静之后,张品成轻缓地开口:“你,见过油灯吗?” 这问题来得无边无际,叫人摸不着头脑,许延谨慎地回答:“没有。” “那种火苗微弱的油灯,可以手动调节明暗,”对面黯哑的声音柔风般吹拂,张品成径自说下去:“三十多年前,那样的灯,一到夜晚,就接二连三地点亮,光晕凝成一团,层次分明,越散越弱。细小的昆虫与蚊蚋,从夜的深处寻隙飞来,环绕着光圈翩然跹然,载歌载舞……” “有的时候,灯花会熄灭,夜晚便迅速沉寂下去,那种黑暗是物质,像四堵厚重的墙,冰冷,严密。”火机突然轻响,修长的指节擎着一小簇跃动的火花升起来,张品成微微眯起眼睛:“然而,当视野再度清晰,又会让人感觉遗憾,被喧嚣的光线惊扰的夜色,其实,远不如纯净的黑暗安宁舒适……” “我不觉得。”许延看着那火苗,不由自主地反诘:“有光的夜晚,才安宁舒适。” “是吗?”火花消失,睁眼如盲:“你再试试。”平静的声音穿透空气,海浪一般起伏绵延:“黑暗,是艺术的一部分;黑夜,是时光的一部分。它们都是安详的、宁定的、纯粹的。正如,我和你,是自然的一部分。” 那异样沙哑的声线,此刻听来竟如此的温柔迷人,彷如被夜色浸润的百合花一样幽香弥漫,躁动的空气也渐渐恬静下来。许延侧耳倾听,听着自己规律平稳的舒缓心跳,悄然地,微笑了。 “而有光亮的夜晚,只能算是一种夭折美学,人为,而生硬。”张品成揿着打火机,在火苗背后凝视着他,轻声微笑:“现在,还怕黑吗?” 许延看向那柔波荡漾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漂浮的火苗在幽蓝的底焰上舒摆摇曳,那沙哑的声线像母亲温软的手,轻柔抚慰着他绷紧的神经,又带着父式的威严,不容抗拒,势不可挡。 “那么,”棱角分明的薄唇,缓缓扬起优美的弧度,张品成轻笑道:“还怕我吗?”那朵浅淡的笑意,有一种奇异的掠夺人心的力量,让人顿感莫名的惬意和亲切。 许延微笑,又再摇了摇头,忽然发觉,由来已久的那些戒备,竟是源于内心深处潜藏蛰伏着的,对面前这人原始的好感与倾慕。 “呵,那么,”张品成轻声说:“火机已经烫手了,我熄了它,好吗?” “嗯。”许延应道,轻弱地笑了。 “你,”那声音低柔如耳语:“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0 觉得冷吗?” “还好。”许延抱着膝盖,垂下眼帘。 又是一阵窸窣轻响,带着清淡木香的织物如梦般轻拢下来:“披着它,休息吧,我也觉得累了。” 许延没应声,也没再推拒,被冷雨吸尽热量的体肤,很快温暖起来。时间与空间,仿佛同时凝滞,鼻端只有那衣领上陌生的体味,恬淡馨香,如同春雨过后清润的空气,在舒缓伸延的大地上蕴藉缭绕、款摆飘摇…… 黑暗寂静覆盖着时空…… 肩膀忽地被人一拍,许延才诧然醒来,那件深褐色风衣,随着他跳起身的动作,乍然滑落地面。年轻的修理工抱歉地赔笑:“对不起,先生,刮风下雨,供电局突然断电,小区内的发电机临时出了故障,现在才修好。” “没事儿,”许延捡起地上的风衣,抬头问:“刚才,跟我一起关在这电梯里的,那位先生呢?” “哦,那位先生刚走。”修理工说:“现在电梯可以正常使用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电梯停在一楼大堂,许延看了看腕表,手搭着风衣走向玻璃门,渐细的雨丝中,那辆纯黑的jaguar,早已消失不见。 逼仄的电梯间内,在对面那人绵长均匀的呼吸起伏之间,自己竟然真的沉沉睡去。半小时的短暂睡眠,半个世纪般酣畅安怡、悠长甜美。许延迷惑地望着风中的雨丝,迷惑地追逐着那幻象般虚渺的记忆。雨的丝线娉娉婷婷,柔韧如织,依依牵扯于迢遥的天地间,如雾如烟,幻影般挟着迷离的思绪,悠悠飘上半空。 半个月后,艳阳高照。许延看着挂在门背后的,那件干洗熨平的深褐色风衣,紧蹙着眉,站起来,坐下去,又再站起来,开了门下楼。 街边书报亭,三、四声后,电话接通。许延不待对方问话,沉声道:“张先生。” “你好。”对面很安静,那低哑的声线更为安逸,与这边的车水马龙反差巨大:“有事吗?” 许延紧握着从那件风衣口袋里掏出来的,月亮湾的房门钥匙和存款帐号,举目凝望喧闹的街道:“你的衣服,还在我这,怎么还给你?” “没关系,你随意处理吧。”张品成淡淡地说:“那份合同一直没带走,就放在餐桌上。” 许延滞了滞:“那房子,你用吧。”他收回视线投放到书报亭内,细白铁丝架上,各类色彩纷呈的刊物琳琅满目:“衣服和钥匙,我下午寄放去中介那里,你有空去拿。” “好。”简短的回应过后,‘咔嚓’声响,话筒中传来单调繁复的忙音。许延怔怔挂上电话,转身离开,几步之后,被人叫回去,丢下一枚五角硬币。 四月的天空像孩童的眼睛,清蓝澄澈,微风掀起轻薄的衣角,飘拂在车流穿梭的街道上,洋溢着属于春天的喜悦和娇嫩。每一个行色匆匆、踽踽独行的路人,是否都有些迷蒙的思绪,在这混乱红尘中翻滚跌宕、扑朔迷离?在这街头伫立的万分之一秒间,摩肩接踵、左右环顾、漠然揣度?然后,绿灯亮起,车辆行人蜂拥而动……各安天涯。 第53章 树下的少年 周五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日子,丁珉最近弄到几张热门影碟,早就约好许延和秦可可一起看。下课后三人就近吃了晚饭,便一块儿搭车到月亮湾。 小区管理确实不错,半年时间,区内已是绿草如茵,不知从何处移植的几棵大榕树,枝枝蔓蔓、如幕如遮,掩映得夜色一派清凉。麻石小路曲径通幽,三、五米便立起一架低矮精致的铁艺灯座,橘黄的光晕圈圈点点,一盏盏幽柔地含苞绽放,不胜娇羞。 “你俩眼光真不错,”秦可可吊儿郎当地啃着甜筒,眨巴着眼睛左顾右看:“月亮湾晚上比白天更漂亮,绿化好,空气好,住这儿人都能长寿几年。” “哪儿有这么夸张,”许延笑:“人工雕琢怎么也比不上自然景观,尤其是空气。” “这儿离南部海滩近,比市区空气好很多了。”满月携着潮汐卷来一阵阵凉风,丁珉惬意地说:“许延,你怎么不搬过来住?反正空着间房子,虽然要走一段路,比起你家到学校,其实还少换趟车。”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秦可可眼睛溜过来:“琼楼玉宇、雕梁画栋,当然还要配上如花美眷才是写意良辰。”她摇头晃脑诡笑道:“地方再好也得有人共享,许延,是不是呀?” “胡说什么呢?才高一,我妈肯定不同意我出来住。”许延脸色微红,想起上次马路事件,蹙眉道:“再说,她一个人留在李家,我也不放心。” “封毅快来了吧?”丁珉笑问:“上回就约好了他,以后放假一起踢球。” “嗯,还有一个多月高考。”许延笑道:“考完差不多就来了。” 三人说着话进了大堂,迎面出来一对年轻情侣,秦可可跑过去摁住电梯,回头招呼:“快来,正好,不用等。” 两人快步跟上去,走进电梯间。秦可可摁了九楼,刚松开手,已经闭合的电梯门又徐徐展开,随即手足无措定在当场。 鸽灰色丝质修身长袖衬衣,米白色休闲裤,显得身材愈发高挑出尘。张品成走进来,微点点头,稍长的黑发由于转身的动作遮住了半边脸,唯留一段俊逸优美的下颌弧线。清淡飘渺的木香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了鼻端,许延凝视着那个背影,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 电梯无声地上行,秦可可瞪大眼睛,口吃地问:“请,请问,您是亦……亦川先生吗?” 张品成偏过头,淡淡地说:“是的。” “哦……哦。”秦可可紧张得接不上话,‘叮’一声轻响,九楼便到了。张品成微微颌首,走了出去。 许延按住电梯,拉了一把仍怔怔呆站在里面的秦可可,忍俊不禁:“至于吗?” 秦可可梦游似地瞳孔散大,面色绯红,喃喃道:“我,我碰上偶像了,亦先生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啊……” “别人帅不帅,”许延笑出声,小声嘀咕:“跟你有啥关系?” “你懂个屁!”秦可可骂道,眼睛一直追逐着前方的背影。 几套房子都已相继出租,只留下902,恰巧与二十平那间隔壁。许延掏出钥匙,无意中转头一瞥,立刻大叫:“张先生,你等等!” 只剩一道缝隙的房门随即开启,张品成手扶着门,问:“有事?” “怎么会没事?”许延两步过去,一把推开门:“这是怎么回事?!”二十平的房间已经全部变样,四壁空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1 旷,除了一张沙发,所有家具统统消失,半个月时间,连原先的瓷砖都换成了柚木地板:“我说过,墙上连钉子都不能钉!” “这墙上有钉子?”张品成眉毛微挑,嘴角泛起一丝笑,随手将钥匙抛到沙发上:“许先生要进来检查一下吗?” “你这是断章取义!”许延恼火地质问:“地板都换掉了,难道不比钉钉子更过分吗?!” 秦可可逮着机会跑过去,惊喜地问:“亦先生,您在这里住?”随即疑惑,房间里连床铺都没有,哪儿能住人? “不,换个环境休息下,偶然画幅画。”张品成微笑,转而对许延说:“这房子我有两年使用期,用不上的家具暂时运走了,到期退房的时候,房间会恢复原样,这样许先生还有意见吗?” “不论我有没意见,”这人简直不可思议,许延皱眉理论:“房间改动,你必须先征得乙方同意,租赁合同说得很清楚。” “对,”张品成闲闲道:“我事先给你留过言,如无意见就改动房间,你没有回复,我自然认为你同意了。”说罢递过手机:“四月三日下午两点半,你可以查查台。” 最近询问租房的信息很多,房子全租出去了,许延便没有一一查询。闻听此言,接过手机打去传呼台,果真有这么一条留言,无可奈何地还了电话:“请问张先生,这两年房间你还要做什么大的变动吗?” “暂时没这个打算,”张品成淡笑:“许先生还有问题吗?” “没有!”知道对方不至于破坏那些家具,终究觉得不爽,许延郁闷地走向902。 秦可可一把拉住他,好奇地向房间里张望:“请问亦先生,我们能欣赏一下您的画作吗?” “当然,”张品成微微一笑,退回房内,做个手势:“请进。” 画架上有幅半成品,秦可可道谢之后,兴奋地拽着许延跟丁珉进去,站在画布前啧啧惊叹:“请问,这幅画叫做……?” “春天。”张品成交叠着双腿,闲适地坐在沙发上。 许延没有回头,整幅画面线条利落,色彩鲜明,光线柔和,形式上非常醒日,氛围宁静而优美,却又折射出一种令人费解的反常怪诞。乍看每一片叶子都生机勃勃,却仿佛不是树叶,而是无数会眨动的眼睛;灰白的树干和淡茶色的阴影,细看之下,竟由密集的枯骨罗列而成。 树荫下的两个美貌少年,身体尚未画完,面孔与神态栩栩如生,仿似愉快地对坐谈心,眼神却没有任何呼应与沟通,完全是陌生独立的个体,给人强烈的异化感、失落感,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这哪儿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致?根本是一幅秩序井然的假象。 许延感到一阵不适,本能地退开半步。秦可可犹自流连忘返,丁珉貌似也无能欣赏,拍拍她的肩:“可可,别打扰亦先生作画,我们去看碟吧。” “哦,好的。”秦可可回过神来,抱歉地转身一笑,满心期待地问:“亦先生,请问您今年会在本市开画展吗?” 张品成笑笑,站起来说:“年内排期已经满了,暂时不打算调整。” “哦,谢谢。”秦可可失望地向外退,眼见房门闭拢仍旧不舍转身。 许延拿钥匙开门,旁边电梯又是一响,出来个白色白裤的少年,十七八岁上下,身段颀长,形容秀美,步态极富韵律感,走到几人旁边,轻轻摁响901的门铃。 许延立刻想到方才画中的少年,知道那是张品成的模特,一把推了注目凝视的秦可可进去,蹙眉道:“有什么可看的,刚那幅画也怪兮兮,我真看不出来好在哪里……”话没说完突然顿住,随着隔壁房门开启,那双狭长的眼睛斜斜看过来,嘴角轻勾,泛起一缕玩味的笑意。许延的目光一触即分,快步走进房中,用力合上门,心头莫名急跳。 “就是,那幅画古怪离奇,哪里是春天?看着就难受,”丁珉蹲在电视机旁放碟片,闻言立刻应和:“还不如看影碟。” “那是你们没有艺术细胞,”秦可可嘴角一撇,侃侃而谈:“超现实主义画派,就是描绘潜意识领域的矛盾现象,把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真实与幻觉协调统一,取得抽象与具象完美平衡的艺术效果。算了,不跟你们说,”见两人不以为然,不屑道:“简直对牛弹琴。” “对对,”许延撇开心中那丝异样,转身摊到沙发上:“我们没有秦姐姐的艺术修养,还是安心看港产警匪片吧。” “哈哈,好。”丁珉拿着遥控器过来,坐在他旁边,兴奋地说:“开始了开始了,这张片子,我爸看过两次,剧情特别有悬念,枪战场面也拍得很真实。” “是吗?”许延兴致盎然,集中精神盯着电视。 “你俩就算再过二十年,”秦可可一屁股坐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不会有亦川先生那样高贵的气质和风度。”随即被精彩的影片吸引去注意力。 许延没有接话,微拧着眉,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那个高挑飘逸的身影,那缕含义暧昧的微笑,与袅袅的香氛梦境般交织在惊险的电视画面前,迷幻虚渺而又,长久地挥之不去。 十几天一晃而过,转眼已到月尾,几个租客都说银行离得远不方便,想交现金。这也不算太麻烦,逢到周五,许延放学便电话联系好时间,搭车到月亮湾收租。904的女客要晚上八点才到家,许延收了两家租,返身走回902,打算边看电视边等人,开门时无意一撇,刚才还无声无息的二十平,现在竟虚掩着房门,散出一线灯光。 许延微蹙着眉进了自己屋子,心想张品成这人真是神出鬼没,就在一条过道,他来了自己竟听不到到丝毫动静。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泡沫剧,好不容易熬到八点零五,算着904租客应该到家,许延锁了门便过去收租。 对方果然已经回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公司文员,边交钱边投诉了不少水管滴水等鸡毛蒜皮。许延笑着开出收据,耐心地向她解释租赁期间维修费用应由租客负责,顺便留下管理处电话给她,便匆匆乘电梯下楼。秦可可知道今天他有进项,哪儿能轻易放过,一早就宰了他要去泡吧,这会儿应该跟丁珉等急了。 g市有个相当恼人的现象,就是有不少外地乞丐沿街乞讨,这一带是高档住宅区,治安管理尚未跟上,附近自然少不了拎着个铁盆无赖追逐的人。除非老弱病残或是街边献唱,其余年轻人和孩子许延一概不会施舍,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这种不劳而获的投机行为,一直令他相当反感,盲目的善心无疑也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2 会助长这些风气。 门口站台还没建好,的士都已载客,许延只好往十字路口方向走,身后一高一矮两个人,却连续跟出五十来米仍旧纠缠不休,后来竟伸手拉扯他的衣袖。这样伸手敏捷竟不去自己赚钱,许延越加厌烦,正准备快步跑开,路边便及时停下那辆黑色jaguar。 张品成降下车窗,淡淡地冲他扬了扬下巴:“上车,我送你。” 第54章 暖暖内含光 身后两个乞丐摆脱无门,秦可可又接连催促了几次,许延犹豫了两秒,便绕过车头开了门上车。 张品成发动车子,看着前方路面,问:“去哪?” “公车亭就可以,谢谢。”话才说完,传呼机又狂叫起来,许延掏出来看看,果然是秦可可,烦躁地揣回口袋,看样子今天得迟到半小时,一会儿准被她埋怨死。 “公车亭?”张品成在灯口停下车,抽出支香烟叨进嘴里,点燃了微侧过脸:“不赶时间吗?” “没关系。”许延转过头,视线还没碰上对方的脸,笑容却突然凝固,猛地一个激灵,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手臂却被人一把握住。那只柔韧修长的手,此刻彷如铁箍般不能撼动分毫,幽深的眸子写满调侃,却有极强的安抚力,顷刻就松弛了他紧绷的神经。张品成揶揄道:“看清楚,是人。” 许延死死盯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勉力稳住心跳,慢慢转过头去,半晌才确定,之前后视镜中映出那个,悄无声息隐在后座的‘恐怖干尸’,竟然真是个活人,且是个穿着一袭低胸黑裙,本应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那女子紧抿的黑唇黝黯无光,眉骨高耸,铁钩般凌厉锋锐,大范围黑色眼影箍着美目突兀上扯,尾端扫出浓重的黑烟。长发笔直中分,紧贴着尖削的下颌,肤色惨白泛起青灰,最惊悚的是颧骨上垂悬的两串猩红泪珠,彷如流淌的血迹,还有脖颈上惨不忍睹的青紫‘勒痕’。这妆容配上面无表情的奇诡,着实与活死人无异。 “采儿,跟许先生打个招呼。”张品成握住他手臂的手,转而搭上他的肩,语速低缓轻柔:“今晚有个派对。你不觉得,她很美吗?”那沙哑的声线在耳边缭绕回旋:“把门关上,绿灯亮了。” 许延在那女人冰冷的问候中转过身,抖掉肩膀上那只手,用力拉上车门,腋下的寒凉的潮气在空调的低温中结成密集的霜粒,语气冷硬地说:“呵,我没那么高的欣赏力。” “你当然有,只是,”张品成轻笑:“自己还没发现。去哪?公车站已经过了。” 反正不是回家,索性不再推辞:“xx路1897。”许延清晰地说,争论没有意义。这男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诡秘强势,又仿佛并无恶意。最奇怪的是,自己竟会莫名奇妙地相信他,那信任与熟络毫无缘由,却牢不可撼地深植于脑海,屡屡轻而易举地左右他的意志,真他妈活见鬼。 十多分钟的寂静行驶,到了1897门前,许延说了句谢谢拉开车门,张品成点点头就开过去了。站在路边,凝望着那辆车子暗影般滑出视线,许延怔怔吸了口气,那缕迷离的香氛已经无迹可寻,心底竟空落落地生出一丝不舍,直至肩膀被秦可可狠拍一记,才梦醒般回过神来。 考前复习在紧张与期待中亦步亦趋地来临了。九六年底掀起的那场迅猛凶险的股市浩劫,久久不曾平息,牵连之人不计其数,很不幸的,也囊括了李国平一家。埋怨与卸责在遭遇重击的三位家长之间迅速蔓延,四室一厅终日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呛鼻硝烟。 因为901‘神秘莫测’的邻居,许延已尽量不去月亮湾,然而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别说复习,就连基本的睡眠都无法保证。老太太如丧考妣的嘴脸与半夜突兀撞击地板的瓷器,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浅睡中吵醒。万般无奈之下,许延才瞒着尹心玥说去学校宿舍暂住,搬进了月亮湾小区。 对于未知事物,人们总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尽管本能地回避,许延却无法克制自己时常留意,隔壁每晚七点半准时亮起的橙黄灯光,和那些形形色色、短暂逗留的俊美来客。这晚收拾了吃完的快餐盒,开门下楼丢垃圾,返回的时候抬起头,901的窗户竟意外地沉寂黑暗。正寻思间,熟识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他身后,步幅虽大却平缓从容。 许延没有打招呼,领先一步向前走,脊背上却仿佛伸延出无数感觉神经,无需回头都对身后那人微小的表情和姿势了若指掌,直到进了电梯才转过身,面向着明镜般合拢的不锈钢门。 “你精神很差。”张品成看了他一眼,中肯地评述。 “哼。”许延含糊地应了一声,依旧看着铁门。 “需要放松。”张品成续道,压着按钮让他出去。 “谢谢。”许延快速答道,擦身而过,声控灯很亮,将后面那人镂成黑色的剪影。 “等等。”张品成悠闲地叫住他,灯光下,薄唇抿出刀锋般凌厉的线条:“你其实知道,对你,我没有恶意。” “对。”许延转过身,直视对方的眼睛:“但也绝对,没有好意。” “所以你接近我,想解开这个谜?你认为,这是出于好奇心?”张品成走上前,低下头,戏谑地勾起嘴角:“错了,你的举动,与目的无关,而是出自本能。” “是吗?你真自信。”许延不以为然地笑,拧开门锁:“不打扰了,我要复习。” “呵,我很乐意,”张品成撑住快要合拢的门,嘴角微微弯起,化成柔和的弧线:“给你这个机会。” 许延握住门把,戒备地盯着他:“什么机会?” “来验证一下吧,”张品成嘲弄地轻笑:“接下来的半小时,除了猜度你的邻居,恐怕也干不了别的,不如过来坐坐,尝试寻找答案,你认为呢?” “我认为,”许延一步跨出去,带上自己的门,冷冷说:“你的提议,很不错。” “来吧。”张品成一笑退开,打开房门,随手抛下钥匙:“关门,坐到沙发上去。” 许延关上门,环顾一眼空旷的房间,见他提起颜料盒走向画架,问道:“你的模特,今天不来?” “今天不,”张品成执起画笔,依然是一棵张扬的树,没有绳索,却笔直悬吊着一位赤裸少年:“你需要休息。” “休息?”许延紧蹙着眉,看着那修长指掌操控的刷毛,轻扫过少年锁骨上的暗影,定了定神,不可置信地笑:“在你这?” “对,在我这。”张品成停下笔,回过头来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3 ,柔和的目光穿越灯晕接引着他的视线,宛若两条悠长深远的秘密通道,沉静而安详:“半小时的深度睡眠,胜过整夜辗转反侧,”那低哑的声音比目光更温和柔软,却不容置喙地主导着一切:“好好睡吧,你累了。” 许延凝视着那曼舞般蹁跹的画笔,和画布前移动着的优雅身影,连日的焦虑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渐渐合上双眼,沉沉坠入又一个酣甜的睡梦中。半个多小时后再次醒来,901已经满室岑寂,吊灯散发出温柔的暖光,窗帘飘荡,泻入如水月华,凉夜静寂而绵长。 许延掀开身上的薄毯,站起来伸个懒腰,关上灯开门出去,回到自己屋里,放下钥匙,取出课本,翻到要复习的页数,之后,猛然掷向墙壁。书页随风,无辜地哗然翻卷,一页又一页,在白炽的灯光下,宣泄着满怀困惑与恼怒。 此后一周,每天半小时的短暂逗留似乎渐成惯例。许延没有找到答案,相反,却越来越忐忑迷惑,越来越留恋那空旷的房间,以及油彩混杂着木香那股特殊的气味。月亮湾的夜晚已经完全超出了掌控,曾想过打电话给封毅,又担心那小子在这节骨眼上,因为这事儿影响了高考。第七天晚上,许延打算搬回李国平家。 然而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快,才刚收拾好书包,对讲就响了。是管理处打来的,说801的住户投诉楼上冷气机滴水,对方和气地请他联系租客,尽快解决这件事。许延无奈放下对讲和书包,来到隔壁,连按了几下门铃却无人回应,刚才明明看见房里开了灯,他退后半步叫了声:“张先生,你在吗?” 房门很快打开,许延边往里走边解释道:“楼下投诉冷气滴水,我来……”话没说完就蓦然顿住。房间里,画布后,上次树下那个美貌少年,被捆绑在寒光凛凛的金属十字架上,全身一丝不挂。与他对坐的男孩手执黝黑的皮鞭,与交抱着双臂站在旁边,那个名叫‘采儿’的怪异女人,同时转过身,目光阴冷地探视过来。 许延寒毛直竖,本能地急退一步,却猛地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房门已经关上,张品成握住他僵硬的肩膀,简短地说:“采儿,关上冷气。a,继续。”那沙哑的声线越过头顶又流水般绕回他耳边:“你不是好奇吗,来得正好。” 话音落下,那个稍高的男孩立刻扬起了手,采儿倚在严丝合缝的窗帘前,面无表情地吸着冷饮。房间里回荡起抽打皮肉的刺耳脆响,与那道三尺余长糜丽飞舞的鞭影交织呼应。许延顿感呼吸困难,被缚男孩娇嫩的肌肤上,那迅速累积的触目红痕,仿佛一鞭不漏,全都狠狠抽在了自己身上。 “你就是这样作画的?”许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与视线,挨打的男孩没被堵上嘴,却只发出压抑的闷哼,脸上的痛苦混杂着格格不入的愉悦,不仅如此,下身甚至微微抬起了头。显见这刑罚是双方自愿的,施与受同时乐在其中,令他立刻联想起上个月在网吧匆匆浏览过的sm游戏。 “痛,并快乐着,我需要这个表情。”张品成轻笑一声,把他推到沙发上,走近画架前:“你觉得有问题?” “这简直……”许延紧盯着他的背影,在混乱的脑海里搜索着词句,房间里浓烈的情色暴力气息,一浪浪冲击着他僵紧的神经。 “恶心?还是变态?”张品成睨着他眯起眼睛:“不必费心修饰你的措辞,七天的休整来之不易,应该用到恰当的地方。” 许延蓦然胀红了脸,恶声说:“对,我确实感到恶心和变态。”男孩b表情愕然地看过来,a和采儿不屑地露出冷笑,这情景不堪忍受,他霍然站起身:“我走了,明天厂家会派人过来修空调,麻烦你留人在家。” “想逃了?”张品成背对着他继续涂抹:“果然,还是孩子。” “逃?”许延停住动作,脑海中镂刻的黑色长鞭,蛇信子般勾缠着他的脚步,微喘着问:“逃什么?” “逃避真实的自己。”男人缓缓转过身,嘲弄的目光顷刻洞穿了他的防线,暗哑的嗓音刀锋般刺入心房:“你喜欢这些,不是吗?” 第55章 举烛听风紧 后来改换模特,b被放下来,采儿和他一起娴熟地剥掉a的衣服,全身裹上透明保鲜膜,只露出性器与头部。不知道是操作方法不对还是刺激强度不够,a一直达不到需要的效果,滴蜡、紧缚、脚踩、夹子、冰块、窒息、穿刺……b使出浑身解数,a仍然无动于衷。 张品成有些不快,挥挥手让那两人离开,走到a面前,猛地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声音很低,眼神犀利阴鸷:“非要我亲自动手吗?a,你真不乖。” 极度弯曲的后颈让a的嘴巴无法闭合,喉结快速滚动,困难地吞咽着唾液。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许延心脏狂跳,正猜测倔强的a会做什么反应,却见他突然双膝并拢,笔直地跪倒下来,动作流畅自然,表情再无之前的冷漠,而是像朝圣般完美虔诚,语调激动而喜悦,唇边泛起顽皮的笑意,像个诡计终于得逞的孩子:“我错了,主人,请您惩罚我。” 张品成面无表情,并未立刻回答他,松开他的头缓慢地踱了两步。对方态度的不明朗,使a的笑容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与惶恐,双肩瑟瑟颤抖着,快速膝行过去,上身匍匐下来,紧贴着地面亲吻对方铮亮的鞋尖,不停地呢喃:“主人,求您责罚我。” 张品成突然撤回自己的脚,脸色更为不快,语气冷淡:“我允许你这样做了吗?a?” a闻言触电般跪起身,再不敢妄动,脖颈与肩膀无力垂落,流露着深渊般绝望的挫败感,喃喃低语道:“对不起,主人,我错了,我一定改。” “你确实驯化得不够,a,这也有我的责任。”张品成背着手,沉吟了一会儿,面向他,语气威严而冷峻,一字一顿:“你听好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a蓦然抬起头,眼睛里怒放着绝处逢生的狂喜,被极度的敬畏与仰慕催逼得浑身哆嗦,连嗓音都干涩颤抖:“是的,主人。” “好吧,现在,”张品成此刻仿佛换了个人,态度依然从容温和,那恶狠狠的优雅却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暴戾之气,胁迫的语调倨傲而冷酷,彷如一把出鞘的利器,顷刻间震慑人心:“自己到架子下面去。” a迅速站起来,依言跑过去,神色亢奋地期待着,许延注意到,仅仅等待的过程,已令他的下身充分勃起。张品成拿起一根沸水煮软的麻绳,看不清怎样动作,几秒之间就缚紧了a的双手,滑轮滚动,一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4 下就把他悬吊固定起来。a的身体被自身的重量抻拉到极致,只余脚趾勉强碰得着地面,却完全起不到受力作用。 张品成抛开绳尾,取出另一根更粗更硬的皮鞭,毫无征兆地瞥了许延一眼,玩味地低笑:“许先生,你对捆绑和鞭子更有兴趣,对不对?” 那声音凌厉阴冷,又带着隐隐的挑逗,钢针般凶险地破穴而入,令人防不胜防。许延怔在当场,一时惊愕无措,对方已经悠然转过身去,鞭梢一闪,狠狠抽上a光裸的臀部。 a应声痛叫,身体在鞭打的余力中失措地晃动,殷红的鞭痕突兀浮现,烙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醒目。张品成下手很重,冷冷训斥:“控制好你的音量,a。”随着话音消失,第二道鞭子更用力,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脊背上。 三下、四下,五下……鞭子在a极度的恐惧与期待中,拿捏着精妙的时差,无法预计地接连狠抽下去。a紧咬的嘴唇明显破裂渗血,强迫自己只发出沉闷的哼声,脸色惨白灰败,冷汗很快滚滚而下,顺着脚趾一路滑到柚木地板上,闪着晶莹的水光。 “表现不错,a。”张品成暂停了抽打,语调轻柔,嘉奖般执起他因为剧痛而软垂下去的阴茎,轻轻套弄。 “是的,主人。”a两颊飞快涌起酣醉般明艳的红潮,眼神迷离兴奋,下身立刻硬邦邦地胀起来,激喘着扭动腰肢,热泪盈眶。 “要说谢谢!”张品成拧起眉,收回手,鞋尖一挑,分开他并拢的大腿,手起鞭落,突然毒蛇般抽上他内侧的嫩肉,冷斥道:“这是基本的礼仪,a。” “谢谢,主人。”意外的剧痛令热泪喷涌而出,混着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惊惧、焦虑、渴望、亢奋、崇拜、爱慕、欲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错在a漂亮的脸庞上,汇集成触目惊心的煽情色相。尊严被剥夺,身体被束缚,无法左右事态发展的绝望的强刺激,也许正是sm中被动方需要的感觉。 断续的鞭挞声、呻吟声,梦魇般摇摆的昏黄光晕,晃荡的肉体,汗水、血液、下身的分泌物,浓烈复杂的情欲气息,凶猛冲撞着许延的鼻腔。年轻的胴体被肆意折辱与玩弄,那根粗黑的皮鞭危险而淫靡地拖曳过a亢奋湿亮的阴部,瞬间掀起骇浪般销魂的快感。大脑极度混乱,想要抽身而逃时,才颓然惊觉下身已经硬得一触即发。 “你可以射了。”张品成信手抛开画笔,低沉的声线冷傲而性感,根本不需要抚摸,a的下体顿时射得一塌糊涂。 乳白色的精液一股股在眼前喷溅,浓烈的腥味瞬间弥散开来,卷着麻绳的滑轮开始滚动,迷乱呻吟着的a被吊高了几寸,像接到暗示一样,悬空的身体突然饥渴难耐,狂乱地扭动起来。许延胃部急速抽搐,用力撑起身子,腿一软又跌回沙发上。 张品成左手抚摸着a伤痕累累的翘臀,顺着腰跨的曲线游弋而上,突然用力一勒,紧紧捏住a的咽喉,另一只手在他濒死般剧烈的窒息痉挛中,慢条斯理地滑向自己的裆部,睨着许延低声嗤笑:“许先生是想接着看下面的内容……”那犀利了然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戏弄挑逗,暧昧地抚上许延腿间的凸起,冷冷调笑:“还是,需要我帮忙呢?” 尾椎一阵电击般的麻痹,下体轰地沸腾燃烧,有什么东西顷刻间裂成碎片,无可挽回地哗然坍塌。许延竭尽全力站起来,踉跄着跑回自己房里,撞上门,浑身巨震着冲进浴室,跪在马桶边哇哇狂吐起来,裤子的摩擦让濒临极限的欲望瞬间狂泻而出…… 良久之后,剧烈的咳喘才逐渐平复,许延脱力地摊靠着墙壁,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溢出紧闭的眼帘,越流越快,呢喃道:“哥,哥,让我杀了他……” 许延连夜搬回了李国平家,站在冷水喷头下冲了一个多小时,混混沌沌地倒上床,直至考试开始,再未到过月亮湾。这天监考老师收完卷,绝大部分考生立即跑回教室对答案,秦可可家里有事,交过卷子就先离开了。许延疲惫地站起来,迎上丁珉担忧的眼神,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问:“上街逛逛去不?” “好。”丁珉很快收好文具,跟他一块儿下了楼,边走边问:“许延,你最近怎么了?气色很差啊。” “没事,晚上休息不好,”不断重复的诡秘梦境和那晚激烈的画面,逼得人心力交瘁,许延揉捏着眉心,笑道:“就是有点累。” “哦,快放假了,多做点室外运动,”丁珉看着他:“白天累了,晚上就能睡好。” “嗯,”许延点点头,迷惘的目光一闪,转而轻松笑问:“看样子,你考得还行?” “我?那还用问?”丁珉眉毛一扬,开心地搭上他肩膀:“有你免费辅导,不行也得行啊。” “嘿,那是。”许延爽朗地大笑,黯淡的余音完美无瑕地掩埋在对方的笑声中。 “对了,许延。”两人逛到校外,丁珉一拍脑袋,懊恼地说:“你有薛小姐的电话吗?这几天都不是她监考,考试前她说有帮老同学要来g市旅游,问我妈的酒店能不能打折扣,这事儿我全给忘了。” “哦,有,”许延自己也不记得班主任电话,打开书包翻出通讯录给他,好笑地说:“你自己找吧。这薛大小姐,看似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竟然也那么会算计。” “人不可貌相,那个海……海……海……”丁珉难得掉一回书包,没成想竟中途卡壳,憋得脑门油光透亮。眼见许延爆笑着蹲在路边,气得提腿就往他身上踹:“再笑!踢你下海淹死你!” 那一脚看似凌厉实则不痛不痒,许延根本不为所动,越发笑得七荤八素,上气不接下气道:“踢我下海还得先把我扛到海边,丁,丁大哥,你好算计,啊哈哈。” “好,你等着,早晚我把你扛到海边毁尸灭迹!”丁珉嘴皮功夫不如人,放一句狠话解恨就再不理他,匆匆抄下电话号码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我走,我走。”许延笑出一身热汗,步履蹒跚地爬起来,搭着他的肩膀歇着气。 六月的下午烈日当空,热浪如火,路面尘土飞扬,晒出一股子枯焦的烟气。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慢慢晃入拥挤的人潮中。 第二天全科考完,推算着日期,封毅也该高考完毕,但等通知、办手续还要耗费一段时间,近期仍然来不了g市。尽管思念与依恋焚心蚀骨、能把人摧枯拉朽,潜意识里,却又隐约抗拒着这时刻加速到来。许延混乱地闭上眼睛,苦思冥想求不得所以然,那蒙昧的思绪像飘渺的迷雾,这一刻似乎窥见一斑,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5 下一刻就彻底隐匿无形,完全不可捉摸。 他自犹豫他的,没料到的是,封毅的电话却主动打了过来,传呼台美妙温柔的女声,尽职而耐心地复述了两次:“机主您好,封先生留台,请您即刻打电话回家……机主您好……封先生留台……”许延紧握着粘潮的公用电话,手心里顷刻冷汗涔涔。 第56章 着意过今夏 许延跑进街尾邮电局,关上隔间门,拿起电话:“哥,咋啦?!” “别着急,家里没啥事儿。”封毅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醇厚,笑着问:“延延,考完了吗?” “那你呼那么急……吓得我,”许延稍感心安,换了只手拿电话,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考完了,刚出校门,你时间卡得真准。” “那当然。”封毅笑道:“也不看你哥是什么人。” “什么人啊?”许延笑:“说说看,我还真不知道。” “咳咳,听好了哈,”封毅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你哥嘛,当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德行兼备、智勇双全,料事如神、深谋远虑,横贯古今、驰名中外……” “得得得,”许延被他聒噪得噗一声笑出来,跟他绕着闹:“这些名号从小听到大,腻不腻歪呀,跟老八股似的,怎么也得整个与时俱进,简明扼要,别具一格的吧?” “那也行,”封毅捂着话筒低声笑:“你男人。” “啥也行?”对方冷不丁降调,许延一下没转过弯来,猜着说:“我男人?” “诶!”封毅乐不可支,应完立刻大笑。 “诶?”许延眉毛一皱,蓦然回过味儿来,张嘴就骂:“我呸!”听着话筒那边越发笑不可抑,又羞又气,威胁道:“你再笑我挂了啊!” “别呀,哈哈,”封毅见风头不对,立马刹车:“不笑了,说正事儿,延延,我后天上午到g市。” “后天上午?!”许延一下攥紧了电话:“你通知书接到了?” “那得七月底以后了,”封毅说:“我先送行李过去,另外,办张股东卡什么的。” “你那边的事儿,”许延心里直打鼓,没来由地慌乱:“都处理好了?” “嗯,没什么事儿了。”封毅轻轻地笑,问:“你有事儿?” 许延顿时语塞。 我有事儿,我有什么事儿呢?隔天上午,许延站在出口处,烦躁地抹了把脸,用力把纷乱的思绪抹去,打起精神迎向出站的旅客。 g市是终点站,早上这趟车旅客并不太多,那样帅气的面孔和挺拔的身高,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引人注目的。许延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穿着圆领白t恤的身影,水洗牛仔中裤和简单的白袜球鞋,裹着那双健美的长腿活力十足。 许延忽然发现,封毅也是很注重个人修饰的,而且对自己的相貌相当自信,但他的修饰是低调而含蓄的,处理得完全不露痕迹。例如他绝不会像张品成那样,永远保持着外型纹丝不乱,服饰配搭细化到封面广告那种完美严苛的效果。 他也从不用发胶,黑亮的头发此时沾染了汗水,有一绺离群搭在眉峰上,一边袖口因为背带的牵扯更拉起了皱褶。而正是这种有序的凌乱,散发着深入人心的致命吸引力,是那种勾引了人仍显得无辜的,漫不经心的性感。 许延不由自主地抿起了嘴角,封毅显然也看见了他,摘下一边随身听的耳塞,远远冲他扬了扬手,拉着行李箱步幅很大地朝他走来。眼看着近了,身侧的背囊搭扣却无意挂落了一个孩子手里的玩具,那孩子手上一空,立刻在母亲怀里不依哭闹起来。 封毅已经走出了几米,听见哭声立刻倒回头,拾起地上的玩具还回去,又弯下腰微笑着逗弄了两句,直到那孩子破啼为笑才又转过身。许延静静地站在栏杆边上,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落寞与疚憾。 他应该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吧,却从未表现出来。记得以前有次一起吃饭,黄丽萍说起他会照顾人,夸他将来一定能当个好父亲,封毅当时仅只微微一笑,就岔开了这个话题。这样心无旁骛的坚守与若无其事的舍弃,究竟需要多么坦然的心态与执着的勇气? “来多久了?”不一会儿到了面前,封毅笑着问:“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 “没多久,”许延说,伸手去接他的拉箱:“上学习惯早起了,在家呆着又没事儿。” “吃早饭了吗?”封毅摘下肩上的背囊递给他,自己依旧拉着行李,搭着他肩膀往车站外面走:“阿姨身体最近好吗?” “没呢,待会儿咱俩一块儿吃。”许延靠着他有力的臂膀,只觉明亮的阳光终于照进了心坎里去:“我妈就那样儿,身体还好,就是股票亏得没情绪。” “嗯,我想也是,碰上股灾,都会情绪低迷。”封毅拦手招停一部的士,问他:“你饿不?” “不饿。”许延帮他一块儿将行李放进后尾箱:“你呢?” “我还行,”封毅跟他一块儿坐进后座,拉上车门:“那咱先回月亮湾吧,我想先冲个凉再出来吃饭。” “好,”许延眉心微微一蹙,转开思路:“对了,你怎么现在办股东卡?熊市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呵,”封毅舒服地伸开腿,靠在椅背上:“入市恰恰应该选在熊市,大部分人都信心动摇,真正的机会就不远了。” “你还挺有研究的啊,”许延睨着他打趣道:“小心贪多嚼不烂。” “那当然,机遇与危机一贯相铺相承,”封毅笑道:“不但金融市场,所有经济领域都一回事儿。”说罢得瑟地瞅他一眼:“贪多嚼不烂?小样儿,也不看你哥是什么人。” 许延立刻想起前天这小子在电话里使坏,眼睛一鼓,抬脚就跺下去:“什么人?我看你还敢得意!” “哇!”封毅冷不防吃痛,抱着脚嗷嗷大叫:“虐待狂啊你,干嘛动不动就出冷招?!” 许延当即愣住,像被人一拳打懵了头,冷藏在脑海里的情景,顷刻凶猛复苏:“a最喜欢别人踩他,你不想试试吗?”那天晚上,张品成低笑着说:“用你穿着球鞋的脚,痛快地踩在他身体上……”那嘶哑的声线像魔咒一般反复吟唱:“你不想试试吗……你想吗……你不想吗?” 封毅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拍拍他的肩,指着窗外笑道:“你看,多巧。” 许延一怔,顺着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车子缓缓停下来,另一辆的士也在等红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6 灯,后座上坐着的,竟是之前被碰掉玩具的那个小孩。那孩子刚好也看过来,小嘴儿一咧,明显还记得封毅,呵呵地便笑了起来。封毅也冲他笑着招招手,绿灯一亮,并列的车窗随即交错而过。 “是啊,真巧,”许延轻叹道:“这世上巧合的事儿太多了。” “巧合加巧合,”封毅轻笑:“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许延心头怦然剧跳,凝眸盯着他:“哥,你知道了什么?” 封毅突然侧过脸,那一刻的目光竟像手术刀一样锋锐冰冷,似要剖开他的眼底直探进脑子里去,却只一晃,又回复了往常的温柔平和,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最近又睡不好觉了,”说着指指他的下眼睑:“瞧,这儿都出黑眼圈儿了。” 尽管一闪而逝,那凌厉陌生的眼神,仍让许延奇寒彻骨,立刻就联想起张品成那双狭长的眼睛。两人的目光异曲同工,都有着非人类的特性,敏锐精准,仿佛某种凶悍恣雎的猛禽,只不过一个在阳光下逡巡狩猎,一个在暗夜里蛰伏扑击。 他定了定神儿:“是睡不好,我总是做梦。”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封毅知道了什么?又故意隐瞒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究竟为了什么而隐瞒?以他俩的关系,面对面都刻意隐瞒的事儿,会严重到什么程度?许延满腹狐疑,越发地不安:“哥,回家我要跟你说点事儿。” 封毅一笑:“好,就快到了,”随即握住他的手:“慢慢就能睡好了,哥在呢,别担心。” “你不知道……”那有力的指掌送来一脉暖流,令人既安稳又忐忑,许延拧着眉:“具体我也说不清,反正总觉得怪怪的,你来了好像,我心里更慌,又没道理……” 封毅伸开五指,包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没事儿的,回家再说。” “嗯……”许延转头望向前方,月亮湾欧式风格的铜制大门渐渐显山露水,在他疑虑的视线中悄然临近。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电梯一路直上了九楼,许延打开房门进去,封毅把行李拖到屋角,伸手揩一下书桌,睨着他笑道:“你多久没来过了?哈?”拍掉手上的灰过来揉揉他脑袋:“懒东西,还指望通知了你,能来搞搞卫生。” 许延拨开他的手猛地跳过去,吊在他脖子上小兽一样碾动着鼻尖,贪婪吸嗅着那股久违的纯正的汗味儿,嬉笑道:“我才不搞卫生,哥,”嘴里还说着话儿两腿就勾上他的腰:“咱们来搞点别的吧……” “搞什么,”封毅脸上一红,忍不住笑出了声,搂着他的腰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刚进门,能想点别的事儿吗?快下来,我坐了两天车,又是灰又是汗……” “想什么事儿?”许延缠紧他扭股糖一样磨叽,又粘又赖就是不肯下地,脸蛋红扑扑地一个劲儿在他身上蹭:“想不穿衣服的事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封毅伸手到他咯吱窝里一捏,趁他痒得缩了手,立刻往床上一放,诡笑向浴室闪:“不穿衣服,正好洗澡。” 第57章 泛黄的记忆 许延眉毛一拧,气愤地跳起来,一把拽住他正要算账,床边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两人都停住身形,封毅问:“谁呀?” 这电话只给了丁珉和秦可可,许延懊恼地说:“应该是丁珉,他知道你今天来,肯定等不及找你打球了。” 封毅见他满脸不爽,忍俊不禁地搂进怀里:“那你先接,我去洗一下,”说着在那嘟得老高的嘴上用力亲了亲,疼爱地哄劝:“乖……哥身上脏死了,这样……你也不舒服呀……”拿了电话塞进他手里,才转身去冲凉。 许延无奈接起来,果然是丁珉,说是他这次考得好,他老爸要奖励他一台手机,让许延跟他一块儿去挑。丁珉一迭声说完,接着问:“对了,封毅来了吗?” “来了,”许延说:“八点下的车,我们刚进门。” “那太好了,”丁珉高兴地说:“待会儿喊他一起出来吧?好久没见了,下午正好去体育馆打球。” “好,我问问他,”许延捂住电话,心想那死小子上哪儿都混得开,才见一次面,就整的自己的朋友跟他熟得什么似的,还‘太好了呢’!一边腹诽一边冲浴室喊:“哥!丁珉问你下午打球不?待会儿想让我陪他挑手机。” “哦,”封毅在里面应:“那你跟他约个地方,中午一块儿吃饭吧,吃完再说。” “好。”许延回了丁珉,就蹑手蹑脚往浴室跑,本想摸进去偷袭,却不由自主在门边定住。 封毅闭着眼睛正在洗头,知道他要来捣乱,没关上门。深蜜色肌肤在水流的滋养下泛起缎子般润泽的光亮,胯下那个让人欲生欲死的零件,正懒洋洋地卧在毛丛中小憩,预备勃起的潜在的充实,隐现着腼腆而骄人的傲气。修长结实的双腿自然分开,向上交汇到坚韧的腰腹,与倒三角型的宽阔胸背结合成比例完美的刚挺曲线,全身肌肉排列紧凑而规则,充满张力,洋溢着数学几何般精湛的美。 忽然之间就湿了眼睛,许延静静伫立在门边,满心不舍、不忍惊扰了这魂萦梦绕的图画……多少年来,他与他,今天第一次,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空间,第一次这样自然而然地无间相对,这样坦然放松地尽情欣赏挚爱的裸露,不必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不必压抑心情、顾虑眼色……这是否……就是家的感觉? 清凉的水花沙沙倾洒下来,沐浴液的馨香在雨雾般纷飞的水粉中穿行,混合着那人熟悉的体味,漫进鼻腔、沁入心脾,牵扯出一股催人泪下的、酸甜的幸福…… 许延悄悄走过去,抬手绕上封毅的腰,将濡湿的脸颊缓缓靠近,温热的唇,一寸又一寸,缓慢而迷恋地仔细吻过对方的背心、肩胛、有力的手臂。当年那道在岩洞中刻下的触目伤痕,自手腕迁延至肘部,沉淀了岁月沧桑和无尽的思忆,已经淡成一条轻浅蜿蜒的,绵长波纹…… 封毅眯着眼睛,忽感背部一沉,心也同时一沉,仿佛蓦然跌进了那些久远而稀薄的泛黄画面…… 在那些反反复复的日子里,这个男孩,一直爱从背后抱着他,心满意足地靠在他的背心上,用整副身心热爱他,依赖他,同时,也支撑着他,让他波折重重的生命在那稚嫩的怀抱里,坚忍地走过冬暖夏凉,如果有朝一日,背上的重量撤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有力量如常站立。 封毅伸出手去,将那柔韧单薄的身子从背后搂到胸前,慢慢脱去他湿透的衣衫,珍爱异常地揽进怀里,垂下头去,一遍又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7 一遍,深深亲吻那娇嫩的唇片,白皙的颈项,俏丽的乳珠,双手从背部缓缓滑落,怜惜地爱抚着从纤细腰肢到浑圆臀瓣,那道修美诱人的甜蜜曲线。 抱起对方酥软的身子,让胯下灼热的坚挺,抵触着那片羞涩的阴影,反复刺激着,抚慰着,逗弄着,缓缓滑进那勾魂摄魄的谷道,热切而温柔地深深插入、完全占有、酣畅享用…… 许延全身都泛起鲜艳的潮红,沉醉地呻吟、舒展,双腿紧紧勾缠着对方强劲的腰背,将身体最隐秘的脆弱徐徐展开、瑟瑟绽放,意乱情迷地迎合着承接着对方的占有。彻底攻入下体的坚硬,胀满强悍阳刚的傲人力度,霸道而温柔地蹂躏着、折磨着,宠爱着,抚慰着,既是索取也是交付。 两人密不可分的私处,仿佛有它们自己纯粹的生命,默契而执着地热烈交合,抵死缠绵,互诉着彼此全心全意的深情爱恋…… 对方从轻柔到狂野的肆意入侵,带来难以言说的极致的饱涨感,火热充填着灵魂深处那些虚冷的罅隙,充实着漫长岁月里所有殷殷的渴望……朦胧的光与影中,清凉的水花与那人滚烫的汗滴淋漓浇注,耳边似乎传来溪流穿涧的淙淙声响,缓缓的,暖暖的,悄悄的……冰——裂了吧? “哥……呃哈……哥哥……啊……”许延抽搐着、痉挛着、紧绷着身体,沉溺而迷醉地连声呼唤,在登临绝顶的浪潮中忽然泪流满面,呻吟伴随着呜咽与炙热的精液同时倾泻而出…… “宝贝,宝贝……不哭。”封毅怜惜地吮去那些晶莹的泪珠,抱着那因为自己的宠爱而娇媚盛开的身子走出浴室,轻轻放到床褥上,拉开那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搭在自己肩膀上,挺动腰部,将刚硬粗长的阴茎,再次缓慢插入他滑嫩的下体,细细品尝着那紧致甘美的幽穴,喘息着问:“宝宝,舒服吗?” “呃……不……啊……啊……”许延在高潮的余韵中昏乱地颤抖,极度敏感的私处被对方硕大的性器再次强硬地撑开,霸道地插入,那进犯仿佛无止无休,没顶的强刺激根本无法承受,双手痉挛地划拉着被单,腰肢寒战般激烈弹动,呜咽呻吟着含混呢喃:“啊……哥……呜呜……好胀……太深了……出……出去……” “不,”胯下那酥软的身躯,虚弱的推拒,无力承欢的楚楚呻吟,仿佛一记催情的猛药,让人不但停不下来,反而直想将这销魂的时刻无限延长。封毅用力握紧他挣动的窄胯,抽出胀成紫红的粗硬阳具,缓慢而畅快地插到尽头,让两人的私处大面积地交接,从内到外惬意地碾压、揉戳、捣弄:“宝贝儿,你下面又紧又滑,吸得我好爽……” “不要……不要……啊……哥……呜呜……”许延呓语般呻吟哆嗦,颤动的大腿无力地挂在对方肩头,腰部以下完全悬空,根本逃无可逃,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狰狞怒张的性器反复插入自己张开的私处,为所欲为地侵占肆虐,软垂的阴茎被干得不停晃动,一下一下脱力地拍击着小腹,拉起丝丝透明的汁液,那淫乱的景象快让他昏迷过去,呻吟着哀求:“哥……啊……出来啊……求你……搞死我了……” “谁让你下面长得那么好看……”那淫荡的求饶勾得人快要发疯,封毅停下律动,蘸着他下身的蜜汁涂抹上他胸前的红蕊,轻轻捻起来刮擦揉捏,手心顺着白皙的胸部打着圈挼搓到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一手完全包裹住他脆弱的分身,右手沿着根部尽情抚摸玩弄着他柔嫩的私处,反复挑逗那舔食着自己阳具的俏丽媚穴,每一次按压都激得对方一阵战栗的收缩,湿热紧致的内壁一波一波缠绞含吮,魂儿都快被它吸了去,哑着嗓子说:“就要搞死你……” “呃……呃……啊……你……”许延像一条被钉住尾部的鱼,徒劳地翻腾着大口喘息,深深扎进下体的粗长的男根,顶得他快要窒息,甬道内敏感的前列腺,被刺激得几乎麻痹,酸软的阴茎在对方火热的手心中背离意志地悄悄抬头,被迫倾吐的淫液一股股淌下小腹,快速汇集成晶亮的水洼,羞愤难堪地骂道:“混……混蛋……啊……”竭尽全力去挡那只在自己私处肆意宣淫的手。 “被干出那么多水,还有力气骂人?”封毅逮住那只绵软的手,握住他细白的指尖去触摸两人紧密交合的部位,逼得他触电一般没命地逃开,羞窘欲死地夹着自己的阴茎徒劳挣动,放开他兴奋起来的娇挺,再度挺腰缓慢抽插,急喘着调笑:“宝贝儿,睁开眼睛,看看你吞得多深。” “啊!”许延臊得快要昏掉,撅起臀部拼命挣扎,大腿却被紧紧压住,让那躲闪反而变成了主动的迎合求欢,窄小的后穴不断咽进对方凶悍的性器,整个私处都被摩擦得沸腾燃烧,骚痒难耐,几下之后自己都搞不清究竟是逃还是追,迷乱地呼喊着:“啊……呃……不……不啊……” 第58章 海水与火焰 “呃,还说不要,夹得那么紧,jj都快被你咬断了……”对方窄穴里的媚肉层层缠绞、急速挛缩,吸舔得封毅差点忍不住射出来,忙握紧他狂乱摆动的俏臀,停下来喘息歇气,半晌之后才松开,避开他挺立的分身,继续玩弄他绯红娇艳的阴部,那滑腻的触感、玲珑的囊袋、柔美如丝的细软阴毛,精致漂亮得让人爱不释手,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封毅猛地抽出肿胀的阴茎,狠狠用力操进去,顶到尽处才停下来,粗喘着调戏:“宝贝儿,你下面迷死人了,真想干死你……” “啊!”许延被那一下插得浑身剧震,大口吸着气抽筋般激颤。无法闭拢的双腿让脆弱的私处完全袒露,那根刚猛壮硕的粗大男根,凶悍野蛮地侵占着自己的阴部,嵌进深处恶意地停顿挑逗,胀得人欲生欲死却无法宣泄,更逃脱无门,逼得他哭喊着大声哀求:“哥……哥……求你……求你……啊……别玩了……别玩了……”伸手就要去套弄自己亟待发泄的挺立。 “不准自己摸,硬着才好看,”封毅不顾他的哀求,一把扣住他无力的手腕。胯下急切求欢、失措扭动的身躯,逗引得他玩兴愈浓,手指灵活撩拨着他敏感的私处,将他湿亮的阴毛搓得乱成一团,让那白皙粉嫩的分身,越发楚楚可怜地无助耸立,娇弱迷乱地一口口倾吐着甜腻的爱汁。对方整个阴部都被自己插得媚艳迷人、汁水横流,每一次挤压都带起亮丽的银丝和淫荡的水声,看得他欲火焚身,阴茎爽得快要炸开仍不舍停止,霸道地说:“乖,腿再张开点儿,别乱动,哥还没玩儿够。” “我不……我不……呃……呜呜!”许延嘶哑地吟叫着,昏聩地甩动着头颈,痉挛的五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8 指揪紧了床单又脱力地松开,长久濒临极限的欲望无法纾解、无能消减,下体快被对方凶猛的性器完全洞穿,全身都被情欲的烈焰焚烧煎熬,这根本不是做爱,而是最残忍的酷刑,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涕泪交流,反复咒骂:“啊……流氓……混蛋……” “再敢骂人,”封毅伸指轻弹一下他亢奋的分身,深埋进他私处的阴茎惩罚般缓慢旋转律动,轻轻研磨,哑声说:“就一直不让你射。” 那猥亵的折磨无穷无尽、愈演愈烈、无止无休:“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许延吓得再不敢抵抗,紧闭着眼睛苦苦哀求:“哥……呜呜……求你……别这样搞我……别玩了……痒死我了……呜呜呜……” “别怎样搞你?”封毅将阴茎抽出一小截,再死死地钻进他痉挛的后穴里,满溢的蜜汁浸泡着亢奋的阳具,格外酣畅舒爽,被他挤得噗一声潮涌出来,淋漓洒落在湿渍斑斑的床单上:“宝贝儿哪里痒?下面痒吗?那怎么办呢?” “是是是……求你……哥……用力啊……呜呜……”许延像条脱水的鱼,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抽搐呻吟着求欢,再也想不到其他,饥饿的蜜穴极度渴望对方有力的贯穿,全身的骨头都快烧成焦炭,面条一样垂挂在对方身下哆嗦抖动:“别摸了……别摸那里啊……哥……哥……” “这样慢慢操,你不舒服吗?”封毅轻轻拉扯着他的阴毛,双手合围着他通红充血的阴部,拇指淫靡地抚弄亵玩,阴茎有一下没一下爽快抽动,操得他的媚穴越发搔痒难耐,见他实在无法承受才轻声问:“要我用力干你吗?” “要要……求你……啊……呃……哈……”许延狂乱地哭叫着,只想疯狂抓挠自己麻痒的私处,手腕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只能任由嵌入下体的粗长性器,慢条斯理地粗野强暴、肆意宣淫,难熬得恨不得死过去。 “那你这儿还让不让我摸了?”封毅哑声问。 “让!让!呜呜……”许延失神地哭。 “以后有事还敢瞒着哥吗?还敢自作主张吗?”封毅冷声道,缓缓抽出阴茎,猛地用力捣进他紧致的后穴,兴奋地撞击研磨着他通红的阴部,操得他连声迷乱尖叫,才停下来接着询问:“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还敢不听话吗?” “不敢了……不敢了……”许延剧烈呻吟着,拼命哭求:“不要停……呃……哈……快啊……像刚才那样……哥……哥……” 封毅将那失魂的人儿抱起来,让他俯趴在床褥上,自己抬腿跪上去,提起他绵软的腰肢,挺动阴茎再次彻底插入,弯下腰温柔亲吻着他浑圆的翘臀:“你是谁的?” “是哥的,呜呜,我是哥的呀!”许延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高高翘起自己的臀部,将鲜嫩光亮的阴部完全裸露在对方胯下,没命摩擦那片浓密的阴毛,焦渴地蹭动对方硕大的囊袋,骚痒的媚穴糜乱追逐着那根粗长的阳具,急迫贪婪地吞咽舔咬,恨不得整根完全吃掉,疯狂地哭闹邀宠:“哥……啊……求求你……我求求你……插啊……快插呀!” 拼命舔食吞吐自己性器的湿滑小穴,让封毅爽得欲仙欲死,热汗滚滚而下,倾泻在眼前放浪摇摆、迷乱求欢的翘臀上,伸手握住对方娇俏的分身,紧捏着根部不让他立刻发泄。猛然抽离自己硬痛的阴茎,没有过渡地深操进去粗暴抽插捣弄,每一次都全根拔出来再凶狠地冲进他水润嫩滑的阴部,插得对方频频脱力摔趴在床上,只得单手捞起那酥软的腰肢,紧紧固定在自己胯下,一边快意地操弄享受一边粗声问:“哥操得你舒服吗?这样用力插,宝贝下面还痒不?” “还痒……好痒啊……痒死我了……啊……啊……哥……用力啊用力啊……快……快……”许延失神地疯叫着,快被叫嚣的欲望摧枯拉朽,巴不得全身都被那根狂野的阳具操融捣烂,每根神经都激越地躁动轰鸣,致命的快感全盘颠覆了他所有的理智,竭力翘高自己鲜嫩的下体送到对方面前,淫乱地哭泣苦苦央求:“哥……求你给我好不好……我要啊……痒死了……你弄深一点……哥……再插深一点……啊……呃……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呃……你……别叫了!乖……哥马上就操你……干死你!”那妖娆的媚叫快让人魂飞天外,撩得封毅将他的臀部完全提起来,猛然拔出自己粗壮的阳具,将他的私处完全扒开,亢奋的下体紧压上去狠狠揉搓片刻,才挺起怒胀勃发的阴茎,对准那淫靡翕张汁水满溢的粉嫩媚穴,毒蛇一样狠厉地钻进去,忍无可忍地狂暴噬咬,疯狂地操弄凌虐。松开那娇俏的分身,张开五指大面积抚摸狎玩他泛滥成灾的阴部,那美妙的手感勾连着激烈的快感,顷刻毁天灭地而来,爽得他畅快地低吼一声,将胀到极限的刚硬阳具,死死操进对方痉挛充血的媚穴最深处,狂猛挤压碾动着激射出来。 那濒死的高潮猛烈而冗长,反复冲击扫荡着疲惫的肉体。对方仍嫌不够尽兴,一边酣畅狂野地抽射泄欲,一边就着插入的姿势突然拉高他的右腿,蛮横地挤入他虚弱的腿间,侧卧着面对面,将茂盛浓黑的毛丛,完全压上他惊怯酸软的私处快意摩擦挤压,嚣张地凌辱亵渎,品尝享用着他被刺激过度的性器,让他不堪一击的秘穴本能地缓慢抽搐收缩,被迫激烈吞咽着源源不断喷射进来的滚烫阳精,胀得他顷刻崩溃过去,大张着腿瘫软地沉浮在幻境般混乱的半昏迷状态中,眼皮都睁不开。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封毅也累得筋疲力尽,撑开他脱力的右腿挂在自己腰部,将他顶到床铺与墙壁的夹缝中,紧压着他火热湿滑的阴部,半软的阴茎舒服地深埋进他蜜汁荡漾的甘甜窄穴,含着他颤抖的舌尖沉沉睡过去。 良久之后,两人才同时被铃声吵醒,封毅探手拿过电话放到他耳边,丁珉抱怨的声音立刻传过来。许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羞愤欲死,自己竟被那混蛋深插着熟睡了一个多小时,秘穴被对方持久胀硬的阳具塞得水泄不通,里面的精液半滴都没流出来,充填浸淫着敏感的甬道,泡得对方的性器越发肿胀坚硬,自己的娇挺又已经颤巍巍地抬头…… 封毅见他没反应,挺动阴茎再度轻轻碾磨他滑腻的私处,激得他差点大叫出声,才示意他开口说话。下面还被人干着,嘴里就要跟电话道歉解释,许延窘得差点发狂,竭力忍耐着对方轻薄的操弄狎玩,快速敷衍过去,见封毅扣上电话才敢用力挣扎,嘴里还没骂出来,就立刻被他强硬压制在身下,粗壮的男根仿佛比之前更硬更长,铁锚一般更深更狠地捅进来,横蛮地强占倾轧着自己脆弱的阴部,胀得他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89 顿时哭泣求饶:“哥……求你……别干了……我真受不了了……” “是吗?”封毅一边缓慢地研磨抽插,一边哑声问:“那告诉哥,那垃圾都对你干了些什么?搞你没有?” “没!没!他没对我干什么!”许延羞辱地哭喊着:“他没搞我,我怎么会让他搞我,他搞别人,不是搞我,呜呜,你干嘛这样啊……” “没对你干什么?”封毅猛地用力一顶:“那你怎么成天魂不守舍?嗯?!” “哥……不要……饶了我……啊……呜呜……”许延被挤在墙缝里半分都动不了,大腿夹着对方的腰部,阴部完全被撑开,瑟缩着任由对方的性器肆意凌辱:“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办法……我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去看……哥……求你……我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再操了……” “他让你看什么了?”封毅停下来问:“在哪儿看的,多少次?” “sm,他拿鞭子抽模特,”许延惶恐地哭诉:“就一次,哥,真的,真的。” “操!”封毅低咒了一句,复又冷冷地嗤笑,阴茎蓦然退出来再狠狠一送,粗暴地插进他酸软惊怯的阴部,恼怒地问:“sm?鞭子?很刺激吗?宝贝?很好看?”边问边就着那个深度用力研磨旋转:“知道刚才那叫什么吗?强制逼近高潮两小时。宝贝,比起他那根鞭子,哪个更过瘾呢?嗯?” “啊……啊……不……不好看……啊……呃……”许延被他插得哇哇乱叫,竭力想收拢双腿,却只能更紧地夹住对方强健的腰部,徒劳挣扎的动作,除了催逼秘穴自发含吮吸食彻底攻入的阳具,根本挪不开分毫。极度敏感的阴部,顷刻被刺激得拼命冒水,骚痒酥麻,逼得他一阵阵抽搐颤抖,无法控制地舔吮磨蹭对方的下体,越磨越空虚难耐,混乱地呻吟:“哥……哥……你拿鞭子抽我吧……我受不了这个……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别插了……我不敢了!不敢了!” “拿鞭子抽你?”封毅凝视着那吓得魂飞魄散的宝贝,温柔地吻上他微张的唇片,怜爱地舔弄着他颤动的喉舌,轻轻吮吸:“那还不如抽我自己……这样你又不会疼……”说着又忍不住撑开他滑嫩的阴部,兴奋地快速抽插顶弄,直玩得那媚艳的私处瑟瑟颤抖,水花泛滥,才将他从墙缝里放出来,伸臂一捞让他趴伏在自己身上,手心由上自下缓慢抚摩放松着他紧绷的背部,轻声说:“宝贝,对不起,你乖,哥以后就不这样了……” 许延哇一声痛哭失声,满心惶恐与委屈无处宣泄,拼命捶打着对方的胸膛,泪流不止:“混蛋混蛋混蛋我恨死你恨死你恨死你!!!呜呜呜!!!” “我爱你……延延,我从小就爱上了你……”那幽暗的黑眸中再无一丝戾气,只有无尽的痛楚和迷恋:“你知道,哥从来疼你都来不及,别的事,都想宠着你,顺着你,就是这个,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能忍受,对不起……对不起……” “我讨厌你!讨厌你!”许延哭得越发委屈,根本刹不住闸,嗓子干涩嘶哑,抽噎着浑身震动,身子不由自主地快速上下耸动,刺激得两人紧密镶嵌的性器又再剧烈焚烧。明明已脱离了挟制,却无半分力气从对方身上离开,那无法停止的该死的哽咽,混合着无法压制的急促的喘息,牵动着身体更激烈地抽搐。不断流淌的蜜汁让敏感的阴部更加滑美丰润,羞窘欲死地夹着对方粗长的阴茎颤栗不止,合着自身的体重,将那狰狞的性器越吞越深,哭泣还没收敛就受不了欲望的煎熬,连连媚叫起来:“啊……讨厌你……呃……嗯……混蛋……哈……我……恨……恨……恨死你……”” 封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本就胀痛的阴茎越发亢奋坚硬,竖得笔直,直想操烂他磨人的小穴,喘着粗气说:“乖,你……别不停夹我呀……再夹我受不了又要干你了……” “不要!不要!我没……夹你……啊……哈……呜呜……呃……”嘴里推拒否认着,私处却背离意志自发地收缩缠绞,对方烙铁般刚硬坚挺的阳具,烫得甬道里的媚肉奇痒无比,愈发饥渴地舔食吞咽,娇嫩的外阴被对方茂盛的阴毛撩拨得亢奋异常,只想不管不顾地疯狂摩擦发泄,嘴里兀自胡乱抱怨呻吟:“啊啊哈……呜呜……我不要你插……呃啊……” “不让我插,”封毅难耐地粗喘,那水嫩的阴部不停地舔弄诱引,阴茎被他缠磨得快要胀裂,想要抽身离开又知道他已经受不了,只能咬牙强忍着欲望:“那你还使劲儿咬?jj全都被你吃进去了还不够……嘶……呃……还拼命吸!” “我没咬……没吃……我没吸!呃……啊……”那粗硬的男根插得他快要闭气,又胀得舒适无比,饥渴的内壁每一层都蠢蠢欲动,完全无法压制。许延窘得手足无措,猛然一阵哆嗦,媚穴同时剧烈痉挛收缩,死死咬紧对方的阳具没命舔弄吸食,那酣畅的快感烧得他意乱神迷,欲望疯狂地叫嚣根本不堪忍受,竭力翘起臀部贪婪吞咽起来:“啊……呃……啊……嗯……” “呃……你……”封毅让他那阵哆嗦吸得猛地一个激灵,阴茎本能地绷紧竖立,对准他的阴部重重一插,那有力的撞击摩擦着狂乱收缩的内壁,让两人都舒爽异常,亢奋得难以忍受。对方没完没了地小幅度起伏根本解不了渴,反而让彼此紧密咬合的性器进退不得,越发焦躁难耐,封毅闷笑着说:“还说没咬,真想操死你!嘶,呃!你,你还吸!!!你到底要不要干?真不要,我就抱你下来了,jj都快被你咬断了。” “啊!你!”那淫靡的挑逗戏弄传入耳中,私处立刻激越地泊泊涌出淫液,疯狂渴望着对方激烈的贯穿爱抚,逼得许延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羞耻,迷乱吟叫着:“要……要……我要……啊……要啊……呃……快点……” 封毅早被他撩得欲火中烧,闻言立刻合身一卷,快速将他紧压在身下,两手抓住他弹动的大腿,向两边撑到极限,将那丰美的私处完全拉开,猛地连根拔出胀闷的阳具,让积留在对方媚穴中几个小时的白蚀精液,混合着那甘甜透明的粘稠爱液顷刻喷涌出来,慌乱流淌在对方娇艳滑嫩的阴部和稀疏凌乱的阴毛上,画面淫荡得不堪入目,看得封毅差点喷血,亢奋的阴茎迫不及待地对准他迷乱开合的小穴,一下又一下,凶猛狂野地全力钉进去,酣畅淋漓地疯狂操弄起来,怒张的男根猛烈抽插,剧烈摩擦挤压着他滑腻绵软的私处,干得对方要死要活,狂乱沉迷地承接吸纳,快速喷射出来,才终于雨散云收。 第59章 下阶感露寒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0 腰像被拧过麻花儿一样酸,走起路来仿佛满地都铺着厚棉花,眼瞅着旁边那混蛋一脸神清气爽的餍足样儿,许延越发忿忿不平,一路闭着嘴噤声生闷气儿,心中纵有诸多疑问,也憋着不搭话儿。 来到约好的餐厅,午饭已经变成晚饭,丁珉笑着说:“靠,幸好听了可可的,没等你们俩骗子,不然非得饿成胃穿孔。” “丁珉不是我说你,”秦可可一脸恨铁不成钢,手里的竹筷‘叮’一声敲响碗沿儿:“许延刚接了夫人进门,干柴碰烈火、小别胜新婚,随便干点啥不都比跟你打球有趣儿?怪你自己不识相,非去扰人好事儿,那不是活该被放飞机吗?” “原来如此啊!”丁珉恍然大悟,茅塞顿开,赶紧拱手施礼:“小生谢过女侠点化。” “嘿,那倒不必客气。春风得意马蹄疾,”秦可可见孺子可教,继续循循善诱:“你瞧瞧许公子就知道了,今儿个眼泛桃花、眉凝春色,比之前那副痨病鬼的落魄样儿,是不是面目一新、天差地别?” 丁珉憋着笑,细细端详牙根儿抽疼的许延,点头如捣蒜:“确实如此,前一段儿我还以为他营养不良,想让他来我家加餐进补呢,没想到一夕之间就改头换面,太神奇了!” “切,你家那二两饭,也好意思拿出来说。”秦可可撇嘴不屑,转过脸来睨着两人笑:“什么补药也比不上许夫人滋润呐,对不对,许延?” 许延脸上红绿交煎、眉毛抽搐,恨不得拿块擦手毛巾塞住那死丫头的嘴。旁边那混蛋犹不知死活,跟着人不要脸地眉花眼笑,气得许延一个没忍住,提脚拼力就狠踹过去,立时疼得他杀猪似的嚎叫,抱脚瞪眼‘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怎么了?”许延手里杯子往桌上一顿,凶神恶煞地回瞪过去:“你想说啥?!” “没,没啥。”封毅赶紧放下脚,龇牙咧嘴揪条湿毛巾擦手,赔着笑忍气吞声:“我,我正好脚痒了。”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秦可可凝眉沉思半晌,打个响指,权威地总结:“许公子真是御妻有术,佩服,佩服。” “就是,”丁珉又羡又嫉,满脸期待,上身前倾扒着桌面:“哥们儿,快过两招来使使。” 封毅看许延就要炸毛,立刻招手叫服务生:“咱们先点菜吧,丁珉,你手机买了吗?” “还没呢,你不是也要买吗?等你一块儿呀。”丁珉说:“正好可可下午要去做义工,我就陪她一块儿去了。” “你啥时候说要买手机的?我咋不知道?”许延满腹狐疑,立时嗅出一股怪味儿,感情这仨人一直瞒着自己狼狈为奸?! “上回来就说了啊,可能你忘了。”封毅一脸傻相,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 “不是前两天才说的吗?”丁珉快嘴说完,被秦可可一揪才发现漏了嘴:“呃……” “是我让丁珉查你电话簿的,别冤枉了许夫人,”秦可可敢作敢当、直言不讳,生怕封毅回去受虐待:“这段儿看你要死不活,肯定被姓李的那一家折腾惨了,我们看着都挺担心。” “……”这两个亲疏不分的混球,许延有苦说不出,拉着脸闷头吃菜,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 “我本来就打算等你们考完试来。”封毅溜他一眼,见秦可可还待再说,赶紧打岔:“快七点了,咱们先吃饭吧,一会儿还得去挑手机呢。” 秦可可胃口小,每样菜挟了两箸,喝上几口汤就差不多了,见另外三人还在胡吃海喝,拿毛巾擦着手百无聊赖道:“对了,许延,你最近见到亦先生了吗?” 许延喉咙一鲠,差点没呛死,握住脖子噎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死野花哪壶不开就提哪壶,简直是扫把星。 “慢点,慢点,”封毅赶紧拿杯茶递到他嘴边,拍着他的背皮笑肉不笑:“吃那么急干嘛,小心消化不良。”气得许延鼻孔冒烟,抢过来猛灌一口,才总算顺过气去,对着一桌子菜霎时没了胃口。 “又不是玻璃肚子,哪有那么容易消化不良,”秦可可不看眼色,继续追问道:“到底看见没?听说他那幅历时n年的巨作就要完工了,十月底要去欧洲开画展,国内看不到。许延,你帮忙问问吧,能不能让我们提前欣赏下?” “没看见,”许延僵着脸,拿毛巾擦擦嘴:“我跟他又不熟,这怎么好问。” “不熟?”秦可可半信半疑:“我看他对你挺不错呀,上次改装修,你语气那么冲,他都和和气气……” “和气个屁!”许延忍无可忍,‘啪’一声拍下筷子:“要问你自己去!” “不问拉倒!”秦可可吓了一跳,柳眉倒竖,嗓门立刻提了几个调:“有病啊你?!” “呵呵,《末日预言》是吗?那幅作品据说耗时三年?”封毅笑着圆场:“延延发起火来我都不敢惹,这么说亦先生个性应该很随和啊。” “你也知道《末日预言》?我还以为男生对这些不感兴趣。”秦可可被勾起兴致,丢开许延转向封毅,赞不绝口道:“亦先生不但画技精湛,人长得帅,而且极有品位,不看别的,光那辆jaguar,本市有几个人开啊。” “你说他开什么?jaguar?”封毅收回筷子,凝眸道:“黑的?” “是啊,”秦可可停住话头:“怎么啦?” 许延也疑惑地转过脸去,封毅笑道:“没,我也觉得jaguar不错,尤其是黑色。”随即续上之前的话题:“超现实主义画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特殊的社会环境中兴起,那种反逻辑与理性的逆向艺术构思,不是空有画技就能成就的。还需要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思想内涵。”他接着看向许延:“可可那么想看,既然是邻居,问问也无妨,多接触接触就熟了。” 许延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蹙眉别开脸不接话。秦可可说:“就是,他有病!”随即一脸兴奋催促道:“吃完就结账吧,趁现在还早,咱们买完手机就去月亮湾,看看亦先生在不在,他晚上不是经常过去作画的吗?” “是吗?那好啊。”封毅当即招手叫来服务生,笑道:“刚才走得急,给你们带的特产忘了拿,正好一起回去。” 四人上街逛到八点,三个男孩都淘到了满意的手机,打了部车回到月亮湾,901的窗户果然亮着灯。许延惴惴不安,本能抗拒着与张品成有关的一切,但门下那缕微光,却似有无穷魔力,像根金灿灿的捆仙绳,瞬间结成天罗地网,兜头兜脑地罩下来,勒得他顷刻呼吸不畅,拧开自己的房门就冲进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1 去:“我要上厕所!” 封毅进来打开行李,将给二人带的礼物翻出来。秦可可站在房间里转,不住催促:“许延,你快点啊,今天我妈下班早,我一会儿就得回家了。” “行了!”许延坐在马桶上烦躁异常,巴不得那死丫头现在就滚蛋。 封毅等了会儿也过来敲门:“延延,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许延恨得磨牙,又不好发作,这才无可奈何出来,冷着脸走去隔壁敲门。 张品成竟然没在,助手采儿开的门,换掉了那天惊世骇俗的装扮,简约的淡紫长裙,竟显得婉媚娴雅、明艳照人,淡淡说:“许先生,请问有事吗?” “张先生不在吗?”许延松了口气:“我的同学想来看他的新作,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 “请进吧,张先生说随时欢迎许先生过来,”采儿撇唇一笑,眼睛缓缓扫过四人,侧身让开道儿:“他马上就到。” “谢谢。”许延蹙着眉,浑身不爽利,避开封毅嘴角那抹笑,被秦可可推搡着往里走。 没有尽头的寂寞公路,路边停着辆废置的褐色小车,碎裂的车窗上结满了蛛网,赤色晚霞浓烟滚滚,业火般自天边怒涌而来,烧得车皮炙手可热,画布都似要腾起焦烟,最引人注目的还不在这里。 “怎么做到的……”秦可可围着画架啧啧惊叹:“太神奇了!” 车边倚着那位巧笑嫣然的高挑美女,光裸的足踝修长白皙,金色鬈发波浪般翻卷下来,十指纤纤搭着车门,淡墨色长裙随风曼舞,裙下玲珑浮凸的优美曲线,竟空如虚物,让人霎时感觉那裙外的头头脚脚,全是临时缝合的配件,合着唇边那抹笑,极度突兀诡异。 封毅看了一眼掉开头,环视室内其他完工的画作,转了圈来到窗边长案前,上面除了一部电话只平摊着一本年历。许延对画没兴趣,也跟了过去,见他随手翻动的月历上,隔几页便闪过一只手绘的乌鸦,静立在日期旁窄小的方寸之间,鳞状羽片漆黑如墨,收敛的双翅蓄势待发,似乎就要从纸面上飞扑而出,不由倒退一步。 封毅放开台历,伸手拉住他,温声道:“怎么了?” 许延眉毛一蹙,正要答话,却见他突然转身向外,松开了自己的手。 “亦先生吗?打扰了。”封毅脸上涌起一抹微笑,伸出手去:“我姓封,住隔壁。” “你好,”张品成竟已站在两人身后,狭长的眼睛黝黯无光,滑过两人之间,笑道:“欢迎。封先生对绘画有兴趣?感觉如何?” “呵,听可可说亦先生画技精湛,所以跟了过来,”封毅笑道:“可惜没有艺术天赋,觉得好看却又说不清好在哪里。”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分明和颜悦色,软语对答,却让许延蓦地背心发寒,心脏剧跳,差点横跨到两人中间,却又搞不懂究竟想挡住些什么。 还好秦可可挤上前,及时接手了他的工作:“亦先生,听说您的《末日预言》就要完工了,请问,”她嗓门发紧,语音热切:“能让我们欣赏一下吗?您的画展不在g市开,我们都不能亲眼目睹。” “那幅不在这里,”张品成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有兴趣的话,各位可以到我另一个画室参观。” “真的吗?太好了!”秦可可两眼放光:“您另一个画室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方便?” “南风岛,25号,”张品成温和地说:“这个周末,我在那里。” “那,那先谢谢亦先生。”秦可可激动异常,像中了大奖,眼珠子都不带转:“我们周末一定过去。” 张品成微微点头,许延拽了她一把:“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哦,好!”秦可可不好意思地笑,临出门还谢个没完。 许延出去开了自己家门,让几人进去,莫名转脸回看隔壁,张品成竟还未回去,嘴角荡着一缕含义莫名的笑,仿佛知道他定会看过来。那笑意有如凌厉的鞭梢,立时卡紧了他的喉管,未待他回过味儿来,就被封毅一把拽了进去。 许延心头一慌,猛地抬起脸,封毅的眼睛亮如寒匕,微光一闪,轻轻关上门,回手抚上他的头,温暖的掌心满是安慰,竟无丝毫嫉意,微笑着说:“去烧点水吧,可可他们应该渴了。” “唉,还是许夫人好,以前我们来,每次都得自己带水喝。”秦可可嬉笑道:“许延真好福气,居然骗了个这么极品的童养媳。” “唉,饮水器都忘了买,”封毅苦笑道:“我得赶紧改正错误,不然被人扫地出门就惨了。” “是吗?那你正好争取婚姻自由啊!”秦可可疯闹道:“包办婚姻早就该取缔了,我家三姐妹,个个貌美如花,你快净身出户,过来报道吧。” “呃,”封毅没见过这阵仗,脸色微窘:“就你一个还行,三个……我怕我吃不消啊。” “哈哈封毅,”丁珉爆笑:“这回体会到置身狼群的滋味了吧?” 清澈的自来水渐渐蓄满水壶,听着外间几人轻松笑闹,许延关上龙头,拾起一边的壶盖慢慢扣上,盯着幽蓝的火苗摇曳伸展,满心忧虑烦躁。 第60章 场内与场外 丁珉、秦可可回家后,许延就进了浴室冲凉,出来的时候封毅正在厨房洗空调的滤尘网,眼睛溜过他密密实实的睡衣,立刻笑了。 没搭理那色情狂,许延喝了口水就去睡觉。封毅把干净网子装回去,开了冷气轻手轻脚去浴室,不一会儿出来摁熄灯也上了床。本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不想那混蛋平躺在外侧,三两分钟不到,就调匀呼吸呼呼大睡过去。恼得许延气不打一处来,越发地烦躁。 面墙侧卧着,明明身心俱疲,神经却又高度亢奋。这段时间夜夜如是,许多杂乱无章的片段打了鸡血似的在脑子里东奔西突、接冲拔距,待要将它们删繁就简、规整收编,却又不约而同都沉下水面去了。 旁边那人正安静地沉睡,空调将夜气捋码得凉滑如丝,风口带动了轻飘的帘幕,一下又一下,缓缓诱入微茫的光亮,在那人身周拓下温暖的剪影。这两天两夜想来够他受的,许延在暗影里无声地笑了,情不自禁依偎过去,手脚轻轻攀上那人的身躯,调整着睡姿终究不满意,犹豫了半晌,手滑下去,悄悄握住内裤中那个恼人的物件,贴着散发清凉水汽的毛丛,才踏实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刚想认真睡觉,旁边突然传来促狭的闷笑,手肘下的小腹也随之急促起伏,感情那贱人竟是在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2 装睡?!许延腾地闹了个大红脸,立马丢开手翻身向内,却被人迅速抓回怀里,那怀抱困得他不能挪动分毫,气得大叫:“滚蛋,放手!” “嘘!睡了,”封毅揽住他的肩,抬腿控住他的臀,拉着他的手塞回自己胯下:“乖,明天还要去学校呢……”说罢吻了吻他脑门,手臂收拢拘着他的身子,下巴贴在他头顶上,安静下来。 许延挣扎了会儿,见他不松手,无奈停下来,索性不客气地握紧那根东西,脑袋气愤地钻进他颈窝里,安顿好了才停下动作。置身那紧迫有力的束缚,不想竟觉得分外安心舒适,很快就睡了过去。那一夜,难得地无梦到天亮。 7月22日,阴历六月十一,周一,散学典礼。 平时巴望着放假,到了时候却又不舍,丁珉散了会就跟几个玩得来的男生推搡着往操场跑,经过许延拽了一把:“那么快走干嘛?你也来打打球吧。” “不了,”许延跟秦可可向外走:“封毅在门口等我。” “那正好,叫他进来一块儿玩呀。”昨天没时间去体育馆,丁珉还惦记着呢。 “……也好,”时间还早,下午也没啥事儿,许延掏出电话,问秦可可:“可可你回家有事儿吗?要不待会儿一块儿吃午饭?下午我们出去逛逛?”见她应了才拨通封毅电话,不一会儿就见那小子穿过林荫道向这边跑过来。 诺大的操场上远不止他们这一拨,还有不少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孩,在七月的晴天下畅快地跳跃、奔跑,毫不吝啬地挥洒淋漓的汗水。足球场让别人先占了位,许延对篮球也没兴趣,陪秦可可坐在阶梯看台上瞎聊,眼睛却一直追逐着那个矫健灵活的身影,追随着那人流畅地带球突进,快速冲破防守,气势如虹地三步上篮。 夏日的微风有股特殊的味道,阳光在那一刻很俗套地打在那人的黑发上,飞扬的金灿灿的光影隔绝了喧嚣,许延清晰地听见了左心房那道绚烂的闪电,美好而激越的声响。恍惚间收回目光,蓦然发觉旁边的秦可可也正自双眼放空,静静地凝望场内,她,又是在看着谁? “啊……!!”不容那疑问在脑子里澄清,许延蓦然蹦了起来,快速冲出去,左侧十来米处,一个女孩破布卷似的从三级看台上连翻下来,惊呼声是张晓风发出的,这会儿还傻着眼愣在看台上。 那女孩仰躺在地面,全身强直绷紧,头向后仰,喉肌痉挛,两眼上翻,双手屈曲抽搐。 附近不少人听见动静已经围上来,却个个离远站着不知所措。许延不敢随意搬动,急得转头大叫封毅。 “去找根硬树枝来!”封毅拔开人群挤到跟前,跪下身掐紧那女孩下颚:“快!”边说边迅速解开她领口的纽扣,松开裙带,搭住她手腕探脉。 “你想干嘛?!”张晓风这时才跑过来,冲封毅大喊着想阻止,许延一把推开他,将树枝递过去。 “打120,”封毅把树枝卡进那女孩齿间,翻开眼皮看了看,脱下t恤卷起来,小心塞到她背后,抬头说:“你是她男朋友?把自己上衣脱下来。” “干嘛?”张晓风虽不明所以,看到封毅忙而不乱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伸手解衣扣,拦住许延拨电话:“要打120吗?先送校医室吧?” 许延拿着手机也有点犹豫,低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快打!”封毅接过张晓风的衣服盖住她腰下,低声说:“癫痫阵挛性发作,创伤流产。” 那女孩此时痉挛频率越来越快,延及全身,面色青紫,臀下地面缓缓淌出殷红血水,骇得人群立刻骚动。许延赶忙推开张晓风,打了120才猛地一拳挥出去,单膝跪地狠狠卡住他脖子,压低嗓门说:“校医室?你今天要跟她一起身败名裂吗?!”唬得对方顷刻脸色灰败没了动作。 并非顾虑张晓风的名声,而是那女孩平时为人挺不错,不知怎么就被张晓风套上了手,此时眼见她的惨状,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许延紧张观察着状况,过了会儿,节律性抽搐逐渐减缓,全身突然大幅度挛缩了一次,随即静止下来。 封毅将她头部旋向一侧,一股股白沫慢慢从她嘴角涌出来,人还没有清醒,面色却已渐渐恢复常态:“那位同学,麻烦你用伞遮住她。”叫过围观的一个女生,封毅才站起身,抬手捋开额上的湿发。 过程不到三四分钟,所有人都像亲历险境,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救护车两分钟后赶到,三个出诊医生下来,小心把病人移回车内,一个四十来岁戴眼镜的男医生,诧异地问封毅:“你是三中的学生?” “不,”封毅笑笑,俯身拾起地上的t恤,抖掉泥灰:“我是z医大的。” “怪不得,处理得头头是道。”医生赞赏地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是块好料,现在没空聊,毕业前打这个电话,”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封毅:“我介绍你去家好医院实习。” “好,谢谢您,姜大夫。”封毅撑着t恤套到一半,接过来微笑着看一眼,目送那医生跳上车,才把衣摆拉下来。 张晓风也跟车上去,随手拉上车门,目光突然悠悠探过来,含着一缕深知内情的意蕴。许延蹙眉撇开头,这才发现四围屯聚的女生,全都眼神熠熠地盯着封毅,有一个见他擦汗立刻羞赧地递上纸巾,外围一个美女也擎着罐可乐,脸泛桃红地挤上来,气得他满心不是味儿,猛搡那贱人一把,掉头就走:“还不走,赖这儿干嘛?!” 封毅被他推得踉跄,懵懂地跟上来,瞪大眼睛一脸纳闷:“你干嘛啊?好端端的又生气。” “啥叫好端端的?!”许延越发着恼,回身一脚踹过去:“踢死你,到处拈花惹草!” “我!喂,你等等啊!”封毅抱着腿单脚跳着追,委屈地哀叫:“我沾啥惹啥了?你讲不讲道理啊?” “你说我不讲道理?!”许延腾一下站定,凶神恶煞地转过身,吓得那小子差点撞上去,立马泄了气,摆着手可怜巴巴讨饶:“讲!讲!延延最讲道理!” 丁珉跟秦可可早笑作一团,自己这片儿继那女孩之后,又再成为瞩目焦点,许延不再跟他理论,懊恼地转身向校外走去。封毅知道他不好意思,顺势蹭上前,嬉皮笑脸搭住他的肩,小声问:“老公,待会儿带我上哪儿玩儿?” 许延被他逗得一笑:“玩你个头!” “呃……玩,玩我的头?”封毅面露窘色,压低嗓门儿商量道:“这儿人太多了呀……要不,晚上回家你再玩儿?” “啥?!”许延错愕,见他强压着笑,两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3 眼贼光连闪,才蓦然品出味儿,这混蛋竟然当众耍流氓!气得飞红了脸,猛一肘子捅过去:“滚你的蛋!!!” “那怎么行?”封毅接住他手臂,挟着他肩膀目光悠远,郑重申明:“听党的话跟老公走,是我的座右铭,我要坚持到底。” 这人简直不要脸,学校里不敢闹得太过,许延唯有拖着那个大油瓶,磨着牙忍气吞声向外走。四人出了校门,时间还不到十一点,都不觉得饿,正商量着去哪儿玩儿,秦可可突然怒目指向对面,咬牙切齿道:“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做的!” 几人循声望去,对街趴着个四五岁的孩子,脏兮兮的小脸侧贴着地面,面前放个铁盆,手脚刺眼地变形萎缩,关节翻转,一看就是人为扭断的。丁珉皱眉骂道:“那些人贩子无恶不作,真是丧尽天良!”说着掏出钱包,想过去施舍。 许延一把拽住他:“你这钱小孩能用上吗?不正好中了那些恶人的计?越给他钱,就越多小孩子遭殃!”说罢无可奈何地感叹:“g市治安管理什么时候才能完善?报纸电视天天登满寻人启事,这孩子的父母,该有多伤心……” “哼,等着吧!”秦可可接过话头,忿忿地说:“现在的人,唯利是图、人性沦丧,不止孩子,女的拐进山沟卖给人当生养工具,男的骗去杀掉贩卖器官,这样的事儿还少了吗?走吧,别说了,看着都气。” “嗯,”许延拧眉说:“去哪儿呢?” “不知道,要不随便逛逛吧。”丁珉也没了心情。 “附近有网吧吗?”封毅沉吟道:“去玩儿一小时,正好吃午饭,然后再商量去哪儿吧,现在街上挺热的。” 第61章 夜黑风雨急 街角就有间网吧,里面大多是三中的学生。几人进去,丁珉找到三个连成一排的座位,拉着许延说:“走,我们去那儿坐。” 秦可可也跟上前,许延回头,封毅睒睒眼睛,微笑道:“我去后面坐。” 跟丁珉玩了会儿游戏,秦可可兴致盎然地浏览女性网站,许延有点儿无聊,转头向后看去,蓦然心头急跳。封毅正快速查找着什么,不时停下来凝眸细看,薄唇抿成刀锋样凛冽的弧线,聚精会神的凝重里,竟隐现着煞人的阴冷仇恨。 那骇人的凌厉瞬间让许延屏住了呼吸,怔忪间,封毅也向他看过来,目光复杂而焦虑。许延忐忑不安,正想站起身,却见他拿出电话,快速拨了个号码,很快带上微笑,轻声聊起来。许延心慌意乱,终究没忍住,挤出座位向他走过去。 “好的,太感谢您了,那明天见。”封毅收起手机,见他过来,随意地点动鼠标,网页迅速关闭。许延只看到几个本市日报社会版,上有人像,貌似是寻人启事,还有个页面一晃就消失了,黑翼xx几个黑体字诡异地掠过眼前。 “哥,”许延满心惴惴地蹲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瞒我,我很担心。” “现在不好说,延延,明天先跟我去见个人。”封毅伸出手来,按住他头顶,轻轻地抚摸:“没事的,有哥在,你记住这几天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都不行!知道了吗?” “嗯,”许延拧眉直视着他,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现在不能说,见人,见什么人?不能离开他半步?!一系列的疑问在心间盘踞压制,逼得人越发喘不过气来,不由伸手搭上他的腿,紧张地用力:“哥,我……” “相信我,延延……”封毅的黑眸缓缓回复暖意,手滑下来,轻轻揉捏着他僵紧的后颈,那温柔的抚慰,让他恍觉又回到当年那条漆黑险恶的岩洞出口前,封毅当时也像现在这般,深深凝视着他,郑重地许诺:“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低沉的嗓音带着无法抵御的蛊惑与安抚,令人不由自主地全心信赖,紧绷的神经渐渐松缓下来。许延散开眉心,静静凝望着他,轻轻点点头。这个人,是他此生唯一的执着与热爱,他既如此说,必有迫不得已的理由,相信无法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 一小时后结了帐,几人找了间餐厅吃午饭,等菜的间隙,秦可可又提起操场上那女孩:“她真可怜,幸亏事情没捅出来。” “嗯,”封毅烫着杯子:“我看她摔得不轻,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将来生育。” “那么严重?”丁珉说:“张晓风这垃圾,真是不干好事儿。” “一个巴掌拍不响,”许延刻薄地说:“张晓风光在咱们学校,有目共睹走马灯似地换女朋友,那些女孩,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说罢瞅着秦可可打趣:“秦姐姐,我不是说你哈,你一时被迷惑,早就慧剑斩情丝,急流勇退了。” 秦可可嘴皮动了动,抬头睨着他,却并未接话,端起桌面的杯子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来,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让许延大感诧异,正想追问,旁边封毅擎起茶壶,给四人续上水:“张晓风……看他衣着,家境应该不错?” “是啊,有名的公子哥儿,”丁珉不屑道:“仗着家里有几个钱,拉拢了几个跟班的,成天趾高气扬,上回还想欺负可可,被许延教训了几次。” “哦,是吗?”封毅笑道:“延延这么厉害?” 许延见掩不住,只好从实招来,封毅皱眉摸摸他的头:“让球砸了?!怎么一直不告诉我?现在还会头晕吗?” “不晕了,”许延讨好地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忘了说。” “忘了!”封毅瞪他一眼:“片子还留着吗?下次拿给我看看,以后每隔两年都要去复查一下。” “那么麻烦?”许延牙疼,苦着脸说:“不都好了吗?” “脑子里的事儿,不小心点儿怎么行?!”封毅不买账:“本来两年就该检查一次身体,顺便照个ct,辐射量又不是承受不了,有什么麻烦?” 许延满脸不爽,这死小子认定的事儿向来没得商量,懒得白费力气,索性端起杯子灌水。封毅见他不高兴,笑着说:“你还真能想的啊,匿名情书,连班主任都被绕进去了。” “是啊,你没见薛小姐当时那样子,简直能吃人。”丁珉解围道:“这事儿把张晓风气得吐血,教导主任把他家长都叫来了。” “哦?”封毅掰开筷子,搛了颗甜蒜:“他父母吗?做什么的啊?” “应该是生意人,”秦可可撇嘴说:“一看就俗不可耐,他妈妈脖子上那根白金项链,恨不得跟铁索比粗细。” “是吗?”封毅皱眉笑道:“那是挺俗气的,张晓风品味倒还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4 行。”随手掰开筷子递给许延:“菜来了,饭前别喝那么多茶。” “许夫人真是贤良淑德,把咱们许延照顾得滴水不漏,”秦可可一边取笑一边让开上菜的服务生,冲丁珉说:“羡慕吧?快点擦亮双眼,将来好逮个贤惠媳妇进门。” “我也想啊,”丁珉顺势诉苦:“可是这年头阴盛阳衰,女孩子们个个都跟吃了壮阳药似的杀伐决断、不让须眉,英气远超当年的刘胡兰,贤惠?我看还是别指望了。” “你放什么狗屁!”秦可可两眼一瞪,扔下筷子:“怪我们不够贤惠?那还不是让你们逼的?!待业下岗就女仕优先,工资待遇就男女平等,生孩子、养家、操持家务、伺候老人孩子,哪一样不是咱们女人的活儿?那些臭爷们儿会干什么?回到家只知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时不时还搞点婚内强奸、家庭暴力,啥玩意儿呀?不就是多了两斤蛮力二两肥肉?能吃还是能卖?!” “呃……”丁珉让她骂得狗血淋头,立时傻了眼,张着嘴呐呐说:“我不是那意思,你别激动啊。” “我激动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叫激动?换了你当女人,你能不激动?”秦可可连声抢白:“上帝保佑将来你找个恶老婆,好好治治你的毛病。” “我,”丁珉憋红了脸,眨巴着眼睛满腹冤屈:“我有什么毛病?” “可可说你有病,你当然就有病,”封毅撑着笑,给秦可可满上茶:“秦小姐消消气,先吃饭,吃好了再接着教训我们。” 许延也忍不住笑:“丁珉赶紧吃,增加点抵抗力。” “唉……”丁珉无话可说,郁闷地埋头大嚼。 “哼,算你们识相。”秦可可发泄了一顿,爽快不已,拿起筷子翻拣菜肴。 四人正吃着,封毅的手机突然响了,看了看号码连忙放下碗筷接听:“您好,陈小姐……3栋102……面积多少……哦……哪天签的……是吗?!” 许延听他语气微变,狐疑地看过去,封毅的脸色却无异常,微笑着说:“谢谢你陈小姐……呵呵,应该的。下礼拜有空吗?一起吃餐饭吧,很久没见了……好的……那行,咱们到时再联系。”说罢合上手机,又再拿起筷子。 “哪个陈小姐?”许延问:“月亮湾售楼处那个吗?” “嗯,是她。”封毅应道,伸筷夹了箸菜心:“下礼拜请她吃餐饭吧,装修时不是帮了咱们不少忙吗?” “你还要买房子?”丁珉也停下来,诧异地问:“月亮湾还有空房?不是全部售罄了吗?” 封毅顿了顿:“还有些保留单位,我随便问问。” 许延直觉他没说实话,却忍着没问,放下筷子心神不宁地点上支烟:“我去去洗手间。” “我也去。”封毅随即站起来,对座上两人笑道:“你们先吃。” “这一对儿,”秦可可看不过眼:“真是秤不离砣……” “羡慕啦?”丁珉总算逮着机会报复:“喝茶吧你。” “哥,我总觉得慌……又说不清,”许延吸一口烟,随它慢慢泻出去,犹疑不定地说:“咱们周末别去那个什么南风岛了,好吧?” “哥知道,”封毅揽紧他的肩,轻声说:“这事儿再商量吧,别慌啊,咱不是在一块儿吗?没事儿的。” “嗯……”两人来到洗手间,许延丢了烟头,走进隔间,见封毅站在门边不动,纳闷儿道:“你不去?” “我不上,陪你来的啊,”封毅笑笑,轻推他后腰一下:“快去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神经病!”许延展开眉眼,轻轻关上门,脸上的笑意随即封冻凝固,只觉四围顷刻阴风阵阵,吹得人汗毛直竖——封毅果真半步不离,到底是怎么了?! 四人吃完了饭,还没商量好下午去哪儿,封毅说:“要不嫌烦,陪我去电脑城转转?我想装一台,家里有电脑方便。” “行啊!”丁珉最迷这个,立刻双手赞成:“我认识一个装机的,平时升级都找他,还可以打折。” 秦可可也没意见,她也喜欢上网:“哈,那以后不用跑网吧了,我过去你俩可得茶水伺候着啊。” “没问题,”封毅笑道:“待会儿我先去申请宽带,然后咱们就去电脑城。” “那么急,”许延问:“买回来再申请不行?” “反正顺路啊,”封毅叫来服务生结账:“申请到安装,总得一两天吧,暑假在家又没什么事儿,早拉了线咱俩晚上可以玩游戏。” “嗯……”许延擦擦嘴,脑子里掠过今天网吧里那些快速关闭的网页,按下思绪,跟他一块儿站起身:“那快走吧。” 第62章 黑暗的斗篷 7月23日,阴历六月十二,周二,凌晨三点二十五分,晴。 夜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郁的媚香,越来越浓,飘在半空的圆月,即将遁去般寡淡惨白,脚下的身影扩散成深不见底的黑幕,树木自发地嘎吱裂响,许延连打了几个哆嗦,想要竖起衣领,却蓦然惊觉,自己正赤身裸体,突兀地站在山巅上。 倏忽之间,狂风大作,天际墨云怒涌,层层覆没苍穹,隐隐的惊雷自紫红云隙中炸响,地心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四野颠簸轰鸣,大地蜿蜒崩裂,道道深壕如猩红血口凶险豁张,正是去往末日之门的幽途…… “……飞得太高……击落……黑暗守护者……亿万年……地平线……再次飞起……猩红的夜晚……血液……重现……”嘶哑断续的低语、暴戾阴森的血眸,弯钩一样尖利的长喙…… “哥!!!”许延笔直地从床上弹起,冷汗瀑布般顺流而下,空气死沉黑寂,空调指示灯闪着绿莹莹的微光:“哥!哥!哥!”他咚地跳下床,踉跄着冲向开关,啪地按亮,白炽的光线顷刻充塞了每一个角落……没有人! 抹掉眼睑上冰冷的汗渍,抓起电话,沙沙的电流声响过,平板的女音说:“您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拨的用户已关机……”书桌上闹钟碧绿的指针指向三点三十,许延丢掉电话,扯了件外套跑去门边,一下、两下、三下,门锁纹丝不动,竟被人从外面牢牢反锁,许延紧盯着那扇门,倒退一步,颓然滑坐下地。 “延延!延延!”紧捂双耳的手被人用力拉开,许延茫然睁开眼睛,封毅一把将他抱进怀里,那有力的臂膀竟微微颤抖:“怎么了延延?!哥回来了,延延!延延!!” “哥,哥……哇!!”许延用尽全力死死地缠上去,地狱般深重的恐惧疯狂压榨心魄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5 ,仿佛那人就要消失不见,指甲无法控制地深陷进温暖的皮肉,顷刻嚎啕大哭:“你去哪儿啦?混蛋!王八蛋!!呜呜呜!你要去哪里,你带上我,你什么都不说,呜呜,不说就不说,你带我去啊,哪怕去死,也别丢下我一个……呜呜……” “延延,延延……”封毅微蹙着眉,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吻着那惹人怜爱的颤动的发心,冰凉的额头,清瘦的脸颊,苍白的唇片,低低地说:“除非我不在了……哥永远不会丢下你……延延……” 那承诺轻如絮语却沉重如山,满满地压进空落落的心底,许延疯了似的拍打他,揪扯他:“胡说!你胡说,不会不在,永远都在,哥……呜呜,你带我一起……哥……” “嗯,哥跟你一起,永远在一起……”封毅吻住他谵妄般呢喃的嘴,勾紧他颤抖的舌尖,脱掉他汗湿的衣服,抱起来压到床褥上,温声说:“我们,做爱吧……” 如果说,深沉的情爱,可以灌溉贫瘠的生命,那么激烈的性爱,是否能够梳理失措的灵魂?没顶的恐惧被没顶的高潮覆没,僵冷的躯体在火热激狂的冲撞中战栗迷失,心,饱胀出甜润的蜜汁……许延流着泪剧烈呻吟:“哥啊哥……哥哥……我爱你……” 封毅不留一丝空隙地紧拥着他,深深挤压进去,温柔地占有,暴虐地抚慰:“我,要你!” 7月24日,阴历六月十三,周三,上午九点二十六分,南丫湾,阴间多云。 灰色的天幕群鸦嘶鸣,盘旋窥伺着俯冲而下,激涌的巨浪连番泼上滩岸,留下一滩滩苍白的泡沫,沙粒寥廓冷落地起伏,风,怆然地凄唱,黯淡荒芜的海岸线上,一只渔船都见不到,徒有孑孓的孤岛,耸立在远处云遮雾罩的浪潮间。 丁珉缩缩肩膀:“可可,怎么挑这天气来海边?怕是要下雨了。” “这天气才刺激,放心,”秦可可丢下背囊:“预报说没有雨,只是阴天。” 许延跟封毅落在后面:“哥,你不是说昨天要带我去见个人?” “嗯,他临时有事,改到今天下午。”封毅脱掉鞋子,拎在手里:“还不如不穿,都进沙了,你也脱了吧。” “嗯,”许延也赤了脚,把鞋子放进胶袋:“哥,你第一次来海边吧?” “呵,是啊。”封毅接过他的袋子,把自己的鞋子扔进去,牵起他的手:“这海看着,真荒凉。” “是呀,这是南丫湾,还一个西涌,是g市最后两个没开发的荒滩。”许延靠着他走近海边:“可可喜欢这调调,年年都要我们陪她来几次,今天天气不好,就更苍凉了。” “嗯,挺震撼的,呵,”封毅笑着看看他:“延延喜欢海边吗?” “我喜欢哥带我去的小水潭,”许延微笑:“恬柔静美、清澈无波,还有娃娃鱼,好想吃啊,嘿嘿,哥,你后来还经常去二十一公里吗?” “没,你又不在,”封毅揽紧他的肩,走进海水里:“就移绿姬那次,去过一趟。” “以后咱们老了,”许延攥紧他另一只手,看着他轻声说:“就一块儿回二〇五吧?咱们天天煮娃娃鱼,喝泉水,烤狍子腿吃……哥,好不好?” “唉,我真命苦,老了还得做苦力摸鱼烤肉,”封毅苦笑道:“嫁了个贪吃懒散老公,清福都享不了。” “揍死你,”许延扑进他怀里,用力摇晃:“你快说,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乖……”封毅抱紧他,眼睛紧盯着远处海岸线上的黑点,抬手轻拍着他的脊背,低语道:“延延想去哪儿,哥就陪你去哪儿……” 下午五点半,朗廷酒店,二楼包间。房门轻轻敲响,咨客小姐推开门,歉然地笑笑,让过一边。封毅站起身,微笑着快步迎上前:“姜大夫,您好。” “呵呵,小封,这么客气,”姜羽鹏朗笑着踱进来,手心向上,往后一引:“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前天说的,谢年,谢先生。” 许延紧张地站在餐桌旁,没想到封毅要带他见的,竟是前几天来学校那位大夫,那个名叫谢年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职业,四十上下,衣装整洁简朴,身材枯瘦,面容清矍,双目炯炯有神,探照灯一般疾掠过来,让人顿生裸身入市之感。 “谢先生,麻烦您了,快请进。”封毅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引到席间:“这是我弟弟,许延。” 谢年看看坐立不安的许延,笑了笑:“不忙吃饭,时间还早,”说罢径自走向沙发:“来这边坐坐吧,我们聊聊。” “我,哥,我要上厕所!”许延哗地推开座椅,慌忙向外跑去。 “姜大夫,谢先生,”封毅一把抓住他的手,回身向房内道歉:“麻烦稍等一会儿,我们去去就来。” “不要紧,”姜羽鹏和气地笑:“陪你弟弟去吧,我们喝点茶。” 离开包间,许延急急走出几步,攥紧封毅的手,颤声说:“哥,我没病!你让他们来干嘛?” “想哪儿去了?谁说你有病?”封毅失笑:“你不是常常做恶梦?压力太大身体会垮的,我找他们来,是想看看有没办法放松,那位谢先生,对养生知识很有研究。” “做梦也要看?”许延将信将疑:“太小题大做了吧?” “小题大做?”封毅盯着他:“见到大夫就逃,精神这么紧张,不看能行?”说罢揽着他的肩,轻笑道:“坏东西,又在骗我吧?不想上洗手间就回去好不,又不是在医院,就聊聊天吃餐饭,乖,哥陪着你呢,不怕。” “嗯,”许延定定神,自己也想不明白刚才到底逃个啥,被他搂着慢吞吞往回走:“吃完饭咱们就回家。” “好,吃完咱就回家,乖。”封毅推开门,拉他进去,扶着他的肩膀按到沙发上,笑道:“不好意思,”边说边给两位客人倒茶:“我弟年纪小,一听说是大夫,就吓跑了。” “哈哈,”姜羽鹏大笑:“我女儿也像他这么大,平时最怕上医院,发烧宁愿在家泡凉水苦熬,也不肯打针吃药,看我这大夫当的,连自己孩子都不让治。” “呵呵,自己父亲是大夫,当然有恃无恐,”封毅赔笑道:“女孩子总是娇惯些,长大就好了。” 许延听着这家常般的客套,渐渐放下了心,不由面露窘色,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呷一口。 谢年舒适地靠在沙发上,翘起腿来温和地笑:“许延是吗?最近经常做恶梦?持续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了。”许延放下杯子,凝眸看他:“也不是天天做,上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6 礼拜到现在,比较频密。” “什么样的恶梦?”谢年饶有兴味,徐徐问:“相同的,还是每次都不一样?” “相同的,开始很模糊,最近越来越清晰,”许延不好意思地解释:“是梦里感觉清晰,醒来就忘了,只记得一星半点……” “一星半点什么?”姜羽鹏问:“说说看,”随即面向封毅:“现在的学生负担太重,尤其是重点中学,忽视全面发展,盲目追求高分,这种应试教育,流弊不少啊。” “嗯,对。”封毅赞同道:“我弟弟就是考完试后,特别睡不安稳,延延,告诉谢先生,你梦见什么了?” “裂口……闪电……”许延闭着眼睛,竭力回想:“有个东西一直在对我说话,是……是……红眼睛……长嘴……”他懊恼地睁开眼:“真想不起来了。” 封毅放下茶杯,突然抬起头,轻声说:“乌鸦。” “哥……!”许延猛地转过脸,满眼的骇异惊惧。 7月25日,阴历六月十四,周四,午后,阴有小雨。 天空压得很低,空气郁闷,沉重的水分子急剧在稠密的铅云中酝酿,沾染了粘滞水汽的风,一阵又一阵,将窗帘仓促地抡圆。封毅叫了秦可可和丁珉来月亮湾玩电脑,午饭之后就出了门,傍晚六点半仍未到家。 许延站起身:“我去楼下超市买点菜。” “我去吧,”丁珉放下鼠标:“采购我最在行,你买的,煮出来都未必能吃。” “对呀,他买的,”秦可可占了电脑台仍不忘揶揄:“我还懒得做呢。” “哪有这么夸张……”许延笑笑,也不争辩,推开玻璃门走到晾台上,两手拄着栏杆,茫然四处张望,无意间一低头,瞳孔忽然扩散——那辆漆黑的jaguar,寂静地,无声地,停泊在楼门外。 第63章 午夜的派对 7月25日,阴历六月十四,周四,晚,二十一点,阵雨。 许延说:“丁珉,你怎么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幼稚吗?”丁珉脸红:“我都是打街机,网游玩得不多。” “你试下这个,”许延打开魔兽争霸界面:“这才叫游戏。” “哇,是不错,”丁珉不一会儿就上了手:“真刺激。” “当然,”许延得意地笑:“要不然我干嘛刚拉完线,就花整夜时间安装客户端。” “嘿嘿,”丁珉玩着许延的角色:“回家我也下个客户端,建个小号,你在这边带我。” “没问题。”许延微笑着说。 秦可可按下抽水马桶按钮,一身舒爽地洗完手出来,立时尖叫:“丁珉,许延呢?!” 丁珉‘腾’一下跳起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哪还有许延的影子。 绕过那辆黑色jaguar,许延一路目不斜视走出月亮湾,走向门口等客的那辆红色的士。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冷脸男人,与他的目光方一交汇,便熄掉空车灯,一言不发开了出去,一小时后,的士停在南湾港码头。许延开了车门,跟上在路边等候已久的一个渔民打扮的中年妇女,向滩边的一艘快艇走去。 雨点时急时缓,无迹汇入汪洋,快艇如一柄利刃,飞速剖开墨汁般翻涌的浪涛,不远处,那座龟背型的孤岛,灯火熠熠,在漆黑的海面上,渐呈清晰。 二十一点二十分,月亮湾楼下。 “知道了,不要紧。”封毅按掉秦可可电话,擎着伞缓缓向外走,合上翻盖的手机,一直捏在手里,仿佛怕他久等了似地,未到门口,来电提示音就擦破急促的雨声尖锐地响起来。 “喂,延延,”封毅问道:“你在哪儿?” “哥,”许延欣然轻笑,欢快的嗓音穿越浓重的夜色:“你一天都跑哪儿去了?又不开机,”不满的抱怨掩不住雀跃兴奋:“我朋友今晚开化妆派对,马上开始了,你也来吧?” “化妆派对?”封毅失笑:“那怎么不早说呢,我现在还在家门口,哪儿来得及准备?” “没事儿的,我跟他很熟,道具人家可以提供。”许延不住怂恿:“来玩玩嘛,派对开到午夜,到时陪我一块儿坐船回家啊。” “……好吧,在哪里?”封毅无奈问道:“怎么走啊?” “你打车到南湾港,那儿有渡轮到南风岛,15分钟一班,”许延开心地说:“我在岛上码头等你,快点啊。” “好。”封毅按停通话,紧接着发了三个数字短信,慢慢合上手机,揣回兜里。 二十二点五十分,南风岛码头。 时间已晚,乘船的客人并不多,许延披着件黑塑料雨衣,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嬉笑着迎向四处张望的封毅:“哈,认不出我了吧?” “呵,”封毅忍俊不禁:“你穿成这样,谁认得出啊。” “嘿嘿,走吧。”许延拽他一把,径自带头走向住宅区。 “是什么朋友啊?”封毅见他熟门熟路,问道:“你经常过来?” “嗯,是呀。”许延带着他拐上麻石小路,一路向南,走向边缘一栋四百平方左右的花园别墅:“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来的?”封毅纳闷儿地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许延蹙眉回想,一会儿就不耐烦地嚷嚷:“忘了,反正来过。” 说话间两人到了雕花黑铁的院门边,看门的正是刚才那个船妇,已换上了米色整洁的常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引着他们走进宽敞的主厅。 客厅布置华美而优雅,并无特别之处,玻璃窗上贴着淡彩琉璃胶膜,音响反复回放着圣歌般肃穆的乐曲。里面影影绰绰、或站或坐,聚了十来个客人,全都身穿黑袍头遮面罩,看身段大多是年轻人,有男有女。许延脱下雨衣,立刻有两个身穿米色类似制服衣服的男孩迎上前,一个恭谨地接过他俩的雨具,另一个含笑说:“两位先生,请跟我上二楼沐浴更衣。” “沐浴?”封毅诧异地问:“派对要搞那么复杂吗?” “今天的主题是圣诞,”男孩微笑着耐心解释:“所以要沐浴净身,其他客人也一样。” 许延低声说:“主人比较讲究,玩得很认真的。” “哦,是吗。”封毅一笑,表示理解。 二楼一共有四间浴室,两两对门而设,男孩指引着他俩各进了一间,恭谨地解说:“要更换的服装,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浴室里躺椅旁的小台子上,两位先生净身后,请将随身物品和衣服,一同放在台子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7 上,我们会为您妥善保管,派对结束后交回。” 封毅走进浴室,闩上门,打开淋浴随便冲了下,抹干身体。睨着台面上那套雪白的分襟丝质长袍,丢开浴巾,拎起来,抖开,披到身上。 门口的男孩见他开门,立刻礼貌地点点头,拿着一个透明有拉索的胶袋,将他换下来的衣物小心叠好,连手机和钥匙等随身物品,一并放进去。这边弄完,许延也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两人相对失笑,封毅说:“怎么就咱俩穿白的?其他人都是黑袍子?” “先生还不知道吧?”之前帮他们收雨具的男孩这时也上了楼,弯下腰小心为他系好腰间的缎带:“两位今晚是派对的主角,”那男孩一脸艳羡,虔诚地鞠了一躬:“神之子。我们和其他客人,都是您忠实的影子跟仆从。”说罢微笑着站直身:“请两位随我去用些餐点,派对半小时后开始。” “好,”封毅牵着许延,跟他一道走下楼梯,饶有兴味地问:“圣诞,具体内容是什么?先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免得待会儿手忙脚乱,扫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净化黑暗,”男孩目光流转,嘴角含着一丝柔媚的浅笑:“十二点整……” “在最黑暗的夜晚……古神的血液……虔诚的信徒……黑色羽翼……”许延断续接上去,猛地大睁双眼,闪现出亢奋热切的光芒:“哥,我快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封毅随口问,揽住他的肩走进餐室,接了杯矿泉水:“喝点水吧,你嘴唇有点发干。” “想……奇怪,”许延接过胶杯:“我也不知道想起什么了。” 陪他们下楼的男孩随伺在旁,凝视着他俩的目光微微垂下,嘴边抿着浅笑:“神之子降生于末世,用圣洁的鲜血净化黑暗,为宇宙万物带来新生。” “鲜血?”封毅眉心微蹙,转头问:“什么意思?” “哦,那是道具。”男孩微笑着解释:“主人注重气氛,力求过程逼真。” “这样啊,”封毅笑笑:“吓我一跳。” “是的,先生不必担心。”男孩又鞠了一躬,恭谨地退开:“待会儿圣女会来指引两位,不打扰了。” 封毅点点头,跟许延一起走向客厅,音乐已经停止,客人增加到二十来个,全部都黑袍加身,黑布遮面,统一露出两只眼睛,还有眼睛里一样的狂热与亢奋。见他俩出来,立刻不约而同环墙跪倒,黑影般压了一匝。房子里落针闻声,封毅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二十三点五十分,派对即将开始了。 两人居中而立,茫然不知所措。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恰在此时沿着螺旋形楼梯娉婷而下,清扬甜润的嗓音悠柔响起:“封先生,许先生,欢迎两位光临卑舍,拨冗参加今晚的派对。”那女子走到两人身前盈盈拜倒,微仰起精致脸庞泛着柔媚的笑意,是房子里唯一一个没有戴上面罩的黑衣人:“请接受您卑微的信徒,最虔诚的致礼。” “采儿?”许延蹙眉退了一步,面前的女子正是张品成的助手,妆容诡艳魅人,一如上次乘车,甚至更为隆重:“张先生呢?” “祭司大人正在等候两位,请随我来。”采儿立起身,款步走向厅侧一扇镂花红木房门前,素手轻抬,转动门把,房门悄然而开,她踱进一步,回身莞尔:“请进。” 封毅扫了一眼那扇厚重的木门,跟上先行入内的许延,房间很空旷,左侧有扇小门,尽头摆放着两米左右长条形的漆黑案台,台板上镂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台前正墙上,悬挂着一帧巨幅油画。 许延仰起头,紫红的闪电撕扯着阴暗的天幕,大地崩毁,豁裂的深壕边,破败的建筑物歪斜坍塌、摇摇欲坠。残垣断壁间荒冢丛生,林立起一根根标杆般冷硬的墓碑,中间两位交叠卧倒的白衣男子,一仰一俯,胸部齐齐被利剑贯穿,深红的血浆喷薄而出,流瀑般冲刷着身下漆黑的祭坛,一只红眼黒翼栩栩如生的猛禽,正穿越血色魅影,桀骜地振翅腾空。 许延的眼睛像被黏在了那幅画上,呢喃着说:“这是……” 封毅收回目光:“《末日预言》。” “不错,”张品成不知何时已站在房内,应该是从那扇侧门出来的,一样的黑色袍服,只是面部没有上妆,未戴面罩,身后跟着两个体型壮硕的黑衣男子:“封先生好眼光,”他含笑欠欠身,坐到房内唯一一把扶手椅上,狭长的凤眼睨着许延精光闪烁:“派对即刻开始,请许先生为封先生准备。” 许延闻言恍然一怔,如梦初醒般接过采儿手中的金色绳索,动作仿佛练习过千万次一样流畅,微笑着走向封毅:“哥,把手背好,我帮你绑起来。” “等等,”封毅脸色微变,退后一步,目光锐利地直视张品成:“这根绳子不像玩具啊,张先生。” 张品成满脸笑意,好整以暇:“我的派对,力求逼真,刚才不是有人向你介绍过吗?” “逼真?这么说来,”封毅嗓音发冷,微眯着眼睛:“那些血,也要力求逼真咯?” 张品成悠然而笑,上身向后一仰,舒适地靠上椅背,无声地扬起下巴,房内两名黑衣壮汉立即抽出袖内利刃,同时抵上许延背心:“封先生反应很快啊,可见我没有挑错人。” 许延犹不知危险迫近,眼神狂热迷离,上前连声催促:“哥,快点呀,别错过了派对时间。” “延延,这不是派对,他要用我们做祭祀供品,”封毅又退一步,疾声厉喝:“快醒醒,延延!” 许延却置若罔闻,脸上笑意奇诡,如影随形跟上前,声音像复读机一样单调平板:“哥,快点呀,别错过了派对时间。” “他醒不来的,封先生,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张品成有恃无恐地说:“如果你想引人注意,那么我只好告诉你,这里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从一月份开始,我们就期待着这一刻了。”眼见封毅迫于许延背上的利刃伸出双手,那嘶哑的嗓音带上了压不住的讥屑,鬼魅般低笑:“采儿,仪式开始。” 采儿闻言手捧着雪亮的细剑,突然跪伏在地:“黒翼之神,曾因飞得太高而被击落,黑暗守护者,为了他的飞翔,准备了亿万年,在地平线上重新拉起黑暗的斗篷……”那低迷阴森的吟咏梵唱般回荡:“在最黑暗的夜晚,古神的血液再度流淌,乌鸦将再次飞起,捍卫信念与理想,虔诚的信徒们将会随他一并飞翔,黑暗之翼将会淹没与吞噬弱者的灵魂,他们的双脚将永远无法离开地面高飞……” 封毅被许延牢牢捆住双手,两个黑衣男人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8 将他压在案台上,再递给许延一根绳子,将他的脚腕绑紧:“他被催眠了?”封毅直盯着张品成,不甘地问:“你怎么不连我一起也催眠了呢?这么刺激的场面,祭司大人不让外面的客人一同分享吗?” “催眠?!那是黒翼之神的召唤!”张品成脸色突变,暴戾地喝斥了一句,喘了几口气,又徒转温和的笑脸,上前紧贴着他耳边:“事到如今,我就给你个明白,你的体质,不容易接受暗示,外面的教众,事后喝你们的血就行了。”他轻笑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低音:“现在还能这么镇静,真可惜,要不是碰上教庆,我真舍不得,活祭了你。” “哦?难道祭司大人对我有意?”封毅双眸如星,微微苦笑:“看来是我命不好,否则,今天就不用在这送了命,说不定还能碰上段迷人艳遇。” “对啊,”张品成冰凉的薄唇轻擦过他的耳廓:“你命不好,可惜当时让采儿也看见了,她是主教的人……错的时间碰上对的人,一见难忘啊……那话怎么说?”他幽幽轻叹:“唯有一声叹息……”说罢直起腰,无奈地往回走。 “……黑暗在天际重现,猩红的夜晚……”采儿缓缓爬起来,捧着细剑走向呆立在祭台边的许延,平举双手,虔诚地送到他面前:“……神之子,用你们的鲜血,祭祀万能的黒翼之神吧……” 许延执起剑柄,目光空洞地旋转身体,锋冷的剑刃直指封毅的心脏,高高举起双手。 第64章 前尘重如山 7月26日,阴历六月十五,周五,零点零一分,阵雨。 两个黑衣男人见封毅已完全被控制,收起匕首,上前掀开他的衣襟,退到张品成座下跪倒。采儿擎起一盏飘着蓝罂粟的香油,漫步上前五指轻粘,缓缓划过他光裸的胸膛,喃喃低语着涂画怪异的符文。 “咦,我以为就要挂了,没想到临死前还有美女伺候,”封毅笑道:“采儿小姐在划什么呢?” “闭嘴!”采儿冷斥一声,反手扇了他一耳光:“给我老实点。” “哈哈,封先生真风趣,别急啊,血祭零点零六分三十六秒执行,咱们还能再聊几分钟。采儿,”张品成微偏过脸,凉凉地笑:“要礼待神子,你忘了教义吗?” “是!”采儿浑身一抖,立即狠扇了自己两嘴巴,比之前打封毅那巴掌更用力,瓜子脸上顷刻烙下两块通红的掌印,躬腰颤声说:“我错了,我冒犯了神子,仪式结束后,我即刻向祭司大人领罚。” “嗯,”张品成冷着脸漫应一声,五指轻缓地敲击红木扶手,转向封毅,慷慨地说:“封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不妨直说出来,我一定言无不尽。” “啧,奇怪。”封毅看向他,满眼疑惑:“我怎么觉得张先生越看越面善,似乎认识了很长时间。” “是吗?”张品成开怀大笑,眼风幽幽向他飘过去,轻揉着下巴温声调侃:“一见如故,难道封先生也有这感觉?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似乎没下车啊。” “不对,我确实见过你,很久以前,”封毅眼睛一亮:“张先生过去在北京呆过?” “嗯?”张品成收起笑容,微眯起眼睛:“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知道?” “呵呵,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封毅恍然道:“十五年前,常青巷,二十一号,四合院,我当时四、五岁,有天在院子里玩……对了,就是那时见过你,张先生当年就已神采逼人……等等,”他笑毕突然脸色遽变,若有所思地盯牢张品成:“……怪不得,那个邻居后来坐牢了,那案子闹得满城风雨,据说是奸污虐待未成年少男……难道,也是被你催眠了?!” “呵呵,果真有缘啊,你竟然是萧齐的邻居?!”张品成目光幽黯,嗓音迷离,宿命般深深叹惋:“小小的一个四合院……” “听张先生的语气,”封毅嘴角轻勾,睨着他轻笑:“当年所为,也另有隐衷?难道不是因为教庆?” “若是教庆,他还能活着进监狱吗?”张品成语气低柔,举手支颐,坠入久远的记忆里:“隐衷……我跟他一起上山下乡……广阔的田野,飞扬的青春,那时候的天,真的很蓝很蓝……” “你们是情人?”封毅凝眸问,面露疑色:“这么亲密的关系,你竟然忍心送他入狱?” “忍心?”张品成轻声重复了一遍,脸上蓦然闪过隐隐刺痛,沙哑的声线似要结冰,立时从温情脉脉的回忆中抽身而出:“我全心全意对他,他非但不领情,还讥笑我变态!你知道他有多狠吗?当着我的面,娶回个土得掉渣的村妇!”他切齿低笑:“他不是觉得变态、恶心吗?我就要让他因为这个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封先生,你觉得有趣吗?哈哈哈!” “呵呵,是挺有趣,”封毅睨着他低笑:“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张先生真是爱憎鲜明。” “祭司大人,”采儿收起香油,转身跪禀:“时间差不多了。” “嗯,”张品成看看表,容色一整,站起来,面向画幅躬身祈愿:“黑翼之神,请张开您丰厚的羽翼,与您忠诚的信徒,一同迎接辉煌的重生吧。” “十、九、八、七、”采儿与两个黑衣男子齐齐跪倒,同声倒计时:“六,五……” 许延紧握剑柄,双目如燃烧的黑焰,只待最后那刻,挥剑直刺。 “等等!!!”随着一声大叫,那扇侧门门锁,突然意外开启,门外紧接一条不经院内直通户外的隐匿遂道,里面这扇门,并不隔音。张晓风狼狈异常地站在门边,头发已经半干,显然隔门听了许久,手里的匕首直指自己的前胸:“爸,让他们停下!” “采儿!快停!”张品成急叫一声,不可置信地走向张晓风:“晓风,你怎么来了?来这干嘛?你哪来的钥匙?快把刀放下!” “你别过来!”张晓风紧握匕首往自己胸前一送,轻薄的衣料立刻被利刃刺破,耀眼的玫红顷刻洇湿了衬衫,大睁的眼睛迷茫而恸痛:“钥匙是我昨天从你包里拓印复制的,我跟妈一直不相信,不愿去相信,可是,竟然是真的……”他不停摇着头,低哑地反复诘问:“为什么?为什么?爸爸?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我有我的理由,小孩子别多管闲事,以后再跟你解释,”张品成跨前一步,遥遥伸出手:“晓风,听话,把匕首给爸爸。” “别看他的眼睛!”封毅厉叱一声,吓得张晓风猛一激灵,立刻甩甩头,哀声道:“爸爸,你连我也要催眠吗?” “封先生,这是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99 你的安排?”张品成眉心紧皱,凤眼眯成细缝,竭力压抑怒气,转向张晓风,温声劝慰:“晓风,你误会了,爸爸在跟朋友开派对呢,都是闹着玩的,听话,放下刀,爸爸带你去换件衣服,你看,全湿了,要感冒了。” “派对吗?”张晓风神色复杂,轻笑着深吸口气:“那好,你放了他们,让他俩从这扇门离开,到市里打我手机,我确定他们安全了,就给你刀。” “晓风!”张品成勃然变色,厉声呵叱:“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爸爸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用这个态度回报我?!”他怒指封毅质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张晓风冷然道:“我不认识。许延,是我的同学。” “同学?”张品成瞪视着他,正待再说,采儿突然站起身,语音冰冷:“祭司大人,不能再等了!” “滚一边去!”张品成怒斥道:“你没见我儿子拿着刀吗?” “他不敢,”采儿款步上前,睨着张晓风嫣然低笑:“关心则乱,祭司大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什么胆量用匕首刺死自己?虚张声势而已。”她边说边慢慢靠近:“我说得对吗?晓风弟弟。” “你站住!”张晓风双眼喷火,手一用力,匕首又往里扎了半分,鲜血随即涌出:“我不是开玩笑,爸爸,今天除非连我一起杀了,否则,你休想动他俩分毫!” “采儿,停下!”张品成一把拉住她,转头苦劝:“晓风,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同学,至于这样逼爸爸吗?!” “祭司大人,您的心情我理解,”采儿手臂一抻,用力甩开张品成的手,寒声道:“可是您别忘了,误了今晚的祭祀,让教主大人知道,就不止是您儿子一个人的命了,我们都得死!”她一字一顿低声胁迫:“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再拖下去,我也不能再为您担待了。” “采儿,麻烦你再等等,”张品成闻言一凛,顿时软下声气,恳求道:“我再劝劝他。” “不能等了!”采儿目如冷电,伸手断然一挥,厉声说:“你们两个,抓住他!”身后两名黑衣男子,立刻向张晓风压过去。 “你们,你们别过来!”张晓风贴着墙沿,一路往房内撤,慌乱地大叫:“爸!爸!你快让他们停下!” “晓风,快放下刀,到爸爸这儿来,”张品成焦急地喊:“快,现在还来得及,别意气用事,不为我,只为你妈和你自己,听话呀!” “不!”张晓风语声凄恻,边退边说:“我说话算话,爸爸,如果你不阻止他们,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张品成眼睛闭上眼睛,颓然转过身,背对着他,咬牙说:“晓风,对不起,你执意如此,我也无可奈何……不然,不止你,你母亲也要……” “好,”张晓风惨然一笑:“那我今天就还了你的养育之恩。”话虽说得响亮,眼见两个黑衣人凶神恶煞地逼近,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本能地移向张品成那边。 时间紧迫,采儿见两个壮汉已牵制住张晓风,张品成也被迫置身事外,连忙转过身,厉声命令许延:“快动手!” 张晓风双目欲裂,张品成也被那厉喝惊得一怔,两名大汉本能停下动作向这边观望,千钧一发之际,许延手中本该刺下的剑刃,竟凝固了般未动分毫。采儿神色微变,厉声重复:“许延,动手!” 许延终于动了,可惜动的不是手,而是僵硬的脖子和眼睛,眼皮快速眨了眨,突然泛起恶作剧般促狭的笑。这个位置,只有她能看得清楚,采儿一愣,尚未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又听见一声更奇异的嘟哝。 “我还以为,我不会动手打女人!”祭台上的封毅,突然轻声嗤笑,话音未落,被牢牢绑缚的身躯如同闪电般蓦然跃起,猛地横扫一脚:“可我运气总那么好,碰上你这欠揍的。”电光火石之间,全套动作已完成,屋内几人仍眼花缭乱地错愕怔忪。 那句懊恼的抱怨被采儿短促的惨叫淹没,曲线玲珑的曼妙身躯顷刻疾射而出,飞速撞向一个黑衣人,带动了势不可逆的骨牌效应,仿佛无声的慢镜头,来不及惊叫的黑衣人被撞得直飞出去,重重砸向转身欲躲的张晓风,张晓风本能伸手前撑,匕首掀起一声骇叫,直直没入张品成虚不设防的腰腹。 第65章 爱与恨之间 一片混乱中,目瞪口呆的另一个黑衣人,已被封毅稳稳挟制住。许延拾起之前绑封毅的绳索,冷笑着上前,伸脚挑开昏迷的采儿拦路的手臂,泄愤地唾一口,绳索绕着黑衣人手腕连匝了几圈,才牢牢捆紧。 “小样儿,”封毅调侃道:“仔细点,可别错用了刚才的绑法。” “切,那种绑法,是专门捆猪用的,拿来捆人,太不礼貌了吧?”许延眼睛一翻,又打了个死结才丢开绳头,顺便将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家伙也五花大绑在一块儿,这才拍拍手反唇相讥:“小时候被我捆了那么多次,还没想明白这点理儿?” “呃……”封毅语塞,嘀咕道:“我是猪,你是啥?” “那还用说,”许延得瑟地笑:“当然是饲养员。” 这边两人轻松嬉笑,那边张晓风却哀泣连声:“爸爸,爸爸!”他松开匕首,筛糠一样抖,轻晃着面色青白的张品成:“你怎样了?你别吓我啊!” 那一刀扎得挺深,张品成紧咬牙关,被他一摇剧痛攻心,强撑着睁开眼,低声说:“快,把房门打开,放外面的人进来,杀了他们。” “不,不,”张晓风闻言死命摇头,痛哭流涕地跌坐而下,手撑地面想往后退:“爸爸,我不能,爸,自首吧,求你,争取宽大处理,虽然平时你总不回家,瞧不起妈,妈却很爱您,我,我也会和妈一起等你……” “你傻了吗?”张品成一把抓住他,怒目如炽,声音发紧:“宽大?这是死罪,你知道吗?!” “死……死罪?”张晓风难以置信地倒吸口气,全身剧震:“不可能,他们都没事,你又没杀人……” “你!”张品成欲言又止,见封毅向这边走来,再无挽回余地,绝望地松开手,仰天长叹:“冤孽啊!” “我爸爸会死吗?”张晓风猛地跳起来,揪住封毅发狠地说:“你不是说没事吗?我爸他撒谎,对不对,你说话!”见封毅不答,丢开手冲向许延,泪水瓢泼而下:“许延,你告诉我,我爸爸会死吗?求你,对我说真话!” “张……晓风……”许延抬起手,堪堪停在离他肩膀数寸之遥,再也压不下去,满心不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0 忍,轻声说:“你爸爸,他……今天的事,以前也发生过,当时,没有人来阻止……” “你,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张晓风放开他,踉跄着后退:“为什么,为什么……” “许延没有骗你,”封毅直视着他,坦言道:“是我隐瞒了你,他事前并不知情,十二点的时候,我提到祭祀供品,同时叫他醒来,你应该也听见了,那道薄门,应该不隔音。”他缓缓续道:“昨天我请人对他做了二次催眠,那句话,是同时唤醒和解除两个催眠的指令。张晓风,我只能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张晓风瞋目裂眦,狂叫道:“封毅!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父亲,罪有应得!”封毅冷然迎上他的目光,纹丝不动:“你也要跟他一样犯罪吗?” “犯罪,哈哈……”张晓风冷冷一哂:“犯罪,又有什么大不了,只怪我……”他面向许延,凄然欲语,却突然被人勒住喉管。张品成趁几人对话未加防备,摸了黑衣人掉下的匕首,猛地跳起来,直抵上他胸膛,吐掉一口血沫,冷冷逼视两人,哑声道:“去开门,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张品成,你还有没有人性?!”情势突变,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来这招,许延怒不可遏:“他是你儿子!” “他为了你,可没把我当老子!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张品成厉喝道,匕首用力一扎:“快去!” “啊!”张晓风痛呼一声,衬衣第三次飘红,泪珠随着鲜血猝然跌落,茫然低叫:“爸……” “住手!混蛋!”许延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虎毒不食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废话!”张品成手臂一收,匕首又刺入一分,寒声道:“我再说一次,开门!” “别扎了!我去!”眼见那血路迅速淹没之前两道红痕,张晓风脸上已泛青紫,知道他绝非危言耸听,许延被迫移向门口:“我去开门。” “你,上那去,”张品成下巴一扬,示意封毅:“手举起来,按到墙上。” 眼见许延已快走到门边,封毅瞳仁紧缩,盯着张品成,慢慢倒退,脚尖悄悄踮上地面另一把匕首,正待挑起来踢出去,张晓风却突然抢出一声嘶叫:“许延!” 许延心中一凛,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匕首的锋刃,完全没入他的胸口,张晓风猛地喷出一口血浆,手臂脱力地从刀柄上垂落,那惨烈的情景,让许延肝胆俱裂,惊叫道:“张晓风!你疯了!” 张品成未料到他竟会自戕,愣怔着松开手,呆滞地滑坐下地。张晓风脱离禁锢,直直向后跌倒,身体与地面剧烈碰撞,令破裂的血管急速贲张,血箭顿时逼出喉管,惊心动魄地喷射而出,洒落脸颊衣襟,一条条血蚯蚓般蠢蠢欲动。 “哥!哥!”许延急扑过去,托起张晓风的头,失声惊呼:“救救他,你快救救他!” 匕首刺伤心肺,张晓风已出现紫绀,呼吸困难,咯血后跌倒又撕裂损伤组织形成活瓣,属于严重的开放性气胸,在医院即刻输血开胸也大多回天乏术,何况这个远离市区的孤岛。封毅紧拧着眉,微微摇头。 “张晓风,张晓风,”许延回过头,连声急叫着这个几年来一直阴魂不散纠缠着他的‘宿敌’,心口剧痛:“张晓风,你坚持一下,警察马上就到了。” “许延……你能……咳……”张晓风困难地微睁开眼,断断续续,嗓音微弱嘶哑,像即将散架的风箱:“……抱住我……吗……” “能,能,”许延抖着手小心托起他上身,轻轻抱进怀里,泪湿眼眶:“你别多说话,坚持住,不会有事的。” “别哭啊……”张晓风扯出一丝笑,比哭还难看:“你不是一直都……拽拽的……酷酷的……很了不起……的……吗?原来……呵……也会哭啊……”他急速迸出几句话,瞳孔渐渐晕开。 “你……别说了……”许延搂紧他,眼泪直跌下来:“别说话……” “不说……就……来不及了……”张晓风胸部急促起伏,喉咙里咯咯响了几声,眼见不行了,却憋住最后一口气,语调徒然拔高,软垂的手竟然颤抖着举起,大睁着眼,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刻进魂魄:“这辈子,欠你的,我都还清了,要是,要是有来生,再别,让我,遇见你……”话音刚落,那手臂颓然跌下,终究未能抚上,许延泪湿的脸庞。 “张……晓风……”许延收拢手臂,抱紧他松软的脖颈,轻声叫着,热泪滚滚而下……从进门到现在,仅仅二十来分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断送在眼前,许延缓缓将他放回地面,伸手抚合他大睁的双眼,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让那清俊的面容重新展露出来,一时心痛如噬。 “既然已经报了警,”伤口已被封毅粗略处理,张品成摊靠在墙沿,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恶声诘问:“为什么还要去找我儿子?” “效率问题。机构行事,手续复杂,过程繁冗,关键时刻,往往不如个体迅捷。更重要的是,”封毅面无表情,缓缓抬起双眼:“我要你,仔细咀嚼骨肉反目,功败垂成的憾恨。”那平缓的声调毫无起伏,却狠毒无比,惊得许延心中一颤。 “为什么?我们之前无冤无仇,”张品成眼风突变:“难道……” “不错,祭司大人在自己的地头,反应有点慢了啊,”封毅嘴角轻扯,视线阴冷如刀:“我原名,叫萧毅。” “呵,哈哈哈,”张品成放声大笑,面容僵冷:“想不到,萧齐这么迂腐的人,竟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不错,够狠辣,我喜欢!”随即呛咳不止。 “呵,张先生过奖了,”封毅冷笑道:“别太激动,小心扯裂刀口,你不想这么快送命吧。” “哈哈,当然不想,也不会,”张品成顺过气来,眼角微斜:“今晚只是派对,之间发生的事,纯属误会,我当然要等警察同志接我上医院,否则,岂非辜负了你细心包扎的美意?” “你还真细心体贴,误会?”封毅失笑,单膝跪地:“月亮湾年历上,定期出现的那只乌鸦,代表什么?”他贴近张品成,柔声说:“黑翼教,一九六九年成立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南部,教徒至今十万余人,遍布世界各地。分教教坛,每隔三个月的零点零六分三十六秒,必用年轻男子的鲜血,活祭封印的乌鸦,这是死例,张先生难道忘了?” “哈,封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张品成微笑道:“奇谈怪论,什么黑翼教,闻所未闻。” 封毅正待答话,房门就被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1 人从外面撞开,一队警察冲进来,客厅里的教众已被全数控制,可见这房子隔音效果确实不错。 领头的一位年轻警官上前盘查,另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痕迹科警员迅速在四处勘察取证。地上清醒过来的采儿跟两个黑衣男子默然不语,张品成面不改色,一口咬定是化装舞会中,封毅、许延与张晓风言语不和,发生冲突,造成惨剧。 封毅但笑不语,走到祭台旁,伸手用力一推,那黑色长案随着他的动作悠然滑出半米。张品成猛然一惊,采儿与两名男子眼中也突现异色,那位陈姓警官容色一凛,走上前问:“这是?” (明天小青有事请假,今天双更) 第66章 一天的伊始 “如无意外,这下面是地下室,”封毅看向穷途末路的张品成:“这里的位置就快用完了吧?” 采儿脸色惨白,紧咬着唇,腰挺得笔直。两个黑衣人目瞪口呆、满脸无措。张品成凝视着封毅,神色复杂:“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 “从你拿着两万块租金,”封毅蹲下来,伸手触到一道略微不平整的接缝,轻轻一揭“自动送上门开始。” 掀开的薄板下,是块有活动拉环的铁盖,方一打开,一股奇异复杂的香氛就弥散开来,许延想起来,那有些像张品成身上一直萦绕的清淡木香。下行的楼梯两人宽,左侧悬空,安装了起重滑轮,右侧墙壁镶嵌着几盏精致繁复的花朵型壁灯,十多级长的阶梯,很快就到了底层。 挨墙摆放的案台上,铜质香炉内青烟缭绕,角落天花上有个小型排气扇,水晶吊灯在黑瓷地砖上舒展着曼妙的光影、眩人眼目,墙壁上绘制着许多形态各异的金色乌鸦图案,这是间比楼上装潢更为华丽的宽敞地下室。 室内整齐堆叠着一列列0。8m3左右的有机玻璃箱子,大约三、四十个,除了香案旁的几平空地,整个地窖都被这些箱子占满,只余狭窄的过道供人穿行。许延总算明白,之前下来查看的警员中,那位年轻女警为什么紧捂口鼻被鬼撵似地冲上去了。 箱子里的白色粉末,应该是生石灰,封存着一具具沿关节折叠压缩的裸体男尸,体姿呈复杂的倒m字型。每个箱壁上,都吸挂着一管精致的圆柱形玻璃器皿,里面是制成标本的男性生殖器。 许延匆匆扫了一眼,就被陪同的警员请上地面,张品成已不在房里,想来刀伤需要治疗已被先行送走。封毅见他神色还好,便继续跟那位陈姓警官交谈:“没来过,我猜的。”刚才那位女警在旁边做笔录。 “猜?”陈警官问:“怎么猜的?” “有辆黑色jaguar,我第一次见,是在月亮湾售楼处外,第二次见,泊在公证处路边,我们出来后那车开上马路,险些撞伤许延的母亲。”封毅说:“后来听说那是张品成的车,我想他可能那时就盯上我们了。一般人出现在开发区新楼盘附近,不外是看房,我问了当时售楼处的人,得知他果然在月亮湾买了套三居室,房号3栋102,还没入伙。”他不好意思地笑:“前两天夜里我去‘看了看’,发现那房子挖了个地窖。” “为什么想到要去看呢?”女警饶有兴味地问,这种恶性案件不容易碰到,更不可思议的是,竟被两个学生摸清来龙去脉:“那个地窖没掩盖?” “不,盖上了,房子已经装修好。确定张品成是黑翼教成员后,一直纠结于他们的尸体处理方法。健康成年人血量有4。2升,可以放空或饮用,这个好办,但骨骼硬度是大理石的三倍。”封毅解释道:“我是学医的,发现了两套一层住宅,就想到地底藏尸,其他方法不可能那么多年不露端倪。” “呵呵,”女警笑道:“你应该考警校,学医浪费了。” “对,考虑一下来跟我们做同事,”陈警官也笑着调侃:“说一下发现催眠和邪教的过程。” “……主要是许延的状态,他这次有点抗拒我来g市,而且经常莫名其妙地担心,”封毅腼腆地笑笑:“说起来有点玄,直觉不对吧。张品成诡异颓废的画风,模特的sm,还有许延跟他的互动,都让人觉得邪门,他不像仅仅贪图色欲。另外,许延的梦话,怎么听怎么像咒语,平常人根本想不出来。还有年历上乌鸦标注的日期,恰巧都有年轻男孩走失。” “凭这些就确定是邪教?”女警停下笔,显然不信:“很多学生学业压力大,也会精神紧张,性情改变,这种现象并不少见,正常情况下,人们不会联想到催眠。照你的叙述,对张品成的观察针对性很强。” 许延走上前,握住他手臂,封毅笑笑:“确实如此,起初听许延说有个画家一次租了两年房子,只觉得有点蹊跷,随意查了下他的画作和资料,发现他本名姓张,十五年前恰巧在北京居住,这才留了心。” “十五年前,”陈警官问:“有什么关系吗?” “十五年前,我父亲因为强奸罪入狱,对案情供认不讳。当时年纪小没多想,这两年却感觉很奇怪。因为他性向正常,性格也很温和。”封毅揉揉眉心:“我曾听母亲提起,有个姓张的画画的追求过他,所以几个月前写信问北京的亲戚,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张品成。来g市后联系许延的状况,就大致猜到七七八八了。” “这样啊,”其他干警已经忙完,陈警官理解地笑了笑,伸出手来:“今天先到这吧,谢谢你配合调查,以后我们应该还会联系你。” “好,随时都行。”封毅笑笑,握住他的手。 两人快天亮才回到月亮湾,封毅关上门:“你先去冲凉吧,一夜没睡。” “你先去吧,”许延笑道:“美女给你抹那身猪油,还想留到啥时候?” “那是香油好不好,”封毅笑着去找衣服:“洗了还真可惜。” 许延撇撇嘴不鸟他,坐到桌前开了电脑,静看着屏幕,游戏很快启动完成,却一点兴致也没有,烦躁地丢下鼠标,抽了支点着,推开阳台门。 天快大亮了,初生的旭日还未蒸发昨夜的雾霭,楼宇间蒙着层阴翳的水汽,风湿润地断续吹拂,又一天的伊始。许延将烟灰轻轻弹落秦可可栽的那盆香葱里,翠绿的葱管托着那撮白灰摇摇欲坠。那天秦可可欲言又止的眼神,和封毅迅速岔开话题的情景,慢慢涌上脑际。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时时追逐自己背影的那双眼睛,那一触即分的探究的目光,长久得如同每天的日出日落一样自然而平常。如果有来生,许延紧紧闭上眼睛,张晓风,我也不想,遇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2 见你。 “延延,”封毅拿着换下的衣服出来,停了停,单手搭上他的肩:“我没想到,他会……对不起。” “我没怪你,”许延轻扯下嘴角,笑了笑:“这世上料不到的事儿,太多了。” “嗯……”封毅站在他身侧,没再说话。早起的人们忙碌穿行于雨后洁净的路面上,今天如此,明天呢?是否还能抬起轻松的脚步,去延续平淡顺遂的日常生活?只有天知道。 “哥,你不是说,要去北京吗?”许延睨着路面轻声说:“暑假,我陪你去吧。” “这假期事情挺多,”封毅的手滑下来,轻揽着他:“以后再说吧。” “叔叔的事儿,”许延回头看他:“现在案情大白了,能有什么变动吗?” “催眠犯罪也是犯罪,能有什么变动,”封毅低头跺跺脚,淡笑一下:“不过求个清楚明白罢了。” “哦……”许延往他身上靠靠,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天空万里无云,蓝湛湛的高远明净,阴霾已完全散去,却为什么,没有人感觉快慰。 “对了延延,过几天跟我回趟二〇五吧,”封毅说起另一桩:“之前在忙这事儿,你情绪又不好,我一直没跟你说,”见许延回头,续道:“菱菱出来了,她不想继续念书,许叔叔想让你回去劝劝她。” “那怎么行?她才多大点儿,不念书能干啥?”许延皱眉说:“是学校不收她了?” “那倒不是,”封毅笑笑:“你瞧,一说就急了,学校方面没问题,就是要留一级。” “我是她哥,能不急吗?那她干嘛不去?她理由是啥?”许延上火道:“觉得进去过再回学校丢脸了?脸面和前途哪个重要都掰不清吗,咋那么不懂事儿呢?” “话不能这么说,当事人的心情,别人可以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封毅笑笑,拍拍他的背:“她又是个女孩子,心比较细,面皮也薄,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而且,进去过之后,生活态度和想法,也会改变。” “……嗯。”许延没再反驳,心微微地抽痛,为夏紫菱,也为封毅。小时候的他,应该饱尝了别人的冷眼与唾弃吧,所以才能体谅夏紫菱的软弱退缩。 “咱们睡吧,”两人又站了会儿,封毅拉他回房:“我下午想去证交部看看,好几天留在这儿了,你要回家看看阿姨吗?” “我说跟同学旅游去了,”许延爬上床,笑道:“她刚好出差,回家也见不到人。” “那你在家玩游戏还是跟我一块儿去?”封毅躺下来,伸手给他枕着头:“要不去我起床就不叫你。” “一块儿去呀,”许延侧过身来,揽住他的腰:“我也要学炒股票,我要赚很多很多钱,将来养你和我爸我妈。” “哈哈,”封毅一下就让他逗乐了,揉揉他脑袋忍俊不禁:“你就认了自己财迷吧,还找那么多理由。” “什么找理由?你啥意思呀!”许延眼睛一瞪,撑起身来:“我哪儿说错了?” “没错没错,”封毅忍着笑,赶紧把他拉回来:“我是担心你念书,玩儿那个不是分心吗?本来功课就多。” “你不更早开始赚钱吗?”许延嘟囔道:“我财迷怎么了?我就财迷了,我要有钱,当年你就不用进山了,害我难过了那么久。” “呵……”封毅揽紧他:“现在咱俩不是不缺钱吗?哥一个人赚的还够用,你安心念书不好吗?” “不好,”许延脑袋钻进他颈窝里,眼眶微微发酸,这人尽想着让他轻省,自己却从来不知道累,笨得要死:“你是男人,我也是,凭什么我就该花你的钱。” “真的?”封毅憋不住笑,手臂一收把他抱起来:“让哥看看,哪儿像男人了?啧,这不还是个娃娃吗?” “我揍死你!”许延两眼一瞪,‘啪’一巴掌拍下去:“你才娃娃呢你!我哪儿不像男人,你说!不说清楚,今儿别想睡觉了你!” “哎呀!哪儿都像哪儿都像,”封毅让他抽得嗷嗷叫,马上把人放下来:“这手劲儿忒像,我那不是开玩笑呢吗?”见他犹自气鼓鼓,停下笑,搂住他轻声说:“你当然是男人,但也是我弟啊。当哥的,总希望弟弟能过些得轻松快乐,延延,你别想岔了,我真没别的意思。” “你个傻子,我没想岔,我知道……”许延转身趴进他怀里,闭上眼睛。正因为我是你弟,我才不能无视你的辛苦,自己翘着脚理所当然享受,如果那样,还算什么男人呢,连人都不算。 第67章 馋嘴小丫头 提前买票就是好,这么些年第一次享受卧铺。昨晚玩牌到深夜,天一亮还是醒了。对床那个五岁大点的小姑娘,夜里睡得满足,这会儿窝在她姥姥脚边也不吵闹,眼睛滴溜溜往许延脸上绕一圈,继续埋头嘎巴嘎巴吃米花儿,许延冲她做个鬼脸,一骨碌翻身下床。 封毅还在上铺睡得香,眉眼轻松散开,竟带着些久违的稚气。许延不由趴在床沿儿上细看,半晌之后,才撑起身,正准备弯腰拿牙具去洗漱,封毅却忽然眼皮一掀,弯起嘴角睨着他笑,轻声说:“老公,我是不是越看越帅?” “我呸!”让那死小子逮住偷窥,许延闹了个大红脸,骂了声:“整一个猪头。”赶紧扯了毛巾牙刷跑出过道。 早起的乘客并不多,洗漱池附近静悄悄的。龙头不知哪个粗心大意的没拧紧,不时攒出个硕大剔透的水珠子,将初生的那个太阳贪心地往肚里咽,结果撑得受不住,‘啪嗒’跌下来,溅出满池金灿灿的光片儿。 接好了水,刚挤上截牙膏塞进嘴里,封毅探个头过来:“你那牙膏啥味儿的?” 许延皱皱脸,含糊说:“那能啥味儿?”随手从旅行牙具里翻出那管牙膏递过去:“诺,自己看。” “双面针?”封毅低头看看,凑过来抽抽鼻子:“不对呀,咋闻着像烤鸡?” “啥鸡?”许延瞠目道:“傻了吧你?” “真的,”封毅张开嘴:“来我尝尝。” 许延看看牙刷,再看看他的嘴,伸手塞过去:“是烤鸡不?” “往这边,”封毅咂咂嘴:“还有那边儿,嗯嗯,上面点儿……”转了几圈自己的牙齿干净了,拿过他的杯子漱漱口,总结道:“是没啥味儿,可能是你身上的。” 许延一脚踹过去:“偷懒还嘴欠!” “大哥哥,”刚那小姑娘昨晚跟他俩混熟了,鼓着眼睛靠上前,直往那牙刷上瞄,肉嘟嘟的肥手指嘬得啧啧有味,奶声奶气道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3 :“那烤鸡也让我尝尝吧?” “……”许延忙把牙刷塞嘴里,瞪着她:“吃完了!” “哼,小气鬼!”小丫头眼睛一翻,屁股一扭,掉头冲进包厢里:“姥姥!那俩哥哥躲外面偷吃烤鸡不给我,昨天你还给他吃苹果,叫他还给我……” 封毅噗一下笑喷,赶紧闪开许延的拳脚,抽了他肩上的毛巾溜去另一边洗脸。 坐夜车感觉上总要快些,须臾到了个小站,不少当地人挑着篓子篮子,卖些茶蛋和自家烙的饼子、油条。两人跑到站台上,被那热腾腾的饼子勾得直冒口水,鲜黄酥嫩的蛋皮子托着红艳艳的辣椒面儿、再撒上翠莹莹的葱花、芝麻,那叫一个香啊。 许延忙不迭掏钱买了,等不及上车就卷了一张往嘴里塞,边狼吞虎咽边挑着上眼的果子、小吃可着劲儿买,直到列车员催促才恋恋不舍往回走。封毅抱着满怀红红绿绿跟上来:“这么多拉拉杂杂,你吃得了吗?吃下去不得拉几天啊。” “啥话呀,”许延让他说得连倒胃口,翻眼瞪过去:“不吃这你就能几天不拉了?” “呃,”封毅让他噎得没辙:“我不是怕你胃受不了吗?” “放心,”许延挤出一脸坏笑:“咱厢里那小丫头那么馋,我买来逗她的,要拉也是她拉。” “啧……”封毅摁一下他脑袋,忍俊不禁:“有你这样儿的吗?几岁了?跟个小姑娘较劲儿。” “你别看那丫头人小不点,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早上倒了我一篓子坏话,”许延忿忿道:“说得有眉有眼、绘声绘色,还添油加醋。” “就这?”封毅失笑:“我倒觉得蛮可爱的,小孩子调皮才聪明。” “嘿嘿,可爱才经逗啊,”许延笑道:“这车还得坐一天一夜呢,不是无聊嘛。” 说话间进了车厢,对床下铺的老太太也起来了,正拿着湿毛巾往窗边挂钩上搭,见他俩进来笑着招呼:“哥儿俩个起得早啊。” “奶奶,吃早点吧。”许延抓过封毅手里的袋子,笑嘻嘻递过去:“还热着呐。” “我也要!”小姑娘从上铺探出手来:“我要吃蛋蛋。” “不行,”许延缩回手:“小孩子吃茶蛋会变笨蛋的。” “为啥?”小姑娘将信将疑,眼睛贼溜溜一转:“你骗人,我妈说鸡蛋有营养,小孩吃了才聪明。” “不骗你,你妈不知道,聪明孩子吃了笨,”许延逗她:“笨孩子吃了才聪明,那你说,你是聪明孩子还是笨孩子?” “我是笨孩子,”小丫头干脆地说,眼明手快抢过袋子:“吃完就聪明了。” 许延张口结舌,没成想竟让个毛丫头给绕了,一厢子人都哈哈笑个不停,上铺的小保姆一边剥蛋壳儿一边说:“我们玲玲,连她爸妈都说不过她。” “嘿,”许延笑问:“你叫玲玲?大哥哥有个妹妹,名字也叫菱菱,是草字头的菱,你认字儿了不?” “我干吗要告诉你?”小丫头吃得满嘴蛋末末:“你又不是我哥哥。” “哼,我还不稀罕当你哥呢!我妹妹比你乖多了。”许延被那小魔王噎得眨眼睛:“才吃了我的鸡蛋就翻脸,下回有好吃的再不给你了。” “你有好吃的,”小丫头撑得打嗝儿:“我,我就叫你哥哥。” 这头一大一小来来回回斗着嘴儿,那边厢封毅有一搭没一搭陪老人家唠嗑儿,一晃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许延伸个懒腰拉封毅起来:“咱去餐车吃饭吧。” “好,”封毅趿上鞋:“奶奶,您也一道儿去吧?” “不去了,你们哥儿俩去吧,”老太太笑道:“老了,牙口不好,吃不得车上的硬饭,待会儿我们泡面吃。” “那行。”两人出了包厢穿过硬座,餐车已有不少过来用餐的旅客,好不容易等了张桌子坐下,随便叫了几个菜吃完已过去一个多小时,列车又停在一个站台上。 一前一后穿过骚动的旅客,许延挠挠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迎上他询问的目光,咧开嘴笑弯了眼睛。这还是两人头回一块儿坐火车,心情难得的舒畅松爽,仿佛那单调起伏的漫长铁轨,都流荡着耐人寻味的欣快惬意。 封毅一笑,回过头去,攥紧了他的手,那温热宽厚的手心,包藏着只有他才明了的情意。许延转眼望向窗外,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乘客匆忙赶路,上下各奔前程,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同的梦想。而他俩从今往后将并肩同行,一块儿走过漫漫长路,攥紧自己的那只手,已是他的整个世界。 不想那悠然心境没进包厢就被冲散,小保姆急惊风一样从厢尾冲过来,差点撞到封毅身上,里面老太太哭天抹地把两人吓了一跳,许延忙问:“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玲玲,玲玲不见了!”小保姆急得脸色发青,话刚说完老太太已经颤巍巍踮出来,见她空着个手,越发哭得不成人样:“玲玲啊,我的乖孙女儿……” 封毅和许延一听也急了,车没靠站还好,现在这乱糟糟上上下下的,拐子又多。封毅忙把老人家扶进去,回头吩咐保姆:“快去找列车员,看能不能让车停长点儿。” “我顺着车厢找!”许延掉头就跑。 “奶奶,您先别急!”封毅让老太太靠好连忙往外走:“我下站台去看看,应该没事儿的。”话虽这么说,实则也是心急火燎,眼看车就要开了,除了车门这一撮,车头车尾人影稀稀落落,哪儿有玲玲的影子? 过道里放行李的,找座儿的,携儿带女的挤满了人。许延一路问人、借过,大声叫着玲玲名字,找到车尾也一无所获。正急得不可开交,脑子里忽然转过中午跟封毅去餐车时,那丫头好奇又艳羡的眼神儿,立刻回身往车头跑。 已过了用餐时间,餐车门虚掩着,倒没锁死,许延隔玻璃看看,推开门又叫了两声,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应。想了想终究不死心,推开门进去挨个卡座找,找到最后两排几乎失望了,忽然看见最靠里那个餐椅边漏出块衣角儿,不是那小魔头的红衫子是啥?不由大松了一口气,抹把汗急急打电话告诉封毅人找着了,蹦蹦跳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死丫头蜷着小身子缩在座椅上,撑了那袋零食下去,吃饱喝足犹不解馋,领口上像模像样塞着块纸巾当餐布,想是趁乱溜进来过家家,玩累后就地睡着了,不知道正做着啥美梦呐,漏了一大串儿口水哈喇。许延哭笑不得,摇了两下见她耍赖不醒,只好抱起那圆滚滚的战利品,紧赶慢赶跑回包厢,再晚点儿,老太太不得急昏过去。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4 过了这场小插曲,列车又再忙慌慌地启动。小丫头不管大人急上天,她自睡她的。经了忧急如焚,再历大喜过望,老太太不住轻轻拍着小孙子的圆屁股,手上的哆嗦半天没消停。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情绪过于激动。封毅忙劝她歇着,又向列车员讨来驱风油,给老人家按揉了一番宁心净气的穴位,见她脸上异样的红潮褪下去,才松开手坐回许延床上。 小魔头失而复得,连小保姆都不住千恩万谢,更别提拿那丫头当眼珠子疼的老太太了,原本就融洽的关系,一时间亲近得仿似一家人。别看年纪不小,老太太精神头倍儿好,一路家里家外跟两个后生拉着家常。 原来老人家本姓王,家在离白河镇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上,育有三儿一女,老伴儿抗战时就牺牲了,孩子全靠她一个人拉扯大。大的儿子女儿毕业后去g市打拼,发了家把她接过去享清福。这次是小儿子的孩子做满月,老人家一来想看孙子,二来,也思乡情切,等不及女儿得空送她,自己就带着个保姆坐车回家了。 玲玲是大女儿的孩子,自小带到大,这回非闹着跟她一块儿回老家看看:“小许,小封,你俩哥儿不但是我这老婆子,更是我女儿一家的救命恩人呐。”王老太说着老泪纵横:“不然我哪儿对得住我那女儿女婿,我这条老命也没脸活下去了。”说罢非要两人留下联系方式,回g市要让玲玲父母亲自登门拜谢,慌得他俩连连推辞。 “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封毅忙站起来:“是您福气好,孩子没事儿,比啥都强。” “就是啊,换了谁都会尽心尽力帮您找的,何况玲玲那么聪明伶俐,”许延也笑着说:“没她跟我斗嘴儿,还闷得慌呐,不为您,就为自个儿,我们也得把她找回来呀。” 两兄弟一席话,说得王老太眉花眼笑,自个不识字儿,非让小保姆写上家里地址,交到许延手里,千叮万嘱让他俩回g市后一定上家来玩儿。许延忙应着收好了,老人家这才满意。 第68章 苇岸宿绿影 第二天上午,王老太一拨在县城下了车,两小时之后,列车停靠在白河镇站台。 这次没有预先通知,两人在镇上雇了部私车回二〇五。许延打开车窗,让干爽清劲的凉风嚯嚯灌进来。 乡情,是一种别样的音调,深沉而低廻,特殊的气味和氛围,是陌生与熟稔融洽美满的结合,是记忆与现实生动可感的印证。 夏末的天,蓝得特别深,托起一朵朵白云格外银亮立体。绿色取代了洁白,成为原野的基调。路边起伏着一垄垄高低错落的作物,蓬蓬勃勃的杂草野花不甘寂寞,趁着暖阳自觉围出地界,沉浮在碧浪翻涌的浩瀚汪洋中。比之江南婉约精致的风情,这儿是不修边幅的率性粗犷,苍凉却不荒瘠,蓝天下广袤的田野接引着苍莽的群山,白沙河像年轻的母亲,轻快地闪动着波光…… 北方终究是北方,江南的瓜果早就收了藤,这里才刚刚开旺,沿途不少瓜农从地里捧出一个个碧绿饱满的西瓜,堆上路边等待拖拉机运上镇里。许延眼馋,笑道:“呀,这瓜看着就好吃。” “那咱下车买两个,”开车的汉子爽朗地笑:“现摘现开,解暑生津,两位路上几天没吃着新鲜瓜果了吧。” “那咋好意思,”许延言不由衷地推辞,乐得巴不得蹦下车去:“停车得耽误您生意了。” “嗨,赚钱图个啥,不就图个舒服自在,”汉子乐呵呵停好车:“这现有的自在都享不了,那钱赚来还有啥用?” “大哥真豁达,”封毅由衷赞道:“会过生活。” “嘿嘿,走,摘俩瓜去,”汉子开门跳下车:“咱吃饱了再赶路。” 许延乐陶陶地奔进瓜田里,一个戴草帽的老农见几人下车,也不上前招呼,热络地笑笑,就又弯下腰忙活。 “大爷,”许延拍着圆滚滚的西瓜,笑嘻嘻地问:“您这瓜咋卖呀?” “哦呵,过路的客人,一角钱一个,尽肚子吃,”老农呵呵笑道:“要带走,五分钱一斤。” “哇,这么便宜!”许延惊奇地问:“那您不亏本儿吗?” “亏啥,今年收成好哇,”老农拄着锄把子站直腰,筋络毕现的手举起来,抹去脑门上的热汗,满脸的皱褶泡进温水里一样舒展:“你瞧这地里的瓜,又圆、又大,还结得密,丰收是老天爷的赏赐,天下人都有份儿。” “嘿嘿,那谢谢老伯了,”许延粲然一笑,伏下身挨个摸过去,爱不释手:“瓜要咋挑哇?啥样儿的算熟了?” “这一垄都透熟咯,小哥儿放心摘,”老农摘下草帽扇起风来:“要吃着不甜,不收你钱。” “诶,谢谢老伯。”许延乐颠颠捧起个滚圆的,拧落瓜蒂跑去找封毅:“有刀子吗你?” “呵,这要啥刀子?”封毅接过来,往路边大块卵石上轻轻一磕,丰沛的汁水顿时哗哗流淌,熟透了的西瓜裂成好几块,露出里面红彤彤的沙瓤和黑艳艳的子儿,馋得人顿时口舌生烟。封毅递过一块给他,笑道:“诺,吃吧。” 许延抢过来,忙不迭啃下去,喜得一惊,这瓜竟是少有的清爽甘甜。往日在城里买的,大多粗淡寡味,还有些个黑心贪财的商贩,往里面注水压秤,哪儿比得上现下这鲜美天然的风味儿:“这瓜太好吃了!”许延急火火地吐着瓜子儿,嚷嚷个不停:“在g市,我从没吃上过这么好的瓜。” “瓜出了地再送到市里,储运得花多长时间。”封毅挑了块大的递给司机:“多数都趁生着就摘下来了,在车里慢慢趸熟,那能好吃?” “也是。”许延应着,极目望向辽阔的田野,这一片土地,究竟蕴藉了多少丰美与甘甜?“哥……”他喃喃道:“我觉得这儿,才是咱的家。” “嗯。”封毅微笑:“以后,哥陪你回来。” “好!”许延欣然欢笑,啃口西瓜:“嘿嘿,哥,这次你再带我上哪儿玩去?” “正事儿还没办完呢。”封毅失笑:“就念着玩儿。” “这叫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许延理由一大堆:“不吃好,玩儿好,哪儿有力气办好事儿……呀,你看!”不待对方答话,突然跳起来,手指着河边急喊:“那边草丛里,看见了吗?”边叫边往前跑,离了四五十米才停下来。 “嗯,是呢。”封毅跟上来:“恰巧一黑一白。” 那一黑一白竟不怯生,在河边缓缓踱步,那样的温雅而高贵。黑马毛色纯净油亮,筋强骨健,偶尔弯下颈子闲闲咀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5 嚼。白马骏逸挺拔,嘴唇泛出胭脂般的红嫩,鬃颈相接处隐现一脉淡淡的烟青,银亮长鬃飘洒如瀑。两匹马身子挨得极近,不时交颈蹭耳,在齐胸高的长草中悠然陷落。许延紧盯着它俩,满眼惊羡。 “走吧,别让人等太久。”封毅瞅着他笑,拉他回路边:“改天上农场借两匹马,咱们沿河边遛弯儿。” “哈哈,好。”许延目光灿烂,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车子再行十来分钟,就碾上了二〇五青黑的柏油马路,树影婆娑,许延扶着车门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分外地惬意酣畅。两人穿越丰沃的垄梁,走得不急不缓,那片清净简朴的黑瓦白墙,永远是碌碌红尘中不变的执念与遐思。 许延握上光润的木栅栏,目光柔软。院子里静谧清凉,半旧的撒花门帘在葱茏的葡萄架下款款低垂,掩映拂荡。一如若干年前,温柔地牵引与接纳,那个满心惶惑的孩子…… “回去吧,”封毅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推:“菱菱不知道你要回来,让她高兴一下。” “嗯……”许延推开院门,慢慢走进去。 “谁呀?”清越的女声褪去了早年的稚气,随着门帘轻挑,再不复之前的宁静与平和。夏紫菱拭拭眼睛,目光颤抖:“……哥!”一声哽咽凝在喉间,人已飞扑进许延怀中:“哥……哥……” “傻姑娘……”许延眼角湿润,收紧手臂,抱住那副饱尝了辛酸的柔嫩身躯,静立着,由着滂沱的热泪洒满肩头,多日的气恼无形消弭,轻声道:“哭啥呢,哥不是回来了吗?” 隔壁的院门轻轻开启,封毅穿过自家院子,打开房门,微笑着隐身而入。 “哥……”夏紫菱抬手擦擦眼,不好意思地撑起身,颤动的湿漉漉的长睫,盛着水润晶莹的黑眸,呐呐握紧许延的手臂,顷俄又滚下泪来,仓促地笑:“快进屋吧。” “嗯,”许延掀开帘子进去,屋里一切如故:“爸呢?没回来吃午饭?” “正好,你劝劝爸,”夏紫菱张罗着茶水,皱眉道:“二十一公里那边新钻了个竖井,他非要陪那些兵伢子下井选矿。”夏紫菱递上热茶靠边儿坐下:“他都多大年纪了,腰又不好,每天来回颠簸几十公里,中午留在矿上吃饭,身子哪儿受得了,部队上的领导也说不听。” “爸,他就是那样儿的人。”许延托起杯子,呷一口,垂眸微笑:“我小时候,哪儿最苦最累,爸就申请往哪儿调。”为此不知跟尹心玥吵了多少回,最终一拍两散……在那些寂寞孤单的时日里,也曾心生怨尤……直到这些年,才慢慢了解与认同了许刚的执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许延无法对它作出一个形象的描述,中国军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那份坚定而浪漫的崇高,是旁人无法企及的高远境界。在这个没有天然标尺的尘世里,信念是最后的,也是最精准的尺度。如果要许刚抛却信仰,放弃坚守,被迫沦为一个无为的虚无主义者,那他恐怕,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吧。 “你跟爸的口气儿,”夏紫菱无奈地叹气:“咋听着越来越像了呢?” “我是他儿子呀,”许延开心地笑,揉揉她的头:“这才叫男人,以后你就明白了。” “切,”夏紫菱笑道:“不用我天天担心,晚晚张罗着给他泡脚捶背,不明白也没关系。” 正说着,封毅打他手机:“延延,问问菱菱,晚上吃啥,”那小子说:“要不累,趁现在还早,咱几个去青沙湖钓几条鱼回来,许叔叔上回说,那儿的鱼烤着下酒好吃。” “青沙湖?!大吗?”许延惊喜地问:“在哪儿呢?我咋不知道这儿还有个湖?” “呵,你不知道的多了,”封毅轻笑:“刚不是想骑马吗?喊上菱菱,咱们去农场牵几匹马,一块儿钓鱼去。” “哈,太好了!”许延收起手机:“菱菱,咱们骑马钓鱼去吧?” “好哇!”夏紫菱蹦起来,成日闷在屋里,早腻烦了,眉眼都高兴地飞舞起来:“我去找个篓子。”说罢辫子一甩,扭身跑出院子去。 青沙湖在白沙河上游,几人松挽着马缰,顺着河边漫走,拐过一道狭窄的河湾,那片茂盛的青纱帐随即跃然眼底。 “呵,是青纱湖吗?”许延两腿一夹马腹,兴致勃勃地当先跑过去,回头大声喊:“我还以为是沙子的沙。” “是沙子的沙,”封毅笑道:“你绕过这片芦苇看看。” 纵深丰泽的芦苇荡,汪着一潭澄碧清透的宁静湖泊,在水洗过的天空下微澜轻漾,徐波漫敛,迎着明媚的夏阳泛起粼粼的银光。仨人纵马前行,途经之处,鸟雀野鸭四起,不时有闲散的蛤蟆、青蛙,鼓着肚皮呱呱大叫,两脚一撑,‘噗通’跃向湖心,徒留几个圆溜溜的气泡儿漂浮在水面,须臾之后,‘哔啵’炸开。 绕过几百米芦苇荡,视野豁然开阔。湖西侧浓郁的树荫,衔着奇峻的山峦次第攀升,与南侧丰茂的水草,联手夹接着一大片平整的沙岸。细腻清白的河沙与湖水直接碰撞,中间没有任何泥淖,纯然的碧绿与洁白。多少年来,岁月流变,水洗着沙,沙滤着水,细浪终日轻拍滩岸,无止无歇。 许延惊叹着跳下马背,封毅接过他俩的缰绳,栓在岸边的几棵红柳下,拿着一束钓竿过来:“咱们先挖蚯蚓去。” “哈,好。”夏紫菱欢笑着跑向芦苇荡,撅了根树枝蹲在外围的草地上。 盘结交错的草皮被几人掀开,红的、褐的、黄的、白的茁壮的草的根须,悠然袒露在蓝天下,散发出清甜微涩的甘香。野草年复一年、生生灭灭,重复滋养得土质油黑而松化,不消几分钟,夏紫菱脚边的玻璃瓶里,就积满了肥嫩壮硕的蚯蚓。 “够了,”封毅扫一眼瓶子,拍拍手站起来,笑着去拉挖得起劲儿的许延:“钓完再说,你个蚯蚓克星。” “哈,蚯蚓克星,这号儿好,”夏紫菱丢下树枝,咯咯直笑:“以后就这么叫他。” “呵!死丫头,”许延笑骂,随手摘了个苍耳掷过去:“长进了哈,竟敢跟哥没大没小!” 夏紫菱大笑着逃到滩边,许延学着他俩的模样穿好蚯蚓,钓竿一甩,远远抛进清澈的湖水中。 第69章 明月满庭凉 抢钓的鱼又大又肥,不过一小时,带来的篓子已经装不下了。回到家属区,封毅去农场还马,许延进了家门就去澡房冲凉。洗完出来,夏紫菱已在水槽边剖洗那堆五花八门的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6 鱼。 许延从架上抽了把小刀过去:“我跟你一块儿弄。” “不用了,”夏紫菱拿肘子挡开他:“你才洗干净,又没弄惯这些。” “嘿嘿,还是自家妹子好啊。”许延乐得轻松,把刀插回刀架,提张长凳坐一边看她洗。 “自家妹子?”夏紫菱斜眼看看他:“这咋说呢?” 许延于是将火车上胖丫头的趣事儿由头告诉她,夏紫菱听得咯咯直乐,一边麻利地忙活,一边叹:“还是小孩子好。” “大有大的好啊,”许延看着她:“菱菱,听说你不想念书?” 夏紫菱顿了顿,眼睑垂下来,伸刀子去龙头下冲掉鳞片血沫:“读了……有啥用,将来哪个单位能要我。” “学历是自己的,”许延道:“即使不为工作,有知识也比没文化强啊。” “有文化又能咋样儿,”夏紫菱笑笑:“还不是一样捱日子……” “你这是啥话?谁说一定得档案清白?”许延一听就来气:“人一辈子得经历多少磨难,不过进去半年,就死样活气,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混下去了?你的志向呢?小时候跟我说的理想呢?统统搭进这半年里不要啦?!” 夏紫菱脸色煞白,紧抿着嘴不说话,跟手里的鱼有仇似的,豁拉拉连连剖开好几条,连自己的手指也没放过,‘嗤’一下猛地拉出道血口子,鲜血顿时滴答而下,唬得许延蹭地跳起来,连忙拉着她的手冲干净了,拽回屋里上药消毒。等处理好那根受伤的手指,自己的脾气也没了,叹气道:“对不起,菱菱,”许许延收起酒精纱布:“哥刚才,不该那样说你。” 夏紫菱垂头站在跟前,低声说:“我知道,哥是为了我好……” “你的苦,哥知道,如果在这儿读得不开心,就跟哥回g市吧,”延握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她:“菱菱,哥就你一个妹子……” 夏紫菱的眼泪扑簌而下:“不……哥,我得跟爸在一块儿,”她抬起手来擦擦眼睛,匆忙笑着扭开头去:“我想通了……开学我就回学校念书。” “菱菱……”那苦涩的微笑,躲闪的泪水,善良的忍耐,让许延的心一阵阵抽疼:“哥对不起你……”身为儿子却无能尽孝……许延的视线滑过她单薄瘦削的双肩,曾经的丰腴柔润已经仓促地流逝。 “说啥呢,”夏紫菱笑,挣开他的手:“我去把鱼杀好,爸快回来了。” “你歇着,”许延站起来,越过她向外走:“我来弄。” 出了房门才看到封毅竟已在案板旁忙开了,抬头睨着他笑:“去和点面烙饼子吧。” “嗯。”许延回了一笑,甩甩头去舀了面粉,添水揉起来。既是无法解决,烦也是白搭,不如用心弄好眼前这餐饭吧。 封毅杀好了鱼放大盆里腌着,就去灶下生火,锅烧起来,许延的面团也已揉得匀净光滑。两人合力摊好饼子烤好鱼,许刚恰巧也进门了,天已微微擦黑。 烤鱼的精华是两面焦黄的部分,又香又脆,几人搛进碗里,都先把外层消灭掉,才开始对付里面白花花的鱼肉。幸好青沙湖水质好,野生的鱼条条肉质滑嫩,若是饲料养出来的,口感就柴了。许刚不用说,兴致分外好,眼见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谁能不老怀安慰?连平常喝的小酒儿,今儿个都满口生香。 夏紫菱却无甚胃口,陪坐了半点钟,就推说饱了去冲凉。许刚拿起张饼子,将碗里的鱼肉拌上酱,搭条大葱卷起来,才抬头问许延:“上学的事儿,你跟菱菱提过了?” “嗯,”许延放下筷子:“下午说过了,她开学就回学校。” “哦,那好。”许刚咬一口饼子,放回碗里,沉吟了会儿,说:“延延,爸年纪大了,你黄阿姨走的凄惶,身后只留下这个孩子,偏还命苦……”说着端起酒杯子喝一口,放下来:“菱菱就像爸自己的亲生闺女……” 旁边封毅已经搁下了筷子,许延背心发紧,连忙说:“爸,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菱菱,您别担心。” “这个我知道,你听我说完,”许刚压压手:“爸不是担心她的生活,延延,菱菱是个好丫头,又聪明又勤快,爸这些年瞅着,她对你不错,如果你……” “爸!”许延霍一下站起身:“您别这么说,菱菱就是我的亲妹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千愁万虑终究还是碰上这一刻,许延急得嗓子眼都发干,直到封毅在桌下抽抽他的衣角,才醒过神来,自己的语气竟这样冲,忙低下头,放缓声气:“菱菱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我……这件事儿……爸,对不起,我办不到。” 许刚两手按着桌面,凝神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坐下:“接着吃饭吧,这事儿,当爸没说过。” “爸……”许延愕然抬起头,原以为至少,许刚还会再劝,这话锋突转,让他积攒了半天的勇气和说辞,都仿佛落进了棉花堆里。 “你既不愿意,这话以后爸都不会再提,放心吧。”许刚喝完了面前那杯酒,站起来:“你俩接着吃,明儿一早还得上矿,我去休息了。” “爸……”许延忽然满心不是味儿,绕过桌子扶住许刚手臂,蓦然惊觉,手下的臂膀竟已是骨瘦如柴,喉头顿时哽咽:“对不起,爸……” “傻话!有啥对不起的,”许刚转身拍拍他的肩,笑道:“为人父母,总期望儿女幸福,爸还没老糊涂,总不能为了闺女就偏亏了儿子。在爸心里,你俩一样重。” “嗯……”许延勾下脑袋,眼眶里潮热酸涩,越发握紧了那枯瘦的手臂,满心深重的无力。 “行了,去吃饭。”许刚呵呵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帮爸陪小封多喝两盅,赶明儿放假了,咱爷儿俩再好好唠唠。”说罢转身回了屋。 许延倒回桌边,哪儿还吃得下?先前胃里的都堵上了喉咙口,怔怔坐下来,端起酒杯就急灌了下去,食管里顿时刀割般痛快,抬手又去够酒瓶子。 “好了,”封毅夺过他的杯子:“你又喝不了这个。” 许延放下酒瓶,苦笑道:“总比菜好吃。” “那就不吃了。”封毅站起来,将桌上的碗碟归拢:“我去洗洗。” “我也去。”许延端起一摞,跟他一块儿来到院子里,蓦然被那满地的银光吓了一跳,抬头看看,半空的月亮又大又白,竟不像真的。封毅笑笑:“不用点灯了。” “就是。”许延把碗放进水槽里,封毅推开他,动手洗起来:“你拿块布来擦水吧。”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7 “嗯。”许延去找了块布站在他旁边,接过干净的碗碟一个个仔细擦干,两人都没再说话,院子里只余哗哗的流水声,竟似更安静了,仿佛又回到封毅进山前的那个夜里。当年的月亮也有这么大吧,冰块一样沉沉地压在胸口。 封毅洗好碗跟他一道码进橱柜里,转头看他:“累了不?” “有点儿。”许延推上柜门。 “那早点睡吧,”封毅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转身向院外走:“我回去了。” “哥……”许延轻声喊。 “嗯?”封毅回过头,眼睛在月影下深得看不见底,微微笑了笑:“怎么了?” “你怎么了?”许延盯着他问。 “我?”封毅顿了顿:“我怎么了?” “没……”许延低下头:“我睡不着……” 封毅慢慢走回来,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轻声问:“要哥陪你坐会儿?” “嗯。”许延看看那道低矮的院墙:“咱们去那儿坐吧,你带了烟吗?” “带了。”封毅揽着他走到院墙边,握着他的腰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后面,靠在墙上掏出烟来,点着了塞进他嘴里,笑道:“你现在好像,比我更爱这地方了。” “嗯,”许延深吸一口,靠近他怀里,张开嘴让那青烟袅袅娜娜地飘荡起来:“哥,今晚月亮好大呀。” “是呀,”封毅抬起头:“星星倒不多。” “小时候就说要看银河,”许延轻笑:“以后几次回来,都不赶巧。” “就是,”封毅也掏出根烟点燃,笑道:“这次应该能看到吧。” “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咱俩以后多得是时间,”许延回头瞅着他:“到咱们老了,天天晚上坐这儿聊天儿,还愁看不见?” 封毅噗嗤一笑,睨着他的黑眸满是温柔:“天天坐,那不得把墙给坐塌了。” “塌了,”许延勾起嘴角,双眼在月色下流光溢彩:“那咱一起再给它砌上,好不好?”见封毅笑得越发起劲儿,不爽道:“你笑啥?到底好不好?!” “笨蛋,”封毅见他生气,赶紧憋住笑,轻声问:“砌墙,老了你还要跟我分院儿住吗?” “……分,分院儿,又咋啦?”许延忽地涨红了脸,一肘子顶他:“快说,到底砌不砌。” “嘿嘿,砌,砌,”封毅抱住他,低下头,轻轻吻着他滚烫的脸,轻笑道:“不过,分院儿可不行……” 那吻细密地洒落在他的脸颊、颈项,那样的轻柔、婉转、怜惜,仿佛能顷刻驱走心底沉淀的寒气。许延回转头,伸手搂住封毅的脖子,仰脸迎上去:“哥……咱俩永远在一起……” “好。”封毅收紧手臂,亲上那温软的唇片,寒凉的夜色,仿佛也因了这胶着缠绵的吻,悄悄温热起来…… “你们!这是干啥?!”那声断喝,如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许延差点没从墙头掉下去,幸好封毅的手臂圈紧了他,这会儿也立刻放了下来。 心在那一刻仿佛直坠进无底的冰窖,许延屏息转回头,对上许刚那双震惊异常的眼睛:“爸爸……” 第70章 冥冥日沉西 那个夜晚是一场梦魇,那根赭色的军用皮带,第一次结实地抽在他的脊背上,不锈钢铁扣与皮肉沉闷的撞击声撕碎夜色,但他不觉得疼,直到那皮带抽在挡着他的封毅身上,他想要挣脱,但无济于事。 遗传密码是何等奇妙的东西,注定了他将拥有与他一样的固执和强硬。许延自己都感觉奇怪,很多小事会让他暴跳、激怒,不能自已,而一旦面临重大变故,他的冷漠和平静,连自己都感觉吃惊。 父亲最终丢下了皮带,颓然坐在门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句话不说,就过了一夜。许延跪在厅内冷硬的地板上,仰起煞白的脸,视线越过许刚的肩头,投向门外,山风呜呜地吹过,天亮了。 许刚踩熄烟头,站起来,摘下墙上的军帽,抬手拍一拍,戴在头上,笔直向院外走去。封毅跳起来,在门前拦住他:“叔……您一夜没休息……” 许延支着僵麻的膝盖,追上前,几米之外,再度跪下。他不记得许刚最后是否回了头,那晚的一切失真般飘渺,最终浓缩成那双皱褶密布的眼睛,父亲的泪眼,饱蘸了苍凉。 正午的阳光未及收敛昨夜的寒雾,凶讯便像沉重的乌云覆没了二〇五上空。许延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死去,不论顽强与否,或善或恶,都逃不过被命运之手一拳击倒。但这是真的,是真的,这个事实无法拒绝。他一遍又一遍将手伸进许刚染满泥灰的军服里,用力搓着胸膛、背心,想要寻找一块温热的皮肤,想要感觉一点血流的脉动,直到瘆人的凉意冻僵了他的手掌,在那一刻,许延失去了悲伤。 极度的疲倦同时又极度清醒,戴上白花的手指没有一丝颤抖,平静地为许刚更衣擦洗,平静地站在灵堂当中,一个接一个地鞠躬,聆听追悼会上一片男人的痛哭。那个许刚用生命挽救的新兵几度昏厥过去,许延沉默地转过身,父亲刚硬的眉骨像刀锋一样刺透了遗像,一个将心灵原则视为绝对命令的男人,不需要软弱的泪水与悲痛的哀悼。许延静静地站立着——爸爸,是这样吗? 无法入睡,无法入睡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里,许延翻身下床,摁开许刚房间里的灯,想整理一下遗物。过去从未留意到,这卧房竟如此空荡。柜子里只有几套挂起来的军装,和叠得极为平整的两套旧便服放在下层,清简得完全无从着手。 许延在书桌前枯坐了半晌,弯腰从床底拖出那个跟随了许刚大半辈子的小木箱,箱沿上老旧的铜环已经磨得发亮,暗哑的红漆遍布划痕。箱盖开启,一股陈旧的气息穿越时空的裂缝弥散开来,那是隐藏在时间深处的气味,比时间更久远,也更隽永。 箱子很空,薄薄铺了小半层,当中一块红绒方布,包裹着几枚不同年份的军功章,几本《毛选》的封面已经褐黄,许延翻到底页,一九五七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七二一五工厂印刷,算算已经四十年。几本印着五角星的红塑料封皮笔记本,笔力遒劲地写着简单的工作日志和随想,字迹大多已经晕开模糊。 其中一本的封套稍稍鼓起来,许延的心一下一下沉沉地跳动,伸手小心抽出来。泛黄的信纸上,是一张入党申请书的草稿,里面包裹着,十多年前那一家三口的黑白照片,时光凝固在端坐两侧的男女微笑的脸上,当中那个刚刚满月的孩子,懵懂地睁开眼睛,一无所知地看向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8 苍白的世界。 血流一股一股地冲上脑心,许延合上箱盖走进院子,一草一木,一人一景,都在试图召回遥远的记忆,而父亲死了,死了,再也活不过来。风很大,很凉,带着一股青草的气味,葡萄叶如一张张破碎的纸片,在夜色中散乱翻卷。圆月已经隐去,徒留几颗星星,稀稀落落地缀在夜空上,映出远山模糊的轮廓,冷硬的,漠然的,沉默着,屹立了千万年,见证与封存着,那些时间尽头的,美满的岁月。 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在一个个泛着橘黄灯光的夜晚,许刚在书桌前记笔记,他在地上摆弄着玩具,偶尔走过去趴到父亲腿上,那只大手便会温暖地抚上他的头顶。许延闭上眼睛,竭力去搜索去回想,那些记忆却仍旧无法清晰,朦胧得如同山们黑色的影子,唯有那点暖意,穿越了时间逼仄的洞穴,长久地驻留在心底。 “有事要跟小封商量。”被坑木砸伤了腿的那个小战士,哭泣挣扎着从担架上翻滚下来,忍痛爬到他跟前,为了说出这句话。许延握紧拳头,大口喘着气,声音在静夜里被无限扩大,和着风声。天下没有父母赢得了儿女,那句最后的宽恕,那句慈爱的嘱咐,那是父亲唯一的遗言,在这沉寂的夜晚,如同一把钝刀精确地剖开内脏,一刀接一刀,慢慢切割,疼,仔仔细细地疼。 兀立在黄丽萍坟畔的墓穴,简朴而端整,线条像许刚床头的被褥一样干脆利落。刚敷上的水泥还没干透,溢出下面新鲜泥土的沉香。许延在坟前端端正正跪下,双手撑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天,苍茫而寥廓,一只鹰孤独地翱翔,回旋,然后箭一样冲下远处的山涧。 送葬的人群渐渐散去,夜像一幅巨大的阴影铺掩过来,山风扫过头顶的高岗,西侧的绝壁遮住了夕阳,月亮已经升起,带着迷梦般奇异的朦胧,极浅的光华一重重散布下来,描出树木的剪影,风的痕迹,岩石的斑驳,穿越深谷无从挥发的水汽,淡得不能再淡……天地失去了细节,一派弥蒙空远,如同盖上了一层珍珠白的沉重梦境。 下山的路陡峭而漫长,沙石扑簌簌地不断泻落,带着无计挽回的空洞回音。远处,依稀的灯火依旧闪烁,照耀着平凡而琐碎的家家户户,而父亲死了,永远地留在了冰冷沉寂的黄土深处。 那个晚上许延第一次哭泣,在封毅忍无可忍的一记巴掌下:“我要你哭!”那声暴怒的咆哮催生了第一颗冰凉的泪水:“你要听我的,叔叔尸骨未寒,你忘了他的话了吗?!”许延死死揪住封毅的前襟,无声地大睁着眼睛,眼泪缓缓地淌落下来,慢慢渗进干苦的喉咙深处…… 离开二〇五的前一天,许延再次来到许刚的坟前,抓了一把潮湿的泥土,团紧了,放进夏紫菱前夜缝制的布袋里。那里面,存着几根灰白的头发,是前几天从许刚床上捡到的。张开的手心有泥屑的沉褐色,舔进口中,淡淡的腥,粗粝的口感与僵硬的质地,如同许刚握了半辈子枪杆子的手,也如那平和无争的通透眼神,渗着骨子里的倔强和高傲。那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那是他唯一可以带走的挂念。 许延抿抿嘴抬起头,初秋温暖的阳光之下,山们连绵起伏,像那些逝去的岁月,冷静地沉淀在彼处,继续着无尽地沉默,沉默地俯瞰着卑微的人群。 第71章 秋雁又南回 “妈,我回来了。”周五,许延开了客厅门,习惯性地叫了句。 “哦,”尹心玥从红木高背椅上回过头来,自从李老太半年前作古后,她就接管了那张椅子,成为李家又一道不变的风景:“吃饭了吗?” “在学校吃过了,”许延走过去,在凳子前蹲下,伸手轻抚尹心玥稍显肿大的膝关节,抬头问:“这星期疼得厉害吗?药吃完了吗?” “还有,”尹心玥拿遥控换了个台,下巴点点旁边茶几上的一袋药:“小封昨晚送过来了。”说罢笑了笑:“去把包放下吧。” “好。”许延站起来,向自己房间走去,还没进门,手机便响起来:“许延,丁珉下午回来,你和封毅一起出来聚聚吧?”秦可可的声音照例懒洋洋的没精打采:“对了,别忘了叫上紫菱和那个谁。” “好,”许延不由微笑,秦可可的老毛病看来没指望改了,不感冒的人,见上千百次也记不住名字:“我这就通知菱菱和浅墨,是吃晚饭吗?封毅不知道要不要加班。” “诶,你得教育教育嫂夫人,工作确实不能马虎,但安于家庭是首要任务,”秦可可慢条斯理地扯着嗓门:“交际应酬也不能少嘛,上个月聚会,他都没参加,整个以院为家了。” “得了你,少罗嗦,”许延赶紧捂住电话:“说地方吧,在哪儿?” “一八九七上面那个,嘉宁酒店兰心阁,我订了房,”秦可可说:“六点半啊,别迟到了,谁晚了谁埋单。” “知道了,没事儿我挂了。”许延摁断通话,又拨了月亮湾的号码,随手将背包搁到书桌上。自许刚去世后,他俩就带了夏紫菱回g市念书,两年前趁着买房入户,将户口关系一并转了过来。 通知完夏紫菱,许延在书桌前坐下,拿钥匙开了当中一个抽屉,屉子里只有几沓书信和一只透明塑料盒,盒里静静躺着那个小小的军绿色布袋。他慢慢伸出手,轻放在那个盒子上:这样就五年了,爸爸…… 三、四月的天气,那盒子纤尘不染地凉,许延五指轻触着盒身,默念着:爸,我马上就毕业了,菱菱,也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您还好吗?有没跟黄阿姨拌嘴儿?有空多溜达溜达,一呆着您就总找酒喝,年纪大了,酒那玩意儿,还是少喝点吧…… “小延,”尹心玥在客厅里问:“晚上在家吃饭吗?” “不在,”许延收回手,轻推上抽屉,锁好,站起来,拿了件外套往外走:“晚上丁珉回来,还有些老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 “哦,”尹心玥从电视屏幕上回过头来,病退以后,看电视已经是她全天候的工作,跟操相机那会儿一样兢兢业业。这楼没有电梯,关节炎上下一次挺辛苦,几十平的客厅就成了她主要的活动范围:“可可有时候没来家吃饭了,明天带她回来坐坐吧。” “嗯,再看吧,”许延蹲下来系着鞋带:“她最近也在赶论文,找单位实习,不一定有空。”秦可可一直没有固定男友,自然而然就成了许延的挡箭牌,偶然会跟他回家看看尹心玥。那丫头能说会道,尹心玥不知是不是在家呆长了,心气没有过去高,看她倒是越来越顺眼,三不五时就让许延带她过来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09 坐。 “打算找什么单位?”尹心玥认真地说:“实习就要看准,尽量别去私企,又辛苦又不保险,现在的人只看眼前,你俩别为了一时工资高,把将来的保障丢了。” “呵呵,妈,您就别操心了,”许延转头笑道:“现在人浮于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再说,进机关单位,那得有关系。” “唉,可可哪点都不错,”尹心玥微感扫兴,掉过头去:“就是家底太薄:“她还有两个妹妹吧?” “嗯,怎么了?”许延站起身。 “妹妹好,以后能嫁人,弟弟更麻烦,”尹心玥磕着瓜子儿说:“还得你们帮扶着,家里两个老人负担就够重了。” 许延皱皱眉,打住话题:“妈,您别总坐着,现在这天气太阳好,又不热,让阿姨扶您下楼散散步吧。”半年前就给家里换了个阿姨,别说扶,尹心玥这身量,就是背个几趟来回也没问题。 “不用,我又不是走不了,”尹心玥语气微凉:“楼下都是老头老太太,要不就是些破孩子,连个空椅子都找不到,有什么可去的。” “嗯……”许延知道她要强,病退后心情一直不大好,自己又触到她的忌讳了:“那,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尹心玥没回头,继续磕着瓜子儿,随口说:“没事早点回家,一星期也没在家待上一天。” “好。”许延轻轻关上门,快速蹬着楼梯向下跑去,四室一厅的生活永远沉如死水,过去还有点微澜,这半年老太太去世,李少文在贵族学校寄宿,李国平到点回家吃餐饭就回房看书,除非发生点大事儿,轻易不吱声。可平常人的琐碎日子,哪儿来的什么大事儿呢?尹心玥的生活也太枯燥了。 许延匆匆往路边走着,眉头一直没松开,上两个月到中行实习,见到很多三四十岁、精神萎靡,飞快点着别人的钞票,拖沓过着自己的日子,节假日都得加班加点还不能补休的前辈,若是过个二十来年,自己也成了那个样子,那念那么多年书,还有什么意义? 不错,那也是生活,相对很多社会底层,那还是不错的生活,可是,他烦躁地甩甩头……照那样过下去,啥时候才能买得起带电梯的大房子给尹心玥呢?还有菱菱,考的是间三流大学的工商管理,再两年就毕业了,到时少不得送礼托关系。 封毅确实可以帮忙,现在的医院已明确态度,等他九月份拿到执业医师证就转正,可这些都是自己的事儿,哪儿能什么都依靠他。再说,萧齐出狱后的生活都是他在负担,据他那个久未谋面的姑姑说,现在还跟人合伙注册了间皮包公司做生意。封毅最近正为这事儿犯愁呢,当了七八年老师,又有十来年脱离社会,一点基础都没有,生意哪儿有那么好做呢? 公车里这会儿人并不多,许延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g市这几年发展迅速,节节高楼拔地起,沿街一派花团锦簇、欣欣向荣,可人呢,具体到个人,该烦心的事儿一样也没少。他不着边际地想着这些,又不着边际地失笑,凡人、凡人,不烦哪儿还是人呢?不都成仙儿了。 g市人民医院二门诊坐落在市中心,这里的医生业务素质相对较高,新盖的门诊大楼相当气派,二楼走廊相连的留医部也素净宽敞、设备完善。很多病患宁愿赶早搭车过来排号,也不愿退而求其次去些小医院就诊。那也难怪,这年头,大多数人不必再为温饱发愁,身体也跟着金贵起来,因而二门诊的繁忙程度比一门诊更甚。 许延上了五楼神经外科,分诊台的护士上回见他来过,笑着站起来:“封医生跟朱主任去二号楼查房了,您去他们诊室里坐坐吧。” “不用客气了,”许延笑笑,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我在候诊室等他就行,谢谢。” 护士点点头,坐下去忙自己的了,面前围着一群病人和家属,能站起来招呼已经不错。封毅虽然才来这里三个月,却因为是院长钦点特招的红人,前途显然不可估量,旁人眼见着,对他的态度自然不同。现在的人都是人精,拉关系趁早谁都知道。 许延坐着无聊,正点开手机游戏想玩两圈俄罗斯方块打发时间,就见封毅跟在那个秃头的朱主任后面出了电梯,便收了手机站起来。那小子还没看见他,正跟朱华议论着什么,还做了个大幅度的手势,朱华哈哈笑起来,啤酒肚上的肉一颤一颤,转身大力拍拍他的肩,说了句话,封毅听着也笑了。 许延上回就跟封毅议论过,很少见到有医生不注意饮食健康的,竟然吃成这样还不健身。不过朱华个性豪爽,尤其对待新人,从不藏私,更别提是极之赏识的封毅了。 两人步幅很大地走进候诊室,不少等待复诊的病患急忙迎上前,那小子不亢不卑地站在一侧,陪朱华迅速应付了病人的问题,举步向这边走过来。一袭白大褂披在挺拔的身高上,竟平添了一股斯文儒雅的气质,搭着沉着自信的语调、姿态,令人望之即生安心与信赖。一样的俊逸英挺,然那份野性不羁的跳脱之气,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完全收敛了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熟吧? 许延微微露出一丝笑,封毅转身之间也看见了他,明亮的黑眸悠然荡起笑意,附耳跟朱华小声说了句,便朝他快步走过来,嗓音越发的低沉悦耳:“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嗯,”许延的学校在市郊,一直没学车,最近忙着赶论文,已经两个月不在月亮湾住,两人都只有周末聚一聚:“晚上你要加班吗?丁珉回来了,可可约我们六点半一块儿吃晚饭。” “行啊,”封毅笑着说:“幸好今天没什么事儿,应该能准时下班,这次再不去,得让她捶扁了,”他看看表,踌躇道:“还有一小时呢,要不,我去找老朱请个假。” “不用,你忙完再说吧,”许延坐下来:“我玩着游戏等你。” “在这坐着多难受,医院啥病都有,”封毅从兜里掏出钥匙串:“你先上我宿舍去,下班我来找你。” “宿舍?”许延收起手机:“你啥时候弄了宿舍了?” “就上礼拜,院里分给我午休的。”封毅卸下钥匙放在他手里:“不过只有张简易床,随便躺躺吧,总比这里舒服。301,会走吗?” “就是留医部花园后面那栋?”许延抛着钥匙站起来:“行嘛你,这还没转正,宿舍就弄到手了。” “……走吧你!”封毅轻推他手臂一下,示意他嘴上的干皮:“到楼下买两瓶水再上去,那儿没喝的。” “好啊,回头还我钱。”许延笑着转身。 “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0 小样儿,”封毅轻笑:“睡会儿,离吃饭还早呢。” “知道了,封大夫!”许延快步走到电梯前,见指示灯已经亮了这层,回头迅速做个口型:“真啰嗦!”不待那家伙追上来,立刻进门按住close键,盯着不锈钢门扇外那张难得露出气愤表情的脸,不由自主地笑弯了眼睛。 第72章 风轻帘栊静 许延穿过二楼走廊从留医部下来,绕过后半部分的花园就见到了那幢新建的宿舍楼。打开301的房门,里面果然空空荡荡。一张白漆的铁皮书桌看来是医院配的,上面放着几本专业书和一叠稿纸;门背后的挂勾上挂着把长柄雨伞和一件纯黑运动风衣,是他俩半年前一块儿上街买的。 靠墙摆开的钢丝简易床上,居然只有层凉席,一床袖珍豆腐块似的薄毯子叠放在床尾。许延上前摁摁,硌手得不行,这小子感情长着身牛皮呐?无奈只好又跑去留医部下面的超市。床垫是没指望了,最后挑了床厚被子,交了钱弄上楼摊开垫好再铺上凉席,就已花去十来分钟,这才想起忘了给自己带瓶水,真他妈冤枉。 再去楼下是百般不愿意了,昨晚熬到半夜,这会儿早累了。许延脱了外套躺到新收拾过的软床上,搭上毯子翻了个身,满意地闭上眼睛。还是先打个盹要紧,渴,姑且忍忍吧。 谁知刚迷糊着睡过去,肚子上就感觉又凉又痒,吓得他差点弹起来,猛地睁眼一看,果然是那死小子,眼睛都笑得快没缝儿了,掀开了他腰上的毯子,鼻子正拱在他肚子上呢。脸和手都才用凉水洗过,还有点儿潮,怪不得那么冰,气得许延一巴掌拍下去:“死开,说了你那狗鼻子不准碰我肚子。” “可是,”封毅满脸不舍,伸手摸摸他肚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这儿好暖和。” “滚,”许延赶紧拿毯子包住自己:“暖和,我给你买个热水袋,烫死你。”这几年住在一起才知道,这小子的鼻子特怕冷,春、冬两季尤其如此,一逮着机会就往他肚皮上拱,也不知挨了多少揍,仍旧‘百折不挠’、屡教屡犯,把他给郁闷坏了,瞪眼骂道:“啥坏毛病啊你!” “那,那,你不也有毛病吗?”封毅满脸委屈,眨着眼睛小声理论:“……我都没意见。” “我有啥毛病?”这段儿见得少,死小子还长进了,竟敢明目张胆顶嘴了,许延眉毛倒竖:“你说!” “你,你,”封毅眼睛转来转去,两手扒着床沿儿随时准备开溜:“你睡觉不是,不是,爱那个啥吗?” 许延轰一下红了脸,没想到他竟拿自己那爱好来说事,窘得抬脚就踹过去,强词夺理道:“那算啥毛病,你不早习惯了?” “哎哟!”封毅‘嗷’一声蹦开:“嘘!小声点儿,这儿可是集体宿舍!” “集体宿舍咋啦,”许延翻个白眼,得瑟地收回脚,毯子一卷惬意地窝进去:“要丢人,那也是你的事儿。” “咋能是我的事儿呢?”封毅见他无意恋战,涎皮赖脸地蹭上前,掀开毯子一猫腰钻进去,笑嘻嘻道:“我可是你老婆,丢来丢去,还不都是你的脸。” “滚你的,”许延噗嗤一下笑了,忽然想起来,转头问:“你钥匙刚不是给我了吗?咋溜进来的?” “钥匙?要那玩意儿干啥,”封毅把他卷进怀里,被窝里暖呼呼的舒服透了:“不是有饭卡吗?哇,老公铺的床就是不一样。” “拣着就是工具哈……”果然痞子本色,还以为他真能老实了呢,许延泄气道:“咋不去做贼呢你?” “嘿嘿,大盗不操戈,再说,”封毅嘿嘿直笑,亲亲他的嘴:“偷了你不就收山了吗?诶,你没买水?” “刚忘了。”许延懊恼地说:“现在几点了?” “五点,”封毅看看表:“老朱说没啥事儿,让我先走了,”说罢就要起身:“我去买支回来。” “算了,”许延拉住他:“不差那一会儿,起皮是熬夜熬的。” “真不渴?”封毅诡兮兮地笑,贴过来含住他的唇,轻声说:“那我给你先润润……” 简易床本来就窄,被那小子抱得身子都转不动,嘴唇上那舌尖一下一下灵活的挑动,小腹也随即硌上个硬邦邦的东西,许延身上霎时起了火,着急地推他:“起开起开,干啥你?!” “……过半小时再出门……还来得及,”封毅死搂着他不撒手,话毕又含住他的嘴吻起来,胯下那硬物急火火地往他身上戳,撒着娇说:“老公……都好久没有了……” “放屁,”许延拼命扭腰躲闪,面红耳赤道:“啥叫好久,上礼拜不是才……” “那不都一个礼拜了吗?”封毅按住他的胯,索性翻身压上去,那硬物顷刻嵌进他腿间,快速地起伏蹭动:“七天还不够久啊,唔唔唔,我都忍得受不了了。” “你……”许延让他磨得话都说不清:“不行,呃,待会儿就要出去,晚上再……快下来。” “我不,晚上是晚上的份儿,”封毅牛皮糖一样赖着不起来,抱紧了他的身子继续顶弄:“一会儿就好,耽误不了吃饭……” “呃……骗谁,哪次你能一会儿就完。”许延两手用力撑着他肩膀,根本推不开分毫,再弄下去自己也熬不住了,忙瞪起眼威胁:“你再搞,晚上也不行了啊……啊……嗯……” “……你,”封毅苦着脸抬起头:“老公,你咋那么不人道,会把我憋出毛病来的。” “毛病个屁!”许延噗一下笑出来:“胡说八道!” “就是,”封毅气鼓鼓地趴下来,脑袋钻进他颈窝里,一边偷偷摸摸轻轻碾着他,一边无赖撒泼:“不给我就不去吃饭了!” “啊……”那细密敏感的摩擦从尾椎一直电麻上颈项,许延骂人的话都被揉得酥糯松散:“敢不去……呀……揍死你……” “哼,反正又没少挨揍,你看我这样……”封毅挺起腰用力顶他:“哪儿出得了门嘛……” “呃……你……”那一下撞得许延晕晕乎乎,话都省了说,只剩下短促急遽的喘息呻吟:“啊……嗯……” “宝贝儿……你叫得真好听,”封毅轻舔着他红透的耳廓,见机赶紧撑起身,快速抽掉他的皮带,拉链往下一扯,连内裤一起扒到腿弯:“嘿嘿,我就碰一下,保证不进去。”边抚摸着那娇俏的秘处,边解开自己的裤子,含住他的嘴急急压上去,胯下的硬挺用力一送,纵情玩闹起来…… 这混蛋一发起情来就胡搅蛮缠,一缠上身就没完没了,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1 哪回的保证都是放屁,好不容易让他折腾够了,坐上车已经六点二十。许延气得要命,抬脚就踹过去:“踢死你个死骗子,一会儿、一会儿,你看这都几点了?!” “哎呀!我错了,”封毅赶紧从后座揪过个抱枕,服服帖帖放到他腿上:“嘿嘿,先踢着这个哈,回家再踢我,别让交警逮住了。” 许延抓起来就扔过去:“踢你个屁!” “不踢?真不踢?”封毅察言观色,两手抱住那花枕头,见他不搭理,小心翼翼放回后座:“那,那我可开车了啊。” “快走!”许延被那无赖气得冒烟,吼完索性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假寐。 “要,”那死小子犹不知死活,啰啰嗦嗦小声问:“要盖东西不?” 许延眼皮一撑:“你走不走?” “走!”封毅立马坐得笔直:“现在、立刻、马上!”话音未落,车子‘呼’一声飚了出去。 将近七点,两人才到一八九七地下停车场,本以为迟了大到,谁知电梯刚上一楼大堂,门开处,就见秦可可从路边一辆银灰凌志下来,扶着车门正跟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亲密地说着什么。许延仔细看看,显然不是上月那个开奥迪的,不由皱起了眉头,举步就往外走。 “干啥?”封毅握住他手臂,向外看看:“找骂呢你。” “你先上去,”许延撇开他的手:“我又不会说她啥,就聊聊。”说罢迎着秦可可走过去,封毅没辙,只好自己先上了二楼。 秦可可告别了那车主,转身走进大堂,抬眼看见许延,乐道:“哈,我还以为今天得破财了,没想到还有你这冤大头垫底。” “可可,你怎么回事儿?”许延不理她东拉西扯,径直道:“男朋友一个接一个换,这样有意思吗?” “谁说那是我男朋友?”秦可可眼皮一翻,语气立刻升温:“有意思,没意思,你管得着吗?!” “那你跟他们混着图什么?你当我高兴管你?”许延冒火道:“也不听听别人背后怎么议论的?” “谁爱议论谁议论去!除了嚼舌根子他们还能干啥?道貌岸然!”秦可可气冲冲掠过他去摁电梯,反唇相讥:“呵,你要觉得当我这坏女人的朋友自毁形象,趁早离远点。” “怎么说话的你?!好歹不分,”许延伸手拦住电梯门,疾步跟进去:“算了,当我白说。” “我说话从来这样,你不知道?”秦可可转头瞪着他嚷嚷,两人都忘了摁按钮,电梯又下了负一楼。 许延扭开头,见有人进来,索性退到一边,懒得再跟那炸药包啰嗦。秦可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下两三层,自己倒先消了气,见许延冷着脸门一开就当先往外走,跟上来扯扯他:“等等。” “干嘛?”许延不耐烦地回头。 “你不是要说我吗?”秦可可佯怒道:“不说了是不是,不说拉倒。” 第73章 当时同窗伴 “我能说你什么?”许延冷着脸盯着她:“我不是你爹不是你妈,关键是,”他退后一步靠墙,让其他人从通道过去,接着说:“我要说的,你哪点不清楚不明白?是我不明白你为啥这样?还是那句话,有意思吗?” “没意思,”秦可可别开脸,从包里掏出盒女士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一口抱臂说:“可我乐意。” “呵,”许延单手叉着腰,右手失笑地抚上额角,转头瞄着她:“这是理由?我们还算朋友?” “就是这理由,可笑吧?”秦可可笑出一声鼻音,伸直手臂弹落烟灰,望着走道尽头,淡淡说:“二十多年,我守规矩守腻了,守烦了,当正经人当得没趣儿了,行吗?”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像是忽然退到一个很黑很远的地方,有一阵子没说话,眼睛空空蒙蒙,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许延睨着她,慢慢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家里负担重,从小就辛苦,可是……” “你知道个屁!”秦可可突然手一挥,打断他的话,转手将烟头扔进垃圾箱上的沙盆里:“有那么复杂吗?说了我乐意,你懂不懂?”她不耐烦地说:“我老了,年纪见长,想放肆一回,就这么简单,犯得着去挖指导思想吗?” “呵,你没病吧?你老了,那我们算什么?成精了?”许延不怒反笑:“再说,当坏女人,你是真觉得有趣?” “当然,总干好事多没劲儿,这世上有趣的事儿,多半是坏事,”秦可可撇撇嘴:“人不为无聊之事,何以遣有崖之生。而且,比起那些天真纯情的,寡淡无味的所谓好女人,坏女人有吸引力多了。” “吸引力?”许延想起那些个形形色色的男人,哑然道:“吸引刚才那种七七八八的,你觉得值?” “有啥值不值?又没碰上最棒的,不过是玩玩,”秦可可翻眼瞟他,突然丧气:“我他妈真笨,跟你费这口舌。”说罢背包一甩,反身朝包间走去。 “谁最棒?”许延蹙了眉,睨着她的背影:“没碰上吗?” 秦可可置若未闻,娉娉婷婷地转过了拐角。 往日比着早,今天赶着晚,走进包房,除了秦可可,里面居然只有丁珉和封毅,夏紫菱那两个本该最早的,现在都还没到。丁珉笑着站起来:“许延,在外面鼓什么劲儿呢,把我们秦女侠都给得罪了。” 丁珉在临市念无线电工程,不过混张文凭,这小子野生野长倒更结实了,个头比高中那会儿又蹿了不少,看起来越发英气勃勃。但性子终究冷僻,也不是跟人合不来,就是死活到不了交心换命的份儿,所以有空总往回跑。 许延哂笑,他们这几个,似乎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哪儿敢得罪秦老佛爷,从来都是她高高在上,骑在咱们脖子上呼风唤雨。”说着上前擂了丁珉肩膀一拳:“小子,又壮了哈。” “当自己是神兽呢?我骑上就能呼风唤雨了?切,”秦可可不屑地站起身:“点菜吃饭了,饿得要胃穿孔。”随即开了房门喊服务生进来。 几人又瞎扯了一会儿,快上菜了夏紫菱跟李浅墨才匆匆赶到。李浅墨就是当年游园会上派节目单那个长手长脚的高个子男孩,父亲李进很会谋划,跟许刚不一样,前几年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调来g市边防总队,还混了个中队长当。 母亲肖玉兰也是个脑子精明的,起初在步行街弄了个摊位做个体,搞到本金后跟亲戚合伙开了个健身俱乐部,原先的服装生意也没丢,市里几个旺区都有她开的门店,家里的日子因而越过越红火。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2 李浅墨一直对夏紫菱有意,几年前得知她来g市后,追得比超能胶还紧巴,却从不敢邀她回家玩儿。夏紫菱对此也没表过态,两人就这么老同学好朋友不伦不类地处着。 “大哥、大姐们,嘿嘿,对不起哈,”李浅墨这两年也油滑了,嘴皮子一动就成串往外溜:“路上塞车,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抱歉就不必了,”秦可可搛着小碟里的花生米抛进嘴里,背着他俩眉毛都不动:“惯例哈,谁晚谁埋单。” “行行,没问题。”李浅墨笑呵呵地落座,问封毅:“封哥,二院挺忙的吧,上月都没看见你。” “呵呵,叫名字好了,都老同学了。”封毅笑笑:“怎么样,你那个店生意不错吧?现在电脑更新换代特别快,你小子眼光不错嘛。” “嘿嘿,勉勉强强,这一行竞争大啊,”李浅墨自得地笑,他大学毕业后没进单位,跟肖玉兰合计着在电脑城一楼包了个铺位,专门卖电脑也做维修,现在自己已经不用去看店,请了几个人照看着,钱赚的特别轻松:“还是你们那工作稳妥逍遥。”话毕转过许延这边,笑着问:“许延马上就毕业了吧?准备上哪儿高就啊。” “高就?应该是高不成低不就吧,”许延顶不喜欢李浅墨说话的腔调,对方却每次聚会都拉着他没完没了,无奈端起杯茶喝一口,自嘲地笑:“我专业对口的不外是融资机构,还能怎么样。” “金融业是财神爷啊,谁都得找你们做靠山,”李浅墨笑道:“发展前景远大啊,比其他行业强多了。” “嘿嘿,等我当上行长那天,”许延随意地笑:“大概就能瞻望这远景了。” “哈哈,”李浅墨应和地大笑:“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这边几人随便聊着,那头两个女的脑门都快拱到了一处,嘀嘀咕咕不知道谈论什么,时不时爆出一两声娇笑,直到服务生上菜,才依依不舍地双双坐直分开。 席间边吃边聊,李浅墨提到最近股市行情,丁珉问:“诶,许延,早几年你不是对股票感兴趣,怎么现在没听你提?” “开始赚了些,后来都贴回去了,”许延笑:“散户都是为庄家作嫁,没什么意思,内幕消息来源又短缺,哪儿炒得过别人。” “他也没时间,”封毅吃口菜说:“炒股票不能只看那几条曲线,得去交易所感受多空氛围,这样才能把握市场方向。” “是啊,那玩意儿不好搞,”李浅墨说:“我妈断断续续炒了好几年,也就最近才回了本,还不如做点实业。” “薛红军你们听过吗?”丁珉边吃边问:“上次我爸妈跟他一起吃饭,那可是股市牛人,身家大得咱们都不敢想。” “那怎么会没听过,”李浅墨来了兴致:“他那几个徒弟都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诶,他还没退隐吗?” “好像是不炒了,人家家底几辈子都用不完,”丁珉笑道:“那老头子可会享受,据说早在郊区买了地,这两年都养花弄草享清福呢。” “你知道他住哪儿?”李浅墨眼睛发亮:“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我不知道,我爸妈也不知道,”丁珉懵然抬头:“上回忘了带钥匙,我去找我妈拿,打过个照面,那老头好像挺难打交道。怎么?你想找他拜师?” “是啊,谁不想啊?”李浅墨兴奋不已:“能让叔叔阿姨帮忙引荐一下吗?我来请客。” “恐怕不行,”丁珉为难道:“上次据说是他女儿跟我爸生意上有来往,刚巧他去看女儿,就一道来了。我妈说那人很拽的,话都不多说。” “那他女儿是谁?做什么生意?”李浅墨盘根究底地追问:“为人怎么样?” “呃,这个我真不知道……”丁珉尴尬地停下筷子:“要不,我帮你问问再说。” “先吃饭吧。”夏紫菱在一边看不过眼,轻声道。 “哦,好的好的,”李浅墨笑道:“那就麻烦你了丁珉,有空帮我打听打听。” “呵呵,好。”丁珉应了,这话题便暂告一段落。 饭后服务员收了桌子,几人坐到沙发上去喝茶聊天,秦可可和李浅墨都是咪霸,两人起劲儿轮番糟蹋群众耳膜。许延轻声笑:“哥,你咋不去唱一首?”他自己不爱唱,这些年出来聚会,封毅也从不唱歌儿,不由撺掇道:“准能把这俩公鸭母鸭臊得再不敢抢麦。” “哈,”封毅笑一声,扎了块梨片儿给他,附耳过来说:“唱歌儿我也退隐了,以后只唱给亲亲老公听。” “呸。”许延脸上微红,低骂一句,接过果片儿笑笑地吃进去,只觉满嘴甜润馨香。 一曲唱罢,秦可可见夏紫菱坐在一侧神游太虚,过去推她:“紫菱,你也来一首,上回教我唱那个山歌儿,唱得真好,那么漂亮的嗓子闲着多浪费啊。” “唉,我不行,”夏紫菱脸红地推辞:“那都是山里人的小调儿,哪儿有音乐配着唱,现在的歌儿,我也不会呀。” “菱菱不但歌儿唱得好听,舞跳得更好,”许延想起那年游园会上的《春雨》,微笑道:“我妹妹可是难得多才多艺又漂亮的姑娘。” “所以显得你更蠢。”秦可可一根刺头扎过来,还为之前那事儿报复呢。 “诶,吃错药了你?”许延本就不爽她:“有话好好说,动不动就人身攻击,别指望我跟你客气啊。” “怎么着?想单挑还是群殴?”秦可可分毫不让:“叫你老婆一块儿上,老娘还没怵过谁。” “你……”许延还没蹦起来,封毅赶紧搂住他的肩,笑对秦可可说:“我们哪儿敢呐,秦姐姐可是最高领导,怎么能以下犯上呢?”说完立刻低下头去,赔着笑小心哄劝怀里那个炸毛兔。 李浅墨也圆场道:“紫菱,你就唱一首吧,我记得以前你在学校晚会上唱过……”他挠挠头:“对了,是《红红的日子》,唱得真不错,我给你找曲子。” “真的?”秦可可也被分了心,兴高采烈地塞个麦进她手里:“你得唱哈,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音乐已经热热闹闹地响起来,夏紫菱只得无奈张开嘴: 红红的年糕红红的枣 红红的灯笼红红的福字倒 红红的鞭炮噼哩啪啦响 唢呐吹出红红的调 红红的对联红红的轿 红红的盖头红红的喜字跳 红红的腰鼓咚咙咚咙敲 锣声掀起红红的潮 红红的糖葫芦摇啊摇 红红的酒杯映红了欢乐的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3 眉梢 红红的太阳升起了 红红的日子哟越过越好 红红的烛花摇啊摇 红红的脸庞堆满了甜蜜的欢笑 红红的太阳升起了 红红的日子哟越过越好…… 那喜气洋洋的歌谣,明媚亮丽的女声,瞬间将许延拽回若干年前那个温情荡漾的美满院落,心像一台失灵的过山车,呜咽哀鸣着快速坠向深谷。夏紫菱背对着这边,侧脸上,也早已缀满了冰凉惨淡的泪花…… 第74章 君心似我心 许多日子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稀里哗啦翻过去的,像日历上面孔呆板的阿拉伯数字,今儿撕一张,明儿扯一页,啥都没干就过去三十多天,不知不觉已是四月末。这几年虽说在一块儿的时间多了,两人却反而没有好好玩儿过,许延便想趁着五一黄金周出去旅游。 年初有晚跟封毅唠起这茬儿,两人一拍即合,都在市里窝腻了,立马兴致勃勃围着电脑研究路线。只是一个夸夸其谈着香格里拉的天高,一个侃侃阔论着西藏的地广,各有各的理儿,结果谁都没说服谁。 其实许延并不是非去香格里拉不可,他知道封毅也就是爱跟他闹。两个人在一块儿处的长了,没事儿总习惯找个由头来拌嘴儿,像模像样地针锋相对一番。貌似互不相让、据理力争,实则到头来往往谁都忘了先前争的是啥,嘻嘻哈哈地就滚到了床上,于是平常的一天便又随手揭过。 还剩三天就到黄金周,封毅最近忙得脚不点地,一直没听他提这事儿,多半是忘了。不少人赶着长假出游,许延怕再晚找不到团,便提前请假从财院出来,车到和平路就下了站。附近恰巧有间中旅营业部,进去问问,幸好今天赶来,不然真没团了。赶紧报名交费,办好西藏游的手续,才又打上车去二院。 神经外科一诊室里,封毅正坐在朱华对面,细心听他问诊,间或自己插上两句,就又埋头写病历处方。一个病号过完,拿过朱华的名章盖上交给病人,刚站起来想去洗手喝水,就看见笑嘻嘻立在门边的许延,眼神儿立刻亮了一亮。 “您好,”许延笑着先跟里面的胖秃头打招呼:“朱主任。” “我还指望今天不用孤军奋战,”那边朱华也不急着按号叫下一位,挺起肚子往后一靠,睨着许延打趣道:“嗐,看来又落空了。” “不是,”每回见他过来,朱华总让封毅提早下班,许延难为情地笑:“来找我哥说点事儿,很快,待会儿你们接着忙。” 封毅洗好手抽张纸巾擦擦,知道朱华爱开玩笑,也不接茬,笑道:“主任,我回头就来。” “哈哈,有事儿就别来了,快五点了,跟你弟弟玩儿去吧,”朱华笑呵呵地说:“趁现在没压力多放松放松,往后有得你忙。” “今天咋过来了?”两人别过朱华来到走廊,封毅稀奇地问:“不用上课?” “咱们下礼拜要干啥,”许延斜眼瞅他:“还记得不?” “下礼拜?”封毅眨巴着眼睛,果真懵懵懂懂:“咱们要干啥?” “你想想,”许延好整以暇撑着栏杆,绷着脸挤出沮丧不爽:“咱们早就说好的……” “下礼拜……是黄金周,说好啥了?”封毅也靠上栏杆,看着他皱眉苦思,突然眼睛贼亮,低下头调笑:“哈,想起来了,蜜月旅行?”随即失声抽气:“完了,我给忘了!” “屁!”许延看他那傻样儿就想笑,好不容易忍住,憋出满脸委屈:“你没报旅行团?” “对呀,怎么办?!”封毅傻了眼,抬腿就往电梯间跑:“我现在马上去!” “哼,不用了,”许延忙揪住他,乐得逗不下去:“就知道你忘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报名表,睨着他沾沾自喜:“诺,得亏我今天跑出来,不然就没位儿了。记得跟朱胖子请假,让他别安排你加班。” “……呃,你报了?哪儿?”封毅吃惊地接过单子,翻了翻抬起头,愕然道:“西藏?上回你不是说想去香格里拉?” “嘿嘿,我风格高吧?”许延洋洋自得:“你现在能走不?咱们上街买点东西,明儿早我还得回趟学校。” “……高……高,”封毅握着单子,呆着脸,傻哈哈结巴道:“呃,住,住院部那边儿,还有事儿,老朱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没事儿,那你先忙着,刚上班总是早退也不好。”许延看看表:“正好我回家看看,你弄完了来接我,咱们再去。” “好,”两人一块儿走到电梯前,封毅摁了按钮,回头问:“阿姨最近心情怎么样?” “就那样,”许延蹙眉道:“成天窝家里,能好到哪儿去呢,又不跟人打交道。”真是想起就发愁:“我每周回去,陪她一起,才肯下楼去走走……” “下回,叫上菱菱几个,”封毅想了想:“咱们带她去海边逛逛?市郊几个景点,像植物园那些,也可以经常去转转。” “嗯,再说吧,我问问她想去不。”许延压着电梯门,侧过脸噙着笑:“你回去吧……” “好。”封毅看他进去,答应着却没动,直到徐徐闭拢的不锈钢门,将两人含笑对望的温软视线缓缓隔开。 许延走到停车场,忽然住了脚,想起封毅宿舍那两件外套该洗了,他家附近刚好有间干洗店,便又倒回301。开门进去找了个袋子装好,才想离开,突然看见书桌笔筒下压着几张彩色单子,好奇地抽出来一看,登时目瞪口呆,竟是香格里拉六天团的行程说明和报名表。 下面附着张收据,开单日期是上礼拜二。许延翻看着单子,不由慢慢弯起了嘴角,自己当时就那一说,他竟记得那么清楚……这死小子,刚才还跟他装傻打迷糊,准是想给他个惊喜,哪知他也去报了西藏,怪不得后来那样子傻愣愣的。 先前还担心报不上名赶不上趟,这下可好,一报报了俩。许延掂着那几张单子犯了愁,想了想赶紧开门跑下楼,到路边打了个车子直奔国旅营业部。急火火冲进去,里面两个小姐正忙着结账,一听他是临时退团,才堆上脸的笑旋即敛了去,动作越发慢条斯理。 许延自知给人添麻烦,也不好多催,耐心等着办手续,拿回退到手的70%团费走出营业部,已将近六点,还好刚才上封毅宿舍看了看,不然等那家伙明天过来,违约金又得添20%。弄完这些回到四室一厅,陪尹心玥吃完饭又扶她下楼散了两圈步,封毅的电话也来了。 许延送了尹心玥回家,跑去小区门口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4 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前,举起手来才要敲,却不由轻轻按在了车窗上。驾驶座的椅背半摇了下来,封毅合眼靠在上面,看样子是睡着了,俊朗的剑眉微不可察地轻蹙着,半张脸落在淡淡的暗影里,弥散开浓浓的倦意。二院加班加点本就是常事,这段儿为了腾出黄金周度假的时间,他得更忙了吧,还有萧齐的那些事儿闹着心…… 许延定定站在车前的树影下,收回手从兜里掏出颗烟来点燃,慢慢吸着,竟是万般不忍叫醒里面那个人,情愿明天时间赶点,自己晚上再跑趟市区买东西,也让他多睡会儿吧。哪知才动了心思,封毅就搓把脸坐了起来,见他在外面站着,诧异地打开车门:“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我在研究,”许延丢了烟头,一笑坐进车里:“猪的睡眠质量。” “这还要研究?猪能睡不好吗?”封毅发动车子,目光暖暖地滑过他脸庞,转回头去贼笑:“是吧?猪老公。” “滚,”许延忍俊不禁,瞟他一眼:“你们医院也太忙了。” “还行吧,忙效益才好。”封毅不在意地说,笑着问:“咱们上哪儿逛?” “你吃过饭了不?”许延问:“要没吃先吃完再逛,现在才八点半。” “吃过了,”封毅说:“宜家连锁旁边有间迪卡侬,要不咱们去那看看?” “行,就去那儿吧。”许延正缺个旅行背囊,还有些零散,正好去户外用品店一次买完,不用到处跑。 两人转悠着买了徒步鞋,几件超薄抓绒t恤,快干裤,担心夜里凉又添了两件冲锋衣,封毅拉拉他:“去那边再挑副太阳镜吧。” “好,”许延把帽子扔进购物车,见里面有双半指防磨手套,拿起来戴上,问:“还要买手套?” “说不定要爬山啊,有这个不伤手。”封毅拿起他的手来看:“戴着合适不?” “刚好,”许延抬头笑:“诶,你的呢?”随即想起来:“我报那线路好像没有雪山行程啊。” “你不说我是牛皮吗?要这干啥。”封毅推着车子拉他走:“带上吧,反正不占地方。” “嗯,好。”两人逛到眼镜柜台,臭美兮兮地对镜轮换试戴,嘻嘻哈哈相互取笑一番,挑好了结账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封毅把东西放进后座,上车打着火,转过头期期艾艾:“今晚,嗯,你在哪边儿住?” “回家住啊,”许延瞅着他乐:“陪我妈聊天儿。” “嘿嘿。”一看他那样儿就知道是逗趣,封毅一踩油门,乐滋滋开上回月亮湾的方向:“对了,延延,咱们还是搬去碧园吧,月亮湾那房子太小了。” “不小啊,”许延道:“我觉得挺好,都住习惯了,而且,”他边说边从购物袋里找出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一口递给封毅:“碧园租金比月亮湾高多了,自己住多可惜?” “那有啥可惜?钱赚来不就是个花,”封毅失笑看过来:“你个财迷,哪有好房子自己不住,租给别人的,之前说喜欢月亮湾,我还以为是真的,原来是琢磨这个。” “是真的,我就喜欢月亮湾。”虽然看着存折上的数目越来越大,确实很有满足感,但月亮湾902那个狭小的单身公寓,是两人十多年来第一次拥有的私人空间,那份温馨与美满,其他房子哪怕再好,又岂能比得过? “唉,喜欢就喜欢吧,”见他执意不肯,封毅只好作罢,促狭地笑问:“守财奴,咱们现在有多少钱了?” 不提还好,说起来就心疼:“还说呢,今儿又赔了三千九,太黑了那违约金,”许延剐他一眼,复又得意地笑:“哼,还想瞒我,报了名又不说,幸好我上你宿舍看看,不然明天赔更多。” “啥?!”封毅‘吱’一声急刹车,瞠目结舌转过脸:“你,香格里拉的团,你给退了?!” “是呀,咋的啦?”许延见他大惊小怪,诧异道:“你不是加班吗?两个地方哪儿去得过来,不退多浪费啊?” “……呃……这下真完了。”封毅松开方向盘,扶着头吃吃笑着靠上椅背,肩膀都抖个不停:“你报的西藏团,也被我给退了。” 第75章 相对不相知 两人好不容易扛着那堆旅游用品,垂头丧气回到月亮湾,进门就瘫到沙发上,吭吭哧哧半天才歇过口气,一对上眼,又齐齐爆笑起来。 “哈哈哈,”许延坐都坐不住,往封毅腿上一倒,揉着转了筋的肚子上气不接下气:“你这笨蛋!” “我笨,哈哈……”封毅赶紧隔开他脑袋,一颠一颠地压得自己肚子更疼:“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战场立马由车厢又转到沙发,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笑闹着挖苦挤兑,半晌之后彻底用完了力气,才终于消停下来。许延躺平身子唉声叹气:“那这七天咋办呐,赔了那么多钱,还没得玩儿。” “明儿早再去旅行社看看,实在没位儿,”封毅拨拉着他的头发:“就喊丁珉他们一块儿到附近城市自驾游?” “这附近没啥好玩儿的呀,唉,”头皮上那只大手力道刚刚好,许延舒服地叹口气:“不想了,笑得饿死了,弄点东西来吃吧?” “呃……雪柜有肯德基,”封毅装傻道:“电话机下面压着外卖单,那间店新出了个菜,叫什么什么鸭,好像还不错。” “我才不吃外卖,肯德基腻死了,”许延不上当,伸手推他:“快去,别想偷懒。” “呃,睡着了,”封毅闻言头一歪,靠在沙发背上闭眼装死:“呼呼……” “喂……喂,哥!”许延叫他不应,伸手戳他肚子,越戳那呼噜还越响,佯怒道:“哼,那我找菱菱讨饭去,”夏紫菱来g市时,902对面那间房恰巧租约满了,便没再放出去,一直给她住着。许延说着作势要起来:“才不稀罕你做的。” “诶,别,别啊,”封毅连忙按住他,也不装睡了,省得待会儿懒没偷成,还要被他两兄妹联手轰炸,哭丧着脸投降道:“那请问许少爷,您想吃点啥?对了,上次那饺子你不是说好?急冻里还有,我去下几个?” “嗯……肉馅儿的……还是算了,”许延奸计得逞,笑眯眯地转身抱住他的腰:“你下面给我吃吧?别的都没胃口,”边说边咂着嘴回味,又心疼他累,大包大揽道:“简单点儿就成,像上回那样儿的,葱花、鸡蛋我来弄,嘿嘿,碗也我洗,好不?” “……呃,”封毅一窒,怪模怪样低下头,盯着他的嘴要笑不笑,轻声问:“我下面……好吃吗?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5 ” “好吃呀,又不费事儿……”许延看他那怪样儿,疑惑道:“咋的啦?” “哈哈……是不费事儿……”封毅已经笑喷:“不就在你嘴边?” “啊?”许延一愣,才发觉又被这死小子涮了,气得满脸通红,抬手就打:“我呸!揍死你个流氓!让你笑,让你笑!” “哎哟,是你自己说的,”封毅边叫边躲,好不容易逮住他两只手,噗一下又笑出声:“轻点儿轻点儿,打坏了你还吃啥?” “我看你还说!”许延脑门儿冒烟,猛地挣开他的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蹦到他身上就去卡脖子:“说不说啦!” “啊啊!”封毅被他卡得直吐舌头,赶紧扒开他的手,将人抱紧了大喘着气儿讨饶:“不说了不说了!哈哈……”话没说完,又被怀里那红脸虾逗得大笑。 “你!”许延彻底抓狂,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挣扎,无奈半分也没挣开,气得正待开骂,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一怔,都停下打闹。 “嘘,可能是菱菱,”封毅闷笑着赶紧抱他起来,往沙发上一放趁机脱身:“嘿嘿,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夏紫菱,急火火地问:“小毅哥,今天你打过我哥电话没?他手机关了,宿舍同学又说他没在。” “菱菱,”许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出来了,”说着掏出手机,原来是没电了:“啥事儿?” “哦,怪不得,”夏紫菱放了心,笑着走进来:“可可姐说,放假想带尹阿姨去植物园玩儿,她找不着你来问我,我刚看这儿灯亮了,就过来问问。” “那正好,”封毅靠在门上说:“旅行团看来也没多大希望了,不如就带阿姨周围走走吧?” “嗯,也好。”许延琢磨着,最近尹心玥说话越来越少,到外面转转,说不定心情能好些,难为秦可可细心惦念着,这死丫头脾气不是一般臭,心眼儿却也不是一般好:“我这就打电话跟她约个时间。”说着忽然吸吸鼻子:“诶,菱菱,你屋里煮了啥,咋这么香?” “没啥啊,就炖了点土豆排骨汤,”夏紫菱看他那馋样儿,不由发笑:“你没吃晚饭?在这儿都能闻到。” “啊,排骨汤?”许延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口水哗啦啦地冒:“走走走,上你屋里打电话,”边说边乐颠颠地推着夏紫菱往外走,回头向厨房大吼一嗓子:“哥!我去菱菱那儿,不用你下面了!” “咳咳!”封毅险些呛死,手里的鸡蛋‘咚’一声掉进水池,憋笑憋到打颤:“去,去吧,多吃点儿哈。” “……”许延悔得差点儿咬掉舌头,却又发作不得,一顿脚跑进夏紫菱房里,气哼哼拨了电话:“喂!” “今天打电话给尹阿姨,”秦可可的声音比他还冲,硬邦邦的像根刺:“她让我有空多陪她聊聊,她在家没人说话!” 许延心里咯噔一沉,还没爬上嘴边的馋虫立刻胎死腹中。 g市植物园离市区不远,只需半小时车程。想着让尹心玥沿途看风景,一拨人在山下停车场就下了地。夏紫菱和李浅墨走在前面,丁珉前蹿后跑着拍照,封毅跟许延轮流推着轮椅,秦可可在旁边陪着尹心玥聊天儿。反正是消闲,这样信步慢走着,说说话,看看景儿,一个小时过去,都没爬上半山腰。 凉风习习,鸟语花香,淡淡的晨雾还未散去,沾染得视野越发清润亮绿。爬上半空的太阳暖烘烘穿过叶缝儿,柔光漫撒却不烤人。g市的五月早已暑气逼人,这样凉热适中的惬意,也只有在浓荫掩映的花草绿树间,才能享受得到。 “这里空气真不错,”尹心玥的气色明显活泛起来,精神头儿好多了,拉着秦可可的手唠个没完:“以前上班忙,都没时间来。” “上面还有个白马寺,以后我们多来走走,”秦可可笑着说:“看您今天多漂亮,把这些花儿都比下去了。” “你这丫头,”尹心玥开心地笑:“就会取笑阿姨,”说着叹口气,悠悠道:“白马寺,延延,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的那间空相寺吗?” “记得,”许延扶着推把说:“在乌山,这几天咱们去一趟?” “唉,去不了了,”尹心玥语气微沉:“老了,那么高的石阶,现在是爬不上了……”说着回过脸来,凝神看向许延:“延延,从小到大,妈妈都没好好陪过你……” “妈,说这干啥……”那淡淡笑意牵扯出的稠密细纹,像一张柔韧的网轻轻抛洒,卷绞得心胸酸楚不堪,许延微笑道:“哪儿能上不去了,咱们走慢点儿,像今天这样……” “唉,要是老了,”秦可可瞪他一眼,唉声叹气抢过话头:“能有您这么好的皮肤,这样出众的风度仪态,我巴不得现在就老呢!” “可可啊,你这张嘴哟!”尹心玥被她逗得连连发笑:“连八哥都比不过了。” “啊?八哥?!阿姨,”秦可可打蛇粘棍上,苦起脸来说:“人家刚才还表扬您漂亮,就算您讨厌我,也别拿那么丑的鸟来打比方嘛,呜呜,我要自卑死啦。” “哈哈,阿姨怎么会讨厌你,”尹心玥笑得微喘,摆摆手示意许延没事,拍着秦可可的手说:“还是女孩子贴心呐,有你陪着解闷,阿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延低下头,前方两个女人的舒缓谈笑,竟仿佛自成一个完满的世界。曾几何时,自己多么渴望,能够这样随意地与母亲说一说,聊一聊,哪怕只言片语,一个温暖的微笑,也将是时日更迭里,值得珍藏的快慰。然那个殷切的念想,最终磨灭在不耐的背影后,遗落在无尽的等待中,至今早已,逝水无痕…… 他慢慢推着轮椅往前走,无声地吸了口气。昨晚秦可可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不是不想多陪尹心玥,可这些年的隔膜,年深日久的积习……纵使现在对面而坐,母子俩人也再无法轻松地交谈,冷场,无穷无尽的冷场,令人扼腕憾恨。习惯的力量何等惊人,心的藩篱,怕是这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固防吧?即使——怀着爱…… “我来推吧,”正胡思乱想着,封毅轻拍了下他的肩:“你歇会儿。” “嗯……”许延笑笑,正打算松手,封毅的手机就响了:“你先接电话吧。” “好。”封毅掏出电话,眼神一凝,随即落后几步。 许延的心莫名急跳起来,身后几米空旷的距离,仿佛蓦然生成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种异样不安的预感,包藏着某个意料之外、又必然如此的困厄……他轻轻转回头去,封毅的脸色竟已冷肃如冰。 分卷阅读1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6 第76章 悠悠天地间 老天爷是公平的,只要肯拼搏,必将有收获。这是老人家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彻头彻尾却传诵千古的励志谎言。种块稻子都可能遇上天灾虫患,何况波谲云诡的人生呢?事实是,很多时候,奋力求成、不懈进取,结果往往失去的更多。 两千年初,政府出台一系列政策托市、救市,银根松动,税收减免,首付降低,鼓励百姓购房消费。在这一大背景下,中国楼市以始料不及的速度全面反弹、快速升温,终于走出九十年代中期的低谷。 二〇〇二年,房价上涨速度远超大多数人预期,投资客不断涌入,在许多一线城市,囤房炒楼成为风潮。一些不良开发商,为迅速拉高销量,回笼资金,制造楼盘热销假象,利用居民急于炒房牟利的投机心理,私下协议虚高楼价,再以折扣方式返还虚增款项,使炒房者可从银行贷出百分百房款,零首付购房成为可能。 上述多种因素叠加,推动房价一路飙升,不断刷新历史高位,远超经济发展水平和大多数居民的承受能力,楼市迅速畸变为类期货市场,脱离真实的民生需求状况,泡沫迹象显现。 为确保普通购房者的合法利益,营造透明商品房消费环境,,维护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二〇〇三年底,政府出台相应政策干预,遏止过火投机炒房行为,银行放贷迅速收紧,个人购房优惠取消。与此同时,一手房成交量显著下滑,房价相应暴跌,楼市回归理性,恐慌开始蔓延…… 这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有放弃,才会有坚持。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坚持都值得赞赏,也不是所有的放弃都没有价值。 走出牢狱之灾的阴影后,萧齐很想坚持,想重建生活的美好。这种坚持一度狂热而迫切,也带来过短暂的成功,这越发坚定了他淘金的信心。却无奈时运不济,成功只向他挥了挥手,就不带一丝云彩地远走。零三年末,做生意,生意失败,进楼市,楼市崩盘。一个接一个沉重打击接踵而来。 介绍他向同一个开发商零首付购楼的生意伙伴,不过早出手半个月,就赚翻了天。可跟风而去的他呢,手中原价一千万的楼盘,遭逢政策突变,一套也卖不出去。眼看着市值暴跌三成却束手无策,加上虚增的二百万贷款,三个月苦守,换来五百万巨债。 萧齐最终选择了放弃,在举国欢度黄金周的喜庆声浪中,咬牙闭眼,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温暖的永定河。对他来说,彻底放弃,是最正确的选择。在失去意识以前,他微笑着想,他的那些可笑的坚持,破灭的梦想,这无稽的一切,都将随着生命的停止而告终。至少,不会累及他人。 然他始料不及的是,命运竟然用又一个玩笑,无情粉碎了他最后的奢望,他最终被过路的行人救起,求死无门的‘幸运’,败坏了他所有的勇气。 当许延半个月后变卖全部房产,提清所有积蓄,外带十万借款,赶到北京时,透过病房清透冰冷的玻璃窗,终于见到萧齐虚无一物的空洞眼神,与几年前毫不客气将他拒之门外那个孤高的长者,何止判若两人。 “贪妄、偏激、卸责,急功近利,一意孤行!”封毅用力将烟头摁灭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一拳砸在窗棂上:“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帮这样的他还债,究竟有没有意义。”他望向窗外斑驳的树影:“血缘的牵扯,是唯一的理由,可我对他,只有厌憎!” “你少抽点!”许延一把夺过他拿出的烟盒:“你要理由,我给你!”如果说萧齐的求死只带给他旁观者的心寒,那封毅的气恨不甘,却让他感同身受地痛苦:“这是一笔良心债,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做的事多么令你鄙夷和不耻,但没有他,就没有你,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轻拉住封毅握拳的手:“用一贫如洗换取心安理得,哥,其实你跟我一样,觉得值。” 那是封毅唯一的一次抱怨,此后,再未听他就萧齐的事儿说过什么。北京的五月,时有风沙,两个人常常捧着一份盒饭、几个馒头,就着自来水,坐在住院部楼下水泥崩裂的残旧回廊里,沉默不语、用力吞咽。 一星期后,萧齐的健康状况基本稳定,精神却持续消沉。除了一个年迈的姐姐和封毅,他在世上已无亲人,而两人都无法亲力照管,萧齐本人更不愿接受。为了付清养老院半年的收费,许延将预订回g市的机票换成了慢车硬座。 离开北京的前两天,两人从东直门换乘几趟公交车,来到怀柔县雁栖镇西栅子村。稍事休息后,沿着村南小路上行,找到一段坍塌的墙体的缺口,登上了久负盛名的箭扣长城。 人间四月天,匆匆染绿了柔曼的柳枝,催红了艳丽的桃树,迎来五月一碧如洗的洁净蓝天。阳光清澈地从天外散撒下来,明媚绚烂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洁白的花粉星星点点,肆意飘扬在甘纯馨香的凉风里。 这是一段峥嵘奇峻、原汁原味的野长城,整段城体蜿蜒出壮丽的w形,状如满弓扣箭,蓄势待发,最险之处接近90度角。一座接一座荒凉破败的峰火台,收藏了不计其数壮烈骁勇的远古英魂。大块白云岩砌成的残损墙体,负载着数世更迭金戈铁马的历史烟尘。逶迤跌宕于峰险壑怒的苍莽群山之间,默然陈述着白驹过隙与沧海桑田,辱宠不惊地消失在游客怅然慨缅的视野尽头…… 封毅在前拉着许延,一路几乎无法对视,小心试探可以着力的岩石,谨慎移动脚步,贴紧崖壁控制重心,爬过陡峭垂直的险窄天梯,终于踏上海拔一千多米,依岩而建、危踞绝壁的制高点——鹰飞倒仰城楼。 两人顶着怒放的骄阳,凌风而立,俯视脚下的万丈深渊与苍翠松柏,遥望远处屹立山巅的镇北楼,握着彼此湿漉漉的指尖,齐齐长舒一口气,终于绽开这段疲于奔命的灰暗时日里,第一个纵情欢畅的微笑,一如那满山的桃花,肆意烂漫燃烧。 从这里往下看,壮观雄伟的箭扣如一段轻灵柔软的丝带,在浩瀚蓝天下随风飘舞,岁月凝固成头顶的白云,悠然静肃:“哥,我觉得,它们都在说话……”手下每一块凹凸不平的残垣断壁,仿佛都在窃窃私语,怆然细叙着历史的沧桑……生命飘在半空,随时都会消逝,许延轻声低语:“我们,真幸运……” “嗯,我们,”封毅扶着坍塌残破的墙砖,握紧他的手,微笑着说:“很幸运。” 几对年轻男女,在领队和两个向导的引领护助下,脚踏登山鞋,手持登山杖,继他们之后也爬上城楼,惊魂未定地大呼小叫。一个十七八岁 分卷阅读1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7 的男孩,当即瘫坐在地,随行的另一个女孩,筛糠一样抖,半晌之后掏出背囊中的饮料、面包、火腿肠,青白着脸不停往下灌,完全不顾其他同伴善意的取笑。 “听说这段儿野长城,”许延从封毅的背包里翻出矿泉水,喝几口递给他:“摔死过不少人。” “嗯,”封毅接过来,仰头喝干剩下的半瓶:“但这一段儿,是长城最美的地方。” “对,要不怎么说,无限风光在险峰呢?”一个湖北口音的高个子男孩,咧开嘴大喘着气,意气风发地笑问:“你们就两个人?厉害啊。是兄弟吗?” 许延闻言但笑不语。 “嗯。”封毅微笑着搂住他的肩,见他不时偷瞄那个大吃大喝的女孩,心疼地问:“饿了吗?叫你在山脚的村子买点吃的,偏不听……” “咱们有吃的啊,”许延不待他说完,眨眼一笑,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小心打开,里面竟装着两根嫩绿的黄瓜和一个馒头:“瞧,这瓜又脆又清甜,比她的东西好吃多了。”边说边递一根给封毅,自己也惬意地咬一口。开玩笑,兜里只剩最后三百块应急,以那村子的惊人物价,哪儿买得下手。 “这些……”封毅怔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哪儿来的?” “嘿嘿,”许延诡笑着附耳过去,洋洋自得:“旅馆的免费自助早餐啊,我随手顺了几个……”话没说完,就猛然落进那人怀中…… 许延震惊不已、惶然无措……苍穹之下,长风之巅,在周围游客或惊诧或鄙夷的异样视线里,在这座连苍鹰也要仰飞的奇伟城楼上,封毅紧紧抱住他,无法自控地颤抖。 那是,一个坚强而自尊的男人,用尽全力压制的哽咽…… 那绝无仅有的一滴泪水,顷刻洞穿了他酸涩的心脏…… 却只能,装作不知…… 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此的强悍而自傲,从不曾在任何艰难困境中示弱低头,却为了不能给他一顿丰盛的午饭,当众怆然泪下…… 许延紧咬牙关,遏抑泪意,用力回抱那悲伤的爱人……穷尽一生,那透骨的疼痛,都不会消减,更,无法遗忘…… (附注:本章所提政策调控,楼市震荡,炒房黑幕,纯属虚构,如有雷同,概不负责。) 第77章 凉风起天末 病退后的尹心玥很闲,闲得她不得不将过去反复回忆。无孔不入的闲暇集结成一把齿列细密的梳子,条理分明地篦过单调平稳的一生,最后什么都没落下。她很沮丧,自己为什么还没年轻过,就老了?为什么还没享受过,就只剩承受了? 她日复一日端坐在那张红木高脚凳上,神情专注地思考分析,苦心孤诣地推断论证,却陷入更深的沮丧当中。她忘了,人生不是算术题,有些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感情,比如生活。因为,人若是把什么都想通了,想透了,那么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没有意思又不甘不愿,于是生命的热度在她身上起起落落、落落停停,藕断丝连地犹豫不决,有时眼看着就要偃旗息鼓,一不留神却又活了过来。 那是段异常艰涩的日子,对于许延来说,艰涩得几乎不愿去细想。生活象个自行其事的顽童,将他在四室一厅与x行柜台之间反复推搡,偶尔玩儿腻了,便一脚踹去二院留医部。 在留医部充斥着各种药剂、针剂、消毒剂的复杂而沉郁空气里,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巨细无遗地轻声诵读,直到眼花缭乱、夜幕低垂,直到尹心玥倦极睡去,为她掖一掖被角,再踏着蹒跚月色离开。 热情的盛夏似乎还没在g市站住脚,秋风就马不停蹄摘去了枝头的青绿。公车哐当哐当地在满地枯叶的拥堵街道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晃荡出无数个无解难题。 本以为银行工作就算没大作为,待遇方面还能过得去,却在拿到第一份代办员工资时,当堂傻了眼:七百三十六元二角六分,存折还是他亲手送进打印机的,那阵吱吱喳喳的咏叹呻吟何等振奋人心,不想竟吐出了这串令人啼笑皆非的数字。 在全国物价水平名列前茅的g市,这点儿钱除去交通费,扣划的午餐费,还不够给尹心玥炖几碗汤,更别提交夏紫菱的学费,还丁珉爸爸的借款。许延拿着存折百思不得其解,x行工资向来公开,上月初他帮不少老员工打过存折,基本工资都在三千以上,难道自己眼花了?还是打印机出错了?少给他打了个数? “老弟,别看了,”三十来岁的峰哥将库存箱扔上小推车,吊儿郎当过来拍他一掌:“就是这数目,一个子儿也不会多。” “为啥?”许延已经没有惊诧,只觉费解:“一月二十六个工作日,工资七百?!” “不然还想怎样?你以为你是正式工?”峰哥是他的‘师傅’,也是代办员,为人心直嘴快爱发牢骚,业务却一个顶俩,他嗤笑道:“你不知道?咱们代办员可是x行之最啊,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拿的是最少最次的。” “这不是典型的同工不同酬吗,”许延道:“也有人愿意干?” “切,不干?不干你走哇,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那还不满大街蹦?”峰哥揶揄道:“安心熬吧,等你把那些爷,”他隐晦地指指楼上领导办公区:“的屁股都捂热了,一年一度的转正笔试、业务测评全达标了,说不定就能,”他说着在许延那本折子上‘啪嗒’一弹:“在这上头加个零了。” “你熬了多久?”许延将存折塞裤兜,弯腰封上自己的铁皮箱。 “不多不少,”峰哥拎起一边箱耳,跟他一块儿提溜上手推车,拍拍手:“整七年。” 许延愕然失语,换下工作服烦躁地晃向公车站,为了一套职工福利房,熬七年或者更多年的代办员待遇,真能划算? “辞了。”封毅不知道在电脑前捣鼓些啥,随口说:“下楼给我买包烟吧。” “辞了?”一晚上讲得口干舌燥,这死人连头都没回过,许延恼火地一步蹿上前,抢了他的鼠标说:“你到底听没听啊?” “咋没听呐?”封毅正看得目不转睛,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踩了猫尾,赶紧回身抱住那人,赔笑哄道:“不一直在听吗?七百、七年、福利房……” “那辞了干啥呀?”许延拧眉道:“人才市场天天水泄不通,更高学历,有工作经验的,还满天飞着落不下地……” “飞就飞啊,”封毅揉揉他脑袋:“不飞哪儿能找着好巢。” “说的倒轻巧, 分卷阅读1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8 ”许延叹口气:“三两棉花二两纱,”他拨开封毅的手,烦躁地站起身:“学这专业,能蹦跶去哪儿,就x行,还是我运气好。”想当初挤破头,在众同窗中脱颖而出,还以为得了个香饽饽,哪曾想竟是个烫手山芋,丢了酸心,留着闹心。 “当初你挑这专业,”封毅失笑:“就是为了进银行?” “当然不是,”许延翻眼瞪他:“那还不是为了学挣钱,好养家。” “哦,对对,”封毅噗嗤笑了:“那你留x行,能养家不?” “得了得了,”许延恼火道:“能我还愁个啥?” “那不结了?”封毅揽住他的腰,笑着抱回来:“你对股市波动不是挺敏感的吗?有兴趣又有理论基础,缺的只是操作经验。早两年没时间,现在正好学起来。那谁,那老头儿,叫什么来着,”他挠挠头:“对了,薛红军,去跟他学几招,不比进银行点钞票强多了?” “薛红军?”许延瞪大眼:“开玩笑吧,上礼拜没听李浅墨说?他找人托关系好不容易捧着厚礼送上门,一提学股票,当场就让人轰出来,还撞得满头包。” “这种人,财大气粗门路又广,哪儿会看得上谁的礼物关系?”封毅捏着他的指尖玩儿:“当然得让他主动找你。” “主动找我?!”许延呲牙咧嘴,抽出手摸摸他脑门儿:“异想天开,你没发烧吧?” “发啥烧,”封毅扶他起来,抬手给他屁股一巴掌:“快去,买包烟回来,咱俩合计合计,只有不敢想的,没有做不成的。” 许延捏着十元钱,磨磨唧唧逛到留医部下面的小超市,买包烟收回三块钢镚儿,一阵心酸气短,突然发狠握紧了拳:明天,就去辞职!在x行这么不汤不水地耗下去,别说养家,就是给那小子买包好烟的钱,都挣不来,何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百二秦关终属楚,项羽又不是天生霸王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韩信,不也是时势造英雄? 只有不敢想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沿着漆黑的楼道一路叨叨咕咕,行到转角处,蓦地眼前一亮——让他……来找我吗?! 第78章 欲穷千里目 这天刚加完班,许延就打电话来:“哥!”那小子压得住嗓门儿压不住兴奋:“猜我在哪儿?” “哪儿?”封毅瞄瞄来电显示,勾唇一笑佯装不知:“石岗?” “对,石岗哪儿?”许延捂着话筒得意洋洋:“猜得到不?” “嗯……我想想哈,”封毅转着手上的签字笔,坐上写字台给他逗着绕:“公话亭?菜市场?洗脚铺?” “去去去,”许延不耐烦跟他闹,憋不住乐:“同乐园林苗圃!厉害吧?!” “嗬!行啊你,”封毅笑问:“咋混进去的?”同乐园林苗圃基地,位于石岗镇西区,是家专致于苗木行业的私有化中型苗圃,距燕沙港中心区半小时车程,薛红军的自建农庄恰在燕沙港。 “那可长篇了,待会儿老板要来,”许延咯咯直笑:“先报个信儿,回去再跟你慢慢儿说,我挂了哈。” “诶,别,”封毅忙叫住他:“你在那儿等我,正好我要去石岗看看,待会儿一道回家。” “看啥?”许延疑惑道,一抬头赶紧说:“哎呀,老板来了,那我门口等你哈,拜。”说罢立马扣了电话。 封毅九点半赶到同乐园林苗圃基地,未待靠近大门,就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吠。许延笑得眉飞色舞,眨眼从门边树影里蹦出来:“咋样儿,我效率高吧?” “嗯,不错,”封毅搂住他的肩,笑问:“咋整的,不是满员了?” “嘿,我昨儿个打听到,看门那大爷,恰巧是老板的远方亲戚,就塞了点儿小钱,”许延神气活现,话语连珠,叽里呱啦跟蹦豆儿似的:“然后去路边摊儿,弄了张农林技工学校的学生证,找老板娘说要做个园林发展前景的毕业论文,想到这儿来实践三个月,白干活不要工资,哈哈,就混进来了。” “假证儿?”封毅哑然,忍俊不禁捏捏他鼻子:“你小子,厉害啊,这也想得出来?” “嘿,”许延眉花眼笑:“那当然,”在薛红军家门口风风雨雨蹲点大半个月,就这苗圃是他定点游逛的地儿,削尖脑袋也得往里钻呐,说着又蹙眉叹口气儿:“可是,这园子这么大,人又多,薛老头儿牛鼻子冲天,得制造点儿啥机会,才好套近乎呢?” “套近乎就坏了,哎哟,累死了,”上了马路边儿,封毅找块石阶坐下,从兜里摸出盒香烟,搁手心敲两下:“牛鼻子……”边琢磨边点了火:“咱要不制造点儿矛盾,你看成不?” “矛盾?对呀!”许延两手一拍,蹭地弹起老高,眉眼熠熠挥拳就砸:“哥,你太棒了,玩儿花招简直就是你特长啊!” “嘶……好也吃疼、赖也吃疼,”封毅龇牙咧嘴、忿忿不平:“我啥时候才能不挨揍?”他边揉肩膀边叽咕:“再说,这哪儿算我特长?” “哈哈,那你说,”许延吱吱直笑:“你还有啥特长?” “这个嘛……”封毅嘿嘿一乐,眼珠子瞅着他滴溜转:“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随即眉飞眼笑凑上来,也不喊疼了,附耳轻声道:“下面啊……”话音一落撒腿就跑。 “封——毅!”这死小子!逮着机会就耍流氓,许延把脚一跺,咬牙发力狂追:“你给我——站住!” 两人脚底抹油在狭窄的街市上左蹿右逃,顷刻就冒了满身热汗,黏不唧唧难受坏了。 “看车啊,”这钟点还有小巴沿街载客,封毅不敢瞎跑,围上个大垃圾桶子直打转儿,掀着衣领急急扇风,连声讨饶:“别追了,好不?我投降,投降还不成吗?” “那你停!”许延不依不饶,气喘吁吁:“投,投降你跑啥?” “你不打人,我,”封毅缓了缓,险些让他逮住,赶紧闪身逃开:“我就停。” “不行,你管我打,不打,”许延呼呼掐着腰,瞪着斗鸡眼儿:“你停不停!” “疼在我身上,我咋能不管?”封毅噗嗤笑喷,伸手捂鼻子:“你发现没,这里好臭。” “哈哈哈,”许延立刻破功,揉着肚子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憋得脸蛋儿透红:“那你来,我不揍你。” “当真?”封毅将信将疑,瞅着他小心翼翼往前挪:“要骗人了咋办?” “嘿嘿,”许延诡笑一声,一把揪过来,抬手赏个爆栗子:“凉拌!” “嗷!你,”封毅抱住脑袋哇哇叫 分卷阅读1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19 :“回回说话都不算数。” “咋的啦?”许延掐住他后颈吊眼儿:“不行啊?” “行,当然行!”封毅从善如流,立马改邪归正,立定瞪眼道:“老公说行的,那能不行?!谁说不行我揍他!” “呸!”许延笑呛了气,一肘子顶过去:“少油腔滑调,快去买瓶水来,跑得渴死。” 两人闹得累了,喝完水继续闲逛,许延皱皱眉:“这儿街道真窄,人又多。” “是啊,”封毅搂着他贴街边儿走,小心让开路边摊位和宵夜逛街的人群:“历史遗留问题。” 石岗镇地处g市关口,是g市重要的交通枢纽、物流中心和制造业重镇,九十年代中期,曾被xx省计划局评为“xx省农村经济综合实力200强镇”第二名。 但两千年初,由于一线城市房地产高热,g市及周边地区房价、地价连带激增,土地资源短缺,工业人力资源不足,人工成本不断提高。传统的劳动密集型加工工业难以承受各方面成本上升的压力,投资制造业与投资服务业的投资回报率差距越来越大,致使原有工业企业大规模向附近城乡外迁。 空置出来的厂房及职工宿舍,大多被当地乡镇政府改造为公寓类住宅,吸引了大批疲于应付关内高昂租金的工薪白领聚集租住。 正因为改革开放初期发展速度过快、忽略长远规划,致使石岗镇产业结构混杂,逐渐凸显出交通、环境和城市基础建设方面的严重不足。一个将近百万人口的城镇,竟连个像样儿的公园都没有,与她曾经创造的经济奇迹,和这几年新开发的‘热土’,例如燕沙港综合区相比,已渐趋边缘化窘境。 “诶,早先你说,”许延突然想起来,问道:“要来这儿看啥?” “快到了,”封毅带他拐进街边岔路,再走五百米逐渐远离嘈杂街市,眼前是个占地广阔的大型工厂,却黑灯瞎火房舍冷寂:“看到了不,就这儿。” “石岗纺织厂?”许延瞄瞄厂名儿,诧异回头:“这儿咋啦?” “这是xx纺织集团下属工厂,最近在搞企业改制,实际上,是以土地置换方式变相还债。”封毅点上根烟,带他绕着厂区外围慢行:“自去年底地产业进入低潮,绝大多数资金仍在观望。上个月的土地拍卖会,石岗镇共推出五宗工业用地,最后只卖出两幅,全部底价成交。”他笑笑,搭上许延的肩:“你看看,其实这儿的位置相当好,厂子东面紧邻关口,西侧隔条马路就是燕沙港商住区,将来若规划轻铁、地铁来往两地,势必经过这里,却因为占地面积广,根本无人问津。” “那又怎样?国企天天倒,这块地儿那么大,至少有个百八十亩吧?”许延诧异地问,产品结构不合理、能源价格飞涨、市场竞争激烈、经营管理不善、沉重的劳工成本,种种因素导致国有企业濒临破产、负债累累的不计其数:“石岗镇离市区近,建厂等各项成本,要比周边城镇高出不少,别的厂子都纷纷外迁,这儿卖不出去,再正常不过了。” “对,25万元一亩,对于一些利润率并不高的工业项目而言,占地二百亩投入五千万,确实无法忽视。但要是,”封毅弹掉烟灰,回身看他:“住宅用地呢,即使算上,这儿的土地差价?” “……白捡的!”对于住宅用地,别说这个位子,任镇上哪块儿旮旯犄角,二百亩五千万,再补一亿多地价,根本微不足道,许延狐疑地盯着他:“你在捣鼓啥?最近跟电脑斗眼儿,就倒腾这?那跟咱有啥关系?” “咋能没关系?你不是想要房子?”封毅嘿嘿一笑,信指弹掉烟头:“不出两个月,这儿就是,你的地。” 第79章 空手套白狼 “你……你疯了!”许延惊得合不拢嘴:“五千万?!咱现在,五千块都没!” “你个财迷,就算有,还能让我给掏出来了?”封毅噗嗤一乐,伸手揉揉他脑袋,又滑下来揽住他的肩:“五千?一个子儿我都没打算花。” “你,你咋想的?”许延震惊不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跟这小子处了十来年,早知道他是啥人了,就算天方夜谭、鬼神传说,看似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既能由他口中道出,就必有古怪之处:“不花钱,谁能给你地?!” “别急啊,先前不是说了,这厂子欠债?债款总计五千一百八十三万。”封毅笑道:“土地估值五千四百万,今年共拍过三次,每次降价二百万。直到上个月,连厂房等全部固定资产、存货,共计底价五千万,可惜,仍然没脱手。”他搂上许延继续走:“你说,那厂领导他,急是不急?” “急呀,急管啥用?”许延纳闷儿,蓦地一怔:“债款……地价——你是想?!” “嘿,我老公就是聪明,”封毅抱着他乐:“对,咱们成立个公司,接下他的土地跟债务,对他来说,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可是……”许延半天没说话,脑子里翻江倒海,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往下转:“咱们,连十万注册资本都拿不出来……” “说了咱不掏钱呀,”封毅哈哈直笑:“五千万的买卖都谈妥了,国企又不是他厂领导自个儿的钱袋儿,他能在乎那十万块?当然他去给咱办。而且,即使咱不压价,原地价跟债款、注资款互抵,他还得付咱一百七十三万差价。” “那,那即便谈成了……”这哪儿能谈不成呢,许延早就愣了神儿:“债务呢?咋还?” “这厂子欠债四五年,咱接手后,拿地皮去银行抵押贷款,”封毅看着他:“收到手的五千万,先还两千万,剩下的,签个延期付款合同,一年半后结清。”他续道:“厂子卖地,债权人也在眼巴巴地看着,这么久都没个结果。你说,他是情愿跟这厂子遥遥无期瞎耗下去呢,还是先收咱那两千万更踏实?真要碰上,那些食古不化、爱钻牛角尖儿的,给他们负责人塞上一两百万的回扣,又算多大点儿事儿呢?” “可是,工业用地不能直接交易吧,”许延突然想到:“好像要通过招、拍、挂,公开进行,要万一有人拍了,咱拿不到……”虽然这可能微乎其微…… “实际上,这类土地,只要交清出让金即可进入市场。”封毅解释道:“政策对此并没有规定得很具体,地方操作灵活性相当大,未必真得通过招、拍、挂流程,主要是落实补交市场价问题。而且,就算拍,也得有人出价啊。拿到地后,咱们就转成房地产开发公司……” “……还,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前景, 分卷阅读1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0 仿似拨云见日,越来越清晰,许延抖着牙根儿:“工业用地,改成,住宅用地,能好批?” “听我说,”封毅笑了,搂着他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g市这些年经济飞速发展,建设重心肯定要扩大,市区面积就那么点儿,不得向关外转移?”见许延赞同,复又续道:“石岗镇说了多久边缘化、边缘化,它就真能‘边’了?这里地处关口,是重要交通枢纽之一,又是市中心跨向燕沙港中心区的一个重要支点,是市区商贸服务中心的自然拓展区。g市要发展,根本回避不了石岗。” 许延听得三迷五道:“你是说……” “我是说,”封毅一笑:“除了这些拥有土地所有权、使用权的大型国企,还在苦苦支撑。”他随手往前指指,示意许延看向纺织厂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空地:“自两千年初开始,其他靠租地生产的工业企业,就已经入不敷出,被迫不断外迁,市政府就此表过态吗?没有吧?你想想,那会是为了啥?” “为啥?”许延瞪着他,其实心中早已隐约料知答案。 “小样儿,装啥呢?”封毅笑看他:“当然是想不花钱,不费事儿,不伤情面地,顺势而为!这儿绝对要向综合配套服务区转型,看情形,就这一两年,肯定要大刀阔斧地改革规划。”他边说边拉许延往回走:“你说,这时候咱们去改住宅用地,国土局、规划局,还能卡吗?就算莫名其妙非要卡,花个二、三百万,够不够打通关节?” “……就算,这些都行得通,土地差价呢?”许延手心冷汗涔涔,抓紧他:“得一个多亿吧?哪儿来?!” “土地补偿费一次缴纳有困难的,可以签定分期缴款合同分期缴纳,之前就有这规定。”封毅嘿嘿一笑,又点起根烟:“《关于扩大开放加强招商引资立项争资工作的实施办法》,这文昨天上了石岗镇政府网,我‘溜’进去看了。第八条:用地优惠。在原优惠基础上,对新建或扩建的1亿元以上投资项目,视具体情况按比例给予优惠,优惠部分由镇财政支付,1——2亿元的项目,能优惠5%。” “分期也得付啊,”许延这会儿已经不是挑刺儿,激动得不行:“到底咋办,快说!” “土地转型成商住用地,价值立刻飙升,当然要上银行重新抵押,”封毅睨着他笑:“除去先支付的二千万债款,咱们手上就有了一亿三千万,又有那个文,补地价,还成问题?” “那,然……”许延心跳得快飞出喉咙口,结巴道:“然后……” “然后,当然是做广告、盖房子呀。”封毅敲敲他脑袋,笑着续道:“地产业萧条时期,各项成本都低,要咋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楼盘设计图,几十万搞定,还可以延期付款。施工单位,都是先垫资盖楼,房子超出地面以前,一分钱都不用付。现在生意不景气,这条件还能再谈。咱们有地在那儿,又跑不了,他们不会有顾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呢?”许延怔怔道,搞不清自己是在梦游还是在发呆。 “接着,嘿嘿,坐车回家咯。”封毅拽他跳上一辆中巴,刚想闹,立刻挨了一巴掌,赶紧老实交代:“少爷,房子盖出地面,当然马上建个售楼处啊,这样每天都有房款到账,施工队的工钱,那时不过是九牛一毛?”他边说边惬意地摊开腿:“一年后房子封顶,到了还款期限,你说,即便不计升值水平,光一期工程的房款收入,得有多少个亿?跟债款、贷款相比,是个啥概念?” 许延直直盯着封毅,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原来,这世上,真有这种人;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奇迹!这个家伙,这个混蛋,他真敢想,他真能想,他想的出,他也干得出,这等——天花乱坠的事儿!!! 第80章 逍遥凌风翔 一个计划,无论多么繁复冗长、精妙曲折,只要是可行,说起来总不至于太费事儿。真正磨人的,是具体操作过程,哪怕是对照拟好的详尽方案与步骤执行。各方各面涉及的各类人要亲见亲谈,桩桩件件大事小事要权衡落实,许延忙得鸡飞狗跳。夏紫菱除了挂个合伙人的身份,有空跟着他四处跑跑、做些笔录文书工作,其他事儿根本帮不上忙。 封毅那段时间忙着执业医师考证,白天上班又脱不开身,只能出出点子想想办法。眼见他明显消瘦、累得脱形,屡屡心疼不已,反复苦劝他先别去同乐苗圃蹲点,忙完这边再说,都被许延拒绝了:“现在这模样正好,看上去多像落魄勤勉的好学生。”开玩笑,好不容易碰上这机会,哪儿能因为累就放弃?现在正是年轻有力气的时候,不怕忙,只怕没得忙。 可决心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儿,时间越来越不够用,许延忙得恨不能把自己切开两半,幸好一星期后,封毅就把陈雅文挖了过来。一套120平高档住宅的许诺、公关部经理的高薪职位、当初买月亮湾公寓结下的交情、意外受到赏识重用的感恩图报。陈雅文的衷心与干劲儿毋庸置疑,外带多年任职房地产公司的丰富实践经验,可算帮了许延大忙。担子轻了,心情好了,各项事务也如借东风、顺风顺水,一路高歌着步上了正轨。 二〇〇三年底,新天国际公寓正式破土动工。两人站在自己名下那片开阔的土地上,迎着横扫黄沙、疾劲凛冽的西北朔风,同时长出一口气,对视之间、感慨万端。 同年十二月末,在薛红军又骂又逼的苦心教授后,许延的第一笔跟庄、抢庄操盘交易,终于旗开得胜、圆满成功。自己独立赚来的第一桶金,砸得他几乎傻了眼。不但如此,期间险象环生的艰苦搏杀与最后凶狠老辣的大刀阔斧,一举震惊了行内同仁,并正式登堂入室,跃升薛红军倾力栽培、最为器重的关门弟子。 说起与薛红军的结交相当好笑,许延在他逛花场的时候,拿着一百块钱追上他死缠烂打,不论怎么推说解释,非认定是他掉的,蛮不讲理地逼他收回。这个声大气壮、油盐不进、没有金钱观念的愣头青,可把老头儿郁闷坏了,赏花看草的好心情,须臾报销得无影无踪,气得他揪上许延就去找花场老板投诉。 结果无庸赘述,许延被扫地出门。老头儿看着那傻头傻脑的憨直后生,因为自己而凄凄惨惨地捡包袱走路,不由生了恻隐之心,拦住他回头找老板说情,最后许延只好‘忿忿不平’、‘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后来的事儿就好办了。远离尘嚣与铜臭,整日跟草木花农为伍,子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周末才得空光顾农场,来闹一闹他这 分卷阅读1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1 个黄土埋胸的糟老头儿。那日子说飘逸悠游是没错,说寂寞清冷其实也无差,难得竟碰上个全无机心的傻小子,薛老头跑花场的频率越来越密了。 一老一小顶着烈日闻着花香,从蚜虫烂根到黑子白棋;从烹茶煮酒到井市迭闻;从高山流水到父母在、不远游……一来二去,薛红军感觉这穷学生,除了脾气犟点儿,心气傲点儿,性子直点儿,倒真没其他坏毛病,算是个不错的后生。 后来听说他母亲常年带病修养,下有一妹靠他负担学费生计,又学了园艺这门没钱途的专业,不由动了侠义心肠,屡次规劝诱导他投身股市,不想都被断然拒绝,理由竟是:“凭什么你说行就行,你当股市是你家开的?!”许延不耐烦地拨开老头子,忙不迭揩着一脸热汗:“哎呀,我还要找师傅学剪枝,下回再跟你瞎扯淡。” “你说什么?瞎扯淡?!”薛红军一向都被人追着捧着巴结惯了,哪知临老碰上许延,巴巴地主动送上门去,竟会屡遭‘轻视’、不停吃瘪,不由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一把抓住那愣小子,两道白眉毛气得要冲上天:“你到底炒不炒,你不炒,我这就叫你老板炒了你鱿鱼!” “你这糟老头,还讲不讲道理?哪儿有逼人炒股票的?!”许延也犯了‘牛脾气’,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家就我妈那点儿病退补助,炒,炒,炒,炒糊了去喝西北风呀?!” “炒糊?!不识好歹的犟骡子,”薛红军气得吹鼻子瞪眼:“行,怕亏本拿我的钱炒,赔了我吃、赚了你得!” 自此,许延‘极不情愿’地踏上了风起云涌的k线征途。直到谢师宴当天,才捧上杯好酒,将前前后后的处心积虑,诚恳地和盘托出。薛老头早发现这小子聪慧异常,对行情趋势尤其敏感,眼光独到。自己传授的操盘技巧,他不但吸收迅速,还常能举一反三,另辟蹊径。 诸多反常迹象由不得人不起疑,无奈跟这小子实在投缘,又爱才心切,况且几个月观察下来,许延确实本性纯良,并非奸佞之徒。无奈之下,只好假作不知,继续装聋作哑,就看他啥时候自己‘招供’了。现下见他坦白,当然心怀大慰,但表面的威风还是要耍耍的,不然哪出得了心头这口‘窝囊气’,正冷下脸来准备发作,却被一声娇呼惊散了思路。 “小延哥哥!”推开包间门的宝贝外孙女曾小玲,欣喜异常地失声惊叫:“你是,是小延哥哥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玲啊!”当日火车上匆匆邂逅,因为许延、封毅两人没留下联系方式,她只记得对方名字里有个延。回g市后,即使全家出动,凭这点儿线索想要找出个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能望洋兴叹,这才错过了许多年。 许延愕然回头,没想到当初那个贪吃淘气的利嘴胖丫头,竟已出落成十一二岁、秀丽端庄的窈窕少女,不由大吃一惊,直叹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缘分种得当真不是一般深。于是一场负荆请罪的谢师宴,立马变作互叙别情的喜相逢。 ‘小延哥哥’这尊称,这些年几乎要磨得耳朵起老茧,没成想竟是自己的徒儿许延。薛老头儿看着儿孙两辈围上那坏小子,千恩万谢、问长问短,根本没人愿意理他,骂到嘴边的话,只好郁郁咽下,捋须讪笑着烂进了肚子里。 第81章 愿同尘与灰 二〇〇四年初,许延辞退了原来的保姆,联系了尹心玥的一个远房亲戚,来g市陪伴看护。久违的乡音与亲情,令她经年不散的抑郁,奇迹般减轻不少,身体状况也大有起色。随着又一年的春暖花开,除了仍旧乏力体虚,偶尔咳嗽气喘,已基本能脱杖正常行走。 晚秋时节,听闻西涌即将开发兴建海滨浴场,许延便约了丁珉、秦可可和夏紫菱、李浅墨,一行人趁着周末公休,开车载上尹心玥去散心游玩。这片原本荒凉沉寂的滩岸,消息一经公布,立刻聚满了即兴追尾的游客,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红红绿绿的花哨泳衣。 几人陆续停好车,许延开门下去,懊恼地抱怨:“下饺子一样,早知道不来了。” “热闹不正好?”封毅看一眼跟保姆沿着沙滩走开的尹心玥,轻轻捅他一下,小声责怪:“阿姨成天呆家里,见个人都难……” 许延一想也是,便放开了心情,跟他一块儿撑起太阳伞插好,在沙地上铺上凉垫、摆开折叠椅,拿出饮料水果小吃,让尹心玥逛完回来有地方好休息,这才歇口气坐下。早上九、十点钟,日头虽然灼人,海风却也够猛,待在阴处,不一会儿就消了汗意。 暖风卷起碧浪,温柔地吞吐滩岸,时日更迭、光阴荏苒,海,还是海,恒久地浩瀚从容。那样乐此不疲地,激动的、落寞的,得志的、消沉的,欢笑的、恸哭的,花样百出地喜怒哀乐着的,恐怕只有他们这些营营役役的芸芸众生吧……回想这些年的兜兜转转、起伏跌宕,许延不由感慨万千。 “怎么了?”封毅见他走神儿,笑着打趣道:“就这一天工夫,出来放放风,还要筹谋你的敛财大计啊?” 许延闻言回过头,看向那飞扬俊逸的眉宇,轻柔地弯起嘴角。这些年,真的多亏有他,风光也好、落魄也罢,都一如既往地回护扶助,无微不至地体贴关爱,哪怕一点点情绪波动,都尽心照料、温柔开解…… 人生得此良伴,何其幸运,何其有福……由衷的欣悦快慰从心底冉冉升起,许延微湿了双眼,别开脸——此生……别无所求,只愿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共渡这潮涨潮褪、云起云消…… “不是,刚经过我们面前那男的,”那些不快,那些惨淡,终于过去了,还想来作甚,何必影响了此刻的好心情?许延笑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擦了些啥,蛮好闻的。” “有吗?谁呀?”封毅抽抽鼻子,诧异地说:“我咋没闻到?” “诺,就那边儿,”许延伸手一指:“花衬衫那个……喂!”话还没说完,那小子已经蹿出去,几步就跟上了花衬衫。许延哭笑不得,其实刚是被那香水冲得头晕,才随口拿来一说,哪儿想到他会当真。 “那能好闻?!”封毅研究完毕,跑回来坐下,满脸狐疑、自言自语:“依我看,还不如你身上那味儿。” “……我身上,”许延愕然道:“我身上有啥味儿?” “有哇,”封毅贴上他耳朵,小声嘀咕:“你身上,有股淡淡的狐臭味儿,我特爱闻。” “你说啥?!”许延大叫一声,惊得周围那几个叽叽喳喳,翻包拿泳衣、找浴巾的家伙立刻停下动作 分卷阅读1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2 ,探头张望,窘得他连忙摆手示意没事,完了才尴尬不已地小声问:“开什么玩笑?我哪儿有那啥,啥臭,我自己从没闻到过,也没听别人说过!” “这个自己是闻不出来的,别人?别人就更闻不到了,”封毅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了是‘淡淡的’嘛。”见他坐立不安,鼻子眼睛都快挤做一堆,赶忙郑重其事地保证:“没事儿,我不是正巧爱闻吗?真的,比那男的那香水味儿,强多了!”说着鼻子凑上来陶醉地深嗅两下:“而且,有点味儿不更好?要是不小心走丢了,蒙着眼睛我也能把你给‘闻’回来。” “行了行了,”那死小子明晃晃的笑容,看得许延特想狂扁,无奈又找不着借口发作,见丁珉抓个包准备钻进后面树林,赶紧抽条泳裤出来:“我去换衣服。”说着抬腿追上去。 “诶,急什么呀?”封毅大叫:“干吗不等我?”那小子却像被鬼撵着似的,早跑得没影儿了。 两人找到一处没人的树丛,许延心怀鬼胎换好泳裤,见丁珉弄完了站在一边等他,扭捏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猛地站起身:“丁,丁珉!嗯……你过来,闻闻我……”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激烈的反应吓住。 “啊?!”丁珉目瞪口呆,非但没帮忙,反而慌忙连退三尺,话都说不利索:“那个,许,许延……咱俩是哥们儿,最铁的哥们儿!可也,就是哥们儿,”见他愣神儿,挠挠头继续字斟句酌,满脸不忍加难堪:“我,你知道,我真的,只喜欢女的……再说,要让封毅知道了……”以那小子的手段,自己不得掉几层皮?! “……”许延愣了半天,这才弄明白,这家伙感情是听岔了,不由吐了口气大翻白眼:“得得!你想来我还不干呢!是闻啊,拿你鼻子闻我一下!” “啊?哦哦,”丁珉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立刻放下心,诧异地问:“闻?闻啥?闻哪儿呀?” “呃……”许延继续别扭,靠上前去,指指自己腋下:“你闻闻我这儿,有没……嗯……啥怪味儿。” “什么?”丁珉纳闷儿地伸鼻子过去,嗅了两下,抬起头:“没呀?啥怪味儿?汗酸味儿算不算?” “是吗?真的?”许延抻开手臂,自己也吸一吸,好像真没啥特别呀,不放心地追问:“你闻清楚了?真没那啥,嗯,狐,狐臭?” “狐臭?”丁珉怪异地瞅着他,眉毛抽动,死憋住笑:“你要有那,十里外都知道了,还用这样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许延腾地红了脸,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正不知如何解释,那边树影一晃,鬼头鬼脑跟上来的封毅,已经像个兔子似的,没命撒腿飞逃。 第82章 潸然双泪垂 “回头再跟你说!”许延一把推开丁珉,肺都快气炸了,居然又被这死小子摆了一道,立马憋足了劲儿狂追而去。 两人蹬着烫脚的白沙,一个猛追一个疯逃,不一会儿就远离了人群,封毅被他追得回不过气,‘咚’一声蹦进水里,忍住笑说:“你,你别追了啊,再追,我可游远了。” “哼,”许延眼睛都不眨,‘嗵’地扑下水,发力追上去:“有种你就游,别让我逮着。” “哇!”眼见他两下就扑腾到身边,封毅吓得赶紧蹬水逃跑,直游出上百米,见他累得跟不上,才喘着粗气停下来:“说,说了你别追,看,看累着了吧……” “哎哟!”许延难得没回嘴,惨白着脸惊叫一声,奋力挣扎两下,突然秤砣似地没入水中,徒留下一串诡异的小泡泡。吓得封毅没命往回游,还没到地儿,就被‘潜伏’等待的许延一把拽进水中。 要不是泡在水里,准保大笑出声,许延得意非常,就算水性不好,这些年‘勤学苦练’,怎么着也得远胜当初啊……当——当初…… 心头砰然一跳,许延怔怔停下动作,眼前,水中,那梦一般飘荡的浓黑的发,宠爱无奈的深情目光,握紧他肩膀的温暖的手……喁喁私语的轻涛细浪,碎金般跳跃的炫目阳光,一切,一切都仿佛随着介质的改变而悄然静止,蓦然将他拉回十多年前那条淹没的隧道…… 十多年,恍惚一瞬,得到的、失落的,有多少嬉笑嗔怨、憾惋欢欣,如同乱踪迷眼般千帆过尽,唯独这双手的热度,从未改变,一如既往地紧握他,牢牢地牵引他,那后腰上轻轻一推的万般温柔,那破颜一笑的无尽宠爱…… 许延不由自主地靠上去,抱住那人,越来越用力,滚烫的泪水,无声汇入浩淼汪洋……封毅轻轻托起他的脸,黑眸紧锁住那鸦羽般颤动的眉睫,温柔地笑了,缓缓低下头,覆上他的唇,撬开那颤抖的牙关……与当日一样甜蜜清新的气流,泊泊不绝地灌注而入。半晌之后,两人才同时冲出水面,不停揩着脸上的水珠,齐齐笑出白亮亮的牙。 “好了,别抱了……”搂着他游近岸边,封毅忽然红了脸,闪过一丝窘迫:“你,抱那么紧,我,我都不敢上去了……” “嘿嘿,就不让你上,”许延咯咯坏笑,清亮的眼睛流光溢彩,蛇一样缠上他的腰,轻蹭一下那灼人的硬挺,得意洋洋:“看你咋办,下次还敢作弄我不?” 封毅眉峰轻扬,咬牙盯着那促狭鬼:“不让,我上吗?”说罢捏住他下巴,蓦地勾唇一笑,手臂一收,挑开他腿间那片薄布,在那遽然失措的惊呼声中,不由分说地迫近、紧压,缓慢而强硬地深深插入,对着那瞬间飞红的双颊,轻吹口气,戏谑低笑:“现在……我就要上你。” “啊……你……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即使远离人群,也想不到他竟敢妄为至此。许延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窘得恨不能昏过去:“……快……出来……混蛋……你不能忍忍吗!” “不能,因为……”封毅锁住他挣动的腰,怜惜地爱抚着那羞媚的甬道,温柔而霸道地深深抽送,轻声说:“它跟我一样,很爱……很爱你。” “啊……哥……”那深情的低语,强悍的进犯,顷刻颠覆了神智,拨乱了心弦,每根经脉都不受控制地恣意舒展,战栗着轻吟着,在五色波光中绽放缤纷。海天之间,霎时掀起一幅幅,馥郁袭人的甜美浪潮。许延迷醉的合上双眼,倾听着浪花弹奏的奔放弦乐,情不自禁地随波逐流,酣然融化在火热瑰丽的阳光中…… 可是,再好的天气也有阴暗的角落,即使慷慨如烈日,也未必能照耀进每个人的心底。当两人闹闹腾腾跑回太阳伞下时,丁珉、秦可可也已经游累了,坐在垫子上胡吃海喝。 尹心玥心情格外好 分卷阅读1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3 ,脸上难得泛起健康的红润,笑着切开一个橙子:“来吃点水果吧。” “妈,我先不要,”许延笑着摆摆手,捞起支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咕嘟咕嘟往下灌:“渴死我了,就想喝水。” “这个看着还不错,”封毅拆开保鲜盒,里面的香莓颗颗透红:“尝尝,应该挺甜。” 许延随便拣起一颗,扔进嘴里无味地咂巴:“人工种的,再甜也比不上绿姬,”说罢立刻口水直流:“好多年没吃上那个了。” “还想着那个呐?”封毅轻笑:“八月底就该熟了,到时看能不能抽空……”说着忽然停了声儿,转眼看过来。 “好哇,”许延微笑着放下水瓶,眼睑低垂。这些年,二〇五像块厚重的血肉,沉进心底,动辄抽筋刮骨。然而,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家,是不论奔往何方、走得再远,都恒久惦念的唯一归所。他抬头看向封毅,眼神清澈:“咱们是该,回去一趟了……” 封毅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眼底燃起一抹柔亮的火花,欣然地收回目光,仰头喝一口水:“诶,菱菱他们呢,还没玩儿够吗?” “哼,”秦可可下巴点向林边,轻嗤道:“吵起来了吧,”转脸剐一眼许延:“我就不明白,李浅墨究竟有哪点好,就算菱菱身在局中,你这当哥的,难道也掰不清?” 许延没应声儿,眼睛瞟向二十米开外那棵笔直的棕榈树,两人果然似在争执,脸色都不大好。要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儿容得李浅墨不汤不水地纠缠几年。可是,他烦躁地转回头,对菱菱……他该以什么立场规劝,甚至,过问呢? “这小伙子,有点不晓事啊,”尹心玥也看到了那一对儿,笑着说:“难得出来玩玩,怎么也该让着女朋友。” “阿姨,他不是不晓事,这人可比谁都滑,”秦可可见有人附和,立马来了劲儿,坐直身:“我只说一样,您猜每回出去玩儿,该他结账的时候,他会怎么着?” “你这丫头,”看她那神气活现的样儿,尹心玥知道准没好话,了然笑道:“又要搞什么名堂?” “哪儿呀,我说真的!”秦可可委屈地瞪大眼,不依道:“您不信?不信您看!”随即挺胸伸长脖子,右手往下一插,做势掏口袋,模仿着李浅墨的腔调:“诶,诶,多少钱,我来,我来啊,你们别争!”左手跟着抬高,摆出翻账单的动作,食指来回划动:“这个,咱们点了吗?”她仰头巡视一圈,仿佛得到印证,又俯下脸仔细审查:“这个菜呢,算错了吧?啊?这么贵?!拿你们菜谱来。” 那惟妙惟肖的即兴表演,逗得尹心玥哈哈大笑,旁边几个也都忍俊不禁瞄着她。秦可可越发得劲儿,一丝不苟地核对菜谱,弄了半天,抬起头,清清喉咙:“打个折吧?你这菜价太离谱了!”说罢转向尹心玥,不屑道:“您说好笑不?他那兜里装的是超能胶,手一进去就拔不出来,能攥个半小时,单子早被这几个红脸薄皮的傻帽给抢走了。” “那确实抠了点,”尹心玥笑着摇摇头,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拿起颗葡萄来剥:“太计较的男人,大多没担当。” “太精辟了!”秦可可总算找着知音,忿忿不平、再接再厉:“抠门还是小事,”她不齿讥嘲:“这家伙追了紫菱多少年,却从不敢带她见父母,您说,这还算男人吗?安的什么心!” “不会吧?”尹心玥诧异地抬起头:“真有这事?” 秦可可正待回话,见那两个说完往回走,便停下声来,冷眼瞄去。李浅墨脸色如常,未待近前,已堆上满脸笑纹。夏紫菱却低着个头,显见情绪不佳,鼻尖还隐约泛红。许延眉心微蹙,伸手翻出车钥匙,站起来:“菱菱,跟我上车拿点儿东西。” “嗯。”夏紫菱正想抬步,李浅墨伸手拦住她:“算了,你坐一下。”言毕笑对许延:“她累了,我跟你去拿。” 许延一阵不快,面无表情地回头直视,待到对方尴尬地让开,才若无其事地笑笑,淡淡说:“你拿不了。”随即拉拉夏紫菱:“来。” 两人默然不语,一前一后来到车边。许延打开门,掏出支烟,继续翻找打火机,随意问:“跟浅墨吵架了?”直至点着了火还没听见回话,却传来一阵压抑的哽咽,不由手一紧:“怎么了,菱菱?”皱眉转回头去,夏紫菱竟已挂了满脸泪,忙抽张纸巾递给她,压抑着怒气:“那小子欺负你了?说话!” 夏紫菱摇摇头,闻言泪珠子掉得更凶,却始终半声儿不吭,连之前的哽咽都收了去,唯有那清冽的水滴擦不断地流淌,颗颗都砸在许延心底,冻得人生疼。这丫头自小就不爱哭,能难受成这样儿,得受了多大委屈?许延怒不可遏,摔下火机就往沙滩走:“我找他去!” “哥!”夏紫菱泣不成声,追上来一把拽住他,急急说:“不是的,不关浅墨的事儿,是我,是我害他丢脸……” “你说啥?”许延愕然收住脚,眯起眼睛,寒声问:“你丢他脸?你能丢他什么脸?!” “真的,那些同学,上礼拜就开始指指点点,我还没当回事儿,”夏紫菱用力捂着嘴,绷紧的指节根根煞白:“直到昨天,浅墨一个朋友的弟弟,问他,我是不是,杀过人,坐过牢……呜呜……” “这怎么可能?”许延大吃一惊,为了让夏紫菱轻松上学,他跟封毅当初费足了功夫,钱没少花,门没少敲,处处赔笑周旋,就是怕发生这种状况:“打哪儿传出来的?” “不,不知道,”夏紫菱抽噎不止:“本来一直都好好儿的,可现在,谁见了我都绕弯儿走。” “菱菱,”那隐忍的低泣,落在耳中分外揪心,夏紫菱不是亲人,却早已远胜亲人。许延叹口气,暂时撇开那事儿,扶住她的肩:“跟哥说说,黄阿姨的事儿,你自己,觉得亏心不?” “不!不亏心,”夏紫菱猛地抬起头,蓄了满眶的泪,纷纷坠落:“只要,妈能少受罪,即使坐牢,我也甘愿!” “那就是了,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别人咋想咋看,有关系?”许延伸手慢慢理顺她濡湿的发,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哥也,从没觉得,菱菱做错了。” “哥……”夏紫菱怔了怔,猛然扑进他怀里,压抑经年的郁结,天崩地裂般嚎啕而出:“呜呜,你说,妈妈她,会怪我吗?” “傻丫头……”许延紧紧抱住那颤抖的身躯,轻拍着她的脊背,眼眶微红:“你是黄阿姨最孝顺的女儿,是哥最好的妹子,没人会怪你,永远都不会。”半晌之后,听那哭声渐渐收敛,才轻轻扶起她,拿张纸 分卷阅读1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4 擦干她脸上的湿渍,微笑道:“别难过了,当初那么难,咱都挺过去了,是不?” “嗯,”夏紫菱站直身,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我听哥的。” “好,”许延暂时宽了点儿心,待她歇平了气,问道:“对了,李浅墨怎么说?”他拍拍夏紫菱的肩,俩人并排慢慢向沙滩走:“要跟你掰?” “没,”夏紫菱皱皱眉,轻声道:“他就是,有点儿难堪……” “难堪吗?”许延不置可否地一笑:“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确定关系?他父母知道了吗?” “不知道,”夏紫菱转开脸:“浅墨说,再等等看……” “菱菱,”许延停住脚,顿了顿:“你真打算跟他一块儿吗?哥觉得,这人不大适合你。” “他对我……还不错,”夏紫菱低声说,双眼迷茫看向海边:“我不想,一个人……” 第83章 凉夜露凝香 下午两三点钟回到市里,送了尹心玥,许延拉上车门,两眼直迸火星:“操,到底是哪个龟毛干的!” “上回咱们去接菱菱,你还记得不,”封毅慢慢发动车子:“有个男生好像在追她。” “嗯,”两人都是琉璃心肝,话从来不用说透。许延冷冷一笑:“我也这么想,这事儿传出去,谁还能靠近她。” “房校长那儿,找天去坐坐。”封毅想了想:“要不,等我回来再说?” “不用,你别操心了。”许延说:“这次得去一个月呢,我不想拖。”封毅一直是二院的重点培养对象,自去年底主刀完成几台高难度手术后,威望已隐隐与朱华比肩。所幸朱华并不嫉才,一有机会还放他出去学习交流,让他多吸取外院的优秀经验,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出差了。 “你别冲动了,当初我就不赞成瞒着这事儿。”封毅瞥他一眼:“不管什么关系,真靠得住的,知道了也不会另眼相看,那些眼浅的,趁早离远些更好。” “嗯,”许延应着,这些理儿他当然明白:“我还不是,怕菱菱为难。” “我知道。”封毅在灯口停下,瞅着他笑:“对了,要带啥东西不?听说a市的绣品不错。” “去,”许延翻眼瞪回去:“我要那干啥?!要买,”说着噗嗤一乐:“送给那些小护士倒还行。”二院的护士,现在见着封毅简直就是苍蝇扑鸡蛋,后门儿都走到许延这儿了。 “你还敢说,”封毅懊恼地敲他一下,这事儿把他郁闷坏了,撒了无数软钉子仍不济事:“现在的女孩子,猛得简直不像话,都烦死我了。” “嘿,你烦你的,”许延哈哈大乐:“我只管收礼。”现在一去二院,熟的直接来,不熟的托门路,总能‘满载而归’。他越想越乐,当即打开车上塞着的塑料袋,掏出块巧克力剥开:“诶,这个好像是那个高个子陈小姐送的,”说罢美美地咬一口,津津有味地嚼着,叹一句:“果然人长得漂亮,送东西也有品位,”贼笑着递到封毅嘴边:“你尝一口?特好吃。” “好吃是吧?”封毅磨牙瞄着他,一把夺过来打开车窗,连那塑料袋一块儿,用力往路边垃圾桶一掼,气哼哼道:“我叫你吃!” “喂!我的巧克力!”许延正吃得起劲儿,眼见那袋子呼啦啦一去不回头,眼珠子都快弹了出来,扑上去揪住他耳朵就狠拧麻花:“揍死你!揍死你!赔我巧克力!” “哎哟喂,哎呀!”封毅拼命稳住方向盘,疼的龇牙咧嘴:“我赔,我赔你巧克力还不成吗?别闹,别闹!看撞上了!” “哼!”许延一屁股坐回来,掰着手指得理不饶人:“不止巧克力,还有乐嘉杏仁糖,还有蓝莓酥,还有豌豆芥末条,还有牛肉粒,还有奶油灌心……” “成成成,”封毅快被他炸晕:“你说啥就啥,待会儿咱们就进超市……” “哼,”许延得意洋洋,翻个白眼:“看你下次还敢丢我东西,丢了你自己去买回来。” “当然丢,见一次丢一次,”封毅死猪不怕开水烫,外强中干大声嚷嚷:“以后不准吃人东西,要吃啥,我来买。” “吓,这可是你说的,”许延本就不好零嘴儿,刚是在外面玩儿一天,有点饿了,现下正好逮着个机会折腾这坏小子:“我饿了,我要吃张记的椒盐九吐鱼。” “呃,”封毅立马傻了眼:“刚你怎么不说?”张记是城西一小食店,两人念书那会儿,偶然逛到那边,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这都跨了半个城了。” “咋的啦?嫌麻烦?”许延吊眼摊开手:“把我巧克力拣回来。” “行,行,”封毅拿他没辙,幸好今天休息,‘吱’一声刹车掉回头:“咱去吃九吐鱼。” 两个人颠颠仆仆奔到张记,许延点了份九吐鱼,封毅见时候不早,拿起菜牌:“到饭点儿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吃?” “那咋行,”许延扬手道:“老板,那鱼给我打包。”回头扯走封毅手上的菜谱:“这儿的其他菜都不咋地,诶,咱们好像挺长时间没吃过德川的火爆竹肠了。” “德,德川?!”封毅擦把汗,眼巴巴仰望着他:“少爷,德川不是在先前掉头那儿吗?” “对呀,”许延有滋有味地呷口茶:“刚没想起来,你咋不提我呢?” “……怪我!”封毅撑着下巴哈哈直喘气,‘啪’一声拍响桌子:“老板!赶紧的了!” 两人提溜了饭盒,兵荒马乱跑回城东,进了德川门,好不容易歇下口气儿,封毅见许延点了份生肠又丢下菜谱,立刻满嘴冒苦水,赶紧放下杯子:“延延,咱,咱不在这儿吃晚饭?” “这儿的米饭散乎乎的,”许延眼睛转得贼利索,竭力憋住笑:“哪儿有稻香园的钵头蒸饭香,你说是不?” “是倒是……可,可是,”封毅伸着脖子咽口口水,无限期待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商量道:“那儿又得跑大半小时,这会儿,市里正塞车,要不咱就在这儿对付了?” “对付?”许延吃惊地瞪大眼:“晚饭咋能对付?饮食态度要严谨,你当医生的,这都不晓得?” “……呃,你是我的爷,”封毅彻底趴下,服务生一来,丢下票子就扯他起来:“走了小祖宗。” “诶,等等。”许延回身顺了双筷子,被他拉着往外跑,眼睛都快笑得没了缝儿:“哥,你饿了?” “哪儿能呐?”封毅把那祖宗拉上车,诚心诚意地表白:“没稻香园的米饭,我咋吃得下?” “嘿嘿,”许延眉 分卷阅读1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5 花眼笑,又怕他真饿坏了,打开盒盖搛了生肠跟鱼段子,一口口塞给他:“好吃不?” “嗯嗯,当然好吃。”封毅吃得满嘴流油,呜哩哇啦连拍马屁:“老公的品味就是高。” “诶,换道,”许延肚里暗笑,偏不让他安生:“待会儿拐弯。” “啊?!”封毅有如惊弓之鸟,牛眼瞪得老大,哀求道:“少爷,您就一次说完吧,还想吃哪儿的啥?” “拐弯就是吉之岛,忘了我的巧克力啦?”许延腮帮子一鼓跟他对眼:“你要是乐意吃了晚饭再回头,我也没意见。” “呃……”封毅马上软成一堆泥,规规矩矩开进停车场:“老公我错了,我太笨了。”。 “别这么说,”许延拼命揉肚子:“实话都叫你说假了。” 封毅登时语塞,笑骂道:“我日!”出口就知道坏事儿了,忙推开车门没命往商场里逃。 “封——毅!”个孙子跑得比野兔还快,许延气炸了,扯起嗓门大吼一句:“再敢跑,今儿个我就吃遍全城!” “……”封毅立马急刹车,回转身蔫头耷脑装可怜:“我,我……” “你啥?说呀!”许延得得瑟瑟冲上前,逮着肉就拧:“咋不跑了?不敢说了?啊?你日谁你!”说完恨不得大耳刮子扇自己,咋一碰上这家伙,嘴就这么笨呢? “哈哈,”封毅‘噗’一下笑喷,趁他愣神儿赶紧逮住那两只利爪,伸臂揽过肩头挟着他往里走,一副哥俩儿好的德行,挤眉弄眼坏笑道:“上午那会儿,我日的谁?” “滚!”许延腾地闹个大红脸,估计水果架上的红富士,见了他都要含恨而终,抬脚就狠踹过去:“踢死你个猪头!” “让老公守寡?”封毅赶紧一跳避过,笑个没完:“那可不行!”见他恼得活蹦乱跳,才赶紧顺毛捋:“嘘,嘘,回家踢,叫人看见了……” “哼!”许延也不敢再闹,商场里川流不息,好几双眼睛都往这边瞄,恶狠狠道:“晚上再跟你算账!” “嘿嘿,好。”躲过眼前亏再说,封毅见他往日用品专柜跑,稀奇地问:“咦,不是买巧克力?” “巧你个猪头,”许延瞪他一眼:“纸内裤,你还有?明天出差不带了?”本来就想着是给封毅买东西,刚才不过是逗乐儿。 “嘿嘿,老公真好。”封毅瞅着没人注意,捏捏他的腰,赶紧巴结:“回家让你踢个够。” “滚!”许延忍俊不禁,拿了几袋扔进购物车:“剃须膏要买支新的不?” “不用了,半支管够了。”封毅笑道:“一个月,又没多久,走,咱买巧克力去。” “去,谁爱吃那个。”许延拽他跑到礼品柜台,拿了罐花旗参,叮嘱道:“喝水就扔几片儿进去,别忘了。”这小子平时没完没了的加班,出去外面又吃不好,自己虽然不学医,照顾尹心玥长了,保养知识,也还知道点儿。 “遵命,”封毅看着他柔柔地笑:“行了,别弄这些了,赶紧买点儿零食就去吃饭吧,刚打包的,都塞给我了,你还不饿?” “饿是饿了,就不知道吃啥。”许延想来想去,被夏紫菱那件事儿堵了心,顺带连胃口也堵没了:“稻香园也没啥好吃。” “要不,咱们去新发?”封毅早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闹心穷折腾,刚打那两个菜,其实都是自己爱吃的:“那儿的白粥小菜不腻人,咋样?” “那儿?不是在十里街吗?”许延也想吃粥,但那地方是郊外,即使过会儿路上车少,也得跑上一小时:“还是算了,太远了。” “远啥,不是开车吗?”封毅推着他去结账:“别说汽车,自行车哥也载了你去,能有几两重?” “你说啥?你说啥?啊?!”许延眉毛一掀,追在后面接二连三放冷箭:“谁有几两重?!” “我,我,我就三两重,”封毅疼的直吸气,又不敢张嘴大叫,连声讨饶:“我的祖宗我的爷,回家再掐好不,赶紧的了,别跑过去人都收摊儿了。” 两人结了帐,傻啦吧唧直奔十里街,吃饱喝足再往回赶,折腾了一晚,到家收拾完行李已将近十一点,喝口水双双摊上床。许延转身趴过去,不爽道:“当医生,也成天出差……” “再过个一年半年,就好了,”封毅亲亲他脑门儿,转身抱进怀里,伸手一下下抚着他后背,虽然每次他都不说,但心里面难过不舍,自己哪儿会不知道,今儿又碰上那事儿:“还好,这个月走,能赶上回来给你过生日。”许延生日在十月初,这几年两人都一块儿过的。 “嗯,”许延鼻子拱进他腋下,嗅着那熟悉的清爽味儿,伸手滑进他裤子里,满意地闭上眼睛:“睡吧,明天早机呢……”说着满心懊恼,又该有几十天睡不好觉了,啥时候能改了这坏毛病啊?这些年越发养的惯了。 “嘶……”那细滑温软的手心,仿佛瞬时将全身的热血都吸了去,封毅抱紧怀里那人,轻声耳语:“宝贝儿,今儿晚上,换个地方握,好不?” “不好!”许延捏他一下:“早上不是才……”暗地里却弯了嘴角,轻柔捋动手中那硬物,这就是他的男人,他的宝贝,不管再累再辛苦,稍微一碰,就敢跟他耀武扬威。 “呜呜呜,老公……”封毅耍赖带撒娇,含上他的嘴就迫不及待骑上身,抵上那片儿迷魂禁地,喘着粗气儿又蹭又戳:“我要我要,整整一个月,不吃饱了出去,会饿死人的,你能忍心?” “有啥不忍心,”许延两手缠住他脖子,笑得眼睛快冒水儿,呢哝道:“饿死了……你才好……” “真的?”封毅的眸子漆黑如墨,轻笑着慢慢往里插,刚才早偷偷摸摸卸掉了那些累赘,吻上他哑声问:“饿死了我,你这儿,吃什么?” “呸!”许延饧着眼儿提腰迎上去:“我……才……才不吃……” “嘿,那你追什么?”封毅咬一下那挺翘的鼻尖,坏笑着突然加速:“快说,爱吃不?嗯?爱不爱吃?” “呃……爱……爱……”许延眯上眼睛,脖颈抻得悠长,将那串暗光流转的骨链轻轻抖落,细喘着如云置雾、魂荡神销。 夜色如水,无声漫过高挑的树梢…… 第84章 钟声送斜阳 封毅走后第二天,许延就接到夏紫菱班主任的电话,原因是她最近天天做恶梦,扰得同寝不得安宁,竟去找老师集体投诉。 “你们家长能解决吗?我跟她谈过,收效不大。”那位中年女教师颇为无奈 分卷阅读1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6 :“虽然不是大事,但半夜惊叫刀啊血的,其他学生确实无法休息,她本人精神状态也很差。” 许延随即去了学校,夏紫菱果真神色委顿,满脸病容,便带她中医、西医地看过来。两人全程都一板一眼地陈诉病情,一丝不苟地聆听医嘱,再郑重其事地装好那堆安神宁心、滋补调养的药。看似正儿八经、煞有介事,却不过为了走个掩耳盗铃的华丽丽的过场。 有关这一点,许延很清楚,夏紫菱又怎会不明白。但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灵丹妙药,谁都想药到病除、效如桴鼓,无奈疾病们总是挑剔得很啊。不管怎么说,有药吃总比‘等死’强,至于疗效如何,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东拉西扯出得门口,不期然竟遇见了丁珉和他母亲郑月娥。说笑着打过招呼,许延意外地捶过去一拳:“你小子,不是说要去南京?”丁珉混个文凭出来后,就一直帮着他父亲跑生意,所以时常不在g市。 “推迟了,下礼拜才走。”丁珉笑问:“诶,你们来中医院干吗?”转而面向夏紫菱:“菱菱要看病吗?” “是,她最近睡不好觉。”许延回道:“郑阿姨腰疼好些了吗?”郑月娥早七八年前患上了腰间盘突出,不愿做手术,便经常来中医院找个相熟的大夫做理疗,故而许延有此一问。 “好不了也坏不了,有空扎扎针、拔拔罐,对付着罢了。”郑月娥不以为意,倒是拉起夏紫菱的手:“哎呦这丫头,才大半年没见吧?就瘦成这样了?”她心疼地捏捏夏紫菱手臂:“怎么睡不好了?来跟阿姨说说。” 过去几人玩在一处,因为丁珉父母都好客开明,所以偶然会到他家聚会。加之郑月娥一直同情夏紫菱的遭遇,见过之后,越发心疼这个善良文秀的姑娘,有事没事都会邀他们上家里坐坐,一来二去,很快就熟络了。只是后来李浅墨生了猜忌,夏紫菱又不是爱热闹的人,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便逐渐少了登门。 “也没什么,就是常常做恶梦,”夏紫菱也挺喜欢这个慈爱干练的长辈,徐徐笑道:“今天来拿点中药,熬着吃吃看。” “恶梦啊?”郑月娥瞅着她眼睑下明显的黑圈,皱眉说:“是惦记着你妈妈的事情吗?” “有时是……”夏紫菱微低了头:“但主要,还是神经衰弱吧。”她抿着唇轻淡地笑:“刚才大夫们,都这么说来着。” “啧,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不是只剩一根筋儿,谁都品得出这话里的味儿,何况郑月娥呢:“可得当心呐,年纪轻轻就睡不好觉,老了怎么办?”她犹豫着,看看许延:“我酒店里有个临工,去年老公出车祸过了世,她自己紧跟着也犯了抑郁症。听过这病不?没几个月就从天桥上跳下去了。唉,”她叹口气:“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这下,只剩个三、四岁的娃娃……” “妈!”丁珉拉她一下:“说这些干嘛,紫菱就是神经衰弱,偶然睡眠不好,跟抑郁症有什么关系。” “呵呵,谢谢郑阿姨,”许延笑道:“没病早防,我们年轻人不懂,知道多点儿总没坏处。” “是呀,”夏紫菱也抿着唇笑:“我还第一次听说,有那啥,啥症?真吓人啊。” “抑郁症,咳,正巧想到了,就随口说说。”郑月娥也意识到说重了不妥,蜻蜓点水地掠过:“这做恶梦呐,还有个说法,过去的人都叫它‘鬼压床’。咱们市郊有个空相寺,据说很灵验,要不紫菱去求求神、避避邪,兴许就好了。” “哎呀,妈!”丁珉皱眉失笑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怎么封建迷信?要是没用,寺庙的香火哪儿能从古烧到今?存在就是合理,”郑月娥拍他一巴掌,骂道:“这点道理都不懂,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姨说得对,他是能混就混,存的那点儿料,估计狗肚子都塞不满呢。”许延跟着打趣:“不过,说实话,学校里那些知识,真到了社会上,能用到的少之又少。” 夏紫菱也莞尔:“呵呵,是的,我妈妈,以前也爱烧个香,拜个佛。她没文化,就说这样有个依傍,图的是心安。” “对呀,”郑月娥连声赞同:“睡不好,不就是心不安?你听阿姨的,准没错儿。” “嗯,也是,菱菱下午没事儿吧?”许延想着到郊外山上走走,吹吹风、看看景儿,消耗点儿体力,说不定晚上真能睡踏实些:“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这门口恰巧有趟直达车。” “好哇,”夏紫菱应道,回宿舍也是捱时间,倒不如去玩玩:“得坐多久车?” “两小时不到,坐什么公汽呀,”郑月娥说:“丁珉,你跟许延他们一起去,顺便给自己和你爸求个平安符回来,常年在外,带身上辟邪。” “不麻烦了,”许延忙说:“又不用转车,丁珉还是陪您看病吧,平安符我们带回来就成。” “去吧去吧,”郑月娥笑道:“他来也就点个卯,装个样,还能干啥,你们年轻人玩儿去吧。”边说边挽了包往医院里走:“哎呦,时间都过了,先不说了,许延,有空带妹妹来家里坐啊。” “那好,再见郑阿姨。”许延回身应过,便跟夏紫菱一路聊着天坐上丁珉的车,想起来笑道:“乌山虽说不远,我却有十几二十年没去过了。” “不奇怪,有空总会想要往远处跑,附近地方反而成了盲区。”丁珉笑着应和:“我也有上十年没去了,又不爱搞封建迷信,上次也是被迫的,不过乌山的景色还可以。” “嗯,对,”许延微笑着回想,仿佛又见当日撒在头顶、肩沿上,那层玻璃纸般薄脆透明的阳光,和枯叶碎裂的窸窣轻响:“寺前那道青石阶,古意盎然,接缝里长满了苔藓,空气比市里好多了。” “真的吗?”夏紫菱闻言起了兴致,她自来g市后,还没到过乌山:“市里的花草树木也不少,但总觉盖了层灰,看着不清爽,”说着轻叹一声:“好久没见过真正的绿色儿了。” “有没苔藓我不知道,”丁珉笑着插话:“但那里的绿跟城市绝对不是一个概念。说到灰,也就是庙里那点香灰。” “有庙更好了,”夏紫菱笑道:“我觉着么,山上有个庙,更显灵性。” “这话你跟他说,那是对牛弹琴,”许延笑话道:“念书念到狗肚子里的人,哈哈,还灵性。” “说真的,等下你们去求神,我自己到处逛逛,出来再手机联系,懒得听那些秃头和尚瞎念经。”丁珉反诘道:“你们有灵性,还不是要坐我开的车,悟性才 分卷阅读1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7 是好东西。” 几个人来来往往磕着牙到了山下,丁珉陪他俩走了一段儿,就岔向另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许延跟夏紫菱慢慢往寺里走,深秋的天,依旧苍蓝高远,凉风拨动斑斓林海,飒飒脆响着拂面而来。比起旧时,这条朴拙古老的漫长石阶上,不过是新添了几个进香的俗客,年年如昔、岁岁相似。然四季来了又去,谁知道淘尽了多少欢喜悲愁。 “哥,你小时候来过这里?”夏紫菱左右张望着问道:“这儿真清静,感觉跟别的寺院不一样。” “嗯,听说这里的和尚规矩多,”许延望向空相寺坐南向北、气势庄严,却昭然陈旧的庙门和八字墙:“禁拍照、喧哗、快步,否则会立刻被‘请’出门。”他笑道:“还有一点更怪,就是不准大把烧香。” “是吗?”夏紫菱诧异道:“寺庙不是香火鼎盛才好?” “这就不清楚了,”许延跟她一同走进那两扇剥脱了不少红漆的木制寺门。祭坛上烟雾缭绕,漫升起一股洁净的沉香。幽暗清凉的宽敞佛殿内,描金绘彩的威严神祗们一例沉静地、安然地,俯视饱受红尘浸淫的苦难众生。恰有雄浑的钟声回荡殿堂、穿越远处的空谷,更显寂静悠长:“我记得,听禅祈福得去内院,时候恰巧到了。” “那咱们先去?”进了这寺院,自然而然地便放低了音脉,夏紫菱问:“过了时候,得等好久吧?” “呵,还是不清楚,”许延笑道:“不过既然赶上了,咱们就过去吧。” 两人低语着掠过几株老槐、樟木,踏着青砖密接的蜿蜒小径,缓步向内院走去。沿途偶尔有些神态安详的黄衣僧人,目不斜视地错肩而过。深山空院内,仿似四季都泾渭分明些,三三两两的枯黄趁着秋风断了叶柄,漫不经心地触上行人眼角眉梢,轻悄悄地飘坠下来,落在地面心不在焉地翻几翻,或是树头,或是草窝,或是路边石缝,碰见了,便就寂然不动了。 禅,是一念之间,是参透与静思,是某刻眼中的光和影,玄妙而高深。许延一向这么认为,自来谈经论道者众,真能悟得禅机、修成正果的,必是寥寥无几。所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像他这种缺乏慧根的俗骨凡胎,与其水中捞月、漏勺盛油,还不如安心痛享红尘声色,省得脑筋错乱打结。 蒲团上禅坐的高僧,慧目低垂、长眉灰白,手持的念珠浑圆乌亮,在檀香袅袅中徐徐道来。夏紫菱安静地并膝端坐,全神贯注地凝眸倾听。许延调开视线,看向那扇许久未曾修葺的木窗,已经明显地破旧了。虫子蛀开表层无色的清漆,漏出了几个黯淡的孔洞,边缘的棱角和雕刻的图案,也大多磨平残损,风吹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吱吱’轻响。 窗外不知名的老树,黑褐色的枝干僵硬盘虬,瘦骨嶙峋地干结枯立,徒留几片稀疏的黄叶,攥着根蛛丝要断不断,在寒凉的风声里苟延残喘。又一年的秋末,天,渐渐地灰了,西斜的日影斑驳渡过窗棂,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股,雨的味道…… 第85章 落叶满空山 许是下雨的关系,禅房内只稀疏坐了几个人。光线有点儿暗,半旧的黄幔沾了些潮气,略微摆动。檀烟安静地流淌,绕着老僧枯槁的指节,慢慢散开。一只破了边儿的菅草蒲团,冷清地呆在地砖上。檐上的雨珠子,一滴接上一滴,泠泠掉落下来。 许延下巴颌一跌,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见夏紫菱朝衣兜上呶嘴,才省悟过来,忙欠了身轻悄退到廊下。短信是包工头张健强发来的,告诉他饭局定在明晚七点。新天公寓一期已经预售了几个月,这次请的是税局的周涛副局长。 从去年底开始,类似的宴席已吃到胃痛。许延回过信息,便将手机揣回裤兜,皱着眉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枯立半晌,仍赶不去恹恹的倦怠。 对面一只红爪的鸟儿,返身轻啄濡湿的尾羽,回头侧看了两眼,翅膀一扇便跳进了窗格。廊前的泥地全湿透了,豁豁牙牙泡在树根下,先前那几枚枯叶,早就不知去向,只剩几杆枝桠,单调地竖在雨丝里,愈发地黑沉。 张健强人如其名,高大厚实,鼻头上的毛孔很粗。筷子落在他手里,常令人生出即将折断的担忧。 周涛正好相反,身材像许延一样颀长,稍高半个头,四十上下,鼻梁很挺,单眼皮,纯黑的瞳仁跟他手中的香烟一样沉静。 席上大多是陈雅文应酬,三十岁的女人,顾盼流连之间,都溢出沉酒的幽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健强手中的筷子,越发危险了,周涛的香烟,却仍旧安然地流淌。 一小时后,酒菜撤去。陈雅文跟张健强合唱完一首孔雀东南飞,互相恭维吹捧一番,又马不停蹄奔去下一首。许延和周涛推说不会唱,又都没要陪席,便擎着杯茶各自退到沙发两头,偶尔隔着昏暗的灯光说两句场面话,再将视线移向电视屏幕。 想是昨天冒雨下山受了寒,今儿一整天,脑袋都钝钝的。屋子里的对唱闹腾得不行,刚又陪了几杯酒,闲坐了一会儿,许延就感觉胸口烦闷,赶紧告退去了洗手间。 不计颧骨渗出的两抹红晕,镜子里的人,脸色异样青白。胃里的酒气一阵阵郁烈地往上涌,冲得人恨不能掏喉吐干净,许延难耐地扯松领带。其实他穿西服相当好看,尤其新添这套,时尚而内敛的精简设计,衬得身材俊逸而修长。凝练的黑,氤氲着动人的沉着和优雅,可他自己却一直感觉束缚。 从隔间出来,越发烦堵憋闷,赶紧伸手到龙头底下,接了捧凉水往脸上扑。几过之后,刚感觉舒服些,门便‘吱呀’一响从外推开。周涛随后踱了进来,对他笑笑,在旁边的盥洗盆站定洗手。许延回了个笑,拿纸巾揩干脸上的水滴。 “许先生脸色不大好,”周涛抬头看看镜子:“是不舒服吗?” “哦,不要紧,”许延向来觉得两个男人在洗手间搭讪很奇怪,见他问起,轻描淡写道:“刚没吃菜垫底。”反观对方面不改色,自嘲地笑:“我酒量奇差,周局就强多了。” “呵呵,”周涛往池子里甩甩水,扯张手纸:“在局里上班,免不了经常混酒桌,量浅的,时间一长也练深了。”他温和地笑了笑,两下擦干水,随手将湿纸丢进垃圾箱:“今天就早点散了吧,其实我们都疲于应付。” 对方语气虽然温和随意,却不似开玩笑或说反话。自从忙开新天的事儿,这些机关单位的领导,可算接触得多了。像周涛这样实话直说的,还是第一次见,许延微感诧异,面向对方:“那行, 分卷阅读1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8 这些酒菜吃多了确实无味,周局真爽快,”他笑着续道:“改天等您有空,咱们再换个地方玩玩。” “好。”周涛简洁地说,点点头,进了隔间。 许延回转身,视线迎上台前洁净的镜面,先前那双沉静的黑眸,微闪了闪,便不经意地掠过。伸手将领带重新束紧,开门走了出去。 十多天后,许延抽了个空来到沿河新村,这片儿是g市最大的福利房社区,房锦华住在顶楼一套复式单位里。上礼拜打过电话联系,对方说学校几位主要领导,都未外泄夏紫菱那段儿经历。许延前后考虑过,与其让人捕风捉影地瞎猜疑,不如索性将事情敞开,所以今天才专程上门商量,请他找个恰当的时机把这问题解决了。 房锦华原籍苏州,年近五十,一口普通话浑圆酥软,面相疏朗清矍,为人和气端谨,虑事也很周全。不到半小时,两人就将事情谈妥。许延正准备客套几句起身告辞,门铃却响了起来,只好暂时坐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房锦华道了个歉过去玄关,方才打开门,就传来热络的招呼:“姐夫,就知道你在。” “哈哈,”房锦华笑逐颜开地将妻弟让进来:“你姐姐旅游去了,没人逼我出门。”说着合上门给两人介绍:“这位是华宇的许总,相当年轻有为。呵呵,许总,”他笑着伸手示意:“这是……” “嗬,姐夫,不用介绍了,我们上个月才见过。”周涛微笑着伸出手:“许先生,真巧。” “哈,周局,”许延含笑接住他的手,握了握松开:“确实很巧。”先前听声音就觉得熟,没想到竟是他。g市果真不够大,这样也能碰上,都是认识的,一时反倒走不开了。 “不必客气,叫名字就可以,”周涛熟络地坐下,自己斟了杯茶,给房锦华和许延的杯子也蓄满:“许先生今天不忙?” “还好,周局也别客气,叫我许延吧,”他微笑着扶了下茶杯:“我妹妹恰巧在g大念书,最近碰上些事情,所以上门请房校长帮帮忙。” “哦,是这样,”周涛点点头,没再问下去,笑道:“新天国际很火啊,据说g市新楼盘的日成交,半数以上都是那里。” “还行吧,我们价位定得相对较低,”许延客气地说:“周局也关心房地产市场?” “哈哈,”周涛喝口茶轻松地调侃:“关心是因为工作需要,你们发展商生意兴隆了,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才能吃饱肚子。” 仨人喝着茶又闲聊了一段儿,房锦华问:“怎么,周末没陪秀敏出去走走?有空来我这儿下棋?” “嗯,”周涛放下杯子,笑道:“她一早就跟小兰上街准备行头去了,下礼拜学校要钢琴表演,不到晚上肯定回不来。我反正没事,索性来慰问下你这个孤家寡人。” “哈哈,”房锦华了然地笑:“我就说呢,你家那个刁蛮公主,难得周末,怎么轻易就放你脱身了。” “房校长,周局,你们慢慢聊,”许延见话题开始私人化,正好站起来告退:“我还有点儿事情,就不打扰两位了。” “啊,那么快?”已近午饭时间,房锦华笑道:“还想请许总尝尝我的手艺。” “谢谢谢谢,”许延笑着往玄关走,作势拦了拦:“不用送了,改天请房校长和夫人一起出来吃饭吧,周局,再见。” “好的,慢走。”周涛微笑着帮他打开门。 许延坐电梯下了楼,沿着社区安静的方砖小路往外走,九月初的太阳,已经褪去了大部分灼热,温和地铺盖在翠绿的草尖上。既确定了与学校无关,那人选便只剩下一个。他不屑又厌恶地扯了扯嘴角,刚掏出手机,铃声就响了。 “许总,你没猜错,就是那小子干的。”张健强洪亮的嗓门儿仿佛近在耳边,他认识些社会上身份复杂的人,前几天听说了这事儿,就自告奋勇地包揽:“吓唬了没两下就爆了,他表哥特意叫他在同学里假意打听,趁机把事情捅出来。” “哦,知道了,谢谢。”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现下水落石出,仍旧感觉得腻心,夏紫菱这是啥运气啊。许延走了几步,随手拨了封毅的号儿,想着跟他商量下,谁知贴着耳朵直等到断线,仍旧无人接听,不由纳闷儿地收起电话。 封毅这趟去a市咋地这么忙,上礼拜还白天晚上都通话,最近这星期,不是匆匆发几个短信,就是到很晚才打过来,寥寥几句便挂断,声音也疲惫不堪,这两天,索性打过去都没空接了。许延看着那条无应答的拨出记录,怔怔地停下步子,本就烦闷的情绪,越发结成了乱麻。 都说六月的天,是娃娃的脸,许延不知道,九月天气,也能迅速返老还童。适才头顶还只飘过片儿黑云,未待走出社区,竟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雨。凉渗渗的雨粉细密地随风飘飞,不一会儿就缭乱了视界。四季常青的平整的台湾草,毛刺般缀满了葱茏的晶莹。 幸好雨点不大,他并未提高步速,慢慢地走向门口,冲那个笔直站立在门边的保安点点头,顺着他拉开的铁门踱出去。雨,细盐般一阵一阵播撒下来,身后砰然传来铁器滞重的钝响。许延仰起脸,刚才那抹单薄的阳光,不知不觉已被厚重的云翳湮没。 “嗬,雨中漫步?”刚收回视线准备再走,一柄黑伞就遮上了头顶,周涛笑道:“许先生真有雅兴。” “呵呵,周局也要走吗?”许延收敛心神诧异地问:“看来房校长没法发挥厨艺了。” “唉,没办法,”周涛擎着伞柄,单手插在裤兜里,随意地说:“被宝贝女儿急召回家,下不成棋了。” “哦,真幸福,周末正该一家人聚聚、共享天伦。”许延微笑着说:“周局爱下棋?哪一种?” “象棋,打发时间。”周涛闲闲地问:“许先生没成家吧?父母还在上班?” “呵,还没。”许延笑一笑:“母亲退休在家,我父亲,几年前就去世了。” “哦……抱歉。”周涛看向路边:“我的车在前面,许先生去哪里,顺便送你。” “不用客气了,从这里打个车回去很方便。”许延看着那把明显倾斜过来的黑伞,笑了笑:“象棋有段时间我也常下。” “是吗?那改天切磋一下,”周涛并未坚持,跟他停在路边等车,笑道:“比唱k吃饭有意思。” “呵呵,一定。”许延扬手招停一部的士,拉开车门回过身,视线滑过对方肩头那块儿浅蓝的洇湿,微笑道:“谢谢周局,再见。” 周涛笑了笑,手从裤兜里抽 分卷阅读1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29 出来,扬了扬,看着他坐进车里。 车轮在遍布水渍的路面上越跑越快,许延捋了把脸,重重靠向椅背,将那个擎伞伫立的颀长身影同时撇向身后。有些事情,根本无需动用语言,那柄濡湿的黑伞,伞下幽深沉静的眸光,足以说明一切。他皱眉闭上眼睛,先前扰心的那些问题再度光顾,而雨中同行时,左肩那片融融的温暖,竟也未能迅速消散。 第86章 露从今夜白 “延延,对不起,”封毅的复电下午两点多才来:“中午刚好有个会诊,接不了电话。” “没事儿,哥,”许延犹豫了会儿:“你那边儿,很忙吧?” “嗯,比二院还忙,”封毅问:“对了,菱菱的事儿,咋样儿了?” “咱俩猜的没错,”许延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你说李浅墨这人,咋能做得出来?刚开始还以为他挺老实。” “呵,人会变的呀,”封毅笑道:“菱菱怎么说?” “还没跟她提,中午才确定。”许延默了会儿,头低低地垂向书桌:“哥……你啥时候回来?” “半个月吧,”封毅顿了顿,也有一阵子沉默,轻声问:“想我了?” “……嗯。”许延难得没否认,不知怎么就囔了鼻子,拿着听筒,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没多久了……”封毅轻声笑着,微叹了口气:“乖,怎么还像个娃娃。” “……那还不是,”许延咬着唇,拿起桌上那人常用的钢笔,转了两转,攥进手心:“你宠的……” “呵……”封毅竟有好长一段儿没回话,末了笑道:“嗯,我错了。” 听着那人低低的声音,许延蓦然湿了眼睛,仿似有团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堵在喉管里不上不落:“哥,咱们别建房子了,也别要那些钱了,”他压制着那串没来由的哽咽,困难地说:“你带我,回二〇五吧,好不好?” “……傻话,”封毅顿了顿:“阿姨怎么办呢?”见许延不答,轻声说:“乖,休息会儿,别想这些没用的。我晚上打给你吧,马上有台手术。” “哦,那你忙吧。”许延放下笔,坐直身子:“我先挂了。” “好,”封毅道:“听话,去睡一会儿。” 听筒那头,很快传来‘滴滴滴’的忙音。许延将电话从耳边移下来,伸指慢抚着那圈细小的出声孔,喉间的拥堵,仿佛更膨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许延找到夏紫菱,将情况给她摆明了。夏紫菱没说什么,当即打了电话跟李浅墨摊牌。 结了这件事儿,时间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整日呆在二院宿舍里,也无心去看楼。早几个月两人就想买几套房子搬出去,新天公寓虽说是自己的,环境也不错,但终究离市区远些。尤其封毅,住那儿上下班不方便,万一塞车准误事儿。 那会儿想买却分身乏术,现在有时间了,又蔫蔫的提不起兴致。许延划拉着鼠标在电脑前坐了一个多小时,网页翻书般变换,却什么都没看进脑子里,最后疲倦地扔开。呆坐了半晌,去洗手间冲了冲脸,换上衣服下楼。 现在经常要出门应酬,自己不会开车很不方便,又不想配个司机前后跟着,相当不自在,干脆趁这段儿闲些,去把车牌考了。许延打了个车赶到市培,报上名拿着复习资料出来,已经五点来钟。接着回去闷书实在太无聊,那几个熟人又不想见,饭点儿正巧到了,虽然没啥胃口,还是折进了附近一家酒楼,想着随便吃点儿再回家。 现在饮食业真是生意兴隆,特别是旺区,这才几点,里面就黑压压铺满了一片人头。许延皱了皱眉,想退又不愿动,见咨客小姐已经满脸堆笑迎上来,便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她走。七拐八弯分开人群桌椅,到了边角一台三人座坐下,茶水很快送上来。 许延涮着杯碗,随便点了几个菜,才刚喝上口热茶,旁边的椅子就被拉开,抬头一看,竟是李浅墨:“许延,一个人吃饭?” 经过了那一茬儿,丫的竟然还言笑如常,若无其事,脸皮真不知道是啥材料做的,许延笑笑,放下杯子:“嗯。” “呵呵,我也跟朋友在这儿吃饭,”李浅墨笑道:“过来一起坐吧?” “不了,点了菜了,”许延拿起热毛巾揩揩手,瞟他一眼,打开笔记本:“你回去吃饭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哦哦,你忙。”李浅墨笑着应道,却并未起身离开,还让服务生送来一套碗碟,坐在旁边自动自觉地斟茶倒水。 “你有事?”许延手指离开键盘,不耐地侧过头:“有话就直说吧。” “许延……”李浅墨放下杯子,换了另一副郑重的面孔,转头直视过来:“你也知道,我对紫菱,从小就真心实意……” 许延蹙眉看向他,直盯进那双深棕色瞳仁的深处,黯淡的眸光里,竟隐约泛起一丝无力的乞怜,不能说没有诚意:“呵,以爱之名,施加伤害,”他玩味地笑了,瞳孔蓦然收缩:“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实意?” “是我欠考虑了,”李浅墨移开目光,不安地端起杯子,仿佛想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可我从没想过离开紫菱,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急切地解释:“我的本意,都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白头到老。” “嗬,”许延收回视线,淡淡道:“这份心意,紫菱已经领受了,至于别的,跟我说没用,我想你该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许延!”李浅墨搁下杯子,整个身体都转过来:“咱们都是成年人,你也知道,有些状况会逼得人迫不得已,要不是她非要跟学校那些男生纠缠不清……”他惶急地说:“我不是为自己辩护,但这么多年……何必做得那么绝,我已经认错了,总该给个机会……” “李浅墨!”许延本已挟起颗花生米,闻言‘啪’一声拍下筷子:“你不要自取其辱,要不是菱菱拦着,你以为,我能善罢甘休?”他眯起眼睛,寒声道:“肖想菱菱,你也配?” “许延,”李浅墨马上软下来:“有话好好说,咱们多少年的熟人了……” “没什么可说的,”许延厌恶地别开脸,点开文件夹:“你走吧。” “许延……”李浅墨诺诺地哀求,拿毛巾不停揩完了脑门又擦手,赖了好一会儿,见对方态度决绝,确无余地,话音蓦地徒转:“哼,夏紫菱对你的心思一直就不单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兄妹,说得好听,”他冷笑道:“费那么大劲儿破坏我们,你是舍不得把她 分卷阅读1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0 嫁人吧?” “呵,精辟,”许延一阵怒火填胸,却悠悠地笑了,轻轻合上笔记本,端起茶杯,手一倾,施施然泼向对方惊愕莫名的脸:“不过,你管不着。” “许延!”李浅墨挂着满脸水珠子,愣了半响,才突地拍案而起,破口道:“你太过分了!你等着……” “等什么?”许延悠然靠向椅背,侧脸斜视着他,扯动嘴角,冷声说:“等你表弟削尖脑袋,到处宣扬我是同性恋?嗬,”他轻笑道:“是这样吗?来吧,我等着。” “你!”李浅墨攥紧拳头,脸上又红又白煞是好看,他本来个子就比许延高,站在桌前,看着还颇有气势。 “怎么?等不及想比划比划?”许延嗤笑道:“说吧,我随时恭候。”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李浅墨怒火中烧,完全撇开往日的斯文气质,咬牙道:“别以为我碍着紫菱的情面,不敢对你怎么样!” 那张聒不知耻的脸,实在大败胃口。服务生端着托盘,在几步之外犹豫不决,餐厅里无数道视线都被吸引过来。许延真后悔,刚才竟进了这家酒楼,不想跟他继续纠缠,无奈地叹口气,收拾起东西:“急着耍猴戏是吧?那您请自便。”他冷冷地打开钱包:“真想好招了,我再奉陪。” “你!”李浅墨看他起身,一把抓住过来,两眼喷火:“你就想走?!” “你想怎样?”许延的视线从手臂上行,直盯牢对方的眼睛,正想接招,不妨隔壁围台上竟站起个人,低头跟服务员说了一句,匆匆走近。 “先生,”周涛拍了拍李浅墨肩膀,淡淡说:“这是公众场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话音才落,酒楼经理已跟几个保安一起向这边走来。 “哼,”李浅墨这才意识到先前冲动了,强压下怒气,悻悻放开手:“你够狠!”说罢掉头回了自己那桌,迎着满桌子狐朋狗友,愤愤然坐下。 人生何处不相逢,说这话的人,想来也经历过不少奇遇,许延笑道:“我该说,真巧吗?周局。” “呵呵,还真是,”周涛目光温软地与他对视:“下了班,陪单位的小年轻过来打牙祭。怎么,就要走吗?” “呵,换个地方吃。”许延提起公文包:“刚才谢谢了,您回去吧。” “等等,”周涛想了想,招手叫过服务员:“23台,记我的账。”说罢回桌交代了两句,拿上外套过来:“走吧,一起去。” “……不用了周局,”许延愕然道,连忙推辞:“您陪同事吧,我经常一个人吃饭。” “没关系,”周涛径自向外走:“这酒楼是我们的定点‘食堂’,”他回头笑道:“早吃腻了。” “……”许延看向李浅墨那桌探头探脑的杂碎,哭笑不得地跟着走,难道自己看着就那么弱不禁风?到了这一步也不好再推,无奈笑道:“那么周局想去哪儿吃?” “上车再说,”周涛促狭一笑,竟带上了一点儿顽皮,仿佛干了件有趣的坏事儿,那倏然而现的稚气,与他沉稳的举止配搭,竟奇异地不觉冲突,反倒有种另类的和谐:“不然待会等那帮家伙想明白了,追出来,咱们就跑不掉了。” “呵呵,好。”许延失笑,反正左右无事,一个人吃饭确实无聊,不如放一晚假,这人看着也不像个磨不清的。 第87章 月下秋水寒 “准备考牌?”周涛看看他拿着的纸袋:“想去哪吃?” “我随便,”许延把东西放去后座,解释道:“以前一直没学,恰巧这段时间能抽出点儿空。” “是没兴趣吧,我姐夫也不爱自己开车。”周涛慢慢将车子倒出来,笑问:“星辉广场下面新开了家墨宴,要去试试吗?” “呵,好啊,”许延知道那里,前两天经过见伺者都是一体黑衣,外观也很另类前卫:“我还没去过。” “哈,我也一样。”周涛笑道:“就是看那家新鲜些。” 六点来钟,市区照例堵车,一个灯口没有五六分钟根本过不去。蚁行了一段儿,周涛停下车:“看来挑错地方了,”他无奈哂笑:“下班时间,应该往荒郊野外跑。” “呵,没关系,”许延调侃道:“说明咱们市经济发展迅猛,好现象啊。” “哈哈对,”周涛笑道:“不久之后,这滚滚车流里又该增加一辆了。” “哈,难说,”许延道:“我兴致不高,去学是被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牌呢。” “这种考试,很容易过关的,有空多练习一下。”周涛看看他:“我也可以教你开。” “谢谢。”许延不置可否,笑了笑:“周局平时很少回家吃饭吧?” “是啊,”周涛转回头去,捋了一把头发:“里里外外,应酬太多,家里人都习惯了。”他苦笑道:“偶然赶回去,还经常吃不上饭,唉。” “呵呵,辛苦。”许延理解地说:“机关单位的工作,应该相当困身,离开校门开始混饭吃,哪里都一样不自由。” “嗯,校门,”周涛点点头,微叹道:“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笑着回头:“你们还好吧?辛苦是辛苦,但自己说话能算数。” “一样啊,自己再能拿主意,”许延笑笑:“不是也要被各种束缚牵着走?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都五花大绑,哪儿能真的算什么数呢?” “倒也是,”周涛凝眸看了看他:“许先生很年轻啊,社会经验却不少,我像你这年纪,还意气风发,万事不放在心上。” “还好吧,”许延看向前面的车屁股:“越傻的人越早熟,到处磕得头破血流,不想开些,怎么活得下去呢。” “嗯,咳,难得溜号出来,不提这些没劲儿的,”周涛岔开话题,笑道:“上次说了要切磋棋艺,这周末有空吗?上我家杀几回合怎么样?” “呵呵,行啊,”许延想了想,周末也没什么安排,去他家,他爱人孩子应该都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夫人不会怪我打扰吧?” “哈哈,怎么会,”周涛笑道:“我爱人很好客,除我之外,她谁都欢迎。” “哈,”许延失笑:“您不用欢迎啊,自己人嘛。” “呵呵。”周涛但笑不语,红灯一过,迅速开出去。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跨进了一大步,许延虽然清楚周涛对他有好感,但这个人品格确实不错,相当坦诚,从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和言语,一直安于君子之交。上次去他家下棋,看得出来他很疼爱女儿小兰,夫妻关系也相敬 分卷阅读1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1 如宾,至于私底下究竟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但,凭着表象白头到老的夫妻,这年头难道还少了吗?只要双方都是要体面嫌麻烦的人,那么维持一个家的条件,其实已经足够了。转眼过去了七八天,下午刚从公司出来,不期然又接到周涛的信息:“今晚被女儿放鸽子了,你那有位置吗?” “小板凳有一张,”许延勾唇笑笑,发回去:“周局要不嫌屈了驾,就过来吧。” “时间,地点?”那边很快复过来,轻松地调侃:“小板凳总比冷地板强。” “哈,说真的,”许延边走边扯:“我本来准备回家泡面的。” “板凳没关系,泡面就实在太委屈了,”周涛继续开玩笑:“要不我们去鲨尾村打打秋风?这时候刚刚好,风平浪静鱼又肥,不吃白不吃。” 鲨尾是个小渔村,距离g市八十公里,许延看时间还早,回过去:“行,哪儿集合?” “你公司楼下。”这人手指动作真快,一个来回不消几秒。 “好,我回办公室,你到了打电话。”许延复完,正准备上楼,路边就响起一声短促的喇叭,定睛一看,不是周涛是谁?原来换了部越野车,早在门口等着他了。不由低头失笑走过去,这人真是越活越年轻了,换下平时的正装,只穿一件迷彩t恤,下面是军绿休闲裤,架着副墨镜,看上去简直活力逼人。 “你倒是准备充足,”许延坐上车,看着自己身上的西服,无奈地笑:“到了那地方,更显得我这一身不伦不类了。” “是不伦不类,”周涛诙谐地说:“一看就分划出阶级层次了,我是司机,您是老板。” “哈,只管出钱埋单的老板吧?”许延苦笑道:“我真够冤的。” “去了再说冤不冤,”周涛爽朗地笑,一踩油门将车子开出去:“保证让你心甘情愿放血。” 海滨公路车不算多,两小时不用就到了鲨尾村。周涛将车子停在村口的一块空地上,两人开了门步行进去。这是个相对破落的小渔村,木板搭建的低矮平房一幢紧连一幢,门口大多有块用水泥粗略熨平的院子,晾了些旧网子和鱼干。昏蒙的灯影下,细浪伴着三三两两的狗吠此起彼伏,走近村尾的一户院子,周涛推开老旧的木栅栏,向里面招呼:“老赵,在家吗?” 卧在檐下的老狗,显然认识来人,只倦怠地抬了抬头,又趴下去接着打盹儿。房子里的人却兴冲冲走出来:“哈哈,周涛,有日子没来了,还以为你忘了我老赵家。”老赵精瘦黝黑,显见常年日晒雨淋,四十来岁,嗓门大而粗嘎,像粘了层沙粒:“今天想怎么玩?” “怎么会,忘了回家的路,也忘不了你这里。”周涛笑着介绍:“这是许延,我一个朋友,借你的船,出海钓几条鱼。” “你好,赵大哥。”许延点点头,客气地打招呼:“叨扰你了。” “咳,别客气,我老赵家不兴这个。”老赵呵呵笑道,回头朝屋里吆喝一句:“三儿,出来,跟我去滩上推船。” “诶!”说话间就奔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一样的黧黑壮实,憨憨地咧开白牙:“周先生来了。”又冲许延羞涩地笑笑。 几个人说走就走,出门好一段儿,老赵才想起来,猛地拍一下脑门:“咳,瞧我这脑子,你们吃晚饭了吗?” “没有,”周涛打趣道:“看你没诚意邀我们进门,只好委屈自己肚子忍着了。” “哈哈,回家回家,”老赵笑道:“吃饱了再玩。” “诶,老赵,不用了,”周涛连忙拉住他:“说笑的,对了,你船上的火盆还能用吗?” “能啊,”老赵说:“打算边钓边吃?” “对呀,”周涛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那才过瘾。”走了两步转而问许延:“你要先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还不饿。”许延笑道,这里淳厚浓烈的渔家气息,和月影下的凉风涛涌,不由让他心生好感:“像你说的,那样儿吃才过瘾。” “好。”周涛爽快地笑。 几个人一路说着闲话来到海边,老赵带他们走近锚在滩上的一艘小艇,招呼一句:“来,一起出力。” 许延扶上船舷咬牙往前猛地一送,快艇立刻晃悠悠滑进了海水中。老赵把钥匙交给周涛,抬头看看天:“这月亮,又大又亮,真会拣时候。”说罢拍拍手:“要回来晚了,钥匙照旧放在窗缝里,我就不等你了。” “好的,忙你的去吧。”周涛笑应道,伸手给许延:“来,上船。” “你会开船?”先前一直以为是老赵开船出海,现在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许延不由踌躇,对上周涛清澈见底的眼睛,半晌才扶着船舷一跃而上:“谢谢,我自己行。” “我们不开远,”周涛收回手,走向船头发动快艇,在急促的马达声中单手指向前方的海岛:“过了那个小岛,鱼就开始多了。”说着回头一笑:“你放心。” “呵,没事儿,”许延脸上微红,赶忙道:“不是担心,我会游泳。” “你知道,”周涛没有回头,温软低沉的声线在漆黑的浪涛间徘徊颠仆:“我说的,不是这个……”不待许延回答,又续道:“对你,不能说没有企图。但至少,在我放得下现有的家庭之前。所以,你放心,目前,我会是个名副其实的朋友。” 许延良久没有吭声,任由船沿割破海浪的哗响在耳边回荡,这样的表白无法回答,甚至不能拒绝。前方那个人,脊背与鼻梁一样挺得笔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坦然得让人由衷敬佩。语气温和,却包容着无法忽视的力量和信心。 这可怎么好,要是一般的觊觎,倒容易打发。这样一个自尊自重又诚恳坚定的男人,他反而不忍轻率对待。‘至少,在我放得下现有的家庭之前’,许延皱起了眉,看来,麻烦了…… “周涛……”半晌之后,许延才憋出话来:“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朋友。他,最近出差去了,等他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是,封先生吧?”周涛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轻声笑道:“你也可能忘了,我跟他见过。” 许延这才想起,起初跑税局的时候,是封毅陪他一块儿去的,愕然道:“嗬,对,我忘了。” “哈,没关系,下次有机会,一起玩。”快艇过了小岛,周涛停下船,过来装好鱼竿:“你有朋友我有家,那也不能辜负这么亮的月光,所以,我们今天一心钓鱼,”说着递过来给许延,幽静的黑眸伴着温柔笑意,在月色下清波般徜徉 分卷阅读1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2 :“快下钓吧,海里的鱼,都等饿了。” 许延一笑接过,站起来甩开鱼线抛进海中,释然道:“好,咱们把它们全钓上来。” “哈哈,要是碰上海怪,就算了。”周涛开怀大笑,也将鱼钩抛向水面,徒留洁白的浮标,在波涛上一晃一晃,轻缓地荡漾。 两人玩儿得兴起,边钓边吃,直耗到深夜十二点涨潮,才收竿回航,都快活得心满意足。这么长时间以来,忙着家里公司和股市的事儿,真没像今天这样好好儿玩过,即使腰酸背痛,心情却好得出奇,回来的路上还意犹未尽:“看不出来,你挺会玩儿的,”许延伸个懒腰,笑道:“真痛快。” “开心就好,”周涛微笑着凝视路面:“累了吗?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呵,不用,”许延赫然一笑,虽然已经很熟,但还没到这程度,也不想,真熟到这程度。不管对方如何,有些界限,还是应该把持,省得将来麻烦闹心:“我平时也熬得晚。” 周涛笑笑,没再说什么,伸手开了cd,悠扬悦耳的钢琴曲随即飘荡出来。越野车穿越夜色在笔直的高速公路上飞驰,凉风顺着窗缝畅快地吹拂进来。许延说是不累,待那缱绻的乐章灌入耳中,却很快眼皮粘腻,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直到周涛好笑地用力拍他,才遽然惊醒,一个错愕坐起来,看看表,竟已午夜两点。 “呀,真睡着了,”座椅被人放低居然都没察觉,许延掀开身上周涛的外套,解嘲道:“哈,还想陪你说说话,一起打发寂寞旅途。” “鼾声效果也异曲同工,”周涛风趣地说:“早点拿到驾照,比空口许诺更有用。”说罢开了车门下来,微笑道:“我送你上去。” “不了,”许延跟着下车,骇笑道:“我又不是良家妇女,还能走几程夜路,你快……”话到一半不由顿住,顺着周涛蓦然凝注的眸光,诧异地看向前方。 漆黑的夜色里,比夜更黑的树影下,那令人血脉遽然冻结的凛凛的寒光,是封毅比夜更萧杀的,幽暗的眼睛…… 第88章 恻恻立中宵 世界刹那沉寂,仿佛失足掉进异度空间,无声疾坠。树叶,风声,月影,周遭的一切,统统退成幻境。只剩逼人的戾气,自那幽黯黑瞳中利箭般迸射,一触即分,转瞬即逝,快得竟像个错觉。 二十年间,许延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那样凶残狠辣,择人而噬的冷酷……委屈、惊愕、痛苦,极度的难堪,潮水般倾覆而来,思维顷刻混乱,根本无法参与那两个男人之间,已然风平浪静的对话。 “你好,周局。”封毅淡淡地开口。 “封先生,好久不见。”周涛沉静的声线。 “医生,是替人诊病的,不见,或许更好。”封毅嘴角一扬,微笑:“不早了,周局,请回吧。” “再会。”利落的答复之后,是车门闭拢的声响。 直到车头灯一闪,急速后退,直到封毅冷冷地转身,许延才突然惊醒,飞快追上去。五步开外,却蓦地慢下脚步,凭什么,为什么?!那黑幕般冰冷的背影,仅仅是因为,夜半两点一次偶然闲逛?!满腔的怨愤、莫名的疑惑,在沉闷的空气里冲撞不休。 “你跟他之前认识?”许延竭力控制着声量:“过去有仇?” “不是,”封毅没有回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就见过一次。”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许延僵硬地问,对方不痛不痒的回答,径自脱鞋上床的冷落轻慢,逼得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没什么意思。”封毅漫不经心地轻声说,拉过冷气被搭上腰际,眼睛之前已经倦怠地合拢。 “没意思吗?”。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熊熊燃烧,许延扑过去,一把揪开他的被子:“你起来,你这算啥?是抓奸在床了,还是我意图不轨?你说啊!” 封毅慢慢睁开眼睛,原本澄净通透的瞳孔,突然聚满阴霾,一层又一层,快得令人惊心,仿佛雷雨前钝重的黑云:“还要抓奸在床吗?”那锋锐的讥嘲刺透耳膜:“裹着他的衣服,睡在他的车上,半夜三更尽兴而归,下次呢?是不是该换个地方睡了?” “你!你混蛋!王八蛋!”许延气得发抖,抓起另一只枕头劈头盖脸猛砸过去:“我难道就不能有朋友?我难道就不能跟除你之外的男人偶然出去走走?半夜三更怎么了?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到家,真要干什么,用得着巴巴赶回来?太过分了,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讲道理?”封毅抬手轻轻一拨,枕头失措地滑向地面:“我干涉过你交朋友吗?无论男男女女,你要是跟丁珉、秦可可,就算夜不归宿,我都没意见。但是,这个人不行!”他字字句句,毫无余地:“你再敢跟他出去试试!” “我怎么不敢?我偏要!”许延脸色煞白,急怒攻心,这简直就是威压逼迫:“周涛跟我,只是工作关系,普通朋友!” “我不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哪种朋友,”封毅冷然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许延牙齿咬得咯咯响,对方十拿九稳的语气,独断专横的态度,仿佛兜头淋下的一盆污水,泼得他遍体鳞伤:“你说清楚!” “说清楚?”封毅凉凉一哂,铁器般冰冷尖锐的视线,直探进他眼底,好整以暇地反问:“你真不清楚?” “我对他根本没想法!”许延胸口憋闷,嗓子阵阵涩痛,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战火燎原。往日只要他一生气,对方都会先心软认错,今天竟咄咄逼人、寸步不让。自己从无二心,他难道不知道?比记忆更长久的那些相濡以沫、心意相通,在猜忌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扑面而来的失落瞬间划破心肺,争执,已不是为了事件本身:“周涛,也是个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封毅直接站了起来,逼得许延倒退一步,薄唇锋冷如刀:“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个男人对你,同样毫无‘想法’?心思单纯?还是,”他的瞳孔浓缩成无底黑洞,语调轻飘:“你其实很享受,这种免费赠送的,温柔宠爱?” 那毫不留情的诛心质问,如一记闷棍,迫顶压下,瞬间击溃了坚固的阵脚。许延蒙头转向,我享受了吗?有?还是没有?!下棋,吃饭,聊天,钓鱼,这些交际确实轻松愉快,那算是‘享受’吗?算是‘宠爱’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割舍?不能拒绝?这是问题所在吗?如果割舍了,拒绝了呢?就是做对了吗?真的有意义吗? 他看向面前锋芒毕 分卷阅读1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3 现的男人,自责迷惑的同时,委屈更如寒风过境,霎时吹彻五脏:不管别人如何,我始终一心向你,即使不经意犯了错,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我就这样,完全不可信?非要粗暴至此,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地羞辱指斥?那些保证呢?那些许诺呢?有一个屁值钱吗? “是不是只要别人有居心,”许延咬牙吞声:“就都是我的错?”他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是不是在他车上睡了一觉,你就认定,我迟早滚上他的床?”昔日回答黄丽萍的一句话,莫名其妙被张品成催眠,都是他的错?!极度的屈辱像陨石般迸裂:“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囚犯?骗子?还是娼妓?!” “你认为,我这样看你?”封毅的眼神忽然暗了暗,微弱的烛火般风中凌乱:“我承认,我自私,我狭隘,我专制,我多疑。某些时候,我不够尊重你,甚至限制你应有的自由。”那沉铁一般黯然的声音,摩擦出失常的顿挫之痛:“所有这些毛病,你都知道,我能做的,只有道歉。”那声音低低地继续:“对不起,我又错了,我也,累了,或者,我们应该,各自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对了,本来想丢掉,”封毅说完,不待他回答,俯身拉开行李箱,抽出个信封:“既然……还是你收着吧。” 脑子嗡嗡乱响,是傻了吗?还是废了?为什么弄不明白,那些没有温度的话?许延呆呆地攥着手里的信封,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迅速掠过身边,毫不迟疑地摔门而去。房门上持久地震颤,让他好半天都回不过神儿。 封毅拿外套的动作,三步跨到门外的姿势,决绝的背影,反带门把的惊心动魄……幢幢黑影般在眼前回放,缓慢的,迷离的,渐渐清晰,一遍又一遍…… 冰冷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有什么东西哗然坠落,许延茫然垂视,那撒了满地的,色彩斑斓的,形态各异的,他的,轻松的微笑;周涛的,温软的眼神;还有细雨中那柄脉脉倾斜的,黑色的伞……心,一节一节冷下去,他本能地扑向窗口,楼下那车子,早已一路绝尘,呼啸而去。 失重的手指,虚脱的筋络,在霜花一般明净的月华里白得透明。空气,死寂得让人害怕,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乱响。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有这些照片?! 肯定有问题,哪里出了问题?脑子太乱,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许延猛地转过身,焦躁地扫视身后的空间,一切都原封不动,跟早上一样。只有,那个黑色的旅行箱,像个突兀的屏障,硬生生撞入眼帘。那是,他跟他,一起买的……那是不是,他刚才,真的回来过…… 许延失神地呆视着那个旅行箱,方方正正,干净利落,设计精良,做工考究,接缝,拉杆,把手……北京?!他深吸口气,蹲下身,小心拉开那张打了褶的托运标签:北京——g市,白底黑字,确凿无误…… 脑中一阵电闪雷鸣,许延猛地跳起来,直扑向电话,那十一位数,像散落一地的豆子,五根手指、疲于奔命,反反复复,总算哆嗦着拨通,可手机铃声,却在书桌上尽情地嘹亮。脑门,背心满是冷汗,恐惧,无边无际。 不会的,不会的,他狠咬着牙,屏息拨号,继续拨,不停地拨,一个一个陌生的号码,艰难困苦地串联衔接,终于拨通那所疗养院的总机,终于闹醒,那个值班的护士:“萧齐,小姐,对不起,”心,突突直跳,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他勉力调匀呼吸:“请问,他,他身体好吗?” “能好吗?才大病一场,老人哪儿有这么快恢复?”护士小姐口齿不清却语速飞快:“起码得要一两月调养,明天开了门再过来探访。” “那就是说,他,”许延接着问,那干涩僵硬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没生命危险?” “你谁呀?!”护士徒然拔高嗓门,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许延‘砰’地挂上电话,还好……幸好……人没事就好。他脱力地坐到椅子上,额角的冷汗一滴滴掉落书桌。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封毅的手机就在眼前,刚才竟会傻到去查号。也才看到,那几十个无应答拨出,十二点半至两点,越来越频密,那是,他的号码。 他摸摸口袋,空无一物,下午开会时,调了震频,应该,落在了船上,或是,掉进了车里。他想象得到,那人会怎样焦急地找他。可是,这些,都不是大事吧?像过去那样骂他,折腾他,哪怕揍他,都不行吗?非得一走了之?非得说那些,奇怪的话?“我也,累了。”封毅怎么说的?“各自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各自?他茫然看向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三点、四点、五点……中秋近了,月亮很圆,清辉流瀑般撒向地面,花园里的草木,仿佛一个个披着银纱的,美妙精灵,它们摇曳生姿,它们如梦似幻,它们跳个不停……是时间错乱了,还是世界静止了…… 就在那里,那个花园,有他每天经过的身影,有他凭窗眺望的等候,有他俩一同闲逛的数不清的足迹……可是,他走了,那个人,真的走了。几小时之前,也是从那里,那片倒伏的绿草,那疾驰而去的车轮…… 这是真的吗? 那个在站台飞奔,追赶火车的孩子,是那个人吗? 那个牵着他的手,翻山越岭的少年,是那个人吗? 那个在鹰飞倒仰,失声哽咽的男人,是那个人吗? 是吗?不是吗?许延绞尽脑汁,竭力回想,回想刚才封毅的样子,为什么,竟会对不上号? 他怔怔伸出手,接住流泻的银光,皎皎无暇,剔透晶莹,就像许多年前,那天清早,那束穿越葡萄架子的温暖阳光。那样清亮,那样柔软,那样生动可感的记忆。那一天,他拿花生苗砸了他,那一天,他给他端进来一碗汤…… 可是,他怎么走了呢?他合拢手,掬起一捧纯净的月光,世界纯净得,只剩下悲伤。 第89章 日暮秋意晚 这个城市很小,当你心无所待的时候,可能会频频遇见某些人;这个城市也很大,当你心有所期的时候,也许挖地三尺也徒劳无功。一个人,一个名字,一串诸如身份证、驾驶证、工作证等等等等独一无二的识别编码,结构紧凑、井然有序的社会关系;必要的,不必要的,各种各样的出入场所…… 所有这些标识多么严谨规整、不容混淆。可是,那全无意义。当一个人自觉汇入人海,顷刻就会消匿无形。哪怕,他拥有你最熟悉的音容笑貌;或是,他曾经与你呼吸与共、唇齿相依。 长街很长, 分卷阅读1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4 人群,依旧稠密。每一张快活的、愁苦的、疲惫的、生机勃勃的,丑的、美的,五花八门的脸,都包藏着另一个人绝无仅有、无法替代的美满幸福。 可什么是幸福呢?幸福的概念,真的很模糊。是一个手势吗?明朗的,清晰的,那已能指定他所有路向;是一个眼神吗?赞许的,肯定的,那已足够支撑他整个生命;是一个微笑吗?怜爱的,温柔的,那已是营营四季中最绚灿的烟火。 许延靠在蛛网般经纬密布、四通八达的天桥栏杆上,仔细观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变化多端、形色各异的脸,末了,将易拉罐轻轻挤扁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箱。他知道,他丢失的那张脸,包含的并不仅仅是幸福。 朱华说:“别担心,你哥只要了七天假,他负责的一个病患要处理,他会赶回来。” 七天吗,七天有多长?有七星期,七个月,七年那么长吗?显然没有,可为什么,竟能套牢成漫漫无期的地老天荒? 时针,一毫秒,一毫秒地爬行,慢慢爬向那一天,爬到那天早上轰然散射的阳光里。诊室外,长廊上,他依然长身玉立、白衣潇潇,声线低柔浑厚、有如天籁,他说:“我下班就回家。” 许延在那一刻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却分明嗅到了花开的馨香,触到了幸福的轮廓。而那天夜里,仅仅是身体相拥、十指相嵌,已经是最极致的愉悦,最完美的高潮。满足扑面而来,没有丝毫迟疑。 “哥,你再也别走了,好不好,好不好?”许延趴在那久违的温暖胸膛上,像要把所有的空隙都挤压出去:“哥,我害怕,我害怕。”如果眼帘是闸,能不能关住那泊泊不绝的清澈溪流?他反反复复:“我只有你,只有你,我从小就是你的,连你都不要我了,我怎么办?怎么办?” “乖,延延,别怕,别怕,哥不走……”封毅抱紧那迅速清减的单薄身躯,轻声的,一遍又一遍:“宝贝,不哭,宝贝,不哭……”他轻触着他下眼睑上浓重的黑晕,每一下都是心疼与怜惜:“乖,延延,明天再说啊……先睡吧,好不?” “我怕明天,我醒了,又看不见你……”那一声哽咽几乎夺去呼吸,那一种恐惧可以抽取灵魂。许延紧咬着唇,痛,原来也这样美,只要你,抱着我:“哥,我听话,我听话,怎么都行,再别丢下我……” “乖,别咬啊,”封毅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托起来:“宝贝儿,睁开眼睛,看看哥,”许延撑开眼帘,迷蒙的视野里,那幽深的黑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与他一样的苦涩与悲哀:“宝贝儿,你难过,哥会更难过,你伤心,哥会比你更伤心……”封毅把他的脸慢慢压进怀中,低沉的声浪像从辽远的彼岸潮涌而来:“所以,答应哥哥,无论什么时候,为了我,好好爱惜你自己。” “我答应了,”许延大睁着眼睛,视线模糊:“哥是不是,就不走?” “哥永远,都不会走,”封毅温柔地凝视着他,唇边的微笑是凉夜里悄然绽放的花:“哥一直都在,在延延身边……” “真的?”许延痴痴地问。 “真的。”封毅微笑着答。 “哥,这辈子,咱俩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啊。” “哥,那,下辈子延延还去找你,好吗?” “好啊,哥也会去找延延。” “要是,我样子变了,哥认不出来了,咋办呢?” “不会的,忘了吗?哥能闻出延延的味道啊。” “胡说,我没,没那臭味。” “嗯,延延不臭,延延香香的。” “哥,要是很久以后,咱们都老了、死了,也埋在一处,住在一起,好不?” “傻延延,你不是说,土里很黑吗?” “有哥在,延延不怕。” “呵,还有骨头呢?延延小时候,不是被骨头吓着了吗?” “可是,那样的话,下辈子,就能离哥近一点。” “笨延延,你是哥的宝贝,就算离得再远,哥也能找到你,然后带你去捉鱼、爬山,陪你一起长大,把你抱过围墙……” “……哥……” “嗯……” 农历八月十一,那晚的月亮,更圆更大了,窗帘镶嵌着耀眼的银边,凉风缕缕吹送,带进满室的光华。许延以为,天就要亮了,但其实,那却是长夜降临的先兆……天还会黑,就这样一直一直地……黑下去…… 公司里的事务,一星期没打理,早已堆积如山。封毅早上出门时,特地叫他多睡会儿,过两天再去。许延也不想去,精神实在不济,连日来几乎没睡好过几小时,可才十点不到,就被心急火燎的铃声惊醒。 电话是g大医务室打过来的,说夏紫菱上课时突然晕倒,虽然很快醒转,但长期失眠厌食导致身体状况相当糟糕,各项指标都低于健康水平,建议她立即停课全面治疗,否则根本无法负担学业。 许延丢下话筒就赶去学校,夏紫菱神情委顿,像个人干似地呆坐在医务室靠墙的长椅上,往日红润俏丽的瓜子脸,已经完全瘦脱了形。这次看的是心理医生,因为她的症状很典型,诊断结果很快出来,是反应型抑郁症。 “别担心,让她在我这儿住一段儿,先把身体调养好。”封毅握住他手臂,带他离开病房:“抑郁症其实并不可怕,只要积极治疗,坚持吃药稳定情绪,就不会有危险。”他笑着说:“城市里压力大,很多人得了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一般的心情低落,菱菱算是幸运的。” “嗯,都怪我,”许延自责得要命:“上回丁珉他妈就提到过,我却一直没在意。”其实是本能的忽略和逃避,根本不愿将这病名与夏紫菱联系在一起。 “想不到很正常,放心,菱菱不会有事儿的。”封毅拍拍他:“好了,别想了,想再多也不如一颗药片儿强呀,对不?” “可是,”许延忧虑不已:“郑阿姨酒店里,就有个女工得了这个,后来自杀了。” “所以说菱菱是幸运的啊,咱们不是发现得早吗?”封毅笑道:“自杀行为是抑郁症发展到严重阶段才发生的,菱菱现在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经过早期干预和持续治疗,患者的生存质量,跟常人没有任何分别。” “真的吗?”许延看向他:“不是安慰我?” “当然啊,看路,”封毅敲敲他,笑道:“要是假的,安慰你,管用吗?” “嘿,”许延自己也笑了,两人沿着长长的碎石小径走出住院部:“那除了吃药治疗,还要注意些别的吗?” 分卷阅读1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5 “要啊,”封毅瞅着他,促狭地睒睒眼睛:“你这个病人家属,得自己先吃好,睡好,把心情调整好了,不然愁眉苦脸的,菱菱看着能好吗?” “哥……”许延低低的,但凭那个世间最美好的音节,如丝般滑过声带。他其实,是想说,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会好…… “嗯……”封毅轻声应着,温软的眸光像冬日院墙上澄澈透明的半壁阳光。 那阳光暖暖地贴在前额上,只一刹那,便照亮了心中所有逼仄的角落。世界明明很大,我的眼睛明明看得见无数风景、人潮泱泱,可是除你之外,那一切皆是虚无。许延微眯起眼睛,让那束融融的暖意缓缓渗入、驻进,湿润酸痛的眼底深处。 “回去睡会儿吧?”封毅拨拨他头发:“现在还早,昨晚又没睡好。” “我还是回公司看看吧,”许延想了想,折腾了半天,反正已经醒透了:“现在回去也睡不着,那些事儿积下来,以后还是要忙。” “……也好,”封毅看看表,看着他:“那我先上去吧,今天病人多,老朱估计忙坏了。” “好,”许延轻声应道:“那你快,回去吧。” 视线有多长,能不能跟随那俊逸挺拔的修长身影,直到走廊的尽头?能不能穿墙越壁化作蝶翼,悄悄栖息在他白衣如雪的肩头?如果可以,是不是心底就不会涌起这样多的,疼痛与哀愁? 人们总是说,女人是敏感的生物,天生拥有奇妙的第六感。许延却觉得,男人的预感,其实也很敏锐灵验。否则那天下午,怎会如此地战战兢兢、忐忑不安?甚至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那天的阳光一直那么好,金红色的夕阳穿越百叶窗均匀的缝隙,一直照进清空了的办公桌上。签阅完所有文件单据,已过下班时间。许延一身轻松地合上公文包,还以为先前的那些担忧是可笑的胡思乱想。直到满心雀跃地跑下楼,快步走到公路边。直到乍见到那辆陌生的车子,和车子里下来的那个人。 “许延,”周涛追上来:“你别急,我就是来还手机……” 许延本能地停了停,伸出手。而那一停,便停掉了许多。在两手交接的刹那间,另一辆车子,也缓缓地驶近了路边。他终于知道,何谓之宿命、何谓之天意。一切都会走到尽头,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天长地久。他的幸福在那一刻失去,再不属于他…… “我明白,一直都明白……其实,有问题的是我。”封毅的声音仍然那么温柔,一如昨夜耳边潺潺的絮语:“我很想改,可我,真的很累……”那双眼睛却已完全消失了热度:“对不起,延延,我们,分开吧。” 许延揉揉眼睛:“你说啥,我听不清啊?”当最后几个字响起时,是不是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枝‘噼啪’乱晃,顷刻摇落了满地苍黄…… 二〇〇四年十月三日这一天,他和他,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烟尘滚滚的马路边,他睁开眼睛,只来得及,拓下他转过身去的背影…… 第90章 残红欲尽时 “菱菱,我会看着,你别担心。还有,”封毅轻声说:“替我跟周局道个歉吧,我知道,其实他没有恶意。”他的声音,像贴在天边的那片儿月影,淡而稀薄:“延延,照顾好自己。” 许延死死将手机压在耳畔,似乎这样,就能挽留那人远去的脚步……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想说,如果可以,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起风了,夜幕渐渐垂下来,拉链般遮蔽了最后一线天光。树叶还在坠落,涸竭的脉络崩裂出窸窣的碎响,撒花一般,随风散乱着,刮擦地面。车灯,三三两两地,渐次亮了起来。许延站在原处,心,却找不到原点。 他望着眼前那一路烟尘,那个人,他去了哪里呢?可能是餐厅,可能是超市,可能是回去加班,也可能,像面前的这些个车子,随意滑过某条灯光闪烁的道路……许延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这些,已经与他无关,从此后,他们已是殊途…… 而自己,只能隔河远望,那对岸的山山水水,那个顽皮的淘气的,戏水的孩子,不论他快乐的笑,还是难过的哭,也就是,跟那些山山水水一样儿的,风景,罢了…… 而那些为谁唱过的歌,为谁流过的泪,为谁伤过的心,终将被岁月层层洗去,褪为黯淡的布景,陈旧的画面……时间长了,也就无人提起…… 他相信了,在此刻,许延终于相信,他跟他真的已擦肩而过……有一些爱,注定各安天涯…… 农历八月十五。秦可可坐在对面沙发上,好端端地走过来踢他一脚:“起来,我们看灯去。”那天晚上丁珉恰巧去了外地,秦可可自己租了两室一厅的套间,所以许延暂住在她家,尹心玥那边儿,实在不想回去。 “就咱们俩?”许延站起来,回房拿上外套:“叫我起来,你自己怎么还染指甲?” “逛灯会,当然要打扮打扮,万一碰上个帅哥呢。”秦可可鄙夷地瞄他一眼:“不修边幅等于谋杀别人的审美愉悦,你懂不懂,那是犯罪。”她慢悠悠道:“紫菱、丁珉,在灯会入口等我们。呦,时间快到了。” “切!少废话了,要去赶紧,”许延把外套扔在沙发背上,又再坐下来,瞟着那五颜六色的花指甲:“就你这爪子,伸出去给人看,那才叫谋杀呢。” “你懂个屁!”秦可可张嘴骂道,哎呦一声,油彩画出了界外,懊恼得不行:“催,就会催,你个大老爷们儿,二十来岁还不学车,慢了怪谁?” “我不是报了名吗?”许延摁开电视,转开头,话音降了下来:“过几天,就去学。” “诶,许延,”秦可可也没了之前的泼辣,沉吟了半晌,问:“为什么要搬出来,封毅不是,没叫你走?” 那个名字像根钢针,蓦地扎入心脏,血,浓稠的,冰冷的,盘着针尖滑向针尾。许延缓了缓,随意换着频道:“消毒水那味儿好闻?搬出来,当然更好。”他不想说,他不愿让那个人东奔西跑,不愿突兀地,无意地,出现在那人的视线中,还不如,走开。 四个人在灯市门口汇合,随着涌动的人潮亦步亦趋,不时停下来看看某盏灯,说上几句话。这两天几人见面,说话都轻声细气的,仿佛怕惊动了些什么。反而是许延,常显得一派轻松、若无其事。他越轻松,他们却越轻声儿了。 今年的灯会真热闹,一盏盏纸扎的、玻璃的、塑料的灯笼,像天上的 分卷阅读1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6 流火招摇过市,乘着夜色四处漫游。两头封停的和平路上人山人海,推推搡搡、熙来攘往,未过半条街,四个人就挤散了。 许延慢腾腾地走着,本不想来这些过于热闹的场合,却又怕那几个人担心。有什么好看呢?这些美轮美奂的灯笼,荧荧焰焰,它自光辉灿烂它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若是没有……许延收住心绪,抿唇抬起头,目光突然一敛,远远地掠向马路对面,对面那间铺子,铺子门口挂起的那盏大白兔…… “延延,延延!”封毅一边着急叫着,一边挤开人群往马路对面跑。 许延吓了一跳,这小子傻了还是咋的?自己明明就在他旁边:“哥,你往哪儿跑?我在这儿呀!” “延延,延延!”封毅却充耳不闻,径直奔到对面铺子下。 许延气喘吁吁追上来,没好气道:“傻了你啊?” “延延,没听见我叫你呐?”封毅却不理他,手指一伸,点向大白兔灯笼的脑门儿,无奈道:“说你傻吧?看灯也能看成呆子了?”竟然还叹口气:“乖了,看天晚了,快跟哥回家吧,都该吃夜草了。” 许延磨着牙,一巴掌扇过去。封毅早有准备,嘿嘿一笑握紧他的手:“好喽,总算醒过来了,走,咱回家吃草去。” “吃你个猪头!”许延掐住他手心一撮肉,狠狠一揪:“我看你做!” “哇哇!痛死我了,”封毅抽筋儿似地猛甩手,满脸委屈:“哪儿有下那么大劲儿的?回家得把你指甲绞了,哎哟哎哟。” “我掐你了?”许延得意洋洋:“还以为掐的是头猪?” 封毅眼睛一转,满脸狡黠,笑眯眯搂住他肩膀,指向那盏灯:“你别说,那大白兔,真的像你诶,我一看,就想起你来了,瞧那嘴嘟的,跟你生气的时候简直一个样儿……” …… ……去年的今天,他搂着他,溶溶的黑眸弯成月牙,笑出来两行亮晶晶的牙……许延蹲下来,想着想着,头越来越疼…… 那样儿的一个人,为什么都会离开? 那样儿对他笑的人;那样儿搂着他的人;哪怕一丁点儿快乐,都不忘要送给他的人;为了他,什么苦都乐意吃的人;只想宠着他,从不把自己的自尊当回事儿的人;才答应过要跟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为什么这样儿的一个人,都会离开?他在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他会走,所以他爱得奋不顾身,所以他爱得毫无余地。而现在他真的走了,便只剩他自己抱着那些地老天荒……那些琐碎的、细小的、点点滴滴的,永远占据着心头最险要位置的,曾经的快乐…… 曾经的……呵,是这样儿吗?未来,以后,只要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前面都要加上各式各样的形容词——曾经的、过去的、以前的…… 他人走了,却忘了把记忆也一同带走…… 满街的灯笼随风飘舞,星星般眨着亮丽的眼睛,璀璨成一条金光灿烂的河流。许延蹲在地上,托着头,弯弯地翘起嘴角来:“大白兔,你饿了吗?今天,哥哥他没空带咱们回家吃草了……” “吃什么草?”肩膀上蓦地一沉,丁珉蹲下来看着他:“许延,你蹲在这干嘛?” “没,你们都跑得没影儿了,”许延笑笑站起身:“我嫌挤,那么吵打手机也听不见,还不如蹲在这儿等你们找。” “嗬,你倒是会想。”丁珉笑道,搭着他肩膀往回走:“走吧,确实太多人了,没意思。” “她俩呢?”许延问:“现在就走吗?” “她俩在门口等着,”丁珉道:“可可要带紫菱去酒吧,说是逛完了。” “带菱菱去酒吧?”许延马上皱眉毛:“她出啥毛病了?吃饱了撑的?” “唉,不是我说你,”丁珉好笑地说:“紫菱没比你小多少,别总把她藏着掖着当孩子看,人总要自己长大的。” 许延没再做声,其实他也发觉自己下意识里,总把夏紫菱看做当年跟他一起追公鸡的小女孩。是啊,人,总得要自己长大…… 酒吧总是年轻人的世界,尤其是这种现代音乐酒吧。都市的夜晚,昏热暧昧的光影,迷离粗放的情调。每一个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寂寞,每一个人,都在热情洋溢地孤独。 四人挑了靠舞池的位置坐下,丁珉叫了一扎生啤,给夏紫菱点了果汁。秦可可说:“诶,我也喝啤酒,再叫个果盘,给紫菱要点小吃就行了。” 秦可可话音刚落,肩膀上就让人一拍:“可可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一个挂着两串金属大耳环、化浓妆的漂亮女孩儿靠在她椅背上笑:“最近在忙什么呢?” “芸芸,哈!”秦可可一笑站起来:“最近天天在加班,我们那个台湾老板,比黄世仁还强啊。唉,一个月没出来玩,我骨头都痒了。”她说着回身介绍:“这是芸芸,我朋友,芸芸,这几位是我老同学。” 芸芸跟几个人打过招呼,秦可可一拉她:“走,陪我上趟厕所。” “哈,鼻子还真灵。”芸芸诡谲地一笑,由她牵着手穿过人影幢幢往洗手间挤去。 夏紫菱吃了几天药,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大眼睛左右睒着,显然颇感兴趣。许延随便跟她聊了几句酒吧文化,其实他自己也来得不多,见丁珉要来了色子,便教她一起猜大小。夏紫菱果然聪明,一学就上了手,许延却是只黑爪子,几圈下来居然连罚了三杯。 丁珉拿走色盅,笑话他:“别玩这个了,不然今晚就得当苦力背你回去。”他想着就怕,秦可可住在六楼,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楼梯,把一个醉酒的大活人背上去,哪儿对得起八月十五这良宵花月夜。 许延也不坚持,他本来就不好酒,许多人爱借酒浇愁,可他一喝第二天准头疼欲裂,那还不是给自己多找罪受?便陪着他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其实也说不上什么,音乐很吵,闹得脑子发蒙,大多数时候也就几双眼睛一起瞪着舞池发呆。 还好不一会儿秦可可回来,有她陪着夏紫菱,许延便也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回来坐下,精神才好了些。虽然已是深秋,酒吧里人太多,总觉得燥热,许延端起又满上的啤酒,咕嘟嘟直灌下去大半杯,才刚放下,就撞上秦可可诧异的脸:“诶,我的酒呢?你喝了?!” 那是种什么样儿的感觉?最深最深的喜悦,凉丝丝滑溜溜的清甜,从心底,从四肢百骸,从每一个毛孔,轻潮微荡般款款泛起。时间,像水晶果冻般颤悠悠地晃动,此刻是以后,下刻是以前。耳边是天籁般的奏乐,手指与手指的轻触, 分卷阅读1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7 都划出一簇暖洋洋的火苗。奇妙的烟云,像五彩的薄纱,一层又一层,温柔摇曳…… 哥……哥哥……是你吗?是你吗?只有你才会,那样怜爱地将我含在口中,只有你才会,那样坏笑着轻吮我的快乐……啊……快乐…… 第91章 淤血的芬芳 第二天下午,秦可可居然醒得更晚,许延坐在沙发上捂着胀痛的头,足足苦等了一小时,那扇紧闭的房门才迟迟打开。 “你怎么没去上班?”许延紧盯着她满脸的憔悴,心脏不规则地跳动:“也吃了那玩意儿?”即使身上衣物整齐,身体状况无异,那些如云置雾却摸不清端倪的片段,仍旧令人不安。 “就一颗,不是让你吃了吗?”秦可可扶着额头,向洗手间走去:“我喝醉了。” “昨晚谁送我回来的,”许延蹙眉问:“几点?” “十二点半,丁珉,”秦可可回转身,眉毛挑了挑:“怎么了?” 许延站起来,拿上沙发上的外套,打开门:“可可,你与其去吃那些玩意儿,不如想个招儿早点弄死自己吧,这样,兴许我还愿意为你收尸。”言毕回手一带,将那双绝望深渊般暗淡空茫的秀目,用力关在门内。 那双眼睛曾经多么亮丽慧黠、清澈如水,而今却枯如槁灰。人,为什么会长大?许延走到路边匆匆招了部车,打通丁珉的电话:“昨晚我背你上去的呀,靠,腰都快断了。”丁珉显然也才起来不久,含糊地抱怨。 “菱菱,”许延迟疑地问:“跟你一起送我的?” “没呀,”丁珉诧异道:“我和可可让她自己打车回去了,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许延挂上电话,稍微放下了心。秦可可最近情绪虽然益发低落,应该也不至于……吧?他甩甩胀痛的头,既无从考证,也不想去考证,索性将这一团乱麻暂且抛开。或许,纯粹是致幻效果呢,即使那么曼妙愉悦……不然,怎会有那么多人为它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那段日子在许延的印象里是部不知所云的默剧,除了屏幕右下角从头至尾标示的片名——《忙》。时间被排布得密不进针,过后却懵懵懂懂,完全搞不清究竟忙了些啥。当然,还有另一些,那些宁愿忘记却清晰得使人绝望的片段。那些片段像钢印般钝重地戮入血肉,此生此世、永不磨灭。 就像十月十一日,那天快递公司送来的那个纸袋,袋子里那片儿簇新的房门钥匙,和月亮湾公寓902的房产证明。深秋飘摇稀薄的日影中,那片单薄的钥匙闪耀着坚硬的银光。那天,是许延二十五岁生日。 是谁,在春日的暖阳中曾笑出更温暖的温柔:“今年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他那样对他说,他那样对他说…… 又像十月二十五日,那一条幽凉静谧的长廊,那一袭飘逸无尘的白衣。他走过他身边,他经过他旁边。他微笑着回应同行病人的提问,迅捷的步履没有丝毫迟疑。而他侧身让过,一不小心,便进错了门。他是谁来着?而他又是谁? 许延掉回头,满心疑惑地踱入夏紫菱郁悒的眸光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安静地,将一串通红的苹果皮,削得很长很长。 而十一月十三日,那一天,那个天地失色的傍晚,如果可以重来……许延苦笑着想,即使饿死,即使烂在办公室那个冰凉的真皮座椅中,或是,用那截烧掉半寸的烟头烫瞎眼珠,他也,不会跟丁珉出去吃饭的吧?因为,他不想看见他们,不想看见,他和她。 在那个人头簇簇的电影院外,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披在她身上。而她,仰起脸,踮起脚,微微偏着头,伸手将他发上的一片碎叶拈掉…… 那是双多么灵巧妩媚的手,它会剪最美丽的窗花,它会织最漂亮的毛线,它曾抱起过一束幽香流荡的红梅。它还会,扎出一只只又圆又亮的灯笼,在洁白的雪夜里,升起点点暗红,淤血般芬芳…… “许延,许延……”丁珉惶急地喊着他。 “别跟着我,”许延拨开他的手:“我走走,我就是走走。”一直走,一直走,走离人群,走离喧嚣,走到再也没有一盏路灯照耀的黑暗里,他蹲下来,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别担心,别担心,在这里,没有人会看见你哭…… 那晚的天气意外地好,风不大,也不太凉。午夜两点的空旷街头,只有几个夜归的路人,低着头匆匆赶路。还有只孤零零倒卧路边的啤酒瓶,一脚踢下去,叮叮当当响彻心头。车流,快速而无声地淌过。 如果不是秦可可接二连三地催促,他还会继续走下去吗?许延不知道,但至少,就不会靠近那部停车下客的的士了吧?然而,这世上哪儿来的如果? “哈,许延,兴致不错嘛,”李浅墨拉着个女孩志得意满走下车:“半夜一个人压马路?啧啧,封毅没陪你吗?”他吃惊地吸口气,紧接着恍然大笑:“哦,对对,他在陪夏紫菱吃宵夜,瞧我这记性!才一会儿就忘了。”边说边热络地拍拍许延的肩,嘿嘿笑道:“你接着看夜景哈,不陪了。”说罢搂着女友扬长而去。 许延弯下腰,拾起那只啤酒瓶,反手砸裂在车门上。那一刻,眼中全然无物,除了那根放大的颈动脉,在李浅墨瘦长的脖子上,生机勃勃地跳跃,涌动,欢快地向他招手。世界沦陷成黑与白,就像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这人恐惧失态的神情,穿透,嵌入,绞拧。黑色的琼浆漫天飞舞,玻璃渣与脊骨的绝妙擦响,一曲华美如夜的乐章…… 许延失去意识那刻,费解地笑了,当那张脸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当那具身体慢镜头般载向车流,他,为什么竟会伸出手?为什么会被那人的重量撞向灯柱?电光火石之间……轰响,世界静成黑幕。 黑……那样的甜,那样的美,那样的安详。地面沉下去,身体飘起来,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无处不在的空气,化作无形……那便是,天堂的路吧?悠长,而飘渺,而欢畅……可是,为什么有人在哭?下雨了吗? 半个月后,许延醒来,g市已经完全入了冬,天色昏蒙而灰暗,萧索的枝头再也留不住一片树叶,佝偻在寒风中瑟缩。死白的被面,冰一样浸凉。 朱华站在床沿,放心地笑:“怎么样?自己感觉还好吧?” “还好……”许延看着镜子里光秃秃的头,虚弱地笑笑:“这脑袋真不管用,碰一碰就得开刀。” “幸好撞这一下,”朱华让护士拿走镜子:“你过去那次外伤史,虽然积血已经自行吸收,但患处血管很薄 分卷阅读1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8 弱,如果一个人在家不小心撞了,又没人送院,就危险了。” “那不是,因祸得福?”许延笑笑:“是朱主任帮我做的手术吧?” “对,你哥那天没开手机,”朱华笑道:“刚好我值班。” “哦……”许延低声应道,张开嘴,想了想又闭上。 “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其它病房看看。”朱华踱开两步把窗帘拉上:“醒来也要注意休养,你哥走前千交代万交代,说你不知道爱护身体,”他笑道:“要我帮他看着你。” “你说啥?!”许延猛地睁大眼睛:“走?他走去哪儿?” “你不知道?”朱华诧异地收住脚步,啤酒肚险些蹭到门框:“上个月名单就定下来了,外派美国两年,前天刚走。他没跟你说过?”他看向许延霎时失血的脸,几步倒回头,俯身检视:“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不,挺好,”许延阖上眼睛,死死揪紧床单,轻声道:“就是,感觉有点累。” “嗳,身体虚弱了些,刚动完手术是这样。”朱华检查完没有异常,松了口气,拉过输液管调慢流速:“多睡觉,注意补充营养,年轻人,很快就会恢复了。” 许延紧闭着眼睛再未应声儿,仿佛倦极睡去一般,倾听着那一阵皮鞋声跨出病房,空洞地响荡在寂静的走廊中。 年轻的身体,拥有多么旺盛的生命力,它会自动自觉地汲取养分,竭力恢复健康。那年十二月十五日,许延办了出院手续。头皮拆线后,已经长出了层青黑的发茬,狗啃过般参差不齐。幸好这个季节够冷,即使戴上帽子,也没人会觉得你不正常。 “回去吧,没事了。”朱华叮嘱道:“药还是要按时吃,注意休息。” “感谢朱主任,”尹心玥老泪纵横,许延这次受伤,可把她唬坏了。尽管丁珉通知她时,已经是手术过后一星期,面对沉睡不醒足足七天的儿子,仍然流光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那多亏您医术高!” 加之李浅墨当时躲开了稍许,玻璃瓶的锋口被脊骨阻了阻,并未致命。抢救苏醒后想是良心发现,竟一口咬定是意外,免去了一场缧绁之忧,尹心玥几乎要进庙烧香了。 “许延运气也不错,”出院第二天,他回到公司,想起朱华满意的笑脸:“旧伤加新伤,没落下一点毛病,我可以向你哥交代了。” 许延坐在冰冷的办公桌前,微扯了下嘴角,确实没落下毛病啊,真幸运,否则怎会那么灵活,平稳得没有丝毫颤抖,轻易就拿起了桌面上那张殷红如血的喜帖。丝绒的封面,烫金的内页,美满的龙凤呈祥。 送呈许延先生台启 谨订于二〇〇四年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三),为封毅先生、夏紫菱女士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筵。 恭请光临。 席设:后海酒店二楼 时间:十一月十五日十八时敬邀 他手术后的第三天,他跟她的,热闹的婚宴。 第92章 风尘何所期 二〇〇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平安夜。那晚的烟火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燕莎港亮得几近透明,海水的颜色就像颜料倾尽,每一片波光都在义无反顾地炽烈燃烧,然后烧成灰烬。 “其实烟花,”秦可可竖起驼绒大衣的方领,抱住瘦削的肩头,仰着头语调轻淡:“也挺不容易,就这么闪闪,就没了。” “嗯,”许延两手揣进衣兜里,笑一笑:“什么又是容易的呢?”冬季的寒潮像女人的月信,说来就来,几个小时不到,就连降了好几度。 “唉,冻死人。”秦可可跺着脚上的羊皮靴,看向沙滩上拥着花束两两而立的妙龄情侣,哂笑道:“谈恋爱,还是趁年轻好,瞧那姑娘,鼻子都快拱进玫瑰堆里了,不怕扎、不怕冻,那叫一个陶醉。” “呵,花是植物生殖器,”许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憋不住笑出声:“一头冲进十一根生殖器里,勇气着实可嘉。” “哈哈,十一,”秦可可放肆地大笑,浅驼色衣摆翻飞成凌乱的花:“太壮观了。”她甩开肩上漆黑披拂的发卷:“许延,你还是那么阴损。” “呵,”许延笑笑,转头看向海面:“可可,明天,我搬回月亮湾去。” 秦可可蓦然收回视线,扫他一眼,再度缓缓掠向远处,低声问:“许延,你难道一点,都不恨他们?” “不。”许延掏出一支烟,掀开衣襟挡着风点着。有秦可可这样儿的朋友,有时真的很累。 “他这样对你,你还不恨?!”秦可可盯着他指间暗红的烟头,语音尖锐:“为什么?” “如果没有他,我想象不出今天的我会怎样。”许延掸掉烟灰,迎向她复杂的目光:“就像a一直给予b,某天突然不给了,b于是愤懑仇怨,看似正常,其实很荒谬。”他转向海面,轻声道:“在他那里,我得到的,远比失去多。” 听着自己的声音被潮水湮没,许延扔掉烟,在心底失笑。其实哪儿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过是习惯了爱他。二十年的习惯早成为本能,除此之外,再适应不了其它模式。但,那是他跟他的事儿,何足与外人道呢? “靠,那小店生意真是好,就剩这几种了。”丁珉抱着一大捆烟花爆竹跑回来,刚才仨人锤子剪刀布,这倒霉蛋输了,只好去当苦力:“走吧,我们去那边放。”说着带头往一侧走去。 秦可可竚在原地,少顷,快步掠过他们:“太冷了,我回车上等。”途经之处,带起一阵萧索的寒风。 “她怎么了?”丁珉愕然问:“刚才还好好的。” “不知道。”许延睨着那芊秀袅娜的背影绕过棕榈树的笔直的枝干,紧蹙着眉撤开视线,心,渐渐空成虚洞。 过了元旦就是年了,时间车轱辘般转动。g市的打工一族,大多已趁年假回家团圆,诺大的城区,转眼空旷冷落。那些消费娱乐场所,几个人都玩得厌倦,年二十八这天,丁珉突然心血来潮,提议上工人文化宫打羽毛球。 秦可可一听就烦:“不去,找准地方打打球就能活回去了?”那些背着书包,喝着凉水,挥洒出一身热汗的恣意青春,不管愿不愿意,早已随风散去。 许延倒想活动一下,常年呆在各种各样的格子间里,筋骨都快废掉了,健身房、体育馆那些热门的室内场所根本不想去。俩人于是各自换上运动衣,半小时之后就在文化宫那块儿草坪上碰了面。这儿可谓十年如一日,还是那片儿半干不干的人工湖,还是那些缺 分卷阅读1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39 胳膊少腿的秃荷杆,连废弃的塑料袋儿都不甘隐退,脏兮兮地裸在冷风里,打着摆子径自发霉。 丁珉扔下背包,蹦了两下:“来,发球,不知道会不会打了。” “呵,”许延抓着球一抛,挥拍击过去:“我也一样。” 果然手生了,十来分钟过后,许延才找回点儿感觉,一招漂亮的扣杀过去,直打得对方落花流水,不由大笑起来。趁丁珉捡球的空挡拧开矿泉水瓶,手机恰巧也在这时响起来。许延看看号码,微蹙着眉,接起来:“周涛。” “许延,”这还是公司门口那茬儿之后,两人第一次通话。周涛的声音依旧风浪不兴:“在忙吗?” “呵,打球,”许延语气平淡:“年关了,公司也要放假。” “什么球?”周涛接口问:“在体育馆吗?” “羽毛球,”许延举起水瓶,喝一口:“文化宫。” “哦,”周涛顿了顿:“方便多加个拍子吗?” “行啊。”许延收起电话,微晒,有何不便呢?他倒想知道。 “好了没?”丁珉晃着拍子问。 “嗯。”许延又喝了两口水,拧上盖子放回去,扯起毛巾擦擦脑门,嫌搭在脖子上累赘,随手一抽,那毛巾还没脱手,便遽然僵在原地。他反应不过来,颈上的空落感令人虚脱,呆看着那些纤丽精美的骨片,闪着奶油黄的微光,哽咽哀鸣着,四散坠落,像一瓣瓣无计凋零的花。 他怔怔蹲下来,下意识地收拣着那片片莹润,一条小鱼儿、一只小鸟儿、一头愣头呆脑的小猪…… 这些是项链吗?为什么,他觉得像收捡自己的血肉,东一块、西一块,混入泥尘,模糊不辨…… 一定找不全了吧……他蓦然听到一声呜咽,它们那么小,那么轻,那么卑微,就像他仅存的那点儿希望……他走了,他便只剩下它,现在,连它也断了…… 他十七岁为他戴上,他十年来片刻不离……他听不见丁珉喊他,耳边只有另一个男孩对他说:“那,哥给延延戴上好吗……”好吗?好吗? 他翘着红红的鼻头,傻傻地仰起脸……两个少年,一片蓝天……他蹲在雪里,他单膝跪地,拈着链子含笑圈过来……就这样轻轻一圈,圈走了他的一生…… 那些相爱,那些付出,再也找不回来了吧……他只想收藏,他要得多吗?他笑笑地扬起手:“周涛,你看,它们漂亮吗?” 那一年春节,g市市区开始禁放烟花爆竹,于是沉寂的大年三十,便只剩一桌寡淡无味的丰盛筵席,和窗缝外偶然蹿入的冷风。许延已在中心区给尹心玥买了套三百平的商品房,一楼带个小花园,不用再辛苦地上下楼梯。虽说新建的楼盘结构好,但位置相对较偏,生活起居没这儿方便。 李国平和李少文对此满不在意,李少文甚至抱怨没带泳池。住了那么多年我家的房子,早该做点贡献了。不用猜也是这想法吧,那也没什么,爱咋咋地,除了偶然对坐吃餐饭,这两个人与他有何相关。包括这房子:“妈,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许延放下报纸站起来,摘下衣帽架上的外套,这儿从来不是他的家。 “好,早点回去吧,”尹心玥从春晚节目上转过头:“开车小心点。”许延刚拿到驾照,她叮嘱一句:“初四带可可回家吃餐饭吧,好久没来了。” “嗯,看吧。”许延关上门出去,开了车子汇入大街。不过八九点钟,路上已少见人迹。一年就这么放松的几天,这时候都该团圆在家里吧,谁还有空到处瞎晃呢。 月亮湾门口也是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扎眼的灯笼彩带。许延在车库停好车,坐了电梯直上九楼,门一开不由顿住脚步,厌烦与诧异还是感动,复杂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许延,”周涛从他房门前踱过来,许是感觉自己冒昧,神色难得地带了些不自然:“我问了陈小姐你的住址。” “哦,怎么不直接问我呢,”许延随意地问,取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回头道:“有事儿吗?” “嗯,事倒没有,”周涛取出钱包,拉开夹层上的拉链:“这个,给你。” 许延死死盯着他的手,那摊开的手心上,正是前两天掉落后,唯一没有寻回来的,镂着他和他名字的,那块骨片儿。他难以置信地微眯着眼睛,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人,那一刻,是什么东西在心头砰然猝响。 周涛低着头拿起他的手,将那块骨片轻轻放入他手中:“回去吧,我走了。”那沉沉的声线和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电梯口。 许延回转身,握紧那枚润滑精致的,带着体温的小薄片儿,呆滞地靠在门板上。末了,颓然滑落地面,抱紧膝盖死死埋下头,像几辈子干涸龟裂的河床,挣扎着,剧痛着,迎来此生宿命的洪讯,整整一夜,倾流不绝…… 第二天下午,周涛的手机上接到一条信息:出来吃饭吧。 来年春天,上一季的枯槁完全褪去,g市再度换上了毫无新意的绿装,一穿便要穿到年底。生活乏善可陈地继续,唯一不同的,是餐厅里、晚饭时,多了个人坐在对面,节假日开车出行也有了个同伴。但也,仅此而已。 许延从未邀请过周涛回家,周涛也从未要求进一步发展,就这么平淡地、稳定地,按时出现在冗长的日程表中,像他的人本身那样舒缓沉静。 “单亲家庭的孩子,很难。”某次吃饭聊起城市日益腾飞的离婚率,许延状若无意地说。周涛放下筷子,拿起调羹,将一碗汤默然喝完。那一晚的夜色,淡得稀薄。 新天国际公寓二期已经投建,存折上的余额成为一串串自行衍生的笼统数字。许延从未对人说起过,为什么一直留在月亮湾,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兴许是习惯了的,家的感觉吧。只有在这里,晚上才能放松地睡着。 无奈入秋以后,隔壁换了个租客,他见过几次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子高大粗壮,面相还挺和气,就是手脚重、爱倒腾,成天弄得乒乒乓乓,有时晚上也被吵得睡不好,懊恼不已。 许延开年后越发睡得轻,一点儿响动就会醒来,其他邻居倒没说什么,受罪的恐怕只有他一个。几次想找管理处投诉,拿起电话犹豫着,最后还是挂了回去。又没故意招你惹你,那是别人的生活习性,你又不是户主,有什么立场横加干涉。忍忍吧,哪儿没有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儿呢,生活本就如此。 转眼过了一年,又值初春。随着年纪渐长,尹心玥也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只要是回去,三句不离打证成家。许延 分卷阅读1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0 总是态度模糊地听着、应着,末了交给她一沓钱,一本折子,一个什么贵重玩意儿。要不就是载她出去逛逛走走分散注意力,尽量让她笑到家门口。这辈子有些东西,注定了不能给她,其它方面的,能给就尽可能多给吧。 秦可可偶然应邀过来坐,态度也跟许延一样,一只皮球原封不动地被踢来踢去,看的人没了情绪,打的人也费劲儿。平日里跟丁珉三两人出去消遣,她也从未说起过自己的打算计划,倦怠着懒散着,无可无不可地一日日消磨。人一辈子有多长?用完了童年就到少年,用完了少年又轮到青年,再然后外强中干地壮烈一把,就该捡包袱退场了吧……谁,又不是这样儿呢? 第93章 以爱之名(一)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薛红军在入夏以后,健康状况迅速衰退,曾经笔挺的腰板在躺过几次急救车后,再也抻不起来,只能长时间坐在门边的扶手椅上,无奈地看着院子里的盆景疯长。七月初的一天,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去。 那个夏天异常闷热,公司越来越忙,许延经常在单位和薛红军的农庄之间来回跑,搞得精疲力竭。所幸隔壁的邻居近几个月安分了很多,某次坐电梯碰见,那张大大咧咧的脸上竟有了些许愁容,想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许延在一夜酣睡的松快里,脑中偶尔会不经意掠过那张脸上的郁悒,然后便焦头烂额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各家自扫门前雪,钢筋水泥的冷寂森林里,谁不是疲于奔命地讨生活,哪儿还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儿呢。 八月初的某天傍晚,许延下班后没啥胃口,便提早回了月亮湾。电梯到了一楼便被人摁停,门外竟站着越发消瘦的秦可可。许延略感吃惊,入夏以后她已有两三次这样不声不响跑过来:“可可,有事儿吗?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 “嗯,”秦可可走进来,心事重重地瞪着电梯门:“许延,我大概九月底,就要去澳大利亚了。” “旅游?”许延心里咯噔一响,出了电梯开门让她进去。 “不是,”秦可可疲惫地坐到沙发上,低低地说:“定居。” 许延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蹙眉看向那一脸憔悴,只觉心底越来越寒凉:“为什么。” “为什么?”秦可可喃喃地念着,唇角荡出一丝自嘲的笑:“很简单,我年纪大了,不想再这么飘下去了,”她落寞地看向窗外:“这个城市,太冷了。” “外面,不是更冷,”许延随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声音沉沉地凉:“你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吗?” “早该放下了,”秦可可面无表情,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许延,我从十一、二岁起,就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未婚妻,一直活在你,和你……周围的阴影里……”她的声音像一粒粒坚硬的冰渣:“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段儿……” 那个晚上,许延在那个小阳台上,一夜坐到天亮……隔壁邻居的窗缝里,也隐约漏出一丝微光,一同迎来又一个味同嚼蜡的早晨…… 新天二期也是包给张健强做,几年合作下来,这个粗犷爽快的东北汉子,已从工作伙伴变成了朋友,有事没事,就会来许延办公室泡泡,找公司里的美女搭搭讪,荤腥不忌地开几句玩笑。 这天许延刚进大门,就看见他跟运营部的一个小伙子,杵在前台旁边兴致勃勃说着话,笑着道:“聊什么呢,我看你别当什么包工头了,每天来我这儿打卡蹲点得了。” “嘿,许延,”张健强一见他就撇开了那个小伙子,拉着他走进电梯,神神秘秘说:“有好东西给你。” 许延戒备地瞅着他:“你又整了啥古怪?”上回张健强非拉他去吃什么极品神仙煲,可把他恶心坏了,竟然是人和七八种动物的胎盘大杂烩,那个膻啊,冲的他好几天都没了胃口。 “咳,这次真是好东西,”进了办公室张健强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皮包里翻出个黑袋子,里面全是些小不点儿的瓶瓶罐罐,他拿起一支表情诡秘地炫耀:“知道这是啥?” “不知道,”许延毫无兴致地打开柜子,把公文包扔进去,回头挤兑道:“还不是些下三滥的玩意儿。” “啧,你看你,增添乐趣,怎么能说是下三滥呢?”张健强悻悻道:“人活着不就图的快活?” “屁乐趣,”许延把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一推,笑骂道:“赶紧收拾起来滚蛋,我这儿还忙着呢!” “行行,不要拉倒,对了,”张健强收好东西,从皮夹里摸出把钥匙:“给你把钥匙,专门托人搞的,绝对好用。” “钥匙,”许延纳闷儿地接过来:“啥钥匙?” “万能钥匙,”张健强拿回来,径自串在他的钥匙串上,得意洋洋:“我就两把,哥们儿够意思吧?” “靠,”许延笑骂:“我又不做贼,要这玩意儿干吗?” “啧,你这人,年纪不大,”张健强一脸无趣儿:“咋就那么没劲儿呢?得得不烦你,”他提溜着皮包站起来:“我上工地去。” “哈哈,”许延笑着站起来,送他出门口:“好走啊,公司新招了几个文员,明天报到,你要来赶早哈。” “嘿嘿,好好,”张健强一听立马眉开眼笑,挥挥手进了电梯间:“那明儿见,我给你带早茶来。” “好。”许延看电梯门合上,转身回了办公室。 g市闷了整个夏季和初秋,仿佛终于憋不住了,九月中旬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烂的味道,天地几乎被那些扯不清的雨线缝合在一起,整个世界仿佛倾倒在水塘里。 云层压得很低,头顶像搭着几重灰扑扑的厚棉絮,室内室外一样昏暗,一样的阴冷黏潮。新宅子外面的花草,都被泡烂了根儿,叶片儿上沤出了一层滑腻腻的绿苔,淋着瑟瑟秋雨,软趴趴地瘫了骨头,一阵风过来,干脆就粘到枝子上、泥地里去了。 “这是,老天爷在哭呐。”没什么文化的阿姨,愁眉苦脸地看向窗外,手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熨着,晾了一星期都干不了的衣服。 这种天气,谁都没有好心情,尤其是天色昏蒙的傍晚时分。许延拿上钥匙撑开把伞出了门,到就近的商场买了台干衣机,票开出来填了送货地址,便开车往月亮湾走。按往常,周六这餐得陪尹心玥吃的,却实在是不想回去。 当时买那房子真是欠考虑了,沿海城市本就气候潮湿,碰上这样的连天霉雨,住在一楼,尹心玥的关节炎明 分卷阅读1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1 显加重了,明天得赶紧去另选一套。 他开着车压过积水的路面,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麻烦事儿,尹心玥也赶巧打来了电话:“延延,”之前许延的电话是阿姨接的,她问道:“不回来吃饭了吗?” “嗯,公司临时有事儿,”许延应道:“您先吃吧,明天我再回去。” “别忙坏了身体,”尹心玥担心道:“哦,对了,刚才紫菱打过电话来,她回国买点药材特产,顺便带孩子回二〇五看看。说是这两天就走,经过g市可能会给你带盆花来。” 许延方向盘一歪,猛地冲上人行道,一脚踩住刹车:“花,什么花?!”那一下溅起的水花,落在挡风玻璃上,条条蚯蚓般蜿蜒下滑,他的嗓子破竹般嘶涩:“她哪天到,具体说了没。““没说,我告诉了她地址,她说时间够,就会过来,若是赶不及,就先回美国,下次再说。”尹心玥叹口气:“唉,你没看新闻吧,二〇五昨天地震了,我刚才问她,她运气也真够好,刚巧进了县城……” 地震?!连那个地方,也留不住了吗……许延拿着电话,世界仿佛跟他一道儿,钝重地陷落下去……良久之后,才发动车子,空着眼睛开进月亮湾历久弥新的铜铸大门。 习惯太可怕,脑子明明混沌一片,下车后还是机械地上了一楼,从信箱取出份报纸和两张扣费单,拖沓地回到电梯前。光标一直停在十一楼不动,想是在搬卸什么东西。腿一阵阵地虚软,许延撑住墙壁,手上那张单子不经意晃过眼前,房号竟是901,想是邮递员误投了,他咬着牙,正准备转身给人放回去,却蓦然僵成蜡像。 血液在那一刻像徒然苏醒的猛兽,咆哮着、嘶吼着疯狂冲撞,似要立刻破体而出。那张轻飘飘的水费单,那右上角隐没了中段的扣款账号,账号的后几位,那熟悉得已经烙在脑子里的数字…… 一阵猛烈的晕眩排山倒海地袭来,耳边是闷雷般摧肝裂胆的电梯提示音,他踉跄着冲进电梯间,死死盯着上行的光标……一楼、二楼、三楼……视力急速衰退……七楼、八楼、九楼……心,越坠越深……十几秒有多短,短成弹指霎那;十几秒多长,长成皓首白头…… 电梯开处,侧对的那扇毫无特色的房门,901几个铜黄的数字,钢刃般稳稳剖入眼底。许延跨出去,在门前立定,取出口袋里的钥匙串,忽然抿起了一丝笑,风中残烛般衰微。那把万能钥匙,他当时还不想要…… 门,在他断了频的呼吸声中,无声地敞开……房间很暗,挂着严密的遮阳布窗帘,右侧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简洁的单人木床,一台笔记本电脑,孤零零地压在书桌上……桌前停着一架,凹痕斑斑的,不锈钢轮椅……阳台栏杆上,一盆茂盛葱茏的绿姬,半露在凉浸骨髓的,潇潇苦雨中…… 许延慢慢按上门,视线迟缓地转向,与902相连的那幅墙,迎面倾来,黑夜般死死压入眼中。他一把捂住嘴,颓然靠在门板上,良久之后,才蹒跚挪过去,整个人趴在墙壁上,手伸起来,一遍又一遍,轻轻划过,那冰冷的墙面,那一幅,线条简练的风景画儿…… 那两套紧紧相连的小院子,一个搭着葡萄架,一个种着石榴树……有一道低低的,矮矮的砖砌院墙,温柔地横陈在中间,墙上,开了扇小门,看线条,应该是木棍扎成的,横置的门闩部位,已经摩擦得模糊不清了……天空上,有一条星星缀成的河流,一眨一眨,每一颗都是明亮的眼睛…… 那画儿活灵活现,出神入化,许延仿佛听见,墙头上飘过的微风,石榴树上枝叶的轻响,看到葡萄架下凉茵茵的影子……那把小竹椅,那个木桌子,那上面,放过的两碗,香喷喷的水蛇粥…… 第94章 以爱之名(二) 如果痛,一直在极点上持续,是不是就不算痛了?是不是就能习惯了?习惯那些孤单的路,冰冷的床? 真的,许延静静地想,我已经渐渐习惯了,从一刻不停的煎熬,到几小时的阵痛。我已经不会每分每秒想起你,除了一伸手时握住了风,一抬头时放空了笑,还有实在无法填满的光阴里响起的那些歌谣…… 我会关心人,也能接受别人的关心。会为一些不公正的事不平,为他人的不幸痛心。为缺损叹惋,同时也为圆满欣慰。 味觉恢复了,能尝出食物的滋味;嗅觉恢复了,能闻到草木的清香。视力也恢复了,我看见天是蓝的,风是透明的。皮肤可以敏感地察觉气候的变化,汗水和污渍开始让我难受,而洁净的衣物令我感觉舒服…… 我的脑子开始重新工作,我赚了很多的钱,我做了很多的事,我像我答应你的那样,好好地爱惜自己,我的健康也日渐恢复,我还胖了…… 在那些寂寞的长夜里,我也能睡去,偶尔,还会做些与你有关的,美满的梦……而不像过去那样,失心疯地想去撞墙……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你,生命是一种机械的延续,所有的鲜艳都是没有灵魂的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所以你不遗余力地制造这个假象,宁愿我怨你,也要让我相信,你一直在某个地方,跟我一样生动地呼吸空气,享受阳光……你知道,这样我才能够忍耐,即使怀疑,也会一直等下去…… 为此,你把自己藏起来,在这个冷寂的房间,在那些孤单的日子,面对一次次跌倒与爬起的疼痛,静待那些最简单的动作,被病痛渐渐没收……我听得一清二楚……却茫然无知…… 许延将额头抵在墙壁上,耳中那些顿挫的声响铺天盖地,从晦暗时光里蜂拥而来,顷刻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也好,也好,如果我发现你离得那么近,是不是就再也忍不住,再也玩儿不了,这个属于我们的游戏……如果那样儿,你该多伤心…… 可是,一个游戏玩儿太久,会累的,等你回来,我们还是换个游戏吧,我也不用跟周涛玩儿了,从小到大,只有我们俩,多个人,我不习惯啊。而且,他连游戏都不会玩儿,你给我的小骨片儿,是他能找到的吗?他还那么心急,愣不丁就给我送回来了…… 许延想起人工湖边那摊肮脏的淤泥,想起周涛那天下意识拍着膝盖上的污渍,吃吃地笑,他真笨啊,他一定没听你的话吧? 这世上有谁,还有谁,会为了我,翻遍每一寸荒草,探遍每一处泥淖……只有你,只有你,从来只有你…… 你知道死亡是一种极甜美的诱惑,一如那些昏迷的日子里,馥郁芬芳的黑……所以后来下雨了,像 分卷阅读1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2 那些流落在城墙上,湮没在秋风里,收藏在花瓣间的,那些压抑的哽咽……可是这些还不够的,远远不够……除了实实在在的你…… 所以,别再藏了,快回来吧,让我猜猜,还要等多久?许延转过身,背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默默地数:一小时?十分钟?二十秒? 光线渐渐地黯淡下来,房门‘咔嚓’一声轻响,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许延抿着唇笑了,缓缓地抬起头,语声轻柔:“给我吧,不用忙了。” “许延……”丁珉看看身旁沉默无声的秦可可,困难地组织语言:“你说什么……哦,封毅他……” 许延微弱地笑了,嘴角在朦胧的光影里散开梦境般的温软:“……昨天,还是前天?” 秦可可看着他,蓦然泪落如雨,垂下头,将包里那个深蓝色的瓷罐儿小心取出来,声音暗哑难辨:“……前天。”她轻轻放到许延手上,拉拉丁珉,转身退了出去。 “真好,哥,咱们又在一块儿了。”许延感受着怀中那实在的轮廓,满心安逸:“你想我了吧?”他俏皮地弯起嘴角:“想藏到绿姬那儿,溜回我身边。呵,我就知道!你装得再酷,也还是从前那个,贪玩儿的,”他的嘴唇轻触着那一脉清凉,耳语般轻悄:“小屁孩儿……”他在奔流的泪水中温柔微笑,他说:“小屁孩儿……” 天完全黑下来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延延等了你那么久,都困了,咱们先睡一会儿好吗?哥好久,都没陪延延,睡过了……” 他挪到床前轻轻缩上去,头钻进被窝里,轻触着怀中那一片光滑:“要是我没那坏习惯,哥是不是,就不用急着逃跑了?那哥就有时间,编个更好玩儿的游戏了……可是,”他用力收紧手臂,边哭边笑:“我偏要,我偏要,我要哥哥,睡着了还想着我……哥是延延心里,最man的男人啊……” 长街上困顿着一辆辆交头接踵的车子,路灯在瓢泼的雨线里精疲力尽地晕开:“许延,他既然早知道,为什么还……”丁珉又一次无奈地停下车,越来越不安:“可可,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他想,让他安心。”秦可可从包里掏出支烟,眯着眼睛点燃:“所以无论如何,都会熬下去的。”密闭的车厢里,幽蓝的烟雾,极缓极慢地飘起来:“这两个人……”她微不可察地吸口气,伸手在烟灰缸里慢慢蹭去那层灰白,心底郁积良久的怨怼,也如那层浮灰,悄然地,松开,散开:“怪不得,封毅宁可吃那药,也不放心朱华……非要亲自给他做手术。” “那,紫菱的事……”丁珉皱起眉,烦躁地拿起烟盒,也点了一支:“还好,他刚才没问。” “要是,问了还好,”秦可可打开一线窗,烟气郁滞地漫淌出去,她看着窗外朦胧的街景,语音模糊:“瞒不住了……” 二〇〇六年冬,许延去了趟北京,接了萧齐来g市,年假时,搭上了北上的列车。 两天之后,白河镇:“等久了吧?”许延走出站台,拉开车门,跳上那辆停在路边的军车。 “嘿,没事儿,”小赵踩住离合,发动车子:“我马上就退伍了,灾后恢复也搞得差不多了,呆在部队里又没啥可忙的。” “哦,退伍了,”想起小赵过去总念叨着回去看媳妇,许延笑道:“就可以回家了。” “唉,其实挺舍不得。”小赵难得地没开玩笑:“在部队,呆惯了……” “嗯,也是。”许延扭开头,看向窗外苍凉平坦的寂静荒原,小心护紧怀里的背包。 车子如履薄冰地颠簸,道路凹凸不平。曾经的村落已经夷为平地,山壁在寒风中豁开巨大的裂口。二十一公里那条沙石路面,也已被倾泻的山泥和肮脏的衰草覆盖。而河岸边那两匹一黑一白神骏的马儿,现在又去了何处安家…… “许延,这儿已经不能住了,”半小时后,车子开进二〇五那条熟悉的沥青路,小赵放缓车速,避开一道未及修缮的裂缝,停在一村路边:“队上临时搭了宿舍,你过来跟我住吧。” “好,”许延打开车门:“我回去看看就来,麻烦你了。”说罢跳下车。 “什么话……”小赵低头转回身,从后座取过一件军大衣,向他递过来:“穿着吧,专门给你准备的,不然,”他嗓子微哽:“你哥该怪我了。” “嗯。”许延接过来,没说什么,轻轻抖开罩在身上,就像当年在站台上,那人红着脸低着头,漆黑的发丝层层滑落,修长的手指,一颗又一颗,细心地为他系上纽扣。 雪,还是那么白,散着冷气在冬日的寒风里无声沉睡。剥落了墙皮的残垣断壁露出冷硬的棱角,黑瓦在砖石丛中积尘纳垢,不知谁家的锅头反扣在路中间,只冒出个巴掌大的,灰黑的顶子。蒿草蔫黄萎败,东倒西歪地吊着冰棱。 许延慢慢地走着,看着,那满目苍痍,越走越慢……近了,近了……他眼眶湿热,顷刻就化作冰凉的霜花。自家那间院子已经面目全非,徒留几幅斑驳的墙,门板埋进了雪地里,贴过窗花的那个窗户,如今只剩,空洞的木框,冷风呼呼吹过来,穿过去,吱吱呜呜地叫嚣。 他低咽一声,缓缓看向隔院,突然顿住,同样破败的断墙破瓦边,那一道红砖院墙,竟不可思议地,完好无损地安然伫立着。红红的砖面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粉,糖糕一般,反射着耀眼的晶莹。 许延快步跨过去,收紧背带,把背包固定在身后,立刻弯下腰手脚并用地清理墙下杂乱的碎石草木,直忙了半小时才长吁一口气,看着那完整的墙体,欣快地扯出一丝笑,像那个下雪的晚上一样,伸出手指轻轻一拉,将那条糖糕切开一截,再轻轻一拂,雪粉飞扬中,那片儿被磨得光洁平滑的墙头,终于清晰地展露在阳光下。 他两手一撑稳稳地坐上去,擦擦颈上的汗将背包解下来,小心抱在怀里:“真好,哥,咱们终于回家了,”他欢快地笑:“今年冬天,咱们就留在家里过年好吗?”他琢磨着:“不过开春以后,还得去g市,等咱爸咱妈都老了,哥再跟延延回来,到那时,咱们就再也不用走了。” “嘿,”他笑道:“你又该笑延延懒了吧?可是,延延真的有点儿累呢,就想天天跟哥窝在家里,好不好啊哥?”他轻声问:“哥,你答应不?延延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应一声儿呀……我就想听哥,说一句话……” 他压紧眼睛,吸着鼻子:“嗯,哥也累了吧,那还是听延延说吧,”他将下巴磕在背包上,低低地:“哥,你以后,别忘了来找我啊, 分卷阅读1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3 你说过的,延延是哥的宝贝儿……你舍不得我的,对不对?这辈子,叫你先跑了,下辈子,你要多陪延延啊……” 许延哽咽着,将脸压在冰冷的墙头上,砖缝里的雪末在温热的鼻息里雾一样散开。雪花,漫天飘洒,纷纷扬扬,落在泥地上,枯枝上,破瓦上,落在他弓起来的肩背上:“哥,我就哭这一次,真的,以后再不让你心疼了。”他深深地吸口气,擦把脸坐起来,都已经回家了,还哭什么呢?这儿再破再烂,也是咱俩的家啊…… 谁说不是呢,灾祸可以摧毁村庄,摧毁道路,摧毁文明,可是,这一片简洁素雅的广袤大地,是永不会被摧毁的吧。当积雪缓缓消融,当春风悄悄吹送,每一道剧痛过后的伤痕里,都会再长出鲜嫩的叶,开出灿烂的花……所以,她是母亲,她是最慷慨无私的,生命的源泉。 而那些崩裂的山,那些倾倒的树,那些坠落的巢,都会在新的年轮里,汲取阳光雨露,顽强不懈地挣扎着,绽放出又一次耀眼的绚丽。那条颓瓦残垣后面的,他们曾手拉手爬过的山路,也会再度结出红红的梅子,铺满酥软的松针…… 一阵风,带着泥土的清新,跋山涉水而来,他仰起头远远望去,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轻快地走在前面,在温暖的阳光下回过头来,对着他露齿一笑,那双明净的眼睛灿若星辰,他说:“你是我的宝,你是我的宝……” 第95章 回家(一)陈生番外 我在饮马河滩一个偏僻荒村长大,除了寒冷和疾病,那里到处都是树林,落叶在河水里淤积成厚厚的污泥。三十年前,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只能靠打猎为生。 我从没见过我妈,见过也忘了。有次我爸进山回来,在邻居家的炕头上找到了我,那时我四个月大。据说我妈放下我后,跟着一个跑船的汉子走了。 在这个条件落后的村子,跑掉的女人不只我妈一个。我爸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儿,只在我七岁那年,有次喝醉了酒回家大力拍着我的背说:“儿子,爸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供你读书。”然后就嗷嗷地哭。 第二天爸把我托给邻居,开始出门四处给人打短工,干些力气活。八岁上,我进了饮马河镇小学。 我不是念书的料,玩儿命用功也只念了个初中结业,虽然在当时那个村子里,已经算是个登科状元。邻里们把我夸上了天,我自己却苦恼得不行,心里觉得对不住我爸。我爸没为难我,说这就是命。 我不信命,就算念不了书,也不是非要留在这受穷。十七八岁上,我出门干起了泥水工,一干就是十来年。我有力气,手艺也还行,维持温饱之外,还攒下了一点钱。干活的工地也不再限于附近城乡,有次听一个工友说,g市建筑队给的工钱高,我就来了这里。 二〇〇三年,我进了张健华的工程队,这人很义气,没架子,也不拖欠工资,我打算留下来。当时队里包建的是g市最大的楼盘,新天国际公寓,位置在沙岗镇。我们住在工地的简易房里,张健华挺大方,让两三人用一间,所以不用像以前那样,十几人混睡在地板上。 因为住得宽裕些,零四年秋天,我答应我爸来看我。我没想到,他一来就被工地掉下的砖头砸了脑袋。因为这事儿我认识了封毅,我的生活从那以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我爸手术后昏迷了两个月,签同意书时,医院就告诉我,开颅手术的病人可能会昏迷不醒,长短不一定,有些再也醒不过来。 封大夫是我爸的主治医生,听其他病友说,他是这里技术最好的脑外大夫,比那个胖主任还强,而且马上就要提职。他负责的都是疑难病例,如果没有张健强的关系,我想我爸的手术不会由他做。 封大夫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中西医都耍得漂亮,他没有那种冷冰冰的味道,从不说含含糊糊的场面话吓唬你,让人觉得很踏实很放心。还有就是,他很好看,不是那种小白脸的好看,他身条瘦一些,但个子比我还高,长相很硬气,很爷们儿。 他每天下班都来给我爸做针灸,还嘱咐我不要着急。我开始以为他是看张健强的情面,后来才知道,他对自己的病人都那样儿。 他是个好人,有次一个打工仔让车床轧了胳膊,没钱做手术,血淋淋躺在急诊室外,他二话不说就给人垫上了。因为都是东北人,他有时会跟我唠上几句闲话,我知道那事儿后给他说:“封大夫,这没钱的病人多了,您有善心,也接济不过来啊。” “我没想要接济谁,人都得靠自己,靠人一点接济顶个啥。”他边给我爸扎针边说:“那天赶巧儿碰上了,俗语不是说吗,救急不救贫。而且啊,”他拔了针笑着说:“手术费我让医院找他老板追回来了。” 我这才知道,他是好人,但不是那种老好人,有时候还做得很绝很狠,比如对他自己,但这是后来的事儿了。 十一月中旬,有天半夜我还没睡着,那时我爸已经醒过来了,说实话,有封大夫看着,我还真没担心老头子不醒,我担心的是钱。g市的物价太高,医药费更高,我爸住这几个月院,把我攒给他养老的钱都花空了。 睡不着憋得慌,我起来到小卖部买烟,经过手术室侧门突然听见很大声的吵闹,这偏门一般没有病人家属。我回头一看,竟是朱胖子黑着脸在骂封大夫,手指头都快戳到人鼻梁上了。这朱胖子平时还算和气,我第一次见他怒成这样儿,我心想别是封大夫口碑好压了朱胖子威风,他要找碴。我马上跑过去。 “你还要不要命?等不及坐轮椅了吗?肝功能本来就受损了,又在服用丁螺环酮,怎么还能吃卡马西平?!”朱胖子吼道:“肝中毒怎么办?诱发心肺并发症怎么办?”朱胖子气得手指发抖:“frda最怕这个你不知道?!” 坐轮椅?我大吃一惊,虽然不明白那药名病名,听朱胖子的口气,好像很严重,封大夫身体看着挺好呀,虽然今天神色很不对。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脸色铁青,眼睛黑得没底,脑门上还冒了一层虚汗。 “坐轮椅,迟早的事儿,”封大夫声音不高,但冷得瘆人:“他的手术我一定要做。” “他昏迷不醒,知道是谁给他做?!你就这样蛮干?”朱胖子气急败坏:“你算个合格的医生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算……但他知道的,”封大夫语气突然缓了下来:“只有我做,他才能挺过来。对不起主任,我进去了。”他边说边推开玻璃门。 “理由!他是 分卷阅读1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4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4 你弟弟吗?”朱胖子喊住他:“你现在症状还不严重,要帮他做也不用这样玩命儿吧!” “不是,”封大夫顿了下:“我不能让他冒险。”说完就进了手术室。 朱胖子没管我,冲到旁边值班室猛地踹开门,进去后狠拍了一下桌子,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 后来我问朱胖子,那两个药都是防惊厥和震颤的。封大夫的病是遗传性弗里德赖希共济失调,除了动不了还会感觉缺失、语言障碍、视觉听觉损害、心脏扩大……这病没法儿治。 那天以后封大夫再没上过班,他自己也躺到了病床上。我心里很不好受。即使他人好,又治好了我爸的病,还算我小半个同乡,但我知道,我难过不是因为这个。除了我爸我没亲人,也没人态度这么温和地跟我说过话,虽然他比我还小两岁,可我感觉他像我大哥。这想头很奇怪,但我确实这么觉着,待他身边,特别安心。 他的肝真出了毛病,但却住在脑外病房。他叫我别把他的病跟张健强说,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答应了,只要是他提的我都不愿推。我每天都会到他病房里坐坐,然后帮他打点儿水什么的,因为他要给同房一个昏迷的年轻人擦身子。他擦得很仔细,动作很轻,好像擦的不是个大人的脸,而是个奶娃娃。 “延延,咱们来洗脸好不?”每次他都会贴在他耳边先说几句,好像那人听得见一样。他声音很低,语气很心疼,眼神里有那种叫做温柔的东西:“洗干净了,延延舒服吗?” 这时候要是我还没走,他就会叫我出去,他不想让我看见那个人的身子,也不要护工帮忙,这样我才知道,他跟那个叫许延的病人是那种关系。 他身体坏得很快,瘦了一大圈,皮肤发黄,根本不像过去那个神采出众的年轻大夫了。但头发还是很浓密很光亮,眼睛也一样有神儿。有次我经过,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里面跟他说话,边说边哭:“小毅,阿姨不是赶你走,万一延延发现了……” “阿姨,我本来就打算明天换房。”封大夫很平静,语气温和:“不会让他知道的,您放心。”他见我在门口,还对我笑了笑。 我看他没啥事就先走了,吃完晚饭再过去,那女人已经不在,他一个人坐在床前发愣,我叫了他几声才听见,他笑了笑:“陈生,麻烦你帮我提点水出来。” 我进卫生间给他装了一桶热水。他那天动作很慢,好像很舍不得擦完,话也特别多,一直低声叫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延延,明天哥不能来了,别人给你洗你也要乖啊,别使性子,知道不?”他还是笑着说的,但我看得出来他很难受:“不然变成臭延延,”他的声音很哑很低,擦完也没放下洗毛巾,手贴在那个人脸上:“哥就不喜欢了……” 他现在说话已经不太避开我,我却提早退了出去,那种生离死别一样的气氛,让我心里又堵又闷。半夜我起床上厕所,看他房里没熄灯,以为他睡着忘了,轻轻扭开门才知道他还在说话:“延延,哥吵着你了吧?”他把脸埋进那个小伙子手里:“你别生气啊,哥以后……再不能跟你说话了……哥今天多说一点儿……好不好?” “延延……哥对不起你,哥以前不知道,我妈得的是这个病……延延……”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背一抽一抽:“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我把门关了回去,那一整晚我都没睡着,得有多痛才能让这个硬汉子软弱成那样…… 第二天他搬到了斜对面的单人病房,再不轻易出来。他的病床没挂病历牌,除了朱华,也没其他医生护士进去。我爸出院前我去看他,他在门后站着,这两天他很沉默,气色也不好,我看到门上的小窗户,正对着那个年轻人的病床。 他想了想问我:“陈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干啥,回建筑队呀。”我说:“还差了张老板的钱,我得干活还给他。” “你愿意给我当护理吗?”他很随便地问:“我大概明年就走不好路了,你欠老张的钱,我给你还,工资照样儿开。” “当然行,”我马上站起来:“我不要工资,管饭就成,就怕我笨手笨脚……” “那怎么成,”他呵呵笑了:“再说,你哪儿会笨?”他的笑容让整个房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第二天我就把钱还了,辞了建筑队的活儿,然后把我爸送上了车。他叫我等他通知再来,我却天天报道,一天不来就不放心。 半月后经过对面病房,我看见那个女人在收拾东西,那小伙子已经醒来很多天了,感情是准备办出院。那天封毅一直站在门边,眼睛不眨地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我坐了会儿他说:“陈生你出去转转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我到过道窗边抽了根烟,没多久朱胖子就陪着那娘俩儿走出来,那年轻人戴着个帽子,身体看着还挺弱。他们进电梯后,封毅马上开了门,几步就蹿进安全通道。我赶紧追上去,远远跟着他跑上天台。 那天他两手按在栏杆上,全身一动不动,像个石像,直到天黑才转身,一提脚就翻到地上去,那是他第一次摔倒。 第96章 回家(二)陈生番外 许延出院以后,封大夫的两个朋友时常来看他,他们以前也在许延的病房里待过。是一男一女,男的挺帅气,叫丁珉,他来了封大夫会很高兴,有说有笑地跟他聊些什么杯、什么队、什么赛;女的身条儿很好,就是瘦了点,眼睛漂亮,侧面看过去那眼仁儿好像透明的,他叫她可可。 女的来得比男的勤,每次都带着汤汤水水,但人很傲气,说话刻薄,她从不跟我打招呼。封大夫不大喜欢她来,特别是喝汤的时候,看着挺闹心。那女的却不管那么多,想来就来。十二月底有天,我关着门上厕所,听见她又进来了,昨晚她才来过。 “可可,”封大夫说:“以后别弄这些了,我喝不惯。” “喝不惯,”我听见保温瓶和那女人的声音,同样冷冰冰的:“为什么?” “你们南方人才爱喝汤,”封大夫说:“我哪儿喝的惯。” “许延做的呢?喝的惯吗?”那女的笑了。 “当然,”封大夫也笑了,话却很冷:“不过他不会弄这些,应该是我做给他喝。” “你现在能做吗?”那女的过了会儿,带了点鼻音:“我就是让你喝点汤……” “我不想你浪费时间,对我没意义,对你更没有,”封大夫声音软了些:“以后别做了。” 那女的没 分卷阅读1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5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5 搭腔,过后是摔门的声音。那以后她还是常来,但再没带过补品了。 第二天上午我过来,封大夫正靠在床头看书,见我就说:“陈生你去考个车牌吧。” 我说:“好,我现在去报名。” 他点了点头:“对了,下午我去看个人,你不用过来了。” “看人?”我问:“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想了想:“也行。”之后放下书伸个懒腰:“今天平安夜呢,忙完咱们在外面吃饭吧。” 下午我们三四点出门,没塞车都跑了将近一小时。我到了才知道,那也是间医院,名字还很好听,叫蓝天医院。我问他:“封大夫,咱们是来看病人呐?” “嗯,”他说了句:“我妹妹。” 这儿不像二院那样,到处散布着消毒水味道。路边和院子里种满了常绿植物,入冬了还满眼翠生生。我们只碰见几个散步的病人,非常安静。我还想着这里环境真不错,后来才知道,这是家精神病院。 封大夫先找医生问了问病情,才去看他妹妹。那姑娘二十出头,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两手又细又白,指头嫩得像笋尖儿,一动不动搁在膝盖上,眼神儿却发呆。我们带她去花园走了走,她就规规矩矩跟着,封大夫说了很多话,她一直没搭过腔,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封大夫,”出来后我问:“你妹妹一直这样吗?” 他皱着眉,闷声不吭招了部车,进去才慢慢说:“不是,她本来有抑郁症,有次从酒吧出来,没立刻坐车,路上遇见一伙嗑药的不良少年……幸亏巡警碰上了,不过,还是吓坏了……” “那,能好吗?”我问他,还这么年轻啊…… “希望吧……”他好像不愿多谈,轻声应了句。 年前的时候,他气色好了些,朱胖子说,幸亏肝的再生能力强,他身体底子又好。我听封大夫说,是什么‘部分症状体征暂时减轻’,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他情绪也不错,年二十八晚上看电视,有个人歌儿唱得好听,他说他也会弹吉它,还答应教我。第二天早上我去商店买了才过来,病房里却已经没人了。 直到下午五点,封大夫才回来,鞋跟上裤脚上都是泥巴,脸色发白,膝盖一直在抖。我急坏了,赶紧倒杯水给他,他说了声谢谢,喝完摘下墨镜就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坐在窗边凳子上,面向窗外一支接一支吸烟。他的眉毛很直,像头发一样,又黑又浓,那天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过。 过了大概半小时,我去打饭,回来时听见他在屋里说话,语气很冷淡:“你再约他去那儿打次球吧,然后拣给他。” 我以为有人来看他,进去却还是他一个人,位置都没换过,他回头说:“陈生,你帮我去寄个快递吧。”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小心点儿,别弄掉了。” 那东西很薄很小,像片指甲盖儿,我坐上车后掏出来看,有两条小鱼儿衔着尾巴绕成圆形,背面刻着‘毅、延’两个字儿。我知道,又是跟那个许延有关了。 那天晚上我把吉它拆出来,他看了眼,手搭上去拨了两个音,说:“算了,太久没弹了……你报个班儿学吧。”然后就拿着盒烟上了楼顶。那把吉它直到后来离开医院,都放在墙角没人碰过,再以后,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零五年三月份,他叫我帮他买了点儿家具,送去月亮湾一个空房子里。五月份,我陪他去了趟白河镇。那是个挺偏僻的地方,风景倒不错。他说那是他的家,不过已经没人了。锁头全长了锈,家具也积满了灰。屋顶上的瓦楞草,窜了足有二尺高,檐下的横梁上,搭了好几个鸟巢。 他从书柜里拿出架小飞机,看得出原先是白的,不过现在已经发黄了。那天他擦干净后,一直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个下午。 我们只待了一天,走前我跟他去了个村子,他到一个孩子家拿了盆草。那时他走路已经不太稳,不过近距离还看不出来。 零五年六七月份,病情却突然加重了,经常好端端站着就一头往下栽,刷牙的时候弯下腰,也会冷不丁扑倒。那以后,身上就再没断过青紫。 他有天说住院住烦了,朱胖子本来不让走,后来还是没拦住他,在医院待着也就早晚两次药。七月底的时候,他住进了月亮湾。从那以后,除了上医院和每月一次看他妹妹,基本没离开过那儿。 他开始在墙上画一幅画儿,虽然手还很稳,但画得不快,有时会回头问我:“你看看,画得像吗?” “像啊,一模一样。”我知道他画的是他家和隔壁的院子。 “真的?”他问得很认真,表情像个孩子,又期待又担心。 如果我点头他会很高兴,有次还脸红了,转过去说:“唉,我不会画画儿……” 我听着却觉得揪心。 那幅画儿十多天才弄好,画最后一颗星星的时候,却突然抖了手。他拿着笔退回凳子上,看样子不大高兴。我说:“没关系,那一点儿看不出来。” 他没吭声,想了半天后站起来,扶着墙把原来的星星全添了几道线,看着像重影一样:“嗯,”他笑了:“这样儿就看不出来了。”过了会儿轻声说:“以后住这儿,也像在家一样儿了……” 那以后他没事儿就靠在那幅画下看书,半个月后我才知道,许延就住在隔壁,也知道了,他原来就是新天公寓的老板。 我是去看个关系挺好的同乡,他跟我一起来g市的。当时张健强陪着许延,还有另外几个人看工地。 “你不知道?”我那同乡说:“许总跟张老板关系铁得很,新天的工程全包给他了。” 我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没事儿谁会打听那个。但我那个工友不一样,他人很机灵,不久之后,就跳到另一个建筑队当了个小工头。 搬进月亮湾后,封大夫的情绪比住院那会儿好多了,有时还教我做两道菜,我说:“封大夫,你手艺真不错。” 他笑了:“那当然,对了,别总大夫大夫的,叫我名字吧。” “嘿,”我说:“我叫习惯了。” 他笑着说:“名字多叫两次也惯了。” 他那样带笑看着你,让人觉得像晒着刚刚好的太阳,身上暖烘烘的。我说:“封大夫,我要是个女的,叫你这么一看,魂儿准跑了,”然后我想起那个许延,又说:“男的也一样。” “哦,那你,”他回过头很严肃地盯着我:“是不男不女呢,还是半男半女?”说完就大声笑了。 “咳, 分卷阅读1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6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6 我……”我也憋不住乐了。 他笑完揭开锅盖看看:“等学会了,回家给你爸和你媳妇儿露一手,让他们评评,你师父手艺咋样。” 回家……我没吭声儿,他也很快就说开了别的。我觉得很多时候,不像我照顾他,倒像他关照我。我说:“封大夫,我怎么总觉着你像我兄弟。” 他笑了:“呵,是吗,那我叫你陈哥吧。” 我说:“不是,我倒觉得你像我哥。” 他笑得更欢了,他说:“那可不成,你别把我叫老了。” 那以后我才发现,他其实很爱开玩笑,跟他在一块儿,不知不觉就合不拢嘴了,哪怕后来病情加重那段儿,也少见他愁眉苦脸的。 他还教了我上网、打游戏:“诶,陈生,”有次他问:“以后你有啥打算?” 我没吱声,他又问,我才说:“回建筑队吧,”我说:“我又不会别的。” “你可以拉些人自己当老板,先接些简单的活儿,有了钱再买设备,”他说得挺认真的:“给人打工,啥时候是个头儿。” 我说:“当老板,哪儿有那么容易,还不如实实在在攒点钱。” “一辈子受穷容易?”他说:“连想都不想,怪不得了。”说完就不管我了。 那一年时间,不知道封毅感觉快还是慢,我觉得挺快的。他一直没让我守夜,我住在另一栋楼里,直到零六年那个特别闷热的夏天。有天晚上他开始咳嗽,越咳越厉害,捂着嘴腰都直不起来,闷得满脸通红。 “别捂着呀,”我着急地收东西:“咳出来,咱们去医院看看。” 他好不容易忍住:“打电话,叫朱华调个车来。” 我才想到,这时候许延应该到家了,他怕他听见,叫朱华派车也是怕碰上吧。 他那次得的是肺炎,在二院住了两个月,回来天气已经是入秋了。 第97章 回家(三)陈生番外 零六年秋天,雨水特别多,日夜不停地下着,能把房子都浇烂了。他的身体明显差了下去,但还是每天早晚坐在阳台上,直到看见那人的车子开出去,或者开进来,才会再回屋。我知道劝也没用,别的事儿他都愿意跟我聊,却从没提起过许延。 我想了很久,找天拿了钱去找我那个当工头的同乡,他门道儿一向挺多,而且他爸爸,以前就是个锁匠。我叫他给我弄了几把万能钥匙,然后回工地转了一圈,碰见张健强时,我装作不在意提起,他果然问我要了两把。 我不知道另一把钥匙会不会到许延手里,也不知道许延会不会来开隔壁的门,我只知道要让封大夫发现,他一定会发火,也会赶我走。所以我很犹豫,但还是想找个机会,让他至少,见上他一面。 九月中旬有天下午,天难得放了晴。封大夫那天精神挺好,他让我给他找了件有帽子的风衣,自己戴上墨镜说:“好久没出过门儿了,你跟我出去转转吧。” 我没敢把车子开远,到了一个不太旺的广场,他说:“就这儿吧,还能晒晒太阳。” 他不想用轮椅,我就把他扶到一个带靠背的长椅上,擦了水让他坐下。那广场不大,隔条小马路有间商场,一楼开了几家餐厅。 那天其实没啥太阳,空气还是很阴很潮,但他挺高兴。特别是后来几个孩子结伙跑来放风筝,他看着就笑,说他以前也扎过风筝,还问我会不会。说着拿出口袋里的小飞机,看了看:“不过有了这个以后,就再没扎过了……” 我看见一个交警开着摩托车过来,因为不想他走太远,车子就停在马路边。那交警已经开了罚单,正往雨刮上夹,我就没过去。他说:“你还是去把车停好吧,道儿本来就窄,别挡了其他人。” 我看广场里除了那几个孩子,没有闲杂的人,就往车子那边走,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叫住我:“陈生……”他声音比刚才低,哑哑的:“给我多拿件外套吧,”他说:“我有点儿冷……”我想倒回去,他却摆了摆手叫我走。 我想可能天晚了,在外面待长了凉,赶紧去停好了车,想劝他别坐那么久。可等我拿了外套跑回去,他已经不应我了。他还是那个姿势坐着,稍侧着身,像在想什么事情,手却从膝盖上滑了下来,手里握着的飞机也不见了。 来回才几分钟,就下起了毛毛雨,天完全暗了下来。广场里的孩子都跑没影儿了,他的手还很暖,我拼命打朱华的手机,却连响几声都没人接。 “走吧,许延,换一家,这都十分钟了,还没少一桌。”马路对面有个男的说:“诶,你看什么呐?” 我抬起头,那个男的已经坐进车里了,许延背着我扶着门:“刚过去那几个孩子,手上拿的飞机,挺像我小时候玩儿过那种。” 怪不得封毅刚才……我喊了他一嗓子,却被关车门的声音盖住。朱华的电话这时刚好接通,等我说完再抬头,那车子已经开远了。 朱胖子说,封大夫是心脏骤停,他的心脏半年前已经开始扩张,但他一直没跟我说过。 第二天早上,我把一张901的水费单放进许延的邮箱,希望他能看见。我知道现在再做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也知道,等以后我两眼一闭,跟封大夫见了面,他肯定会怪我,但我不能让他这样,没声没息的走……哪怕来世要我做牛做马…… 之后我就去了火车站买票,天又开始倒水那样下雨,像扣着个黑锅盖。这个城市虽然在南方,但感觉真的太冷了,我得回家去。我把封大夫后来买的那辆车开给丁珉,他说他正要找我,然后给我个信封,说是封大夫以前嘱咐他,让他交给我的。 我上车后睡了一整天,起来才拆开。信封里是本,用我名字开的存折,还有封大夫的一个字条儿:“陈生,好好打算打算,让你爸过点儿好日子。我病的时候,多亏了你,就不说谢了。” 那字条儿的落款日期是去年底,那时候他的手还不太抖,那两行字很有力,也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我没看清那本折子上到底有几个零,我觉得眼睛很痛,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第98章 这是一座荒寒的都市番外秦可可 这是一座荒寒的都市,在你走后,我收拾行囊,远遁他方…… 雨,倾盆浇注,天际,暗雷震怒,闪电,在模糊的车窗外硬生生撕裂视界…… “糟透了……这鬼天气。”司机烦躁地扯过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掉迅速凝聚的水汽。 “没关系。”我这 分卷阅读1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7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7 样说。 是真的,这如临末世的宣泄,反倒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宁静。我正好可以,不受干扰地想你,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子里那样,安静地、悄然地,欣赏你,让形形色色的你生动地滑过时间的罅隙……那是一种,类似甜蜜的苦涩与绝望,那是,仅属于我的,完完全全的,隐秘的幸福…… 我,竟然数不清,我究竟窃取了多少个你:温柔的,沉稳的,睿智的,从容的,诙谐的,冷肃的,深情的,残酷的……呵,原来我并非一无所有,我竟拥有如许多的珍藏,在你离去后的荒寒里,我仍然可以,反复回味,不为人知地,爱慕你…… 哦,不,这一切,你都是清楚的,从最初的最初……你已经明了,只是,你为我保守了这个秘密,由此至终,温柔而残忍地,守口如瓶。 那个轻软的黄昏,那间安静的教室,当淡金色的夕照穿越清风与绿叶,穿越简练的门框……你的声线如潮汐漫上耳畔,深厚的低音,烟云般魅惑……你敏感地查觉到了我的注视,却淡然撇开。你的眼睛,像寒夜里的两簇星火,温柔地,温暖地,笼向了他…… 原来,你的爱早已给了他,一笔一划深深镌刻,在我无力触及的漫长光阴里,串成了他颈上那道亮丽的风情…… 在那间喧闹的餐厅,在我强装平静畅言谈笑时,你轻轻旋转着指间的酒杯,凝视我,微笑:“延延很幸运,有个那么关心他的朋友,我替他,谢谢你。” 我喝下了那杯酒,从此,羁押了我的心。 这是属于你们的美满与幸福……它理当得到祝祷,而不是怨怼。 当时日更迭、喧嚣流散,你与他的比肩,已成为我心中最绚丽的风景。它是证据,也是参照,它令我确信,这荒芜尘世仍值得期许。我希望,有一天,当我终于能走出你的领域,也能够迎来属于我的,那一片清凉…… 然而,造化弄人,我没料到,连这点微薄的窃望,也终要被命运,一笔勾销…… “你真要跟他分手?!”那天丁珉出差回来,猛地一拳砸向你:“我还以为你就是跟他吵吵架,你这个混蛋,枉费我把你当朋友,我真他妈看错了你!” “丁珉,好好说,别动手。”我急忙拦住他,从没见过他这样气愤,即使在听说了你的病情后,他难过之余,仍旧怒不可遏:“他没有你想的那么软弱,你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牵着走,这对他,公平吗?封毅,你这是爱护他吗?万一他以后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了。”你伸出拇指,揩一下嘴角上的血:“我从没觉得他软弱,相反,一直都是他支撑着我。”你低低地说:“但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希望安乐死合法化?不止病人,还有家属,他们不坚强?还是你觉得,对他来说,眼睁睁看着我从站着到坐下,从坐下到瘫倒,然后又瞎又聋又哑地入土为安是件轻巧的事儿?挺过去又怎样?每个晚上靠做噩梦打发?” “那总比情变好,你对他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就好过吗?”丁珉消了些气,紧皱着眉:“就算是我,也不愿被你瞒着,何况他?两个人应该甘苦与共,不管任何时候。” “对,甘苦与共,在我们都能活下去的时候。”你突然冷冷地笑了:“那我死了呢?照你的意思,他该跟我一块儿去了?” “我没这么说,”丁珉烦躁地点支烟:“但我知道,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你们之间……”他挠挠头,有点难于启齿:“的爱,从来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你笑了,轻柔地说:“也是我的……”那声音渐渐降低,再扬起,却徒然冰冷凌厉:“但,一个人,一辈子,是不是,只有爱?为爱生,为爱死,到底是伟大还是自私?”你紧盯着他,眼睛像两团幽黑的火焰:“那样,我们是痛快了,可他的亲人呢?尹阿姨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紫菱呢?她已经因为我的疏忽……”你痛苦地截住:“如果她醒来,发现他哥陪我走了,她会怎样?你想过吗?” 我心中一痛:“紫菱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们都有责任……” 你点燃根烟,没回答。为了中秋那晚跟他难得的一夜,过后怕一直在自疚吧…… “我也是……该去送她。”丁珉用力捻熄烟头,烦乱地划拉头发,立刻又点上一支烟,抬起头:“说回许延,也说不定他就真会……” “说不定,就是有可能,自戕往往是冲动的结果,只要多等一分钟,很多人都能活下去。”你语气冷漠:“丁珉,你是个男人,别让我,瞧不起你。”边说边穿上外套向外走:“他也是,除了感情,还应该承担属于他的责任。” “可是,他会一辈子痛苦!”丁珉冲着你的背影叫,喉头哽咽,眼睛通红。 “不会的……”你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人间别久不成悲。” 我捂住抖动的唇,泪水再也无法阻拦。其实,除了道义跟责任,你也怕他,为了你负上那赎不了的罪吧。模糊的视野里,门边那道修长的背影,已决然远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你的冷酷。那只属于男人的,绝望的,悲怆的美。 我原以为,你是那个月白风清的温柔男子,会为一曲缱绻,吹到花开。 直到那天才了解,你更是棵峭壁上的树,孤独,寂寥,却仍然不折不扣地挺立着……无事澄然,有事斩然,失势不折风骨……我慢慢擦去腮边的泪,这种断然与决绝,远远强于温柔…… ……而今天,你不在了……车子缓缓滑向机场大门,我打开钱包,打开车门,水银样钝重的雨点砸痛了我的眼睛…… 这是一座荒寒的都市,在你走后,再无羁绊……所以我收拾行囊,远走他方…… 而那些如血液般炽烈幽暗的感情,待到何时,才能随风消散…… 第99章 出路丁珉番外 零七年四月份,我跟许延去接夏紫菱回家,他之前笑着跟我商量:“那里的护理可能更专业,但还是没家里放松吧,你觉得呢?” 我说好。我也这么觉着,紫菱不是那种狂躁型分裂症,我跟我妈经常去看她,看一次就难过一次,我妈是忍不住抹眼泪,我是心里不好受。她有点怕人,可一直很乖地坐在那儿,也不说话,跟从前一个样儿。我说:“在家里呆着,可能更利于恢复。” 我把车停在门口,没跟他一块儿进去。他走得不快不慢,单手揣在裤兜里,就像平时上班一样平常。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蓝天医院,也是在出事后,第一次来 分卷阅读1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8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8 看夏紫菱。 关于夏紫菱和封毅的事儿,他知道后从没怨过我,甚至提都不提。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极端的隐忍,即使肚子里已经一清二楚,即使痛得活不下去,但表面上看着比谁都正常。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碰见什么难处,你还在为他着急,他自己已经不声不响地解决了,而且事后从不张扬。这也是我跟他同班一学期后,才注意到他的原因吧。开始我只以为他只是个长相出挑些,成绩拔尖些,脾气温和些却没啥特色的阿猫阿狗。是啊,现在的孩子,不都被家长当宠物那样养着吗。 后来才知道,他成绩一直没盖过张晓风,是他每次考试都故意错那么一两题。长相不乍眼,是他从不去修饰。后来熟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树高于林风必摧之,我这叫逆进化法则。”是的,他从来没有叱咤风云的大志向,他就想当个普通的人,赚点钱养家活口,过点和美的小日子。 他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次他帮我复习,我看他样子挺高兴,从书包里拿了个小本子出来,那本子上已经有几页‘正’字,他添了一道就很快收起来,我好奇地问:“你那是啥意思啊?” 他笑得很开心,两颗虎牙全漏了出来,他说:“我妈这周末回家吃饭了,她回一次,我就划一次,怕忘了。” 他从没说他妈妈的不是,秦可可偶然替他不平,他还不大高兴,虽然他照例不说什么。他有自己的主意,他一向如此。 他很能替朋友着想,虽然他朋友不多,但只要你愿意跟他相处,或者他觉得你这个人还行,就会很照顾你。这照顾不是帮你什么,而是他能很快地发现你的喜好性情,然后调整自己去适应你。你强点儿,他就平和点,你性子面,他就能替你出头。让你觉得跟他一块儿特别舒服。他就像一杯水,不论装在什么容器里,都自自然然,妥妥帖帖,我想这是跟他从小的生活经历有关吧。 我以为他万事不上心,全看得淡,直到那年封毅来找他。那天他整个人都变了样儿,眼睛眉毛都在发光,就好像常年长在阴地的植物突然晒着太阳,连埋在泥里的根都恨不得全舒展出来。 我不赞成同性恋,这会带来很多社会问题,但我从没反对过他跟他相处。一来是我敬重封毅这个人,二来,我看得出,他跟他已不纯粹是谈恋爱,而是那种相依为命的纠缠,少了一个,另一个肯定活不长。 所以,我希望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谁知,封毅却得了那个病。封毅的痛我感同身受,一个男人不得不为地快刀斩乱麻。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都会敬重他,佩服他,他是条真正的汉子。 而许延的痛,却让我透骨酸心,尤其在得知他一直清楚这事儿之后。像他这样至情至性的人,怕是要耗干骨血才熬下去的吧,只是为了让他哥走得安心。 我想起封毅说的那句话:“他一点儿也不弱,他比我还强,他是棵竹子,只要劲儿缓一点,哪怕压到地面去,一松手,他就能立刻弹起来。” 是的,恐怕只有他才完全了解许延。我在他去世后很长时间,才看明白这点,也才理解他为什么不让许延看着他患病,宁愿骗,也要骗来这一个缓冲期。而他的那个决定,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真正赞同。 许延会好好活下去,不是破罐子破摔地熬日子,而是用心地活,至少在他妈妈和妹妹都需要他照顾的时候,他确实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我也不用再为他担心。 只是我常常想,像他们这样几十年镂心刻骨的相遇相知相守,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封毅和许延的想法当然不用问,可照我来说,我宁可这辈子也别让我碰上。还是像现在这样,可有可无地谈几场恋爱,到了点儿找个看得顺眼的,她也能接受我的姑娘,一块儿顺顺摊摊地成个家,生个孩子,到老到死,哪怕同床异梦呢。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感情,我这种人恐怕既碰不上也养不起。我不可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交到对方手里,也受不了那样的痛。光是追秦可可的那几年,已经把我给累坏了。咳,所以,想也是白想。 手里的烟快烧到烟屁股了,我把它捻到垃圾桶里。今天阳光不错,再过个个把月,又该热起来了。海滨城市,还是夏天比较舒服,只要不像去年那样闷。 那两兄妹已经一前一后从医院里出来。我开了车门让他们上去,坐好了回头打个招呼:“紫菱,要回家了,高兴吗?” 夏紫菱还是不说话,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手。 “菱菱,丁大哥问你话呢,怎么那么没礼貌啊?”许延笑着揉揉她的头:“以后得改了,知道吗?不然,哥可不给你买这么漂亮的衣服了。” 他说着从购物袋里拿出条红裙子,颜色很亮的那种红。我一向不喜欢女孩子穿得太艳,不过紫菱那么漂亮的姑娘,皮肤又白,穿什么都压得住。他把那裙子轻轻放到她手里,声音也很轻:“菱菱喜欢吗?哥挑了好几天了,觉得菱菱穿着一定好看。” 夏紫菱没应声儿,姿势也没变,但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手握紧了那条裙子。我吸了口气,踩下油门把车子开出去。中午时间,又开始塞车了,跑跑停停堵得不行。可是,只要能一直开下去,就总会有出路吧。 第100章 永无结局(一) 许延轻轻握了握夏紫菱的手,看向窗外拥堵的车流。是的,不管有多少红灯,多少阻滞,只要能一直开下去,就总会有出路吧…… 可是,不管这前路多么平坦宽畅,他的双眼,却只愿回望,回望来时那条陡峭的山路,山路上干结的黄土坷垃,那些金线般千丝万缕、扬扬洒洒,在清风里飘拂的阳光…… 许延打开半幅车窗,白花花的阳光立刻扑进来,让眼前的路面仿佛失了真。他眯起眼睛,拿出根烟默默地点燃,任由辛辣的烟雾层层侵蚀喉管…… “哥,你电话来信息了,”许延一惊,却听见夏紫菱的声音比他还惊,抽气问:“哥你咋啦?!怎么哭了?!” 许延猛地睁开眼睛,见夏紫菱正一脸焦急拍着他,不由惊诧万分,难不成刚出医院——就好了?!他大喜过望、战战兢兢,试探着:“你叫我哥?菱菱,你醒了?!” 夏紫菱呆了呆:“我醒了?是你醒了吧?你都瞌睡半天了。”她噗嗤一笑,压低声音:“你瞧,那老和尚看着你呢。” 和尚?许延茫然四顾,越看越懵,这哪儿是堵车那条路……暗淡的禅房,半旧的黄幔,凝滞了一样的青烟,从长了绿锈的铜制香炉中缓慢流泻 分卷阅读1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9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49 ,慵懒地缠上老僧枯槁的指节,老僧?! “施主,你因何而哭?”那老僧长眉白须,轻捻着佛珠,掀起眼帘,目中却精亮异常。 许延一个激灵,蓦然记起,这老僧竟就是二十年前,那个讲禅的方丈……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跟着尹心玥来这里听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还,丢了颗糖…… 许延一把掏出手机,只觉浑身冷汗涔涔、冰火交煎,眼前那行字铺天盖地:“许总,周局我约好了,订了明晚七点新梅园的房,您记得过来。”发信人:张健强。日期:二〇〇四年九月……是二〇〇四年!!是二〇〇四年……吗?! 许延死咬着唇,挂着满脸泪,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僧,良久,恍惚地笑:“我,丢了,一个梦。” “苦海迷途本如梦……”老和尚看着他,温声宣个佛号:“你用一个梦,换了一颗糖。” 许延怔怔吸口气,长叹:“那,眼泪呢?” “泪者,缘也。”老和尚敛眉微笑,伸手加了块儿香,又再正襟危坐,漫声开始说禅…… 窗外,山巅,遥遥传来一阵雄浑的钟声,在潇潇秋雨里轰然回荡,空旷而悠长…… 许延没打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电话号码。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速度奔下山,窜上车,跑进候机厅,更不知道是以什么速度冲进a市人民医院。他突然发现,只要有契机,其实谁都能当刘翔。 封毅正坐在急诊室的办公桌后面,拿着听诊器按在病人背部,见他冲进来,立马愣了神儿,瞪着两眼问:“你,你干啥?咋跑这儿来了?” 还是那样的眉,还是那样的脸,还是那样要笑不笑,又坏又迷人的,傻样儿……许延猛一把捂住嘴,扑上前扯下那听诊器,拽了人就跑。 “诶,你等等,我交代一下……”封毅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以为出了啥事儿,也开始着急,连忙揪住他:“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找个同事接我的班儿。”说罢拖着他来到挂号窗,冲里面喊:“小刘,你打个电话叫陈大夫来替我的班儿,我临时有点急事儿。”说完才跟他一块儿向外走。 许延死死揪紧封毅的前襟,只觉浑身一时冰一时热,两耳嗡嗡乱响;腿发抖,手发颤,心蹦得不像自己的。一路死瞪着那家伙,妈的,这混蛋,他真的还活着,还活得挺滋润! “到底怎么了?诶,你,”那小子眼睛鼓得溜圆,盯得人发怵,白大褂都快叫他扯成咸菜干,那架势就跟押犯人似的,连周围那些困顿的病人,瞅着两人的怪样儿都直发笑。封毅脸上一热,别扭地去夺衣服:“你别揪我啊,别人都看着呢,我跟着你不成吗?快放开……” “不放!”许延掉头一声断喝,吓得那小子顿时两眼发直,门口的保安也哧溜一声挺直了腰,惊魂未定地探头四顾,脑袋上的帽子都差点儿给晃掉。 “行,不放,不放。”封毅怕又出丑,再不敢反抗,一把拉住他快步跑出门诊楼,进了院子才停下来,转过身着急地问:“咋了延延?出啥事儿了?”上午打电话那会儿,不还好好的吗,这神仙隔了大半天,咋地就下凡了?! “你宿舍在哪儿?”许延瞪着他,呼呼直喘气:“一人间两人间?” “就后面,一人啊,”封毅越发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地问:“咋啦?” “回宿舍,”许延两手噼里啪啦,拼命推他:“走!” “呃,干吗干吗,别推我啊,去就去啊。”看那小子满头大汗跟个急眼兔似的,封毅又是担心又好笑:“抓奸啊你,那也不用这么急啊。” “少废话,”许延狠踹他一脚,瞪圆眼睛:“快走!”把那家伙唬得立马闭了嘴。 两人好不容易兵荒马乱跑回宿舍,封毅开了门:“到了,快说,怎么了?” 许延一把推他进去,反脚踹上门,掐着脖子就按上床:“强奸你!” “呃……”封毅差点呛死:“喂,诶!疯了你!烂了,”被那小子七上八下扯得哇哇叫,又不敢真拦他:“衣服撕烂了,慢点儿!” “烂就烂!”许延红着眼睛,三下五除二剥光了跳上去,抓住那根东西一把塞进嘴里,心仿佛才终于落下肚子,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眼泪鼻涕一串串往下掉。舌间那恍如隔世的味道,记忆里撕心裂肺的煎熬,比一辈子更漫长的磨难……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他还好好儿的……现在不是做梦吧?现在是做梦吗?究竟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真? “嘶,呀……”下面被弄得又痒又疼,封毅一巴掌拍他屁股:“你咬死我了……”话没说完那小子却突然鬼哭狼嚎,吓得他赶紧撑起身抱住人,一头雾水地着急问:“延延,咋啦?怎么就哭了?” 许延猛地掉回头扑进他怀里,声音连调儿都找不着:“哥,呜呜,呜呜呜,我梦见,你病了,就不要我了……哇……”他边打边骂边哭:“你个混蛋,你不让我死,你就一直骗我,还装着跟菱菱结婚,还逼我跟别人好……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呃……”做梦吓成这样?!封毅眨巴着眼睛,憋住气不敢笑,搂着他一张一张抽来纸巾,把那张糊满了眼泪鼻涕吓得发白的脸擦了又擦:“乖啊,乖啊,宝贝儿不哭……”边擦边分他的神儿:“这不是醒了吗?哥都抱着宝宝呢,啊,乖,不哭,”说着揽进怀里:“哥咋会跟菱菱结婚呢,哥只喜欢延延呀,逼你跟别人好?那就更不可能了。”随即眉毛一皱把人扶起来:“你做梦跟谁好了,啊?” “周,周涛……呜呜……”许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你给我的项链儿都断了,有块儿明明是你帮我找的,你还叫他给我送回来……呜呜呜……” “周涛?”封毅一听就不得劲儿:“他缠你了?” “是啊,”许延往他脖子上蹭眼泪:“不是你使的招儿吗?” “谁跟你说做梦,”封毅恼火道:“我说真的。” “没啊,你不是才走吗?”许延睁大眼睛:“咋啦?” “你别理他啊,”封毅咬他嘴巴一口:“那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上回我陪你去他办公室,瞅着你眼珠子都不带转,后来还是叫我给瞪回去的。”他说着就来气:“奶奶的,啥玩意儿,得想个招儿治死他……” “啧,干啥你,人家挺好的。”许延推他一下,见那小子瞪起眼睛要发飙,赶忙说:“我是说在梦里,挺斯文的,又和气,还有不少特长,下棋啊,钓鱼啊,开船啊,都玩儿得不错,而且,他也没打什么坏主意。” “是吗?”封毅捏 分卷阅读1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0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50 起他下巴,斜眼看着他:“他还一个特长,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啥特长?”许延诧异地问,心想,这醋缸子也会夸别的男人?转性了?! “你不知道?”封毅搂紧他的腰,认真说:“包皮特长。” “啥?包……”许延睁圆了眼睛,突然醒过神儿,一爪子抓上去:“你个死流氓……” “嗷嗷,痛啊!”封毅鬼叫着,一翻身把人压上床,抓住那两只爪子按在枕头边,挺腰轻轻磨着他下面,逮住那张脸亲得他昏头昏脑:“快说,你有没让他……嗯?做梦的时候。” “呀……嘶……”许延羞得满脸通红,让那根东西烫得簌簌打颤,想蜷起腰躲开,却被那家伙捞起腿连手腕一起抓住,急得乱叫:“混蛋,没啊,没让他……呃……” “真的?”看那哭包终于收了泪,封毅贼笑道:“那还差不多,不然,”他挺腰慢慢插进那热烫的小洞,哑着嗓子说:“看我今天不干死你。” “呃……死流氓,话还没说完……”臀部被人提起来,眼见那根东西越插越深,许延胀得眼冒金星,气得大叫:“啊……你先出来!” “才不出,”封毅猛一下插到底,趴下去用力碾他:“边干边说。” “放屁,你一干,还……还……啊……啊……”那处像油泼火燎,顷刻就湿成一片,被那混蛋捅得滋滋直响。许延话都说不清,不一会儿就软了身子眯了眼睛,摊在床上大口吸气:“呃……哥……哥……”嵌入体内那根巨物,仿佛将他整个生命都充实美满,极致的饱胀感,生动得催人泪下。 “那就干完再说,”封毅一边插他,一边咬住他耳垂:“你是我的,做梦也不准想别的男人!” “混……混蛋!呃……”许延被他捅得气都出不来:“你,你慢点儿……啊……我哪儿有想别人……” “嘿,”封毅笑着往他脸上亲一口,用力加快动作:“慢点儿怎么成,都那么晚了,我还想多干几次。” “你……你……”许延气得口齿不清,下面被他蓦然提速,插得跟抽了筋儿一样乱颤,情不自禁挺腰迎上去,只觉蓦然跌进了浪头里,没边儿没沿儿地翻腾颠簸。 “宝宝真乖,”封毅噗嗤一笑,握紧他的臀,直插进深处缓下来,爱怜地轻轻研磨那片儿迷人的嫩滑:“翘起来插得更爽。” “你……流……呃……氓!啊……”许延臊得快晕过去,想沉下臀却被人紧握在手里,只能任由那混蛋将下面磨得一塌糊涂,紧闭起眼睛死咬着唇,顷刻就逼上了临界点。 “不流氓点儿,”封毅抽出来,再突然捅进去一阵猛顶,握起那根可爱的娇挺,轻轻一捋,接住喷射而出的蜜液,坏笑道:“怎么能让你换个地方冒水儿。”说罢撑开他的腿沉下腰,一阵剧烈冲刺。 “……”许延彻底闭了嘴,连脑子也罢了工。除了体内那炙人的坚硬,身上那沉稳的重量,腿间那狂野的撞击,周遭的一切都越退越远,消失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休了战,一块儿跑进洗手间。封毅帮他洗着身子,突然想起来,问:“你梦见我得啥病了?这么伤心?” 许延眼前一阵黑,回身猛钻进他怀里,抖着嗓子好半天才说出口:“弗里德赖希共济失调……” “打哪儿听来这病名的你?”封毅吃惊地抱紧他瑟瑟打颤的身子,又心疼又纳闷儿:“那么拗口也记得住,这是遗传病,我怎么会得?”边说边慢慢抚着他的背哄道:“别担心,我妈那是中风……哥没事儿的,知道不?宝宝乖,来,快洗干净了,别着凉。” “你,你放在桌子上那本书,什么《神经内科学》,”许延红了脸,呐呐道:“我昨儿晚上没事,拿来翻了翻……” “呃……”封毅不禁失笑,拍他屁股一下:“看来以后那些书,我都不能往家带了。”见他嘴一扁又要掉泪,赶紧把人洗干净弄上床,盖上被子小心哄着:“乖,乖,不想了,瞧眼睛都哭肿了,哥抱着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附近玩玩好不?” “去哪儿玩儿?”许延搂紧他脖子,睁大眼睛:“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我要待这儿,等你出完差一道儿回家。” “哈,你,”封毅忍俊不禁,揪揪他鼻子:“你不赚钱了?还一个月呐。” “不赚了,反正够用了,不够你赚来养我。”许延脑袋拱进他颈窝里:“奶奶的,做梦没命赚了两年钱,把我累死了。”感觉那人胸口震得厉害,知道他要发笑,恼火地一口啃下去:“干啥,你养我不行啊?” “哎哟,”封毅再也忍不住爆笑出来,揽紧那一脸气愤的家伙:“好,行行,当然行。”说着含住他的嘴:“延延是哥的宝贝儿,我巴不得藏在家里,谁都不让见。” “呸!”许延啐一口,弯起嘴角闭上眼睛,鼻子蹭着他的下巴:“明儿早上我要喝粥。” “好,”封毅捏捏他脸蛋,低头亲一下:“想喝啥粥?鱼,蛋,还是肉?要加青菜不?” “鱼,别放鱼头,搁点儿姜葱就行。” “嗯,还要别的不?” “不要了,没胃口。” “这儿有种小包子,挺鲜的,要不吃两个?” “很鲜?好吧,就两个。” “嗯,那快睡吧。” “哥,我还会做梦不?” “不会的。” “真的?”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乖,睡吧。” “嗯……” “嘶……你干啥?” “睡觉啊。” “你……你不是握着睡的吗?” “我觉得这样睡好。” “那咋行!” “咋不行!” “你……你夹那儿,我还怎么睡?” “咋不能睡?!” “你……⊙_⊙b” “哼……o(∩_∩)o” “……(+﹏+)” “……啊……你干啥!” “行了,舒坦了,睡吧。” “不行!你……呃……快出去!” “呼呼……” 窝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许延一直没问,如果有啥事儿,封毅会不会真像梦里那样儿,决然地离开……他不愿问,也不愿知道,念头刚起,就已心痛如焚,赶紧把脑袋钻进那人腋下……不想了,不想了,也许命运和人生,都是不能正面去看的,还是握紧此刻吧…… 于是,凉风正好,一夜无梦。 分卷阅读1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1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51 第101章 永无结局(二) 二〇〇五年春节前,两人又搬回了月亮湾,夏紫菱也住进了隔壁房里,有晚过去蹭饭,许延吃得满嘴流油:“哥,咱们回家过年吧。” “随你啊,要回早点儿,我初五得值班。”封毅搛走他碗里的羊排:“别吃了,看晚上又胀得睡不着。” “我也回,”夏紫菱放下碗筷,还没说完,门铃就响了,忙走过去开,声音突然轻了点儿:“来了……” 许延歪着眼睛探头一看,果然是丁珉,这小子从乌山回来后,没事儿总往这边溜,也不跟他打招呼,不由鼻孔冒气:“哼!” 封毅拿膝盖顶他一下,回身笑道:“来了,丁珉。” “呃,嘿,是。”丁珉没想到屋里那么多人,呆了呆,挠挠头:“在吃饭呐,聊什么呢?” “吃就吃,聊就聊,”许延翻个白眼:“管你啥事儿?” “我……”丁珉让他噎得脸红脖子粗,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两眼巴巴往封毅这边转。 封毅低头闷笑,佯装没看见。这小子发威,连他自己都逃不及呢,保不得没义气一回了。 “我哥说,”夏紫菱低个头,脸上微红:“过年要回二〇五。”自从为了那事儿跟李浅墨分手后,丁珉就时常来找她,郑月娥也三不五时打电话来,又约她出去喝茶聊天明示暗示,她怎会不明白。 以前只觉得丁珉这人挺好,但因为李浅墨追的紧,她根本无暇他顾。后来这么一来二去,发觉跟丁珉在一起,心境松快多了,也相当自在。渐渐的,他要有几天不来,自己还会惦记,即使不像过去想着许延那样甜那样苦,但,这样清淡地交往着,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反倒更舒适。 “是吗?”丁珉抓住根救命稻草,立马回过身,轻声细气:“那个,我也想去看看,早听说那儿的山水漂亮。” “你,你问我哥。”夏紫菱绞着手,闪着眼睛瞄过来,见许延虎着个脸,泰山似地压在桌边,立马缩到一边去,再不敢吱声儿。 “呃……”丁珉掉过头,咽着口水期期艾艾:“许,许延……” “问个屁!”许延‘啪’一声拍下筷子,一把提溜着封毅站起来:“吃撑了,散步去!”说罢目不斜视、风驰电掣出了门,下了楼越走越气,狠狠哼一声:“这死小子!” “唉,我说你,”封毅拽住那炸药包,忍俊不禁:“好了,好了,别气了,人家不就是没先跟你这大舅子报备,他一直大大咧咧惯了……” “能不气吗?!”许延一个大白眼瞪回去:“招呼都不打一声儿,就蹬鼻子上脸摸上门,太张狂了,还有没把我这家长放眼里他?” “得了,都自称家长了,”封毅噗嗤一乐:“丁珉挺不错,他妈妈人又好,菱菱既然没意见,你该替他们高兴啊,”说着给他拢拢头发,扶住他的肩:“这些年,你够操心的了,她能安顿下来,不是件好事儿吗?对不?” “哼,”许延消停了些,被那双大手笼着肩膀,心里一阵阵暖上来。其实他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小子,嘴上却不认账:“菱菱年纪又不大,放哪儿都跟朵花儿似的,还愁嫁不出去?咱家不安稳了?用得着图他的?” “对,对,咱不图他的,”封毅闷笑着搂住他的肩:“是他图咱们家,好了不?” “本来就是。”许延得瑟地扭过头:“他要是以后敢欺负菱菱,瞧我不收拾得他满天找牙。” “哈,天地都该,”封毅搂着他往前走,偏过头:“我帮你一块儿收拾他,好不?” “好……”许延迎着那双清辉流荡的眸子,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扯他一下,嗓子发腻:“哥……” “嗯?”封毅停住脚:“咋啦?” “……咱回家吧。”许延瞅着他。 “行啊,不是说了吗?”封毅诧异道:“你忙完公司的事儿,定个日子……” “不是……”许延戳他一下:“咱现在回家吧……” “呃……”封毅瞅着那热腾腾的红脸蛋,眉毛抽了抽:“回,回家……还没散完步。” “不散了,”许延抓起他胳膊就往回跑:“冷死了,有啥好散!” “喂,再散会儿呀,不冷呀,”封毅被他拖得踉踉跄跄,苦笑不迭:“才吃饱饭,会,会不消化。” “回家散,”许延把人掳进电梯里,一锤定音:“我帮你消化!” “呃……”封毅举目望天,望见个硕大的不锈钢顶儿。 年二十五一早,仨人赶到车站,剪了票上车。许延才刚上了车,就瞅见隔壁包厢门口,丁珉伸出个头来,鬼鬼祟祟朝这边打量,被他发现了,立马腆着脸傻乐。 许延懒得理他,打开袋子扯出根油条,就着豆浆美滋滋吃起来。好久没吃过这玩意儿了,刚在站门口一看见就流口水。 “哥……”夏紫菱拉拉衫子站起来,脚尖向着外却没敢挪。 “嗯?”许延歪头看她,一脸严肃:“干啥,车快开了,别瞎跑。” “哥……”夏紫菱拖长了腔,眼睛盯着衣角,话却说不出来。 许延感觉旁边封毅碰了碰他的手,偏不回头,憋住笑继续刁难夏紫菱:“哥啥?肚子疼了?” “哎呀……哥!”夏紫菱瞅他一眼,涨红了脸,抬头向封毅求救,却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许延眉毛一拧,诧异地回过头,立马瞪圆眼睛炸了毛,没头没脑抽过去:“我叫你偷吃!我叫你偷吃!”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油条,转眼就让那混蛋啃得只剩个秃头。 “哎哟哎哟,别打了,”封毅抱头哀号:“不就是根油条吗?回家赔你还不行?” “白河镇的油条炸得哪儿有南边儿好,”许延打完了赶紧把手里的半寸余粮塞进嘴里,气恨恨地说:“又粗又硬,吃着都嫌咯牙。” “咯牙?不会吧?”封毅战战兢兢坐起身,低个头小声嘀咕:“更粗更硬的……你不都吃得下……” 许延轰一下喷红了脸,丢了袋子飞身而上,咬牙切齿捏紧嗓门:“掐死你,掐死你,臭流氓……” “嗷嗷,”封毅缩到床角,这包厢票儿虽然买全了,动静还是闹得过道儿上的人稀奇张望,赶紧逮住他灌迷汤:“待会儿掐,待会儿掐,你瞧,菱菱不见了。” “啊?”许延叫他一提,才突然想起还有这一茬儿,跑出去一看,旁边包厢里,有说有笑那不要脸的一对,不正是夏紫菱跟丁珉?不由颓然长叹掉回头:“唉,怪不得重男轻女屡治不 分卷阅读1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2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52 绝……” “就是,”封毅擦擦嘴上的油,立马同仇敌忾,忿忿不平:“别管她,咱们睡个回笼觉吧。” “睡屁,才刚起来。”许延伸手去拿豆浆,蹭一下蹦得老高:“我豆浆呢?!” “你,你刚才,不是喝,喝完了……”封毅闪着眼睛:“外,外面有人……” 许延‘哗’一声拉上门,冲着那死小子押过去:“行了,没了。” “嘿,”封毅接住那炸毛兔,翻个身扑到床上,掀开毯子一裹:“没人正好睡觉。” “放手,”浑身让那小子捆得结结实实,许延气得破口大骂:“死开,要睡你自己睡。” “呜呜,老公,”封毅挟紧他撒娇:“没你我睡不着。” “滚,”许延猛一激灵,抖落满床鸡皮疙瘩:“睡不着拉倒,谁爱跟你睡。” “嘿嘿,你爱跟我睡。” “放屁,呃……啊……干啥你!待会儿人来查票儿了!” “待会儿,嘿,我也查完了。” “你!呀……” …… 大年三十,四个人围坐在桌边吃饺子,夏紫菱捧着碗,突然叹一声:“唉,要是可可姐也在,就好了。” 秦可可十月份出了国,他们这一伙人,终究散了一个:“是啊,不然更热闹了。”许延突然想起,梦中那凄冷的年节,心头砰然剧痛,端起杯酒猛一口灌下去,‘哗’地冲出两行长泪,顿时掐着脖子狂咳不止。 “延延!”封毅丢下酒杯扶住他,心念一转就知道他又记起了那梦,赶紧搂起人往外走,见夏紫菱跟丁珉着急地站起来,回头说:“你俩先吃着,我们出去一下。”边走边抚着他的背顺气:“难受不,忍着点儿,别一会儿咳伤了。” 出了院子,许延抹掉满眼泪,看着那一地清白雪褥,只觉恍惚如梦,怔怔然回转身,慢慢趴进封毅怀里:“哥,你再别跑了……” “傻……”封毅揽住他,轻轻理着胸前柔软顺溜的黑发:“哥能跑哪儿去?从来延延去哪儿,哥不都追去哪儿的吗?” “嗯……”许延箍紧他的腰,牙齿咯咯打颤儿:“你要去哪儿,也得带我去……” “当然啊,”封毅微笑着,托起他的下巴,幽黑的眸子柔光满溢:“咱不是说好了,以后都在一块儿的吗?” “嗯!”许延咧开嘴:“哥,我想听你唱歌儿。” “好啊,”封毅一笑,揽着他走到院墙边,拨开雪坐上去,伸手过来:“来,哥抱你上来。” 许延眼睛一眨,掉下两颗硕大的泪,哽着嗓子解嘲:“我都够高了。” “你再高,也还是,”封毅掬住那细软的腰,轻轻提上来,收紧手臂抱回怀里,看着那水汽遍染的长睫,深深吻下去:“哥的宝贝儿呀……” 月亮轻轻的移动,星子悄悄地眨眼,一浪一浪的寒风,仿佛也放缓了脚步,扑簌,扑簌,扬落了一簇簇雪花…… 封毅松开他的唇,轻轻擦去他嘴边的湿印,轻声问:“还回去吃饭吗?” “不吃了。”许延缩进他怀里:“刚才都吃饱了。” “嗯,”封毅揉揉他脑袋:“那坐会儿就回屋吧,别着凉了。” “好,”许延亮着眼睛地抬起头:“回屋唱歌儿去。” “哈,好。”封毅放开他跳下去,把人抱下来:“走吧。” 临进门前,许延又回头看了看那道儿矮矮的院墙,清静地,安逸地,横陈在月辉下迎着飘柔的雪花儿,美得让人心碎……让人心醉…… 十二点半,几个人在院子里烧完了纸炮,许延去冲了澡回屋跳上床,想了想不对,又爬起来穿衣服。 “诶,你去哪儿?”封毅拉住他:“明儿一早还得上山,不快点儿睡?”之前几人就说好了,明天去山上扫墓。 “丁珉那小子,”许延趿拉上鞋:“我看看他回屋没有。” “唉,你!”封毅赶紧把他揪回来,剥了衣服压回床上:“你管人家呢,菱菱都多大的人了。” “啧,咋能不管?”许延瞪圆眼睛:“万一要那啥,这都还没嫁过去,到时候多不好看。” “有啥不好看?”封毅瞅着他乐:“郑阿姨早就催着他俩结婚了,有个娃娃喊你舅舅,还不好?” “好当然好,”许延念头一转,仰起脸:“你说这女的真神奇,还能生娃娃。” 封毅噗一下笑出来,顶顶他:“就是,我天天给你‘下料’,也不见你给我生一个。” “呸!”许延掐他一下:“说真的,哥,要是咱俩没在一块儿,你是会找男的,还是找女的。” 封毅瞟他一眼:“那还用问,当然找女的。你呢?” “我想我也是。诶,”许延搂住他脖子:“我还真没想过,你说跟那女的在一块儿,是个啥感觉?” 封毅脸皮抽搐,清清嗓子:“这得实践,要不我去找个试试,然后告诉你……哎哟!” “我叫你实践!我叫你实践……啊……哈……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没打算动手。” “呃……啊……你……嗯……” “我咋啦,老公?还敢想女的不?嗯?” “啊……啊……不敢了……慢……慢点儿……” “慢点儿?真的?” “呃……啊……快……快……点儿……” 热热的炕,热热的人,热热的汗水,热热的良宵……凉凉的风……凉凉的雪……凉凉的树影儿……悠悠地晃…… 第二天一早,几人吃过早饭,带着鱼香柏腊攀上了屋后的山路。丁珉和夏紫菱在前,沿途看着风景。封毅牵着许延在后面,两人都静静地走着。不一会儿,天上就撒开了细细的雪粉。许延仰起脸,看向那漫天飘舞闪烁的晶莹,心头又酸又甜:“真想……年年都,在家过年。” “那就回来呀。”封毅转过身,轻抚去他脸上的雪花儿,温声说:“哥每年都陪延延回来,好不?” “真的?”许延堵了鼻子,痴痴看向他。 “真的。”封毅心中微痛,伸手揽住那哽咽的人儿,心疼地说:“傻子,咱们都是普通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大风大浪,快别瞎想了,一会儿爸妈看见你这样儿,该不好受了。”说着贴上他耳边亲一下:“以后咱俩上哪儿,都一块儿去,好不?” 那风中飘扬的浓黑的发,熠熠如星的明亮双眸,唇边恬然温柔的笑……就在眼前,就在身边,许延咧开嘴,笑出了声儿:“好,等夏天,我还要回来捉鱼儿。” 分卷阅读1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3 二〇五信箱 作者:青衫湿透 分卷阅读153 “嗯,日子那么长,机会多着呢。”封毅笑着抹干他眼角的湿:“傻样儿,走吧,菱菱他们都跑远了。”说罢转过身,牵上他的手:“看着路。” “嗯。”许延提步跟上去,长出一口气,就是,机会多着呢,只要握紧那人温暖的手,每一天都是亮丽的新生。 四野皑皑,银枝清吟,白云悠悠擦过蓝天。一只鸟儿,抖落翠羽上的雪粉,忽悠一蹿,又再振翅高飞…… ……而他们的故事,也将重新开始……永无结局。 分卷阅读153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