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犯太岁,唯有嫡女福星高照》 第1章 [仙侠魔幻] 《全家犯太岁,唯有嫡女福星高照》作者:檀晓【完结+番外】 文案 沈家千金一出生就是丧门星,祖坟被冲垮,祖父死祖母瘫,父亲丢官叔叔破财,一家老小都跟着走霉运。 最可怜的就是跟她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四岁被洪水卷走,生死不知。 穿越而来的女天师沈凝冷冷一笑:有我在,诸鬼退散,逆天改命! 开阴阳眼,抓小鬼,虐渣打脸斗极品,全府上下否极泰来,祛病消灾,升官发财,门庭越来越兴旺。 就连那周家的未婚夫都“死而复生”,上门求娶。 沈凝掐指一算:“这位公子,你我命中并无姻缘,我的夫君另有其人。” 众人问:“谁?” 沈凝指了指那位浑身带煞的锦衣卫大首领:“就是他!” 第1章 沈家有个丧门星 “元北,是不是你在里面?” 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已经出嫁的聂大娘子,紧跟其后的是几个丫鬟婆子。 聂大娘子一眼便看到躺在大炕上的弟弟聂元北,和他身边那个衣衫凌乱的少女。 “不要脸的贱货,胆敢在聂家作妖,看我不打死你!”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的脑袋晕晕沉沉,一记清脆的耳光落下来,她甚至不知躲闪,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瘦弱的身体也被打得向一旁倒去,砰的一声,撞到炕柜上...... 聂大娘子怒火中烧,她恨不能撕了眼前的这个小贱人! 今天是母亲的五十大寿,又恰逢弟弟高中案首,聂府大宴宾客,喜气洋洋。 弟弟是案首,前程无量,而且已经开始议亲,孟家的孟婉,端庄娴静,是白凤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那是宝贝弟弟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出了这种事,不但与孟家的亲事要泡汤,弟弟的名声也要受损。 “小浪蹄子,你给我起来!” 聂大娘子的谩骂声没有停止,她伸手一把拽起双目紧闭的少女,正想让婆子们把这个小贱货拖出去。也不知这是哪家的贱人,趁着宾客们还不知晓,绝不能让她玷污了弟弟的名声。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一声惊叫。 “表妹,表妹!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孟婉踉跄着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少女,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而跟在孟婉身后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太太,以及她们各自的儿媳和女儿,只是她们没有跟着进来,全都站在门外,大门敞开着,屋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你叫她什么?表妹?她是你表妹!”聂大娘子大吃一惊。 “聂姐姐,这是我的表妹......沈凝。”孟婉的声音娇娇软软,惹人怜爱。 “什么?她就是沈凝?沈家的那个丧门星?”聂大娘子的音调重又提高,尖利的声音震得沈凝耳膜发颤。 “聂姐姐,表妹......表妹还小,她......她只是一时糊涂......” 孟婉带着哭腔,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这个时候,屋外的女眷们都已经看明白了,在屋里偷情的两个人,一个是孟家的准女婿,另一个则是孟婉的亲表妹,沈家那个丧门星沈凝! 在场的女眷虽然都是第一次见到沈凝,可是关于丧门星的故事,这白凤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沈凝出生的那天雷电交加,沈家祖坟被大雨冲开,坏了风水,沈老太爷一口气没上来,便撒手人寰。 老太太高氏,也在那天病倒,从此卧床不起十几年,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沈父行一,沈老太爷去世,沈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丁忧了,好不容易熬过三年要起复的时候,却又摔断了腿,落下残疾,只能致仕; 沈二老爷当时从南边贩了十几船丝绸,没想到半路上船翻了,三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沈三老爷更惨,出门游历便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十几年了,依然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就连沈家已经出嫁的姑奶奶沈梨花,也没有逃过劫数,接连三胎皆是胎死腹中,婆婆不高兴了,怂恿儿子休妻,沈家也是大户人家,休妻是不可能的,最终和离,沈梨花大归回了娘家。 这些倒霉事,无一例外,全都是在沈凝出生以后发生的,最倒霉的莫过沈凝那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周睿,被洪水卷走,四岁的孩子,肯定活不了。 名震京师的柳二先生一语道破,此女命中带丧,就是传说中的丧门星。 是啊,这位沈家的二姑娘,是天生的丧门星,谁沾上她谁倒霉。 如今她和聂元北有了肌肤之亲,若是聂家放不下面子把她抬进门,那下一个倒霉的,岂不就是聂元北了? 聂元北,那可是聂家三代单传,万顷地里独一棵的独苗苗! 难怪聂大娘子这么愤怒,换上哪家都受不了。 确定了沈凝的身份,聂大娘子目露凶光,沈家这是要害人啊,害她弟弟! “不要脸的小浪蹄子,小小年纪便学了一身的狐媚子,看到男人就脱了衣衫往上爬的小淫妇儿,这是要把沈家的脸都给丢尽了吗?来人啊,把她绑上石头,挂上破鞋,送到沈家大门口,让全城的人都去看看,出了这样的贱货,沈家还舍不得把她沉塘吗?” 第2章 身上绑石头,脖子上挂破鞋,穿街走巷,然后,被族中兄弟亲手沉进水塘。 这是白凤人对待失贞女子最严厉的惩罚。 聂大娘子要把沈凝绑石头挂破鞋送回沈家,这就是要逼着沈家人把沈凝沉塘了! 就连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女眷们也吓了一跳,继而明白过来,沈凝若是不死,先不管聂孟两家的亲事如何,聂元北堂堂案首的名声也就完了。 所以,沈凝必须死,而且还要在众人的唾弃中羞辱地死去。 婆子们去拿石头和破鞋,女眷们默默让开一条路,这样做虽然狠了些,可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们管不了,也管不着。 只有孟婉,她哭得梨花带雨:“聂姐姐,求求您了,表妹她还小,她只是不懂事而已,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元北哥哥最是怜香惜玉,他酒醒之后若是知道表妹她被沉塘了,一定会......一定会......” 孟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这是她的未婚夫君,对别的女子怜香惜玉,而且,那还是她的表妹。 这时候,却没人发现,她怀里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沈凝,正慢慢睁开眼睛。 脑海中的记忆呼啸而过,还没有完全理清这具身体的身份,恍恍惚惚中,沈凝先看到的不是孟婉那双故作哀伤的泪眼,而是她脑袋后面的一团黄影。 近在咫尺,就趴在孟婉肩头。 一只黄页鬼! 没想到,她重生而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第2章 我有阴阳眼 前世,沈凝的阴阳眼与生俱来,她也因此承继了家族传承,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女天师。 她的眼睛平时与常人无异,只是更加明亮清澈,然而四周一旦有灵体出没,阴阳眼便会显露出来,前世,她早已习以为常。 没想到,她重生而来,阴阳眼还在! 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聂大娘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给她挂上破鞋沉塘了。 “沈家的丧门星,一出生就克了祖父祖母、父亲叔叔,还没满月,就把与她指腹未婚的周小公子也克死了,现在她又想克我弟弟,沈家丧天良,没安好心!” 沈凝的眼皮似有千钧重,从里到外的燥热让她心烦意乱,想要撕下身上的衣裳。 她这是被人下药了,一定是! 她这个天师世家的女天师,竟然被人下了那种药。 沈凝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鲜血涌出,血腥气顿时充斥在口腔里,她默念着清心咒,那股燥热终于褪去,她的大脑也清明起来。 然后一伸手,抓住了那只黄页鬼。 “天师,饶命啊!” 这声音就是黄页鬼发出来的,除了沈凝,这屋里无人能够听到。 但凡是黄页鬼,都是因财而死,就是不知道,她那位清丽如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孟表姐,如何会招惹上这么一位好朋友。 不过,这个黄页鬼显然不是刚刚跟在孟婉身边的,孟婉的意图,人不知,鬼却很可能知道。 沈凝用意识与黄页鬼交流:“让我饶你也行,告诉我,是谁在算计我?是不是孟婉?” 黄页鬼眨着一双鬼眼,可怜巴巴地说道:“天师问的事,小的可能知道,小的不想害人,只是小的还有未了的心愿,心愿不了,小的也投不了好胎啊。” 沈凝不用问也能知道,这只黄页鬼所谓的心愿,定然是带着怨气的,怨气不消,即使能投胎,也投不了好胎,来生凄苦,不得善终。 “好,我答应你,你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我帮你解怨气,入轮回。” 黄页鬼大喜,它法力t低微,但却能从沈凝的眼睛里感受到威摄,它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一位天师,一位能够灭它,也能帮它的天师。 “这个孟婉啊,她可不是表面上这么端庄娴淑......” 聂元北自幼便心仪沈家表姑娘孟婉,此事满城皆知,一年前,聂家上门提亲,孟家推辞,要等聂元北考取功名再议亲,聂元北悬梁刺股,如今高中案首,两家已经开始议亲了,白凤城里,谁不说孟婉旺夫。 其实孟婉对聂元北,却不像聂元北对她那么上心,否则当初聂元北提亲时,她也不会让母亲以功名推辞了,没想到这反而激励了聂元北,不但县试得中,而且高中案首,倒是把孟婉架到了火上,不想答应也不行了。 孟婉不想嫁给聂元北,她有了心上人…… 但整个白凤城都在说她和聂元北的天作之合,说她旺夫,她还能如何,如果不和聂元北定亲,毁的是她的名声,但如果有人背锅呢,那就不一样了! 丧门星沈凝,就是替她背锅的最佳人选。 孟婉还特意让刘婆子在花楼里买了药。 刘婆子的干女儿小福就是孟婉的贴身丫鬟。 今天聂家宴请,沈、聂两家都收到了请帖。沈母原本是不打算带上沈凝的,是孟婉说表妹已经十四岁了,连家门都没出过,将来怎么议亲呢,极力怂恿沈母把她带上。 沈母把孟婉视若己出,孟婉说的话,对她就是圣旨,孟婉说要带上沈凝来聂家,沈母自是没有反对。 在筵席上,沈凝被孟婉劝着,喝了一杯果子酒,然后记忆就一片空白,显然这一切都是孟婉设计陷害了。 沈凝与黄页鬼的交流,在孟婉看来,也只是沈凝有过片刻的呆滞,她还在恳求聂大娘子,莲言莲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第3章 正在这时,先前出去的婆子们回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丁,看来,聂家是不准备给沈凝半分颜面了,居然让男人送沈凝回去。 “把她绑起来!”聂大娘子高声指挥。 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拽沈凝。 “走开!”原本呆呆愣愣的小姑娘,忽然像是还魂一样,双眼明亮,似是能看到人的心底深处。 “哈,你不装死了?怎么,知道丢人现眼,想要求饶了?”聂大娘子笑容狰狞。 沈凝慢吞吞地下了炕,她整整身上的衣衫,没有去看聂大娘子,却冲着站在一旁的孟婉微微一笑。 “表姐,原来你不想和聂公子订亲啊,你既然已有心仪之人,为何还要吊着聂公子?也是,聂家的点心当然比不上玲珑坊的好,聂公子送的碧玉簪子,更比不上你头上的这支七彩宝石的牡丹花簪,当然了,聂公子区区一个案首,在你心里自是也比不上京城来的贵公子。” 沈凝的音调并不大,十四岁的小姑娘,声音里还带着童音,软软糯糯,可是四周的空气却似是骤然凝结,每一个人全都惊讶地看向她,即使是聂大娘子,脸上也写满惊愕和疑惑。 直到沈凝说完最后一个字,聂大娘子才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她猛的转身,瞪视着孟婉。 孟婉今天梳了单螺髻,如云的秀发上,赫然插了一支七彩宝石的牡丹花簪。 走遍整座白凤城,恐怕也找不齐这种成色的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 是了,这样的款式,这样的宝石,白凤城里没有,但是京城却一定会有! 十几个人,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孟婉,孟婉如芒在背,她不回头,也知道那些女人看向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孟婉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表妹,你在说什么?你一定是吓到了,才会胡言乱语,什么玲珑坊,那是什么地方,我听都没有听过。” 孟婉说话时,身子微侧,头上的那支七彩宝石牡丹簪也跟着晃了晃。 无论有没有那位京城里来的贵公子,也无论孟婉去没去过玲珑坊,可是她头上的这支簪子却是千真万确! 第3章 丧门星说的是真的 聂大娘子冲着一个婆子喊道:“你,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给我看看!” 那婆子应声走过来,孟婉想躲,可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哪里是这粗壮婆子的对手,那婆子说声“得罪了”,便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松松从她头上拔下了簪子。 聂大娘子从婆子手里接过那只簪子,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无论是上面的宝石还是簪子本身,都是货真价实。 她把簪子翻过来,有字,看不清楚,聂大娘子走到窗前,这下看清了,玉金记! 聂大娘子倒吸一口凉气,她走到孟婉面前,晃着手里的簪子,冷笑连连:“哎哟,没看出来啊,孟家都能从京城玉金记里打首饰了,啧啧啧,看来是我们聂家高攀了,没想到孟家还是玉金记的大主顾呢。” 京城的玉金记! 只做皇亲国戚和王公勋贵的生意,据说就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时常召了玉金记的女掌柜拿了样式簿子进宫,给她们选样子订首饰。 孟家和沈家当然也没有本事从玉金记打首饰。 所以......那个丧门星说的是真的? 真有一个那什么京城来的贵公子? 聂大娘子双眼冒火,她拿着那支簪子,走到孟婉面前:“好你个孟婉,我家元北看上你,是给你脸面,你不珍惜,还敢勾三搭四,还没成亲,你就不守妇道了,若是成亲了,你还了得?” “聂姐姐,你不要听表妹胡说,她......她的命不好,亲事艰难,元北哥哥这般优秀,表妹倾心于他,我能理解,可是......”孟婉泪眼蒙蒙看向沈凝,声音哀婉,“可是表妹,你编排我也就罢了,你不该这样对待元北哥哥,元北哥哥前程远大,你坏了他的名声,让他被人诟病,他以后还如何科举,如何入仕,表妹啊,你糊涂啊!” 字字血,声声泪,孟婉一番话,硬生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回到沈凝勾引聂元北这件事上。 “啪,啪,啪!”屋里忽然响起轻脆的鼓掌声,沈凝嘴角飞扬,神情愉悦,此刻,她就像是戏园子里的观众,正在看着一场好戏。 “丧门星,你还得意?”聂大娘子咬牙切齿。 沈凝没有理她,她四下看看,看到孟婉的贴身丫鬟小福正狐假虎威地瞪着她。 “小福,聂公子送给表姐的碧玉簪子是被你偷走的,对不对?” 沈凝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把小福吓了一跳,她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我才没有偷,那支碧玉簪子被王公子摔断的,早就被我家姑娘给扔了!” 孟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小福话一出口,聂大娘子的脸色就变了! 孟婉心念一动,连忙看向聂大娘子:“聂姐姐,我这丫头不懂事,前两日偷拿了那根簪子,都是我一时心软,念在她跟我一场的份上,将此事瞒了下来,聂姐姐,这事全都怪我,是我没有管好她。” 噗哧一声,孟婉的话音还没落,沈凝便笑出声来。 沈凝笑着看向脸色煞白的小福:“小福啊,刚刚你家姑娘说那碧玉簪是被你偷走的,既然是她说的,那想来是真的吧,对了,这律法上对于奴婢偷盗主家财物,是怎么说的?啊,想起来了,是送到公堂上打板子,四十大板,我听说这在公堂上打板子,不分男女,都是要脱下裤子打屁股的。” 第4章 四十大板,还要脱下裤子打屁股? 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福本就害怕,此时更是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有,我真的没偷,姑娘,您不要冤枉奴婢啊,您忘了吗?那日在玲珑坊,王公子给您插新簪子时,顺便把那支碧玉簪拿下来,一个不小心掉到地上,碧玉簪断成三截,您顺手扔进了湖里,真的,那簪子是您给扔进湖里的,真不是奴婢偷的,真的不是!” 小福话音刚落,女眷们便议论纷纷。 “这位孟姑娘平素里看着端庄大方,温文尔雅,没想到啊,骨子里竟然这般淫荡。” “可不是嘛,聂公子这般优秀,她还不知足,私底下还和别的男人往来,不要脸啊。” ...... “不是!这丫头胡说,她胡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沈凝,一定是她,她为了陷害我,就收买了我这丫头,她们串通好了冤枉我!” 孟婉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把屎盆子往沈凝身上扣。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相信她了,就连聂大娘子也不相信。 沈凝是什么身份,丧门星,即使是在沈家,那也是人人避之不及,她有本事收买孟婉的丫鬟? 而且,小福刚刚说的那番话,条理清楚,可不像是瞎编的。 被孟婉扔进湖里的,只是一支簪子吗? 不,还有聂家的脸面! 聂大娘子气得发抖,她指着孟婉的鼻子:“小娼妇,也就是我家元北性情淳t良,才会被你蒙骗,你与人有私,不配为聂家妇,我这就禀告母亲,与你退亲!” 孟婉要的就是退亲!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看上过聂元北,做了案首又如何,即使将来考上进士,也不过是个七八品的芝麻绿豆官,每年那么一点点俸禄,还不够给她打一套头面,凭什么要让她跟着他一起熬?从七八品到一二品,要苦熬三四十年,说不定还熬不到。 难道让她一脸皱纹了才能穿金戴银,跻身京中贵妇的圈子?才能到玉金记打上一两件首饰吗?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现在聂大娘子说要退亲,孟婉先是一喜,继而又沮丧起来。 亲是退了,可她的名声也毁了。 “表妹,你听到了吗?聂姐姐说要和我退亲了,你高兴了是吗?这样你就能和元北哥哥双宿双栖了,你心愿达成了......” 沈凝在心里冷笑,看,这茶言茶语又来了,还想把勾引姐夫的罪名甩给我,做梦! “黄页鬼!”沈凝用意识与黄页鬼交流。 “天师,有何吩咐?”可要好好巴结这位天师,鬼的美好人生,全靠天师开启。 沈凝微微一笑,用意识这样那样,吩咐一番。 只见下一刻,孟婉系在腰上的荷包忽然掉到地上,束口的缎带松开,从里面掉出一个纸包来。 孟婉大惊失色,连忙弯腰去捡,可是沈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小姑娘的额头还在流血,却抢在孟婉前面捡起了那个纸包。 “咦,这是什么?表姐,你的荷包里怎么还藏着药粉?” 纸包打开,里面果然还有残存的粉末! 第4章 你还敢碰我弟弟 “什么药粉,这是香粉,你快还给我!” 此时的孟婉,哪里还顾得上维持优雅端庄的仪态,伸手便抢,可是沈凝已经抢先一步,拿着纸包跳到床上。 反正她早就被“捉奸在床”了,这会儿再跳上去也没什么。 “咦,表姐,你放在我酒杯里的,就是这些药粉吧,哎哟,全都倒光了,只余下沾在纸上的这一点点了,表姐,你可真疼我,整包药都让我喝了,难怪我会头晕脑胀呢,对了,聂公子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你该不会也给他下药了吧,这药对脑子不好,我也就罢了,聂公子可是还要考科举的。” 聂大娘子才不关心孟婉是不是真的给沈凝下药了,但是她关心自己的亲弟弟。 难怪屋里这么闹腾,弟弟却还一直没有醒过来,看来那个丧门星说得没错,孟婉这个贱人真的给弟弟下药了。 是药三分毒,这药说不定真的会伤到脑子,她的弟弟,那是要考科举的,若是脑子坏了,还怎么考状元? 孟婉这会儿也慌了,聂元北是聂家的独苗,全家的希望,真若是让聂大娘子相信了沈凝的话,认为她给聂元北下药了,那她可就有大麻烦了。 为了今天,孟婉已经计划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原本她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她全都计划到了,什么时候带着沈凝去恭房,什么时候带着聂大娘子来捉奸,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是变故来得太快,忽然之间,就全都变了。 那个一向萎萎缩缩,平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丧门星,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把她的秘密抖落出来。 这一连串的变故把孟婉打得措手不及,好在她还有百试不爽的一招。 哭! 孟婉哭了,她哭得很伤心:“表妹,你为何要冤枉我,这明明就是普通的香粉,你为何说是什么药粉呢,你心悦元北哥哥,我让给你好了......” 沈凝哈了一声:“香粉?那不如表姐吃吃看啊,若是香粉,顶多就是肚子疼,可若是药粉,说不定表姐会像聂公子一样,昏迷不醒呢。”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聂元北是喝醉睡着了,可现在沈凝这么一说,大家全都看向依然躺在床上的聂元北。 第5章 是啊,谁都见过醉酒的人,要么撒酒疯,要么蒙头大睡,可屋里这么吵闹,即使是真的喝醉睡着了,这会儿也该给吵醒了。 偏偏聂元北纹丝不动,连翻身都没有,莫非真如丧门星说的,这不是醉酒,而是昏迷不醒? 聂大娘子急了,她的弟弟可不能伤到脑子啊。 “对,你说是香粉就真是香粉了,香粉不放在粉盒里,哪有用纸包着的?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你有本事就吃下去,吃啊!” 聂大娘子这么一说,门口的女眷们也纷纷附和,她们刚刚都看到了,那丧门星脸蛋红红的,衣衫不整,如果她没有说谎,真是被孟婉下了药,那就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那种不三不四臭不要脸的药! 这纸包是从孟婉荷包里掉出来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真若是那种药,那这个孟婉就是居心不良。 天呐,孟婉平时眼睛长在脑门上,目下无尘,把自己装得像天仙似的,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吃啊,你想自证清白,那就把里面的药粉吃下去,咱们这么多人也好给你做证。” “吃,快吃!” ...... 孟婉还想哭,可是无论是聂大娘子,还是那些女眷,显然都不买帐。 好在那包药她全都倒进沈凝的果子酒里了,还留在纸包里的,只有最后一点点。 孟婉原本是要把纸包扔掉的,但是又怕被人看到,所以就放进荷包里,她是闺秀,没人会翻她的荷包,谁能想到,系在腰上的荷包,竟然自己掉下来呢。 当然,孟婉做梦也不会想到,那只荷包当然不会自己掉下来,而是有只鬼悄悄给她解开的。 孟婉咬咬牙,刘婆子把药买回来时就说了,这药要一次性全都倒进去才能管用,只放一点是不行的。 现在纸包里留下的,就只有一点点,她吃下去,想来也没有事。 孟婉想得没错,这么一点药,即使吃进去也不会有事,可是她不知道,她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黄页鬼呢。 黄页鬼为了自己能投个好胎,已经拼了! 它别的本事没有,作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聂家的婆子从沈凝手里拿过纸包,倒了一碗水,把沾在纸上的药粉刮进水里,晃了晃,便拿到孟婉面前。 “孟大姑娘,请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孟婉面前的那只水杯上,孟婉咬着嘴唇,迟疑着不肯伸手去接。 沈凝冷笑:“表姐心里是有鬼吧,要不怎么不敢喝呢。” 聂大娘子目光如箭,恶狠狠射向孟婉:“来人,给她灌进去!” 孟婉身子一抖,忙道:“我喝,我喝。” 就那么一丁点药粉,反正也没事,她喝下后便装肚子疼,这些人还能如何? 她接过那杯水,一口气全都喝完,接着,眉头一皱,正想说她肚子疼,可是脚下一晃,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床上冲了过去! 别人看不到,沈凝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黄页鬼正把孟婉往床上拽呢。 孟婉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向着聂元北扑了过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婉已经趴在聂元北身上了。 其实在聂大娘子带人冲进来时,聂元北就已经醒了,后面的事他全都听到了,可他不想睁眼,刚开始是觉得难为情,后来却是伤心,难怪孟婉始终对他若即若离,他一直以为这是孟婉矜持,可今天才知道,分明是孟婉心悦别人。 聂元北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屋子人,所以他索性就不睁眼了,装睡到底。 可是忽然之间,一个身子猛的扑到他身上,把他吓了一跳,他差点就坐起来了。 好在很快,聂大娘子出手了! “贱人,你还敢碰我弟弟!” 聂大娘子已经确定了,这就不是什么香粉,这是那种脏药,她没见过也听说过,难怪那个丧门星衣衫不整的,原来孟婉这个贱人给她下了这种药! 第5章 贱人就是该打 两个婆子把孟婉从聂元北身上拽开,一边拽还一边骂:“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是啊,就是不要脸!”沈凝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孟婉一记耳光。 “表姐,聂公子心悦于你,你却把他当成备用的,如今你遇到比聂家更富贵的人家,便想踹掉聂公子,无奈聂公子心思纯良,因为你一句想让他考功名,他便发愤图强高中案首,整个白凤城的人都看着呢,你只能应允这门亲事,可你早就与人私相授受,想要退亲,又怕有损自己的名声,便让我来替你背锅,你在我的酒里下药,又把我带到聂公子睡觉的地方,你带人来捉奸,你想让聂家有愧,主动退亲,你比毒蛇还要毒上三分!”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这会儿心里都有数了,沈凝这么一说,她们便彻底明白了。 姐夫睡了小姨子,这脸还往哪里搁?到时只要孟婉哭上一哭,说一句“成全他们”,聂孟两家难道还能不退亲? 因为这t事退亲,被指责的只会是沈凝,而孟婉却是被同情的那一个。 无论沈凝是被沉塘,还是被聂家一顶小轿抬进府,做个低三下四的小妾,孟婉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她依然是那朵亭亭白莲,纤尘不染,日后嫁进高门大户,白凤城的人都会说一句“好人有好报”。 第6章 “以前真没看出来,这孟家的姑娘心计这么重啊。” “可不是嘛,当初我还动过念头,想和孟家结亲呢,现在看来,多亏我那儿子读书不行,担心孟家看不上,才没有去提亲,否则,今日被算计的,说不定就是我儿子。” ...... 这些女眷们也不避讳了,声音很高,孟婉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是沈凝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孟婉脸上,孟婉雪白的脸蛋红彤彤一片,左右对称,比抹了胭脂还要好看。 “这记耳光是替小福打的!” 小福一惊,她哪敢打自家姑娘啊,再说,她也不用丧门星替她打啊。 “小福侍候你这么久,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冤枉她偷走聂家的传家宝,你该打!” 聂大娘子一下子想起来了,对啊,那支碧玉簪被孟婉这贱人给扔了,那是聂家的东西,孟婉凭什么说扔就给扔了? “贱人,敢毁我家的传家宝,该打!” 孟婉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一次不是沈凝打的,而是聂大娘子给她的。 聂大娘子是真的生气,她们聂家,她弟弟,连同她,都被这贱人当猴耍了,今天这事被这么多人看到,不出半日,整个白凤城都会传遍,她弟弟的脸算是让这贱人丢尽了。 退亲,一定要退,但不能让这贱人得偿所愿。 今天孟家太太没来,但是沈家大太太却来了。 聂大娘子四下看去,没有看到沈家大太太。 呵呵,一直听说沈家大太太孟氏,把孟婉视如己出,比亲闺女还要疼上几分,怎么这会儿亲闺女和亲侄女都在这儿,她倒是不过来了? “来人,把沈家大太太请过来。” 婆子出去,很快回来:“回禀大姑奶奶,沈家大太太一早就走了。” “走了?”聂大娘子怔了怔,继而看向沈凝,呵呵冷笑,想来是得知沈凝被人捉奸,这个当娘的怕丢脸,便提前离开了。 看来这个丧门星还真是人憎鬼厌,就连亲娘也不护着她。 不过,这也提醒了聂大娘子,这个丧门星不能留在聂家,要赶快打发走,免得把霉运带给聂家。 你看,今天她往这屋里待了一会儿,自家宝贝弟弟不就倒霉了吗?被孟婉这贱人戴了绿帽子,不是倒霉是什么? “来人,把这个丧门星送回沈家!” 聂大娘子又看一眼被打得快成猪头的孟婉,满脸的厌恶:“把这贱人也一并送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沈凝一听,送走就完了,不行啊! “这些石头,还有那破鞋,也给表姐一起带上吧,否则就白准备了。” 做人要公平,先前你们怎么对我,现在就要怎么对孟婉。 聂大娘子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对啊,聂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不找补回来,那就成了白凤城的笑柄了。 但是孟婉不是沈凝那个丧门星,聂大娘子虽然恨不能把她扒皮拆骨,可也不敢真的让她挂上破鞋游街。 毕竟是和自己弟弟订过亲的人,让孟婉挂破鞋游街,聂家的脸上也不好看。 聂大娘子叫过自己的心腹婆子:“今天这事既然牵扯到沈家姑娘,那你就把孟婉送到沈家吧,再把那双破鞋也一并送去沈家,把今天的事,和沈家说个清楚。” 她挥挥手,让婆子快走,又叫了两个婆子留下照看聂元北,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先要把这事告诉母亲,再把媒人叫过来,把孟家给的文定送回去,这亲事必须退,最好今天就退了。 走到门口,见那些女眷们还在,聂大娘子用手理理一丝不乱的发髻,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让你们见笑了,唉,这都怪我,识人不清,被那贱人给骗了,今天这事,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女眷们相互看了看,全都露出会心一笑:“聂大娘子,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你做得对,这种不安份的女子,就不能娶进门来。” 她们告诉别人时,一定也会叮嘱一声,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半个时辰后,聂家的马车停在沈家门外,小丫鬟春俏扶着沈凝下了马车,这倒霉的小丫头,在聂家时,为了方便给沈凝下药,孟婉让小福把她支开,让她回沈家拿东西,直到沈凝要从聂家离开时,小丫头才从沈家赶回来。 在她们后面下车的,是哭成泪人儿的孟婉和她的丫鬟小福,聂家的婆子板着脸,推推搡搡地进了沈家。 沈家大太太孟氏早早就回府了,她已经听说了,自家那个丧门星竟然和聂元北睡到了一起,太丢人了,她还有什么脸留在聂家啊,所以她听说这事之后,便匆匆忙忙回家来了。 这些年,因为沈凝这个丧门星,她在沈家抬不起头来,日子并不好过。 万万没想到,这个丧门星不但命里带衰,连心也是黑的,婉儿对她那么好,她却跑去勾引与婉儿订亲的聂元北! 沈家的脸,全都让她给丢尽了! 第5章 一双破鞋 听说聂家把人送回来了,孟氏原是不想露面的,打发了身边的杨妈妈去应付。 片刻之后,杨妈妈回来,脸色苍白:“大太太,您还是去看看吧,二姑娘虽然受伤了,可真正出事的却是表姑娘。” 孟氏一怔,出事的是婉儿? 怎么可能? 婉儿端庄娴淑,做事周到,她怎么会出事? 第7章 “婉儿出了什么事?” 孟氏着急,细说起来,这些年来,孟婉住在沈家的日子远比在孟家要多,孟氏把这个侄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谁让她的亲闺女不争气,是个丧门星呢。 杨妈妈嘴唇翕翕,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总不能说,聂家派来的婆子还带来一双破鞋,那破鞋不是给沈凝的,而是给孟婉的吧。 “唉,老奴也不清楚,来的是聂大娘子的陪嫁婆子,她说要见到您或者大老爷,方才能讲。” 孟氏心下狐疑,可却更加担心孟婉了,脚下生风,顾不上仪态,小跑着去了待客的小花厅。 几个丫鬟婆子正站在那里伸头往里面看,沈家现在的下人并不多,这几个人孟氏全都认识。 有二太太院子里的,还有姑太太院子里的,这是全都听到消息,派人来看热闹了? 老太太还活着,沈家没有分家,因为长房出了个丧门星,孟氏这些年没少被二太太和姑太太沈梨花抱怨,就连这掌家的权利,也险些落到了二太太手里。 看到她们派人来看热闹,孟氏恨不能立刻冲进春晖堂,扇上沈凝十几二十个耳光。 都是因为那个丧门星,让她在沈家威望全无,她是长房长媳,大老爷致仕前,她可是堂堂六品安人,可现在呢,就连这些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孟氏恨恨地咬咬牙,踏进小花厅。 花厅里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婆子,杨妈妈小声提醒:“那个便是聂大娘子的陪嫁婆子,以前在聂家很有些体面。” 孟氏的目光却已经不在那婆子身上,她看到了孟婉。 她的婉儿,此时秀发散乱,双目红肿,不,是整张脸又红又肿。 这是被人打了? 孟婉是聂家没过门的媳妇,在聂家谁敢碰孟婉一手指头? 再说,明明是那个丧门星去勾引聂元北的,要打不是也要打那个丧门星吗?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孟氏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猛然转身,怒视沈凝,“你让你表姐代你受过了?” 如果此时沈凝嘴里有水,一准儿全都喷到孟氏脸上。 回来的路上,她静下心来,已经接受到原主所有的记忆。 孟氏是她的生母,可却把她当成仇人,反而对孟婉这个侄女,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头上怕飞了,若非原主的大哥沈文清与孟婉同岁,而原主出生时又出了那么多事,沈凝真会怀疑,孟婉才是孟氏亲生,而她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你不要一来就胡说八道,聂家的妈妈就在这里,你可以问问她,或者,问你侄女啊。” 沈凝也不客气,一口一个“你”,连母亲都不叫了,这种人,不配让叫娘。 孟氏的心思都在孟婉身上,没有留意沈凝对她的称呼,倒是聂家的那个婆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凝一眼。 “婉儿,你的脸是怎么了?海棠,快去煮几个鸡蛋拿过来!” 海棠是孟氏身边的大丫鬟,她应声出去,临走时也看了沈凝一眼。 二姑娘的额头破了,虽然已经不流血了,可是显然伤得不轻,不是应该先给二姑娘请郎中看看吗? 可这不是海棠一个丫鬟能管的,她默默叹口气,去厨房给孟婉煮鸡蛋去了。 聂家的婆子显然t也有些诧异,不过也更加印证了孟婉在沈家得宠的传言了。 大娘子让她先来沈家,是正确的。 婆子一笑:“孟太太也先别忙着给贵府表姑娘看伤,还是先听婆子我说说今日原委。” 孟氏一怔:“原委?不是那个丧门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这个丧门星就在这里,你们想打想骂全都随你们。” 婆子哼了一声:“沈二姑娘做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婆子不清楚,可贵府这位表姑娘却是千真万确地做了,婆子看到了,我家大娘子看到了,当时在场的刘太太王太太孙太太高太太,以及她们府上的少奶奶和姑娘们也看到了。” 婆子把提在手里的那双破鞋扔到孟婉面前:“孟太太,婆子出门时,我家太太也已经知晓此事,这会子已经让媒人拿了文定去孟家退亲了,这双鞋呢,是我们聂家另外送给贵府表姑娘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孟氏脸色大变,孟婉已经哭倒在她怀里。 “鞋,这是什么鞋,我们不要,你们拿回去!” 这是一双破鞋啊,什么是破鞋?就连小孩子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婆子冷笑,却不说话。 孟氏伸手指向沈凝:“这是给你的,对不对,这是给你的!” 沈凝呸了一声:“这么好的鞋,除了你的宝贝侄女,谁还配穿啊,留着给你侄女当嫁妆吧。” “你你你!” 孟氏气得发抖,反了天了,这个丧门星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竟敢和她顶嘴! 不过,这会儿孟氏也顾不上骂沈凝了,孟婉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她心疼极了。 婆子见到这个场面,也不想再耽搁了,便把今天孟婉在聂家的所作所为详细讲了一遍,连同孟婉与人私相授受,扔掉聂家传家宝的事也说了。 其实吧,那支碧玉簪,虽然是聂元北的祖母给的,可在今日之前,聂家上上下下,无论是聂母还是聂大娘子,全都没把那支簪子当成传家宝。 聂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可也家境殷实,这支簪子虽然价值不菲,可也顶多就是长辈用过的东西,还算不上传家宝。 第8章 可是自从沈凝说这是传家宝之后,聂家人也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支簪子在聂家已经传了三代,不是传家宝又是什么? 孟婉扔掉的只是一支簪子吗? 不,那是传家宝,是传承,是历史,是聂家的家族荣辱! 第7章 傻大姐出手 孟氏越听越是心惊,她虽然不相信孟婉会为了退亲而陷害沈凝,但是那支七彩宝石镶嵌的牡丹花簪,她却是知道的。 孟婉的确有一支这样的簪子,今天去赴宴,戴的也是这支簪子。 “那支牡丹花簪是聂公子送的啊!” 那支簪子太漂亮了,当时她便问过孟婉,孟家是什么情况,孟氏比谁都清楚,这簪子不会是孟家置办的,当然也不是她给的,于是她便问了问,孟婉告诉她,这是聂元北送的。 孟氏很高兴,这支簪子一看就并非凡品,聂元北是把孟婉放在心尖上,才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在此之前,孟氏从未怀疑过这支簪子的来历,就是聂元北送的啊。 可是此时,她话一出口,屋里便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哈哈大笑声。 就连聂家的婆子也勾了勾嘴角,这位沈家的大太太还真是高看了聂家,这样的物件,聂家可拿不出来。 再说,真当聂家是傻的吗? 还没成亲,只是小订而已,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孟氏被这笑声给气得恼羞成怒,她不能去骂聂家的婆子,可是却能骂自己的女儿。 又是那个丧门星! “你笑什么?” 沈凝收了笑声,一脸嘲讽:“刚刚这位妈妈说的你不相信,却信你怀里那个人面兽心的玩意,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的东西,你装瞎装聋装不明白,那就让你侄女以死明志自证清白好了。” “你,你说什么?”孟氏大怒,这个丧门星还嫌克人克得不够,还想逼着婉儿去寻短见? 沈凝轻咳一声,用意识对黄页鬼说道:“你去孟婉屋里,把王公子写给她的信拿过来。” 黄页鬼连忙摇头:“这大白天的,太阳还没落山,小的自己飘不过去啊。” 沈凝哼了一声:“你的鬼主意哪去了?不想投胎了?” “想,想,小的想投胎,小的这就想法子。”倏的一下,黄页鬼便不见了。 沈凝不着急了,黄页鬼告诉过她,那位京城来的王公子,与孟婉通过两封信,见过两次面,第二次见面时,两人就拉了小手,亲了小嘴,而那两封信,就是在亲小嘴之后写的,当时聂孟两家开始议亲了,孟婉不便出门,不能再去玲珑坊与王公子幽会,就只能写信以慰相思。 所以,那两封信的内容,一定很有趣,沈凝已经迫不及待了。 且,孟婉大多都是住在沈家,因为她在沈家远比在孟家更得宠,她弟弟只有七岁,正是最淘气的时候,她把信放在孟家,若是被那熊孩子翻出来可就麻烦了,因此,那两封信十有八九是放在沈家的。 黄页鬼去取信了,而这边,孟婉还在孟氏怀里嘤嘤哭泣,以死明志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去做。 “你这个丧门星,还要与外人合伙污陷你表姐吗?”孟氏舍不得推开孟婉,否则,这会儿她已经冲到沈凝面前打人了。 她也不是没打过,从小到大,沈凝没少挨打。 丧门星嘛,不打她打谁。 沈凝才不想惯着孟氏,原主生母又如何,原主虽然不是被她打死,可也是被她间接害死的。 沈凝看一眼花厅外面看热闹的众人,大声说道:“表姐常年住在沈家,如今她在外面做了不光彩的事,苦主也是把她送到沈家来,唉,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咱们沈家的姑娘们,却是要被她给连累了。可怜大姐刚刚及笄,原本有希望嫁到京城的,还有三妹。唉。” 沈凝在姑娘里排行第二,她口中的大姐和三妹,是二房嫡长女沈凌和次女沈冰。 沈凌比沈凝年长一岁,今年及笄,已经有媒人登门提亲了。 沈冰比沈凝小四岁,刚刚十岁,生得玉雪可爱,是二太太的心头肉。 门外站着的,几乎都是二太太和姑太太的人,这会儿听沈凝这么一说,大家心中登时一凛,可不是嘛,孟婉又不是沈家人,为何出了事要被送到沈家? 沈凝这个丧门星是嫁不出去的,这也就罢了。 可是大姑娘和三姑娘,那可是还要说亲出嫁的。 孟婉整日都在沈家,她做下这样的丑事,外人会认为沈家姑娘和她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孟氏此时也明白沈凝这番话的意思了,这个丧门星,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正在破口大骂,忽然,一个丫鬟在门外喊道:“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众人一看,这丫鬟不是别人,而是老太太院子里的那个傻丫头,人称傻大姐。 傻大姐的祖母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前两年去世,她的儿子儿媳早就去世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傻孙女。 这孩子小时候从床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十五六了还是傻乎乎的。 老太太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她脑子明白时吩咐过,沈家不能亏待了这个孩子,要养她一辈子。 沈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多养一个丫头也还是养得起的,因此,傻大姐就成了沈家后宅里过得最自在的人,她是傻子,那些规矩也管不到她头上。 第9章 这会儿,傻大姐忽然冲进来,门口的人便让来一条路,小花厅里已经够乱了,也不差傻大姐这一个了。 傻大姐进屋,手里拿着两封信,她冲着屋里人咧嘴一笑:“嘿嘿,这是宝贝,表姑娘的宝贝。” 闻言,孟婉猛的抬起头来,看到傻大姐手里的那两封信,她吓了一跳,想都没想便扑了过去:“这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可孟婉还是慢了一步,沈凝已经抢在她前面,夺过了那两封信。 屋里屋外的人全都看到听到了,孟婉说,这信是她的! 至于傻大姐为何会把这两封信拿到这里来,那就不用多想了,傻子的世界你不懂。 “给我!” 见信被沈凝抢走,孟婉慌了,这个丧门星今天很邪兴,这两封信可不能落到她手里。 沈凝索性跳到太师椅上,她把信高高举起,孟婉要抢信,只能也跳到太师椅上,可她是大家闺秀,她哪能这样做呢。 孟婉会哭! 第8章 孟氏的心是偏的 “姑母,那是元北哥哥写给我的信,您快让表妹还给我吧。” 孟婉不能跳到椅子上,可她有孟氏这个万用好剑,指哪打哪。 果然,孟氏立刻指着沈凝喊道:“没规矩的东西,快把信还给婉儿!” 沈凝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她冲着聂家婆子说道:“这位妈妈,请问您可识字?” 大户人家的这种陪嫁婆子,多半是认字的,不但认字,而且还会管帐,因为她们要帮着自家姑娘管理嫁妆t和各种帐目,若是个睁眼瞎,那就等着被人糊弄吧。 婆子点点头:“略微识得几个字。” 沈凝把信递了过去:“表姐说这两封信是聂公子写给她的,妈妈看看可是?” 其实刚刚听孟婉说这信是聂元北写的,婆子就想看了,她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孟婉先前还说那簪子是聂元北送的呢,这个贱人嘴里就没有实话,这两封信,十有八九就是那奸夫写给她的。 反正两家也是要退亲的了,婆子才不想给孟婉留半分面子。 她二话不说就接过了信,把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只看了几行,婆子便破口大骂:“满纸的淫词艳句!你说这是我家公子写的,我呸!我家公子清贵方正,岂会写这种东西,再说,我家公子身为案首,他的文章如今还挂在撷文阁里,一对笔迹就知道不是了,孟大姑娘,你不要脸那是你自己的事,以后可别再提我家公子的名字,我们聂家一门清正,和你不是一路人!” 说完,婆子把其中一封信扔到孟婉脸上,却把另一封信塞进衣袖中。 这是证据,若是孟家想抵赖,就把这封信拿出来打他们的脸。 婆子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双破鞋。 孟氏惊魂未定,她捡起扔在地上的信,看了几眼,便老脸滚烫。 再看信的落款,胧新,这好像真的不是聂元北啊。 “婉儿,这是怎么回事?” 孟婉哭得梨花带雨:“姑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信明明是元北哥哥写给我的,不知为何被人换了......” 她猛的看向沈凝:“表妹,昨日你去过我的房间,是你吧,你为何要换了元北哥哥给我的信,你......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原来是你!”孟氏咬牙切齿,现在聂家的人已经走了,这盆脏水全都扣到婉儿身上了,婉儿受了不白之冤,全都是这个丧门星在做孽! 孟氏上前一步,朝着沈凝就是一记耳光,沈凝侧头,孟氏的手掌从她手边擦过。 “你还敢躲,反了你了!” 孟氏又是一巴掌,沈凝伸手抓住了孟氏的手腕,目光冷冷:“你那个侄女才该挨巴掌,你偏听偏信,任由外人祸害亲生骨肉,小心死后下油锅,炸成渣渣。” “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孟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丧门星吗?这都说的什么话,谁借给她的胆子? 沈凝却懒得陪她玩了。 她对这位生母非常失望。 有的人,已经烂到骨子里,就不要指望她能改变了。 沈凝重重甩开孟氏的手,她已经发现,她不但带来了她的阴阳眼,前世的功力也跟着一起来了。 她是被家族精心培养的女天师,没有武功,怎能斩妖除魔? 只是这一切,她还不能显露。 因此,她只用了两分力气,可孟氏还是被甩得踉跄几步,若不是孟婉及时扶住她,就要当场摔倒。 “这个丧门星,她要翻天了!”孟氏气极,还想扑上来打沈凝。 孟婉连忙拉住她:“姑母,表妹还小,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气大伤身。” “还是你懂事,比那个丧门星强了不知多少倍。” 孟氏轻抚孟婉蓬乱的头发,她的婉儿,被那个丧门星给害惨了。 这幅画面让沈凝看着恶心,她冲着春俏招招手:“咱们走!” 一朵大白莲,一朵小白莲,这里留给你们,你们一起养鱼吧。 那边发生的事,二太太崔氏和姑太太沈梨花也全都知道了,就连一向不理事的三太太董氏也听说了。 二太太咬牙切齿,整个沈家,除了长房有个丧门星以外,就只有她们二房有女儿,孟婉的丑事,连累了她的女儿们。 第10章 “快去,把二老爷找回来!” ...... 沈大老爷一回府,便被二老爷在半路上截住,二老爷把沈大老爷拉到无人处,简单说了今日之事。 “唉,说来说去,这也是你们长房和岳家的事,我原是不该多管闲事的,可如今聂家这么一闹,凌儿和冰儿的亲事,都要受到影响。大哥,孟姑娘再怎么说,也只是你的内侄,凌儿和冰儿可是你的亲侄女。你就算不为她们着想,也要想想文清,文清十六了,也该议亲了。” 孟氏自从生下沈凝之后,可能是月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月子没有坐好,落下病根,从此再没开怀,一来二去,沈文清便成了长房唯一的男丁,他又是长房长孙,以后是要继承沈家香火的。 沈二老爷提到沈文清,这是戳到沈大老爷的痛处了。 是啊,无论如何,孟婉只是孟氏的娘家侄女,沈文清才是长房的希望。 沈大老爷回到自家院子时,孟氏不在,一问才知是去陪着孟婉了。 孟婉的脸肿了,而且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身为当世好姑母,孟氏当然要去陪着她了。 沈大老爷叹了口气,他知道妻子偏心,对侄女胜过亲生女儿,可是有些事,只有长房知道,就连沈二老爷也并不知晓。 其实当年柳二先生不仅一语道破沈凝命中带丧,还告诉沈大老爷,只要让沈凝活过十八岁,沈家的劫数便可破解。 丧门星不能死,若她在十八岁前死了,沈家只能更倒霉。 若非是这个原因,即使沈凝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沈大老爷也早在她还小的时候就给扔到山上喂狼了,岂能让她活到现在。 可这十八年并不容易渡过,沈家已经够倒霉了。 第9章 天师不打诳语 那年城外一座荒废多年的破道观里,来了一位据说开了天眼的道士,沈大老爷和孟氏登门拜访,那位道士给他们说了一个法子,便是找一个属牛,又是福月福日出生的女子来克制那个丧门星。 而孟婉恰好就是属牛的,福月福日出生的福娃娃! 孟婉的命格,不但能克制沈凝,而且还旺沈文清。 沈大老爷有腿疾,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重回<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壮志未筹,他把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沈文清身上。 沈大老爷年轻时,也相信过人定胜天,可是自从沈凝出生,沈家频遭变故,沈大老爷就知道,这世上有些事,只凭自己的努力那是不行的。 就像他吧,刻苦读书,勤勉为官,可也只是因为生了一个女儿,一切的努力便成了泡影。 所以,不信命那是不行的。 孟婉是孟氏的娘家侄女,沈大老爷便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别人不相信,再说,孟婉旺的不是别人,而是沈文清,是他们长房的人。 因此,即使二老爷在半路上截住沈大老爷说了那些事,沈大老爷也没有说出实情。 他让人去把大太太叫回来,有些事,夫妻二人还要好好商量。 另一边,沈凝带着春俏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她住的这处院子,是整个沈家最破也最小的。 原主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四年,早就习惯了。 沈凝却不习惯,她四下看看,便看出门道了,这院子像个锁,这是要把她这个丧门星锁住吗? 嗯,等回头有空了,她就把这院墙给拆了。 春俏忙着去打水给沈凝清洗头上的伤口,沈凝则趁着四下无人,默念咒语,片刻之后,她的眼前便现出一团黄影。 “天师,小的来了!” 黄页鬼讨好地谄笑。 “嗯,刚刚那事,你干得不错。”沈凝夸奖。 黄页鬼忙道:“天师啊,小的能去投胎了吗?” 沈凝不动声色:“说说吧,你有何心事未了。” 只有没有怨气的灵魂才能投个好胎,来世无忧。 那些怨气冲天的鬼,十有八九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投好胎了。 黄页鬼抽抽噎噎:“小的生前是京城宝记当铺的朝奉,常有高门大户的公子哥,拿了自家的东西过来典当,有的是活当,有的却是死当。 有一天,有个姓王的公子过来,拿了一对二龙戏珠的玉盏,小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好东西,问那王公子是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五百两,若是死当,就是一千两。 王公子便说要死当,他急着用银子呢。 小的付给他一千两,这二龙戏珠的玉盏,不到几天,便由小的转手,卖给了一位中年文士。 那位文士是个做官的,他买了这对玉盏是拿来做寿礼的,送给的是当朝首辅朱大人,朱大人得了这对玉盏,很是喜欢,却不想被那锦衣卫大首领一眼认出,这是宫里丢失的宝贝。 朱大人说出了那名文士,文士便说出了我们宝记当铺,这对玉盏无论是买还是卖,都是小的经手,偏偏那位来卖东西的王公子,小的也只知道他姓王,却不知他是哪家的,唉,那对玉盏上没有宫里的标记,若是有,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收啊。 小的是死在大牢里的,受了重刑,没有撑过去,一命呜呼了。 可小的恨啊,恨那姓王的,都是他害人,小的原本不该死的。” 沈凝心中一动:“你说那人姓王,他和玲珑t坊里的王公子,是同一个人吗?” 第11章 “不是同一个人,可他们长得很像,小的死后,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小的魂魄四下游荡,一门心思要找到仇人。 说来也巧,那天夜里,小的飘到一条花船上,船上几人正在喝酒行乐,其中一个,长得与那个卖玉盏的王贼人很是相像,偏偏别人也称他为王兄,小的便猜此人与那姓王的定是亲戚,于是便附在这人身上,没想到,这人却来了白凤城,他去踏春,故意与孟婉偶遇,又约了孟婉在玲珑坊会面。 小的怀疑他找孟婉不仅是为色,一定还有其他目的。于是小的便又附在了孟婉身上,没想到却遇上了天师。” 沈凝懂了,黄页鬼都是因财而亡,这人便是如此,因为那对来路不明的玉盏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只不过,这两个姓王的长得如此相像,看来即使不是兄弟,也是有关系的。 “天师啊,小的为您鞍前马后,您一定要帮小的完成心愿啊。” 黄页鬼恨的是卖给他玉盏的王贼人,这人杳无音信,他的心愿很难达成。 但是沈凝却能为他解除怨气,让他怀揣一颗平和的赤子之心去投胎转世。 她掐指一算:“后日午时三刻,你来此处找我,我给你化解怨气。” 黄页鬼大喜,他在游荡时听其他老鬼说了,若是不能报仇雪恨,就要请天师给自己化解怨气,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化解的,即使天师愿意,也要在特定的时辰才行。 眼前这位女天师,不但答应给他化解,就连时辰也告诉他了,这肯定不是诳他的。 “这两日若是天师还有事让小的去办,您只管吩咐。” 他的灵力有限,干不了大事,可是像今天这样的小事,他还是能办到的。 “行,有事我会叫你,你去吧。” 沈凝挥挥手,黄影便从眼前消失了。 这时,春俏端着一只空盆从外面进来,她是去打水的,却一滴水也没有打回来。 “水呢?”沈凝问道。 春俏小脸煞白,她四下看看,见没有别人,便压低声音对沈凝说道:“刚刚回来的路上,奴婢遇到海棠姐姐了。” 海棠是孟氏身边的丫鬟,海棠和春俏都是家生子,但海棠的娘以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而春俏的娘只是个烧火丫头,海棠是早产,当时海棠娘身边没有其他人,是春俏娘帮她接生,母女平安,因此,从小到大,海棠都很照顾春俏。 “海棠姐姐听大太太和大老爷说,要把二姑娘送去石头庵当姑子,大老爷同意了,还说只要二姑娘死不了就行。” 其实海棠告诉春俏的,不止这几句话。 第10章 老太太枕边有个人 孟氏还说:“我恨不能把她沉塘,这祸害多活一天都是丢人现眼。” 大老爷怒道:“你胡说什么,当年柳大师说过,只有让她活到十八岁,沈家就能重新兴旺起来,如今就还有最后四年,你就不能忍了?” 春俏不敢把原话告诉沈凝,二姑娘会伤心的。 沈凝察觉到春俏有事瞒着她,但这会儿她顾不上了,她都要被送去出家了,她如果还是逆来顺受,就要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 老太爷不在了,沈大老爷就是一家之主,他说要送自己的女儿去石头庵,别人不会阻止。 那么这个家里,就没人能管得了这对无良父母了? 对了,还有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卧病在床,可她不是有时清楚有时明白吗? 万一这会儿是明白的呢。 “春俏,咱们去看望老太太,走吧。” 沈凝一边说,一边找了条干净帕子绑在额头,就当包扎了。 这会儿,孟氏正在大老爷的书房里,夫妻俩正在商量把亲闺女送进石头庵的事。 毕竟,沈凝是丧门星的事,白凤城的人全都知道,石头庵虽是庵堂,可也在红尘之中,想来早就知道了。 “多给些银子吧。”沈大老爷叹了口气,这些年沈家让那丧门星给害的几乎没有进项,全靠祖宗留下的家业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其实早就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提到银子,孟氏就心疼,沈文清明年要下场,还要成亲,这里外里的银子,她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现在却又要为那个丧门星花上一笔。 可是想到孟婉,孟氏就下定决心,多给银子就多给吧,不能让那个丧门星继续祸害人了。 丧门星十四岁了,离十八岁也只有四年了,再忍忍,四年之后再说。 “好,就听你的,咱们多给些香火银子,明天我刚好有空,我去石头庵,和慧明师太说说。” 老太太高氏住的春晖堂,是目前沈家唯一还保留着以前体面的地方了,孟氏倒是也想缩减用度,甚至想拿几件老太太的东西去兑银子,无奈老太太病了之后,亲戚朋友常来看望,该有的体面不能少,沈家毕竟也曾出过进士。 丫鬟婆子看到沈凝,全都怔了一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沈凝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老太太的房间。 可是进了屋,沈凝却怔住了。 她揉揉眼睛,没错,她没有眼花,老太太高氏的枕边,躺着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 老头子的身体罩了一层黑气,这是常说的黑影鬼。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这只黑影鬼,有些年头了,想来老太太一病不起十几年,都是它在搞鬼。 第12章 沈凝捏诀,老头子如遭雷击,他猛的睁开眼睛,一双鬼眼恶狠狠瞪着沈凝。 “呵呵,小丫头,你居然能看到我!” 沈凝一惊,抬腿便将一旁的春俏踹到屋外,随手将屋门关上。 再一转身,老头子的身体已经从炕上平平升起,忽然,化成一道黑烟向沈凝袭来,沈凝屏住呼吸,暗念咒语,两指并起,向那道黑烟刺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黑烟散开,又徐徐聚拢现出人形,老头子蜷缩着身子匍匐地上。 “天师饶命!” 沈凝冷笑:“这么一点道行还敢和我叫板,说,你为何会在沈家?你不说实话,我就打得你魂飞魄散!” 说着,手指向老头子眉心点去,老头子吓得连忙求饶,他在沈家待得太久,偶尔见到几个小鬼,也都是没有多少灵力的,万万没有想到,沈家竟然请来了天师。 沈凝把手指停在距离老头子眉心寸许,冷声说道:“快说!” 老头子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是外人,我是萍娘的亲表哥,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后来她却嫁给了沈从智那个老匹夫,我为她一生未娶,好不容易盼到沈从智死了,可我自己也已病入膏肓,只比沈从智多活了一天。我没想过要害人,我心悦萍娘,怎会害她,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等她死了,与她一起去投胎,下辈子做夫妻。” 沈从智,就是沈凝的祖父,那位被她“克死”的沈老太爷。 萍娘,不用问,就是老太太的闺名了。 “你这个老不休,你是鬼,她是人,人鬼殊途,你缠着她,吸她阳气,把她害得生不如死,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心悦于她?你太自私了,算了,你这种害人的鬼,也不用去投胎了,我这就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就是阎罗王也找不到你。” “天师饶命!”老头子吓得跪地求饶,“天师,我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沈凝冷哼一声:“我信你这个鬼?” 沈凝一边说,一边抬起了手,老头子忙道:“天师,这里有您在,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来啊,我,我找个地方等着,等萍娘大限将至时,再和她一起上路。” 沈凝不相信他,但是她现在两手空空,既无符纸又无法器,说要打得魂飞魄散,她其实只是吓吓那只老鬼而已。 “好吧,我若是在沈家再看到你,你知道会如何。” 老鬼点头如捣蒜,嗖的一下,便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二姑娘,您快把门开开,老太太身子不好,可受不住您折腾。” 啥叫受不住?就是沾上丧门星的霉运一命呜呼,毕竟,老太太现在还有一口气在,那就是还没死。 沈凝把门打开,两个婆子立刻冲了进来,差点把沈凝撞倒。 她们扑到炕边,见老太太还有鼻息,终于松了口气。 沈凝没理她们,转身对也跟着进来的春俏说道:“你去前院的鱼缸里舀一碗水,快去!” 春俏答应着转身跑了出去,迎面正撞上闻讯赶来的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气急败坏,儿子沈文清明年就要下场考科举了,若是这会儿老太太被那丧门星克死了,沈文清就要守孝,明年的科举也就不能考了。 因此,听说沈凝闯进老太太院子,沈大老爷一路小跑,跑得一头是汗。 沈大老爷进屋后的第一个动作,和那两个婆子一样,也是先去试探老太太的鼻息,见老太太还有气,沈大老爷松了口气。 一转身,正对上沈凝戏谑的眼神,t沈大老爷火冒三丈:“你不在自己院子里,跑来这里做甚?快回去,来人,带二姑娘出去!” 这时,孟氏也气喘吁吁赶了过来,看到沈凝,孟氏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废物,都是吃白饭的吗?谁放她进来的,快点把她轰出去!” 两个粗壮婆子过来,推搡着沈凝往外走,刚刚走到廊下,便看到春俏捧着一碗水回来了。 “二姑娘,鱼缸里的水。” 看到那碗水,沈凝眼睛一亮,她甩开婆子的手臂,从春俏手里接过那碗水,两个婆子还要抓她,沈凝瞪眼:“谁碰我谁倒霉。”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婆子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另一个吓了一跳,丧门星啊,真是谁碰谁倒霉。 沈大老爷和孟氏见沈凝去而复返,正要开口指责,沈凝连个眼角子也没给他们,径自走到炕边,用手撬开老太太的嘴,把那碗水灌了进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沈大老爷和孟氏还没反应过来,沈凝手里的水碗已经空了,老太太被灌得浑身抽搐,直翻白眼,接着,一股臭气从被子里传来,老太太蹬了几下腿,便直挺挺,一动不动了。 老太太死了! 第11章 孙女长得像我 不是被沈凝克死,而是被她用水活活灌死的! “你这个畜牲,丧门星!你杀了你祖母!” 沈大老爷抡拳向沈凝扑了过来,沈凝闪身避开,沈大老爷再打,沈凝又避,正在这时,春俏惊叫:“老太太没死,老太太动了!” 沈大老爷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他连忙看向炕上,只见刚才还挺尸的老太太,这会儿正艰难地坐起身来。 “哎哟,臭死了,快给我换衣裳啊!哎哟,造孽啊,熏死人了!” 沈大老爷揉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眼花,他也没有看错,那个坐起身来,唠唠叨叨,一脸嫌弃的老太太,就是他那位已经卧床不起十四年的亲娘! 第13章 “娘,娘!您醒了?” 老太太白他一眼,开口训斥:“你的圣贤书全都白读了?没听到我要换衣裳吗?” 沈大老爷一大把年纪,还因为这个原因被亲娘教训,脸上火烧火燎,抬起衣袖遮住眼睛,慌忙退了出去。 孟氏还在错愕之中,见丈夫出去,她也跟着往外走,身后却传来沈凝脆生生的声音:“祖母大病初愈,母亲不在身边侍候吗?” 是啊,男女有别,沈大老爷避嫌,这才出去,可孟氏为何也要出去? 这放在哪里,也说不过去啊。 沈大老爷抬脚正要踏出门槛,便听到沈凝这样说,他顿生不悦,这不悦却不是针对沈凝,而是对孟氏。 在老太太面前,沈大老爷不好发作,索性一甩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丈夫的背影,孟氏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过身来,走到老太太面前:“娘,儿媳服侍您更衣。” 说着,孟氏还不忘恶狠狠瞪了沈凝一眼。 沈凝才不吃这个哑巴亏:“母亲,女儿的话说得不对吗?您瞪我做什么?” 孟氏那个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索性僵在了脸上。 屋里的丫鬟婆子齐齐看向她,老太太也在看着她:“孟氏,莫非你嫌老身脏臭?” 老太太身上的确不好闻,拉了一裤子,好闻才怪了。 可是老太太自己能嫌自己臭,家里人却不行,否则,这就是不孝! 孟氏咬牙切齿,恨不能手撕了沈凝,可是在老太太面前,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忍着恶心,一边和丫鬟们一起给老太太换衣裳,一边说着:“怎么会呢,儿媳看到婆婆病愈,一下子高兴傻了。” 老太太没有理她,这十四年来,她虽然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可其实很多时候心里是清楚的,只是这副身子被那死老头子压制着,她自己无法操控,刚才她忽然感到身体一轻,脑子便也跟着清明起来。 之所以没有立即清醒,是因为这副身子被阴邪之气压制久了,无法立刻恢复,但孙女给她灌水,以及长子打孙女的事,她全都知道。 当爹的打女儿,孟氏这个亲娘,既没拦着,也没为女儿说半句好话。 哪有这样当娘的? 老太太没生病时,就不待见孟氏,孟家并非名门,孟氏也只是略识几个字,可却整日装出一副名门淑女的派头,看不起妯娌,看不起小姑,每天都要说上几遍“孟子曰”,其实她娘家那个孟,可和人家孟子没有关系。 为此,老太太就后悔给长子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也就是后来老太太卧床不起,脑子也不灵光了,否则,掌家之权早就交给二太太和三太太了。 身上终于没有了难闻的气味,老太太心情大好,冲着沈凝招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沈凝笑眯眯地走过来,冲着老太太行礼:“孙女沈凝见过祖母,祖母病邪离身,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你是长房的闺女啊,都长这么大了,祖母还没好好看过你。” 虽然逢年过节,子孙都来给她磕头,可老太太迷迷糊糊的,偶尔睁一次眼睛,也分不清谁是谁。 现在仔细一看,这个孙女长得好啊,和她年轻时一样,生了一张有福气的鹅蛋脸,而且五官精致,皮肤吹弹得破,老太太甚至在沈凝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只是额头上怎么还系着一条布巾子啊。 “好,真好,一看就是有福的,是个好孩子。” 听到老太太夸奖沈凝,孟氏就像是踩了狗屎一样膈应。 老太太的病还没好吧,沈凝哪里看着有福了?明明是个丧门星! “母亲,您快别夸她了,刚刚她用水灌您,差点把您灌得连命都没了。” 听到孟氏这样说,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她看向沈凝:“你告诉祖母,为何要这样做?” 沈凝上前一步,不紧不慢:“祖母久病,体内沉疴积弊,如果放任不管,祖母便不能痊愈,孙女给您灌水,就是为了给您将这些毒素排出体外,您看,您现在是不是有焕然一新之感?” 老太太想起拉在裤子里的那些污物,刚才丫鬟们给她清理时,她看了一眼,都是黑色的,比墨汁还要黑。 老太太做了一个深呼吸,孙女说得很对,她现在就是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就像是回到年轻的时候。 “对,对,好孩子,你说得都对。” 老太太笑得眉眼弯弯,越看这个孙女越顺眼。 孟氏一怔,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她忍不住瞪着沈凝再次质问:“既然是要排毒,那为何要用脏水?” “脏水?”老太太不解。 孟氏一喜,老太太没生病时最爱干净,有一点点脏污就不能忍受,若是知道丧门星给她灌脏水,老太太定会生气。 “是啊,她给您灌的水,是让丫鬟从前院的鱼缸里舀来的脏水,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换过了,那水里都是污物。” 孟氏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看向沈凝,丧门星害苦了婉儿,现在也要让她尝尝挨骂挨打的滋味。 沈凝连个眼角子也没给她,只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体内有阴寒之气,而前院的鱼缸所放之处阳光充沛,缸中养金鱼,乃聚福聚财之处,至于大太太说水里不干净,那就更不可能了,据孙女所知,家中下仆每日都会清理鱼缸中的落叶等物,若说那缸里还有别的什么,想来就只有雨水了,而雨水乃上天赐给人间的甘霖,无论是鱼缸里的聚福水,还是上天赐予的甘霖,全都能驱散您体内的阴寒,对您的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 第14章 其实,沈凝给老太太喝鱼缸里的水,是为了化解那个老头子留在老太太身上的鬼气,但是她不能照实说,只能说是驱散体内阴寒。 但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老太太连连点头,孟氏目瞪口呆。 第12章 这是哪家的家规 这时,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姑太太沈梨花听到老太太苏醒的消息,也全都赶了过来。 和她们一起来的,还有二房的两个女儿,大姑娘沈凌和三姑娘沈冰。 她们进来时,老太太正让沈凝扶着,下了床。得太久,老太太的双腿没有力气,走路时有些艰难,但沈凝把她扶得很稳,老太太虽然艰难,可还是稳稳地坐到了太师椅上。 那张床,她现在看着就来气,只要想起那个死老头子在上面躺过,老太太便膈应,她要让丫鬟把床上的被褥全都扔掉,不,要一把火烧掉。 看到老太太不但下床,而且还能在搀扶下走上几步,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沈梨花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老太太嗔道:“你都是快要做姑祖母的人了,不要动不动就掉金豆子,让侄女们笑话。” 这说话的口气,和生病之前一模一样。 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请了大夫过来,大夫给老太太诊了脉,高兴地告t诉大家,老太太的身体已无大恙,只是卧床太久,四肢僵硬,血脉不通,要好好调养。 大夫原本想提议用针炙,可是刚一开口,老太太便问:“白凤城里可有会针炙的女郎中?” 大夫摇头,别说是女郎中了,就是男大夫,会针炙之术的也寥寥无几。 可是想到老太太是女眷,男女有别,大夫也能理解,只是老太太这腿,若是不用针炙,怕是会因此落下残疾。 大夫犹豫着该不该告知沈家实情,沈凝忽然问道:“请问先生,我祖母的腿可以按摩吗?” 大夫忙道:“若是有人精通穴道之法,按摩也是良策。” 沈凝点点头:“我闲来无事,粗学过一些按摩的法子,若是祖母同意,我每天都来给祖母按摩。” 话音刚落,沈大老爷便开口斥责:“这里哪是你说话的地方,快回自己院子,不要连累你祖母!” 沈凝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便要离去。 听说按摩能代替针炙,又听说自家孙女就会按摩,老太太正高兴着,忽然就听到沈大老爷的这一顿排宣,老太太看看盛气凌人的长子,又看看小可怜一样的孙女,顿时火冒三丈:“我还没死呢,我孙女在我屋里就不能说话了?这是哪家的家规家法?” 沈大老爷委屈,老太太病好了,怎么就不知好歹了呢? 可是当着大夫的面,沈大老爷终究没把“丧门星”三个字说出来。 见他不说话,老太太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她笑着对大夫说道:“有劳大夫了,您该怎么开方子只管开,以后就让我这孙女每天来给老身按摩,你看可好?” 大夫其实还想问问沈凝所说的按摩之法,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吹牛,可是被沈大老爷这么一插嘴,大夫什么也不想问了。 沈家的事,他知道,这位小姑娘,十有八、九就是沈家的丧门星。 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嘴。 现在听老太太这样说,大夫便顺水推舟,便要带着药童去开方子。 倒是二太太,看向沈凝的目光有些异样,见大夫要走,忙道:“大夫请留步,您顺便给我这侄女也看一看伤口吧。” 春俏解开沈凝头上的布巾子,伤口立刻显现出来,老太太看得心里一疼,她的孙女,就是顶着这么一个大口子来给她治病的。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也没有好好包扎?”老太太问道。 屋内一片沉默,这个屋里,除了老太太和大夫,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孟婉,害得沈凝在聂家被人算计,这是在聂家磕的,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 见没人搭腔,老太太便看向孟氏:“孟氏,二丫头是你女儿,她为何受伤,你不知道吗?” 孟氏一惊,下意识地说道:“婉儿也伤了,婉儿的脸都肿了。”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当着外人,没有发作。 待到大夫给沈凝重新包扎了伤口,开了方子,沈二老爷亲自送大夫出去,春晖堂里没有了外人,老太太啪的一拍桌子,怒道:“大郎、孟氏,二丫头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婉儿,那又是谁?” 沈大老爷吓了一跳,连忙和孟氏一起跪下,他想起家里很多事,都是在老太太病倒之后发生的,想来并不知晓,便把这些年来家里发生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他只说了沈家的事,并没说在聂家发生的那些,他没有亲眼看到,都是听孟氏说的。 沈凝出生那天祖坟被冲开,连同老太爷去世的事,老太太全都知道,她不知道的是后来的事。 难怪三儿子没有跟着一起来,而沈梨花会在娘家。 三儿子失踪了,梨花被那不是人的韩家给轰回来了。 可若是说这些事都是沈凝造成的,老太太不相信。 “在老身醒来之前,你们是不是也认为,老身的病,也是二丫头给害的?” 沈大老爷忙道:“本来就是啊!” “就是个屁!”老太太又是一拍桌子,把屋里的儿子儿媳全都吓了一跳。 第15章 老太太病了一场,怎么还会说粗话了? 老太太是给气的,这些年,她没少骂那个死老头子,这是练出来的。 至于她的病,她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个死老头子整日在她耳边碎碎念,她的耳朵全都磨出茧子来了。 她的病,和二丫头没有一点关系,都是她那个死鬼表哥搞的鬼,若是没有二丫头,即使死鬼表哥良心发现滚开了,她这会儿也多半还在床上没有醒过来。 “你们这些糊涂东西,我的病和二丫头没有关系,相反,还是她救的我,至于你,还有你”,老太太指着大老爷和二老爷,“这是你们自己时运不济,大郎,你的腿是二丫头给摔瘸的?” 沈大老爷不说话了,他的腿当然不是沈凝给摔的,是他自己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 老太太又指着沈二老爷:“你那一船货,也是二丫头给扔到河里的?” 沈二老爷头顶冒汗,连连摇头。 老太太又看向三太太:“老三出门游历时,二丫头还没出生呢,对不对?” 三太太低下了头,的确,那时沈凝的确还没有出生,只是后来三老爷一直没有回来,因此,大家才把这事也算到了沈凝身上。 老太太的目光落到沈梨花脸上:“梨花,你和韩家和离的事,更不能怪二丫头,要怪,就怪你爹,就怪老身,是我们识人不清,把你嫁进了韩家!” 沈梨花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老太太怀里。 正在这时,杨妈妈从外面进来,悄悄走到孟氏身边,和她耳语几句。 孟氏惊讶地啊了一声,老太太看向她,她忙道:“聂家,聂家来求亲了,要,要求娶,求娶......” 她看向了沈凝! 第13章 沈凝订亲了 老太太一怔,害得孙女头破血流的,不就是聂家吗? 见孟氏看向沈凝,老太太沉声问道:“聂家要求娶的是二丫头?”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沈凝已经被孟氏凌迟了。 婉儿没有说错,这个丧门星就是想要勾引聂元北,否则,聂家放着婉儿那样的空谷幽兰不要,为何偏要求娶一个丧门星? “是,聂家要求娶的,就是她”,孟氏冷笑,“婆婆,您现在明白了吧,她和聂家公子就是早有首尾!否则,聂家为何要求娶一个丧门星!” 沈大老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丧门星”三个字刚一出口,啪的一声,一只茶碗便落到孟氏脚边,孟氏吓了一跳,慌忙跪下。 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孟氏,你摸摸自己的心口,你的心偏到哪里去了?” 沈大老爷忙道:“娘,您大病初愈,千万不能气着身体,孟氏也是一时着急,口无遮拦,想那聂家刚说要去孟家退亲,这边便来咱家求亲,本就说不过去。” 老太太冷笑:“孟氏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清楚?她是在为她的好侄女可惜!” 沈大老爷瞪了孟氏一眼,对老太太说道:“其实儿子看来,这倒不失为一门好亲。” “什么?”孟氏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也疑惑地看向沈大老爷:“此话怎讲?” 沈大老爷四下看看,二太太便笑着说道:“婆婆身体大好,可喜可贺,儿媳这就去吩咐厨房,安排一桌酒席,咱们一家好好庆祝庆祝,儿媳还要亲手烧几道婆婆以前爱吃的小菜,三弟妹,姑奶奶,咱们一起去吧?” 沈梨花虽然还想在母亲身边多陪一会儿,可看大哥明显是有话要和母亲单独讲,便招呼着三太太和侄女们一起退了出去。 二老爷也跟着一起出去。 此时,屋内只留下老太太和长房的一家三口。 老太太沉着脸,不悦地说道:“大郎,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沈大老爷忙道:“无论凝儿是否无辜,她和聂家公子共处一室也是千真万确的,聂家退了和孟家的亲事,可凝儿的名声也是毁了。不瞒着娘,在此之前,我和孟氏已经决定,把凝儿送去石头庵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只茶碗扔了过来,这次是落在沈大老爷脚边。 老太太勃然大怒:“你们要把凝儿送去当姑子?” 隔了十几年,沈大老爷差点忘了以前的老太太是什么样子了。 没错,就是眼前这样。 老太太年轻时便是个急性子,大病一场,这脾气不但没改,而且还有越发火爆的趋势。 沈大老爷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小心翼翼地解释:“不是让她出家,就是请石头庵的师太们代为管教......” 不解释倒也罢了,沈大老爷的这番解释,直接捅了老太太的心窝子。 “什么时候开始,我沈家的姑娘要让那群秃驴管教了?她是没爹还是没娘,或者她是没有娘家没有宗族?” 沈大老爷不敢接话,孟氏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当年老太太就不喜t欢她,后来有了长子,老太太还是不给她好脸色,好在后来老太太病了,否则她在府里的日子还不如现在,唉,这老太婆怎么就忽然好了呢? 沈凝一直没说话,她倒要看看沈大老爷和孟氏如何解释,把侄女当宝,却要送亲闺女去尼庵,呵呵。 见沈大老爷和孟氏全都不说话了,老太太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以后谁敢再提送我孙女去尼庵,就去祖宗面前自扇一百个耳光,敢祸害沈家骨肉,就是不孝!” 第16章 老太太的这番话已经说得很重了,沈大老爷觉得,这“沈家骨肉”四个字,不适用于那个丧门星,在沈大老爷看来,在柳二先生断言沈凝命中带丧,祸延全家的那一刻起,沈凝就不再是沈家骨肉,而是沈家的仇人了。 他送仇人去尼庵,是为了沈家,怎么算是不孝呢?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他倒是不怕老太太用茶碗砸他,而是怕老太太一怒之下再次病倒,老太太上了年纪,可经不住再折腾了。 沈大老爷心疼老太太,可是孟氏却没有,她心里的小人正在咒老太太快点躺回床上继续生病。 只生病不要死,否则会耽误沈文清明年科举。 老太太的目光在长子和长媳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孟氏脸上:“孟氏,你现在就去把聂家的媒人打发了,告诉他们,二丫头早已许配了人家,请他们另择良配吧。” 孟氏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怎么不记得沈凝订亲了呢? 反倒是沈大老爷,已经想起老太太说的是谁了。 那会儿他已经把周睿早死的事告诉老太太了,老太太莫非没有听清楚? “娘,那周家小公子早在十四年前便被洪水卷走了,这门亲事早就不做数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也说是被洪水卷走了,可曾找到尸体?” 沈大老爷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那么咱们两家可曾把彼此的订亲信物还给对方?”老太太又问。 沈大老爷再次摇头:“不曾有过。” “那就是了,周小公子只是下落不明而已,并非死了,且两家并没有正式退亲,所以,老身说二丫头尚有婚约,有哪里不对吗?”老太太说道。 沈大老爷是觉得,丧门星连清白都没了,这辈子怕是也嫁不出去了,现在聂家肯接手,那是再好不过了,总比花钱送去石头庵要好些,再说,和聂家好好说说,等到丧门星年满十八再成亲,那时丧门星有多远滚多远,沈家重又兴旺发达,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无论孟氏愿不愿意,沈大老爷是很看好这门亲事的。 可现在老太太却把那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周小公子抬了出来,还说和周家的亲事没完,沈大老爷当然不同意了。 “娘,二丫头明年就要及笄了,而周家公子已经下落不明整整十四年,您总不能让二丫头一直等着他吧,再说,即使是让二丫头去守望门寡,也要先抱着周家公子的牌位拜堂成亲才行啊。” 沈凝差点儿笑出声来,沈大老爷是个棒槌吧,这三言两语,居然要让她抱着牌位拜堂成亲了,周睿若是死了,那么早就变成鬼了,让天师和鬼成亲,沈大老爷,你可真高明,阎王爷也要佩服你。 正在这时,海棠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二姑娘,府里来了客人,他自称姓周,是,是......” 第14章 未婚夫死而复生 “他自称是谁?”老太太厉声喝道。 海棠咬咬牙,大着胆子说道:“他自称姓周名睿,乃是咱家的姑爷。” 周睿! 别说这屋里的其他人,就是沈凝,这会儿也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说什么来什么,而且来的人还是周睿!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太太大喜过望:“好,好,大郎,孟氏,这下子你们明白了吧,二丫头不是那什么丧门星,周小公子人家活得好好的呢。” 说完,老太太又看向孟氏:“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聂家的媒人打发了,让周公子看到,人家会怎么想?” 接着,老太太又对沈大老爷说道:“还有你,大郎,周公子是你的女婿,你还不快去见见他,老身还记得,那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 沈大老爷和孟氏连忙退了出去,老太太拉住沈凝的手:“丫头啊,你快去把老身的首饰匣子找出来,也不知道老身那些好东西还剩下多少。” 虽然刚刚苏醒不久,可老太太也看出来了,这十几年,沈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如果为了生计,儿子们把她的东西拿去变卖,她是不会生气的,只要别让人偷去就行。 看得出来,老太太心情很好,沈凝虽然对这位忽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心存疑惑,可也不想让老太太扫兴。 她把首饰匣子拿过来,老太太打开看了看,的确少了几样东西,但大多数都在,说明沈家日子虽然拮据,但是儿女们还在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老太太从里面挑出三副镯子,这是要给三个孙女的,她病了这么久,怕是吓着孩子们了,把这玉镯子给她们压压惊。 沈凝一直陪在老太太身边,她帮老太太重新梳了头发,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插在发髻上,笑着说道:“这簪子衬得祖母的气色也好起来了。” “好,那就好,祖母不想给你丢脸。”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沈凝心中一暖,老太太是要帮她在周睿面前争面子呢。 这时,外面传来问安声,接着,一个婆子进来:“老太太,大老爷陪着周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正襟危坐,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沈凝自觉地避进了一侧的屏风,从缝隙里向外张望。 沈大老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少年十七八岁,眉清目秀,气质儒雅,身上一袭竹青色衣衫,衬得他如修竹般挺拔隽秀。 第17章 沈凝的目光粘在周睿身上,她看得仔仔细细,周睿身上干干净净,没有鬼怪附身。 这个周睿是真的,而并非被死鬼周睿夺舍。 沈凝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女天师嫁给鬼的戏码不会上演了。 周睿谈吐文雅,举止洒脱,看得出来,他受过良好的教育。 老太太问起当年之事,周睿叹了口气,道:“当年晚辈被洪水冲走,也不知在水里飘浮了多久,九死一生,所幸被养父所救,可惜晚辈当时年纪幼小,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一无所知,养父一生未娶,他将晚辈养在膝下,视如己出,悉心教导。 六年前,养父病故,临终前嘱咐晚辈一定要去寻找亲生父母,而恰在此时,养父生前故友前来探望,说他当年一位同乡的儿子早年被洪水冲走,至今下落不明,而那位同乡,恰好也姓周。 因此,晚辈守孝期满,便前往豫地寻亲,家母早已过世,家父也已致仕返乡,所幸我们终得父子团圆。 晚辈已到婚配之龄,家父便说起昔日与贵府的婚约,晚辈这才知道,原来我早已订亲,这才带了文定信物,登门拜访。” 周大人致仕返乡的事,沈大老爷是知道的。 好像就是在周睿被洪水冲走不久,周大人便以身体抱恙为由致仕了。 当时沈大老爷还在孝期,得知此事时,周大人早就走了。 再说,虽然两家有儿女亲事,但实际上,周沈两家平素并无往来,沈大老爷和周大人并不熟悉。这门亲事是沈老太爷生前订下的,那时沈凝还没有出生。 老太太一边听周睿讲述这些年的经历,一边暗中打量眼前的少年。 果然是个好看的人,没有长歪,小时候好看,现在也好看。 而且个头也不矮,看样子,以后还能长,会是个大高个。 除了外貌,还有谈吐和举止,也不错,老太太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孙女婿比较满意。 周睿说他此番来白凤城,一是为了商议亲事,二来也是想要向沈文清请教功课。 对于这第二件事,沈大老爷很是自豪,他的长子沈文清,虽然只有十六岁,可功课却是一等一的,如果他今年下场,这案首的名头也就不是聂元北的了。 沈大老爷欣然应允,让人去收拾客房,让周睿住在府里。 周睿恭恭敬敬给老太太磕了头,这才跟着沈大老爷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向一侧的屏风看了一眼,目光深深,似是早就察觉到那屏风后面有一双眼睛在打量他。 直到他们走了,沈凝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老太太笑着说道:“老身就说啊,二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位周小公子大难不死,也是个有福的,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 沈凝可没觉得自己和周睿天生一对,她是女天师,在她来的那个时空,女天师要么招赘,要么终身不嫁。 但她不想扫了老太太的兴致:“祖母,我给您按摩腿吧。” “好啊。t”老太太眼睛亮了,十几年没有出门了,她也想到外面走走,看看风景。 ...... 此时的聂家,派去沈家的媒婆已经回来了,把沈家婉拒的消息告诉了聂家太太。 聂大娘子还在娘家,闻言冷哼一声:“咱们放下身段去提亲,他们倒还拽上了,也不拿镜子照照,放眼整个白凤城,除了咱们聂家,还有哪家肯要那个丧门星?” “大姐!”聂元北不悦地打断了聂大娘子的话。 聂大娘子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哪里说错了,那个沈凝不就是丧门星吗?以前是丧门星,现在,呵呵,连清白也没有了,即使是被孟贱人算计,可她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却是千真万确的。” “大姐,我和沈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要让我说多少遍才行!” 聂元北对长姐一向敬重,还是第一次出言反驳。 聂大娘子怔了怔,转身对聂家太太说道:“娘,您看您看,他每次都是这样,以前对孟家小贱人便是如此,当成宝贝一样,说不得骂不得,结果呢,还不是稀里糊涂就被戴了绿帽子,现在倒好,又看上沈家的丧门星了。” 第15章 老神仙说她旺夫 听到聂大娘子指责自家宝贝儿子,聂家太太不高兴了。 “这和元北有何关系?明明是老神仙掐算出来的,你却要怪到元北头上?” 聂大娘子不说话了。 聂家太太口中的老神仙,是她的娘家长辈,这位老太爷一生未娶,道号出尘子,七岁便出家做了道士,后来虽然不做道士了,却是在家里修行,如今已是百岁高龄。 当初聂元北心悦孟婉,聂家太太曾经去请教过出尘子,出尘子便说此女不宜为聂家妇,可聂元北心心念念都是孟婉,聂家太太无奈,最终还是替儿子求娶孟婉。 结果证明,孟婉果然不是个好的。 出了那件事后,聂家太太一边让媒人去孟家退亲,一边急急忙忙回了娘家,再次请教出尘子,出尘子让她把这件事详详细细说一遍,听到她说起沈家的丧门星,出尘子便问可否知道丧门星的生辰八字。 沈凝出生时沈家祖坟被冲,这件事整个白凤城的人都知道,因此,即使聂家太太不知道沈凝出生的具体时辰,但是哪年哪月哪日出生,她却是知道的。 第18章 出尘子掐指一算,告诉聂家太太,沈凝克沈家,却旺聂家,也不仅是只旺聂家一家,最主要是她旺夫旺子,谁娶她谁幸运。 当时聂家太太不相信,谁不知道那丧门星未出满月,就把指腹为婚的周小公子给活活克死了? 她回来征求儿子的意见,却没想到,原本还对孟婉情深意重的聂元北,却立刻答应了这门亲事。 因为孟婉,他成了全城笑柄,如果再不求娶沈凝,那他就不仅是笑柄,更会被人扣上始乱终弃的骂名。 他是案首,他的前程远大,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人戳脊梁骨。 可是万万没想到,聂家放下身段上门提亲,沈家却一口回绝。 更让聂家人震惊的是,沈家拒绝亲事的原因,竟然是当年被洪水卷走的周小公子没有死,而且现在登门议亲了! 聂家太太叹了口气:“老神仙说得没错,沈凝只克沈家,却能旺夫家,不是克夫,而是旺夫!可惜啊,我们知道得太晚了。” 可不就是太晚了吗? 这边聂家长吁短叹,那边沈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老太太的病愈和周睿的到来,就像是乌云里露出的一道阳光,让沈家人看到了希望。 在春晖堂里和一大家子用了晚膳,孟氏便去了孟婉住的跨院。 今天晚上沈府上上下下一片欢喜,只有孟婉的小跨院里冷冷清清。 孟氏鼻子发酸,她原是想要叫上孟婉一起去春晖堂,顺便给老太太磕头的,可是沈大老爷阻止了,并且叮嘱她,最近几天不要让孟婉在老太太面前出现。 用过晚膳,老太太给三个孙女每人一对镯子,那都是沈家兴旺时置办的,水头极好,三个儿媳和沈梨花,每人也有一支簪子,虽然比不上给孙女的镯子,可也都是上好的东西。 看着那对莹光水润的镯子戴在沈凝的手腕上,孟氏的眼圈儿就红了,险些在老太太面前失礼。 这么美的镯子,理应也有婉儿的,可现在这家里所有的女眷都得了东西,就连那个丧门星也有,却唯独没有婉儿的。 她不信老太太不知道婉儿住在府里,即使老太太不知道,其他人也能提醒她,可是却没有人说,整个晚上,没人提起婉儿的名字。 孟氏心如刀割,快步走进小跨院。 小跨院里一灯如豆,孟婉独坐灯上,映在菱花窗上的影子格外单薄。 “婉儿,苦了你了。”孟氏把孟婉拥进怀里。 闻着孟氏身上淡淡的酒香,孟婉心中厌恶,这个姑母最是口是心非,嘴里对她嘘寒问暖,可是无论面对沈家人还是聂家人,却连给她出头都不会。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看在孟氏眼里,说不出的哀婉凄楚。 孟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孟婉一边用帕子给她擦拭泪水,一边说道:“凝表妹真有福气,周公子死而复生前来议亲,就连元北哥哥也要求娶她。” 别看她在小跨院里,可沈家发生的事,她全都知道。 老太太忽然病愈了,聂家来提亲了,沈凝那个死去多年的未婚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丫鬟们都在说,那位周睿周公子相貌俊秀,气质清贵,还有人说,周睿比聂元北还要英俊,还要出挑。 孟婉气得咬牙切齿,无论是聂元北,还是周睿,那个丧门星全都不配! 孟氏见她用力捏着帕子,以为她是伤心被聂家退亲的事,连忙安慰:“婉儿是有福之人,是那聂家配不上你,姑母托人,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孟婉眼睛一亮,小声央求:“姑母,其实眼前就有一门好亲事。” 孟氏一怔,忽然想起傻大姐拿出来的那两封书信,她狐疑地看着孟婉:“那位京城来的公子真有其人?” 孟婉点头:“姑母,他姓王名胧新,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他的生母便是已故的永福长公主!” “啥?当今天子的外甥?”孟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婉,她没有听错吧,婉儿说那位王公子是永福长公主的儿子,皇帝的外甥。 当今天子是先帝的胞弟,而永福长公主,便是他和先帝的姐姐,据说永福长公主下嫁王驸马时,那边嫁妆抬进了公主府,这边的嫁妆还没从皇宫里抬出来。 可惜这位长公主福泽深厚,寿命却不长,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王驸马对她念念不忘,时隔多年也没有续弦。 永福长公主虽然不在人世,但恩宠未衰,她的几个子女都是刚刚出生便有了官职,是京城里一等一的贵公子。 难怪那位王公子能送给婉儿玉金记的簪子,以王家的地位,别说是玉金记,就是宫廷内造的首饰也拿的出来。 孟氏喜形于色,当年那位高人没有看错,婉儿就是有大福气的,区区聂元北自是配不上婉儿的,这门亲事退了便退了吧。 “既然聂家已经退了亲,那位王公子何时才能来提亲啊,你有没有问过他?” 听到提亲二字,孟婉娇羞地垂下头去:“那日得知我和聂家订亲,胧新哥哥伤心之极,酩酊大醉......如果他知道我如今已经退亲,一定会高兴的。” “对,对,一定高兴,你写封信,姑母让人帮你给他送过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唉,这位王公子也是情种啊,想想也是,面对空谷幽兰般的婉儿,王公子又岂能不会情根深种啊。 第19章 孟婉摇摇头:“聂家要和我退亲,一定会把脏水泼到我头上,败坏我的名声,姑母,婉儿担心胧新哥哥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会伤心,我想亲自去看看他,当面向他解释。” 孟氏原本觉得,最近这些日子,孟婉最好不要出门,可现在听到孟婉这么说,她的想法动摇了。 婉儿说得对,聂家那等卑鄙小人,一定会四处散播婉儿的谣言,传到王公子耳中,无论王公子信不信,这事全都不好。 “好,明天一早,你从后门出去,我给你出府的对牌,门子若是多问,就说是我让你回孟家看看。” 孟婉欣喜地抱住孟氏的胳膊:“姑母对婉儿真好,比亲娘还要好。” 孟氏轻抚着孟婉的秀发,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第15章 沈凝像是去捉奸 沈凝回到她住的小院子,一进去,春俏便开心得满院子转圈。 “怎么了?”沈凝还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不是顶聪明,可却是顶忠心。 “二姑娘,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次和一家人一起用饭,周公子也活过来了,奴婢为您高兴,看看以后谁还敢说您克夫。” 说着说着,小t丫头抹起了眼泪。 沈凝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以后的好事还多着呢,你家姑娘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嗯嗯!”春俏用力点头。 沈凝洗漱了正准备睡觉,忽然感觉周围的温度冷了几分,她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让你后天再来吗?” 黄页鬼连忙现出形来,讨好地说道:“天师大人,那孟婉明天一早要去私会那位王公子,小的担心明天再说就晚了,这才大晚上跑过来,扰了天师清梦。” 沈凝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黄页鬼便把孟氏和孟婉之间的对话学了一遍,沈凝好奇:“孟婉说那位王公子是永福长公主的儿子,你不是京城当铺的朝奉吗?你可知道这位永福长公主有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黄页鬼冷哼,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朝奉,可是京城里那些皇亲贵胄府里的事,他知道得可真不少。 “永福长公主的确有两个儿子,王驸马为人低调,虽然圣宠不断,可两位公子家教极严,又因为两位公子幼时体弱,所以王驸马早早地就给他们请了武功师傅,因此,这两位公子长大以后,没有去考科举,一位进了锦衣卫,还有一位去了五城兵马司,有一次,王二公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当街抓捕贼人,小的见过他,和那个姓王的公子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沈凝笑了,也不知道这被骗的是孟婉呢,还是孟氏呢。 无论是哪一个,沈凝都有兴趣。 次日一早,沈凝乔装改扮悄悄出府,她是翻墙出去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孟婉从后门走了出来。 她是府里的表小姐,手里拿着大太太给的出府牌子,门子不敢拦着。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后巷里静悄悄的,因为昨天的事,孟婉不再信任小福,今天出来也没有带上她。 孟婉走到巷子口,看到不远处有拉脚的轿子,她走过去上了轿子。 沈凝身上穿的是府里小厮的粗布裋褐,这是春俏从她弟弟小海那里拿来的旧衣,上面有几个补丁,小海早就不穿了,看到孟婉上了轿子,沈凝也想雇轿子,可是太早了,在巷子口等活的轿子也只有那一乘,恰好这时,有驾小驴车往这边走了过来。 眼看轿子已经走远,沈凝担心把人跟丢,没有多想,便跑到路上,两条胳膊一伸,拦住了那驾小驴车。 车把式没想到忽然有个人窜出来,好在小毛驴听话,在沈凝面前硬生生收住了脚步。 车把式喝道:“哪来的小子,不要命了!” 沈凝已经看清楚了,这驾驴车就是街上拉脚的那种,这么大声喝斥她,是因为她穿的破? 哪里破了,不就是多了几个补丁吗?真是狗眼看人低! 若是平时,沈凝才懒得和这种人打交道,可是现在只有这么一驾拉脚的车,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一个箭步跳上驴车:“去玲珑坊,快!” 车把式没想到这小子会自己跳到驴车上,他喝道:“快下去!” “放心,一个铜钱也不会少给你,别磨蹭了,快走。!” 车把式看她一眼,默默赶车,走了一会儿,车把式冷冷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道玲珑坊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沈凝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轿子,随口说道。 “寻欢作乐要有银子,你有吗?” 车把式摆明是看她穿得破啊,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沈凝呵呵一声:“我说玲珑坊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可没有说我是去寻欢作乐的。” “不去寻欢作乐,那你去做什么?”车把式问道。 “你管我呢,我去捉奸的,不行吗?”沈凝嘻皮笑脸。 “捉奸?前面那个轿子里的?” 沈凝没让跟着前面的轿子,可哪有一大早去玲珑坊的,再说,这整条路上,前面也只有那一顶轿子。 “少管闲事,赶你的车吧!车钱不会少你。”沈凝说道。 车把式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面的轿子。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前面出现了一条河,这便是白凤河。 第20章 白凤河贯穿南北,将白凤城分成河东和河西。 原主养在深闺,留给沈凝的记忆里,关于白凤河的一切都是来自春俏。 此时此刻,沈凝才是第一次看到白凤河。 白凤河边,修建得美轮美奂的那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玲珑坊。 而此时,坐在轿子里的孟婉忽然听到两名轿夫正在聊天。 一个说:“后面那驾小驴车跟了咱们一路,看那破车,也不像是来得起玲珑坊的。” 另一个则说:“你好好抬轿子,别总往后看,小心摔了。” 两名轿夫一前一后,隔着中间的轿子,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孟婉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硌登一声,莫非是跟踪自己的? 谁会跟踪自己呢?沈家的人? “轿夫大哥,后面真有一驾小驴车跟着咱们,什么样的驴车啊?”孟婉娇声问道。 “就是街上拉脚的,还是驾破车”,一大早就去玲珑坊,轿夫可没把孟婉当成良家女子,说起话来也没遮没拦,“八成就是去捉奸的,姑娘,该不会是跟着你的吧,你是招惹了哪家的醋娘子?” 孟婉怔了怔,醋娘子没有招惹,但她惹了聂家算吗? 聂元北痴恋她三年,即使现在求娶沈凝,在孟婉看来那也是权益之计,谁让聂元北和沈凝被捉奸在床了呢。 所以,聂元北心心念念的人肯定还是她。 那驾小驴车上的人,该不会是聂元北吧? 有的事不能深想,越想越觉是真的。 至于为何放着家里的马车不坐,偏要坐着小驴车,那当然是为了遮人耳目了,聂元北不要面子的吗? 孟婉心里怦怦直跳,她此番冒险前来,就是为了告诉胧新哥哥,她已经退亲的好消息,可若是聂元北在这个时候闯到胧新哥哥面前,胧新哥哥怎会信她? 不但不会相信,而且还会误会,误会她心里还有聂元北。 第17章 这个车把式有问题 “轿夫大哥,后面的人不是什么醋娘子,他是个登徒子,一直纠缠于我,求求你们了,能不能抄小路甩掉他,我给银子!” 孟婉的声音娇娇滴滴,年轻的轿夫骨头都酥了,正想说不要银子,前面那位中年轿夫抢先开口:“你能给多少银子?” “二两,求求你们了。”孟婉娇声说道,那语气,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三两!”中年轿夫讨价还价,这些姑娘到玲珑坊,那是去赚钱的,三两银子对于这些姑娘而言不算什么,不要白不要。 孟婉咬咬牙:“三两就三两,两位大哥,辛苦你们了。” 有银子拿,当然不辛苦,三两银子,他们累死累活抬一个月的轿子,顶多能赚四五两银子,两个人一分,每人到手的还不足三两呢。 价钱谈好,两名轿夫步履如飞,抬着轿子就往一条岔路走去。 跟在后面的沈凝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前面不远就是玲珑坊了,孟婉怎么还改道了呢? “追,快!” 沈凝要跟踪的是孟婉,这个孟婉太坏了,这些年没少欺负原主,至于那什么王公子,沈凝的兴趣并不大。 “你究竟要跟着前面的轿子,还是要去玲珑坊?”车把式不耐烦起来。 “先跟着轿子。”沈凝说道。 “不行,这活我不干了,你现在下车。”车把式冷着一张黑脸,没好气地说道。 沈凝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声尖利的呼哨声传来,车把式猛的一抖缰绳,小毛驴撒欢似的向前跑去,沈凝还没有反应过来,驴车已经向玲珑坊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是驴车吗?怎么跑得比马车还快? 这个车把式有问题! 沈凝二话不说,飞身从驴车上一跃而下,脚一沾地,便向着那条岔路飞奔。 孟婉坐在轿子上,莺声问后面的轿夫:“轿夫哥哥,那驾小驴车还跟着咱们吗?” 轿夫回头看了一眼:“没有驴车,倒是有个小子。” “小子?什么样的小子?”孟婉又问。 “一身打补丁的衣裳,像是乡下种田的。”年轻的轿夫甚至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一个补丁也没有,可比这乡下小子像样多了。 孟婉松了口气,肯定不会是聂元北本人,就是聂家的下人,也不会穿打补丁的衣裳。 又走一会儿,见那驾小驴车确实没有跟上来,这条路上,除了他们这顶轿子,就只有远远跟在后面的那个乡下小子,那个小子一边走一边在草丛里翻找,不像是跟踪他们的,倒像是在找东西。 轿子绕了一个大圈儿,终于重又回到白凤河边,远远看到玲珑坊,孟婉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胧新哥哥如果知道她为了来见他,费了这么大劲儿,一定会很心疼。 “不对啊,这么一大早,玲珑坊门前咋有这么多人?”前面的中年轿夫说道。 孟婉忍不住掀起轿帘,往玲t珑坊的方向张望,可不是嘛,玲珑坊门前黑压压的都是人,一名锦衣华服的白胖中年人,正陪着笑在说着什么。 “那个白胖子是玲珑坊的宗大掌柜,这是有人来找麻烦吧,宗大掌柜可是京城里来的,连他都惹不起,这些是什么人啊,这穿的是官服吗,咋和衙役们穿的不一样?” 中年轿夫差不多每天都会在玲珑坊门前路过,见过宗大掌柜几回,平时这位宗大掌柜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今天却判若两人,脸上挂满谄媚的笑容。 第21章 孟婉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贸然过去,一定会给自己惹麻烦。 胧新哥哥虽好,可也比不上她自己更重要。 沈凝躲在河边的草丛里,见孟婉迟迟不下轿,又见玲珑坊门前围满了人,她正觉奇怪,忽然,几只雀鸟拍打着翅膀从她头顶飞过,她转身一看,只见一个湿漉漉的人,正从河里爬上来,沈凝见那个身穿长衫,面白如玉,心里一沉,这个该不会就是那个骗子王公子吧,事情暴露,官府的人来抓他,所以他便想水遁逃跑。 沈凝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她飞身上前,将那人一把擒住。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是被人逼迫的。”那人连忙求饶。 沈凝麻利地解下他腰上系裤子的绦子,将这人反剪双手绑了起来,没有了绦子,那人身上的缎裤松垮垮地掉了下来,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小细腿。 沈凝厌恶地移开目光,就这么个软塌塌没骨头的东西,看上去还不如聂元北呢,孟婉眼瞎啊。 这时,孟婉已经让轿夫原路返回了,去见王公子很重要,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见孟婉走了,沈凝恨恨地朝那人踢了一脚,如果早来一会儿,官府的人没有赶过来,这人就能和孟婉在玲珑坊里相会,到时被官府的人一窝端,那多痛快? 现在倒好,孟婉溜了,只抓住了这只软脚鸡。 沈凝连拖带拽,把那个人提溜着往前走,远远地便高声喊道:“逃跑的犯人抓到了!” 玲珑坊门前,黑压压足有几十号人,黑衣黑甲,也不知是哪里的官服,此刻听到她的喊声,这些人齐齐向这边看了过来,寒光凛凛,如同黑云压顶,让人不寒而栗。 沈凝微微蹙眉,这般气势逼人,这些人不是寻常的衙役和官兵吧。 “这是你们要抓的人吧,这小子跳河跑了,被我抓到了,请问有赏金吗?”沈凝嘻皮笑脸,一派镇定。 “你抓了他?你吃饱了撑的?”一名黑衣人出声质问。 这语气很不友好,不像是对待见义勇为的热心百姓啊。 沈凝一头雾水,便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这一大早的安排白费了。” ...... 沈凝一怔,低头去问那个像死狗一样被自己拖着的人:“你想往哪里逃?” 那人吸吸鼻子:“你管呢,都是因为你,我做鬼也要弄死你。” 沈凝撇嘴:“等你做了鬼,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正在这时,黑压压的人群里走出一人,所有人自觉给他让出道路,他走到沈凝面前:“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沈凝一看,这人认识啊,就是那个赶车的车把式! 第85章 我是来报案的 其他人皆是黑衣黑甲,唯有这个人,一张黑如锅底的脸,一身粗布衣裳,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可是说来也怪,这人被这一群黑甲武士簇拥着,却丝毫没有违和之感,且,高高在上,威风凛凛。 沈凝怔了怔,这个车把式分明就是这些人的头儿,他假扮成车把式,这里又忽然冒出这么多人,不用问,是个局,而自己这个倒霉蛋,误打误撞闯进了这个局。 沈凝四下看看,打个哈哈:“早上好啊,今天天气真好,大家都吃了吗?” “大首领在问你话,快回答!”一名黑衣人高声喝道。 大首领? 是那个车把式? 沈凝下意识看向车把式,不,大首领,那人黑黝黝的脸,黑得看不清五官,但一双眼睛却亮若寒星,冷如冰潭。 沈凝干笑两声,把拖在手里的人随手一扔:“我不是什么人,就是想到玲珑坊见见世面,又顺便抓了一个匪人,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诸位就不用感谢了,你们忙,你们忙,在下告辞!” 说完,拱手抱拳,然后,转身便要溜! 额滴娘啊,摊上事啦,风紧,扯乎!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沈凝的衣领被人从后面抓住,沈凝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放软身子,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一样被提了起来。 一回头,正对上那张大黑脸,沈凝举手投降,惹不起,惹不起啊。 “大首领,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你们要在这里干大事,打死我我也不敢来,对了,这个假冒皇亲的王公子,你们快把他抓起来吧。” “你说他是王公子,假冒皇亲?”大首领凤眸微眯,玩味地打量沈凝,“你来玲珑坊是为了找他?你认识他?” “不认识!”沈凝连忙否认,“我第一次见到他......咦,难道他不是那个姓王的?” 沈凝朝着地上那人来了一脚:“你小子是京城来的王公子吗?” “饶命饶命,小人名叫张望财,小人是知州大人府上的管事,不是什么京城来的王公子,锦衣卫老爷们,这小子抓错人了,你们要给小人做主啊。” 那人不住哀号,一大早,他抱着红云姑娘睡得正香,就听外面在喊锦衣卫来抓人了,他想起老爷让他送往京城的那只箱子,一阵害怕,老爷让他昨天就带着箱子去京城,他心想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便约了红云姑娘来玲珑坊相会,风流一晚,今日再启程进京,没想到却遇上这种麻烦事。 他一着急,便翻了窗户跳河逃走,他的水性很好,只要跳进河里,就能躲过那些锦衣卫,然后再偷偷回家,带上箱子去京城。 第22章 他想得很好,可是却碰上了沈凝这个愣头青,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他给绑了,然后还把他交给了锦衣卫。 此时,张望财真想抬起脚底看看,他是不是出门踩了狗屎啊。 沈凝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抓错人了。 等等,张望财说什么锦衣卫,这些人是锦衣卫? 难怪个个都像怒目金刚,原来是锦衣卫。 “说,你一大早来玲珑坊,究竟为何?”刚刚那名锦衣卫再次喝问。 沈凝看向那位大首领,四下看了看:“小民之所以一大早过来,是因为小民有秘密情报,要向大首领禀报!” “大首领,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如果真有密报刚才为何不说?” 大首领深深地看向沈凝,似是要拆穿她所有的伪装,沈凝抽抽嘴角,挤出一个假笑。 “所有人退到三丈以外!” 刚刚说话的那名锦衣卫一怔,但大首领的命令不容反抗,他一手拽起地上的张望财,恶狠狠瞪了沈凝一眼:“小子,你最好是没有说谎,否则,哼哼!” 沈凝在心里冲他翻个白眼,这是威胁她啊。 “说吧。”大首领语气淡淡。 沈凝拱拱手:“不瞒大首领,城中大户聂家与孟家昨日退亲,退亲原因是孟家姑娘心悦住在玲珑坊的一位公子,孟姑娘说这位公子乃是永福长公主之子,这原是没人相信的,这位王公子不但将一支出自京城玉金记的名贵簪子赠予孟姑娘,还说他的兄长也来了,他改日便从他兄长那里要几件宫里赏的玉盏玉杯玉如意送给孟姑娘。 大首领或许不知道,被这位孟姑娘戴了绿帽的那位聂公子,是这一科县试的案首,白凤城里大名鼎鼎的人物。 今天早上,小的出门,便看到孟姑娘独自一人雇了轿子,小的便猜她一定是来玲珑坊,小的之所以要跟着一起来,就是想一探究竟,再把这事当成奇闻轶事卖给茶楼里的说书人。 小的其实就是想赚几个小钱而已,没想到却遇上了大首领,缘分,这是缘分啊!” 大首领看向沈凝的目光越发深邃,白凤城的钱知州挪用工部下发的河道银子,此案板上钉钉,但锦衣卫查出钱知州是受人指示,所得金银的九成都归了幕后之人,今天这么大阵仗,就是想逼迫张望财狗急跳墙,逃往京城,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万万没想到,好好的计划,都被眼前的小子给搅局了,张望财被抓,想要引出那幕后之人,便更难了。 不过,刚刚这小子在说什么? 永福长公主的儿子? 宫里赏赐的玉盏? 宫里的玉盏,上次他在朱首辅家里看到的,不就是宫里失窃的玉盏吗? 当时宝记当铺的朝奉招认,把那对玉盏卖给他的人,是一位王公子。 真是巧啊,同样都是王公子,同样都是宫里的玉盏。 大首领冷声质问:“你说那人姓王,此刻就在玲珑坊中?” 沈凝郑重点头:“没错,除非他t像那张望财一样水遁,否则就在玲珑坊,孟姑娘原是要进去的,看到你们在这里,她便打道回府了。” 大首领冷冷地看她一眼,冲着不远处的手下一挥手,一名锦衣卫飞奔过来,大首领沉声说道:“进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一位京城来的王公子。” “得令!” 紧接着,十几名锦衣卫冲进玲珑坊,把那位宗大掌柜急着直搓手。 片刻之后,一名锦衣公子被带了出来,沈凝仔细打量,此人五官清秀,身材挺拔,生得一副好皮囊。 这人被带到大首领面前,大首领淡淡问道:“听说令堂乃是永福长公主?” 那人脸色大变,眼前的这些人是锦衣卫,而这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被那些锦衣卫尊称为大首领! 他忙道:“不知大首领是听何人胡说,小人虽然姓王,可却与京城的王驸马没有关系,真是人言可畏,传来传去竟传成这样。” 大首领点点头:“你与王驸马没有关系最好,若是真有关系,本官还要费番唇舌在圣上面前解释一番,来人,将此人绑了!” 第19章 她在锦衣卫挂上号了 王公子大惊失色:“官爷为何要抓小人,小人冤枉啊!” 大首领的声音冷硬如刀:“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带走!” 王公子被五花大绑推搡着走了,宗大掌柜抹一把脸上的汗珠子,神情尴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次抓俩,还都是在他这里抓走的,不用问,玲珑坊以后就是锦衣卫关注的对象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大首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刮了过去,宗大掌柜打个哆嗦,脸上的表情很古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撤!” 大首领一声令下,围在玲珑坊外面的锦衣卫呼啦啦地撤走了,来时一片云,去时云一片。 临走的时候,大首领看了一眼,见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正要溜走:“站住!” 沈凝一惊,连忙收住脚步,一脸懵懂地转过身来:“大人,您叫我?” “你叫什么名字?”大首领问道。 名字? 她这是要在锦衣卫挂上号了? 也是,据说衙门的衙役们手下都有很多跑腿的帮闲,锦衣卫是不是也有?她今天扮演的角色,不是帮闲,也是包打听,大首领慧眼识珠,看上她了? 第23章 “小人贱名沈二水。” 大首领点点头:“你小子挺机灵。” 说完,大首领便转身走了。 沈凝嘴角抽了抽,也飞奔着离去。 回到后巷,沈凝还在想着怎么进去,这个时候府里人都起来了,跳墙头肯定不行了。 没想到还没走到后门,就见小海从里面出来,看到她便喊道:“快点快点,就等着你呢。” 然后拉着她就往里面走,门子问道:“小海,这是谁啊?” 小海头也不回:“二姑娘让我从外面找来干活的。” 门子还想问,小海和沈凝已经跑远了。 回到自己院子,春俏便拉着沈凝换衣裳,一边换一边说道:“早上表姑娘从外面回来,刚好让柴婆子撞上,这会儿府里都知道,表姑娘一夜未归。” 沈凝差点儿笑出声来,柴婆子是出名的大嘴巴,若是以前,即使看到孟婉早晨从外面回来,底下这些人也顶多在私底下说几句,可是出了聂家的事,这会儿别说是沈家,就是白凤城里,恐怕都是孟婉的传言,看热闹的自是不再避讳,难听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抬。 果然,现在府里,除了老太太以外,所有人都知道了。 孟婉昨天一夜未归! 虽然后来查明,她是天不亮出门的,并非一晚没回来,可也差不多少,这会儿孟婉躲在小跨院里不敢出来。 沈凝去春晖堂给老太太请安时,遇到了孟氏,孟氏连个眼角子都没给她,和众人寒暄几句,便匆匆忙忙去看孟婉了。 看她走了,二太太哼了一声,孟婉也不知道给大嫂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当娘的眼里心里都是侄女,却把亲生女儿当成仇人,那孟婉是什么好东西啊。 妯娌们的脸色,孟氏都看到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婉儿和聂家订婚的时候,他们哪个不夸婉儿是福星,现在婉儿刚退亲,这些人就不把婉儿放在眼里了。 看着吧,只要王公子上门提亲,看看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要想到孟婉能嫁进京城的长公主府,以后和公主王妃们赏花喝茶,玉金记把首饰送上门任她挑选,孟氏便打心眼里高兴。 而让孟氏生气的是,孟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身为姑父的沈大老爷不但没有出面给孟婉撑腰,反而连面都不露,整个上午都和周睿在一起。 周睿代表父亲,与沈大老爷商议亲事,这门亲事是沈老太爷生前便定下来的,沈大老爷当然不会赖账。 只是在婚期方面,翁婿二人有了分歧。 周大人先是失子,后又丧妻,身心受到双重打击,病体缠身,否则也不会早早便致仕了。 如今身体越发虚弱,眼看时日不多,因此,周睿想要尽快成亲,带着沈凝回到故土,了却父亲的多年心愿。 但是沈大老爷却认为,沈凝尚未及笄,可以订亲,但不能早早成亲,必须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方能成亲。 这个年代,女子多在及笄之后便开始议亲,十五六岁成亲的有,十七八岁成亲的也有,但十八岁以后还没成亲,便算晚的了。 而十五岁之前便成亲的,虽然也有,但多是穷苦人家,养不起女儿,早早嫁出去换彩礼。 但沈大老爷不想让沈凝早早成亲的原因,却是因为那位高人的预言,只是这个预言不能告诉周睿。 当年,那位高人再三叮嘱,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大老爷连二老爷都没说,更何况是周睿这个外人了。 因此,沈大老爷把婚期咬得很紧,沈凝不满十八岁,坚决不成亲。 于是乎,这婚期的事便先放了下来,虽然婚期未定,但周睿沈家女婿的身份,却是板上钉钉了。 现在下仆们私底下都称周睿为二姑爷。 听沈大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这位二姑爷的学问极好,沈大老爷当场考了他的学问,夸他的学问与大少爷沈文清不相上下。 这个消息传到孟婉耳中,又撕碎了几条帕子。 那个丧门星,凭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未婚夫死里逃生,而且还生得一表人才,学问上佳。 这种送上门的好事,那个丧门星不配! 好在那个周睿家世一般,周大人致仕多年,又隐居乡下,与以前的同僚没有往来,周家曾经虽是官宦之家,可现在就和普通人家没有两样,说不定还不如沈家,和王公贵胄的长公主府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一想,孟婉心里的那点不甘就没有了。 丧门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比不上她的。 可即便如此,孟婉还是不想让沈凝好过。 高人说过,沈凝越霉,她就越旺,她和沈凝的命数就是一个起一个落,一个高一个低。 看吧,这两天她倒霉了,沈凝的未婚夫便活过来了。 所以,她想转运,就必须要让沈凝倒霉,比以前更倒霉! 第20章 沈凝私会外男?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孟婉心头火起,自从那日她说碧玉簪是小福偷的,小福这丫头就不对劲儿了,这会儿肯定是和其他丫鬟编排她,这个背主的奴才! 孟婉不动声色,等到外面没有声音了,这才沉声让小福进来。 小福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孟婉更是心头火起:“你刚才和别人在说什么?” 第24章 看到孟婉横眉怒目,小福吓了一跳,自家姑娘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 小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负责洒扫的春兰早上看到小海带着一个小厮进了二姑娘的院子。” “小厮,哪个小厮?”孟婉眼睛一亮。 小福摇头:“春兰说那小厮看着不像府里的,他和小海差不多高,府里没有和小海差不多年纪的小厮。” 小海十二岁,个头虽然不矮,可看上去也还是个半大孩子。 孟婉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容,不是府里的,那就是外面的。 小海是春俏的弟弟,他去沈凝院子还能说是去找他姐,可那个小厮呢,可外面来的小厮又是怎么回事?即使只有十二三岁,也是外男! 周睿可还在府里呢。 如果让周睿知道,沈凝和外男私会,而那个外男只是一个低三下四的小厮...... 只是这样一想,孟婉便觉得天蓝了,花香了,就连眼前的小福也顺眼了。 “小福,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心里有愧吗?” 小福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时口快,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不起姑娘。” “你想赎罪,就替我做一件事......” 此时,沈凝正在春晖堂给老太太按摩,她认穴很准,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老太太舒服t得睡着了,沈凝给老太太搭上薄被,叮嘱丫鬟在旁边侍候,便蹑手蹑脚走出堂屋。 刚刚迈出门槛,沈凝就蹙起了眉头,她看到一个影子挂在抄手游廊上。 白天的原因,那影子的颜色极淡,沈凝还是认出,那就是缠着老太太的那个死鬼老头子。 沈凝伸手一抓,便将老头子抓在手里:“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天师饶命,天师饶命,小的是来给您报信的,原本小的想让别的鬼过来的,可他们听说您是天师,说什么也不肯来,小的没有办法,只好大着胆子来了。” “报信?说说。”沈凝手指动了动,老头子便跪在地上。 老头子忙道:“天师不让小的来沈家,小的就不敢来,这两日四处游荡,没想到竟然看到有人在沈家祖屋里偷东西,那人蒙面穿夜行衣,小的想看看是什么人,可还没有靠近,就被一道金光打了回来,差点打得小的魂飞魄散,小的猜测,那人身上一定戴着极厉害的护身法器。如今的沈家人,都是表妹的子孙,小的把你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小的便来报信了。” “你说你把谁当成你的孩子?”沈凝反问。 老头子知道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如果当年表妹嫁给了他,那沈家这些人不就是他的子孙吗? 他怎么忘了,天师也是沈家人啊,他一个鬼,借他几个鬼胆,也不敢把天师当孙子。 “小的嘴贱,小的嘴贱,但小的真没想祸害沈家。” 沈凝点点头:“念在你这次的初心是好的,就饶你这回,下次再犯口业,我就把你的嘴缝上,让你连香烛灰也吃不到。” 老头子连连道谢,化成一道影子遁走了。 原主留给沈凝的记忆里并没有沈家祖宅,沈凝净了手,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等着老太太醒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丫鬟掀帘出来,对沈凝说道:“二姑娘,老太太醒了。” 沈凝进屋,老太太已经坐起来了,神采奕奕,精神很好。 沈凝扶她到庑廊里坐着,老太太笑着说道:“我这腿啊,感觉比昨天有力气了,二丫头,你这按摩的手法跟谁学的,真管用。” “我闲着没事自己琢磨的,在自己身上练过,这才敢给祖母用。”沈凝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总不能说这是上辈子学的吧。 “好,好,也多亏你这孩子聪慧,祖母啊有福了。”不用针灸,双腿也能恢复,老太太别提多高兴了。 “对了祖母,咱家还有祖宅吗?孙女以为这里便是祖宅呢。”沈凝问道。 “有啊,当然有了,哎哟,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你爹和你二叔父有没有照看祖宅的房子。我和你祖父成亲时,就是在祖宅里,可是祖宅地方小,附近的人家又不肯卖地给咱们扩建,你祖父这才在城里置办了这处大宅子,说起来,我也有二十多年没有去过祖宅了。” 沈凝又问了祖宅的地址,并不难找,就在大东村。 大东村里最多的是张姓和傅姓,当年沈老太爷的祖父逃荒来到这里,祖宅就是那时候置办的,整个大东村,也只有他们这一户姓沈的,因此自从搬到城里,沈家人和大东村的人也没有什么往来,就连小辈们也不知道大东村里还有沈家的祖宅。 正在这时,孟氏急匆匆走进了院子。 显然没想到老太太坐在庑廊里,孟氏一怔,转而便看到了沈凝,她给老太太匆匆一礼,便对沈凝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外男进府,沈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沈凝一头雾水,她带哪个外男进府了,她怎么不知道? 没等沈凝开口,老太太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用来敲在地上:“孟氏,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别看老太太大病初愈,可沈凝给她喝的那碗鱼缸水,不但驱散了她体内的阴邪之气,还补充中气,老太太现在中气十足,看上去比孟氏还要精神。 孟氏吓了一跳,说话也结巴了,她从年轻时就怵头这个婆婆,现在还是。 第25章 “婆婆,今天早上,有个生......生......生脸的小厮,钻......钻......钻进了二丫头的院子,府里人都看到了,这会儿都在......都在戳她脊梁骨呢,事关沈家脸面,您可不能惯着她。” 第21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凝给逗乐了。 原主的这位亲娘也挺有意思的,对于亲生女儿,听风就是雨,听到一点动静就来兴师问罪,可对于侄女呢,孟婉人证物证齐全,她却像是没看到。 这心不是一般的偏,这是偏到茅坑里去了。 沈凝不说话,她泰然自若地站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勃然大怒:“孟氏,你说大家都在戳二丫头的脊梁骨,是谁,你给我叫过来,老身倒要看看,是哪个在胡说八道,恶意中伤!” “是胖婆子说的!”孟氏理直气壮。 片刻之后,胖婆子被带了过来,看看老太太,又看看站在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沈凝,胖婆子只觉心里发慌,忙道:“奴婢是听小福说的,就是表姑娘身边的小福......” 沈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及时捂住了嘴巴,可那声轻笑,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春俏忍不住插嘴:“奴婢倒是听说一大早,表姑娘独自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出去的。” 胖婆子正在后悔不该听小福的话,把这事在大太太窗户外面说,现在听到春俏说起表姑娘,胖婆子立刻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表姑娘昨晚一夜未归,府里早就传遍了。” “你闭嘴!不许胡说八道,婉儿冰清玉洁,岂是你们能编排的?”孟氏恨不能撕了这两个狗奴才! 老太太冷笑一声,语带嘲讽:“既然是胖婆子是从表姑娘身边丫鬟那里听来的,那就把这丫鬟叫过来,老身亲自问她。” 孟氏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把小福叫来,便要连累到婉儿身上了,早知老太太这么偏心那个丧门星,她就不把这事捅出来了。 孟氏想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春俏比谁都麻利,已经飞奔着跑出去了。 春俏在路上,恰好遇到二太太身边的绿萍,听说小福编排二姑娘闹到老太太跟前了,绿萍一下子来了精神, 片刻之后,小福被春俏连拖带拽拉进了春晖堂,而二太太三太太连同沈梨花,以及沈凌和沈冰,也过来了。 她们是来看热闹的,但不是看沈凝的热闹,而是孟婉的。 沈凝的闲话她们没听到,但孟婉一大早从外面回来的事,她们却是全都听说了。 春晖堂的院子里这会儿站满了人。 小福跪在地上,连个磕巴都没打,就把孟婉供出来了。 “春兰和奴婢说,春俏的弟弟小海,带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厮进了二姑娘的院子,刚好被我家姑娘听到......姑娘让奴婢把这事传到大太太耳中......” 姑娘啊,谁让你上次诬陷我偷了碧玉簪呢,奴婢也是为了自保啊。 孟氏气坏了,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还是她买给婉儿的,如果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她早就给发卖了,现在倒好,这个白眼狼坑害到婉儿身上了。 “小福,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孟氏恶狠狠地说道。 二太太笑了出来:“哎哟,大嫂,我怎么记得,小福的月例银子都是从咱们府里的账上发出来的呢,我问过你,你说小福的卖身契在你们长房,理应由咱们府里发月例。” 谁发月例谁就是主子,小福就是沈家的丫鬟。 大太太气得用力拧着手里的帕子,这个商户出身的二弟媳,永远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 老太太目光深深地看着孟氏,看来她病倒的这些年里,这府里有很多事都是她不知道的。 “去把表姑娘请来吧,无论如何,小福也是侍候她的人。” 春俏转身要往外跑,老太太对自己身边的钱妈妈说道:“你跟着一起去。” 这个孟婉可不是好相与的,春俏那个小丫头可不一定能把人请过来。 钱妈妈出马,孟婉再是不想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了。 刚刚春俏把小福叫走,孟婉就猜到大太太一定是把事情搞砸了。 她这个姑母,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这么一丁点事也办不好,没用的东西! 现在看到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小福,孟婉连忙快走几步,挡在小福前面:“老太太,我这丫鬟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她做了什么不敬的事,还请您看在婉儿的身上,不要重罚她。”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凝错愕的声音:“孟表姐是想替丫鬟受罚吗?” 孟婉想说,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想替罚了,可是嘴上却说:“是小福不懂事,若是冲撞了表妹,我替她向表妹道歉。” 沈凝点点头:“那你道歉吧,说你教唆丫t鬟给我造谣,心如蛇蝎,没安好心。” 孟婉一怔,丧门星好大的胆子! “表妹,是表姐错了,表姐没用,管不住自己的丫鬟,让表妹受苦了。” 啧,这茶言茶语,还是受潮没存放好的茶叶。 看到孟婉被沈凝挤兑,孟氏心如刀割,她怒道:“沈凝,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凭什么让婉儿给你道歉?” 沈凝轻笑:“凭什么,就凭她给我造谣。” “造谣?你敢说你没和小厮偷偷私会?”孟氏气得不轻,这个丧门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牙尖嘴利的? 第26章 沈凝轻蔑地看她一眼,对杨妈妈说道:钱妈妈,劳烦您再走一趟,把春俏的兄弟小海叫过来,既然小福也说那小厮是小海领进我院子的,那就问问小海吧。” 老太太冲钱妈妈点点头,杨妈妈转身出去,很快便把小海带了过来。 小海常在后院,他还小,没到要去前院的年纪,各院女眷有啥需要跑腿的事,全都会叫他,小海勤快,从不偷懒,大家都挺喜欢这孩子的。 看到小海,孟氏立刻问道:“你说实话,早上你是不是带了一个小厮去了二姑娘院子?你敢说谎,我就卖了你。” 小海点头:“小的不说谎,小的是带了一个小厮去二姑娘院子,可那个小厮就是......” 没等小海把后面的话说完,孟氏便道:“老太太,您听到了吧,二丫头果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孟婉也是心头一松,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哀婉:“老太太,表妹只是一时贪玩,不懂事而已。” 沈凝忍不住笑道:“孟表姐这次说对了,我还真是贪玩,可却不是懂事,大太太,你让小海把话说完啊,打断别人说话,可不是有教养的表现。” 第22章 锦衣卫登门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确实带了一个小厮进了你的院子!” 孟氏话音刚落,便听到小海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早上,小的确实带人去了二姑娘院子,可那人,就是二姑娘自己啊。” “什么?你说什么?”孟氏不可置信地瞪着小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海摸摸脑袋:“小的说,那个小厮就是二姑娘,二姑娘和我姐捉迷藏,扮成小厮躲在后门,还是小的把她认出来的,大太太若是不信,就问我姐。” 春俏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二姑娘穿的衣裳,还是小海不要的旧衣裳,这会儿还在奴婢屋里,准备缝一缝,下次捉迷藏时再穿上。” “胡说八道!你们好端端的捉什么迷藏?” 孟氏是绝对不相信的,她把沈凝从小看到大,如果地上有个洞,这个丧门星就钻到洞里躲起来了,从小到大,就没人和她玩,丧门星怕是都不知道,什么是捉迷藏。 沈凝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哎哟,刚刚孟表姐说我贪玩,这话说得没错,在大太太眼里,孟表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大太太,是不是?” “你你你!”孟氏气得想打人,如果这里不是春晖堂,她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就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可是这里是春晖堂,老太太在,二太太在,一家子的女眷全都在。 老太太拿起拐杖咚咚地敲在地上,院子里一下子便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孟氏,二丫头的话你不相信,别人为二丫头作证你也不相信,你只相信你当侄女的话,孟氏,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是非对错,你心里有没有亲生骨肉?” 老太太这番话用了几分力气,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是大病初愈,话音未落,便喘了起来。 沈凝连忙给老太太抚胸口顺气,沈凌和沈冰一个端水,一个递帕子,老太太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孟氏,老身看你心浮气躁,从今日起你就在房里抄抄经文修心养性吧。” 孟氏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娘,媳妇每日忙里忙外,哪有时间抄经啊。” 老太太看她一眼,对二太太说道:“你大嫂要抄经,你就不要闲着了,从今天开始,就把府里的对牌接过来吧,老三媳妇,你闲着也是闲着,去帮帮你二嫂,梨花,你也一样,别总是闷在屋里胡思乱想,出去走动走动,也去给你二嫂帮忙。” 二太太大喜,老太太是要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她了吗? 三太太和沈梨花也连忙答应。 孟氏气得差点厥过去,这是什么事?那个丧门星做了丑事,不是应该送去石头庵青灯古佛吗?怎么最后变成让她抄经了? 抄经也就算了,可是掌家权没有了! 这些年来,因为丧门星的事,她被妯娌们在私底下埋怨,即使这样,掌家权也被她抓得紧紧的,可是现在,老太太三言两语,就把属于她的管家权夺回去了,孟氏如何心甘? 她要再说什么,孟婉连忙握住她的手:“姑母,稍安勿躁,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这个姑母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事只要交给她,都能给办砸了。 这会儿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是能理论的吗? 孟氏心头一酸:“婉儿,是姑母没用,不能为你做主。” 孟氏的声音传到沈凝耳中,差点笑出来,不愧是亲姑侄,一个大绿茶,一个小绿茶,茶言茶语都像是一个杯子里倒出来的。 孟婉是孟家人,又不是沈家人,沈家人挺多是臭着她,当她是空气,既没人骂她,也没人罚她,就连饭也没有让她少吃一顿,可从孟氏口中说出来,倒像是沈家人一起欺负孟婉一样,嫌这里不好,你可以回家去啊。 不过......沈凝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她有个直觉,孟婉的好日子到头了。 有的事啊,就是不能想,一想就会成为现实。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院子里的女眷们全都吓了一跳,锦衣卫? 那是在朝野上下谈虎色变,止儿夜啼的存在。 老太太沉声说道:“惊慌失措,成何体统,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7章 小丫鬟白着一张脸,稳了稳心神:“回禀老太太,外面来了很多锦衣卫,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老太太问道。 “他们说,要请孟家的孟姑娘跟着他们走一趟......”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事可真是不好听也不好说,什么走一趟啊,就是要抓人,让锦衣卫抓走,那能是好事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孟婉脸上,大太太忙将孟婉挡在身后,对那丫鬟喝道:“你胡说八道,锦衣卫历来抓的都是当官的,连平民百姓都不抓,又岂会来抓婉儿,婉儿是没出阁的姑娘,岂容你这死蹄子胡言乱语!” 小丫鬟吓得战战兢兢,委屈得不成。 老太太使个眼色,钱妈妈悄悄出去,很快便快步回来。 “老太太,来的确实是锦衣卫,他们要带走的也确实是孟家表姑娘,说是先去的孟府,孟家舅老爷和舅太太说表姑娘在咱家,所以锦衣卫才找过来的。” 老太太点点头,问道:“他们有说为何带走表姑娘了吗?” “说是有一宗案子,玲珑坊的案子,表姑娘也牵扯其中,这是大案,必须要让表姑娘到衙门里回话。” 钱妈妈特意把“玲珑坊”三个字咬得很重,院子里的众女眷全都听到了,玲珑坊啊,前两天聂家婆子过来怎么说的,孟婉与人在玲珑坊私会! 孟婉还不承认呢,现在好了,这事连锦衣卫都知道了。 真正震惊的还是孟氏,她惊恐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从未听说要把大家闺秀抓去衙门的,那些锦衣卫一定是假的!” “放肆!”老太太把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当年她的脑子是让驴踢了吗?怎么就给大郎娶了这么一个混蛋当媳妇? 胳膊肘往娘家拐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锦衣卫都敢怀疑,她这是嫌沈家还不够倒霉,还想让沈家抄家灭门吗? “来人,送大太太回自己院子!”老太太喝道。 钱妈妈叫了两个婆子,架了大太太出去,老太太又对二太太说道:“你让人送表姑娘出去,送到二门便可,毕竟事关重大,又不是咱们沈家的事。” 第35章 有缘穿越也相见 孟婉心慌意乱,她想起清晨时在玲珑坊外面看到的那些人,原来那些是锦衣卫! 她明明没下轿子,也没有走进玲珑坊,可这些人还是找到她的头上,为什么? 她想起跟在轿子后面的小驴车,还有在草丛里的那个半大孩子。 半大孩子? 沈凝说那个打扮成小厮的是她自己! 莫非早晨跟踪她的人,是沈凝? 孟婉的心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怎么被锦衣卫带走,又是怎么走进衙门的。 抓人的是锦衣卫,审讯和关押犯人的地方却是在府衙。 孟婉在小号里没有等待太久,就被带去审问了,锦衣卫大首领来白凤城另有其他案子,这个案子只是顺手办的,要从简从速。 审讯孟t婉的是宋旗,宋旗是出名的暴脾气,从不会怜香惜玉,孟婉初时忸怩着什么都不说,宋旗急了,让人拿来刿子,刿子是专门给女犯用的,把刿子套入犯人的十根手指,左右一起拉扯,刿子收紧,硬生生将犯人的手指夹断。 刿子刚刚套在孟婉手上,孟婉就全都招了。 当然,她着重讲了王胧新乃是永福长公主之子,如何风流潇洒玉树临风温柔体贴情意绵绵,至于别的事,就没有了。 她也确实只知道这些。 屏风后面,男人神情冷峻,凤眼微垂,听到孟婉说的那些话时,紧抿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孟婉被带下去认人,很快便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王公子。 宋旗走进屏风:“大首领,这女人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姓王的。” “好,王氏兄弟即日押送京城,要快,免得宫里那个内应得到消息提前自尽,到时来个死无对证。” 这个案子已经审明,王胧新不是什么京城贵公子,他有个哥哥名叫王胧胜,兄弟二人全都读过几年书,但均未考过童生试,后来两人染上赌瘾,把本来就不丰厚的家底全都败光了。 兄弟俩便去给京城一个叫金爷的做事。 金爷有路子,能从宫里搞到好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不好出手,王氏兄弟是读书人,又生得斯文俊秀,打扮一下也挺像富家公子的。 他们二人负责销赃。 拿着二龙戏珠的玉盏销赃的是哥哥王胧胜,而弟弟王胧新来白凤城,也是为了销赃。 这些赃物,有内侍从宫里弄出来的,也有皇亲勋贵府上的下人偷出来的,有古董孤本,名家字画,也有金银玉器,名贵首饰。 有些东西,在京城不好出手,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王胧新住在玲珑坊,接触到的人非富则贵,前前后后他卖出去十几件东西,得到的赃银有几千两,就连他送给孟婉的那支玉金记的牡丹花簪,也是赃物。 而他之所以会看上孟婉,则是看中孟婉那所谓的好名声,他要通过孟婉,给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太太们卖东西。 他送给孟婉的那支簪子,也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而是钓鱼用的。 可惜孟婉被蒙在鼓中,还做着嫁进长公主府的美梦呢。 大首领叹了口气:“宝记当铺那位朝奉死得冤枉,回京以后,要张榜为他平反。” 第28章 大首领话音刚落,趴在房梁上的一道黄影一闪而过。 这是黄页鬼,它是跟着孟婉一起被带进府衙的,孟婉被收监,它却在府衙里四处飘荡,遇到两个在府衙里住了多年的老鬼,便知道了这件案子的真相,现在又听到大首领说他是冤枉的,还说回京后要张贴公文为它平反昭雪,黄页鬼激动不已,也不想再看热闹了,飘飘悠悠回到沈家。 夜里,黄页鬼来到沈凝的小院,沈凝早已等候多时。 黄页鬼在她面前现出形来,倒地便跪:“多谢天师为小人昭雪。” 沈凝看到黄页鬼时,便发现原本凝聚在黄页鬼周身的怨气没有了,现在听它这样说,便猜到定是早晨她对大首领说的那番话起到了作用。 “小人听说了,是有人向那位大首领禀告了王贼人的事,大首领才去调查的,那位好心人就是天师吧。” 沈凝没有谦虚,没什么可谦虚的,这件事千真万确是她做的。 “好了,现在不用本天师出手,你的怨气也已经解了,走吧,送你去投胎。” 渡鬼去投胎,便要招鬼差前来,沈家老的老小的小,自不是招鬼差的地方。 沈凝早有准备,她穿着夜行衣,从墙头跳出去,黄页鬼紧紧跟随。 走出沈家所在的巷子,又走了一段路,便来到白凤河边。 这里距离玲珑坊所在的那处河岸还有很远,白天时也是冷冷清清。 “就在这里吧。” 黄页鬼乖乖地跪在地上。 沈凝把带来的香烛纸钱点燃,嘴里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个影子便出现在她面前。 “哎哟,沈天师,好久不见。” 沈凝看着眼前的鬼差,也觉诧异,问道:“鬼差认识我?” “您是贵人多忘事,想当年,本差只是一个小鬼,被那邪道驱使痛不可言,沈天师打败了那邪道,将我们一众小鬼送入地府轮回,我被牛头马面两位使者看中,在地府做了鬼差。” 沈凝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真没想到,她穿越而来,熟人没有遇到,熟鬼倒是有一只。 她施了道礼:“有劳鬼差了,见到两位鬼使大人,替我问候一声。” 黄页鬼再次给沈凝磕头,沈凝笑着说道:“下辈子眼睛放亮些,别再让人坑了。” 黄页鬼心怀感激,它的冤屈已解,可以怀着一颗平和之心,不带任何怨气去投胎了,愿来世,它能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那堆香烛纸钱全部燃烬,鬼差带着黄页鬼消失在河岸之上,夜空中,一点金星飘落而下,沈凝伸手,金星落在她的掌心,瞬间便消失无踪。 沈凝勾唇一笑,和前世一样,渡鬼就有功德,挺好的。 她用鞋尖把地上的灰烬扫到杂草里,转身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可是没走几步,草丛里闪出一道人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24章 陪我在河边吹吹风 “沈二水?姑娘家取这么一个名字不太好听吧。” 冰冷的声音里满满的嘲讽,沈凝想捂脸! 她这运气也没谁了,今晚主打的就是一个尴尬。 沈二水这名字,是她瞎编的,沈是姓,二水则是取于“凝”的两点水。 不过这名字,她也只告诉过一个人而已。 锦衣卫的那位大首领!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铺洒出一地银色,那人便是站在那片银色之上,一袭黑衣,高大威武,如天神降世。 月光下,他的脸庞与早晨有所不同,早晨应是易过容,脸黑得像锅底,此时却是露出了本来的颜色,白皙的面庞,如精工细刻般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落入冰潭的星子,清清冷冷,却又亮得摄人心魄。 大首领也在打量沈凝,穿了夜行衣,梳着女孩子的双螺髻,白里透红的一张小脸,额头被刘海遮住的伤口时隐时现,是了,早晨遇到她时,她的刘海全都梳上去,额头绑着布条。 沈凝被他的目光逼视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女儿家的名字,自是不能随随便便说与外人知晓,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等小民一般见识。” “你姓沈?原礼部员外郎沈若谷之女沈凝?” 沈凝这两个字,从大首领嘴里说出来时,语气咬得极重,沈凝的心下意识地紧了紧。 锦衣卫就是锦衣卫,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忽悠的。 他们能在沈家带走孟婉,自是也把沈家给查了一遍,孟婉和沈凝以及聂元北的事,想来也查到了,沈家有官身的只有沈大老爷,而沈大老爷膝下也只有沈凝这一个女儿。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小女正是沈凝。” “早晨你跟在孟婉身后,还可以解释为你与她有积怨,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大家闺秀,不睡觉,跑到这河岸上来做什么?” 河面上吹过一阵夜风,大首领的声音也如这夜风一样,透心凉。 沈凝笑笑:“大首领既然查到小女是沈凝,想来也查到,小女被称为丧门星吧。” 大首领没有说话,沉默就是默认。 沈凝继续说道:“这丧门星三个字,就如三座大山,压得小女透不过气,夜不能寐,既然睡不着,那就来河边吹吹风,如果吹风还不行,那就跳下去做水鬼,没错,小女就是不想活了,我是来跳河的!” ...... 第29章 大首领拧眉,这小丫头没说实话,刚刚他虽然离得很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小丫头在岸边又是烧纸又是祷告,还笑盈盈,一副欢喜的样子。 这哪里像是来跳河的? “跳河为何还要烧纸?”大首领问道。 “带钱给自己上路啊。”沈凝理直气壮。 “那为何还要祷告?”大首领又问。 “求阎王老爷给小女做主,让那些造谣的恶人遭报应。”沈凝顺口便来。 “有人给你造谣?”大首领不解。 “是啊,造谣小女的未婚夫死了,可实际上,人家活得好好的,都来上门议亲了。” 沈凝没有说谎,周睿可不就是登门议亲了,现在还住在府里呢。 “你说你的未婚夫上门议亲了?哪个未婚夫?”大首领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还哪个未婚夫?她还能有多少个未婚夫啊。 “回禀大人,小女的未婚夫姓周名睿,乃是前同知周大人家的公子,小女与他自幼订亲,这事白凤城的人全都知晓。” “周睿?”大首领重复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是啊,这件事并非秘密,若是白凤城里还有不知道的,要么是聋子,要么是傻子,如果这两者都不是,那他t一定是外地来的。” 不知为何,大首领在沈凝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自豪,这有啥可自豪的? 沈凝猜得没错,锦衣卫在来抓孟婉之前,便已经调查过了,连带着把前两天在聂家发生的那件丑闻也查了一遍。 孟婉与王胧新有了私情,便想踹掉聂元北,可惜她当了表子却还想立牌坊,不但算计聂元北,还拉上了自己那个被称为丧门星的小表妹。 不过,锦衣卫只是着重调查与孟婉有关的事,对于沈家其他的事并没有细查,比如沈家有娇客自远方而来,锦衣卫便是不知道的。 正在这时,忽见远处跑来一人,沈凝起初还以为这人也是锦衣卫,是大首领的手下,可是跑到近前,她才看清,这人竟然是周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刚说了周睿,周睿就来了。 “二姑娘,真的是你?”看到沈凝,周睿又惊又喜。 沈凝奇道:“你怎么来了?” 周睿刚要说话,忽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他转头看向大首领,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对方气势逼人,如同煞星一般。 “这位,这位是何人?”周睿只是个书生,年纪又轻,此时难免有几分慌乱。 沈凝淡淡说道:“这位是锦衣卫大首领,他路过此处,恰好看到我,便向我询问孟表姐的事。” 她的瞎话张口就来,大首领的嘴唇抿了抿,没有否认。 沈凝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大首领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啊,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听闻这人竟是锦衣卫,周睿吓了一跳,接着便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学生周睿,见过广平侯爷。” 大首领微微颔首:“周公子多礼了。” “不敢不敢。”周睿忙道。 沈凝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位大首领还是个侯爷,广平侯。 她问道:“周公子,你为何会来这里?” 周睿想反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说道:“岳母去你院子里找你,发现你不在,便......我担心你会出事,便想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来了河边。” 虽然周睿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沈凝却已经猜到了,孟氏终于找到借口,又要把她送到石头庵了。 执着于把女儿送去当尼姑的,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孟氏一人了。 “哦,想来孟表姐算计我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我就是心里憋闷,想出来走走而已,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第25章 再看就长针眼 当着大首领的面,周睿不敢多问,忙道:“好,好,我送你回去。” 周睿还不忘又对大首领行了一礼:“侯爷,小生告辞。” “嗯。”大首领口气淡淡。 沈凝却已经走了,周睿提着袍子小跑着追上,大首领望着远去的二人,凝视良久。 沈府里,大太太孟氏已经把半个府里的人全都吵醒了。 沈凝不在府里,先前污蔑婉儿的时候,她多精神啊,振振有辞,可其实呢,半夜里跑出去的人,明明是她自己! 二太太打个哈欠:“我说大嫂,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不行吗?你不困?” 孟氏现在快要恨死二太太了,把她的掌家之权给抢走了,现在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二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有两个女儿呢,若是大丫头和三丫头半夜不在,我看你会怎么说?” 二太太笑了笑:“怎么说?当然是先找孩子,万一孩子出了意外了呢,而不是像你一样,急火火地要把屎盆子往自家孩子身上扣。” “你你你,我们长房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孟氏气急败坏。 “说得好像别人要管似的,不是你把我们都叫过来的吗?”对于这位大嫂,二太太忍了好久了,现在老太太病好了,她可不想再惯着孟氏了。 孟氏吵架吵不过,心头火起,朝着跪在地上的春俏踢了一脚,三太太忍不住皱起眉头,大嫂居然亲自动手去踢一个小丫头? 第30章 正在这时,小海的声音传来:“周公子回来了,二姑娘也回来了!” 众人一起看过去,只见翩然而至的两人,男的清秀儒雅,女的娇俏秀丽,可不就是周睿和沈凝吗? 孟氏一怔,丧门星竟然是和周睿在一起。 这要怎么说,说他们不要脸去私会吧,两人订亲了。 孟氏还没想好要怎么开骂,周睿上前,对众人团团一礼:“是小婿的过错,看今日月光皎洁,便约了二姑娘去河边赏月,没有征得诸位长辈应允,是小婿失礼,小婿明日便向岳父领罚,还请岳母和婶婶们不要怪罪二姑娘。” 沈凝听得瞠目结舌。 这个周睿也真能胡编,竟然说约了她一起去河边赏月? 在此之前,他们在府里也只见过两次,还是当着一堆长辈,话也没有多说。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沈凝,沈凝只好说道:“是啊,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说完,她想给自己一巴掌,今天既不是上元又不是中秋,说什么月亮圆啊,又没有月饼吃。 二太太率先笑了出来:“哎呀,就是看个月亮而已,说得像是犯了多大的错一样,周公子是读圣贤书的,二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最是知礼守矩,有周公子护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再放心不过。” 三太太这些年独守空房,清心寡欲,最烦这些琐事,她早就想回去数绿豆了,既然沈凝回来了,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行了,二丫头回来就没事了,二嫂,咱们顺路,一起回去吧。” 两人说说笑笑便往外走,周睿也告辞,这里是内宅,他虽是准女婿,可也不便留在这里。 大家来得慢,去得却快,眨眼之间全都走了,只有长房这对母女,连同各自的丫鬟。 沈凝扶起跪在地上的春俏,看到春俏双颊红肿,一看就是挨打了。 沈凝一阵心疼,她转过身来,冷冷说道:“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院子里,跑到我这里发的哪门子疯?” “混帐,有你这样和母亲说话的吗?”孟氏尖声骂道。 沈凝嘲讽一笑:“原来你是我的母亲啊,我还以为我是自幼失恃,没有亲娘呢。” “你这个不孝女,早知你如此不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孟氏咬牙切齿。 沈凝懒得理她,下了逐客令:“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哪来的回哪去!” 孟氏一滞,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凝,这个丧门星是撞邪了吧,否则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对于这个丧门星,十四年来,孟氏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丧门星连大气都不敢喘,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怎么转眼之间,丧门星就变了呢? 可是孟氏顾不上去想这些,今晚她来找沈凝,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 “你表姐在衙门里受苦,你还有闲情逸致去赏什么月光,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凝打断:“孟婉被关进衙门那是她咎由自取,你关心她,那你就去大牢里陪着她啊,盯着我干嘛,你忘了我是丧门星,谁碰我谁倒霉,哪只眼睛盯着我,哪只眼睛长针眼。” 孟氏气得差点厥过去,听听,丧门星说的是人话吗? 她扬手便打,沈凝轻松避开:“小心闪了腰!” 哎哟一声,孟氏捂住了自己的腰,真的闪了! “你你你!”孟氏疼得五官变形,海棠连忙扶住她,孟氏指着沈凝,“你若是还有良心,明天就去给婉儿作证,说是你陪婉儿去的玲珑坊,婉儿和那王公子清清白白。” 原来,晚上的时候,孟舅母让家里的婆子来见过孟氏,孟舅爷托了衙门的人去打听了,锦衣卫之所以会抓走孟婉,是因为住在玲珑坊的那位王公子犯案了,而且还是与宫里有关的大案! 孟舅母连夜让人给孟氏送信,原是想让她和小福说一声,让小福明天去衙门给孟婉作证。 毕竟,小福是孟婉的贴身丫鬟,她给孟婉做证也是应该的。 可孟氏却觉得只有小福一个人的口供还不够,她就想起了沈凝。 小福只是个丫鬟而已,沈凝虽然是个丧门星,可却也是沈家的嫡出姑娘,由沈凝给孟婉做证,远比小福更有分量。 孟氏等不到第二天,晚上便来找沈凝,春俏不让她进来,她心里起疑,硬闯进院子,这才发现沈凝不在府里。 沈凝万万没想到,孟氏居然让她去给孟婉作证,孟氏的脑子里灌的不是水,是猪油吧。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才不去,孟婉犯的是大案,要砍脑袋的,你这么疼她,你可以去给她顶罪。” “你!”孟氏怒视。 “别看我,都说了会长针眼了。” 第25章 赎人的银子沈家出 孟氏气得半死,还要说什么,可是老腰疼得厉害。 老太太还说这丫头不是丧门星,她好端端地闪了腰,这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大太太,咱们回去吧,奴婢给您用药酒揉揉。”海t棠劝道。 孟氏现在喘气都疼,恶狠狠地瞪了沈凝一眼,让海棠扶着走出了沈凝的院子。 沈凝冷哼一声,对春俏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带上你一起去。” 春俏吓了一跳,还有下次? “二姑娘,奴婢不去,奴婢下次会学聪明,给您打掩护。”这次是没有经验,下次就有经验了。 第31章 小丫头挺忠心的,沈凝摸摸她的脑袋。 次日,小福去了衙门,可是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打发走了。 “锦衣卫的大人们已经押送人犯去京城了,你回吧!” “那我家姑娘呢?”小福忙问。 “哪个姑娘?”门口的衙役问道。 “就是孟家的姑娘。”小福说道。 “哦,和贼人在玲珑坊私通的那个姑娘啊,这会儿关在女牢里。” 衙役想了想,又低声说道:“这姑娘虽然做了错事,可没有一起犯案,你回去和你家主子说一声,想想法子,把人弄回去吧。” 小福懂了,衙役说的法子,就是拿银子来赎人呗。 “大叔,那要多少银子啊?”小福问道。 衙役四下看看,伸出一根手指:“少说也是这个数。” “十两?”小福好奇。 “什么十两啊,一百两,这是锦衣卫办的案子,你当是咱们府衙的小案子吗?”衙役训斥。 小福没敢停留,先去了孟家,说了能赎人这事,孟舅母一听就沉下脸来:“谁让你来的,姑太太让的?” 孟舅母口中的姑太太,就是大太太孟氏。 小福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奴婢从衙门里听了一耳朵,便来告诉舅太太了。” 孟舅母哼了一声:“人是在沈家给带走的,是他们沈家照顾不周,这是沈家的责任,你回去告诉姑太太,赎人可以,银子她来出!” 孟舅母说得理直气壮,小福都有些迷糊了。 姑娘不是孟家的人吗?为啥赎人的银子要让沈家出? 小福没办法,只好又回了沈家,见到孟氏,便把今天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舅太太说这银子,这银子,这银子要您给出......” 小福都觉得这话难说出口,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关在牢里的是谁家的人,银子就是谁家出,怎么就轮到沈家了呢? “一百两?这么多?”孟氏想了想,转身便去首饰匣子里翻找。 小福吃了一惊,不是吧,大太太竟然二话不说就去拿银子了? 片刻之后,孟氏拿出几张银票,和两根金簪,对杨妈妈说道:“这些加在一起也有一百两了,你去一趟,把婉儿领回来吧,唉,我那可怜的婉儿啊。” 孟氏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衙役还真没瞎说,杨妈妈去赎人,真的花了一百两。 不过只有五十两是衙门收的赎金,其余五十两是给衙役、牢头们的。 无论如何,孟婉是给赎回来了。 虽然只在牢里住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可是孟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去的时候是妆容精致的大家闺秀,出来时就是个蓬头垢面的脏婆子。 牢房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没有床,也没有被褥,只有一堆沾满便溺的草,老鼠瞪着小眼睛在草堆里看着她,一点也不怕人,虱子跳蚤争先恐后往她身上蹦。 最可怕的还是关在一起的那几名女犯,看到她时就像是恶狗看到了肉骨头,二话不说就把她头上的钗环抢了去,她只是挣扎了一下,就被那些人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她哭喊着救命,牢头大声吼道:“嚎丧呢,都给我闭嘴!” 杨妈妈扶着孟婉走出衙门,没走几步,孟婉便哎哟一声,杨妈妈低头一看,孟婉脚上只穿了一只鞋,没穿鞋的那只脚刚好踩在石子上。 杨妈妈雇了一顶轿子,那轿夫看到孟婉比叫花子还不如,连生意也不做,抬着轿子就走了。 那虱子和跳蚤跳到轿子里,那可麻烦了,以后这轿子还怎么拉人啊。 杨妈妈站在路边,连叫了几顶轿子,人家过来看到孟婉,都是掉头就走。 实在没有办法了,杨妈妈只好扶着孟婉沿着路边走,路上不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杨妈妈原本是想带孟婉回沈家的,可是沈家离衙门远,孟家却就在这附近。 总不能让表姑娘就这样一路走回沈家吧,还是先到孟家洗一洗,换换衣裳。 于是杨妈妈便陪着孟婉回了孟家,万万没想到,她们刚刚走过垂花门,孟舅母便闻讯而来。 指着杨妈妈吼道:“你个老货,你是安的什么心,我们孟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送到我们孟家来,你是要害人啊,你个老浪蹄子,不是好东西!” 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是说她吗? 孟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便往外面跑,杨妈妈只好追出去,真没想到,孟舅母连这点脸面也不给表姑娘。 杨妈妈无奈,只好带着孟婉回了沈家。 孟氏早就在后门等着了,看到惨不忍睹的孟婉,孟氏便哭了起来,这一哭,眼睛更疼了。 她的眼睛,真的长了针眼! 别人顶多就是一只眼睛长针眼,她却是两只一起长,现在两只眼皮全都肿起来了,只留下两条小缝,勉强能看到东西。 孟氏亲自扶着孟婉进门,可还没有走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二太太、三太太、沈梨花,连同沈家的三位姑娘全都站在院子门口。 “你们这是做什么?”孟氏有些心虚。 “倒是要问问大嫂,您带回来的这是谁啊?若是从街上捡回来的乞丐,那就给点钱或者送去善堂,如果是那行为不检的,那就哪来的送到哪里去,莫要影响到家里的姑娘们!” 第32章 二太太的声音字字如刀,听说杨妈妈去接孟婉了,二太太便气不打一处来。 孟家能打听出来的事,别人也能打听出来,这会子白凤城里全都传遍了,孟婉私通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京城的贵公子,而是一个贼,现在被锦衣卫抓走了! 孟婉算计表妹,又与人私通,现在倒好,索性牢房一日游,这名声,已经臭到茅坑里去了。 否则,孟家为何不让她进门? 二太太气得不成,孟婉住在沈家,别人会认为沈家姑娘和她在一起,也学了那些不要脸的勾当。 孟氏不心疼自己的闺女,可二太太心疼啊。 她的两个闺女,都是她的命根子。 长女沈凌已经开始议亲了,出了孟婉的事,这亲事一准儿会受到影响。 小女儿沈冰虽然年纪还小,可若是长姐嫁得不好,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亲事。 只要想到这些,二太太连撕了孟婉的心都有了。 第27章 把这些腌臜全都扫出去 做了十几年妯娌,大太太孟氏从未将两个妯娌放在眼里,一个是商户女,又没儿子,另一个虽然出身不俗,可却无儿无女。 就这样的两个人,不配和她做妯娌。 婆婆生病生得脑子也糊涂了,竟把掌家之权交给了二房,为了这事,孟氏这几天气得不轻,那两个针眼,也有这事的原因。 没错,孟氏是不会承认,她的针眼是被沈凝咒出来的,一个丧门星而已,哪有这个法力。 大师说了,她的婉儿才是福星。 可现在,二太太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却不许她的婉儿进门,凭什么? 孟氏冷笑,她的两只眼睛肿成包子,连带着整张脸也有些浮肿,表情僵硬,她冷笑的时候,尤其诡异。 沈凝不忍直视,孟氏这副模样,和鬼也没有两样了。 “二妯娌,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无论如何,我还是你大嫂,是沈家的长房长媳,我带自己娘家的侄女回来,有何不妥,难不成,二妯娌、三妯娌,你们的娘家人没来看过你们?” 二太太给气乐了,她这位大嫂脑子有病吧,这个时候了,还在自作聪明。 “哎哟,大嫂,我和三弟妹的娘家当然来过,可我们的娘家可没有哪位姑娘蹲过大狱,啧啧啧,人要脸,树要皮,老鼠还不敢光天化日跑出来呢,怎么你们孟家的姑娘,从大牢里出来还威风上了?要到亲戚家里抖抖威风?臭不要脸的,真当自己是朵花,人见人爱啊,我呸!” 孟氏一怔,二房这是要撕破脸了? “二弟妹,你敢骂人?粗俗!” “不要脸的东西,人人见了都能骂,说我粗俗?你们不粗俗,怎么跑到大牢里去了?”二太太才不怕她,忍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不想忍了。 孟氏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二太太大手一挥,两个粗壮婆子走了过来,一手端着装着垃圾的簸箕,一手拎着扫帚,她们走到孟氏和孟婉面前,把簸箕往地上一倒,便用扫帚扫了起来。 “快扫,把这些腌臜全都扫出去,去去秽气!”二太太大声喊道。 两个婆子扫得更加用力,但她们心里有数,绕过孟氏,只把那些尘土啊树叶啊扬了孟婉一头一脸。 孟婉本来就已经是狼狈不堪了,这下更是惨不忍t睹。 她从小就被视为福星,顺风顺水了十六年,千般宠爱于一身,可是最近几日,她的好运忽然就没有了,一件件的倒霉事接踵而来,被聂家羞辱,坐了大牢,大牢里被女犯欺负,好不容易放出来,孟家不要她,来到沈家,还让二太太当面骂不要脸,就连这两个低三下四的婆子也敢欺负她。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细细一想,一切似乎都是从那个丧门星去了聂家开始的。 没错,就是从那个时候。 丧门星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越来越倒霉,而丧门星,却是好事连连。 聂家来提亲,未婚夫死而复生,老太太病愈的功劳也都是她的,她还得了老太太的庇护。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孟婉现在心乱如麻,她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姑母,这里容不下我,我留下也是受辱,您还是让我走吧。”孟婉泪眼婆娑。 听到孟婉这么说,孟氏的心都碎了,她抬起头,就看到和沈凌沈冰站在一起的沈凝。 看到自己的亲娘和亲表姐当众受辱,这个丧门星不但没有出手相帮,反而站在一旁看热闹! “沈凝,你给我过来!”孟氏惹不起二太太,她还惹不起沈凝吗? 沈凝笑得眉眼弯弯:“大太太,你叫的是我吗?咦,你长针眼了,还长了两个,难得啊,头回看到一下子长出两个针眼的,福气啊!” 福气个屁,你长针眼是有福啊! “你还不去把你表姐的院子,把她的衣裳和平日用的东西全都拿过来?再把小福也叫出来,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过来侍候?” 沈凝站着没动,只是笑盈盈地对孟氏说道:“大太太敢让我去碰你家孟婉的东西?不怕我把霉运过给她,我是丧门星,谁碰谁倒霉,你看,孟表姐算计了我,你看她现在多倒霉。” 孟氏想要开口骂人,可心里却也打起了边鼓,莫非婉儿真是让那个丧门星给克的? 第33章 给孟婉收拾东西的事,她是不敢支使沈凝了,叫了海棠去做。 片刻之后,海棠就带着几个婆子,抬了两口樟木箱子出来,一起被带来的,还有无精打采的小福。 小福是不想再去侍候孟婉了,姑娘现在不信任她,她呢,也不信任姑娘了。 可是没办法,她只是个奴婢,她的小命都不在自己手里。 孟氏是想让孟婉先住到杨妈妈家里,杨妈妈家离沈家不是太远,她照顾着也方便,可她又不甘心,临走时对二太太说道:“你也别得意,就算你得了掌家之权又有什么用,这个家业早晚都是我家文清的,就当你是在给我家文清管家吧。” 她冷哼一声,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二太太轻蔑一笑:“自家男人没本事,自己又生不出儿子来,哈,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 二太太的脸色惨白,沈凌和沈冰一边一个扶住她,沈凌小声说道:“娘,爹爹对您和我们都很好,他不是没本事的人,您虽然没有儿子,可您有我和妹妹,我不嫁人了,留在家里招赘。” “胡说,提什么招赘,姑娘家别管这些。” 二太太心里不好受,可是女儿说得对,丈夫对她和女儿都很好,从未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嫌弃她,就连婆婆,醒来后也没有提过二房没有儿子的事,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反观孟氏,有儿子又如何,沈文清吃住都在书院里,明明就住在白凤城,可却难得回来一次,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沈文清与父母不亲厚,沈凝就更不用说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差一点就被孟氏送去尼姑庵了。 第25章 张家两母女 “二丫头,你平时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去找你姐姐和妹妹一起玩,让游妈妈做点心给你们吃,她做的茯苓饼山楂糕比外面买来的好吃多了。”二太太慈爱地说道。 沈凝笑着答应:“好啊,那以后我要经常过去吃游妈妈的点心。” 二太太笑得眯起眼睛,多好的孩子,长得漂亮,人也爽朗大方,孟氏怎么就不喜欢呢。 不过,孟婉被赶出去了,二太太还是很高兴的,再三叮嘱沈凝有空时就到她们院子里玩,这才带上两个女儿回去。 沈凝则是去了春晖堂,她又去给老太太按摩。 老太太病愈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同时传出的,还有周睿的死而复生。 最近两日,春晖堂里每天都有客人前来,这也是二太太打定主意不让孟婉进门的另一个原因。 今天春晖堂里也有客人,是夏老太太和她的小女儿张敏江。 两位老太太年轻时是手帕交,这些年沈家老太太病了,夏老太太也经常过来探望。 两位老姐妹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老太太这才知道,原来不仅是她的女儿沈梨花命苦,张敏江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老太太越说越气,沈家老太太想起自家的沈梨花,也掉了眼泪。 正在这时,沈凝来了,她给夏老太太和张敏江行礼,夏老太太来过沈家多次,却是第一次见到沈凝,没办法,丧门星嘛,平时都是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出来见人。 看到沈凝,夏老太太眼露惊喜,接着便笑着说道:“哎哟,这闺女长得可真好,可惜啊,我家孙辈里没有和她年龄相当的,否则啊,我就要抢回家当孙媳妇了。” 张敏江也笑着说道:“娘,瞧您这记性,二姑娘早就订亲了。” 夏老太太从腕上摘下一只镯子,戴在沈凝手上,沈凝推辞,沈家老太太忙道:“长辈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沈凝这才收下,张敏江也从头上摘下一支金簪送给沈凝做见面礼,沈凝谢过,离近一些,她便看到张敏江脸上隐隐泛出灰气。 这是有鬼缠身的面相! 可是张敏江身上并没有带着鬼,莫非是鬼在家里? 张家母女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沈凝一边给老太太按摩,一边问起张家的事。 老太太一肚子的话,正想和人说呢,听沈凝问起,便说了起来。 当年张老太爷来白凤城考乡试,在路上时错过了宿头,只好带着小厮在一座破庙里过夜。 破庙里还有一个书生,张老太爷在破庙过夜是因为错过宿头,这个书生却是穷得住不起客栈。 书生姓董,是个秀才,也是来白凤城乡试的。 张老太爷是个健谈之人,和董秀才相谈甚欢,还拿出自己带的点心和肉脯请董秀才一起吃。 夜晚,破庙里来了几个恶丐,看到张老太爷衣着富贵,便上前抢夺财物,董秀才见了,将张老太爷护在身后,被恶丐打得鼻青脸肿,张老太爷的小厮一边厮打一边大声呼救,恰有夜行的官差经过此处,将恶丐擒住。 经此一事,张老太爷将董秀才引为知己,恰好二人的妻子都有了身孕,董秀才提出结为儿女亲家,张老太爷一口答应。 张老太爷高中举人,董秀才却名落孙山。 不久,张老太爷和董秀才各得一个儿子,再后来,张老太爷又中进士,举家搬到白凤城,而董秀才屡试不第,无意科举,久居乡间,初时两家人还有书信往来,又过几年便就渐渐断了联系。 夏老太太连生四子,好不容易才生下张敏江,张敏江自幼便生得漂亮,长大后又拜琴艺大家明娘子为师,抚得一手好琴,尚未及笄,登门提亲的便络绎不绝。 第34章 夏老太太正准备给女儿挑一门好亲,久未露面的董秀才却带着儿子来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张家有女初长成,所以便来履行婚约了。 这位董大郎,和张敏江的大哥同龄,比张敏江年长十一岁,相貌平平,学问也平平,至今连童生也没有考过。 夏老太太自是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可董秀才拿出当年张老太爷亲自立下的婚书,张家如今已是官宦人家,自是不能做出悔婚之事。 无奈之下,夏老太太只好含泪操持了女儿的亲事。 张敏江做了董家妇。 沈家老太太生病时,张敏江刚刚出嫁,等她醒来时,张敏江已经和离回了娘家。 原来,张敏江嫁到董家,日子过得一直不好,那董家虽然家境贫寒,却甚是娇惯儿子,董大郎整日游手好闲,年纪轻轻就去逛花楼,坏了身子,成亲一年,婆婆嫌张敏江没有怀上孩子,便骂骂咧咧,逼着张敏江回娘家,让父亲给董大郎谋前程。 张敏江只好照做,不久之后,董大郎在县衙里谋了个书吏的差使,可没过几天,董大郎就因为喝酒误事,在衙门里闯了大祸,还是张敏江拿了压箱底的银子,出面给他抹平,才免去他的牢狱之灾。 即便如此,董大郎也不消停,拿着张敏江的银子在外面寻花问柳,染了一身脏病,鼻子都烂了,婆婆却骂张敏江克夫,张敏江再也无法忍受,跑回了娘家。 张家这才知道,如珠如宝的女儿在董家过得什么t日子。 张家要和离,董家不肯,说张家嫌贫爱富,最终,张家掏了三千两,张敏江才从火坑里跳出来。 可是没过两年,董大郎就因为花柳病死了,董家老太婆四处败坏张敏江的名声,说张敏江有脏病不干净,还说张敏江克夫。 本朝寡妇可以再嫁,可张敏江大归快十年了,也没人敢登门求娶。 “不嫁就不嫁吧,我看张家人对敏江姑姑挺好的,她在娘家想来过得也不错。”沈凝说道。 “唉,可敏江这孩子也是倒霉,听你夏祖母讲,自从回到娘家,敏江的倒霉事就没断过,就两个月前,她那大侄子练大枪,她恰好路过,那枪尖不知怎么就飞出来,正刺在她的腿上,养了两个月,这两天才能出门,还有之前,一家人一起吃饭,就敏江中毒,差点就没了,你夏祖母怀疑是当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就连被枪尖刺到那事,你夏祖母也怀疑是大儿媳教唆孙子干的,唉,这样下去,岂能家宅和顺?” 第29章 姑娘快去避一避 听了老太太的这番话,沈凝心里有数,夏老太太十有八九是冤枉大儿媳了,张敏江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可是她和张敏江只见过一面,总不能就这样上门捉鬼吧。 此事只能暂且放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过,沈凝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张家的祖宅也在大东村,和沈家的祖宅一个村头一个村尾。 不过,老太太嫁进沈家时,张老太爷那一支早就搬离了大东村,如今在大东村的张家人与张老太爷这一支,早就出了五服。 沈凝想着,怎么才能找个借口,回大东村的老宅看一看。 正在这时,丫鬟进来说,周睿来了。 沈凝对周睿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周睿长相不错,言谈举止皆是不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果周睿只是路人甲,沈凝也会觉得这人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 可是现在,这人是她的未婚夫,沈凝就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有想过要嫁人。 女天师嫁人?听起来就怪怪的。 沈凝刚刚走到屏风后面,丫鬟便领着周睿进来了。 周睿一袭天青色直裰,乌黑的头发用青玉簪子绾起,更衬得少年如玉,风仪出众。 周睿手里捧着一只锦匣,他给老太太见了礼:“孙婿去了城中的江鹤楼,见他们那里新到了一批西洋物件,觉得其中一件很适合祖母,便买了下来,祖母看看可否喜欢。” 钱妈妈走过来,接过周睿手里的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像西洋镜子一样的物事。 周睿笑着解释:“祖母,您把这镜子放在眼睛上,看看瞧东西是不是清楚了些?” 老太太闻言,连忙试了试,果然清楚了许多:“哎哟,这世上竟有这么好的东西,唉,人老了,老眼昏花,这物件可真是好啊,你这孩子有心了。” 老太太心花怒放,以前的她,眼神好着呢,可是迷迷糊糊躺了十几年,这眼睛看东西也变得模糊了。 周睿送的这个镜子正合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爱不释手,招呼着丫鬟给周睿拿点心吃。 周睿没有多留,笑着告辞,临走时,眼睛有意无意望了屏风一眼。 隔着屏风,沈凝接收到周睿的眼神,她知道,周睿肯定猜到她躲在屏风后面了。 周睿走后,沈凝从屏风后走出来,老太太连忙拿着那面镜子向她显摆,还不忘又把周睿夸奖一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孟婉,她被孟氏送到了杨妈妈家里。 杨妈妈的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她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就嫁人了,杨妈妈平时住在府里,如今她家里就是儿子和儿媳住着。 杨妈妈的儿子叫阿炳,儿媳便被称作阿炳媳妇。 第35章 阿炳媳妇爱干净,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看到比叫花子还不如的孟婉,阿炳媳妇嫌弃得不成,偏偏这位还摆足了大小姐的架势,又是嫌洗澡水不够热,又是嫌没有香胰子。 天呐,香胰子! 阿炳媳妇倒是听说过香胰子,据说那东西金贵着呢,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孟氏看着孟婉洗刷干净,看着像个人样了,叮嘱阿炳媳妇好生侍候,便和杨妈妈回府去了。 阿炳媳妇气得不成,杨妈妈是下人,可阿炳爹不是,连带着阿炳两口子也不是,这也是他们为何没在府里当差的缘故,阿炳读过两年书,在书铺里当了小管事,阿炳媳妇有一手刺绣的本事,平时在绣坊里拿了绣活回家做,小两口赚得不少,再加上杨妈妈补贴,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阿炳媳妇的那双手是做绣活的,平时摸的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保养得连个肉刺也没有,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儿。 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身娇肉贵的孟婉,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阿炳媳妇连坐下来绣花的时间都没有,她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次日,阿炳媳妇去绣坊里交活儿,听绣娘们在聊八卦,她听了一耳朵,这才知道,原来昨天住进家里的那位孟大姑娘,竟然还有这么多龌龊事。 阿炳媳妇越想越气,婆婆的脑子是让驴给踢了吗?怎么把这么一个玩意往自己家里领? 想到昨天过来的孟氏,阿炳媳妇又有些同情婆婆了,想来婆婆也是没有办法吧。 路过一个菜摊,看到那家的小儿子也跟着一起出摊了,阿炳媳妇立刻便有了主意。 那家的儿子,是出名的熊孩子,却又是附近的孩子王。 阿炳媳妇去买了几个面人,把那熊孩子叫过去,耳提面命一番,熊孩子连连点头,接过阿炳媳妇手里的面人,高高兴兴去呼唤小伙伴了。 阿炳媳妇顺便买了菜带回家,一进门,就见小福正在院子里跪着,阿炳媳妇忙问是怎么了,小福哭丧着脸,小声说道:“没事,姑娘就是看我不顺眼。” 阿炳媳妇并不知道这对主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越发觉得孟婉凉薄狠毒。 孟婉摇着团扇走出来,看到阿炳媳妇手里的菜篮子,见菜篮子里只有一把小青菜,孟婉就沉下脸来,可她是大家闺秀,自是不能为了一口吃的训斥阿炳媳妇。 她对小福说道:“你去桂顺祥,买些桂花糕。” 小福一边答应,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孟婉并没有要给钱的意思,小福只好拿了自己的钱出去了。 可是小福刚刚出去,又飞快地返了回来,脸色煞白:“姑娘,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孟婉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锦衣卫”三个字。 她顿时花容失色:“他们来做什么?” 不是已经把她放出来了吗,怎么又要来抓她? “不知道,外面的小孩子都在喊,说锦衣卫来抓人了。”小福也吓坏了,如果孟婉再被抓进去,大太太一定又会让她去作证,她可不想进衙门。 阿炳媳妇忙道:“姑娘快去躲一躲,免得让锦衣卫给冲撞了。” 孟婉正要回屋,阿炳媳妇却一把拉起她,往屋后走去:“咱们这儿有个后门,您从后门出去,在巷子里避一避,等锦衣卫走了,您再回来。” 这时,孟婉的脑袋嗡嗡作响,脑子里满是大牢里那几个女犯厮打她的片段,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被阿炳媳妇推出了后门。 第30章 泼过来一盆脏水 轻脆的闩门声传来,孟婉这才反应过来,锦衣卫来了,也不一定就是来抓她的啊。 她没有必要躲出来。 她正要转身去敲门,忽然一样东西朝她飞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入手冰凉,却毛茸茸的,那东西被她一挡,便掉了下来,正落在在她的面前。 孟婉低头一看,顿时吓得一声尖叫,那个掉到她脚前的东西,是一只死老鼠。 孟婉的叫声还没有停下来,只见四面八方,都有东西朝她打过来,孟婉下意识地蹲下身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那些东西打在她的手上,身上,恶臭夹着腥臊,令人作呕。 孟婉连喊都不敢喊了,她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坏了。 直到一桶带着腥臭的脏水泼到她身上,她才听到一群小孩子的欢呼声:“吼吼吼,妖精打死了,妖精打死了!” 那群熊孩子撒欢儿般的跑远了,只留下满身臭气的孟婉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已经看清那些打到自己身上的都是什么了,除了死老鼠,还有烂菜叶、臭鸡蛋,竟然还有一大包鱼鳞鱼肠子。 那群熊孩子,恐怕是把整个菜市场的垃圾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院的门才从里面打开,阿炳媳妇看到这一片狼藉,象征性地骂了几句,便招呼小福扶了孟婉进去,自己则出去串门了。 孟婉这时全都想明白了,这个恶妇在故意整她!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什么是寄人篱下。 晚上,杨妈妈奉了孟氏之命过来看她,孟婉也顾不上面子了,哭着向杨妈t妈告状,说阿炳媳妇容不下她。 可她真是高估了杨妈妈。 别看杨妈妈在府里吆五喝六,可是回到家里,却不敢招惹自己的儿媳妇。 这些年沈家日子不好过,杨妈妈的月例银子十几年如一日,都是一两。 第36章 阿炳在书铺里当个小管事,每月有一两半。 可阿炳媳妇,别看只是在家里绣绣花,可她赚得却是家里最多的。少的时候也有二两多,多的时候,她能赚四五两。 阿炳两口子成亲几年没有孩子,找了几个大夫,都说问题出在阿炳身上,因此,阿炳至今还在喝药。 所以,别说阿炳,就是杨妈妈,在儿媳面前也只有讨好的份。 孟婉虽然会哭,可是哭错人了,杨妈妈本就理亏,她把孟婉带回自己家,本就耽误儿媳妇赚钱了,现在再为了外人去训斥儿媳妇,儿媳妇一气之下,不和儿子过了,这可怎么办? 杨妈妈不痛不痒地说了阿炳媳妇几句,在收获儿媳几个大白眼之后,杨妈妈讪讪地回去了。 孟婉气得肝疼,可是她却不敢和阿炳媳妇对着干,这个恶毒的泼妇,谁知道还会使出什么法子对付她。 孟婉只好等着孟氏来看她。 偏偏这一等就是几日,孟氏连个影子也没有。 并非是孟氏不想过来,而是孟氏自己也是麻烦缠事,无法顾及她了。 那日,经沈凝提醒,老太太便想起了在大东村的老宅。 沈大老爷和孟氏过来请安时,老太太便问起老宅的事。 “大郎,这十几年来,你可有让人去修缮过老宅?” 沈大老爷一怔,老太太若是不提,他都快忘了还有一处老宅了。 “娘,那宅子又破又小,咱们家也不可能再搬去住了,修缮也没有意义。” 老太太不悦:“怎么就没有意义了?那是老宅,是咱们沈家的根!做人不能忘本。看来,这十几年了,你是没有修过了?” 沈大老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儿子琐事繁多,确实没有顾及,改日儿子让人过去看看。” 老太太冷笑:“你又不当官了,赋闲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练字,有什么忙的?忘本就是忘本,不用找这些借口。” 沈大老爷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训斥过了?尤其是沈凝还在旁边,沈大老爷老脸微红:“是儿子的过错,儿子明日就让人去看看。” “还要让别人去看?你就不能纡尊绛贵去老宅看看?”老太太不喜欢孟氏,连带着现在看大儿子也不顺眼了。 “儿子能去,只是儿子腿脚不便......” 沈大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你还没到拄拐的地步!” 的确,沈大老爷虽有腿疾,可也就是走路有点跛,不疼不痒,比老太太走路利索多了。 这时,沈凝忽然开口:“祖母,大老爷腿脚不便,不如让孙女替他老人家回老宅看看吧。” 哼,孟氏对原主不好,沈大老爷这个当爹的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也不配让她叫爹。 没等老太太开口,沈大老爷立刻喝斥:“胡闹,那是老宅,是咱们沈家的根基,岂是你能去的地方?” 就差说“你是丧门星,你去了会影响沈家风水”了。 沈凝还没回答,老太太啪的一拍桌子:“二丫头是沈家的姑娘,怎么就不能去老宅了?现在你说老宅是沈家根基了,刚刚你不是还说老宅又破又小吗?怎么,这么快你就忘了?” 没错,如果沈大老爷没有插一句,老太太说不定也会不同意沈凝去老宅,可现在老太太就要和沈大老爷对着干,你不是说二丫头不配去吗?老身偏就要让她去! 沈凝没想到这么容易,她就能去老宅了,当下便带着春俏回去准备了。 虽然离得不远,可一来一回也要两日,当天赶不回来,要在老宅过一夜。 老宅年久失修,老太太不放心让她住在那里,好在那日听说,张家的老宅里一直都有一家老仆看宅子,于是老太太让人给夏老太太递了话,想让孙女在张家宅子里借住一晚。 夏老太太那边很快便有了回复,她和儿媳近日不睦,所以准备带着张敏江回老宅小住,可以和沈凝一起回去。 老太太闻言大喜,让孙女跟着夏老太太一起回大东村,她一百个放心。 沈凝也很高兴,她对发生在张敏江身上的事很感兴趣,也不知道张敏江要去大东村了,那只鬼会不会跟着一起去。 第31章 祖宅租客白老太太 沈凝要去祖宅的事,沈大老爷和孟宅心里不痛快,自是也没有对别人说,直到次日早晨,大家来春晖堂请安时,才知道沈凝跟着张家人,一起出城了。 对此,沈凌和沈冰非常羡慕,她们很少能有机会出城,也想到城外走走。 “唉,早知道就让二姐姐带着我一起去了。”沈冰嘟着嘴,无精打采。 丫鬟忙道:“三姑娘,您不怕二姑娘她......” 丫鬟想说二姑娘是丧门星,您不怕被她克上啊。 没等丫鬟说完,沈冰就不高兴了:“我和二姐姐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才不信二姐姐是丧门星呢。” 相反,沈冰觉得,和二姐姐比起来,孟婉才更像丧门星,把锦衣卫都给招惹来了,不是丧门星是啥啊。 而此时的沈凝,刚刚在车外给夏老太太和张敏江见了礼,沈家的马车便跟在张家的马车后来出了城。 刚才夏老太太和张敏江没下马车,只是撩开车帘和沈凝说了几句话,沈凝看不到车厢里面的情景,但是她却已经看到了一团黑气。 第37章 那是黑影鬼的气息。 那只鬼,竟然跟着张敏江一起出城了。 沈家的马车跟在张家马车后面,沈凝每隔一会儿便会撩开车帘看一看,那团黑气笼罩在张家马车外面,并没有散开。 到达大东村时,已近晌午,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张家马车外的那团黑气才渐渐散去。 张家老宅在村口,张敏江搀扶着夏老太太下了马车,沈凝也跟着一起下车,短短两日,张敏江的气色又差了几分。 张家祖宅是三进的大院子,后面还有个小菜园,种了些黄瓜和青菜,绿缨缨地,很是喜人。 沈凝四下看了看,张家祖宅里很干净,没有脏东西,只不过从今以后就说不准了。 夏老太太和张敏江梳洗后换了衣裳再出来时,沈凝便看到,张敏江肩膀上趴着一团黑影。 毕竟是老房子了,堂屋里的光线有点暗,沈凝把那团黑影看得真真切切。 哎哟,她见过的鬼是真不少,可却少见这么丑的。 这是一只黑影鬼,黑影鬼多是病死的。 鬼大多都能保持临死前的样子,这只黑影鬼,死得有点惨,脸和骷髅没有区别,最吓人的是,鼻子烂没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 烂鼻子的人,沈凝前两天刚听说了一位。 就是张敏江的那个前夫,染上花柳,鼻子都烂了,最后不治而亡。 沈凝嘴角动了动,用意识说道:“烂色鬼,知道本天师在此,你还敢出来,胆儿肥了?” 没错,这鬼死了十几年,多多少少有些灵力,沈凝在车厢外面和张家人说话时,它就能感受到天师的存在。 张家人在晌午时下车,它不敢在大太阳底下走动,定是将自己藏身在张家的某件物事之中进来的,明知沈凝还在张家,却还敢趁着屋里光线昏暗,重又附到张敏江身上。 黑影鬼冷笑,样貌更加狰狞:“小丫头,以为学了几下法术,就能学人家当天师了?就你这点道行,爷爷我还不放在眼里。” 沈凝哈哈一笑:“好啊,我记住你的话了。” 她收回神识,和夏老太太闲聊几句,夏老太太上了年纪,张敏江体力欠佳,一路颠簸,用了午膳,两人便去歇着了,沈凝带上春俏,由张家的老管事陪着去了位于村尾的沈家祖宅。 比起张家老宅,沈家的这种祖宅,不但小,而且也要破旧许多。 年久失修,又多年无人照看,就连屋顶的瓦片也被人偷走不少,站在堂屋里,抬头就能看到屋顶透进来的阳光。 前些日子下过雨,房子多处漏雨,屋里一股发霉的味道。 春俏把所有窗子全都打开,可那股味道仍是久久不散。 屋里的家具都很破旧,窗帘门帘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是依然能够看出,几间屋子里都有近期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沈凝四处看了看,走到后罩房,她吸吸鼻子,后退几步,抱拳说道:“白仙家在家吗?” 她连说三遍,就见后罩房的屋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一袭白衣,长得白白胖胖,再配上一副五短身材,就像一只大白馒头。 大白馒头咧开嘴,笑了笑:“老婆子白氏,不知有客自远方来,没有出迎,还请恕罪。” 沈凝给逗乐了:“白仙家,这里是沈宅,我姓沈,我来我家,不算是客。” 白t老太太哎哟一声,冲着沈凝深施一礼:“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房东姑娘到了。” 沈凝没好气:“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房客,是不是也该向我这位房东交房租了。”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不瞒房东姑娘,我家老的老小的小,一大家子,养家糊口已是不易,至于房租......房东姑娘能否宽限一二十年?” 沈凝给逗乐了,你都在我家里住了一二十年了,还要让我再宽限一二十年? “这宅子呢,一时半刻,我们家也不会回来住,你们一家子想在这里住着也不是不行,只是......” 白老太太忙道:“只是什么?” 她早就看出来了,眼前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是有道行的,即使不是天师,也是个坤道。 她才修炼了三百来年,哪敢造次啊,她不怕眼前的小丫头,可万一人家把师父师尊叫过来,一个不小心,捅了她的刺猬窝,她这一大家子去哪住?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啊。 没错,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也被称做“五显财神”。 狐是狐狸,黄是黄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白凤城一带并没有供奉五家仙的习俗,因此,他们五家只能找些空置的宅子居住,没有香火供奉,修炼也相对缓慢。 沈凝微微一笑:“只是你们既然住在我家,总要替我看家吧,我家里招贼,也没见你家出来管过,白仙家,你这做事的风格,可不地道啊。” 第32章 梦到白胡子老神仙 “看家?” 白老太太有点脸红,她虽然修为一般,可也有三百多年的道行,这院子里的事,就没有能瞒过她的。 她之所以不管,是因为她懒得管。 沈家没给过她香火供奉,她凭啥给沈家看家护院? 在此之前,白老太太理直气壮,可是被沈凝这么一说,白老太太就有点心虚了。 第38章 这处宅子并非无主之物,这是沈家的,白家一大家子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一个铜板的房租也没有给过,说起来,是欠了沈家的人情。 五大仙家欠什么,也不愿意欠人情,人情不还是要损道行的。 “嘿嘿......”白老太太干笑,那笑容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道友啊......” 沈凝白她一眼:“我是天师!” “原来是天师啊,天师大人,失敬失敬!”五大仙家不怕天师,可却也不会对天师不敬,相互尊敬,互帮互利,才能共同发展,早日飞升。 沈凝挺起小身板:“白仙家,就不要兜圈子了,你不交房租,也不给看家护院,这就是欠了我家的人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之前这十几年的人情,你说吧,怎么还?” 白老太太一脸的讨好:“天师啊,老身没有看家护院,是老身的不对,可这宅子也没有损失什么,至少,这些年来,没有孤魂野鬼能够住进来。” 沈凝知道,白老太太没有说错,她刚才就看过了,这宅子里没有鬼,一个也没有,所以她才猜测,宅子里住了仙家,否则,这宅子早就被孤魂野鬼给占了。 “那你说说看,前阵子来这里偷东西的是什么人?”沈凝问道。 白老太太一喜,天师提问了,只要她能回答,这之前的人情也就还上了。 “那是个年轻人,十八、九岁,长得一表人才,他来过这里三次,把这院子里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就连我们家住的这后罩房也看过了,唉,他还要挖地三尺,老婆子施了点法术,他挖了几下没有挖动,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了,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临走时被只老鬼遇上,那老鬼想上他的身,可他身上有开光的法器,老鬼连他的衣角子也没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大东村。” 沈凝相信白老太太说的话是真的,因为后面的这件事,她听那个老头子说过。 “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同伙?” 白老太太摇摇头:“他有没有同伙,老婆子不知道,但他来这里时,三次都是只有他一个人。” 沈凝想了想,道:“这宅子你们就住着吧,过些日子,我家会来人修葺,到时我会让他们在院子的角落盖个仙家楼,隔三岔五给你们送些供奉。” 白老太太大喜,能够得到来自人类的供奉,这对她那些儿孙们的修炼大有好处。 “天师放心,以后您家这处祖宅,老婆子定当给您看守好了。” “行,我会在这里住上两天,就住在村头的张家老宅,若是这两天里,那人再来,劳烦白仙家派个孙子去张家报个信儿。” “好好,天师交代的事,老婆子定当办好,天师放心吧。”白老太太忙道。 这时,春俏找了过来:“姑娘,姑娘,咱们回去吧。” 沈凝冲白老太太抱抱拳:“告辞。” 白老太太笑出一脸褶子,挥手道别。 晚上,张敏江身子不适,没有出来用晚膳,夏老太太担心女儿,喝了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沈凝问道:“夏祖母,要不要给敏江姑姑请大夫看看啊?” 夏老太太叹了口气:“她这是老毛病了,隔三岔五就会这样,就是头晕气短,没有力气,请过不少大夫给看过,都说并无大碍,开的方子也都是补气血的,可是这一补就是十年,也没有任何起色,所以我想来想去,这才想到带着她来老宅住些日子,沾沾祖宗的福气,或许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有个黑影鬼跟着,补再多也没用啊,那黑影鬼就是无底洞,张敏江补一分气血,它就吸一分,补得越多,吸得越多,张敏江的气血都被它给吸走了。 这个烂色鬼,可真不是好东西,活着时把张敏江坑得死死的,死了还不放过,还要把张敏江吃干抹净。 “夏祖母,您不要担心,我祖母也病了许多年,她的病可比敏江姑姑重多了,不能起床,人也迷迷糊糊的,您看现在,我祖母也痊愈了,敏江姑姑还年轻,她一定也能康复。” 夏老太太笑了笑:“好孩子,承你吉言,希望你敏江姑姑也能像你祖母那样吉人天相,咦......” 夏老太太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道:“我听你祖母说,她能够痊愈,全都是你的功劳?” 沈家老太太和夏老太太是无话不谈的老闺蜜,可即便如此,沈家老太太也没好意思说出她是被那老头子给缠上的事,太羞人了,一大把年纪,她说不出口。 但是她告诉夏老太太,她的病是被孙女灌了一碗鱼缸水给灌好的,以至于回到府里,夏老太太便让丫鬟去前院的鱼缸里舀了一碗水,逼着张敏江喝下去,可也不知道是水不对,还是喝的方式不对,总之是没有效果。 沈凝之所以要说起自家祖母的病,就是要让夏老太太往她身上想。 见夏老太太问起,沈凝便把那日对自家祖母说的话,又详细解释一番,夏老太太连连点头,看着眼前花朵般的小姑娘,夏老太太忍不住问道:“凝儿啊,你才多大的人儿,怎么懂得这么多?” 沈凝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夏祖母,我说我是做梦梦到的,您信吗?” 怎么不信? 夏老太太这个年纪,可没少听神仙托梦的故事,对此,她深信不疑。 “信,信,夏祖母相信,好孩子,你快点说说。” 第39章 沈凝一本正经:“有一次,我梦到一位白胡子老神仙,他说我有慧根,于是教我画符。” 夏老太太大吃一惊:“你给你祖母喝的不是普通的鱼缸水,而是符水?” 第33章 你见过女的当天师吗 沈凝笑而不语,高深莫测。 看在夏老太太眼中,这便是天机不可泄露。 夏老太太咬咬牙,女儿这副样子已经十来年了,明明有病,可大夫却说没病,明明很少出门,可大大小小的灾祸却没有断过。 眼前的小姑娘既然说会画符,那不如让她试试,万一能成呢? “好孩子,你敏江姑姑这会儿在屋里呢,夏祖母陪你去看看她。” 沈凝连忙过来,搀扶着夏老太太去了张敏江的房间。 明明已是掌灯时分,可张敏江的屋里却是黑黑沉沉,没有点灯。 丫鬟秀儿抱着肩膀站在门外,看到夏老太太和沈凝过来,秀儿连忙上前行礼。 夏老太太不悦:“姑太太在屋里歇着,你怎么不进去伺候。” 秀儿连忙解释:“奴婢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想在屋里侍候,可姑太太说想一个人待着,奴婢就......” “算了算了,我进去看看她。”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夏老太太已经司空见惯。 只是原本以为女儿来到老宅,见不到儿媳她们,心情会好一些,现在看来,依然没有改变。 秀儿推开门,沈凝和夏老太太走了进去。 一进门,沈凝便蹙起眉头,屋内t阴气极重,仔细一闻,还有腐肉的腥臭之气。 夏老太太的身子忽然晃了晃,沈凝连忙扶住她,夏老太太上了年纪又赶了一天的路,身体本就疲累,这屋里的气息令她胸闷气短,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沈凝对夏老太太说道:“让秀儿扶您回堂屋里坐着,我看看敏江姑姑就过去。” 夏老太太不放心,可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她只好拍拍沈凝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好看看你敏江姑姑。” “夏祖母放心吧。” 这时,春俏也跑过来帮忙,和秀儿一起扶着夏老太太回了堂屋。 见她们全都走了,沈凝将屋门从里面闩上,转过身来时,已是面沉如水。 这屋里不但有脏东西,而且不仅一只。 她撩开帘子,走进里面的卧房,屋内虽然没有点灯,但她这双阴阳眼夜间也能视物,此刻,她清清楚楚看到,张敏江蜷缩在架子床的一角昏睡,而那只烂色鬼,正和两只女鬼在同一张床上乱搞! 眼前的这一幕,让沈凝恶心得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更令她气愤的是,其中一只女鬼,还忙里偷闲,在张敏江鼻端大口地吸收阳气。 烂色鬼看到沈凝,丝毫未怕,笑嘻嘻地说道:“小姑娘,快点过来,让叔叔疼疼你。” 被它压在身下的女鬼被人打扰了好事,恶狠狠地向沈凝瞪过来,只是这一眼,那女鬼便吓得打个哆嗦:“她,她,她是天师吗?” “狗屁天师,你见过女的当天师的吗,何况还是个小崽子,就是学了点道法而已。” 烂色鬼生前自幼便被爹娘言传身教,认为女子天生便是草芥,除了侍候男人,陪男人睡觉,给男人生孩子以外,便没有其他用处,他活着时这样认为,死了依然如此。 因此,他虽然能感受到沈凝身上的凛然之气,但仍然不肯相信,一个女子也能成为天师。 前世,沈凝所处的天师世家,在她之前,从未有过有女天师,即使沈凝拥有别人没有的阴阳眼,她能成为女天师,并且接掌天师府,也同样付出了超出常人的艰苦努力。 前世,沈凝见多了那些充满质疑和不屑的目光,也听多了诋毁和嘲笑,而事实证明,无论是人还是鬼,那些统统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她微微一笑:“好啊,今天本天师就用我新学的微末道法,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沈凝已经抡起一把椅子,朝着烂色鬼扔了过去。 烂色鬼哈哈大笑,它就知道这小丫头是个学艺未精的,用椅子打鬼?这是在说笑话吗? 既没有符纸,又没有法器,这是哪门子的天师? 可是下一刻,烂色鬼就笑不出来了! 就在椅子从它身子里穿过去时,那只普普通通的椅子忽然燃烧起来,它那原本只是一团黑影的身子,刹那之间便被吞噬在火光之中。 烂色鬼声音凄厉:“这是什么火,啊,啊,啊——” 说来也怪,那团火明明是在床上烧起来的,火势凶猛,可却并没有点燃床上的被褥床帐,透过火光,能够看到一道黑影在火焰之中沉浮,惨叫声撕心裂肺,两只女鬼吓得瑟瑟发抖。 “天师饶命,天师饶命,我们刚死不久,没有灵力,被那黑影鬼逼迫的,我们怕被它吃掉,只能顺从。” 沈凝冷笑,指着两只女鬼骂道:“你们当我眼瞎呢,吸食阳气的不是你?至于你,估计也没少吸吧,那只黑影鬼连鼻子都烂没了,你们也不嫌恶心。若是没让我看到你们害人也就罢了,说不定就放过你们了,可是今天被我当场看到,你们就陪着那只烂色鬼一起魂飞魄散吧!” 说着,她屈指凌空弹了两下,两只女鬼便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落入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第40章 几声惨叫之后,火焰熄灭,沈凝打开窗子,夜晚的微风吹进来,沈凝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盘膝打坐,她没有法器,也没有画符,刚刚她用天师血配合火焰咒,将三只鬼打得魂飞魄散, 这具身体年幼体弱,远不及前世全盛时期,区区火焰咒,便耗了她不少真力。 沈凝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感觉到丹田之中重又充盈起来,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窗外皓月当空,床上的张敏江依然在昏睡。 沈凝走出房间,便看到站在门外的春俏和秀儿,看到门开了,秀儿关心地向里面张望,沈凝微笑:“用艾草水,把屋里各处擦洗一遍,床上的东西,能不要就不要了,全都烧掉。” 夏老太太闻声从堂屋里出来:“孩子,敏江她......她......” 沈凝笑了笑:“敏江姑姑没事了,以前大夫给开的补气方子继续用吧,这一次肯定见效。” 夏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凝:“孩子,你......你......能不能和夏祖母说说?” 第35章 都是月亮惹的祸 沈凝原是不想细说的,可是想起夏老太太对儿媳的误解,便决定还是说出来。 她凑到夏老太太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夏老太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个没鼻子的恶鬼缠着敏江姑姑,吸食敏江姑姑的阳气,敏江姑姑才会身体虚弱,一直倒霉。” 听到“没鼻子”三个字,夏老太太立刻想到是谁了。 不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前女婿吗? 这个不要脸的,活着的时候欺负敏江,现在死了,还要缠着敏江。 夏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那他,那他现在呢?” 沈凝低声说道:“夏祖母放心吧,以后他不能再害敏江姑姑了。” 夏老太太还想再问,可看到沈凝那一脸的高深莫测,便闭上了嘴巴。 天机啊,这是天机啊,岂是她区区凡人能够知晓的? “好孩子,这次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夏老太太搜肠刮肚,想着要送沈凝什么东西。 沈凝一脸严肃:“事关敏江姑姑的清誉,夏祖母万不可犯口业,此事,您知我知敏江姑姑知,便可以了。” 这是告诫夏老太太三缄其口,可别见人就说一遍。 夏老太太原本还想回去以后,就带人到董家大闹一场,把那姓董的畜生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可是听沈凝这样一说,夏老太太便明白了,她找到董家大骂一通又能如何,她说那畜生死了以后还要缠着敏江,先不说外人信不信吧,自家女儿被以前的男人缠着,这也不是什么好事,那畜生早就死了,最后被人议论的,还是可怜的敏江。 “好,夏祖母都听你的,当务之急,是给敏江调养身子。” 沈凝也有些累了,她带着春俏回客房歇息,还没走到门前,春俏就被绊了一脚,哎哟一声,拿起灯笼凑近一看,竟然是只小刺猬。 沈凝俯下身去,小刺猬不怕人,两只黑豆眼好奇地看着她,后背上的倒刺上插着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有人,不是那人。 好吧,一看就不是假的,因为除了沈凝,别人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来了,但并不是上次来过的那个人。 沈凝拿了一只从家里带来的苹果,让小刺猬闻了闻,给它插在后背上,小刺猬高兴极了,老祖宗说过,人类的馈赠能帮助它们修炼。 看到小刺猬欢天喜地跑远了,沈凝也笑了,回到客房,她换上夜行衣,叮嘱春俏几句,便去了沈家祖宅。 夜晚的大东村万籁俱寂,只有草丛里偶尔传出一两声虫鸣。从张家老宅到沈家老宅,要穿过整个村子,沈凝走得很快,片刻之后,已经看到了沈家老宅的墙头。 沈凝没有贸然上前,而是隐身在一棵合抱粗细的大树后面,正在这时,老宅的墙头上,忽然多了两条黑影。 他们纵身跃到墙外,却并没有离去,而是也像沈凝一样,在老宅外面隐藏起来,一个飞身上树,另一个则藏在几块石头后面。 片刻之后,又有一条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那人身材颀长,步履矫健,黑衣蒙面,但从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个年轻人。 他走到院墙外面,四下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纵身跃了上去。 沈家住在这里时,只是普通人家,因此这宅子也只是普通的乡下民宅,并非官宅,墙头砌得不高,但因常年无人打理,墙头上杂草丛生。 那人跃进院子,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人便重又从墙头上跃了出来,警觉地看看四周,便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那两个埋伏在这里的人,也从藏身处走出来,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沈凝知道,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老鬼说的那人了,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是来这宅子里找东西的,找了一次又一次,却仍然不死心,还在继续找。 沈凝正准备也追上去,却见眼前一花,一个人从她藏身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落t地无声,如同鬼魅。 沈凝倒吸一口凉气,她在树后躲了许久,居然没有察觉树上有人。 这人不但轻功卓绝,而且精通内功心法,所以才能悄无声息地隐身其中。 “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那人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玉石落在冰面上。 第41章 这个声音很熟悉,几天之前,沈凝曾经听到过。 俗话说,事不过三,她却已经是第三次撞上这个人了。 小老百姓能遇到锦衣卫大首领的机会,万中无一,沈凝想问,她能把这万中无一的机会让给别人吗? 沈凝硬着头皮从树后走了出来,夜色中,男人的脸庞清冷如月,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看到缓缓走近的小姑娘,男人凤眸微凝,薄唇抿了抿,眼睛里多了几分嫌弃:“怎么哪里都有你?” 沈凝:呵呵,我能把这句话原路奉还吗? 可眼前的人是锦衣卫啊,有的话,她不能说! 沈凝指指夜色中的老宅,小心翼翼地说道:“可这里是我家的祖宅啊。” “你不在府里待着,来祖宅做什么?”男人没好气地说道。 沈凝又指指天上的月亮:“你看,今晚的月光多美啊!” 又来了,月亮被你用了一次又一次,你就不能找个其他的理由? 男人脸上的冷凝一点点裂开,他深吸口气,对沈凝说道:“你住在哪里?” 从白凤城到大东村,坐车也要半日的时间,小丫头孤身一人,不可能是连夜赶过来的,十有八九,今晚她就住在村子里。 沈凝往村口的方向指了指:“我家和张家是世交,我是陪着张家的老太太一起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抬起大长腿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沈凝还站在原地。 “跟上!”男人命令。 “哦。”沈凝答应着,轻手轻脚跟在后面,唉,此刻,她是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没错,面对锦衣卫大首领,她不扮演小白兔,难怪还要当大灰狼吗? 当狼死得快! 一路无言,走到张家老宅外面,男人停下脚步,声音依旧冰冷:“回去睡觉!” 第35章 孟氏曾经很重视她 沈凝怔了怔,正要开口,男人已经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高大的背影渐渐与夜色融于一体。 沈凝默然,大首领是专程送她回来的? 这人都没有问她深更半夜来祖宅是做什么。 不对,作为沈家人,她也没问锦衣卫为何会在自家祖宅出现啊。 扯平! 不过,今天晚上来祖宅的,除了锦衣卫以外,另外那个是什么人呢? 一夜无话,次日直到日上三竿,张敏江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老母亲坐在床边。 “娘,您怎么在这儿?”张敏江有些不好意思,母亲都醒了,她却还在赖床。 夏老太太眼里噙着泪光,想起女儿这些年受的委屈,她一整夜没有睡好,天没亮就过来了,丫鬟们在屋里用艾草水擦洗各处,出出进进,女儿却没有被吵醒,反而睡得酣甜,夏老太太又担心女儿就此长睡不醒。 现在看到女儿醒过来,夏老太太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醒了就好,刚来老宅,睡得可还安稳?”夏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安稳,女儿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了。” 担心母亲为自己难过,张敏江从未告诉过母亲,这些年来,她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那个无耻的男人对她谩骂嘲讽,变本加厉地羞辱她,让她即使是在梦里,也生不如死。 而昨晚的梦里,那个男人也出现了,但却是葬身火海,化为灰烬,这一夜,张敏江睡得安心,如同回到小时候,睡在母亲温暖的臂弯中。 沈凝来向张家母女告辞时,看到仅仅隔了一晚,张敏江的气色就好了许多。 张敏江已经从夏老太太那里知道了昨晚的事,她没有半分疑惑,因为沈凝所说的,与她这些年的梦境完全吻合,那个死鬼男人,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在无休无止地折磨着她。 她对沈凝感激万分,但沈凝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并非道门中人,这种驱鬼的事自是不能传扬出去,母女俩已经商量好了,要去道观里为沈凝点灯祈福。 沈凝叮嘱张敏江用大夫开的方子继续调养,夏老太太让自家的管事亲自护送沈凝主仆回了沈家。 出村之前,沈凝又回沈家祖宅看了看,把白老太太请出来问了问,确定昨晚来了两拨人,第一拨人来的时候,白老太太让个不知道多少代的孙子去给沈凝报信,沈凝来了以后,又来的那个人,便是第二拨,白老太太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曾经来过的那人,和老鬼遇上的也是他。 沈凝谢过,把夏老太太给她带在路上吃的点心水果,分了大半,送给白家的孩子们,白老太太很高兴,再三叮嘱沈凝不要忘记之前的承诺。 沈凝回到府里,便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看到她,问起这两日的事。 沈凝先讲了祖宅里住了家仙,又说了有人进去翻找东西的事,老太太说道:“你说得对,既然家仙选中了咱们家,那就是咱家的福气,是一定要好好供奉的,这件事交给你二叔父去办。不过,据我所知,祖宅里没有值钱的东西,那人三番五次去找的,会是什么呢?” 沈家祖宅空置多年,即使真有值钱的,也都让村里手脚不干净的村民顺手牵羊了,怎么可能还有好东西放在那里。 沈凝问道:“祖母,您回忆一下,祖父在世时,有没有把什么重要东西埋在祖宅里?” 老太太仔细回忆,缓缓摇头:“咱们沈家在大东村是外姓人,村里人排挤咱们,否则也不会搬到城里,你祖父信不过大东村的人,又怎会在那里埋东西呢,不过......” 第42章 “祖母,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沈凝问道。 “不过,你祖父有一阵子经常回去,我问他时,他说想看看大东村附近有没有合适的田地,买下来做祭田,可是直到他过世,也没有在那里买田地。”老太太回忆说道。 “祖母,您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吗?”沈凝一点点启发。 “让我想想啊......对了,那时你母亲刚刚怀上你,怀相很不好,大夫也说这一胎坐不住,你母亲却一定要保住,有一次你祖父又去大东村,我让他顺路去请杨老大夫,杨老大夫家里出过太医,擅长千金科和儿科,你祖父答应得好好的,回来时却给忘了,我还为此和他吵了几句,没错,就是那个时候。” 沈凝算算日子,老太爷是在她出生的次日晚上去世的,往前推七八个月,便是老太太说的那段时间。 不过,沈凝没想到,孟氏当年对原身竟然很重视,那么为什么,在她出生以后,又对她百般嫌弃呢,就是因为她是丧门星吗? 沈凝对孟氏无感,可是她为原身不值。 “祖母,过几日我还想再去大东村看望夏祖母和敏江姑姑。” 对于这件事,沈凝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可是她是闺阁女子,不能如前世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必须要征得家中长辈的同意。 “好,到时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听说祖宅里住了家仙,老太太来了兴趣,即使看不到家仙真容,她老人家也要过去看看。 “好啊,到时我陪祖母一起去。”沈凝万分庆幸老太太的通透豁达,如果老太太也和孟氏一样,那才真的麻烦。 听说沈凝从祖宅回来了,沈凌带着沈冰过来看她,虽然府里的人还在私下里说沈凝是丧门星,但是沈冰却对这位二姐姐既好奇又佩服,以前的二姐姐整日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偶尔出来走走,就被大伯母骂回去,一来二去,二姐姐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自从孟婉算计二姐姐的事被识破,二姐姐沉冤得雪,人也有了精神,祖母病好以后,不许大家叫二姐姐丧门星,二姐姐不但变得开朗了,而且还厉害了,大伯母骂她,二姐姐就敢顶回去。 沈冰喜欢这样的二姐姐,虽然沈凌还是担心会沾上沈凝的霉运,可是沈冰却还是催着沈凌和她一起过来了。 第35章 周睿投其所好 “二姐姐,你知道吗?孟家表姐被打了。” 沈冰献宝一样,把孟婉被人用垃圾打,又被泼脏水的事,全都告诉了沈凝。 沈凝哈哈大笑,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是小福啊,她的卖身契还在大伯母手里,小福跟着孟家表姐日子不好过,便让她干娘来求大伯母给小福换个地方伺候,大伯母自是不答应,她干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从大伯母院子里出来时,看到府里的洒扫婆子,就把孟家表姐的糗事全说了,结果呢,不到半日,府里除了老太太,全都知道了,把大伯母气得不成。” 沈冰说到这里,沈凌看了看沈凝:“二妹妹,因着表姑娘的事,大伯母心情t不好,你既然回来了,能避开就避开吧。” 沈凝知道沈凌和沈冰是一番好意,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怕孟氏,孟氏敢拿她撒气,她就让孟氏更生气。 送走沈凌和沈冰,沈凝便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转圈圈,老太太把修缮老宅的事交给了二老爷,反正也要请泥瓦匠干活,不如顺便把小院子也修一修。 沈凝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这院子的形状像是一把锁,这是要把她锁在里面,永远不能出来。 沈凝算了算,找了一根炭棒在院子里做出标记,她不是原主,她可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 不过,能建出这样的院子,一定有人指点。 可惜,那个老头子被她赶出沈家后,这附近的鬼都知道沈家有天师了,所以现在,方圆三里之内,沈凝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否则还能找只鬼打听打听当年的事。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春俏打开门,来的居然是傻大姐。 傻大姐手里抱着一盆栀子花,笑嘻嘻地说道:“,嘿嘿,这花给二姑娘,他让我把这花拿来,又不当吃,拿这干啥?” 小姑娘全都喜欢花,春俏的眼睛顿时亮了:“谁让你送来的?” “就是,就是,就是前院的那个......”傻大姐用手在头顶笔画,却又想不起那人叫什么了。 春俏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姑爷啊,周公子?” “对对,周姑爷,是周姑爷!”傻大姐开心地拍着胖手。 春俏从屋里拿了只梨子递给傻大姐,傻大姐啃着梨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姑娘,您看,这盆栀子花开得多好,好香啊!” 春俏把花摆到沈凝面前,花香扑面而来:“姑爷真是有心,知道您喜欢栀子花。” 沈凝微微蹙眉,喜欢栀子花的是原身,不是她吧。 前世,她的精力都用在修炼上了,没有什么爱好,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不过,原主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也有养花的雅好吗? 这院子里可没有花,野草和苔藓倒有不少。 沈凝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栀子花的影子。 孟婉喜欢花,有一次,聂元北让人送来了几盆花,其中有几盆名兰,还有一盆栀子,孟婉认为栀子的香味太过霸道,让小福把花拿得远远的。 第43章 刚巧春俏从那里路过,小福就把那盆栀子塞给春俏,让春俏把花拿去扔掉。 春俏舍不得,拿回她们的小院子,主仆二人把那盆栀子花当成宝贝一样,可惜两人谁也不会养花,没过几日,那盆花凋谢后就死了。 原主伤心了很久,认为是自己把那盆花给克死的。 沈凝抽了抽嘴角,原主被荼毒太深,彻底地失去了自信。 “那盆栀子花的事,你还和谁说过?” 放着那么多的花不送,周睿偏偏送来一盆栀子,若说是巧合,就太牵强了。 春俏想了想:“奴婢可不敢告诉别人,免得那些人又要说您是丧......奴婢连小海也没有告诉......奴婢想起来了,那天奴婢抱着那盆花回来时,被春兰看到了。” 春兰啊,那个嘴巴很快的洒扫丫头。 事实上还真是春兰,这会儿她正看着手里的碎银子开心呢。 周公子真是大方,只是让她说说二姑娘的事,就给了一块碎银子,足有三钱呢。 其实她对二姑娘了解得并不多,二姑娘以前根本不出院子的,除了春俏,这府里就没有谁能和二姑娘说上几句话。 她搜肠刮肚,也就说了孟家表姑娘祸害二姑娘的事,再有就是那天看到春俏抱着盆栀子花开开心心地回了院子。 周公子说了,以后她想起什么,可以告诉他,还有银子拿。 春兰决定,从今以后,她要去和春俏做朋友,这样就能打听到很多二姑娘的事了。 小院子里,沈凝一边给栀子花浇水,一边对春俏说道:“春兰若是找你问起关于我的事,你就告诉她,比如我给花浇水啦,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啦,我一顿饭吃了几个包子啦。” “啊,真要告诉她啊。”春俏有点不愿意。 “对,告诉她。” 果然,下午时,春俏去领新扫帚时,遇到了春兰,春兰勾住春俏的胳膊,把她拉到大树后面,摸出一块芝麻糖,春俏吃了糖,告诉春兰,二姑娘养了一盆栀子花,是周姑爷送的,二姑娘可喜欢啦,亲自给花浇水呢。 ...... 次日,二老爷让人去买修缮房子用的材料,又去找了泥瓦匠,说好第二天去大东村干活。 沈凝听说后,便找到二老爷:“二叔父,听说府里要找泥瓦匠,您看能不能顺便也帮我整整院子啊?” 沈二老爷没有想到,沈凝会来找他,在此之前,他甚至不记得曾经和这个侄女说过话。 听沈凝说要整院子,二老爷的眉头微微蹙起:“你那院子怎么了?” 沈凝察言观色,二老爷眼睛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虽然稍纵即逝,可还是被沈凝捕捉到了。 她原本是想直截了当说要重新开门的,可现在她不想这样说了。 “不瞒二叔父,侄女觉得院墙太高了,比祖母的春晖堂还要高些,侄女觉得这样不合适,所以想请二叔父找人,把院墙拆矮几分。” 第37章 这是压运锁命 沈二老爷怔了怔,迟疑片刻,问道:“二丫头,你要拆墙头的事,你父亲可否知道?” “就是把院墙拆几行砖,改成和其他院子一般高矮,大老爷不会管吧?” 沈凝心里打个突,二老爷的反应不太对啊,看来水很深啊。 沈二老爷略一思忖,对沈凝说道:“当年这院子是你父亲亲自找人建的,不是二叔父不帮忙......好孩子,你最好还是先问过你父亲吧。” 话已至此,沈凝还能说什么,她只好点头。 她也没有闲着,转身便去了书房。 沈大老爷正和周睿在书房里赏画,小厮进来禀告,二姑娘来了。 周睿想要避开,偏偏书房里连座屏风也没有,沈大老爷见状,对周睿又满意了几分。 “不用了,你们有婚约,你也算半个沈家人,不用回避了。”沈大老爷说道。 周睿暗暗松了口气,婚期一直没有谈妥,沈大老爷态度坚决,执意要留沈凝满了十八才能出嫁,这让周睿很是头疼。 没想到,现在却有了缓和。 沈凝走进书房,意外看到周睿也在这里,她给两人行了礼,沈大老爷问道:“你有何事,要到书房找我?” 沈凝不急不缓,把对沈二老爷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沈大老爷便板起脸来,沉声说道:“墙头是说拆就拆的吗?胡闹!” 话一出口,沈大老爷方才想起周睿还在这里,口气缓了缓,道:“家里的事,我会与你二叔父商量,你回去吧。” 沈凝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大老爷,二叔父说我那小破院子,当年是您亲自找人建的,所以二叔父做不了主,我这才过来找您,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为何大老爷把我那院子的院墙建得那么高,甚至比祖母的春晖堂还要高上几分?莫非大老爷是把那院子当成监狱,要把亲生女儿一辈子关在那里?” 屋内落针可闻,沈大老爷和周睿的脸色全都变了。 沈凝察言观色,不放过沈大老爷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那是当着外人的面,脸皮被扒下来的尴尬和愤怒! 而周睿的注意力,却都在沈凝说的最后一句话,“要把亲生女儿一辈子关在那里”。 沈大老爷承认这门亲事,却把婚期否了一个又一个。 本朝女子婚龄多在十五至十七岁之间,偶有超出这个年龄的,大多是因为守孝给耽误的,而沈大老爷却坚决要把婚期定在十八岁之后。 第44章 若是沈凝在家里受宠,那另当别论。偏偏沈凝就是这个家里最不受宠的那一个,直到老太太病愈之后,她的处境才好了一点点,且,这个府里,对沈凝最冷淡也最不好的,就是她的亲生父母,其他人也只是避而远之,而大太太孟氏,对沈凝非打即骂,反倒是把娘家侄女当亲生女儿一般娇养。 无论怎么看,沈凝都是大老爷大太太的眼中钉,尤其是大太太。 既然如此,那不是更应该像送瘟神一样,把这个他们口中的丧门星早早打发出去吗? 沈凝的注意力本来都在沈大老爷身上,可是无意间一瞥,却看到周睿眼中的风起云涌,可是下一刻,却又平静无波。 沈凝心中一凛,原主的这位未婚夫,年纪不大,心机却不浅。 她重又把目光落到沈大老爷脸上:“大老爷,我说得可对?” 沈大老爷一滞,下意识地看了周睿一眼,却见周睿的目光正淡淡地扫过来,沈大老爷的脸上顿时如四季飘过。 他干咳一声,喝斥道:“胡说八道,什么监狱,无稽之谈!当年..t....” 沈大老爷看向周睿,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周公子失踪,城中对你议论颇多,担心你福薄,恰好有位高人途经白凤城,为父特意去求了他,经他指点,这才在院子里加高了围墙,为你锁住福分,你看,周公子这不就化险为夷了吗?” 沈大老爷说得振振有辞,不愧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官的人。 沈凝给逗乐了,要么你被高人当傻子骗了,要么就是你把别人全都当成了傻子。 这院子是锁福? 呸! 这是压运锁命! 高墙挡户阳气不足,气势受阻,不聚财,且伤身。 而把院子建成一把锁,多是用来锁住院中魂魄,前提是这院子里面死过人;可若是没有死过人,而是建给活人用的,那便是要锁住这人的气运! 高墙阻势,院子锁运,这是要把她锁在里面,让她当一辈子的倒霉蛋! 沈凝冷冷一笑:“大老爷也说了,周公子回来了,这高墙也就没有用了,那我和二叔父说一声,该拆就拆,该砸就砸!” 沈凝转身就要往外走,沈大老爷在她身后喊道:“放肆,不许拆!” 沈凝头都不回,脚下生风便出了大老爷的书房。 她没去找二老爷,而是对跟着她的春俏说道:“让小海去找个大锤子,越大越好!” 春俏连忙答应,便跑去找小海了。 书房里,沈大老爷也顾不上和周睿赏画了,三言两语就把周睿打发了,便让小厮去叫二老爷。 二老爷很快来了,沈大老爷说道:“二丫头胡闹,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那院子拆不得。” 这么多年了,二老爷其实在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但这是长房的事,他不好过问。 现在听沈大老爷这么说,他索性装起了糊涂:“大哥,二丫头的院墙也确实太高了些,甚至高过了府里的外墙,阳光都照不进去,姑娘家做针线,光线太暗也会伤眼睛,不如拆几层砖,也不用太矮,和其他院子一样高矮就行了。” “老二,你怎么也和小孩子一样胡闹?那墙拆不行,二丫头的院子也动不得!” 见二老爷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大老爷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到了如今,那件事,我还是告诉你吧。” 二老爷心头一动,大哥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当年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又有柳二先生给二丫头批的命格,唉,是我对不起祖宗,生出一个丧门星。好在咱们沈家生机未断,恰好有位高人在城外小住,我便和你大嫂去求见了那位高人。” 第38章 此刻就是一个砸 “高人断言,只要把二丫头放在咱们眼皮底下,活到十八岁,沈家的霉运便可解除,但是前提便是,不能任凭二丫头的霉运滋生,必须压制,这院子便是经高人指点修葺的,院墙里放了高人给的灵符,就连孟婉,也是特意接过来,压制二丫头的,孟婉的命格极好,旺父母旺兄弟旺夫旺子旺家宅,咱家能挺过这十几年,全靠这位高人的指点。” 沈大老爷一口气说完,沈二老爷沉默了。 难怪长房把孟婉那个侄女捧上了天,原来是请了一个福星回来。 “可是大哥,孟家姑娘如果真是福星,您和大嫂把她养在家里也就罢了,何苦要放任她欺负二丫头呢? 二丫头她可是你们的亲生骨肉! 聂家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嫂装糊涂不肯相信也就罢了,可您也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人欺负亲闺女吗?” 闻言,沈大老爷沉下脸来,不悦道:“什么欺负,不过就是小姑娘之间的口角而已。” “口角?”沈二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不是争衣裳争首饰,那是陷害,是要毁了二丫头一辈子!” “老二!你当那聂家是什么好人吗?再说,婉儿之所以会被聂家退亲,也是二丫头从中挑唆,你大嫂全都和我说了,这件事,婉儿固然有错,但二丫头也不是无辜的。” 沈二老爷看向大老爷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曾几何时,他以兄长为荣,他的兄长有学问有见识,是他和三弟的楷模。 从什么时候开始,兄长就变了,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第45章 沈二老爷想不起来了,是从兄长致仕时开始的吗?或者是腿残以后,再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兄长高高升迁便丁忧返家。 沈二老爷苦笑:“大哥,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向书房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转过身来,对大老爷说道:“我读书不行,没多少见识,目光更是短浅,我只认自家人,孟婉再好,她和我也没有关系;哪怕二丫头真是丧门星,她也是我的亲侄女。” 沈二老爷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沈大老爷望着弟弟的背影,心里忽然像是漏了,空空落落。 沈二老爷没回自己屋里,而是去了沈凝的小院子。 沈凝的院子是府里最偏僻的地方,沈二老爷平时走不到这里来,看到那高高的围墙,沈二老爷心里很不舒服。 据他所知,这些年来,孟婉都是住在长房的跨院里,与大哥大嫂只隔着一道月洞门。 那个跨院,冬天有地龙取暖,夏天有天网隔绝蚊虫,别说沈凝了,就是二房的沈凌和沈冰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沈二老爷停下脚步,转身去了老太太的春晖堂。 大哥虽是一家之主,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上面还有老太太。 沈二老爷没进院子并不知道,此时,小海已经找来了一只大锤子,这是二老爷请的那些泥瓦匠们带来的,他们明日要去大东村,这些东西先放在沈府,明天一并用马车拉过去。 小海嘴甜,三言两语就借了一只最大号的锤子过来。 此刻,沈凝抡起大锤子,朝着院墙砸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砰的一声,墙上被砸出一个大洞,一只扁平的匣子掉了出来。 “咦,这里藏了宝贝!”春俏惊呼。 沈凝笑而不语,若不是她看到这里有东西,也不会先砸这一处了。 她的阴阳眼,能看到灵体,当然也能看到沾上灵气的东西。 比如这只匣子! 匣子上有只奇形怪状的小锁,春俏忙道:“要不去请锁匠打开吧。” 沈凝二话不说,抡起大锤子就是一锤! “啪啦!” 匣子给砸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黄乎乎的东西。 沈凝弯腰捡起来,有灵气的就是这东西了。 原来是一张符纸。 上面写着有字,暗红色,却不是寻常画符用的朱砂,沈凝不用闻也知道,这是血,血符咒! 再看上面那狗爬似的字,哈,这是生辰八字啊,沈凝对这个生辰八字太熟悉了,这就是原主的。 这张血符咒,分明就是用来对付原主的。 沈大老爷说的那位高人,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不是修的正道! 沈凝冷笑,咬破中指,以天师之血发动烈火咒,呼的一下,那张血符咒便烧了起来,片刻之后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一座小院里,坐在蒲团上打坐的老者忽然捂住胸口,全身颤抖,徒弟见状,连忙上前:“师父,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老者张开嘴,喷出一口黑血,接着,眼睛、耳朵、鼻子都有黑血向外涌出,老者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声音,却已说不出话来,徒弟连忙从他怀里摸出一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喂进老者口出。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终于呼出一口气,颓然倒在徒弟怀里:“有人......破了......我的......血符咒!” 徒弟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 而此时的沈凝,正挥舞着手里的大锤子,砸向已经破损的院墙。 二姑娘把院墙砸出一个大洞!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了出去,还在书房里的沈大老爷听到消息,脸色大变,快步向内院走来。 孟氏也听说了,她先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啥,那个丧门星把墙给砸了?怎么可能,她敢砸墙?再说,那院墙可是加固了的,就凭丧门星的小细胳膊,也能砸坏? 孟氏不相信,老太太也不相信,倒是沈二老爷脸色一沉,对老太太说道:“儿子过去看看。” 老太太连忙招呼钱妈妈:“扶我过去,我要亲眼看看。” 老太太虽然恢复得很好,双腿也渐渐有了力气,可也只限于在春晖堂里走上几圈,至今也没在府里逛过,若非今天沈二老爷说起,老太太还不知道沈凝的院子高墙耸立,现在她不仅要去看砸墙,还要看看,老大夫妻究竟想把沈凝关在一个什么样的院子里。 第39章 孟氏后悔把沈凝生下来 老太太的腿脚还没有完全恢复,沈二老爷扶着老太太不敢走快,而沈大老爷同样腿脚不便,因此,他虽然最早得到消息,却是和老太太、沈二老爷前后脚到的。 因为沈凝是从院墙中间开始t砸的,因此,在她成功砸出一个大窟窿之后,一面院墙便塌下来了。 虽然这面塌了,但还有没塌的地方。 老太太看到那高高耸立的墙头时,顿时火冒三丈! 大郎是要修一座监狱用来囚禁自己的亲闺女吗? 老太太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拐杖便朝沈大老爷打了过去:“我倒要问问是哪里来的高人教你祸害我们沈家骨血的,是谁,你给我说,我老婆子倒要问问他,我们沈家是掘了他家坟,还是杀了他家的人,他要这么做贱我家的孩子?还有你,你这个拎不清的,那是你闺女,她身上流着的是你的血!” 第46章 沈大老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打,他是一家之主,又是做过官的,哪里受过个委屈? 偏偏打他的是自己的亲娘,沈大老爷也只能受着。 沈二老爷在心里骂声活该,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娘,您消消气,还是先看看二丫头吧,小姑娘家家的,别让砖头给砸着。” 老太太一想也是,她那花朵般的孙女,额头上的伤也才刚好,可不能再给砸一下了。 春俏这会儿已经看傻了,她头回知道,自家姑娘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不是她自谦,她一个从小干活的丫鬟,都没有姑娘力气大。 看姑娘把那大锤抡得,虎虎生风,就刚刚,墙塌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姑娘的眉毛都没动一下,这叫啥?云淡风轻! “二丫头,停下,停下......”老太太急得嗓子冒烟,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着不得急,上不得火。 沈凝兴师动众地抡大锤,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大,只能闹大了,这墙才能拆,否则就只能任由着大老爷装糊涂二老爷和稀泥。 院墙被砸出一个大豁口,沈凝能看到站在门口一身狼狈的大老爷,以及正闻讯赶过来的二太太一家,以及三太太和沈梨花,她甚至还看到了周睿的身影。 沈凝放下手里的大锤子,故作惊讶:“祖母,您怎么来了?春俏,快去搬椅子。” 老太太环顾四周,这就是她孙女住了十几年的院子? 院子里没种花没种树,倒是墙头上和房顶上野草长了不少,那荒凉的程度,快要赶上坟头了。 再看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窗帘和门帘,老太太的目光便落到沈凝身上那半新不旧的衣裳上了,她先前都没有留意,二丫头就只有这么几身衣裳轮着穿。 “你个姑娘家家的,不要干粗活,小心把手弄粗了,老二......”老太太刚想叫二老爷,转念一想,凭啥叫老二啊,于是她大声喝道,“大郎,你来砸,把这些破墙头全都砸了,快!” 沈大老爷的头嗡嗡作响,一半是因为老太太的拐杖不小心打到他的头上,另一半则是因为老太太下令要砸墙! 这墙不能砸,砸了墙二丫头身上的霉运便压不住了,沈家就要完了! “娘,不能砸不能砸啊!”沈大老爷忙道。 “你若是还想叫我一声娘,就亲手把这墙给砸了!”老太太也是气极了,她没有想到,在她生病的这十几年里,她那个读过万卷书的长子,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沈大老爷不敢再劝了,他正在思忖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既能不砸墙,还能让老母亲息怒。 正在这时,一个尖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你个天生的丧门星,你敢砸墙,看我不打死你!” 孟氏比所有人来得都晚,因此,她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进院了,她看到的,只有倒了一地的破砖头。 因为院子里有女眷,周睿不便进门,他站得远远的,孟氏没有看到他。 孟氏的怒火一下子便冲到了脑门,初时她还不相信,现在亲眼看到了,反了,全都反了,那个丧门星竟敢把好端端的院墙给砸了! 孟氏甩开想要拦住她的海棠,怒吼着冲进门来,原就不大的小院子,此时站得满满当当。 不但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连同妯娌小姑们全都在,就连老太太竟然也在! 孟氏怔怔,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婆婆,您怎么也来了?” 老太太冷笑:“若是不来,老身还不知道世上竟有你们这样的爹娘。” 孟氏一阵心虚:“婆婆,看您这话说得,我们也只有清儿和凝儿两个孩子,怎会不疼他们。” 老太太拿起拿在腿边的拐杖,指指这个荒凉的院子,又指指那高耸的墙头:“这就是你们疼女儿的表现吗?孟氏,你们孟家是这样对待你的?还是你是这样对待你娘家侄女的?” 听老太太提到孟婉,孟氏便想起孟婉在外面受的委屈,她立刻悲从心来:“婆婆,婉儿自幼娇养着长大,哪里吃过那些苦,您是不知道,这阵子她住在外面,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婆婆......” 孟氏猛然对上老太太愤怒的目光,她吓得后退一步,虽然这个婆婆一直不待见自己,可也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这一刻,孟氏忽然感到害怕了。 老太太没有理她,却是看向沈大老爷:“大郎,孟氏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吧,她眼里可曾有过二丫头,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那个不知廉耻心如蛇蝎的娘家侄女!” 听到“不知廉耻心如蛇蝎”八个字,孟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大声喊道:“婉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是!” 忽然,她转身指向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沈凝:“是她,都是她,都是她把婉儿害成如今的样子,我当年就不该把这个小鬼生下来,她是灾星转世,婆婆,她真的是灾星转世!” “够了!”老太太怒声喝道,她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不该同意这门亲事,娶孟氏进门。 “大郎,你媳妇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你可是也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第40章 这只匣子是怎么回事 沈大老爷额头上都是汗,手心里湿漉漉的也是汗。 一边是为他生下嫡长子的妻子,一边是生他养他的老母,他不知该如何平衡眼前的局面。 第47章 他忍不住也看向沈凝,都是因为这个女儿,家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当年孟氏生沈文清时伤了身子,大夫说她要好好养上几年再生孩子,否则对大人和孩子全都不好。 可是也才过了一年,孟氏便和他说想再生一个,他心疼妻子不想同房,孟氏便在他的茶里下了催情药...... 不久,孟氏便被诊出了身孕,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样,孟氏的怀相很不好,接连看了几位大夫,都说这一胎太过凶险,很可能保不住。 可孟氏却一定要保住这一胎,一碗碗保胎的汤药像流水一样灌进去,最终瓜熟蒂落才终于生下了沈凝。 若说孟氏不疼沈凝,沈大老爷是不相信的。 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孟氏怎会不心疼呢? 孟氏之所以会对沈凝嫌弃,也只是因为沈凝命里带丧,出生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孟氏在府里抬不起头来,所以才会对沈凝心生怨气。 至于孟氏心里眼里是不是只有孟婉,沈大老爷是承认的。 可是那也是因为孟婉命格好,她住在沈家,沈家这十几年来才能平平安安,没有因为沈凝而发生更加不好的事。 想到这些,沈大老爷有了信心,对老太太说道:“娘,孟氏是有苦衷的,再说,二丫头也是太不让人省心,不过就是墙头高了几寸,她就折腾得家宅不安,娘,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这墙这院子对于沈家有百利而无一弊。” 老太太给气乐了,她用拐杖指着沈大老爷:“大郎,你的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糊涂啊,好在你不当官了,否则也是个糊涂官!” 不到三十岁便无奈致仕,这是沈大老爷心中永远的痛。 他对沈凝那最后一点父爱,也因为这件事,而彻底没有了。 “娘,您提这个做甚,我,我致仕还不是因为二丫头?”沈大老爷心里也有气,老娘糊涂啊,怎么就不为他着想呢,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因为二丫头?二丫头让你摔断腿的?她推你了,还是她绊你了?你的腿摔断以后,是二丫头拦着不让你看大夫不让你休养了?” 老太太连声质问,沈大老爷面红耳赤,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摔断腿的时候,沈凝刚刚四岁,已经被关进了这个院子,二弟找到他,说想把沈凝抱到二房养着,他没有答应,觉得二弟不懂事,那个丧门星不关起来,难道还要当个祖宗一样供着吗? 那时他好不容易熬过丁忧,可是之前的位子却已经给别人占了,他心情郁闷,又和二弟吵了几句,便带着小厮出门,恰好遇到孟大舅,孟大舅贪杯好色,却又囊中羞涩,看到这位妹夫,便拉着他一起去喝酒,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出钱。 那日,他喝醉了,孟大舅抱着粉头去亲热了,小t厮去结账,他一个人摇摇晃晃下楼,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下去,这才摔断了腿。 之后腿伤没有养好,也是因为起复的事再遇挫折,他心急如焚,腿还没长好,便下地练习走路,结果再次摔倒,雪上加霜,最终落下残疾,从此无缘于仕途。 本朝选官,首要便是五官端正四肢齐全,除非有朝一日他的残腿能好,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官了。 见沈大老爷久久不言,老太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老太太一早便从钱妈妈那里知道沈大老爷是为何残疾的,也知道这件事和沈凝没有半分关系,全都是他自己作的,若是要怪,也要怪他那个大舅子,孟婉的亲爹! 没想到他不但从不怪孟大舅,反而替孟家养孩子,反倒把所有过错全都强加给自己的女儿。 老太太明白,沈大老爷不仅是糊涂,而且耳根子还软,孟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是因为孟氏生下了沈文清,孟氏在沈大老爷眼中,便全无过错。 “大郎,去砸墙!”老太太可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沈大老爷一惊,迟疑地看向那堵已经破烂不堪的残墙,孟氏便惊呼一声:“不能砸!”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瞪着那个硕大的豁口。 “匣子呢,那只匣子呢?” 孟氏一边问,一边四下寻找,她不会记错,那只匣子就是藏在这个位置,现在这里被砸得稀巴烂,可那只匣子去哪里了? 沈大老爷不解:“什么匣子?” 春俏手快,把那只被沈凝砸得四分五裂的匣子拿了过来:“是这只匣子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春俏手中的破匣子上,孟氏一把将匣子抢了过来,接着便又一声尖叫:“里面的东西呢?” 她一把揪住春俏的头发,怒吼道:“你这个小浪蹄子,你把里面的东西弄到哪里去了?” 沈大老爷更是糊涂,忙问:“什么东西,这只匣子从哪里来的?” 老太太也是不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凝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走到孟氏面前:“放开她!” “不放,是你把匣子砸烂的是不是,你个丧门星,你......”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孟氏便觉胳膊一麻,揪着春俏头发的手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春俏吓得面如土色,一获自由便藏到沈凝身后,哎呀,可吓死小丫头了。 沈凝的目光落在孟氏脸上,意味深长。 孟氏猛地打个激灵,这死丫头是发现什么了吗? 第48章 “二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问道。 沈凝走到老太太面前,冲老太太施了礼,说道:“孙女砸墙时,发出了这只匣子,这只匣子藏在墙头里,有一块砖是空心的,砖被砸碎后,露出了这只匣子。” 春俏连连点头:“二姑娘说得没错,奴婢和小海全都看见了。” 沈凝的目光在院子里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不可置信。 只有孟氏的脸上满是惊惧。 孟氏害怕了? 沈凝的目光最后落到沈大老爷身上:“院墙里藏着匣子的事,大老爷可否知晓?” 沈大老爷摇头:“并不知晓。” 第41章 那是血符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孟氏身上。 墙头里藏着一只匣子,大老爷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孟氏,不但知道,而且显然还对这只匣子非常重视。 也就是说,这匣子的事,是孟氏瞒着大老爷做的。 孟氏后退了两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对大老爷说道:“我和你说过的,你是不是忘了?哎呀,你也真是,这事怎么还能忘了。” 沈大老爷茫然,孟氏和他说过吗? 莫非他真是给忘了? 老太太看到大儿子那副耳根子软的样子就来气,索性不再看他,对沈凝说道:“二丫头,你继续说。” 沈凝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这只匣子上面有锁,我看这锁的样子太过奇特,担心里面装的也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便用锤子给砸开了。” 匣子虽然砸烂了,但锁头还在,众人看向那只锁头,二太太呀了一声:“这个是锁?我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锁。” 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就连做过官的沈大老爷,也是头回见到这样的锁头。 他越发确定,他的确没有见过这只匣子,如果当年孟氏告诉他,要在墙头里放只匣子,依着他的性格,是一定会亲自看看这只匣子的,如果匣子有这样一把锁头,他绝对不会忘记。 所以,孟氏在说谎,这只匣子的事,她从未告诉过自己。 沈大老爷再次看向孟氏时,眼神里都是审视。 孟氏更加心虚,把头别向一旁。 沈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只匣子被砸坏以后,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那是一道符,并且是用血画的,以血画符,我是小孩子,却也听人讲过,这是血咒,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那符上还写了我的生辰八字。” 所有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他们或许没有见过,也或许没有听过,但却知道,道士画符是用朱砂,而这用血画符的事,听着就觉碜得慌,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事。 “那道符呢?”老太太失声问道。 沈凝一脸惊恐:“说来也怪,我把那张符拿在手里,想要再仔细研究,可那符竟然着起火来,吓死我了,没有火折子,符纸自己就烧起来了。” 没等老太太开口,孟氏便抢先说道:“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血符,全都是你自编自话,如果是真的,你把符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沈凝冷哼:“大太太,你怎么不早点说呢,非要等到我说这符已经烧了,你才开口?” “你你你......”孟氏气得脸色铁青。 沈凝没理她,对老太太说道:“那张符烧起来时,春俏和小海全都看到了。” 闻言,春俏和小海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小的)的确看到了,那张符上的字都是暗红色的,而且姑娘把那符拿在手里,那符噗的一下就烧起来了,把我们吓坏了,生怕烧到姑娘的手。” 沈凝伸出自己的手:“是啊,我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事,那张符明明是在我手里烧起来的,可我的手却没有被烧伤。” 老太太看向大太太,拐杖猛地一敲:“孟氏,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那张符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给你的,为何要有二丫头的生辰八字,你若是不肯说,我便做主,把你送回娘家,我倒要问问孟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孟氏吓了一跳,她一把年纪,若是被送回娘家,后半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孟氏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婆婆,那张符是高人所授,能够克制丧门星的霉运,保沈家家宅平安,您看,您的病不就好了吗?” “胡说八道!”老太太大怒,“你是眼瞎还是心瞎,我的病是怎么好的,你不知道吗?若是没有二丫头,我现在还是个活死人!怎么,现在你倒说是因为这劳什子的符,才把我的病治好的?” 老太太转向大老爷:“大郎,你是读圣贤书的,你也是这样想的?” 沈大老爷面红耳赤,沈凝给老太太灌水的时候,他也在场,他亲眼所见! 无论那碗水究竟能不能治病,但老太太千真万确,是在那碗水灌下之后苏醒过来的。 “娘,是儿子教妻无方,儿子这便带孟氏回去,好好教她。” 见沈大老爷要带着孟氏离开,沈凝才不会答应。 这样还想溜?做梦! “祖母,孙女虽然没有见识,可也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那张符就是邪的,以血画符,多吓人的事,符上还有我的生辰八字,偏偏我一拿起来,那张符就烧了,这一准儿不是什么好东西,道士画的符,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大太太口中的高人,恐怕是邪道吧,大太太请邪道设血符咒来害自己的女儿,而且还要瞒着所有人,包括大老爷,大太太,你怎么解释?” 第49章 是啊,虽然大家都说沈凝是丧门星,可也顶多就是避而远之,真真正正把沈凝当成妖魔鬼怪来对付的,说来说去也只有她的亲生父母。 当爹的砌道高墙把女儿锁在里面,当娘的更狠,直接让邪道画符来咒自己的亲闺女。 孟氏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沈凝走到她身边,忽然凑到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孟氏脸色大变,骇然看向沈凝:“你怎会知道?” 话一出口,孟氏就后悔了! 可是她说的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孟氏,你在说什么?”老太太喝道。 “没,没说什么。”孟氏硬着头皮说道。 沈凝笑了笑,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我刚才问过大太太,她口中的那位高人,是不是孟家帮忙找到的,高人说沈家必须要把孟婉当祖宗一样供着,让孟婉处处压着沈家女儿,把沈家女儿踩到泥里面,我原本只是问问,没t想到却是真的,看大太太的反应,显然我全都说对了。” 沈凝故意没提自己的名字,而是说的“沈家女儿”。 这些年来,孟婉在沈家,吃喝用度不但高过她这个丧门星,更是比沈凌和沈冰也要强出许多。 第42章 孟氏对原主没有骨肉之情 提到孟婉,最生气的就是二太太。 孟婉和沈凌年纪相近,可是白凤城都知道沈家的表小姐孟婉才貌双全,秀外慧中。 二太太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姑娘们举办诗会,轮到沈凌做诗时,不等沈凌开口,孟婉便关切地说道:“凌妹妹,都是我不好,明知你不擅这个,还要拉着你一起来。” 而且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又要补充几句:“其实凌妹妹识字的,从小就能帮着二伯父二伯母看账本了。” 那日,姑娘们全都围在孟婉身边,对沈凌避之不及,像是怕沾上她的铜臭气。 沈凌回来以后便躲进自己的房间,二太太问了丫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商户出身不假,可是二老爷为何会行商贾之事,还不是为了沈家? 大老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好不容易当了官,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打点就要用银子。 二老爷只比大老爷小两岁,他十几岁就跟人倒腾南北货物,赚的银子全部算公中的,十成里有六成用在大老爷身上。 后来大老爷不当官了也就没有俸禄了,沈家的家底也就那么多,养活一家子的重担,全部落到二老爷身上,这些年来吃的用的,十件里有八件是二房赚来的,就连孟婉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钗环,也是用二房经商赚的银子买来的。 到头来,孟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二房的女儿却是遍身铜臭的商户女,被白凤城的大家闺女隔绝在圈子外面! 不要小看这些姑娘的圈子,她们的看法能够直接影响到父母兄弟挑选儿媳或妻子的眼光。 如今沈凌已经及笄,亲事迟迟没有定下来,也是因为这些事受到了影响。 想到这些,二太太怒向胆边生,她指着大太太说道:“你们孟家安的什么心?让沈家替你们白养女儿,还要把沈家女儿踩到泥里头?你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我的女儿却是心肝宝贝,你家那个孟婉,品行德行闺誉一样没有,最是卑鄙无耻,也就是你才把她当成宝贝!” 大太太被二太太指着鼻子骂,骂她,她能忍,可是骂孟婉,大太太就不能忍了。 “你这个商户女,有何资格说我的婉儿?” “你家孟婉不是商户女,她是娼,娼妇的娼!” 论起吵架,二太太就没输过,她忍这个大妯娌很久了,她早就想骂了。 二老爷见自家媳妇说得太难听,适时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每人都少说一句,一家人能有什么气?不要为了外人动火气了。” 大太太差点气晕,老二这番话,分别是说孟婉这个外人不值得沈家人动气。 她的婉儿,怎么会是外人呢? 她还要说话,大老爷却已经不让她说了:“海棠,还不快带太太回去!” 可是老太太不乐意了:“其他人回去,孟氏到祖宗像前罚跪思过!” 孟氏一怔,让她罚跪思过? 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吧。 “婆婆,我可是给沈家生了嫡长孙,那是您唯一的孙子!” 孟氏把“唯一”二字咬得很重,她有儿子,这是她的骄傲,沈家三房,只有她有儿子! 二房那个商户女,生来生去都是丫头,三房更不用说了,连男人都没有,这辈子也生不出来了。 老太太冷笑:“你生下嫡长孙,那是沈家祖宗积的善缘,否则,你这种连亲生骨肉都要祸害的人,岂能有此福报?” 孟氏怔怔,她有儿子,关沈家祖宗什么事? 可是她也不傻,老太太既然搬出了祖宗,她就只能听着,不能反驳。 沈大老爷叹了口气,让海棠拽着孟氏去跪祖先了。 这一次,老太太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大老爷,片晌,摇了摇头。 沈大老爷尴尬地站在那里,他在老母亲的目光中看到了失望。 女眷们相继离去,二老爷则亲自带人,把沈凝没有砸完的墙全都砸了,就连大门也拆了下来。 这场拆墙的闹剧到此完美收官。 第50章 院子里没有墙,自是暂时不能住人了。 二太太让沈凌沈冰过来,把沈凝接到了二房。 沈冰不停地围着沈凝转圈圈,沈凝被她转得头晕,笑着问道:“冰儿,你有事?” 沈冰摇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多看看二姐姐,二姐姐真厉害。” 沈凝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二姐姐若是真的厉害,这些年也不会被关起来了。” 沈冰一把抱住沈凝的胳膊:“二姐姐不要害怕,以后有姐姐和冰儿一起陪着你。” “好啊。”沈凝笑着说道。 沈凌一直都在看着沈凝的一举一动,待到沈冰被乳娘叫走,沈凌才悄悄问道:“二妹妹,那张符真的是邪道画的吗?” 沈凝点点头:“是的。” 沈凌不知道沈凝为何如此肯定,她们这些没出阁的小姑娘,应该全都不懂这样吧。 可不知为何,沈凌隐隐觉得,沈凝和她们不一样。 至于有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清楚。 沈凝当然能够肯定,那张血符咒是出自邪道之手。 因为那并非普通的符咒,而是用来压制怨灵的。 且,这个怨灵还是小鬼! 既然是压制怨灵小鬼的,那为何上面会写上原主的生辰八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沈凝若是不懂,那她这个女天师就是白当了。 小鬼的怨气,多是来自亲生父母,小鬼的报复,除了报复亲生父母,还会报复到兄弟姐妹身上。 而这个小鬼,应该不是死于出生之前,而是出生后才死的,且死状极为凄惨,因此,它的怨气极重。 孟氏显然担心它会报复到自己和儿子身上,于是便听信那名妖道的话,让小鬼投胎,再由她将那个小鬼生下来! 这个小鬼就是原身! 而这件事,沈大老爷显然不知道,孟氏连他都瞒着,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孩子是死在孟氏手中,沈大老爷并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那个孩子报复的,也只有她这个亲生母亲! 沈凝想起老太太曾经说过,孟氏怀原主时怀相很不好,孟氏为了保住这一胎,吃了很多苦头。 那一刻,沈凝还曾唏嘘,孟氏也曾对原主心生期待。 可现在看来,孟氏只是担心,小鬼若是生不出来,会继续反噬到她和儿子身上。 从始至终,孟氏对原主,就没有骨肉之情。 第43章 沈家老宅很热闹 沈凝在孟氏耳边说的话,并非是什么孟家让沈家养女儿之类的话,而是告诉孟氏:“那张符纸是镇小鬼的吧。” 她说到“小鬼”二字时,她在孟氏眼中看到了惊惧。 孟氏脱口而出的那句“你怎么知道?” 便证实了沈凝的猜测。 就如她猜到的那样,孟氏之所以要生下原主,就是因为小鬼的报复,她害怕,因此便请邪道作法,让小鬼投胎到她腹中。 只是这个孩子虽然是孟氏亲生的,可是只要想到那小鬼有多么恨她,孟氏便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索性让邪道画了血符咒,看似是为了压制家里的丧门星,实则是要对付那只小鬼。 沈凝觉得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她可能是第一个被当成小鬼的天师了。 好在因为今天的事,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关注她的小破院子。 在小破院子还没有整修好之前,沈凝便暂时住在了二房。 沈二老爷找来的泥瓦匠,原本准备今天便去大东村看地方,明天便要开工的,也因为今天这么一闹,便先留在沈家给沈凝修院子了。 人多力量大,第二天,院子的外墙便重新砸好,院门也改了,位置和朝向都是沈凝自己定的。 沈二老爷原本还想请个风水师傅过来看看的,可是沈凝说不用,她道:“原先这个院子就是请高人看过的,也不见得有多好,反而还被人钻了空子,还不如咱们自己看着来,再差也不会比以前更差了。” 沈二老爷一想也是,他认识的懂风水的师傅,也就是白凤城的王瞎子,王瞎子出名的唯利是图,万一和当年那所谓的高人一样,没存好心思,那可就麻烦了。 这样一想,沈二老爷便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让泥瓦匠们按照沈凝说的位置安门了。 不到两天,沈凝的小院子便焕然一新,沈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神清气爽。 沈凝的院子修好了,沈二老爷便带着泥瓦匠动身去大东村,沈凝陪着老太太也一起过去,沈凌和沈冰这次也跟着了。 因为沈凝的按摩,老太太的腿一天好过一天,到了大东村,老太太便由孙女们搀扶着,在老宅里四处走了走。 看到破败的老宅,老太太不住叹息,当年她在这里成t亲,四个儿女都是在这里出生的。 老太太百感交集,沈凝却在仔细观察被人翻找过的痕迹,房子里有几处地方都被挖开了,只是白老太太用了些障眼法,才让那人没有继续挖下去。 沈凝把那几处地方悄悄指给老太太,老太太咦了一声:“怎么这里有个大缸啊,这么多年没人住,哪来的大缸?” 不但有个大缸,而且从大缸下面的青苔可以看出来,这口大缸不但被人挪开过,并且还把大缸下面的泥土挖开后又填了回去。 沈凝悄悄去问了白老太太,白老太太则说,他们一家刚搬来时,这口大缸便在这里了。 第51章 沈凝想起老太太曾经说过,老太爷死前的那一年里,经常来老宅这边,这口大缸,十有八九是老太爷弄出来的。 老太爷好端端在这里弄个大缸做什么? 一般在院子里放缸,要么是养鱼种莲花,要么就是贮水以防着火的。 可这大缸,既没养鱼也没种莲,更是除了雨水和落叶以外,什么也没有。 且,这大缸所在的位置,还是宅子里相对偏僻的地方。 莫非这口大缸,是老太爷专门放在这里,让人来挖的? 沈凝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老太爷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这口大缸放在这里的。 老太太悄悄问沈凝:“仙家住在哪儿?” 沈凝指指后罩房的方向,老太太点点头,她上了年纪,懂的东西自是比年轻人要多一些。 刚刚她走进院子时便察觉到了,这里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却和大多数无人居住的老宅子不一样,这里没有阴气森森的感觉。 十几年没人来过的老宅子,还能这样,全都是因为这里住进了家仙。 老太太叮嘱沈二老爷,在后罩房盖了仙家楼,供奉家仙牌位。 仙家楼的样式是沈凝亲手画的,三尺宽二尺高,样子像个小庙,有房脊有溢廊,前面还有四扇门,做工与真实庙宇相差无几。沈家住的是白仙,因此仙家楼里供了白仙娘娘的牌位,供品也放在仙家楼里,仙家楼下面做了一个木托,木托高半尺,托上部与仙家楼连接处挖了一个圆孔,侧面也挖一个圆孔,这样可以方便家仙们享受食物供品,出入非常方便。 沈二老爷请了木匠,按照图纸打造仙家楼,老太太则带着三个孙女在张家住了下来。 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仙家楼安放时,她要亲自拜仙家,给仙家上供品,答谢这些年来,仙家对沈家的照顾。 夏老太太听说老姐妹要在这里多住几日,自是求之不得,如今张敏江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夏老太太有一肚子的话要和沈家老太太说。 沉寂多年的沈家老宅,这几天都在敲敲打打,工匠们出出进进,大东村的人都很好奇,纷纷过来看热闹。 沈家老宅门前,每天都聚着一群人,指指点点,说着闲话。 沈家是村子里的外姓人,又离开村子很多年了,村里人只是知道沈家有人做官,至于做什么官,村里人并不知晓,当然,村里人也不知道沈家这些年来的倒霉事。 因此,村里人对沈家更加好奇,大门口看热闹的人就没有中断过。 沈家老宅这么大的动静,沈凝猜测那人说不定会着急。 毕竟,以前沈家老宅就连沈家人也不会过来,真若是藏了什么东西,也不会被人发现。 可现在大动土木,那东西说不定就会被人找出来。 沈凝猜测,那人又该来了。 沈凌和沈冰,连同她们的丫鬟住在一起,沈凝则带着春俏还住在上前住过的房间,白天的时候,沈凝和白老太太说了,一旦晚上有情况,还像上次那样,派只小刺猬过来报信。 第44章 是金子还是石头 自从沈家请了木匠打造仙家楼,白老太太便喜得合不拢嘴,家仙楼啊,有了家仙楼,她们一家便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住下来,有了沈家的香火供奉,儿孙们的修炼也能更进一步。 三更天,外面响起打更声,沈凝听到窗户那里传来沙沙声,她打开窗子,便看到一只小刺猬正艰难地往窗台上爬呢。 她伸手把小刺猬抱上来,还是上次那只,瞪着黑豆眼,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沈凝拿下小刺猬身上的纸片,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来了。 沈凝把早就准备好的桃子叉在小刺猬身上,小刺猬用黑鼻头在她手上蹭了蹭,便开心地走了。 沈凝一早便换上了夜行衣,她没有迟疑,悄悄走出屋子,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张家老宅。 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从村子里穿过去,而是从村后绕了一个圈来到沈家祖宅的后墙外。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杯弓蛇影了,这一次,并没有人事先埋伏在这里。 她用意识请出了白老太太,如此这般地和白老太太说了几句,白老太太欣然应允。 沈凝道谢,白老太太笑着说道:“既然姑娘说话算数,我老婆子当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你放心,我们白家既然受了沈家的供奉,定会为沈家出力。” 白老太太走后,沈凝四处看了看,又看到了那棵大树。 这棵树足有合抱粗细,枝叶茂密,树冠如盖,是藏身的好地方,上次,那位大首领便是藏身在这棵大树上。 原身没有武功,沈凝穿过来以后,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前世的功力,她现在也只有前世三成的功力而已,就连上树,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爬上去! 顶多就是比寻常人身手灵活一点点而已。 施展轻功跃上去什么的,一时半刻,沈凝是办不到的。 上了树后,沈凝忍不住再夸一句,不愧是锦衣卫,找的藏身之处可真是好啊。 在这棵树上,不但能看到树下的情况,还能看到大半的沈家老宅。 她便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枝叶之间,眼睛一瞬不瞬地在老宅内搜索。 很快,她便看到了那个人,不过,那人居然爬到了屋顶,而且,他在掀瓦! 第52章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怀疑他要找的东西,藏在瓦片下面了? 能藏在瓦片下面的,会是什么东西? 今晚是晴天,还是上半夜,新月当空,四周静寂,似乎能够听到月光洒落的声音。 那人身材颀长,并不健壮,且还透着几分单薄,但却身如灵猫,矫捷利落,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上次因为知道附近有埋伏,因此沈凝有些分神,看得不够清楚,而今天,沈凝可以居高临下,仔细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人无论是身型,还是动作,都让沈凝感到莫名的熟悉。 她见过这个人,不仅是上次在这里遇到过,而是她曾经在其他地方也见过他。 沈凝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一个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与屋顶上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那人几乎把所有的瓦片全都翻了一遍,一无所获,他无奈地四下看了看,这才从屋顶跳上墙头,出了沈家的院子。 他从树下走过时,借着被树叶分隔得支离破碎的月光,沈凝看到他白皙光洁的额头,以及用黑巾蒙起的脸。 沈凝屏住呼吸,直到那人走出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沈凝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她下了树,翻墙进了老宅。 “白仙家。” 沈凝叫了三声,白老太太在她面前现出身形。 “怎么样了?”沈凝问道。 白老太太摇摇头:“碰都没碰。” 白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引领着沈凝往前面走,月光下,两个白衣少女将一只箱子从屋里抬了出来。 白老太太说道:“贵府的东次间窗台下面是空的,想来早年沈家祖宗在里面藏过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多人家都有这么一处地方,那人前几次来的时候,我施了障眼法,他没有发现这处地方。今天姑娘吩咐下来,我便把障眼法撤掉了,又在里面放了这箱东西。” 两名白衣少女把箱子放到沈凝面前,白老太太将箱子打开,金光闪闪,箱子里面放着的,是满满的黄金!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第一眼,这是黄金,第二眼,这就是一堆石头,只是在这些石头上面有灵气萦绕,这是白仙留在上面的灵识。 这是障眼法,白老太太利用障眼法,把一箱石头幻化成了黄金。 白老太太凑近闻了闻,笑着说道:“这上面有人的味道,说明他不但发现了这处地方,也打开了这只箱子,甚至把这箱黄金全都翻了一遍,可却连一块也没有拿走,哈哈哈,这样的小贼,老婆子也还是头回遇到呢。” 沈凝微笑,她让白老太太帮忙的,就是这件事。 沈家可没有这么多的金子,她更没有,天师只会捉鬼,可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所以她求助白老太太,果然找对人了。 这箱金子虽然是假的,但也足以证明,那人三番五次来寻找的东西,并非金银财宝,而是比金银财宝更重要,也更贵重的t东西。 且,那东西还能藏在瓦片下面。 这一夜,沈凝虽然两手空空地回来,可是于她而言,今晚收获颇丰。 她虽然仍然不知道那人要找的是什么东西,可是已经知道,那人要找的,十有八、九是书信之类。 不要以为书信就不能藏在屋顶的瓦片下面,用油纸包起来,装在鱼皮囊中,能在瓦片下面藏上很多年。 前世,天师府的一位前辈,便是将一份重要手札在瓦片下面藏了很多年。 至于那个人...... 沈凝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她就说嘛,女天师哪能嫁人啊,哪怕是穿越了,也不会嫁人,这是命中注定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宁愿娶她这个丧门星,也要千方百计寻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宝贝。 第45章 白老太太赠药 沈二老爷工钱给足,工匠们做事尽力,仙家楼很快就做好了,夏老太太听说以后,过来看过,也想在自家院子里安一个,毕竟张家老宅也是空置,与其让家仙住进来,总好过让恶鬼把宅子占了吧。 于是那位工匠刚刚把沈家的工钱结清,又被张家请了过来,高兴的不成。 沈家老太太让人往城里送信,让沈大老爷和二太太三太太,连同沈梨花一起过来,沈文清在书院里不方便回来就算了,至于大太太孟氏,老太太故意没有叫上她。 沈大老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敢耽搁,便立刻催促众人动身。 其实沈大老爷并不知道老太太是故意没叫孟氏的,以为是忘了,临来时他是想带上孟氏的,可孟氏没在府里,她去看望孟婉了。 以前孟氏也是把孟婉放在心尖上,沈大老爷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是自从在墙里发现了那只匣子,每当孟氏说起心疼孟婉的那些话,沈大老爷就不想再听了。 因此,见孟氏不在府里,沈大老爷心里便很不痛快,也没有让人去找,便护送着两位弟媳和妹妹来了大东村。 到了大东村才知道,老宅里竟然住了家仙。 老太太带领一家人拜了家仙,又指派了一名老仆,每个月的初十过来拜家仙送供奉。 所谓的供奉,主要是瓜果桃梨,家里做的糕饼面果,也都是家仙喜欢的。 对于沈凝的言出必行,白老太太很满意,她虽称呼沈凝为“姑娘”,可是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小天师是有法力的,家里这么多孩子,保不准就会遇到些麻烦,有沈凝这位天师,说不定到时就能救命。 第53章 沈凝可不想就这么离开,她对白老太太说道:“白仙悬壶济世,药到病除,您看我祖母的腿,可还能恢复如初?” 白老太太有些奇怪,她早就看出来了,老太太虽然腿脚不便,但不是大事,只是经脉不通,按摩配合针灸,慢慢就能恢复,反倒是沈大老爷,那才是真正的腿疾,为何小天师只说老太太,没提沈大老爷呢?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小天师不说,白老太太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姑娘用无根水把这药丸融了,分三次给老太太喝下,老太太便能恢复了。” 沈凝大喜,回到府里,按照白老太太说的,用无根水把药丸融了,给老太太喝了下去。 喝到第三次,老太太便觉脚底暖融融的,她试着走了几步,索性连拐杖也不用了。 沈凝悄悄告诉老太太,这颗药是在家仙楼前找到的,想来是家仙所赠。 老太太向着大东村的方向拜了又拜,接着又叹息:“你爹的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 沈凝没接话,就她那个爹,哼,就先瘸着吧。 老太太现在也不用人搀扶了,带着钱妈妈,把府里各处转了一遍,哎呀,她生病之前,腿脚都没有这么利落。 “改日,咱们去白凤寺烧香,白凤寺那一千零八十级的台阶,我还是十几岁时走过一次,后来就走不到了,要坐着轿子才能上去烧香,少了诚意,这一回我要自己走上去。” 二太太看得眼红心热,老太太去大东村时什么样,她们全都看到了,可是老宅里刚刚供上家仙,老太太的腿就好了,这也好得太快了,华佗在世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事也就是自家人知道就行了,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二太太当然也不会对别人说,她想到的是自己的肚子。 也不知道家仙能不能保佑生儿子,就是因为长房有儿子,而她没有,孟氏可没少挖苦她。 而此时的孟氏,刚刚把孟婉安顿好。 孟婉说什么也不肯在杨妈妈家里继续住下去了,阿炳媳妇越是挽留,孟婉越是想走,她现在恨死阿炳媳妇了,口蜜腹剑,就是这种人。 孟婉忘了,其实她也是这样的人,而且她还不如阿炳媳妇呢。 孟氏无奈,既然孟婉不想在杨妈妈家里住了,她也只能换个地方。 她很想把孟婉接回沈家,可是她心里清楚,以前是二太太不让孟婉进门,现在老太太也肯定不答应了。 虽然出嫁随夫,夫死随子,如今沈家是大老爷当家,可是大老爷是孝子,只要老太太不同意的事,大老爷一定不会答应。 沈家不行,孟家当然也不行了。 想到孟舅母的那副嘴脸,孟氏越发心疼孟婉了。 她越是心疼孟婉,便越是憎恨沈凝。 以前她对沈凝是嫌弃,现在则是恨不能生吞活剥。 一切都是因为那只小鬼而起,早知道那道人不行,当年她就再去寻其他高人了,天地那么大,总能有人制得住那只小鬼。 现在小鬼不但投胎,而且还长大了,又有老太太护着,想要对付就更难了。 孟氏好不容易在铁锅胡同找了一处地方,房东是个孤老太太,院子里有五间房,老太太自己住两间,除下三间租给了孟氏。 在孟氏看来,孟婉和小福都是姑娘家,自己在外面租房不安全,和房东老太太一起住也挺好的。 可是看到房东老太太指甲缝里的黑泥,孟婉便觉恶心,如果不是不想再看到阿炳媳妇的那张脸,她才不和这脏老太婆一起住呢。 “姑母,我刚搬来,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您看......” 孟婉可怜巴巴地看着孟氏,孟氏一阵心酸,她的婉儿,从小到大可没有吃过苦。 孟家外强中空,孟氏出嫁时就没有多少嫁妆,这些年来,孟舅母隔三岔五就来找她要钱要东西,明里暗里让她贴补娘家,她那本就不多的嫁妆,几乎全都还给了孟家。 沈家接二连三出事,家里日子也不宽裕,可姑娘大了,要经常做衣裳打首饰,孟氏掌家多年,捞的油水,几乎都用在孟婉身上,为了把孟婉从大牢里赎出来,孟氏又花了一大笔银子,她那点私房钱,如今所剩无几。 现在给孟婉租房子买家什,里里外外还要不少钱,孟氏回到府里,也只凑出三十两,让杨妈妈给孟婉送了过去。 第45章 周公子要做花魁吗 孟氏做梦也想不到,她交给孟婉的三十两银子,孟婉没有用来置办家什买东西,而是用在了别处。 当然,这件事她是悄悄去做的,孟氏并不知道。 孟氏回到府里,听说老太太的身体完全好了,以前还要让搀扶的人,现在竟然步履如飞。 孟氏在心里暗骂老天不公平,她还盼着那老太婆旧病复发,再躺回床上不省人事呢,现在倒好,不但醒过来了,就连腿脚也利落了。 贼老天,不公平! 沈凝自从回到府里,便没有见过周睿。按理说,老太太回来,周睿会来请安的。 沈凝让春俏去打听,一问才知,这几天周睿都没在府上,据说是去白凤寺了。 白凤寺位于白凤城外五十里的白凤山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而白凤寺的芍药更是远近闻名,此时正是寺中芍药盛开的时候,每年的这时,白凤寺里香客云来,有很多文人骚客在此小住,品花赏景,写下一篇篇华美的诗作。 第54章 春俏一脸艳羡:“周公子一定是去白凤寺,和那些风流才子们比赛做诗去了,白凤寺里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芍药诗会,前年的魁首是聂......” 春俏原本想说是聂元北聂大公子,可是想到聂家让自家姑娘受的那些委屈,春俏便改口说道:“去年的魁首是咱家大少爷,说不定,今年就是咱家姑爷做魁首呢,大老爷说过的,论起学问,姑爷和大少爷不相上下。” 沈凝才不关心谁当魁首,一群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凑在一起诌几句酸诗,还要选出什么魁首来,不过就是今年是你,明年是他,只要活得久,总有一天能轮上。 沈凝感兴趣的是周睿的去向! 她没去过白凤寺,原主当然也没去过。 沈凝只好问春俏:“白凤寺距离大东村有多远?” 沾了自家姑娘的光,春俏也哪里都没去过,她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姑娘住的小院子。t 不过,二太太却是每年都会去上几次,她到白凤寺求子,只不过显然白凤寺不适合求子,这么多年,二太太也未能得偿所愿。 白凤寺到大东村不到二十里,而且不是只有官道这一条路,还有一条小路。 周睿送来的那盆栀子花,在春俏的悉心养护下,终于开花了。 花朵雪白如玉,花香沁人心脾,沈凝伸手轻抚花瓣,目光越来越深远。 她不会看错,那个在老宅屋顶掀瓦片的身影,就是周睿! 她的这双阴阳眼,不但能够看到鬼,而且也能认人。 第一次没有认出来,是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锦衣卫身上,而这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周睿! 周睿几次三番去老宅里翻找东西,他把黄金一块块拿起来翻找,却又没有带走任何一块,他要找的东西,在他心中远比金银财宝更加重要! 可惜,因为那只老鬼的宣传,这周围的鬼没谁敢来沈家了,沈凝想要找个鬼使唤都不行。 偏偏周睿身上带着高僧开过光的物事,一般的鬼不敢近身。 二更时分,沈凝换上夜行衣,轻车熟路翻墙出去。 接连走了三条街,沈凝才看到了鬼影子。 一把抓过来,是只刚死不久的白衫鬼, “饶命饶命,天师饶命!” “去找几只老鬼过来见我。”沈凝松开手,放白衫鬼离去。 老鬼? 白衫鬼有点害怕,它做鬼的日子还不长,却没少被老鬼欺负。 家里人烧给它的钱,让老鬼们抢走大半,它现在看到老鬼就要躲,没想到,躲得过老鬼,也却躲不过天师。 它一个没啥灵力的小白衫,何德何能被天师差遣? 算了,天师和老鬼,还是天师更可怕。 片刻之后,白衫鬼便带着两只老鬼来了。 两只老鬼一边走一边骂,白衫鬼点头哈腰,见到沈凝,两只老鬼才知道,白衫鬼没骗它们,还真是天师有请。 二鬼赔着小心:“天师大人,您叫小的们过来有啥吩咐?” 沈凝面无表情:“白凤城附近有没有来过什么邪道或者异人是十五年前来的?” 二鬼面面相觑,十五年前? “怎么,你们那时还没做鬼?”沈凝问道。 “做了做了,只不过年代久远,小的们还要仔细想想。”一鬼小心翼翼。 沈凝看它一眼,忽然伸手揪住它的两只胳膊,接着,就把胳膊像拧麻绳一样系在一起:“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什么时候给你解开。” 说着,又看向另一只鬼:“我要不要也给你打个结?” 那只鬼一脸谄媚:“不用天师大人动手,小的、小的、小的就快要想起来了。” 沈凝冷哼一声,斜睨着二鬼,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两只鬼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想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被拧住胳膊的那只鬼率先想了起来:“十五年前,白凤城里来过一个老道,不过他没有住在城里,而是住到了城外。” 另一只鬼生怕风头都被同伴抢去,忙道:“对对,那独眼老道就是十五年前来的,没错,那天城西头的小寡妇死了,我们几个都去了她家,正好看到那独眼老道从西城门进城。” “独眼老道?他现在还在白凤城吗?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沈凝问道。 二鬼摇头,沈凝能感觉到,提起独眼老道时,这两只鬼全都瑟缩了一下。 “你们为啥怕他?他捉过你们,还是把谁打得魂飞魄散了?” 道士捉鬼,并不是什么鬼都捉,只要鬼没有害人,道士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能让两只老鬼如此惧怕,这独眼老道一定做过可怕的事。 两只老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两人一起看向拧成麻花的胳膊。 “独眼老道不抓我们这样的,他只抓小鬼,都是一两岁四五岁的小鬼,我们亲眼看到,他一个晚上吞食了三只小鬼,唉,别提多恐怖了。” 另一只老鬼也附和:“是啊,那个时候,全白凤城的小鬼都不敢出来了,别说是小鬼,就是我们也害怕,万一他找不到小鬼了,连老鬼也一起吞,那可怎么办?” 第47章 他叫青烟我叫独荒 “他吞食小鬼?” 沈凝不可置信,但是这两只老鬼也不像是在说谎。 第55章 道士会打鬼驱鬼收鬼渡鬼,也会把鬼打得魂飞魄散。 唯独不会吃鬼! 只要想想就会恶心! 沈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什么独眼老道,要么是妖魔鬼怪幻化的假道人,要么就是邪道在练什么魔功妖法。 “继续说!”沈凝喝道。 这两个老鬼,现在巴不得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搭上天师,天师从手指缝里漏上一点点,就够它们享用的了。 “那段时间,城里的小鬼都要被他吞食光了,没被吞噬的也全都藏起来不敢出去了。”一只老鬼说道。 另一只连忙附和:“对对,有个小鬼,是我们罩着的,接连几天没有看到它,我们担心它被那老道吞了,便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它,原来它和两个小伙伴都被那老道给捉了,刚好有辆骡车驶过来,那老道见有人,便将它们先放了,它这才逃过一劫。” 先前那只接着补充:“小鬼告诉我们,老道坐上那驾骡车出城去了,若是以后都不回来,那就好了。 那时我们都盼着他不要回来了,没想到,他还真就一去不复返了。” 沈凝问道:“独眼老道那次走后,便没有回来过?” “是啊是啊,十有八、九是他觉得城里的小鬼快让他吃光了,所以就不想回来了。那时他住在城外的一座破道观里,那道观里原本有个老道人,他去之后,就把那老道给弄死了,还在尸体上贴了血符咒,那老道人真可怜,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没错,他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却不知那破道观所在的后山上住了一只狐仙,那狐仙不想多管闲事,却把这事传了出来,咱们白凤城的鬼,但凡那时还没去投胎的,全都知道这件事,那个独眼老道,真不是好东西。” 两只老鬼你一言我一语,把它们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 沈凝的注意力,却都在“血符咒”三个字上。 她问道:“那现在呢,独眼老道还住在那里吗?” “早就走了,他杀死老道人的事,被人告到了衙门,衙门要去抓人,他闻讯后便逃走了,从此便不知所踪了。”二鬼说道。 “你们还记得那独眼老道长得什么样子吗?”沈凝又问。 “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还有一只嘴巴和两个耳朵......对了,他的左手手指上,有个铜钱形状的黑色胎记,这是那只被他抓过的小鬼说的,他就是用那只手抓住小鬼的。” 沈凝很满意,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在空中动了动,老鬼被绑成麻花的胳膊便松开了。 “多谢天师,多谢天师,小的青烟(小的独荒)谢过天师!” “青烟?独荒?好名字,我记住了!” 沈凝说完,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青烟和独荒齐齐松了口气。 自从独眼老道走了之后,白凤城里已经安静了十几年,如今来了一位天师,希望这位的脾气不要太古怪,否则它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忽然,一点金光从远处飞了过来,二鬼想要闪避,那金光却已落在它们面前。 居然是扎在一起的几只用金纸叠的大元宝,而且看上去成色还不错。 二鬼大喜,天师赏的大元宝,这可比从新鬼那里抢来的要强多了。 沈凝步履如飞,夜风中传来两声鬼叫:“小的听从天师差遣——” 沈凝笑了笑,她正愁没有可用之人,找不到人,找到两只鬼也行啊。 她回到府里时,春俏坐在椅子上,张着嘴巴睡得正香。 沈凝拍拍她的肩膀,春俏吓得一个激灵,看到是沈凝,这才松了口气:“姑娘,您回来了?” “嗯,上床睡吧。” 次日,沈凝去了二房,她盘算着,这个家里,最爱听八卦的,应该就是二太太了。 看到她来了,二太太很高兴,拿过一只大攒盒放到她面前:“喜欢什么自己挑着吃,别和二婶客气。” 沈凝也不客气,从攒盒里挑了块桃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溢满口腔,让人的心情也愉快起来。 “二婶,我听人说,以前城外有个道观,里面有个道士被人杀死了,真有这事吗?您听说过吗?” 二太太想了想,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哎呀,可吓人了,说是那个老道士好心收留一个游方的野道,可那野道发现老道藏了金银,见财起意,杀死老道,抢了金银,还霸占了人家的道观,真的是坏到骨子里了。” 沈凌和沈冰听到沈凝来了,高高兴兴地过来,恰好听到二太太说起这件事,沈凌觉得害怕,沈冰却是来了兴趣,催促着二太太继续说:“后来呢,那个坏道士被抓到了吗?t” “没抓到,唉,衙门接到报案,就派衙役去道观里抓人,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野道人逃跑了,衙役还在道观后面挖出了老道人的尸体。”二太太说道。 沈冰失望地哼了一声:“这个大坏蛋,真是便宜他了。” 二太太却是又想到一件事,她眨眨眼睛,故作神秘:“你们猜是谁报的案?” 沈凝心想,该不会是那只狐仙吧? 二太太却道:“那位死了的老道人曾经收养过一个孤儿,那孤儿长大后娶妻生子,就是他到衙门报案的,他说他接连几个晚上,都梦到一只狐狸,那狐狸说他的恩人被杀了,他不相信,就去了道观,发现道观里换了人,老道人真的不在了,他便去衙门报案,官老爷当然不相信,可那人连来了几天,官老爷烦了,就打发衙役过去看看,没想到真的挖出了老道人的尸体,听说那尸体上还被做了什么法,可吓人呢。” 第56章 沈凌和沈冰全都惊讶地睁大眼睛:“娘,您这是听谁说的,听起来怎么不像真的?” 沈凝却知道,这件事八成就是这样的,那只狐狸在道观所在的后山上修炼,十有八九是受过老道人恩惠的,于是它故弄玄虚,托梦给那个孤儿去给老道人鸣冤。 虽然凶手还是逃跑了,但老道人的尸体被找到,只要掀去血符咒,老道人便能归入轮回,投胎转世。 第48章 孟氏的胳膊说断就断 见两个女儿不相信,二太太斥道:“怎么不是真的?千真万确!” 沈冰吐吐舌头:“那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出这件事时,你们大伯娘刚刚怀上你们二姐姐,我那时也刚生下你大姐姐不久,至于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二太太笑着说道。 沈冰啊了一声:“原来这是好久以前的事啊,难怪我不知道呢。” 沈凝了然,二太太说的时间和两只老鬼说的刚好能够对上,更巧的是,孟氏那时刚刚怀上原主。 让孟氏借着怀孕,把小鬼生出来的,肯定就是那个独眼老道。 这天底下的事,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独眼道人给老道士贴了血符咒,原主住了十四年的院子里,也藏着血符咒。 独眼道人害怕老道士死后报复他,便让老道士不能投胎转世,孟氏担心小鬼报复自己,也请独眼老道用血符咒锁住原主。 至于那个独眼老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本事以后都不要出现,否则......哼哼! “二姐姐,前两天听祖母说,过几日她老人家想去白凤寺上香,咱们也一起去吧,听说白凤寺的芍药全都开了。” 自从沈冰记事起,家里就愁云笼罩,她虽然也跟着母亲去过白凤寺,但也是来去匆匆,她没有爬过白凤寺那一千零八十级的台阶,也没有看过远近闻名的芍药花。 “好啊,到时我们一起去。” 佛道有别,沈凝没打算去白凤寺上香,但是周睿不是也在白凤寺吗?说不定那里有他的同伙。 所以沈凝也想到白凤寺看一看。 难得老太太有这个雅兴,沈大老爷亲自安排,两日后,老太太便带着家中女眷去了白凤寺。 唯独孟氏没有去。 原本沈大老爷是想让孟氏借着这个机会,和老太太亲近亲近,说不定能让老太太改变对她的看法。 可孟氏却推说身体不适,想留在府里看家,大老爷无奈,只好由她去了。 孟氏的身体其实好得很,她之所以不想去,就是不想看到沈凝这个丧门星。 如今的沈凝,有老太太撑腰,打不得骂不得,孟氏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扎小人。 不过,临走前一日,沈凝还是和孟氏撞上了。 孟婉打发小福过来要银子,大老爷还在屋里,若是以前,孟氏对孟婉好,是不用背着大老爷的,可是经过上次拆墙的事,大老爷对孟婉连同整个孟家,都有很大的意见,因此,小福来要银子,孟氏没敢让她进院,而是在院子外面的夹道里见了她。 “上次不是给了三十两吗?你们买了什么,怎么花得这么快?” 现在掌家权没了,孟氏没有了油水,手头更紧了。 上次让杨妈妈送去的三十两银子,孟婉七天就花完了,孟氏虽然心疼侄女,可也难免要唠叨几句。 那三十两银子去了哪里,小福可不敢说出来。 孟婉说了,若是她再敢不忠,就让大太太把她卖去花楼,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处处都要用银子,姑娘已经很节省了。”小福硬着头皮说着假话。 孟氏又心疼了,她把手里的一包碎银子递给小福:“这里有十两,我现在手头也只有那么多,你让婉儿先用着,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让她千万不要苦着自己。” 孟氏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孟氏吓了一跳,转身去看,却见沈凝正从夹道一侧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八卦的沈冰。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藏了多久,自己和小福说的话,显然全都被她听到了。 孟氏沉下脸来:“你这个丧门星,居然藏在这里偷听?” 沈凝面带嘲讽:“什么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我们早就在这里了,你们躲在这里说话,却不看看旁边有没有人,这能怪谁?” 说着,她晃晃手里那个已经坏了一只翅膀的蝴蝶风筝。 沈冰皱皱鼻子,不高兴地说道:“就是,是我们先来的,大伯娘后面才来的。” 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呢。 显然,她们两人是来够缠在树上的风筝,只是孟氏和小福全都没有看到她们罢了。 孟氏被两个小丫头抢白,尤其是还有那个丧门星,孟氏恼羞成怒,碍于二太太,她不能骂沈冰,便把怒火全都发在沈凝身上:“明明是你偷听,却还不承认,真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打你了?别忘了,你是我生的!” 沈凝给气乐了:“你为何会把我生下来,你自己不清楚吗?行,你想打我是吧,那你打吧,小心胳膊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听到沈凝这么说,孟氏便心虚了,因此,她更不想让沈凝压在她头上,她早就想打沈凝了,不仅是打,她恨不能把沈凝打进十八层地狱! 她抡起胳膊朝着沈凝便扇了过来,可是孟氏的手连沈凝的头发丝还没有碰到,便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传来,孟氏扬起的手臂便松松垮垮地垂了下来。 第57章 她的胳膊,断了! 沈凝才懒得理她,带着沈冰扬长而去。 当然,孟氏的胳膊断了,她想把罪名推到沈凝身上,说沈凝不孝,把她的胳膊弄断了。 可是她刚和沈大老爷说完,杨妈妈一脸土色便从外面进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府里便传开了,说孟氏偷偷给孟婉送钱,还说院婉三十两银子才花七天,小福来要钱,孟氏又给了一包银子。还说刚好姑娘和三姑娘在那附近放风筝,刚好撞见这一幕,孟氏担心她们说出去,还要打人呢,好在两个姑娘够机灵,跑得快。 至于孟氏的胳膊是怎么断的,谁知道呢,沈冰能够作证,孟氏要打她们时,胳膊还是好好的。 沈大老爷原本就已经不太相信孟氏的话了,如今又听到府里的风言风语,得知孟氏居然还要悄悄给孟婉送银子,沈大老爷很生气,根本不想再听孟氏的解释,拂袖离去,次日便陪着老太太去了白凤寺。 孟氏吊着胳膊,气得咬牙切齿。 第49章 聂大娘子当街骂人 孟氏心里既委屈又生气,见家里人全都去了白凤寺,便想去找孟婉诉苦。 府里的骡车全都去了白凤寺,杨妈妈只好去雇轿子,孟氏在巷子外面等着。 一驾骡车由远及近,昨夜下过雨,地上有个小水洼,车轮驶过水洼,泥水溅湿了孟氏的绣鞋。 孟氏下意识地往路边后退了两步,低头看到自己沾上泥水的绣鞋,骂道:“出门不带眼睛吗?” 骡车停下,孟氏以为车上的人要对自己赔礼道歉,正要开口理论,却见车帘从里面撩开,露出聂大娘子那张满是嘲讽的脸。 “哎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孟家的姑太太啊!” 孟氏早就出嫁,已是沈家人了,可聂大娘子却只字不提沈家,却把“孟家”二字咬得极重。 她早就看到孟氏了,自从那次在聂家,孟氏明知亲生女儿出事,却悄悄溜走之后,聂大娘子便看不起孟氏了。 当娘的对女儿不管不顾,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条路能并排过两驾骡车,可聂大娘子还是让车把式把车靠着路边走,故意让泥水溅到孟氏身上。 聂大娘子打过沈凝,偏偏自家老娘和弟弟,却又想和沈家结亲,聂大娘子虽然不情愿,可是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得罪沈家。 所以她一开口,便是“孟家姑太太”,聂大娘子对沈家只是没有好感,可是对孟家,却是恨得牙痒痒。 谁让孟家的女儿,给她弟弟戴t了绿帽子呢。 孟婉那个小贱货,没有沉塘真是便宜她了。 孟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聂大娘子,真是冤家路窄! 孟氏冷哼一声,把脸别向一旁。 聂大娘子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打听到了,孟婉现在有家不能回,沈家不让她住,孟家也不要她了,她现在住在铁锅胡同的一个破院子里,和几个混子来往密切。 聂大娘子在心里把她那宝贝弟弟骂了一遍又一遍,元北这是什么眼光啊,满城的大家闺秀任他挑选,他却唯独看上这么一个狐狸精。 这年头,规矩人家,不会把房子租给年轻的单身女子,并非歧视,而是不敢,万一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到时娘家人找过来,当房东的有理说不清,搞不好还要吃官司。 因此,孟婉想要租房子,就只能去那些贩夫走卒聚集的地方,这些人家手里缺钱,为了赚钱不管不顾。 可想而知,孟婉住的铁锅胡同是个什么地方了,那里住的要么是摆摊的小贩,要么就是做苦力的,孟婉的那位房东老太太,年轻时给行商做外室,后来行商走了,给她留下了这么一个院子,老太太就靠收租过日子,她那个院子里,以前住的全都是做暗门子的。 这些事,孟氏全都不知道,她托了牙人租房子,牙人说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合适的,孟氏听说那院子独门独院,而且房东是个老太太,便觉得很满意,压根不知道这院子里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可这事不是秘密,聂大娘子不费功夫就打听出来了,她原本是想去孟家,把这事说出来,好好恶心恶心孟家人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孟氏,这可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聂大娘子快要笑出来了。 “哎哟,恭喜孟家姑太太,你教出一个有本事的好侄女,啧啧,铁锅胡同那样的地方,可真是躺下就能赚钱,就是不知道孟姑娘赚的钱,有没有拿来孝敬你这位好姑姑呢?” 孟氏听得有点发懵,铁锅胡同那地方怎么了?还有,婉儿赚钱了?婉儿只会琴棋书画,哪会赚钱啊? 见孟氏一脸茫然,聂大娘子在心里啐了一口,果然,孟家人就没有好东西,女人一个比一个会装,小的会装,老的也会装。 “怎么,孟家姑太太还不想承认吗?你家孟婉啊,住进暗门子的院子,不就是要开张做生意了吗?哈哈,毕竟是蹲过大狱的人,行事就是有魄力,说卖就卖上了!” 孟氏终于听明白了,聂大娘子这是在说婉儿是出去卖的?是暗门子? 孟氏勃然大怒,她的婉儿玉洁冰清,要多清纯就有多清纯,这姓聂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给婉儿造谣! “姓聂的,你胡说八道什么的,我们婉儿贤良淑德,是白凤城里一等一的大家闺秀,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第58章 孟氏气啊,亏她还以为聂元北是人中龙凤,难怪婉儿看不上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就凭聂元北就这么一个姐姐,这门亲事也不能成。 聂大娘子今天就是冲着打架来的,这还没去孟家呢,先在孟氏这里练练手。 “呸,姓孟的,你们孟家的女儿自己不要脸,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怎么,敢做还不敢当啊! 是谁送上门和盗匪私会的,是谁让锦衣卫抓进大牢的,又是谁在铁锅胡同当暗门子做皮肉生意的,孟氏,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不敢承认了是吧? 孟婉可是一直跟着你的,她长成这样,八成都是你教的吧,天生的下贱坯子,不要脸的小淫妇儿。” 孟家一向自诩书香门第,孟氏更是从年轻时就当自己是名门淑女,论起吵架,她连二太太都比不上,更何况是面对霸道泼辣的聂大娘子。 孟氏气得嘴唇发抖,聂大娘子骂出来的这些话,她硬是没有一句能接上的。 聂大娘子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气焰更加高涨:“一个老贱货,一个小贱货,哟哟哟,你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却把那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当成心肝宝贝,该不会这小贱货不是你侄女,而是你和野男人生出来的贱种吧?” “你......”孟氏的脸上刹时没有了血色,她指着聂大娘子,手指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造谣生事!” 聂大娘子冷笑:“说我造谣生事,那你到衙门里告我啊,现在就去,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去,咱们到衙门里,让官老爷评评理,好好查查你们孟家的女人是不是偷汉子,是不是暗门子!” 第50章 孟氏被调戏 孟氏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两个女人当街吵架,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杨妈妈雇了轿子,可是路给堵了,轿子进不来,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见这里忽然围了这么多人,杨妈妈担心孟氏被人冲撞,让轿夫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先挤进来。 杨妈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一眼便看到从骡车里探出大半个身子骂人的聂大娘子,还有气得发抖的孟氏。 杨妈妈连忙冲过来,把孟氏护在身后,对聂大娘子说道:“聂大娘子,咱们两家已经退亲了,从此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你当街欺侮我家太太,这是什么道理!” 聂大娘子呵呵冷笑,对围观众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我有欺侮过她们吗?没有吧,我就是好心告诉孟家姑太太,她那宝贝侄女如今在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里做生意,怎么,孟家姑娘在铁锅胡同做生意的事,还提不得吗?” 围观人群里有人已经笑出声来:“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里做生意啊,哈哈哈,孟家姑娘可真行啊!” 有人好奇问道:“那铁锅胡同王老太院子是干啥的,做的什么生意?” 又有人大声回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王老太那院子是暗门子啊,这事谁不知道?” “哎哟,你个死鬼,怎么连哪里有暗门子都知道,你是不是去过?” 女人伸手去拧男人的耳朵,男人夸张地喊救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这笑声听在孟氏耳中,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在她的心口上。 孟氏身子晃了晃,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杨妈妈手忙脚乱地把人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孟氏却还是紧闭双眼。 聂大娘子冷眼旁观,哈,果然是能养出小白莲的老白莲,这装死的功夫,还真不错。 不过,聂大娘子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出半日,孟婉当暗门子的事,就能传遍白凤城。 车把式一抖缰绳:“让路让路!” 见两边全都不吵了,没有热闹可看了,围观人群也一哄而散。 听着四周没有了喧闹的人声,孟氏这才睁开眼睛,她虽然被气得不轻,可却没到晕倒的地步,她只是不想面对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所以索性装晕了。 看到孟氏终于醒过来了,杨妈妈松了口气:“太太,咱们还是先回家吧,老奴请大夫给您看看。” 孟氏哪还有心思看大夫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暗门子”三个字。 她的婉儿不会做那种事,对,一定不会,婉儿要钱,她都给了,八天给了四十两,婉儿又不缺银子,怎会做那种事呢? 对,聂大娘子恨婉儿看不上聂元北,所以故意编排婉儿,给婉儿造谣。 全都是聂大娘子胡说八道,她的婉儿玉洁冰清,只要过上一年半载,被锦衣卫抓走的那件事,就能渐渐被人忘记,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想办法在外地给婉儿寻一门好亲,远远离开白凤城这个破地方。 树挪死,人挪活,只要婉儿能嫁进高门大户,还怕没有好前程? 到那时,区区聂元北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想法,一早就对孟婉说过,孟婉感动得直掉眼泪。 所以啊,婉儿那么懂事的孩子,决不会做出那种腌臜事来。 孟氏一遍遍地说服着自己,可不知为何,她越是找出各种理由,心里却越觉不安。 “走,咱们去铁锅胡同,我要亲眼看到婉儿才能放心。” 聂大娘子嘴上虽然那么说,可心里也清楚,孟婉是不会真的去当暗门子的。 那个孟婉心气很高,否则也不会和那什么王公子私通,这样的人,又岂会去当暗门子,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做了暗门子,这辈子也别想荣华富贵了。 第59章 不过,孟婉住的那个院子,以前确实住过暗门子,聂大娘子借题发挥,果然达到了预期效果。 她不信孟婉当暗门子,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人,总会有相信的。 孟氏被聂大娘子当街骂了一通,脸上挂不住,索性先回府,脱下身上的绫罗绸缎,换上一袭布衣,摘下头上的钗环,用素色帕子包住头发,杨妈妈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两人就像是寻常的市井妇人。 就这么一耽搁,她们来到铁锅胡同时,已经是t一个时辰之后了。 孟氏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有人跑到铁锅胡同看热闹了,王老太院子门外,几个男人一脸猥琐地伸头探脑。 看到门口有男人,孟氏脸色大变,这里怎么这般不清静,这些男人若是冲撞到婉儿,那可如何是好? 她使个眼色,杨妈妈走过去大声喝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开!” 几个男人转身看过来,见来的是两个妇人,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孟氏和杨妈妈脸上身上打量,其中一个冲着孟氏挤眉弄眼:“年轻大了点,不过肉皮子又白又细,摸上去肯定滑不溜手。” 另外几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孟氏又羞又恼,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满脸通红地转身便走,杨妈妈恶狠狠地瞪了那些男人一眼,快步跟上孟氏,身后传来男人粗俗的笑骂声。 直到走出铁锅胡同,听不到那些男人令人作呕的言语,孟氏这才停下脚步,她像是虚脱一样,扶住路边的大树,她又想晕倒了。 “太太,您还好吗?”杨妈妈关切地问道。 “我在这里等着,你去看看婉儿,都怪我,找房子时没有打听打听,唉,婉儿在这里,我终归是不放心,你快去吧,那些男人肯定还没走呢。” 杨妈妈气得想吐血,你明知那些男人还没走,你还让我过去? 你是女人,难道我就不是了? 杨妈妈只觉阵阵心寒,她伺候孟氏几十年,到头来,孟氏压根没把她当人看。 杨妈妈心里生气,嘴里却答应得很痛快:“太太,表姑娘的处境也是艰难,您不如多给她些银子,她有银子傍身,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孟氏一想也是,可她现在囊中羞涩,身上也只有三两银子,她把这三两银子全都交给杨妈妈,想了想,又把自己的耳坠子摘了下来:“把这个拿给婉儿,也能换些银子。” 第51章 我和周睿有个约会 杨妈妈把银子和耳坠子往怀里一揣:“太太您就放心吧,老奴这就把这些给表姑娘送过去!” 杨妈妈转身就走,片刻之后便回来了:“太太不用担心了,那些人虽然还没走,可是大门紧闭,他们也没办法。” “你把银子都给婉儿了?”孟氏问道。 “给了给了,表姑娘可真是个孝顺的,她让老奴转告您,这里不是您来的地方,有什么事,她让小福过府告诉您。” 孟氏心里一酸,她的婉儿,就是这么贴心。 她想起上次小福来要银子,被沈凝撞上的事,对杨妈妈说道:“婉儿身边只有小福一个伺候地,就不要让她跑来跑去,以后你每隔两日便来铁锅胡同看一看,告诉婉儿不要着急,我抓紧时间,托人给她找门好亲事。” 杨妈妈嘴里答应着,看向孟氏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孟氏给的银子和耳坠子,这会儿都在她身上,孟婉就是个无底洞,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是转眼就没了,还不如给她呢。 这会儿,沈家一行已经到了白凤寺,这还是十几年来,沈家第一次全家出动来上香。 沈家是出过进士的人家,白凤寺的掌院特意让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僧来接待,并且腾出几间居士寮房供沈家人暂居。 沈家人刚刚住下,周睿便前来拜见,因着不是在家里,也就没有太多讲究,沈凝没有避开,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周睿落落大方恭敬地给老太太请安,又向大老爷说起这几日在白凤寺与那些书生们一起讨论学问的收获。 沈大老爷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说起学问来便是滔滔不绝,老太太便道:“你们去谈学问,我们去寺里各处拜拜。” 周睿将她们送出来,临走时,沈凝故意落后几步,周睿走过来,低声说道:“不知我可否能请二姑娘一起去赏花?” 沈凝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好啊,那就明天下午吧。” “那明天申时,我过来接二姑娘?”周睿眼中是掩不住的欣喜。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白凤山哪里的芍药开得最好?”沈凝问道。 “后山的竹亭,下午的时候不冷不热,赏花最好。”少年的声音清润和缓,让人闻之心安。 “好,明天不见不散。” 沈凝笑靥如花,她冲周睿挥挥手,提起裙子,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姐妹们。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青杨绿柳之中,周睿依然站在那里,脑海里都是少女如画的眉眼。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便要去爬台阶,白凤山空气新鲜,老太太精神很好,心情舒畅加上腿脚灵便,老太太竟然真的爬完那一千零八级的台阶,沈凝和沈冰倒也还行,却是苦了沈凌,以及二太太三太太和沈梨花,她们平时要么坐轿要么坐车,哪里走过这么多路,何况还是台阶。 白凤寺的素斋很出名,但是除了老太太和沈凝、沈冰,谁也没有胃口去吃了。 第60章 用完素斋,沈凝送了老太太和沈冰回到寮房,小憩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上春俏去赴约。 春俏有点小激动,低声问道:“姑娘姑娘,这事要不要和老太太说一声啊?” “不用了。” 沈凝之所以会答应周睿的邀约,不是因为周睿是她的未婚夫,而是因为周睿是那个出现在老宅的神秘人。 白凤寺里也有芍药,赏花的多是来此上香的香客,书生们常去的,是白凤山一处就观山台的地方,那里不但有芍药,而且还有一大片空地,既能观赏山景,同时还能当场作画,而周睿相约的后山竹亭,反倒是白凤山最清静的地方。 沈凝和春俏一路走来,也只看到两个挑水的小和尚,并没有看到在此游玩的香客或者书生。 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而竹亭旁边的一畦芍药,更是争奇斗艳,少了寺中芍药的匠气,天然去雕饰,多出几分野趣。 她们到的时候,已经远远看到竹亭里有两个人一站一坐。 待到近前,沈凝认出,坐着的是周睿,站着的那个,是周睿的书僮雨墨。 看到沈凝来了,周睿连忙起身迎了出来,遥遥一礼,笑容温煦。 沈凝分花拂柳走到他的面前,曲膝行礼,笑着说道:“让公子久等了。” 下午的阳光下,少女的笑容比盛开的芍药还要灿烂,周睿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艳,但随即便消失无踪。 周睿忙道:“二姑娘等睿十几年,睿等二姑娘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全都以为周睿早就死了,哪里等过了? 这位还真是会说话。 事实证明,周睿的确很擅言辞,他还满腹诗书,他吟了几首古人咏颂芍药的诗句,还触景生情亲自赋诗一首。 “呀,难道大老爷总是说周公子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凝惊叹又惊喜,就像是走在土路上踢颗石子踢出块红宝石,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此时此刻,沈凝脸上都是捡到宝的表情。 周睿看以眼里,喜在心上,索性又借着芍药花把沈凝夸成天女下凡。 沈凝羞红了脸,低头抚弄腰间的玉佩,周睿的目光下移,落到那枚玉佩上。 “好玉,真是好玉,也只有这般莹润的美玉,才能配得上二姑娘。” 沈凝羞答答地说道:“周公子好眼光,这是祖父用过的。” “啊?原来是沈老太爷之物,难怪呢,睿曾经家父说起,沈老太爷爱好高雅,收藏了不少古董古画,可怜睿晚生了几年,不能亲眼目睹老太爷的珍藏。”周睿有些遗憾。 “其实相对于古董和古画,祖父其实正喜欢收藏字帖,也不全都是古人字帖,只要是写得好的,祖父全都喜欢,听祖母说过,祖父经常对着那些字帖看得如痴如醉,连吃饭都给忘了。”什么字帖啊,老太太可没说过,不过,沈老太爷写得一笔好字,也酷爱书法,这倒是真的。 “不知如今在府里可否能看到老太爷收藏的那些字帖?”周睿一脸真诚。 沈凝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那些都是祖父的心爱之物,祖母在生病前,便全都烧了,给祖父带到下面去赏玩了。” 第52章 周睿后悔了 “啊?全都烧了?” 周睿惊呼出声,沈凝似乎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是啊,你也知道的,祖父去世之后,祖母非常伤心,她老人家把祖父留下的所有书稿以及他收藏的字帖,全部付之一炬,之后,祖母便一病不起了。” 沈凝语气沉重,这些往事,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也能想象出来。 “怎会这样,为何全都烧掉?”周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沈凝悄悄用眼角子瞟他一眼,愤怒使人丑陋,她现在再看周睿的脸,已经没有了斯文俊秀,就是个挺普通的小白脸。 “那些都是祖父心爱之物,他老人家既然喜欢,当然要带t到下面了,否则祖父想要赏玩就只能上来看了,那多不方便?” 后面的话,沈凝没讲,万一沈老太爷运气不好,遇到哪个天师撒酒疯,一棍子打得魂飞魄散,那可怎么办? 周睿显然没有想到沈凝会这样说,他怔了怔,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连忙打圆场:“也是啊,老太太与老太爷伉俪情深,自是希望老太爷能够含笑九泉。” 到了此时,周睿已经没有再陪沈凝赏花的心情了,他道:“二姑娘出来时间久了,老太太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沈凝在心里冷哼,就这点儿城府?还想从我嘴里套出话来? “没事,祖母上午有些劳累,这会儿还在午休,估摸着要到晚膳前才能睡醒,好不容易出来,我想请周公子陪着好好赏花,周公子,你可愿意?” “寺里也有芍药,二姑娘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周睿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一丝烦躁。 沈凝扁扁小嘴,委屈巴巴:“周公子这话怎么讲的,明明是你约我来这里赏花的,寺里的芍药开得再好,也不如与周公子一起赏花来得自在,周公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周睿,我才不是这样想。 可是嘴上却道:“二姑娘说得极是。” 沈凝抬头看了看,忽然呀的一声,她指着一棵大树说道:“周公子,那里有个鸟窝,鸟窝里一定有鸟蛋,你爬到树上去,帮我摸几只鸟蛋好不好?” 第61章 周睿:你有病吧! “二姑娘想要鸟蛋?莫非是想要拿回去孵化小鸟?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改日我买几只鸟儿送给二姑娘,不知二姑娘是喜欢鹦鹉还是芙蓉?” 沈凝眼睛一亮:“我喜欢麻雀!周公子给我捉几只麻雀吧,你看,那边就有,好多只呢!” 周睿:你不用捉麻雀,你就是麻雀! “二姑娘,我忽然想起今天已经和李秀才说好,要向他讲教功课,不如让雨墨陪二姑娘在这里捉麻雀,你看如何?” 沈凝把头摇头拨浪鼓:“不如何,一点也不如何,他是男我是女,我和他又没有婚约,我们孤男寡女在一起,万一让人看到,以为我给你戴了绿帽子,那可如何是好?” 周睿: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约你出来! ...... 沈凝回到寮房时,已是傍晚时分,老太太睡了一下午,神清气爽,寺里讲究食不过午,晚膳是从家里带来的点心。 沈凝把从后山采的芍药用清水养上,笑嘻嘻地坐到老太太身边,把下午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晚上,沈凝换上夜行衣悄悄去了周睿和那些书生们住的地方,候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周睿出去,沈凝偷笑,至少最近这段日子,周睿是不会再去沈家老宅了。 次日,沈家众人回到白凤城,周睿也跟着一起回去,依然住在沈家的客房里。 不过,沈凝没有功夫理会他,做为一名天师,当务之急,是要找几样称手的法器,否则若是遇上那个独眼老道,只靠现在这副娇滴滴的小身板,恐怕不是那邪道的对手。 沈凝叫来青烟和独荒,打听到白凤城里有个叫胡德的,祖上五代都是盗墓的,损阴德的事做得太多,胡家的男人全都活不过三十岁,到了如今,就只余下胡德一个男丁。 他改行开起了古玩铺子,顺利活过了三十岁,只不过,他的铺子里有些古怪,全白凤城的鬼,没有一个敢靠近他家铺子的。 青烟和独荒也不敢,曾经有一回,它们不小心到了铺子门口,一道金光便从里面飞出来,把二鬼弹了出去。 沈凝来了兴趣,第二天,她便带上春俏去了这家铺子。 铺子名叫胡宝斋,没有开在闹市,而是开在白凤城的西南角,距离胡宝斋不远,就有一家棺材铺和一家纸扎铺,就这样的位置,居然没有鬼能够靠近胡宝斋,沈凝都替那些鬼难过。 胡宝斋做的是熟客生意,因此,沈凝主仆走进来时,伙计看了一眼,便继续擦拭手上的一只瓷瓶,连招呼都懒得打。 沈凝也不在意,她四下看看,对春俏说道:“这地方也不怎么样啊,连根雷击木也没有。” 伙计耳朵很灵,闻言抬起头来:“姑娘要买雷击木?不知道姑娘可知道雷击木是做何用的?” 这小姑娘八成不懂,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雷击木”这三个字。 沈凝不动声色:“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高兴就拿来画眉毛,我不高兴,就拿去当火引子,你们若是有,那就拿出来给我看看,若是没有,呵呵,看来这胡宝斋也是浪得虚名。” 伙计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下意识伸脖子往窗外看了看,今天这太阳也不像是从西边升起来的,这怪里怪气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雷击木没有,桃木剑倒是有一柄!” 忽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帘子一挑,一个病痨一样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胡老板?”沈凝问道。 “嗯,小姑娘看着脸生,哪家的?”胡德问道。 “我就是沈家的那个丧门星,胡老板想来听说过吧?” 春俏的嘴唇直抽抽,怎么听上去,二姑娘还挺自豪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威名? 胡德一怔:“沈家的啊,听说过。” 他挥挥手,示意伙计上茶。 沈凝也不客气,在铺子里用来招待贵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挑剔地打量着胡德,看得胡德有些发毛。 第53章 买不起那就不要了 “不知沈二小姐来老胡这小铺子有何贵干?”胡德一双绿豆眼对上沈凝的剪水双瞳,目光缩了缩,随即看向别处。 沈凝一笑:“把你刚刚说的桃木剑拿出来看看吧。” 胡德坐着没动,冲着后面喊了一声:“把桃木剑拿来!” 里面没有动静,片刻之后,帘子挑起,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猴子! 猴子双手将一只托盘举过头顶,托盘里放着的是,赫然是一柄桃木剑。 “给这位姑娘看看。”胡德命令。 猴子闻言,摇摇晃晃走到沈凝面前,春俏已经看傻了,嘴巴张得大大的,注意力都被那只猴子吸引去了。 沈凝没看猴子,她的目光在桃木剑上扫了一下,淡淡说道:“这个不行。” “为何不行?”胡德问道。 沈凝看他一眼:“你心里没数吗?” 胡德呵呵一笑,对那只猴子说道:“三儿,去把咱们前几天刚得的那根尺子来。” 三儿把桃木剑从托盘里拿出来,连剑带托盘放腋下一夹,便窜回后面,没过一会儿,又高高举着那只托盘出来了,这一次,托盘里放着的是一柄量天尺。 这柄量天尺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两面都已磨出包浆。 这一次,沈凝还是没有把量天尺拿起来,继续摇头:“还是不行。” 第62章 胡德沉下脸来:“沈二姑娘,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倒是说说,这把尺子怎就不行了?” 沈凝指着那柄量天尺:“这个,顶多就是个老物件,还有,尺子是拿来用的,不是用来盘的,盘得再久,那也只是个物件,而不是法器。” 胡德的眉头动了动,正想开口,沈凝冷笑:“我听说你这里连鬼都不敢靠近,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胡德有点不服气。 “可惜你做事不地道!”沈凝丝毫不留情面。 胡德老脸挂不住了:“哪里不地道了?” 沈凝冷哼一声:“那柄桃木剑用的桃木,恐怕连十年都不到,我没说错吧?还有就是这柄量天尺,的确有些年头了,可惜连个鬼影子也没碰过,要灵气没灵气,要煞气没煞气,给裁缝量衣裳都嫌看不清楚,你还拿出来,这不是不地道,还是啥?” 胡德脸上如同四季飘过,眼前的小姑娘没有说错,那柄桃木剑的确用的不是老木头,至于这柄量天尺,确实是几百年的老物件,但是有没有用来打过鬼,那他却是真的不知道。 他又没有阴阳眼,哪里能看出这个? “你究竟想要什么?”胡德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一进门就说了啊,我要雷击木,你别说你这里没有。”沈凝凑近胡德,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你这里肯定有。” 胡德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后面,那只名叫三儿的猴子也跟着跑了进去。 胡德再出来时,扛了一截用红布包裹的木头出来,这人看着像个病痨,力气却是不小,他将那截木头移至胸前,双手捧着,依然用红木包裹,只露出一条缝来:“想看就看吧。” 沈凝伸出一根手指,把红布扒开一点,只看一眼,她就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雷击木,而且是百年以上的枣木! 枣树树龄并不长,百年以上已是罕见。 而枣木又是雷击木中的上品。 天雷系天地自然之罡气,百年枣木多有精灵依附。精灵渡劫时多会引来天雷灼木,而枣木可存天雷之气,雷击枣木是天t地阴阳之炁交泰之精华,系五行之精雷击枣木内存天罡正气,亦有精灵元神及兵马。 雷击木取木之后取下的木不要落地,木落地就会将木的大多能量放掉,取木时用红木接着,供在神坛前祭拜,待木完全干透方能制做法器。 而用雷击木制做法器也非易事,除了按仪取木,封雷聚气,还要以五雷正法封存,择日雕琢,密法祭炼,才会将雷击枣木之功效发挥最大。 青烟和独荒说过,自从胡宝斋在这里开起来,便无鬼敢靠近,也就是说,这截雷击木已经在胡宝斋里供奉多年,且到现在还用红木包着,显然,胡德一直没有未用来炼器。 沈凝将红布拉紧,问道:“全卖?” “一半。”胡德说道。 这和沈凝猜测的一样,这种成色的雷击木可遇不可求,前世沈凝也只见过一次,胡德的胡宝斋也靠它镇着,自是舍不得全部转手他人。 “多少银子?”沈凝问道,她现在穷得很,沈家也没钱。 胡德咧嘴一笑:“沈二姑娘,沈家现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 这意思就是,你有银子给吗? 沈凝笑了笑:“那你说吧,有什么条件?” “不瞒二姑娘,我老胡的铺子开在这里,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知道我藏着这件东西的,老胡就想问问,二姑娘听谁说的。” 沈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好整以暇:“还能是听谁说的,当然是害怕雷击木了,听说你家祖上是做土夫子的,那也是行家,应该清楚我说的是谁吧。” 胡德当然知道,还能是谁,要么是鬼,要么是妖。 刚才他仔细看过沈二姑娘的面相,这面相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克家的,但既然是柳二先生批的命格,那总有些道理的。 且,桃木剑和量天尺,沈凝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看出内里的名堂,这样的人,胡德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别说他没有见过,就是他家祖上口口相传的那些奇异经历中,也没有这样的人。 “原来如此,请姑娘恕老胡眼拙,没有看出姑娘才是真正的行家,只是老胡得这截木头不容易,若是一文不收送给姑娘,老胡委实是送不起。” 沈凝点点头:“你说得在理,这事怪不得你,既然我买不起,那我就不要了。有现成的黄纸和朱砂吗?我给你画几张符,你拿去用,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画符? 胡德倒是没有吃惊,这位绝对是有些门道的。 他恭恭敬敬地将沈凝请到后堂,没想到胡宝斋的后堂居然很宽敞,有好几间屋子。 第54章 捉鬼的遇到劫道的 沈凝也不客气,挑了一间布置清雅的屋子,春俏想要跟着一起去,被沈凝留在外面吃点心。 见沈凝把屋门关上了,春俏小声嘟哝:“我咋不知道二姑娘会画符呢。” 胡德比春俏更加好奇,但他见多识广,可不是春俏这样的小丫头,这世上奇人异事不计其数,再说,这位沈家的姑娘从一出生就背负了丧门星的命格,想来也是有些奇特在身的,且,能够知道他藏有雷击木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 第63章 坐了一会儿,他对春俏说道:“画符是件费神的事,用上几日也是有的,你先回府吧,过几天再过来接人。” 胡德没有夸大其词,画符需要全神贯注,那些道士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也是有的。 可是春俏却给吓了一跳:“啥?要几日?那可不行,我家姑娘是大家闺秀,哪能在外面过夜?我这就去叫我家姑娘,不在你这里画了,我们回家画去。” 春俏说着便去敲门:“二姑娘,咱回去吧,您出来太久,老太太会担心的。” 胡德忙道:“小声点,画符的时候不能惊扰。” 话音未落,那扇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沈凝走了出来,她转身指了指铺在桌子上的三张黄纸,对胡德说道:“你等会儿,我折好后就行了。” 她又对春俏说道:“别急,马上就好,咱们这就回去。” 胡德不可置信地看看桌上的黄纸,又看看沈凝,这位姑娘该不会压根不会画符,随随便便画上几下糊弄他吧。 沈凝已经走回到桌前,手指如飞,没有丝毫停顿,将画好的符折成三个三角,一并拿了,递给胡德:“都是平安符,你拿去吧,见面礼。” 虽然不知道这些符有没有用,但人家说是见面礼,胡德既然收了,那就要还礼。 胡德想了想,让三儿去取了一包银子,沈凝摇摇头:“你家的黄纸和朱砂全都不错,我要这个。” 胡德一怔,忙让三儿去取了一叠黄纸,两盒朱砂,沈凝让春俏收了,一主一仆扬长而去。 胡德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看看沈凝送给他的那几张符,刚好看到自家伙计伸手探脑往里面看,他随手递过一道符:“给你了。” 见三儿还站在一旁,便取出一道符装在小荷包里,用红绳子挂在三儿的脖子上。 余下的一道符,他揣进自己怀里。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胡宝斋地方偏僻,旁边又有棺材铺和纸扎铺,来的时候还是白天,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天色渐黑,便显得阴森了。 春俏缩缩脖子,四下看了看,除了沈家的马车,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 “二姑娘,咱们快点回去吧,奴婢看这里有点碜人。” 沈凝笑了笑,带上春俏上了马车,车把式鸿伯已经快六十了,耳朵有点背,经常听不清自己说话,所以他说话的声音便特别大。 “二姑娘,这地方太偏僻,下次您可别拖到这么晚了,不安全!” 鸿伯的大嗓门震得沈凝耳朵疼,她连忙答应一声:“好。” “啥?二姑娘您说啥呢?”鸿伯大喊。 沈凝忍着笑,探出身子,凑到鸿伯耳边,也大声喊道:“好的!” 这次鸿伯听清楚了,大声喊:“哎哟,二姑娘您嗓门怎么这么大,回去喝点雪梨水,别把嗓子吼坏了。” 沈凝哈哈笑,一老一小像是比赛谁的嗓门更大一样,你喊一句,我吼一声,天色越发黑了,春俏取出火石,将挂在车上的气死风灯取下来,用火石点上,刚刚挂起来,原本走得好好的马,忽然停下了脚步。 挂着灯光看过去,只见来时还是平平坦坦的土路上,不知何时堆起几块大石头,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二姑娘,不好了,咱们遇上劫道的了!”鸿伯大声喊道。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哈,这是凑巧吗?那也太巧了。 这时,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来,贼眉鼠眼、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走到马车前,一把将鸿伯从马车上拽了下来,鸿伯一大把年纪,还被其中一个踢了一脚,倒在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春俏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伸出双臂将沈凝护在了身后。 “干什么?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灯光下,这人满脸横肉,笑得不怀好意,他一开口,其余几人也跟着一起笑,他们的目光绕过春俏,齐齐落在沈凝脸上,如同豺狼看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沈凝的大半个身子都在车外,她没有躲闪,却一把将拦在自己前面的春俏拽了进来。 “车是旧车,马是老车,我身上有二两银子,还有一根金钗全都给你们。” 话音未落,这几个人便哈哈大笑,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沈二姑娘,你当我们是为了求财吗?” 听到他们说出“沈二姑娘”这四个字,沈凝便确定,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而不是随便在路上劫人。 “不是求财,那你们是为了什么?”沈凝假装糊涂,她必须要让这些人多说话,说得越多,便能暴露出更多的信息。 “她问咱们是为了什么?”为首的人笑着对同伴们说道,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色,哎哟,哥几个平时也顶多睡睡暗门子,大家闺秀的身子,可还没尝过呢,今天既然遇上了,就要尝个痛快!” 沈凝心里已经有数了,她不动声色:“我当是谁,原来你们是孟婉的奴才啊。” 听到“家奴”二字,为首的壮汉不高兴了:“狗屁的奴才,让老子当奴才,那小浪蹄子也配?等老子拿了银子,就让那小浪蹄子给老子暖床,是不是啊兄弟们!” “对对,老大说得没错,那小浪蹄子早晚都是老大的。”另外几人笑着附和。 第64章 沈凝点点头:“没想到,你们看着人模狗样的,却还是被孟婉耍了,她偷了我们沈家价值千金的传家宝,不肯交出来,反而让你们来害我,真是坏透了。” 第55章 五百两金子都没卖的传家宝 为首大汉脚下一顿,他不相信沈凝,但是沈凝说的话,却让他犯起嘀咕。 “你胡说八道,如果孟婉真的偷了你们沈家的传家宝,你们为何不去报t官,也不去找她要回来?” 沈凝一脸鄙夷:“你是不是傻啊,孟婉和我们家之间不是还有大太太吗,我们家总要给她留几分面子,所以这事不能报官,只能是私底下进行。 那孟婉就是知道我们家不想声张,所以才有恃无恐。 再说,孟婉把聂家传家宝摔坏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家就是担心,她被逼得狗急跳墙,也把我们家的传家宝摔坏,我们家的传家宝,那可是一柄玉如意,每一代只传长媳的。 孟婉可不是我家长媳,她是从大太太那里骗走的,和偷差不多了。 金有价玉无价,当年有人出五百两金子,我祖父都没卖呢。” 五百金? 劫道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全都咂了咂嘴,孟婉雇他们也才给了二十五两,说好坏了沈凝的身子,再拿了沈凝的肚兜,再给二十五两,加在一起也只有五十两,几个人一起分,每个人也只有十两可拿。 沈凝像是看到他们心里,冷笑道:“孟婉想让你们毁了我的清白,可你们就不想想,你们真要这样做了,那么除非你们把我杀了,再把车把式和我的丫鬟也全都杀了灭口,背上三条人命,从此亡命天涯,否则我们家决不会善罢甘休,得罪了大户人家,你们能有好日子过吗? 我虽然是没人待见的丧门星,可我也是沈家嫡女,你们欺负我,就是打了沈家男人的脸。 让我猜猜孟婉给了你们多少钱,二十两?三十两?顶多就是事成之后再给个二三十两,加在一起也就五十两吧,你们每个人能分到十两吗? 因为十两银子,就背上人命官司,搭上自己的性命或者后半辈子,值得吗? 这年头,十两银子能干嘛,顶多就够喝上两次花酒,睡上几次暗门子吧。 你们是不是掘了孟家祖坟,否则孟婉怎么这么恨你们,挖个大坑等着你们自己跳下去?” 气死风灯把这几名大汉的脸色照得煞白煞白的,沈凝叹了口气:“好心拦不住想死的鬼,我就在这儿,你们动手吧,不过要当心,别忘了我是丧门星,谁碰谁倒霉。” 春俏直点头:“对啊对啊,那天大太太想要伸手打二姑娘,结果她的胳膊就折了,这是真的,我们都看到了!” 话音刚落,原本冲着沈凝伸过手的那名大汉,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哎哟,他怎么忘了,这位是丧门星,可不就是谁碰谁倒霉。 生怕他们不相信,沈凝又道:“上次孟婉想要算计我,结果呢,她进大牢了。” 好吧,这事别说是这几个人,就是整个白凤城的人也全都知道。 为首的那名大汉忽然后退了几步,后面的同伴躲闪不及,被他狠狠踩了一脚。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沈姑娘,今日就当咱们兄弟没来过,告辞!” 说完,振臂一挥,便带着他的同伴们转身离去,夜色苍茫,不多时便看不到影子了。 看到他们全都走了,春俏这才拍了拍胸口:“二姑娘,奴婢好怕啊。” 沈凝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些人就是市井混混而已,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她想对付他们,有的是办法,可是她却选择了动口不动手,为啥?当然是为了不让孟婉太寂寞。 鸿伯还躺在地上,上了年纪的人,最怕摔跤,不过鸿伯伤得不重,至于为何一直没有爬起来,一半是身上疼,还有一半是装的。 沈凝不想揭穿他,一大把年纪,就算冲上来保护她,也只有挨揍的份,这样挺好,鸿伯没有奋不顾身保护她,她也不用承下这份人情。 沈凝和春俏扶了鸿伯上车,忽然,她感到有人在看她,她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的树丛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沈凝看了看堵在路上的石头,大声问道:“鸿伯,从这里回去还有其他路吗?” 鸿伯显然有点心虚,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就是被推倒时,摔得屁股有点疼,但绝对没有伤到骨头,顶多就是有点淤青而已。 这会儿见沈凝问他,忙道:“有,有,还有一条路,就是有些绕远。” 沈凝见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便彻底放下心来,如果鸿伯因她而受伤,她便要担下这一份因果,所以没受伤最好了。 望着远去的马车,一条身影从树后走出来,他这个位置,虽然距离沈家的马车还有些距离,但夜晚寂静,这里又旷,晚风把沈凝的声音送出很远,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中。 是他小看了这个姑娘吗? 面对那些忽然出现的恶人,她临危不惧,不但让那些人望而却步,而且还能祸水东引,接下来,孟婉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些年来沈凝在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可能真的会以为,这是沈家教女有方,可是一次次的事实证明,沈凝的心机和胆量,全都不是沈家培养出来的。 无论是清晨跳上驴车跑到如意坊外给他搅局的假小子,还是莫明出现在白凤河边的小姑娘,以及半夜三更在沈家祖宅外面徘徊的少女,全都令他感到深深的疑惑。 第65章 这一切都能证明,沈凝身上藏着秘密! 他转身,向着相反方向飞奔而去。 鸿伯不敢耽搁,他把马车赶得飞快,和之前判若两人,回到府里时,见钱妈妈和小海全都等在院子外面。 看到沈凝回来,钱妈妈松了口气:“二姑娘总算回来了,老太太不放心,让老奴过来看了几次。” 沈凝忙道:“劳烦钱妈妈了,请您转告祖母,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钱妈妈虽然心中疑惑,可是看到沈凝全须全尾的,也就没有再问,告诉春俏,说是早就让厨房留了饭,让春俏别忘了去拿。 送走钱妈妈,沈凝问小海:“我们不在的时候,家里有什么事吗?” 第55章 沈家真的丢了玉如意 按理说,她这么晚才回来,孟氏不会错过这个找她兴师问罪的好机会。 小海压低声音:“孟家舅太太来过,好像和大太太吵了几句,她走后,大太太摔了茶具,不知怎的,又伤到受伤的胳膊了,请了大夫,又重新给上的夹板。” 沈凝明白了,难怪孟氏这么安静,原来是断了的胳膊再次受伤了。 次日一早,沈凝早早起床去了春晖堂,老年人睡眠少,这会儿老太太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溜达了。 看到沈凝,老太太便问道:“你这丫头,昨天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沈凝悄悄对老太太说道:“昨天我们遇到劫道的了,是孟婉让人干的。” 老太太吓了一跳:“什么?” 沈凝把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祖母,不要担心,已经解决了。” 出了这事,瞒是瞒不住的,她不说,鸿伯也会说,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不如她自己说。 沈凝便把昨天她们遇到劫道的,那些人说出是受孟婉指使的事,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全部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当即使让钱妈妈去把大老爷和孟氏全都叫过来,沈凝连忙拦下,说道:“祖母,您现在把大太太叫过来,那就是打草惊蛇了,您说,那些人既然知道孟婉偷走咱家的传家宝,会轻轻松松放过她吗?” 老太太怔了怔,接着便笑了:“我真是老糊涂了,凝儿说得对,只要让那些人相信孟婉真的偷了咱家的传家宝,那些人便不会轻易放过孟婉,老钱,你这就放出风去,说咱家祖上传下来的玉如意找不到了。” “嗯,祖母,您真聪明。”面对这么通透的老太太,沈凝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是你聪明,你不但聪明,而且胆大心细,你祖父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孙女,他一定会高兴的,回头去给他上坟的时候,我一定亲自告诉他。”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沈老太爷早就去投胎了,这会儿还是个熊孩子,说不定正在街上疯跑呢,您老人家告诉他,他也听不到。 侍候老太太用过早膳,钱妈妈便出门去了,她去的是一家绸缎庄,那家绸缎庄的掌柜娘子,是钱妈妈的表姐。 “哎哟,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我可听说,你家老太太病好了,好妹妹,你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是啊是啊,老太太病好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那是,你以前就是你们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现在老太太病好了,论起体面,你们府里怕是没谁比得上你的。” “看你说的,再是有体面,也是老太太给的,对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挑两块好看的料子,给老太太缝两件新衣裳,表姐你是不知道,老太太虽然病好了,可这心情,唉,别提了,舒心日子没过几天,又给气着了,最近几日,眼瞅着又瘦了,我也是想让老太太高兴高兴,便来了你这里,既然是要买料子t,当然是先照顾表姐夫的生意了。” “那我替你表姐夫谢谢你,对了,你家老太太那么多年的病都好了,这可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老人家生气的?” “唉,老太太以前有柄玉如意,那是老太爷发迹后淘换来的,是沈家的传家宝,可谁知道,这刚传了两代,就找不见了,没了,你说老太太能不生气吗?差一点就病倒了。” “啊?玉如意啊,怎么没的,是让小偷偷了,还是让强盗抢了?” “都不是都不是,哎哟,你看我这嘴,就是没有把门的,这事儿啊不能说出去,好表姐,你就别问了,快帮我挑料子吧。” ...... 先说那几个大汉吧,那晚他们走后,便没有闲着。 次日一早,便打听到聂家传家宝的事了。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白凤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他们几个之所以不知道,那是他们以前没有留意这些大户人家之间的钩心斗角。 现在一留意,那件事也就知道了。 孟婉和聂元北订亲,聂家给了孟婉一支碧玉簪,不要小看那支碧玉簪,那可是聂家的传家宝,据说是用千年寒玉雕刻而成,当世也只有这么一支。 可这么一个宝贝,却被孟婉摔断了,不但摔了,她还随手扔进了白凤河。 聂家为何要退亲?不但退亲还给孟家送去一双破鞋,一半是因为孟婉与贼人私通,还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碧玉簪。 孟婉毁了人家的传家宝,聂家还想让她赔呢,也就是孟家死活不承认,这事才拖到现在没有解决。 第66章 既然聂家传家宝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沈家传家宝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这几个人原本还对沈凝的话半信半疑,现在便已经信了七成。 傍晚时分,新的消息传来,沈家丢了一柄玉如意! 至于那柄玉如意是怎么丢的,沈家人嘴巴很严,死活都不肯说出来。 不过,越是不说,问题便越大。 据说,沈家老太太,没错,就是那位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能痊愈的老太太,因为这件事,又病倒了,而且据说沈家人已经买料子准备置办寿衣了。 事情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这样,把钱妈妈吓了一跳。 她知道自家表姐是个大漏嘴,可没想到,这位的嘴巴不仅漏,而且还能越漏越大。 她不过就是去买了两块料子,竟然传成了要做寿衣。 得,她还要去向老太太请罪,真是无妄之灾。 同样的话也传到了那几人耳中,沈家真的丢了玉如意,既然沈家人严防死守不肯说是怎么丢的,看来还真的和沈凝说的一样,就是孟婉从沈家大太太手里拿走的。 这是家丑,所以才不能说。 “大哥,那姓孟的小娘们真够抠的,她从沈家得了那么值钱的东西,却只肯给咱们二十五两银子。” 而且这二十五两,还是老大讨价还价得来的,最初,孟婉开价只有十两而已。 第57章 那里有只猴子 “老大,那个姓孟的小娘皮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她这是当咱们兄弟都是要饭花子呢。” “是啊,老大,要不您干脆把那娘们上了得了,让她给您暖被窝吧。” 张老大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个屁!那姓孟的娘们儿手里握着好东西呢,若是把那东西拿过来卖掉得了银子,想睡什么样的娘们儿睡不到啊。” 五百金,沈家的玉如意价值五百金。 别说是五百两金子了,哪怕是五百两银子,他们也没有见过! “走,咱们去找姓孟的小娘们好好聊聊!” 张老大一声令下,几名兄弟便跟着他一起去铁锅胡同找孟婉了。 而此时的沈家,大太太孟氏疼得龇牙裂嘴,她的胳膊原本就没有长好,结果现在又受伤了,大夫带着自己的小徒弟,硬生生把已经错位的骨头掰回去,重新打上夹板,这次可比上次疼多了。 孟舅母找上门来,说是因为孟婉的事,连带着家里儿子的亲事也受到影响,孟婉从小没有长在孟家,是她这个姑姑一手养大,变坏也是她教的,所以孟舅母狮子大开口,和她要五百两! 五百两啊,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孟氏掌家的时候,她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更何况是现在呢。 孟氏说自己没钱,孟舅母不肯善罢甘休,无奈之下,孟氏只好把她陪嫁的一对镯子拿了出来。 当年母亲把这对镯子给她做了嫁妆,孟舅母便很生气,这对镯子她想了快二十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孟舅母拿着镯子走了,孟氏生气,砸了桌上的茶具,也弄伤了自己的胳膊。 孟氏气得牙痒痒,大嫂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明明知道她在沈家日子艰难,却还要来搜刮她,偏偏那还是她的娘家人,她心里有气,却不能说出来。 胳膊钻心的疼,孟氏想起了沈凝,都怪这个丧门星,如果不是因为丧门星,她的胳膊也就不会折,更不会二次受伤。 “那个丧门星呢?”孟氏问道。 海棠忙道:“二姑娘这会儿应是在春晖堂。” 听到“春晖堂”三个字,孟氏只能恨恨地背过身去,瞪着墙壁生闷气。 海棠无语,大太太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亲生女儿,大太太为什么总把二姑娘当成仇人啊? 而此时,念叨沈凝的,不仅仅是孟氏一个人。 胡宝斋的伙计名叫顺儿,胡宝斋的生意就是那种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因此,顺儿平时并不忙,只是每天都要到掌灯以后才能收工。 顺儿的家距离胡宝斋并不远,但是要过河,河上有座小桥,已经有些年头了。 今天晚上,顺儿收了工,便往家的方向走,一驾大车在他身边驶过,大车上盖着油布,也不知拉的是什么东西。 马蹄子踩在水洼里,泥水溅了顺儿一身,顺儿破口大骂,车把式却像是没有听到,扬起鞭子,赶着大车扬长而去。 顺儿气的不成,这什么人啊。 “王八旦!” 顺儿一边骂一边走,那驾大车和他走的是同一条路,上坡路有点陡,大车终于慢了下来,顺儿追上去,冲着车把式便骂:“王八旦,有你这样赶车的吗,你赶着去投胎啊!” 车把式上了年纪,被个小年轻指着鼻子骂,立刻也来了脾气,挥起鞭子朝着顺儿当头抽了下来,顺儿没有提防,眼见那条鞭子便要落到顺儿头上,可不知为何,那鞭子竟然抽空了! 顺儿怔了怔,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车把式见鞭子没有抽中,骂道:“算你命大,下次别让老子看到你!” 说着,朝着赶车的骡子扬手一鞭:“快走!” 顺儿还愣怔着,大车已经上了坡,驶上了那座小桥。 顺儿这才觉得后背冰凉,原来刚才那鞭子落下时,他当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摇摇头,上了斜坡,刚刚走到桥边,一只脚抬起还没有落下,便听到轰隆一声! 第67章 桥从中间断开,那驾大车连骡子带人,一起掉进了河中! 顺儿腿上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不会水,如果掉进河里,他的这条小命就没了! 路过的人大喊着救人,顺儿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把手伸进怀里。 那道符,今天东家给他的那道符! 被他贴身收着的那道符,已经化为灰烬! 老杨的早点摊子已经摆了二十年了,烧饼油条豆腐脑儿,每天只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卖完,老杨都要收摊儿。 胡德喜欢吃老杨做的油条和豆腐脑儿,可他是个懒人,所以每天早上来买早点的,就是三儿。 今天早上,三儿又来买早点了,它挎着一只竹篮,手里还端着一只锅。 看到它来了,老杨轻车熟路从竹篮里拿了钱,把六根油条放进去,又把豆腐脑舀进锅里,再舀了卤,加了冬菜、芝麻蒜泥和香菜,滴几滴香油,盖上盖子。 “行了,走吧。”老杨还不忘拍了拍三儿的脑袋。 三儿很开心,像往常一样,挎着竹篮,端着锅往铺子里走。 “看,那里有只猴子!” 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三儿没有在意,同样的话,它每天都会听到,它早就不当回事了。 可是三儿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不一样,那孩子话音刚落,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便朝三儿的脑袋飞了过来。 看到的人还来不及惊呼出声,那块石头已经到了三儿的脑袋,眼看着三儿就要血溅当场,那块石头竟然硬生生地落到了地上,就落在三儿的毛爪子旁边。 “天呐,这是谁家的熊孩子,你怎么乱扔石头啊?” “什么乱扔,这是故意的,那只猴儿是老胡家的吧,可怜见儿的,差点就让他给打死了!” 看到落在脚边的石头,三儿吓了一跳,本能地四下看了看,它的猴头差一点就给打爆了! 三儿哇哇大叫,飞奔着往铺子跑t去,有几个认识胡德的老街坊也跟着三儿一起来了。 胡德端着洗脸水出来,看到飞奔而来的三儿,骂道:“你个泼猴儿,小心我的豆腐脑儿!” 三儿看到他,把锅子随手一扔,便抱住胡德的大腿,哇哇大哭起来。 第58章 不要钱,要东西 三儿好委屈,它被欺负了! “老胡,你别骂三儿了,你是不知道,刚才有个熊孩子,用石头打三儿,只差一点,就打到三儿的脑袋了,那么大的石头,能把三儿活活打死!” 老街坊义愤填膺,他们都是看着三儿长大的,把三儿当孩子看的。 胡德一怔,忽然想起什么,扯过三儿系在脖子上的小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的那道符,已经化成了灰烬! 胡德连忙把自己的那张符贴身放好,他把手放在符上,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两天后的中午,小海送来一张帖子,古香古色,还洒了金粉。 帖子是胡德让人送来的,说他不便登门,请求沈凝抽空去趟铺子,他有要事相商。 沈凝算算日子,三天,和她估计的一样。 上次从胡宝斋带回的黄纸和朱砂,她已经画了九张,她把九张符一张张叠好,装进荷包里。 她去禀了老太太,老太太不放心,可现在沈家大不如前,除了两位老爷和少爷身边的长随以外,其他的家丁要么是鸿伯那么老的,要么就是小海这么小的,总之,没有一个能顶用的。 老太太想起周睿,要么让周睿陪着二丫头一起去? 白凤城还算开明,年轻男女,只要是订了亲,一起出门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可是沈凝不同意:“祖母,我带上小海就行了,小海挺机灵的,也会赶车,有他跟着我足够了。” 小海才多大?老太太还是不放心,上次就遇到劫道的了。 “祖母,孟婉现在自顾不暇,至少是最近,她不会故技重施,您大可放心就是了。” 老太太一想也是,再三叮嘱沈凝早点回来。 沈凝答应着,带上春俏和小海出了门。 孟氏听说沈凝又出去了,埋怨道:“老太太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管她?婉儿若是这样,老太太早就不高兴了,老太太这心眼也偏得没边了。” 海棠默不作声,二姑娘和表姑娘,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儿媳妇的娘家侄女,不说别的,只说亲疏远近,就相差好多了,大太太真是糊涂了,老太太怎么会不疼亲孙女呢,也只有大太太才会疼侄女多过自己女儿吧。 沈凝到了胡宝斋,和上次不一样,胡德早就在大堂里等着了,看到沈凝,不仅是胡德,就连上次那个对她爱答不理的伙计全都笑脸相迎。 胡德直接请了沈凝进了后堂,沈凝刚刚坐下,那只叫三儿的猴子便恭恭敬敬地捧着茶进来,把茶放下,还又跪下给沈凝磕了一个头。 沈凝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顺儿见三儿磕头,也跑过来给沈凝磕头:“沈姑娘,您就是活菩萨啊,若是没有您,小的已经死了,小的还有八十岁的祖父要供养,您这是救了小人全家啊!” 沈凝笑笑,坦然受了。 一抬头,见胡德满脸堆笑,那笑容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胡老板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好事吗?”沈凝问道。 第68章 胡德嘿嘿一笑:“沈姑娘,不如咱们做个买卖,您看如何?” “说吧,什么买卖?”沈凝心有成竹,那天她把三张符当见面礼送给胡德时,就猜到会有今日。 “嘿嘿,沈姑娘的符,甚是灵验,沈姑娘,不知您除了会画平安符,可还会画别的?” 胡德搓着手,下巴上的几根老鼠须一翘一翘的,甚是滑稽。 “哦,你是想问我会不会画驱鬼符吧?” “嘿嘿,沈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胡德连忙称赞,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位二姑娘是丧门星吗?怎么还会画符了呢? 不能问,不能问,如果问了,也就到此为止了。 胡德压下心里的疑惑,眨巴着一双黑豆眼,满脸期待地看着沈凝。 “我会画,不过,胡老板铺子里有个大宝贝,方圆三里的大鬼小鬼都不敢靠近,还用得着画符驱鬼吗?” 沈凝是故意这么说,她又不是猜不到,这胡德除了做古玩生意,他还做着另一种生意。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沈姑娘开个价,这生意咱们可以一起做。” “好啊。”沈凝答应得爽快极了。 “沈姑娘是同意和老胡合作了?”胡德一喜,没想到这么顺利。 “平安符,逢凶化吉保平安,居家旅行必备之物,你可以白送,但每张我要收十两银子;驱鬼符,驱除阴灵鬼怪不二法宝,价钱你来定,每张我收一百两。” 胡德嘴角抽了抽,老胡我还真是看走眼了,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其实呢,你就是个小神棍,而且是经验丰富的小神棍! 沈凝把荷包里的九张符全部倒在桌上:“这九张符,都是驱鬼符,九张就是九百两。” 胡德的嘴角子继续抽,小神棍有备而来! “不知沈姑娘是要银票还是现银?银票有,现银要去兑换。” 沈凝摇摇头:“这次不要钱,要东西。” “东西?”胡德想起上次沈凝和他要的黄纸和朱砂,该不会是还要这个吧? “对啊,我要雷击木。”沈凝懒得绕圈子,如果这里没有雷击木,她也不会找上门来。 “这......”上次沈凝说要买雷击木时,胡德是真没把沈凝放在眼里,小丫头也就是说说而已,她哪有银子?即使沈家有银子,也不会让她去胡闹。 可是现在,胡德哪里还敢小看沈凝,既然沈凝又一次说要雷击木,胡德只好说道:“沈姑娘能够找到老胡这里,想来也知道老胡祖上是干啥营生的,不瞒姑娘,我们胡家挖坟掘墓,损了阴德,以至于到了如今,只留下老胡这个孤家寡人,五弊三缺老胡占全了。 所以这雷击木,对于老胡意义重大,若是没了这大宝贝,不出三日,老胡就能让那些恶鬼们吃干抹净。 沈姑娘,您说,老胡能轻易就把这保命的东西送出去吗?” 沈凝微微一笑:“你那截木头我看过了,能出不少东西,我只要一柄剑而已,又不是全都要了,你说这么多没用的,不累吗?” 第59章 表姑娘要一百两银子 胡德心头一动:“莫非......沈姑娘连炼器也精通?” 沈凝笑了笑:“不算精通,只够自用。” 胡德的心像是泡进了老陈醋,自用也行啊,只是一截木头当然比不上炼制成的法器有威力了,他若是有能够自用的本事,也不用把那截木头供了二十多年了,早就制成法器了,还用得着稍有风吹草动就不敢睡,生怕那些老鬼找上门来报仇了。 “沈姑娘,你也知道,我这点家业,连同我这条命,都靠这木头护着了,万一,嘿嘿,我是说万一......”胡德搓着手,后面的话不说了。 沈凝懂,当然懂,这老小子就是担心她万一失手,非但自己的法器没成,余下的木料也给废了。 “这样吧,我估算了一下,你的这截木头,至少能出三柄剑,或者两柄剑两柄量天尺,余下的也能出几个福牌,若是省着点,说不定还能省出几个小刀小斧子的给你挂在身上。” 胡德的眼睛亮了,能出这么多? 他那眼神里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沈凝的眼睛:“我用的木头,用符来抵,我白送你十张驱鬼符十张平安符,至于炼器的费用......免了,不过福牌我要两个。” 胡德大喜,这些年他不是没动过要把削木头的心思,也遇到过会这个的人,可那些人,要么是半瓶子水,要么就是没安好心,恨不能把他的木头据为己有,连个刨花都不给他。 虽然他还没有看到沈凝制出的法器,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姑娘不要食言。” 沈凝一笑:“放心吧。” 胡德离不得那截木头,因此,接下来的日子沈凝都要去胡宝斋,她不能次次都要去征得老太太的同意,有些事情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就会引起怀疑,哪怕有老太太的信任也不行。 沈凝正在想着该如何向老太太说这事,孟氏就又作妖了。 张老大去找过孟婉,张口就要一千两,孟婉当然不给,于是张老大一伙人天天登门,孟婉烦不胜烦,张老大说了,如果孟婉不给钱,就把孟婉收买他们的事说出去,顺便再告诉沈家,就看沈家想不想报官了,如果报官,他们就去当证人。 孟婉心里清楚,这些人就是混混,虽然手里没有人命,可是小偷小摸的事也做过不少,真要是被衙门抓了,也不过就是关上几天罚上几两银子再给放出来,因此,这些人虽然害怕衙门,可也没到怕得不成的t地步,他们说去当证人,是真的有可能的。 第69章 再说,如果这事传到沈家,沈家那个老太太十有八、九真会报官。 偏偏孟氏又是个靠不住的,一点本事也没有,想让孟氏拦住老太太,孟氏肯定不行。 孟婉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稳住张老大和他的兄弟。 铁锅胡同这个地方,孟婉早就不想住了,她原本只想住到月底,可现在张老大的人天天在门口堵着,她想悄悄搬走也不行。 孟婉从一开始就不想住在铁锅胡同,但也是因为住在这里,让她认识了不少人。 除了张老大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混混,孟婉还认识了代写书信的徐梦竹。 徐梦竹读过书,是个童生,他家里很穷,去给一户人家做西席,没想到却和那家的姨娘有了首尾,差点被送进官府,再也没有人愿意请他去教书了,如今只能代写书信和卖卖自己的字画。 自从偶然间见过孟婉一面,徐梦竹便念念不忘,孟婉托他去帮自己找房子,徐梦竹连自己的摊子也不管了,四处打听,居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一处独门独院,为了能够博佳人一笑,徐梦竹还自己垫付了租金。 有了这房子,孟婉便想等到月底便搬走,没想到,现在张老大找上门来,孟婉的搬家计划只能提前。 一千两银子没有,先给一百两,让他们消停消停,她也好趁机搬走。 只是这一百两银子,孟婉没有,即使有,她也不想掏。 她让小福去找孟氏,杨妈妈一早就叮嘱了后门的门子,若是小福来了,不要直接禀告孟氏,而要先告诉她。 杨妈妈是孟氏身体的体面妈妈,她让这样做也很正常。 门子自是照办,小福来了,门子便让人去告诉杨妈妈,杨妈妈急匆匆出来,看到小福,便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你不知道如今大太太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吗?” 小福唯唯诺诺:“表姑娘没钱了,她,她想找大太太要一百两......” 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孟婉要得理直气壮,小福却有些心虚。 杨妈妈一听脸色就变了,这些日子,孟氏断断续续让她给孟婉送过几次银子,这些银子一两也没给到孟婉面前,全都落进杨妈妈自己的口袋。 现在,孟婉开口就是一百两,孟氏问起来为何要这么多,孟婉若说是因为好久没有收到银子了,那她就要穿帮了。 杨妈妈立刻翻脸,指着小福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小浪蹄子,还学会骗钱了?表姑娘有吃有住,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开口一百两,你当大太太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还不快滚!” 小福被骂,却不敢真的滚,孟婉可比杨妈妈狠多了,小福不敢回去。 杨妈妈掉头就走,小福便跪在后门苦苦相求。 恰好二太太身边的婆子有事回家了,这会儿刚好回来,在后门看了满眼,飞奔着把这事告诉了二太太。 二太太便到春晖堂把这事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便让她去叫孟氏,再让人把小福带过来,别让小福在门口又跪又哭的,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沈家苛待小人呢。 孟氏也是刚刚知道小福来了,她想让海棠去把小福叫进来,二太太先她一步,打发人把小福带了过来。 孟氏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来了春晖堂,小福见到孟氏便磕头,说表姑娘如果没有一百两银子,怕是要被那些混混们欺负得没法活了。 第50章 事情败露了 老太太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前几天钱妈妈散布出去的那番话起到作用了。 沈凝和沈凌、沈冰这会儿也过来了,别人不知道,沈凝却是心知肚明,她看向老太太,好吧,老太太脸上的得意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然而孟氏却不明白,她不悦地问道:“什么混混,婉儿一个大家闺秀,怎会认识什么混混?” 小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的眼睛悄悄瞟向沈凝,不知道后面的话要怎么说。 沈凝笑着说道:“小福,你就算给孟表姐瞒着,她也不会感激你,你说出来呢,大太太说不定真的会拿出一百两银子,若你若是两手空空回去,你信不信孟表姐会把你送给那些混混们抵债啊。” 小福吓了一跳,信,她都信! 别人或许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是孟婉,却一定会! 孟氏恶狠狠瞪了沈凝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婉儿根本不认识什么混混,更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是吗,如果大太太不相信,那就让小福说说,那些混混为何会找孟婉要银子吧。”沈凝冷冷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小福身上,二太太也跟着附和:“是啊,小福,你若是不说出理由,我们是不会相信混混找表姑娘要银子这件事的,我看,十有八、九是这一百两是你自己要的,表姑娘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 小福脸色大变,连忙摇头:“不是,真的不是,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那个叫张老大的,派人天天堵在门口,他要一千两呢,表姑娘哪有那么多,便说先给一百两。” 沈凝轻笑:“说来说去,也没说出那些人为何会找孟婉要钱啊,他们怎么不找别人要呢,难道是孟氏钱财露白了,让他们看到了?” “不是不是,那个张老大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表姑娘偷......偷了沈家的传家宝,表姑娘当然没有拿,可是张老大不相信,他说要么把传家宝给他,要么就给一千两,否则,他就把表姑娘雇他们劫道的事告诉沈家,沈家去衙门告状,他们就去当证人。” 第70章 小福一着急,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 众人都是一怔,什么传家宝? 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响起:“你说孟婉雇了那什么张老大他们去劫道,去劫什么道,怎么又和我们沈家扯上关系了?” 小福说的这番话,把她自己也吓得不轻,没想到这还没完,老太太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福犹豫了一下,正在想这话该怎么说,便听说沈凝的声音幽幽响起:“小福,你的卖身契好像是在沈家吧。” 小福打个激灵,连忙去看大太太孟氏,孟氏忙道:“是,小福的卖身契在我那里,也,也算是沈家买的人吧。” 二太太在这个时候适时插进话来:“没错,小福的卖身契虽然在大嫂手里,可她的月例却是走的公中的帐,大嫂啊,您有空还是把她的卖身契交上来吧,否则这月例和人数对不上,我也不好做,大嫂您说对吧?” 对你个屁! 孟氏在心里破口大骂,可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好,回头我让海棠给你送过去。” “那我就等着了。”二太太笑着用帕子抹抹嘴角。 小福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经过了这些事,如今在沈家,除了大太太孟氏之外,没有人会向着孟婉,更何况是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呢。 “我说,我说!”小福有些迫不及待,“是表姑娘,表姑娘说她现在会这样都是因为二姑娘,所以她雇了张老大跟踪二姑娘,不仅是要劫道,还要把二姑娘祸害了,对了,表姑娘让张老大把二姑娘的肚兜带回去,她才会把余下的二十五两给他们。可是张老大却没有露面,也没把肚兜拿回去,后来不知怎么的,张老大一口咬定表姑娘手里有沈家的什么玉如意,那是沈家的传家之宝,张老大张口就要一千两,表姑娘没办法了,才想要找大太太要一百两,先稳住张老大的。” 小福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不仅是孟氏惊呆了,沈家人也全都惊呆了。 孟婉雇混混,要祸害沈凝? 沈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指着孟氏,字字血声声泪:“那次我看到你给了小福一包银子,让她把银子交给孟婉,孟婉就是用你给的银子,雇那些混混们去祸害我的!” 孟氏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好半天,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不是好好的嘛,难道你真的让人给祸害了?” 所有人全都怔住了,虽然她们一直都知道,孟氏不喜欢沈凝,可是沈凝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若是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明明已经知道孟婉雇人祸害沈凝了,她竟然还会这样说。 老太太勃然大怒,她用拐杖啪啪啪地敲着地板,对孟氏说道:“二丫头她们回来的路上,大道被人用石头堵了,鸿伯为此还受了伤,主仆三人绕了一个大弯才回到府里,孟氏,二丫头的确还好好的,可那只是她幸运,是下仆们忠心,却不能掩盖孟婉的罪行,她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聂家的事,她也是始作俑者。” 孟氏心虚地低下头去,她也不傻,孟婉几次三番找她要银子,哪能花t得那么快呢,现在看来,孟婉是把银子花在雇那些混混上面了。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孟氏:“既然如今公中的事全都交给老二媳妇了,你也没有什么事做,那就去抄经吧,也能静下心来,老钱,拿一本佛经给大太太,让她去抄。” 钱妈妈很快便拿来一本金刚经,老太太道:“先抄十遍吧,等你抄好了,我让人送到白凤寺焚了。” 孟氏一听,头都大了,一部金刚经至少有五六千字,十遍,那就是五六万字,她要一笔一划地写,写完还要念回向经。 但老太太下的命令,孟氏不敢违抗,她只好点头答应。 第51章 她在你身上多久了 孟氏抄经去了,那一百两银子,自是也不会给了。 老太太余怒未消,对众人说道:“以后管住门户,家里的人谁也不许再和孟家丫头来往。” 老太太的目光落到二太太身上:“去咱家庄子里,寻几个健壮的婆子,三个丫头出去时,让她们跟着,关键时候,小丫鬟们不顶用。” 二太太应下,老太太挥挥手:“行了,都散了吧,以后出去时全都机灵点。” 大家答应着退了出去。 春俏推了一把不知所措的小福,小福下意识地也跟着走出春晖堂。 一阵微风吹过,小福打个激灵,她呢,她怎么办? 小福当然不敢回去了,不仅是没有要到银子,她今天又一次出卖了孟婉。 想到她的卖身契还在沈家,小福鼓足勇气,快走几步,追上二太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太太,求求您,让奴婢留在府里吧,奴婢洗衣裳扫院子刷马桶,奴婢啥都能干!” 二太太的目光在小福脸上淡淡扫过,对一旁的婆子说道:“明天去庄子上挑人,把她带上吧。” 小福明白了,府里她是不能留的,这是要把她送去庄子了。 庄子也行,既不用再去跟着孟婉,又不在大太太眼皮底下,庄子是个好地方。 “奴婢谢谢二太太,谢谢二太太!” 次日,二太太便从庄子里带回十名粗壮婆子,都是干惯力气活的,身体健硕,她们都是佃户家的婆子,来府里当差可比在地里刨食赚得多,而且还不用侍候家里那一家子。 第71章 因此,婆子们全都想要好好表现,生怕再被退回去。 二太太把家里的三个姑娘叫过来,让她们先挑,这也是老太太交代的,这些婆子就是给姑娘们找的,姑娘们挑完了,再往其他地方安排。 沈凌是大姐,她不好意思和两个妹妹争抢,笑着说道:“二妹妹先挑吧。” 沈凝忙道:“还是大姐姐和三妹妹先挑,我不急的。” 二太太见她们相互推让,便笑着打圆场:“行了,按长幼来吧,你们谁也不用谦让,凌儿,你是大姐,你先来。” 沈凌有点不好意思,这十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粗鲁,她也不知道该挑哪个。 婆子们已经知道沈凌不但是这府里的大姑娘,而且她还是二太太的女儿,二太太那可是掌家太太,权力大着呢。 因此,看到沈凌挑人,有那几个机灵的,便挺起胸脯,目光里都是期待,甚至还有人悄悄挪动脚步,想让大姑娘看到自己。 沈凌没想这么多,虽然母亲让她先挑,可她是当大姐的,总不能自己挑好的,把不好的留给妹妹们吧。 因此,沈凌指着离她最近的两个人:“就是她们了。” 那两个婆子喜形于色,连忙道谢。 二太太知道沈凌在想什么,心里默默叹气,长女懂事,这是好事,可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日后嫁到婆家,若是遇到几个厉害的妯娌,那就只有吃亏的份儿了。 沈凌挑完,就轮到沈凝了。 沈凝把余下的八个人看了一遍,目光在其中一个婆子脸上停留一刻,其实这个婆子,沈凝早就留意到她了。 沈凝朝她指了指:“你没嫁人时叫什么名字?” 那婆子讷讷道:“回姑娘的话,奴婢娘家姓吴,小名叫春芳。” 沈凝又看向另一个婆子:“你呢,叫什么?” 那婆子一怔,没想到二姑娘会问她,她道:“奴,奴婢不知道娘家姓什么,也没有名儿,我夫家姓崔,庄子里都叫我崔大家的。” 听到她说不知道娘家姓什么,众人都是一怔,不过这也没啥稀奇的,有些自幼就被卖给人牙子的丫鬟婆子,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 沈凝点点头:“吴春芳、崔大家的,你们跟着我吧。” 吴春芳连忙道谢,崔大家的却是神情木然,其他婆子悄悄松了口气,她们在庄子里时就听说了,府里的二姑娘是个丧门星,谁碰谁倒霉。 吴春芳和崔大家的,这运气看起来不太好啊。 沈凝挑完,便轮到沈冰,沈冰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她挑了两个长得最顺溜的,看得二太太在心里不住摇头。 三个姑娘挑完,余下的四个婆子,则分别去了长房、二房和三房,沈梨花院子里也去了一个。 二太太把十个人叫到一起,又教了半日规矩,这才让她们各回各院。 在路上,一个婆子叫住吴春芳,小声说道:“老吴,你可真够倒霉的,被二姑娘看中,又和崔大家的在一起,你说你啊,这运气差得也没谁了。” 吴春芳没说话,只是诧异地看了那婆子一眼,转身便走了。 婆子一怔,嘟哝道:“老吴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咋不理人了呢?” 她们都是沈家的佃户,两家挨着,以前她和吴春芳最是交好,两人凑到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有说不完的话。 可自从最近这半个月,吴春芳就像是有心事一样,不爱说话,还总是躲着她,那时她娘家兄弟娶媳妇,她忙得很,也就没有在意,等到忙完了,府里又来挑人,人家专挑壮实的,她和吴春芳一起被挑上,光顾着高兴了,这会儿才察觉到,她的好姐妹咋像是变了一个人? 吴春芳和崔大家的到了沈凝的院子,春俏指着院子里新盖的一间屋子:“两位妈妈,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铺盖已经给你们领过来了,你们看看还缺啥,就告诉我。” 这间屋子,是前阵子重新砌墙时盖的,屋子不大,但也能住下两个人。 吴春芳和崔大家的放下带来的包袱,便跟着春俏来见沈凝。 到了门口,春俏让崔大家的在外面等着,让吴春芳先进去。 吴春芳进了屋,给沈凝见了礼,便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沈凝看着她,轻声问道:“她在你身上有多久了?” 吴春芳的身子猛地一抖,她惊惧地看着沈凝:“二......二姑娘......” “我问,她在你身上有多久了。”沈凝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第52章 我妹要睡我男人 吴春芳脸色苍白:“二姑娘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别管了,回答我的话。”沈凝沉声说道。 “有,有半个月了,她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到了晚上,她就缠着我那当家的做那事......”吴春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朝着脸上打了一巴掌,“奴婢不该说这个。” “那她是谁,你以前认识吗?”沈凝又问。 “她是我妹呀!我亲妹!”吴春芳脸都红了,这件事她谁也没说,更不敢告诉她男人,她男人以为晚上的人是她。 “那就说说。”沈凝好整以暇。 吴春芳面红耳赤地讲了自家的事,她妹妹叫吴春丽,比她小五岁,运气不太好,嫁的男人那方面不行。 偏偏婆婆还要嫌弃她生不出孩子,对吴春丽非打即骂。 第72章 吴春丽从家里跑出来投奔姐姐吴春芳,说她不想和丈夫过了。 吴春芳不但把吴春丽骂了一顿,还让自家男人把吴春丽送回婆家。 吴春丽回到婆家后,没过多久就和村里的一个闲汉好上了,两人被抓了现行,闲汉对村里人说,吴春丽是来找他借种的。 吴春丽的丈夫当场打了她几个耳光,吴春丽又羞又气,跳井死了。 得知妹妹的死讯,吴春芳愧疚不已,如果那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送回婆家,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妹妹也不会死。 就在半个月前,吴春芳受了伤寒,头疼昏睡,吴春丽便在这个时候上了她的身。 “她说她恨我,所以她要睡我的男人,气死我。唉,我对不起她,她是我亲妹妹,这事我跟谁都没说,有几次,她忽然白天也出来了,吓死我了,从那以后,我只好尽量躲着人,就是担心她做出什么,昨天晚上,睡在前面的大屋里,我们十个睡在一起,她又出来了,还骂我,说我是故意的,让我想办法回去,好让她继续睡我男人。” 沈凝点点头,对她说道:“行了,你出去吧,让崔大家的进来。” 虽然沈凝什么也没说,但是吴春芳终于把藏在她心里的这个秘密说出来,她觉得很轻松,走路的时候,背脊也挺直了。 崔大家的,三十多岁,瘦长t脸,乍看上去远不如其他婆子粗壮。虽然瘦,但却很高,是这些人里个头最高的。 她进来后便给沈凝行了礼,然后就不说话了,神色木然地站在那里。 沈凝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的眉间,那里有一团黑气。 这不是死气,而是鬼气。 但是沈凝并没在崔大家的身边看到鬼。 “你是怎么嫁到崔家的?”沈凝问道。 “买来的。”崔大家的声音很冷。 “那时你多大?”沈凝又问。 “十八。”崔大家的面无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十八?”沈凝微微抬高了声音,之前崔大家的说她不知道娘家姓什么,沈凝猜到她是买来的,却没想到买来时已有十八岁。 “是十八。”崔大家的淡淡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沈凝不解。 “从记事起就被卖了,接连卖了好几家,卖给崔大时是十八,之前跟过人了。” 这个年代女子对贞节看得很重,崔大家的却非常坦然地说出,她十八卖给崔大时已经跟过人了,而且,她用的是跟,而不是嫁。 沈凝懂了,这女子在卖给崔大之前,不是被卖便是在被卖的路上。 “崔大对你好吗?他家里人对你如何,你有几个孩子?”沈凝对这个女人有些好奇。 “没有啥好不好的,过日子呗,没有孩子,我生不出来。”崔大家的声音板板正正,听不出任何感情。 沈凝没有再问,便让崔大家的出去了。 因为有了这两个人,沈凝告诉老太太,说她想去一家古玩铺子时,老太太便没有多问,便让她去了,只是叮嘱她,出门时带上吴春芳和崔大家的。 到了胡宝斋,胡德看到沈凝很高兴,沈凝是大家闺秀,胡德还担心她不能出来。 “沈姑娘,你的平安符可太灵了!”胡德一脸兴奋,“那座桥不是塌了吗?有善长仁翁出钱造新桥,昨天工匠过来了,大家都去看热闹,我也跟着一起去......” 事实是,昨天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胡德被人挤进河里,他不会水,扑腾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以为他被淹死了,可当几个汉子跳下水把人捞起来时,胡德吐了几口水,便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回来后喝了一碗姜汤,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换下湿衣裳时,发现贴身放着的平安符,已经化作一把灰了。 沈凝毫不在意,身为天师,若是连张平安符都画不出来,还算什么天师啊。 她把两个婆子留在铺子外面,她带着春俏去了后面。 胡宝斋前面是铺子,后面有个院子,院子里还有几间房。 沈凝挑了一间,让胡德和三儿把雷击木放进去,她便将门从里面关上,就连春俏也只能站在外面。 沈凝在里面,直到日落西山才出来,她顺手拿了一张符贴在门上,对胡德说道:“谁也不能进这屋子,明天我还来。” 接下来的几天,沈凝每天都去胡宝斋,直到七天之后,她打开屋门,对胡德说道:“大功告成!” 胡德大喜过望,沈凝上次送给他的那几张驱鬼符,他已经卖出去三张了,狠狠地赚了一大笔银子。 这位小祖宗真是老天爷派来的,胡宝斋要崛起了! 沈凝把一柄剑递给他:“供起来也行,不供也行,你收好就是了。” 剑一入手,胡德便抖了一下。 之前,他用手去摸雷击木时,只是能够感觉到有点烫手,但是这柄剑,却让他感觉到了热流,明明只是一柄木剑,却似内有千年岩浆流淌不息。 这种认识令胡德又惊又喜,值,太值了! 沈凝把自己的剑,连同两个福牌和几个小木块收了起来,余下的一堆全都推到胡德面前。 胡德一看,里面是几个福牌和一些零碎的木头。 沈凝说道:“这些碎木头收起来不要扔,有空时再刻。” 第73章 第53章 沈凌张开樱桃小口 走出胡宝斋,沈凝看了看吴春芳,把她叫到一旁,问道:“这几日我太忙,忘记问你,你妹妹还在你身上吗?” 吴春芳也是一脸莫名:“奴婢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先前她还逼着奴婢回庄子里去,可这几天忽然就没有动静了。” 沈凝点点头,她早就发现吴春芳身上变得干净了,这才有此一问。 胡宝斋里供着雷击木,大鬼小鬼全都不敢近身,何况吴春芳天天在门外守着,吴春丽哪里还敢赖在她身上,早就藏起来了。 沈凝又看向崔大家的,这位一如既往,还是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回到府里,沈凝去见老太太,将一只福牌送给老太太傍身。 老太太对她好,她也要对老太太更好。 前世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但若是有人得罪她,当然也是这样,有仇,她必报! 老太太并不知道这只福牌有多少珍贵,但这是孙女孝敬给她的,对于老太太而言,便是好东西,老太太非常高兴,沈凌用红绳打了一根络子,把福牌给老太太系在腰上。 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便说起周睿:“今天上午,周睿来辞行,说要去顺阳几日,那边有个同窗,办了个什么诗会,邀请他过去。” 这几日沈凝忙着削木头刻木头,若是老太太不提,她差点忘记有周睿这个人了。 自从上次,她和周睿说起沈老太爷的东西全都烧掉之后,周睿安生了许多,这次去顺阳,会不会一去不返呢? 但愿如此,走了就别回来了,这个人身上太多秘密,沈凝可不想嫁给这么一个人。 至于若是周睿不娶她,她这个丧门星还能不能嫁出去,沈凝没想过,也懒得去想。 上辈子就没有嫁人,所以她对嫁人成亲,没有什么概念。 从春晖堂出来,沈凝便回自己屋里刻木头了,她带回的那些零碎的小木块,能刻出很多小玩意的。 不过,她也只是刻了一会儿,便睡觉了,今天晚上,她还有事要办,这会儿要养精蓄锐。 三更刚过,沈凝就醒了,她换上夜行衣,悄悄走出院子。 吴春丽不会走远,应该就在沈家。 沈凝问过吴春芳,吴春丽一直住在乡下,去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镇上,她从没有来过白凤城。 根据以往对鬼的了解,普通的鬼,活着的时候不敢去的地方,死了以后同样不敢。 吴春丽只是普通农妇,她对没有去过的地方心存畏惧,因此,她肯定不敢离开沈家,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 吴春芳因为在胡宝斋接连待了几日,身上沾有雷击木的气息,因此即使回到府里,吴春丽也不敢靠近她,如今沈凝带回了用雷击木打制的七星剑,别说是吴春丽,就是灵力更高的鬼怪也不敢靠近她的院子,吴春丽当然也不敢。 今天沈凝一回府,便给老太太送去福牌,便是担心吴春丽会伤害到老太太。 但也不能给沈家的每一个人全都戴上福牌吧,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吴春丽处理掉。 更重要的是,吴春丽是自杀而死,死前带着很大的怨气,这种是最有可能化为厉鬼的。 但是沈凝一早就看出,吴春丽的灵力并不高,还只是个黑影,并没有化成厉鬼,想来是另有原因,有些事,可能是吴春芳不知道的。 沈凝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二房住的院子。 二房的院子原是二进的院子,沈凌和沈冰渐渐长大,二老爷便在后面盖了后罩房,两个女儿住在那里,这样一来,二进的院子便成了小三进。 沈凝刚刚走到二房院外,便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沈凝快步跟上,那条黑影飘进了院子。 沈凝攀上墙头,已经没有黑影的踪迹。 她跃进院子,黑夜里,她的双目一如白天,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一进没有,二进也没有,沈凝目光一寒,吴春丽竟然是去了后罩房! 后罩房里住的是沈凌和沈冰! 往后罩房去,要穿过侧面的月洞门,沈凝刚刚走过月洞门,便听到吱呀一声,这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连忙将身体隐在黑暗之中,只见后罩房的门推开,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沈凌! 沈凌走路的姿势和平时有些不同,她是大家闺秀,一向端庄自持,走路时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而现在的沈凌,却如弱柳拂风,那小腰一扭一扭,沈凝都担心下一刻,腰会断!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挡在“沈凌”面前。 “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凌”显然没有想到,横次里竟然出来一个人,待到看清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时,“沈凌”大怒:“滚滚滚,别挡老娘的道!” 沈凝冷笑:“你和谁充老娘,我看你是想要魂飞魄散吧。” 说着,她缓缓拔下头上的木簪。 这支木簪,是她用桃木雕的,虽然并非雷击木,可也是老桃木了,用来制成发簪最是适合。 “小丫头,少废话!” 话音未落t,“沈凌”便张开樱桃小口,吐出一口黑烟。 沈凝屏住呼吸,伸手将桃木簪向“沈凌”眉心刺去。 “沈凌”格格一笑,侧身避开:“刺吧刺吧,这副身子又不是我的,刺烂这个,我就再去用那个小的。” 第74章 沈凝大怒,可是那女鬼没有说错,这副身体是沈凌的,真要是被她斩断胳膊斩断腿,沈凌就残疾了。 沈凝冷冷一笑,取出一道驱鬼符,朝着“沈凌”掷了过去,“沈凌”连忙躲开,可是那道符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她向左,符也向左,她向右,符也向右。 “沈凌”的这副身体是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平时走路都很少,更何况是这样腾挪跳跃了。 不过几个回合,“沈凌”便躲闪不及,啪的一声,那道符贴在了她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沈凌身体里飞了出来,沈凝眼明手快,手中桃木簪掷出,在黑影身上连刺三下,接着,桃木簪重又落入沈凝手中。 第54章 小女子回家还不行吗 沈凝走过去,那团黑影已经现出原身,痛苦地趴在地上。 沈凝没有理它,她走到沈凌面前,揭下粘在沈凌脸上的那道符。 沈凌“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二妹?你怎么在这儿?”说着,沈凌四下去看,终于认出自己是在哪里。 “长姐,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吗?”沈凝低声问道。 “有个女人,她要往我身上靠,还要挤着我,她身上冰冰凉凉,我好害怕,后来,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沈凝点点头,对沈凌说道:“长姐,你现在回屋睡觉,今天的事,和谁也不要提。” “快点放开我,快点!” 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沈凌吓了一跳,她寻声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长姐,听话,快点进屋去,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出来!”沈凝沉声说道。 沈凌强忍着眼泪:“二妹,那你呢?” “先护住你和三妹吧,快点进屋,别给我添乱!”沈凝有些不耐烦了,再让那女鬼大喊大叫,保不准要惊动其他人。 “好,二妹,你当心。” 沈凌一步一回头地进屋,她以为妹妹和丫鬟都会被惊醒,可是进屋才发现,自己的丫鬟春娇睡得正香,而妹妹沈冰屋里同样没有动静。 屋外,沈凝走到女鬼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用桃木做的小罐子,这是她在胡宝斋买的,有些年头的老东西。 沈凝念了几句咒,只见嗖的一声,那女鬼便被她收进桃木罐中。 沈凝没有停留,带着那只桃木罐离开了二房的院子,听到院子里没有动静了,沈凌大着胆子打开屋门,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沈凝已经不见了。 沈凝轻车熟路翻墙出府,一路往白凤河边走去,晚风习习,路上无人,她走得很快,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上次送黄页鬼上路的地方。 她默念法咒,释出那只女鬼,女鬼刚获自由,便张牙舞爪朝她扑了过来,嘴里喷着黑烟,面目狰狞。 沈凝屏住呼吸,拔下头上的桃木簪,恶狠狠刺进女鬼眉心。 女鬼的身体如同一团破烂棉絮落在地上,沈凝把桃木簪拔出,再次刺进,女鬼发出阵阵惨叫,当沈凝第三次将桃木簪拔出来时,一股黑烟从女鬼眉心冒了出来,女鬼顿时萎顿下来,全身瘫软。 沈凝冷哼一声:“不知好歹,非要我废掉你的灵力,你才安生。” 女鬼的灵力全部被废,有气无力地骂道:“小浪蹄子,你敢害我,你不得好死!” 沈凝遇鬼无数,可还是头回遇到这么头铁的。 她来了兴趣,问道:“你真的是与人通奸被发现,自己跳井死的?那你死后为何没有化作厉鬼啊,让我猜猜,你和那闲汉通奸的时候,已经有病了,而且那病让你很痛苦,生不如死,所以你索性一死了之,对吧?” “哼,你都知道了,还来问老娘!”女鬼骂道。 沈凝也不示弱:“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你在婆家过得不好,你不恨你婆婆,也不恨你丈夫,你死后不去报复他们,反而要缠上你姐姐,还要睡你姐夫,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不是东西?若不是吴春芳那臭女人非要送我回婆家,我能有后来的事吗?活该,她让她男人送我回去,那我就睡她男人,哈哈哈,我不但睡,还要让她听着看着,她都要给气疯了,解气,真解气啊!”女鬼咬牙切齿。 沈凝伸手便是一记耳光,女鬼吃痛,终于闭上了嘴巴。 沈凝叹了口气:“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你婆婆骂你,你丈夫打你,你打心眼里就怕他们,所以你死了也不敢去找他们,你姐姐把你送回婆家,你又报复了她,这也算是她的因果,她不欠你的了。” “欠,谁说不欠了,她就欠我的,谁让她是我姐呢,她对不起我,她活该让我睡她男人!”女鬼骂道。 沈凝又是一记耳光,她伸手入怀,挑出几张黄纸,点燃后在地上焚了,片刻之后,黑暗中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一名鬼差出现在沈凝面前。 “天师大人,别来无恙!” 沈凝一看,这位鬼差又是熟人,不,是熟鬼。 沈凝指了指地上的女鬼:“这人凉薄狠毒,善恶不分,死后为祸无辜之人,鬼差把她带走吧,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大人,这次您不渡了?”鬼差问道,渡鬼和把鬼交给鬼差去论罪,这功德可是不一样的。 沈凝冷笑:“这种脑瓜子让驴踢了的,不值得我去渡!” 那女鬼一听,便喊道:“就是吴春芳欠我的,她从小就比我会讨人喜欢,嫁得也比我好,她对不起我,凭啥我生不出孩子,她却生了好几个,凭啥我男人打我,她男人却对她那么好?凭啥啊,我上她的身,睡她的男人,有错吗?我没做错,我没......” 第75章 鬼差听得直皱眉,手中锁链飞出,女鬼立刻没有了声音,锁链将她捆得结结实实,就连嘴巴也被锁链勒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沈凝朝鬼差拱拱手:“有劳,今天没有准备,下次请你吃烧鸡。” 锁链声渐渐远去,一点寒星飞落,沈凝伸手接住,比起上次送黄页鬼,这次的功德就有点太少了。 沈凝叹了口气,这个臭脾气啊,两辈子还是没有改。 遇到吴春丽这种死不悔改的鬼,她没有任何耐性,宁可不要功德,也要让它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凝在野草上踢了几下,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她感觉身后像是有人在跟着她。 她猛然转身,身后无人,只有路边半人高的蒿草。 沈凝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没过多久,那种感觉又来了,这一次,沈凝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你走这么快,是有急事吗?” 沈凝停下脚步,无奈地摇摇头:“大首领,您不在京城,怎么又来白凤城了?小女子只是想要回家去,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第85章 怎么又遇到他了? 这个声音,沈凝熟悉。 这就是那位锦衣卫大首领,是什么广平侯。 可无论他是什么人,平时也应该是在京城,闲着没事总来白凤城做什么? 莫非全皇朝的叛党逆贼大奸大恶都在白凤城? 沈凝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是已经换上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是吗?”男人的步伐坚定沉稳,却又落地无声,“沈姑娘又是心情沉重,又是来河边吹吹风?” 沈凝听出男人语气里的嘲讽,她抬起下巴,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和她一样,这位大首领也是一身夜行人的打扮。 初见时,他假扮成车把式,一张黑脸,像极了做粗活的乡下汉子。 而现在,他虽然也只是一袭黑衣,耀眼黑眸肃然如寒星,散发出冷冽的贵气,可是嘴角却微微勾起,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沈凝梗着脖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死硬到底。 总不能告诉他,我不是来吹风的,我是来打鬼的......她又没傻! “是啊,前几天孟婉雇了混混来侮辱我,若不是我运气好,又有忠仆拼死相护,这个时候,我可能已经含恨而亡了,大首领,您说我心情能好吗?我不来这里吹吹风,还能去哪里吹?” 沈凝:不把孟婉的恶行说出来,我才真是心情不好。 大首领一怔,万万没有想到,沈凝会主动说出那日遇到混混的事,若是寻常女子,这种事是不会说出口的。 可沈凝说的什么“忠仆拼死相护”......大首领就呵呵了。 那日他就在附近,沈凝对那些大汉们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沈凝口中所谓的忠仆,就是那个躺在地上装死的老头吧? 不过,这小姑娘的确非常机灵,而且临危不惧。 “那为何不报官?”别说,次日他便让人去衙门询问,结果接连过了几t日,也没见沈家前来报官。 沈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报官?大首领莫非以为报官就能把孟婉绳之于法?她只要一口咬定那几名大汉诬陷,你猜官老爷是相信她,还是会相信早有前科的混混?到头来整个白凤城的人都会知道,沈家姑娘被混混们劫了,调戏了,你猜他们传来传去,会传成什么样?” 大首领怔住,沈凝说得没错,反倒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见他不说话了,沈凝又变成可怜小绵羊的样子:“大首领,小女子可以回家了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微微颔首,等到他想说点什么时,沈凝已经一溜烟儿地跑了,就像一只撒欢的兔子。 沈凝跑得飞快,哎哟额的娘啊,这河边以后不能来了,真的不能来了,加上玲珑坊的那次,她已经是第三次在河边遇到大首领了。 三次啊! 谁想遇到锦衣卫啊,除非是疯了。 沈凝越跑越快,她没有回头,所以她并不知道,那个她不想看到的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直到看着她翻墙回家,男人才转身离去。 他回到河边,一条人影从黑暗处闪身出来,低声说道:“大首领,姓周的没去顺阳,现在住在水潭胡同,那处宅子早在一个月前便租下来了。” 大首领点点头:“继续盯着。” 来人应是,转身欲走,大首领叫住了他:“这里人来人往,换个接头地方吧。” 来人点头,心里却道,这里又不是玲珑坊,白天也没有什么人,怎么就人来人往了? ...... 次日天刚蒙蒙亮,沈凌便红肿着眼睛来找沈凝,吴春芳打着哈欠来开门,看到是沈凌,吓了一跳:“大姑娘,您这么早啊。” “二妹妹还睡着吗,我,我有事......” 吴春芳不敢耽搁,连忙叫了春俏起来,春俏去叫了沈凝,沈凝忙活了大半夜,这会儿睡得正香,被春俏叫起来,听说来找她的是沈凌,她嗯了一声:“让大姐姐进来吧。” 自家姐妹,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沈凌进了卧房,见沈凝还没起床,她几步走到床边,不见了平日的端庄稳重:“二妹妹,三妹一直都在昏睡,还有春莹和春雨,也都在睡着,怎么叫都不醒,二妹妹,她们,她们是不是被那个......被那个给害了?” 第76章 沈凝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和那个女鬼在后罩房外面打斗,动静不小,即便二进院子的人听不到,后罩房里的人也是能听到的,但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出来。 沈凝打个哈欠:“是那女鬼干的。” 她把余下的那只福牌拿出来:“把屋里的门窗打开,熏艾,再把这福牌按在她们每个人的天灵盖上,按一炷香的时间,等她们醒过来,再让她们去晒太阳。对了,这福牌记得用完还回来啊。” 沈凌如获至宝,道谢之后便飞奔着走了,哪里还是平时那位温婉持重的大家闺秀,现在她只是一个心疼妹妹的小姐姐。 沈凝一个人去给老太太请安,替沈凌和沈冰告假:“三妹厣着了,夜里没睡好,早上头晕,大姐姐在照顾她。” 老太太不放心,对钱妈妈说:“用了早食,你陪我去看看三丫头。” 沈凝忙道:“祖母,您最好别去,三妹妹就是厣着了,头晕而已,您若是去了,兴师动众的,三妹妹还怎么休息啊,您别急,等过了晌午,她就能来见您了。” 老太太想想也是,对钱妈妈说道:“你把那匣子安神香给三丫头送过去,我就不去了。” 沈凝没有说错,刚过晌午,沈凌和沈冰便结伴来了,她们各自的丫鬟春莹和春雨也跟着一起过来。 看到沈凝,沈凌一脸感激,正要开口,沈凝抢先说道:“祖母在屋里呢,你们进去请个安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吧,别嫌晒,晒晒更健康。” 沈冰不明所以,沈凌却心知肚明,她连忙点头,带着妹妹进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有午睡的习惯,姐妹俩不敢打扰,请过安便来到院子里,沈凝已经回去了,姐妹俩连同两个丫鬟,便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沈冰嫌晒:“姐,咱们回去吧。” “祖母院子里阳光最好,咱们在这儿坐坐。”沈凌说道。 第55章 白莲花哥哥 沈冰原本不想晒的,她也想回去午睡,可不知为何,今天却是越晒越有精神,不但不困,而且还神采奕奕。 沈凝没有再过问她们的事,她把吴春芳叫过来,说道:“你妹妹不会再来找你了。” 吴春芳一怔,忙问:“二姑娘您如何知道的?不过,她的确好几天没有出来了。” 沈凝笑了笑:“她已入地府,你明知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还让你丈夫将她送回去,她死后找你报复,这是你的因果,她善恶不分,强行上身为祸活人,也要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和她的恩怨,便也就此了结。 以后,你和你丈夫好好过日子吧。” 吴春芳悲喜交加,跪下给沈凝磕了三个响头。 几天后,沈家老宅修缮完工,老太太带着一大家子,又去了大东村,就连一直住在书院的沈文清也跟着一起去了。 对于沈文清这位长兄,加上这一次,沈凝也只见过两次,上次见面,还是老太太刚刚病愈之后的事了。 就连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位长兄的记忆也少之又少。 沈文清从十岁开始,就很少住在家里,初时是为了方便读书,住在夫子家里,十三岁时,他去了树人书院,便和其他来此求学的学子一样,也住到了书院里。 树人书院距离白凤城百余里,自从去了那里之后,沈文清也只是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上次因为老太太病愈回来,已是特例。 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情况,祖宅修好后要祭拜祖先,沈文清是长房长孙,他必须到场。 其实沈凝有些想不明白,无论是名气,还是学生的成就,树人书院远远比不上白凤城里的白凤书院,白凤书院那可是出过状元的,有很多外地的学子慕名而来。 沈文清在年轻一代的学子中有些名气,据说他的文章,不在聂元北之下,他若是想进白凤书院,应该没有问题,可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离家很远的树人书院。 不过,沈凝很快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 因为有她这个丧门星妹妹,沈文清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令他不胜其扰,因此,他选择了树人书院,离白凤城比较远,沈凝丧门星的威名还没有传到那里,他能安安静静读他的圣贤书。 沈凝像是被强塞了一把苍蝇,恶心加堵心! 她是太阳还是月亮,怎么啥事都要扯上她? 之前那些事就不提了,沈文清去树人书院读书也是因为她? 那么,如果沈文清以后考不好,当不了官,是不是也要怪到她头上? 沈文清会不会她不知道,但是孟氏肯定会,到了那个时候,她这个丧门星便又有了新的传说。 因为这件事,沈凝再看沈文清,便哪里哪里都不顺眼了。 沈文清和她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是五官相貌却没有相似之处,沈凝的脸上能找到沈大老爷的影子,沈文清却没有,长得既不像爹,也不像娘,和沈家的其他人也不像,也不知是随了谁,不过,倒也算得斯文清秀,听说,白凤城里也有不少小娘子对他暗送秋波,但是碍于他有个丧门星的妹妹,因此小娘子们也只是心里想想,却也没有哪家登门提亲的。 沈凝再次叹息,看看吧,她这个丧门星,不但妨碍了沈文清的学习,而且还妨碍了人家的亲事。 如果沈文清一辈子娶不上媳妇,是不是也要怪她这个妹妹啊。 沈凝摇摇头,原主的确挺倒霉的,居然投胎到孟氏的肚子里,不但有孟氏这么一个亲娘,还有沈文清这个白莲花一样的哥哥。 第77章 总之,沈凝知道,沈文清不能惹不能碰,敬而远之就对了。 可是没想到,她避着沈文清,沈文清却主动来找她了。 沈家人要在老宅里住上一晚,次日举行仪式。老宅的屋子少,三个姑娘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反正就是临时住一晚,三个人谁也没有在意,反而还很兴奋,尤其是沈冰,嘴巴一直说个不停,看什么都觉新鲜。 三个人正在说说笑笑,春俏从外面进来:“二姑娘,大少爷在外面,请二姑娘出去说几句话。” 沈文清是沈凝的亲哥哥,当哥哥的找妹妹说几句话,这无可厚非。 沈凝整整衣裳,便走了出去。 沈文清背着手,站在一棵树下,十六岁的少年个子不高,有些单薄,纤细如文竹。 “你找我有事?” 沈凝懒得和他寒暄,过去的十几年里,原主受的那些委屈,沈文清这个大哥又不眼瞎耳聋,他不可能看不到听不到,但却没有给过原主哪t怕一丝一毫的关心和维护,因此,沈凝也就没有兴趣,去经营什么兄妹之情了。 见她连声兄长也不叫,沈文清的眉头蹙起,眼底浮起一抹不悦,但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和蔼亲切:“听说二妹妹前阵子来过这里,都是为兄不好,这本是应由我来做的事,却要辛苦二妹妹。” 沈凝神情淡淡:“是祖母让我来的,和你没有关系。” 短短两句话,便把沈文清想要继续说的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沈文清怔了怔,他对这个亲妹妹没有多少印象,从小到大,这个妹妹几乎都是低着头的,在上次回家之前,他甚至记不起这个妹妹长得什么样子,是美还是丑。 没想到,这个妹妹不但长得很漂亮,而且嘴茬子也很厉害,难怪孟婉会栽这么大的跟头。 他叫沈凝出来,当然不是为了上次沈凝来老宅的事,他只是想要找个借口,看看沈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和聂元北的事......” 听他提到聂元北,沈凝更是生气,有这样的亲哥吗?你提什么不好,偏要说聂元北。 “大少爷说什么呢,我和聂元北有什么事吗?他不是孟婉的前未婚夫吗,和我有关系吗?” 沈文清忙道:“二妹妹误会了,为兄只是听闻聂家曾经上门提亲,而为兄与聂元北从小便认识,因此才有此一问。” “哦,聂家提亲,咱家给拒了,这事翻篇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第85章 抱住二妹妹的金大腿 沈文清神情讪讪,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这才走了。 沈凝回到屋里,沈冰好奇地问道:“二姐姐,大哥找你干嘛啊?” 从小到大,沈冰没少听大伯母孟氏这样说,这位大哥是沈家唯一的男孙,沈家之火,沈家的将来全都靠他,就是她们姐妹将来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也全都要看沈文清愿不愿意给她们撑腰。 总之,沈家所有的资源,所有的好东西,以及沈家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大哥的。 即使以后分家了,她爹沈二老爷没有儿子,所以死后也要让沈文清这个侄儿打幡砸罐,而按照白凤城的风俗,打了幡砸了罐,等同于儿子,因此,她们二房的家产也都由大哥继承。 至于三房,只有三太太一个人,三房的东西,当然也都是大哥的。 大伯母孟氏的这些话,沈冰已经倒背如流了。 沈凝摸摸她的小脑袋:“没事找事,不用理他。” 沈冰吐吐舌头,二姐姐好腻害啊,连大哥都不理! 不过,二姐姐本来就厉害,她都敢和大伯母孟氏吵架,当然也不会惧怕大哥了。 “二姐姐,大哥主动找你说话,你面子可真大,大哥可骄傲了,他连孟表姐都不理。” 沈凌也点点头:“是的,大哥对孟表姐很冷淡,还不如对我和三妹妹呢。有一次大哥生辰,我们全都送了礼物,我和三妹的礼物,大哥收下了,孟表姐的礼物,大哥却没有收,这让孟表姐很没面子,大伯母气得脸色都不好看了,原是想要斥责大哥的,没想到大哥当天便回了书院,大伯母有气都没处撒......” 说到这里,沈凌没有继续说下去,沈凝明白了,孟氏没处撒气,肯定又去找原主麻烦了。 她笑了笑,不以为然:“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沈凌和沈冰全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冰噗哧笑出声来,上次大伯母孟氏去找二姐姐麻烦,结果胳膊折了,现在还没好呢。 不过,沈凝却有些诧异,她原以为,沈文清既然是孟氏的心肝宝贝,当然也会和孟氏的另一个心肝宝贝孟婉是自己人,两个宝贝刚好给孟氏凑成一个好字。 却没想到,沈文清对待孟婉不但冷淡,而且是连一点面子也不给了。 这是为什么呢? 晚上,趁着沈冰去二太太身边撒娇,沈凌悄悄问沈凝:“二妹妹,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大姐姐是想问我为何不惧鬼怪吗?”沈凝微笑。 “嗯,还有二妹妹,你的性子变了很多,不过,却是越变越好了。”沈凌说道。 沈凝悄悄凑到沈凌耳边,压低声音:“有一次我梦到一位白胡子老神仙,他说我有慧根......” 万年不变的白胡子老神仙,沈凝已经用得驾轻就熟,沈家老太太相信,夏老太太相信,沈凌当然也会相信。 第78章 果然,沈凌瞪大了眼睛:“二妹妹,那你现在也是仙体了吗?” 沈凝......姐,你对我的信任令我惭愧。 “唉,我就是凡人啊,哪是什么仙体,顶多就是比寻常人多了那么一点点慧根......而已。”沈凝说这番话没有心理压力,她何止是比寻常人多了慧根,她还多出一双阴阳眼呢。 但是沈凌心中的疑惑已经没有了,她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二妹妹,若是我爹和我娘问起,我能告诉他们吗?” 沈凝一听,就知道二老爷和二太太私底下肯定也怀疑了,她毫不在意:“二叔父和二婶婶都是自家人,这件事要保密,但是二叔父和二婶婶却是可以告诉的。” 沈凌忙道:“二妹妹放心吧,我一定让他们保密的。” 沈凝并不在意,这白胡子老神仙的故事,也就是自家人会相信,因为沈凝的变化,他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但是外人却不会相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老神仙,真有老神仙找徒弟,也不会去找一个丧门星的。 世人就是这样,对于境遇比不上自己的人,哪怕是做了神仙,也是假神仙。 得知沈凝是被老神仙点化的,沈凌的眉眼里都是掩不住的欢喜,那天晚上,若是没有二妹妹,她的肉身被女鬼带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二妹妹真是太有本事了,沈凌决定,以后她要抱住二妹妹的金大腿。 次日,沈家人祭了祖先,又拜了家仙,便打道回府。 沈凝私底下和白老太太见了一面,得知在那日之后,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周睿,全都没有来过祖宅。 不过,这阵子祖宅翻修,晚上也有工匠住在这里,人来人往,那些人即使晚上想光顾,也担心会被人发现。 沈文清没有跟着一起回府,他离开大东村便回了树人书院。 沈大老爷一脸欣慰,儿子读书太用功了,比他当年还要用功。 沈大老爷似乎看到,将来沈文清高中状元,策马扬鞭,一朝看尽长安花的盛况。 沈家人刚刚回到白凤城,孟舅母便又来了,她和孟氏关上门,也不知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吵架的声音,这姑嫂二人又吵起来了。 屋门便大力打开,孟舅母走了出来,对门内的孟氏说道:“姑太太,你夜里睡不着时,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说完,孟舅母转身便走,孟氏把一只杯子扔了出去。 好在这一次,孟氏没敢太用力,否则她那条可怜的胳膊,怕是真要残废了。 即便如此,孟氏的胳膊也没有长好,还是落下了病根,当然,这是后话。 孟舅母来过的事,沈凝很快就知道了,这对姑嫂之间一定有秘密,而且还是孟氏有把柄被孟舅母抓在手里,以前两家关系好也就罢了,现在孟婉被沈家轰出来,就连沈大老爷也对孟家有了看法,因此,孟舅母和孟氏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尖锐起来。 这天,小海从外面跑了进来,外面有个叫顺儿的求见沈凝。 “顺儿?” 沈凝一时没有想起这是谁,反倒是春俏还记得:“二姑娘忘了?这是胡宝斋的伙计啊,就是那个差一点从桥上掉下去的顺儿啊。” 第58章 承惠三百六十两 “原来是他啊。” 沈凝想起来了,也猜到顺儿是来做什么的。 她对小海说道:“你去告诉他,三日后我亲自去胡宝斋。” 顺儿现在已经把沈凝当成活神仙了,听到小海的回复,他便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听说沈凝三日后才能过来,胡德搓着手在屋里急得直转圈。 他既然做这行,自是有他自己的渠道。 沈凝画的符,如今只余下两张了。 刚开始,他只卖了一张驱鬼符,买符的是个道士,没错,并非所有道士都会画符,能画符的道士凤毛麟角,而真正能画出有用的灵符的,更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位道士被一户人家请过去,那家儿子得了臆症,道士去了以后才知道,那儿子是被鬼缠上了,是真鬼,不是装出来的。 道士想不干了,可是晚了,那鬼把他打了一顿,道士差点以身证道。 有个道友去看望他,告诉他胡宝斋最近请了一位高人,灵符非常有用,平安符已经救了三个人。 道士托人找胡德买了一张驱鬼符,花了三百两,以五百两的价钱卖给那户人家,当天晚上,那家儿子的臆症便好了。 道士大喜过望,又向胡德买了平安符和驱鬼符,t全部高价卖给那家人。 这件事一经传开,胡宝斋的符便全部卖光,余下的两张,那是胡德给自己留的,他家祖上做了太多损阴德的事,全都报应在儿孙身上,他虽然有了七星剑,可也不能去到哪里都要举着剑吧,随身带张符,出入保平安。 现在等着要买符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胡德想了想,只好放出话去,高人说了,三日后会有一批符,想要的,先交订金,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胡德抓心挠肝,三日之期好不容易到了,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沈凝过来。 沈凝还没走进胡宝斋,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以前的胡宝斋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今天,门前停了一拉溜的马车。 沈凝没有进去,她对春俏叮嘱几句,片刻之后,胡宝斋走进一个面容严肃的小姑娘。 第79章 顺儿眼尖,看到小姑娘便跑了过来:“春俏姑娘,高人在哪儿呢?” 沈凝是未出嫁的姑娘,因此,胡德叮嘱过顺儿,在外人面前,不得提起沈凝的身份。 顺儿看看春俏身后,没有看到高人啊。 春俏神情冷峻:“你们东家可在?” 顺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严肃的春俏,他不敢怠慢,顾不上招呼外面那些等着买符的大主顾们,带着春俏走进后堂。 胡德看到春俏,立刻来了精神:“沈姑娘呢?” 春俏掏出一只荷包,从里面倒出九张符:“这里是三张驱鬼符,六张平安符,承惠三百六十两。” 说完,春俏伸出小手,给钱吧你啊。 胡德一怔,只有九张符,而且驱鬼符只有三张? “这也,这也太少了吧。”胡德只咧嘴,哎哟喂,现在交了订金的,已经有三十多位了。 春俏板起小脸:“我家主人说了,这已经不少了,你卖的是灵符,不是烧饼,就是烧饼,也不是想买多少就能买到多少的,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姑娘说你是聪明人,你一定懂的。” 胡德眼睛一亮,紧接着便自责起来,他一定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冲晕了头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沈凝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 “好好好,是我目光短浅了,我这就给你拿银子。” 胡德取来银票,七张五十两的,一张十两的。 春俏点了点头,道:“主人说了,下个月初七,再送九张符过来,到时你准备好银子便是。” 胡德算算日子,到下个月初七,刚好还有半个月,看来沈姑娘以后便是每半个月送九张符了,行,知道日期便行了,至于那些交过订金的,他知道如何应付。 吊胃口的事,他一向最拿手。 春俏回到车上,一下子便像是泄了气的皮鞠子:“姑娘,奴婢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沈凝笑着说道:“这只是第一次,以后你在他们面前,就要像今天这样。” 有银子进帐,沈凝心情大好,她带着春俏去了白凤城里最热闹的福祥街。 福祥街是女眷们最喜欢来的地方,绸缎庄、绣庄、成亲铺、裁缝铺,还有首饰铺子,脂粉铺子,以及卖各式各样小玩意的铺子。 沈凝给沈凌买了一盒新出的香粉,给沈冰买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风筝,还给老太太买了一对山核桃。 当然,她能买更贵的东西,但是沈家给她的月例就那么一点银子,她哪来那么多钱买贵东西?总不能说,我画符卖钱吧。 现在买的这几样东西,做工精致,但是价钱并不是很贵,最合适不过了。 不要以为当天师的就要选离尘世,前世的沈凝最爱的便是万丈红尘,且,她喜欢逛街,哪怕只逛不买,她也喜欢。 沈凝带着春俏,连同吴春芳和崔大家的,把街头逛到街尾。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逛街的,比如吴春芳。 吴春芳彻底解脱出来,如今是无鬼一身轻,她本来就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和崔大家的截然不同。 她买了两块布,准备有空时,给家里的丈夫和孩子,各做一身新衣裳。 春俏买了丝线和绣绷,她在学绣花。 沈凝也买了几件小玩意。 见崔大家的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吴春芳便道:“你也别太省着,哪怕不给你男人买,也该给自己添置点东西。” 崔大家的声音冷冷:“不用。” 吴春芳好心好意地提醒几句,没想到却被噎了回来,吴春芳也不生气,这些日子她和崔大家的住在一起,知道崔大家的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坏心眼,就是脾气不太好。 吴春芳摇摇头,见沈凝和春俏进了一家卖灯笼的铺子,她连忙跟上,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人来,吴春芳来不及躲闪,就被那人撞了一下,她站立不稳,仰面朝天向后倒去。 崔大家的就在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衣裳,吴春芳踉跄着站稳身子。 第59章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谢谢!” 吴春芳感激地看向崔大家的,只是这位依然僵着脸,没有半丝表情。 吴春芳没有摔倒,可是别人就没有她这么幸运了。 福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那个人没有摔倒吴春芳,却把吴春芳旁边的一个大婶撞得摔倒在地。 那人脚步顿住,伸手想把大婶扶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个冒冒失失的人,居然是个年轻姑娘。 “别跑,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姑娘立刻缩回自己的手,说了声“对不起”,便钻进人群跑走了。 一个满头是汗的大汉跑了过来,向着姑娘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位摔倒的大婶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衣裳上的土,一边骂道:“赶着去投胎啊,该死的!”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道:“造孽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非要娶人家小姑娘,逼得人家跳河了,还不肯罢休。” 吴春芳好奇,忙问:“你说的是刚才那两个人?那小姑娘跳过河?” 沈凝和春俏从灯笼铺里出来,春俏手里提着一盏做工精巧的小灯笼。 沈凝出来时,刚好听到那人说的话,她冲吴春芳和崔大家的点点头,继续听那人八卦。 第80章 那人说道:“刚才那两个人,男的就是我说的那个,女的却不是。” 一旁有人帮腔:“那男的叫朱大胜,是开山货铺子的,三年前,朱大胜的老娘在街上被骡车撞了,那赶车的车把式是个老实人,把朱老娘送到医馆,大夫也说,就是擦破一点皮,没有大碍,车把式又把朱老娘送回家,可没想到,两天后,朱大胜的老婆去叫朱老娘起床,没有动静,朱老娘已经死了。 于是朱大胜就找到车把式,让人家赔钱,那车把式就靠赶车为生,朱大胜拉走了人家的骡车,又看上了人家的小闺女。 造孽啊,那闺女当时才七岁,朱大胜非要车把式拿闺女抵债,车把式不答应,被朱大胜打得遍体鳞伤,当天晚上,小闺女就不见了。 车把式找到朱大胜家里要人,又被朱大胜打了一顿,那人去衙门告状,朱大胜反说车把式害死他老娘,拒不承认小闺女是被他偷走的。 衙门也没有证据,最后反倒判车把式赔偿朱大胜五百两银子。 那是五百两啊,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可是大数目。 车把式丢了女儿,又欠了一大笔银子,走投无路,跳了白凤河。 车把式有个亲妹妹,自幼住在万祥县外婆家里,万祥到白凤城有几百里路,因为离得远,兄妹俩已有很久没有见过了。 因此,车把式的妹妹直到几个月后方才得知哥哥的死讯,她来奔丧,被朱大胜看到了,见人家生得年轻貌美,他又打起人家妹妹的主意。 朱大胜拿着衙门的判决文书,让人家妹妹还钱,小姑娘哪有那么多钱,朱大胜便告到衙门,衙门抓了小姑娘,最后还是朱大胜提出,让小姑娘给他家干活做工还钱,只要到他家铺子里帮着干上一年的活,就能抵上这笔欠债。 小姑娘信以为真,起早贪黑给他家干活,山货铺子可不像其他铺子那么轻闲,累着呢。小姑娘任劳任怨,从不偷懒,就是想替她哥哥还债。 可朱大胜就是个黑心肝的,今天早上,朱大胜却想沾人家便宜,被他老婆看到,反骂小姑娘是狐狸精。 没猜错的话,小姑娘这是从他家跑出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骂朱大胜不是东西。 吴春芳问道:“那姓朱的这么不讲道理,衙门为何还要向着他?” 众人沉默了一下,先前被撞过的大婶,压低声音说道:“大妹子,我猜你肯定是从乡下来的吧?” 吴春芳憨憨一笑:“让大姐说中了,俺就是从庄子里过来的,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我说的,难怪你不知道,这朱大胜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的亲妹子,是咱知县大人的小妾,听说,还给知县大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呢。朱大胜的老娘,说起来还是知县大人的便宜丈母t娘呢,你说,衙门能不向着他吗?” 白凤城里虽然有府衙,可是像这种民事纠纷的小案子,还是要由县衙办理,因此,对于小老百姓而言,知县大人,才是直接管着他们的。 主仆四人听了一肚子的八卦,这才带着买来的东西回府,沈凝想起老太太喜欢吃桂香园的豆沙糕,便让小海绕了一个大弯去了桂香园。 桂香园是白凤城的老字号,每天都有人排队,小海去排队,沈凝和春俏便坐在马车里面等着,吴春芳和崔大家的,则站在车外聊天,当然是,说话的只有吴春芳一个,崔大家的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忽然,吴春芳咦了一声,她隔着车帘,对车内的沈凝说道:“二姑娘,奴婢看到刚才那个小姑娘了。” 沈凝和春俏全都来了兴趣,沈凝撩开车帘,问道:“在哪儿?” 吴春芳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刚才她探头出来,可能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跟着她,她应该还在那条巷子里面。”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叫朱大胜的大汉,带着两个混混打扮的闲汉,朝着巷子口走了过来。 吴春芳哎呀一声:“麻烦了,那姑娘若是被他们抓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她问道:“这个地方在白凤城里算是热闹的吧?” 吴春芳当然不知道,但是春俏知道啊。 她点点头:“这里虽然比不上瑞祥街热闹,可也算是白凤城里热闹的地方了,这里不但有桂香园一家老字号,还有好几家呢,二太太有家陪嫁的铺子,也在这里,是家扇子铺,都开了十几年了。” 沈凝又指指那条巷子:“那条巷子里住的是不是有钱人?” 春俏点头:“当然是有钱人了,没钱的早就把房子卖了,搬到别处了,这里的房子卖得可贵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朱大胜已经带着那两名闲汉走进了那条巷子。 第70章 那个姑娘不简单 吴春芳和春俏惊呼出声,沈凝却没有说话,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姑娘是故意把朱大胜引到这里来的。 可惜,春俏所知有限,沈凝无法知道那条巷子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也只能从这里的房价估计,这里住的人,应该都是有钱的商贾。 之所以会说这里住的是商贾,是因为那些有底蕴的书香门第,或者有官身的人家,一般不会选择闹市而居,但是商贾却不同,他们更喜欢住在热闹的地方,这里便于照看生意,也便于人情往来。 等了一会儿,有人从巷子里走出来,却并非朱大胜,也不是那个姑娘,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第81章 少年一身锦衣,头发用金簪绾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后面还有一个小厮,低着头,默默跟在有钱少爷的身后。 沈凝眯起眼睛,看着一主一仆走出巷子,叫了两顶轿子,扬长而去。 沈凝对吴春芳说:“你去巷子里看看吧。” 吴春芳挂念着那个姑娘,早就想去了,听到沈凝这么说,便一溜小跑地去了,但是很快便回来,说道:“奇了怪了,那巷子里只停了几驾马车,却不见姓朱的和那姑娘。” 这时,小海买了豆沙糕回来,沈凝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吴春芳又看了巷子一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姑娘怎么样了。 沈凝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如果她没有看错,跟在年轻公子身后的那个小厮,是女扮男装。 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替兄还债的姑娘。 至于朱大胜三人去了哪里,沈凝怀疑他们就在巷子里的某户人家,而那位年轻公子,也是从那户人家里走出来的。 回到府里,沈凝先去春晖堂,恰好沈凌和沈冰全都在,沈凝笑着说道:“这下好了,不用我挨个给你们送过去了。” 她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分给大家,沈凌和沈冰都很欢喜,连忙道谢,老太太更是高兴地眯起了眼睛,把核桃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可惜不够熟练。 “下次二姐姐再去逛街,一定叫上大姐姐和我一起去。”沈冰可想去逛街了。 沈凝说道:“我今天是恰好路过,便去逛了逛,下次咱们三个人一起去。” “好啊好啊,我都有好几个月没有去逛街了,大姐姐总说要在家里读书抚琴做针线,唉。” 沈凌和沈冰姐妹两个,虽是一母同胞,性格却截然不同,一个文静,一个活泼;一个少言寡语,一个则伶牙俐齿。 大家正在说说笑笑,一个小丫鬟进来,在钱妈妈耳边低语几句,钱妈妈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到小丫鬟出去,老太太问道:“又有什么事吗?” 钱妈妈说道:“孟家舅太太又来了,又和大太太吵了起来,还动了手,大太太被孟舅太太用指甲抓破了脸。” 老太太哼了一声:“孟氏以前不是和她娘家嫂子关系很好吗,怎么现在就变得仇人一样,隔三岔五就要吵架,她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钱妈妈只是一个当下人的,自是不敢应声,沈凝笑了笑,接口道:“十有八、九是和孟婉有关系,以前孟婉住在咱们府上,孟舅母也是隔三岔五过来,现在也是,只是那时不吵架,现在却吵了,而孟婉现在也不在咱们府里了,所以她们肯定是因为孟婉才吵架的啊。” 老太太不解:“可当初孟婉回家时,是被孟家轰出来的,就连她现在的住处,不也是孟氏给找的吗?孟家自己不想认这个女儿,为何整日来找孟氏的麻烦?” 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孟氏,可无论如何,孟氏也是她的儿媳妇,是沈家的长媳,相对于孟舅母,老太太自是要偏向孟氏几分。 这也是沈凝想不通的地方,不过现在她和孟氏已经撕破了脸,虽然名义上还是母女,但是在府里,已经没有人会硬逼着她去给孟氏尽孝了。 这是沈凝想要看到的局面,她不想任何人,用那所谓的母女亲情来绑架她。 果然,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让钱妈妈拿出药膏子去看望孟氏,钱妈妈回来以后,说道:“大太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连海棠也被关在外面,大太太谁也不见,老奴把那药膏子交给海棠姑娘了,唉,大太太肯定是被孟家舅太太气得不轻。” 老太太冷哼:“自作自受!她打年轻时就是这样,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总觉得别人是存了坏心,全都想要害她,除了她的娘家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好人,算了算了,不管她了,提起她,我就堵心!” 从春晖堂回来,沈凝意外地看到了海棠。 她的小院外面,新近种了一排竹子,这是修院墙时,二老爷让人给种下的。 这样一来,总算是像是姑娘家住的地方了。 海棠就站在那丛竹子后面,她冷不丁走出来,把春俏吓了一跳。 看到是海棠,春俏很开心,以前沈凝在府里被孟氏和孟婉压制的时候,多亏有海棠照顾,春俏这个小倒霉蛋才没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丫鬟婆子欺负死。 “海棠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海棠冲她点点头,走到沈凝面前,恭身施礼:“二姑娘,奴婢有几句话,想和二姑娘私下里说说。” “好啊。” 沈凝说着便抬步走进院子,海棠连忙跟着进去。 沈凝进了屋,春俏和吴春芳、崔大家的都留在院子里,海棠略一迟疑,便跟了进去。 “有话,就说吧。”沈凝在椅子上坐下,一双妙目落在海棠的脸上。 海棠是个面相很好的姑娘,和春俏一样,都是长寿之相,只是海棠眼下乌青,目光疲惫,虽然她已经掩饰得很好,可是沈凝还是在她脸上看到了忧色。 海棠跪倒在地:“不瞒二姑娘,奴婢是听到舅太太说的话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奴婢这些日子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原本奴婢已经说服自己,就当没有听到,可是今天,今天舅太太向大太太讨要奴婢,大太太虽然没有答应,可奴婢知道大太太的脾气,早晚还是会把奴婢给出去的,二姑娘,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第82章 第50章 沈文清的身世 沈凝默默看着海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海棠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帕子,又松开,她在给自己打气。 “第一次,是表姑娘刚出事的那一次,奴婢听到孟家舅太太对大太太说,没有我,你能有儿子? 那时奴婢寻思着,可能是舅太太替大太太寻过医问过药,才令大太太一举得男,生下大少爷; 第二次,就是上次,舅太太骂大太太没有良心,舅太太的原话,我给你一个儿子,你呢?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舅太太说大太太是盐碱地,生了两个闺女没一个是好东西......” 海棠趴在地上砰砰磕头:“奴婢无心冒犯二姑娘,这话,都是舅太太说的。”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t生了两个闺女? 哈,有意思,很有意思。 “她们知道你听到了?”沈凝扬起眉毛,海棠是孟氏身边最得力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孟氏不会舍弃海棠。 海棠点点头:“舅太太脾气上来了,当时大太太还没来得及让奴婢退下去......” 沈凝明白了,主子的隐私,是瞒不住身边人的,早晚都会知道。 海棠之所以现在才知道,并不是孟氏刻意瞒着她,而是她年纪小,早年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 现在被她听到了,孟氏便也没想继续盯着她,但是孟舅母显然不放心,她和孟氏讨要海棠,当然不是真的想让海棠来她身边伺候,知道主人太多秘密的丫鬟,也不会再卖出去。 海棠是沈家的丫鬟,孟氏要把她送给孟舅母,最好的办法就是嫁人,嫁给孟家的某个下人。 所以海棠害怕,她了解孟氏,孟氏虽然今天没有答应,但依着孟氏对孟舅母的态度,迟晚还是会答应。 沈凝略一思忖,对海棠说道:“你的爹娘都在府里,有没有给你说亲?” 海棠摇摇头:“奴婢一家虽然都在府里,可只有奴婢能在太太身边侍候,奴婢的爹娘一直希望能让太太给说门好亲......” 这也是很多家生子都会有的情况。 沈凝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平安符:“把这个戴在身上吧。” 海棠迟疑一下,还是接过那张平安符,给沈凝磕头出去。 海棠走后,沈凝闭目养神,信息有点多,她要消化一下。 听孟舅母的意思,孟氏只生过两个女儿,一个是她这个丧门星,另一个,当然就是孟婉了。 那么沈文清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孟氏生下沈文清时,沈家还好好的,大老爷在外地做官...... 沈凝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孟氏生第一胎时,是在白凤城,还是跟着大老爷在任上? 沈文清和孟婉同年,两人只相差一个多月。 沈凝没有耽搁,沈文清是沈家的嫡长孙,他的出生不是秘密,不用去问老太太,问问钱妈妈就行了。 钱妈妈果然知道,见沈凝问起沈文清的事,便笑着说道:“大少爷是在宝泉出生的,那时大老爷外放应州,恰好宝泉那边的衙门出了些事,大老爷便被借调过去,直到京城来了人,大老爷才回应州。 大老爷和大太太成亲以后一直没有子嗣,老太太便让大太太跟着一起去了宝泉,宝泉地如其名,是风水宝地,大太太到了宝泉,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那就是大少爷。” “借调?大老爷在宝泉待了很久吗,直到大少爷出生以后,他才回应州?”沈凝问道。 “那倒不是,大老爷在宝泉只待了半年,可那时大太太已经有了身孕,且怀相不好,从宝泉到应州,要走几百里,其中还有山路。 可是圣命难违,大老爷是一定要回应州的,大老爷在宝泉虽是借调,但是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得了功绩,只等那一任做满,一准儿是能再升一级的。 那个时候,正是关键的时候,若是他留在宝泉不走,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大太太便说她留在宝泉待产,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回应州。 大老爷不放心,可大太太坚持,还说她已经写信回去,让娘家嫂子过来伺候。 大老爷急着回应州,也只能如此,不过他又托人寻了两个得用的婆子,连同杨妈妈和两个丫鬟,一起在宝泉照顾大太太。 可能是担心老太爷和老太太着急,大老爷没往家里写信,等到家里人知道时,大太太已经生下了大少爷。 那时家里才知道,孟家舅太太也去了宝泉,而且那时孟家舅磅礴主也有身孕,并且还因为到了宝泉后水土不服,加之给照顾大太太过于操劳,大太太出了月子不久,孟家舅太太便早产了,生下的便是表姑娘。 老太太听说以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还往孟家送去很多东西,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太太才会对表姑娘视如己出吧。” 钱妈妈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老太太虽然知道大太太悄悄贴补娘家,老太太才睁只眼闭只眼,任她去了。 沈凝彻底明白了,原来沈文清出生的时候,沈家的人全都不在孟氏身边。 “当年跟在大太太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呢?”沈凝问道。 钱妈妈虽然不知道沈凝为何会对当年的事感兴趣,但见沈凝问起那两个丫鬟,她隐隐地感觉到什么,不敢怠慢,她仔细回想一下,道:“那两个丫鬟,一个是叫芳草,她和杨妈妈一样,都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大太太回到应州以后,就让芳草给大老爷做了通房,可惜是个福薄的,那年冬天受了伤寒,没过多久就去了。 第83章 还有一个丫鬟叫秋雁,原是咱们府里的,她后来许配给应州衙门里的一个捕快,大太太做主给她放了籍,她便留在了应州,没有跟着大老爷和大太太一起回来。” 沈凝懂了,当年在宝泉的两个丫鬟,一个死了,一个远嫁,生死未卜。 三个婆子,两个是在当地现找的,估计大老爷前脚离开,后脚她们就被打发了,余下一个,便是杨妈妈,相对海棠,杨妈妈才是孟氏的自己人。 第72章 小骚货想把他当成冤大头 沈凝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可现在不是揭穿孟氏的好时候,再说,她也没有证人,唯一的证人是杨妈妈,至少是现在,杨妈妈是不会出卖孟氏的。 沈凝想了想,便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一边。 而此时的孟婉,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张老大和他的人还在骚扰她,她让小福去沈家找孟氏要银子,小福却一去不复返,不但一两银子也没有拿回来,就连人也不见了。 孟婉又气又急,小福以前曾经背叛过她,这些日子,她没少整治小福,小福对她心存畏惧,莫非是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了? 孟婉破口大骂,可是除了让自己痛快一点,并没有实际作用,而张老大却逼得更紧了。 孟婉想起了徐梦竹,她现在能用的人,就只有徐梦竹了。 徐梦竹已经在水潭胡同帮她租了房子,只是这边的房租已经交到月底,孟婉原本是计划月底前搬走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张老大步步紧逼,她只能尽快搬走。 大门口白天有张老大的人守着,到了晚上就没有了,这些人若是有这么强的意志力,也不会只做混混了。 夜幕降临,孟婉从门缝里看到两名混混勾肩搭背去吃饭了,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背着她的细软悄悄走了出去。 徐梦竹收摊回来,路上买了几个包子,刚刚走到自己住的大杂院,便听到大树后面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梦竹哥哥。” 徐梦竹转过身去,只见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如春风中摇曳的娇花,又如河面上轻拂的柳枝,徐梦竹心神摇荡,恨不能立刻便把这个娇人儿抱进怀里。 “婉儿,你来找我了?”徐梦竹又惊又喜,孟婉还是第一次主动找他,以前顶多是让小福过来。 “嗯,梦竹哥哥,小福,小福不知去了哪里,我一个人好怕啊,梦竹哥哥,我想现在就搬去水潭胡同,你看行吗?” “行,当然行了,那处宅子我已经收拾出来了,我现在就陪你过去。” 徐梦竹看到孟婉肩上的小包袱,忙道:“你只带这些?” 孟婉羞怯一笑:“婉儿让梦竹哥哥笑话了,实在是婉儿没有力气,拿不了太多。” 孟氏给她置办的那些东西,她当然想带上,可是她不敢拿,万一让张老大那些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所以她只带了贵重的东西和几件好料子的衣裳,其他的东西,她能让孟氏置办一次,就能让孟氏置办第二次,而且还要是更好的。 “那明天我找人帮你搬,咱们现在先过去吧。”徐梦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带上心爱的人儿去他们的爱巢了。 没错,水潭胡同的宅子,就是徐梦竹为他和孟婉置办的爱巢。 为了那处宅子,他可花了不少钱,不把孟婉搞上手,这些钱就白花了。 孟婉含羞带怯地答应着,坐上了徐梦竹给她雇的轿子。 水潭胡同的宅子是孟婉想要的独门独院,院子不大,房子也不多,但却收拾得窗明几净。 窗台上放着盛开的鲜花,高几上摆着葱郁的吊兰,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四君子图,屋里的摆设虽然都是最便宜的,可却摆放得非常雅致,徐梦竹不愧是做过童生的读书人。 孟婉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羞答答地看着徐梦竹:“梦竹哥哥,你对婉儿真好。” 徐梦竹早就心痒难耐,他伸出胳膊,一把将孟婉揽进怀里,伸嘴便在孟婉脸上亲了一口:“好婉儿,哥哥为t了你做什么都行,你就是哥哥的心头肉。” 孟婉嘤咛一声,将俏脸埋进徐梦竹的怀里,徐梦竹可不是聂元北那样的青涩少年,他通晓人事,否则也不会丢了童生的名头了。 他顺势抱起孟婉,便往床上走去。 孟婉伸出粉嫩的拳头,在他身上捶了几下:“梦竹哥哥,万万不可,婉儿不想这样。” “你不想怎样?”徐梦竹喘着粗气,急切地问道。 “婉儿不想无媒苟合,梦竹哥哥,婉儿心悦于你,可婉儿是大家闺秀啊,怎么能不成亲就......好哥哥,婉儿早晚就是你的,你别急嘛,好不好啊?” 徐梦竹虽然心里火烧火燎,可脑子却清醒得很。 孟婉的确是大家闺秀,可白凤城里谁不知道她的事?孟家早就不要她了。 否则以孟婉的身份,能住进铁锅胡同吗? 再说,孟婉先前进过大狱,她和一个钦犯通奸,因此聂家才退了亲事。 徐梦竹也知道最近的事,张老大缠上孟婉了,所以孟婉才会巴巴地来找他。 这个小骚货,真想把他当成冤大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吊着他的胃口。 呸! 今天不把你给办了,明天你就能把我卖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第84章 “好婉儿,乖婉儿,你把哥哥服侍好了,明天哥哥就去孟家提亲。” 徐梦竹嘴里说着,手上已经开始撕扯孟婉的衣裳了,孟婉用力挣扎,徐梦竹连童生都不是,一个低三下四的东西,哪里配得上她?她连聂元北都看不上,她能看得上徐梦竹吗? “不要,不要!” 徐梦竹不高兴了,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孟婉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小意的徐梦竹,竟然动手打她! 无论是王胧新还是聂元北,都没有打过她,甚至不曾高声和她说过话。 “你打我?”孟婉嘶声问道。 “你不乖乖地让老子玩,你信不信老子掐死你?掐死你照样玩,玩够了就把你扒光了扔到乱葬岗!” 此时的徐梦竹,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他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孟婉哪里还敢反抗,她咬咬牙:“梦竹哥哥要,你别吓人家,人家害怕嘛,你馋人家的身子,那就温柔点嘛,你都把人家弄疼了,你好坏啊!” ...... 天刚蒙蒙亮,孟婉便醒了,她厌恶地拨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胳膊,目光沉沉,看着房梁。 第73章 蔡英的亲娘来了 孟婉现在的处境,沈凝并不知道,她也不关心。 这天夜里,沈凝忽然醒了,她坐起身来,披上衣裳,趿鞋下床。 外间的小床上,春俏嘴巴半张着,小丫头正是贪睡的时候,这会儿睡得正香。 沈凝推开屋门,目光坚定地看向院子里的一团红影。 红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老妇人。 厉鬼啊! 自从穿到这具身体上,沈凝还是第一次遇到厉鬼,她的七星剑乃是雷击木所制,鬼怪们不敢靠近,这老妇人虽然有些本事,可也只敢站在院子里,连屋外的回廊都不敢靠近。 否则,春俏那小丫头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你是来找崔大家的?”沈凝好奇地上下打量这个老妇人,老妇人的面相,生前应是个刻薄狠戾之人,果然,这种人死后化为厉鬼的几率,就是比正常人要高。 老妇人冷冷说道:“你想护着她?” 沈凝轻笑:“她现在是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对了,你来找她,有事?” “你多管闲事!”老妇人恶狠狠地瞪着沈凝,“让蔡英那孽障出来,否则,别怪我动手!” “蔡英?崔大家的叫蔡英?你知道她的名字,你是她什么人?” 沈凝记得很清楚,崔大家的说她从小就被卖了,接连卖过好几家,早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我是她什么人?俺是她亲娘,是俺生了她养了她,这个白眼狼,不但违悖我,还害死了我,你少管闲事,快点让她出来,快点!” 老妇人声色俱厉,鬼气冲天,丝毫没把面前的小天师放在眼里。 沈凝来了兴趣:“那你且说一说,她是怎么害死你的,本天师一向公允,若她真的该死,我决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那好,我就告诉你!”老妇人咬牙切齿,“她长得不漂亮,个子又高,天生就是个赔钱货,好不容易寻了一户愿意换亲的人家,她还死活不答应,寻死觅活,还敢逃跑,为了找到她,她弟弟摔断了腿,那户人家担心她弟弟会跛,不肯换亲了。” “等等,你说的换亲,就是让你的儿女和另一家的儿女成亲,你的女儿嫁给那家的儿子,你家的儿子再娶那家的女儿,对不对?”沈凝开口说道。 “对,她长得又不好,不给她换亲,谁肯要她?”老妇人冷哼一声,“俺给她找的那个男人就是年纪大了点,可年纪大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只要嫁过去,就能给她弟弟娶一房好媳妇,这不是好事吗?这个不孝女,居然还敢逃跑。” 老妇人越说越气,恨不能立刻就撕了蔡英。 “人家要退亲,那你怎么死了?”沈凝又问。 “那个赔钱货被抓了回来,可是亲事却也黄了,我儿子治病也要花钱,偏偏她长得又不好看,那些要买媳妇的,最多只肯出五两银子,可我儿子治腿就要十两,十两银子啊。 我能怎么办,只好让她自己卖肉赚银子给她弟弟治腿。” “你让你女儿当暗门子了?”沈凝吃了一惊。 “啥是暗门子?俺们村里没这一说,就是在村尾那处没人住的破屋子里,谁要进去睡,就要给俺钱!可这个赔钱货才干了几个月,就装病,不肯让人碰,俺打她几下,她就跟俺拼命,后来还趁着俺不在的时候,从那破屋子里跑了。 俺去追她,可她一路将俺引到了坡上,那天下过雨,俺脚下一滑,就滚下了山坡,活活摔死了。 都是这个贱货害死的俺,她不孝,俺要向她索命,索命!” 沈凝想起崔大家的脸上的鬼气,问道:“你以前找过她?” “当然找过,她害了我,她也别想好过,这个该死的,她早就该死了!” 老妇人话音未落,厢房的门忽然打开,崔大家的,不,蔡英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凝一怔,问道:“你怎么来了?” 刚刚她和老妇人的那番话用的是神志,寻常人是听不到的,当然,除了她这个有阴阳眼的人,其他人也看不到那个老妇人。 蔡英也没想到沈凝会在院子里,她怔了怔:“奴婢梦厣了,便想出来透透气。” 第85章 看到蔡英从门里走出来,老妇人大喜,张牙舞爪便扑了过去,可是沈凝比她更快,一支桃木簪破空而来,刺向老妇人后心,老妇人一惊,闪身避开,那支桃木簪如影随形,再次刺向她。 老妇人顾不上蔡英了,挥舞红袖躲避着桃木簪,沈凝走过来,把蔡英护在身后,她嘴唇微动,桃木簪回到她的手中。 老妇人怒火中烧,骂道:“俺都说了,不让你多管闲事,俺看你就是自找苦吃!” 沈凝摸出一道结界符扔了出去,二人一鬼封在结界之中,这样一来,无论她们如何打斗,结果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听不到。 沈凝忽然对蔡英说道:“你是不是梦到亲娘了?” 蔡英一怔:“姑娘如何知道?” “你亲娘就在这里,她来找你报仇,她说是你害死的她。”沈凝说道。 老妇人大吼:“蔡英你这个不孝女,老娘就是被你害死的,就是你!” 沈凝以为蔡英会矢口否认,没想到蔡英只是迟疑一下,便点了点头:“是的,她逼我接客,我不肯,她就把我绑在床上,让那些男人欺负我,后来我怀了孕,她用擀面杖压我的肚子,直到我落胎为止。 我落胎后没有几日,她又逼我接客给她赚钱,我身上太疼了,求她放过我,她就和她儿子一起打我,我不想活了,我趁着他们没注意逃走,怕他们追上来,就脱了自己的鞋子扔在坡上,她看到我的鞋子,以为我上了高坡,便追了上去,哈哈,老天有眼,让她摔死了! 她若是一定要说是我害死她,那我认,我认!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要这样做,她害了我一辈子,一辈子! 我不后悔害死她,从未后悔过!” 蔡英话音刚落,老妇人便扑了过来,沈凝挥出手里的桃木簪,向着老妇人眉心刺去! 第74章 白捡的功德 这一次,沈凝没有手软,就在桃木簪刺向老妇人的那一刻,一道驱鬼符也朝着老妇人掷了出去。 老妇人大叫一声,身子便被驱鬼符定住,她是厉鬼,这张驱鬼符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制住她,沈凝没有迟疑,桃木簪直直地刺进老妇人的眉心。 接着,沈凝转过身去,见蔡英头上戴着一支银簪子,这支银簪子是那天逛街时,吴春芳t拉着她一起买的,空心的,不值几个钱。 沈凝伸手从蔡英头上拔下这支簪子,暗念心咒,老妇人瞬间化作一团红烟,钻进了那支簪子里。 蔡英看不到老妇人,但是红烟钻进簪子里,她却是亲眼看到的。 “二姑娘,这簪子,这簪子......” 蔡英的话还没有说完,簪子里便传来老妇人的谩骂声:“小道姑,你快把老娘放出来,老娘饶你不死,蔡英你这个不孝女,看老娘出来不吸干你,吸干你!” 沈凝冷笑,对蔡英说道:“你经常梦到她?” 蔡英默默点头,她从家里逃走后,一直跑一直跑,后来遇到拐子,拐子见她孤身一人,便将她强行拽上骡车,她长得虽然不漂亮,但胜在年轻,后来她被崔大买走。 她的身子落下了病根,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了。 崔大打她,骂她,她全都忍了。 可是她总是做噩梦,梦里,她的亲娘殴打她,凌辱她,亲娘化作厉鬼,要吸干她的魂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亲娘隔三岔五就到梦里找她。 白天她被崔大打骂,夜里还要被厉鬼折磨,她想要一死了之,可是她知道,即使她死了,也逃不出那个厉鬼的掌控。 可是现在,她亲眼看到那个折磨她多年的厉鬼,被二姑娘收进了那支簪子里。 如果不是厉鬼的声音从簪子里传出来,蔡英甚至会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二姑娘,她,她还会出来吗?”蔡英指着那支簪子,又惧又骇。 沈凝哈哈一笑,她的声音透过簪子,传进厉鬼耳中。 “厉鬼害人,吸食活人精血,罪大恶极,理应魂飞魄散!” 蔡英闻言,嘴唇翕翕,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簪子里的老妇人啊的一声大叫,破口大骂。 沈凝懒得理她,用驱鬼符将那支簪子包了起来,老妇人的声音顿时便听不到了。 沈凝看了蔡英一眼,道:“她害过你,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个下场,这是她的因果,而她之所以会死,也确实是因你而起,她若与你毫无关系也就罢了,毕竟是她害你在前,可她是你的血亲,因此,你也要担上一份因果,虽命不该绝,但总是要折损一些阳寿的。” 蔡英摇摇头:“若她能魂飞魄散,我甘愿一死。” 沈凝明白她的意思,蔡英恐怕早就想死了,只是碍于老妇人是个厉鬼,她担心死后也不得安宁,所以才苟活到现在。 现在厉鬼即使被除掉,蔡英看来也不想活了。 沈凝发现她眉宇间的鬼气已经散去。 沈凝仔细端详蔡英的相貌,说道:“你不是短命之相,而且会有一女送终。” “什么?不可能!”蔡英闻言一惊。 沈凝笑了笑,收回结界符,说道:“你爱信不信,我说你有一女送终,没说这一女是你生的啊,你可以收养一个女儿,对,只能是女儿,若是儿子,给你送不了终的,这是你命中注定的。” 蔡英怔了怔,忽然跪倒在地:“奴婢多谢二姑娘,奴婢承二姑娘吉言,若是奴婢能够收养一个女儿,定然会十倍百倍疼爱她,把奴婢这辈子没有过上的好日子全都给她。” 第86章 沈凝点点头,对蔡英说道:“你回去睡觉吧。” 蔡英看了看沈凝手里用驱鬼符包着的银簪,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向沈凝告辞,没有再看那簪子一眼,转身走进厢房。 她要请假回庄子,和崔大和离,让崔大另娶一个能生孩子的妻子,而她自己会去善堂,领养一个小女儿。 想到将来的事,蔡英的背脊挺得笔直,那些噩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明天早晨,太阳会照到她的身上,她会有一个女儿,她以后的日子重新有了奔头。 看着厢房的屋门打开又闭上,沈凝笑了笑,回屋换了夜行衣,趁着天黑,她要把这只厉鬼消灭掉。 她将那柄用雷击木制成的七星剑背在身后,拿上那支装着厉鬼的银簪子便出了门。 可是从墙头上跳下来之后,沈凝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若是以前,她肯定想都不想,便直奔那片杂草丛生的河边,可是现在她却犹豫了。 为什么呢? 谁让她接二连三在那里遇到那位大首领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最近这些日子,好像没有听说锦衣卫的事,说不定前两回都是巧合呢。 对,一定是巧合,也只能是巧合。 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夜跑到河边去呢,何况她选的那处河岸还是整个河段上最荒凉的地方,就是白天也没有什么人会去那里。 这样一想,沈凝便决定,还去那个老地方。 沈凝说走就走,很快便来到那处河边,她将那支银簪子放在地上,老妇人在簪子里面感受到原本封在外面的灵力威压消失了,顿时来了精神,可是下一刻,她就感受到更大的灵力向她袭来,带着浓烈的炽热,令她几乎被熔化! 沈凝抽出背上的七星剑,朝着地上的银簪拍了下去! 老妇人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很快,四周便恢复了寂静,只有点点火星在空中飞舞,接着,火星化为灰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沈凝伸出洁白晶莹的手掌,一点寒星落在她的手心,攸的一下,便消失不见。 沈凝笑了笑,虽然遇到的是一只厉鬼,但是也算顺利,谁能想到,她只是给自己找了两个婆子而已,就白捡了两个功德呢。 沈凝对此非常满意,她收起七星剑,将身上的夜行星从头到脚拍了又拍,这是她的习惯,上辈子就有,只要收拾完脏东西,她都要这样做。 第75章 孟氏找她做什么 四周寂静,只有草丛里偶尔传出的虫鸣声。 沈凝却不敢松懈,那些锦衣卫神出鬼没,谁知道会不会就藏在这里的某处地方呢,尤其是那位大首领,可怕,太可怕! 沈凝越走越快,很快便远离了那片河岸,她并不知道,自从上一次她在这里遇到那位大首领之后,锦衣卫的接头地点便改在别处了。 沈凝走上一条小路,从这里再拐几个弯,就是沈家胡同了。 正在这时,她看到两条鬼影子正往这边飘过来。 “天师,天师!” 沈凝认出来了,这是青烟和独荒。 “你们两个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干嘛?” 二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是鬼,晚上不出来,啥时候出来? “天师,小的们听您家附近的小鬼说,看到您出门来了,所以才来找您的。” “有事?”沈凝问道。 “天师让小的们留意那独眼老道的事,小的们听到一些消息,或许有些用处。”二鬼说道。 “哦?说来听听。”沈凝边走边说,脚下不停,二鬼只好跟着。 “白凤城里最近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鬼,据那女鬼说,她们母女是宝洛城人氏,生前便相依为命,死后也不想分开,所以迟迟不去投胎,可是最近宝洛城附近走失了很多小鬼,那女鬼担心自家孩子出事,便来到咱们这里,您看这事,和十五年前白凤城发生的事,几乎一模一样,小的们不敢耽搁,就来向天师报告了。”二鬼说道。 宝洛城? 沈凝知道这个地方,那是距离白凤城最近的一座大城,而且好像还是一位王爷的封地。 “好,我知道了,再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沈凝回到府里,蒙头便睡,早上去给老太太请安后,回来继续补觉,直到沈冰过来找她,她这才睡醒。 “二姐姐,你怎么这么困啊?” 沈冰手里拿着两个孔明锁,随手递给沈凝一个,姐妹俩坐在床上,一边玩着孔明锁,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这时,春俏从外面进来,小丫头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一团了。 “二姑娘,大太太让您过去。” 沈凝想起海棠告诉她的事,好啊,她正好也去见见孟氏。 孟氏的经书还没有抄完,别人能来见她,她却是哪里也不能去。 沈凝进了屋,叫了一声“大太太”,便垂手站在那里。 孟氏脸上带着薄怒,看到沈凝进来,冷哼一声。 “那天在大东村,你大哥去找过你,他和你都说了什么?” 沈凝心里微微一怔,原来孟氏叫她过来,是要问起那天的事。 祖宅地方不大,沈文清虽是天黑以后才来找她,想来还是被人看到了。 孟氏是担心沈文清和她说了什么吗? 第87章 沈文清会说什么? 莫非沈文清也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沈凝计上心来,淡淡说道:“他就是问我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芳草的姨娘。” “他问芳草?问得什么?”孟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沈凝假装没有察觉:“没问什么,我说没有听说过,他便走了。” 孟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双唇紧抿,沈凝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你不提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芳草是谁啊。” “你别管,和你没有关系,出去!”孟氏恨恨说道。t “哦,那我回头去问祖母和二婶吧。” 沈凝说完就往外走,孟氏连忙叫住她:“芳草是以前你父亲的姨娘,死了十几年了,毕竟是曾经侍候过你父亲的人,你大哥问起也是应该的。她在世时不得你祖母喜欢,你就不要再去问了,免得让老太太想起旧事,惹得她老人家不高兴。” 原主留给沈凝的记忆里,孟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耐心地和她说过话,每次见到原主,要么责骂,要么也是冷硬的口气。 看来,孟氏真的很害怕,沈凝会在老太太和二太太面前问起芳草。 沈凝哦了一声,转身便走,孟氏还是不放心,在她走后,又让海棠出去看看,确定沈凝没去春晖堂,也没去二房,而是直接回了自己院子,孟氏这才放下心来。 沈冰还没走,见她回来,忙问:“二姐姐,大伯母没有为难你吧?” 沈凝微笑摇头:“没有,她就是问了问大少爷的事。” “大哥啊,他上午还派人回来,给祖母送东西了呢。”沈冰随口说道。 上午? 上午沈凝在补觉,所以并不知道府里的事。 “他派谁回来的?”沈凝问道。 “就是大哥身边的香茗,祖母喜欢吃槐花,大哥亲自摘了槐花,让香茗给祖母送过来。” 说到这里,沈冰咽咽口水:“祖母说了,晚上烙槐花饼,让咱们全都过去吃呢。” 香茗既然回府,肯定要去给孟氏磕头,想来孟氏便是从香茗口中得知,那晚沈文清和沈凝见过面的。 “香茗走了吗?”沈凝问道。 “还没有,他昨晚赶了一夜的路,祖母让他回家睡觉,明天一早再回去,对了,香茗家就住在石灰胡同,和春俏春雨家在一个院子里。” 石灰胡同因为紧挨着两家做石灰生意的,因此而得名,当年那里不是好地方,价格便宜,沈家刚来白凤城时,没花多少钱,便在那附近买下一片空地,建了两个院子,沈家的下人大多住在那里。 这些年沈家日子紧巴,少了很多下人,那两个大院子空出一个,便租了出去,如今住在石灰胡同沈家院子的,有沈家的下人,也有租客。 送走沈冰,沈凝叫来小海,交代了几句,小海便回家去了。 晚上府里要下闩时,小海才回来:“二姑娘,小的等了一下午,也没见香茗回去,他爷就在家里,还以为他跟着大少爷在书院里呢,小的便想回来了,没想到却在半路上看到了香茗,他正和一个人在路边说话,小的认识那个人,他是周公子身边的玉墨。” 沈凝眼睛亮了,没想到沈文清和周睿还有关系。 “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沈凝问道。 第75章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静水潭边的榕树下面。”小海说道。 沈凝对静水潭一带不熟悉,也没有去过,她问道:“后来呢?” “后来玉墨先走,进了水潭胡同,香茗在树底下站了一会儿才走的,他回家去了,小的没敢耽搁,便回来向二姑娘报信。” “水潭胡同,就在静水潭附近?”沈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是啊,水潭胡同紧挨着静水潭,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小海说道。 “那好,小海,明天你去水潭胡同转转,打听一下,玉墨是不是住在那里,注意,不要让人起疑。” 小海年纪小,不容易引起怀疑,且这小孩很是机灵,沈凝这才让他过去。 次日,小海刚过晌午就回来了,他是一路跑回来的,满头大汗。 春俏绞了条湿布巾子给他擦汗,小海喝了一大碗凉开水,这才缓过劲来。 “二姑娘,小的在水潭胡同看到表姑娘了!” 表姑娘? 孟婉? “是啊,小的打听到玉墨是两个月前租下的水潭胡同的宅子,可是一直没有去住,直到这个月,街坊们才看到他和一个年轻公子在这里出出进进。” 年轻公子? 沈凝眸色微沉,对小海说道:“你继续说。” “中午时,胡同里没有什么人,小的便爬到一棵树上,想从树上看看那院子里的情况,没想到,小的刚上树,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人,男的是周公子,女的却是表姑娘! 表姑娘像是在和周公子说着什么,周公子背着手,站得离她很远,后来周公子也说了什么,表姑娘好像很生气,转身便走出了院子。 小的从树上下来,便找人打听,这才知道,表姑娘现在也住在这里,是和一个叫徐梦竹的书生一起住,表姑娘也说自己是徐梦竹的表妹。” 难怪自从那次小福回来之后,孟婉便没来找孟氏要过银子,沈凝原本以为是张老大那些人太笨,没想到却是孟婉偷偷躲到水潭胡同了。 第88章 至于周睿,沈凝眯起眼睛,这位之前说他去了外地,没想到竟然一直住在白凤城里,而水潭胡同的这处宅子,居然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租下来了。 沈家人全都不知道周睿在白凤城里还有一处住处,可远在书院的沈文清却知道。 有意思,真有意思! 沈凝换上小海的衣裳,扮成小厮悄悄出府,在街上找了一个小叫花子,给了他十文钱。 铁锅胡同里,张老大正在发脾气,孟婉那个贱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了。 “老大,孟贱人和徐梦竹那小子勾勾搭搭,姓徐的说不定知道,我们去把姓徐的揍一顿,逼他说出来!” 张老大摇摇头,别人或许以为徐梦竹就是个文弱书生,张老大却知道一些徐梦竹的底细,那小子私底下男盗女娼,就不是个好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手下抓着一个小叫花子走了过来:“老大老大,这小崽子说他知道孟贱人的下落。” 张老大看向小叫花子:“谁告诉你的?” 小叫花子笑嘻嘻:“是个小哥儿,他让我来给张老大说一声,以前住在这儿的孟姑娘,现在改姓徐,住在水潭胡同最里面的独门独院了,张老大有空就过去坐坐。” 水潭胡同?姓徐? “老大,一定是徐梦竹那小子把孟贱人带走的,他们俩一准儿是睡了,连姓都跟他了,没睡才怪呢。” “就是就是,徐梦竹可不是省油的灯,孟贱人若是没和他睡觉,他才不会冒着得罪咱们的风险带着孟贱人走呢。” 张老大对孟婉和徐梦竹有没有睡过没兴趣,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孟婉手里的玉如意! 他向住在石灰胡同的一个沈家下人打听了,沈家的确丢了传家宝,为此,老太太已经罚了大太太孟氏禁足,前阵子沈家一大家子去祖宅祭祖,做为长房长媳的孟氏却未能同行,就是因为传家宝的事。 “走,去水潭胡同!” ...... 沈凝提前等在水潭胡同附近。 水潭胡同紧邻静水潭,而静水潭却是个名不副实的地方。 每到雨季,静水潭水位上升,潭水经常溢出来,将附近的亭子树木全都淹了,每年都会有人淹死。 因此,静水潭便成了不祥的地方,有人说静水潭里有很多水鬼,每天下雨天就会上岸拉替身;还有人说静水潭里住着一位千年的王八精,每年都会吃上几个人用来修炼。 总之,众说纷纭,一来二去,静水潭虽然风景优美,却无人来此游玩赏景,而紧邻静水潭的水潭胡同里,一半的房子都是空着的,但凡有办法的,全都搬了,现在还住在这儿的,大多都是外地人。 沈凝没来之前,便听小海讲了静水潭有多邪兴,她原以为这里会冷清到大白天也看不到人影子,却没想到,事实出乎她的预料。 静水潭边,卖风筝的,卖凉粉的,摆摊下棋的,还有一位大叔,坐在湖边,正在吹箫! 这和小海说的不一样,和沈凝想象的更不一样。 沈凝看看时辰还早,便在凉粉摊前坐下,要了一碗凉粉,吃着凉粉,看着胡同口。 不过,这碗凉粉,她只吃一口便不再吃了。 不好吃! 难怪没生意,这么难吃,若是生意好,那才叫奇怪。 说真的,这静水潭边摆摊的,生意全都不太好,放眼望去,只有沈凝这一个客人。 沈凝忍不住看向那位正在吹箫的大叔,还是这位懂生活,这冷冷清清的地方,做什么生意啊,自娱自乐不香吗? 正在这时,一伙人由远及近,待到沈凝看清楚为首之人的相貌时,她笑了。 张老大来了! 沈凝数了数,张老大居然带了八个人,连他自己在内,总共九个人。 比上次找她劫道的人多了一倍! 可见,那件传家宝在张老大心目中的地位! 沈凝默默为孟婉掬了一把同情泪,孟表姐,一路走好! 张老大一伙人,雄纠纠气昂昂走进了水潭胡同,片刻之后,水潭胡同里便响起了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谩骂声。 第77章 孟婉另外还有相好 沈凝往桌子上扔了两文钱,便飞奔着去看热闹了。 这里距离胡同口只有几步的距离,胡同t不深,站在胡同口便能一览无余。 胡同最里面的院子,大门敞开着,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沈凝正准备走进去到那家的门口看个究竟,只见一个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那是个女子。 是孟婉! 只是此时的孟婉,双目红肿,头发散乱,可即使这般狼狈,却依然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孟婉从院子里冲出来,却没有向胡同口这边跑,而是扑到隔壁人家的门口,用力敲门。 “周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有人要害我,周公子!” 这时,张老大带着他的手下也从院子里追了出来,看到孟婉在敲隔壁的院门,他们怔了怔,显然也没有想到。 张老大虽然混不吝,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今天他是让人在外面绊住了徐梦竹,让徐梦竹一时半刻不能脱身,这才带人来找孟婉的。 徐梦竹没在,莫非孟婉另外还有相好? 张老大心中忽然涌起浓浓的醋意,孟婉这个小娘皮,他还没有动过呢,却让这一个两个的都给睡了,虽然在财和色之间,他选择了财,可不意味着他对色就没有兴趣。 第89章 当然有兴趣了,孟婉好歹以前也是大家闺秀,他还没有睡过大家闺秀呢,只不过,玉如意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要排在后面。 不过,张老大的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他听到孟婉在喊“周公子”,哪个周公子? 这年头,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被称作“公子”的。 莫非孟婉的姘头是个有钱人? 不对啊,有钱人谁会住在水潭胡同啊,就连他张老大都不会来这里住,他怕哪天喝多了,被水鬼抓去当了替身。 所以......张老大懂了,孟婉这个小贱人,是在虚张声势,想利用这什么周公子,把他吓跑! 张老大生气了,这贱人是把他猴儿耍呢。 “把她抓过来!”张老大一声令下,几名手下立刻过去,把孟婉拽了过来。 虽然这条胡同里住的人不多,但张老大这么闹腾,也有几户人家打开了门,甚至有几个半大孩子跑出来看热闹了。 沈凝见有人看热闹,索性跑进胡同里,和那几个孩子站在一起,近距离观战。 而原本在静水潭边摆摊和下棋的人,也围了过来,这地方,估计一年到头也没有热闹可看,所以大家都很有兴趣。 张老大不笨,他长年累月混迹市井之中,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知肚明。 看到有人看热闹,张老大向众人抱抱拳:“让各位笑话了,这娘们儿从家里跑出来,和野男人在此厮混,打扰各位了,见谅见谅!” 张老大说的是“这娘们儿”,并没说这是他老婆,可围观百姓却自动脑补为这就是张老大的老婆,人家这是捉奸来了。 张老大这么一说,原本还躲在门内不敢出来的邻居也全都走出来,一位大婶说道:“我就说这女的不是好人了,还说什么是和哥哥住在一起,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怎么就是兄妹了,果然是奸夫淫妇!” 孟婉哭喊:“我不是......” “你就是!” “你就是!” ...... 站在人群里的沈凝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孟婉身上,有点着急, 她那两扇大门并没有上锁,门是从里面闩上的,显然,门里有人! 周睿就在里面! 沈凝笑得眉眼弯弯,既然来了,那就顺便也让周睿亮亮相吧,免得沈家人还以为他出城去了呢。 “隔壁住的也是她的奸夫吧,她刚才敲门求救呢!”沈凝粗着嗓子大声喊。 众人顿时想起来了,可不是嘛,刚才这女人大力砸门,在喊什么“周公子救救她”,这个周公子,也是她的奸夫吧。 额滴娘啊,这女的年纪不大,竟然有一个丈夫,两个奸夫,而且两个奸夫只隔一个墙头,众人立刻脑补出一系列的绮艳大戏。 “对啊,开门,让里面的人开门!” “那个谁啊,你都戴绿帽子了,还不把奸夫揪出来?” 好吧,张老大不要面子的吗?他都绿云压顶了,如果不把那道门撞开,把那什么周公子揪出来,他这老脸还能要吗? 这时,一名手下从孟婉的院子里出来,冲着张老大摇摇头。 张老大两只小眼睛眯了起来,没有找到玉如意? 玉如意,周公子...... 正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你家里值钱的东西,肯定早就让这女人给奸夫了,你能忍?” 张老大没有去看说话的人是谁,因为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玉如意,十有八九就在周公子手里,所以孟婉才会去向周公子求救,因为玉如意压根没在孟婉身上。 “没错,我家祖传的宝贝,也被这娘们儿送给奸夫了,兄弟们,上墙!” 话音刚落,两名手下便翻墙进去,从里面把大门打开。 见门开了,张老大正要进去,却听到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大胆,你们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走出来,说话的正是他。 沈凝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喊道:“让你家公子出来,他偷了人家的传家宝,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啊是啊,快让你家公子出来!” “你家公子不但偷了人家的传家宝,还偷了人家老婆!” 众人七嘴八舌,玉墨被怼得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应对,张老大等人已经一哄而上,推开玉墨闯了进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顿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接着只见一名蓝衣少年从堂屋里冲了出来,衣裳已经被扯破了,张老大等人也跟着从里面出来。 沈凝眼尖,一眼认出蓝衣少年正是周睿,周睿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他也只是被扯破了衣裳,而张老大却挂了彩! “拦住他,他打人,奸夫打人了!”张老大高声喊道。 周睿刚刚走出去,便被一众热心邻居拦住了,他急得双眼冒火:“我不认识这些人,什么奸夫,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第78章 谁让你走了? 孟婉被张老大的一名手下反剪双手不能动弹,看到周睿从里面出来,她哀声求助:“周公子,你快和他们说,奴家真的没拿什么传家宝,求求你,快和他们说吧。” 周睿有想一脚踹死这个女人的冲动! 他之所以挑了水潭胡同,就是因为这地方清静,住过来之后果然如此,邻居也相安无事。 第90章 可是就在昨天,他出来时恰好被孟婉这女人撞上,他起先并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后来还是玉墨去打听了,才知道这便是之前住在沈家的那位表姑娘。 他来沈家之前,孟婉就被赶出去了,因此,他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没有见过。 但孟婉却能一眼认出他来,并且称他为“周公子”,显然是曾经偷偷看到过他的。 想到那个名声狼藉的女人,周睿一阵厌恶,可是孟婉却找上门来,和他说了沈凝和聂元北的事,孟婉告诉他,沈凝是和聂元北上过床的,聂家想负责,就在他来沈家的那日,聂家恰好也来求亲,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沈凝的婚约,沈家肯定已经应允了聂家的亲事。 毕竟,聂元北和沈凝私底下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当时他非常烦躁,便把孟婉轰了出去。 没想到过了不到一日,还有更大的麻烦找上门来。 孟婉还在期期艾艾:“周公子,咱们亲戚一场,你不能看着我受苦吧,你救救我,好不好啊?” “谁和你是亲戚,你这女子,真是不知所谓!” 周睿推开挡在前面的邻居,冲着不知所措的玉墨喊道:“玉墨,我们走!” 这处地方,是不能再回来了,原本也是临时租来的,索性不要了。 周睿有武功,他稍一用力,邻居便被推得一个踉跄,周睿头也没回,带着玉墨扬长而去。 张老大没有闲着,见周睿走了,连忙进屋一阵翻腾,一边翻一边骂:“看着人模狗样的,这屋里咋啥也没有?” 最终,张老大也只翻出十几两碎银。 若是往常,这个收获已经不小了,可是自从得知孟婉偷了沈家的传家宝之后,张老大的眼界便打开了,十几两银子,对他而言,只是毛毛雨。 他的目标是价值五百金的玉如意! 张老大想了想,对几名手下说道:“把这小娘们带走!回去慢慢审!” 张老大等人推搡着孟婉走了,众人也一哄而散,尤其是水潭胡同的邻居们,不花钱白看了一出捉奸大戏,值! 沈凝也很开心,孟婉买通张老大害自己,最终却遭了反噬,现在被张老大带走,下场可想而知。 还有周睿,以前他藏起来,沈凝束手无策,现在他重新出现,就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沈凝哼着歌儿向前走,走到静水潭时,她怔了怔。 静水潭边怎么没有人了? 卖凉粉的呢?卖大碗茶的呢?下棋的也不见了。 不t就是看个捉奸吗?咋就连摊子都不摆了? 再往前走,沈凝终于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从一棵合抱粗细的大柳树后闪身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洞箫。 吹箫的大叔还在! 沈凝冲着大叔点点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忽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她发现这位大叔有些眼熟! 没错,之前大叔坐在树下吹箫,她看到的只是一个侧影,现在面对面了,她这才发觉这人面熟。 有多面熟呢,就是上次去玲珑坊时赶驴车的车把式那么面熟! 沈凝拔腿就跑,可是衣裳被人从后面拽住,她不敢跑了,万一衣裳被扯破,那就太丢人了。 她心一横,转过身来,嘻嘻一笑:“嘿嘿,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大首领,别来无恙。” 大首领把她拽回到那棵大柳树后面,然后冲她伸出两根手指。 沈凝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这是几个意思,剪刀?要剪了她?为啥要用剪的,用刀砍不行吗? “两次!”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什么两次?”沈凝更糊涂了,她见到这位大首领早就不止两次了吧,莫非这位是鱼子吃多了,不识数? “你破坏我们的行动,算上这一次,已经有两次了。” 沈凝听到了男人的咬牙切齿。 行动? 锦衣卫在行动? 沈凝绝望了。 是啊,吹箫大叔可以是锦衣卫大首领,那卖凉粉的卖大碗茶的下棋的,当然也可以是他的手下啊! 难怪静水潭会这么热闹,多了这么多人,原来是锦衣卫在布控! 完了完了完了,上一次她还能勉强算是见义勇为,那么这一次呢? 沈凝搜肠刮肚,也没能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正义的名头。 算了,认错吧。 “大首领,是小女子眼瞎,没有认出你......你们。” 沈凝恨不能用无根水去洗眼,她这双眼啊,莫非是看鬼看多了,已经不认人了? “不过,大首领,您的易容手艺可真高啊,我都没认出来。”沈凝笑着讨好,唉,做人难啊! “今天这场闹剧,都是你搞出来的?那些人,也是你给叫来的?”男人沉声问道。 沈凝硬着头皮:“您也看到了,我未婚夫偷偷躲在这里,换做是您,也不能放任不管,是吧?” “未婚夫?”大首领声音冷冷,可不知为何,沈凝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嘲讽。 “是啊,未婚夫,上次在河边,您见过的,我们自幼订亲,不,是指腹为婚。”沈凝解释。 虽然这个周睿有问题,可这会儿,沈凝还是要借他的身份用一用了。 “嗯,天生一对。”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是却让人背脊生寒。 第91章 “您看,我也是无心之举,我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保证不敢了。” 沈凝保证,她是真心实意的,这辈子她也不想再和锦衣卫打交道了。 “嗯。”大首领终于点了点他那颗高贵的头。 沈凝松了口气,冲着大首领行了一礼:“那小女子就不打扰您了,就此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大首领的声音再次响起:“谁让你走了?” 第79章 送你一曲关山月 沈凝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根蜡,果然啊,破坏锦衣卫的部署,果然不是想溜就能溜的。 而且,她这已经是第二次第二次了。 “大首领,您还有事?”沈凝快要哭出来了,当然,三分真的,七分是装的。 大首领看她一眼,不动声色:“你且在这里,不要乱跑。” 沈凝不明所以,反正她也没有别的事,那就在这里吧。 她叹了口气,蹲在地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大首领没有说话,重又在大柳树下坐了,将洞箫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他吹的是一首“关山月”,起先沈凝心不在焉,但听着听着,她便被箫声吸引,箫声孤寂宁静,沈凝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 沈凝的神思随着箫音飘向很远,那里一片浩瀚苍茫,雄鹰振翅间,千军万马疾驰而过...... 一曲终了,沈凝意犹未尽,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等着大首领再来一首。 正在这时,一个灰衣人飞奔而来,看一眼沈凝,便凑到大首领耳边低语。 沈凝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那个卖凉粉的。 她吃过的,最难吃的凉粉。 大首领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撤吧。” 灰衣人闪身走了,大首领却没有继续吹箫,而是看向沈凝:“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沈凝脑子转得飞快,刚刚,大首领对卖凉粉的说“撤吧”,也就是说,虽然今天的事被她搅了,可是锦衣卫仍然在布控,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现在,显然是布控失败,所以这才正式撤了。 沈凝有点心虚,硬着头皮问道:“你们是在等什么人吗?说不定我能帮些小忙。” 从当初在大东村时,沈凝便知道,锦衣卫在监视周睿,今天在这里布控,显然也是因为周睿。 “沈家的传家宝是怎么回事?真的丢了?”大首领忽然说道。 “当然!”沈凝斩钉截铁。 “真的?”大首领看着她,目光沉邃,像是能看到她的心底深处。 大首领没有继续再问,那晚,他听到沈凝告诉那些混混,孟婉偷了沈家的传家宝,而最近,城中确有沈家丢失传家宝的消息,据说,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说出来的,显然,沈家那位病愈的老太太,现在恨极了孟婉,否则也不会配合孙女演戏。 这个小姑娘似乎与父母没有缘分,好在还有一位疼爱她的祖母。 大首领换了一个话题:“周睿与孟婉有何关系,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沈凝摇摇头:“不管您信不信,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孟婉会向周睿求助,不过这也符合她的性子。” 大首领嗯了一声,问道:“你说你能帮我一个小忙?” 沈凝目光闪闪:“是啊是啊。” “有何条件?”大首领不动声色。 “当然就是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女子的无心之失。”沈凝厚着脸皮说道,她宁可得罪鬼,也不想得罪锦衣卫。 “嗯,可以考虑。”大首领声音淡淡。 其实即使不提条件,沈凝也是准备要说的,她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查的事,不如交给锦衣卫。 “我是因为要查孟婉,在意外发现周睿也住在这里的,在此之前,我们全家都以为他去顺阳访友了。可是更奇怪的是,我们在白凤城全都不知道的事,沈文清远在书院却知道,他的小厮香茗昨天见过玉墨,两人就是在静水潭边见面的,大首领既然调查周睿,不如连带着沈文清一起查,我怀疑他们以前便认识。” 沈凝一口气说完,发现大首领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是你的未婚夫,一个是你的嫡亲兄长,你真要让锦衣卫去调查他们?” 沈凝心想,沈文清是不是她亲哥哥还不一定呢,至于周睿,这人绝对有问题,她疯了傻了才会嫁给他。 “这件事我谁也没说,只告诉您了,您想查就查,不想查就不查,不过,今天的事,能扯平了吗?”这才是沈凝最关心的。 “嗯,扯平。”大首领轻声说道。 沈凝松了口气,指了指前面的路:“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大首领说道。 “那小女子就此告辞!” 沈凝说完,拔腿就跑,转眼间便消失在绿柳青杨之间。 大首领望着她消失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小姑娘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据锦衣卫掌握的情况,周睿此番是第一次来白凤城,按理说,在此之前,他和沈文清应是不认识的。 还有这位沈家的嫡长孙,看来也不简单。 沈凝跑出很远,回头看去,已经看不到静水潭了,她这才停下脚步。 回到府里,刚刚坐定,春俏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她,顺儿来过,说是有急事,问问她明天能不能去趟胡宝斋。 第92章 胡德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让顺儿来找她的。 “好,明天我们过去。” 这时,屋外响起吴春芳的声音:“你回来了?你这脸是怎么了?崔大又打你了?” 不用去问,沈凝便知道是蔡英回来了。 蔡英请假回了庄子,去处理她和崔大的事。 春俏出去,请了蔡英进来,只见蔡英两颊红肿,一只眼睛肿得老高。 沈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蔡英。 蔡英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要三十两银子,我先给了十两,余下二十两,等我存够了就还给他......我和他,分了,庄子里的庞管事做中人,写了文书,我和他各一份,按了手印。” 说着,蔡英从怀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文书,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到沈凝面前。 沈凝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除了文书,还有一张欠条,蔡英欠崔大纹银二十两。 沈凝问t道:“就这么简单?不用去衙门?” 蔡英苦苦一笑:“我是买来的,我们没有婚书,也没有摆酒,所以不用去衙门。” 沈凝笑了,让春俏去煮鸡蛋给蔡英敷脸消肿,她对蔡英说道:“那么以后就不叫你崔大家的了。” 第80章 一对兄妹 有吴春芳在,不到一个晚上,蔡英和崔大和离的事便在府里传开了,当初一起从庄子里来的婆子们,都在说蔡英太傻了。 不生孩子就不生吧,大不了赚了钱,给崔大买个小的,生了孩子抱过来养,不还是自己的? 蔡英太笨了,到头来还给把崔大买她时花的银子加倍偿还,现在反倒欠了崔大的,给崔大当牛做马起早贪黑地干活,全都白干了。 这些话传到蔡英耳中,她只是笑了笑,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次日,沈凝去了胡宝斋,胡德看到她,便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沈姑娘,你交个实底,你能和那玩意儿说话吗?” “这个,要分人,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沈凝说道。 胡德拿她没有办法,这位是他的小祖宗,必须供着,可不敢得罪。 “前天有一对兄妹上门买符,可是他们要买的,却不是驱鬼的,而是找鬼的,是找,不是招!” 沈凝白他一眼:“所以你是想托我找几个鬼打听打听,帮着找人,不对,是找鬼?” 胡德嘿嘿干笑:“沈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少拍马屁,说吧,他们许下你多少银子?”沈凝早就看出来了,胡德此人,不但怕死,而且贪财,好在这人心地还不算太坏。 胡德摇摇头:“他们没有许下银子,而是许下了一样物件,事情办成,那物件就归我了。” 沈凝懂了,胡德开的就是古物铺子,那对兄妹许给他的,想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古物。 沈凝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 “啥?”胡德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沈凝冷哼一声:“要么给我二百两,要么就把那样物件砸一块给我,你自己选。” 胡德没的选啊,那古物被硬生生敲一块下来,价值还能一样吗? 胡德咬咬牙,小祖宗,这是小祖宗! “好,二百两就二百两。” 沈凝又补充:“二百两只是帮忙打听,不包能找到的,万一他们要找的人根本没死,阴间也打听不到啊。” “行,他们原本也说了,只要能找就行。”胡德连忙说道。 沈凝眯眯眼睛:“他们为啥不找神婆,为何来找你?” 胡德有点小得意:“不瞒姑娘,在这白凤城里,可没有哪个神婆是真有本事的,他们不找我,还能找谁?” 沈凝懒得听他夸夸其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总要让我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吧。” 胡德忙道:“行,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胡德就打发顺儿去叫人,三儿则跑前跑后,给沈凝又是端茶又是端点心,沈凝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它立刻高兴地抓耳挠腮。 吴春芳见状好奇:“这小猴子咋这么喜欢二姑娘呢?” 春俏得意:“若不是二姑娘给的平安符,小猴子早就上桌做成猴脑了。” 三儿听到“猴脑”两个字,悲愤地瞪了春俏一眼,春俏冲它做个鬼脸。 吴春芳与有荣焉:“原来如此,我们二姑娘就是厉害。” 若不是二姑娘,别说小猴子了,就是她吴春芳,还不是被自家亲妹子欺负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自从身上的女鬼被驱走之后,吴春芳表示,这辈子她都跟定二姑娘了。 吴春芳如此,蔡英更是如此了。 这时,顺儿领着一男一女走进胡宝斋,看到来人,吴春芳兴奋地说道:“你不是那天的那个姑娘吗?你没事吧,那什么朱大胜没有抓到你吧?” 听说吴春芳这么说,沈凝便知道这姑娘是谁了,就是那日被朱大胜追赶的小姑娘,而跟在小姑娘身边的少年,便是那日从胡同里走出来的年轻公子。 小姑娘一怔,没想到吴春芳居然认识她。 “你们是......” 胡德也很意外,忙问:“你们之前见过面?” 沈凝接过话头:“哦,那天在福祥街,恰好遇到一个叫朱大胜的人在追赶这位姑娘,后来在桂香园,又看到这位姑娘把朱大胜引进胡同里,又和这位公子从胡同里出来。” 第93章 听到沈凝的后两句话,这对兄妹脸色一变,齐齐看向沈凝:“你是什么人?” 沈凝看向胡德:“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 胡德上前打着哈哈:“这位姑娘,便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位高人,除了她,没人能帮到你们了。”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少顷,哥哥冲着沈凝抱拳:“小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恕罪。” “好说。”沈凝说道。 这时,蔡英转身便往外面走,春俏连忙跟上,吴春芳虽然很好奇,可是看到蔡英和春俏出去,她也只能跟着出去。 顺儿拽着三儿也出去,屋里只有沈凝、胡德和这兄妹二人。 哥哥说道:“在下秦时雨。” 他指指那位姑娘:“这是舍妹秦时月。” 沈凝点点头:“原来是秦姑娘,看来并非是那位车把式的妹妹喽。” 秦时月被人识破,脸上一红,秦时雨便替妹妹解释:“那位车把式名叫顾山,他的确有一个妹妹,他的妹妹顾容容,是我没过门的妻子。 顾山的父母去世时,顾容容年纪还很小,被外家接到了万祥县,再也没有回过白凤城。 顾山的妻子早亡,只留下一个女儿小梅,顾山被朱大胜打得遍体鳞伤,朱大胜要钱,顾山拿不出来,朱大胜便让顾山用小梅抵债,顾山爱女如命,自是不肯,可是当天晚上小梅便不见了,顾山告到衙门,衙门却判顾山赔给朱大胜五百两银子,顾山走投无路,投河而死。” 顾山跳河的事,沈凝那日在福祥街听人讲了,只是现在再听,还是很气愤。 秦时雨继续说道:“我家是开镖局的,顾山出事的消息传到万祥县时,我和妹妹刚好出镖,没在家里,容容等不到我们回来,便自己来了白凤城,可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拐子,容容逃走时摔断了腿,所幸被好心人救下,可却落下了残疾。 容容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她的侄女小梅。” 第81章 秦时雨和秦时月 后面的事,沈凝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秦时雨和妹妹秦时月原本想要立刻便来白凤城的,可是家里出了一些事。 他们的祖父去世,秦家分家了。 镖局和其他家产,两个伯父占了八成,他们兄妹父母早亡,分家只分得两成,镖局更是和他们没有了关系。 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兄妹二人便来到白凤城。 秦时月自称自己便是顾容容。 朱大胜看到年轻漂亮的秦时月,便起了歹心,让秦时月为他做工还债。 秦时月有一张圆圆的小脸,有点婴儿肥,杏仁眼,唇角弯弯,笑起来嘴边两个小小的梨涡,长得很是讨喜。 她生了一张娃娃脸,虽然已经十五岁,但是看上去像十二三岁的。 她在朱大胜的铺子里干了半个月,原是想要找到小梅的下落,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那日,朱大胜要把她往屋里拉,她拼命挣扎,朱大胜的老婆张兰芝出名的泼辣,她出来看到朱大胜和“顾容容”拉拉扯扯,便破口大骂,骂“顾容容”是狐狸精。 “顾容容”便趁机故意挑拨,她对张兰芝道:“朱大胜说了,他看到你就恶心,他还说,你就是个废物,生的孩子也是废物!他说了,总有一天要弄死你这个黄脸婆,娶我进门!” 可能这样的话,朱大胜以前也说过,总之张兰芝信以为真,怒火中烧时,说话便也不管不顾。 她和朱大胜只有一个儿子,却在五岁时从楼梯上摔下来,变成了傻子。 这些年她四处求医问药,可是儿子的傻病没有好,她也再没有怀孕。 为此,夫妻俩没少吵架,再说,朱大胜是个什么东西,张兰芝最清楚。 张兰芝指着朱大胜的鼻子骂道:“好你个朱大胜,你还有脸说我是废物,明明是你做的缺德事太多,老天爷报应到儿子身上!” “你这臭婆娘,你说谁缺德,你娘家才缺德,你老子也不是好玩意!”朱大胜看到张兰芝就来气,就在昨天,张兰芝的爹还和别人一起,坑了他一百两银子。 听到朱大胜骂自己老爹,张兰芝更生气了,也更加口无遮拦:“你不缺德?你把七八岁的小丫头都给玩死了,你还不够缺德?” 秦时月便是听到这番话之后,才决定逃跑的。 自从秦时月去了朱家,秦时雨便在桂香园旁边的胡同里,租了一个小院子,而那个小院子的隔壁,是一处隐密的赌坊。 之所以说那里隐密,是因为白凤城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这家赌坊t接待的客人全都是非富则贵,甚至有外地的人慕名而来。 那日,秦时月把朱大胜和两个混混引进胡同,她便跟进了赌坊,而那家赌坊表面看来就是一户人家,因此,毫不知情的朱大胜也跟着闯了进去。 秦时月轻车熟路从侧门出去,与哥哥秦时雨汇合,假扮成小厮跟着秦时雨正大光明走出胡同。 而朱大胜进去之后,便被热情的“伙计”拉着去“玩”了几把,只是几把,朱大胜便赢了三千两,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把追秦时雨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接下来,朱大胜便输得惨不忍睹,不便把赢来的三千两全部输光,还欠了赌坊三千两! 朱大胜仗着知县是他的便宜姐夫,硬撑着不还钱,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家赌坊根本不把知县放在眼里,最近几天,天天上门讨债。 第94章 听到这里,沈凝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那家赌坊的东家?” 秦时雨没有隐瞒:“实不相瞒,我和妹妹做镖师时,与那位东家有了几分交情。” 沈凝点点头,原来如此,秦时雨也只是称呼那家赌坊的东家为“那位东家”,并未提及姓名,显然那位的身份很不一般。 沈凝问道:“你们找我,是要寻找顾山的女儿吗?” 秦时雨叹了口气:“张兰芝说有个六七岁的孩子被朱大胜......我们怀疑那个孩子就是小梅,可是这几日,我曾经假扮成上门讨债的,逼问过朱大胜,他却不肯承认。因此我们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以,你们可知道小梅的生辰八字?”沈凝问道。 “知道,我知道。”秦时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又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纸条。 他把纸条交给沈凝,沈凝见上面的字迹清隽娟秀,想来这便是顾容容的笔迹了。 “好,你们回去等消息吧,我查到线索,会让人去找你们。”沈凝说道。 秦时雨和秦时月向她告辞,他们走后,沈凝才从胡德那里得知,这对兄妹现在就住在离此不远的一处巷子里。 “他们家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是个跛子。”顺儿说道。 沈凝原本还以为来到白凤城的只有他们兄妹二人,现在看来,顾容容也来了,只是因为腿脚不便,所以平时很少出来。 当天晚上,沈凝招来了青烟和独荒二鬼。 “你们去找找看,有没有一个叫小梅的小姑娘,死时只有七岁......” 两天之后,青烟和独荒回来复命,他们没有找到小梅,却找到了小梅的亲爹顾山。 顾山死后,心中怨气冲天,迟迟不肯去投胎,一直都在城中游荡。 沈凝好奇问道:“顾山,朱大胜的儿子,是你给摔傻的?” “不是,我没有!”顾山悲愤,“我死了以后,朱大胜便从白凤寺里请了很多护身符,不仅是他,就连他家里,我都不能靠近。他儿子是自己摔的,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女儿呢,你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我听说朱大胜奸杀过一个小女娃。”沈凝又问。 “那个小女娃并非小女,她叫小艳,是朱大胜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小丫鬟,小艳死得很惨,被朱大胜埋在乡下的院子里,还用镇魂符压着她,让她不能投胎转世。” 顾山自从死后,便一直寻找机会报复朱大胜,小艳的事,便是他做鬼以后查出来的。 “那你觉得,小梅还活着?”沈凝问道。 第82章 立刻马上滚 “活着,小梅肯定还活着!”顾山那苍白的脸上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报复朱大胜,也一直在寻找小梅的下落,可惜人鬼殊途,他能做的,便只有在阴间寻找,也只能确定,小梅没有死。 “现在你的准妹夫和他的妹妹来了白凤城,他们也在寻找你的女儿,并且请我帮忙在阴间寻找,你可愿意和他们说话?”沈凝问道。 “你说的是秦时雨吗?”顾山的情绪有些激动。 “是。”沈凝说道。 “我愿意,我愿意!”顾山忙道。 “那好,明日这个时候,你到胡宝斋。” 沈凝话一出口,便想起顾山根本进不了胡宝斋,她改口说道:“这样吧,我在胡宝斋外面等着你。” 顾山连忙道谢。 次日下午,沈凝让小海提前去和胡德说了,并且让秦时雨来的时候带上一件顾容容的首饰。 到了夜里,沈凝跳墙从府里出来,走出沈家胡同,见顺儿赶着骡车等在那里,她坐上骡车,来到了胡宝斋。 还没到胡宝斋,沈凝便看到了顾山。 沈凝冲他打个招呼,便走进胡宝斋。 来了之后,她这才发现,不仅是秦时雨和秦时月在里面,顾容容也在。 顾容容相貌秀丽,身材苗条,可惜腿残了。 看到沈凝,三人一起向她行礼,秦时月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姑娘,可是找到小梅了吗?” 沈凝摇摇头,对顾容容说道:“顾姑娘,你头上的簪子是空心的吗?” 顾容容怔了怔,下意识地摇摇头:“簪子不是空心的......银锁是。” “那借银锁一用。”沈凝笑眯眯地说道。 顾容容从脖子上解下一枚银锁,那银锁小小的,一面刻着长命,一面刻着百岁,显然是顾容容从小就带着的。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沈凝走出胡宝斋,冲着顾山招招手,顾山走过来,沈凝默念咒语,将顾山收进银锁之中。 她重又回到屋里,再念咒语,把顾山放了出来。 “我没有找到小梅,但是我找到了顾山。” 话音刚落,顾容容便激动地问道:“真的吗?我哥,他在哪里?” 沈凝一笑:“他就在这里,刚刚从你的银锁里出来。” 顾容容四下看看,哪里有顾山的影子,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容容,哥在这里。” 这声音,除了沈凝,便只有与顾山血脉相通的顾容容能够听到。 顾容容泪流满面:“哥......” 沈凝很煞风景地打断了兄妹二人的对话:“顾山,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能与你妹妹说话,一炷香之后,她听不到你。” 第95章 这是提醒顾山和顾容容要抓紧时间,顾容容虽然心中难过,可也知道,与其把时间全都浪费在哭哭啼啼上,还不如和哥哥说些有用的。 顾山告诉顾容容,他想报复朱大胜却履履不能成功,他坚信小梅还活着,并且,他告诉顾容容,小梅很活泼,虽然是个女孩子,可是却会爬树会上墙。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顾山还在叮嘱妹妹以后要和秦时雨好好生活,可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在顾容容耳边消失了。 顾容容是个很坚强的姑娘,她走到沈凝面前,忽然跪了下去:“沈姑娘,谢谢您,谢谢您!” 沈凝却看向秦时雨:“虽然我没有找到小梅的鬼魂,可我找到了顾山,而且小梅还活着,你们说过的酬劳可不能赖帐!” 秦时雨忙道:“沈姑娘放心,秦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着,他便从随身带着的革囊里取出一只用绸子包裹的物件,绸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香炉。 沈凝只看一眼,便知道这香炉是从坟墓里取出来的,她别过脸去,胡德却已经眉开眼笑,连忙双手便把香炉接了过来。 沈凝也不客气,当着秦家三人的面,她便向胡德伸出了手。 胡德苦笑着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二百两银票交给了沈凝。 沈凝对秦家兄妹以及顾容容说道:“你们不用谢我了,我是收钱办事,你们若是再谢我,反而让我担一份因果。” 秦家兄妹和顾容容原本还想继续道谢,可那些道谢的话,被沈凝的这番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事情办完,沈凝又借了顾容容的银锁,便将顾山带出了胡宝斋,到了外面,她放出顾山,顾山俯身跪拜,沈凝幽幽地说道:“今天你也看到了,你妹妹和你妹夫,甚至你妹夫的妹妹,他们都在为你的事在奔波。 你的女儿还活着,而他们也一定会找到你的女儿,并且,他们也在想办法惩罚朱大胜。 你呢,能投胎就去投胎吧。 你向朱大胜报复,即使你占理,可你是鬼,他是人,你弄死他也要被在功过簿上记上一笔,别说是投好胎了,抓你去下油锅都有可能,为了那么一个人渣,你已经把这一辈子全都搭上了,还要把下辈子也毁了吗? 那人渣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这样只能让你的亲人为你难过,只能让朱大胜更加得意,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顾山好半晌没有说话,沈凝叹了口气,说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你有本事,就去找朱大胜拼命,你活着就是个只会投河自杀的懦夫,死也同样磨磨叽叽,没意思,真没意思!” “天师,您让我多留些时候,亲眼看到小梅被找到,看到朱大胜罪有应得,行不行啊,我保证不去报复t朱大胜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没用,我报复不了他,活着时不行,死了以后还是不行,我做人是个笨蛋,做鬼同样是个笨蛋。” 沈凝被他啰嗦的心烦,这个顾山,还真没让她说错,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呢,这是她见过的最啰嗦的鬼了。 “行,行,行!”沈凝快要烦死了,恨不能顾山有多远就滚多远,“等到你女儿找到,大仇得报,我便通知你,到时你就麻溜地滚去投胎!” “好好好,天师啊,我......” 沈凝见顾山还在继续唠叨,连忙大声喝道:“闭嘴,一、二、三、立刻、马上,滚!” 第83章 都怪那个丧门星 沈凝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罗里啰嗦的顾山,她把银锁还给顾容容,顾容容再次道谢,沈凝的目光穿过顾容容,落到秦时月脸上,她对怀里摸出一道平安符递了过去:“遇到就是有缘,送你一道符。” 明明今天遇到的是三个人,沈凝却只送出一道符,秦时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时雨却已经替妹妹谢过。 沈凝挥挥手,对门外的顺儿说道:“好困,走吧,送我回去!” 直到沈凝走了,秦时月才问道:“哥,沈姑娘为何只把符送给我一个人,是看我顺眼吗?” 经过今天的事,秦时雨已经对沈凝另眼相看,他对秦时月说道:“把这道符收好了,沈姑娘独独把符赠予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万万不可大意。” 沈凝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便听说了一件事。 周睿从顺阳回来了! 而且带了很多礼物,都是顺阳特产。 “周公子给各院都送了,给您也送来一份,奴婢去问过了,周公子给二姑娘您送的,比别人的都要多呢。” 沈凝一看,周睿送给她的是一套十二花卉的梳篦,顺阳老字号出品,还有包装精致的香粉和胭脂,同样出自顺阳有名的老字号,另有几盒麻糖和酥糖,不用问,肯定也是出自顺阳老字号。 沈凝问道:“周公子又回客房住了?” “是啊,不过周公子给老太太请过安,就去见大老爷了,这会儿还在大老爷屋里。 对了,因为周公子一大早就过来了,老太太便让人和各房都说了,不用过去请安了,所以二姑娘您不用担心,今天大家都没去春晖堂。” 周睿虽然是沈家的准女婿,可毕竟是外男,府里女眷多,彼此遇到也是麻烦,所以老太太便让大家不要去给她请安了。 正在这时,吴春芳跑了进来:“二姑娘,大太太哭着从院子里出来,往春晖堂去了,海棠姑娘和院子里的婆子们没能拦住。” 第96章 孟氏被老太太禁足罚抄佛经,她的胳膊断了还没有养好,佛经抄得很慢,至今也没有抄完,按理是不能出院子的。 沈凝皱眉:“今天有什么人来见过大太太吗?” 吴春芳不知道,但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便打听出来了。 “今天有人给大太太送来一封信,是送到后门的,门子不敢怠慢,亲自给大太太送过去的。” 沈凝笑了笑:“走吧,咱们去春晖堂。” 这会儿,春晖堂里,老太太已经让人去请大老爷了。 孟氏哭成泪人,而那封信已经放在老太太面前。 信上的字迹秀丽雅致,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孟婉的字。 孟婉在信上说,她被绑架了,需要一千两银子! 孟氏过来,是来要钱的。 沈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一千两银子也还是拿得出来的。 再说,即使公中没有,二房也有,二太太是商户女,嫁妆丰厚,更何况二房没有男丁,在孟氏看来,二老爷和二太太若是死了,就只能让沈文清打幡砸罐,二房的家产都是沈文清的,现在她不过是提前预支一千两而已。 老太太听着孟氏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见过向着娘家的,可也没有见过像孟氏这般,不仅自己贴补娘家,还要拉着整个沈家给她娘家填窟窿。 沈大老爷很快便来了,他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孟氏跪在那里,沈大老爷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你看看这封信吧。”老太太把那封信递给了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看了信,吓了一跳,看向孟氏:“婉儿被绑架了?报官了吗?” “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会撕票的。”孟氏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沈凝过来时,刚好听到孟氏说的这几句话,她笑了笑,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堂屋的门虽然关着,但是窗子却是打开的,屋里的说话声,沈凝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沈大老爷说道:“那倒也是,孟家呢,可给孟家送信了?” 孟氏一噎,她那对兄嫂,早就不管孟婉了,即使她让人去给孟家送信,孟家不但不会管,还会说上一大堆风凉话。 “大哥大嫂对婉儿误会颇深,想来......想来......”孟氏心虚得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老太太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沈大老爷先是一怔,想说什么,眼睛瞟向老太太,见老太太神色冷肃,沈大老爷便把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对孟氏说道:“婉儿虽是在咱们府里长大的,可毕竟她是姓孟的,我知道你对她视如己出,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必须要让舅兄知晓,我们只是她的姑父姑母,不能越俎代庖。” “可那些人要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大哥大嫂想来也是拿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孟氏跪行到老太太面前:“母亲,求求您了,您就让媳妇从账上支一千两救急吧,您生病时,婉儿也是过来给您侍过疾的,您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啊。” 老太太冷笑,没有搭理孟氏,却是看向沈大老爷:“大郎,你媳妇的话,你都听到了?” 沈大老爷面红耳赤,虽说要拿钱救人,可是说来说去,这钱还是花在孟家人身上,就是孟氏用沈家的钱去贴补娘家。 以前是用私房钱贴补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公中的银子也要惦记,若是被二弟知道会怎么想? 沈大老爷毕竟是做过官的人,他还是要脸的。 “孟氏,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件事,要么报官,要么通知孟家去赎人,你不用再做他想了!” 沈大老爷声色俱厉,孟氏吓了一跳,呆了呆,忽然站起身来:“婉儿是天生的富贵命,她顺顺当当十六年,可现在却是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这都是那个丧门星给害的,若不是把院墙给拆了,压不住那个丧门星,婉儿怎会这样?” 门外,沈凝皱眉,真是人在廊下坐,锅从天上来。 啪的一声,老太太的拐杖重重砸在了地上。 第84章 我这个小鬼 “孟氏,你还有脸说起院墙?你在院墙里藏了妖符诅咒亲生女儿,你还有脸提?”老太太冷声质问。 “不是的,不是的!”孟氏用力摇头,“母亲,二丫头一出生就克死了公爹,还让您一病不起这么多年,大师说了,她的丧门星,必须要压制,婉儿命好,所以我们才把婉儿接过来养着,沈家经历这么多年,依然挺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婉儿,是婉儿救了沈家!” 老太太冷笑:“这样说来,沈家还要感激孟婉了?” 孟氏忙道:“当然了,若不是有婉儿,沈家早就......” “够了!”没等孟氏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大老爷便出声打断,“孟氏,休得胡言乱语!” 孟氏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大老爷:“胡言乱语?当年你和我一起去求大师,大师说的话,你难道全都忘了吗?大师说了,要找一个八字好的女孩子住过来,让咱们当亲生女儿一样抚养,你忘了吗?婉儿的八字,也是你送去给大师看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闻言,老太太恍然大悟,她看向沈大老爷:“大郎,孟氏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亲自把孟婉的八字送过去的?” 沈大老爷硬着头皮说道:“母亲,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以为孟婉是个好的,哪里想到,她长大后会如此不堪。” 第97章 “婉儿怎么就不堪了,她比那个丧门星强了千倍万倍!”孟氏尖声打断了沈大老爷的话,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整个人也像是疯魔一般。 老太太喝道:“孟氏,当日孟婉在聂家陷害二丫头的事,人证物证皆有,孟婉与匪人私通,因此被锦衣卫抓走,在衙门里都是有案底的,这些事谁也没有冤枉她,都是她自作自受,二丫头才是受害者。 再有,孟婉拿着你给她的银子,雇佣匪人,要劫持二丫头欲行不轨,这件事赶车的鸿伯能作证,丫鬟春俏也亲眼目睹!” 前两件事,沈大老爷是知道的,可是后面这一件,他却是刚刚听说。 “母亲,孟婉雇人劫持过凝儿?我为何不知道?” 老太太冷笑:“你这个当爹的,何曾关心过二丫头?这t件事发生之后,二丫头便告诉我了,因此,我才从庄子里挑来一批婆子,跟着姑娘们出门。” 沈大老爷被老母亲抢白得面红耳赤,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他也的确不曾关心过沈凝。 “不可能!”孟氏尖声大叫,“婉儿不会这样做,这都是那个丧门星瞎编的,她要陷害婉儿。她若是真的被劫持,怎么还会全须全尾,那些匪人会放过她吗?” 沈大老爷也有疑惑,是啊,沈凝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鸿伯一大把年纪,就是拼上老命也护不住沈凝啊。 莫非沈凝已经被那些贼人祸害了? 沈大老爷立刻想起还在书房里等着他的周睿。 若是沈凝已经失贞,周家若是知道了,定会退亲,若是因为其他原因退亲也就罢了,因为这种事退亲,怕是连沈文清的名声也要受到连累。 想到嫡长子明年便要下场参加科举,沈大老爷全身上下便哪里都不好了。 “母亲,凝儿她......”沈大老爷实在问不出“失贞”两个字。 老太太眼中是满满的失望,长子眼里的心思,她全都看出来了。 这是担心连累儿子了吧。 当爹的没有去想要为女儿做主,却只是担心女儿会不会连累儿子。 老太太嘴唇翕翕,气得说不出话来。 堂屋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沈凝走了进来。 “让大老爷大太太失望了,我幸免于难。” 沈大老爷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个女儿,眼前的少女五官明妍,只是尚未长成,眼底眉梢还透着几分青涩,但脸庞红润,双眸明亮,更难得的是,明明是养在深闺的弱女,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凝儿,你真的没有事吗?”沈大老爷试探地问道。 沈凝看着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讽:“大老爷希望我有事?” “不是不是,你没事最好,没事最好。”不知为何,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沈大老爷竟然感觉到一股威压,他甚至不敢与沈凝对视。 “说被劫持的是你,说自己没事的也是你,好的坏的全凭你的一张嘴,你这个丧门星,就是想把婉儿害死,你怎么这么毒?”孟氏尖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如疯妇。 沈凝脸上的嘲讽更浓,她盯着孟氏,一字一句:“你是不是特别后悔把我生下来,我这个小鬼......” “小鬼”二字刚一出口,孟氏的脸色就变了,她惊恐地瞪着沈凝,伸出颤抖的手指:“你,你,你......” 沈凝没有再理她,而是对沈大老爷说道:“那日,我从那几个歹人口中得知,雇他们来对付我的,是孟婉,我为了自保,便告诉他们,孟婉给钱给少了,孟婉手里还有很多钱,再说,我若是死了,他们便要吃官司,为了这么一点银子,便要搭上后半辈子,不值! 我也只是一说,没想到那几人果真急了,当下便回去找孟婉算账了。 这件事,我一回来便禀告给了祖母,祖母是知道的。 另外,我如果没有猜错,孟婉不是被绑架,而是被那些她当初雇佣过的歹人缠上了,无法脱身,便与他们合谋,假装被绑架,来找沈家要银子。 大老爷,你若是不相信,不如去衙门报案,把这件事交给衙门,让衙门到孟婉住的地方去打听,一查便知。” 沈大老爷闻言,下意识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微微颔首,表示沈凝说的全部属实。 沈大老爷说道:“我这就让人去报官。” 沈大老爷转身要走,孟氏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婉儿会被撕票的!” 沈大老爷原本对孟婉还有几分同情,可是现在想到孟婉差一点就害了沈凝,连累沈文清,顿时便连那最后的同情也没有了。 他一把甩开孟氏,叫上自己的小厮,把那封信送去了衙门。 第85章 打脸打得太快 小厮去的是县衙,知县听说出事的人是沈家的表姑娘孟婉,他怔了怔,问师爷:“本官为何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啊?” 师爷忙道:“您忘了?就是前阵子被锦衣卫抓进府衙的那一位。” 知县想起来了,难怪耳熟,能被锦衣卫抓走的大家闺秀,整个白凤城也只有这么一位。 “原来是她啊,那这案子本官可是不能接的,她有案底,且案底是在锦衣卫,对了,她上次也是被拘押在府衙,你去对沈家人说,让他们去府衙吧。” 小厮稀里糊涂去了府衙,府衙倒是把案子接了,可是知府大人一转身,便去了另一间屋子。 第98章 屋内,身着黑色绣金丝蝠纹箭袖的男人端坐在书案后,双唇紧抿,奋笔疾书。 知府大人没敢打扰,直到男人将一份折子写完,知府大人这才干咳一声。 男人抬起头来,深邃目光看向知府。 知府白胖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他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封信递了过去:“侯爷,这是刚刚原礼部员外郎沈若谷,让府里下人送来的,写信之人是沈若谷岳家的侄女,就是那位孟家的姑娘。” 孟家的姑娘,孟婉,是这位广平侯、锦衣卫大首领下令抓过的人,既然是她的案子,当然要转给锦衣卫。 广平侯将那封信展开看了几眼,嘴角溢出一抹嘲讽。 他提高声音,对门外说道:“杨景——” 杨景应声而入:“大首领,有何吩咐?” 广平侯语气淡淡:“去找那个叫张老大的......” 下午的时候,府衙来人,将调查结果告诉了沈大老爷。 “贵府表姑娘的案子现已查明,贵府表姑娘并未被绑架,而是串通几个人,假装被绑架,来和你们要钱,现在贵府表姑娘和那几人皆已抓捕归案,那几人供认不讳,据他们交代,他们曾受贵府表姑娘指使,意欲对贵府二姑娘下手,只因贵府家丁舍命护主,这才未能得手。 因贵府表姑娘被绑架一案查明不实,沈大老爷可派人到衙门销案,另外,贵府表姑娘伙同他们对贵府二姑娘意图行凶,证据确凿,沈家是苦主,若是贵府二姑娘不便出面作证,那就请沈大老爷派人到衙门一趟。”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楚,在场众人哪怕想要装糊涂都不可能。 沈大老爷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那一声又一声的“贵府表姑娘”,沈大老爷恨不能把耳朵堵起来。 “孟婉陷害小女,鄙府早已将此女赶出去了,从此后,她与沈家没有关系。” 沈大老爷想了想,叫来自己的亲信,让他去一趟府衙。 临行前,沈大老爷对亲信说道:“告诉知府大人,孟婉与沈家没有关系,她买凶伤害二姑娘的事,不用立案了,传出去有损二姑娘的名声,但是她伙同旁人敲诈勒索一事,一定要严办,严办!” 孟氏闻讯赶来,刚好听到沈大老爷说的最后两句话,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踉跄一下,便晕死过去。 等到孟氏醒来时,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海棠和杨妈妈站在床边,正在焦急地看着她。 见她醒过来了,两人全都松了口气。 未等二人开口,孟氏便坐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杨妈妈的衣袖:“快去把白志秋追回来!” 白志秋,就是沈大老爷派去衙门的那名亲信。 杨妈妈叹了口气:“大太太,晚了,白志秋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衙门了,咱们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了。” “不,不会!快去追,快去追啊!”孟氏推搡着杨妈妈,杨妈妈使个眼色,和海棠一起,扶着孟氏躺下。 “大太太,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表姑娘的那封信拿去给老太太,更不该在大老爷要去报官时,没有将他拦下啊。唉,现在后悔也晚了,真的晚了。” 杨妈妈苦口婆心,可是不知为何,海棠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嘲讽。 是啊,如果大太太没有异想天开,想把沈家公中的银子花在孟婉身上,那么今天的这些事,也就不会有了。 杨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钢针刺在孟氏的心口上。 她的婉儿,命也太苦了! 对,那位大师说得没错,婉儿过得好,那个丧门星便更加倒霉,可若是反过来,婉儿倒霉了,那个丧门星就会越来越好。 现在就是这样,丧门星顺风顺水,眼瞅着还能顺顺利利地出嫁,可是婉儿呢,不但被沈家赶出家门,而且又要坐大牢! 可惜那道血符咒被那个丧门星给烧了。 孟氏咬咬牙,再一次坐起身来,她要去找那位大师,让大师再施一道符,把丧门星彻底打入深渊! “我要出府,快,去备马车,我现在要出府!” 杨妈妈吓了一跳:“大太太,您的经书可还没有抄完呢,老太太不会答应您出府的,何况又是这个时候,大老爷想来也还在气头上,您还是过几天再出去吧。” “不行,就要现在出府,我如果再不去,婉儿就完了!”孟氏嘶声说t道。 而此时的春晖堂里,沈大老爷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郎,孟氏执迷不悟,她这样是会惹出大事的。你想过没有,等我死了以后,沈家交给孟氏,以后的事情会如何,沈家会如何?” 沈大老爷猛地抬起头来:“母亲,您不要这样说。” “大郎,我说的都是实情,人终有一死,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已不惧生死,可是我担心沈家,担心你,担心我们沈家的子子孙孙。好妻旺三代,相反,坏妻也要毁三代,你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沈家的子孙断送在孟氏手里吗?她不但糊涂,而且心思不正啊!”老太太声色俱厉。 “可是,母亲,难道您让儿子休妻吗?文清明年便要下场,凝儿也要出嫁,有一个下堂的生母,这让他们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 经过孟婉的事,沈大老爷对孟氏最后的夫妻之情也磨没了,正如他所说,他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儿女,当然,沈凝是其次的其次,沈文清也是重点。 第99章 第85章 那位高人可还在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她又何尝不是呢。 沈文清是沈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而沈凝又是她疼爱的孙女。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老太太哪个都舍不得。 “那这样吧,把孟氏送去石头庵,让她好好修行,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不要带了,若是孟家上门来闹,那就让他们把孟氏接回娘家。” 沈大老爷松了口气,石头庵远在深山之中,早年沈家有一位老姑太太饱受丧子之痛,于石头庵出家,从那以后,石头庵便受了沈家香火。 石头庵的比丘尼都是苦修,生活极其简朴,又因地处偏远,因此,除了沈家以外,石头庵没有其他香火,除了沈家一年一度派去送东西的人以外,住在石头庵里看不到外人。 沈大老爷觉得把孟氏送去石头庵,再合适不过了。 外人若是问起,就说孟氏自愿去尼庵为家人祈福。 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总之面子上是能过得去的。 这会儿,沈大老爷已经不信得,曾几何时,孟氏说要把沈凝送去石头庵时,他也是同意了的。 可是沈大老爷还没有走出春晖堂,下人便急急忙忙前来报告。 孟氏坐上马车出府了。 她只带了杨妈妈一个人,就连车把式,也是那位不但耳聋,而且还刚刚伤愈的鸿伯。 “她说要去哪里吗?”沈大老爷喝道。 下人摇头,这谁能知道? 沈大老爷想了想,道:“让人孟家看看。” 沈大老爷以为孟氏只是回娘家去了,毕竟孟婉出事了。 可是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回来了,孟氏没回娘家,而是直接出城了! 沈大老爷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有了不祥的预感,正如老太太所说,孟氏要给沈家惹大麻烦了。 “去城外找,去找!” 沈家府里的男仆,如今老的老小的小,除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身边的长随以外,便没有青壮了。 二老爷在铺子里,大老爷无法动用他的长随,便让自己的长随清泉出城去找。 动静闹得太大,沈凝想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从孟氏出府那一刻,沈凝便猜到,她定然不是回娘家。 孟氏一定是觉得孟婉之所以现在这么倒霉,不是她自己作死,而是被自己这个丧门星给克的。 当得知孟氏出城的消息,沈凝便确定,孟氏是去找那位所谓的高人,来对付自己这个小鬼投胎的丧门星了。 沈凝巴不得孟氏能把那位高人带到她面前来,可是根据那个独眼老道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不到最后,他是不会露面的。 沈凝冷笑:“只敢躲在背后做坏事的懦夫!” 不过,真没想到,孟氏竟然知道独眼老道的藏身之处,看来孟氏和独眼老道的关系,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只见过一面,不可能这么多年还知道那人下落,更何况,独眼老道是背着人命案子的。 沈凝去见沈大老爷,沈大老爷没想到这个时候沈凝会来,他正心烦,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大老爷可曾想过,大太太出城去做何事,又是去见何人?”沈凝语气淡淡。 沈大老爷一怔,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没敢往深处去想。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被沈凝摆到明面上来,沈大老爷便不得不想。 这一想,便是细深极恐! “她该不会是去找你哥了吧?”沈大老爷的火气一下子就来了。 孟氏想让儿子给她做主吗? 这的确是孟氏能干出来的事! 可是她难道不怕影响儿子读书吗? 真是妇人之见! 若是让书院里的先生和同窗们知道,儿子以后在书院里如何立足? 蠢,真是太蠢了! “你是说她去了书院?”沈大老爷问道。 沈凝想笑,沈大老爷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文清,他那个唯一的宝贝儿子,沈家的独苗苗。 沈大老爷自己仕途不顺,半途中止,于是他便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沈文清身上。 因此,无论遇到什么事,沈大老爷首先想到的就是沈文清。 孟氏出城,沈大老爷便认为孟氏是去书院找沈文清了。 “大少爷是大老爷你的希望,同时也是大太太的希望,大老爷觉得,大太太会为了一口恶气,便去大少爷的书院里又哭又闹吗?” 沈凝的话冷冰冰的,让沈大老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遍体生寒。 沈凝的这番话里,提到了三个人,大老爷、大太太和大少爷。 都是尊称,可是却连爹、娘、哥哥也不叫了。 沈大老爷直到这时方才意识到,沈凝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他一声“爹”了。 沈大老爷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既然她不是要去书院,那她还能去哪里,沈孟两家的亲戚,也没有她能去投奔的。” 沈凝笑了笑,说道:“大老爷,我记得当年,是您和大太太一起出城去见那位高人的吧,这些年来,您可又见过那位高人?” 沈大老爷以前是有官身的,即使不当官了,对衙门里的事,他也是会留意的。 城外道观里一位老道士被杀的案子,他是知道的。 第100章 而那座道观,便是当年他和孟氏一起去的地方,他们便是在那座道观里,见到的那个独眼道人。 也正是因为那个案子,才让沈大老爷更加确信那道士的话,听说那妖道施法,让那个死去的道士无法投胎,若是他没有真本事,自是也做不出这等事来。 因此,沈大老爷更加确信独眼老道说的话是真的,这些年来,不仅孟氏对孟婉视如珍宝,沈大老爷对待孟婉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现在被沈凝忽然问起那名独眼老道,沈大老爷神情讪讪。 独眼老道说的,也不准嘛。 孟婉如果真是福星,岂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沈凝如果真是丧门星,那为何老太太能病愈,而周睿也能死而复生? “当年我的确是与你母亲一起去见过那位高人,但也只见过一面而已,后来便听说那人犯了案子,逃之夭夭了。” 第87章 徐梦竹死了! “那么您有没有听说或者见过孟家有什么古怪的亲戚或者故交吗?”沈凝问道。 沈大老爷仔细想了想:“大约是三年前吧,我和你母亲一起去沈家,当时我和舅兄在书房里赏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之声,一问才知是你舅母娘家的远房亲戚,家里很穷,便来孟家打秋风,你舅母给了她一些银子,把人打发走了。 当时我并没有见到这个婆子,可是清泉看到了,他说那个婆子操的不是丰阳口音,对了,你舅母的娘家是丰阳的,可我当时也未在意。” “那么还请大老爷,把清泉叫来问一问吧。”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婆子,让沈凝起了疑心。 次日,清泉从城外回来,确定孟氏没有去书院,清泉和沈大老爷初时的想法一样,也以为孟氏是去找沈文清了,可是找到书院,沈文清并不知道此事,清泉只好打道回府。 沈大老爷想起昨天沈凝说的事,便向清泉问起三年前在孟家见到的那个婆子。 清泉对此事记忆犹新,沈大老爷便问道:“你说她操的不是丰阳口音,那是哪里的口音,是官话吗?” 丰阳距离白凤城约有二百多里,白凤城里也有在此读书或者做生意的丰阳人,因此,白凤城的人,对丰阳口音非常熟悉。 清泉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的听错了,当时小的听那婆子的口音,像是宝泉人。” 沈大老爷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当年,他还在应州时,曾经被借调宝泉,在那里一待就是半年,就连沈文清也是在宝泉出生的,清泉那个时候也跟着他去了宝泉。 “宝泉?怎么可能?孟家在宝泉没有亲戚啊!” 这一点,沈大老爷是可以肯定的。 当t年孟氏留在宝泉待产,特意请了孟舅母过来,若是孟家在宝泉有亲戚,也就不用大老远地去接孟舅母了。 得知清泉回来了,沈凝主动来大老爷的书房,听到门外传来沈凝的声音,沈大老爷连忙让她进来。 清泉便把刚刚对沈大老爷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凝闻言,嘴边浮起一抹笑容。 沈大老爷忙道:“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婆子是什么人?” 沈凝看一眼清泉,清泉连忙退了出去。 沈凝这才说道:“大老爷,这个婆子既然操着宝泉口音,十有八、九就是宝泉人,大老爷不如让清泉去找找这个人,说不定还能找到。” “找这个人?为何要找这个人?”沈大老爷一脸莫名。 “大老爷,当年在宝泉出生的人,不仅在大少爷,还有孟婉,那个婆子大老远从宝泉过来,是做什么呢?她是来找孟舅母要钱的!既然不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那她为何要找孟舅母要钱,而孟舅母却没有把她轰出去,而是真的给她钱了,大老爷,您不觉得这当中有蹊跷吗?” 沈凝一双妙目看着沈大老爷,沈大老爷怔了怔,道:“可这是孟家的事,不关咱们沈家的事。” “但是孟婉自幼长在沈家,还是被您和大太太主动接过来的,大太太为了她做的这些事,您也亲眼看到了。” 沈大老爷又是一怔:“你该不会是怀疑孟婉是你母亲......怎么可能,孟婉比你大哥只小一个月!” 沈凝微微一笑:“大老爷不妨让清泉去宝泉找一找那个婆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个稳婆,要么接生过大少爷,要么接生过孟婉,宝泉的地方不大,有这个线索,清泉应该很快便能将人找到。” 沈大老爷的心怦怦直跳,有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又被他压了下去。 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一定是! 转眼两天过去,孟氏依然没有下落,第三天时,孟婉的案子却又有了新的发现。 锦衣卫将此案交由府衙办理,府衙的人在审讯张老大等人时,得知孟婉还有一个相好徐梦竹。 张老大一口咬定,孟婉从沈家偷的东西,一定是交给徐梦竹保管了。 衙役去徐梦竹在铁锅胡同的宅子里找人时,得知他已经几天没有露面了。 再次询问孟婉时,孟婉一口咬定她和徐梦竹没有关系,可偏偏衙役们在水潭胡同的宅子里搜查时,意外发现院子里有处地方被翻动过,于是衙役们发现了被埋在那里的徐梦竹! 徐梦竹死了,就埋在他给孟婉租下的那个小院子里。 第101章 仵作验尸,徐梦竹乃是中毒而死。 最终,孟婉受不住酷刑,终于承认,她被张老大带走之后,假装可怜,趁着张老大对她松懈的时候,悄悄跑了回来。 她原本是想回来,让徐梦竹替她出头,因为她从张老大的语气里,察觉到张老大不想得罪徐梦竹,因此她这才跑回来找徐梦竹。 没想到徐梦竹看到她,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了她一顿,原来徐梦竹已经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徐梦竹骂她是贱货,还说等把她玩够了,就让她去做暗门子给自己赚钱。 孟婉起了杀心。 次日,她去买了砒霜,放在徐梦竹的饭食之中,徐梦竹死后,她将徐梦竹埋在院子里。 她原本是想逃走的,没想到刚刚处理完徐梦竹的尸体,张老大便找上门来。 她担心杀人的事被张老大知晓,便主动要与张老大合作,她便给孟氏写了那封信。 可能是因为锦衣卫大首领兼广平侯此刻还在白凤城,知府大人不敢拖延,孟婉的案子判得很快。 孟婉杀人藏尸、恐吓取财,加之先前还有私通钦犯的案底,数罪并处,判斩立决! 此时距离孟氏出城已有十日。 那日,大半个白凤城的人都去看孟婉行刑,毕竟,孟婉以前在白凤城也算是个名人了。 当年有多少人羡慕她钦慕她,现在就有多少人嘲笑她谩骂她。 笑得最开心的就是聂大娘子,哎哟喂,孟贱人胆敢给她弟弟戴绿帽子,活该没有好下场!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孟婉给沈家写信要钱,而沈家之所以将她告上衙门,对她再无半分维护,是因为孟婉接二连三陷害沈家的二姑娘沈凝,也就是那个丧门星! 第88章 稳婆找到了 沈家不是不喜欢那个丧门星吗? 再不喜欢,那也是沈家的女儿,她孟婉只不过是沈家的表姑娘而已。 以前沈家后宅里是大太太孟氏当家,现在老太太病愈了,岂会不向着亲孙女,而要去偏袒一个外人? 聂母感慨:“真没想到孟婉会是这样的结局,多亏咱们早早地就退亲了,全都让老神仙给说对了,若是沈二姑娘没有订亲,那该多好。” 老神仙说了,沈凝旺夫又旺家! 否则,就以她那个丧门星的名声,当初聂家也不可能会上门求亲。 可惜晚了一步,沈家那个自幼订亲的未婚夫竟然死而复生,又回来了! 聂母上了年纪,不想动了,可是聂大娘子精力旺盛,她要去看孟婉砍头。 孟婉是判的斩立决,今天行刑! 聂大娘子精心打扮,光鲜亮丽地去了法场。 白凤城的法场设在西市,这个法场至今已有几百年了,平日里就是一个三教九流云集的地方,有犯人要处斩时,这里便成了法场。 孟婉五花大绑跪在那里,而张老大等人,虽然也被处置,但是和孟婉不能比,他们各挨四十大板,每人罚银十两,苦役一年。 此时,他们已经出城去了采石场,要在那里搬一年的大石头。 因此,法场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而法场里面却只有孟婉一个人。 刽子手手起刀落,孟婉人头落地! 孟家没有来收尸,而此时,在距离法场不远的一驾马车里,一个女人哭得死去活来。 这是孟氏! 她是今天回城的,一进城门便听说孟婉今天行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忙让杨妈妈去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孟婉杀了人,被杀的是她的奸夫! 孟氏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可是这事由不得她不信,孟氏想去大牢里看看孟婉,可是到了大牢才知道,孟婉已经被押去刑场了。 孟氏追过来,但是法场的人太多了,她挤不进去,也不敢去挤,让杨妈妈去看看孟家有没有来人,杨妈妈去找了一圈儿,也没有看到孟家的人。 法场外面响起一片欢呼声,杨妈妈告诉孟氏:“表姑娘走了。” 孟氏悲痛欲绝,可也只敢躲在马车里哭,让她去给孟婉收尸,她是不敢的。 因为孟家没人过来,衙门便委托了义庄来收尸,义庄将孟婉的尸体用草席裹了,拉到城外的乱葬岗草草埋了。 孟氏哭了一场,心疼孟婉,可却连到乱葬岗祭拜的勇气也没有,她对杨妈妈说道:“咱们找个十字路口烧些纸钱,婉儿也是能收到的,是吧?” 杨妈妈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孟婉不是你的心肝宝贝眼珠子吗? 怎么连给她收尸都不敢? 不收尸也就算了,到乱葬岗给她烧点纸钱总行吧? 还十字路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婉死在千里之外呢。 孟氏哭完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到沈家。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孟家是不会让她回去的。 她的运气并不好,没有找到那位高人,她去了高人给她的地址,可是去了才知道,那位高人已经走了。 无奈之下,孟氏只能空手而归,没想到一回来便听说了孟婉的事。 现在她最恨的,便是沈凝。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孟婉就是被沈凝克死的。 这个小鬼,果然是来报复的,全都让那位大师说对了,小鬼报复的,就是她的孩子! 听说孟氏回来,老太太冷笑一声:“她还有脸回来?” 第102章 沈大老爷现在恨死了孟氏,因为孟婉,沈家也受了牵连,现在他出去,都会有人向他打听孟婉的事,而孟氏更是招呼都没打,便离家数日,这放在哪一家,都是不能容忍的。 沈大老爷下定决心,要把孟氏送去石头庵。 老太太向他说起石头庵时,沈大老爷原本是想让孟氏在那里住些日子便回来,可是现在,沈大老爷准备让孟氏在石头庵住上一辈子! 沈大老爷阴沉着脸往自己院子里走,刚刚走到半路,小海便飞奔着跑了过来:“大老爷,大老爷,清泉叔回来了!” 沈大老爷一怔,清泉回来了? “让他到外书房,”沈大老爷对小海说道,想了想,又道,“让二姑娘也去外书房。” 按理说,女眷们是不能随意去外院的,尤其是外书房还是沈大老爷接待知交好友的地方,可这几天因为孟婉的案子,沈大老爷闭门谢客,府里也只有周睿一个外人,即使沈凝在外院遇到周睿也无妨,未婚夫妻。 沈大老爷腿脚不方便,他走到外书房时,沈凝和清泉都已经先t他一步到了。 清泉满面风尘之色,但精神还是很好。 “大老爷,二姑娘,那个婆子果然是个稳婆!” 据清泉所说,宝泉是个小地方,能给官眷接生,对于稳婆们来说是一件大事。 因此,别看已经过去十几年,可他没费功夫,便打听到当年给孟氏和孟舅母接生的稳婆。 这是同一个稳婆,姓陶。 陶稳婆虽是宝泉本地人,但是她有个表姐,嫁到白凤城,也是做稳婆的。 陶稳婆便是经表姐引荐,得以给当时住在宝泉的一位官眷接生,后来还给这位官眷的嫂子接生,得了不少银子,稳婆同行们对她羡慕嫉妒恨。 清泉找到陶稳婆时,一眼就认出,陶稳婆就是三年前在孟家见过的那个婆子。 “陶稳婆病得快要死了,邻居都说她们家是中邪了,先是陶稳婆四岁的小孙子半夜里受到惊吓,发烧死了,之后陶稳婆的一个儿子掉进井里淹死了,接着便是陶稳婆,整日说胡话,眼看着也快要死了。” 在得知这个陶稳婆就是去孟家打秋风的婆子时,沈大老爷便僵在那里,整个人如同石像一般。 这个婆子,不但接生了沈文清,孟婉也是她给接生的。 太巧了,一切全都太巧了。 沈凝冷眼旁观,沈大老爷脸上的表情被她收入眼底。 “大老爷,不如我陪着你去一趟宝泉,亲眼看看这位稳婆可好?” 第89章 出来混,总要还的 沈大老爷怔了怔,去宝泉? “不用去吧,这事......” 没等沈大老爷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凝便打断了他:“您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沈大老爷想都没想,便道:“那怎么行,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怎能独自远行,不行,绝对不行!” 沈凝笑了笑:“大老爷,若是那位陶稳婆时日无多,说不定会说出一些隐秘之事,而您又恰好不在,那么陶稳婆的那些话可就要被外人听到了。” 沈凝专捅心窝子,这一下子便捅到沈大老爷心口上了。 是啊,如果嫡长子的身世...... 沈大老爷已经不敢想下去了,他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所以他无法接受,自家的隐密之事被传得街知巷闻,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过两日就动身。” 沈凝摇摇头:“既然陶稳婆已经病重,那咱们更要早点过去,免得到了之后,看到的只是一堆黄土。” 沈大老爷一想也是,可又想到刚刚回府的孟氏,他还想这两日送孟氏去石头庵,叹了口气。 “你母亲忧思过重,我想送她去石头庵清修些日子,这一来一去,怕是来不及。” 沈凝并不想现在就把孟氏送去石头庵,宝泉的事还没有理清,让孟氏去石头庵,那就是便宜她了。 只要想到藏在院墙里的血符咒,沈凝就来气。 “大老爷不用着急,先让大太太在府里继续抄经,等您从宝泉回来,再送大太太去石头庵也不迟,再说,陶稳婆那里的事,可能还要请大太太指点一二。” 沈大老爷懂了,什么指点一二,就是对质呗。 “这样也好,那咱们后日动身。” 沈凝又摇头:“明天,明天一早就走!” 父女俩要去宝泉的事,能瞒住其他人,却不能瞒老太太。 老太太听说他们去宝泉见一个稳婆,心里便涌起不祥之感。 老太太唯一的孙儿沈文清正是在宝泉出生的。 老太太看向沈凝:“一定,一定要去吗?” 沈凝知道老太太心里害怕了,害怕真相如她担心的那样。 沈凝走到老太太身边:“祖母,无论以后的事情如何,咱们至少也要弄个明白吧,您说对吗?” 老太太迟疑一刻,她想起去世多年的沈老太爷。 孙女说得很对,如果她和稀泥把这事揭过去,百年之后,她有何脸面对见九泉之下的老头子? 难道她要告诉老头子,如今继承咱们沈家家业的,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老头子能把棺材板掀了! “好,你们去吧,对府里就说是阳县看望姑太太。” 老太太口中的姑太太,沈凝要称一声姑祖母,她是沈老太爷的亲妹妹。 第103章 老太太没有生病之前,与这位小姑关系很好,如今她病好了,让长子和孙女专程去看望自己的小姑,是说得通的。 而孟氏刚继续留在府里抄写经文,只是老太太明令下去,没有她的吩咐,孟氏谁也不能见,只有杨妈妈和海棠两个人侍候。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沈大老爷和沈凝轻车简骑,便出了白凤城。 第四天,他们便到了宝泉县。 清泉带着他们,轻车熟路找到了陶稳婆家里,陶稳婆有两个儿子,长子膝下无子,只有四个女儿,次子有一子,就是前阵子夭折的那个小孙子,孙子死后没过多久,陶稳婆的次子便落井而亡。 如今陶稳婆也病了,二儿媳回了娘家,现在照顾陶稳婆的是长子一家。 因为长子膝下无子,这些年来,陶稳婆没少苛待长子和大儿媳,连带着四个孙女也没有好脸色。 如今陶稳婆偏爱的二儿子和大孙子全都死了,陶稳婆又是疯疯癫癫,可想而知,陶稳婆在长子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家父女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妇人尖厉的声音:“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又拉到床上了,你给我起来,起来!你折磨我半辈子,现在瘫在床上还要让我侍候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沈凝扬扬眉毛,自言自语:“出来混,总要还的。” 沈大老爷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自家女儿之口。 那妇人正是陶稳婆的儿媳妇,她丈夫叫关大,所以这里的人都叫她关大媳妇。 关大媳妇正在气头上,听说是以前请陶稳婆接过生的,关大媳妇的目光便落在沈凝身上,看年纪,自家婆婆接生的孩子,就是这位姑娘了。 这对父女的穿着打扮,再看他们身后的丫鬟婆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有钱人。 关大媳妇没好气地说道:“看啥看,有啥可看的,你们也不怕沾上秽气?” 沈大老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沈凝却是微微一笑:“别说,你们家里的确有秽气,你是不是丢了银子,你丈夫是不是也受了伤,还有你的女儿们,是不是也不顺?” 关大媳妇吓了一跳,惊吓地瞪着沈凝:“你这是听谁说的?对了,我们是外地人吧,谁把这些事告诉你们的?” “我说你家里秽气,没有说错吧?”沈凝又道。 关大媳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到底是谁把我家的事告诉你们的?” “先带我们去看看你婆婆吧。” 沈凝说着便往堂屋里走,这一次,关大媳妇没有拦着,抢在前面撩开了帘子。 虽说陶稳婆也有一大把年纪了,可是男女有别,沈大老爷不便进去,只好在院子里等着。 沈凝跟着关大媳妇进了次间,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臭味,关大媳妇有点不好意思:“婆婆刚才拉了,我这就把褥子换了。” “先不急,你出去吧,我和你婆婆说说话。” 关大媳妇忙道:“不瞒姑娘,我家婆婆有疯病,动不动就胡言乱语说些疯话,我怕她冲撞了你。” “不用担心,我看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即使发疯也伤不到我的,你出去吧。” 关大媳妇还想说什么,吴春芳上前一步,拉着她便往外走,关大媳妇只好跟着一起出来。 吴春芳随手关上屋门,和春俏、蔡英一起守在门外。 第19章 没有儿子给你送终 沈凝看着躺在床上的陶稳婆,而那陶稳婆也正在看着她。 陶稳婆现在也只有五十出头,可是看上去却像是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苍老憔悴,目光呆滞。 沈凝说道:“行了,我看到你了,出来吧。” 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沈凝继续说道:“看你的样子,应是出生后夭折的,你来找这个稳婆,是因为你是死在她手上的吧。 你是鬼,她是人,即使她有千般错,你报复她致她死命,功过册上也要给你记上一笔。 你生前,她已经害死了你,你死后,又要因为她而不能去投胎,值得吗?” 沈凝话音刚落,一只小鬼便窜到她的面前,小鬼面容狰狞丑陋,脸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大疮。 这小鬼还是刚出生的婴儿大小,口不能言,但他能够听懂一些人言,沈凝说的话,他似懂非懂,睁着一双鬼眼瞪着沈凝,嘴里哇啦哇啦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沈凝心中一动,被孟氏惧怕的那只小鬼,该不会就是这一只吧。 沈凝静下心来,和小鬼交流:“你刚刚出生便死于非命,想要投胎并不容易,陶稳婆的儿子和孙子都是被你吓死的吧,你已经担了因果,若是你再害死活人,不但不能投胎,还要受油锅之苦。” 小鬼显然是听懂了,他愤怒起来,伸出两只小鬼爪子t,掐住了陶稳婆的脖子,陶稳婆被掐得直翻白眼,小鬼却在这时松开了手,转过身来,看着沈凝。 沈凝顿时明白了,小鬼是在告诉她,他是被陶稳婆活活掐死的。 沈凝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对小鬼说道:“她害死你,我会为你申冤,亦会送你去投胎,你进来吧。” 没等小鬼反应过来,沈凝便默念法咒,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小鬼吸进了瓷瓶之中。 这只小鬼没有多少法力,但他怨气极重,若是放任他继续缠着陶稳婆,不但陶稳婆会死,陶稳婆的长子一家也没有好下场。 第104章 陶稳婆害死婴儿,固然该死,可是长子一家却是无辜的。 所以沈凝先把这只小鬼收入瓶中,等她闲下来,再处置吧。 她从头上拔下簪子,陶稳婆眉心、人中等几次穴道上刺了几下,陶稳婆脸上的呆滞消失,神志渐渐清明。 看到面前的沈凝,陶稳婆不明所以:“你是谁?” “你早年掐死的那个满脸长疮的孩子,是不是来找你了?”沈凝云淡风轻。 陶稳婆一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便全都想了起来。 “是那个小鬼,是他吓死了我的大孙子,还有我儿,我儿也死了!” 陶稳婆拍着大腿号啕大哭。 沈凝冷眼看着她:“怨有头,债有主,你做了缺德事,报应到你的子孙身上,若是你还不知悔悟,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的大儿子,你不但没了孙子,以后也没有儿子给你送终,你可真惨,连个打幡砸罐的人都没有。” 陶稳婆不喜欢大儿子,大儿子又憨又笨,而且还没有儿子,所以她偏爱小儿子,连带着小儿子家的大孙子,全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可现在小儿子死了,大孙子也死了。 这些日子,她虽然疯癫了,可是偶尔也有清明的时候,她知道是大儿子大儿媳,连同那四个赔钱货在侍候她。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陶稳婆不感激,可若是大儿子也死了,自己无子送终,陶稳婆一下子便紧张起来。 “你说,那小鬼还在?他还要去害我家大小子?”陶稳婆尖叫出声。 沈凝上下打量着陶稳婆:“你的面相原本是有二子二孙之相啊,本应是有儿有孙的,可是现在......” “你说啥?你说我是二子二孙之相?” 陶稳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二子二孙,死了一子一孙,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呢。 “老大媳妇还能生?” 沈凝点点头:“她只有三十出头吧,只要你大儿子活着,她当然能生了,不过若是你大儿子......” 没等沈凝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陶稳婆便大声喊道:“我大儿子活得好好的,他不会死,他也不能死!” “是,你大儿子心肠不坏,本不该死的,可是那小鬼想让你断子绝孙,你觉得你大儿子还能活吗?”沈凝淡淡说道。 陶稳婆如遭雷击,怔怔一刻,才说道:“我没想着把那孩子掐死啊,是那孩子的亲娘让我把他处置了,怎么处置都行,弄死也行,只要别让她再看到,我嫌麻烦,这才把他掐死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瞪着沈凝:“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有小鬼缠着我?” “我是能帮你的人。”沈凝说道。 陶稳婆病了这么久,都说她是中邪了,可是说出她被小鬼缠上的,却只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这些日子,那只小鬼天天折腾陶稳婆,还曾现出真身,把她的儿子和孙子全都吓死,没错,她的二儿子,就是因为看到那只小鬼,才吓得落入河中。 因此,陶稳婆知道自己是被小鬼缠上了,可是她神志不清,别人只当她说的是疯话。 “你真能帮我?”陶稳婆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能帮你,让你有子送终。”沈凝说道。 陶稳婆怔了怔,忽然明白了沈凝的意思。 “你说,你能帮的是我的大儿子,让他不至于被小鬼害死?”陶稳婆问道。 “你罪有应得,可你大儿子不该被你连累,我能保住他的性命,至于你,就看你的造化了。”沈凝说道。 “我的造化?我还能有造化?”陶稳婆像是忽然看到了希望。 沈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陶稳婆。 陶稳婆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凝问道:“那只小鬼是白凤城孟家的孩子吧。” 陶稳婆吃了一惊,看向沈凝的目光更加敬畏。 这件事,她可谁也没有说过,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姑娘,却是什么都知道。 “是,这是孟家太太的亲生骨肉。也不知道那位孟家太太怀胎时做过什么,那个孩子生下时,脸上生了好多大疮。” 第91章 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沈凝打开门,让沈大老爷进来。 沈大老爷碍于男女大防,不想进来,可是他也知道,定然是沈凝从陶稳婆口中问出了什么,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屋里走。 关大媳妇见屋门打开,便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一眼便看到自家婆婆坐得笔直,如同正常人一样。 关大媳妇又惊又喜,抢在沈大老爷前面冲了进去:“娘,你的病好了?谢天谢地,你终于好了!” 就在刚刚,她还因为给婆婆端屎端尿而破口大骂,现在看到婆婆病好了,她便高兴地呼天抢地。 关大媳妇转身往外跑,嘴里喊着:“大妮、二妮、三妮,你们快点来,你们奶病好了!” 三个小姑娘飞奔着过来,最大的那个怀里还抱着一个:“奶,你病好了,真的好了,奶,你终于好了!” 小姑娘们高兴得哭了,关大媳妇也在抹着眼泪,可是眼里却在笑,那是真的欢喜。 陶稳婆也哭了,是愧疚。 大儿媳和这四个孙女,她一个也看不上,在她病倒之前,她还要把大孙女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为此,大儿媳还和她吵了一架。 第105章 可是自己病倒之后,在床前伺候的,却也是大儿媳和几个孙女。 唉,自己以前都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就想着要把大孙女给人当童养媳呢,大孙女才十岁啊,自己家也没有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啊。 她看向沈凝,忽然问道:“我真是两子两孙之命?” 沈凝点点头,陶稳婆又看向大儿媳的肚子,是啊,大儿媳还年轻,身体也很好,怎么就不能生呢? 若是能用她这条老命,换一个大孙子,那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陶稳婆对关大媳妇说道:“我的病都好了,你带着丫头们先出去,我要和这几位贵客说说话。” 关大媳妇笑着说道:“好,我听您的。” 见儿媳和孙女们全都出去了,陶稳婆这才看向沈大老爷:“请问贵客是姓沈还是姓孟啊?” 这父女二人显然就是为了那小鬼的事情来的,如果不是孟家人,那就是沈家的。 沈大老爷说道:“鄙人姓沈,这是小女。” 陶稳婆再次打量沈凝:“你是......” 沈凝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我今年十四岁,不是你接生的,不过,我大哥是。” 陶稳婆原本听到沈凝说她不是自己接生的,神情放松了一些,可是听沈凝说到她的大哥,陶稳婆立刻脸色大变。 “陶稳婆,那小鬼因你而死,你身上早就带着报应了,这报应是应在你自己身上同,还是应在子孙身上,你可以自己选。”沈凝淡淡说道。 陶稳婆咬咬牙,她已经死了一儿一孙,不能再连累另一个儿子,以及那个尚未出生的孙儿。 “沈老爷,十六年前,我给贵府太太接生出来的,不是公子,而是一位小姐。”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砸得沈大老爷脑袋晕晕。 从得知有这么一个陶稳婆开始,沈大老爷心里便有过猜测。 孟氏虽然整日把长子沈文清挂在嘴上,但是她和沈文清却不是很亲近,反倒是一直将孟婉视如己出。 沈凝早就心知肚明了,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揭穿,只不过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时候,让一个最适合的人亲口说出来,这可比她更有说服力。 陶稳婆继续说道:“十六年前,有位姓杨的婆子找到我,说是我表姐介绍的,想让我给一位官家太太接生。那个时候我那死鬼男人刚死不久,他活着的时候,为了给他治病,家里欠下了不少钱,有官家太太让我接生,我自是求之不得,她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最后两句话,陶稳婆说得意味深长。 “我见到那位官家太太,她说她夫家姓沈,给她检查了怀相,那时她有七个多月了,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可是凭我的经验,一眼便看出,她这怀相不像是男娃,倒是像是女娃。 沈太太问我是男是女,我不敢隐瞒,便说看着像是怀了一位千金。 沈太太当时眼圈儿就红了,她和我说,她成亲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是不能一举得男,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过了t没多久,沈太太的嫂子孟太太也来了宝泉,孟太太的怀相像是个男娃,孟太太很高兴,还对沈太太说,这生男的方子就是灵验,还说沈太太没用这方子,所以才会怀个女娃。 孟太太即使在怀孕时,每天还在喝药,说这是她从一位江湖游医那里得来的方子,以保她一胎得男,她要一直喝,喝到落草为止,这样男胎才能稳了。 眼看着沈太太的产期越来越近,沈太太便求我帮忙,帮她抱一个男娃。 我害怕,她是官眷啊,万一被人知道了,我说不定要坐牢,可是沈太太许给我一百两银子,有了这一百两,我就能把家里的欠债全都还上,还能盖上几间大瓦房,不用再住在以前的破屋子里了。 我认识很多稳婆,想要抱个孩子并不难。 没过多久,便从善堂里找到一名孕妇,那孕妇的月份和沈太太差不多,她是与人私奔出来的,可那男人却又后悔了,自己回家娶妻,她却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有家不能回,只能住在善堂里,想着把孩子生下来后再说。 这个孩子,她是不想要的,生下来也是准备送人。 她比沈太太早三天生产,生下的是个男孩,沈太太听说以后非常高兴,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后来沈太太也生了,果然是个女娃,原本沈太太是准备孩子一出生就送去善堂的,可是看到亲生女儿后,沈太太又舍不得了,她求孟太太先替她养着。 之后我便回家了,也没有再管她们的事。 可是一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沈太太身边的杨婆子忽然来找我,让我快去给孟太太接生。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那个女儿的事,孟太太和沈太太发生了冲突,孟太太一屁股坐空,摔在了地上......” 第92章 他没有儿子了 陶稳婆继续说道:“......我去了之后,孟太太正疼得死去活来,好在孩子很快便生了,是个男孩。 只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满脸红疮,吓人得很。 孟太太看到孩子,吓得大声尖叫,这一脸红疮,即使治好也要留下疤痕,脸上有疤是无法科举的,所以孟太太才会如此惊慌。 孟太太骂沈太太,说全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为了她,自己就不会大老远来宝泉,没有休息好,还差一点小产,所以才会生下这样的怪物。 第106章 沈太太被骂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后来孟太太见我还在一旁站着,便指着那婴儿,让我把他处理掉,扔到山沟里喂狼也行,掐死也行,是生是死随我处置,只要别让她再看到就行。 我原本是想把那孩子扔掉,让他自生自灭,可那孩子一直哭,我心里烦,就...... 真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我后悔,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陶稳婆没有说谎,她现在是真的知道错了,那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而她也是在儿子和孙子全都死了之后,才后悔的。 沈凝没有去看沈大老爷的表情,她问道:“三年前你去找孟太太要过钱?” 陶稳婆羞愧难当:“我那小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我也是没办法了......” 沈凝没再和她说话,而是看向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脸上如同四季飘过,神思还在外面飘着,他没有儿子,他引以为豪的宝贝儿子是个父不详的孽种,他一把年纪,官职没有了,现在就连儿子也没有了。 “大老爷,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和孟家说一声?”沈凝提醒。 沈大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失去儿子的,不是只有他,还有孟家! 那个死了的,是孟家的嫡长子,而现在孟家的儿子,只是个丫鬟生的庶子! “说,一定要说,我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不能白养,不能白养!” 陶稳婆所知道的,也只有在宝泉发生的事,但是她到了白凤城后,便打听到,孟家有个嫡长女,而那位嫡长女的年纪,与沈家生的那个女儿差不多大。 因此,陶稳婆确定孟太太舍弃了亲生骨肉,又担心被孟老爷责问,索性便将沈家那个不想要的女儿抱回了家。 沈凝和沈大老爷在宝泉待了一天,第二日便带上陶稳婆去了白凤城。 陶稳婆的长子不放心老娘,也跟着一起来了。 沈大老爷连自己的家都没有回,直接来了孟府。 自从孟婉被从沈家赶出来,沈大老爷便再也没有来过孟家了。 门子看到是他,也吃了一惊,连忙进去禀告。 孟舅母刚从沈家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她又去找孟氏要银子,结果连沈家的门都没能进去。 孟舅母气急败坏,对孟舅爷数落孟氏没有出息,不但养废了孟婉,还在沈家抬不起头来。 自从孟婉被砍头,孟舅爷便闭门谢客了。 他虽然与这个女儿并不亲近,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戳脊梁骨的也是他。 他觉得简直太丢人了,孟婉做过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一件比一件丢人,现在把自己的性命也作进去了。 见孟舅爷沉吟不语,孟舅母急了:“婉儿可是被沈家告进衙门的,如果不是沈家,婉儿怎么会死?老爷,婉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能就让她这样白白送命,沈家要赔偿咱们,一定要赔!” “你是说,找沈家要银子?”孟舅爷终于反应过来,对啊,如果不是沈家把官府告状,孟婉就不会被抓进衙门,如果没进衙门,那些衙役就不会去那宅子里搜查,也就不会挖出那什么徐梦竹的尸体。 对,孟婉会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沈家一手造成。 沈家欠孟家的,一定要赔! 若说家境,孟家远远比不上沈家,沈家家底厚实,虽然这十几年败落了,可是家底在那里摆着,现在的沈家也要比孟家有钱。 孟舅爷想起沈大老爷收藏的那些古书古画,他咽咽口水,其中有一幅是画圣的真迹,真迹! “好,找沈家要钱,如果没有钱,就要画!” 正在这时,小厮进来通传,沈大老爷带着沈凝来了。 孟舅爷一怔,这白天不能说人,一说就来了。 孟舅母却已经尖声叫了起来:“那个丧门星来了?她还敢来咱们家?” 孟舅爷也想这么说,那是丧门星啊,她来孟家,不就是把霉运带给孟家了吗? 不过,孟舅爷想起那幅画圣的真迹,算了,看在那幅画的份上,就让沈家父女进来吧。 待到沈大老爷带着沈凝进来,孟舅爷神情倨傲,鼻孔都要冲天了,了,孟舅母更是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数落:“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大老爷和沈二姑娘啊,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看不上咱们孟家这小门小户吗?莫非是来打秋风的?” 沈大老爷正想开口,沈凝抢先一步,说道:“孟舅母,你认识陶稳婆吗?” 孟舅母的脸色攸的一变,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沈凝:“你说什么呢?” 沈凝笑了笑:“我知道你和陶稳婆多年不见,一定分外想念,所以就把她带了过来,这会儿就在门外呢。” 说完,沈凝冲着门外喊道:“陶稳婆,进来吧。” 陶稳婆是跟着沈家父女一起来的,孟家下人以为她是沈家的婆子,便没有阻拦,任由她和吴春芳一起候在廊下。 陶稳婆走进待客的敞厅,冲着孟舅母福了福:“孟太太,咱们又见面了。” 孟舅母惊恐地瞪着她:“你怎么来了,你......” 忽然,她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人轰出去,轰出去!我不认识她,快把她轰出去!” 孟家的仆妇过来要拉扯陶稳婆,蔡英和吴春芳将陶稳婆护在身后,沈凝说道:“孟舅母,那个被你扔掉的嫡长子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第107章 孟舅母大骇,她指着沈凝:“你,你......” “嫡长子”三个字,如同三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孟舅爷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嫡长子?” 第93章 大家一起来对质 沈凝冷眼旁观,便知道当年的那件事,孟舅爷并不知晓。 果然,孟舅母立刻对孟舅爷说道:“谁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就是来打秋风的,快点把他们轰出去!” “孟太太,我三年前就来找过你,那次你还给了我一笔银子,刚刚进门时,我看到门口还是当年的那个门子,想来这件事他还记得,孟老爷,您要不要把那门子叫进来问问?当年孟太太说我是她的远房亲戚,我是土生土长的宝泉人,怎么就是她的亲戚了?” 陶稳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一路上,面对老实巴交的长子,陶稳婆又愧又悔,她现在想的就是临死之前减轻自己的罪过,让余下的儿孙们免受业报。 孟舅爷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争吵声传到书房里,沈大老爷也在,听说是孟舅母娘家的穷亲戚,他还觉得很没面t子。 原来竟是这个婆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孟舅爷问道。 孟舅母想要插嘴,被孟舅爷狠狠瞪了一眼。 孟舅母不敢言语,只能怨毒地瞪着陶稳婆。 陶稳婆便把对沈大老爷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孟舅爷双眼圆睁,怒视孟舅母:“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孟舅母还想为自己争辩,对上孟舅爷愤怒的目光,她吓得打个哆嗦,连忙改口,“我也没有办法啊,那孩子,那孩子一脸的大红疮,他......” “他是我的嫡长子,是孟家的长房长孙!”孟舅爷怒火中烧,顾不上还有沈家人在场,朝着孟舅母脸上便是一记耳光,“你这个毒妇,你杀了我儿子,你杀了我儿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不是我杀的,是那个稳婆给掐死的,她自己也承认了,是她给掐死的!”孟舅母哭着为自己辩解。 陶稳婆苦涩一笑,对沈凝说道:“沈姑娘,能不能让我家大小子进来做个见证?” 沈凝知道她要做什么,对吴春芳使个眼色,做长随打扮的关大郎便走了进来。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脸莫名提心吊胆的大太太孟氏! 在来孟家的路上,沈凝便让清泉回沈家,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便把孟氏接了过来。 这些日子,孟氏都被关在院子里,担心会被休回娘家,日日担心,人已憔悴不堪。 今天清泉来接她,她不想过来,无奈老太太亲自过来,钱妈妈带着几个婆子把她硬塞进马车里。 现在看到孟舅爷竟然当着外人打骂孟舅母,孟氏吓了一跳,一转头,又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婆子,她认出来了,这是当年的那个稳婆! 孟氏隐隐感觉到什么,她转身想走,却被蔡英和吴春芳拦住去路。 孟舅爷还在厮打孟舅母,孟舅母哭喊着:“你找我做什么,是那个稳婆害死了儿子,是她害死的!” 沈凝掏出那只小瓷瓶,释出那只小鬼。 她高声说道:“你的孩子原本很健康,之所以生出来时满脸红疮,那是因为你愚不可及,胡乱服用野郎中所谓的灵丹秘药所致,但并不致命,可你不但不为他诊治,反而让稳婆把孩子处置掉,这个孩子虽然是被稳婆掐死的,但是罪魁祸首却是你,你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担心回家无法交代,便谎称孟婉是你的女儿,骗了孟舅爷,也骗了孟家上上下下。” 孟舅母尖叫:“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丧门星!” 话音刚落,孟舅母忽然紧紧护住自己的脖子,就像是有人在掐她一样。 沈凝用意念喝道:“你现在把她掐死,你便担了弑母的罪业,我让你出来,是让你知道你的前尘往事。” 小鬼死时只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意识尚未清明,他只是知道掐死他的是谁,却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小鬼果然住手,孟舅母像是从阴曹地府里走了一圈,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屋里的人,除了沈凝,谁也看不到那只小鬼,但是孟舅母的反应太过诡异,众人还是吓了一跳。 尤其是孟氏,她全身抖如筛糠。 “那个孩子死后的一年里,你是不是大病小病不断?”沈凝问道。 孟舅母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孟舅爷却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沈凝的目光落到孟氏身上:“大太太,孟舅母生的病,不仅是表面上看到的吧,她是不是还从此断了生育?” 孟氏心中一惊,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孟舅爷叫了孟舅母身边的婆子过来,那婆子服侍孟舅母二十多年,最是亲厚。 这会儿那婆子早就吓坏了,听到孟舅爷叫她,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倒在地。 “没错,太太的月信没了,那时就没了,看过大夫也没有用,太太问过张神婆,张神婆说太太是被小鬼缠上了,是那小鬼不想让太太再有子嗣,所以......” 沈凝看向坐在孟舅母肩头的小鬼,用意念说道:“是你干的吗?” 小鬼用力摇头,他不会说话,只能用肢体动作表达。 婆子继续说道:“太太很害怕,又很生气,她原本可以在白凤城生产的,都是为了姑太太才去的宝泉,而且也是因为姑太太才早产的,可如今姑太太有了儿子,太太却断了子嗣,太太便让老奴去请了姑太太过来,告诉姑太太......” 第108章 孟舅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听到婆子说出当年的事,她便要开口阻止,可是嘴巴刚刚张开,嘴巴里便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大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凝看得真切,小鬼把他那长着大疮的脚丫子伸进了孟舅母嘴中,还不忘用脚丫子在孟舅母嘴里搅和了几下。 沈凝忍着笑,听那婆子继续说下去:“......太太带着姑太太一起去见张神婆,张神婆说那小鬼与太太连着血脉,只要他一日不能投胎,便要跟在太太身边,而阴间里这种刚出生就夭折的小鬼大多是投不了胎的,只能在阴间受苦,所以那小鬼的怨气很大,他是跟定了太太了。” 第94章 血债血偿 “......当时老奴也在场,太太吓得晕死过去,姑太太便问张神婆,有没有办法破解? 张神婆说若是能让那孩子投胎转世也就没事了,最好是能找到那孩子的尸体,她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她知道城外有位高人,一定有办法。 于是太太便让老奴去了宝泉,找陶稳婆询问那孩子埋在哪里,可是陶稳婆搬家了,找了认识陶稳婆的人,都说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 听那婆子说起当年的事,陶稳婆幽幽说道:“我做了亏心事,当时很害怕,我便带着两个儿子回了老家,过了好几年才回到宝泉重操旧业。” 婆子叹了口气:“老奴没有找到陶稳婆,也就找不到小少爷的尸身,只好回去交差。 就在老奴来宝泉的时候,太太和姑太太已经找到了城外的那位高人,那位高人果然能令小鬼投胎。 太太与小少爷血脉相连,小少爷投胎到她腹中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太太不肯,她说她不想看到小少爷了,她说只想起那个孩子就恶心......” 听到这里,小鬼大怒,用另一只脚丫,朝着孟舅母心口上猛踢,孟舅母捂着胸口,想叫又叫不出,疼得她五官扭曲。 “见我没能找到小少爷的尸体,高人说没有尸体也行,只是耗费灵力,原本五百两银子的事,现在没有一千两不行。 太太手头没有这么多银子,便让姑太太去凑,否则就把表少爷的事说出去。” 婆子口中的表少爷,当然就是沈家的“嫡长孙”沈文清了。 沈大老爷握紧双拳,对着孟氏怒目而视。 孟氏虽然晚来了一会儿,可现在也已经知道,当年的事败露了。 婆子继续说道:“最后这笔银子是姑太太拿过来的,那时沈家有钱,姑太太手头宽裕......银子拿来之后,太太便对姑太太说,让小少爷投胎到姑太太腹中。 姑太太起初不肯答应,可是刚好小姐哭了,太太便对姑太太说,你有儿子,还有婉儿,多出一个又有何妨,沈家又不缺钱,多个孩子不过就是多双筷子,你若是不喜欢,就扔一边去。” 闻言,沈大老爷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凝,算算日子,那时孟氏怀的,不就是沈凝吗? 沈凝也不是自己亲生的?而是孟家的小鬼? 沈大老爷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坐着,就要摔倒了。 沈凝假装没有看到,好奇地问那个婆子:“你们姑太太答应了吗?” 婆子忍不住转头向她看去,见是沈家那位二姑娘,婆子的表情有些复杂,硬着头皮点点头:“姑太太答应了。” 孟氏尖声叫道:“我不想答应的,是她逼我,她用婉儿逼我,还说要把文清的事说出去,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沈大老爷怒瞪着她,如果眼睛里能喷出火来,这会儿孟氏已经被烧死了。 婆子继续说道:“因为没有小少爷的尸身,作法比较困难,老奴不知道那位高人是怎么做到的,不久之后,姑太太便有了身孕,只是怀相很不好,太太和姑太太都很担心,担心会小产,若是小产了,小少爷的怨气会更重,而且若是在姑太太肚子里小产的,就不只报应太太一人,也会报应姑太太,姑太太当时很是惊慌,四处寻医问药,又请高人做法加持...... 后来,姑太太终于生产,可是生出来的却是女娃,而且表姑娘出生之后,沈家频频出事,姑太太刚出月子,便去见了那位高人。 高人听说姑太太生的是位姑娘,而非公子,原本也很意外,掐指算后,得知这一胎尚未出生,便被灾星夺舍了,如今是恶灵与灾星同在,乃大凶中的大凶。 太太听说以后,也吓得不轻,t如果当时让小公子投胎的是她,那么丧门星便要生在孟家了......” 再之后,孟氏和那位高人是如何操作的,婆子便不知道了。 但是这些年来,孟舅母一直用沈文清和孟婉的身世勒索孟氏,孟氏之所以会一心一意贴补娘家,有一半是被迫。 沈大老爷和孟舅爷面面相觑,此时此刻,他们同命相怜。 这时,陶稳婆说道:“不可能啊,如果那位小公子投胎转世了,他为何又来向我报复?我病得快要死的时候,分明看到他了,他冲我做鬼脸,还要掐死我。” 陶稳婆说到“掐死我”三个字时,手在脖子那里比画了一下,与此同时,孟舅母嘴里的脚丫子终于拿出来了,可是下一刻,一双鬼爪子便掐上了孟舅母的脖子! 孟舅母想用手去扯开那双鬼爪,嘴里“啊啊”大叫,她看到了,她看到那个孩子了,比起当年还要可怕,还要恶心! 第109章 脖子上的力道微微松动,孟舅母惨叫出声:“你走开,你快走开,你不是去投胎了吗?你快走啊,不要缠着我,不要!” 此时明明是夏初时节,可是这厅内却是寒气逼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孟舅母身上,沈凝心神合一,默念法咒,孟舅爷大叫出声:“那是什么?” 不仅是孟舅爷,所有人都看到了,有一团虚影正挂在孟舅母身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也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小孩,一个很小很小,似是刚刚出生的孩子。 陶稳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自己脸上扇耳光:“小郎君,是我错了,我不该掐死你啊,你报应我一个人,不要再找我儿子孙子了,他们都是好人,我是坏人,你报应我吧,我把命赔给你!” 说着,陶稳婆掏出一直藏在身上的黄铜剪刀,朝着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关大郎还没从惊惧中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己的母亲已经倒在地上! 一腔鲜血从陶稳婆颈间涌出,而原本挂在孟舅母身上的鬼影此时消失无踪。 众人大惊,吴春芳和蔡英上前查看,陶稳婆已经没有了气息。 关大郎傻呆呆地抱着母亲的尸体,好半天才哭出声来。 沈凝走过去,伸手替陶稳婆合上了眼睛。 第95章 她们都疯了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便死在面前,任何人都会又惊又惧,更何况是做过亏心事的人呢。 孟舅母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小鬼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可是她的恐惧非但没减,反而成倍增加。 可是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是心虚,越想给自己壮胆,孟舅母声嘶力竭:“你是我生的,我是你娘,我让你死,你就得死,我能生下你,也能弄死你!” 闻言,刚刚因为陶稳婆之死,而平静下来的小鬼,像疯了一样扑到孟舅母身上又撕又咬,孟舅母的脸上脖子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一道道抓痕,只是转瞬之间,那张原本白晰富态的脸,就被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孟舅母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大小便失禁,屎尿流了一地。 孟舅爷避之不及,撞在沈大老爷身上,两人踉跄地跌坐在地,双腿发软,站不起来。 孟氏呆若木鸡,眼睛瞪得很大,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叫出声来。 “行了,你不要杀她,她害死亲儿,会遭报应,你不杀她,她也会横死。” 小鬼终于停了下来,沈凝用念力柔声说道:“到我这里来。” 小鬼没有再去看依然在地上不住翻滚的孟舅母,走到沈凝身边。 沈凝也没有再去看孟舅母,而是对孟氏说道:“到了现在,你还没有明白吗?” 孟氏如遭雷击,目光没有了焦距,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明明大师说了,那个小鬼已经投胎到她腹中,就是沈凝这个丧门星,可是现在那个小鬼显然还没有投胎,而且就在这里,虽然她看不到,但是也能知道陶稳婆自尽、孟舅母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小鬼就在这里。 “可是你不是那个小鬼,你又是谁啊?”孟氏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凝的衣袖。 沈凝厌恶地甩开她:“你为何不问孟婉是谁?” 孟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婉儿是我的女儿!” 是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她就说出来吧,她忍了十六年,终于能说了,可惜婉儿听不到了,她死了。 沈凝嘲讽地笑了,沈大老爷终于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凝儿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孟氏怔住,沈凝也是她的女儿? 是吧,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算是她的女儿吧,可她是那个小鬼,那个能害婉儿的小鬼。 对了,小鬼在这里,沈凝不是那个小鬼,那么沈凝是谁?孟婉又是谁? 孟氏指着沈凝,忽然笑了:“嘻嘻,你不是小鬼,我也不要你,我要婉儿,我的婉儿呢。” 孟氏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婉儿啊,我对不起你,没给你收尸,你别恨我啊,婉儿......” 看着疯疯癫癫的孟氏,沈大老爷全身像是虚脱一下,他没管孟氏,转身走了出去。 孟舅母还在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孟舅爷忽然向着虚空大声喊道:“儿子,爹爹以前不知道有你,爹爹对不起你,你放心,爹爹一定寻回你的尸身,给你好生安葬,你想要什么,就托梦给爹爹,清明中元,爹爹都会烧给你。” 原本站在沈凝身边的小鬼,忽然抬起头来,似是想对沈凝说些什么。 沈凝用意念说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小鬼点点头。 沈凝又道:“你还怨吗?” 小鬼摇摇头。 沈凝微笑,口中念念有词,将小鬼收进瓷瓶之中。 孟氏疯了,孟舅爷是爱面子的人,到了这一步,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孟氏送回沈家。 孟舅母也疯了,孟舅爷便在府里避出两间偏僻的屋子,把姑嫂二人关了进去。 当天晚上,孟舅母发起疯来,砸开窗子跳了出去,断开的半截木头刺进她的肚子,孟舅爷闻声过来时,孟舅母已经死了。 关大郎雇了一驾骡车,拉着陶稳婆的尸体回了宝泉,带着妻女给母亲操办丧事。 那晚,关大媳妇正在守灵,起身时身子晃了晃,大女儿连忙扶住她,关大媳妇只觉头晕沉沉的,以为自己是累着了,也没在意。 第110章 可是次日早上,关大媳妇便晕倒在灵堂里。 关大郎连忙请了郎中过来,郎中给关大媳妇诊出了喜脉! ...... 陶稳婆在去白凤城的路上,便把当年埋葬那个孩子的地址告诉了关大郎,孟舅爷不敢食言,得知地址之后,便取出了孩子的尸骨。 夭折的孩子不能葬入祖坟,孟舅爷给几位族老送了厚礼,族老们终于同意,让这个孩子葬在祖坟里,并且取了名字,记入族谱。 ...... 那夜,沈凝又来到白凤河边,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从瓷瓶里放出小鬼。 “你的籍贯是白凤城,你是孟家子孙孟多福,记住了吗?” 小鬼怔了怔,继而大喜,跪下给沈凝磕头,从此以后,无论他能否投胎,他都能受孟家香火。 沈凝点燃一张黄纸,片刻之后,鬼差便出现在眼前。 “小天师,又见面了。”鬼差笑着说道。 沈凝指了指身边的小鬼,对鬼差说道:“这孩子是被亲娘害死的,也是个可怜人,有投胎的机会,就让他去吧。” 鬼差看了小鬼一眼,便知道他身上有业报,但这小鬼身上的气息平和,显然已经没有了怨气,这样一来,投胎还是有机会的。 小鬼向沈凝拜了三拜,跟随鬼差离去。一点银星落入沈凝掌中,沈凝舒了口气,望着茫茫黑夜,伫立良久,这才转身离去。 沈大老爷回府后便病倒了,沈凝没有隐瞒,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太太,只除了她送小鬼去投胎这件事。 若说老太太心里不失落不伤心那是假的,老太太经历过这么多事,又是死过一回的人,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子竟然是个假的。 “这事要不要告诉文清啊......”老太太一时没了主意。 病榻上的沈大老爷叹了口气:“若是文清知道了,怕是也要想不开吧。” 沈凝微微一笑:“他八成早就知道了。” 第95章 沈文清早就知道 沈大老爷和老太太皆是一怔,异口同声:“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沈凝笑了笑:“您二位想一想,他是不是一直不愿意住在家里,为何会放着更好的白凤书院不去,反而去了离家很远的书院?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以外,他可曾主动回来过?” 老太太转头看向沈大老爷,老太太一病十几年,当然不如沈大老爷清楚。 沈大老爷恍然大悟,难怪呢,以前他只是不知道而已,现在既然知道沈文清的身世t,再回想这些年沈文清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沈大老爷不解。 “他和孟婉的生日只差一个月,两人又都是在宝泉出生,出生时又都是没有家人在侧,而且大太太对孟婉视若己出,再或者,舅太太和大太太说话,恰好被他听到了。” 最后这两句话,是沈凝根据海棠的经历说的,海棠就是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这些年来,孟舅母利用沈文清和孟婉的身世,没少在孟氏这里要钱,一次两次或者没有人看出什么,但是次数多了,孟氏身边的人总会看出端倪。 沈大老爷无奈地摇摇头,既然确定沈文清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沈文清的一些行为也就能说通了。 沈大老爷有些难过,到头来,最大的傻子是他自己。 老太太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索性不要藏着掖着了,把文清叫回来,问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若是想继续留在沈家,必须要以养子的身份。” 沈大老爷惊愕:“娘,那样一来,别人就会知道了,我岂不是成了笑柄?” 老太太冷哼:“这些天来,孟婉被从聂家送回来那一刻,咱们家便已经是白凤城里的笑柄了。” 外人不知道孟婉是孟家的种,只会嘲笑他们沈家养了一个陷害自家女儿的白眼狼。 沈大老爷想起孟婉的所作所为,面红耳赤,虽说这当中有孟氏的纵容,可是他也不是没有责任。 老太太怒道:“就这么决定了,我可不想将来到了地底下,让你爹责怪我。”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就不是! 沈大老爷还能如何,经历了那天在孟家的恐怖一幕,沈大老爷也担心沈家的列祖列宗会来找他,骂他用假孙子糊弄祖宗。 沈大老爷是真的病了,于是便让清泉出城,去书院接了沈文清回来,沈文清得知沈大老爷病倒,也只能回来侍疾。 回到府里,沈文清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首先孟氏不在府里,据说是回了娘家,再然后,他发现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全都怪怪的。 他后悔了,他应该找个借口不回来的。 在他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和孟婉一起捉迷藏,他躲在床下,这时他看到两双穿着绣鞋的脚走到床边,那是孟舅母和孟氏。 孟氏压低声音说道:“大嫂,我这阵手头紧,没有那么多银子。” 孟舅母冷笑:“你现在可是管着整个沈家的,别说是五十两,就是五百两你也拿得出来。” 孟氏说道:“我是真的没有,现在沈家是什么光景,你也知道的。” “什么光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当我是傻子吗?文清七岁了吧,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位子也坐稳七年了,若是我告诉别人,他其实是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的,父不详的偷情野种,你猜我那位当过官的妹夫还会不会要你?” 第111章 孟舅母的这番话深深刻进沈文清心里,他从小就是个有心计的孩子,他默默记在心里。 以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是从那以后,他便发现了很多端倪。 比如孟氏对孟婉太好了,有好吃的,孟氏都会留给孟婉,而不是给他。 孟氏会拍着孟婉睡觉,可从他记事起,孟氏甚至没有摸过他的头。 孟氏会把他挂在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她的儿子一样。但实际上,孟氏只是在别人面前,才会关心他,私底下,孟氏从不会过问他的饮食起居。 但是对孟婉却是不同的,孟氏怕她冷怕她热,怕她吃不好,怕她睡不好...... 但是沈文清不想放弃沈家嫡长孙的身份,从小到大,他享受了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好处,他从很小时就知道,以后沈家都是他的,不仅是长房,还有没有儿子的二房和没有男丁的三房,他们的家业都是他的。 虽然沈家败落了,但是正如孟舅母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大老爷对沈文清寄予厚望,每天都要亲自辅导他的功课,这也让沈文清感到害怕,尤其是有一次,沈大老爷带着他去见老友,老友笑着打趣:“你这儿子怎么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啊?” 老友是在开玩笑,沈大老爷也知道是开玩笑,老友不在意,沈大老爷不介意,但是沈文清害怕了。 随着他渐渐长大,他越来越不像沈家人,不但不像沈家人,他也不像孟家人。 他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与沈家人的不同,后来他终于有了机会,他借口要跟着夫子读书,便住进了夫子家中,再后来,他又考进了离家很远的书院! 想到这些过往,沈文清越发忐忑,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还在病榻上的沈大老爷,让人请了老太太和沈二老爷过来,当面说了沈文清的身世。 “文清,你不是我的儿子,当年,孟氏膝下无子,便从外面抱了你回来,谎称你是他的亲生骨肉,想来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吧?” 沈文清脸色大变,他想都没想便跪在地上:“父亲,您是在开玩笑吧,儿子是您亲生的。” 沈大老爷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若是沈文清承认自己早就知道,那他反而会觉得亏欠,可现在,沈文清却一口否认,一脸无辜。 沈大老爷挥挥手,说道:“我已经开了祠堂,把你的名字从族谱里去掉了,父子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你,你若是还想留在书院读书,我会一直供你读下去。” 第80章 善恶终有报 沈文清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沈大老爷会把事情做绝,竟然将他从族谱里除名了! 太狠了,这是要断了他的后路! 沈文清知道大势已去,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对沈大老爷说道:“你的两个女儿,一个是杀人犯,另一个是丧门星,我就等着沈家家破人亡的那一日!” 说完,沈文清拂袖而去。 次日,孟婉是沈家亲生女的消息便传遍全城,沈大老爷闻讯后病得更重,索性闭门谢客,每日与周睿下棋对弈。 又到了去给胡德送灵符的日子,沈凝一大早便去了胡宝阁。 没想到秦时雨带着顾容容和秦时月早就等在了那里。 沈凝扬起眉毛,问道:“是不是有小梅的消息了?” 秦时月好奇:“沈姑娘如何知晓的?” 沈凝笑了笑,指了指她和顾容容:“都写在你们脸上了。” 如果已经找到小梅了,他们就会把小梅一起带过来,既然没带,那就是已经有消息,却还没有找回来。 秦时雨笑着说道:“沈姑娘好眼力,我们的确打听到小梅的下落了。 我们在朱大胜家里装鬼,朱大胜吓坏了,他说小梅的确是被他带回来了,藏在朱家闲置的一处宅子里,只是那时舅兄把他告了,他有顾忌,便没去过那处宅子,可是没过多久,看管宅子的人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小梅逃跑了。 那时舅兄刚刚去世,知县让朱大胜收敛一些,不要在风口浪尖上惹是生非,因此,朱大胜便没有去找小梅,等到风声过去了,再想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因为那处宅子是在城外,距离城门并不远,于是我们便在那附近打听消息。 有一位早起去官道上拾粪的老人,曾经捡到过一个晕倒在路边的小姑娘,小姑娘昏迷不醒,老人便把小姑娘送去了白凤庵,请那里的比丘尼医治。 我们去过白凤庵了,拾粪老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孩子被慧净师太收作弟子,慧净师太在半年前出门游历,那个孩子也一起跟随。 孩子的年龄相貌,以及老人捡到孩子的时间,都与小梅对得上。” 沈凝知道白凤庵,就在白凤山后山的山脚下,庵堂不大,规模远远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白凤寺,地理位置也不如白凤寺,这些年来,白凤庵的香火全靠庵里的女尼免费给附近的村民治病。 想来,那位拾粪老汉把小梅送去白凤庵,也是因为那里的女尼懂医术。 沈凝真诚地向他们道贺,虽然小梅还没有回来,慧净师太也不知下落,但是至少他们知道,小梅还活在世上。 “多亏沈姑娘,若不是沈姑娘帮忙,我们以为小梅不在人世,可能还在想方设法找朱大胜报仇。” 沈凝虽然见过朱大胜,但当时她在铺子里,出来时只看到朱大胜的背影,并没有看到朱大胜的正脸。 第112章 她问道:“朱大胜呢,他欠了赌债,还上了吗?” “没有,朱大胜仗着知县是他的姐夫,还在硬抗,不过他因为家里闹鬼,给吓得不轻,已经几天没有出门了。” “你们扮成顾山吓他的?” 沈凝记得顾山说过,朱大胜身上有护身符,他根本无法靠近,不过,若是秦时雨这些活人假扮的,那些护身符也就起不到作用了。 “是,我扮成了舅兄,朱大胜做贼心虚,当场便吓得半死。” 几人又说了会话,从里间出来,便看到顺儿从外面进t来:“秦公子,朱大胜家里走水了,那火势极大,县衙派人来救火,可是已经晚了,火势太大了,这会儿还烧着呢。” 秦家兄妹和顾容容全都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朱大胜家里为何会走水?” “听说是他那傻儿子干的,火烧起来,傻儿子一边跳脚一边拍巴掌,说烧得好,烧得真好看。”顺儿说道。 胡德叹了口气:“报应,真是报应。” 半个时辰后,大火终于灭了,县衙的衙役从朱家的废墟里拖出两具烧焦的尸体,正是朱大胜和他老婆张兰芝。 事情查明,朱大胜是做土产生意的,他家院子里有个仓库,仓库里存放着松油,朱大胜被人追债,不敢出门,便和张兰芝躲在家里,傻儿子闲着没事,溜进仓库,打碎了盛放松油的大缸,他不知从哪里摸到火折子,松油遇火燃烧,傻儿子却跑到街上追狗玩,中午多喝几杯,正在睡午觉的朱大胜和张兰芝,根本不知道家里着火了。 因此,这一家三口,只有那个傻子活了下来。 两日之后的深夜,一条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朱家的废墟上,她在断瓦残垣中穿梭,终于,她停下脚步。 拿过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铁锹,沈凝在地上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具小小的尸骨暴露在沈凝面前,尸骨上果然压着一道符。 这具尸体便是被朱大胜折磨惨死的小艳,小姑娘死的时候,只有七岁,因为她死得太惨,朱大胜害怕她化作厉鬼报复自己,便请了镇鬼符,将小艳的灵魂封印,让她不能投胎转世。 沈凝揭开镇鬼符,一点火星闪过,那道符化做灰烬。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谢谢姐姐。” 沈凝看过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尸骨前面,那道影子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沈凝心中一凛,没有了镇鬼符,小艳马上就要化作厉鬼。 她用意念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朱大胜和张兰芝都被烧死了,而且还是被他们的儿子烧死的,他们生前罪孽深重,死后会受炼狱之苦,你大仇得报。” “啊?”小艳啊了一声,忽然哭了起来,“姐姐,那两个坏人真的死了吗?” “死了,不过你在阴间是见不到他们的,因为他们罪孽太深,即使投胎也只能堕入畜生道。”沈凝说道。 小艳喜极而泣,沈凝见她周身的红光变得越来越淡,终于松了口气。 小艳跪倒在地:“小艳多谢姐姐,若是没有姐姐,小艳还要被那道符困在此处,永世不能翻身。” 第98章 又又又被抓包 沈凝暗念法诀,将小艳收入瓷瓶之中。 小艳有化成厉鬼的危险,沈凝暂时还不能渡她去轮回,她回到府里,每天念上半个时辰的清心咒,九日之后,她将小艳释出,眼前的小艳红影已经完全褪去,目光纯净,神情安详。 沈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对小艳说道:“两日之后,送你入轮回。” 转眼之间,两日之期便到,沈凝带着小艳去了白凤河边,她取出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召来鬼使,鬼使笑着说道:“上次的那个小孩已入轮回了。” 沈凝一喜,孟多福入轮回了? 她把召唤出小艳,对鬼使说道:“这个孩子也要拜托贵使了。” 鬼使看了看小艳,道:“没有罪业也没有怨念,不错,不错。” 不错的意思,沈凝知道。 她在关键时刻化解小艳心中怨气,就是不想让她化作厉鬼,这个孩子活着的时候太苦了,来生不能再继续受苦。 而如今,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有很大可能,是能够投一个好胎,来生福气满满,平安顺遂。 小艳再次向沈凝跪拜,沈凝笑了笑:“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投胎去吧,来世安好。” 小艳跟随鬼使离去,忽然,一点银星飞了过来,沈凝伸手接住,紧接着,又有接二连三的银星飞来,沈凝数了数,居然是五颗之多。 沈凝讷讷:“这次的功德有这么多啊。” 她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蹦蹦跳跳地往沈府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今天这么高兴?” 沈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叹了口气:“大首领,您是准备长驻白凤城了吗?” “差不多吧。” 声音由远而近,男人的身材修长笔直,虽然一袭黑衣,却仍如青松翠柏卓尔不群。 他与沈凝并排而行,良久,不见沈凝出声,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唱了?” “不唱,不庄重。”沈凝有些颓然,今晚的好心情一扫而光,试问有谁面对锦衣卫还能欢天喜地唱歌的。 “你家的事,处理好了?”男人问道。 第113章 “咦,你也听说了?这事既然出了,当然要处理,已经没事了。”沈凝毫不在意地说道。 男人想起手下汇报上来的那些风言风语,这些传言里就有说沈凝的,以沈凝的机灵,他不相信她不知道,可看她的神情,似乎真的并不在意。 “还没有说,你今晚为何这么高兴。”大首领换了一个话题。 沈凝想了想,道:“帮助了值得帮助的人,当然高兴了。” “哦?与人玫瑰,手有余香?”大首领问道。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就这么一会儿,沈凝的心情又恢复了刚才的欢喜,五点银星呢,今天渡以小艳一个人,比她之前渡的那几个加在一起还要多,她不高兴才怪呢。 月光下,男人的瑞凤眼瞥向身边的少女,见她眼底眉梢都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男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有些煞风景:“你总是半夜出来玩,不安全。” 总是? 沈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坏了,她已经不记得是被几次在夜里被这位神出鬼没的大首领抓包了。 “大首领,您夜里不睡觉,也喜欢出来溜达吗?”沈凝反问。 男人怔了怔,嘴角轻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锦衣卫联络的地点早就改了,而他近来也没在白凤城,而是回京城去了,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片河岸了。 今天下午他才从京城回来,半夜醒来,想起下午时听到驻守在此的手下汇报的那些关于沈家的传言,他睡不着,只是想出来走一走,没想到鬼使神差又来到这里,刚巧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掉头离去,走路的时候一蹦一跳,摇头晃脑,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夜风中传来她的歌声,古怪的腔调,是他从未听过的曲子。 “沈文清没回书院,现在住在白凤寺中。”大首领说道。 沈凝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大眼睛忽闪忽闪,比夜空中的星子更加璀璨夺目。 “你在查他?为什么?” “上次经你提示,我让人去他所在的书院里查过,周睿曾经让书僮玉墨到书院里找过他,并且给他带去了一封信,从那以后,他与周睿一直有书信往来。最近几日,周睿虽然在贵府没有出门,但玉墨却时常出去闲逛,他去过白凤寺,而且去过两次。 玉墨第一次去白凤寺,是和沈文清的书僮香茗一起回城的,香茗没回自己家,却去找了白凤城里的几个混混,很快,关于沈家和你的那些传言,便从这些混混口中传了出来,传遍大街小巷。” 大首领的目光不经意地与沈凝对上,他没有移开,正视着沈凝的眼睛,似乎想在沈凝的眼眸中看出什么。 沈凝嘲讽一笑:“我早就猜到那些传言是沈文清在捣鬼,只是没有想到,周睿一边下棋,一边还做了这么多的事,亏他还能一心两用。” 大首领依然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和他的亲事如何了?婚期可是要定下来了?” 沈凝蹙起眉头:“大首领,莫非小女子的婚期,也归锦衣卫来管?” 大首领的目光瞬了瞬,继而看向别处,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可是沈凝还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尴尬与无措。 他也会尴尬? 也会无措? 沈凝有点不可置信,她以为这位锦衣卫的大首领,堂堂的广平侯是刀枪不入,杀伐千里,没想到,他也有狼狈的时候。 虽然只是眨眼之间,但是沈凝觉得心情更加愉快,今天晚上,很值啊! “我的亲事呢,还在谈,但是沈大老爷的意思,是不想让我早嫁的,祖母也想让我在家里多留几年,我还没有及笄,不着急的。” “可是周睿显然很急,他急着与你成亲,急着做沈家的乘龙快婿。”大首领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了刚才的清润。 第99章 那十几年终归是错过了 “哦,好像是吧。” 沈凝声音平淡,就好像正在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而不是她的。 大首领目光沉沉,看她一眼,便继续前行。 月光如水,夜风习习,粼粼河水闪着点点星光,本应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可是沈凝却被沉闷的气氛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她幽怨一t瞥,身边的男人双唇紧抿,气质冷冽,似乎每一个毛孔里都透出寒意。 沈凝连忙正视前方,加快脚步,谁愿意和冰块一起走路啊。 终于,前面便是沈家胡同了,沈凝舒出一口气来,冲着大首领施了一礼:“我到家了,小女子就此告辞,大首领好走。” 大首领的眸子黯了黯,好走?就是好走不送的意思吗? “嗯。”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沈凝白皙的耳垂上,今晚的月亮很好,他能清楚看到那小小的耳洞。 沈凝身上是一袭深色的粗布衣裳,像是府里小厮们常穿的那种,很合身,显然是量身做的,而不是随便在府里找来的。 大首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女扮男装,也不知道把耳朵遮一下,这么容易就暴露出来了。 沈凝并没有留意他的小表情,如蒙大赦一般,飞奔着跑进后巷。 她并不知道,大首领已经放轻脚步,快步跟上她了。 他看着她如同一只小猴子一样,攀上墙头,翻进内院,这才转身离去。 会翻墙头,想来也会爬树吧,看来被拘在小院子里的那些年,她也没有自暴自弃,没有父母关爱,她便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反倒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更加伶俐剔透。 第114章 夜风吹起,风中传来一声轻叹,似是在为当年关在小院子里的女孩子悲伤,也似是在为自己惋惜。 过去的那十几年,终归是错过了。 第二天,沈凝睡到自然醒,自从沈文清的身世公布于众之后,老太太的心情也不太好,索性免了孙女们的晨昏定省,她老人家现在每天早上都让钱妈妈陪着,去高记食铺吃早点。 高记食铺,是老太太的陪嫁,已经开了三十多年,店面不大,早点的品种也不多,做的是街坊生意,每年也只有三四十两的进项,但却有一大批老顾客。 高记食铺离沈家胡同并不远,隔着两条街。 老年人上了岁数,觉少起得早,天刚蒙蒙亮,老太太便带着两个粗壮婆子,由钱妈妈陪着,走路去高记食铺。 自从用过白老太太给的药,老太太腿脚轻便,不用人搀扶也能走得很快。 老太太在高记食铺里有自己的专间,所谓专间,就是高记的掌柜专门为老太太设置的,用一道帘子与外面隔开,但是外面的说笑声,在里面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老太太便坐在她的专间里,她不想让人服侍,吃个早点都要让人服侍,她还没有那么老呢。 所以老太太让钱妈妈在下首坐了,和她一起吃,另外两个婆子,则是在帘子外面,和其他食客一起吃。 老太太桌上摆着的,是她从年轻时就喜欢吃,这么多年百吃不厌的老三样,油条、茶叶蛋和豆腐脑。 府里的厨房也做这三样,可是老太太却觉得,无论他们怎么做,全都做不出高记食铺的味道。 这是她娘家的味道。 油条要炸得香脆,茶叶蛋要放甘草,豆腐脑必须是咸的,而且要加卤,用大骨汤,加上香菇木耳黄花菜,还要放上韭菜花、芝麻酱和蒜泥,再加上一大把香菜。 不说别的,单说这碗豆腐脑,就和别家的味道不一样,老太太觉得,她吃一辈子也吃不厌,嗯,除了病重的那些年,她老人家确实已经吃了大半辈子了。 老太太喜欢来高记,除了吃,还有听。 那些坐在府里听不到的话,在这里全都能够听到。 “听说了吗,朱家又出事了。” “哪个朱家?” “就是那个朱大胜他们家啊。” “朱大胜家不是走水烧光光了吗?房子没了,人也没了,只余下一个傻子,还能出什么事?” “他家的院子里挖出一具白骨,听说是个小孩,仵作去验过,说那是个小女娃的尸体,看身型,死时顶多七八岁。” “天呐,这是真的?没听说朱大胜有女儿,他也没有妹妹,那是他家的丫鬟?丫鬟死了为何要埋在自家院子里?” “为啥埋在自家院子,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担心被人发现呗,那朱大胜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干过一件好事,你们还记得顾山吧,那可是公认的老实人,活活让他给逼得家破人亡。” “对对,顾山撞了朱大胜的老娘这事不假,可连医馆里的大夫都说朱老娘只是擦破一点皮并无大碍,可第二天朱老娘死了,朱大胜却赖到顾山头上,朱大胜的老婆与朱老娘素来不睦,婆媳俩平时从家里打到街上,朱老娘被当街气晕过好几次,谁知道那天是不是婆媳俩又打架了,朱大胜老婆把朱老娘活活气死了?反正人死了,他们说是谁害的,那就是谁害的,只可怜了顾山和他的小女儿。” “咦,在朱大胜家里挖出的尸体,该不会是顾山的女儿吧,唉,真是可怜啊。” “那具尸体现在在哪儿,还在他家院子里?” “怎么可能,尸体已经送去义庄了。” 老太太听了一早晨的案子,回到府里时,让人叫了沈凝过来。 “你经常出去,可否听说那朱大胜家里挖出尸骨的事?” 沈凝点点头,心道,那具尸骨就是我给挖出来的啊,我不但挖出尸体,我还送这尸体的本魂去投胎了呢。 “唉,我听说那是个小女孩,是被那什么朱大胜给害死的,真是可怜呐,听说那孩子的爹被朱大胜逼得自尽了?”老太太又问。 “祖母,这具尸体的确是小女孩,她叫小艳,他的确是被朱大胜害死的,朱大胜已死,不能再追究了,不过小艳并非顾山的女儿,而是朱大胜从善堂里领回来的,顾山的女儿很幸运,她被白凤庵的师太收留了。” 第100章 沈家的小福星 顾山和朱大胜的事情,沈凝知道得很多,对此,老太太并没有质疑。 别人只当沈凝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可是老太太却不这样认为。 从她被沈凝治好,到张静江的遭遇,以及老宅里的家仙,这一桩桩的事,老太太虽然没有对家里人说,可是在她心里,却已经认定,自己的这个孙女与众不同。 且,沈凝从出生就是与众不同的,否则也不会落个丧门星的名头,在老太太看来,那些人之所以会说沈凝是丧门星,完全是因为他们见识少,少见多怪。 她的孙女是福星,孙女的出生时的倾盆大雨,就是天降福星。 只是可惜,沈家的小福星,却被孟氏那个糊涂的,用从妖道那里求来的邪符硬生生压制了十四年,如果不是那什么血符咒,有沈凝这个小福星,说不定沈家早就走上正轨,重又兴旺昌盛起来了。 现在老太太看沈凝,是怎么看怎么好。 第115章 之前,听说孟氏之所以生下沈凝,是为了让孟家的小鬼投胎的时候,老太太的心都悬了起来。 她的宝贝孙女,怎么会是一个怨气冲天的小鬼呢? 后来听说那小鬼当场现身,把孟舅母折磨得死去活来,还把孟氏当场吓疯,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 她就说嘛,如果是怨鬼转世,怎会像她孙女这么善良可爱? 想到这些,老太太便又想起在朱大胜家院子里挖出的那具尸骨了。 “唉,那个叫小艳的孩子,真是可怜啊。” 忽然,老太太眼睛一亮,对沈凝说道:“小艳的尸骨放在义庄,衙门是不是不管了,随便什么人都能把她的尸骨带走?” 沈凝的大眼睛眨了眨:“祖母,您想给小艳置棺安葬?” “是啊是啊,这孩子活着的时候那么悲惨,死了若是连个棺材都没有,就是用草席裹了草草埋了,那该多可怜啊,我就是想让她入土为安。” 老太太听人说过,但凡是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都是送去义庄,义庄则是把尸体用草席裹了,运到乱葬岗埋了。 不但死后没有香火,就连棺木也没有。 小艳已经去投胎了,已经不需要肉身了,埋不埋,怎么埋,对小艳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对于沈家却很重要。 沈文清在背后制造了很多流言,让沈家处处被人戳脊梁骨,再说,沈家虽然没让孟婉归宗,但是孟婉是沈家的血亲,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她生前罪孽深重,做为血亲,沈家也要为她担下一份业障。 老太太要给素不相识的小艳收尸安葬,这便是行善,而行善布施是可以消除业障的。 并非是沈凝自私功利,若是没有沈家出钱出力,小艳的尸身也就是随便一埋,而现在小艳的尸体能够得以安葬,而沈家也能消减业障,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好啊,祖母,那咱们就好好操办,让小艳入土为安。” 三日之后,沈家出钱安葬那个可怜小女孩的事,便传遍了白凤城。 沈家不但置办了一副上好的小棺材,装殓了那个小女孩,而且还请了白凤庵的女尼为小女孩念经超度,并且还将那个小女孩葬在沈家祖坟旁边。 “孟婉死后,沈家都没给收尸,这么t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沈家不但给她厚葬,而且还让她葬在沈家祖坟旁边,这个小女孩是不是沈家的亲戚啊?” “什么亲戚啊,我听说了,朱大胜曾经从善堂里领回一个叫小艳的小女孩,说是回家当丫鬟的,善堂里的人说了,小艳被带走时只有七岁,那具尸骨十有八九就是小艳,那孩子是孤儿,和沈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啊,沈家就是心善,就是看那小女孩可怜,想让那孩子早日入土为安。” “没错,你可别提那个什么孟婉,也不知道是怎么传的,还说孟婉是沈家骨肉,那怎么可能,如果她真是沈家骨肉,沈家还能不给她收尸吗?” “是啊,孟婉活着的时候,还要陷害沈家的嫡小姐呢,真是个白眼狼,她住在沈家,让沈家养了那么多年,还要恩将仇报。” “也就是沈家了,你们年轻人不知道,早年沈老太爷在世时,便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建桥铺路,造福乡里,现在沈家虽然落魄了,可依然是积善人家,这就是传承,是家教。” ...... 老太太坐在帘子后面,笑得眯起了眼睛,这个早晨,老太太多吃了两根油条。 老太太趁热打铁,又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五十两银子,全部换成米面,让钱妈妈以沈家的名义,给善堂送了过去。 前些天还在经受诸多指责的沈家,转瞬间便风评反转,成了大善人家,那些围绕着沈家和沈凝的污言秽语,再也听不到了。 沈家人很高兴,可是有人不高兴。 沈文清气得不成,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收买了街头混混,好不容易撕开沈家的遮羞布,让沈家名誉扫地,可是也不过短短数日,沈家便摇身一变,变成行善积德的仁慈之家。 如果真的仁慈,为何容不下他呢? 沈家没有儿子,长房没有,二房没有,三房更不用说了,连三老爷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连儿子都没有的人家,迟早都要从族亲中过继子嗣,都是要把家业交给别人的儿子,那么是别人,还是他,又有何不一样? 可是沈家却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给他,竟然直接就把他从族谱里去掉了。 这让他颜面何在? 沈大老爷居然还假惺惺说要继续供他读书,真是可笑,让他还怎么读书,现在想来他不是沈家骨血的事也已传到书院了,他哪还有脸回到书院? 沈文清越想越气,香茗劝道:“大少爷,您别生气了,气大伤身,要不让小的再去找找玉墨,请周公子想想办法?小的觉得周公子是真心诚意要与您交好的。” 沈文清冷哼:“周睿?呵呵,当初他主动与我相交,不过就是因为我是沈家大少爷,是他的舅兄,现在我出了事,他连面都不露了,让个小厮就把我打发了,什么真心诚意,全都是假的!” 第101章 又一份功德 周睿曾经去过书院,主动结交沈文清,这让沈文清非常诧异,家里那个丧门星,不但能让聂元北放弃孟婉看上她,而且还能让周睿这个清贵公子放下身段来找他。 第116章 很快,沈文清便知道周睿的目的了。 周睿想要尽快求娶沈凝,沈大老爷不同意,周睿想请他帮忙说服沈大老爷。 毕竟,他是沈家的嫡长子,是沈大老爷最器重的儿子。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沈文清才对沈凝另眼相看,在大东村的张家老宅,沈文清甚至还纡尊降贵去找过沈凝。 对于他的青眼,沈凝不但没有受宠若惊,甚至反应还很平淡,隐隐地还有几分不耐烦。 在沈家,若论地位,沈文清和沈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此,那日之后,对于沈凝这个便宜妹妹,沈文清更加不喜的,原本还想着以后找机会给她立立规矩,让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沈家不受待见的丧门星而已,免得她以后嫁进周家,更不把他这个长兄放在眼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孟婉把自己活活作死,连带着孟氏在沈家的地位急剧下降,他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忙着讨好老太太,忙着寻找助力。 但是他离开白凤城太久,以前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他对任何人都保持疏离的态度,因此,虽然他在白凤城的读书人圈子里有些名气,可是却没有知交好友,甚至还比不上那个被戴绿帽子的聂元北。 沈文清临时抱佛脚,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而他的身世,却也在这个时候浮出了水面。 沈文清没想到,沈家做得这么绝,他恨透了沈家,恨他们不给自己机会。 他让香茗打听过了,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沈大老爷带着沈凝出城,说是看望沈家的老姑太太,可是他们回来之后,孟舅母和孟氏便疯了,他的身世也被揭穿了。 香茗去找了周睿的书僮玉墨,玉墨只是带给他们周睿的一句话:沈家父女去过宝泉。 沈文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当年孟家那对蠢笨如猪的姑嫂,有把柄留在了宝泉,沈大老爷和沈凝去了宝泉,找到了实证。 因此,沈文清初时只是怨恨沈家,现在,他连沈凝一定恨上了。 利用那些混混,沈文清在白凤城里散布了很多流言,都是与沈家与沈凝有关系的。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无论是沈家还是沈凝,全都名声扫地。 可是沈文清还没高兴几天,风向便扭转了。 沈家也不过收殓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竟然就成了人人称颂的大善人,而他呢,依然是那个笑柄。 沈文清气急败坏,把桌上的茶碗扫落在地...... 几天后,沈凝再次去胡宝斋时,不但见到了秦家兄妹和顾容容,还见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便是小梅,她已经跟着慧净师太回来了。 慧净师太精通医术,小梅是她的俗家弟子,虽然和姑姑相认,但是以后依然留在白凤庵,她不出家不剃度,只是跟随慧净师太学习医术。 今天顾容容带她过来,就是让她当面向沈凝道谢的,除此以外,还想请沈凝帮帮忙,告诉顾山,小梅已经找到。 沈凝欣然应允,她召了顾山的魂魄,再次用顾容容的银锁将顾山带到胡宝阁...... 朱大胜夫妻横死,顾山见到了小梅,这也是他在尘世中最后的心愿,从此,他无怨无恨,也无牵挂。 “请天师渡小人入轮回。”顾山跪倒在地。 沈凝一笑,收了顾山魂魄。 次日的夜里,沈凝再次去了白凤河边,像前几次一样,召来鬼使,带顾山入轮回。 “去吧,祝来世平安顺遂。”沈凝挥挥手,两点寒星入怀,虽然比不上小艳那次的功德给得多,但也不少了。 沈凝将功德欣然收下,转身往沈府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着有人忽然冒出来,与她结伴而行。 可是直到她走进沈家胡同,那位神出鬼没的锦衣卫大首领也没有像以往每次那样,冷不丁地冒出来。 沈凝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次日整整一天也提不起精神。 三天之后,她正在屋里刻木头,那次从胡宝斋带回的小木块,她还有很多,她想多刻几个护身符。 “二姑娘,秦姑娘和顾姑娘在府外求见。”春俏跑进来说道。 秦时月和顾容容? 沈凝让春俏请她们到自己的小院里来,寒暄之后,秦时月说道:“沈姑娘,我们盘了一家绣庄,就在福祥街上,三日后开张,还请沈姑娘届时光临。” 说着,顾容容送上一张大红洒金的请帖,沈凝欣然收下,问道:“恭喜,到时我一定登门庆贺。对了,你们准备在白凤城里定居了吗?” 顾容容点点头:“小梅在这里,我想离她近一些。” 秦时月也说道:“是啊,我们回老家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就在白凤城里住下来,对了,沈姑娘,我哥不方便过来,他让我替她转告一声,沈姑娘于我们有恩,从此以后,沈姑娘若有差遣,我们兄妹万死不辞。” 沈凝笑了:“不用万死,你们尽力便可。” 秦时月大喜,沈姑娘这便是答应了? 她连忙上前行礼,顾容容腿脚不便,却也和她一起给沈凝行了大礼。 沈凝说道:“我这里刚好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们,不过不急,等你们的铺子开张以后再说。” 三日后,秦记绣庄开业,沈凝带着沈凌和沈冰前往祝贺。 第117章 这家绣庄算是福祥街上的老字号了,上一任东家是个寡妇,靠着这家绣庄供儿子读书,儿子不负厚望,高中进士,去年外派做了知县,把母亲接到任上共聚天伦。 福祥街寸土寸金,这家铺子不愁卖,之所以到了现在才卖出去,是因为前东家舍不得绣庄里的几位老师傅,希望下一任东家还能继续做绣庄的生意,这样那几位老师傅便能留在铺子里了。 可是接连几t个问价的,没有一个是想继续开绣庄的,因此,卖铺子的事便耽搁下来。 第102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容容做的一手好女工,她喜欢刺绣,听了前东家的要求便一口答应,前东家还给便宜了不少。 绣庄里的一切都是现成的,几位绣功精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绣庄还有多年的老顾客,开业的第一天便是开门红。 沈凝、沈凌、沈冰,三姐妹都在绣坊里买了几样东西,沈凌的刺绣也不错,和顾容容很是聊得来,顾容容还给她引荐了绣庄里的几位老师傅,沈凌向她们请教了绣技,收获颇多。 姐妹三人高高兴兴回到府里,把在绣庄里买的东西分别送给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姑太太沈梨花,都是些价钱不贵却绣工精致的小玩意,可是几位长辈却都很喜欢,春晖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二太太拿着女儿和侄女送给她的荷包帕子回到自己院子,却发现二老爷已经回来了,坐在廊下怔怔发呆,神情有几分落寞。 “你这是怎么了?”二太太在二老爷身边的美人靠上坐下,担忧地看着他。 自从那年货船出事之后,二太太最怕看到的,就是二老爷发呆的样子。 那年,二老爷从外面回来,也是独自坐在那里发呆,眼睛没有了焦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唉,老梁......走了。”二老爷叹了口气。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二太太的声音颤了颤,该来的还是来了。 “十天之前,接连下了两场雨,他受了凉,病情加重,就这么走了。福星去送这个月的银子和丸药,才知道老梁已经下葬了,唉!” 老梁曾经是沈二老爷最信任的掌柜,那一年,沈二老爷从南边贩来的十几船丝绸,就是由老梁承办并且押运的。 船行至运河,遇上大雨,船翻了,老梁也落中水中,后来虽然被救了上来,却受了重伤,身上多处骨折,人也感染了风寒,后来又患了肺痨,从此落下病根。 老梁缠绵病榻,沈二老爷原是要把他留在白凤城里照顾的,可是老梁不肯,执意回了时县老家,十几年来,沈二老爷每个月都会派人去时县,给老梁送银子和保安堂制的丸药。 沈二老爷喃喃低语:“老梁到死还在怪着我啊,否则就不会让家里人瞒下他的死讯了,他到死也没有原谅我。” 二太太心里也很难受,当年的事她还记得。当时有两笔账对不上,差了八百多两银子,那两笔生意虽然不是老梁全程经办,却也是由他牵头的。 二老爷相信老梁,可是这两笔帐也要弄清楚才行,二老爷那时年轻气盛,远没有现在的沉稳,他在气头上吼了老梁一顿,老梁便道:“等我从南方回来,一定把那两笔账弄清楚,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我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笔钱给你赔上!” 谁也没想到,老梁是被抬着回来的,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 在病榻上,老梁问沈二老爷:“二爷,你信不信我?” 沈二老爷点头:“我信,我信你。” 老梁苦笑摇头:“你不信我了,你早就不信了!” 老梁病得太重,没有精力去调查那两笔账的事,他悄悄让妻子卖掉白凤城的宅子,又拿出多年的积蓄,凑了八百两银子交到帐房,将那笔帐平了。 当时沈老太爷新丧,老太太又病倒了,沈二老爷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他,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尚未痊愈的老梁已经拖家带口回了时县老家。 老梁这一走便是十几年,沈二老爷去过时县看望他,但老梁没有见他,沈二老爷只见到了老梁的女婿。 老梁膝下只有一女,招了女婿入赘。 倒是福星后来去时县时,倒是每次都能见到老梁,老梁见福星,也见其他去探望他的故人,唯独不见沈二老爷。 这些年来,二太太从不敢在沈二老爷面前提起老梁,她知道,丈夫心中有愧。 现在老梁死了,二太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像是悬在房顶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 夫妻二人在廊下坐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次日,沈凝在春晖堂里见到了沈二老爷,他是来向老太太辞行的,他要去时县,祭拜老梁。 老太太并不知道老梁这些年的事,听到沈二老爷说起老梁,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你说的老梁可是梁忠?” “是啊,正是他。”沈二老爷说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原来是他啊,对了,我记得他有个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 “对,老梁的闺女招的是赘婿,老梁病重后,也多亏女儿女婿的照顾。”也正是因为老梁家里的事,让沈二老爷也有了给小女儿招赘的想法。 只是小女儿沈冰年纪尚小,倒是也不着急。 老太太让钱妈妈拿了帛金,让沈二老爷一并给梁家带去。 第118章 沈二老爷带上福星去了时县,沈冰便来找沈凝,唉声叹气:“听我娘说,我爹听说梁伯的死讯之后,整晚都没有睡好,早上我爹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我好担心他啊。” 沈凝想起早上看到沈二老爷,眼下乌青,脸色的确不好。 “二叔父和那位梁伯关系很好吗?”沈凝问道。 沈冰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二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有一次我在碧纱橱里睡觉,我爹从外面回来,我便醒了,只是我爹不知道我在里面,便向我娘说起他去时县的事,还说梁伯还是不肯见他,一定还是因为当年的事......” 沈冰唧里哇啦地,把她从父母对话里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沈冰口才很好,把父母说话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听沈冰说完,沈凝心里便大致明白了。 沈冰说道:“都怪我爹啊,若是我爹当初没有冲着梁伯发火就好了,我猜啊,梁伯落入河里的时候,一定是万念俱灰了。他最信任的人却不信任他,他想把差事做好却又出了差错,唉,难怪梁伯要回时县呢,他肯定很伤心很伤心。” 第103章 一只黑影 当年沈二老爷贩了十几船丝绸,船行运河时遇上大雨,丝绸全部泡水,损失了三万两银子。 这件事,也被算在了沈凝头上,为她的丧门星身份又加了一笔铁证。 “二姐姐,你怎么了?” 沈冰的声音打断了沈凝的思绪,她问道:“梁伯家里的情况,你清楚吗?” “当然清楚啦,我全都知道!” 沈冰有些小得意,虽然关于梁伯的一切,是二老爷和二太太心中的隐痛,但是二老爷偶尔也会和二太太说起,在他们眼里,沈冰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因此,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防着她,就像那次在碧纱橱里一样。 “梁伯和他娘子黄氏都是时县人,他们膝下只有一女,叫梁悦,梁伯做了多年掌柜,原本有些家底,有一年黄氏的弟弟在外面做生意出了事,欠了很多很多银子,他从黄氏那里拿走了梁伯的印信去做了担保,梁伯是做掌柜的,有很多人认识他,看在他的面子上,便给了黄家舅爷宽限,还免了利息,可没想到,黄舅爷却逃走了,那些债主便来找梁伯要钱,还告上了衙门。 梁伯赔上了全部身家,又四处借了很多银子,才填上黄舅爷的窟窿,虽然如此,可梁伯还是名声受损,以前的东家不肯再用他,给了他一点银子便将他辞退了,其他铺子亦是如此,都不想用他。 那时我爹才十八岁,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他与梁伯见过几面,知道梁伯为人不错,都是被岳家拖累才会如此,我爹便让梁伯过来帮他,就这样梁伯就来了。 我爹说是梁伯教他做生意的,梁伯于他亦师亦友,梁伯只有一个女儿,一直都想招赘,可是高不成低不就,亲事拖了好几年。 梁伯当年为了给黄舅爷还债,借了很多银子,直到他出事之前那些银子才还清,因此梁伯手头并不宽裕,可还是把在白凤城置办的宅子卖了,凑够了八百两银子填平账面,所以我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梁悦是在梁伯出事前三个月成亲的,据说她招赘的女婿是个孤儿,无依无靠,他和梁悦成亲后,对梁伯很孝顺,这些年来,多亏有他的照顾。他对梁悦也很好,他们有一个儿子,小名叫多宝。” 果然是沈家的包打听,沈冰对梁家的事情如数家珍,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沈凝。 沈冰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沈凝却不是。 她一直以为,当年押运那十几船丝绸的,是沈二老爷本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梁伯。 沈冰心里有些难过,这份难过是为了原主。 原主到死都不知道,祖母生病不是因为她,而是另有原因;大老爷受伤t不是因为她,而是自找的;周睿的死也不是因为她,而是根本就没有死,就连沈二老爷损失的那三万两银子,现在看来,也另有蹊跷。 没错,沈冰觉得那件事有蹊跷,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她就是那个旁观者。 沈凝有了一查究竟的想法,不只是为了沈二老爷,更是为了原主。 她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是去投胎还是去了另一时空变成了自己,但是无论原主在何处,沈凝都想替她找到一个个真相。 那个小姑娘,在这世上短短的十几年里,过得太苦太苦了。 沈二老爷已经动身去了时县,沈凝哪怕找借口跟着也不行了,何况她也找不到借口。 秦记绣庄已经开业了,忙碌的只有顾容容,秦时雨和秦时月都闲了下来,那天绣庄开业时,沈凝就说好过两日她来绣庄的。 因此,次日老太太又去吃早点,沈凝也出了门,她去了绣庄。 在绣庄门口,沈凝便看到了秦家兄妹和顾容容。 沈凝笑着问顾容容:“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顾容容俏脸微红:“虽然我哥已经走了,可我还是想给他守孝,长兄为父,我想为我哥守孝三年,现在还差一年多呢,时雨也同意了。” 沈凝点点头,她很喜欢这三个有情有意有担当的年轻人。 顾容容去操持绣庄里的事,秦时雨和秦时月则请沈凝去了一间清静的屋子。 第119章 “沈姑娘可是有事要让我们兄妹去做?”秦时雨问道。 其实现在沈凝有两件事情要交给他们,但是急不得,沈凝也不想让他们兄妹分头去查,因为秦时月虽然机灵,但年纪还小,不但沈凝不放心,秦时雨也不会放心。 沈凝说道:“我想请你们去一趟时县......” 时县距离白凤城有一日的路程,所以沈凝决定还是先办这件事。 今天沈凝来绣庄,只带了春俏和吴春芳,没带蔡英,因为蔡英去了善堂。 蔡英一直想要领养一个孩子,这些日子,隔三岔五就到善堂里看看。 沈凝坐上马车,对车把式说道:“咱们去善堂,接上蔡英。” 吴春芳悄悄对春俏说道:“二姑娘可真好啊,换上别家的主子,谁会想着去接个婆子一起走呢。” 春俏最喜欢别人夸自家姑娘了,她连连点头:“以前我生病,二姑娘把鸡蛋省下来给我吃,二姑娘最好了。” 两人虽然压低声音说话,可是沈凝耳聪目明,还是全都听到了。 春俏说的那个把鸡蛋省下来给她吃的,是原主。 沈凝心里一酸,更加铁了心,要把加在原主身上的黑锅一个一个全都扯下来。 几天之后,沈二老爷带着福星从时县回来,沈凝在春晖堂里看到他,感觉沈二老爷的气色比去的时候更差了。 沈凝不动声色,再去看时,只见沈二老爷忽然一个踉跄,紧接着,一团黑影从他身上飞了出去。 黑影鬼,大多都是病死的。 老太太身上有雷击木雕成的福牌,刚刚沈二老爷只是离老太太近了一些,那只黑影鬼便被弹了出去。 沈凝忍着笑,看着瑟缩在墙角的黑影鬼,这只黑影鬼颜色很浅,一看就是新鬼,但是沈凝却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怨气。 第104章 倒霉的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正在向老太太汇报去时县的事,担心老太太担心,沈二老爷只是挑着好的说,他说梁忠的丧事办得非常体面,梁家的女婿做事可靠,很知礼数,并且请他代为向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忙问:“梁忠的妻子黄氏可还好?” 沈二老爷说道:“黄氏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是个糊涂的,心里只装着娘家,把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倒是放在了后面。” 沈二老爷心里感慨:“谁说不是呢。”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老太太打量着沈二老爷:“你这气色可不好,一定是没有睡好,这几天太劳累了,你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快点回去歇着吧,也不用去铺子里了,就在家里补觉,好好休息休息。” 老太太又叮嘱钱妈妈:“让厨房集中煲个老鸭汤,放点药材,给他好好补一补。” 钱妈妈笑着说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这就是去厨房。” 沈二老爷连忙谢过,老太太催着他回去,二老爷出去,沈凝也向老太太告辞,跟在沈二老爷后面走出了春晖堂。 就在沈二老爷要出门的那一刻,沈凝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黑影重又附到了沈二老爷身上。 沈二老爷出门的时候,还让门槛绊了一下。 沈凝不动声色,对春俏说道:“你在后面跟着二老爷,到了二房之后,把三姑娘叫出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等了足足两刻钟,沈冰才和春俏一起过来。 “二姐姐,你等急了吧,都是我爹啊,他走平地都能摔跟头,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沈凝看到春俏欲说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春俏看看沈冰,有些为难。 沈冰笑道:“你不用看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春俏有些不好意思:“三姑娘,奴婢不怕您说出去,因为奴婢说的是二老爷的事。” “我爹?那你更要说了,我爹怎么了?”沈冰忙问。 春俏说道:“我去找三姑娘时,刚好是走在二老爷后面,二老爷不是只摔了一个跟头,他还撞到树上,好在没有受伤,后来还撞到扫地的陈婶子身上,陈婶子手里拿着簸箕,簸箕里都是土,唉。” 沈冰恍然大悟:“难怪我爹身上都是土,我还以为是他摔跟头时沾上的呢。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倒霉,对了,我娘说他和福星从时县回来的路上,马还惊了,好在有个过路的侠士,关键时刻拉住了马头,否则我爹保不准就要断胳膊断腿了。” 沈凝笑了笑,回屋里拿出四道符,她把其中一道符递给沈冰,说道:“把这道符交给二叔父,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贴身放好,你看着他,不要让他把符扔到一边。” 她又把另外三道符也递给沈冰:“这三道符你和二婶婶大姐姐每人一个,也都贴身戴好。” 沈冰怔怔:“二姐姐,这些符是哪来的?” 沈凝笑而不语,春俏连忙劝道:“三姑娘,我家姑娘的符千金难求,你快点按照我家姑娘说的去做吧。” 沈冰连连点头:“好,我这就把这符交给我爹。” 沈冰向沈凝道了谢,便快步走了。 这时,吴春芳从外面进来,对沈凝说道:“二姑娘,秦姑娘来了。” 秦时月来了? 秦家兄妹也从时县回来了? 沈凝大喜,让吴春芳快点把秦时月请进来。 秦时雨是外男,不方便出入沈家,但是秦时月不一样,她是个小姑娘,自从上次她和顾容容一起来过一次,吴春芳就告诉了前后门的门子,以后秦时月和顾容容再来,不用盘问,直接通传就行了。 第120章 后来秦记绣坊开门,沈家的三位姑娘全都去了,因此,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小姑娘家里是开绣坊的,还是姑娘们的手帕交。 女孩子嘛,到了一起就是绣花啊针线啊,这位秦姑娘既是开绣坊的,当然也精通这些了,所以才会和府里的姑娘们交好。 秦时月一路通畅来到沈凝的小院,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起这几天的事。 “您家那位二老爷可真是够倒霉的,他骑的马忽然惊了,多亏我哥就在近前,冲过去把马给拉住了。” 沈凝想起沈冰说的话,惊异道:“那位拉住马的侠士是你哥哥啊?” “是啊,别看我哥看上去很瘦,其实我哥力气可大了,也就是他了,换上其他人,想要制住那匹马可就不容易了。”秦时月有些小得意,他们兄妹的武功真的不是吹出来的。 沈凝替沈二老爷谢过,秦时月便说起在时县的事来。 他们打听了梁家的情况,老梁家的那位上门女婿名叫邹全,是逃难来到白凤城的,他的父母死在逃难的路上,那时他已经十五岁了,在一家酒楼里洗碗。 梁悦要招婿,可招婿哪有那么容易,条件好的男人不愿意做赘婿,想做赘婿的,条件都不好。 梁悦的亲事拖了几年,直到梁悦十九岁,有一次,老梁和客户去酒楼里吃饭,客户多喝了几杯,下楼梯时摔了一跤,危急时刻,邹全冲过来以肉身挡住客户的身体,没有让他滚下去受重伤。 因为这件事,老梁觉得邹全人不错,虽然邹全比梁悦小四岁,可这门亲事还是成了。 时县的街坊都说邹全是个好丈夫好女婿,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平易近人,从不高声说话,虽然不是读书人,可却是一位谦谦君子。 “他都是装的!”秦时雨一锤定音,“我们打听到了,邹全有个外室,那外室还给他生了两子两女,哈,梁悦也只生了一个儿子而已,那t外室生的比梁悦还多。” 秦时雨又道:“我们还打听到,邹权不但有外室,而且还瞒着梁悦,偷偷做生意,用的都是梁家的钱。” 沈凝好奇起来:“梁家还有钱吗?” “当然有了,梁家有城里有铺子,乡下有庄子,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家境殷实,邹全就是用梁家的银子做的生意,只不过,他的生意做得一般,没赚多少钱。” 第105章 我是来找他讨债的 沈凝抿嘴笑了,梁家当年离开白凤城时,是卖了唯一的宅子,又东拼西凑,凑够八百两补了账上的窟窿。 这件事让沈二老爷愧疚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来,沈二老爷虽然也经常让人给梁家送钱送药,但是又能有多少呢?毕竟这些年来,沈家的日子也不宽裕,以前沈老太爷置办的家业,已经变卖得七七八八,更不用说开铺子置田地了。 “梁家有钱的事,就连街坊们也不知道......”秦时月补充,“梁家一直住在一处很旧的院子里,据说以前住在乡下,前几年才搬到这里来的。” 沈凝知道那处院子,是沈二老爷给置办的。 那次沈二老爷去看望老梁,老梁没有见他,据说病情又加重了,因为乡下看病不方便,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大夫。 沈二老爷便给老梁在县城里置办了那处宅子,那是旧宅子,价钱不贵,但当时沈家也艰难,沈二老爷不愿从公中拿钱,用的是二房的私己银子以及二太太的嫁妆出息。 送走秦时月,沈凝便亲自去了二房。 借口是现成的,沈二老爷磕到脑袋,做为侄女当然要去看望了。 看到沈二老爷,沈凝就放下心来,那只鬼没在沈二老爷身上。 沈二老爷笑着对沈凝说道:“凝儿有心了,你给的平安符二叔已经戴上了,你这是在哪里求的,二叔戴上就觉得身心舒适。” 沈凌是见过沈凝驱鬼的,她连忙打圆场,埋怨沈二老爷:“爹,您就别问了,佛家有云,不可说,不可说啊。” 沈二老爷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对对,不说,咱们不说。” 他其实并不相信这符会有用,他之所以会这样说,也是感谢侄女的一片孝心,既然不可说,那他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沈凝又问候了几句,便借口找沈凌说话,告辞去了沈凌的房间。 沈凌关上门便问:“二妹妹,你让三妹拿来这几张符,是不是我爹沾上那个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是什么,两人全都知道。 沈凝点点头,沈凌吓得脸都白了。 沈凝低声对她说道:“那东西已经从二叔父身上离开了,你一定要叮嘱二叔父,千万不要把符摘下来,不仅是他,你们一家都是。” 沈凌点头如捣蒜,沈凝又让她陪着自己在二房的院子里四下转转,借口赏花,她把各处全都看了一遍,又掏出一张驱鬼符贴在二房的大门上。 沈二老爷这么倒霉,二太太早就疑神疑鬼,见沈凝走了,二太太忙问沈凌:“你和二丫头嘀嘀咕咕在做什么?” 沈凌忙道:“二妹妹那里有一张驱鬼符,贴在咱们门上了,娘您可千万不要揭下来啊。” 二太太吓了一跳,这都到了要用驱鬼符的地步了吗? “二丫头手里怎么有驱鬼符?从哪里来的?” 二太太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沈凝经常出门,车把式说是送她去胡宝斋,那地方是个古玩铺子,莫非沈凝的符是从那里得来的? 第121章 二太太又想起最近沈家发生的那些事,似乎这些事都和沈凝有关系,就连老宅供奉的家仙,也是沈凝提议的。 二太太的心怦怦直跳,沈凝出生时就不寻常,否则也不会被说成是丧门星,莫非真有些神道? 二太太没有再问,却悄悄传下话去,上上下下关紧门窗,晚上不要出来。 夜半,正在熟睡的沈凝忽然坐起身来,她拿上七星木剑,走出了自己的小院子。 她在府里四处搜寻,忽然,她看到一道黑影飞快地向远处飘去。 就是他了! 沈凝从头上拔下桃木簪,向着黑影的方向掷了出去,随着一声惨叫,桃木簪掉落在地。 沈凝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桃木簪,嘲讽地看着地上那团蜷缩着的黑影。 离得近了,沈凝看清楚了,这是一个老人,双颊瘦削,罩着一层黑气。 沈凝皱眉:“你不是病死的,你是被人毒死的啊。” 黑影撑着一丝气力,反驳道:“胡说,我是久病不治而亡。” 沈凝摇摇头:“你的牙龈都是黑的,不是中毒还是什么?只不过这是慢性毒,一时半刻死不了,但是长期服用,这毒便一点点侵蚀你的身体,你原本就有顽疾,再加上这毒,不死难道还要留着做腊肉吗?” 黑影怔怔,眼前的小姑娘说得没错,他临死前的那个月,的确牙龈开始发黑,他以为是自己的顽疾加重导致的。 “梁忠,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你是梁忠,新死不久,丁点灵力也没有,一根桃木簪都能将你治住,你猜我手里这柄七星剑,能不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呢?” 梁忠被叫破名字,大吃一惊,这小姑娘年纪太小了,也不像是传说中的捉鬼天师啊。 “你是谁?”梁忠问道。 沈凝一笑:“我是天师,专捉恶鬼的天师。” 梁忠慌忙摇头:“我不是恶鬼,我不是。” 天呐,这小姑娘竟然真的是天师! 梁忠鬼性尚浅,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分明只是被那根桃木簪子打了一下,可他却像是被打散了,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沈凝冷笑:“你说你不是恶鬼,那你跟着沈若愚做什么?不是要杀了他吗?” 沈若愚便是沈二老爷的名字。 梁忠做鬼的时间不长,可也听老鬼们说起过,鬼杀活人,这是要打进十八层地狱的,十有八九要入畜生道。 他连忙为自己辩解:“天师饶命,我只是来向沈若愚要债的,是他害的我无子送终,我恨他,恨他!” 沈凝给逗笑了,可是她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口中念咒,将梁忠收入瓷瓶之中。 她又在府里巡视一圈,确定干干净净,这才回去睡觉。 次日,沈凝又去了二房,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去看望沈二老爷,还是直接去见二太太。 二太太看到她,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二丫头,二婶谢谢你,二婶这些年都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 第105章 一查查到底 也难怪二太太会这样,昨天遇到这么多烦心事,她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到天明,没想到脑袋挨上枕头就睡着了,不仅是她,就连沈二老爷亦是如此。 早晨起来,二太太问过两个女儿,回答都是一样的,倒下就睡,一觉天明。 二太太不但掌管府里的中馈,她还经营着自己的嫁妆生意,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一家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睡,全都是因为身上的符,以及大门上的驱鬼符。 这时,二太太才想起来,因为大门上贴了驱鬼符,所以今天早上,二房的大门还没有打开呢,二房的夜香还没倒。 “那门上的符......”二太太迟疑问道。 “哦,我给撕下来了。”沈凝毫不在意地说道。 二太太大吃一惊,嘴唇直哆嗦:“那那那......” 沈凝说道:“二婶,我有个姐妹前几天和她哥哥一起去了时县,恰好听说了一件事,二婶想不想听一听?” 时县? 老梁不就是住在时县吗? 二老爷就是从时县回来以后,才不停倒霉的。 “我听,我听。”二太太忙道。 沈凝便把秦时雨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二太太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到最后,眼睛已经瞪成铜铃了。 好家伙,梁家在时县不但有铺子,在乡下还有田地! 想当年,为了凑钱给梁家在时县县城里买宅子,她卖了自己陪嫁的五十亩田地。 因为急需用钱,所以价格被压得很低,五十亩良田只卖了六十五两! 虽说时县的宅子便宜,可那时正是沈家最困难的时候,二老爷和她,东拼西凑,终于凑够了二百两,给老梁买下那处宅子,为了方便老梁去医馆看病,他们又买了一驾骡车,就连骡子的草料钱,也是沈二老爷给的! 若是沈二老爷,他会先判断沈凝的这番话是真是假,可是二太太不会,此时此刻,她想到的都是当年为了给梁家买房子,他们夫妻有多么艰难。 梁家并非一穷二白,梁家不但有铺有田,还有钱给女婿养外室养儿子做生意! “去把你爹请过来。”二太太对沈凌说道。 第122章 沈凝连忙阻止:“二婶,您最好找一位您和二叔便都信任的人,到时县仔细查一下,毕竟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有实际看到。” 二太太一想也对,便道t:“那让福星去吧,他对时县最熟悉了。” 这一次,不用沈凝开口,沈凌已经说道:“娘,这些年来往时县的就是福星啊。” 二太太一怔,是啊,十几年来,福星去过时县无数次,可是回来以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而别人去了时县几天,就能打听到。 二太太咬咬牙,想了想,对长女沈凌说道:“让你表哥去。” 二太太口中的表哥,是她的侄子,二太太娘家是商户,侄子年纪不大,却已经学了几年生意,人很机灵。 二太太还是不放心,又问起驱鬼符的事,没有了驱鬼符,如果脏东西再找过来怎么办? “二婶大可放心,你们只要戴好平安符就行了,如果平安符有坏损,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几天之后,二太太的娘家侄子从时县回来,他打听到的消息与沈凝说的几乎一样,不一样的是,邹权养外室的事,已经露馅了,梁悦打上门去,闹得满城皆知。 侄少爷是有备而去,他花钱找了一位牙人,又通过这位牙人找到了另一位牙人,这些年来,梁家买卖房产田地都是这位牙人经手。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梁家回到时县的当年,就在乡下置办了五百亩良田,当时的价格是一两半一亩,五百亩良田便花了七百五十两。 之后梁家又断断续续买了五家铺子,全都是在时县最繁华的地段。 除此以外,梁家还在邻县置办了两处宅子,邻县有码头,往来客商很多,那两处宅子全都租给行商做了外宅,每年都有不少的进项。 另外,邹权偷偷做生意,也是和邻县的商人一起做的,只是他时运不济,亏了不少银子,这次因为外室的事,连带着把他亏空银子的事也暴露出来。 梁家还在孝期里,便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家门口常有看热闹的,当真是颜面扫地。 二太太气得脑袋晕晕,拽着侄子去见二老爷:“你听听,你好好听听,别说是你每次的那十两二十两的银子了,你把一颗心捧到人家面前,人家都看不上!” 沈二老爷不明所以,但到内侄把他看到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沈二老爷怔愣半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呢,他哪来这么多钱,他病得很重,连床都不下来,怎么做生意啊,做不了啊。” 老梁有病,这是千真万确,当年还在白凤城时,沈二老爷亲自问过大夫,那是白凤城里的老大夫,绝对不会骗他,老大夫告诉他,老梁的病,想治好几乎没有可能,去不了根,只能好好养着。 二太太冷笑:“你没听那牙人说吗,是当年,是梁家搬到时县的当年,他们离开白凤城时就有钱,就有钱,你好好想一想,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沈二老爷还是不相信:“可那时账上只有八百两的窟窿啊,而且这八百两,老梁砸锅卖铁已经补上了。” “砸锅卖铁?他说砸锅卖铁你就相信?”二太太给气乐了。 不过很快,二太太的脸色便更加难看,她瞪着沈二老爷:“你说,当年那十几船的货,真的全都进水不能要了吗?你亲眼看了吗?” 损失了那么多的银子,沈二老爷当然去看过,那些丝绸的确都让水泡了,最后虽然有人接手,可却是当破烂卖的,他损失了整整三万两银子。 正是这三万两,让沈家伤了元气,这么多年也没能缓过来。 这件事之后,府里便都说是让沈凝这个丧门星给克的。 沈二老爷虽然没有像别人一样,把这件事算到沈凝头上,可是在心里,却也认为,这就是天意。 天意让沈家破财。 第107章 白老太太上身了 沈二老爷呆坐片晌,终于站了起来:“我不信,我不信,我还是不信!” 二太太翻个白眼,转身出了二房的院子,去找沈凝。 沈凝笑眯眯地听着二太太发了一通牢骚,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有个法子,二婶想不想试一试?” “想,怎么不想,你不知道,你二叔父有多顽固。”二太太抱怨道。 次日,沈凝陪着沈二老爷和二太太一起去了大东村的沈家老宅。 沈二老爷一脸莫名,他被二太太生拉硬拽着过来,现在还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二太太把他拽到家仙楼前,把带来的点心瓜果给家仙奉上,一番拜祭之后,便说明来意,并把沈二老爷去时县时穿的衣裳鞋袜全都拿了过来。 “家仙奶奶,您给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沾了邪祟,如果是沾上了,您老能不能让那邪祟开口说话,我们有事想要问问他。” 话音刚落,白老太太慢吞吞地从家仙楼后面走了出来。 不仅是沈二老爷,就连二太太也吓了一跳,家仙楼并不高,若是后面站着人,他们一眼就能看到,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太太是从哪里来的? 沈凝一见,连忙曲膝行礼:“沈家沈凝谢白仙奶奶对沈家的护佑。” 二太太眼睛都直了,难怪老太太对家仙这么重视,原来是真有啊。 看这老太太一身的仙气,怎么看也不像一只刺猬啊,看来还真是得道的仙家。 第123章 二太太推了二老爷一把,夫妻俩一起跪了下去。 白老太太看向沈凝,沈凝微笑着冲她眨眨眼睛,白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趁着二老爷二太太趴在地上磕头的时候,从沈凝手里接过那只小瓷瓶。 小瓷瓶刚刚拿到白老太太手里,沈凝便掷出一道符,那道符贴在了小瓷瓶上面。 白老太太只觉手里发烫,忙把小瓷瓶扔到家仙楼后面。 瓷瓶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啊,饶命,啊啊啊,饶命啊,天师饶命!” 沈二老爷和二太太原本正在磕头,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白老太太的嘴巴一张一合,那声音竟似是从白老太太嘴里发出来的。 可那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老梁?”沈二老爷错愕。 二太太登时反应过来:“上身了,这是上身了。” 沈凝饶有兴味地听着那叫声一声惨过一声,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缓缓问道:“说吧,当年沈家的十几船丝绸是怎么回事?” 听到沈凝这样问,二老爷惊讶地看向她,二太太连忙推他一下:“别看了,白仙奶奶上身了,快点跪下。” 二老爷重又跪下,也不敢抬头,心中却更加惊异。 沈凝轻声安慰:“二叔父,这邪祟是您带回来的,您千万不要抬头去看,我以前见过白仙奶奶,我可以替您问她老人家吗?” 二老爷还在发怔,二太太抢着说道:“可以可以,你问吧。” 这时,惨叫声忽然停止,梁忠那奄奄一息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师......” 他的声音被沈凝冷声打断:“少废话,你若是肯说实话,还能少受些痛苦,否则......” 她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一串咒语,催动符咒的灵力,瓷瓶里的梁忠发出了更加惨烈的叫声:“我说,我说,饶命啊!” 沈凝又无声念出另一串咒语,梁忠的惨叫声停止,沈凝说道:“你和沈二老爷和沈家有何恩怨?” 瓷瓶里传出梁忠气若游丝的声音:“要怪就怪我那老妻,她心疼她的兄弟,帮了一次又一次,掏空了家底,逼得我不得不从账上拿了八百两做周转,没想到这件事很快就被查了出来,沈若愚不给我丝毫情面,竟然说我吃里扒外,我给他干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竟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沈凝冷冷地打断了他:“当年,你名声扫地,被人避之不及,是沈二老爷给你一条活路,斗米恩,升米仇,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梁忠一梗,那些难堪的过去,他已经强迫自己遗忘了。 沈凝说道:“说吧,你是如何做手脚,用那十几船丝绸从中牟利的?” 梁忠怔了怔:“这件事,您也知道?” “少废话,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快说!”沈凝喝斥。 梁忠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那年京城里的妆花缎卖得很好,其他地方有样学样,眼看着妆花缎就要流行起来,沈若愚凑了一大笔银子,想要亲自去南边采办妆花缎,我便自告奋勇,要替他过去。 对于南边,我比他要熟悉,再有就是,沈若愚有晕船的毛病,所以他同意了。 偏偏那时,我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又惹了事,他冒充京中巨贾,骗了七千两银子,得手以后,就不知去向。 苦主找到我,我也没有银子,他们就抓走了我的女儿...... 那时我的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我女儿的名声就完了。 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铤而走险。 我到了南边,并没有按照沈若愚所说,全部采办上好的妆花缎,我认识南边几个织坊的人,也了解他们的情况。 即使是最有t经验的织工,也会有出差错的时候,又何况普通的织工呢。 那些有残或者织错的缎子,都有专门的人收购,再贩到偏远的地方,以相对便宜的价格售卖。 我给沈若愚采办的那批丝绸当中,只有两成是上好的,另有三成就是这种残次缎子,余下的五成则是泡过的。 南边雨水多,还有洪涝,我打听到有一位大丝绸商的仓库里有一批雨水泡过的妆花缎,便用很低的价钱收购过来。” 梁忠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日我知道会下雨,是船上的船工们说的,他们常年行船,经验丰富,我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封口,他们得了银子,再说运河不是其他江河,没有那么大的风浪,只要船工经验丰富,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第108章 他在油锅里泡着 梁忠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是棋差一着,船工们没有出事,反倒是我,在船舷上滑了一跤,落入河中。 我的水性不好,掉进河里之后,也不知撞到何处,撞得遍体鳞伤。 当时电闪雷鸣,船工们起先并不知道有人落水,待到他们把我救上来时,我已奄奄一息,就此落下了病根。 我虽然受了重伤,但却赎回了我的女儿,我担心女儿被绑架的事传扬开来,想起之前认识的邹权,邹权虽然能力不行,但却是个孤儿,我和他一说,他果然就答应了。 我给他们匆匆办了喜事,担心丝绸的事会被查出来,又担心我那小舅子另外还有债主,便卖了在白凤城买的宅子,带着一家回了时县。” 第124章 趴在地上的沈二老爷已经气得要发疯了。 这些年来,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老梁骗得团团转,心存愧疚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谁能想到,那些丝绸原本就有一半是被雨水泡过的,还有三成是残次,只有两成是好的,两成啊! 二太太担心二老爷被气出好歹,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别急,别急,那人已经死了,他不能再害咱们了。” 看着二老爷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沈凝这才开口:“这些年来,沈二老爷每次去见你,你都不肯与他相见,不是你不肯原谅他,而是你自觉愧对于他,没脸见他吧。” “不是,我是恨他,我恨他,我怕我忍不住会骂他,所以才不见他的。”梁忠说道。 “你恨他?你坑了他那么多银子,为何还要恨他?”沈凝问道。 这时的沈二老爷已经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的嘴巴一张一合,梁忠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天沈若愚叫我过去时,我原本是想要向他开口借钱的,小舅子惹了麻烦,七千两啊,我拿不出来,但是沈若愚有钱,我以为我若是开口和他借钱,他一定会借给我的。 可是他见到我,便劈头盖脸地质问我,说账上差了八百两银子,而那两笔生意全都是我经手的,他说我没良心,说我眼皮子浅,连八百两银子都要贪。 我不但没有借到银子,还被他臭骂一通,像一条狗一样灰溜溜从沈家出来。 我回到家里,要债的人又来了,我老婆拿棍子去顶门,他们却恰好把门撞开,我老婆被撞了一个跟头,小产了! 我膝下只有一女,那么多年,我老婆好不容易怀上一胎,我请人算过,都说那是男胎,就这么没了! 那次小产之后,我老婆便彻底怀不上了,没过多久就死了,而那时我的身体也垮了,即使续弦也无能为力。 沈若愚,是他,他害得我没有儿子送终,我怎能不恨? 只让他损失了三万两银子,真是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家破人亡,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直到梁忠的声音彻底消失,沈二老爷依然大睁着双眼,目眦欲裂! 白老太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她和颜悦色地对沈凝说道:“你祖母的身体可好?” 沈凝笑着谢过:“多谢白仙奶奶赐药,祖母让我替她谢谢您。” 白老太太点点头:“那也是因为她有你这个孙女,沈家有你,也是机缘。” 二太太还没从对梁忠的愤恨中走出来,听到白老太太这样说,她惊愕地看看白老太太,又看向沈凝。 沈凝微笑,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白老太太的这番话。 白老太太看了看依然瞪着眼珠子的沈二老爷,笑了笑,说道:“老身就不打扰了,下次再会吧。” 沈凝施礼:“送老仙人。” 二太太也反应过来,连忙拽着二老爷一起行礼,他们再抬起头来时,白老太太已经不见踪影。 回城的路上,沈二老爷唉声叹气:“你们说,我有哪里对不起他了?他亏空了八百两银子,我还不能说他了?难道我做错了吗?” 二太太柔声劝道:“你没有做错,你对他仁至义尽,是他狼心狗肺,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沈家。” 沈二老爷苦笑:“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得了善终,虽然久病榻上,可也挺了这么多年,虽然无子送终,可是却有孙子,女儿生的孩子,那也是跟了他的姓,上了他家族谱的。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没有报应在他身上?反倒是我们沈家,这么多年都没能缓过来,唉,是我无能,都怪我眼瞎心盲,错把坏人当成了好人。” 沈凝插嘴说道:“谁说他得了善终了,没见阎王之前,谁说也不算。” 二太太连忙点头:“就是,说不定啊,他现在正在油锅里泡着呢。” 二太太现在对沈凝奉若神明,就连白老太太都说了,沈家有沈凝,那是沈家的机缘,二太太可不傻,老太太的病就是因为沈凝才好的,还有孟婉,孟婉想害沈凝,却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现在二老爷的事,也要多亏沈凝从中帮忙,她可看出来了,白老太太和沈凝熟得很,否则为何他们一来,白老太太就现身了?前两次来的时候,可没见白老太太出来过。 说来说去,都是沈凝的面子。 二太太伸手摸摸贴身放着的平安符,更加安心。 沈凝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对二老爷说道:“二叔父,不是当侄女的要挑拨离间,您身边的那个福星,去了那么多次时县,他不可能连梁家有铺子的事都不知道吧,这事,您最好查查。” 二太太跟着点头:“是啊,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次时县,却什么都不知道,谁信啊!” 福星去过无数次,什么都不知道,而二太太的娘家侄子只去一次,就查得清清楚楚。 若说福星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二老爷原本就是一肚子的火,可惜梁忠已死,他想打人都无人可打,总不能把梁忠挖出来鞭尸吧。 现在听沈凝说起福星,二老爷终于知道要找谁发泄怒气了。 可是回到府里,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福星,这小子可能是听到风声,逃跑了。 不过,当天晚上,青烟和独荒就在一座破庙里找到了福星。 第125章 第109章 沈家鸿运当头了 福星是听到二太太侄儿的小厮说刚从时县回来,他便觉不妙,便悄悄逃跑了,这些年,他从梁家拿了不少银子,全都存了起来,三百多两,让开杂货铺的表姐帮他存着,他现在若是走了,那些银子就拿不回来了。 福星便藏身在城外一座破庙里,准备找个机会,悄悄回城,到表姐那里拿银子。 那座破庙前几年死过人,有个避雨的书生被人杀死了,因此,现在就连叫花子也不去那里。 人不去,鬼却是常去的。 当年的那个书生,死后一直留在那座破庙里,晚上他出来溜达时,听到过路的小鬼说青烟和独荒正在找一个逃奴,书生鬼想起来了,这几天龟缩在他地盘里的那个,不就是逃奴吗? 福星做梦都想不到,当天晚上,他就遇到鬼了,而且不只一个鬼。 他一路跑,鬼一路追,赶在城门关上之前,他跑进城里,当然,他是被鬼撵进来的,并且把他撵到了沈家门口。 一顿棍棒打下来,福星便全都招了。 他第二次去时县时,就发现了异样。 当时梁家还住在乡下,他来的时候,在村口遇到正准备出村的牙人,牙人和小厮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没错,牙人说真没看出来,这个病鬼居然能一下子买下好几间铺子,小厮便说,不管怎样也是当过大掌柜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个村子里能被称为病鬼的,又是当过大掌柜的,除了老梁,还能有谁? 福星不笨,他和梁家要了封口费,十几年来要了十几次,每年都要,他在时县娶了媳妇,还生了一个娃。 当然,他在白凤城也有媳妇,还是二太太给他张罗的,是沈家一个婆子的女儿,长得不好看...... 老梁和福星的事,让沈二老爷蔫巴了几天。 沈大老爷也放下读书人的架t子,拉着沈二老爷一起喝酒。 沈大老爷觉得二弟和他同命相怜,都是错信他人,空付了一片真心。 沈二老爷却觉得他和大哥不一样,他虽然眼瞎,可却没有害过人,顶多就是当了一回傻子,可大哥却差一点就害了沈凝。 现在,二老爷和二太太夫妻同心,都是一个想法,沈凝是通着神仙的,或者说,她真的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投胎,只不过不是丧门星,而是福星! 不是那个没良心的长随福星,而是他们沈家的福星,真正的福星。 几天之后,又有消息从时县传了回来,邹权进了大牢! 原因是他杀了梁忠! 二太太的内侄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原来梁悦得知丈夫包养外室,还生了那么多孩子之后,她便怀疑起父亲的死因。 因为父亲不肯用沈二老爷送来的丸药,邹权便请大夫开了一个方子,也让药铺去制了一批丸药,最近这几个月,梁忠吃的都是邹权制的药。 梁悦去找了那家制药的药铺,药铺掌柜拿出最近一年的账册,不但邹权没来制过药,就是梁家也没有来过。 这就蹊跷了,明明不是这家药铺制的丸药,邹权为何要说谎? 可惜梁忠死前已经把那些丸药吃完了,梁悦找不到,她翻箱倒柜,终于在床缝里找到一颗还带着蜡封的丸药,想来是不小心滚进去。 梁悦请了有经验的老大夫查验,验出这颗丸药里有一种叫做白石的东西,此物长期服用,可以致死。 何况梁忠本就是一副病弱之躯。 梁悦一纸状子将邹权告到衙门,重刑之下,邹权不但招认了自己害死岳父的事,连带着还把梁忠坑害原东家的事也说了。 他之所以要害死梁忠,是因为他用梁家的钱做生意的事,被梁忠知道了。 梁忠威胁他,若是还不知收敛,就把他逐出家门。 他是赘婿,岳父要把他赶出去,也就是真的赶出去了。 邹权担心梁忠会查出他养外室的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丸药里加了一副有毒性的药物,正常人三月而亡,而梁忠,一个多月就死了。 至于梁忠坑害沈二老爷的事,则是有一次,梁忠多喝几杯自己讲的醉话。 听到这个消息,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便一起去了时县。 沈大老爷虽然因病致仕,但他也是做过官的,官场上还有他的同窗和同科们,时县的知县大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梁忠已死,邹权空口无凭,即使知县大人给沈家面子,可是此案也同样陷入了僵局。 可是恰在此时,时县县衙前面忽然来了几个人,一问之下,他们竟然是这个案子的证人。 这几个人里,有十几年前,把泡过水的丝绸卖给梁忠的丝绸商人,也有当年的船工。 他们有本地衙门开具的路引,那名丝绸商人手里,还有当年的账本,以及梁忠亲笔签名的合同。 他们说是听时县过去的行商说起此案,觉得有必要过来一趟,说出当年的真相,否则他们后半辈子也不会心安。 有了这几个证人,此案再无异议。 梁忠已死,但是当年从沈家骗走的钱财要归还,衙门派了师爷到梁家清点财物,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梁忠床底下,挖出一大箱金元宝,足足一千两! 梁悦万万没有想到,她爹还在家里藏了金子,到死也没有告诉她。 一千两黄金,相当于一万两白银。 第126章 梁家的家产折合了二万两银子,再加上挖出来的一千两金子,做为赔偿,全部归还沈家。 虽然这些都是沈家应得的,但是沈二老爷可怜梁悦孤儿寡母,还是将梁家居住的那处宅子,以及一家小铺子,留给了梁悦。 从梁悦告状,到梁家归还沈家财物,用了足足两个月,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回到白凤城时,这才知道这件事已是满城皆知。 十四年前的事,还有查出真相? 不但查出了真相,而且沈家赔的银子还能找回来? 从沈家老太太病愈,到后来沈家准女婿的死而复生,以及现在三万两银子失而复得,沈家这是交了好运,福星高照了吧。 有人便说,什么好运,什么福星高照?沈家假孙子的事,你们忘了吗? 第110章 只是顺路而已 是啊,沈家唯一的孙子还是假的,替别人白养了十几年。 如今,沈家这一代连一个男丁也没有。 这样的人家,有啥好羡慕的。 不过,很快,街头巷尾又有了新的传言,这次的传言是沈家那个二姑娘沈凝。 沈二姑娘莫非不是丧门星? 怎么不是,当年京城的柳二先生一语道破,说她天生带丧,是丧得不成的丧门星,谁沾上她,那就是倒了血霉。 哪里倒霉了? 听说了吗?沈家老太太的病,其实是沈二姑娘给治好的,就是灌了一碗水,老太太就醒过来了。 于是这一天,老太太又去陪嫁的铺子里吃早点,便有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大娘过来和她搭讪。 老太太是个爱热闹的人,有人和她聊天,她并不讨厌。 何况这位大娘穿得干干净净俐俐索索,长得也是一团和气。 大娘说了几句,便问起老太太的病:“听说您老的病,是您家孙女给治好的,您家孙女懂医术?” 对于这件事,老太太回答起来早就驾轻就熟:“医术是不懂,可我这病却真的是我孙女治好的。大妹子,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孙女做了一个梦......” 不到三天,整个白凤城的人,全都知道有神仙给沈凝托梦的事了。 沈凝一点也不心虚,托梦若是不相信,她还能找个家仙出来为自己证明,也不用找别人,白老太太就行了。 沈凝算是看出来了,白老太太挺喜欢做这种事的。 不过,有一件事,沈凝百思不得其解。 这便是在时县时,忽然出现的那几个证人。 当时她不在时县,没有亲眼见过这几个人,也是听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说起才知道的。 有的事,太过巧合了,便会让人怀疑。 这几个证人便是。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这几个人出现得太过及时了。 案子审结之后,沈二老爷去了这几人住的客栈,想要再次道谢,送些银子给他们,可是他去的时候,那几人却已经走了。 沈二老爷长嘘短叹,从时县回来,便一直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的确,尽管有梁忠那样的卑鄙小人,但是沈二老爷心中还有光,二太太觉得,沈二老爷以后还是会继续做个老好人的。 此案已结,也到了要送梁忠回地府的时候了。 沈凝才不想让梁忠占着瓷瓶呢,她也只有这么一个瓷瓶,还是从胡宝斋里搞来的。 夜晚,沈凝又去了白凤河边,她燃了香烛纸钱召来鬼差,将梁忠从瓷瓶里释了出来。 “梁忠,你还不知道吧,你是被邹权害死,他在你的丸药里下了慢性毒,邹权不但挪用梁家的银子做生意,他还包养外室,生了几个孩子,梁忠,当年你算计沈家,现在邹权算计你,你还搭上性命,这是你的报应。” 梁忠大吃一惊,之前沈凝便说他是中毒而死,他其实是不信的,因为他已经病了很久,现在看来,死前那一个多月病情加重,其实是中毒。 沈凝继续说道:“梁悦把邹权告到衙门,邹权不但承认他杀死你的事实,连带着还把你从沈家骗钱的事,也讲了出来。 当年的证人也找到了,梁家的家产,连同你埋在床底下的一千两黄金,做为赔偿,已经全部归还沈家。 梁忠,你辛苦算计来的一切,全都没了,你还搭上了一条性命。” 沈凝声音冰冷,梁忠心灰意冷,口中喃喃:“那些金子啊,是我给小悦留的,我怕她被邹权那畜生算计了,所以就一直瞒着她,想着她总有一日会发现的,没想到......小悦什么都没有了,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凝没有把沈二老爷把一宅一铺留给梁悦的事情告诉他,梁忠这个人,是不配无牵无挂含笑九泉的。 鬼差眼睛一扫,就看出梁忠罪孽深重怨气冲天,沈凝既然不给他消怨,那就是不想让他好过,要让他去地府受罚了。 哗啦啦锁链声响,梁忠被鬼差拿住,跌跌撞撞向地府走去。 沈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心中对原主默默说道:“你放心,那些加在你身上的冤屈,我要一件一件给你昭雪。” “你刚刚是和谁在说话?” 声音传来,沈凝一惊,三个月了,她差点忘了这位也是白凤河的常客了。 “大首领,真巧啊,您又来白凤城了?”沈凝转过头来,已经换了一张阿谀奉承的笑脸。 第127章 “执行公务,路过而已。” 男人没有穿夜行衣,月光之下,他一袭锦衣箭袖,缓步向她走来。 “你还没有说,刚刚你是和谁在说话。”大首领继续问道。 其实沈凝刚刚是用心念与梁忠对话t的,只是四下无人,她没有掩饰,所以嘴唇一张一合,只是没有发出声音而已。 沈凝自信大首领只是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却不会听到她的声音,于是她便说道:“不是吧,莫非我刚才默念古诗,您也听到了?” “默念古诗?什么古诗?”大首领问道。 “啊?哈,我念的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大首领,您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 说完,沈凝自己也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耳熟,她好像和谁说过。 还能和谁,如果不是上辈子的事,那就是和大首领说的。 像这种站在月光之下的情景,也只有和大首领才有过。 大首领没有说话,其实他知道,沈凝在骗他。 他懂唇语,虽然因为夜晚看不清楚,可是他能确定,沈凝说的根本不是这几句诗词。 “恭喜,沈家的财物物归原主。” “啊,您也知道了,同喜同喜。”沈凝笑呵呵。 又是一阵沉默,沈凝率先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说着,她转身便要走,大首领在身后叫住了她,说道:“我送你回去。” 沈凝一怔:“您送我?为啥?” “不为啥,顺路而已。” 只是一瞬之间,大首领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沈凝顿时觉得一大坨冰雹子砸了过来。 第111章 此人非彼人 沈凝还能说啥? 只能闷头走路了。 走了一会儿,沈凝忍不住想说话了。 “周睿的案子......” 大首领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看向沈凝,沈凝后悔啊,她怎么忘了,锦衣卫的行动都是机密,这是她一个小老百姓能打听的吗?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黑夜之中,男人的声音如同断玉碎冰,让人生寒,却又令人有一丝舒爽,就如夏末的第一缕秋风,从藤枝蔓叶间穿过,带着淡雅从容。 沈凝抬起头,与男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她连忙避开,换回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孔:“那就多谢大首领了,唉,时辰不早,小女子要赶路了。” 说完,她拔腿便向前面走去,男人微笑摇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上。 沈凝见他没有像刚才那样与她并肩而行,微微松了口气。 又走不远便是沈家胡同了,沈凝转身,挥手道别,便向胡同里跑去。 大首领在胡同口伫立片刻,正准备离去,忽然,耳边传来衣袂之声,他没有回头,下一刻,绣春刀已在手上! “大首领,是我。” 大首领看他一眼,将刀收起。 来人轻声说道:“一切准备妥当。” 大首领的目光透过黑夜,望向胡同尽头:“出发!” ...... 次日,又到了要去胡宝斋的日子。 沈凝一早便出门了,到了胡宝斋,沈凝意外地看到了秦时雨和秦时月。 “咦,你们回来了?”还在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在时县打官司的时候,沈凝便把秦家兄妹派了出去。 秦时雨抱拳行礼,秦时月则笑嘻嘻地说道:“昨天下午回来的,想着今天便是月中,你该来胡宝斋了,我便没有过府找你。” 沈凝的笑容直达眼底:“辛苦你们了。” 秦家兄妹从时县回来之后,沈凝便让他们去了周睿老家豫城,那里距离白凤城路程遥远,秦家兄妹这一去一回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秦时雨沉声说道:“周大人当年的确致仕回乡了,只是在他回到家乡五个月后,豫城下属的灵村、山荫村、耿各庄、大王庄,以及紧邻的两个镇子,发生了地动,周夫人不幸罹难,周大人虽然保住性命,但却断了一臂。 周家的祖宅倒塌。 按理说,周大人虽然致仕,可以前毕竟是当官的,他想要重修祖宅并不困难。 然而地动过去之后,周大人给亡妻办完丧事,便不知所踪。 当地县衙前来慰问,也没有找到他,后来有人在水潭边发现一双鞋子,那鞋子用料考究,不像是当地村民能穿的,那水潭很深,连着河流,因此当地人,连同县衙,都认为周大人因为先失子又丧妻,自己也落下残疾,如今就连祖宅也塌了,周大人心灰意冷,受不了打击,便自尽追随亡妻而去了。 因为那场地动,周家所在的灵村死伤严重,而接下来的五年里,那里又接二连三发生了几次地动,灵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镇的百姓要么死在地动里,要么便拖家带口纷纷逃离。 最近几年,灵村一带终于太平起来,没有再发生地动,衙门便将一批因为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灾民迁了过来,如今还住在这几个村子里的,都是后面迁来的灾民。 我们到了灵村以后,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一位在地动中幸存的老人,这才打听到当年周大人自尽的消息。 那位老人说,前几年曾经有人来找他打听过周大人的事,但是老人没听说周大人的儿子还活着。 至于周睿这个名字,老人更是从未听过。 第128章 另外,县城里也有一位致仕回乡的周大人,与这位周大人是差不多时候回来的,那位还健在,并且也确实有一位在外游学的公子,但此周大人非彼周大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位周公子生母在他出生时便去世了,他三岁时继母进门,外家担心他被薄待,便将他接了过去,这位周公子一直住在外家,只在去年回来过一次,据说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他便外出游学去了,从此再没回来。 但是我们再三确认过,这位周大人并非另一位周大人,当然,这位周公子也绝不可能是周睿。” 沈凝耐心听完,有些想笑,周睿还真是个人才啊,若非她让人千里迢迢过去调查,还真是让他给骗了。 但凡是她没有派人过去,而是托了镖局或者其他人在当地打听,都会被骗。 比如,当地有没有一位十几年前致仕返乡的周大人?答曰:有。 周大人有没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儿子?答曰:有。 周公子是不是读书人?答曰:是。 周公子是不是以前不是住在这里的,而是前两年才回来的?答曰:是。 再问,周公子现在是不是出门去了?答曰:对! 以上每一条,周睿全都符合。 如果没有深入灵村去调查,就只能如上面所说,认为周睿确有其人。 见沈凝不怒反笑,秦家兄妹面面相觑,一个说,她怎么不哭呢? 另一个说,一定是受刺激了。 秦时月上前抱住沈凝的胳膊,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沈凝看看她,又看看秦时雨,见两人都在担忧地看着她,便知道他们误会了。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没事,他是假的才好,我正不想嫁人呢,现在终于有不嫁人的借口,你们说我会生气吗?我现在开心还来不及呢。” 可是兄妹两人不但没有松口气,脸上的担忧更深了。 听听,这已经口不择言了,这不是受刺激还能是什么? 秦时雨轻声劝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秦时月也道:“是啊是啊,你知道吗?我嫂子的绣坊生意可好了,三个月赚了一百五十两呢,我嫂子说了,改天请你去我们家,我嫂子要亲自下厨,我嫂子心灵手巧,不但做的一手好针线,还有一手好厨艺。” “好啊,你回去问问你嫂子,什么时候请客,定下日子,我一定过去。”沈凝笑着说道,蹭饭的美事,千万不能错过。 第112章 今年就成亲 沈凝回到府里,换过衣裳,正准备去见老太太,把秦家兄妹查到的事情告诉老太太,便听门外传来说话声,春俏撩起帘子,外面站着的是沈大老爷院子里的丫鬟小桃。 孟氏住在孟家,人也疯了,原本身边还有杨妈妈和海棠侍候,海棠是府里的家生子,她娘去求了老太太,让海棠回了沈家,她前两年就订了亲,如今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眼下便在老太太身边侍候,明年秋天便要嫁人了。 那三万两银子归还以后,沈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一些,便又采买了一批下人填补各处的空虚,小桃就是前不久刚来的。 小桃进来,给沈凝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大老爷请二姑娘过去,说是有事要对二姑娘讲。” 沈凝点点头,问道:“今天大老爷又出去会友了?” 小桃笑着说道:“那倒是没有,今天周公子陪着大老爷下棋聊天呢。” 沈凝的嘴角勾了勾,这小丫头以为她喜欢听到周睿的事吧,倒是个伶俐的,可惜她听到周睿的名字就头疼。 不过,这也说明,沈大老爷找她的事,十有八九是和周睿有关系。 自从当年的事真相大白,沈大老爷每次看到沈凝都是一副爹对不起你,你要原谅爹的表情。 沈凝觉得,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原谅任何人。 那些苦,是原主受的,而自己虽然占了原主的身子,t可也无法亲身感受原主受过的苦,所以,自己凭什么要替原主去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呢? 好在后来沈大老爷去了时县,一去就是三个月,沈凝不用看到沈大老爷那副别扭纠结的表情,觉得轻松了许多。 如今沈大老爷回来了,沈凝不想见他,他去让她过去。 沈凝带着春俏,跟着小桃去了长房的院子,沈大老爷看到她来了,一扫平日那副求原谅的神情,对沈凝说道:“为父已经同意了周睿的提议,只等他去白凤寺求了黄道吉日,让你祖母过目,便可为你操办婚事了。” 沈凝怔了怔,问道:“周睿对您说了什么?” 周睿自从刚来沈家时,就向沈大老爷提过成亲的事,当时就被沈大老爷否了,那时沈大老爷态度坚决,怎么出去了三个月,态度就转变了呢? 沈大老爷哈哈大笑:“阿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他知道我不想让你早嫁,便提议成亲之后,与你一起暂住沈家。” 沈凝哦了一声,问道:“他想入赘?” 沈大老爷一怔,佯怒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他只是暂住,是暂住,并非入赘。” 沈凝又哦了一声,问道:“他娶媳妇连房子也没有,还要住在咱们家,吃咱们的住咱们的,还不入赘,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 “你......”沈大老爷直摇头,不过,他今天心情好,自是不会和女儿计较,“他只是暂住,住到会试,到那时他去京城参加会试,你呢,就在家里等着他,等他高中进士,榜上有名,无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任上,你就和他一起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129章 沈凝算算日子,下一科会试是三年以后,周睿去京城考试,考完了等放榜,放榜了还要等任命,任命之后一般也不会立刻赴任,而是先回乡祭祖,告诉祖先家里出了进士,祖坟上冒了青烟。 这样一来,等到周睿从京城回来,接上她这个没下堂的糟糠之妻一起去赴任时,差不多也是来年了。 从现在开始算起,到她离开沈家,跟着周睿去赴任,差不多就是四年以后的事了。 那时,她十八岁。 沈凝觉得沈大老爷似乎对十八岁有一种执念,当初他拒绝周睿时,便曾说过要把她在府里留到十八岁再出嫁。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大老爷疼爱女儿,舍不得她早早出嫁去伺候公婆夫君呢。 可是沈大老爷对周睿说这番话时,老太太也才刚醒,沈凝也还是大老爷和孟氏眼中的丧门星。 把人人喊打的丧门星留在家里,沈大老爷是有受虐倾向吗? 沈凝点点头,问道:“大老爷的意思,是让我和周睿今年成亲?” 虽然女儿还是不肯叫他一声“爹”,可是沈大老爷也只是难过了一下,便又高兴起来,现在的沈家,需要办一场喜事来冲喜,周睿说得对,眼前就有一桩喜事啊。 “这要看白凤寺的大师们给出的日子了,如果今年有好日子,那就今年,今年若是没有,那就明年开春,总之,闺女啊,你要开始准备嫁妆了。” “那大姐姐呢,大姐姐还在议亲呢,我这做妹妹的,总不能越过姐姐吧。”沈凝说道。 “你虽然排行第二,可咱们和二房毕竟隔着房头,能按长幼顺序成亲最好,若是不能,外人也不会说什么,这也是合规矩的。” 关于这一点,沈大老爷已经考虑过了,虽然还没有和二弟商量,不过,想来二弟也不会反对。 沈凝的亲事是出生前就订下的,还是老太爷亲自订的,只是这一点,二房便要让着长房。 沈凝看着沈大老爷笑出的一脸褶子,有点辣眼,便问道:“大老爷还有其他事情吗?” 沈大老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亲生女儿,和自己相处起来,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沈凝从长房院子里出来时,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老太太要用晚膳了,总不能这个时候过去,给老太太添堵吧。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又雷打不动地带着钱妈妈去吃早点,吃完早点又听那些客人们聊天说八卦,听客人们说新开的那家铺子里锅贴不错,老太太索性不回府了,去了那家铺子吃锅贴,吃完,老太太觉得确实不错,名不虚传,便又多买了一些,带回府给三个孙女全都尝一尝。 这也是老太太出门的乐趣之一,每天出来,她都要带点东西回来,有时是小零嘴儿,还有时是针头线脑,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是祖母的一番心意,孙女们都很欢喜,孙女们出门也会给她带东西,祖孙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就好像中间那十几年从未有过一样。 第113章 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 老太太回到府里,沈大老爷就过来,把对沈凝说的那番话,又对老太太讲了一遍,今天一大早,周睿便出城去白凤寺了,可见对这桩亲事的重视,沈大老爷非常满意,没等周睿把选好的日子送过来,便过来把这件事和老太太讲了。 老太太却听得直蹙眉头,这么早就成亲?她还想继续观察观察周睿的,万一和那韩家一样,孙女变成第二个沈梨花,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说,沈凝尚未及笄,前面还有沈凌呢,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娘,您不想让二丫头成亲?没关系的,二丫头成亲之后,至少也要在娘家住上三四年,周睿出仕之前,她都会住在娘家。” 老太太想说,既然住在娘家,那还成亲干啥? 沈大老爷前脚出了春晖堂,沈凝便过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既然让你成亲后还住娘家,那晚两亲也无妨啊,不过,你爹说得也对,咱们家好多年没有喜事了。” 沈凝想了想,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可愿意帮孙女一个忙......” “傻孩子,祖母当然愿意,你倒是说说看......”老太太说道。 ...... 下午的时候,周睿从白凤寺回来了,他带回三个日子,一个是今年,就在两个月后,另一个是四个月后的,还有一个则是明年的。 沈大老爷看了这两个日子,今年的这两个日子都有些匆忙,不过抓紧时间准备,四个月后的那个日子还是可以。 毕竟他是嫁女儿,不是娶媳妇。 “你父亲那边可要派人去接?”沈大老爷问道。 周睿说道:“家父这几年醉心佛法,已鲜少再理红尘之事,不过临行之前,家父曾经说过,婚姻大事由小婿自己做主,若是需长辈出面,可请堂叔一家过来,堂叔家住在许县,到时小婿让玉墨过去,接他们过来便是。不过岳父请放心,小婿离家之时带了足够的银钱,聘礼上决不会委屈二姑娘。” 周家的情况,这些日子以来,沈大老爷也知道一些。 周大人先是丢了儿子,官场也不顺畅,年纪轻轻便致仕返乡,后来妻子也先他而去,在周睿没有认祖归宗之前,周大人独自一人,一年里至少有十个月都是在寺院里住着,虽然没有出家,可也和出家差不多了。 第130章 沈大老爷默默叹息,自从得知沈文清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之后,他万念俱灰,有几次午夜梦回,他也萌生过出家避世的念头。 可惜上有高堂,下有这一大家子,他身为长子,肯定不能出家。 “好,我与你一起去见老太太。” 沈大老爷带着周睿去拜见老太太,他属意第二个日子,就是四个月后的那个,老太太没有异议。 老太太对周睿说道:“明天你找媒人正式来请期,就是走个过场,就按咱们商定的日子。” 周睿连忙应允。 老太太又对钱妈妈说道:“你去把二丫头叫过来,我有东西要给她。” 周睿忙要告辞,老太太笑着说道:“你们是未婚夫妻,不用避嫌,留下来做个见证。” 听到老太太说要做个见证,沈大老爷和周睿都是一怔,谁也不知道老太太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沈凝便带着春俏过来了,给老太太、沈大老爷和周睿见过礼之后,老太太对钱妈妈说道:“你去把炕洞里的那口箱子拿出来。” 沈大老爷错愕,周睿的眉头微微动了动,沈凝则不明所以地坐在一旁。 沈家各房睡的都是床,只有老太太院子里的东次间里有炕,不过,自从老太爷过世之后,老太太便搬去了西次间睡拨步床了,东次间空着没有住人。 没过一会儿,钱妈妈便捧着一只乳燕投林的匣子走了进来。 老太太取出随身带着的钥匙将匣子打开,沈凝看过去,见匣子里放在最上面的,是几本鱼鳞册,鱼鳞册下面是一些泛黄的纸张。 老太太拿出其中一本鱼鳞册,将匣子重又锁好,钱妈妈正准备把匣子放回原处,老太太却道:“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你要帮我记着,万一哪天我想t搬回东次间睡大炕,要烧炕时你可记着把这匣子拿出来,若是烧炕时一起烧了就麻烦了。” 钱妈妈打趣道:“您老的记性好着呢,老奴可比不上您。” 老太太又笑眯眯地冲沈凝招招手:“二丫头,过来。” 沈凝走过去,老太太把鱼鳞册交给她:“这是祖母陪嫁的一处铺子,现在祖母把它交给你,你要出嫁了,也要学着管家管账了,这家铺子你要学着管起来,这也是祖母给你的嫁妆。” 沈凝忙道:“祖母,这是您的陪嫁,孙女怎么能要?” “长辈赐,不可辞,这是祖母给你的,你就好好收起来,以后你大姐姐和你三妹妹出嫁时,祖母也会给她们的。”老太太笑着说道。 沈大老爷很高兴,对沈凝说道:“既然是祖母给你的,你就收下吧,还不快谢谢祖母。” 沈凝连忙跪下,给老太太磕头,老太太让海棠把她扶起来,看了看周睿,见周睿神色郑重,老太太很是满意,对两人说道:“你们成亲以后要互相体谅,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沈凝不敢抬头,生怕别人看出她的脸没有红,老太太见孙女的头越来越低,便说道:“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吧。” 临走时,老太太还不忘叮嘱周睿:“明天别忘了让媒人过请期。” 沈凝跟在周睿后面出来,走出春晖堂,她快走几步追上沈大老爷,把那本鱼鳞册捧到沈大老爷面前:“我真的能自己管铺子吗?要不把这铺子交给二婶,让二婶帮我管呢?” 女儿好不容易肯主动和他说话,沈大老爷心情很好,对沈凝说道:“这是给你的嫁妆,你当然要自己学着管了,你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你二婶。” 沈凝又道:“祖母的嫁妆可真丰厚,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鱼鳞册啊,那应该有很多铺子吧。” 第114章 走水了!老太太危险! “那匣子里装着的,怎么可能全都是鱼鳞册?哪里能有那么多。” 沈大老爷还记得,当初老太太生病的那些年,沈家日子过得艰难,那时孟氏管着后宅,动过要变卖老太太陪嫁铺子的心思,可惜钱妈妈一口咬定不知道老太太把鱼鳞册藏在哪里,孟氏想亲自到春晖堂里找,钱妈妈拦着不让,孟氏便来向他告状,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答应。 沈大老爷在心里暗暗庆幸,多亏当年他没有答应,否则若是真让孟氏把老太太陪嫁的铺子卖掉,说不定全都便宜了孟家。 想到这里,沈大老爷忍不住笑了,虽说老太太把铺子赏给三个姑娘,最终也是要带去婆家的,可那也比便宜孟家要好,姑娘们即使出嫁了,那也是沈家的女儿,外孙子身上也流着沈家的血。 那个来历不明的沈文清却彻彻底底和沈家没有关系。 沈凝不知道沈大老爷为何会笑,但是看得出来,这人心情不错。 沈凝便趁机问道:“上次听祖母说起,祖父去世之后,她老人家把祖父生前的手稿全都烧了,该不会没有全烧,余下的也放到那只匣子里了吧。” 沈大老爷想了想,的确,刚才他也看到了,那些鱼鳞册下面都是发黄的纸,只是那些纸都是叠起来的,看不出是不是写着字。 “也可能是书信吧,你祖父早年行商,一走就是半年,时常往家里写信,每次收到你祖父的信,你祖母看完以后,便把那些信收进一只匣子里,是不是这一只我倒是不记得了。” 沈大老爷的回答让沈凝非常满意,她有意无意看向周睿,见他的嘴角一直噙着一抹微笑,像极了一个即将娶妻的少年。 第131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凝烧了黄纸,叫了青烟和独荒过来,对二鬼叮嘱几句,便回屋休息。 睡到半夜,门外响起敲门声,值夜的春俏问道:“谁?” 吴春芳在外面着急地说道:“走水了,像是春晖堂走!” 春俏吓了一跳,春晖堂,那可是老太太的院子。 她正要去叫醒沈凝,沈凝已经起身下床,春俏连忙帮她换上衣裳,沈凝一边穿衣一边对吴春芳说道:“你和蔡英赶快过去帮忙,让老太太先到咱们院子里来,我随后就过去。” 沈凝并不担心老太太,她一早就吩咐青烟和独荒了,二鬼有些灵力,想要护住老太太还是可以的。 沈凝往春晖堂去的路上,遇到了匆忙赶来的二太太和沈凌沈冰,三太太和沈梨花,却没有看到二老爷。 没走多远,便看到蔡英背着老太太,和钱妈妈吴春芳等人正往这边来。 看到老太太无恙,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小海飞奔着跑了过来,那孩子头发被火燎了,他一边跑一边喊:“抓到了抓到了!” 二太太忙问:“抓到什么了?” 小海一脸的兴奋:“抓到放火贼了!” 众人全都一怔,有人放火?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咱们去二丫头那里,老二家的,你带着两个丫头先回去,老三家的,你也回去,梨花,你陪我一起过去。” 二太太忙道:“娘,让儿媳陪着您吧。” “不用不用,二丫头那里不宽敞,你们都过去,我反倒不能休息,灭火的事儿交给家里的爷们儿,你们都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二太太虽然不放心,可是老太太说得也有道理,她们这么多人若是全都跟过去,老太太反而休息不好。 二太太让两个女儿陪着三太太先回去,自己则又去了春晖堂,见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显然是刚刚走水就被发现了,看这样子,竟似是从东次间烧起来的。 二太太有些奇怪,东次间里没有住人啊,没有火烛,怎么就烧起来了呢? 对了,小海说是有人放火,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 这时,二太太听到一阵欢呼声:“又抓到一个!” 二太太提着裙子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几个壮汉拖着一个人迎面走来,二太太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这几个壮汉都是铺子里的伙计,以前也偶尔会来府里帮着干些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可毕竟不是沈家奴仆,因此从未在府里住过,都是干完活就走,这深更半夜的,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待到看清楚,被这几个壮汉拖着的那个捆成粽子的人,二太太更是惊得差点喊出声来。 她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吧,这个人竟然是周睿! 白天时她才听说,周睿和沈凝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四个月后,周睿明天就会请媒人上门,正式请期。 怎么这才半日不到,周睿就像只狗一样,被拖着过来了呢。 二太太看到了沈二老爷,沈二老爷走在这几人后面,一边走一边指挥着几个正在救火的老仆:“仔细一些,不能留火星。” 二太太正要开口,旁边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沈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看到沈凝,二太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二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周,周公子他......” “二婶,没事,这里有二叔,您先回去吧,若是睡不着,就算算修房子需要花的银子。” 二太太怔怔一刻,终于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二丫头,这里交给你了。” “好。”沈凝笑着答应。 看着二太太走了,沈凝转过身来,走向呆若木鸡的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他是听说春晖堂走水就跑过来了,来了以后恰好看到几个人像叠罗汉一样将一个人压在身下,待到那个人被从地上提起来,五花大绑的时候,他才看清楚,那人竟是他的乘龙快婿周睿! 青烟和独荒就站在沈大老爷身边,他们奉命守在春晖堂,看到有人纵火,他们便一口尸烟喷过去,那人便全身无力瘫倒在地,提前埋伏在这里的沈二老爷,便带着人冲了出来,将那人制住。 那个人,便是周睿的书僮玉墨。 第115章 算盘打得我在白凤城都听到了 玉墨放火,周睿隐身暗处做接应,沈二老爷一早便带人埋伏在春晖堂里,他们将玉墨一举拿下,却没有看到周睿。 周睿和玉墨原本约定,得手之后以鸟啼为号,可是周睿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玉墨的暗号,看到春晖堂方向有火光,他担心玉墨被人发现,便想赶在府里人过来救火之前回到自己住的客房。 可是当他抬腿要走时,却发现自己的腿迈不动了。 就像是被人紧紧抱住,两条腿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无论他怎么用力,仍是纹丝不动。 他大惊失色,忍不住弯腰想查看自己的腿,可是身体却像是被人重重撞了一样倒在地上,接着,他感觉身上重重挨了一脚,身体便像球一样向前滚去。 沈二老爷听到动静,回头看时,便看到一路滚过来的周睿。 抓到的是周睿的书僮玉墨,玉墨身边有装着桐油的小桶t,身上还有火折子,放火的是玉墨,而周睿也在此时出现,若说他不是幕后主使,傻子也不会相信。 第132章 沈凝走到沈二老爷面前,看一眼狼狈不堪的周睿,对沈二老爷说道:“二叔父,您觉得该如何处置?” 沈大老爷这时也反应过来,没等沈二老爷开口,他便冲了过来,瞪着周睿说道:“你,你,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睿腿上的禁锢已经消除,可他已经被五花大绑,依然不能动弹。 他一脸的委屈:“岳父大人,小婿听闻走水,便急匆匆地过来了,不知为何,竟被二叔父让人将小婿捆了起来,岳父大人,这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沈二老爷怒喝,“你的书僮放火,被当场抓住,而你就躲在一边,你还说这是误会我?沈公子,莫非你能掐会算,算出春晖堂会走水,所以早早就带着书僮过来救火了?呵呵,我倒是不知,还有人拿着桐油来救火的。” “桐油?老二,你说他的书僮拿着桐油过来的?”沈大老爷不可置信。 一名伙计将从玉墨身边搜到的东西拿了过来,除了桐油和火折子,还在玉墨身上搜到一把匕首。 看到寒光闪闪的匕首,沈大老爷吓了一跳,他是读书人,哪里见过这个? 沈二老爷这才想起,还没有给周睿搜身。 玉墨只是一个下人,想搜就能搜,可是周睿不但是读书人,更是沈家的准女婿,若是要搜他的人,至少也要沈大老爷同意才行。 周睿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大老爷:“岳父,小婿也不知道玉墨身上会有这些东西啊,若是小婿知道,早就将他赶出去了,又怎会让他在府里走动?岳父,小婿的人品,您还不知道吗?” 说着,周睿又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凝,目光哀怨缠绵,令沈凝不忍直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真让人不舒服啊。 沈大老爷有些迟疑,他也与周睿相处了一阵子,总体而言,他对周睿这个女婿还是相当满意的。 学问好,谈吐好,人品好,家世清白,又是老太爷在世时亲自订下的亲事,沈大老爷倒是觉得,是自家的丧门星配不上人家。 沈凝冷眼旁观,便知道沈大老爷心软了。 她轻咳一声,对沈二老爷说道:“既然人赃并获,那就送官吧,是非曲直,由官府定夺。” 不仅是沈大老爷,就连沈二老爷也是一怔,周睿不是别人,他是沈家的准女婿! 无论纵火的元凶是不是他,这都是家事,是家丑,岂能报官呢,那样一来,岂不是整个白凤城的人全都知道了? 沈大老爷喝斥:“胡闹,他是你的未婚夫婿,岂能送官?谁让你在这里的,还不回去照顾祖母。” 沈凝冷冷一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沈大老爷的这番话,她走到周睿面前,目光如箭射向周睿:“豫城的确有一位致仕返乡的周大人,周大人家里也的确有一位出外游学的周公子,可惜此周大人非彼周大人,此周公子更非彼周公子,那位周公子自幼养在外家,长大后与继母不合,这才离家求学,只要把你的画像拿去让人看看,就能知道你和人家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关系也没有!” 闻言,在场众人全都怔住,周睿连忙为自己辩解:“你说的那家姓周的我知道,我家和他家虽然全都姓周,但却只是同姓而已,连同宗都不是,更不是同一家人。” 沈凝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和县城里的周家不是同一家人,那么,你和灵山村的周家是一家人吗?” 周大人祖籍豫城灵山村,这不是秘密,沈家人全都知道。 周睿点头:“当然,灵山村是我家祖籍。” 沈凝目光嘲讽:“周大人返乡不久,灵村地动,周太太不幸遇难,周大人心灰意冷,投潭自尽,之后数载灵村一带地动不断,当地人纷纷逃离,现在居住在灵村的,都是从邻省调拨来的灾民,周睿,你以为灵村里已经没有当年的村民了,便敢信口雌黄,编出一个死而复生认祖归宗的戏码了? 你的算盘打得真响,我在白凤城里都听到了。 可惜,你算错了! 当年的灵村,万幸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而且他还回到原籍颐养天年,据他所说,周大人死去多年,周公子从未回过灵村,更没有认祖归宗。” 说到这里,沈凝转身看向沈大老爷:“大老爷,这个人不是周睿,真正的周睿是生是死无人知晓,然而他肯定不是! 大老爷若是不相信,可委托衙门调查此事,您是当过官的,想来知道如何操作吧。” 沈大老爷怔怔一刻,点了点头:“真若想查并不难,只需由白凤城这边的衙门发一份公函,寄送豫城便是,咱们也可派人同行前往。” 灵县归豫城管辖,周大人又是致仕官员,无论他是生是死,豫城衙门里都会登记在册,连灵村都不用去,就在豫城的衙门里,便能把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第115章 他是来偷东西的 周睿收起那副哀怨的表情,他看着沈凝,目光平静:“沈二姑娘说了这么多,不也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吗?” 这时,一名老仆走过来,对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说道:“大老爷二老爷,火已经彻底灭了,老奴翻看过,没有火星子留下来,好在发现及时,东次间烧毁得不多。” 沈二老爷放下心来,对沈大老爷说道:“咱们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春晖堂好好修葺一番。” 第133章 沈大老爷连声说好,只是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兄弟二人过去看了看,确认老仆说得没错,火势已经完全扑灭。 只是两人的心情仍然沉重,让人将周睿主仆带去了书房。 周睿还在为自己狡辩,沈凝连个眼角子也没给他,而是把目光转移到沈二老爷身上:“二叔父,您是一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吧。” 沈二老爷挺挺胸膛:“是。” 沈大老爷一怔,疑惑地问道:“二弟,你不是刚刚赶来的?” “大哥,二丫头告诉我,今天晚上有人会到东次间偷东西,让我带人埋伏在此,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这般狠毒,居然放火,好在母亲安然无恙。” 今天晚上,老太太压根没有住在西次间,而是和钱妈妈一起住在西厢房里,西次间的床上,是用枕头和被子摆在一起做出的假人。 “偷东西?”沈大老爷万万没有想到,周睿主仆来放火竟然是为了偷东西。 书房里除了被捆成粽子的周睿主仆,便只有沈家三人。 沈凝淡淡说道:“没错,他们就是来偷东西的,大老爷,您还记得老太太的那只乳燕投林的匣子吗?匣子里面不是有老太爷的书信和手稿吗?这位假公子,放下身段委曲求全想要迎娶我这个丧门星,就是为了拿到老太爷留下的东西。” 别说是沈大老爷了,就连一早便参与此事设下埋伏的沈二老爷,也是吃了一惊。 在他听沈凝说有人会来偷东西时,他想到的是老太太手里的金银细软,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要来偷的,竟然是老太爷的书信手稿。 沈大老爷猛然记起,从春晖堂出来时,沈凝特意问起那只匣子里的东西,还提到了老太爷的书信。 对,当时周睿也在场。 沈大老爷心里发酸,他这个女儿一直对他爱搭不理的,可今天却破天荒地和他说了许多话,他还以为父女关系要缓和了,却没想到,沈凝之所以会主动和他说话,只是为了让周睿听到。 让周睿听到? 莫非沈凝一早就猜到周睿的目的? 对啊,沈凝连周大人自尽的事都知道了,又岂会不怀疑周睿的身份? 只是,这些事,她一个尚未及笈的小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沈大老爷看向沈二老爷,对,二弟能埋伏在春晖堂,肯定是征得了老太太的同意,还有老太太当着周睿的面,不但拿出那只匣子,还特意说了,那只匣子是藏在东次间炕洞里的。 所以这件事,老太太知道,二弟知道,沈凝知道,说不定连钱妈妈也知道,就只有他不知道! 一家子全都知道,唯独瞒住了他。 瞒就瞒吧,还要让他配合一起演戏。 沈大老爷心中凄苦,他是嫡长,他才是一家之主。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一家之主就变成家里可有可无的那个人了? 沈大老爷索性把所有的火气全都发泄到周睿身上,指着他的鼻子斥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也,假冒周睿究竟有何居心?” 此时,见一切都被揭开,周睿索性闭目养神,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沈大老爷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让他有劲使不上,有气无处撒。 沈凝悠哉悠哉地说道:“他还去过咱家老宅,翻找过很多次,把老宅里挖地三尺,后来二叔t父过去整修房子,他这才死心。” “还有这事?”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面面相觑,现在兄弟二人有同一个感觉,在这个家里,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沈凝踱到周睿面前:“我猜你是邻国细作吧。” 细作二字一说出来,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细作啊! 对于小老百姓而言,这两个字既遥远又陌生,他们也只是听人说过,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细作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是啊,我怀疑他是邻国细作,否则为何锦衣卫会盯着他呢?能被锦衣卫盯上的,要么是当官的,要么就是细作,大老爷,您以前就是做官的,我说得对不对?” 沈大老爷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不对,不仅是官宦和细作,还有乱党。” 沈二老爷吓得一个激灵,大哥啊,乱党啊,这好像比细作还要可怕。 沈二老爷瞪视着周睿,像是要在周睿脸上找出答案。 周睿肯定不是当官的,那么...... “你是细作,还是乱党啊?”沈二老爷问道。 周睿一梗,索性又闭上了眼睛。 沈大老爷一脸茫然:“二丫头,你如何得知他被锦衣卫盯上了?” 沈凝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信口说道:“有一次我上街,坐在马车上,看到他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两名便装的锦衣卫,小海见过他们,他们就是当初来咱们府上带走孟婉的那两位。” 原来如此啊,沈大老爷心中压抑地透不过气来。 沈凝对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说道:“这下子你们明白了吧,这个人必须要送官,否则咱们就要被他连累,咱们沈家有足够的份量对抗锦衣卫吗?” 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都被沈凝的最后一句话给震住了。 足够的份量? 快算了吧,沈家现在是什么处境,还能有大宅子住着就已经是万幸了,还对抗锦衣卫?除非是疯了。 第134章 “明天一早就把他们送到县衙。”沈二老爷说道。 沈大老爷是当过官的,他知道这当中的门道。 他摇摇头:“不行,既然锦衣卫在盯着他,那就要把他送去锦衣卫。” 第117章 把这里当成客栈了 说这句话时,沈大老爷是咬牙切齿的。 这个人来历不明,又被锦衣卫盯上,那还能是什么好人吗? 别说他不是真正的周睿,哪怕他是真的,沈大老爷也会大义灭亲。 因为沈家已经经不起再出事了。 沈家已经没有人做官了,他好歹占了一个致仕的名头,当地父母官多多少少能给些薄面,可是下一代呢? 沈家下一代没有男丁! 没有男丁,也就没有人能出仕,对于他们这种有些家底的人家,家中若是没有当官的,那就等着被人吃干抹净吧。 沈大老爷之所以会对周睿青眼有加,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周睿学问不错,科举有望。 女婿是半子,沈家没有能当官的儿子,有个女婿也不错。 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彻底打碎了沈大老爷最后的希望。 沈大老爷恨不能掐死眼前这个假周睿。 不过,沈大老爷的危机感也越发强烈。 假周睿摆明是为了沈老太爷遗物而来,他为何胆敢冒充沈家女婿,说来说去,还是看穿了沈家无人出头! 沈大老爷指着假周睿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死鸭子嘴硬,那好,就让锦衣卫来审你,老二,让人去套车,我亲自把这个骗子扭送法办!” 锦衣卫除了在京城设有指挥使衙门之外,在各地也有千户营和百户营。 白凤城城外,便有一座锦衣卫的百户营。 担心假周睿主仆会咬舌自尽,沈大老爷用破布塞住他们的嘴巴,又担心他们还有同伙,索性谁也不睡觉,兄弟二人带着那几个从铺子里调过来的伙计,不错眼珠地盯了一夜。 沈凝并不担心,有青烟和独荒看守,假周睿跑不了。 不过,既然沈大老爷要亲自带人看守,她也不会阻拦。 沈凝回到自己的院子,老太太和沈梨花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下了,沈凝不敢打扰,在小床上睡下。 次日祖孙俩醒来时,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已经带人押着假周睿主仆出城去了。 沈凝把昨晚的事和老太太讲了,老太太唉声叹气:“可惜了这人的好长相了,唉。” 沈凝给逗乐了,没想到老太太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二太太和三太太带着沈凌沈冰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二太太笑着说道:“春晖堂原本也该拾掇拾掇了,这下子,咱们索性从里到外好好修整一番,就是二丫头这里太小了,娘,您还是搬到我们院子里吧,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 老太太摇摇头:“你们院子也不宽敞,我看我还是住到老大那里去,他那里的屋子也不能一直空着。” 长房的院子是整个府里最大的,有一主院两跨院。 沈大老爷和孟氏住在主院里,沈文清虽然长住书院,可他是嫡长孙,东跨院一直给他留着;西跨院里住的则是孟婉。 如今孟氏被送去了孟家,沈文清扫地出门,孟婉也不在了,偌大的长房便只住着沈大老爷一个人。 既然老太太说要去长房,二太太和三太太自是不能再说什么,一来沈大老爷是长子,二来长房的院子也确实空着。 既然已经说定了,老太太便让人把自己的东西搬去长房。 “我住东跨院,谁说长辈就不能住在跨院里了?长房里就只有东跨院一直不住人,我就想住那里。” 老小孩老小孩,有的时候老年人和小孩子也差不多,都很任性。 老太太不喜孟家人,连带着也不想住在孟氏和孟婉住过的屋子,所以她选择住在东跨院里。 沈凝便道:“祖母,您想住到东跨院也行,只是那院子一直空着没有人住,我先过去给您打扫打扫,打扫干净您再搬过去,您看行吗?” 换做以前,众人便会以为沈凝说的打扫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经历过这几回的事,除了三太太沈梨花和沈冰以外,老太太、二太太和沈凌全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凝是担心,东跨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老太太忙道:“好,那你去吧,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老钱,老钱,你跟着一起去。” 钱妈妈笑着应允,沈凌和沈冰也自告奋勇要过去。 沈冰还是个孩子,她是真的想去,沈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是大姐,两个妹妹要去,她这个当大姐的,当然也要一起去。 沈凝见沈凌神情紧张,便猜到她想多了。 早前那个老鬼被她从府里轰出去之后,这附近的大鬼小鬼便全都知道沈家有天师了,除非是像跟着吴春芳和蔡英来的那两只鬼一样,外来的,不知深浅,否则哪个鬼没事往天师家里钻,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沈凝之所以要过来打扫,是因为阳为动,阴为静。房子是固定不动的,当属于阴,而活着的人是要出出进进走动的,当属于阳。 房子只有与活人朝夕相处,才能阴阳和谐,让家宅兴旺。 若是屋子一直空着,又担心刮风下雨来不及关窗户,因此即使家里有丫鬟下仆,长期无人居住的屋子平日里还是会门窗紧闭,这便使得阳光照不进去,室内光线昏暗阴沉,加之又无人居住,没有了活人的阳气,导致室内阴气加重。 第135章 这样一来,即使没有鬼怪住进来,也会有阴邪晦气凝结于此,若是贸然住进去,便会霉运缠身,招灾致祸。 而老年人身体本就虚弱,阳气不足,若是直接住进这种地方,身体撑不住,轻则生病,重则便一命呜呼了。 东跨院是正房三间,厢房两间,沈凝让沈凌和沈冰留在外面,她打开堂屋正门,走了进去。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刚刚跨进门槛,便是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沈凝眉头都没有动,她到东西次间看了看,心里便有数了。 这里现在没有脏东西,但并不代表以前没有。 空置已久的屋子都会有点味道,但这屋子的味道有些特别,这里以前经常有大鬼小鬼来此落脚。 没错,是落脚,把这里当成不用花钱的客栈了。 第185章 他是奸细 沈凝把各屋门窗打开透气,过了一个时辰,这才让丫鬟婆子们在屋里各个角落均点上檀香,太阳落山前给各屋多点几盏灯,这灯要点上整夜,直到次日天光大亮才能熄灭,在保证十二个时辰里,屋里都是亮的。 这样一来,老太太还要在她的院子里多住一晚。 不过老太太很高兴,只要住着安心,她不着急。 直到过了晌午,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才回来,兄弟二人毕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这一来一回俱是疲惫不堪。 老太太问起时,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沈大老爷四下看了看,二太太和三太太便借口还有事,先行告退,沈梨花和沈凌沈冰t也走了,沈凝也要跟着一起走,老太太却叫住了她。 “二丫头也一起听听吧。”老太太说道。 沈大老爷一怔,沈二老爷却欢喜道:“是啊,凝儿也听听。” 若是没有这个侄女,他死了也是个糊涂鬼,所以现在,在沈二老爷心里,沈凝就是福星,大福星。 沈大老爷原本觉得老太太对沈凝溺爱得不管不顾了,这种事,哪是一个小姑娘能听的? 可是见母亲和二弟都让沈凝留下,他若是反对,显然也没用。 沈大老爷只好讷讷说道:“原本我们把那骗子主仆送到锦衣卫的百户所,便要打道回府的,可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长平侯恰好也在百户所。” 沈凝心中一怔,不是吧,这么巧?上次在河边见到那位大首领时,他不是说路过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太太则是好奇:“你是说京城里的锦衣卫指挥使吗?他也在这里?” “是啊,锦衣卫是给圣上办差的,据说这位大首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当今圣上以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他经常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这次也是凑巧了,他刚好就在百户所里。 听说我们抓住了一个骗子,他便过来询问,我和二弟便将那骗子的行径一一讲了,大首领便让人将那骗子收监了。 我当时多嘴问了一句,我问他这骗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锦衣卫的事,岂是我们能够过问的? 可是没有想到,这位大首领虽然冷着一张脸,可是却并未因为我的话而动怒。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唉!” 老太太忙问:“那位大首领究竟说了什么?” 沈大老爷又叹了口气:“大首领问我,当年令尊在银风口做过生意吧。接着他又说,那人便是从银风口过来的。” 大首领的这两句话只对沈大老爷一人说了,沈二老爷当时并没有在场。 沈二老爷也只是察觉出兄长从屋里出来后,脸色很不好看,在路上时他问过沈大老爷出了什么事,沈大老爷只是摇摇头,说回去再说。 只是沈二老爷万万没有想到,大首领竟然问起了老太爷在银风口做生意的事。 老太太神情肃穆,沉声说道:“那骗子居然是从银风口过来的。” 沈凝一头雾水,既然老太太让她留下,那她就不能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 沈凝问道:“祖母,银风口是什么地方?”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叹了口气:“银风口便是银风关,出了银风口便是胡国了,早年我朝与胡国通商,我朝的商人持有通关文书便可去胡国做生意,胡国的商人也能来我朝经商,可是自从先帝被俘之后,两国便中断了来往,如今还能从银风口过来的,只有细作了。 唉,难怪那骗子会被锦衣卫盯上,他是细作啊。” 沈大老爷也是心有余悸,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今天那骗子便会让媒人过来请期,四个月后,那骗子便是沈家女婿了。 到时沈家就成了内奸,成了那骗子的同党! 那可真的是要家破人亡了。 沈凝之前也猜到,能被锦衣卫盯上的,若没有当官的,那么十有八九便是奸细了。 只是猜测变成事实,沈凝还是有些惊讶。 她想起刚刚沈大老爷说的话,又问道:“祖父以前在银风口做过生意?” 沈老太爷以前是商人,这在白凤城不是秘密,沈家世代行商,虽然挣下万贯家财,可商人地位低,即使有钱也被那些书香门第看不起。 因此,到了沈老太爷这一代,便开始培养子弟读书。 沈大老爷不负厚望,考中了进士,沈家也从此改换了门庭。 第136章 老太太点点头:“当年你祖父组了商队,每年都会到口外做生意,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年,他还去过银风口。” 沈凝一怔,她一直都以为,自从沈大老爷出仕之后,沈老太爷便哪里也不去在家做老太爷享清福了。 沈凝想起大首领问沈大老爷的那句话,便问道:“那一年银风口出了什么事?” 原身只是一个被拘在院子里的小姑娘,于朝廷大事一无所知,沈凝在记忆里什么也找不到。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息:“那一年胡国人兴兵讨伐我朝,先帝御驾亲征,在银风口被俘。” 沈凝大吃一惊,啥?先帝被胡国抓走了? “那先帝后来被解救回来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没有,先帝被俘之后,先太子体弱多病,不久便去世了,龙椅不能一直空着,于是众臣子力推楚王登基,楚王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于是便由他承继大统,登基为帝,当今便是以前的楚王。” 沈凝明白了,除非楚王脑子进水,否则绝不会去把先帝接回来。 再说,都已经是先帝了,那也就是说,无论他是生是死,在新皇帝新朝廷看来,他都是死了,否则会称为某某皇帝,而非先帝。 “那这位先帝现在还活着吗?”沈凝问道。 沈大老爷说道:“不知道,自那之后,我朝便与胡国水火不容,虽然没有兴起大规模的战争,但十几年来,小冲突也没有断过,不过,胡国只是番邦小国,与我朝不能相提并论。” 沈凝撇嘴,你就吹吧,番邦小国把你家皇帝都抓走了,还不能相提并论,开啥玩笑呢。 第119章 命运悲惨的先帝 沈凝大致上搞清楚了,先帝御驾亲征,原本是想威风八面,流芳千古,没想到却马失前蹄,被胡国掳走做了俘虏。 而先太子原就体弱多病,惊闻噩耗便一命呜呼了。 于是皇位便到了先帝的同胞兄弟楚王手里,楚王便是当今天子。 “先帝只有先太子一个儿子吗?” 这很奇怪啊,皇帝三宫六院,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儿子呢? 老太太叹了口气:“先帝原本有五位皇子,可惜后宫内斗不断,另外四位全都夭折了,先太子之所以体弱多病,也是因为幼年时落入湖中,落下了病根。” 老太太之所以知道后宫里的事,是因为当年先帝的宠妃冯贵妃,便是白凤城人氏,皇后生下太子便去世了,后宫无主,这位宠妃的地位等同副后。 冯贵妃自己膝下无出,便也不让别人生孩子,宫人落胎都是常事,侥幸出生的四位小皇子,也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夭折。 皇帝对她信任有加,一直没有怀疑过她,直到年仅五岁的小太子意外落水,皇帝这才对冯贵妃起了疑心。 皇帝设下圈套,让冯贵妃露出马脚,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宠爱之人是个毒妇。 冯贵妃赐了三尺白绫,冯家被满门抄斩,四十年前,这件事在白凤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毕竟是皇室丑闻,白凤城的人三缄其口,以至于到了沈凝这一代,便对此事一无所知。 沈凝问道:“冯贵妃死后,先帝也没有和其他妃嫔生下孩子吗?” 老太太摇摇头:“倒是也生了几个,可全都是公主,因此,先帝膝下便只有先太子一个儿子。” 沈凝恍然,原来当皇帝的,也能这么倒霉啊。 这位先帝,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自己还被抓去做了俘虏,生死未卜。 “先帝被俘时,先太子应该已经长大了吧,有没有孙子啊?”沈凝问道。 老太太点点头:“先太子当年已经大婚,太子妃是先皇后的表外甥女,朱家的嫡长女,次年便生下一位小皇孙,先帝龙颜大悦,小皇孙刚满周岁,便封了皇太孙,年纪这么小便被封为皇太孙的,这还是头一位。” “那后来呢,先太子薨逝之后,皇太孙如何了?” 话虽是这样问,但是沈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若是皇太孙还好好活着,也轮不到楚王登基。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息:“先太子薨逝之后,太子妃伤心过度,不小心打翻灯烛,东宫走水,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熄灭,太子妃和皇太孙全部葬身火海。” 沈凝怔了怔,没想到这对母子死得这般凄惨。 “皇太孙就这么死了,朝中大臣就没有人表示怀疑?”沈凝忍不住问道。 没等老太太开口,沈大老爷便喝斥:“凝儿,你懂什么,休得胡言。” 沈凝从沈大老爷的语气里便听出来了,怀疑了,就是不敢说,没人敢说而已。 沈凝换了一个角度,又问:“朱家呢?就是太子妃的娘家,现在还要朝中为官吗?” 老太太病了十几年,自是不知朝堂之事,她看向沈大老爷:“大郎,你可知道朱家的事?” 沈大老爷说道:“朱家是武将之家,当年先帝御驾亲征,带的便是朱家军,朱老将军和三个儿子随行。 那一战,先帝被俘,朱老将军和朱二将军阵亡,朱大将军双腿齐断,成了废人,朱三将军当年只有十五岁,刚入行伍,没有随侍在先帝身边,侥幸未死。 只是他心灰意冷,从此t游戏人间,贪杯好色,成了有名的纨绔子。 如今的朱家,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更无人在朝为官,朱大将军也已经十几年未在人前露面了。” 第137章 沈凝没想到朱家这么惨,她岔开这个话题,看向老太太:“祖母,当年先帝御驾亲征时,祖父刚好也在银风口,胡国奸细盯上咱们家,是不是怀疑先帝有什么遗诏之类的,落在祖父手里?” 除了这个原因,沈凝想不出沈家这样一个连世家都算不上的小家族,为何会被敌国奸细盯上,而且那个奸细摆明是在寻找老太爷的遗物。 且,这遗物还是书信手稿之类的东西。 其实沈凝的这个问题,沈大老爷已经想了一路,他迟疑一刻,看向老太太:“娘,当年爹从银风口回来时,可带回什么东西?” 老太太摇头:“当年银风口打仗,你爹九死一生才能回来,到家的时候,瘦成一把骨头,银子失了大半,随行的护院死了七个。 你爹回来后,便病了一场,那时我心有余悸,他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他不主动说,我也顾不上问他啊。 那时你在任上,没有亲眼看到,可是老二,那时你在家里,你爹从银风口回来时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吧?” 二老爷点点头:“当然记得,爹回来就病了,我和三弟侍疾来着,我那时还年轻,对什么都好奇,便问起银风口的事,可是我一开口,爹就训斥我,他老人家躺在病床上还要骂我,让我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有时间就去看看书,也像大哥一样考个功名。 唉,我哪是读书的材料啊,便和他老人家说,我想跟着他做生意。 爹便说,他金盆洗手,以后都不做生意了,他还是希望我能读书,可若真是读不成,想做生意就做吧,但却不能再组商队,更不能去银风口,哪怕以后不打仗了,也不许再去。” 沈大老爷错愕:“二弟,咱爹还和你说过这些,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沈二老爷有些难为情:“爹当时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还说娘怀着我时摔过一跤,一定是那次把我摔傻了,他老人家把我说得这般不堪,我哪好意思把这些话告诉你们。” 老太太和沈大老爷面面相觑,这番话,这说话的语气,还真是老太爷的风格。 沈凝插口问道:“祖母,祖父留下的东西呢?还都保存着吗?” 第120章 论起不给面子,老太太就没服过谁 老太太说道:“你祖父是个商人,他对古籍字画这些没有兴趣,捡漏买的几幅字画,也都给了你爹,让他去送礼走人情了。” 沈大老爷面红耳赤,他能在不到十年便调去京城,和沈老太爷的财力支持脱不开关系。 可惜,自己不争气,早早便断了仕途,老太爷泉下有知,怕是要骂死他吧。 老太太又说:“你祖父从银风口回来之后,便把商队解散了,不解散也不行,银风口打仗,也没有生意可做了。后来你二叔父做起了丝绸生意,你祖父挺高兴,便把自己的人脉全都交给了你二叔父,让你二叔父多赚些钱为你爹打点。” 沈大老爷已经窘得要挠墙了,连忙对老太太说道:“娘,那些事就不要对小孩子讲了。” 老太太白他一眼,当年花在你身上的那些银子全都打了水漂,你看看你这才十几年干的那些事,我就是要提,故意的,恶心你的。 沈二老爷见大哥尴尬,连忙说道:“对了,父亲给了我几大本旧账册,至今还在我屋里,还给了三弟几本旧书,说是他在旧书摊上淘来的古书,不知道三弟出门游学时有没有带上。” 老太太冷哼一声:“什么古书啊,你爹让人给骗了,那书是做旧的,你爹花了一百两银子,怕我数落他,他就把书送给了老三。” 众人无语。 若论不给面子,老太太就没服过谁。 老太爷死了这么多年,老太太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沈大老爷也想起来了:“对对,我也有几本父亲留下的旧书,是我之前从老宅里找到的,想着应是父亲年轻时看过的书,便带了回来,现在还在我的书房里。” 老太太用拐杖敲地:“还磨蹭什么,都去找出来拿过来,二丫头,你去问问你三婶,那几本破书还在不在。” 老太太又把在院子里的钱妈妈叫了进来,说道:“你回春晖堂看看,把各个屋子还有库房全都翻翻找找,有什么破书旧簿子的全都找出来,拿到这里来。” 钱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太太既然说了,那便是大事。 沈大老爷去了自己的书房,沈二老爷小跑着回了二房的院子,沈凝则去三房找三太太,钱妈妈回了春晖堂。 半个时辰之后,老太太面前推了一大堆东西。 旧书,写着字的纸,泛黄的账册,还有不知道哪年哪月的邸抄。 钱妈妈退了出去,祖孙三代便开始在这些东西上翻找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人齐齐失望。 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娘,您再想想,我爹最后一次去银风口时,有没有给家里写过信?” “没有,肯定没有!”老太太斩钉截铁,“他以前每次出门,都会往家里写上几封信,可唯有那一次,一走便是半年,音讯全无,我天天在家里骂他,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还去找算卦的问过吉凶,如果他写信回来,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老太太还想说的是,她原本是打定主意,等老太爷回来以后就狠狠收拾,让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138章 可是等到老太爷回来,看到老太爷那一身的狼狈,老太太便不忍心了。 沈凝无奈,只好说道:“那就先这样吧,万幸的是那奸细是被咱们沈家抓到,又送去锦衣卫的,无论他有何居心,都不会连累咱们了。” 老太太伸手握住了沈凝:“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你了。” 既然那人是个奸细,那么周睿就没有死而复生,沈凝还是要担上克死未婚夫的罪名。 若是半年之前,沈大老爷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沈凝是丧门星,他早就知道,而且深信不疑。 可是现在,沈大老爷早就动摇了。 什么丧门星,不过就是孟氏和孟舅母故意搞出来的,那个什么高人,本就是她们找来的,谁知道那高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沈大老爷虽然对那位高人的话不敢全信,可也不敢不信。 尤其是高人说了,只要沈凝活过十八岁,沈家便能重新兴旺起来。 正是因为这个,沈大老爷才没有贸然同意假周睿要提前迎娶沈凝的请求,直到假周睿说可以让沈凝成亲后住在沈家,沈大老爷这才答应。 在沈凝十八岁之前,沈大老爷不想让她离开沈家,必须要在自己眼皮底下,万一沈凝死在外边,那沈家不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以前沈大老爷认为,沈家的希望在沈文清身上。 可是现在沈大老爷不这么想了,沈文清压根不是沈家人,还有啥希望可谈? 沈大老爷现在最盼望的,就是沈家能有一位真正的孙子。 他已经想好了,要么他纳妾,要么就给二弟纳妾,总之,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沈家必须要有一个孙子。 老太太冷眼旁观,看到沈大老爷脸上时喜时忧,便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个当爹的,是时候要给女儿撑腰了。” 沈大老爷一怔,撑腰?撑什么腰? 见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老太太更生气了:“那人是个奸细,这事想来锦衣卫不会外传,但是今天你们兄弟押他出城的事,这会儿怕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你们必须要想个对策,哪怕不说那人是奸细呢,也要有个借口,让他和咱们凝儿,和咱们沈家划清界限,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东西,就耽误二丫头的婚姻大事吧。” 沈凝想说,她不怕,她原本就不想嫁人,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呢。 沈大老爷这才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是啊,既不能说那个骗子是奸细,又要让他和沈家划清界限,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沈大老爷皱起眉头,沈二老爷拍着胸脯:“娘,您放心吧,有我在,决不会让外头那些人往凝儿身上泼脏水。” 这个侄女,可是他们二房的小福星,谁敢往沈凝身上泼脏水,要先看他答不答应。 沈凝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尽管她一点也不担心外面那些人说些什么。 第121章 沈老太爷已经投胎了 大家猜得没错,沈家兄弟押送假周睿主仆出城时,被不少人看到了。 若是以往倒也没事,最近半年城门加强监管,出入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要撩开车帘或轿帘,认真查看,甚至还加派了两名上了年纪的女狱吏,专门察看女子。 沈家女婿死而复生的事,在白凤城如同一声惊雷,很少有不知道的。且假周t睿又是一表人才,白凤城里有很多人见过他。 因此,尽管假周睿和玉墨被五花大绑塞进马车里,可还是被守城门的衙役认了出来,不到半日,这件事便被传得沸沸扬扬。 次日,白凤城里便又传出新的消息,那个女婿是假的! 据说沈家一直对这个人的身份存疑,虽然是拿着订亲时的信物来的,可信物也有丢失的情况啊,因此,假周睿一而再、再而三和沈家商议婚期,沈家全都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呢? 是因为沈家派人去见了周大人,这才知道这个假周睿根本没有回去过,更没有见过周大人。 长大后不去认亲爹,反倒先来岳家,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沈家再一盘问,发现这人的话里漏洞百出,而无论是周大人,还是沈大老爷,都是致仕的朝廷命官,虽不领俸禄了,可也是在吏部挂着名的,这个骗子假冒官员之子,官员之婿,已非地方衙门可管,因此,沈家将他送去了锦衣卫,由监察百官的锦衣卫调查审理。 一时之间,白凤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有的说:“这也多亏沈大老爷以前是当官的,换成小老百姓,千里迢迢,想去周大人老家调查也不行啊。” 有的说:“话虽如此,可那骗子图啥呢,沈家如今要官没官,要男丁没男丁,啥都没有。” 有人耻笑:“说的好像你比沈家钱多一样,真好笑,住大杂院的可怜住大宅子啥都没有。” 又有人说:“虽说这个骗子没有得逞,可沈家那个姑娘也同样名声受损啊,如果这位周公子是假的,那么就说明真正的周公子是真的死了,沈家姑娘还没成亲就克死了未婚夫。” ...... 一时之间,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同情沈家的,有可怜沈凝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最高兴的就是沈文清,他现在恨透了沈家,听说周睿是假的,他甚至还有些惋惜。 早知道那是个骗子,当初他就劝沈大老爷早早把沈凝嫁出去了。 第139章 可惜那时他还端着大舅哥的架子,并没有去沈大老爷面前给假周睿说好话。 不过,当得知假周睿是送去锦衣卫时,沈文清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他曾经和假周睿来往过,就在他被沈家扫地出门之后,他还让香茗去找过假周睿的书僮玉墨。 沈文清听到外面的那些传言,觉得还不够解气,索性又找了之前的那几个混子,四处散播沈凝是丧门星的流言。 最近几天,沈凝没有出门,老太太和二太太都不让她出去,她们是心疼她,不想让她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 老太太已经搬进了长房的东跨院,晚辈们每天都会过去陪老太太聊天解闷,连带着以前死气沉沉的长房也跟着热闹起来。 老太太既然住了东跨院,沈大老爷当然不能再住在主院了,于是他便搬去了以前孟婉住过的西跨院,只是书房还在主院里。 这日天刚擦黑,沈凝便察觉到有异样,她走出屋子,站在廊下,便看到青烟和独荒正趴在她的墙头上张望。 沈凝说道:“进来吧。” 二鬼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进了院子。 “你们有事?”沈凝问道。 青烟说道:“天师您让我们打听沈老太爷的事,我们打听到了,沈老太爷没当几天鬼,就去投胎了。” 因为沈家一直找不到沈老太爷留下的东西,沈凝只好用了笨办法,让青烟和独荒去打听,看看沈老太爷的鬼魂还在不在,如果还在,把他叫来问一问不就行了。 沈家祖坟就在白凤城外,沈老太爷也是死在白凤城,所以他的鬼魂不会走远,就在这一带,青烟和独荒都是多年老鬼,鬼脉很广,想要找一个鬼并不难。 听说沈老太爷早就去投胎了,也在沈凝的意料之中。 老太爷没有大奸大恶,在世时也算积德行善,修桥铺路开粥棚一样也没有落下,这样的人,死后投胎不是难事。 沈凝正想说,既然投胎了那就算了,不用再找了。 却听到独荒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小人听说,沈老太爷不是病死的啊。” 沈凝吃了一惊,不是病死的? 原主出生那日,电闪雷鸣,天降大雨,次日有人看到后,来给沈家报信,沈家祖坟被大雨冲塌,老太爷闻讯大惊失色,昏死过去,大夫过来之后,用人参吊着,拖到晚上,还是咽气了。 虽说是暴亡,可这也应该算是病故吧,若是身体一点毛病也没有,也不会受到惊吓就死了。 沈凝问道:“不是病死?那是怎么死的?” 独荒生怕惹了天师不快,连忙说道:“小人也是听那个吊死鬼说的,她说沈老太爷和她一样,都是自尽的。” 自尽? 沈凝又是一惊,对独荒和青烟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吊死鬼,又是哪一位,把你们知道的,一字不差,全都说出来。” 青烟和独荒互相看了看,青烟对独荒说道:“你和那个吊死鬼眉来眼去的,还是你说吧。” “谁和她眉来眼去了,我就是和她多聊了几句而已。”独荒表示不服。 沈凝沉声喝道:“少废话,快说。” 独荒缩缩脖子,这才说道:“那个吊死鬼,生前是一个财主家里的姨娘,她被正室打了一顿,一时想不开,就悬梁自尽了。 她只是姨娘,又没有子嗣,因此,没能埋进祖坟,只能葬在荒山野岭,她心有不甘,不肯去投胎,整日就在那附近游荡。 我们去打听沈老太爷的事,便去了沈家祖坟,正好遇到她......” 第122章 沈文清的生父来了 独荒继续说道:“......她说沈老太爷下葬那日,附近的孤魂野鬼都来了,就是为了争抢祭品和纸钱,她当然也来了。 不过,她打不过其他鬼,什么也没抢上,只能躲在一旁生闷气,于是她便看到了沈老太爷。 她知道沈老太爷家大业大,儿女双全,以后也不会缺了祭品香火。 于是她便上前,主动与沈老太爷打招呼,凑近一看,她就发现沈老太爷身上没有病鬼特有的黑气。 可她刚刚明明听到来送殡的人说沈老太爷是急病死的,急病也是病,怎会没有黑气呢? 这个吊死鬼生前就看说人是非,否则也不会被正室打骂了。 吊死鬼就缠着沈老太爷问这问那,想来是沈老太爷被她给问烦了,便对她说,我自己不想活了,行不行?早死晚死都得死,我死了一了百了,不行吗? 吊死鬼见沈老太爷发怒,这才不敢问下去。 没过多久,沈老太爷便去投胎了。” 青烟和独荒两只老鬼这次干得不错,沈凝拿了几个元宝给他们,两人大喜,天师给的元宝,成色要比从外面抢来的那些强多了。 两只老鬼走后,沈凝回屋睡觉,可是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快天亮时才进入梦乡。 次日她睡到自然醒,春俏告诉她,老太太吃早点外加遛弯回来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沈凝来到东跨院时,恰好撞上正出来的钱妈妈。 钱妈妈连忙行礼,说道:“二姑娘,老奴正要去找您呢。” “妈妈有事?” 沈凝走进院子,钱妈妈也跟着进来,用帕子擦擦院子里的石凳,请沈凝坐下。 “今天老太太在铺子里,听到那些人在议论咱们家的事,老太太听着刺耳,不高兴了。” 第140章 沈凝皱起眉头,问道:“他们在议论我?” “还有以前的那位大少爷,说那位大少爷人品样貌样样都好,沈家不仗义,不该把人轰出去,还说沈家没有孙子,一准儿是祖上没积德,还说是报应。”钱妈妈气得直抹眼泪,好在还有二姑娘,别看二姑娘年纪小,那可是能担起事来的。 沈凝点点头,对钱妈妈说道:“我知道了。” 晚上,沈凝焚香叫来青烟和独荒,说道:“你们去盯着沈文清和他的小厮,看看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接下来的两日,青烟和独荒都没有露面,直到第三天,二鬼终于来了。 待到二鬼把他们这两天的发现说了之后,沈凝笑了。 也不知沈文清是幸运还是倒霉。 他不是沈家亲儿子的消息传出之后,他的亲爹吴士英就来找他了。 吴士英是个秀才,家境殷实,他与贫家女刘芸暗通款曲,两家贫富悬殊,且吴士英已经订亲,吴家得知后,要求他和刘芸断了来往。 吴士英一时冲动,便带了刘芸私奔。 两人跑到宝泉,刘芸有了身孕,可吴士英身上的钱却也花光了。 他自幼养尊处优,除了吟诗作赋什么都不会,看到因怀孕不复昔日美貌的刘芸,吴士英后悔了。 于是他在和刘芸大吵一架之后,带上他们仅余的十两银子回家去了,回家不久便成亲,三年之后,吴士英考上了举人。 刘芸在善堂里生下沈文清,将沈文清卖给孟氏,得了二十两银子。 吴士英成亲之后,接t连生了几个孩子都是女儿,纳了姨娘,生的还是女儿。 算命先生说他命中有一子,吴士英便想起了当年的红颜知己刘芸。 当年他走的时候,刘芸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这些年来,吴士英为了划清界限,从未打听过刘芸的下落,现在为了儿子,他便托了几位故人帮忙打听。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到了。 刘芸早在十几年前就嫁人了,嫁的是一个鳏夫,成亲后生了两儿一女。 听说刘芸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时,吴士英大喜过望,以为那就是他的儿子。 可是那孩子只有十一岁,吴士英便泄气了,他的儿子应该有十六了,马上就十七了。 吴士英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亲自问问刘芸。 他去了邻县,找到了刘芸。 刘芸虽然成亲了,但丈夫很穷,还是个混混,刘芸手头吃紧,她和丈夫商量之后,便向吴士英要了五百两银子。 吴士英把五百两交给他们,刘芸这才告诉吴士英,当年她一个年轻姑娘根本没办法养活孩子,便把那孩子送人了,抱走孩子的婆子告诉她,他们老爷是当官的,家里也是大户人家,这孩子跟着他们,便是小少爷,以后吃香喝辣,还能读书。 吴士英虽然恨刘芸卖了他的亲生骨肉,可是他抛弃刘芸在前,刘芸的丈夫是个混不吝,吴士英也不想得罪他们。 他再三询问带走孩子的是什么人,刘芸仔细回忆,告诉吴士英,那婆子不是宝泉口音,是外地来的。 吴士英便托了他在宝泉的同窗好友去打听,查到十六年前,的确有一位外地官员的家眷在宝泉养胎,那便是后来做了京官,又因为残疾而致仕的沈大老爷。 吴士英派心腹来白凤城打听,得知沈家的嫡长子沈文清,正是十六岁。 且,心腹悄悄去书院里见过沈文清,发现沈文清和刘芸有几分相似! 虽然没随吴士英,可却随了刘芸,刘芸年轻时是十里八乡一枝花,沈文清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 心腹回去之后,把所见所闻告知吴士英,吴士英大喜过望。 老天对他不薄,他真的有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已经十六岁了。 吴士英想了几个办法,要把沈文清认回去,可是等他到了白凤城,却意外发现,这些办法全都用不上,因为沈家已经把沈文清扫地出门,沈文清的身世,整个白凤城都知道了。 他根本不是沈家的亲生骨肉,而是当年孟氏从外面抱回来的冒牌货。 吴士英大喜,可偏偏这时,他岳父派来的人也到了白凤城。 找儿子的事,吴士英是瞒着妻子的,他是借口来白凤山参加诗会从家里出来的。 第135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这一次,吴士英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借口,才又来到白凤城。 机会难得,时间也有限,吴士英没有耽搁,火速找到了沈文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儿啊,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找了你十几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了!”吴士英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吴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这些年,他想儿子想得快要疯了,年轻时倒是没觉得什么,可是如今人到中年,午夜梦回,想到自己还没有儿子,吴士英都会辗转反侧。 看着眼前这位衣着体面的中年人,沈文清有一刹那的错愕。 但是下一刻,沈文清便欢喜起来,这个自称是他生父的人,一看便知出身不俗,腰间的玉佩是羊脂玉的,身上的直裰用料考究,手里的扇子用的是象牙骨。 沈文清哭了,他抱住吴士英号啕大哭。 他太苦了,他真的太苦太苦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141章 当沈文清欢天喜地,以为吴士英要带他回去认祖归宗时,吴士英却告诉他要先等一等。 “你继母尚且不知此事,我听说你的下落之后,顾不上告诉她,便来找你了,等我回去以后,把你的事告诉她,然后便派人来接你。” 沈文清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渐渐平静下来:“你没有和我生母成亲?” “你那生母嫁给了一个无赖混子,真是丢人现眼,这女人太过可恨,竟然瞒着我把你给卖了,算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和她计较了。”吴士英咬牙切齿。 沈文清点点头,他的生母嫁给无赖泼皮为妻,想来过得不会好,这样的生母配不上他这个儿子。 倒是那位继母的娘家,令沈文清心怀向往。 为此,沈文清挥泪送走吴士英,从此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只是他没有空等,吴士英临走之前给他留了几百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沈文清决定在离开白凤城之前,狠狠干上一把。 他花银子雇了人,在城中四处散播沈家的坏消息,比如沈家早就把假周睿当成娇客看待,假周睿在沈家登堂入室,不但和沈凝有染,就连沈家另外两个姑娘,也都对他芳心暗许。 沈凝听青烟和独荒说完,觉得沈文清过得太舒服了。 她想了想,对青烟和独荒说道:“找几个爱哭鬼,每天晚上到沈文清窗外哭。” 鬼不能祸害活人,但是鬼想哭就哭,没听说哪只鬼因为爱哭,就不能顺利投胎的。 说不定把怨气全都哭出来,还能了无牵挂投个好胎呢。 独荒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认识好几个女鬼都爱哭,已经哭了十几二十年还没有哭够呢。 安排了鬼,沈凝又安排人。 秦家兄妹都不是做生意的料,绣坊的生意都靠顾容容,他们插不上手,所以从时县回来之后,两人便无所事事。 今天,秦时雨和秦时月把绣坊里一处掉漆的地方重又刷上油漆,便又闲了下来,秦时月问道:“容容姐,还有啥活给我干吗?” 顾容容笑着说道:“要不你去学刺绣,出师以后也能来帮我。” 闻言,秦时月一下子便跳了起来:“我去找沈二姑娘聊天去。” 可千万别让她学刺绣啊,她那双舞刀弄剑的小手,可拿不起绣花针。 从沈府回来,秦时雨和秦时月便重又神采飞扬了,他们又有了差使。 他们的新差使,便是去给沈文清添堵。 怎么添堵呢,当然是去找刘芸了。 不能只有父子团圆,母子当然也要团圆。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一个也不能少。 而此时的沈文清,已经快要崩溃了。 为了方便办事,他从客栈里搬出来,租了一个独门独院。 他现在手头宽裕,别说独门独院,就是三进的宅子他也租得起。 可是搬进来的当天晚上,他就遇到鬼了。 整整一夜,院子里哭声不断,不是一只鬼,至少也有十几二十只鬼,此起彼伏,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的不幸。 什么二八年华就吊死了,什么死前忘了抹胭脂,什么棺材里没有放熏香,甚至还有一对配了阴婚的怨偶,索性跑到他家里吵架来了,女鬼哭还不够,那男鬼也哭,公鸭嗓子哭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天刚蒙蒙亮,沈文清便带着香茗从家里跑出来了。 “去打听打听,哪里能找到会捉鬼的天师。” 在天师没有找到之前,沈文清是不准备回去住了。 他去了白凤寺,现在他急需佛光普照保他平安。 可是刚到白凤寺便遇到了他不想遇到的人。 聂元北。 “沈公子?”话一出口,聂元北就后悔了,他连忙改口,“文清公子,原来你还在白凤城啊?” 好吧,他已经不是沈家人了,当然不能称他为“沈公子”,在还不知他的新姓氏之前,他便是“文清公子”。 沈文清在心里问候了聂元北十八代祖宗。 他不认为聂元北是口误,他知道聂元北是故意的,故意用称呼来奚落他。 “原来是聂大公子啊,对了,聂大公子想来已经知道周睿的事了吧,我那妹妹遇人不淑,没想到遇到的是个骗子,我记得聂大公子对舍妹情深意重,正好可以趁此良机,救佳人于水火啊。” 沈文清语带讥诮,却不知道,他的这番话,正中聂元北下怀。 你道他为何会来白凤寺? 他是来求签的,姻缘签! 当初,外家的那位老祖宗,一语道出孟婉非良配,又说沈凝旺夫旺子旺家,可惜后来周睿死而复生,聂家只好打消了再次上门提亲的念头。 可现在那个周睿变成假的了,聂元北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感情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想当初,他有多么喜欢孟婉,退亲之后,他便有多么憎恶孟婉。 当年他真是晕头了,为何会看上孟婉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呢? 这半年以来,因为孟婉,他成了白凤城的笑柄。 以前他是人人羡慕的案首,现在依然是案首,可是却多了两个字。 绿帽案首。 第124章 霉运缠身的沈文清 “多谢文清公子提醒,元北这便请媒人去沈府提亲,沈家千金秀外慧中,宜家宜室,元北心之向往。” 第142章 聂元北冲着沈文清拱t拱手,便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沈文清怔住了,几个意思?他都把沈凝的名声败坏成那样了,聂元北竟然还要上门提亲? 聂元北的脑子是进水了吧,难怪孟婉那贱人会给他戴上绿帽子。 “公子,咱们快走吧,那边有人正看咱们呢。”香茗小声提醒。 沈文清寻声看去,果然,几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朝着他这边指指点点,他眼神不错,能够把那些人脸上的嘲讽之色看得清清楚楚。 即使看不清楚,他也能想象出来。 这些人的学问比不上他,以前便嫉妒他有个二甲进士出身的父亲。 现在知道沈大老爷不是他亲爹,这些人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想到这里,沈文清后悔来白凤寺了。 “咱们走,换个地方!” 沈文清出了白凤寺,一时不知要去哪里。 回到那个闹鬼的院子吗? 不行,肯定不行,除非他疯了傻了,否则他是不会回去的。 “你去找房东,闹鬼的院子还敢收我那么多银子,让她退钱!” 既然会捉鬼的天师可遇而不可求,当务之急,就是换个住处。 沈文清手里有银子,便暂时住进了客栈。 那还是白凤城里最大的客栈。 客栈里那么多人,晚上也是灯火通明,沈文清就不信了,这里也会闹鬼? 可是事实证明,他骨骼清奇,有一副能够吸引鬼的好身板。 他刚刚进入梦乡,耳边便响起了女鬼如泣如诉的声音:“我死得好惨啊,我死得好惨啊!” 沈文清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定是做梦,对,是做梦! 可是他还没有缓过神来,那哭声又开始了,这一次,竟然就在他的耳边。 沈文清大声喊香茗,却见香茗用两只手捂着耳朵,正往床下面钻,半截身子已经钻进去了,只露了屁股在外面。 沈文清也顾不上去骂香茗了,他连鞋子也没穿,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住的是二楼,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大声喊着伙计:“闹鬼,闹鬼了!” 值夜的两名伙计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客官,您不睡觉,可也要照顾一下其他客人吧,您小点声。” “小声个屁,有鬼,你们没有听到吗?这家客栈闹鬼啊!” 两名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什么闹鬼啊,这人是疯了吧。 沈文清这么一闹,其他客人纷纷被他吵醒,有那厉害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伙计还特意去沈文清的房间看过,哪里有鬼,既没有鬼影子,也没有鬼哭声。 其他客人也大着胆子去看,和伙计一样,什么也没有看到。 无奈之下,沈文清只好回去继续睡觉,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再次跑了出来,同样说有鬼,同样大喊大叫,同样把整个客栈的人全都给吵醒了。 这一次,沈文清没有先前的幸运了,有两位有起床气的客人,像拎小鸡一样把沈文清拎过来,一顿暴揍! 掌柜的也被吵醒了,如果不是那两位客人先动手,他也想把这个疯子打一顿。 “把他扔出去!” 于是沈文清和香茗,便被怒气冲天的客人和伙计们,扔到了大街上。 人家客栈可没占他的便宜,连同房费一起退给他了,只不过不是递到他手里,而是扔在他脸上。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沈文清忽然发现,自己说出的话,竟然带着风声。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空的! 门牙呢,他的门牙呢? 也不知道是被人打的,还是被扔出来时摔的,总之,沈文清的门牙没有了。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门牙的人有很多,上至八十的,下至八岁的,可偏偏沈文清既不是八十,也不是八岁,他的门牙没了,可就长不出来了。 没有了门牙,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可惜,沈文清的霉运还没有结束。 次日,他终于又租到一处新的宅子,虽然同样是一进的小院子,可是这个院子比先前闹鬼的那个要新多了,屋子都是新近刷的,红的红,白的白,大门上还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呢,听说有一位外地来的公子在这里娶了媳妇。 沈文清阴郁的心情终于晴朗起来。 这么吉利的地方,他就不信那些鬼还会找过来。 事实证明,这世上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当天晚上,沈文清的那些追随鬼们又来了。 宅子里哭声不绝,或凄惨骇人,或哀怨缠绵,当中甚至还夹杂着一声声的惨叫,令人不寒而栗! 沈文清大喊大叫地从院子里跑了出来,这一次,他把整条胡同的人全都惊动了。 毕竟他喊的是“闹鬼了”。 可惜,没有一个街坊出来查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有鬼啊,谁敢出来? 沈文清声嘶力竭,跑出胡同,跑到大街上。 他光着脚,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一个蜷缩在墙根处的乞丐被尖叫声惊醒,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白衣长发鬼朝他扑了过来。 乞丐大惊失色,拿着讨饭用的破盆子便朝那鬼砸了过去。 那只鬼应声倒地。 第143章 乞丐大着胆子走过来查看,月光之下,那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乞丐伸出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端闻了闻,血腥气! 这不是鬼,这是人,他杀人了! 乞丐吓得掉头就跑,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乞丐并不知道,他走之后,香茗便追了过来,看到沈文清倒在地上,香茗小心翼翼试了试鼻息,他松了口气,沈文清还活着。 香茗背着沈文清敲开一家医馆的门,好在,沈文清只是皮外伤,额头被破碗划破,并没有大碍。 只是次日一大早,白凤城里便流传着闹鬼的传说。 沈文清不敢再回那座宅子,他索性给了大夫十两银子,暂时住在医馆里。 听说他就是那位遇到鬼的苦主,来看病的患者们便七嘴八舌给他出主意。 有人让他去请道士作法,有人让他去乡下请神婆,还有人告诉他,让他去城西的胡宝斋。 “胡宝斋的符灵验得很,有平安符,还有驱鬼符!我大舅子的老丈人的邻居的二姨的小叔子的大姨子,前阵子上坟回来被鬼上身,就是用那驱鬼符才捡回性命的。” 第125章 再买一张符 沈文清还没来得及去胡宝斋,两位房东全都找了过来。 第一位房东听香茗说房子闹鬼,心里有点嘀咕,毕竟那处宅子空置许久,保不准真有脏东西住了进去。 因此,她很痛快就把房租退给了香茗。 可是今天一大早,她就听说有处宅子闹鬼的事,不是她的宅子,但那处宅子里住着的,就是刚刚从她家宅子里搬出去的那对主仆。 房东气得不成,怎么这人住在哪里,哪里就闹鬼? 假的! 这是故意的! 故意败坏她家宅子的名声,以后谁还敢租她家的宅子? 而第二位房东,沈文清暂时忘了让香茗去找他,房东是自己找过来的。 如今白凤城里都在传,传他的房子是鬼宅,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他那宅子前不久刚办过喜事,怎么可能闹鬼? 两任房东气势汹汹来找沈文清,在医馆门前遇上,一问之下,更加肯定沈文清是故意坑他们的。 恰好有人从这里路过,听到“闹鬼”两个字,便停了下来:“巧了,昨天有个客人,在我们客栈里大吵大闹,非说客栈里闹鬼,被大家一起轰出来了。” “什么样的客人,是不是书生,是不是主仆二人?” 是啊,当然是。 这一说,大家算是彻底明白了,狗屁的闹鬼,就是有人故意用闹鬼做噱头进行诈骗。 至于怎么骗,那就不知道了,咱们又不是骗子,怎会知道这些。 报官吧! 沈文清还在病床上躺着,便被从天而降的两名衙役锁去县衙。 知县大人以前是见过沈文清的,当然知道他是谁。 只不过现在沈文清不是沈家人了,知县大人按照程序,要先问过姓名籍贯。 沈文清索性说自己姓吴,吴清,他的父亲乃是前明府举人吴士英,外祖父乃前明知府黄大人。 知县大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沈文清,不对,这个吴清,竟然有这么大的靠山。 这就是命啊,命中注定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沈家不要他了,还有吴家,吴家那是本家,血浓于水。 问起这件案子,沈文清一口咬定,这三处地方,全都闹鬼,千真万确,他听到了,鬼哭狼嚎,通宵达旦。 最后知县大人只好和稀泥,让他们去自己解决了。 这么一耽误,沈文清到胡宝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胡宝斋还没有打烊,但是也没有客人,三儿无聊地坐在门口抠脚丫子,看到沈文清,三儿冲他龇了龇牙,算是打招呼。 沈文清看到一只龇牙咧嘴的猴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走,香茗连忙拉住他:“公子,高人都是这样的,还有那神仙骑着仙鹤呢,说不定这了是一只仙猿。” 沈文清一想也是,只好回来,硬着头皮往里走,从三t儿身边经过时,也不知道三儿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腿上捏了一把,然后便嬉皮笑脸跑走了。 胡德正翘着二郎腿,在柜台后面看话本子,看到有人进来,他连动都没动。 看这人一脸霉相,不用问,一看就是求符的。 胡宝斋现在是一符难求,压根不用上赶着做生意。 果然,沈文清开口就是要买符,而且还要买驱鬼符。 听到“驱鬼符”三个字,胡德忍不住对沈文清上下打量。 沈姑娘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眼前这个? 十六七岁,文质彬彬,不对,这人虽然文质彬彬,可是眉青脸肿,门牙还没了,真是沈姑娘说的那人? 不过,三言两语,胡德就确定了,这人就是! “没了,驱鬼符一张也没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再有?”沈文清问道。 “要先交订金,交了订金就能排队了,排到你那里,也就有了。”胡德悠然自得。 沈文清气得肝疼,不就是一张符吗?怎么又要交订金又要排队的,白凤寺的头炷香也没他这么多的讲究。 “那如果我现在开始排队,又要等上多久?”沈文清没好气地问道。 “三个月,哎呀,但凡要请驱鬼符的,哪个都是急着用的,可是没办法,只能排队等着,画符可不是容易的事,那是要耗费心神的,大罗神仙也不能天天画吧。”胡德振振有辞。 第144章 沈文清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压下心头怒气,这几天真是太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他花银子来买东西,竟然还要排到三个月之后。 “那你这里还有什么符,现在就能买的?” “有平安符,一百两银子一张。”胡德说道。 一旁的香茗急了,插嘴说道:“你坐地起价,我明明听人说,你这里的平安符,只要三十两。” 胡德看他一眼,不急不慢地问道:“那你说说看,都是从床上掉下去,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和被鬼从床底下拽下去,那能一样吗?” 香茗打个寒战,这不是废话吗?当然不一样了。 就像他家公子,如果从床上掉下去,那一准儿是被鬼拉下去的。 沈文清也害怕了,想想那夜夜哭天喊娘的鬼,他连忙对胡德说道:“一百两就一百两,快点,把符拿过来!” 沈文清走出胡宝斋时,脖子上已经挂上了一枚平安符。 可是他刚刚走到街上,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天色已黑,他又是穿的深色衣裳,马上骑士压根没有看到他,眼看那匹马朝着他冲了过来,他的身后忽然窜出一条黑影,拽着他向后倒去。 沈文清只觉胸前一阵炽热,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匹马已经从他面前疾奔而过。 只差一点点,他便要丧身马蹄之下了。 香茗也追了上来,把沈文清从地上扶起来,沈文清这才看清,拉他一把的,竟然是那只猴子。 三儿冲他做个鬼脸,便向胡宝斋跑去。 沈文清怔怔一刻,忽然想起什么,从衣领里扯出缀着平安符的红绳,却赫然发现,那道平安符已经烧成灰烬。 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沈文清面如土色。 灵验啊,真是太灵验了! 可是这道符已经烧了,不能再用,沈文清几乎是扑进胡宝斋的,他还要再买一张符。 第125章 四只小鬼演大戏 胡德看了沈文清一眼,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承惠二百两。” 沈文清一怔:“一张符不是一百两吗?” “你这么快就回来,是不是那张符救了你的性命?”胡德问道。 沈文清点点头:“是啊。” “那就对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救一次是一百两,第二次不能还是一百两,收你二百两错了吗?”胡德说道。 沈文清的脑子已经被绕迷糊了,下意识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望着沈文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胡德抖抖手里的三张银票,两张平安符卖了三百两,沈二姑娘就是他老胡的福星,大福星! 青烟和独荒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沈凝,沈凝笑得前仰后合,这下子她倒要看看沈文清还有没有精力四处造谣。 这时,蔡英进来找她。 蔡英想收养一个女孩,那日,善堂的管事让人给她送信,说是刚刚收留了一对母女,母亲病得很重,如果她不嫌秽气,可以过来看看那个孩子。 蔡英自己被鬼缠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在乎这个,她去善堂之前,和沈凝求了一道平安符。 到了善堂,她这才知道,那位母亲不是病重,而是受伤,且只剩下一口气了。 蔡英掏出平安符,要给那位母亲戴在身上,母亲冲她露出感激的笑容:“不用了......给我是浪费......给小妮吧......” 善堂的管事婆子叹了口气,对蔡英说道:“她那个相公是个糊涂的,把家里的银子全都给了公婆和小叔子,小叔子欠了钱,她相公上山采药给小叔子还钱,结果摔死了,她公婆就想卖掉她们母女,她带着孩子连夜逃了出来,昨天晚上被马踩了......唉!” 这对母女已经来善堂有一段时间了,蔡英见过她们,母亲帮人缝补,昨天晚上就是去送缝补的衣裳,离得远,她又舍不得雇轿子,所以回来晚了,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蔡英把小妮儿抱了过来,小妮还不到两岁,瞪着一双大眼睛凄凄惶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要离开她了。 蔡英把那张平安符挂在小妮儿的脖子上,对小妮娘说道:“妹子,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小妮儿,我会把她抚养长大,将来再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 “谢......谢......” 小妮娘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儿滑落。 蔡英把小妮暂时托付给善堂的管事婆子,便回到沈府,沈凝带着她去向二太太禀明此事,二太太给了她十天假期,又给了她二两银子做帛金,让她去操办丧事,过了头七再回来上工。 老太太听说后,让钱妈妈送了五两银子过来,沈凌沈凝和沈冰,以及三太太和沈梨花也都送了帛金,府里几位有体面的丫鬟婆子也送了帛金,这些钱,一是用来操办丧事的,二来是也是给小妮的。 小妮有孝在身,按规矩是不能跟着蔡英入府的,因此蔡英要在府外租房子,还要请人帮忙照顾小妮,里里外外都是钱。 沈凝又让吴春芳和小海跟着蔡英去帮忙。到了晚上,沈凝烧了黄纸叫了青烟和独荒过来。 “昨天你们跟着沈文清,知道那匹马后来如何了吗?”沈凝问道。 “知道知道,沈文清躲过一劫,可是有个妇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马踩了,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死了。” 二鬼这几天全都跟在沈文清身边,没有留意城中的新鬼,因此也只能是猜测。 第145章 沈凝了然,说道:“你们去打听打听,那匹马的主人是谁,他的马踩死人,不能就这么完了。” 那人纵马踩死小妮娘,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听蔡英说,当时小妮娘在路上躺了很久,才有路过的好心人看到她,将她送去医馆,大夫说送得太晚,人已经救不过来了,见她还年轻,担心她还有事情要交待,大夫自掏腰包,在小妮娘嘴里含了参片,送她回到善堂,小妮娘这才得以在临终之前,亲眼看到女儿被人收养,放心离去。 也就是说,如果施救及时,小妮娘是能保住性命的。 可惜...... 出事的时候是晚上,那条路冷冷清清,行人很少。 没有人看到,但是说不能有鬼目睹。 青烟很快便找到了目击鬼,第二次晚上,便带着四只小鬼前来见沈凝。 “天师,就是这几个小东西,那天他们全都看到了。” 沈凝没想到来的是小鬼,拿了些零嘴儿分给他们,四只小鬼欢天喜地趴在零嘴儿上面闻,被青烟挨个踢了一脚,骂道:“先说正事,说完再吃。” 四小鬼冲着青烟吐舌头翻白眼做着鬼脸,沈凝问道:“那么晚了,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我们去找朋友。” “我们的朋友叫三儿。” “三儿是一只猴。” “我们去和三儿捉迷藏。” 沈凝没想到三儿还有四个鬼朋友,不过,她以前还真是小瞧了这只猴,没想到三儿居然能够看到鬼。 她知道有些动物是能够看到灵体的,但是大多都是狗猫之类的,却没有听说过哪家的猴子也可以。 沈凝又想起,青烟说过,沈文清被三儿从后面拽了一把,他能避开那匹马,有那道符的原因,也有三儿的功劳,只不过沈文清是宁可相信他有神符护体,也不会去感激一只猴子,他是那样的人。 当时三儿从胡宝斋里出来,想来就是去和小伙伴汇合的。 “那后来呢,你们找到三儿了吗?”沈凝问道。 “没有呀,我们看到那匹马踩了一个人,就t这样踩的。” 小鬼甲跳上小鬼乙的肩头,小鬼丙假装低头在走路,小鬼乙扛着小鬼甲从后面飞奔过来,小鬼丙被他撞倒在地,小鬼乙和小鬼甲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小鬼身体空虚,即使被另一只鬼踩上几脚,也不会疼痛。 小鬼丙假装自己很痛,强撑着就胳膊支起身子:“救命......” 小鬼甲回头看了一眼,朝着小鬼乙打了一下:“磨蹭什么,快走!” 第127章 找到了那个人 沈凝看明白了,马上骑士分明看到有人受伤,却仍然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这是视人命如草芥! “那人和那马,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四只小鬼一起点头,眼睛瞄着那些零嘴儿。 沈凝把那些零嘴儿往他们面前推了推:“三天之内,把人和马全都找出来,我请你们吃酱肘子,如果你们当中谁想投胎,也可以告诉我。” “我还不想投胎,我要等我爹和我娘,和他们一起去投胎。” “投胎还能给我娘当儿子吗?如果不能,那我就不投了。” “我才不要投胎,活着好辛苦,我不要活着。” “我也不要,我爹总是打我,打得我好疼,我才不想投胎当人了。” ...... 四只小鬼不约而同,谁也不想去投胎,他们表示,更想吃酱肘子。 沈凝以为至少也要过上几天才会打听到消息,没想到第二天,四只小鬼便找到了那个骑马的人。 细说起来,那人居然还和沈家有些关系。 他姓韩,名叫韩纪,他的大哥叫韩纲,就是沈梨花的前夫! 韩家住在距离白凤城三十多里的岳县,韩家是岳县的大户,在白凤城里也有生意。 韩家兄弟四人,长子韩纲有秀才的功名,虽然三十多岁还没考中举人,但没有气馁,一门心思要考科举; 次子韩经是庶出,在家里不受重视,大多时候都在庄子,管着那边的佃户; 韩纪是老三,今年只有十九岁,是韩老太太的心头肉,他从小就很机灵,但却不爱读书,没少惹是生非。 去年他看上一家的姑娘,想抬回府里做姨娘,无奈姑娘和姑娘家里都不同意,韩纪恼羞成怒,趁着那姑娘落单,让几个混混污辱了那个姑娘。 姑娘含恨自尽,那几个混混拿了韩家的银子全都逃跑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韩纪是背后主使,可是没有证据,最后只好作罢。 这件事之后,韩家便让韩纪来了白凤城,韩家在白凤城有几间铺子,全都交给了韩纪打理。 韩纪是惹了祸出来的,刚来白凤城时人生地不熟,他还算老实,可是住了几个月之后,韩纪便故态复萌了。 好在白凤城比岳县要大多了,也热闹多了,他有银子,就有的是能玩的地方,那也不用为非作歹。 听说那人竟然是韩家的人,沈凝目光冷冷,真是歹竹出歹笋,这韩家打从根上就烂了。 到了晚上,沈凝换上夜行衣,这一次,她不是去河边,而是去了义庄。 小妮娘是死在善堂里的,但是善堂里不能办丧事,这也是历来的规矩,于是蔡英便将小妮娘的棺木暂时放在义庄里,停灵三日后,便出城安葬。 第146章 今天便是第三天,明天一早便要起灵。 义庄外面有个草棚子,便是灵棚,小妮娘的棺木便是停放在那里。 沈凝悄悄走进去,看到蔡英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在火盆里烧纸,一边烧一边念叨着什么。 旁边的草席子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小妮躺在上面睡得正香,小小的人儿,还不能感受到母亲离去的悲伤,或许在她看来,母亲只是睡着了,醒了以后就能抱她亲她了。 或许再过几年,随着小妮渐渐长大,母亲的身影便会在她的心里彻底消失,她不会再记得今天的事,也不会记得她有一个曾经带着她逃出生天的母亲。 而在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在注视着小妮,她坐在棺盖上面,一边温和地看着睡梦中的小妮。 沈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慌忙转过头来,一脸惊慌。 沈凝冲她招招手,用意识说道:“那道平安符是我给的。” 小妮娘怔了怔,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跪在沈凝面前磕了三个头:“小妇人谢天师护佑我儿,我儿年幼,小妇人代她谢过。” 沈凝点点头,受了她的大礼。 “害你的那人,我已找到,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过了头七你就走吧,不要再在阳世流连。” 小妮娘被沈凝一语道破心事,愧疚地低下了头。 她的确不想走,她想留在小妮身边,看着小妮长大成人,出嫁生孩子做母亲。 “可是我......”小妮娘嘴唇翕翕,还想哀求。 沈凝声音冰冷:“人鬼殊途,小妮尚且年幼,你留在她身边,反而是害了她。” “啊?”小妮娘吃了一惊,她刚刚当鬼,很多事情她还不懂。 沈凝指着睡在草席上的小妮,对小妮娘说道:“你仔细看看她,她的气色可还红润?还有,她是不是大多时候都在睡觉?你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她是不是这样?” 小妮娘大惊失色,是啊,的确是这样,她还以为孩子只是换了地方一时不能适应。 “难道是因为小妇人之故?”小妮娘的声音在颤抖。 “是!”沈凝斩钉截铁,“因为你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她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小妮娘连忙问道:“那如果小妇人离开了,她还能好过来吗?” “当然可以,只要让她多晒太阳吸收阳气便能渐渐恢复。”沈凝说道。 小妮娘松了口气,对沈凝说道:“那小妇人就不留在这里了,等过了头七,我便......” 她还是说不出那个“走”字。 沈凝的声音依然冰冷:“过了头七,你来找我,我送你去投胎,若是恰好赶上好时候,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 小妮娘怔怔,她想说她投了胎,是不是就不记得小妮了。 可是她转念一想,她走了以后,小妮便能健康成长,那样的话,她记不记得小妮又有何妨? 再说,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蔡英对小妮很好,是打从心眼里的那种好,蔡英是真的把小妮当成了亲生骨肉。 “那个坏人呢,我......” “已经查出他是何人了,他的马踩到你,虽是误伤,但他明知你受伤却没有施救,便已担了罪业,哪怕逃过阳间的惩罚,就是到了阴间,也会受到严惩,你大可放心。” 第125章 灯下看美人 沈凝离开义庄,没有回家,她又去了韩纪的住处。 韩家在城里有一处三进的院子,韩纪来白凤城后便是住在那里。 还没走近,便看到一驾马车由远及近,沈凝躲到一棵大树后面,那驾马车在韩家门前。 车把式放下踏凳,一个少年搂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 沈凝离得老远,还能闻到酒气和脂粉味混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那个少年,想来就是韩纪了。 门子听到动静,连忙打开大门,看到韩纪,便一脸讨好地走上前来:“三爷,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把无影送到仓库里了,趁着天黑送过去的,您放心吧,那地方没人知道。” 韩纪点点头:“干得不错,回头到账上支二两银子,爷赏的。” 门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连忙作揖:“小的谢三爷的赏!” 沈凝看着韩纪搂着女子进了宅子,大门被重新关上,她这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那门子口中的“无影”,就是韩纪那晚骑的那匹马吧。 韩纪把马藏起来,是担心被查到他头上吧。 沈凝想了想,便重又回到大树后面。 宅子里,一片春光。 韩纪喝了不少酒,此时望着灯下的美人儿,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这个美人儿可是他花了不少银子,才从一个死胖子那里抢过来的。 可偏偏这美人儿都跟着他回家了,却还要拿乔,衣裳都脱了,还要让他念什么诗。 “要念诗,念一句摸一把,不念就不给摸。”美人儿扭着身子,烛光下媚眼如丝。 “好......念就念......”韩纪打个酒嗝,有意思,真有意思,白凤城的美人儿就是和岳县的不一样。 他读过几年书,但是他的心思不在读书上,因此强撑着读了几年就不读了。 现在真是书到用时方知少。 韩纪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一句:“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第147章 念完,他笑道:“宝贝儿,爷这可是念了三句,是三句,那要摸三下,快来,给爷摸摸。” 美人儿嘻嘻一笑,欲拒还迎,身子向后,可是双峰却向前送去。 韩纪伸出手,眼看就要摸上了,忽然叭嗒一声,一个白乎乎的东西从头顶落了下来,硬生生将他和美人儿隔了开来。 美人儿一声娇呼,还以为是韩纪搞出的什么花样,韩纪也是这样认为,这小美人儿,可真t是戏多啊。 可是下一刻,韩纪就傻眼了。 因为将他和小美人分开的,也是一个人,一个薄如纸片的人。 这人一身缟素,脸色也是素白素白,可是胸前却有斑斑血迹,韩纪的手,正放在这人的胸前。 他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却见手指尖上已是一片殷红。 韩纪把手指尖凑到鼻端闻了闻,一股血腥气冲进他的鼻腔,他又是害怕又是恶心,想要后退几步,却忘了他此刻正在炕上,噗通一下,跌了下去。 这时,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她们想要进来,可是想起屋里的那个女子,便又把迈出的腿收了回来。 哼,三爷这个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就不要她们这些旧人了。 这一惊一乍的,这是有多激动啊,看把三爷给爽的,怕是美得要飞上天了吧。 而此时那位被三爷带回来的小美人,已经吓得晕死过去。 韩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要往外跑,可是那个带血的人却已经挡在了他的头面。 他向左,那人也向左,他向右,那人也向右,无论他去哪里,那个人都在他的面前,让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韩纪想要大叫,可不知为何,他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大张着嘴,嘴里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不但不能说话,而且还不能闭嘴。 他的嘴巴只能大张着,惊愕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终于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 那天晚上,被无影踩在马蹄下面的,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瘦骨伶仃,一看就是穷鬼的女人! 那晚之后,他虽然没有去打听,可也知道那女人十有八九是活不了。 无影是在那女人身上踩过去的,可不是踢一脚那么简单。 被无影踩过的,怎么可能还活着,何况那女人本就是瘦了吧唧的。 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越看越像那晚的女人。 韩纪害怕了,那个女人是来向他讨命了吗? 一股尿意传来,韩纪根本无法控制,他不但尿了,他还拉了。 没办法,他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而且还生冷不忌,现在受到惊吓,便直接窜稀了。 白色的人嫌弃地后退一步,显然是被他身上的臭气熏到了。 可也只是后退一步,这人便忽然伸出两只枯骨般的手,向他扑了过来。 韩纪惊慌失措,猛一抬头,他看到了窗户,韩纪使出吃奶的力气从窗户里窜了出去。 那个人如影随形跟在他的身后,不说话,就是跟着他,伸着两只手,似是随时就要抓他去抵命。 韩纪冲到院子里,一回头,差点撞在那人身上。 韩纪像疯了一样往大门口跑去,原本候在廊下的丫鬟们忽然看到韩纪从窗子里跳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她们吓了一跳,大声尖叫。 门子、小厮和两名护院闻声出来时,韩纪已经自己打开大门跑到了街上。 而那个白色的人,仍然跟在他的身后。 韩纪不敢回头,他害怕极了。 这是冤鬼索命,是冤鬼索命。 要去哪里呢,哪里才能救他? 对,去衙门,都说衙门有皇气,鬼怪不敢靠近,那他就去衙门。 从韩家宅子出来,拐两个路口,便是县衙。 韩纪想起来了,县丞和他大哥韩纲是同科,对,去找县丞。 韩纪没命地往县衙跑,到了县衙门前,县衙大门紧闭,韩纪上前便敲门。 守门的衙役把门打开,差点给熏个跟头,衙役捂着鼻子,他朝着韩纪就是一脚,没好气地骂道:“狗日的臭乞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滚一边去!” 韩纪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发火,大声说道:“我要找县丞,我认识你们县丞!” 话一出口,韩纪怔了怔,他又能开口说话了? 第129章 你派人监视我? 守门衙役被气乐了,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臭大粪也来和县丞套近乎,谁给他的勇气? “县丞大人勤政爱民,城里百姓都认识他老人家,干嘛?你以为你是谁?滚!” 衙役又是一脚,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韩纪再次被踹倒在地,他爬起来,下意识地向身后望去,只见白影一闪,躲到了树后。 韩纪的头发根都立起来了,那女鬼追来了! 韩纪咬着牙,一头撞向衙役,衙役猝不及防,仰面朝天向后倒去,韩纪发疯似的从衙役身上踩过去,冲进了县衙。 他一边跑一边喊:“抓人啊,我要坐牢,快来抓我啊!” 和被冤鬼索命相比,他宁可坐牢。 反正韩家有钱,大哥还认识这里的县丞,他坐牢也能放出来。 晚上值班的衙役有七个人,其他六个正在打瞌睡,忽然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他们从值房里出来,还没有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子臭气熏得差点晕过去。 第148章 韩纪还在大喊大叫:“快来抓我,快来抓我!” 六人还没反应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救......救命......” “是老王!” 老王就是去开门的那名倒霉衙役,他被韩纪踩断了肋骨。 衙役们怒了,这是真的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虽说当衙役的只是贱籍,可是普通百姓对他们还是心存敬畏的,无端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疯子打了,哪怕不是伤在他们身上,打的也是他们的脸。 一名衙役去请大夫,余下五名衙役将韩纪制住,原本想动手的,但他实在是太臭了,于是动手变成了动板子,打犯人用的大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初时韩纪还在大喊说他认识县丞大人,后来就不喊了。 和老王一样,没人相信这个衣衫不整的疯子认识县丞大人,如果是平时,韩纪衣着华丽,衙役们也会给他面子,可他是在床上跑出来的,当时他已经要和美人睡觉了,光着膀子,下身只着一条亵裤,又因为跑得太快,掉了一只鞋,冲进县衙时,另一只鞋也不知哪里去了,再加上他又拉了一裤子,在衙役们眼里,他还不如臭要饭的呢,也没见叫花子有带着一兜子屎到处跑的。 县丞大人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这人就是疯子! 衙役们恨死他了,你一板子我一板子,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板子,把韩纪打得皮开肉绽,衙役们也打累了。 这时,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赶了过来,衙役们便把韩纪往牢房里一扔,便去照看老王了。 韩纪的小厮和护院追着他出来,可不知为何,他们从韩家所在的胡同里拐出来,眼前便起了一片雾气,他们除了彼此什么也看不到,不辨方向,只能胡乱向前走,结果撞到墙上,撞得鼻青脸肿。 好在片刻之后,浓雾便消散了,可是哪里还看得到韩纪的身影,他们只能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寻找,一直找到天亮也没有找到韩纪。 当然,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此时的韩纪在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大牢。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那个薄如纸片的女鬼身形渐渐变小,最后变成手指大小,落入一个白皙的手掌中。 沈凝便将手里的纸人点燃,看着纸人化为灰烬,她对错愕地望着这一切的小妮娘说道:“可还有怨?” 小妮娘摇头:“小妇人无怨了。” 沈凝微笑点头:“过了头七就来白凤河边找我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小妮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跪了下去...... 转眼又是几日,是夜,沈凝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拎上提前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祭品,便去了白凤河边。 小妮娘已经等在了那里,和小妮娘一起的,还有那四只小鬼。 四只小鬼蹦蹦跳跳追逐打闹,老远看到沈凝,便跑了过来:“天师天师,酱肘子带来了吗?” 沈凝笑着说道:“放在那棵大槐树下面的了,你们快去,不要让别的鬼抢走,吃完也不要回这里来,一会儿鬼差会来。” 四只小鬼听说鬼差会来,嗖的一声便跑得没影了。 沈凝走到小妮娘面前,见她相较几天前周身已无怨气,她问道:“都放下了?” 小妮娘微笑:“多谢天师点化,小妇人全都放下了。” 沈凝焚了香烛纸钱,片刻之后,鬼差便到了,看到沈凝,鬼差说道:“女天师,你可是掐得刚刚好,再晚上个把时辰就赶不上这拨投胎的了。” 沈凝听他口气,就知道这拨有好胎,她对小妮娘说道:“你活着时受了很多苦,愿你来生平安喜乐,福寿双全。” 小妮娘郑重跪谢,起身后便跟着鬼差离去,这一世,她已没有牵挂。 两点寒星飞至面前,沈凝伸手抓住,又是超额的功德呢。 沈凝看着香烛纸钱彻底燃尽,用脚把残灰扫进草丛,她向四周看了看,皎洁的月光将河水照映得波光粼粼,如同洒了一河的碎银。 沈凝深深地呼吸着清新潮湿的空气,心里涌起淡淡的遗憾。 这月色,这水光,这河岸,好像缺了一点什么。t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叹息,她低下头,把一颗石子踢进河里。 平静的河面溅起层层涟漪,几只正在河面上觅食的水鸟被惊得飞了起来,拍着翅膀飞向另一处水面。 “又来看月亮?”一个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那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身后。 沈凝回过头,对上男人亮如寒星的眸子。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她问了出来:“大首领是特意来这里找我的?” “是。”男人没有否认。 “你知道我今夜会来?”沈凝又问,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来过这里了,凑巧的事有上一次两次就足够了,每次都是这样凑巧,她不相信。 “现在知道了。”男人言简意赅。 “你派人监视我?”沈凝问道。 “不是监视你,而是监视沈家......不是锦衣卫,而是我的人。”男人再次说道。 第130章 遗诏已经找到了 沈凝怔住,什么叫不是锦衣卫,而是他自己的人?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是众人口中的大首领,他的人不就是锦衣卫吗? “什么意思?你的人,难道不是锦衣卫?”沈凝问道。 第149章 大首领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他们是我自己的人,只听命于我一人。” 沈凝懂了,她怎么忘了,这位除了是锦衣卫的大首领,他还是那什么广平侯。 那些勋贵们,都会有自己的家丁侍卫,他口中的这些人,就是他们广平侯府的人。 沈凝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为何要监视沈家?对了,那个骗子如何了,他真的是胡国的奸细吗?” 大首领似是等的就是她的这个问题,他冷冷反问:“为何要打草惊蛇?” 沈凝知道他口中的“打草惊蛇”指的是什么,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还挺多,就连假周睿被抓,是她在暗中操作也知道,所以才会问到她的头上。 她想起当日在静水潭,锦衣卫的布控。 “莫非我们识破那个骗子的奸计反而做错了?”沈凝语气嘲讽。 “你们打乱了我们多日以来的计划。”大首领的声音越发冰冷。 “你们是想引出他的同伙吧,可惜同伙没有出现,他本人反倒被我们家送到你们面前,这就是你所谓的打乱计划吗? 可是你也说了,他是蛇,既然是蛇,那就要打,而不是养!如果我再不出手,我就要和他成亲了。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他可以是任何人,但决不可能会是周睿,我不想把自己的未来和一个骗子绑在一起,我承受不起,沈家也承受不起!” 月光下,少女的脸庞也如月光般皎洁晶莹,不可亵渎。 男人有些仓皇地移开了眼睛,重又望向寂静的河面。 良久,他才徐徐说道:“昔年先帝御驾亲征,被胡国掳走,后来胡国可汗强迫先帝与自己的妃子诞下一子,如今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有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顾天行,假周睿便是顾天行派来的奸细。 他叫阿力布,他的父亲是汉人与胡人的后代,可是他的母亲却是在边境上被胡人掳走的汉人女子,他的长相完全遗传了汉人,并且自幼学习汉人书籍,因此顾天行才会派他来大盛。” 沈凝怔住,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先帝被俘的事,却没有想到,先帝在胡国竟然还有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的生母,居然是胡国可汗的妃子。 也就是说,胡国可汗宁可给自己戴绿帽子,也要让先帝和自己的女人生下孩子。 “这个顾天行,在胡国是什么身份?”沈凝问道。 “顾天行是胡国的十六王子,胡国可汗对他非常宠爱,请了汉人名师指点他的兵法和武功,他十四岁便独立领兵,在胡国威望很高。”大首领说道。 “那先帝呢?他还活着吗?”在此之前,沈凝以为先帝说不定已经死了,做了十几年的俘虏,即使不死,人也疯了。 “先帝健在,只是已经残了,他双手尽废,舌头也断了。” 大首领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目光更加冰冷:“他是自残。” 沈凝倒吸一口冷气,自残? “那他为何不索性自尽,一了百了?”沈凝忍不住问道。 大首领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怕自己死了,就再也不能回归故土,他想死在大盛。” 沈凝似懂非懂,大首领说的每一个字,她全都懂,可是放在一起,她却无法理解。 或许,这是因为,她不是皇帝,她不能感同身受。 “可那个什么阿力布为何会盯上沈家?莫非只是因为沈家有个生死未卜的孙女婿?” 沈凝并没有留意到,当她说到“孙女婿”三个字时,大首领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们是盯上沈家之后,才查到有周睿这么一个人的。” 大首领缓了缓,继续说道:“先帝被俘之前,曾经让人送出一份遗诏,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封遗诏并未能送到京城,因此,顾天行想要找到这份遗诏。 而沈老太爷当年就在银风口,先帝被俘之前的那一夜,他匆匆离去。 沈老太爷素以胆大闻名,可是从银风口回来之后,沈老太爷便解散了商队,就连沿途的生意也拱手让人,他回到白凤城便做起了普通富家翁,不到两年就暴毙了。” 沈凝想说,老太爷不是暴毙,他是自尽。 不过,这些她可不能说,眼前的人是锦衣卫啊锦衣卫。 “只是因为我祖父当年恰好也在银风口,所以顾天行就怀疑先帝遗诏在我们沈家,那什么阿力布万里迢迢就是为了遗诏而来?” 难怪阿力布对沈老太爷留下的信件书稿有那么大的兴趣,原来是要找遗诏。 “是。”大首领点头。 沈凝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沈家可真是太太太倒霉了。 狗屁的遗诏,和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招灾惹祸吗? “你呢,你们锦衣卫也是这样认为?”沈凝又问,这才是关键,那个胡国王子顾天行怎么认为都没有关系,毕竟隔得很远,可是锦衣卫却不一样,锦衣卫的想法,那就是皇帝的想法。 当今天子都不想把先帝接回来,想来也不想要什么先帝遗诏了。 沈凝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份遗诏,可也能想象出来。 当年先帝立遗诏时,有儿子有孙子,先帝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将万里江山留给自己的弟弟? 所以皇帝肯定不想要这份遗诏,而锦衣卫就是皇帝手里的刀,若是连锦衣卫也认为,遗诏就在沈家,那么等待沈家的,除了灭门还是灭门! 第150章 因此,锦衣卫的态度,大过天! 可是沈凝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大首领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像是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什么。 “怎么?大首领不方便回答?”沈凝想说,是杀是剐你来个痛快的啊。 大首领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份遗诏已经找到了。” 第131章 韩家把沈家给告了 “遗诏找到了?” 沈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却是难掩的欢喜。 那个劳什子的破遗诏,肯定不是在沈家找到的啊,那以后也就和沈家没有关系了。 大首领目光沉沉:“当时的情形非常危险,先帝将遗诏交给身边的两名身负武功的内侍,让他们火速送往京城,这两名内侍行至路上,在一座破庙里停留时,遇到马贼,二人全部死于非命。 锦衣卫调查时,在破庙的一座破败的神龛里找到那份遗诏,可惜遗诏找到时,已被虫蚁蛀得千疮百孔,前不久已送往京城。” 沈凝怔怔一刻,好一会儿才说道:“被虫蚁蛀了啊,好可惜啊,是吧?” “嗯。”大首领语声淡淡。 “既然这件事与我祖父没有关系,大首领为何还要监视沈家?”沈凝问道。 “那个叫阿力布的细作曾在沈府停留,而他的同伙很可能会再去沈府,我派人监视沈家,难道不对吗?”大首领反问。 沈凝哑口无言,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四周忽然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良久,沈凝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民女要告辞了,多谢大首领告知遗诏一事,至于那个细作的事,如有打扰,还请大首领恕罪。” “嗯。”男人轻声说道。 沈凝勾了勾嘴角,转身向着沈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转眼又过了几日,二太太在石灰胡同里腾出了两间屋子,给蔡英母女居住。 这两间屋子原本住的是香茗一家,沈文清被赶出沈家,按理说香茗是要回到沈家来的,可香茗却跟着沈文清走了,二太太索性把香茗的卖身契还给了他的家里人,无论如何沈文清也是沈家养大的,他想要香茗那就给他吧。 可前阵子,白凤城里出现很多关于沈家的流言蜚语,香茗的老子娘想来也是知道了一些事,便找了二太太,说是没脸t留在白凤城里了,想去乡下种田,二太太也没有留他们,挑了一处距离白凤城最远的庄子,让他们夫妇去了。 这样一来,原本他们住在石灰胡同的三间房子便空了出来,两间给了蔡英,另外一间给了春俏家,春俏娘提了几次了,自家孩子长大了,屋子住不开,这下子刚好空出一间,便给了他们。 春俏娘帮忙,给蔡英介绍了自己的姐妹王婶白天帮忙照顾小妮儿,这样一来,蔡英白天便能来府里当差了。 而那夜之后,沈凝回到府里,次日她去春晖堂,见老太太还在这里敲敲,那里看看,想要找到老太爷留下的东西。 沈凝想了想,便把遗诏已经送去京城的事说了,老太太又惊又喜,随即又问沈凝如何得知,沈凝便把她偶遇大首领的事说了,老太太眉头微蹙:“大首领认为咱们抓到那个骗子是打草惊蛇了,该不会以后又要来找咱们的麻烦吧?” “应该不会了,不过,锦衣卫还在抓捕那个骗子的同伙,因此,现在还在监视咱们家。”沈凝说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在心里把沈老太爷抱怨了一通,老头子最后一次去银风口时,自己曾经劝过他不要去,因为那阵子胡国和大盛便时有冲突,可老爷子偏说什么富贵险中求,越是这个时候,才越是有利可图。 唉,他倒是死了,留下一堆的麻烦事。 老太太把大老爷和二老爷叫过来,让他们这段时间约束好府里的人,万不可惹是生非。 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刚刚走出春晖堂,一名小厮便飞奔着过来:“大老爷、二老爷,韩家来人了。” 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面面相觑,韩家?那个欺负自家妹子的韩家? 早就和离了,两家已经成了仇人,他们还来做什么? 韩家来的是一名管事,两家还是亲家时,这名管事来过沈家,算是韩家的老人儿了。 沈二老爷很快便知道了他的来意,原来韩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韩纪不知去向了。 人已经丢了几天了,韩家找遍全城也没有找到韩纪。 虽然那名管事没有明说,可是沈二老爷也听说他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沈韩两家有仇,韩家怀疑是沈家把韩纪绑架了。 沈二老爷勃然大怒:“来人,把这个无赖轰出去!” 几名家丁拿着大棍子过来,把那名管事打了出去。 那名管事站在门外,抖抖身上的灰尘,骂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报官,看你们沈家还能嚣张到几时。” 管事去了衙门,还真的把沈家给告了。 衙门传了沈大老爷过去,沈大老爷虽然不当官了,可他的功名尚在,堂堂进士,知县见到他也要给几分面子。 韩家管事说韩纪是被沈家绑走的,既无人证又无物证,沈大老爷是当过官的,三言两语就把那名管事驳斥得体无完肤。 县丞与韩纲是同窗,有几分交情,原本还想替韩家说几句好话,忽然,师爷急匆匆进来,在知县耳边低语了几句,知县眉头皱起,强挤出笑容,对沈大老爷说道:“沈老爷不要误会,本官也只是请你过来询问几句,现在问明情况,本官已经确定此事与沈家无关。” 第151章 沈大老爷从衙门回来,还余怒未消,想了想,索性一纸状子,将韩家给告了,就告韩家诬告。 反正沈韩两家早已结仇,现在韩家状告沈家在前,就不要怪沈家反过来再告他们了。 而此时,看着沈大老爷走了,县丞连忙问道:“大人,沈家说他们没有绑架韩纪,他们也同样无法自证,您为何还要放沈老爷离开?” 知县冷冷说道:“那个韩纪现在就在大牢里,和沈家有何关系,他是因为来衙门寻衅滋事,又将王二牛打成重伤,这才被关进大牢的,韩家还有脸来告状,本官还要罚他们银子呢。” 王二牛是在衙门里受伤的,那是因公受伤,衙门是要给看病的诊费的。 韩纪是被当成疯子关进大牢的,加上他实在太臭,因此是被关在角落里,这几天他动不动就大喊大叫,可谁也没把他当成正常人,都以为他是在发疯。 第132章 这一次是真的疯了 且,那晚韩纪被那个纸人吓得不轻,三魂去了七魄,又被衙役们打得皮开肉绽,若不是他年纪力壮,小命差点不保,虽然挺过来了,可是精神已经垮了,不是疯子,也是疯子了。 因此,他被关在大牢里几天了,也没有人过来看过他,其他犯人吃完了,看守才老大不得意的,把残羹剩饭端到他那里。 起初韩纪不肯吃,饿了几天之后,他就什么都吃了,甚至和老鼠抢夺洒在地上的饭粒。 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就连断了两根肋骨的衙役王二牛也自认倒霉,被疯子打了,一点赔偿也没有,不是倒霉是什么? 直到今天,韩纪又在那里大喊大叫,牢头过去要抽他,韩纪冲着牢头喊道:“我哥,我哥认识县丞,砍你脑袋!” 牢头当他又在说疯话,骂骂咧咧走了,刚巧,有个衙役过来聊天,说起韩家找人的事:“听说那韩家的大老爷,就是丢了的那个韩纪他哥,和咱们县丞大人是同窗,关系铁着呢,这不,连沈家那位致仕的大老爷,也给提溜到衙门里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牢头便想起那疯子刚刚说过的话了,他把这事告诉了衙役,两人一商量,便把这事告诉了师爷。 那晚在场的衙役,除了在家养伤的王二牛,其他人全都在,师爷把他们叫过来仔细一问,得,这疯子来县衙闹事的时间,与韩纪走失的时间,半分不差! 因此,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知县大人气得不成,韩家管事还没走,他让人把韩家管事叫到大牢里认人,虽然韩纪蓬头垢面,比疯子还像疯子,可那管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管事要把人接走,知县不答应了,县丞也觉得丢人,索性也假装有事,连那管事的面也不见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多丢人啊,可别说那疯子就是他同窗的弟弟,他不认识这样的人。 知县也懒得管这事,索性就让师爷去处理。 师爷对管事说,韩纪闯到衙门里大闹,又打伤衙役,这是重罪,你回去就这样和你家大老爷说吧,若想领人,就只能认罚。 管事心中一动,忙问师爷怎么罚,师爷伸出一根手指,嘿嘿,一千两!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管事不敢做主,赶快回去。 管事回到韩家在白凤城的宅子时,才知道大老爷韩纲亲自来了,听说韩纪被抓进大牢了,韩纲也觉得没脸。 韩纪是个什么东西,韩纲心知肚明,他原本是不想来的,可是他娘又是哭又是闹,韩纲这才放下手头的事,来到白凤城找人。 韩纲原本还想去给县丞的,现在也没脸去了,他和韩纪不一样,他是读书人,他还是要脸面的。 “一千两银子?给。” 韩纲同意了,管事不敢耽搁,让人到铺子的账面上拿了一千两银子,当日便给师爷送了过去,韩纪这才被接了回来。 只是韩纪被从牢房里抬出来时,把韩家派去的人给熏得够呛,他原本就拉了一裤子,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牢房里,加之他受伤后行动不便,所以管事看到他时,他身上沾的都是屎尿。 家丁和丫鬟们,洗刷了好久,才把韩纪清洗干净,又请白凤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他看了伤,确认死不了,韩纲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很快,韩纲又不淡定了。 因为韩纪疯了,是真的疯了。 他不停地大喊大叫,一会儿说有鬼,还说那鬼是来索命了,一会儿又说要让县丞把他们全都砍了。 韩纲听得嘴角直抽抽,他那位县丞同窗若是知道韩纪这样说,怕是要给吓死了。 韩纲又让人去请大夫,可是大夫们能治伤,却治不了韩纪的疯病。 韩纲急着焦头烂额时,衙门里来人,说是沈家把韩家给告了,告韩家诬陷。 韩纲气得不成,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啊,读书人哪能去衙门呢,太丢人了。 那名管事见自家老爷不管这件事,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衙门,把所有的罪责自己担了。 韩家告沈家绑架是空口无凭,可是沈家告韩家诬陷,却是人证皆在。 谁让韩家是到衙门里告状了呢,哪怕知县想要保韩家,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说韩家没有告状吧。 再说,知县为何要护着韩家? 韩家只是外地人,而沈家却是本地乡绅,何况沈家还有一位进士出身的致仕京官。 第152章 最终,知县判了管事二十大板,赔给沈家一百两银子。 虽然一百两银子不多,但这却是这些年来,沈韩两家交锋,沈家第一次占据上风。 沈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沈梨花在暗暗抹眼泪。 在沈梨花看来,大哥这一次是受她所累,若是没有她,韩家也不会诬t告沈家,连累大哥去了衙门。 沈梨花的强颜作笑,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亲娘。 老太太心里难过,她生了四个孩子,却只有沈梨花这一个女儿,因此,沈梨花从小全是娇养长大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掌上明珠。 老太太只要想到那些年里,沈梨花在韩家受过的委屈,就恨不能把韩家那个死老婆子撕碎了。 她对钱妈妈说:“老钱啊,回头你和我一起去打小人,我要打得他们头疼脚疼浑身疼。” 钱妈妈很无奈,哪能真让老太太去打小人呢,她忙道:“老奴去打,老奴见别人打过。” 主仆二人还没有商量好要去哪里打小人,次日一早,老太太出去吃早食时,好消息就传了回来,韩老太太心肝宝贝的小儿子韩纪疯了。 “真的假的?”老太太问道。 “是真的,外面全都传遍了,那韩家请了十几个大夫去看,大夫们全都治不了,无奈之下,韩家就连二里铺的刘神婆也给请去了,那刘神婆说了,说那韩纪是被恶鬼缠身了,那恶鬼一天不走,韩纪就要多疯一天。” 老太太好奇:“为啥那恶鬼不去缠着别人,一定要缠他啊,他是不是干了坏事?” “肯定是干坏事了,听说那个韩纪不是好人,在老家时就害死过一个姑娘,说不定就是那个死去的姑娘来索命了。” 第133章 你要走就从阿爹身上踩过去 老太太回到家里,便把在外面听到的八卦迫不及待地和三个孙女分享,沈凝一怔,没想到,百姓们的联想还挺丰富的,更没想到,韩纪竟然真的疯了。 不过,这也正常,要怪就怪韩纪那厮干过太多缺德事,这就是报应。 韩家的八卦传了一阵,便随着韩纪被接回老家而渐渐淡去。 而这个时候,秦时雨和秦时月回来了。 他们兄妹骑马回来,已经够快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刘芸便和她的丈夫连同三个孩子到了白凤城。 刘芸的丈夫黄二狗是个混混,又穷又懒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要打老婆,第一个老婆被他打得跳了河,当地没人肯把好好的女儿嫁给他,无奈之下,黄二狗这才娶了刘芸。 刘芸和人私奔过,不是黄花闺女,可想而知,刘芸嫁过来以后,日子不好过,即使生了三个孩子,黄二狗还是对她非打即骂。 直到有一天,吴士英忽然找到他们家,向她询问当年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被刘芸卖掉的,刘芸心里多多少少是有几分愧疚的,可是黄二狗却趁机敲了吴士英五百两银子。 黄二狗拿到银子之后,总算对刘芸有了好眼色,真没想到,自家的那个破烂货,竟然还值这么多银子。 现在,黄二狗又听到一个消息,刘芸婚前生的那个小杂种,居然做了大户人家的公子,现在又被他那个有钱的亲爹认了回去,那小子会读书,以后是能当状元的。 黄二狗大字不识,可却知道啥是状元,戏台上的状元郎,那是能娶公主的。 难怪吴士英愿意花五百两打听那孩子的下落,有个状元儿子,傻子才不想认回去。 黄二狗急急忙忙带上刘芸来了白凤城,寻亲! 至于那三个孩子,黄二狗说了,那些都是沈文清的弟弟妹妹,当然要一起带过来。 这一家子紧赶慢赶,也到了白凤城。 黄二狗原本以为还想打听,没想到他们只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人,就知道了沈文清住在哪里。 沈文清,就是以前沈家的那位大少爷吧,现在住在医馆里。 黄二狗和刘芸顾不上休息,就赶到了那家医馆。 沈文清给了足够多的银子,他在医馆里住得还不错,原本医馆是想给他单独辟出一间屋子的,可是沈文清不同意,他就是要和其他病人住在一起。 因为他害怕,他怕鬼。 医馆里除了沈文清,还有一个摔断腿的外乡大叔,因为离家太远,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索性住在医馆里养伤,和沈文清住在一起。 忽然,屋门从外面被撞开,一前一后两个人冲了起来,为首的那人,看看大叔,又看看另一张床上的沈文清,果断朝着沈文清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沈文清的左胳膊。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阿爹终于找到你了。” 跟在那人身边的干瘦妇人怔了怔,扑到沈文清的另一侧,抓住沈文清的右胳膊:“儿啊,阿娘的好大儿啊!” 医馆的小学徒从后面追着进来,喊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黄二狗抹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悲从心来:“小哥,你不能看我们穷就狗眼看人低,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我来找儿子还不能进来吗?” 小学徒吃了一惊,眼前这个一脸无赖相的人,居然是那位公子的爹? 这也不像啊。 刘芸用力点头:“对,这是我家大小子,我是他亲娘!” 她拉着沈文清的胳膊大力摇晃:“儿啊,娘总算找到你了,我的儿啊!” 第153章 沈文清原本正靠在床上看书,就被忽然闯进来的两个人抱住了,他看看黄二狗,又看看刘芸,再看他们那一身旧衣裳,还有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三个像要饭花子似的小孩。 “你们是谁啊,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滚,快滚!”沈文清大声喊道。 “你这孩子,怎么连爹都不认识了呢,我是你爹啊。”黄二狗吸溜着鼻子,苦巴巴地说道。 “是啊,我是你娘,是我生了你,你屁股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不信,你扒了裤子给大家瞧瞧,是不是有块胎记?” 沈文清心中一凛,他的屁股上的确有块胎记。 他再次看向刘芸,天哪,不会吧,这个讨饭婆一样的妇人竟是他的亲娘? “不是不是,我生父姓吴名士英,乃是堂堂举人,我和你们没有关系!” 沈文清一边说一边起身下床,黄二狗一看就急了,一把将沈文清按回到床上:“你这是嫌贫爱富,你看我们穷就连爹娘就不认了?你信不信我去衙门里告你?” 刘芸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呼天抢地:“没天理啦,都来看看啊,亲儿子不认娘啦!” 医馆里原本就有很多人,这会儿全都围过来看热闹,医馆的大夫们闻声也来了,对沈文清说道:“这位公子,你们的家事不如换个地方去理论,这里都是病患,受不了吵闹。” 香茗从外面回来,听到动静挤了进来,看到自家公子被一个乡下汉子按在床上,香茗一下子便急了,过来便要把黄二狗推开,刘芸见了,一把抱住香茗的大腿,三个孩子也冲了过来,有揪香茗头发的,有挠香茗痒痒的,还有一个,朝着香茗的另一条腿一口咬下去! ...... 最终,黄二狗一家连同沈文清主仆,一起被从医馆里轰了出去。 医馆甚至把沈文清给的十两银子还给了他:“我们认赔,就当你这些天在我们这里白住了,这银子还给你,你们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沈文清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他哪里也不想去,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可是香茗刚把行李放进屋,黄二狗一家便跟了进来,沈文清要把他们赶出去,黄二狗和刘芸便嚎啕大哭:“儿子不养老子娘,猪狗不如啊,我要去告你!” 沈文清烦不胜烦,睡到半夜,趁着那一家子都在睡觉,他带着香茗准备换个地方住,溜出房间,下了楼梯,刚刚走到大堂,那一家子便如影随形也跟了出来。 黄二狗直接躺到地上:“儿啊,你要走就从阿爹身上踩过去!” 第135章 遇到讨厌的人 黄二狗使个眼色,刘芸连忙听话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便开始干号:“我的儿啊,我的亲儿啊,你不能不认亲娘啊,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不能没良心啊,青天大老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都来看看啊,亲儿不认娘,天打雷劈啊!” 黄二狗和刘芸的三个孩子,号啕大哭,哭声震天。 全客栈的人都被吵醒了,有骂街的,有看热闹的,深更半夜,客栈里闹闹哄哄的。 沈文清无奈,只好重又回到房间,黄二狗一家立刻不闹了,跟着沈文清回房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黄二狗就像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沈文清只要逃跑,都会被他发现,不闹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 沈文清被闹得焦头烂额,他现在开始怀念被鬼吵得睡不着觉的日子了,他算是发现了,与黄二狗和刘芸相比,那些鬼要可爱多了。 沈文清现在只盼着亲爹吴士英快点过来解救他,至于雇人败坏沈家和沈凝名声的这些事,沈文清是顾不上了。 沈凝看戏看得开心,这段时间心情不错,而沈凌的亲事也有了眉目,是张敏江嫂子的表弟,名叫耿清辉,今年十八岁,已经是位秀才公了。 十八岁的秀才并不多见,沈t家一听便同意相看,相看的地方是在白凤寺。 三天之后,老太太、二太太,带着沈凌去白凤寺,沈凝和沈冰也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好不容易能出城走走,老太太让三太太和沈梨花也跟着一起去,三太太不肯,沈梨花原本也不想去,听说张敏江也去,这才答应。 耿家人口简单,耿清辉的祖母已经不在,他的父亲如今在翰林院,母亲也跟着一起去了京城,他的弟弟和妹妹年纪尚幼,跟在父母身边,耿清辉是长房长孙,则代替父亲留在老家照顾祖父。 今天跟着耿清辉一起来相看的,除了做为媒人的夏老太太和女儿张敏江,还有耿清辉的二婶。 耿二婶是个爽利性子,快人快语,没过一会儿,就和二太太熟悉了,两位老太太凑到一起更是说不完的话。 白凤寺里有很多名人墨客留下的墨宝,有的刻在碑上,有的写在墙上,二太太朝着不远处有碑文的亭子指了指,悄悄对沈凌说道:“那个穿竹白色直裰的便是。” 沈凌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时,却见亭子里的少年也正看向这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全都羞红了脸。 少年身材修长,肩膀很宽,不似一般读书人的白净斯文,反而带了几分英气。 那边耿二婶的声音传进沈凌的耳朵:“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入过行伍,所以我这个大侄子啊,从小便跟着老太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是我这个当婶子的自夸,我这个侄子,那可是文武全才。” 第154章 沈凌的脸更红了...... 张敏江和沈梨花都是大归回娘家的,两人同命相怜,今天虽然跟着一起来了,可也只是和大家打个招呼,便避到一边。 沈凝见了,便和沈冰一起,叫上张敏江和沈梨花去放生池看金鱼。 白凤寺除了芍药,最有名的便是金鱼了,僧人们养了很多金鱼,形态各异,很是有趣。 那些金鱼都不怕人,看到有人站在池边,便全都凑了过来,一个小沙弥递过来一包鱼食,叮嘱她们不要多喂。 张敏江和沈梨花坐在一旁的石桌前,看着小姑娘们喂金鱼,张敏江笑着说道:“你还记得吧,咱们当年也来这里喂过金鱼。” “怎么不记得,你把柳枝伸进水里逗金鱼,差点连自己一起掉进去。”沈梨花不忘揭闺蜜的老底。 “你也是啊,你还鼓着腮帮子对着金鱼吹气,说它们凑在一起太挤了,吹口气让它们分开,我说你吹气的样子,和金鱼一样,你还不高兴,回去的路上都不理我。” 两人说着说着,全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相对无语。 那时她们多么快乐啊,那时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不过几年而已,她们便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了愁苦凄凉的妇人。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那个弃妇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沈梨花和张敏江转身看去,便看到几个妇人朝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她们,沈梨花脸色大变,双手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帕子,因为紧张,关节泛起青白。 沈凝这时也转过身来,看到说话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她瘦长脸,高颧骨,嘴唇很薄,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在这妇人身边,是两个打扮华丽的女子,年长的三十左右,粉面桃腮,珠圆玉润,另一个年纪小一些,十六七岁,柳叶眉,丹凤眼,如果不是太瘦了,倒也是个美人坯子。 沈凝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找到关于这三个人的印象,但是看到沈梨花的反应,沈凝便猜到她们是谁了。 十有八九,这是韩家的人。 她走到沈梨花身后,便听到那上了年纪的妇人对旁边的美妇人说道:“真不要脸,一个弃妇而已,还敢出来抛头露面,呸!” 张敏江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疯子家里的人啊,我可听说,这疯病是能一代传一代的,说不定你家就是呢。” 老妇人闻言大怒,骂道:“姓张的,你也好不到哪去,不也是个别人不要的弃妇吗?” 张敏江笑道:“你不就是那个养出小疯子的老疯子吗?” 沈凝这时已经可以肯定了,这个老妇人就是她那个前任姑父韩纲的亲娘,而张敏江口中的小疯子,当然就是韩老娘的心肝宝贝韩纪了。 韩纪虽然被接回家了,可是却还是疯疯癫癫,整天疯言疯语,要么说有鬼,要么就说砍人脑袋,韩家几乎把方圆百里的道士神婆全都请遍了,都说韩纪是被女鬼缠上了,又是开坛作法,又是乩童上身,还有的神婆信誓旦旦,说那女鬼已经被打跑了,可是一通折腾下来,韩纪的疯病却一点也没见轻。 第135章 韩家的两个儿子 “母亲,我们走吧,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美妇人轻声劝着。 韩老娘冷哼一声,翻个白眼,在美妇人和那个少女的搀扶下前呼后拥地走了。 见她们走了,张敏江对沈梨花说道:“你别怕,我们有这么多人在呢,她们不敢欺负你。” 沈梨花眼里含着泪水,默默垂下头去。 沈凝问道:“敏江姑姑,刚刚那老太婆身边的两个人都是谁,您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那个年纪大些的就是当年与韩纲暗通款曲的狐狸精李文兰,那个年纪小的,是她的表妹杨月梅,那杨月梅天天都在韩家,一心想要嫁给韩纪,现在好了,韩纪疯了,呵呵。”张敏江笑道。 沈梨花拽拽张敏江的衣袖,小声说道:“凝儿还小,你别和她说这些。” 张敏江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太软弱了。” 沈凝眉头微蹙,刚刚,她看到韩家三人眉宇之间都是黑气,这是鬼气,三个人都让鬼给缠上了? 回城的路上,沈凝特意和张敏江坐了同一驾马车,她问道:“敏江姑姑,您和我说说韩家的事吧,我以前只是知道姑姑接连三胎都是胎死腹中,那韩家老太婆便怂恿韩纲休妻,可是听您的意思,是韩纲和姑姑尚未和离之前,就和李文兰暗通款曲了吗?” 张敏江是见识过沈凝本事的,她虽然答应过沈凝守口如凭,但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张敏江也就不把沈凝当成普通晚辈看待。 她说道:“你姑姑性子软,容易被人拿捏,唉,当年韩家老太爷想要巴结沈家,再三托人登门求娶,沈老太爷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李文兰的母亲与韩家老太婆年轻时有几分交情,那时韩纲已经和你姑姑成亲了,韩李两家原本是想撮合李文兰与韩家老二韩续的亲事,两家人走得很近,只是那时韩续去了京城,因此这亲事才没有定下来。 李文兰便总是去找你姑姑,你姑姑心地善良,李文兰又是主动与她相交,她便把李文兰当成了未来妯娌,还时常在韩家老太婆面前说李文兰的好话。 后来李文兰又以要向你姑姑学习刺绣为借口,动不动就住在韩家,你姑姑竟然真的以为李文兰是虚心好学。 第155章 那时你姑姑已经有了身孕,却还是强撑着教她刺绣,还是我过去看到,说了李文兰几句,她这才回了自己的家。 不久之后,你姑姑生下一个死婴,韩家老太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神婆,说你姑姑命不好,克死了她的孙子,从那以后,对你姑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韩纲一切都听他娘的,对你姑姑也没有好脸色。 你姑姑的那个孩子比你小几个月,于是外面那些人便把这事也算到你头上。 那时沈老太爷过世,你姑姑要守孝,韩家那老太婆便让人把你姑姑送去了庄子,说要让她孝满之后再回来。 你姑姑在庄子里一住便是三年,孝期满了,韩家人也没有接她回来,还是你二叔父把她送回去的。 她回去之后不久便又有了身孕,她小心翼翼,可是孩子到了六个月时,却又小产了,这一次又是死胎。 你姑姑伤了身子,那韩家老太婆却总是冷嘲热讽,那个时候沈家自顾不暇,你姑姑不想给娘家添乱,什么事都不肯告诉娘家,唉。 不久之后,她又怀了身孕,这一次是四个月时在院子里滑了一跤,又小产了。 她小产的第三天,韩家便把她送回了沈家。 韩纲和你姑姑是三月初和离的,三月底就娶了李文兰进门,李文兰的儿子是成亲后七个月出生的,说是小产,没办满月酒,可是稳婆却说,那孩子出生时和足月的没有区别。 这倒也罢了,没过多久,李文兰回娘家的路上,捡了一个小男孩,那孩子三岁左右,韩纲便收了那孩子做养子,你是不知道,当时人人都说李文兰心善,是活菩萨呢。 现在那孩子十三岁,哈哈,长得和李文兰的两个兄弟简直不要更像,有名老话,叫做外甥肖舅,那孩子虽然长得不像韩家人,可却像极了李t家人。” 听到这里,沈凝怔了怔,李文兰的亲生儿子很可能是在韩纲和姑姑和离之前便怀上的,是奸生子,可这个养子,莫非不是捡来的? “敏江姑姑,您是说那孩子很可能是李家人?” 张敏江无奈笑了,心道沈凝虽然有颗七窍玲珑心,可毕竟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有的事,她还不懂。 她耐心解释:“你姑姑被送到庄子里守孝时,我也嫁去了外地,因此那几年里,我差不多已经忘了李文兰这个人了。 还是后来听我嫂子说的,说后来韩家老二韩续从京城写信回来,说是他的恩师给提了一门亲事,韩家便同意了,那位便是现在的韩家二太太。 按理说,这也就没有李文兰什么事了,哪怕是要避嫌,她也不应该再出入韩家。 可是我嫂子说,李文兰却还是常去韩家,每天陪在韩家那老太婆身边,比儿媳妇还要亲近。 后来有一阵子,李文兰不露面了,李家人说李文兰去了外家,以后就在外家那边出嫁了。 大家虽然奇怪,为何李文兰有爹有娘为何要去外家,而且还在外地,可是两年之后,李文兰又回来了,那时韩家老二已经成亲了,李文兰时常去韩家,惹得韩家二太太冲她发作了几回,她这才不再登门的。 那时她已经二十了,外面都在传她被韩续耽误了青春心有不甘,却没想到,后来她却嫁给了韩纲。” 沈凝终于听明白了,问道:“李文兰被送到外家的那两年,其实是出去生孩子了?那个孩子的父亲,莫非也是韩纲?” 张敏江冷笑:“如果那孩子不是韩纲的,韩家老太婆那般凉薄的人,能那么痛快就让那个孩子进门吗?说是养子,可是却是上了族谱的,和亲生的也没有区别。” 第135章 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沈凝彻底明白了,难怪张敏江要说韩纲和李文兰早就暗通款曲,原来就在姑姑沈梨花和韩纲那渣男还没和离时,那两人就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出生了,一个还没出生。 沈凝现在深深怀疑沈梨花的三次小产也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当年,沈梨花的三次小产,可也是被按在她这个丧门星头上的,韩家这样说,岳家的人也这样说,白凤城的人,当然更是这样说。 都说沈梨花的三次小产,都是沈凝这个丧门星给克的。 沈凝不仅克了沈家,连韩家也跟着一起倒霉。 沈凝越想越生气,原主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全都算到原主头上。 到了晚上,沈凝烧了黄纸,叫了青烟和独荒过来,让二鬼去岳县的韩家去看一看。 韩老太婆、李文兰,还有李文兰的表妹杨月梅,可都有被鬼缠上的面相。 两天之后,青烟和独荒便回来了,他们告诉沈凝,韩家确实住着鬼,而且是个女鬼。 “有个女鬼,每晚都在韩家后宅里走动,她是韩家以前的一个丫鬟,名叫紫苏,紫苏生得貌美,被韩纪看上,韩纪收了紫苏做了通房,杨月梅爱慕韩纪,可韩纪看不上她,杨月梅得知韩纪要收了一个丫鬟做通房,又妒又恨,她谎称自己的镯子丢了,栽赃给紫苏。 李文兰掌管后宅,她明知是杨月梅栽赃紫苏,却还是把这件事给坐实了,甚至还买通一个丫鬟做了人证,甚至还帮着杨月梅陷害紫苏,说紫苏暗地里诅咒韩家老太太。 韩家老太太得知此事大为生气,让两个婆子把紫苏打了一通,却没想到紫苏已经有了身孕,当天晚上便小产了。 第156章 当时韩纪已经来了白凤城,李文兰和杨月梅想要瞒下此事,没给紫苏请大夫,紫苏流血不止,一命呜呼。 紫苏死后,每天都在韩家后宅里徘徊,可惜她没有灵力,人又太过软弱,因此只能吓吓那三个恶毒的女人,却没有真的动手报复她们。” 沈凝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她还以为韩家的冤鬼是被韩纪害死的另一个姑娘,却没想到,原来韩家还有一个同样冤死的丫鬟。 二鬼走后,沈凝便在寻思,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亲自去岳县看一看。 想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借口,索性对老太太实话实说。 “祖母,我怀疑......” 沈凝把那天在白凤寺里见到韩家女眷的事,连同张敏江说的那些事,一股脑全都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一惊,这些事,她全都不知道。 一来,那十几年里,她都在生病,大多时候都是糊涂的;二来,她后来虽然病愈,但也只是知道沈梨花小产的事,虽然骂了韩家无数次,也知道韩纲再娶后生了一个儿子,可老太太并没有往别处多想。 毕竟,韩家是在岳县,并不在白凤城。 “敏江也真是的,这些事为何不告诉我呢?”老太太埋怨,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事说来说去,也都是猜测,没有实际证据,张敏江又怎会告诉她这个长辈呢。 但是张敏江和沈梨花是手帕交,这些事情肯定是早就告诉沈梨花了,但是沈梨花性格软弱,即使知道了,也只能偷偷掉眼泪,不会和家里人说的。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对沈凝说道:“你想去岳县那就去吧,让你二叔父陪你一起去。” 不等沈凝反对,老太太便让人请了沈二老爷过来,听说韩纲的儿子很可能是奸生子,沈二老爷便和沈凝一样,怀疑沈梨花当年的小产是人为的。 “我在岳县也有些人脉,母亲放心吧,我安排一下,这两天就带着二丫头一起去岳县。” 经过梁忠的那件事,现在沈二老爷对沈凝这个侄女越发信任,既然沈凝对韩家有所怀疑,那一定就是真的。 只要想到这些年自家妹妹受的那些苦,承受的那些流言蜚语,沈二老爷便想把韩纲按在地上打。 次日,秦时月来找沈凝玩,听说沈凝要去岳县,立刻自告奋勇。 “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你是不知道,嫂子又要教我绣花呢,你看我这手指头,是能绣花的吗?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跟着吧,我保证不会惹是生非。” 沈凝想了想,问道:“你哥呢,他这阵有空吗?” 秦时月一听眼睛就亮了:“我哥和我一样,每天都有空。” 沈凝也就不客气了,两天之后,沈二老爷和沈凝动身去岳县,刚刚出城,便看到了等在城外的秦时雨和秦时月。 沈凝向沈二老爷引荐了秦时雨,听说秦家兄妹都会武功,沈二老爷很高兴。 中午时分,一行人便到了岳县。 沈二老爷以前来过岳县,他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了下来。 这家客栈不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不知为何,客栈冷冷清清,没有客人。 沈凝一进客栈,便知道这里的生意为啥不好了。 客栈里没有伙计,只有老板夫妇二人,既是老板,又是掌柜,还是伙计和厨娘。 沈二老爷一脸莫名,对沈凝说道:“几年前我有一次途经岳县,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回白凤城,便在岳县住了一晚,当时也是住在这里,那时这家客栈生意兴隆,全都住满了,我住的还是客栈里最后一间房。怎么也不过几年,就变得这么冷清了呢。” 沈凝当然知道原因,可她没有告诉沈二老爷,她担心沈二老爷的心脏受不了。 安排房间时,沈二老爷和秦时雨、沈凝和秦时月各住一间上房,春俏和吴春芳也和沈凝她们住在一起,沈二老爷带来的四名小厮则住到楼下的大铺房。 用过午食,沈二老爷和秦时雨出去打听消息,沈凝和秦时月留在房间里。 这时,老板娘进来送热水,沈凝便笑着问道:“老板娘,你们客栈里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沈凝话一出口,秦时月的瓜子洒了一地,春俏和吴春芳张大了嘴巴,老板娘正在倒热水的手颤抖了一下,热水倒在自己手上。 第137章 来找孙儿的老婆婆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板娘颤声问道。 沈凝笑了笑,说道:“老板娘,你这客栈里白天便阴气森森的,晚上想来更热闹吧。” 老板娘的脸色变了又变:“姑娘若是害怕,不想住了,我这就把银钱退给你们。” 一旁的春俏冷哼一声:“切,我们姑娘才不会害怕。” 老板娘心中一动,看这位姑娘的言谈也不像是害怕,莫非是什么高人? 怎么会呢,这姑娘才多大? 沈凝指指旁边的椅子:“老板娘不妨坐下说说,反正这客栈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客人,再说,我从您这里打听,总好过到街上随便找个什么人询问吧,我猜您客栈里的事,恐怕岳县已经传遍了,我们只是外乡人,听了也就听了,过两天就走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们。” 老板娘叹了口气,正如沈凝所说,这客栈里也没有其他客人,而老板娘也真是想要和人念叨念叨,t再说,这位姑娘是外乡人。 第157章 有些事,宁可告诉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乡人,也不想让本乡本土的熟人知道。 “前年夏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正要打烊,看到客栈门前的坐着一个老婆婆,天气炎热,老婆婆有些中暑,当家的心善,就让伙计把人扶了进来,给她喝了一碗冰糖绿豆粥,老婆婆看上去好了许多。 她说她是芦县人,她是来岳县找孙子的,她孙子十三岁时来了岳县,在铺子里做伙计,这一来便是十年,前些年还往家里写过信,可是后来就没有信了,芦县到岳县千里迢迢,老婆婆存了几年才存够盘缠,这才过来寻找孙子。 我们都是岳县本地人,便详细问了老婆婆孙儿的姓名,她说她那孙儿叫高小柱,从小长得白净清秀,人也很机灵,读过两年学堂,后来有个同乡的有钱人要来岳县做生意,在芦县招伙计,包吃包住,每年有二十两的工钱,若是做得好,还有可能升做管事,管事做好了还能做掌柜,很多人都想来,最后只挑中了三个,其中就有高小柱。 我们听着都觉得这像是个骗子,可又不好对老婆婆明说,便让她在客栈里先住下,明天帮她打听打听,若是高小柱还在岳县县城当伙计,一定能够找到。 老婆婆身上的钱不多,舍不得住客栈,恰好我们有间屋子,是给值夜的伙计临时住的,就让老婆婆在那里先住下,不收房钱,老婆婆很感激,说什么也不肯睡到床上,自己打的地铺。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次日早上,伙计叫老婆婆起来吃饭,可是怎么叫都不醒,再一看,老婆婆已经咽气了。 我们报了官,请了仵作查验,仵作说老婆婆上了岁数,又中了暑,一时身体承受不住,人就没了,是正常死亡,怪不得我们。 可是人毕竟是死在我们这里的,我们出了五两银子,托了义庄给老婆婆收尸。 老婆婆的尸体运走以后,我们还趁着天黑,在客栈外面的路口上给老婆婆烧了纸钱。 我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过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头七那日,有个带小孩的客人来客栈里住,那个孩子竟然看到了那个老婆婆,童言无忌,孩子说的话,客栈里有很多客人都听到了,大家原本半信半疑,可是从那以后,客栈里怪事频频,有时没有风,灯笼却晃来晃去,蜡烛也会忽然灭了,还有时,有客人下楼时,忽然就被绊了一下,从楼梯上摔下来,可那楼梯上分明什么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很多人说,白天进来也觉得阴气沉沉,觉得害怕,对了,还有人夜里听到哭声,是个老婆婆的哭声。 老婆婆临死前住过的那个房间,是伙计们住的,有好几个伙计说,他们后来在那里住时,听到老婆婆在哭。 不瞒姑娘,我和我们当家的也听到过,客人和伙计们没有说谎,确实是有哭声。 渐渐地,便没有人再来我们这里了,客栈里没有了生意,伙计们原本就害怕,我们给他们发不出工钱,就把伙计们都辞了,如今就只有我们夫妻二人了。” 沈凝问道:“老婆婆的孙儿高小柱,你们后来打听过吗,他在岳县吗?” 老板娘又是一声叹息:“打听过,我那时猜想,或许是老婆婆有未了的心愿,所以才不想离去,于是我们便在岳县四处打听,还托了亲戚朋友帮忙,虽然找到了两个叫高小柱的,可是籍贯和年龄全都对不上,他们不是老婆婆的孙儿。 说真的,一年二十两工钱的小伙计,别说是十年之前,就是现在,整个岳县怕是也没有哪家铺子能给得这么高,当然也有一年二十两的,可那都是给经验丰富的熟手,刚来的学徒,可没有这么高的工钱,所以我们怀疑,老婆婆的孙儿十有八九是让人给骗了。” 沈凝也是这样想的,她听说过芦县,那里很穷,即使是县城里,也并不富裕,所以那些骗子若是打着重金招工的名头去那里行骗,肯定会有人上当受骗。 沈凝拿出一枚平安符,递给老板娘:“这是胡宝斋的平安符,你拿着吧,七日之内,不要去河边和水塘。” 最近这几个月,胡宝斋有灵符的事,也已经传到了岳县,据说岳县有个财主,从胡宝斋求了一道平安符,回来的路上从山上滚落几块巨石,把他前面和后面的人都给砸了,唯独他毫发未伤。 老板和老板娘早就想求一道符了,可是听说胡宝斋的符不但价格昂贵,而且一符难求,夫妻俩手头拮据,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听沈凝说这是胡宝斋的平安符,老板娘又惊又喜,谢了又谢。 待到沈二老爷和秦时雨从外面回来,大家坐下吃饭时,老板娘又炒了几个小菜,说什么也不肯另外收钱。 沈凝也不客气,老板娘的谢意,她欣然收下。 沈二老爷和秦时雨今天去找了他们各自的熟人,得到的消息,与张敏江说的大同小异。 第138章 偷偷生孩子去了 沈二老爷找的,是他的发小,发小分家分到岳县的两家铺子,索性拖家带口搬来了岳县。 发小的这两家铺子,恰好和韩家有些往来,经常和韩家的管事们打交道,这些管事说起来也是下人,下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在背后议论东家的是非。 韩纲有二子,长子是养子,名叫韩寿庭,今年十岁,他被李文兰捡回来时对外说是三岁,但是府里的下人们都觉得,那孩子当时不止三岁,也就说是,韩寿庭的真实年龄,很可能是十一或者十二岁。 第158章 这样一来,就和沈梨花去庄子守孝的时间对上了,她在庄子里守孝的三年里,李文兰也曾经有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候没有露面。 那段时间,李文兰很可能是偷偷生孩子去了。 而韩纲的次子,就是他和李文兰的亲生骨肉,也是韩家名义上的嫡长子。 他叫韩寿轩,今年九岁。 韩家对外说他是早产,可韩家的下人们私底下都说,韩寿轩是足月出生,李文兰嫁进来时就已经有了身孕,因为她刚嫁进来的头一个月,动不动就会呕吐,有几次呕吐都被府里的婆子们看到了。 虽然李文兰说是自己肠胃不好,可那些婆子个个都是生养过的,一眼便知那是孕吐。 沈二老爷听发小说完这些事,气得不成,当年是他把沈梨花从庄子里接回来的,那时他只以为韩家是担心秽气才不肯把沈梨花接回来,万万没有想到,那韩纲之所以让沈梨花住到庄子里去,是为了和别人暗通款曲。 秦时雨找的是他做镖师走镖时认识的朋友,也是开镖局的,那朋友告诉他,韩家三子,老二韩续是庶出,娶的又是外地媳妇,因此,他们夫妻在府里都不受重视,在韩纪没有出事之前,韩续也只能管管庄子里的佃户,生意上的事,大多交给韩家的管事们,韩纲一心只读圣贤书,顶多就是逢年过节看看管事们交上来的账目。 其中韩纲最信任的,就是李文兰的弟弟李彬,李文兰做了韩家大太太之后,便让自己的弟弟李彬帮忙管理生意,韩纲不懂做生意的事,对自己的小舅子非常信任,这些年来,李彬暗中从韩家弄走不少银子,在乡下买了良田,置了庄子,还在附近的几个县里全都开了铺子。 只是李彬非常精明,为人也很低调,这些事情做得十分隐秘,就连他开铺子,也是开到其他县里,没有开在岳县,更没有开到白凤城。 秦时雨的朋友是镖师,走南闯北,在外面遇上过李彬几次,这才知道李彬暗中开铺子的事。 那位镖师朋友一直瞒着这件事,也是想着有朝一日从李彬那里敲点银子。 沈二老爷叹了口气,对沈凝说道:“我现在恨不能冲到韩家,二话不说,先把韩纲那个无耻小人打上一顿。” 沈凝笑着对他说道:“二叔父,您稍安勿躁,咱们现在哪怕真的找到韩家,韩家也不会承认的,韩纲是读书人,又是个有功名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变成奸生子的,所以他咬死也不会说出来,咱们要想把这些事公布于众,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 沈二老爷说道:“二丫头,二叔父都听你的,你说要怎么办,二叔父就怎么办。” 沈凝噗哧一笑,掏出一张驱鬼符,对沈二老爷说道:“您把这道符贴到屋门上,您累了一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沈凝又对秦时雨说道:“晚上要辛苦你跟我走一趟了。” 秦时雨点头,对沈凝说道:“沈二姑娘只管吩咐,我们兄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 沈凝含笑:“好,咱们先去休息,三更汇合。” 回到屋里,沈凝又取t出一张驱鬼符,让春俏贴到她们的门上,她虽然不怕鬼,可却不想被鬼影响睡眠。 白天她一进客栈,就看到那个老婆婆了。 老婆婆胆子不大,看到她便躲了起来,从老板娘的话里也能猜出来,这位老婆婆就是喜欢晚上出来折腾,所以还是贴上驱鬼符,免得半夜三更哭哭啼啼扰人清梦。 有了驱鬼符,果然一切平静。 沈凝和秦时月一觉睡到三更天,两人醒来,叮嘱吴春芳和春俏,不要走出屋子,之后二人便换上夜行衣,走出了客栈。 秦时雨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三人向着韩府而去。 岳县虽然距离白凤城只有三十余里,可是却远不如白凤城治安严格,县衙里没人巡城,也没有宵禁,虽然已经是三更天,街上时不时会有喝醉的酒鬼撒酒疯。 秦时雨告诉沈凝,韩纪刚回来时,其实疯得并不是很厉害,那时偶尔还有清明的时候。 可是韩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请了些神汉神婆过来,那些人又是给韩纪灌符水,又是让他吞香灰,据说还有一个神婆说要把附在韩纪身上的恶鬼打跑,拿着大棍子往韩纪身上打,还是韩纲闻讯赶来,才把韩纪救下来的,若是晚回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要把韩纪打死了。 沈凝吃惊,又觉好笑,问道:“韩老太婆不是最宠韩纪吗?” 秦时雨轻笑:“是啊,整个岳县的人都知道韩老太宠韩纪没有底限,可是得知韩纪被恶鬼缠身,韩老太却是下手最狠的那个人,也不知道她疼韩纪是真疼还是假疼,现在韩家隔三差五就要弄出些新鲜事来,岳县的人都在看他们的笑话,活该,谁让韩家为富不仁,以前干过的那些损阴德的事,如今全都报应到他们身上了。” 沈凝想起那个被韩纪污辱而死的可怜姑娘,心中有些伤感,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有没有去投胎。 她是自尽的,投胎有难度,若是她的魂魄还在岳县,自己说不定还能帮帮她。 三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韩府门外。 这一路上,他们也见过几个大户人家,个个门户灯笼高悬,亮如白昼。 唯独韩家,却是死气沉沉。 第159章 第139章 要看你们母子是否有缘 无论是门外还是门里,韩家全都没有一丝灯光。 这对于大户人家而言是不正常的。 沈家哪怕是最拮据的时候,夜里也会有院子里留上两盏小灯,这便是常说的人气。 鬼怪多在夜里出没,它们专挑阴暗清冷的地方,人气便是阳气,阳气旺的地方,鬼怪不会去。 而现在的韩家,不要说是沈凝,就连秦时雨和秦时月,也感受到了异样。 沈凝对二人叮嘱几句,三人各有分工。 按下秦家兄妹不表,单说沈凝。 她进了院子便叫出了青烟和独荒,早在客栈时,她便和二鬼约好,在韩家碰头。 青烟指指一个方向,道:“韩家老太太住在那里,杨月梅住在她院子里的跨院,紫苏现在就在那里。” 沈凝看看四周,问道:“韩家为何夜里不点灯?” 独荒笑道:“听说是因为韩纪,韩纪发疯,一到夜里便会四处乱闯,看到有灯的地方便会硬闯进去,若让他从门缝里看到门口有灯,便会跑到街上去,因此一来二去,到了晚上,大家能不点灯就不点灯了。” 沈凝好奇:“不点灯了,韩纪就不出来了吗?” 独荒说道:“出来啊,只不过不会去砸门,顶多就是在院子里闹腾闹腾,大家只管躲在屋里不出来便行了。” 沈凝觉得好笑,若是这会儿韩家有人察觉到院子里有动静,透过窗缝里看到女扮男装的她,说不定也会以为是韩纪又跑出来了呢。 “韩家夜里也没有下人巡夜吗?”沈凝又问。 青烟说道:“巡什么夜啊,万一惊扰了韩纪,韩纪又发疯怎么办,韩家早就没人巡夜了。” 一人二鬼说话之间,便到了韩老太婆住的院子。 二鬼飘进去,沈凝翻墙进去,她一进去,便看到正和二鬼在拉扯的一个长发女鬼。 那女鬼怀里还抱着一个鬼婴,神情凄惶。 “天师,她就是紫苏。”青烟指着女鬼说道。 紫苏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去看沈凝,沈凝走过去,问道:“你不去投胎,还留在这里,是对韩纪不能忘情吗?” 紫苏猛的抬起头来:“才不是,我恨他,我恨死他了!” “你恨他?我可听说他对你很是宠爱。”沈凝说道。 “胡说!”紫苏对于沈凝原是有几分惧怕的,可是现在听到韩纪的名字,她便顾不上害怕了,“那个混帐,他欺负了我,我是被他欺负的,谁稀罕给他当通房丫头啊,我才不想!” 沈凝明白了,韩纪对紫苏是霸王硬上弓,而紫苏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被主人欺负了,也只能认命。 沈凝想起那些神婆们说的话,她们说韩纪被恶鬼缠身,想来说的就是紫苏。 “你在韩家,有没有见过那个被韩纪逼死的姑娘?”沈凝问道。 “天师说的是林环姐姐吗?她死得凄惨,死后化为厉鬼,被一个道士收走了。”紫苏说道。 “道士?你亲眼看到了?”沈凝问道。 紫苏摇摇头:“我没有看到,韩纪发疯,那些神婆们也束手无策,我听到韩家老太婆对李文兰说,让她派人去找那个道士,还说那个道士连林环都能收走,一定也能对付韩纪身上的恶鬼,李文兰便说那道士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弟弟去找过了,没有找到。” 沈凝又问:“你想一直留在这里,不去投胎了?” 紫苏低下头,把怀里的鬼婴抱得更紧:“是我没有用,我下不去手,不能手刃仇人为自己和孩儿报仇,我,我也只能在她们身边吹吹气,让她浑身无力。” “韩纪呢,你不找他报仇了?”沈凝问道。 “韩纪身上有护身符,也不知道是哪个道士画的,厉害得紧,我根本无法靠近,听说那是胡宝斋的符呢。”紫苏抱怨。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胡德这个奸商,也不知道从韩家赚了多少银子。 “既然如此,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韩纪和韩家,已经至少害死三人,罪孽深重,必然会有报应,这比你留在韩家吹吹气吓吓人更有用。” 紫苏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沈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位生前就是个傻白甜,没心眼也没有主见,死后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样吧,我先收了你,改天选个黄道吉日,送你去投胎。”沈凝说道。 紫苏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天师,那我家宝宝怎么办?上辈子我没能把他生下来,下辈子我还想给他当娘,我要加倍,加一百倍,一千倍疼他,可我要是去投胎了,就要和宝宝分开,他那么小,心智未开,会被人欺负的。” 紫苏虽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可却也算得上是个好母亲。 沈凝对她说道:“放心吧,若是你们母子有缘,来世他还是你的孩子,若是你们母子无缘了,那你也不用可惜,这就是命,强求不来。” 可能是她的这番话太过高深,紫苏眨巴着鬼眼,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天师,那我和宝宝怎么才算是有缘,怎么算是无缘?”这已经是紫苏能够说出来的最有条理的话了。 沈凝无奈,只能耐心解释:“若是有缘,鬼使把你带走去排队投胎时,这鬼婴会自己钻进你的肚子里,等你投胎转世之后,他会托生成你的第一个孩子,可若是他与你无缘了,便不会钻进你的肚子里,鬼使带走的,便是你们一大一小两只鬼,到时你去投你的胎,他去投他的胎,从此你们便是路人,懂了吧?” 第160章 “懂了!”紫苏跪下,对沈凝说道,“紫苏谢天师指点。” 说完,紫苏又对怀里的鬼婴说道:“宝宝,你可要记住,等到鬼使来了,你一定要钻进娘的肚子里啊,你可千万不能忘了,否则你就不能做娘的孩子,娘也不能保护你了,上一世娘没能护住你,来世娘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保护你,把你抚养长大。” 那鬼婴神识未开,根本听不懂紫苏说的话,沈凝无奈地摇摇头,掏出那只瓷瓶,驱动灵力,将紫苏连同那只鬼婴一起收了进去。 第140章 疯子杀来了 收了紫苏,沈凝对青烟和独荒说道:“你们去把韩纪叫醒吧。” 二鬼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 片刻之后,韩纪便大呼小叫地自己院子里跑了出来。 正如二鬼说的那样,韩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出来,韩纪一路顺畅,在二鬼的引领下跑到了韩老太太的院子门口。 沈凝从里面将大门打开,韩纪便窜了进来。 他先是来到韩老太太住的堂屋门口,用力捶门:“有鬼啊,有鬼啊,快点开门!” 屋里的韩老太太已经醒了,她吓得用被子蒙住脑袋,身子蜷成虾米,躲在被子里瑟瑟t发抖。 “开门,有鬼,开门!”韩纪用力砸门。 值夜的丫鬟大着胆子对韩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外面是三爷,要不要给三爷开门啊?” “开什么门啊,你是想让我老婆子早死是吧,你敢开门,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韩老太太骂道。 丫鬟连忙闭上嘴巴,人家亲娘都说了不让开,她一个当丫鬟的,疯了傻了才去开门。 不但不开门,两个丫鬟还搬了椅子抵在门上,可是眼看着那门越砸越响,丫鬟担心椅子的重量不够,两人便去搬桌子。 堂屋里放着的八仙桌是红木的,很重很重,两个丫鬟力气不够,嘿呦嘿呦一点点往门口挪。 屋外的韩纪见没人给他开门,不高兴了,没有门还有窗子呢。 他走到韩老太太睡觉的东次间,一拳砸到窗户上,窗纸破了,韩纪四下看了看,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他滚了过来。 当然,这是青烟给推过来的,但是韩纪看不到青烟,在他的眼里,这石头就是自己滚来的。 韩纪捡起石头,用力砸到窗户上。 窗棂断了,韩纪伸手一拽,哈,拽下来一大截,窗户烂了,韩纪拿起那块石头,朝着床上的那团被子扔了过去。 “不开门,砸死你,砸死你!” 砰的一声,石头结结实实砸在被子上,那个位置刚好是韩老太太的屁股,韩老太太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还在窗外的韩纪吓了一跳,他立刻学着韩老太太,也大声叫了起来,一老一少,你一声我一声,震破苍穹!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住在跨院里的杨月梅想听不到都不行。 她喜欢韩纪,韩纪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她做梦都想做韩家三太太。 可韩纪却是个风流种子,仗着有钱,整日在外面眠花宿柳,杨月梅虽然是个美人,可是在韩纪眼里,杨月梅做作得要死,远远比不上花楼里的姑娘。 杨月梅几次三番想和韩纪生米煮成熟饭,可惜韩纪都不上当,他虽然读书不多,可却不傻,他如果把杨月梅给睡了,那就只能娶了,杨月梅不是省油的灯,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无奈之下,杨月梅只好去讨好韩老太太,有李文兰帮忙,杨月梅还真讨了韩老太太欢心。 韩老太太就想娶个听话的儿媳妇,杨月梅在韩老太太面前千依百顺,她嘴巴甜,把韩老太太捧上天,若不是林环死了,韩纪要出去避风头,韩老太太说不定就自作主张,替韩纪和杨月梅订亲了。 杨月梅的算盘打得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韩纪会变成疯子。 韩家请了一个又一个的神婆神汉,可韩纪的疯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杨月梅看着韩纪一天疯过一天,她后悔了。 可她在韩老太太面前装贤良装惯了,而且她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杨家的人,还有那些亲朋好友,可都知道她要做韩家三太太了,她就这么回去,一定会成为笑柄,她的爹娘和兄嫂也容不下她。 所以杨月梅只能还留在韩家,只不过她的目标已经从成为韩三太太,变成了韩老太太的干女儿。 没错,杨月梅想给韩老太太当干女儿了,可是这事不能由她自己说,必须要让韩老太太主动提议,这个是有难度的,也是要等待机会的。 杨月梅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现在,她听到韩老太太的惨叫声,心里一沉,韩老太太现在可还不能死,她还什么都没有捞到呢,韩老太太若是现在就死了,那她的那些功夫岂不是就白费了? 她对丫鬟说道:“你出去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 丫鬟不敢出去,韩纪来了啊,多吓人啊,万一让那疯子给打死那可怎么办? 见丫鬟不肯出去,杨月梅沉下脸来,她从妆台上拿起一根簪子,朝着丫鬟脸上扎了下去,丫鬟的脸蛋被扎得鲜血直流,杨月梅又要扎第二下,丫鬟连忙求饶:“奴婢去,奴婢这就去。” 杨月梅轻蔑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丫鬟用帕子捂着脸,大着胆子从屋里出来,却见韩纪正往跨院走来,月光之下,韩纪披散着头发,如同一只恶鬼。 第161章 他手里拿了一根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看到有人,韩纪很高兴,真好啊,终于看到活人了。 “你过来,快点过来!”韩纪用棍子指着丫鬟,大声喊道。 丫鬟吓得两股颤颤,腿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 见丫鬟不肯过来,韩纪不高兴了,大步流星朝着丫鬟走了过来。 眼看韩纪越走越近,丫鬟吓坏了,也忘了刚刚挨的那一簪子,她转身便向屋里跑去。 刚才出来时,她没有关上屋门,现在她跑进来,惊慌失措,更是忘记把门关上。 她进来了,韩纪也跟着冲了进来。 韩纪一进来,就看到了杨月梅。 屋里没有点灯,可韩纪在黑夜里待得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这时,他听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抓住她,快抓住她!” 韩纪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杨月梅面前,杨月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往床底下钻,可她刚把上半身钻进去,就被韩纪抓住了腿,韩纪稍一用力,就把杨月梅从床底下拽了出来。 杨月梅大喊救命,可是没人救她,那个丫鬟见状,趁机跑了出去。 第141章 韩老太下半辈子要瘫了 杨月梅吓得魂飞魄散,屋里没有点灯,韩纪身上散发着屎尿的臭气,他从大牢里被抬回来之后,这味道就像是刻进了他的皮肉里,怎么洗还是洗不掉。 杨月梅一阵作呕,她以前的确喜欢过韩纪,但是她喜欢的是英俊风流年少多金的韩纪,而不是现在这个臭气熏天的疯子。 杨月梅大喊救命,她忘了,在这座府里,是没有人会出来救她的。 但是她的叫声却刺激到了韩纪,韩纪张开大嘴,朝着她雪白的脸蛋咬了下去,这一口咬得很重,杨月梅被他咬得大叫出声。 “不要!”杨月梅惨叫。 只是杨月梅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一声“不要”却勾起了韩纪尘封着的记忆,曾经有一个女子也是这样,在他的耳边大声喊着“不要”,是了,他想起来了,那是紫苏。 “紫苏......紫苏?嘿嘿,原来你在这里啊!” 韩纪哈哈大笑,是紫苏啊,他想起来了,这是紫苏。 韩纪得意洋洋,紫苏最怕他了,看到他就吓得簌簌发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紫苏一把拽过来,若是她挣扎,就狠狠打她几巴掌,这样她就老实了,任由他按在身下凌辱。 韩纪想到这里,朝着杨月梅的脸上便是两巴掌,杨月梅的脸,本就被韩纪咬得鲜血淋漓,韩纪的疯劲上来了,巴掌重重打在杨月梅的伤口上,她差点活活疼死。 可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听到韩纪不停地喊着紫苏的名字,杨月梅又惊又怕,紫苏啊,她常常会梦到紫苏,梦里的紫苏抱着孩子哭哭啼啼,说她死得好冤...... 尽管紫苏让她噩梦连连,可是杨月梅对于陷害紫苏的事,她从未后悔过。 可是这一刻,她后悔了,如果紫苏还活着,那么被韩纪折磨的人,就不会是自己,而是紫苏了。 紫苏啊,你为什么那么没用,不就是挨了几十板子,不就是小产吗,怎么就死了呢? 你这个贱人,怎么就死了呢? 发疯后的韩纪已经不是正常的男人,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又一口咬在杨月梅的脸上、脖子上、身上。 “紫苏,嘿嘿,紫苏,你别跑,让我咬,让我咬!” 杨月梅的惨叫声传到韩老太太耳中,她很想逃跑,跑到长子院子里躲起来,可是她动弹不得,刚才韩纪那一石头正打在她的屁股上,疼得她死去活来,韩老太太现在后悔极了,她不该让杨月梅住在自己的跨院里。 如今韩纪就在杨月梅的院子里,她连让人去请大夫都不敢,万一惊动了那个疯子,再给她来上一石头,她这条老骨头可撑不住。 两个丫鬟大着胆子去外面听了听动静,回来对她说道:“老太太,杨姑娘叫得太惨了,万一出了人命......” “哎哟,我的屁股要疼死了,你们,你们去叫大爷和二爷,快啊,小心一点,别让那疯子听到了。” 丫鬟还能怎么样,只能冒险去了长房,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开了门。 虽然韩纲和李文兰万般不愿,可也不能任由韩纪发疯,再说,韩老太太受伤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不孝。 韩纲是读书人,读书人最重视的就是名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韩纲和李文兰才带了十几个人来到韩老太太的院子,韩老太太骂道:“大夫呢,快去请大夫,哎哟,疼死我了!” 李文兰说道:“是儿媳疏忽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大t夫。” 待到安顿好了韩老太太,众人这才去了跨院,韩纲指挥几名健仆把韩纪捆了起来,扛回他的院子,李文兰这才看到躺在地上的杨月梅,杨月梅身上只有几条布丝了,全身上下都是牙印和血迹。 李文兰忍不住尖叫出声,韩纲连忙背过身去,几个婆子用被子把杨月梅包裹起来,杨月梅怔怔发呆,目光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夫来了,韩老太太的尾巴骨断了,很严重,如果养不好,十有八九会瘫痪。 韩老太太疼得鬼哭狼嚎,韩家人围着韩老太太,没人去管杨月梅,就连平日里与杨月梅最好的李文兰,也刻意地把她“遗忘”了。 第162章 沈凝趁着韩家人忙成一团时,悄悄从韩家出来,和秦家兄妹汇合,三人回到客栈。 一进客栈,沈凝便看到坐在楼梯上的老婆婆,沈凝又累又困,只想回到床上,沈凝让秦家兄妹避开老婆婆坐着的地方上楼睡觉。 秦家兄妹先上楼,沈凝故意放慢脚步,看到那老婆婆正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沈凝的目光和她对上,老婆婆瑟缩一下,然后起身飞快地跑走了。 次日,沈凝睡到日上三竿,她出来吃饭时,看到一脸兴奋的沈二老爷。 “刚才小伍从外面回来,听说韩家那老太婆伤到骨头,后半辈子可能要瘫在床上了!” 沈凝嗯了一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沈二老爷见侄女一脸淡定,怔了怔,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知道了?” 沈凝咽下嘴里的包子,点了点头:“那老太婆活该,是让她的宝贝儿子韩纪打成那样的。” “啊?让儿子打的,难怪就连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韩家去请大夫时,说是不小心摔的,大夫觉得那伤不像是摔的,可韩家却一口咬定就是摔的。”沈二老爷眉飞色舞。 沈凝说道:“昨天晚上,韩纪发起疯来,用石头把韩老太太给砸了,嗯,就砸成这样了。” 沈二老爷和秦时雨住在一个房间,知道秦时雨半夜出去过,他也猜到这件事很可能是二侄女的主意,可却猜不出是怎么回事,现在听到沈凝说是韩纪打的,沈二老爷连说报应。 韩家,韩老太太只能趴着,痛苦万分,脾气比平时更大了。 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受伤,老二两口子连面都没露,直到今天早上,二儿媳才姗姗来迟,请了安就走了,更别说在她身边侍疾了。 老二比他媳妇还要过分,竟然一大早就去了庄子!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真是白养了,就是白眼狼! 第142章 一双破鞋不值三千两 这个时候,韩老太太已经忘了,二儿子韩续,是被她打发到庄子里的事了。 谁让韩续不是她生的,只是庶子呢。 现在韩纪疯了,韩老太太担心韩续会趁机染指家里的铺子,昨天便催着韩续去庄子,说他整日在家,不管庄子里的事,这是不务正业。 那个时候,韩老太太可没有想到她会受伤。 现在韩续按照她的吩咐去乡下庄子了,韩老太太又骂韩续是白眼狼。 骂完韩续,她又骂二儿媳,韩二太太是韩续恩师的女儿,书香门第出身,有娘家撑腰,虽然嫁的是庶子,却从来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韩老太太骂了也是白骂,反正无论她怎么骂,韩二太太也不会过来给她侍疾。 韩老太太骂累了,这才想起韩纪。 “老三呢,老三现在怎么样了?” 李文兰忙道:“三弟这会儿睡了,大夫给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听说很有用,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三弟喝下去。” 其实韩纪刚从白凤城回来时,喝药还是很配合的,可自从韩老太太自作聪明,请了神婆给韩纪驱鬼之后,韩纪就不让人靠近了,就连吃饭,也只能把饭菜放在那里,便远远避开,韩纪饿了以后自己伸手去抓,可若是让他看到旁边有人,他不但不会吃饭,还会拿起饭碗扔过去。 吃饭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喝药了。 那么苦的药,韩纪肯定不会主动去喝的。 韩老太太虽然最疼韩纪,可韩纪这么个疯法,韩老太太也烦了。 她忽然想起杨月梅,问道:“月梅怎么样了?” 李文兰在心里冷笑,你还记得杨月梅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也不会过问呢。 “月梅受了伤,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李文兰说道。 李文兰悄悄问过昨晚给杨月梅收拾的那两个婆子,杨月梅的确是被韩纪扒得精光,可韩纪不知道是疯了以后转性了还是怎么的,他对杨月梅又打又咬,却没有做那事,杨月梅身上的伤也只是皮外伤。 只是杨月梅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一直在发呆。 韩老太太想了想,对李文兰说:“以前我以为老三看不上月梅,可没想到,老三都疯成这样了,却还是放不下月梅,你说,如果让老三和月梅成亲,老三的病会不会就能好了呢?” 李文兰...... 不过,杨月梅是她的表妹,以前她撮合杨月梅和韩纪的亲事,也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家里多一个帮手,毕竟老太太最宠的儿子是韩纪,如果让韩纪娶一个像二太太那样的老婆,以后自己在这个家里可就度日如年了。 二太太虽然不好相与,可二房是庶出,二太太也只是庶子媳妇而已。 但是韩纪不一样,韩纪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李文兰可以不把二太太放在眼里,却不能不防着韩纪的老婆。 可若是让杨月梅嫁给韩纪,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因此,李文兰虽然觉得韩老太太的想法有点下作,可也表示赞同。 “娘,昨晚儿媳过去时,看到三弟和月梅在一起,月梅......衣衫不整。” 李文兰故作羞涩,韩老太太冷哼一声:“我就说嘛,她喊的那叫一个浪。” 李文兰的嘴角子抽了抽,那是浪吗,那分明是惨啊! “行了,老大媳妇,我现在病着,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这就请媒人去杨家提亲,就当冲喜吧,唉,咱们韩家,这阵子也真是倒霉,先是老三,现在又是我,冲冲喜,就能好了。” 第163章 韩老太太吩咐下来,李文兰不敢耽搁,立刻请了媒婆去杨家提亲。 杨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们没在岳县,对于韩家的事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韩纪发疯的事,现在看到韩家请了媒婆登门,韩家高兴得不成,可转念一想,不能就这么答应了,还要韩家提提条件。 媒婆回来,把杨家的意思和李文兰说了,杨家想要三千两的聘礼,再要岳县的一处三进宅子。 韩纪是韩家的宝贝疙瘩,这些聘礼也算合理,再说,男一担女一头,按照当地的习俗,杨家给三千两的聘礼,杨家就要出一千五的嫁妆。 李文兰不敢自己做主,便把杨家提出的条件如实和韩老太太说了。 趴在床上的韩老太太正郁闷着,听到杨家说要三千两的聘礼,还要岳县的三进宅子,韩老太太一下子便急了,她破口大骂:“呸!他们杨家的女儿不守妇道,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还有脸要三千两的聘礼,还要三进的宅子?我呸!你去告诉杨家,就说他家闺女臭不要脸爬了老三的床,我们韩家给他们面子,才想着明媒正娶,他们若是没有自知之明,那就把杨月梅送回去,韩家不要了!” 韩老太太硬气得很! 李文兰头疼,杨家是她的亲姨家,她可不想因为这事,以后连亲戚都没得做。 “娘,月梅在咱家也住了这么久,再说,三弟也喜欢月梅,这门亲事若是黄了,三弟一准儿会不高兴的。” 韩老太太冷哼一声,斜睨着李文兰,大儿媳在想什么,她当然知道。 她也不想把这门亲事搅黄,老三疯了,想要找一个像杨月梅这样知根知底的不容易。 她这么说,不就是想要压压价吗? 韩家有钱,不缺这区区三千两,可是韩老太太就是不想把这些钱白白给了杨家。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杨月梅是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可是昨晚之后,那就是破鞋了,一只破鞋凭什么还值三千两? “最多一千,就给一千两的聘礼,至于那什么岳县的大宅子,让他们做梦去吧。” 李文兰太了解自己婆婆了,韩老太太这里,就没有道理可讲。 她让媒婆再去一趟杨家,这一次,让她的心腹婆子跟着一起去,婆子到了杨家,悄悄说了杨月梅和韩纪已经做了夫妻之事,且,韩老太太很生气,因为杨月梅是趁着韩纪生病时,霸王硬上弓的。所以韩老太太要把杨月梅送回来,是李文兰哭着求情,韩老太太才同意娶杨月梅进门的。 第143章 是被卖进小倌堂子了 得知韩家只肯出一千两的聘礼,杨家很是生气,可是当听到那婆子说杨月梅和韩纪已经有了夫妻之实,t杨家便像是被塞进一坨狗屎,想吐,吐不出,想骂,又不敢骂。 沈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韩杨两家已经换过庚帖,过了小订,大订的日子也选好了,黄道吉日就在几天之后。 不用去打听,沈凝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和那晚的事情有关系。 她且不去打扰,就让有情人先成眷侣,无论是韩纪还是杨月梅,身上全都背负着人命,老大别嫌弃老二,谁也不是好东西。 秦家兄妹没有闲着,在镖局长大的人,认识的人不但多,而且杂。 秦时雨一通打听下来,居然就把关系铺到了李彬那里。 李彬是李文兰的亲弟弟,李文兰的事情,没人能比李彬更清楚。 沈二老爷则是春风得意,他来到岳县后谈成了一笔生意,而且认识了几位生意上的朋友,这几天忙并快乐着。 而沈凝则在一个阴天的下午,又见到了那位老婆婆。 自从上次在台阶上见过之后,沈凝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可能是客栈里贴了驱鬼符的原因。 老婆婆远远看到沈凝便想躲开,沈凝口中默念法诀,老婆婆便不由自主地到了她的面前。 “天师,饶命啊!” 看来,老婆婆是找鬼打听了,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一位天师,至于她是找谁打听的,沈凝不用问也能猜到,不是青烟就是独荒。 在岳县,知道沈凝是天师的,除了青烟和独荒,便就只有已经被收进瓷瓶里的紫苏了。 说起青烟和独荒啊,他们这几天和沈二老爷一样,到处寻朋访友,只不过沈二老爷扩展的是人脉,而他们则是鬼脉。 沈凝没有猜错,老婆婆就是问的独荒,独荒是白凤城里出了名的女鬼之友,无论老鬼大鬼还是小鬼,但凡是女的,就没有和独荒关系不好的。 来了岳县也一样,明明有青烟和独荒在一起,可老婆婆却选择了向独荒打听。 独荒把沈凝奉若神明,见老婆婆打听,他被把沈凝的丰功伟绩又夸大了几分,这样一来,老婆婆看到沈凝就更害怕了。 如果不是她还有心愿未了,老婆婆都想换个地方住了。 沈凝问道:“你留在这里不肯去投胎,就是为了等你孙子。” “是,老婆子高刘氏,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孙儿,如今不见踪影,老婆子见不到他,就不想去投胎。”老婆婆说道。 沈凝点点头,说道:“你可曾和这附近的鬼,打听过你孙子的事?” 老婆婆坚定摇头:“天师,老婆子的孙儿肯定还活在人世。” 沈凝眯起眼睛,问道:“你为何这样肯定?” 第164章 老婆婆苦笑:“不瞒天师,老婆子临死的那一晚,梦到过我那孙儿,他骑在马上,正往岳县而来,天师啊,如果我那孙儿死了,怎么骑着马来岳县?我听人说过托梦的事,那都是在梦里哭或者在梦里要东西,哪有像我孙子这样的?” 沈凝来了兴趣,问道:“你如何得知,他是在来岳县的路上?” 老婆婆说道:“我那孙儿不是只有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人,两人正在说话,孙儿说,再走二十多里便到岳县了,咱们到了那里再打尖吧。” 原来如此,沈凝又问:“和你孙儿在一起的人长得什么样,还有,你除了看到他们骑在马上,还看到了什么?比如有没有带着货物。” 自从死后,沈凝是第一个这么耐心听她说话的,老婆婆不敢耽搁,仔细回想,说道:“回天师的话,和我孙儿在一起的,和他差不多的年纪,那人是个瘦高个,坐在马上比我孙儿还高上半个头,他长得白白净净,对了,右眼下面有一颗黑痣,至于没有带着货物,老婆子没有看到,梦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看到装着货物的车马。” 沈凝颔首,对老婆婆说道:“你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人家客栈好心收留你,又花钱给你收殓,你不但没有报恩,反而留在这里影响人家的生意,你好好想一想,当年你第一次来这里时的生意,和现在客栈里的生意一样吗?你不报恩也就罢了,还要害人家。” “可我只是想在这里等孙子而已,再说,我就是死在这里的啊,我本来好好的,吃了他们的饭,当天晚上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害的我。”老婆婆嘟哝。 沈凝冷笑:“你这还真是死在哪儿就要赖上哪儿,你要是死在大街上,是不是还要赖大街?” “可明明是他们让我进来的,我死在这里,他们是有责任的。”老婆婆一时忘了眼前的人是天师,梗着脖子振振有辞。 沈凝冷哼一声:“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做善事的人才越来越少,说来说去,你就是自私,我现在怀疑,你孙子之所以会上当受骗,也是因为你。” “才不是呢,我是为了他好,一年能有二十两的工钱,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差事,我费了好大劲,才从李婆子的孙子那里,把这个好差事抢过来的。”老婆婆不服气地说道。 沈凝笑了,果然如此,就是这老婆子贪慕那一年二十两的工钱,便不管不顾,把亲孙子推进火坑。 “我且问你,当时那人在芦县招的三个小伙计,是不是全都长得白净清秀,而且全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是啊,我那孙子从小就长得好看,比姑娘都要好看,另外两个也都是好看的小后生,人家给那么多银子,当然要挑长得齐整的。”老婆婆得意洋洋地说道。 沈凝心里清楚,这三个人,十有八九是被卖进小倌堂子了。 “对了,你说你孙子曾经给家里写过信,是你孙子亲笔写的吗?”沈凝又问。 “我孙子的确写过信,他说他在岳县一切都好,等到赚了大钱,就托人带钱回家。”老婆婆说道。 “另外两家呢,他们也收到信了?”沈凝又问。 第144章 这就是碰瓷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都是孤儿,没有家,和我孙子可不一样,这没爹没娘的,根本就不知道啥是孝道,不像我孙子,走了那么远,还能记着要给我写信。” 沈凝看着眼前的老婆子,无奈地问道:“你确定你孙子的信,是他亲笔写的?你认识他的字吗?” 老婆婆摇摇头:“我又不识字,哪里认得,我是让别人念给我听的,信上说了,我孙子能赚大钱,赚了大钱全都交给我。” 沈凝原本对这老婆婆还有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全都没了。 这人活着是个自私的人,死了也是自私的鬼。 她索性叫了老板娘过来,掏出两张驱鬼符:“前门一张后门一张,全都贴上,还有,把你们供的香烛纸钱和点心全都拿走,少惯着她!” 老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驱鬼符,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位姑娘上次给了平安符,并且叮嘱她七日之内不要去河边和水塘,昨天她原本要去买鱼,快到河边时,猛然想起沈凝的叮嘱,于是便转身回来了,结果今天早晨开门才知道,昨天有几个混混去收保护费,卖鱼的也不是好相与的,两拨人打了起来,有两个正在买鱼的大婶躲闪不及,掉进了河里,那些人只顾着打架,没人施救,待到有好心人下河把人救上来时,两个大婶全都断气了。 那两个大婶都是经常去买鱼的,和老板娘也认识,昨天老板娘去买鱼时,在路上还遇到她们,当时她们挎着菜篮子说说笑笑,谁能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大祸临头了呢。 老板娘听说以后,连忙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锦囊,打开锦囊一看,那道平安符已经化成灰烬了。 这是为她挡灾了。 “姑娘,多亏你给的那道符,我才捡回一条性命。” 老板娘说着便跪下磕头,沈凝微笑受了,这是她应得的,若是她推辞不受,反而对老板娘不好。 老板娘拿着驱鬼符,兴高采烈去贴符了,老婆婆高刘氏气得咬牙切齿,顾不上害怕,冲着沈凝说道:“天师啊,这样可不行,您让他们贴上驱鬼符,我要去哪里住啊,再说,你不让他们给我供香烛祭品,我吃傻啊,我一个孤老婆子,无依无靠,他们不管谁还管我啊。” 第165章 沈凝连眼皮都没抬,转身便走,刚走几步,便听到一声惊叫,接着便是老婆子一连串的咒骂,骂声越飘越远,最后听不到了,显然是老板娘贴上了驱鬼符,老婆子想留在客栈里也不行了,只能滚蛋了。 秦时月只是看到沈凝独自站在那里,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是在对什么人说话,看到沈凝回来,她便问道:“刚才是不是那个老婆婆啊?” 春俏和吴春芳连忙凑过来,嗯,她们听说,这几天哪里也没去,就在这贴着驱鬼符的屋里待着了,快要闷坏了。 沈凝便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吴春芳破口大骂:“她这是碰瓷,没想到把自己给碰死了,活该!” 秦时月t问道:“你也觉得她孙子没有死,人还活着?” 沈凝笑道:“你去打听打听,前年夏天,有没有两个小倌来过岳县。” “为何是小倌,那人专挑长得好看的,说不定是戏班子的呢,唱戏的长得也好看。”秦时月不解。 “那高小柱被挑上时已经十三岁了,另外两个也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年纪多半是去当小倌的,若是唱戏,已经晚了,早就过了学戏的最好年纪,唱戏的除了开嗓,还要练功,你想想,你是多大开始学武功的,”沈凝反问。 秦时月想了想,笑着说道:“还真是,我哥和我都是六七岁就开始正式练武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打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姑娘是最怕闲着的,身上就像是安了弹簧,根本坐不住。 傍晚时分,秦时月就回来了,兴奋地对沈凝说道:“你猜怎么着,前年夏天岳县还真来了两个小倌,哎哟,我还以为这事要打听上两三天,没想到,我只是去了县城里最大的那家茶楼,找了一个伙计问了问,就打听出来了。” 原来,前年,朝廷在岳县修建码头,前来督工的是皇后娘娘的弟弟陈河,这位陈国舅没有别的爱好,就爱男风,知县大人特意从燕明府请了两位有名气的小倌作陪,陈国舅在岳县住了半个月,那两位小倌陪着他出出进进,好多人都看到了,起初还以为那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后来才知道,那是燕明府越人馆的两位头牌。 “后来呢,这两人把陈国舅陪好了,跟着去京城了,还是又回燕明府了?”沈凝问道。 “当然不会去京城了,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小倌而已,陈国舅不要面子的吗,哪能带他们去京城的,陈国舅回京了,他们当然是哪来的回哪去,本来就是过来做生意的,生意有始有终嘛。”秦时月笑嘻嘻地说道。 吴春芳啧啧出声:“还真让二姑娘说中了,那个老婆婆的孙子真的当了小倌,哎哟喂,这可真是缺了大德,当祖母的把亲孙子推进火坑,这当了小倌的人,能不能传宗接代就别说了,以后到了地底下,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啊。” 春俏直撇嘴:“依我看,那老婆子就这么死了,也是报应,不过她死了也好,若是她还活着,说不定还要让孙子用皮肉钱养着她呢。” 吴春芳也觉得肯定会这样,那么自私的人,这是她能办出来的事。 她死了也不忘赖上好心帮她的客栈主人呢,更不用说活着的时候,她孙子既然已经是那什么越人馆的头牌了,想来也是赚到钱了,整整十年不和她联系,也不给她送钱,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恨她。 恨她把自己推进火坑,恨她毁了自己一辈子。 可别说这都是穷造成的,世上穷人多着呢,却不是全都卖儿卖女,把儿女吃干抹净,这样的人都是少数。 第145章 花间酒就是高小柱 秦时雨从外面回来,听说这件事后,说道:“说来也巧,大常明天要去燕明府,他们有个趟子手摔断腿,想让我顶上,一来一去便要六日,我嫌时间太长,便没有答应。” 他来岳县是给沈凝帮忙的,一走就是六天,那肯定是不行。 闻言,沈凝笑着说道:“那你去燕明府看看吧,就是到越人馆里打听时要小心一点,你可是要成亲的人了。” 秦时雨脸上一红,如果不是顾容容要给顾山守孝,他们早就成亲了。 次日,秦时雨便去了燕明府,沈凝对那个老婆婆的所作所为非常膈应,之所以还要让秦时雨去燕明府,与老婆婆没有关系,其实就是想要给这件事找出答案,那个名叫高小柱的少年,无论现在过得如何,他都是不幸的。 三天之后,秦时雨跟随镖局的人到达燕明府,交付了货物,镖头对大家说道:“燕明府可比岳县繁华多了,咱们休整一日,明天早晨回去,你们在城里好好逛逛,注意,可不要沉迷那些烟花之地而忘了家里的老婆孩子。” 众人大笑,当镖师的,风里来雨里去,搞不好就要送了性命,因此,每到一地,镖师们都会去喝喝酒听听曲放松心情,有些生性风流的,还会去花楼里过夜。 大常叫上秦时雨一起去喝酒,秦时雨说道:“我有好几年没来燕明府了,先去街上逛逛,给我妹妹买点东西带回去。” 大常指着他哈哈大笑:“给你妹妹买?你怕不是要给你那未过门的娘子买东西去吧。” 秦时雨大方承认,给妹妹要买,给未婚妻也要买。 众人又是一通笑闹,秦时雨出了门,在街上逛了逛,直奔越人馆。 他虽然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越人馆这种地方却是第一次来。 第166章 秦时雨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秦时雨,你是来查办正事的,不要想歪,不对,他直着呢,不歪也不弯。 秦时雨花了二两银子,从一个伙计口中,打听到越人馆里,早前的确有一个右眼下面有颗黑痣的小倌。 这名小倌名叫花向荣,至于真名叫什么,那就无人得知了。 前年夏天,花向荣也的确出过远门,当时是岳县派人来请的,给足了面子。 其实岳县知县过来请的,其实不是花向荣,而是花间酒。 论起在越人馆里的地位,花间酒比花向荣要高一些,他是越人馆里当之无愧的头牌,人家请的也是花间酒,而花向荣仗着和花间酒是同乡,也厚着脸皮一起去了。 秦时雨连忙问道:“那个花间酒现在还在越人馆吗?” 伙计摇摇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对秦时雨说道:“花间酒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毁容了,他只能离开了越人馆,后来听说他做生意被人骗了,这些年赚的银子全都打了水漂,对了,我前几天在城西桂花巷外面看到他了,成了叫花子。” 没想到花间酒竟然这么凄惨,秦时雨又问:“花自芳呢?他还在越人馆吗?” “别说,那花自芳的运气可真是不错,花间酒离开越人馆后,花间酒也看破了红尘,当然,我说的看破红尘不是说他出家当了和尚,而是他看清红尘险恶,知道红颜易老,要早做打算,所以他用自己这些年赚的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听说去了乡下,买了庄子,还娶妻生子了。” 桂花巷和越人馆一样,都是燕明府有名的烟花之地,桂花巷和越人馆虽然做的都是男人生意,但是越人馆里做生意的是男人,而桂花巷则是女人。 秦时雨没费力气就打看到了花间酒,因为他的确太好找了,脸上横七竖八都是疤痕,太吓人了。 秦时雨看到他时,花间酒正被一名公子的随从踢翻在地,挣扎着爬不起来。 秦时雨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轻声问道:“你是高小柱?” 没想到那人吓了一跳,转身便跑,没跑几步便摔了一跤,秦时雨箭步追上,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那人连忙说道:“我不是高小柱,我不是!” 秦时雨拖着他走进一条后巷,后巷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和眼前这滩烂泥似的人一样。 “是不是你把高小柱害死的?”秦时雨冷冷问道。 “不是,没有,我没有!”那人颤声说道。 秦时雨冷笑:“花间酒,你就是高小柱吧,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不是高小柱,我不是......”那人依然在否认,但是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底气。 秦时雨说道:“高小柱,前年夏天,就在你到达岳县的前一天,你祖母到岳县找你,因为中暑死在客栈里,还是客栈老板出钱安葬了她。” 一阵沉默,良久,那人才怯生生问道:“你是说,我祖母她已经死了?” “是,已经死去两年了。”秦时雨说道。 高小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竟像是把多年的包袱放下了的畅快。 “你恨你祖母?”秦时雨想起沈凝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 高小柱自嘲一笑:“怎么,你们全都认为,我是被祖母抚养长大,所以就只能报恩,而不能恨她吗?我恨她,我恨不能杀了她!我有今天,都是她害的,她不仅害了我,还害了我爹我娘!” 原来,老太婆高刘氏有两个儿子,长子就是高小柱的父亲。 老太婆偏心的是小儿子,对老大一家非常刻薄,却把小儿子宠上了天。 小儿子被养废,在外面欠了赌债,债主要抓小儿子去黑窑做窑工,老太婆便逼着老大代替弟弟。 老大临走时,跪求老太婆善待他的老婆儿子,可老大前脚一走,老太婆便要把大儿媳卖去县城里的暗门子,大儿媳不肯,上吊自尽了。 黑窑传来消息,大儿子出事砸死了,而小儿子又一次欠了赌债,这回没有哥哥替他还债,他连夜逃走,结果跌下山坡摔死了。 家t里只余下老太婆和高小柱祖孙二人,父亲活着时,高小柱上过两年学,可父亲死了,高小柱才九岁,便要做工养活祖母和自己。 第145章 我宁可没有亲人 老太婆对高小柱非打即骂,高小柱每天干活,但是却要三天两头饿肚子。 村里人看不过去,悄悄塞给高小柱一块饼子,被老太婆发现了,跑到人家门口骂街,说人家想要拐走她孙子。 高小柱跌跌撞撞长到十三岁,有一次,老太婆听说县里有人来招伙计,一年给二十两的工钱,二话不说,便带上高小柱进了县城。 因为那人给出的工钱高,因此有很多人过去看热闹,但是那人只挑长得好看的,难免会引起怀疑。 老太婆带着高小柱过来时,有人见他们一老一小看着可怜,便善意提醒,说那人不像是好人,又不是在本地,谁知道会把孩子弄去什么地方呢。 没想到,别人的好心好意,却换来老太婆的一顿臭骂,老太婆说人家没安好心,不想让他家发财。 最终,高小柱被挑上了,与他一起的另外两人也是没爹没娘的孤儿,只不过那两个是连亲戚也没有,而高小柱还有一个祖母。 临走之前,老太婆还预支了他一年的薪俸二十两,原本是想预支三年的,可是那老板不肯多给,只肯给十两,老太婆撒泼打滚,号啕大哭,无奈之下,只好给了她二十两。 第167章 拿上这二十两银子,老太婆甚至没有多看高小柱一眼,便走人了。 高小柱三人没有去岳县,而是被带到了燕明府,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什么铺子里的伙计啊,他们是小倌,出卖色相的小倌。 他们想逃跑,被一次次打得死去活来,最终他们屈服了,学身段,学作派,学习服侍人的本事,高小柱成了花间酒。 秦时雨可以理解,为何高小柱整整十年没和家里联系了,这样的家,这样的祖母,换他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老死不相往来。 “你猜她为何去找我?真的是想我,担心我吗?都不是,她老了,要让我给她养老了,对了,你说她是死在一家客栈里?呵呵,她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吧,我猜她十有八九是去那家客栈碰瓷的,只是运气不好,死在了那里。”高小柱语气嘲讽。 秦时雨的嘴角抽了抽,这可真是亲孙子啊,全都让他给说对了。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秦时雨问道。 高小柱苦笑,脸上的伤疤因为这个笑容而扭曲,看上去分外狰狞。 “我这样的人,就不该宵想着有朝一日能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一个女子想入非非。” 那时花间酒是越人馆的头牌,那次去岳县他又赚了不少钱,加上他以前存下的,足够他给自己赎身,然后做点小生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对他笑,笑容真诚,没有一丝嫌弃,那是他见过的,最纯洁最温暖的笑。 那姑娘家境贫寒,父亲生病,她去药铺抓药,却因为银子不够被赶了出来。 花间酒见了,便慷慨解囊,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用了最贵的药,为那姑娘的父亲治病。 姑娘的父亲病愈之后,父女俩对花间酒非常感激,姑娘更是对他爱慕有加。 在姑娘眼中,花间酒年少多金,英俊潇洒,是她做梦都想嫁给的人。 花间酒一直没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他准备赎身之后再说,无奈越人馆的老板舍不得这棵招财树,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赎身。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花间酒时常与姑娘见面,他给姑娘送去绫罗绸缎金银首饰,还给姑娘买了丫鬟,甚至还自己出钱,把姑娘家的房子翻新粉刷。 直到那一天,他又去姑娘家里,却见姑娘家里多了几个人,姑娘的父亲说这些都是家里的亲戚,想要见见他这个准女婿。 花间酒心花怒放,要知道他还没有上门提亲呢。 姑娘的父亲留他在家里吃饭,那几个亲戚轮番向他敬酒,他多喝几杯,便醉倒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 姑娘的父亲和那几个亲戚站在他的面前,他们凶神恶煞,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们发现了花间酒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把花间酒打一顿轰走,而是想办法把他绑了,逼他拿出这些年的皮肉钱。 而那位一向对他含情脉脉的姑娘,再看到他时满脸嫌弃,犹如在看一只癞蛤蟆。 无奈之下,花间酒只好写信,让他们交给自己的好兄弟花向荣。 因为要赎身,这些日子他和老板的关系闹得比较僵,花间酒担心银子放在自己身边不安全,好兄弟花向荣主动开口,让花间酒把银子放在他那里。 花向荣也是芦县人,他就是与花间酒一起被骗来的另外两个孩子中的一个。 这些年来,他和花间酒是最好的兄弟。 只是这一次,花间酒万万没有想到,花向荣没有拿银子来救他。 最终,花间酒被那些人毁去了容貌,打得遍体鳞伤,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越人馆门前。 花间酒毁了! 而花向荣却说根本没有这么一笔银子。 兄弟至此反目。 毁容的花间酒再无价值,老板终于同意赎身,花间酒带着最后的几百两银子仓惶离开了越人馆。 而那个姑娘和她的家里人,早已不知去向。 可他很倒霉,想做小生意,却又被人骗得精光,最终只能沦为乞丐,曾经风光一时的花间酒,如今只是一个又脏又丑的叫花子。 “你可还想回到家乡,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秦时雨是个热心肠,这样的事,他以前也干过,也不多这一个了。 高小柱摇摇头,凄然一笑:“多谢,但我不会回去的,我宁可饿死冻死,也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我......宁愿自己没有亲人。” 三天后,秦时雨回到岳县,把在燕明府的所见所闻全都讲了,沈凝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倒是吴春芳和春俏,连同秦时月,骂那老太婆骂了足足一个时辰。 晚上,沈凝走出客栈,远远便看到正在伸头探脑的老太婆,看到是她,老太婆便破口大骂:“没天理啊,都来看看啊,堂堂天师欺负一个孤老太太......” 第147章 泼妇遇到天师 老太婆嗓门很大,方圆十里的鬼全都过来看热闹,这里是岳县,岳县的鬼不认识沈凝,但是沈凝头上有桃木簪,因此,这些孤魂野鬼也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看到来了很多鬼,老太婆得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没天理啊,我一个没儿没女的老婆子,老老实实在这里住着,可她来了之后,却连最后的栖身之地也不给我,让我无家可归啊,都来看看啊,有这样欺负鬼的吗?” 第168章 众鬼议论纷纷。 甲鬼:“这老太婆看上去好惨啊。” 乙鬼:“是啊是啊,没儿没女逢年过节连一张纸钱一根蜡烛都收不到,很可怜的。” 丙鬼:“这个小姑娘是天师?装的吧,女人怎么当天师,我做鬼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 ...... 老太婆听到众鬼的议论,更有底气,索性哭得更大声:“欺负穷鬼啊,欺负孤老婆子啊,阎罗王啊,快来管管吧,这假冒的天师不给鬼活路啊!” 沈凝静静听着,嘴边泛起嘲讽的笑容:“高刘氏,你害死大儿子,养废小儿子,逼死儿媳,又把唯一的孙子卖给小倌堂子,毁了他一辈子,忘恩负义,想要碰瓷敲诈好心收留你的客栈,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早早收了你,你死后当鬼却赖上善心为你收尸发丧的好心人,砸人饭碗,断人财路,刘高氏,阎罗王的确该管管了,就该把你下油锅。” 沈凝这番话说完,没等刘高氏开口,看热闹的众鬼便又开始议论纷纷。 甲鬼:“天呐,害死大儿子养废小儿子逼死儿媳,还把孙子卖去小倌堂子,这可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我就说,你们谁认识她家男人啊,如果还没投胎,快把他叫过来听听!” 乙鬼:“没听那小姑娘说吗,她叫高刘氏,她夫家姓高的,喂喂喂,姓高的老祖宗们,听到了都出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媳妇?” 丙鬼:“你们这些粗心鬼,全都没有听到重点,重点不是她是碰瓷把自己碰死的吗?死后还要缠上人家,就连给她收尸的都不放过,这种缺德鬼,至今还能到处逍遥,没天理啊!” 丁鬼:“是啊是啊,砸人饭碗,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 ...... 别看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可她耳不聋眼不花,众鬼的议论声她全都听到了,居然没有一个向着她的。 老太婆不高兴了,小姑娘天师她惹不起,这些孤魂野鬼她还怕吗? 想当年,她在村子里,就是四里八乡的泼t妇,论吵架,她就没输过! 老太婆掉转枪口,冲着看热闹的众鬼疯狂扫射(射箭地射!) “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合起伙来欺负老太婆!” “你们家里没有老人吗,你们这些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儿!” “说你呢,脖子上挂绳子那个,是当破鞋让人捉奸没脸见人上吊的吧,还有你,脸肿成包子的,你娘让猪哄了生的你吧,那个,穿着寿衣的老婆子,临死前打扮这么齐整是想办完丧事就给男鬼当小老婆的吧!” 好吧,老太婆如愿惹怒了一群鬼,也怪客栈主人供养得太好,老太婆死了两年都没有接受过鬼界的毒打,以为这些鬼也和村里的傻老娘们一样,谁会撒泼谁就是老大。 她不知道,鬼是讲究资历和武力的。 她一个不到两年的新鬼,还是中暑死的病鬼,在这些老鬼面前啥都不是,只是个找打的货。 于是,根本不用沈凝动手,老太婆就被众鬼按在地上狠揍一通,也就是在这里的没有厉鬼,否则她就被吞食了。 老太婆被打得分成几十片,在空中飘散,最大的一片拼命挣扎,一只黑狗察觉到什么,飞奔前来,那最大的一片用力一坠,刚好落到黑狗身上,黑狗狂吠不止,众鬼......头回见到,鬼附到狗身上的,还是黑狗。 那只黑狗拼命甩动身体,想把附在自己身上的魂魄甩开,若是其他的狗可能也就认命了,可是黑狗通灵,知道被这东西附上还不如当鬼呢,所以它在挣扎。 可是渐渐的,老太婆占了上风,黑狗的力道越来越小,忽然,黑狗的身子颤了一下,双眼血红,围观众鬼纷纷退让,完了,好好的一只狗,被那老东西彻底附身了。 黑狗抖抖毛,冲着众鬼大声吼叫,忽然,它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凝,嗷的一声,向沈凝飞扑过来。 沈凝笑了笑,拔下头上的桃木簪,朝着黑狗脑门上猛的一戳,黑狗吃痛,噗通一下倒在地上,一团黑影被摔了出来,沈凝掏出怀中瓷瓶,将黑影收进瓶中。 众鬼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收鬼! 是天师,这小姑娘真的是天师! 沈凝对着瓷瓶说道:“原本只想收了你,把你送入地府受罚,若你知悔过,在地府多受些惩罚,来生也能安稳一世,可你偏偏自做孽,把自己作得魂魄不全,即使你能投胎,来世也是个傻子了。” 老太婆在瓷瓶里气得哇哇乱叫,可是很快,她的叫声就没有了,瓷瓶里不只是有她一只鬼,紫苏还在呢,紫苏嫌老太婆吓到了她的宝宝,又把老太婆打了一顿,如果老太婆魂魄俱全,紫苏或许不是对手,可现在老太婆只余残片而已,别说是紫苏,就是紫苏的鬼婴也能咬得她苦不堪言。 沈凝把瓷瓶收好,再一抬头,好嘛,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众鬼,这会儿连个鬼影子也不见了。 不到半日,岳县来了一个女天师的消息,便在群鬼当中传得沸沸扬扬。 独荒正和几个女鬼撩骚,听到有鬼说起女天师,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们说的女天师,是不是住在客栈里的那位?” “是啊,怎么,你认识?”女鬼问道。 “是啊,我和你们说啊,这位女天师是真有本事,你们听说过胡宝斋吗?”独荒问道。 第169章 “当然听说过啊,快别提胡宝斋了,我现在只要听到胡宝斋三个字就心惊肉跳!” 第148章 忍了十一年的老稳婆 不到半日,白凤城来的女天师,便震慑了岳县大大小小的鬼。 老太婆住过的那家客栈,从此成为岳县鬼不能踏足的地方,去那干啥?碰瓷吗?碰瓷鬼连狗都嫌弃! 而那只黑狗,从此以后每天都在客栈前徘徊,只要有鬼经过,黑狗必是又追又叫,客栈老板和老板娘心地善良,得知这只狗没有主人,靠捡食为生,便收养了它,好吃好喝,没过多久,原本骨瘦如柴的黑狗,便被养得膘肥体壮,毛色光亮。 沈凝一行人每天在客栈里出出进进,便有人好奇打听:“你们怎么住在这儿啊,这家客栈闹鬼!” 答曰:“哪里闹鬼了,这家客栈又干净又便宜,老板娘烧的一手好菜,如果闹鬼,我们还能住在这里?” 无论是什么地方,有了人气,阳气才能越来越旺,而对于做生意的来说,阳气越旺,生意便越兴隆。 没过多久,这家客栈的生意便渐渐好了起来,后来居然成了岳县生意最好的客栈,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现在,客栈里还没有其他客人,秦时雨从外面回来,告诉沈凝:“还记得我说过,有个朋友认识李彬吗?” 沈凝点点头,她听秦时雨说过,他有一个朋友的朋友,认识李彬,就是李文兰的弟弟。 “昨晚李彬多喝了几杯,我那朋友说自己屡试不第,午夜梦回,都不想苟活于世了,李彬当时喝得晕乎乎的,听我朋友这样说,他便接过话茬,说他前姐夫也是这样,如今三十多了连童生也不是,不也活得好好的。”秦时雨说道。 沈凝一怔,问道:“李彬有几个姐姐?” 秦时雨嘻嘻一笑:“李彬只有一兄一姐,他只有一个姐姐,连堂姐和表姐都没有。” 沈凝乐了,韩纲早就是举人了,李彬口中的姐夫,肯定不是他啊。 再说,李彬也说了,那是“前姐夫”。 在此之前,无论是张敏江还是沈凝自己打听到的,都没有听说李文兰在嫁给韩纲之前订过亲,可即使是订亲又退亲,李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称那个为“前姐夫”。 就像沈凝自己,她和周睿订过亲,周睿生死未卜,其实也和死了差不多,无论是沈凌还是沈冰,私底下都不会称呼周睿为“前姐夫”或者“前妹夫”。 所以那位连童生也没有考上的先生,与李家的关系,肯定不只是订过亲那么简单。 李文兰的娘家是董镇的,董镇是岳县下辖的镇子,离岳县有二十多里。 秦时雨想过去查一查,沈凝婉拒,她让青烟和独荒过去打听打听。 李家能把李文兰订过亲的事瞒得这么紧,想要打听是有难度的,活人不好打听,那就去问鬼吧。 次日,青烟和独荒便从董镇回来了。 原来,独荒在岳县认识了一位女鬼,这女鬼的娘家就是董镇的,只是因为她的坟在岳县,所以她便留在了岳县。 女鬼的灵力远不如青烟和独荒,只能在自己坟墓方圆十里的地方游荡,她不能跟着一起去,便给独荒指了一条明路。 女鬼有个本家婶子,生前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稳婆,女鬼活着的时候,曾听婶子说起过,李家的李彬就是她给接生的。 这位婶子是三个月前才死的,活到八十多岁,听说还没有去投胎,如果能找到这位婶子,说不定能打听到李家的事。 女鬼把娘家祖坟的地址告诉了独荒,于是独荒和青烟便直奔过去,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位老稳婆。 老稳婆是高寿之人,按理说这样的人死了之后,便会抓紧时间入地府排队投胎,老稳婆之所以三个月还没去,是因为她做稳婆这么多年,手里有几条人命。 因此,老稳婆不敢入地府,就整日在祖坟一带游荡,她有四子三女,孙辈重孙辈男男女女三十多人,再加上本家的侄子侄孙子,她不缺供奉,老稳婆正在存钱,她准备把钱存到足够多了再入地府,拿这些钱去贿赂鬼差,说不定能在油锅里少炸几个回合。 听说有鬼找她,老稳婆第一句话就问:“你带了几个金元宝?” 在地府里,金元宝最值钱了,偏偏那些孙子们不知道,总是给她烧黄纸,一大堆黄纸也比不上一个金元宝。 青烟和独荒都是老鬼,见多识广,之前听到八十多岁老稳婆还没入地府,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他们来董镇之前,就找沈凝讨了几个金元宝,天师的金元宝,成色可比纸扎铺子里糊的那些好多了。 果然,老稳婆看到金元宝,眼睛就亮了,青烟和独荒先给第一个,吊起她的胃口,待到把三个金元宝全部给完,老稳婆也把她知道的事,竹筒倒豆子,全都告诉了青烟和独荒。 二鬼回到岳县,便过来向沈凝交差。 李家不但李彬是老稳婆接生的,李文兰和李文兰的儿子也是。 十一年前,李彬来家里接走老稳婆,没去镇上的李家,而是去了乡下的一户农家。 当时,那名孕妇已经折腾了一天一夜,却还没有生出来,担心一胎两命,这才去镇上请了稳婆。 老稳婆一眼就认出,那个孕妇就是李家的女儿李文兰。 虽然李文兰已经离开董镇几年了,但她是老稳婆接生的,她生下来时,下巴上就有一颗红痣,当时老稳婆还和李家婆婆说,这是福痣。 第170章 老稳婆即使记不清李文兰的t相貌,可对那颗痣却是记忆深刻,再说,既然接她来的是李彬,那么这名孕妇肯定是和李家有关系的人。 根据老稳婆回忆,李文兰生的是个儿子,那孩子生下时只有五斤,有点瘦,老稳婆干这行多年,贼得很,不用细问,她也猜到李文兰的这个孩子肯定来历不明,所以她把那孩子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那孩子的右脚上有颗黑痣,左边肩膀有块胎记。 后来,李彬给了老稳婆三倍的钱,并且又哄又吓,让她守口如瓶,老稳婆拍着胸口:“你就放心吧,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否则生个孙子没屁眼!” 所以,老稳婆忍啊忍,忍了十一年,现在死了,终于可以把这事说出来了。 第149章 李文兰的白月光 沈凝笑得肚子疼,等到沈二老爷回来,她便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沈二老爷先是怔了怔,接着便哈哈大笑。 那个所谓的养子,韩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那是韩纲的亲儿子,起初也只是以为那是奸生子,现在看来,不仅是奸生子,而且还是李文兰和别人的奸生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韩纲打脸的了。 以前是没有想到,现在想到了,就一定能够找出那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沈二老爷说道:“这件事交给我,李彬既然称那人为前姐夫,十有八九和那人还有来往,这件事交给我了,我去找。” 沈凝又看向秦时雨:“韩纲才是始作俑者,这些年他过得太舒服了。” 秦时雨心领神会。 正如沈二老爷猜测得那样,李彬的朋友当中,果然有一个三十多岁连童生都没有考中的读书人。 这人名叫李鹤,他和李文兰李彬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虽然出了五服,但却是同宗同姓。 李文兰小时候住在乡下,与李鹤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因为他们是同姓,没有人把他们往那方面去想。 李文兰长大以后回到董镇,与李鹤的来往却从未中断,不仅是她,李彬和李鹤同样亲如兄弟。 后来李鹤来董镇读书,更是住在李家,李文兰和他总是粘在一起,终于被李家爹娘发现了端倪。 为了让两人断绝关系,李母带着李文兰去了岳县的姑母家中,因为李母与韩老太太年轻时是手帕交,所以李文兰到了岳县之后,经常出入韩家。 而李鹤和李文兰更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忽然被棒打鸳鸯,自是无法接受。 沈二老爷打听的消息是,就在李家母女来到岳县不久,李鹤也来了,并且考进了县学,在县学里待了整整一年。 一年后,他回到董镇参加童生试,没有考上,直到三年之后才又回到岳县,不过没在县学读书,而是拜在一位姓黄的夫子门下继续读书,这一读就是几年,几年之中又考过几次童生试,全都没有通过,直到三年前,李鹤终于心灰意冷,转而和李彬一起做起了生意。 李彬瞒着韩家,私底下的生意,就是和李鹤一起做的。 沈凝原本只是以为这个人早就在李文兰的生活中消失了,可现在看来,这十年来,李鹤其实一直都与李文兰离得很近很近。 秦时月很快打听到李鹤在岳县的住址,说起来更有意思,李鹤的家,与韩家的一家脂粉铺子离得很近,从脂粉铺子出去,拐一个路口,便是李鹤所住的胡同。 沈凝让独荒到那一带去看看,当天晚上,独荒便笑嘻嘻地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女鬼。 女鬼生得柳叶眉水杏眼,活着的时候是个美人。 独荒指着女鬼说道:“她叫小水仙,以前是快活楼的,她认识李鹤。” 沈凝虽然来岳县的时间不长,可是也知道快活楼,那是岳县最大的花楼,这个小水仙,看来是那里的花娘了。 小水仙含怨带嗔地白了独荒一眼:“你这个怨家!” 沈凝......看鬼打情骂俏真是活受罪。 她清清嗓子:“先说正事!” 独荒也说:“是啊是啊,这位是天师,你可别说些有的没有,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天师,真若是能给天师帮上忙,这也是积阴德。” 听到“积阴德”三个字,小水仙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天师大人啊,奴家积满阴德,来生投胎能不能倾国倾城让全天下的男人都折腰啊?” 沈凝...... “那要看你积了多少阴德,你先把你知道的事情讲讲吧。”沈凝正色。 小水仙早就听说岳县来了一位女天师,今天一见,什么女天师啊,只是一个小姑娘嘛,她原本抱了几分轻视,可现在沈凝忽然冷下脸下,小水仙顿时便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吓了一跳,哎哟喂,天师就是天师,年龄再小那也是天师啊,怪她鬼眼看人低了。 “奴家啊,以前可是快活楼的头牌花魁......” 小水仙刚刚说了一句,独荒就笑出声来:“什么花魁啊,当年的花魁已经给王老财主做了第十八房姨娘了。” “哼!别提她,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她哪里比得上我?”小水仙一甩帕子,恨恨说道,“想当年,我可是非读书人不接的,那些读书人给我写的诗啊,都有一大筐呢,她有吗?她什么都没有!” 沈凝干咳一声:“说正事!” 小水仙做作地扭扭身子,这才说道:“奴家当年啊,唉,就是眼瞎,那么多书生都看不上,就看上那李鹤了。李鹤每次来找我,都会和我哭,奴家心软,最是看不得男人落泪了。李鹤说他的心上人嫁给了别人,他想见她一面,都要偷偷摸摸。 第171章 奴家便劝他要想开一些,他呢,便抱着奴家叫兰兰,还让奴家叫他鹤哥哥。 后来有一回,奴家去买胭脂水粉,没想到刚出铺子便遇上了他,他本来想要假装不认识奴家的,可是刚巧,有个女人从轿子里下来,正要走进那家铺子,李鹤看到那女人,便一把拉住奴家的手,说要带奴家回家去。 奴家是干啥的啊,哈,这种事啊,奴家见多了。 奴家便跟他回了家,他家就在那附近,他带着奴家进了门,却什么都不干,穿着严严实实,守在门边,还从门缝里往外看呢,哈哈,笑死奴家了。 奴家便问,刚刚那位就是你的兰兰吧,奴家怎么看她是梳得妇人头呢。 奴家原本只是想和他开开玩笑,打趣几句,可他一下子就翻脸了,让奴家不要胡说八道。 奴家才不想惯他这毛病,带上丫鬟便要走,他一把拉住奴家的衣袖,问奴家要去什么地方。 奴家当时也是太年轻,一时气盛,便说我去告诉那些认识你的人,说你和别人家的太太有奸情。 奴家还怕他不够害怕,便又说,刚刚那家铺子叫韩记,奴家看到那铺子里的伙计对那太太点头哈腰的,那位太太该不是韩家的人吧......” 第150章 奴家就香消玉殒了 “唉,奴家只图一时痛快,没想到那李的居然下手那般狠,他一把掐住奴家的脖子,奴家的丫鬟上前和他撕扯,好在那李鹤只是一介书生,没有多少力气,奴家这才逃过一劫。 奴家回到楼里,便和妈妈说了这件事,还说以后李鹤再来,奴家是不会接待他的了,奴家担心会被他杀人灭口。 没想到,妈妈是个黑心的,李鹤再来的时候,给了她一笔银子,她竟准备把奴家卖给那姓李的。 奴家知道以后,知道自己若是被李鹤买去,定是凶多吉少,奴家便连夜逃路了,唉,可怜奴家这弱柳拂风一样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风霜之苦,那日下雪,雪地打滑,奴家没有站稳,从坡上滑了下去,就香消玉殒了。” 小水仙说到这里,用帕子抹着脸上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嘤嘤嘤哭了起来。 沈凝打量她,见她的怨气并不多,便问道:“你为何没去地府投胎?” “奴家不甘心啊,如果不是那李鹤没安好心,奴家就不会死。可奴家问过老鬼们了,他们说奴家这样的最好不要找李鹤报仇,报了仇,反倒会影响到奴家的来世,奴家可不想为了那么个人毁了自己,再说,奴家在这里有好多好哥哥,奴家还没有和他们好够呢,等奴家和他们都好够了,奴家就去投胎了。” 小水仙说到这里,还不忘向独荒狂抛媚眼,不用问也能知道,独荒也是她的好哥哥之一。 对,之一。 沈凝心里清楚,那次李鹤当着李文兰的面,把小水仙带走,其实是想气气李文兰吧,为了看李文兰会不会吃醋。 只能说,这个男人非常幼稚,一个幼稚的人,这些年来不可能滴水不漏。 第二天,沈二老爷便带回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李鹤不但和李彬私底下做生意,而且李鹤和韩纲也认识。 韩纲是举人,在岳县一众学子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因此,但凡是诗会t文会,都会邀请韩纲前去品评,而做为职业读书人的李鹤,当然也是这些场合的常客,加之他和李文兰又是远亲,一来二去,便和韩纲熟稔了,不但能和韩纲同席而坐,更能时常出入韩纲书房,他在韩家的地位,相当于清客,也就是韩纲没有考上进士,如果他去当官,李鹤肯定就是他的幕僚了。 沈凝忽然很好奇,韩纲的二儿子韩寿轩的长相。 长子,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养子韩寿庭,据说长得与李彬很像,他是李文兰亲生的,外甥肖舅这很正常。 那么韩寿轩呢? 想要打听这个并不难,沈凝甚至还见到了韩寿轩。 韩寿轩已经九岁,现在和哥哥韩寿庭一起,在黄夫子那里读书。 听到“黄夫子”三个字,沈凝又给笑喷了。 李鹤之前也在黄夫子门下读书,读了好几年呢。 沈凝问道:“以韩家的财力,怎么不在家中请一位西席呢?” 沈二老爷说道:“据说这是李文兰的主意,她说两个孩子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因此应该从小就让他们多去外面见识见识,不能一直拘于后宅之中。据说韩纲为此还对李文兰大加褒扬,黄夫子那里目前只有韩家兄弟两个学生。” 虽然只有这两个学生,但是李鹤也是黄夫子的学生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学生的经常去看望老师,这是应该的。 次日,沈凝便来到黄夫子家附近,刚好到了放学的时间,她远远便看到两个孩子从大门里走出来,她以为会有韩家的人过来接他们,却没想到正在这时,又有一人从门里出来,却是一个书生打扮的文士。 那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当真是生得一表人才。 他走到两个孩子中间,摸摸这个的头,又摸摸那个的头,还凑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稍大一点的孩子,居然伸出双手抱了抱他。 这时,一名管事模样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沈凝看到,不远处停着一驾马车。 管事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先冲着那名文士抱抱拳,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劳烦李先生了。” 第172章 被称做李先生的文士笑了笑,说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刚出来。” 两个孩子跟着管事上了马车,李先生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步行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这一切太出乎沈凝的意料了,原来李鹤不但在李文兰身边,他也一直都在这两个孩子身边。 看那个年长一些的孩子,与李鹤之间的亲昵,沈凝很怀疑,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沈凝想了想,到了晚上,她索性放出女鬼紫苏:“以前在韩家的人,有没有已经死了的?” 紫苏想了想,说道:“有一个,就是韩纪的乳娘,她以前是韩老太太的丫鬟,后来嫁了人,生了孩子,又做了韩纪的乳娘,她是今年病死的,就在我死前一个月。对了,她生病的时候,她儿子还找韩纪借钱看病,可韩纪当时没在岳县,她儿子便求到韩老太太那里,没想到韩老太太竟然一点旧情也不念,反而说韩纪之所以会闯下惹事,都是乳娘没有教好,还说她好端端的儿子,就是让乳娘给养歪了的。据说第二天,乳娘就死了,唉,这样的主子,别说她本来就有病,就是没病也给气死了。” 沈凝问道:“你能找到那位乳娘吗?” “能,我知道她家在哪儿,对了,我死后见过她,她来过韩家,见我也在,便说那她就不找了,她就等着看我把韩老太太吓死的时候,可惜,唉,我没本事。” 紫苏很懊恼,她可能是全岳县最没本事的鬼了。 当天晚上,紫苏便找到了那位乳娘,乳娘正等着孙子出生呢,她死的时候,儿媳有了身孕,她之所以还没去投胎,就是想等儿媳生产,等她亲眼看到孙子,她才算是了无牵挂。 紫苏带她来见沈凝,听到沈凝问起当年的事,乳娘冷哼:“这事啊,天师您可算找对人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韩家家境殷实,李文兰又很得韩老太太喜欢,韩老太太便想让李文兰嫁给自己的庶子韩续。 第151章 三副换子药 李母却是很不高兴,韩续是庶出,韩老太太的脾气,李母最清楚,韩家的万贯家财,韩老太太是不会分给韩续的。 可是韩家另外两个儿子,韩纲已经成亲,韩纪年纪太小,无论哪一个,都和李文兰不合适。 李母知道乳娘是韩家的老人儿,便总是给乳娘些甜头,什么老家送来的土产啦,什么刚上市的尺头啦,话里话外向乳娘打听韩纲和韩纪的喜好。 毕竟,乳娘在韩家,可不是只侍候过韩纪一个,她以前是韩老太太的丫鬟,韩纲小时候,她也照顾过。 李母给足了好处,当然也换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没过多久,乳娘便发现每当韩纲在家的时候,李文兰肯定会过来,乳娘心想,莫非李文兰的目标不是二爷韩续,而是大爷韩纲? 不能啊,大爷已经娶媳妇了,且,大奶奶已经有了身孕,难道李家姑娘不想给庶子当正妻,却上赶着要当嫡子的小妾吗? 乳娘只觉得天雷滚滚,可是很快,乳娘就发现了问题。 韩老太太为人挑剔,沈梨花性格内向,又是从小在家里娇养长大,既不会奉承婆婆,又不会讨婆婆欢心,若不是因为沈梨花嫁妆丰厚,又有一个当官的哥哥,韩老太太真心不想要这个儿媳妇。 但是无论如何,正是因为与沈家结亲,韩家也得了不少好处,就连韩纲,也是因为大舅哥的面子,才得到大儒指点,一举得中举人。 因此,韩老太太虽然不喜沈梨花这个儿媳,可也只能忍着。 如今沈梨花有了身孕,害喜严重,韩老太太便越发看她不顺眼了。 韩老太太整日挂在嘴边的就是:“现在的媳妇可真是娇气,想当年,我怀老大的时候,八个月还下地干活呢。” 没错,韩家以前就是泥腿子,直到韩老爷子二十五岁那年,忽然有人找到他们,韩家人这才知道,韩老爷子那位早年抛妻弃子不知去向的亲爹,娶了一位有钱的寡妇,寡妇死后,亲爹又接连娶了两房妻妾,皆是一无所出,如今老头子缠绵病榻,时日无多,这才想起老家还有一个儿子。 韩老爷子和韩老太太带着韩纲来到岳县见到老头子,看到亲儿子亲孙子,老头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韩家天降横财,终于发迹。 岳县当地的人,都知道韩家的钱是吃绝户吃来的,因此,哪怕后来韩纲考上秀才,岳县人也看不起韩家,那些高门大户更是不与韩家来往。 因此,韩老爷子在世时,厚着脸皮费了好大劲儿,才求得沈家与之结亲,沈家虽然也是商贾出身,但沈家有人做官啊,有官身的和没官身的,那是天壤之别。 韩老爷子死后,韩纲担心沈家反悔,孝期一满便将沈梨花娶了过来。 刚开始,韩老太太还是很满意这桩亲事的,可是自从韩纲考中举人,韩老太太腰板挺起来了,便看沈梨花不顺眼了。 如今沈梨花有了身孕,韩老太太起初很高兴,可是李母告诉她,沈梨花的怀相怎么看都像是怀的女娃。 韩老太太没有生过女儿,她生了两个都是儿子,姨娘生的也是儿子,所以她对怀女娃是啥样并不清楚。 但是李母有经验,她生过女儿啊,她说沈梨花是怀女之相,韩老太太深信不疑。 于是韩老太太再看沈梨花,就更加不顺眼了。 第173章 韩纲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就还差一个儿子。 嫡长孙啊,这对韩家而言太重要了,沈梨花这个不争气的,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啥用? 可那个时候,沈大老爷还在任上,据说马上就要高升调往京城了。 无论官大官小,京官就是和地方官不一样。 沈大老爷的人脉,以后韩纲都能用得上。 想到这些,韩老太太只好忍了。 直到有一天,李母又来到韩家,像献宝一样,告诉韩老太太,她们董镇那边乡下,有个媳妇,请人看了,都说怀的是女娃,结果呢,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游医,那位游医给她开了药,三副药下去,你猜怎么着,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韩老太太眼睛亮了起来,什么?用药可以把女娃变成男娃? 她的金孙啊,又有望了。 不久,李母便给韩老太太送来了换子药,并且告诉韩老太太,这事可不能让沈梨花知道。 李母说:“老姐姐,我也不怕惹你生气,我可就直说了,你那个大儿媳看着就不是个性子好的,八成是在娘家时给惯坏了,咱们这药,明明是神仙一样的好药,可若是让她知道了,十有八九不领情,说不定还会说些难听的话,白白惹你生气,你这身子骨可受不住那些。” 韩老太太t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沈梨花那个人,就是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宠女儿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罢了,平时除了看书绣花,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于是,韩老太太便将那换子药,混在沈梨花日常用的滋补药里,三副药,沈梨花一无所知,全都用了。 韩老太太做这些,是瞒着沈梨花的,因此,也就只有身边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乳娘便是其中之一。 韩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韩纪,那时韩纪也只有七八岁,又是老来子,韩老太太一会儿看不到都会担心,因此,乳娘每天都会带着他在韩老太太院子里,一来二去,那什么换子药的事,乳娘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件事,韩老太太不让说出去,而乳娘和沈梨花也没有交情,自是也就不会说。 几个月后,沈梨花终于生了,可生下的却是死婴,而这时沈家出了变故,沈老太爷死了,沈大老爷丁忧,外面还在传,沈家刚生下来的二姑娘是个丧门星。 韩老太太见自己千呼万唤生出来的孙子竟然在娘肚子里就死了,气得七窍生烟,没等沈梨花出月子,便让韩纲把她送去了乡下庄子,美其名曰为沈老太爷守孝。 沈梨花前脚刚走,李文兰后脚就住进了韩家,就和后来的杨月梅一样,住在韩老太太的跨院里。 第152章 韩家会有报应的 乳娘冷笑,对沈凝说道:“前大奶奶去乡下了,可大爷一点都不寂寞,现在这位大奶奶,那时可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呢,却日日为大爷红袖添香,两人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日,呸,不要脸!” 沈凝问道:“我听说中间李文兰离开过岳县?” “是啊,回去生孩子了,这事啊,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也就是后来她当了大奶奶,大家不敢说而已,可那时她前脚刚走,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就都传开了,她来韩家时,连个丫鬟都没有,于是就让一个叫小曼的丫鬟伺候她,小曼才十二,啥也不懂,自是也不知道避讳了,小曼和大家说,说李大姑娘肠胃不好,一天要吐上好几回,哈哈,再后来啊,她娘就说要送她去外家住些日子,哎哟,您是不知道,大爷亲自送出城的。” 听乳娘说完,沈凝问道:“韩寿庭的事你们想必也知道了?” 乳娘说道:“韩寿庭,哈,当年李文兰从外面捡回一个孩子,还说什么那孩子身上有封信,信里说是家里养不起了,就把孩子扔了,那时我就在想,这孩子该不会就是李文兰当年怀的那个吧,结果呢,大爷把这孩子当眼珠子一样疼着,起初韩老太太还不大高兴,有一天,大爷和韩老太太两个人在屋里,母子俩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到大爷走了以后,韩老太太便让我去把韩寿庭带过来,韩老太太抱着韩寿庭宝啊肉啊的喊了半天,还让我去银楼打了个长命金锁,戴在韩寿庭脖子上,我就猜啊,那天一定是大爷告诉了韩老太太,说韩寿庭其实是他的亲生骨肉,否则,以韩老太太那刻薄薄的性子,岂会养别人的孩子呢。” 沈凝又问:“韩寿轩呢?” 乳娘咂咂嘴,说道:“韩寿轩?二少爷?唉,那个时候,前面那位大奶奶沈氏又接连落了两胎,其实吧,我怀疑啊,那两胎保不准都是李文兰动的手,整个府里,也就是前大奶奶自己不知道李文兰和大爷之间的那点事了,前大奶奶这个人,其实是很好的人,可就是因为先前死婴的事,再加上娘家的那些事,让她自觉低人一头,整日沉默寡言的,李文兰那时经常在韩家出出进进的,还经常去找沈氏,谁知道她有没有动过手脚,反正沈氏接连两胎全都落了。 这一下,韩老太太便有了借口,大爷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母子俩一合计,便跑到白凤城的沈家大闹,说沈家女要断了韩家香火,说沈家的丧门星克父克家还不够,连姑父也克,克死三个表弟,他们吵着要休妻,其实他们自己也清楚,沈大老爷虽然致仕了,可当官的就是当官的,那都是在朝廷挂着号的,县太爷也要给几分面子的,轮也轮不到韩家休妻啊。 第174章 最后是和离,不过,沈家来搬嫁妆时,那韩老太太又闹了一回,说沈家害死她孙子,沈家要赔偿,你们说说,韩家又不是没钱,还闹这么一出,最后还是韩家大爷和二爷嫌丢人,这才劝了她,让沈家把嫁妆拉回去的。 沈氏前脚出了韩家,李文兰后脚就搬了进来,还是住在跨院里,大爷毕竟是举人,为了面子,没敢立马把她娶进门,但是偷吃肯定是有的,有丫鬟看到李文兰羞红着脸从大爷的书房里出来。” 沈凝问道:“那个时候,李文兰每天都在韩家吗?她出去吗?” “出去啊,当然出去,她住在府里,可是李母没在,李文兰隔三岔五都要去她姑姑家里看望老娘。”乳娘说道。 后来的事情,沈凝都知道了,李文兰又有了身孕,于是韩家正式把她娶进门,后来李文兰未足月便生下了韩寿轩,可是接生的稳婆却说,那韩寿轩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未足月的。 乳娘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沈凝收获不少,她以前只是以为沈梨花生下死婴是巧合,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李家母女和韩老太太的手笔。 那什么换子药,十有八九就是害死孩子的罪魁祸首! 沈凝在心里问候了韩家十八代祖宗,明明是他们自己做的缺德事,可却要算到原主头上,说是她这个远在白凤城的小小婴儿,克死了他们韩家的骨肉。 呸! 就凭这一点,沈凝不想原谅韩家。 现在已经不是沈梨花一个人的事了,还有原主的,但凡是让原主蒙受冤屈的人和事,沈凝全都要揭发出来。 只要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默默承受着天底下最恶毒的指责,沈凝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想来这就是血脉的原因,现在的沈凝是原主的躯壳,和她的灵魂,所以原主的一切,沈凝都能感同身受。 沈凝越想越气,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让这一切大白于天下,她要让韩纲名声扫地,要让李文兰生不如死,至于韩老太太,她已经受到报应,被亲儿子砸成了瘫子。 不过,这还不够,沈凝觉得韩老太太要活得更痛苦,才是应该的。 此时,韩家已经给杨家下聘了,虽然杨月梅万般不愿,可却还是要嫁给韩纪那个疯子。 因为订亲了,所以杨月梅不能再住在韩家,她被杨家接了回去。 她哭着闹着,说什么也不肯嫁给韩纪,结果却被杨母打了两记耳光。 杨月梅下面还有弟弟,偏偏弟弟不成器,读书不行,又不学好,杨母现在最羡慕的就是李家,看看李家的李彬,混得多好啊,凭什么,还不是因为李文兰嫁得好? 若是杨月梅也嫁到韩家,韩纪虽然疯了,可他还是韩老太太最疼的儿子,该给他们房头的一样也不会少。李文兰还要看韩纲的脸色,可是杨月梅却不用听韩纪的,韩纪傻了,什么也不知道,杨月梅把手里的银钱全部贴补给娘家,韩纪也管不了。 杨母想想就开心,恨不能现在就把杨月梅嫁进韩家。 至于女儿嫁给疯子这回事,那有啥啊,疯子也是韩家的少爷。 第153章 韩家还我儿子 闺中待嫁的杨月梅,日夜祈祷韩纪快点死。 不过,杨月梅的心里也很矛盾,如果韩纪现在死了,那她就不用嫁给疯子了,可是却也要背负上克夫的骂名,就和白凤城沈家的那个丧门星一样。 可若是韩纪活着,那她就要嫁过去,日日夜夜与疯子为伴。 只要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杨月梅便吓得全身颤抖,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杨月梅忐忑不安,忧心忡忡,没过多久便憔悴下去,头发大把掉,人也瘦了一大圈,脸上油光光,还起了很多痘痘,痘痘越来越多,让她更加烦恼。 而李文兰,她正在替韩纪和杨月梅筹办喜事。 韩老太太躺在炕上不能下地,二太太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用她的话说,吃喝嚼用都是自己的,这个家啥好处也没给她,凭啥让她操劳,谁占了便宜谁干活,所以,李文兰占的便宜最大,活该她忙里忙外辛苦不堪。 李文兰咬牙切齿,可又能如何呢,别看二太太嫁的只是一个庶子,可人家娘家给力啊,娘家不但给力,嫁妆还多,管你是韩老太太还是韩大太太,人家通通一个白眼就给你怼回去。 韩纲那素来是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哪怕李文兰忙得脚不沾地,韩纲还要嫌李文兰忙得少了优雅。 李文兰在心里呸了一声,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早忙到晚,谁还能优雅得起来?t 至于二爷韩续,早在韩老太太受伤当天,就去了庄子,韩老太太让人给庄子里捎信,让韩续回来侍疾,可这送信的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就让二太太的人给拦了下来。 送什么送,二爷是大夫还是神婆啊,他回来就是添乱,老太太病急乱投医,你们就是不懂事,该干啥就干啥去。 韩老太太听说以后,气得砸了几只药碗,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个不省心的二儿媳妇给活活气死。 大儿媳合她心意,可是要操持家务,太忙了,二儿媳指望不上,因此,韩老太太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盼着把杨月梅娶进门来。 等杨月梅来了,就让杨月梅去对付二儿媳妇,就看上次杨月梅对付紫苏那丫头就知道了,这是个狠的,二儿媳自诩书香门第出身,可若是宅斗,她绝对不是杨月梅的对手。 第175章 因此,杨家原本还想在亲迎的日子上拿拿乔,可是韩老太太说了,想拿乔,那就别嫁了。 杨家一听就急了,能不嫁吗?杨月梅的身子都让韩纪看光了,她不嫁进韩纪,还有谁敢要她? 杨家不敢拿乔了,待到韩家把选出的吉日送过来时,杨家乖乖选了离得最近的日子。 还有一个月! 因为婚期订得太紧,如今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传言韩纪虽然疯了,可那方面比以前更厉害了,杨月梅早就珠胎暗结了,所以要赶在她的肚子显怀之前成亲,总不能挺着大肚子拜天地吧。 这些传言传到杨家,杨家只能哑巴吃黄连,杨母又把杨月梅打了一顿,丢人现眼,把你哥哥和弟弟的脸都给丢尽了,你嫁过去以后,每个月都要贴补娘家,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你也不要回娘家了。 杨月梅只能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在这个家里,她是没有地位的。 最近这些日子,韩家几乎天天都在风口浪尖上,韩家的疯子要成亲了,无论和韩家关系好还是不好的人家,都想着到了那天去韩家看热闹,若是韩纪在婚礼上就发起病来,那一定非常好看。 转眼便到了成亲的正日子,韩纪疯了,自是不能亲自去迎亲,韩家是外来户,在岳县没有与韩纪平辈的未婚兄弟,无奈之下,只好请了李文兰的堂弟,代替韩纪去迎亲。 岳县人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有弟弟替哥哥接亲的,还是头回见到嫂子的弟弟替小叔子接亲的。 有人问起这韩家是怎么回事,便有知根知底的老岳县人,把当年韩老爷子抛妻弃子傍上有钱寡妇,寡妇死后又让自家儿子过来吃绝户的事讲了一遍。 众人便明白了,难怪韩家在岳县只有姻亲却没有亲戚,原来是吃绝户吃到岳县来的啊。 提到姻亲,大家就免不得把韩家的姻亲全都拎出来比一比了。 长房的姻亲是董镇的李家,李家...... 白天果然不能说人,一说就来事了。 只见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儿子,儿子,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今天韩家办喜事,韩家胡同外面围满了人,都是等着抢喜钱的,因此,这人一出现便引起了注意。 “咦,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啊。” “想起来了,这是李书生啊。” “哪个李书生?姓李的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和韩家大太太是亲戚的那个李书生啊,你忘了,上次诗会上,他跟在韩大老爷身边。” “那他就是韩家的姻亲了,为何这副打扮,而且还口口声声是要找儿子,我怎么记得,他为了学业一直未娶呢。” “李书生虽然未娶,可却是快活楼的常客,说不定是快活楼的哪位姐儿,私底下给他生了儿子呢。” 于是,围观的老百姓们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快活楼的姐儿虽然温柔小意,可那是能生儿子的吗? 正在这时,李鹤已经冲到韩家门前,因为今天办喜事,所以韩家大门敞开,系着红绸带的管事和下仆们一脸笑容站在门前。 看到从人群里冲出来的李鹤,管事怔了怔:“李先生,您这是......” 李鹤和李文兰,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但却是同宗,韩家的管事们为表亲切,都称他一声李先生。 李鹤一向温文有礼,可今天,他却看都不看管事一眼,直眉瞪眼地往里面走。 管事一见,连忙将他拦住:“李先生,今天府里办喜事,来的客人多,您看,您是不是把衣衫整理一下再进去啊。” 帽子歪着,衣襟散着,露出一大片细皮嫩肉的胸膛,这副模样进去,把那些女客们吓到怎么得了? 第154章 老祖宗被拎耳朵了 没想到一向谦和的李鹤,今天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将拦在面前的管事一把推开:“滚开,韩家抢了我儿子,我要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管事见多识广,一看这个阵势,便知道这位是来找事的,立刻收起笑容,冲着旁边的几个下仆一挥手:“拦住他!” 下仆们连忙过来,将李鹤拦在门口,他们虽然出手阻拦,可却不敢对李鹤动粗,这位是大太太的娘家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李鹤却没有见好就收,他冲着下仆们拳打脚踢,嘴里不停在喊:“韩家还我儿子,韩纲,你这个绿帽王,快还我儿子!” 外面那么多围观看热闹的,这个时候全都听到了,什么?李鹤叫韩纲绿帽王? 什么是绿帽王?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难道、莫非、或者、可能...... 而这时,因为家里办喜事,不得不从庄子里回来的韩二老爷韩续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争吵?” 管事看到他,松了口气,二爷虽然不受宠,可是很多时候,二爷可远比大爷更能镇住场子。 管事压低声音说了刚刚的事,其实不用管事细说,韩续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李鹤还在叫嚣,这一次,他不但要儿子,而且还把他儿子的名字喊了出来。 “韩寿庭、韩寿轩,你们快点出来跟着爹爹走,你们是李家子孙,爹爹愧对李家列祖列宗,让你们跟着别人姓韩,你们快出来啊,我们回家去!” 韩续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叫来自己的长随,压低声音说道:“你去请大爷过来,就说是大太太娘家的亲戚,咱们不敢定夺,要请大爷过来。” 第176章 长随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听了吩咐,立刻拔腿就跑。 而此时的韩纲,正在书房里接待几位前来道贺的宾客,能让他在书房里接待的,当然都是岳县,甚至是白凤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当中便有岳县衙门的县丞大人,以及这一科的案首聂元北。 聂元北是从白凤城专程过来的,他不认识韩纪,也韩纲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韩家把喜帖送到聂家了,谁让他是案首呢,且,韩纲也是举人,做为聂家的长子,聂元北也只能前来道贺。 此刻在书房里的,除了县丞大人和聂元北,还有几位有身份的人物。 韩续的长随前来禀报时,可没给韩纲留面子,他昂首挺胸,大声说了李鹤在外面捣乱的事。 别说,李鹤这个名字,在座的人里,至少有一半是熟悉的。 这当中便包括聂元北。 李鹤是读书人,又很喜欢参加诗会文会,而且于诗词歌赋上也颇有造诣,因此,他虽然屡试不中,但在读书人中却小有名气。 听说李鹤在门外闹事,屋内众人皆是半信半疑,韩纲当然也不相信,李鹤于他来说,相当于清客,陪着他做诗陪着他赏画,陪着他参加诗会,陪着他一起听琴唱赋,这样一个文采风流的人物,岂会寻衅闹事? “大爷,您快去看看吧,咱们府里,李先生最服的就是您。” 其他人也想去看个究竟,于是便纷纷对韩纲说道:“是啊,李先生是性情中人,想来是多喝了几杯,韩举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韩纲一想也是,他素来以德服人,李鹤见到他,想必也就没事了。 韩纲向诸人抱抱拳,说道:“抱歉。” 见韩纲要出去,众人全都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韩纲其实不想兴师动众,可这些人已经站起来了,总不能不让他们跟着吧,于是,韩纲只能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来到大门口。 韩家大门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比刚才又多了三倍。 不用问,这些人全都是李鹤吸引来的。 有热闹不看,那是傻子啊,岳县人谁也不傻。 而李鹤,还在高声谩骂:“韩纲,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绿帽王,抢夺我李家子孙,不让他们认祖归宗,你无耻!” 韩纲...... 跟着韩纲来的众人...... 韩纲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的脚步顿了顿,他不想出去了,太丢人了! 见他停步不前,聂元北问道:“韩举人,可是要避让一二?” 众人t......聂案首还是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没看出韩举人的脸都快要丢没了吗? 韩纲在心里给聂元北记上了一笔,姓聂的,你等着,下次文会,就等着我把你的诗文贬得一钱不值吧。 李鹤虽然一直在骂街,可他的眼神很好,他的目光绕过拦在面前的下仆们,看到了韩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鹤的脑袋里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不肖的畜生,抢了咱家子孙的仇人来了,你不去找他算账,还等何时?” 李鹤的身体像打摆子一样,接连哆嗦了几下,他双目圆睁,眼睛血红,脑袋里的那个声音继续催促:“乌龟王八旦,你还迟疑个啥,咱们老李家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了,快去,把李家子孙抢回来,让他们认祖归宗!” 就在昨天晚上,李鹤在睡梦中被冻醒,只觉屋里寒气入骨,他醒来后,便看到床边,赫然站着一拉溜十几个老头子。 这些老头子全都似曾相识,其中站在倒数第二和第一的那两个人,李鹤却是认识的,他们是他的祖父和父亲。 认出这两个,其他那些,李鹤也记起来了。 他虽然没有见过他们的真人,可是却见过画像啊,李家祠堂里挂着他们的画像呢,他们是李家的列祖列宗! 老祖宗们全都来了,来找他算帐了。 没办法,李家干过不少缺德事,因此,李家的老祖宗们直到现在也没能顺利投胎,都还在阴间飘着呢。 他们一起抱团取暖,有子孙供奉,其实日子过得也还安逸。 可是就在昨天,他们被鬼差挨个拎了一遍耳朵,一问才知,他们的子孙在阳间又做缺德事了,鬼差说了,阴间管不了活人,却是可以管死人,你们是想抱团取暖,还是去地府里受罚,自己选! 第155章 那笑容刺痛了李文兰的眼 李家的老祖宗们心里苦啊,他们死得早,也没想到子孙里会出这么一个缺德玩意儿。 好在这个玩意儿是个没出息的,三十多了,连童生也考不上,倒是学会偷人老婆了。 废了就废了吧,为了更多的子孙后代着想,壮士尚能断腕,他们只是投不了胎的老鬼,一个废材孙子而已,有啥舍不得的? 至于李鹤的祖父和父亲,那更是被老祖宗们埋怨了又埋怨,你们是怎么教孙子教儿子的,这是干的什么事? 李鹤的祖父和父亲鬼头都抬不起来了,恨不能把李鹤扔进油锅里去。 他们这一支,早些年便和董镇李家,也就是李文兰娘家那一支分开了,但分支不分宗,他们也还是同宗。 李文兰娘家的老祖宗们,早年还算积德行善,所以如今除了李文兰的祖父和父亲以外,其他的全都去投胎了。 他们和李鹤的老祖宗们既然是同宗,在阴间也算有点交情,现在看到鬼差把那群老鬼全都拎出来,原来还觉得有趣,在看热闹,没想到那群老鬼忽然想起,李鹤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没有李文兰,也不会有让韩家替他们养孙子的事啊。 第177章 不过,李文兰已经出嫁了,死后也不会葬入李家祖坟,所以不能算是李家人,可李文兰不算,李文兰的娘却是算的,沈梨花喝下的换子药,就是李母拿给韩老太太的,这是坏人子嗣,也太缺德了。 老鬼们便到鬼差面前告了一状,鬼差一听,刚好,又到了忘川河一千年一大修的时候了,正愁找不到鬼奴去做苦役,于是就把李文兰的祖父和父亲全都抓去当苦力了。 这两位快要恨死李母了,不能只让我们受苦,你也别想舒舒服服地活着。 且说现在,李鹤只觉身体里像是有无数团火苗在燃烧,他脑袋嗡嗡,嘴巴不受控制,老祖宗们借着他的嘴,骂韩纲骂李文兰。 “李文兰呢,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寿庭和寿轩明明是我们老李家的种,你却要养在韩家,说那是韩纲的儿子,也不看看韩家这种吃绝户的人家,能生出那么好的孩子吗?快点,让孙子回老李家认祖归宗!” 韩纲傻了,李鹤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剜在他的胸口上。 寿庭和寿轩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李鹤的? 不可能啊,李文兰跟自己时还是处子之身,不对不对,那天他多喝了几杯,醒来后李文兰一边哭,一边指着床单上的斑斑血迹和他说:“韩纲哥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是的,他只是看到床单上有血而已,万一那血是李文兰事后洒上去的呢? 还有那天的酒,也是李文兰带来的,说是春天时她学着古书上的方子酿的,他还打趣她,说春天的酒,这会儿还不能喝,李文兰便撒起娇来,于是他便喝了一杯。 他的酒量虽然不佳,可也不会只喝一杯便乱了心性。 天呐,这些他为何从未怀疑过呢? 是因为偷香窃玉的沾沾自喜和那一点点的愧疚吗? 或者,是李文兰这个荡妇迷惑了他? 对,一定是李文兰媚惑,不是他的错,错在李文兰! 而此时的李文兰,正坐在一群女眷中间,听着大家的吉利话。 嫁进李家十来年,她终于能坐在这里和女眷们聊天了。 以前上面有韩老太太那个强势的婆婆,有婆婆在的地方,她只能站着,站在老太婆身后低眉顺目,做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想到,老太婆还不算太老,却瘫痪在床不能下地了呢。 韩老太太再也不能出来见客了,以后这些露脸的事,都是李文兰这位韩家大太太的了。 二房是庶出,三房虽是嫡出,可是韩纪疯了,杨月梅虽然八面玲珑,可有个疯子吊着,她想出风头也不行了。 想到这些,李文兰眼中的笑意更加亲切,举止也更加大方,她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笑容温和。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大太太,不好了,李先生在门口闹起来了,让您出去呢。” 李文兰眉头微蹙,李鹤怎么来了?这几天家里办喜事,人多眼杂,她明明让他不要来找她的。 女眷们并不知道丫鬟口中的李先生是何许人也,但肯定是男人没错了,男人闹事,那不是应该请府里的爷们儿出去吗? 不过,韩家这位大太太也姓李,那位李先生该不会是她娘家人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小叔子办喜事,嫂子的娘家人却来闹事,这可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作派啊。 女眷们脸上的神色,李文兰全都看在眼里,她心中恼火,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怎么就来叫她了呢。 韩续不是一直都在门口招呼宾客吗? 再说,不是还有韩纲吗?李鹤不是整日陪着他吟诗作赋吗? 这韩家的男人,一个个的都是废物,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见李文兰迟迟不动,一名太太忍不住说道:“我记得大太太的娘家也是姓李吧,那位李先生该不会是大太太的娘家人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管李鹤是不是我娘家人呢,李文兰勉强挤出笑容:“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可能是多喝了几杯,让大家见笑了。” 那名太太显然不想中断这个话题:“远房亲戚也是亲戚,大太太,你可真应该过去看看,也免得下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他太太们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不是外人,大太太不用陪着我们了,快去忙吧。”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脸生的丫鬟进来,看一眼李文兰,便走到一位太太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那位太太面露诧异,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文兰,见李文兰回望过来,那位太太忙把眼睛移开,只是嘴边却多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那个笑容刺痛了李文兰的眼睛,她知道刚刚进来的丫鬟就是这位太太带过来的,难道是这丫鬟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第155章 断子绝孙 李文兰隐隐感到事情不太对,她站起身来,冲着众女眷歉意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出了待客处,急匆匆往前院走去。 见她走了,先前那位太太立刻对相熟的太太说道:“你猜怎么着,外面那位李先生啊,他说......” 走在路上的李文兰,此时并不知道,屋里那些太太们,已经抢在她前面,知道了外面的事。 李文兰是后宅女眷,平时是不会去前院的,更不会去大门口。 第178章 可是现在她顾不上那许多了,何况早有沈二老爷的长随候在垂花门前:“大太太,大爷也在门口呢,请您快些过去。” 韩纲也去了? 李文兰的心突突直跳,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摇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李鹤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把那件秘密说出来呢。 李文兰稳稳心神,跟着长随走出垂花门。 “来了来了,大太太来了。” 长随兴奋大喊。 听到长随的喊声,李鹤立t刻便像打了鸡血一般,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张开双手要去抓李文兰,被韩家的家丁们硬生生地拦住。 “李文兰,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害苦了我,害得我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我的儿子呢,寿庭和寿轩呢,你把他们还给我!” 李文兰的心沉了下去,她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时,韩家胡同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若是这会儿接亲的队伍来了,八成是进不来的。 沈二老爷和女扮男装的沈凝也在人群当中,只不过叔侄俩全都做了些改扮,如果不仔细去看,是认不出他们的。 秦家兄妹也来了,他们身手好,不但爬到树上,而且还占据了树上最好的位置。 就连春俏和吴春芳,也跑来看热闹了,只不过这两位没能挤到前面,只能在胡同外面。 看到韩纲的窘态,沈二老爷别提多解气了,想当年,韩家把沈梨花扔在庄子里,还是他去把妹妹接回来送到韩家的,韩纲看到他时,可是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沈二老爷冲着李鹤大声喊道:“你仔细说说,韩家的两位金孙怎么就成了你儿子了呢?” 他这么一说,围观百姓纷纷附和:“是啊是啊,你不说清楚,大家还以为你污陷韩家了呢。” 李鹤不想说啊,他是读书人,他要脸的。 可是嘴长在他身上,却不受他控制啊,他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全都让老祖宗们用他的嘴巴说出来了。 老祖宗们是这样想的,我们这样是大义灭亲,丢脸就丢脸吧,总好过去修忘川河吧。 再说,李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孙子,反而这个是个没出息的,他们灭了他,积下的功德,还能用在有出息的孙子上,只要李家出上一两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孙,谁还会再提今天的事? 提了也无妨,谁家没有一两个不肖子孙,就像树上的歪枝,砍了就是。 “我和李文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因我们都姓李,所以家中长辈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后来李文兰时常出入韩家,看到韩纲中了举人,而我又屡试不中,她想攀高枝,无奈韩纲当时已有正妻,李文兰又已非完璧,她们母女一方面利用那假的换子药,让韩纲原配沈氏生下死婴,而此时,李文兰已经珠胎暗结,怀了我的孩儿。 我想和她私奔,她却不肯,她说她不想吃苦,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韩纲误以为李文兰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韩纲把刚刚生产的沈氏送去庄子不闻不问,又把李文兰送到乡下养胎,李文兰十月怀胎生下的就是寿庭! 大家都知道,韩纲的原配沈氏是官家女,韩纲不敢轻易休妻,而后来沈氏又接连落胎,韩纲便以此为借口,逼着沈家和离。 而在此期间,我就住在岳县,李文兰时常去找我,与我双宿双栖,不久,她又有了身孕,那个孩子也是我的,那便是寿轩。 李文兰将有孕的事告诉韩纲,韩纲大喜,急急忙忙将李文兰迎娶进门,李文兰嫁进来几个月便生下寿轩,对外说是不足月,早产,其实寿轩是足月出生! 至于寿庭,李文兰谎称他是自己捡来的,带回家中,而其实韩家老太太和韩纲,全都知道这是李文兰亲生,只不过他们以为寿庭是韩家的种,却不知道,韩纲的祖父和父亲吃绝户损阴德,报应到子孙身上,他们家根本就不会有孙子,别看韩纲兄弟三人,到头来一个儿子也不会有! 韩家断子绝孙了!” 这些话,当然不是李鹤自己说的,韩家断子绝孙,他也不知道啊。 这是李家的老祖宗们在阴间打听来的,说是当年那寡妇原本有个女儿,可是韩家老爷子与寡妇成亲之后,得知寡妇想给女儿招亲继承夫家香火,韩家老爷子便用毒计,把那个小姑娘给害死了。 寡妇死后,在阴间见到了自己的女儿,母女二人到阎王面前,把韩家老爷子给告了。 又因为韩老太爷继承了韩老爷子吃绝户得来的家业,所以韩老太爷也被连坐,早早就被牛头马面带到地府受审。 如今,这父子俩戴着锁链日日夜夜在地府干着最重的活,而韩家也因他们生前做下的恶,而从此断了香火。 当然,如果韩家的子孙们多积善因,将来给女儿招赘承继家业,说不定还能将香火延续下去,可若是祖宗不修,子孙不贤,这韩家也就从此断了,哪怕是招赘也不能延续,他们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家业,最终也是要落入别人之手。 围观百姓听到李鹤这么说,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看李鹤,又看向从门内露出来的一角裙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下全都懂了。 韩家缺德事干得太多,所以断了香火,可他们偏偏不知道,把李家的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子孙。 第179章 “对了,我以前好像是听说,韩家先前落胎的几个孙子,都是让沈家表姑娘给克死的,有这回事吧,你们听说过吧?”有人问道。 第157章 抓了十几个 “听说过听说过,当时说得神乎其神,韩老太太逢人便说,说是沈家刚出生的小姑娘克死了她的金孙。” “呸!真不要脸,一窝子腌臜东西,自己窝里脏,还把脏水泼在一个奶娃娃身上。” “是啊是啊,李家不是好东西,这韩家啊,也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他们的家业,都是吃绝户吃来的!” ...... 议论声越来越大,韩纲和韩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全都听到了,李鹤说韩家吃绝户损阴德,所以断子绝孙了。 李鹤说了很多话,唯有这最后的几句,他们彻底不信。 哪来的断子绝孙,他们大不了多纳几房妾室,就不信三兄弟还生不出一个男丁。 兄弟二人想到这里时,全都冒出一身冷汗。 他们这样想了,也就是意味着,在他们心里,已经默认韩寿庭和韩寿轩不是韩家子孙,而是李鹤和李文兰的野种! 韩纲想起外人说起韩寿庭长得像舅舅李彬时,他总会笑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外甥肖舅,是很正常的事,或许外人认为韩寿庭是养子,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但是韩纲心里知道,韩寿庭和韩寿轩一样,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是了,韩寿庭随了舅舅李彬,一点也不像韩家人;韩寿轩也有几分李彬的影子,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韩寿轩的鼻子和嘴巴,其实更像李鹤! 韩纲只觉嘴里发苦,他真的在给别人养儿子。 他忽然上前一步,把李文兰拽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向以文雅君子自称的韩纲,掐住了李文兰的脖子。 “贱人,你说,那两个野种究竟是谁的孩子,你说啊!” 李文兰被他掐住脖子,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韩续见了,连忙上前规劝:“大哥,这么多人,您若是把她掐死了,终归是不好。” 韩纲气得发抖,他松开李文兰,大步向内院走去。 李文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丫鬟过去扶住她,她却一把甩开丫鬟,小跑着追上韩纲:“大爷,大爷,你听我解释!” 李鹤看着李文兰追着韩纲而去,又恨又妒,站在韩家门前继续破口大骂。 这时,花轿终于到了,胡同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花轿根本进不来,按规矩,这个时候,韩家人会过去洒喜钱说好话,让看热闹的人让出路来,可是现在韩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恨不能把大门关上,再不见人。 花轿进不来,迎亲和送亲的都很着急,这时,韩家去迎亲的便过来陪着笑脸说好话,让大家让出路来,不要耽误吉时。 围观的百姓们哄堂大笑:“你们韩家还有心思娶媳妇啊,娶媳妇也生不出孙子来。” “说不定能生出来呢,韩举人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对啊,韩家三爷听说已经疯了,这疯子不知道那玩意还行不行。” “管他行不行的,反正韩家喜欢给别人养儿子,到时让三太太去借个种不就行了。” 杨月梅坐在轿子里,目光呆滞,她没有盼来韩纪疯死的消息,她还是要出嫁,她还是要嫁给一个疯子。 她知道花轿被堵了,什么吉时不吉时的,杨月梅才不在乎,不能拜堂才好呢,那她就回娘家好了。 外面的声音透过轿帘传进她的耳中,起初她浑不在意,可是那些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杨月梅又羞又恼,看看吧,这就是嫁给疯子的下场,她还没有正式成亲,那些人却连她要借种也编排出来了。 以后她若是怀了孩子,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了。 跟着一起来的喜婆子,这会儿已经在骂人了,喜婆子一般都是打情骂俏,骂也不是真骂,可是围观的百姓们却不买账,一来二去,喜婆子就变成真骂了。 喜婆子吵起来,迎亲的和送亲t的也跟着一起骂,骂着骂着,无论韩家人还是杨家人全都傻了,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韩家来闹事的了,韩家的两个孙子都是野种,韩家大太太偷人,韩家大老爷戴了绿帽子,这还不算,韩家的祖宗们吃绝户的事也被摆上台面来了,还说韩家断子绝孙了。 今天代替韩纪去迎亲的,就是李文兰的堂弟李林,李林一听就急了,这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堂姐啊,这还了得,李林出名的爆脾气,当下挥起老拳,和围观百姓打了起来。 春俏和吴春芳没能挤进胡同,反而在胡同外面目睹了这出大戏。 她们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两人四下看了看,见沈二老爷的新长随多福正咧着嘴看得起劲。 “多福,快去报官,就说韩家门口打起来了,有人受伤了!” 多福年纪小跑得快,岳县本也不是很大的地方,韩家离县衙不算远,没过一会儿,捕头便带着七八名衙役赶了过来。 县丞大人和太太也来韩家吃喜酒,万一出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韩家的这场喜事,以十几人被抓进大牢而草草收场。 只是杨月梅还是被抬进了韩家,来送亲的杨家舅爷说什么也要把人送进去。 而此时的韩家已经乱成一团,韩续把李文兰和两个侄儿身边的人全都打了一顿,这些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说了实话。 第180章 所有的铺子里,只有那家胭脂铺子是李文兰亲自在管,对此,李文兰以前说这是做的女人生意,她亲自来管最合适不过,韩老太太和韩纲还因此夸她贤惠。 可事实是,李鹤就是住在那家铺子旁边,李文兰隔三岔五去那家铺子,其实只是在铺子里转一圈儿,然后便去和李鹤私会。 而韩寿庭身边的小厮则承认,他听到过韩寿庭叫李鹤爹爹,韩寿轩年纪小,有一次韩寿庭叫爹爹时,不小心被韩寿轩听到,韩寿庭便对韩寿轩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哥哥再告诉你。 也就是说,韩寿庭知道自己的身世,而韩寿轩也是李鹤的儿子。 韩纲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当天夜里便病倒了。 第158章 想不想有名字 韩老太太得知了这些事,差点活活气死,她又是捶床又是扔东西,让人把李文兰叫了过来。 韩老太太一口唾沫啐到李文兰脸上,李文兰已经被韩纲打了一顿,披头散发,她知道一切都已无力挽回,索性破罐子破摔,这时也豁出去了,韩老太太啐她,她也不甘示弱回啐过去。 韩家自从发迹之后,韩老太太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何况这口痰还是来自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大儿媳,韩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拿起一只杯子朝着李文兰砸了过去。 李文兰闪身,杯子砸到地上,摔成几片。 李文兰捡起一片碎瓷,忽然像发疯了一样,扑向床上的韩老太太,韩老太太来不及躲闪,便被李文兰揪了起来。 她自从瘫了起来,急剧消瘦,现在已经瘦成一把骨头。 而李文兰,这些年养尊处优,丰腴高挑,瘫痪在床的韩老太太哪里是她的对手,李文兰用碎瓷片抵在韩老太太的脖子上,冲着吓得不得所措的丫鬟婆子们吼道:“去,去把大爷叫过来,快去!” 片刻之后,韩家众人全都来了,只除了已经疯了的韩纪,就连卧病在床的韩纪,以及刚刚嫁进来的杨月梅也跟着一起来了。 看到状若疯狂的李文兰,韩纲的身子晃了晃,如同深秋枝头残留的枯叶。 这是毒妇啊,他当年是被这个毒妇蛊惑了,他被毒妇害了! 韩续冷眼旁观,看到韩纲的脸色,对两名小厮说道:“大爷病了,快扶大爷回去!” 小厮不敢怠慢,慌忙将韩纲扶了出去。 李文兰见能主事的人走了,大声喊道:“不许走,不许走!” 韩续声音冰冷:“李氏,你想做什么?” 李文兰怔了怔,眼前的韩续沉稳严厉,既熟悉又陌生,这还是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庶子吗? 李文兰忽然有些害怕,她结巴着说道:“我,我,我要两家铺子,还要一处宅子,只要,只要答应,我就同意和离,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韩续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 李文兰的身子颤了颤,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手里的碎瓷片向前推了推,韩老太太的脖子上立刻渗出血来。 “你们不同意,我就和这个死老婆子同归于尽!” 韩续哈哈大笑,像是看到一件再可笑不过的事。 李文兰被他笑得更加焦躁:“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韩续说完,转身便向门外走,还不忘催促二太太,“走了。” 二太太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李文兰一眼,便跟着韩续一起离去。 杨月梅怔了怔,咬咬嘴唇,也小跑着出去。 韩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全都走了,没有一个人管她。 明明她还在这个贱人手里,明明她的脖子还在流血啊。 韩老太太破口大骂,可是喉咙一动,那片碎瓷便又深入了几分,韩老太太疼出一头冷汗。 李文兰也急了,怎么回事,这些人全都不管老太婆,任由她和老太婆同归于尽吗? 她不想死,她也不想杀人,她嫁进韩家十几年,被老太婆当牲口一样呼来喝去,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只要两家铺子一处宅子,她要得一点也不多啊,韩家那么有钱,凭什么连这么一点都不给她? 李文兰想不通,死也不能死,杀也不能杀,她索性朝着韩老太太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怒火。 丫鬟婆子们察言观色,刚才的一切落入她们眼中,心里便明白了。 现在府里当家主事的,已经不是大爷韩纲,而是二爷韩续了。 而韩老太太一向不给韩续好脸色,现在要遭报应了。 李文兰狠揍韩老太太,丫鬟婆子不但没有上前阻止,反而也学着韩家众人,悄悄溜了出去。 屋里传来韩老太太杀猪似的惨叫声,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天,那个她千方百计娶进门的好儿媳,揍她的时候,可没有给她留半分情面。 这一刻,韩老太太忽然想起沈梨花了,沈梨花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她。 而此刻,韩家大门外面,沈凝正在看着坐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小鬼。 那小鬼年纪幼小,与其说是小鬼,不如说是鬼婴。 他坐在墙头上,两条小腿摇摇晃晃,拍着小手,嘴里不住在说活该活该! “喂,你想去投胎吗?”沈凝问道。 小鬼转过身来,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是天师,可我不怕你!” 第181章 “你不怕我?那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躲起来?”沈凝问道。 小鬼怔了怔,翻个白眼:“我只是不想看到沈家人而已。” “可我现在还是沈家人啊,你怎么又现身了?”沈凝故意逗他。 小鬼冲她做个鬼脸,身子动了动,想要过来,却又不敢,只远远地看着沈凝:“我以前错怪她了。” 沈凝叹了口气,纠正说道:“她是你娘,你死后,她很伤心,也很自责,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走出来。” “她既然是我娘,却没有保护我,那些药虽然是老太婆下的,可她还是喝下去了,她就是蠢,就是笨,她对不起我!” 小鬼嘶声大吼,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在娘胎里日日受到煎熬,那换子药侵蚀着他小小的身子,他努力想要活下去,可他太弱小了,而那些药却源源不断,最终他还是死了,化成一缕冤魂。 他恨亲娘,他认为是亲娘害了他,所以他跟在亲娘身边,看着她霉运缠身,看着她接连又失去两个孩子,看着她的一切都被人夺走。 沈梨花走后,他带着弟弟妹妹留在岳县,只是他们太幼小了,总是被那些比他们年长的小鬼们欺负,只能靠着向大鬼们乞讨渡日,有一次遇到一只厉鬼,弟弟和妹妹都被厉鬼吞食,他被过路的老鬼救下,才逃过一劫。 小鬼嚎啕大哭:“我爹是坏人,我娘是傻子,我奶是恶人,他们全都不是好人!” 沈凝问道:“你想不想有个名字?” 小鬼一怔,眼睛亮了起来,但是很快,眼中的光重又黯淡下去:“他们不会给我取名字的。” 第159章 韩家的报应 如他这般胎死腹中的小鬼,只能称为婴灵,他们没有名字,在阳间无名,在阴间的阎王簿上也没有名字,因此,他们不能投胎转世。 沈凝点点头:“我是你的表姐,我认识你母亲,而且你二舅现在也在岳县,我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给你取名字,你有了名字,便能入轮回,来世投胎去一个父母有爱的家庭,幸福长大。” 沈凝话音刚落,小鬼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沈凝没有多言,轻念咒语将小鬼收入瓶中。 现在瓶子里住着的,还有t紫苏和她的鬼婴,紫苏想看到韩家人的下场,迟迟不肯去轮回,而那个碰瓷的老太婆,沈凝早就让鬼差把她锁走了,这么爱碰瓷,就到阴间和阎罗王碰瓷去吧。 次日,沈凝一行便离开岳县,回了白凤城。 客栈老板和老板娘将他们送出城去,见他们走了,夫妻俩还不忘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拜了又拜。 回到白凤城的第三天,秦时雨在镖局的朋友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韩纲病倒,韩续接管家中生意,查账的时候,查出李彬亏空银子,中饱私囊,韩续先是让人把李彬打得半死,又一纸状书把李彬告到衙门,韩续又让韩纲写了休书,将韩寿庭和韩寿轩从族谱除名,赶出了家门。 现在两个孩子都被李鹤的叔伯们领了回去,但是李文兰却无处可去,娘家不许她进门,李鹤家当然也不要她,何况就连李鹤也被族里赶了出来。 李文兰认为这一切都是李母害的,李母不同意她和李鹤的亲事,让她嫁进韩家,现在真相大白,李母又怕她不要脸,不许她回娘家。 李文兰盛怒之下,将李家的新宅子泼了松油,点了火,虽然大火被扑灭,可也烧了几间屋子,李母出来逃命时,摔了一跤,脚骨断了,她也因为这一跤身上沾了火苗,火苗在她身上越烧越旺,李母虽然侥幸捡回性命,却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下肢瘫痪,成了废人。 她一向苛刻,和两个儿媳关系都不好,李彬进了大牢,韩家让李家赔钱,李家赔了一大笔钱,丫鬟婆子也遣散了,李母瘫痪在床上,身边无人伺候,过得生不如死。 而李文兰则在这场火灾后便消失了,有人说她被烧死了,可是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也有人说她逃走了,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呢? 韩纲经此一事,成了整个岳县的笑柄,就连几十里外的白凤城里,在读书人中间也流传着他的传说。 韩纲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也没脸出来见人,先是不见外面的人,后来就连家里人也鲜少能够看到他,韩纲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儿,成了活死人。 成亲以后的韩纪,疯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他没病时就看不上杨月梅,现在疯了,还是看不上,对杨月梅非打即骂,杨月梅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杨月梅买了砒霜放在韩纪的饭食里,韩纪腹痛如绞,疯病发作,一把掐住杨月梅的脖子,将她活活掐死,最后自己也毒发身亡。 韩老太太听说韩纪死了,一下子就晕死过去。 韩老太太没有死,韩续让人用人参给她吊命,终于把她救了回来。 韩老太太瞪大眼睛,指着韩续骂道:“你这个小娘养的杂种,你干脆杀了我吧,为何不让我死?” 韩续冲她微微一笑:“你若是死了,我还要守孝,一守就是三年,会耽误很多事,所以你只能活着,活着受苦,却也活着为我生财。” 韩老太太气愤交加,几次想要自尽,可韩续让人日夜盯着她,她不能死,只能屈辱地活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此时,沈梨花终于知道当年的真相,她泪如雨下,为自己,更为自己的孩子。 第182章 沈凝在回来的路上,就和沈二老爷说了那个孩子的事,沈二老爷一回来,便和老太太及沈大老爷商量,沈大老爷虽然对此半信半疑,可还是勉强答应了。 虽然有两个孩子已经被厉鬼吞噬,可沈家还是为三个孩子全都取了名字。 三个孩子分别取名沈文浩,沈文江和沈净,记入沈氏族谱。 沈二老爷带着沈梨花,在白凤寺连做了九天水陆道场,为三个孩子超度。 水陆道场做完,便到了要送那孩子离开的时候了。 沈梨花悄悄找到沈凝:“姑姑就是想亲自送他一程,姑姑对不起他。” 沈凝笑了笑:“可以啊,姑姑多准备些金元宝,再准备点好吃的,除了文浩,还有一对母子,他们也是受韩家所害,这些日子,文浩承蒙她们的照顾。” 沈梨花抹一把眼泪:“好,我多准备一些,让他们吃得饱饱的。” 和沈凝每次买几样卤味不同,沈梨花是亲自下厨,沈家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富贵,但是女眷们除了做女红,也是从不做家务的。 沈梨花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准备出十几道吃食,除了吃的,她还给沈文浩准备了四季衣裳和鞋袜,就连紫苏母子也沾了沈文浩的光,每人也有两身衣裳。 听沈凝说,在阴间金元宝是最值钱的,沈梨花便和丫鬟们一起折了整整一天的金元宝。 到了晚上,沈凝看到沈梨花准备的这些东西,嘴角抽了抽,知道的这是去投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送孩子去外地上学呢。 小海赶着骡车,把这些东西连同沈凝和沈梨花送到白凤河边,便先行离去,这时时辰尚早,沈凝便让沈梨花坐在一旁休息一会儿。 沈梨花却是瞪着眼睛,看着沈凝,沈凝失笑:“姑姑,您总看着我干啥?” 沈梨花四下看看,见河边已经看不到路人了,便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文浩就在你身上,我看着你,就如同在看着文浩,唉,他就要去投胎了,下辈子在街上看到,我也不认识他,所以现在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 沈凝心中微酸,这就是母爱吧,可惜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体会过。 第150章 投胎去也 转眼间,时辰便到了,沈凝点上元宝蜡烛,将准备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她掏出那只小瓷瓶,将紫苏和沈文浩放了出来。 沈凝对紫苏讲了韩家后来发生的事,紫苏哈哈大笑,她跪下给沈凝磕了三个头:“紫苏带着孩子多谢天师,如今紫苏仇怨已了,再无牵挂。” 紫苏的孩子也是婴灵,原是无法投胎的,秦时月找到了紫苏的老子娘,老子娘因为女儿死得不光彩,大病了一场,现在听说紫苏母子还没投胎,一下子就急了,秦时月说了来意,他们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和沈文浩一样,紫苏的孩子有外祖父外祖母承认,并且也取了名字。 紫苏和孩子,来世即使不是母子,也会有很深的牵绊,或是姐弟,或是兄妹,也或是施恩与被施恩的有缘人。 沈梨花用蜡烛将那些衣裳一一焚烧,紫苏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又冲着沈梨花拜了三拜。 沈梨花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听到沈凝在说话,便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这里。 忽然,她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可是放眼看去,除了沈凝,她看不到其他人。 她并不知道,此时一只小鬼就站在她的面前。 沈凝对小鬼说道:“沈文浩,这些东西都是你娘给你准备的,衣裳是她做的,饭菜也是她做的。” 沈梨花泪如雨下,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大哭出声,冲着面前的一片虚空说道:“浩儿,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你长这么大,娘还是第一次给你做衣裳,娘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做了几样,你看看合不合口味,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托梦给我,娘做给你吃......” 说到这里,沈梨花忽然想起,沈文浩这是去投胎,以后会成为别人的孩子,哪里还会托梦给她。 她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 沈梨花看不到,有一只小手伸过来,想要触碰她的脸,可还是又缩了回去,人鬼殊途,他不能让自己的阴气影响到母亲。 他有这么好的娘,他很开心。 他有了名字,他有了娘,他有了舅舅,有了祖母,还有不嫌弃他的表姐,他有家了。 即使他不在了,可他的名字也留在了沈氏族谱上。 这个世界,他曾经来过。 沈凝说道:“你娘忙活一下午做的吃食,可不能浪费,你们快点吃,时辰就快到了。” 沈文浩和紫苏都是好胃口,沈梨花做的吃食,他们全都吃了一遍。 沈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烧了黄纸。 片刻之后,鬼差使到了,看到沈凝,鬼差便催促道:“沈天师,快点吧,那边快生了,不是冲你的面子,我才懒得走这一趟呢。” 沈凝一笑,对紫苏母子和沈文浩说道:“此一去,便是新生,愿你们来世幸福,平安顺遂。” 两人一起向沈凝拜去,沈文浩又朝着沈梨花行了大礼,这才跟着鬼差离去。 几点金星落入沈凝手中,这一次,功德不小啊。 那边,沈梨花早已哭成了泪人,见沈凝转过身来,沈梨花急忙问道:“送走了,是不是已经送走了?” 第183章 沈凝点点头:“文浩走时给你行礼了,他没有怨气,是带着家人的宠爱离开的,这样的魂魄,一定能投个好胎,来生会有大福分。” “好,好,那就好。”沈梨花泣不成声。 沈凝想了想,还是把鬼差刚才说的话告诉了她:“如果路上不耽搁t,今天晚上,文浩就要出生了。” “啥?这么快?”沈梨花的心砰砰直跳,她的孩子就要被别人生出来了吗? “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咱们附近的,不过,姑姑,您要答应我,以后遇到生辰相符的孩子,您可不要想着把人家孩子偷过来,那是犯法,而且还要损阴德。” 这话必须要叮嘱,沈凝看着沈梨花眼里冒出的绿光,非常怀疑她这个老实巴交的姑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没听说吗,老实人一旦变坏,那比别人都要坏。 当然,沈梨花能做出的坏事,也只限于去拐小孩了。 不过,这也很可怕好不好? 沈凝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直到沈梨花再三发誓,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会做出偷人小孩毁人家庭的事,沈凝这才放过她。 两人收拾东西时,沈梨花指着那些饭菜问道:“这些饭菜都还好好的,也不像是吃过的啊。” 沈凝拿起一块甜枣糕,对沈梨花说道:“姑姑,您尝尝这个。” 沈梨花不明所以,掰下一块甜枣糕,迟疑着放进嘴里,她嚼了几下,便皱起眉头:“我明明放了糖啊,这怎么什么味道也没有呢,没有甜味,也没有枣味,就连米面特有的香味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沈梨花忽然恍然大悟,问道:“被,被那个吃过的东西,就是没有味道了,是吧?” 沈凝点点头:“是啊,他们把食物里的精华全都吸走了,现在这些,看着完完整整,其实都是被他们吃过一遍的东西了。” 沈梨花抿抿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凝见了,便笑着说道:“姑姑,您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忽然懂得这些?” 沈梨花嗯了一声:“其实你治好了你祖母的病,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其实你不是丧门星,你是老天爷给咱家的福星,你是福星转世,是不是啊?” 沈梨花神态认真,语气郑重,沈凝忍着笑,问道:“姑姑,这些话您都是听谁说的?” “你祖母是这样说,你二婶也这样说,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那个柳二先生一定是嫉妒咱们家有福星转世,所以才故意说你是命中带丧,唉,如果大哥和大嫂,不对,是孟氏,如果他们没有听信那些神棍的鬼话,把你困在小院子里,说不定你早就大展神威了,咱家也不用倒霉十几年,说来说去,都是那些神棍们干的坏事。” 远在京城的柳二先生打个喷嚏,是谁在骂他? 第151章 三个孩子一起出生 到了事先约好的时辰,小海赶了骡车过来,却见沈二老爷竟然也来了。 “哎呀,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们,就跟着过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吗?”沈二老爷关切地问道。 “二哥......”话一出口,沈梨花的眼圈儿又红了,她抽泣着说道,“凝儿说了,文浩今天晚上就能投胎,他能投一个好胎。” 沈二老爷又惊又喜,连连说好,忍不住看向沈凝,见沈凝微微点头,沈二老爷松了口气,看来二侄女说的是真的,并不只是为了让妹妹放心才这样说的。 次日,沈二老爷悄悄让人去打听,得知前吏部侍郎祁老大人的长孙媳妇汪氏昨晚诞下一个男婴,说来也巧,祁老大人的幼女,也是昨晚生产,生下的却是一对龙凤胎,都是今天早上报出的喜讯。 说来有趣,这三个孩子是表舅甥的关系,却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如今已经成为佳话,祁老大人已退隐多年,但是三个儿子中,有两个京官,还有一个留在白凤城管理家中事务的,也是举人出身,两个女婿也都是进士出身,如今都在任上,幼女的婆家也在白凤城,只因她这次一早就被诊出是双胎,加上她年纪也大了一些,因此便留在白凤城保胎。 沈凝听到同时有三个孩子出生时,心里便有数了,沈文浩想来是投生成祁老大人的重孙子,而紫苏母子这一世是姐弟,他们成了祁家的外孙。 沈凝详细问了祁老大人的嫡长孙和长孙媳妇的情况,沈二老爷一脸兴奋:“祁老大人的嫡长孙名叫祁镇,一直跟随父亲在京城读书,去年回来参加乡试,是乡试第三名,已经是位举人老爷了。这位汪大奶奶是京城人氏,其父是位翰林,汪大奶奶去年陪着祁举人回乡赶考,要归京时诊出有孕,长途跋涉辛苦,祁家便让她留在老宅里养胎,因此,这个孩子才会在白凤城出生。” 还有一句话,沈二老爷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这孩子生在京城或者其他地方,说不定还轮不到他家沈文浩去投胎呢,所以沈家捡了个大漏。 多好的胎啊,沈二老爷都想去投了。 转眼便到了洗三,沈家老太太带着二太太和沈梨花,以及沈凝不请自到,祁家女眷吃了一惊,祁家一向低调,又只是洗三而已,所以只通知了几位亲戚,沈家怎么来了,而且还是老太太亲自过来,就连一向不出门的沈梨花也来了。 二太太笑着说道:“我们呀,就是想来沾沾你们家的福气,如今白凤城里,谁不知道你家长房生了一位小仙童,姑太太也添了一对金童玉女呢?” 第184章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祁家女眷们虽然诧异,可是很快便欣然接受。 到了给洗三礼的时候,沈家老太太直接送了一个纯金的送子观音,二太太和沈梨花也都是给的成双的金锞子,把稳婆喜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着吉利话。 祁家老夫人让乳娘把曾孙抱出来给大家看,小小的人儿裹在大红襁褓里,红皮肤还没有完全褪去,小嘴抿着,眉眼透着精致。 沈家人临走的时候,祁家老夫人便和沈家老太太说定了,等到孩子满月时,一定要过来喝满月酒。 这样一来,两家人也就有了走动。 回到家里,沈梨花忽然抱住了沈凝,沈凝没动,任由姑姑抱着。 良久,沈梨花才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好孩子,谢谢你,姑姑算是活过来了,只觉得啊,这往后的人生也有了奔头。” 又过了几天,顾容容和秦时月一起过来,原来,绣庄隔壁的一家绸缎庄想要转手,顾容容想接手,可是手里凑不出这么多钱,于是便来找沈凝,问她想不想合伙做生意。 沈凝对做生意没有兴趣,但是她想到了沈梨花,便和顾容容说了,顾容容笑道:“如果是你家姑太太,那就更好了,咱们太年轻,就要有个上点岁数的掌舵才好。” 顾容容心里是有小算盘的,沈家的二老爷生意做得很杂,但是其中也有丝绸生意,若是能拉了沈梨花入股,即使她什么都不管,沈二老爷也不会干看着,肯定会帮忙,这就和拉沈凝入股是一样的。 沈凝便去问沈梨花,沈梨花有些犹豫,当年和离时,两个哥哥把她的嫁妆全都从韩家要回来了,沈家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她的嫁妆,这些年来,嫁妆的收息也都是交给她自己拿着,因此,沈梨花不缺钱,她手里有银子,只是她从未做过生意,她陪嫁的田地和铺子都有掌柜,她连账本也是交给二哥去看,她就是甩手掌柜,生意上的事,她什么也不懂。 老太太却是很高兴,对沈凝说道:“就是开绣庄的顾姑娘吧,那是个明理又开朗的姑娘,你去把这件事应下来,每家要拿多少银子,以后怎么分成,让她给个章程。” 说完,老太太又看向沈梨花:“有啥不行的,不是还有你二哥吗?你天天在家里闷着,也该出去走走了,你才三十多岁,看着比我还要老气横秋。” 是啊,老太太每天一大早就去吃早点,快晌午才回来,这白凤城里的奇闻八卦,就没有老太太不知道的,和老太太相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梨花,更像是个老太太。 在沈家,老太太的话就是圣旨,沈凝去和顾容容讲了,顾容容回去便写了一份文书,次日便送了过来,老太太叫上沈梨花,一起看文书,见顾容容已经考虑得很周全,老太太很满意,越发放心,这件事便谈成了。 果然,有了沈梨花的入股,绸缎庄很快便拿了下来,三方立下契书,选了黄道吉日,花容记绸缎庄便开张了。 花容记这个名字,是沈凝取的,这当中包含了沈梨花和顾容容两个人的名字,而且与她们二人的五行全都契合,是个很好的名字。 顾容容还有绣庄要管,花容记便交给了沈梨花,起初,沈梨花还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二太太在旁边指点,一个月后,沈梨花便渐渐上手,花容记的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 第152章 雅间里的女人 沈文浩投胎到祁家的事,在沈家除了沈凝和沈梨花,也就只有老太太、沈二老爷和二太太知道,t因此,虽然大家都很高兴,可沈家还是一切如常。 沈家另有一件喜事。 沈凌和耿清辉的亲事订了下来,耿清辉的父母都在京城,因为这事,耿母专程从京城赶了回来,见到沈凌后非常满意,两家已经换了名帖,下了小订,花容记开张时,耿家还送了厚礼。 同时,这也是沈家十几年来第一件喜事,沈家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这日,耿清辉约了沈凌一起上街,比起前朝,本朝要开明许多,已经订亲的男女一起出游,只要禀了长辈,便不会受人指责。 这也是订亲之后,耿清辉第一次给沈凌一起出门,沈凌有些紧张,早早就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却不知道要戴哪副耳坠,抹那款胭脂,还是沈凌和沈冰一起帮忙,才把她打扮得妥妥当当。 耿清辉来了之后,先去拜见了老太太和二太太,这才接上沈凌出门。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去,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对二太太说道:“你看,他们两个多般配啊,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般配的了,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 二太太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笑着说道:“是啊,耿家太太也是个明理的人,很好相处。” 这个年代,女子成亲后的日子好不好过,三分来自丈夫,另外七分则是来自婆婆,一个好相处的婆婆太重要了。 下午的时候,耿清辉送了沈凌回来,沈凌来到春晖堂,沈凝和沈冰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沈凌给老太太见了礼,笑语盈盈中带了几分羞涩,她把从外面买回来的糖果分给两个妹妹,又把耿清辉送给她的一枚玉佩给老太太看了,一张俏脸红彤彤的,像极了成熟的苹果。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沈凝,她看向沈凌时,眼睛里带了一丝担忧。 回去的路上,沈凝对沈凌说道:“大姐姐,你来我房里,我有事要跟你说。” 第185章 沈凌顺口答应,沈冰也要跟着,被沈凝拒绝:“我要向大姐姐请教订亲的事,你也要跟着?” 沈冰立刻羞红了脸,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脸蛋:“二姐姐不害羞,二姐姐想嫁人了!” 沈凝作势要打她,沈冰笑着跑开,沈凝便拉着沈凌的手,去了自己的小院子。 进了屋,沈凝顺手关上屋门,沈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妹妹,怎么了?” 沈凝一脸凝重:“大姐姐,今天出去,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凌一怔:“没有啊。” 沈凝又道:“大姐姐,你再仔细想一想,这事应是和死人有关系。” 沈凌忽然想起什么,失声道:“那人该不会死了吧? 沈凝说道:“大姐姐,你最好说得详细一些。” 沈凌点点头:“今天中午,我和耿清辉去光华楼吃饭,耿清辉提前让人订了雅间,可是小二领着我们进去时,雅间里却坐着一个女子,小二见到那女子,便斥责道,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点出去,影响到酒楼的生意,你赔得起吗? 那女子却坐着没动,眼睛看向窗外,小二很生气,便动手去拉扯那女子,那女子不肯走,两人便动起手来,我有点害怕,就对耿清辉说不如换一家吧,耿清辉便对小二说,订雅间的银子不用退了,我们换一家。 说完,我们就走了,走出去时,还听到小二吼那女子,说这下你高兴了吧,女子说是啊,我高兴,最后让这该死的酒楼永远没有生意,我才高兴呢。” 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讲完了,沈凌有些不安:“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没在那里吃饭,店家抱怨那女子,把她给杀了吧?” 沈凝是知道光华楼的,那家酒楼的生意不错,据说大厨得宫中御厨真传,白凤城的规矩,在酒楼提前订雅间不用给押金,报上名号便可,唯有光华楼,要提前给二两银子做押金,若是客人有事来不了,押金只退一半,但若是像今天这样,是因为酒楼自身的原因让客人没有在此用饭的,押金是要全退的。 耿清辉没让酒楼退押金,想来是不想当着沈凌的面,与酒楼的人理论。 见沈凝没有说话,沈凌有些着急:“二妹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沈凌是领教过沈凝阴阳眼的,那次如果不是沈凝,她可能早就被吴春芳的妹子给祸害了。 因此,和沈梨花一样,沈凌对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刚刚在春晖堂里,沈凝便看到沈凌的眉宇间笼着一团黑气,这是遇上邪祟的迹象,只不过那邪祟并没有跟她进来。 沈凝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沈家有天师的事,在白凤城的鬼圈里早就不是秘密,只要不是初来乍到的鬼,就不会冒冒失失闯进沈家。 所以那只鬼在沈凌进门之前离开了。 但是鬼不会随随便便就找人附身的,一旦找到,便不会轻易离开,那只鬼还在附近,伺机再次附身。 沈凝仔细打量沈凌,又拉过沈凌的手腕,给她号脉,沈凌的身体虽不强健,可也没有病痛,这就排除了因为体弱才被脏东西附身的可能。 而这段时间,沈凌刚刚订亲,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又排除了是因为时运不济而被鬼盯上的可能。 对了,订亲? “大姐姐,耿公子在和你订亲之前,有没有红颜知己或者青梅竹马的表姐表妹?”沈凝问道。 沈凌吃了一惊,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沈凝一想也是,真有这样的事,耿家第一个要瞒住的就是沈家。 沈凝拿出一道驱鬼符和一道平安符,对沈凌说道:“大姐姐把这道驱鬼符贴在你们院子门口,再把这道平安符随身戴着。” 沈凌连忙接过来,对于这两种符,她之前就用过,有经验了。 夜里,沈凌烧黄纸叫来了青烟和独荒,向他们询问光华楼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第153章 秃头鬼的娘 “光华楼?是不是秃头鬼以前做事的那家酒楼?”青烟看向独荒。 独荒想了想,不太确定:“可能是吧,我和秃头鬼不熟。” 青烟不屑:“那是,只要是公的,你全都不熟。” “咦,死老鬼,有你这样埋汰兄弟的吗?我算认清你了,你就是嫉妒我人缘好!”独荒瞪眼。 沈凝挥挥手,让他俩先不要吵架,对青烟问道:“秃头鬼是怎么回事?” 青烟清清嗓子,故作高傲地横了独荒一眼,又换个笑脸对沈凝说道:“大约三年前的事了,秃头鬼原是光华楼的伙计,他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头发就没有了,很多铺子嫌弃他是光头,不肯雇他,只有光华楼的掌柜不嫌弃他,还说光头好,给客人上菜时不会把头发掉进饭菜里。” 沈凝点点头:“这位掌柜说得没错。” 青烟继续说道:“秃头鬼从小就有心悸的毛病,因为病了一场,心悸的毛病比以前加重了,那天他娘来光华楼找他要钱,他上工还不到一个月,没有工钱,他娘不肯走,逼他去找掌柜借钱,反正他在这里当伙计,以后慢慢还就行了。 掌柜很好说话,借给秃头鬼五两银子,秃头鬼把银子交给他娘,他娘却嫌他只借到五两,骂他没出息,他娘骂骂咧咧地走了,秃头鬼被他娘骂了一通,心情不好,心悸的毛病又犯了,秃头鬼这次发病比以往每次都要严重,就这么死了。刚好那会儿没有客人,正是伙计们休息的时间,大家都会打盹了,四周没有人,直到半个时辰后,才被发现。” 第186章 沈凝叹了口气,想起沈凌在雅间里看到的女子,问道:“秃头鬼的娘后来就赖上酒楼了?” “是啊,秃头鬼的爹死得早,他娘一早就改嫁了,秃头鬼是由祖父养大的,后来他长大能赚钱了,祖父也死了,他娘就经常来找他要银子,如果不给,就又哭又闹不肯走,他死在酒楼里,他娘就赖上了酒楼,酒楼的掌柜心地善良,出钱给秃头鬼置办了棺木,又给了他娘十两银子,先前欠的五两也不用归还。 衙门的仵作已经验过,说秃头鬼是死于心悸,郎中也给证明,说秃头鬼原本就有心悸之病,可他娘还是不依,在酒楼门前大闹,酒楼也是要做生意的,无奈便又给了十两银子,他娘这才走了,从那以后,但凡是心头紧了,便要去酒楼里闹上一回,唉,秃头鬼说起他娘来,也是没有办法。” 沈凝问道:“她还能进酒楼?酒楼的人让她进去?” 现在想来,沈凌在酒楼雅间里遇到的女子,就是秃头鬼的娘了。 “光华楼客似云来,伙计们一个不留神,她就能溜进去,防不胜防。”青烟说道。 沈凝想起沈凌身上的鬼气,问道:“秃头鬼呢?” 青烟说道:“秃头鬼早就去投胎了,他没有活够,他娘又闹腾得心烦,便去投胎了,这会儿也有一两岁了吧。” 沈凝蹙t起眉头,这就奇怪了,秃头鬼已经去投胎了,他娘也还活着,那么沈凌身上的鬼气是哪里来的? “他娘为啥那么缺钱?”沈凝问道。 青烟和独荒齐齐摇头,秃头鬼的娘还活着,活人的事,他们就不知道了。 沈凝说道:“你们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谁想缠上我姐身的,上过一次,肯定还想继续上身。” 青烟和独荒全都瞪大了鬼眼,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连天师的姐姐也想欺负? 第二天,沈凝换了一身男装,带着小海去了铁锅胡同。 没错,就是铁锅胡同,以前孟婉也在那里住过。 小海向光华楼的一名伙计打听了,秃头鬼他娘名叫张春梅,她改嫁后嫁给一个叫崔江的屠户,她和崔江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崔光宗,崔江替人杀猪,经常要去乡下,但是钱赚得不少,刚开始,崔江很感激张春梅给他生下儿子,他把赚到的钱全部交给张春梅,可是渐渐的,崔江却发现,明明他拿回了很多钱,可是家里却是越过越穷,甚至还比不上他没娶媳妇的时候。 那时,他花钱大手大脚,可还能顿顿大米白面,有酒有肉,可现在家里有了操持家务的女人,他也很少在家里吃饭,可他每次回来,家里都是穷得揭不开锅。 不过,崔江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张春梅把他赚来的钱,全都给了娘家,张春梅的娘家兄弟,每个月都会来趟城里,找张春梅要钱。 张春梅不但把崔江辛苦赚来的钱全都填给娘家,还把从秃头鬼那里要的钱,也全都给了娘家。 这些年来,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可她娘家的两个弟弟却全都娶了媳妇,盖上了大瓦房。 崔江搞明白情况以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把银子全部交给张春梅了,他只给一点,够张春梅和儿子吃饭就行了,张春梅不干,大闹过两次,被崔江打了,就不敢再闹。 两个小舅子又来要钱,张春梅说崔江不给,两个小舅子便在半路上劫住崔江,让崔江给钱,崔江是杀猪的,自带一股子狠劲,当即就把杀猪刀拿出来,追着两个小舅子砍,两个小舅子撒丫子就跑,从那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崔江了。 因为崔江砍人,有路过的人看到后报了官,崔江只是拿刀吓吓自家小舅子而已,并没有把人砍死,因此被斥责几句就放出来了,但是这件事也因此有很多人都知道。 沈凝带着小海来到铁锅胡同时,刚好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正从一户人家走出来。 小海悄悄告诉沈凝:“那就是崔江的家。” 既然那户人家就是崔江的家,那么这对母子想来就是张春梅和崔光宗了。 恰好有个大嫂也带着孩子从外面回来,那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几口的肉包子,两人与张春梅母子擦肩而过,肉包子的香味飘了过来,崔光宗吸吸鼻子,可怜巴巴地对张春梅说道:“娘,我饿。” 第154章 那口井里死过人 “饿什么饿?忍着!”张春梅怒喝。 崔光宗吓得缩缩脖子,不敢说话。 沈凝的眉头动了动,张春梅虽然衣着朴素,可却整整齐齐,连个补丁也没有,再看崔光宗,那衣裳明显不合身,虽然也没有补丁,可却破破烂烂,根本没有补。 沈凝摇摇头,什么时候做父母的也能考试,就像考科举那样,考试不合格的就不要让他们为人父母了。 就像张春梅这样,生了两个儿子,对大儿子只生不养,对小儿子倒是养了,可这哪叫养孩子? 张春梅一边走一边对崔光宗说道:“待会见到你那个杀千刀的爹,就跪下磕头,说你肚子饿,让他掏钱给你买肉吃,听到了没有?” 崔光宗听到“肉”字,眼睛亮了亮,问道:“娘,爹给了钱,真的就有肉吃了吗?”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还有没有出息!”张春梅骂道。 “爹说了,要想有出息就要读书,爹让我去读书。”崔光宗小声说道。 第187章 “就你这样的还想去读书?你爹是杀猪的,咱家可没有文曲星转世,读个屁书啊,读书又赚不来钱,娘和开赌坊的白爷说好了,等你再长长个子,就到赌坊里当伙计,递递毛巾送送茶水,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那不是比读书要强?” 张春梅母子说着话,渐渐走远。 沈凝微微眯起眼睛,她清清楚楚看到,张春梅肩头趴着一只鬼,今天阴天,直到现在还没有出太阳,所以那只鬼就这样趴在张春梅肩头,一直走到了大街上。 世人只知鬼在夜间行动,白天不敢出来,其实这只是片面之词。 鬼在白天也能出来的,只要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就行了,当然,还要避开阳气盛的地方。 就像现在这只鬼,便是大咧咧趴在张春梅肩头,毫不畏惧。 那是一只女鬼,一袭红衣,神情狰狞,这分明是一只厉鬼。 刚才,沈凝已经看到了张春梅的脸色,苍白憔悴,眉宇间有浓浓的黑气,这只厉鬼缠上她,显然已经有些日子了。 反观崔光宗,虽然面黄肌瘦,可却不是被鬼缠身的样子,显然,即使张春梅和崔光宗住在一起,这只厉鬼找的,也只是张春梅一个人,并没有伤及无辜。 不远处有个缝补摊子,一个大娘正在飞针走线。 沈凝拽过小海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稍一用力,便把小海的衣袖扯开一条口子。 小海哭丧着脸:“二姑娘,小的这件衣裳才穿了半年。” “我让你姐给你缝件新的。”沈凝笑嘻嘻地说道。 主仆二人走到缝补摊前,沈凝对大娘说道:“大娘,我弟的衣裳破了,您这会儿有空补吗?” 大娘放下手里的针线,看了看小海衣袖上的口子,笑着说道:“有空有空,我这些不急的,先给你们补上。” 大娘指指旁边的两个小板凳:“你们坐下等等,一会儿就好。” 小海脱下褂子交给大娘,大娘穿针引线,便缝了起来。 沈凝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大娘聊天:“大娘,刚才看到一个嫂子带个小孩,唉,那嫂子穿得倒还齐整,可那孩子一身破破烂烂,衣裳破了怎么也不补一补呢,是不是穷得连针线也买不起了。” 大娘一听,便道:“你说是崔江家的吧,肯定是,刚刚我也看到他们娘俩了,唉,不是我说,那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家,崔江啊,是个杀猪匠,别看这杀猪匠上不了台面,可是赚得真不少,崔江是这里的老住户了,以前我就认识他,他先前娶了一房媳妇,那媳妇做得一手好卤味,就连那些别人看不上的下水,那媳妇也能做得香气扑鼻,可惜好人不长命,有一次在井边洗衣裳,掉到井里淹死了,崔江有情有义,给他媳妇守了三年,三年后,又娶了现在这个,是个寡妇,起先怀不上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光宗,崔江那个高兴啊,在外面拼命赚钱,下着大雪都要去乡下杀猪,把赚来的银子全都交给他媳妇,就盼着儿子媳妇热炕头,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这个媳妇,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把崔江的血汗钱全都给了娘家,她那娘家兄弟三天两头来家里,每次都是有酒有肉地招待,走时还要拿上银子,倒是崔江,每次回到家里,连口热饭也吃不上,那年大年三十,崔江带着猪肉从外面回来,家里穷得连一碗面都没有,想包顿饺子都不够,崔江来我家里借的面,说无论怎样,也要给儿子吃顿饺子,唉,可怜啊!” 大娘手头飞快,一边说一边缝,已经把小海的衣裳缝好了。 不过,沈凝心里也有数了,她问大娘:“崔江以前的媳妇姓什么?娘家也是白凤城的?” “他那媳妇姓林,她是外地人,至于是哪里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逃难来的,遇到崔江就嫁了,在白凤城里无亲无故的,也是可怜人。”大娘说道。 沈凝又问:“她是在哪口井里淹死的?” 大娘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从这里过去,拐一个弯就看到了,不过现在我们都不在那口井里打水了,都去隔壁街了。” “为啥要绕远啊?”沈凝问道。 大娘四下看看,压低声音:“以前在这里住的一个姓徐的秀才,有一次他半夜从外面回来,路过那口井,看到有个红衣女人站在井边,徐秀才吓得半死,连家也没敢回,后来他把这事和别人说了,大家都说他是喝醉酒眼花,可是没过多久,徐秀才就让人给杀了,对了,就是以前住在最里面王老婆子家里的那个孟姑娘,徐秀才就是让她给杀的,你说,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能把个大男人杀了呢,大家都说,徐秀才那晚遇上的十有八九真的是鬼,他是鬼上身才死的,再说,崔江以前的t媳妇,不就是在那口井里淹死的吗?一来二去,也就没人敢去那里打水了,生怕被拉下去当替身。” 第855章 助纣为虐 提起这位徐秀才,沈凝还真知道这个人,就是被孟婉杀死的那个徐梦竹。 那人原本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不过崔江的那位前妻引起了沈凝的注意。 沈凝带着小海特意到了那口井,小海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沈凝却感受到了笼罩在水井四周的阴煞之气。 当地人不来这里打水也是好事,这口井的煞气太重,但凡是气运走低的人前来打水,说不定会掉进井里。 第188章 天快擦黑时,沈凝悄悄从府里出来,与青烟独荒汇合,一起往铁锅胡同走去。 在路上,独荒还在嘟哝:“不能啊,这白凤城里的女鬼,还有我不认识的?” 他的鬼自尊受到了打击,如他这般的女鬼之友,白凤城里还有他不认识的女鬼,这也太不正常了。 沈凝横他一眼:“那是个红衣。” 独荒怔了一下,啥,红衣?厉鬼? 他这样的老鬼,虽然不怕厉鬼,可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再说,人家厉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天到晚忙得很,哪有闲情逸致搭理他。 独荒嗖的一下,飘到前面:“月黑风高,容我先去探路。” 青烟不屑:“有天师在此,用得着你一只老鬼探路吗?” 一人两鬼刚刚走到铁锅胡同外面,便看到一条红影从胡同里飘了出来,沈凝使个眼色,青烟和独荒便迎了上去。 独荒立刻发挥他女鬼之友的能力,冲着那只红衣厉鬼温柔一笑:“妹子,出去逛街啊,是去五家亭吗?” 五家亭是白凤城里有名的鬼市,当然,人间也有鬼市,但那顶多也只能算是夜市,而五家亭的鬼市却是名副其实的鬼市,无论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全都是鬼。 沈凝没去过五家亭,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天师也并非是鬼就要抓就要灭,人家好生生逛街买点烧纸,没有害人,也没有害鬼,安安分分等着投胎,天师去干啥?是要把鬼市连锅端吗? 面对独荒的温柔示好,红衣女鬼却连个正眼也没给他,继续向前飘去,沈凝见她去的方向便是那口水井,不慌不忙在后面跟上。 女鬼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冲着沈凝所在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沈家的符是你画的?” 沈凝对一旁的青烟说道:“看到了吗?” 青烟嘴角子直抽抽,这女鬼的灵力可比他强多了。 沈凝大方地点点头:“想来你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不知道那是我的本家吧,你要上身的,是我的堂姐,你觉得我会让人得手吗?” 女鬼咬牙切齿,昨天她跟着张春梅去了光华楼,让她发现了沈凌。 她便跟着沈凌回来,没想到刚到门口,便有一个小厮从里面出来,那小厮胸前一道金光,吓得女鬼连忙遁走。 她知道那是平安符,而且是高人画的,她若是冒冒失失靠近,即使不会伤到自己,灵力也会受损。 女鬼没想到那户人家的小厮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平安符,越发好奇起来,晚上悄悄潜了进去,没想到却又被驱鬼符弹了出来,这一次,她险些受到重创。 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与那驱鬼符一样的威压,便知道是正主到了。 “你居然长在俗世之家?”女鬼不可置信,这位小天师只有十四五岁,她虽然独来独往,可也知道但凡这个年纪就有法力的,都有厉害的师父或者长辈,要么在道观里长大,要么也是长在天师府那样的地方,那个沈家,顶多就是个寻常的大户人家而已。 沈凝神情淡淡:“是啊,我就是沈氏女,但我也是天师,你不跟着张春梅,为何要去招惹我姐姐?” 这也是沈凝想不通的,其实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夺舍,可是沈凌却不是大限将至的面相,近期也没有劫难,生辰八字也与女鬼并不契合,即使女鬼想要夺舍抢副壳子,也不会来找沈凌这样的。 女鬼冷哼一声:“不用你管,老娘愿意。” 沈凝冷笑:“你缠上张春梅,这的确不关我事,可你招惹沈凌,我就要管你。” 说着,沈凝把身后背着的包裹取了下来,青烟和独荒见了,抱头鬼窜,有多远就窜到多远。 沈凝解开外面的包袱皮,取出了里面的七星剑,七星剑一出,女鬼后退几步,颤声说道:“雷击木?” “算你识货!”说话之间,沈凝祭出七星剑,向着女鬼刺去! 女鬼闪身避开,张开嘴巴,一团黑烟朝着沈凝喷了过来,这是尸气! 沈凝屏住呼吸,不让尸气进入体内,右手持剑,左手捏诀,朝着女鬼又刺出一剑,女鬼双臂挥舞,血红色的衣袖如同两条赤蛇,带些熊熊火焰,向着沈凝席卷而来,沈凝挥剑迎上,七星剑所到之处,烈焰熄灭,女鬼眼见情势危急,转身欲逃,沈凝追上,将手中的七星剑掷了出去,正刺在女鬼后心,七星剑催动雷击木的威力,女鬼的身体一阵颤抖,红影散开又勉强聚拢,然后再次散开,女鬼拼出最后的气力,又将魂魄聚在一起。 虽然元神尚在,但是红衣女鬼已是强弩之末,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沈凝。 “你助纣为虐,枉为天师!” 沈凝冷笑,掏出瓷瓶,将已经动弹不得的女鬼收入瓶内。 女鬼在瓶中上下乱窝,如同无头苍蝇:“这是什么地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该死的天师,贼道!” 沈凝拿起瓷瓶,故意晃了晃,女鬼元神未稳,哪里禁得住她的折腾,在瓷瓶里眼歪嘴斜,气息奄奄,终于没有力气折腾了。 隔着瓷瓶,沈凝说道;“你说我助纣为虐,成语可不能乱用,你读书少我原谅你,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宵小敢仗我的势,不过,你既然被我收了,我准你说出你的冤屈,再决定是把你拍得魂飞魄散,还是送你去地府受罚,当然,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等我选我黄道吉日,就把你拍死吧,至于张春梅,以后没有你缠着她,想来她能活得有滋有味。” 第189章 第155章 林氏的冤屈 瓷瓶里安静下来,沈凝没催她,自顾自将七星剑重又包好,包裹七星剑的包袱皮有讲究,上面有她画的隐气符,贴上这道符,无论是人还是鬼,全都感受不到来自七星剑的威势,否则青烟和独荒哪里敢靠近。 果然,沈凝刚刚把七星剑收起来,青烟和独荒便飘了过来。 “天师,您老人家可真是神威盖世所向披靡,这一战惊心动魄,震古烁今啊!” 沈凝给逗乐了:“没事时多到学堂外面听听先生们是怎么讲课的,一天到晚乱用成语。” 这时,瓷瓶里忽然响起女鬼的声音:“你想知道我生前的冤屈吗?那我就说给你听。” “你说吧,天师惩恶扬善,一定会为你伸张正义。” 没等沈凝开口,独荒便抢着说道。 沈凝瞪他一眼,对女鬼说道:“那你就说说看。” 女鬼声音幽幽,如同从坟墓里飘出来的:“我是被拐子拐来的,好不容易才从拐子手里逃出来,遇到崔江,他救了我,我看他勤劳肯干,便想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 崔江给人杀猪,每次总能得些猪肉和下水,我舍不得吃,便卤好后拿到外面去卖。 铁锅胡同人多眼杂,还有很多二流子,我便经常拿着做好的卤味去城南去卖,那张春梅丈夫死了,她不想守寡,一心想要改嫁,她经常来我摊子上买卤味,一来二去,就和我混熟了,那时我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她向我打听家里的事,我便一一向她说了。 崔江不出门时,便会过来给我帮忙,那张春梅见过崔江几次,就常常和我夸奖崔江身体壮实,又会赚钱,我听到她夸我丈夫,却还傻兮兮地高兴呢,哪里知道,那祸头子已经埋下了。 又过了大半年,快要过年了,崔江特别忙,天天去乡下给人杀猪,已经几天没有回家。 我在家里收拾屋子,把能拆洗的全都洗了,每天都要去井边挑水。 那天我又去了井台,居然遇到了张春梅,要知道张春梅并不在这里住,我看到她时还挺兴奋,她说她是特意来给我报信的,她们邻居有人刚从城外回来,说是半路上有座桥坏了,有个杀猪的掉到了河里,她担心是崔江,便跑来给我报信。 我算算日子,崔江今天也该回来,可却没有回来,我越想越急,一个恍神,便觉得有什么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便掉进井里。 那时是腊月,井水虽未结冰,但却冰冷刺骨,我哪有活路,就这么死了。 我死了,可还惦记着崔江,我看到附近的街坊过来救人,他们把我的尸体从井里捞上去,可我却没有看到张春梅。 明明当时张春梅也在场的,为何现在却不见了呢t,那时我忽然明白,其实我根本不是自己摔下去的,当时我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那个人肯定就是张春梅无疑。 我恨死了她,所以我便留在了这里。 我看到崔江从城外回来,抱着我的尸体号啕大哭,张春梅假意安慰,还说她是我的好姐妹,呵呵,呸! 崔江为我守孝,张春梅隔三岔五就来嘘寒问暖,孤男寡女,很快便传出了闲话。 张春梅的老娘带着两个兄弟来找崔江要个说法,说张春梅失了名声没法活了,逼着崔江将张春梅娶进门。 崔江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因此,孝期一满他便将张春梅娶进门,还出了一笔彩礼钱。 天师,那张春梅心里有鬼,竟然还往我的坟上泼了黑狗血,她想让我永世不能投胎,可惜她泼黑狗血的时辰不对,却让我化成了厉鬼!” 沈凝懂了,张春梅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黑狗血能够制住鬼,所以便把黑狗血泼到林氏,也就是女鬼的坟上,可她这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黑狗血的用法也是有讲究的,张春梅的这碗黑狗血,不但没让林氏魂飞魄散,反而将她的怨气激发到顶点,林氏化成了厉鬼。 沈凝之所以让林氏说出自己的冤屈,是因为刚刚她和林氏对手时,便已经看出来,林氏虽然怨念深重,但手里并没有人命。 也就是说,林氏虽然化为了厉鬼,但却没有害过人,功过簿上她很干净。 厉鬼要投胎不容易,但林氏却给自己留下了一线希望。 因此,沈凝才想助她一把。 那边独荒已经流下了几滴鬼眼泪:“哎哟,这位厉鬼妹子太可怜了,明明是恩爱夫妻,却被仇人横刀夺爱,夺爱就夺爱吧,连性命也被夺走了。不过啊,厉鬼妹子,你不用担心,如果你不能投胎,还有哥哥我陪着你呢。” “呸!”瓷瓶里传来林氏的吼声,独荒吓得后退几步,厉鬼就是厉鬼,这脾气也太大了吧。 次日一早,沈凝陪着老太太一起去吃早点,自从沈凌的亲事定下来,老太太便总是感慨,沈凌出嫁以后,就要轮到沈凝,然后就是沈冰。 她的那三个花朵般的孙女,一个一个都会从她身边飞走。 所以现在老太太很粘着三个孙女,小姑娘睡不好气色就不好,所以她不让三个孙女一大早就陪她出来,可是三个孙女却还是会轮班早起陪着她,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出去吃早点时,每当有同龄的老太太夸她家孙女孝顺时,老太太都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轮到沈凝了,到了张记食铺,帘子一拉,祖孙俩便开始听外面的八卦。 第190章 “听说了吗?就是光华楼死了的那个小伙计,他娘前两天又过去闹事了,还溜进了光华楼最贵的雅间,冲撞了客人!” “怎么没听说,我家邻居的二小子,就在光华楼里当伙计,那天就是他带着客人进雅间,和那疯婆子撞上的,脸上还被疯婆子抓了几下,留下好几道指甲印呢,把他娘心疼坏了。” “啥疯婆子啊,那女人一点也不疯,她就是装疯。” “就是就是,如果是真疯子,怎会懂得要银子啊,我可听说,前天她去雅间里这么一闹,光华楼给了三两银子呢。” 第185章 送上门的银子 “光华楼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招惹上这么一家子。” “怎么不去报官?让官府把她抓走。” “抓走有个屁用,她一个老娘们,又不是杀人放火,总不能把她关上一辈子吧,过几天再出来,继续去闹。” ...... 听着这些话,老太太直摇头:“那个当娘的,若是真的心疼她儿子,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她这样闹下去,让她儿子在地底下也不安稳啊。” 沈凝心道,她儿子早就投胎去了,她儿子安稳了,她是让活着的人不安稳。 就像那光华楼,秃头鬼满打满算也没干上一个月,只因为他是死在光华楼,张春梅就禀着死哪讹哪的真理,讹上了光华楼,一次又一次,有事没事就过去闹一闹,这和岳县的那个鬼老太是一样的人。 不过,鬼老太心里只有自己,自私自利,张春梅却一心为了娘家,她到手的银子,全都贴给了娘家,对两个儿子都是不管不顾。 老太太看出沈凝心里有事,便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我还要在这里坐上一两个时辰呢,你小孩子家家的坐不住,就出去玩吧,你走了,我也好叫上两个老姐妹一起聊聊,你在这里啊,她们不好意思。” 沈凝知道老太太口中的老姐妹是谁,就是住在附近的两个小老太,她们好不容易和老太太混熟了,可是看到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是觉得拘束,沈凝在这里,她们就不好意思过来聊八卦。 沈凝向老太太告辞出来,带着春俏、吴春芳和蔡英,还有远远跟着的小海,又去了铁锅胡同。 只不过这一次,沈凝离得老远没有过去,吴春芳过去敲门,来开门的正是张春梅,见门外站着一个生面孔的婆子,张春梅没好气地问道:“你找谁啊?” 吴春芳笑着说道:“我是城外李家庄的,想请崔屠过去杀猪,崔屠在家吗?” 张春梅上上下下打量吴春芳,见吴春芳虽然有几分土气,可是身上穿的却是整整齐齐,衣裳七成新,干干净净,头上插着银簪子,耳朵上还戴着银丁香,可比她体面多了。 张春梅的态度好了几分:“不年不节的,咋就杀猪了呢?” 吴春芳说道:“我们村家家养猪,村里有个屠户,可却做着十里八乡的生意,他家就是卖猪肉的,过年时他忙不过来,我们就寻思着把猪先养着,这一来二去就拖到现在了,村里的屠户甩脸子给我们看,你说,他甩脸子给谁看啊,又不是没有他,猪就没人杀了,你说是不是?” 张春梅连连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 吴春芳一边说话一边向院子里张望,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泥巴,没有看到其他人。 吴春芳又道:“崔屠在家吗?哎哟,价钱好商量。” 张春梅心里在流泪,这送上门的钱,她却赚不到,一来她不会杀猪,二来她也不知道崔江在哪儿啊。 自从她把银子拿给娘家的事,被崔江知道了,崔江就很少回来了,偶尔回来也是看孩子,崔江还想把孩子接走,是她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崔江才把儿子留下来的。 如今崔江每个月只给她一两银子,当然,一两银子不算少了,足够她们娘俩儿吃穿花用,可是她还有老娘,还有两个弟弟呢,一两银子怎么够啊。 昨天她听说崔江在万记肉摊,她便牵着儿子找了过去,当着外人,崔江总不能不给她们娘俩银子吧,可没想到,扑了一个空,万记肉摊的老万告诉她,自己忙不过来,请了崔江过来帮着杀猪,崔江确实来过,可是杀完猪就走了。 张春梅其实是不相信的,她也想撒泼打滚,逼着老万把崔江交出来,可她不敢,老万不是光华楼,这老小子手里提着猪肉刀,满脸横肉,看着就吓人,张春梅可不敢在他摊子前闹事,只能拉着儿子回了家。 不过,到家以后,张春梅就把儿子打了一顿,一天到晚就会喊着要吃肉,她快要烦死了,她也想吃肉啊,以前林氏还活着时,崔江每次回家,不是带肉就是带下水,吃不完就拿到外面去卖,那时她看到林氏卖卤味就眼热,如果换成是她,她也能像林氏那样,养得水水灵灵白白嫩嫩。 可是她好不容易嫁给了崔江,以为以后也能过上天天吃肉不缺钱花的好日子,可是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崔江就不管她了。 现在还要抢儿子,她又不傻,只要把儿子交给了崔江,崔江保准一个铜板也不会再给她了。 “崔大嫂?崔大嫂?崔屠到底在不在家里啊?”吴春芳见张春梅眼神飘飘,便大声催促。 张春梅露出一脸假笑:“他这会儿不在,这一天天的,忙着呢,要不这样吧,你先把订金交了,再留下地址,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你们村,对了,订金是二两银子,你带得够不?” 第191章 说着,张春梅冲着吴春芳伸出了手,吴春芳嘴角直抽抽,你脸可真大,三言两语就找我要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哟,崔屠他不在家啊,那我改天再来,你放心,银子一个子儿也少不了,但这交订金吗,那就算了,要交订金也是交到崔屠本人手里,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崔大嫂,你体谅的哈?” 张春梅在心里暗骂,你个乡下婆子,还让我体谅,体谅个屁啊。 吴春芳转身走了,张春梅在心里暗暗生气,娘家弟弟一点也没有说错,崔江就是个会下金蛋的鸡,可能赚钱了,你看看,他都不在家t,就有人上赶着来让他赚钱。 可惜啊,这钱进不了自己口袋,自己只能眼馋。 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崔家大门再次被人敲响,这次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后生。 门一打开,小后生就对张春梅说道:“崔大叔在吗?我爹让我来找他,让他去我家杀猪,我家今天刚到了五头猪,我爹一个人弄不了。” 第158章 去把人抓回来 这个小后生当然就是小海了。 又有银子送上门,可惜崔江不在家,张春梅的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样,又痒又疼。 “你怎么知道崔江回来了?”张春梅不解,以前虽然偶尔也有人上门找崔江,可也不像今天这样,接连来了两个。 小海笑嘻嘻地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他说道:“我爹听人说了,崔大叔昨天去给万叔杀猪了。” 原来如此啊,昨天崔江给老万杀猪的事,好多人都知道,所以全都知道崔江回来了。 张春梅老大不高兴地把小海打发走,正想一个人生会儿闷气,家门又一次被人敲响,这次来敲门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 女人拉长着脸,一副别人全都欠她钱的模样:“杀猪的崔江呢,我家主子说了,让他来家里杀猪,姓蔡的,让他快来啊!那猪嗷嗷叫得心烦。” 女人说完就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婆子,那叫一个气派。 张春梅想吐血。 这一上午,眼瞅着就有三笔银子来了又飞了。 张春梅直喘气,她看不到崔江,只能把恶气发泄在儿子身上,朝着儿子就是一脚,崔光宗被她踢倒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张春梅看他一眼,总算是学乖了,不敢再哇哇大哭,只敢小声哭了。 张春梅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觉这事情不该这样。 她想了想,拽起还在掉眼泪的崔光宗便走出了家门。 她出了城,在城外拦了一驾拉脚的骡车,便回了娘家。 张春梅并不知道,刚刚那个笑起来一口小白牙的小后生,一路跟着她到了娘家。 张春梅的两个弟弟,一个正在大树底下和几个闲汉掷骰子赌钱,另一个刚正在几个小媳妇贫嘴,被人家啐了一脸瓜子渣渣。 看到张春梅带着崔光宗,空着手就回来了,张大嫂和张二嫂全都拉下了脸,张大嫂冲着张老娘没好气地说道:“哎哟哟,城里人回来看咱这穷亲戚,一个肩膀顶着个脑袋,两手空空了。” 张二嫂立刻帮腔:“哪有空着手,不是还带个一个白吃白喝的白眼狼吗?” 他们村,把外孙叫白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是外人,至于女儿生的外孙子,因为不能给外家传宗接代,所以来外家吃饭就是白吃白喝,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张春梅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又从小被张老娘教育,以后出嫁也要和娘家一条心,什么丈夫啊儿子啊,那统统指望不上,娘家和娘家兄弟才能给你撑腰。 第一任丈夫死后,张春梅便觉得她娘说得太对了,可不就是靠不上吗,那短命鬼早早就死了,她能靠谁,除了娘家还能靠谁? 后来大儿子死了,崔江也不理她了,张春梅更加觉得她娘说得没有错,可不就是丈夫和儿子全都靠不住吗,她能依靠的只有娘家。 娘家的两个大兄弟,才是她的天! 所以张春梅心甘情愿把崔江给她的家用,连同她从光华楼讹来的儿子卖命钱,全都上供给了娘家。 那时娘家要盖新房,老娘来找她要银子,告诉她弟弟们不会忘记她,会在新房里给她留个房间,那间房永远都是她的。 老娘没有食言,青砖大瓦房盖好,真的给她留了一间房,不过是柴房,柴房里给她放了一张床,张春梅每次回来都是住在那里。 虽然心里也有那么一点不痛快,不过张春梅只要想到两个兄弟能给她撑腰,她心里的那点怨气便没有了。 就像现在,虽然听到两个弟媳的阴阳怪气,可看看这气派的大瓦房,张春梅心中只有自豪,这气派的家,是她的娘家,谁还能小看她? 她顶着两个弟媳的白眼,向张老娘说了来意,那意思就是来找崔江杀猪的都要排成长队了,个个都是捧着钱来的,可是崔江不知道去了哪里,让两个弟弟出去找找,把崔江抓回来。 张老娘一听,有钱不赚,那是傻子,这个崔江,就该抓回来。 张老娘出去叫回两个儿子,让他们去城里走一趟,把崔江抓回来,等着他赚钱呢。 张老大和张老二不想去:“崔江现在抠得紧,都不给我姐钱了,把他抓回来,他赚了钱也不会给我们,还不是他自己揣进腰包。” 第192章 张老娘一听,破口大骂:“你们是傻的吗?崔江赚了钱,你们不会抢回来吗?” 张老大忙道:“抢钱会让官府抓起来吧,那是在城里,不是咱们乡下,衙役天天在街上溜达。” 张老娘冷哼:“崔江是咱们老张家的女婿,咱们是一家子,自家人拿自家的钱,能叫抢吗?” 张老大一想也是,就不说话了。 张老二对崔江这个姐夫是有些怵头的:“老娘,崔江是个杀猪的,狠着呢,万一他不肯,给我一刀,那可咋整?” 张老娘啐了一口:“呸!他敢!杀人要砍头的,放心吧,他没有那胆子。” 张老大和张老二虽然对崔江有几分畏惧,但是想想那白花花的银子,两人心一横,又叫上同村的两个泼皮,雄纠纠气昂昂地进城去了。 张春梅原本还想在娘家吃了中饭再走的,可张老娘催着她一起走,谁让她回来之前没让人带个信呢,所以家里没有煮她们娘俩的饭。 张春梅只好拉上崔光宗,母子俩饿着肚子回城去了。 不过,张老娘心疼儿子,她没做张春梅母子的饭,却给两个儿子带了饭,大饼卷鸡蛋,闻着就香。 崔光宗眼巴巴看着两个舅舅吃着大饼卷鸡蛋,咽咽口水。 他上一次吃鸡蛋,还是爹爹悄悄回来,在胡同口叫他过去,悄悄塞给他两个煮鸡蛋。 他藏在身上舍不得吃,却被张春梅发现,抢了过去,刚好张老娘带着大孙子过来,张春梅便把那两个鸡蛋全都给了大侄子。 六岁的崔光宗,眼睁睁看着十四岁的表哥三两口就把两个鸡蛋吃进肚,还抱怨说白煮鸡蛋一股子腥气,不如炒鸡蛋好吃。 第159章 好多的金子 张春梅不知道崔江在哪里,但是她有她的办法。 他们首先去的就是万记肉摊子,虽然老万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可今天有娘家兄弟撑腰,张春梅不怕了。 所以她撒泼打滚,万记的肉摊子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想买肉的根本挤不进来。 老万刚刚抄起杀猪刀,张老大和张老二便扯着嗓子大叫:“杀人啦,卖肉的杀女人了!” 老万无奈,只好问道:“你到底要干啥?” 张春梅悄悄在儿子身上用力拧了一把,崔光宗措不及防,一声惨叫,接着便哭了起来。 别说是围观百姓,就是老万也给吓了一跳,没人看到这是张春梅拧的,还以为小孩子出了什么事,要不怎么叫得那么惨呢。 那毕竟是崔江的儿子啊。 老万也是要做生意的,终于说出了崔江的下落。 崔江催了一个小院,他回白凤城就住在那里,没有找女人,也没有请帮雇,就是一个人住着。 张春梅带着两个弟弟浩浩荡荡杀了过去,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 张家兄弟二话不说,找了一块石头砸门进去。可是他们翻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他们不相信崔江把辛苦赚来的银子全都花了,一定是藏在哪里没有找到。 忽然,张老二眼前红影一闪,他揉揉眼睛,什么都没有,一定是眼花了。 等等,这是啥? 张老二发现脚下的青砖是松动的,这屋子新近整修过,墙壁粉刷得雪白,屋里铺的青砖也是簇新的,窗明几净,一看租金就不便宜。 所以这青砖咋是松动的呢? 张老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声叫张老大:“大哥,你快来看看,这块砖是松的,崔江是不是把银子埋在下面了?” 张老大和张春梅一听,连忙跑过来,担心银子被张春梅抢走,张老大用胳膊一横,张春梅猝不及防,胸前挨了一下,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张老大看都没看她一眼,便飞奔到张老二面前,张老二正用手指头抠砖缝,张老大四下看了看,去厨房里拿了把菜刀,用菜刀将那块青砖撬了出来。 青砖下面居然是一块木板,谁家木板上面铺青砖的,这分明是藏东西的入口! 两人又惊又喜,张春梅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晕晕,崔光宗跑过来,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扶起来,张春梅站起来,扬手就给了崔光宗一巴掌:“白养你了,娘都摔倒了,t你才知道过来扶,没用的东西!” 年幼的崔光宗不明白娘为啥要打他,就像不明白刚刚在外面时,娘为啥要拧他一样。 可是现在他不敢哭了,他担心娘又要打他。 张春梅已经顾不上再骂崔光宗了,她踉踉跄跄往前走,她要去看看那什么青砖,说不定崔江真的把银子藏在下面了。 崔光宗扁着小嘴,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 这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你爹就在外面,他来接你了,不要让你娘和舅舅们知道。” 崔光宗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怔了怔,小声问道:“你是神仙吗?” 耳边的声音嘘了一声,道:“我是鬼鬼,好鬼鬼。” 崔光宗想问鬼鬼也有好鬼鬼和坏鬼鬼吗? 可是没等他说话,双腿便不由自主向门口走去,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他。 他出了门,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外的崔江。 “爹......” 他刚刚发出声音,就被崔江用手捂住了嘴,崔江把他抱起来,走出巷子,巷子外面停着一驾骡车,崔江把崔光宗塞进骡车里:“别怕,这两个婶子是好人,等爹忙完了,就去接你。” 第193章 屋里的张家兄弟,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块木板...... 就在木板被掀开的一刹眼,他们便看到了一片金光! “是金子,金元宝,好多金元宝!”张老二惊喜地喊道。 张老大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他在砸开门锁闯进来时,是认定崔江会在这里藏银子的,可是他却做梦也想不到,崔江竟然藏了这么多。 而且是金子,金元宝啊! 张老大和张老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金元宝,好多好多的金元宝啊。 “看,不仅有金元宝,还有银元宝,好多啊,咱们发财了,发财了!” “是啊,咱们老张家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这么多金元宝,能花几辈子了。” 兄弟俩兴奋极了,为了由谁把这些金元宝和银元宝拿出来,差点打起来,恨不能自己一个人把这些宝贝全都抱走。 张春梅的头还晕着,此时也凑了过来,看到那些金元宝和银元宝,她欢喜极了,她就说嘛,崔江杀猪的生意那么好,一定赚了很多钱,果然啊,都在这里埋着呢。 “我的金子,都是我的!” 张春梅趴在地上,伸手便去抓金元宝,后脑勺忽然挨了一记,她来不及惨叫,便不省人事了。 张老大阴沉着脸,像拖死狗一样将张春梅拖到一旁,刚一转身,便看到张老二已经脱下外面的衣裳,飞快地把金元宝从洞里拿出来,看来是准备用衣裳把金元宝包起来带走了。 张老大大怒:“好你个张老二,你还敢吃独食?” 张老二吓了一跳,他的确想吃独食,可也知道那不可能,大哥会打死他,所以他只是想趁大哥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拿几个藏起来。 “大哥,我就是想把这些金元宝银元宝全都拿出来,咱们要快一点,免得那姓崔的回来撞上,他是杀猪的,狠着呢。” 张老大的怒气消了一些,老二说得对,他们把这些金银拿走,哪怕崔江找上门,他们只要一口咬定没拿就行了,再说,还有张春梅呢,把正在老万肉摊子那里,他们没露面,就是张春梅在闹,所以崔江也只能怀疑张春梅,他们是夫妻,两口子的钱,分什么你我啊,闹到衙门,县太爷也不会管。 可若是被崔江刚好撞上,那就坐实了他们拿钱了,崔江是个狠茬子,虽说他们哥俩儿也不是好惹的,可崔江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这是在城里,而不是在乡下,真若是打起来,他们也沾不到便宜。 第170章 衙役来了 “那就快点,别磨蹭!” 张老大四下看了看,从床上扯下床单,和张老二一起,把洞里的金元宝和银元宝全都拿出来,用床单裹了,沉甸甸的一个大包袱。 “大哥,这下面也是木板,你说,木板下面会不会还有宝贝?”张老二说道。 张老大低头一看,可不是嘛,把金元宝和银元宝拿出来后,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木板。 “打开看看。”张老大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可真是撞上大运了。 张老二也很激动,刚才就是他发现木板的,木板下埋的都是金子银子,现在又有一块木板,木板下面的,也应该是金子银子吧? 也说不定是玉器,他听人说过,金有价玉无价,玉器老值钱了,一大堆玉器能卖好多钱吧。 张老二激动得全身颤抖,他抖着手,掀开了那块木板。 可是当他看到木板下的东西时,手上一松,木板重又盖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老大还没看清木板下的东西,那木板就又盖上了,张老大骂道:“这么大的人了,连块木板子都拿不动。” 说着,他弯下腰,把半个身子探进洞里,用手掀开了那块木板。 他用的力气大,木板被整个掀开,木板下的东西便全部呈现在眼前。 骨头,全都是骨头! 张老大吓了一跳,腿上一软,身子下坠,一个倒栽葱,脑袋便摔在那堆白骨上! 张老大大喊大叫,张老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洞里拨上来。 “杀人了,姓崔的杀人了!”张老大大口喘气,像一条离岸的鱼。 “大哥,姓崔的是杀猪匠,这些说不定是猪骨头呢。”张老二还存着侥幸心理。 “狗屁,你见过把猪骨头埋在家里的吗?真若是猪骨头,扔了不行吗?为啥要埋起来?”张老大说道。 张老二一想也是,真若是猪骨头,扔了就扔了,谁会埋起来,而且还是埋在自己屋里。 “大哥,崔江该不会真的杀人了吧,他担心被发现,就把死人剔了,把肉吃了或者喂狗,再把骨头埋在屋里,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张老二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说到最后一句,他啊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就往外面跑。 张老大也行动起来,扛起那只装满金子银子的大包袱,也跑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兄弟俩你争我抢,都想先出去,还动了拳头。 两人刚刚跑出大门,便看到一位大婶领着一队衙役走了过来。 看到张家兄弟,大婶指着他们对领头的衙役说道:“就是他们,砸了我家大门,光天化日进去偷东西!” 这时,有一个小后生和一个小姑娘也走过来作证:“大婶说得没错,我们也看到了,人家大门上着锁呢,他们用石头把锁头给砸了。” 第194章 张家兄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几名衙役制住,用锁链绑了起来。 就在大包袱被从张老大身上拽下来的一刹那,张老大终于反应过来:“不许动,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小后生呸了一声,对衙役们说道:“他说谎,我看到他们进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拿,这个大包袱,一看就是偷来的。” 张老二眼见那些金银都要被衙役们抢走了,惊慌失措:“这些真的是我们的,杀人了,对,崔江杀人了!骨头就埋在屋子里,你们快放了我们,去抓崔江吧。” 大婶一口浓痰啐到他脸上:“什么崔江,这屋子是老娘我的,狗杂碎,胡说八道!” 张老大也跟着一声喊:“冤枉啊,真的冤枉,屋里有死人,好多骨头,人骨头!” 既然有人说屋里有人骨头,无论真假都要去看看,领头的衙役大手一挥,便带着几名衙役进了院子。 很快,一名衙役便从里面出来,朝着张老大的屁股便是一脚:“什么人骨头,里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倒是你们,把人家好好的屋子挖了一个大坑。里面还有个受伤昏迷的,是你们同伙吧?” 他们接到报案,就是说有两男一女私闯民宅,现在外面有两个男的,屋里有一个女的,这个女的,肯定就是他们的同伙了。 大婶一听就急了:“啥?他们把我屋里挖了大坑?” “是啊,可能是要挖地找钱吧,大婶,你快去看看,需要让他们赔多少银子,你合计合计,你是苦主,等到上了公堂,让他们赔钱。”衙役说道。 正在这时,另外几名衙役,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正是张春梅。 张春梅原本就摔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后来又被张老大打了一记,晕上加晕,衙役们看到她时,还以为她死了,发现还有鼻息,这才知道人没死,只是晕了。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女犯人挨板子时,也一样是由男衙役施刑,现在张春梅虽然还没上公堂,可在衙役们眼里,她和外面的两个男人是一伙的,都是犯人,对待犯人还讲什么男女大妨,那是给她脸了。 衙役们认定那只大包袱里的都是赃物,当场打开,让大婶确认,这些是证物,要带去衙门的,所以带走之前,要让苦主确认,万一到时t要归还时,苦主硬说找了几样,那他们就说不清了。 这时,巷子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大家指指点点,他们当中有住在这里的老街坊,全都认识那位大婶。 “王婶子,你快点看看,这些贼偷了这么多东西,造孽啊!” “就是就是,王婶子,你看看他们偷了啥。” 王婶子当然要看了,她揉揉眼睛,要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可是当衙役打开包袱,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了。 “元宝?” “真的是元宝啊!” 张老大和张老二的心在流血,当然是元宝了,那么多金元宝银元宝,现在都被衙门里的人抢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还给他们。 可是下一刻,他们听到有人说道:“这两个贼是赶着去投胎吗?如果不是去投胎,他们偷这么多元宝干啥啊?” 王婶子呸呸呸啐了几口:“大吉大利,我家可没这个,谁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偷来的,反正不是我家,哎哟,夭寿啊,怎么这年头还有人偷死人的东西啊!” 第150章 恶有恶报 张家兄弟不明所以,几个意思? 他们连忙向那打开的包袱看过去,这一看可不要紧,他们吓了一跳,那洒了一地的,的确是金元宝银元宝,只不过全都是纸糊的,就是烧给死人用的那种! 他们想揉眼睛,可是胳膊被绑着,所以只能把眼睛闭上再睁开,一定是睁眼的方式不对,重新睁一下就好了。 可是睁眼一看,还是金元宝银元宝,还是纸糊的! “大哥,刚才你背着那只大包袱,就没察觉重量不对?” 张老二看向张老大时一脸狐疑,真金白银和纸糊的,那能是一个重量吗? 大哥又不傻,他能不知道? 该不会是趁着自己没注意,大哥偷偷替换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张老大恶狠狠瞪着张老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小子在想些什么。 “老二,这些可都是你亲手从洞里掏出来的,经过你手的时候,你没察觉出来?” 张老二...... “是我掏出来的,可当时每一个都是沉甸甸的,真金白银,不会有错,大哥,一定是你给替换了。” “胡说八道,我看是你小子趁我转身的时候替换的,你个王八蛋!” 张家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对骂起来,如果不是被绑着,这会儿已经动拳头了。 衙役可不会惯着他们,不管他们有没有偷东西,私闯民宅却是肯定的,于是张家兄弟连同半死不活的张春梅,一起被带去了衙门。 他们可不仅仅只是私闯民宅,他们还在人家屋里挖了一个洞,这是动风水的事,王婶子可以要求赔偿的,而且还不是小数目。 到了衙门,王婶子报出一口价,五百两! 王婶子说了,这五百两,有换锁换门的钱,还要填坑铺砖的钱,更主要的,还要请道士来念经,做法事,五百两,一两也不能少。 第195章 知县大人点点头,这张家姐弟,就应重判,否则随便一个人就能跑到别人家里挖坑动风水,那不就乱套了? 杀鸡儆猴,也要重判。 这个时候,张老大和张老二终于兄弟同心了,他们一起指控张春梅,是张春梅让他们来找崔江的,当然,他们也说了老万,说那地址是老万给的。 老万被叫来,一脸诧异:“咦,你们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们!” 张老大和张老二这才想起,当时他们藏在人群里起哄,老万还真的没有见过他们,于是他们便说,老万是告诉张春梅的。 可张春梅伤得太重,虽然没死,可也没有苏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知县冷笑:“好啊,张老大张老二,你们还敢戏弄本官,来人,上刑!” 几板子打下来,张老大和张老二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签字画押。 张老大和张老二,各打四十大板,除了赔偿王婶子的损失五百两,还要向衙门交罚银,每人三十两。 听说还要再挨四十大板,张老大和张老二吓得屁滚尿流,在公堂上就失禁了。 这四十大板打下来,张家兄弟奄奄一息,知县早就派人去了张家,让张家赔钱。 里正陪着衙役们来到张家,张老娘听说要赔五百六十两,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啊,我哪有钱啊——” 可是她用了大半辈子的招数,在衙役们面前却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还被踢了一脚。 衙役们说了,拿了银子才能去衙门赎人,否则就把张家兄弟送去服苦役,这一去至少十年,十有八九就回不来了。 张老娘慌了,她才不管张春梅如何,她的儿子可不能出事。 可家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两银子,张老娘逼着两个儿媳拿出私房钱,儿媳不给,张老娘就对衙役们说道:“你们去找崔江要吧,他有钱,你们找他要钱,五百两他一定有。” 衙役都给逗乐了,其中一个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崔江已经写了休书,把你闺女给休了,人家现在和你们家,半点关系也没有。” 张老娘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姓崔的还敢休妻?他不怕我们家把他儿子给卖了?” 衙役们都想抽她了。 难怪崔江要休妻,摊上这样的岳家,不休妻还留着过年啊。 张家凑不上这么多银子,最终由里正出面,让张家把十亩地和新盖的青砖大瓦房抵了出去,就这,也只凑够四百两,王婶子大人大量,让村里的里正做保,让张老娘按手印画押,写了欠条。 张老娘哭哭啼啼把张家兄弟从衙门里接出来,衙门把张春梅也抬了出来,让她一并接走。 张春梅已经醒了,可是人傻了,除了嘿嘿傻笑,什么也不会。 衙门没有判她,只让娘家把人接走。 张老娘原是不想接的,可是有衙门的人在场,她只能把张春梅抬上驴车。 出了城,走到半路,张老娘便对赶车的车把式说:“你把这个傻子扔下去。” 车把式不答应:“要扔你自己扔,我可不动手,万一你翻脸,到衙门告我怎么办?” 张老娘咬牙切齿,只能把张春梅带回村子。 张家已经没有住的地方了,两个儿媳早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里正腾出两间牲口棚,让他们一家四口栖身。 两个儿子养伤要花钱,张老娘想了想,回村的第二天,便找了一个人牙子。 张春梅已经傻了,年纪也大了,只能卖给深山里的老光棍,张老娘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五两的价格把张春梅卖了。 张春梅被一个老鳏夫买走,刚开始,见张春梅只笑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害羞,可是买回家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个傻子。 老鳏夫觉得自己被骗了,便把张春梅打得死去活来,那晚,张春梅又挨了打,她踉踉跄跄从家里跑出来,老鳏夫发现她跑了,便追了出来,离家不远便有一口井,村里的井没有井台,张春梅傻乎乎的,也不看脚下,一脚踩空,跌入井中。 青烟和独荒叹了口气,对同来的林氏说道:“妹子,解气了吗?” 林氏纵声大笑,笑够了,她对青烟和独荒说道:“走吧,我和你们回去见天师。” 第172章 那是当年的小表姐 今天,沈凝从瓷瓶中将林氏释出,让青烟和独荒带她去见张春梅。 现在林氏不但见到了疯傻的张春梅,还亲眼目睹张春梅坠井而亡,就如当年的她一样。 林氏心中再无怨恨,她心平气和地回到瓷瓶里。 她是厉鬼,但她没有害过活人,如今又没有怨气,也能再入轮回。 沈凝来到白凤河边,拿出祭品,点了香烛,将林氏放了出来,林氏跪倒,对沈凝说道:“有一件事,若是我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何事?”沈凝问道。 “我之所以要附身在令姐身上,是因为她长得像我表妹!”林氏说道。 沈凝一怔,她想起林氏好像没有娘家,她是被人牙子拐卖,逃出后遇到崔江的。 林氏继续说道:“其实我是和姨家的表妹一起被拐的,当年我们想去逛庙会,家里人不让去,我们便偷偷去了,就是庙会上被拍花的拍了,表妹先被拐子卖出去,我不知道她被卖去了哪里,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那日看到令姐,觉得她和我表妹有几分相似,便附身上去,想看看她是不是和我表妹有关系。” 第196章 沈凝问道:“你表妹当年多大?” “表妹当年被拐走时只有八岁。”林氏说道。 沈凝点点头:“我会查明这件事,你放心吧。” 林氏说出最后的心事,舒心地笑了。 烧黄纸召了鬼差前来,送林氏回归地府。 “林氏,愿你来世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两点寒星落入掌中,沈凝笑了笑,功德啊,她不会嫌多。 次日傍晚,沈凝又来到铁锅胡同,她想起那口井,林氏走了,那口井上的怨气也应消散了,她不放心,还是要过t去看一看。 可是远远的,她便看到井边有人在烧纸,走近一看,原来是崔江带着崔光宗,他们正在给林氏烧纸。 那日,青烟和独荒找到了独自在小酒馆里喝闷酒的崔江,二鬼在崔江耳边吹气,让他第二天去某处把崔光宗带走,再写一张休书送到里正那里。 次日醒来,崔江半信半疑,他请了两个朋友的妻子跟着他一起过去,到了梦中指引的地方,竟然真的看到崔光宗从院子里走出来,崔江便把孩子交给朋友的妻子代为照顾,自己则去找了铁锅胡同一带的里正,在里正的见证下,立了休书。 张老娘后来又到铁锅胡同找过崔江,想让崔江拿银子出来替张家还债,被崔江轰了出去。 此时,看到在井边烧纸的父子二人,沈凝没有惊动他们,她知道,今夜之后,这口井里的怨气便消散无踪了。 第二天,沈凝睡到自然醒,她刚刚起床,沈凌和沈冰便来找她了。 沈凌悄悄问道:“二妹妹,我现在能出门了吗?” “能啊,没事了。”沈凝笑着说道。 沈凌拍拍胸口,这几天可把她给吓坏了。 沈凝想起林氏临行前说过的话,还是决定去问二太太。 她没有隐瞒,把前几天沈凌遇上的事说了,又讲了铁锅胡同崔江和张家的那些事,她看到二太太的脸色渐渐变了,尤其是听到林氏之所以会附近沈凌,是因为沈凌长得像她表妹的时候。 “她说她姓林?”二太太颤声说道。 沈凝点点头:“是啊,她姓林,但她从未说过自己娘家是哪里的,我猜她是觉得自己被拐卖,连累了表妹,后来又嫁给崔江,担心被娘家嫌弃,所以明明知道娘家在何处,却一直没有回去吧。” 二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我就是那个小表妹,你说的林氏,是我大姨家的姐姐!” 二太太的大姨嫁的是一位秀才,这位秀才老爷为人迂腐,整日把礼义廉耻挂在嘴上。 那一年,十岁的小表姐和八岁的二太太一起去了庙会,两人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有人看到她们被一个中年男人抱进了一驾骡车。 大姨父听说女儿跟着男人走了,便破口大骂,就当没生这个女儿,找回来也是丢人现眼,索性不要找了。 大姨性格软弱,大姨父不让去找,她虽然心疼女儿,可也只敢躲起来掉眼泪。 二太太的父母却像发疯一样四处寻找女儿,他们不惜重金,悬了暗红,终于打听到有户人家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他们立刻赶过去,从那户人家手中,将女儿买了回来。 自家女儿找到了,二太太的父母便托人继续寻找外甥女,可大姨父听说之后,却找上门来,将二太太的父母斥责一顿,说他们找自己的女儿,这事他管不着,但是他们要把他那个同样被拐走的女儿找回来,就是要和他过不去,是要毁了他的一世清名。 二太太的父母气得半死,也就不再管这件事,更是从此不再和大姨一家来往。 沈凝叹了口气:“难怪林氏不肯说出娘家在哪里,想来她知道,即使她找回去,她父亲也不会让她进门,还会以她为耻。” 几天之后,二太太和二老爷,沈凌沈冰,一家四口去了白凤寺,在白凤寺为林氏做了法事。 那夜,二太太梦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清晨,二太太醒来找到沈凝,说道:“我梦到表姐了。” 沈凝安慰她道:“她死后化成厉鬼,虽能入轮回,却要比别人迟些,但你为她做了法事,消了业障,她既然能来见你,想来是要去投胎了,你可以放心了。” 二太太会心地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自从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们家便和大姨家断了来往,后来她嫁到了白凤城,已经多年没有听到大姨家的消息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二老爷知道二太太心中的郁结,便托人去打听,一问才知,原来大姨父早在几年前就死了,而且还是横死。 横死之人,不能葬进祖坟。 据说以前族里有横死的后生,父母想把儿子埋进祖坟,大姨父发动全族的人一起抵制,最终只能另寻坟地。 现在大姨父自己也横死了,儿子们想把他葬进祖坟,其他人也不答应。 大姨父讲了一辈子规矩礼法,死了却连祖坟也埋不进,说起来也是有些好笑。 第173章 那一年梨花微雨 转眼又过了几日,沈冰跑来找沈凝:“现在大姐姐要在家里绣嫁妆,你陪我出去逛街好不好,二姐姐,我都要在家里憋出病来了。” 沈凝也正闲着,便说道:“好啊,咱们去花容记,看看姑姑那里有什么是咱们能帮上忙的。” 第197章 “好啊好啊!”只要是能出去,那去哪里都行,哪怕是到花容记里干活。 老太太出门吃早点还没有回来,姐妹俩去禀了二太太,便欢欢喜喜出门了。 瑞福街热闹喧嚣,两人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各买了几件小玩意,便去了花容记。 花容记里新近上了一批南方来的妆花缎子,这会儿正有几位太太带着自家儿媳和女儿正在挑选料子。 几个女伙计忙得不可开交,沈梨花合上账本,也来招呼客人。 话说铺子刚开业时,沈梨花虽然过来,可也只敢躲在后堂里,就连进店时也要等着客人不多的时候,生怕被认识她的人看到。 可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梨花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面对别人审视的目光,沈梨花虽然还是有些无措,但是却已经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店铺,再从后堂走到前面。 她惊喜地发现,白凤城里并不是所有人全都认识她,也并不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被韩家休了是她的错。 恰恰相反,虽然韩家是在岳县,但白凤城距离岳县并不远,白凤城的很多人家在岳县都有亲戚,走亲访友时,便连带着岳县韩家的事,传回了白凤城。 韩家吃绝户,抢夺别人家产,逼死良家子,当婆婆的毒害儿媳腹中胎儿,韩家遭了报应,韩家孙辈没有了男丁,韩家反倒替别人养儿子,就连韩家这一代的三爷韩纪,年纪轻轻就疯了。 而韩纲休妻另娶,替别人养孩子的事,更让他不但成了岳县的笑话,白凤城的读书人更是把他当成了笑柄。 尤其是听说韩纲休掉的妻子乃是沈进士的妹妹时,白凤城的读书人更是同仇敌忾,毕竟,他们都是白凤城的,而沈大老爷曾经是京官,虽然现在不做官了,可也有进士的名头,不知有多少读书人,想请他指导自己的文章。 韩家算什么东西,吃绝户得来的身家而已。 这些读书人家里都有女眷,他们回到家,免不了会将这件事说与家中母亲妻子姐妹知道,于是,就在沈梨花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为白凤城大多数女眷心中值得同情的人。 因此,如今来花容记的客人当中,有很多就是冲着她才来的,都是扯料子做衣裳,在哪家买都是买,为何不来花容记,支持自强不息的沈梨花呢,更何况花容记的绸缎都是从南边运来的,有很多花色都是白凤城里独一无二的。 有了这些顾客的支持,沈梨花的笑容越来越从容,目光越来越坚定。 沈凝和沈冰走进花容记时,看到的就是正和女客们谈笑风生的沈梨花。 她虽然依然不能长袖善舞,但是她态度亲切,笑容真诚,这样的人,往往更能让人生出好感。 沈凝和沈冰交换了目光,姐妹俩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 她们为姑姑高兴。 姐妹俩不会卖货,但却会算账收钱,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午膳时分,这会儿也是铺子里最清静的时候,上午的客人全都买完走了,下午的客人还没有过来。 午膳很简单,旁边的包子铺,送来一篮子包子,和一锅粥。 沈梨花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天铺子上新,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了,等忙过这阵子,姑姑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沈冰笑道:“这样就挺好了,这家的包子可有名了,经常买不上呢,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猪肉大葱馅。” 沈凝也觉得这家包子好吃,不过她更喜欢吃香菇猪肉的。 在这里没有家里那么多的规矩,姑侄三人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 正在这时,她们听到一名伙计说道:“客官里边请,您随便看看,这些都是这两日新到的货,尤其是这几样,整个白凤城,只有我们铺子里才有。” 见有客人过来,姑侄三人连忙咽下嘴里的包子,用帕子抹抹嘴。 她们没在大堂里吃饭,而是在旁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因此,在她们的角度,看不到大堂里的客人,只能听到声音。 这时,她们听到一个男人的声t音传来:“听说你们铺子的东家是沈家的姑太太?” 姑侄三人都是一怔,这家铺子的东家之一是沈梨花,这并不是秘密,很多客人都知道。 以前也有一进来就打听的,可那都是女眷,像这样的,一个大男人一进门就问这个的,还是头一回。 不过,沈凝很快便认出了来人。 韩纲! 没错,这就是那位休了原配,却替别人养儿子的韩纲韩举人。 沈凝万万没有想到,韩纲会来这里。 她下意识地转身去看,却见沈梨花全身僵硬,怔怔地站在那里。 “梨花?你真的在这里?”韩纲也看到了沈梨花,只是那一声梨花,让沈凝差点吐了。 不仅是沈凝,就连沈梨花本人,也给恶心得够呛,原本僵硬的身体松懈下来,沈梨花忽然感觉眼前的男人非常陌生,十几年不见,这人怎么像是老了三十岁,像个潦倒又油腻的老头子。 “梨花,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韩纲又惊又喜,可是在沈凝看来,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她这位前任姑父,全都虚假得要死。 沈凝干咳一声,护在沈梨花身边,对嘴里还嚼着包子的吴春芳和蔡英说道:“把这个不顾廉耻,冲撞女眷的糟老头子轰出去,他若是赖着不肯走,就报官!” 第198章 吴春芳和蔡英,扔下手里啃到一半的包子,一个抄起扫帚,另一个拿起量布用的木尺,朝着韩纲就挥了过去。 韩纲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是大病初愈,哪里是这两个剽悍妇人的对手,他一边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冲着沈梨花喊道:“梨花,我知道错了,是我错怪你了,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梨花,梨花......” 第174章 血光之灾和飞来横祸 韩纲还没来得及把后面的诗词吟颂出来,就被蔡英手里的木尺抽在嘴上。 韩纲抱头鼠窜。 沈凝和沈冰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沈梨花,居然也笑了。 只不过,她和两个侄女不一样,侄女们是在嘲笑韩纲,而沈梨花笑得却是自己。 当年自己有多瞎,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人牵肠挂肚,即使被他休了,还因为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而愧对于他。 自己当年有多傻啊,真是太傻了。 “二姐姐,这个老头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沈冰虽然没见过韩纲,但是看到姑姑和二姐姐的反应,她便猜到了这人是谁了。 就是那个从根子上就烂了的韩纲啊。 沈凝冷笑:“他应是在韩家混不下去,在读书人的圈子里也混不下去,所以便妄想想和姑姑破镜重圆,再次利用沈家的声望来提升他的地位。” 沈冰撇撇嘴:“他想得美,二姐姐,这个人好老好丑好落魄啊。” 其实三个月前的韩纲,也还是一位儒雅清隽的谦谦君子,只不过经过了这些事之后,他再也君子不起来了,在外面被世人垢病嘲笑,回到家里更是抬不起头来,他这个曾经的一家之主,如今在家里已经没有了话语权,现在的韩家,已经成了二房韩续的天下。 正如沈凝所说,他心灰意冷时,便想起了沈梨花,如果当年他没和沈梨花和离,而是一直在一起,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自己的儿子,沈家虽然大不如前,可沈大老爷进士出身,用心指点他的学问,十几年的时间,他一定能高中进士,跨马游街。 韩纲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和沈梨花复婚! 沈梨花性子软,脾气好,最重要的是,韩纲知道沈梨花对他情深意重。 因此,韩纲到了白凤城,没去沈家,而是先来了花容记。 在他看来,对于沈梨花,他是手到擒来,只要沈梨花答应与他复合,他便有底气了,他知道沈家人很疼爱沈梨花,到时他让沈梨花以死相逼,沈家定然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再为沈梨花重新准备一副嫁妆。 只要和沈梨花复合,他便仍是沈大老爷的亲妹夫,哪怕岳县待不下去了,他还可以来白凤城,小小的岳县哪能和白凤城相比,到时他仍然能在读书人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仍是那位受人尊重的韩大举人。 韩纲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被人打了出来,而且,嘴巴还被打肿了。 而从始至终,沈梨花都没有阻止那两个如狼似虎的婆子,沈梨花甚至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一个字。 最让韩纲气愤的,是白凤城的百姓毫无同情心。 他被人打出花容记,嘴巴被打得又红又肿,围观的百姓不但没有人同情他,却对他指指点点,他甚至听到了“登徒子”三个字。 福祥街的人都知道,这家铺子的东家是女的,伙计是女的,就连接待的客人,也是以女眷为主,偶尔有男人出入,要么是来送货的,要么就是东家的家里人。 所以这个被人从铺子里打出来的,不是登徒子还能是啥? 韩纲又羞又恼,用衣袖遮着脸,快步走出了福祥街。 见韩纲被打跑了,沈凝看向沈梨花:“姑姑,韩纲十有八九会去咱们府上求祖母同意你们复合。” 沈梨花怔了怔,随即苦笑:“他是把我当成面团了,随他拿捏。” 沈凝笑道:“姑姑,您别担心,刚才我看过他的面相,他不但会有血光之灾,而且还会有飞来横祸,他自顾不暇,想来也顾不上其他事了。” 韩纲的嘴巴被打出了血,血光之灾已经应验了,现在就差飞来横祸了。 而此时的韩纲,出了福祥街,本来想要拦顶轿子的,可是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竟然没有一顶空轿子。 白凤城拉脚的轿夫,生意全都这么好吗? 韩纲用衣袖遮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正在这时,一顶轿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位身材瘦削的男子抱着一个孩子下了轿子,给了轿夫几文钱便走了。 韩纲眼睛一亮,高声喊道:“先别走,我要坐轿!” 终于坐上了轿子,韩纲松了口气,嘴巴上传来一阵疼痛,韩纲对轿夫说道:“这附近有医馆吗?” 他对白凤城并不熟悉,并不知道哪里有医馆。 “有,离得不远。”轿夫们一边说,一边抬起轿子往前面走。 可是没走几步,韩纲便听到一声大吼:“前面那顶轿子,快给老子停下!” 轿夫不明所以,重又将轿子落下。 只见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冲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干瘦老太。 大汉冲到轿前,推开轿夫,掀开轿帘,看也没看,朝着轿子里的人便是狠狠一拳! 第199章 “打死你个死拐子,打死你!” 干瘦老太也大声喊道:“对,打死他!打死他!” 这里是闹市,这一老一少喊打喊杀,很多人停下脚步看热闹,听到这对母子这么说,众人便明白了,原来是抓拐子! 拐子缺德带冒烟,该打,打死也没人可怜。 于是,不但没有人阻止,围观百姓还跟着大声叫好。 “打死他,臭拐子都不是好人,先打一顿,再送官府!” 大家磨拳擦掌,恨不能帮着一起打,谁家都有孩子,谁家也都有女人,这些拐子专挑女人孩子下手,丧尽天良,活该打死。 干瘦老太却急了,冲着还在打人的儿子喊道:“等等,你先别顾着打人,先把我那大孙子抱出来,可别吓坏了孩子!” 正打得起劲的大汉,闻言怔了怔,他下意识去看轿子里那个被他打成猪头的家伙,两手空空,没有孩子! 大汉伸出酒钵般的大手,像拎小鸡一样,把韩纲从轿子里拎了出来,扔在地上,还不忘又踹了两脚,围观百姓这才看清楚,原来还是个老拐子。 “咦,这拐子竟然还假扮成读书人,太狡猾了,太坏了!” 有人学着大汉的样子,也朝着韩纲踢了几脚,韩纲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 第175章 可怜的沈文清 “孙子,我的孙子呢?”干瘦老太大声喊道。 大汉这时才反应过来,是啊,拐子在,可是孩子没有。 这时,轿夫终于能插上话了:“你们认错人了,刚才的确有个男人抱着孩子,但是已经在前面下轿走了!” 母子二人大吃一惊,问明拐子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便飞奔着追了过去,看热闹的也一哄而上,跟着一起走了。 韩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疼,衣裳破了,鞋子不知去了哪里,牙齿也掉了两颗,什么复婚啊,什么前程啊,他现在都不去想了,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疗伤,他真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沈凝便在铺子里听客人说起有个书生打扮的外地人,被当成拐子打得半死。 而那个倒霉蛋,就是刚才从花容记被打出去的那个人。 好吧,除了沈凝以t外,其他人全都沉默了。 沈凝说什么来着,她说韩纲不但有血光之灾,而且还是飞来横祸。 还不到半个时辰,血光之灾有了,飞来横祸也有了。 全让她给说中了。 沈冰连忙凑过来:“二姐姐二姐姐,你帮我看看,我今天有口福吗?” 沈凝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有!” 沈梨花立刻对沈冰说道:“姑姑今天高兴,姑姑请你吃好吃的,说吧,你想吃啥?” “真的吗?我想吃东大街的熏鱼。”沈冰欢快地说道。 “好,那就买熏鱼!”沈梨花可真高兴,太痛快了。 吴春芳小跑着过来:“二姑娘,您给我看看,我能发财吗?” ...... 回到府里,姑侄三人去了春晖堂,恰好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也在,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沈冰嘴快,说了遇到韩纲,以及韩纲挨打的事。 老太太悄悄打量沈梨花的神情,见她非但没有伤心,反而嘴边含笑,老太太放下心来,对沈梨花说道:“我和你两个哥哥,刚刚就是在说韩家的事,你哥哥们听说韩纲在岳县处境艰难,来了白凤城,我还在想,他该不会要来咱们家提复合的事吧,没想到他却已经去铺子里找你了,无论他有没有诚意,他越过家中长辈先去找你,就是没有诚意,这种人,不理他就对了。” 沈二老爷说道:“母亲说得极对,他若是还敢去铺子,看二哥怎么收拾他。” 沈梨花心中温暖,笑着说道:“母亲和哥哥们都不用担心,他去找我,我也不会理他,我不怕他。” 说完韩纲的事,大家便又说起了沈文清,这一次,居然是沈大老爷起的话头。 原来,沈文清之前找到了生父,可是却一直没能认祖归宗,后来,生父吴士英前脚离开白凤城,沈文清的生母刘芸便带着一家子过来了,现在沈文清走到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沈文清租了一处小院,这一家子也跟着住了进去,吃他的住他的,这也就罢了,隔壁院子住的那户人家是新娶的媳妇,沈文清的继父黄二狗是个老混子,先是趴在墙头上看人家小媳妇,后来觉得不过瘾,趁着夜黑风高,跳墙头过去偷看小媳妇洗澡,被那家的男人抓住,打了个半死,黄二狗搬出沈文清,对方便让沈文清赔银子,否则就要报官。 沈文清无奈,只好掏银子了事。 这宅子是租的,出了这样的事,房东自是不让他继续住了,沈文清又搬了一处地方,没几天,黄二狗撩骚女街坊,被刘芸看到,刘芸不管自家男人,反而跑去骂那女街坊,结果反被女街坊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房东听说以后,自是又不让他们住了,一来二去,沈文清一个月搬了四次家,吴士英给他留下的银子全部用光,黄二狗和刘芸打着他的旗号四处赊欠,沈文清还欠了那些酒馆杂货铺几十两银子。 无奈之下,沈文清只好托了以前认识的一位世叔做中间人,来找沈大老爷说项,希望沈大老爷能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拿些银子帮帮他。 第200章 老太太越听越气:“当初他四处造谣污蔑沈家,污蔑二丫头时,他怎么不讲情分了?老大,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沈大老爷面红耳赤,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只给了十两银子......” 这一下,激动得不仅是老太太,还有沈二老爷:“十两?给这么多?” 沈大老爷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他这是又做错事了? 刘芸那一家子的事,别人不清楚,沈凝却是知道的,因为这一家子,就是她让人叫来的,就是为了给沈文清添堵。 现在沈文清的确是得到报应了,可是沈大老爷却又心软了,当年你对你亲闺女可没有心软过。 于是沈凝立刻加入到谴责大军之中。 “有了十两,就有二十两三十两,这就是一步步的试探,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沈文清还会来找你,不对,还有他的亲娘和继父也会来找你。” 沈大老爷被老娘、兄弟和女儿一顿指责,在心里暗暗后悔,他不该一念之仁,可是沈凝说沈文清和他的亲娘继父会来找自己,沈大老爷是不信的。 沈文清虽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便读圣贤书,是一个知理明事的人。 打脸来得就是这么快。 白凤城里新开了一家古玩铺子,请了沈大老爷题了牌匾,因此开张那日便请了沈大老爷过去。 于是沈大老爷便看到,沈文清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如同一只渴望主人宠爱的小狗。 那一刻,沈大老爷是真的心软了,这毕竟是他疼爱十几年的儿子啊! 何况,他也没有其他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还和他不亲。 见沈文清衣着寒酸,与前来祝贺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沈大老爷叹了口气,悄悄让长随拿了二十两银子交给沈文清。 当然,事后沈大老爷有些后悔,他想起沈凝说过的话,既担心被家里人知道数落他,又担心真如沈凝所说,沈文清生母一家子会来找他。 第175章 全家老小一起上 怕什么来什么,转眼又是一日,沈大老爷从外面回来,刚刚下轿,便看到大大小小五口人朝他扑了过来。 沈大老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抱住了他的腿,让他动弹不得,而那个妇人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老天爷啊,谁来给我们穷人做主啊,这沈家人抢了我儿子,让我们一家不能团圆,整整十六年啊,我的好大儿,丢了十六年啊!” 沈家巷子外面便是一条车来车往的大路,妇人哭声高亢,很快便吸引来一大堆看热闹的。 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和妇人一起来的,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用衣袖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字字血声声泪,谴责沈家人如何抢走他们的儿子,让他们一家不能团圆,如今沈家又如何将他们儿子扫地出门,致使他们流落街头。 沈大老爷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沈文清的生母和继父! 全都让沈凝给说中了,他们果然找上他了。 此时的沈大老爷又悔又愧,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家子就如吸血的蚂蟥,被他们叮上不吸下半升血来不会罢休。 正在这时,沈府大门打开,几名家丁冲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沈二老爷。 沈二老爷面沉似水,指着黄二狗和刘芸说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当初贩卖孩子的就是你们,来人,把他们绑了送去官府,当年他们把沈文清卖了二十两,现在说不定还在贩卖孩子,这三个小孩,可能也是他们拐来贩卖的!” 围观百姓:原来是拐子啊! 有人便说,是啊是啊,前几天就在祥福街附近,便有一对母子在找孩子,也是被拐子拐走的。 黄二狗一听就急了:“胡说,这三个都是我的种,是我的亲生骨肉!” 沈二老爷冷笑:“亲生骨肉不也是被你们卖了吗?更何况谁能证明他们是亲生的,还是要送到官府,请青天大老爷审一审!” 黄二狗有点慌了,这里是白凤城,不是他们老家,在这里还真没人能证明,这三个孩子是他亲生的。 “我才不去官府,姓沈的以前也是当官的,官官相护,你们都是一伙的!” 沈二老爷冷哼一声:“众人街坊,全都听到了吧,此人蔑视朝廷,污蔑官老爷,到时大家都给做个证,沈某这就将人扭送官府!” 听说要去见官,刘芸就慌了,她和黄二狗想的不一样,她不担心无法证明这三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她担心的是她当年卖孩子的事。 “不去不去,再说了,沈文清是我亲生的,我卖我亲生的儿子不算卖,官府管不着!” 刘芸话一出口,众人便一起“哦”了一声。 “原来是她自己把儿子卖了的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当年沈家的孩子被人调包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哪有这样当娘的,自己把儿子卖了,反要诬陷别人拆散她的家庭。” 见刘芸把不该说的也说了,黄二狗大怒,一巴掌呼到刘芸脸上:“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娘们儿!” 黄二狗打完人,转身便走,不行了,城里人不好对付,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见他要走,沈二老爷一个眼色,两名家丁拦住黄二狗的去路:“想走就走?没门,跟我们去衙门!” 第201章 黄二狗虽然也有一把子力气,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沈家日子好过以后,沈二老爷挑选的这几个家丁都是年轻力壮的,黄二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黄二狗又被拽到沈二老爷面前,黄二狗连忙说道:“这些都是刘芸和她儿子搞出来的,我冤枉啊,我和他们没关系,这三个小的都是我孩子,沈文清不是我的种,他的事我才不管,你们要找人去衙门就去t找他!” 刘芸见黄二狗这样说,也哭喊道:“是啊是啊,我们没说要来,是那个杀千刀的沈文清逼着我们来的,求求你们,别把我们抓去衙门啊。” 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听到“衙门”二字就吓坏了,至于她那个“好大儿”,当然比不上她男人她孩子她自己重要了。 小海带着两个小伙伴早早地就从后门出去,他绕到前面,一眼便看到巷子外面正鬼鬼祟祟准备溜走的沈文清。 小海大声喊道:“沈文清在那儿,快把他抓住!” 沈文清闻声想跑,一个小厮扑上去把他撞倒,小海和另一个小厮冲过来,把他按住。 看到被生拉硬拽拖过来的沈文清,黄二狗恨不能踹他几脚,他们一家都是外地人,根本不知道沈家住在哪里,都是沈文清告诉他们的。 沈文清还说,沈二老爷前阵子追讨回一大笔银子,几万两,沈家现在又有钱了。 那可是几万两啊,黄二狗眼珠子都绿了。 如果沈家没把沈文清赶出家门,那么沈文清就还是沈家的长房长孙,这几万两银子全是沈文清的。 而他是沈文清的后爹,后爹也是爹,沈文清的银子,当然也是他的。 于是抱着这个“朴素”的念头,黄二狗便带着一家子过来了,可惜,他们的确按住了沈大老爷,却没想到沈家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但打不过那几个家丁,而且很可能还要吃官司。 看到沈文清,黄二狗毫不犹豫,就把沈文清卖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沈文清找沈大老爷卖惨,沈大老爷给了银子,沈文清便打蛇随棍上,让他们来找沈大老爷要个说法,这些全都是沈文清的过错! 刘芸一看,便急了,莫非黄二狗不想要钱了? 这可不行啊! 刘芸当场便躺在地上哭嚎起来。 什么沈家有几万两银子,哪怕不能全给他们,分个一两万也是应该的。 他们已经这么穷了,沈家有钱为啥不给他们? 沈文清现在也还姓沈呢,冲着沈文清没有改姓,沈家也应该给钱! 沈家为富不仁,欺负他们这些穷人! 刘芸满地打滚,沈文清原本有点害羞,后来脸皮越来越厚,索性走到沈大老爷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 第177章 他有杀身之祸 “我们是穷人啊,你们不能这样狠心,为富不仁啊!”刘芸恨不能拉上沈文清一起打滚,跪着有用,沈家也就不会把他赶出来了。 沈凝站在门内,便看到跪在地上的沈文清。 呵呵,沈文清还有脸来跪,他给沈家造谣的事,忘了吗? “不要脸,什么东西!”二太太带着沈冰闻讯而来。 沈凝微微一笑:“无妨,我看他脸带煞气,不日便要有杀身之祸了。” 二太太一惊,猛然想起沈冰从花容记回来之后,和她说过的事。 沈凝说韩纲有血光之灾飞来横祸,结果那韩纲走在大街便被人错认,打了个半死,听说肋骨断了几根。 现在沈凝又说沈文清有杀身之祸,莫非也能应验? 不过,沈文清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无权无钱,什么都没有,还带着一家子拖累,谁会杀他?杀他也没有用啊。 沈家和衙门相隔不远,这时,沈二老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带回几名衙役。 衙役看到这一家子,便乐了,上次在医馆闹事的,就是他们。 “哎哟,又是你们啊,怎么,这次换地方了,那个女的,快别打滚了,我咋每次见到你时,你都在满地打滚啊,咱白凤城不缺扫街奴。” 围观的百姓全都明白了,敢情这几位是衙门的熟人了,能在衙门里混个眼熟的,还能是什么?要么是小偷,要么是混子,总之,不是好人。 为首的衙役也看到了沈文清,他走过去,歪着脑袋看着沈文清:“沈公子?哎哟,你也是个读书人啊,也要点脸面,别一天到晚和这些人胡混,平白毁了自己的前程。” 沈文清面红耳赤,见衙役已经开始拉拽黄二狗了,沈文清连忙为自己开脱:“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可是没人相信了,刘芸嘴里的“好大儿”不就是他吗? 刘芸和黄二狗不就是来替他讨说法的吗? 看热闹的百姓有不少是全程围观的,此时听了沈文清的话纷纷摇头:“还读书人呢,连亲娘都不认了,狗还不嫌家贫呢,他连狗都不如。” 刘芸和黄二狗,被衙役带去了衙门,三个孩子见爹娘被抓走了,全都慌了神。 最大的那个,一把拽住了沈文清的衣袖:“大哥,爹娘都不在,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 弟弟妹妹见了,一人一条腿,紧紧抱住沈文清,那架势,就和刚才抱住沈大老爷一样。 沈文清厌烦地想要甩开他们,却发现根本甩不开,三双脏兮兮的小手,把他干净的衣袍抓得又脏又皱。 第202章 他想要硬着头皮向沈大老爷解释,却听到咣当一声,沈家众人已经回府,连大门也关上了。 巷子里连沈家的下仆也不见一个,看热闹的百姓冲着他指指点点,沈文清不时听到“白眼狼”、“没良心”这些字眼,他的心,被扎得好痛。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沈文清便一头扎进屋里,三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砸门大法。 沈文清被外面的砸门声吵得心烦意乱,他瓮声瓮气地吼道:“你们想干什么?” 大弟说道:“大哥,我们肚子饿了,你拿银钱给我们,我们去买吃食。” “昨天不是给过银钱吗?这么快就花完了?”沈文清生气,昨天他给了一两银子呢,一两银子足够一大家子吃上十天了。 “银钱在爹手里,爹在衙门里,要不大哥你去衙门把爹换出来?”大弟说道。 沈文清气得直哆嗦,他这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性子全都随了黄二狗和刘芸,又滑又懒又不讲道理,没有一个好东西。 “没钱了,你们要么自己出去讨饭,要么就去衙门里找他们要钱。”沈文清冷冷地说道。 大弟冷笑一声,隔着门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不要后悔!”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沈文清松了口气。 沈文清想起以前在沈家时的日子,哪怕是沈家最艰难的时候,他依然能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里家外的纷纷扰扰,从来没有影响过他。 可是现在...... 沈文清心中更加厌烦,亲爹已经走了许久了,家里的事情还没有料理妥当吗?也该派人来接他回去认祖归宗了吧。 想到亲爹吴士英,沈文清缓了缓,胸中郁闷散去一半,亲爹虽然有孩子,可是却只有他一个儿子,且,亲爹虽然没有沈大老爷的进士名头,可也是有功名的,再说,继母出身官宦,外祖父是京官。 继母膝下无子,等到他回去以后,多多讨好继母,一定要让继母把他当成亲生骨肉。 到了那时,他就有了一位做京官的外家了。 他可以去京城读书,说不定还能进国子监,这么一想,沈文清顿觉神清气爽。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打断了沈文清的思绪,难道是那三个小东西回来了?这么快? “姓沈的,你给老子出来,你弟弟欺负我儿子,你不出来,老子就把你的房门踹烂了!” 沈文清吓了一跳,什么弟弟,欺负谁儿子? 他有心不开门,可是那踹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着门就要被踹烂了,沈文清连忙把门打开。 门外是一个彪形大汉,他伸出小萝卜粗细的手指头,差点就要戳到沈文清鼻子上了。 “你们做的好事,你那两个弟弟,都是天生的坏种,竟然从我儿子嘴里抢吃的,还把我儿子给打了,姓沈的,今天你不给个说法,老子就废了你们几个小兔崽子!” 沈文清的头嗡嗡作响,难怪那三个小畜生不砸门了,原来是出去抢别人东西了。 沈文清只好硬着头皮给大汉道歉,大汉却根本不听他的,冲着沈文清吼道:“你弟弟打了我儿子,我儿子吓出病来了,你得赔钱,十两银子,少一两也不行!” 说着,大汉又是一脚,那道可怜的木门,终于支撑不住,破了一个大洞。 大汉还不解气,把沈文清一把推开,进屋便是一通猛砸,沈文清连忙说道:“别砸了别砸了,十两是吧,我给,我给!” 第178章 应验了 大汉拿上十两银子走了,沈文清靠在残破的木门上,全身无力。 可这还不算倒霉,那三个闯祸精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沈文清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大弟轻蔑地嘲讽:“舍不得把钱给我们去吃饭,却舍得给外人,而且一给就是十两,我说大哥,你挺有钱啊,不如关照关照我们三个啊。” 听说这流里流气的语气,沈文清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黄二狗那个t卑鄙小人,也就只配生出这样的劣种。 想到黄二狗在外面自称是他爹的情景,沈文清就恨不能把黄二狗打一顿,当然,他也打不过。 好在,他还有亲爹,想到不日便要来白凤城接他认祖归宗的亲爹,沈文清重又看到了希望。 这时,大弟又说道:“对了,刚才在胡同外面,有人打听你来着,先是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姓吴的,我们说没有,他又问那是不是有位沈公子,八成说的就是你吧。” 沈文清的眼睛亮了,在白凤城,可没有人知道他姓吴,他的亲爹叫吴士英! 那人先是找姓吴的,得知没有,这才想起他可能没有改姓,所以才会改口说找姓沈的。 这个人一定就是亲爹派来接他的! “人呢,人在哪儿?”沈文清兴奋得两眼放光。 大弟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刚才就在胡同口,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对了,他还带着一驾马车。” 大弟话音未落,沈文清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大弟冷哼:“可不是我逼你去的,是你自己要去的,谁让你抠门不肯给钱呢,那就让你吃吃苦头吧。” 沈文清小跑着出了胡同,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胡同口没有人,他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驾马车。 第203章 马车,真的是马车,可不是随便哪户人家就能用得起马车的,这是亲爹派人来接他回去认祖归宗的,就是了,不会错的! 沈文清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马车前,说来也巧,车把式刚好回头,看到了他,上下打量,问道:“公子可是姓沈?” “是啊,你是家父派来的?”沈文清试探地问道。 这时,马车的车帘从里面撩开,一个小伙子探出头来:“这位公子,我家老爷姓吴,他派我们来接我家公子,请问您是......” “在下便是,在下沈文......吴文清,家父吴士英。”沈文清连忙说道。 小伙子满脸是笑,冲着沈文清拱拱手:“果真是公子,公子真如老爷所说一表人材,公子,小的是专程来接您的,这会儿城门快要关了,公子若是无事,不如咱们现在就动身上路?” 沈文清心中狂喜,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想起藏在枕头下面的十几两银子,忙道:“那你们稍等片刻,我回去收拾收拾。” 小伙子笑着说道:“公子不用收拾了,老爷说了,那些旧物不要也罢,从今以后,公子是新身份新生活,一切都是新的,再说,吴府家财万贯,您是咱们府里顶门立户的大公子,吴家的一切,以后都是公子您的,府中已经为公子全都准备好了,就连新衣裳也做了十几二十件,时辰不早了,公子,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否则城门若是关了,还要在城中多留一晚。” 沈文清心中温暖,只觉这些日子的苦没有白受,骨肉相连,果真还是亲爹最疼他最懂他。 至于枕头下面的那十几两银子,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吧,以后吴家的万贯家财全都是他的,他怎会在乎这点区区小钱。 沈文清不再多言,车把式放上脚凳,沈文清便上了马车,或许是为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所以马车走得飞快,待到沈文清想要问问这位小伙子姓甚名谁时,马车已经出了白凤城,向着官道而去。 沈家,二太太拉着沈凝问道:“凝儿啊,你说沈文清真的会有杀身之祸吗?可他现在就是一个穷书生,劫道的都懒得劫他,谁又会杀他啊。” 沈凝对自己的结论非常自信,白天时她看得清清楚楚,沈文清有劫数,命劫,而且就在眼前。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有位早起拾粪的老汉,沿着官道捡牲口粪,忽然,他看到路边的草根子里有一只鞋子,看那鞋面子,连个补丁也没有。 老汉看看脚上那双露出脚趾头的破布鞋,便走了过去,若是能捡到两只就好了,他现在就把自己的鞋子脱了,换上这一双。 不要小看拾粪,老汉天天在官道上捡大粪,经常能捡到好东西,昨天他还捡到一顶帽子呢,一看就是骑马时让风给吹跑的。 这鞋子八成也是。 老汉哼着小曲儿,走到草棵子里,先是把那只鞋子捡起来,在自己脚上比了比,大小差不多,能穿。 老汉挺高兴,弯腰拔拉着草棵子,想要找到另一只。 这一拨拉,果然看到一只鞋,老汉大喜,正想去捡,却发现这只鞋是连着脚的。 顺着那只脚往上看,老汉“妈呀”一声,转身便跑。 刚刚跑上官道,便看到一队穿着官衣的兵士骑马以过,也不知道这是军队里的,还是衙门里的,一个个都很威武,老汉本就受到了惊吓,忽然看到这些天兵天将一般的人,腿上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人?”马上骑士高声喝问,看他惊慌失措,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该不会是干了坏事吧。 老汉吓坏了,往身后指了指:“那里......那里......有个死人......” 马上骑士大手一挥,几名手下翻身下马,过不多时,便把一具尸体拖了出来。 看这尸体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年轻人,年纪很轻,恐怕还不到二十岁。 马上骑士凤眼微眯,对一名手下说道:“把他的头抬起来。” 尸体的头被抬起来,脖颈上的几处印迹便清楚显现出来。 “这是被掐死的,也是,看着是个文弱书生,想要掐死他,就像掐死一只鸡。”一名手下说道。 马上骑士居高临下,看着死者的脸,他认出来了,这个死人,就是沈家以前那位大少爷。 第179章 衙门不敢去 一个时辰之后,沈家便收到了沈文清的死讯。 沈文清死在城外,尸体是被来白凤城公干的锦衣卫带进城,交给县衙的。 昨天白天,沈文清与其继父和生母在沈家门前闹事,继父和生母都被抓进衙门,现在还没有放出来,而沈文清是与弟弟妹妹一起走的。 黄二狗和刘芸还在衙门,自是不会杀死沈文清,他的弟弟妹妹年纪尚幼,还要靠他照顾,当然也不会杀死他。 沈文清虽然这段时间状况频出,但若说真正与他有过节的,却只有沈家。 何况昨天沈文清还和沈家人发生过冲突。 于是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都被请去了衙门。 消息传出,大半个白凤城都沸腾了,啥?沈家那个假儿子死了,是沈家派人杀的? 因此,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几乎是被簇拥着去衙门的。 他们进了衙门,看热闹的百姓仍然不想离去,等一会儿,说不定会升堂。 可是他们失望了,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不到一炷香就出来了,还是刑名师爷亲自送出来的。 第204章 看看刑名师爷那满脸虚伪的笑容,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案子和沈家没有关系。 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回到家,先去春晖堂见老太太,免得老母亲担心。 到了春晖堂,他们才知道,全家人都在这里等着他们。 “因为沈文清昨天来过,所以衙门才让我们过去,就是问了问沈文清经常往来的都是何人,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我们如实讲了,他们便客客气气将我们送回来了。”沈大老爷说道。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沈文清毕竟是沈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虽然是个白眼狼,可是现在死了,大家心里也不舒服。 沈二老爷眉头紧皱,对沈大老爷说道:“大哥,刚刚回来的路上我不方便和你说,你有没有发现,那屏风后面还有人呢。” 沈大老爷一怔:“屏风?” 他想起来了,知县大人那屋里,的确有一座清风明月的屏风,不过,他也只是看到有一座屏风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二老爷说道:“屏风底座有一处是镂空的,我看到一只鞋子,像是官靴。” 沈大老爷想了想,说道:“听说沈文清的尸体是被锦衣卫带进城的,那屏风后面的人,该不会是锦衣卫吧?” 沈凝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时,她的眉头动了动,想起了一个人。 那位大首领,广平侯。 自从假周睿落网之后,差不多有一两个月了,她又去过几次白凤河,再也没有遇到过他。 遇不到才是正常,如果经常遇到那就不正常了。 白凤城不是京城,大首领也不是在这里当差。 沈二老爷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刚进门,二太太便迫不及待地对他说道:“你看到了吗?这一次又让凝儿说对了。” “什么?”沈二老爷不解。 二太太白他一眼,说道:“昨天沈文清在门口闹了那么一出,凝儿说他有杀身之祸,而且那祸事就在眼前,天呐,这就是昨天的事,今天早晨沈文清的死讯便传了出来,而且真的是死于非命,咱们这位二姑娘,真是神了!” “啊?还有这事?t”沈二老爷是早就知道侄女有本事的,可是二侄女怎么没告诉过他,而有这看人福祸的本事啊。 沈二老爷看向窗外,二太太见他心不在焉,立刻来了脾气:“我和你说话呢,你东张西望做什么?” 沈二老爷连忙陪笑:“我看看天色,有点晚了,只能等到明天了。” “明天?你有事?”二太太不解。 “当然,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让二丫头给我看看,看看她二叔我,最近有没有财运。”沈二老爷迫不及待了。 二太太横他一眼,看看你这人缘吧,凝儿和你一起去了岳县,前前后后二十多天,也没给你相过面! 你如果有财运,凝儿能不告诉你吗? 其实二太太还真是想错了,沈凝那张嘴,你不问她,她就不会说,但凡能让她主动说出来的,一准儿就不是什么好事。 沈凝坐在屋里,连打几个喷嚏,这是谁在背后说她呢。 对了,她想起沈文清的事了。 她烧了黄纸,叫来了青烟和独荒。 “沈文清昨晚被杀,你们去打听打听,问问有没有人看到这件事。” 青烟自作聪明:“他不是死了吗?我们把他抓来,让他当面和您说。” 沈凝没好气:“他的尸身在衙门,你们这是长本事了,能到衙门里找鬼了?” 青烟和独荒做个鬼脸,连说不敢,没那本事,便嗖嗖两下,消失无踪了。 衙门有狱神护佑,自带正义之气,一般阴魂不敢进出,青烟和独荒虽是有些灵力的老鬼了,但也比普通小鬼更加珍惜自己的灵力,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去衙门里硬碰硬,白白损失自己的灵力。 后半夜,青烟和独荒便回来了,他们带回一只小鬼。 那小鬼只有八九岁,因他死时年纪幼小,因此,他最喜欢去看小孩子们玩耍,有时还会参与进来,有几次因为靠得太近,致使人家好端端的孩子大病一场,也正因为这事,他去地府登记投胎的时候,都被踹出来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记吃不记打,还是喜欢找小孩子们一起玩。 昨天他去的有点晚,小孩子全都回家吃饭了,他有点遗憾,听到一户人家里传来小孩子的说话声,便飘到那家的墙头上,一看那家居然有三个小孩,小孩们正在敲门。 后来,三个小孩没能把屋门敲开,便气哼哼地出去了。 小鬼还以为这三个小孩要出去玩,便跟在他们身边,三个小孩到了胡同外面,遇到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向他们打听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姓吴的,又问有没有一位沈公子。 年纪最大的那个小孩眼珠子转了转,冲着小伙子伸出手掌,小伙子摸出几个铜钱给他,没想到那个小孩却嫌少,小伙子为他要多少,他张口便是十两银子。 第850章 您真是我的爷 小伙子二话不说,便给了那小孩十两银子,小孩很高兴,便告诉小伙子,他要找的沈公子是他的便宜哥哥,只是那人抠得很,连吃饭的银子也舍不得给,关上门不肯出来。 小伙子便说,再给他一两银子,让他们想办法把沈公子骗出来。 这时,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拿着包子从家里出来,这三个孩子便去抢了那小孩的包子,小孩哭着回家,没一会儿,小孩的爹便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第205章 三个孩子跑回自己的家,小孩的爹也跟着去了,小鬼也跟着去看热闹,这一次,那位沈公子真的从屋里出来,打发走了小孩爹,和自己的弟弟说了几句话,便兴冲冲地走出家门,并且在胡同外面,看到了一驾马车和那个小伙子。 “我亲眼看到那三个小孩的哥哥上了马车,可是马车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小鬼说道。 青烟和独荒说道:“我们找到沈文清的住处时,刚好看到这只小鬼,一问,好嘛,昨天他全都看到了,那沈文清一定是被那驾马车里的人给杀死的。” 沈凝心中一动,问那小鬼:“对了,你说那个小伙子起初问的是姓吴的公子?” “对啊,没错,他先说姓吴的,后来才说的沈公子。”小鬼说道。 沈凝很满意,给了小鬼几根蜡烛,小鬼啃着蜡烛,兴高采烈地走了。 知道沈文清原本姓吴的并不多,恰好沈凝就知道。 她能让秦时雨找到刘芸一家,自是早就打听清楚沈文清亲爹吴士英的底细了。 吴士英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岳家,因此,吴士英的妻子虽然膝下无子,但在家里非常强势,吴士英上次来白凤城寻子,也是打着参加文会的借口过来的。 吴士英只有沈文清这一个亲生儿子,想来是舍不得杀死的,那么来弄死沈文清的人,十有八九是吴士英的妻子派来的。 沈凝对青烟独荒说道:“找几个女鬼到沈文清家里哭丧吧。” 论起做这种事,整个白凤城,独荒称第二,就没有哪只鬼敢说自己是第一。 黄二狗和刘芸犯的事并不大,按照规矩,他们在大牢里待上一晚,吓唬吓唬,再罚上几两银子,也就放出来了。 可偏偏沈文清死了,知县大人觉得,黄二狗和刘芸或许知情,于是便让他们继续留在了大牢里。 今天晚上,家里只有三个孩子。 下午的时候,他们便听邻居说了,沈文清死了。 小妹胆子最小,她对两个哥哥说道:“大哥二哥,他会不会来找咱们报复啊。” 大弟冷哼:“他都死了,还报复个屁,他活着时是个窝囊废,死了以后是窝囊鬼,他不敢。” 二弟去灶间里拿出一条烧火棍:“他敢来找咱们,就用烧火棍打他,我听人说,鬼最怕烧火棍了。” 话音刚落,三人便冻得打个哆嗦,这屋里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了? 的确是冷,如同数九寒天一样的冷。 三人冷得直打哆嗦,牙齿碰撞着牙齿,三人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呜呜呜,文清啊,你死得好惨啊!” “你可怜啊,命不该绝啊——” 四周都是女人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凄凄惨惨,可是却看不到人影,只有哭声,没有人。 三个孩子自幼长在乡下,农村死了人,那些女人就是这样哭的,这是哭丧啊! 三个人吓得抖如筛糠,有鬼,这一定是鬼,沈文清死了,所以这些鬼是来给他哭丧的! 二弟拿起烧火棍,对着虚空一阵乱砍,可是那些哭声却丝毫未减,反而有更多的哭声加入进来。 终于,三个人不敢留在这里了,他们大喊大叫地冲出院子,冲出胡同,一直冲到大街上。 “救命啊,有鬼啊!” 漆黑的夜里,空荡荡的街道上,三个孩子尖厉的哭声传出很远。 平日里巡城的衙役都是趁黑摸鱼,三更时分在街上转一圈儿,便找地方去睡觉了。 可今天锦衣卫来了,衙门的师爷特意叮嘱,夜里一定要加强巡逻。 因此,这会儿,衙役们正在街上转悠。 一个衙役在打哈欠,可是哈欠刚打一半,便听到了哭喊声。 “有情况,兄弟们,正西方向!” 一队巡城衙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奔,很快便看到了那三个鬼哭狼嚎的孩子。 这三个孩子已经吓得屁滚尿流,没等衙役们仔细询问,年纪最小的妹妹便说了实情,他们如何收钱,帮助一个坐马车的小伙子,把沈文清从家里骗出来的事,全都说了,还说那些女鬼是来给沈文清吊唁哭丧的。 什么女鬼,衙役们是不信的,但是这三个小孩说的沈文清,他们是知道的,今天锦衣卫刚把沈文清的尸体送到衙门,听说还是锦衣卫的大官亲自送来的,知县大人非常重视这个案子。 “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有福之人不用愁,谁能想到,深更半夜巡街还能撞上这么好的事呢。 一个大线索啊! 次日一大早,知县大人便得知了此事,和沈凝一样,知县大人也对“吴”这个姓来了兴趣,提审刘芸和黄二狗,这两人在牢里关了两天,早就吓坏了,知县大人问起姓吴的,他们便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沈文清的亲爹名叫吴士英,有功名的,而且吴家还是当地大户,吴士英也只有沈文清这一个亲生儿子。 知县大人立刻让师爷找人打听这个吴士英,吴士英是有功名的,那就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圈子里想要打听一个人并不难,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师爷便把吴士英的老底全都摸清了。 听说吴士英的岳父乃是京中某位大人时,知县大人一下子就蔫了。 他是七品,人家却是从三品,他和人家差得远呢。 没办法,知县大人只好硬着头皮去见昨天来的那位爷。 第206章 “侯爷......” 知县大人刚刚开口,那位爷便嗯了一声,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 知县大人快要哭出来了,爷啊,您真是我的爷! 第851章 给沈凝磕头,沈凝接受了 当天晚上,吴士英一家便被带进了位于白t凤城外的锦衣卫百户所,经由锦衣卫审理之后,吴家的一名管事和他的儿子,扛下所有的罪责。 只不过,这件事经由锦衣卫之手,上传京城,御史们听到消息,立刻对吴士英的岳父展开弹劾,而岳父的政党对头们闻风而至,无奈之下,岳父只能饮恨朝堂,乞骸骨告老还乡。 岳父刚刚下台,他的几个得意门生便因贪赃枉法而锒铛入狱,他们这些人,其实早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只是恩师在朝,所以没人动得了他们,现在恩师倒了,他们这些人没有了依靠,以前被盖住的那些事,全都被掀了出来。 吴士英恨妻子毁了他唯一的儿子,但是却又舍不得岳父的权势,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现在得知岳父树倒猢孙散,吴士英二话不说,便一纸休书把妻子休了。 休妻之后,吴士英火速再娶年轻貌美的续弦,吴士英磨拳擦掌,终于甩了那个不会下蛋的黄脸婆,他终于能够大展雄威生儿子了。 可是洞房花烛,吴士英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他废了! 虽然没有净身做太监,可也和太监差不多,别说是生儿子,他现在连条虫子也生不出来了。 之后的若干年里,吴士英四处寻医问药,又是请道士开坛,又是请和尚念经,可是仍然无济于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白凤城里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件事,那就是沈文清是被继母派人杀死的,他想认祖归宗,无奈继母不答应,所以便要了他的性命。 至于沈家,那肯定是清白的啊,没见沈家人被叫去衙门,不到半日就给放出来了吗? 沈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很淡,他们原就没有杀人,所以从未想过要自证清白,所以现在听说杀死沈文清的真凶找到了,沈家人的表现,就和白凤城里万千吃瓜百姓是一个样的。 最不淡定的是黄二狗和刘芸,两人从大牢里出来,回到家里,却发现大门上锁,三个孩子全都不见了。 正在这时,房东来了,那天三个孩子跑到大街上时,没有上锁,好在房东听说沈文清死了,第二天便过来了,顺手便换了一把锁。 沈文清交的房租已经到期了,这处房子他们不能住了。 刘芸躺在地上打滚,黄二狗找了石头要砸锁,房东连个眼角子也没给他们,一声呼哨,来了七八个小伙子,拳头还没打到脸上,刘芸从地上爬起来就跑,黄二狗连忙扔掉石头跟上。 衙门里没有刁难他们,三个孩子被放了出来,可已经吓破胆,没有了沈文清这个摇钱树,黄二狗当然不想留在白凤城,白凤城有钱人虽然多,可却没有哪个有钱人愿意把钱给他们,他们走路捡不到金子,天上也掉不下金子,如今又在官府挂上号,三个孩子还天天喊着有鬼,无奈之下,黄二狗和刘芸只好带着孩子回了乡下。 两人一边走一边互相埋怨,说好了是来白凤城里享福的,现在什么也没有捞到。 沈文清的尸体在衙门里放了多日,无人认领,只好让义庄拉走,无论是亲爹吴士英,还是亲娘刘芸,似乎全都忘了,他们的好大儿还没有入土。 最终,还是沈大老爷拿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块福地,请义庄的人代为安葬。 转眼又过了几日,春俏带着小海来向沈凝告假。 原来,春俏和小海有位叔公,六十多岁了,人已经不行了,眼瞅着阳寿已近,他们姐弟便是要跟着父母一起回乡下。 春俏爹和春俏娘,以前都是府里的粗使下人,沈凝准了假,又和二太太说了一声,把春俏爹娘的假也给准了。 她看了看小海,问道:“你们那位叔公有儿女吗?” “有啊,叔公有一儿三女,大姑姑和二姑姑是亲生的,已经出嫁了,小姑姑是叔公捡来的,比我们还小呢,除了三位姑姑,还有秋宝堂叔,秋宝堂叔小时候生过病,一条腿有残疾,所以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小海说道。 沈凝点点头,拿出一枚平安符,让小海随身戴着,不可取下。 春俏见沈凝只把符给了小海,却没有给自己,心里疑惑,问道:“二姑娘,是不是小海要遇到麻烦了?” “嗯,是啊,此次之行,对小海不利。”沈凝说道。 春俏吓了一跳,忙问:“那不让小海回去,就没事了吧?” 沈凝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因果,他躲不掉的,哪怕不回去,留在这里还是要遇上,还不如直接面对。” 春俏和小海面面相觑,不过有了沈凝给的平安符,他们并没有太过担心。 一家人走后,沈凝像往常一样,偶尔陪老太太去吃早点,也会和沈冰一起去花月记帮忙。 转眼又过了几天,春俏忽然回到府里,没和爹娘一起,身边也没有小海,她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最特别的是,他没穿平时的衣裳,头发用块蓝帕子包起来,身上也是一件半旧的蓝粗布褂子,脸上用炭抹的黑漆漆,又被汗水冲得一道黑一道白,不仔细看,以为是个邋遢的乡下大嫂。 第207章 吴春芳吓了一跳:“我的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春俏还没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二姑娘呢,二姑娘救救小海啊!” 吴春芳连忙拉着她跑进屋里,沈凝像是算准了她会回来,不慌不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对吴春芳说道:“给她倒杯凉开水,再让她擦把脸。” 然后又对春俏说:“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慢慢说。” 用湿布巾子抹了脸,一大碗凉开水下肚,春俏终于缓过劲儿来,只是眼泪却流得更凶:“二姑娘,如果没有您给的平安符,小海就没命了,奴婢的老子娘说了,让奴婢先替小海给您磕个头。” 说完春俏跪下,便给沈凝磕了三个头,沈凝欣然受了。 春俏松了一口气,二姑娘说过这是小海的因果,在回来的路上,她很担心二姑娘不会插手,现在二姑娘受了她的谢礼,显然是愿意施恩于她们的,春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852章 有人要让小海死 春俏一家回到村里时,叔公刚刚咽气,村里的长辈,便把春俏爹和小海叫了过去,春俏爹是个老实人,也没多想,便带着儿子去了长辈家里。 一进门才发现几位长辈都在。只是春俏爹万万没有想到,长辈们居然是要让小海给叔公打幡捧罐。 春俏爹和小海大吃一惊。 叔公有儿子,儿子虽然尚未成亲,但是有儿子就是有儿子,怎么也轮不到小海这个隔着房头的侄孙打幡吧。 长辈们却有自己的理由。 秋宝叔有残疾,年纪一大把,也没娶上媳妇。如今亲爹死了,他要守孝三年,孝期满了,年纪更大,这辈子怕是也娶不上媳妇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在长辈们看来秋宝叔不配给叔公打幡捧罐。 春俏爹觉得这样很不妥,可他嘴笨,每次想要开口都被长辈们打断,急的面红耳赤,可是却没有办法。 小海虽然不太懂,可也觉得既然有秋宝叔,就轮不到让他给叔公打幡捧罐。可他只是个孩子,在这些长辈们面前没有开口的资格。 于是父子俩便头晕脑胀的走出来。 两个本家兄弟过来,给小海穿上孝服。 小海稀里糊涂往外走,春俏和她娘看到之后吓了一跳。小海身上穿的竟然是齐衰孝服! 母女俩问了半天,这对父子才算把这件事说明白。春俏娘一听就急了,把春俏爹骂了一顿,说他太糊涂。叔公有自己的儿子,犯得着让小海打幡吗?再说这件事你问过秋宝叔了吗? 春俏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找秋宝叔。 可是他找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秋宝叔。 春俏爹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 偏偏他们这一房只有春俏一家。春俏爹又带着一家子住在城里,再说他们是当下人的,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能次次都能回来,因此春俏爹没有同房头的兄弟,和其他房头的人也不太熟。 倒是春俏娘,别看不是经常回来,但是人缘却很好,她找到一个同村的嫂子,这嫂子和他们不是同姓,也不沾亲,纯粹就是看热闹的,很多话别人不敢说,她却是不在乎。 嫂子告诉春俏娘,叔公的两个女儿都是远嫁,如今在眼前的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和一个养女。 虽然不是绝户,可在本家人眼里和绝户没啥区别。 所以叔公留下的几间青砖大瓦房、二十亩良田,以及后山的一片林子,在本家人眼里就成了无主之财。 叔公早年在外面做过生意,家底厚实,老伴去世之后,叔公想要落叶归根,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叔公病危,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希望族里能够善待残疾儿子和年幼的养女,还给族里捐了一百两银子,用来修葺祖坟。 叔公的这一举动,用t大嫂的话说,就是露财了。 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叔公留下的东西,除了表面上的这些田地房子,肯定还有很多钱。 对于靠天吃饭的庄户人来讲,这就是一注大财。 所以现在长辈们的意思,叔公的家财,给秋宝叔和养女留下一点,余下的族里各家就分了。 但村里还有里正,里正和他们不是同姓,长辈们担心里正会插手这件事,所以才把春俏一家推了出来。 小海给叔公打幡捧罐,按规矩他就是孝子孝孙,同时也由长辈们剥夺了秋宝叔的孝子身份。 他们是族里长辈,有权决定这件事,只要给秋宝叔安上个不孝的罪名就行了。 比如现在秋宝叔不知去向,到时就说,亲爹死了,当儿子的跑去躲懒,惹怒了长辈们,所以宁可让隔着房头的小侄孙打幡,也不让他当孝子。 小海理所当然可以继承叔公的遗产,到时各家长辈一起按手印作证,再让里正爷盖上印章,这事便板上钉钉了。 春俏爹是出名的老实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春俏娘的娘家也不在本村,到时只要说服春俏爹把分到的财产交还族里,此事便大功告成。 同村嫂子对春俏娘说:“唉哟,也就是你们从城里刚回来啥都不知道,你们本家的大娘嘴上没有把门的,早就秃噜出来了,那天她在树底下说的那叫起劲儿,让你们本家大伯听到了,朝她嘴上就是一巴掌,你说怎么没看到她,那是她的嘴肿了,没脸出来见人了!” 第208章 春俏娘听完这番话,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小海身上的齐衰孝服扒了下来,逼着春俏爹去找长辈们把这件事拒了。 可是没等春俏爹过去,几个长辈就来了,见小海没有穿孝服,立刻大声训斥,春俏娘要和他们理论,被几个族里的婶子按着拖到了后面。 小海则重新穿上齐衰孝服,跪在叔公灵前,只等次日一早便发丧。 春俏爹则被几个本家叔叔拉着拽着说是去一起干活,便不知道给拉到了哪里。 春俏急得不成,想起沈凝说过,小海会遇到麻烦,担心小海出事,便回到灵棚里找小海。 可是春俏刚刚走进灵棚,便听到轰的一声,灵棚居然塌了,就在小海的正上方破了一个大洞,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头朝着小海的天灵盖砸了下来! 春俏扑过去,想拉开小海,可是她距离小海还有一段距离,而那块石头已经到了小海头顶。 就在这时,小海胸前忽然窜出一道金光,那道金光冲上小海头顶,正对上那块石头,只听又是砰的一声,那块石头居然碎成了粉末。 这一切都是刹那之间发生的,如果春俏不是亲眼看到,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小海全然不知道,就在刚才他经历了什么,春俏冲过来,从他衣领里拽出装着平安符的荷包,打开一看,平安符已经化成灰烬。 姐弟俩对沈凝无比信服,可是信任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两人怔怔一刻,忽然意识到,灵棚不会无缘无故破个大洞,这么一块大石头,也不会无缘无故从头顶掉下来,所以这一切都是人为的,有人要让小海死。 第853章 好大的怨气 春俏爹被族叔们看管起来,怕他当着外人的面又说出不让小海打幡捧罐这样的话。 春俏娘也被几个婶子转过去折元宝,打烧子,春俏想和他们商量一下都没有机会。 无奈之下,她和那位同村的大嫂借了身衣服,叮嘱小海要小心,一定要等着她回来,春俏抹黑了脸,扮成乡下婆子,在官道上拦下一架过路的驴车,进城向沈凝求救。 其实春俏想要求的,就是沈凝再给小海一张平安符而已。 却没想到,沈凝没给平安福,却要想亲自过去看一看。 春俏吓了一跳,老家可和城里隔着几十里路,而且那是乡下,二姑娘怕是受不了那个苦。 沈凝毫不在意,老太太逛街还没有回来,沈凝便和二太太说了一声,二太太对这个侄女早已视若神明,沈凝说要出去,二太太不会阻拦,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刚刚走出沈家巷子,沈凝便察觉到旁边似乎有人在看着她,她转身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沈凝能隐隐的感觉到,那目光里没有恶意,便不再多想,坐上马车向城外走去。 到达村子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不远处的群岚影影绰绰,村子里炊烟袅袅。 马车一进村便引起了注意,几个小孩跟在马车后面,想看看这是来谁家的,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沈凝看看那处院子,便知道村里人为啥会说那位叔公露富了。 这院子如果是在城里不算什么,可是在这村子里便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看到春俏扶着一位衣着素淡的少女下了马车,正在门口说话的几个人都是一怔,这时一个婆子跑了过来,对春俏说道:“你这是去哪里了?小海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春俏吓了一跳,沈凝轻声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她看过小海的面相,虽然麻烦缠身,但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沈凝并不着急。 那位婶子将她们带到了一间堂屋,见小海坐在炕上,春俏娘坐在炕沿上,正在抹着眼泪。 看到春俏居然请了沈凝过来,春俏娘就像见到了福星,眼睛都亮了。 她是在沈府当差的,虽然只是粗使婆子,但是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姑娘就是个福星啊! 春俏连忙给她娘使着眼色,让她娘不要表现的太过激动,小海却已面红耳赤,想要下跪,被沈凝阻止。 春俏四下一看,见带她们来的那个婆子,正在好奇的打量着沈凝,春俏便道:“婶子不用担心了,这里有我娘和我呢,您要忙就先去吧。” 婆子原本还想看看热闹的,见春俏这么说,只好讪讪地出去,走到门口,看到吴春芳和蔡英,像两个门神一样守在那里,婆子吓了一跳,不敢多留,快步走了。 见婆子走了,沈凝看向小海:“你这是装瘸呢?” 小海红着脸点点头:“我不敢留在灵棚里了,刚好灵棚塌了,我搬着梯子要上去看看,一脚踩空,腿就这样了。” 府里宽裕了,沈二老爷请了几个有武功的护院,小海和几个小厮跟着他们学了一些拳脚功夫,武功暂且不提,腿脚却比以前是灵活了,这上梯子假装一脚踩空,对小海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春俏娘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来你是装的呀,为什么不告诉娘?白让娘担心了一场。” 小海嘿嘿的笑,就他娘那个老实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如果知道他是装的,即使他装的再像,别人也能从他娘脸上看出来。 “找到你们的秋宝叔了吗?”沈凝问道。 小海摇摇头:“秋保叔一定被他们关起来了,可我们对村子里不熟悉,也不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 第209章 “叔公的养女呢?”沈凝又问。 春俏娘忙说:“这会儿她在灵棚里跪着呢,不仅是她,还有几个晚辈儿也在。” 沈凝又问:“叔公的生辰八字你们可有?” 春俏娘说道:“我知道是哪天生日,可却不知道具体时辰。” 有一年清明回乡下,无意中听人说过,这位叔公是清明前两天出生的,现在知道叔公的寿元,往前推算便知道叔公的生辰。 沈凝点点头,掏出一枚平安符让小海戴上,她对春俏说道:“走吧,带我去给叔公上炷香。” 春俏娘激动不已,她听小海说了,二姑娘给的平安符,已经救了小海一命,现在又给了一道符,小海肯定没事了。 现在二姑娘又要亲自去给叔公上香,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春俏娘连忙催促春俏陪着二姑娘过去,她也想去,沈凝让她留下了。 谁知道一会儿灵棚里会发生什么事呢,春俏娘,这样的就是个拖累,到时候非但帮不上忙,可能还要照顾她,所以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小海吧。 灵棚外面的人看到春俏,陪着那位像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姑娘走了过来,全都小声打听,春俏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这位是自家二小姐,是来给叔公上香的。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是谁说春俏一家在大户人家干的是最下贱的差事的?如果真是那样,主人家的小姐会来乡下给家里的亲戚上香? 一看就是那些人嫉妒,明明是春俏一家,很得主人赏识器重,所以才能有这样的体面。 其实刚才沈凝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阴气,现在走进灵棚,阴气更重。 她看到棺材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寿衣的老人,那老人身上照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新死不久的病死鬼。 看到沈凝老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沈凝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淡淡扫过,便看向灵棚顶部,灵t棚顶部有一处破了,用东西盖住,但是从里面还是能看到那处破洞和隐隐透进来的微光。 而在那个破洞旁边,则挂着一个妇人,妇人脖子上挂着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悬在灵棚顶上。 沈凝在心里暗道一声,好大的怨气啊! 第854章 肩膀上的小女孩 沈凝是天师,身上自带正气,鬼看到她就会感到威压,因此,那位新死不久的老爷子看到她便会畏惧,而吊在屋顶的这个妇人,却是毫无惧意,看向她的目光里甚至还带了几丝挑衅。 沈凝走到灵位前,取了一支香,点燃插上,她看了看灵位上的名字,用灵力对那位老人说道:“陈有金,你死前露财,又错信族人,不但不能护住你的儿女,还会让他们引火烧身,现在后悔了吗?” 陈有金老泪纵横,他新死不久,几乎没有灵力,除了自己的棺木,哪里也去不了,他在灵棚里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后来又看到隔房头的小侄孙,一身齐衰孝服给他趴灵,便隐隐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现在听到沈凝这样说,便知道一定是出了事。 他后悔不已,跪倒在地:“天师啊,小人的儿子老实木讷,又腿有残疾,但他心地良善,为人忠厚,小人担心自己死后,他护不住家产,这才委托族人照顾,小人万万没有想到,会给他招来祸事啊!” 沈凝冷笑:“族人之间本应守望相助,你既然知道要捐银子修缮祖坟,才能换取他们对你儿女的照护,说明你也知道他们唯利是图,既然知道了,却还要留下这种遗命,陈有金,看来你活着的时候也没少做糊涂事,有因便有果,你死了,这果报就落到了你儿子身上。” 陈有金大吃一惊,趴在地上不住磕头,他只有那一个儿子,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全都是要留给儿子的,如果真如天师所说这一切都是果报,他宁可下油锅,也不想连累儿子。 沈凝问道:“你不是还有两个亲生女儿吗?你又不是暴死的,病了那么久,为何也没有通知你的女儿们?” 如果女儿们知道他的死讯,一早就过来了,可是沈凝只听春俏娘说那个养女在灵棚里守灵,却没有提到陈有金的亲生女儿。 陈有金满脸愧疚之色:“都怪我,当年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把两个女儿都送给人做妾了,老妻因此郁郁而终,两个女儿也不与我来往了,无奈之下,我才带着儿子,奔波千里,落叶归根,回到了这里,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扔着一个女婴,我想起了那两个女儿,心中有愧,便将女婴养在膝下,做了养女。” 沈凝掐指算了算:“你用亲生骨肉换取利禄,不但贪心,而且冷漠,好在你后来动了善念,收养了那个小女儿,也算是给你儿子争取到了一线生机,那个小女儿就是你家的贵人。” 陈有金又惊又惧,仔细回想这些年与小女儿相处的点点滴滴,虽非锦衣玉食,可也衣食无忧,但养女就是养女,在他心里,自是比不上他的儿子,但是儿子陈秋宝确实把养女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他生性老实,唯一一次与人争吵,就是因为村里人欺负妹妹,说她是捡来的野种。 沈凝看着他,心里已经有数,指着灵棚顶上的吊死鬼,问道:“这人是谁啊?” 陈有金忙到:“那是小人的长女翠萍,小人在弥留之际才知道她早在十多年前便悬梁自尽了,都是小人做的孽!” 第210章 沈凝好奇,这陈翠萍有点本事啊,死了多年没投胎也便罢了,居然还有本事来这么远的地方。 可是沈凝转念一想,便觉不对,陈翠萍虽然怨气很重,但笼罩在身上的灵力还不如青烟和独荒,青烟和独荒已是多年老鬼,却仍然不能离开白凤城方圆百里,就是因为他们的肉身在这里。 而陈有金已经说了,他是长途奔波回到这里的,两个女儿当年都在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陈翠萍也像陈有金一样,回到家乡才死,那么就是陈翠萍的尸身或者陈翠萍的魂魄被人带来了这里。 沈凝刚想再仔细问一问,两个妇人便走了过来,看了看沈凝,见沈凝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两人面对春俏说道:“春俏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灵棚也不是啥好地方,大小姐上了香,你就该陪着大小姐去外面,怎么能在这里不走了呢?” 闻言,沈凝看向两个妇人,见年长的那个肩膀上居然趴着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顶多两三岁的样子,眉目之间,和旁边年轻妇人有几分相似,更重要的是,这一人一鬼之间有丝丝缕缕的气息相连,这分明是一对母女。 而沈凝却赫然看到小女娃的头顶,扎着九根钢针! 颅针求子! 发现沈凝看着自己,小女娃抬起头来,冲着沈凝咧嘴一笑,笑容诡异,而沈宁也看清楚小女孩前胸上竟然也扎着九根钢针。 九针换命! 沈凝心头一凛,前世见过的邪术,这一世又出现了。 所谓颅针求子,乃是一种民间的厌胜之术,当小女娃的母亲,再次有孕之后,在小女娃头顶每天扎入三根针,小女娃啼哭不止,将前来投胎的女婴吓跑,这样便能一举得男。 这就是所谓的针扎头胎女,下胎必生男。 这个小女孩头顶有九根针,则是被连扎了三天,之所以后来没有了,是因为小女孩第三天便死了。 而九针换命,则是在小女孩死后进行的,以小女孩的尸体作法,将男胎引来。 如果沈凝没有猜错,小女孩的尸体应是埋在了经常有骡马牲畜经过的十字路口,让小女孩死后遭牲口践踏,令牛头马面不喜,不能投胎,永世不能翻身,避免她死后变鬼吓唬弟弟。 沈凝声音冰冷,对春俏说道:“她们是谁?” 春俏忙到:“这是族长家的伯祖母和伯娘。” 沈凝心中了然,这族长在外面带着全族人要吃绝户,吃相难看之极,在家里放任老婆害死亲孙女,从骨子里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坏种。 见沈凝当着她们的面就这样问春俏,显然是没把他这位族长老婆放在眼里,老妇人心中不悦,城里的小姐又如何,在这里可是她家男人说了算。 第855章 哥哥他好疼 “哎哟,这么大的姑娘,咋就这么不懂事呢,放在我们乡下,这可是白给也没人要的。” 老太婆不提名不提姓,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冲着沈凝来的。 春俏顿时怒了,强压怒火:“伯祖母,你想发号施令就回你自己家,别在叔公灵堂里耍威风。” 老太婆简直不敢相信,春俏竟然敢这样和她说话:“反了反了,这是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我替你老子娘教训你!” 说着老太婆抡起巴掌就朝春俏脸上扇去,沈凝抬手在老太婆手腕上轻轻一弹,老太婆的胳膊立刻又酸又麻,软软的垂了下来:“你……你……你……” 沈凝声音冰冷:“在灵堂里闹事,你不怕陈有金找你算账?” 老头陈有金早就气得面容扭曲,自从回到村子里,他可没少给族长一家好处,酒肉就没少过,逢年过节还要给送上几两银子,没想到他尸骨未寒,族长就想把他儿子当绝户吃了,这还不算,居然还打发自家婆娘来灵棚里闹事,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趴在老太婆肩膀头的小鬼,沈凝能看到,同为鬼的陈有金当然也能看到,于是他冲着小鬼喊道:“咬她,咬她! 小鬼张开血盆小口,朝着老太婆脖子上就是一口。 老太婆梗着脖子,趾高气扬,忽然脖子上一阵剧痛,她捂着脖子尖声嚎叫,儿媳连忙问道:“娘您没事吧?怎么了?这是没出血呀?” 老太婆朝着儿媳妇便是一巴掌:“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咒老娘呢?” 儿媳妇捂着脸讪讪的退到一旁,老太婆想起刚刚沈凝说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惧意,她畏惧的看一眼陈有金的灵位,捂着仍在疼痛的脖子,快步走了出去。 儿媳妇连忙小跑着在后面跟上,生怕跑慢一步,婆婆又会打她。 陈有金仍在破口大骂:“没安好心的老虔婆,让我死了都不得安宁,气死我了!” 陈有金骂了一会儿,见沈凝和春俏也要往外走,陈有金急了:“天师,请留步,天师,你要帮帮小老儿啊,救救小老儿的儿子吧!” 沈宁转身看他一眼,又直直挂在灵棚顶上的吊死鬼:“你自己造的孽,报应到你儿子身上,你还有脸让我帮忙?” 陈有金跪下磕头:“天师,小老儿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我家秋宝老实本分,他可是无辜的呀!” 沈宁微微一笑:“你既然这么关心你儿子,那我就先帮你把儿子找出来吧。” 她问春俏,族长家是不是有个孙子? 第211章 春俏t忙道:“是啊,今年两岁了,那可是族长家的宝贝疙瘩!”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还在灵棚里守灵的只有陈有金的养女陈翠翠。 男女有别,按照村里的规矩,作为孝女的陈翠翠只能跪在孝幔后面,只有孝子才能跪在前面。 刚刚灵棚里争吵,陈翠翠躲在孝幔后面全都看到了,忽然她看到那个特别好看的小姐,冲她招了招手:“不要偷看了,快点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陈翠翠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到了沈凝面前,小小姐你有事找我吗? 沈凝知道他已经有十一二岁了,但是生的瘦瘦小小看上去顶多十岁左右,陈有金活着的时候,陈翠翠过得还不错,虽然没有亲生父母,但是他有养父和一个好哥哥,现在父亲死了,哥哥又撑不起来,如果守不住这份家财,她的未来也会和两个姐姐一样,甚至可能还不如他们。 沈凝在小小的女孩儿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忧色。 “你把哥哥藏在哪里了?”沈凝柔声问道。 陈翠翠惊惧的睁大了眼睛,小姑娘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沈凝一看她的神请,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放心,我是来帮你们的,你怕别人伤害你哥哥,所以就把哥哥藏了起来,你以为只要哥哥藏起来了,那些坏人伤害不了他,也就没事了,可是你知道吗?他们在造谣,说你哥哥不孝,然后把你哥哥从族里除名,这样你哥哥就不再是你父亲的儿子,也不再是你的哥哥,他们会侵吞你父亲留给你们的财产,让你哥哥和你一无所有,说不定还会要了你哥哥的性命,你愿意看到这样吗” 陈翠翠呆呆的望着沈凝,接着便拼命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单纯,但是嘴巴却很严,沈凝对她说道:“那如果是你爹让我问的呢?你告不告诉我?” 小姑娘有些迟疑:“可是爹爹已经不在了。” “你认识字吗?”沈宁又问。 小姑娘点点头,哥哥教过一些。 认字就好! “那我就让你爹亲自和你说!”说完,沈宁看着陈有金,你想问什么只管问,你们父女俩自己说。 她从供桌上的香炉里倒出一些烟,香灰香灰平铺在供桌上,沈宁对陈翠翠说道,你爹就在这里,你有话就和他说吧。 说完沈凝便带着春俏背过身去。 陈翠翠,看看沈凝,又看看父亲的灵位,咬了咬牙颤声的问道,爹爹您在这里吗? 只见原本平铺在供桌上的香灰,忽然动了起来,陈翠翠吓了一跳,揉揉眼睛,仔细看去,只见香灰上出现了一个字—— “在!” 陈翠翠还是不信,又问:“爹爹你是在哪里捡的我?” 只见香灰又动了起来,这一次陈翠翠不再害怕,她瞪大眼睛看着香灰,香灰上又出现了两个字,猪圈。 陈翠翠苍白的小脸顿时红了,她的确是被爹爹在猪圈旁边捡到的,但是爹爹觉得说出去不好听,面对人说,她是在路边的大树底下捡到的。 所以一直以来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一家三口自己才知道,外人全都不知道。 陈翠翠又惊又喜又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爹爹,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欺负哥哥,福叔和义叔叫了哥哥去山上,我不放心在后面跟着,他们把哥哥推进陷阱里,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哥哥拉上来,哥哥的腿受伤了,他好疼……” 第855章 沈凝就在里面 陈翠翠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沈宁和春俏已经走到了灵棚门口,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陈翠翠的哭声。 香灰上又现出字来:你哥在哪? 陈翠翠忙道:“哥哥在那个山洞里,就是小时候您带我们去过的那个山洞。” 香灰上出现了几个字:听天师的话。 陈翠翠怔怔发呆,天师,什么天师啊? 可是她再问,香灰却是纹丝不动,陈翠翠一片茫然,并不知道陈有金这个时候正在向沈凝复述刚才陈翠翠告诉他的事,陈有金快要气炸了,刚刚咽气,那些人就想把他儿子弄死,忽然又想起沈凝对他说的话,这个女儿就是他们家的贵人,如果不是翠翠把秋宝救出来,秋宝早就死在后山上了。 陈翠翠口中的福叔和义叔是族长的两个侄子。 沈凝对春俏说道:“你去请里正爷,告诉他,陈福和陈义意图杀害陈秋宝,让他叫上几个人,到后山的那个山洞里把陈秋宝找回来。” 沈凝冲着陈翠翠招招手:“你和他们一起去。” 陈翠翠还在发懵,但双腿已经下意识的向前走,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沈凝,眸光闪闪:“你就是天师吗?” 沈凝点点头,微笑说道:“是啊,我就是天师。” 陈翠翠咧开小嘴,满是泪痕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爹爹让她听天师的话,她一定会听的。 族长老婆回到家,脖子一直都在疼,疼得她哭爹喊娘,又说春俏和城里来的那个小姐一直都在灵棚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 族长以前听说过春俏一家是在大户人家当差,而且那家人以前还是做官的,现在那家小姐亲自过来,并且进了灵棚便不出来,族长心里犯了嘀咕。 他心里本来就有鬼,偏偏这时陈福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大伯,不好了,刚刚我到后山去看了,那个陷阱里什么都没有,陈秋宝那小子跑了!” 第212章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族长想起那从城里来的大小姐,他对两个侄子说道:“你们多带几个人过去,把那城里来的丫头赶走,还有陈老实一家,给脸不要脸,我让他家儿子打幡捧罐是给他们脸面,他们自己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大伯的了。” 春俏和陈翠翠没走正门,两个小丫头绕到后门跑了出去,与气势汹汹前来算账的陈福和陈义等人完美错开。 陈福和陈义冲到灵棚门前,灵棚是临时搭建的,没有门,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可陈福和陈义却连一个活人也看不到,不是说那城里来的小姐在灵棚里吗?人呢? 两人决定进去看看,可说来也怪,明明没有门,此刻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将他们隔在了外面,无论他们先迈哪一条腿,也无论他们迈出几步,却仍然逗留在原地。 几个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灵棚里的白蜡烛啪的蹦出一个灯花,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看着那黑黝黝的棺材,一股冷气从脚底窜上来,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鬼啊,几个人连滚带爬往前跑,连头也不敢回。 看着他们跑远了,沈凝撤去禁制,抬起头,对还挂在棚顶的陈翠萍说道:“说说吧,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陈翠萍目光呆滞,她看向陈有金,缓缓说道:“我是嫁过来的!” 沈凝一怔,陈翠萍早就死了,难道是死后被人配了阴婚? “你被配了阴婚,嫁给谁了?”沈凝问道。 “呵呵呵,”陈翠萍发出了一阵难听的笑声,她是上吊死的,伤在脖颈上,所以这笑声也像是脖子那里被卡住后发出来的,难听之极。 她看向陈有金,笑容嘲讽:“我嫁的是陈大勇。” 听到陈大勇这个名字,陈有金震了一下,接着便吼道:“这怎么可以,陈大勇和我是平辈的,你要叫他一声叔父!” 陈翠萍怪笑两声:“他们拿我配阴婚的时候,你这个亲爹在哪里?我已经嫁过来十几年了,你何时过问过?” 陈有金唉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沈凝问道:“陈大勇呢?” 陈翠萍冷哼一声:“他们家给他配阴亲时他就已经投胎走了,只是那家人自己不知道而已,偏偏那陈大勇不但傻,还有残疾,附近人家哪怕是阴亲,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们家只好脱了专做这种事的阴媒婆,我呢,本来就是个妾,后来又上吊死了,那家人觉得我不祥,不让我葬进他家祖坟,不葬就不葬吧,还想拿我的尸体赚钱,偏偏陈大勇家舍不得花钱,所以就找到我这个嫁过人的。 那一家子,不但蠢而且坏,他们听说我以前是做妾的,便对阴媒婆说,我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他们担心到了下面,我会给陈大勇戴绿帽子,不好好跟他过日子,就让阴媒婆想个法子,让我哪里也去不成,只能留在他们老陈家。 那阴媒婆便找了人,把我的魂魄封在了墓里,十几年了,我不能投胎,也不能出去,只能在那黑黝黝的墓穴里,好在前几天天降大雨,把坟堆给冲塌了,过了这么多年,陈大勇的爹娘早死了,晚辈们不知道这这档子事,过去拢坟的时候,把原本压在坟头土里的那道符用铁锨铲烂了,我就这么出来了。 我在那墓穴里困了太久,饥寒交迫,发现这里有香火,我便进来了,却没想到,这竟然是t那个老东西的灵棚,哈哈哈!” 陈有金一张老鬼脸涨得通红,对沈凝说道:“陈大勇死了二十多年了,十几年前他配阴婚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竟然是翠萍啊。 翠萍,爹对不起,爹已经后悔了,爹以为你还在那家享福呢,虽然是个妾,可也是锦衣玉食,却没想到……” 陈翠萍冷笑:“锦衣玉食吗?你只管把我送去给人家当妾,也没有想过人家的正房太太愿不愿意,我天天挨打挨骂,她用香烫我,用针扎我,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这才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你还认为我在享福?” 第857章 你想去投胎吗? 陈有金被女儿斥责得鬼脸通红,报应啊,死了还要挨骂,真是报应啊! 沈凝对陈翠萍说道:“你想去投胎吗?” 陈翠萍眼睛一亮,她吃了不少蜡烛,神志更加清晰,她满怀希望地看向沈凝:“你能让我投胎?” 没等沈凝开口,陈有金便兴奋地喊道:“天师,把我的投胎机会给翠萍吧,我愿意去地府做苦役,给儿女们积福!” 沈凝白他一眼:“若不是你收养了小女儿,就凭你做过的那些事,还想顺顺利利去投胎,我告诉你,你大女儿的投胎机会比你多。” 陈有金给沈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躲在一旁讪笑。 沈凝没给他好脸色,对陈翠萍却很有耐心:“你若是想要投胎,那我现在就收了你,若是不想,那就继续做个孤魂野鬼,如你这样没有灵力的女鬼,在阳间可不好混日子。” “我去投胎,我想投胎!”陈翠萍迫不及待,能去投胎,为何不去,她已经被困了十几年,如今能有投胎的机会,她求之不得。 那十几年里,最初她还有意识,后来便没有意识,甚至忘记自己是谁,直到进了灵棚,听到陈有金叫她名字,期期艾艾说对不起她,她这才想起陈有金是谁,她自己又是谁。 那时她便在想,如果她有机会再世为人,她定然不会重蹈覆辙,她可以逃,可以跑,可以拼命,可以以恶对恶,却唯独不会去死。 第213章 沈凝见她态度坚定,掏出小瓷瓶,口中念诀,将陈翠萍收入瓶中。 见陈翠萍说走就走了,陈有金又哭了起来:“翠萍啊,我的好闺女,你临走都没再叫一声爹,都没有看我一眼啊!” 沈凝被他哭得心烦,估摸着又该来人了,便冲着陈有金说道:“闭嘴,你再哭我就不管了,反正也不会出大事,顶多就是让陈秋宝到下面陪着你,黄泉路上给你敬敬孝。” 陈有金吓坏了,咧开嘴巴又要哭,忽然想起沈凝说了,如果他再哭就不管这事了,吓得连忙捂住嘴巴,睁着一双鬼眼,可怜巴巴看着沈凝。 这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吴春芳和蔡英飞奔着进来,护在沈凝身边,族长的儿子陈贵带着两位族老,以及六七个粗壮婆子闯了进来。 陈有金连忙告诉沈凝:“天师,这个是陈贵,他是族长的儿子,那几个粗壮婆子也都是族长那一支的。” 沈凝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冲着她来的,否则不会带那几个婆子,先前陈义和陈福被吓得半死,族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这条老狐狸自己不露面,而是打发了别人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们家的灵棚里?”陈贵指着沈凝的鼻子大声吼道。 吴春芳和蔡英连忙把沈凝挡在身后,吴春芳骂道:“你什么东西,凭什么指指点点,这是你们家的灵棚,那供的牌位是你爹?” 陈贵大怒,挥手就要打人,拳头抡起来,忽然想起他爹的叮嘱,这个小姑娘来头不简单,家里是有人当官的。 陈贵素来欺软怕硬,仗着是族长的儿子,他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但是再霸道,也不过就是个乡下汉子,别说是白凤城里当官的,就是村子里的里正他也要绕开走。 “好男不和女斗!”陈贵恶狠狠的说道。 他冲着那几个婆子使个颜色,几个婆子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沈凝虽然穿着素淡,但却是绫罗绸缎,那都是上好的料子,这些婆子不敢动他,便去撕扯吴春芳和蔡英。 吴春芳和蔡英也不是吃素的,二对四,居然能和这些婆子打成平手。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大吼:“这是干什么呢?” 吴春芳手里还抓着一个婆子的头发,蔡英的一条腿正被一个婆子死死抱住。 众人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怒气冲冲的老者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两个壮小伙掺着一个瘦弱的男子,春俏和陈翠翠紧跟其后,还有十几个粗壮汉子。 看到被两个小伙搀着的那个人,陈有金眼泪又掉下来了,他对沈凝说道:“那就是我家秋宝,谢天谢地,秋宝没事儿。” 打头的那个就是里正爷,和他一起来的全都是毛家的子弟。 村子里有两大姓,除了姓陈的,还有姓毛的。毛姓并不比陈姓人少,里正就是姓毛的。 看到是陈秋宝,陈贵怔了一下,立刻指着那几个后生喊道:“这是我们老陈家的事,你们姓毛的来干啥?都给我滚出去!” 里正冷哼一声:“怎么,这地方我也来不了吗?” 陈贵正要分辩,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多人啊,怎么回事?” 陈有金听到那个声音,连忙告诉沈凝,这就是族长。 沈凝冷笑,族长先是派老婆,后来又派侄子,现在又派儿子,就是为了要把她轰走。现在想来是听说,陈秋宝被找到了,这才假惺惺的跑过来。 看到陈秋宝,族长立刻装模作样说道:“秋宝啊,你这孩子也是不懂事,不给你爹守灵,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害得我们一通好找。” “陈福和陈义要杀死我,我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陈秋宝说道。 “怎么可能?你这孩子怎么说谎呢?这可是在你爹灵前,哪能在你爹灵前胡说八道,你爹最是疼族中的子侄,要是知道你这样恶意中伤他们,你爹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陈有金气得破口大骂,可是无论他怎么骂,除了沈凝以外,其他人全都听不到。 陈翠翠挤出人群,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哥没有说谎,我哥是被陈义和陈福推到陷阱里的,是我把他救出来的,我全都看到了。” “滚,你都不是我们陈家人,这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一个丫头片子说话了!”族长喝道。 “既然陈秋宝和陈翠翠说话都不算数,那让陈有金来说吧。” 沈凝缓缓走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她身上,陈贵吼道:“有金叔公已经死了,他还怎么说话?” 第858章 沈凝让陈友金开口说话 沈凝笑道:“死了就变成鬼了,谁说鬼就不能说话了?鬼不但会说话,他还能飘来飘去,说不定他刚好就看到陈福和陈义把陈秋宝推进陷阱了呢。” “你胡说,鬼怎么会说话?”陈贵大声说道,但身子却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沈凝没有理他,而是对站在灵位前的陈有金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众人皆是一惊,一起看向灵位,目光中满是惊愕,只有陈翠翠激动得眼泪直流,她是亲眼见过爹爹显灵的。 “你这个丫头不要胡……” 族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沈凝说到:“陈志才,你在我这里总共借了五百六十五两银子,借条就埋在柴房破桌子下面的坛子里。” 第214章 陈志才就是族长。 里正问道:“陈族长,原来你借了陈有金这么多银子?” 陈志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家这几年都没有用到大钱的地方,怎么可能借他的银子?你别听这个丫头装神弄鬼,她胡说八道呢。” 春俏高声喊道:“是不是胡说八道,到柴房破桌子下面挖一挖就知道了。” 陈志才虽然不相信陈有金真的会显灵借着沈凝之口说话,但是却担心真的会挖出什么来,可是毛家的两个小伙子已经在陈翠翠的带领下去了柴房,片刻之后就捧着一个坛子回来了,打开坛子,里面放的果然都是借条,小到五两十两,多到五十两一百两,不但有陈志才的亲笔签名,还有他的手印。 陈志才脸色大变:“假的,都是假的!” 他指着陈翠翠:“这个捡来的野种,伙同外人一起来陷害我!” 里正说道:“是不是假的,只要官老爷审了才知道,不过这个签名却的确是陈志才你的笔迹呀,我家里有几份文书上都是这三个字,对了,还有手印,不如你再按个手印比对比对?” 陈志才下意识的把手藏到身后:“里正爷,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 里正笑了笑,又对沈凝说道,有金还说了啥? 沈凝说道:“既然欠条陈志才不承认,那陈志才,村东头李寡妇回娘家捡来的那个孩t子,其实就是你和他一起生的,这个假不了吧?” “你说什么?” 一个尖厉的声音传来,族长老婆冲了进来,她用一只手捂着脖子,强忍着脖子上的疼痛,对沈凝喊道:“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陈有金说村东头李寡妇捡的那个孩子,其实是陈志才的种!” 族长老婆大吼一声,一头撞向陈志才:“我就知道那野种是你的,你还不承认?” 大家都明白了,原来族长老婆一早就怀疑过这件事啊,那看来这丫头说的就是真的了,他们村子里的事儿,这个外地来的丫头怎么知道的?难道陈有金真的显灵了? 村东头的李寡妇有一段时间说要回娘家伺候老娘,一去就是大几个月,回来的时候抱回一个小婴儿,说是在从娘家回来的路上捡的。 村里人好一阵风言风语,当时就有人怀疑这是李寡妇不知道和哪个野汉子生的,但是却也没有发现李寡妇和村里哪个汉子相好,那传言传了一阵子也就没人再提了,现在那孩子已经快三岁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李寡妇是族长的侄媳妇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可不就是吗?李寡妇的死鬼丈夫,就是族长的堂侄! 那边族长老婆总算被几个婆子拉开,但族长脸上也被抓出了几条血道子。 沈凝继续说道:“李寡妇有了身孕,不敢回娘家生孩子,陈有金以前在外面做生意,认识的人多,就帮忙找了一户人家,让李寡妇在那里住了大半年,陈志才你如果还不承认,就把那户人家请过来指认。” “不要指认!”话一出口,陈志才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就是承认了李寡妇的孩子就是他的种。 人群里又冲出一个小老太太,朝着陈志才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个当叔公公的不要脸,连侄媳妇都要霸占,不得好死!” 这个小老太太就是李寡妇的婆婆,也是陈志才的堂嫂。 陈志才面红耳赤,一向为他马首是瞻的陈福和陈义早就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都要叫李寡妇一声嫂子,且李寡妇的死鬼男人就是为了救陈福才被山上落石砸死的。 所以李寡妇的男人不仅是陈福的堂哥,还是他的恩人 根本不用沈凝再次开口,陈福就站出来指控陈志才:“是他让我和小义去把秋宝叔推进陷阱里的,他说将来分有金叔公家产的时候,能让我们两家分大头。对了,陈老师一家叽叽歪歪,不愿意答应,他就让我和小义吓唬陈小海,灵棚被石头砸塌,也是他指使我们干的。” 在场的毛家人一片哗然,春俏气的咬牙切齿,陈家人心里有数,知道陈福肯定没有说谎,脸皮薄的已经悄悄溜出去了。 里正看向沈凝:“这位姑娘,陈有金还在这里吗?” 沈凝知道这位老人心里还是存疑,便说道:“陈友金说了,他有事想要托付于你。” “好好好我一定照办。”里正说道。 沈凝对陈翠翠说道:“陈有金说你知道该怎样做。” 陈翠翠连忙点头,从香炉里倒出烟灰,在供桌上铺平,对里正说道:“里正爷爷你有什么话就问我爹吧。” 众人全都傻了眼,怔怔看向供桌。 里正爷迟疑一刻,快步上前:“有金兄弟,你有啥放不下的事只管和我说,老哥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你给你办到。” 众人只觉一阵阴风吹过,香灰动了起来,接着香灰上出现了一行字:替我护住秋宝和翠翠,否则我夜夜去你家找你。 里正看着那行字,目瞪口呆。 几个胆大的后生拔着脖子去看,看完便把那行字告诉了大家,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 那几个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婆子全都跪在了地上,不住磕头:“有金叔啊,我们都是被人蒙蔽,我们不知道啊,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不要来我们家呀!” 陈志才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一切,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第215章 第859章 我叫霍明睿 里正爷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可不可能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个族长怕是当不下去了,怎么让我报官吗?” 报官! 对于乡下人来说,这两个字太大了。 陈贵连忙说道:“里正爷,这都是我们老陈家的家务事,不用报官。” “家务事?这都杀人了,还家务事?如果你被杀了,你家里人不去报官?”人群里的毛家人纷纷说道。 族长老婆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道:“别报官别报官,大不了这个族长我们不当了让给别人!” ...... 就在这些人吵吵闹闹的时候,沈凝已经带着吴春芳和蔡英走出了灵棚。 “二姑娘,真的不管了吗?”吴春芳意犹未尽,她还想看族长一家丢人现眼呢。 沈凝摇摇头,乡下地方,宗族之法高过朝廷律法,里正也要顾及乡里乡亲,好在族长与李寡妇的丑事触到了陈家人的底线,族长是不能当了,且经此一闹,里正会护着陈秋宝和陈翠翠,陈家其他族人也不敢再打他们兄妹的主意了。 吴春芳气得直跺脚:“就这样放过族长一家,太便宜他们了。” 沈凝微微一笑:“族长老婆有子伤之相,她只有陈贵这一个儿子,所以这子伤便要落到陈贵头上,陈贵死不了,但定会重残。 而族长老婆自己眉心有杂毛,印堂窄,嘴角下垂,疾厄宫上有几道横纹,这是短命横死相,她命不长久,且落在水字上。 再说族长陈志才,他近期会有血光之灾。” 吴春芳和蔡英听得面面相觑,她们现在对沈凝佩服得五体投地,沈凝说陈志才一家子都会倒霉,她们绝对相信。 沈凝回到白凤城,次日晚上,她便又来到白凤河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放出陈翠萍,让陈翠萍饱饱吃了一顿,沈凝问道:“陈翠萍,你心中可还有怨?” 陈翠萍缓缓摇头:“刚死时是有的,可是在那墓里困了十几年,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再世为人。” 沈凝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如果担心忘不了那些不好的事,到时就多喝几碗孟婆汤。陈翠萍,祝你来世父母宠爱,夫君疼爱,子女敬爱,也祝你来世多爱自己。” 沈凝烧了黄纸请来鬼差,带了陈翠萍离去。 一点寒星落在手中,沈凝哈哈一笑,收了功德。 她把地上的香灰纸屑用脚尖扫进旁边的草丛,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捉迷藏吗?出来吧!” 是的,就在刚刚,她察觉到有人走过来了,只是那人脚步极轻,不仅她有察觉,鬼差也吸了吸鼻子,只不过鬼差自认除了沈凝,没人能够看到他,因此也懒得提醒。 沈凝话音刚落,一条黑影便从树后闪了出来,皎洁月光洒落在那人的身上,如同镶了一道银边。 沈凝微微歪头,虽然她早就猜到出来的会是谁,可是真的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她还是有一刹那的愣怔。 “好久不见。”那人说道。 “嘿嘿,好久不见。”沈凝笑容讪讪,有一种又又又被人抓包的尴尬。 “你学过道?”男人的声音宛若深秋的河水,冰冷而清澈。 “是啊,学过。”沈凝没有隐瞒。 “梦里和白胡子老爷爷学的?”男人说得很认真,并没有调侃。 沈凝反而一怔,这的确是她最经典的借口,只不过被别人先说出来,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大首领这样说了,小女子莫敢不从。”沈凝施了一个道礼。 “哦,那你们这一派能成亲吗?”男人再次问道,语气依然认真。 沈凝又是一怔,这都是啥跟啥啊,你看到我半夜招鬼,我也没有瞒你,我的态度难道不够老实不够诚恳?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我猜猜看,应是能的是吧,因为我知道你并不茹素。”男人轻声说道。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别说,这人说得很有道理,但凡不戒婚嫁的教派,都不茹素。 “你怎么知道我不茹素,我其实平时都是吃素的。”沈凝笑嘻嘻地说道。 都说到这里了,开开玩笑也行吧。 “我知道,我见过,”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移开,看向奔流不息的白凤河,“我看到你在街上吃炸肉丸子,吃了五串。” 沈凝...... “呵呵,大首领很闲吗?” “不闲,就是碰巧看到了而已,另外,你为何要叫我大首领?”男人说道。 “我听你的手下这样叫的,要不,我叫你侯爷?我记得周睿,啊,假周睿,他是这样称呼你的。” 不知为何,沈凝忽然感觉,就在她说出“假周睿”三个字时,男人周身的气息忽然变了,变得冰冷严酷,令人望而生畏。 “我叫霍明睿,世袭广平侯,现为锦衣卫指挥使。”男人说道。 沈t凝眨了眨眼睛:“你姓霍?是皇族?” 男人解释:“我们家与皇室只能说是同姓,但却不是同宗,霍室皇族在前朝便是一方名阀,而我们家则是武林世家。太祖皇帝准备起兵时,招兵买马,还招揽了一批江湖人,这当中便有我们家。 家祖兄弟五人皆是太祖皇帝的贴身护卫,其中四人殉职,立朝之时,霍氏五雄只余家祖一人。 第216章 家祖便是第一代广平侯,同时,也是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第一位大首领。” 沈凝懂了,在此之前,她只知道锦衣卫人人惧怕,却并不知道,原来本朝的历任锦衣卫大首领全都出自广平侯霍家。 其实这些事应该不是秘密,沈大老爷肯定知道,但是他和女儿平日里没有交流,更不会说起朝堂中事,反倒是那个假周睿,见到霍明睿就称呼侯爷,显然是知道的。 也是,身为一名细作,肯定会知道的。 “好了,我说了我的,你也该说说你的事了。”霍明睿说道。 沈凝......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沈凝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沈家女儿,排行第二,同时也是众所周知的丧门星。” 第119章 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霍明睿失笑:“就这?” 沈凝一脸无辜:“是啊,就是这些。” 霍明睿笑着摇摇头:“好啊,我信。” 沈凝想说,好什么好,你信什么信?不过话到嘴边,她还是抿抿嘴角,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前面不远便是沈家巷子了。 霍明睿停下脚步,说道:“陈毛村,你不要再去了。” 沈凝心里一动,哇塞这是个什么人啊,居然连她去过陈毛村全都知道。 “为啥?我丫鬟家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呢,说不定我还要再去看看。”话虽如此,沈凝却是知道,那个村子,她没有必要再去了。 “陈毛村有人私自种植福寿花,谋取钱财,此案牵连甚大,锦衣卫正在调查。”霍明睿说道。 “福寿花?”沈凝知道福寿花,前世时有红毛商人从海外带来用福寿花制做的药丸,称之为不老仙丹,就连皇帝也在服用,后来皇帝龙体虚弱,还请了她的师傅,上一任的老天师进宫,之后便将进贡不老仙丹的大臣满门抄斩,那所谓的不老仙丹,也成了禁药。 难道这一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也有同样的不老仙丹吗? “嗯,就是福寿花,先帝还在时,便曾明令禁止种植福寿花,在此之前,我们都以为这种花已在本朝绝迹,直到前不久,京城里有人暗中出售所谓的不老仙丹,锦衣卫经过抽丝剥茧,最终查到种植福寿花的三处地方,其中一处便是陈毛村。”霍明睿解释说道。 沈凝心中感慨,这一世果然还有福寿花,也还有不老仙丹。 “那如果查明真是姓陈的或者姓毛的种的,会不会连坐?”沈凝想到了春俏家,还有陈翠翠那个乖巧的小姑娘。 霍明睿显然猜出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那丫鬟一家是有卖身契的,他们是你们沈家的人,陈家出事,也不关他们的事,至于你帮过的陈秋宝一家,他们家虽然也姓陈,可却是外来的,否则陈氏族人也不会要吃他家的绝户,福寿花一事,他们家肯定不会知晓,再说,这个案子也不会诛连九族。” 沈凝松了口气,却听霍明睿又说道:“沈凝,你关心的人太多了。” 沈凝没有明白,她关心的人多吗?不算多吧,也就只有老太太、二叔父二太太,三太太,还有姑姑沈梨花,她的两个妹妹,以及秦家兄妹和顾容容,春俏一家、吴春芳和蔡英,顶多再加上陈翠翠,也就只有这些人了,就连沈大老爷这个亲爹,她也不关心。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在认真计算她关心的有多少人。 霍明睿笑着摇摇头,指着前面的沈家巷子:“我会在白凤城住些日子,你若有事,可让人到城外的百户所找我。” 沈凝嘴里答应,心里却在想,我可不想有事去找锦衣卫。 她向霍明睿告辞,飞奔着跑进了沈家巷子。 自从送沈文浩去投胎之后,沈二老爷虽然没有问过沈凝,但是却请了风水先生过来看过,风水先生走后,沈二老爷便在宅子里开了一处只容一人出入的角门,角门的钥匙交由沈凝保管。 因此,现在沈凝哪怕是半夜里出去,也不用在翻墙头了,而是大大方方从角门出入。 霍明睿看着沈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嘴角噙了一抹微笑,他暗中查过沈凝的生活轨迹,沈家,连同沈凝从小生活的环境、她能接触到的人,全都和道门没有关系。 而之前几次,但凡沈凝去过白凤河边,那里的草丛里总能发现灰烬,而这一次,他清楚看到沈凝冲着一片虚空在说话,他甚至听到了她说的话。 霍明睿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两天后,春俏一家从村里回来,看到一家四口全须全尾地回来,吴春芳和蔡英全都放下心来。 这在沈凝意料之中,没等她问,春俏便像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原来,沈凝她们离开之后,村子里热闹了整整三天。 有多热闹呢,先是李寡妇的婆婆大闹一场,李寡妇的男人陈大安活着的时候在村子里人缘极好,他又是为了救陈福死的,因此,他死后,家里虽然只有孤儿寡妇,可村里却没有人敢欺负她们。 现在陈志才和李寡妇的丑事传出来,那些以前受过陈大安恩惠的族人非常愤怒,再加上大家都是姓陈的,陈志才霸占侄媳妇,谁知道有没有打过他们家儿媳妇的主意? 再加上又有意图杀害陈秋宝的事,陈志才不仅不能再继续担任族长,他们一家也被族中除名,族里让他们滚出陈毛村。 第217章 陈志才的老婆大吵大闹,撒泼打滚,李寡妇冲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你还有脸闹,我的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我不想活了,你也别活了。” 一群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上去帮忙的,陈志才的儿媳抱着那个得来不易的孙子站在一旁,或许她平日里被婆婆打骂惯了,已经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格,也或许她就是想要看着婆婆倒霉,总之,她没有出手。 李寡妇像疯了一样,拖着陈志才的老婆跑到河边,然后两个人一起滚进河里,没有人去救,两个身子一眨眼就沉进河里。 而正在这时,锦衣卫到了陈毛村,他们在后山发现了十亩福寿花,这十亩地非常隐敝,是村民们平时不常去的地方。 而这十亩地,恰好就是陈志才家的,平时打理这些花田的,就是他家的几个长工。 陈贵一向懒惰,种地这种辛苦活,他是不干的,按理这事和他没有关系,但是听到锦衣卫让人去将那十亩地全都铲了,陈贵竟然犯起浑来。 那是他家的地,这些既不像军队又不像衙役的家伙,凭啥说铲就铲啊? 陈贵飞奔着去后山,可是还没有找到地头,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了下去,他滚下来时不小心碰到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和他一起滚落,将他的两条腿砸得血肉模糊,郎中看过之后直摇头,说那骨头全都碎了,哪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给他接不上了。 第191章 霍明睿:我保证不吭声 朝廷早在几十年前便明令禁止种植福寿花了,可是最近十几年,民间时有所谓的以福寿花为主要药材制作的不老仙丹出现,直到前不久,京中破获一宗不老仙丹的案子,当中涉及到宗室和勋贵,由此查出陈毛村便是福寿花的种植地之一。 此案由锦衣卫承办,是大案要案,当地衙门也不能插手。 陈志才被锦衣卫抓走,当地知县也以失察失职之罪被一起拿下,里正同样有失查之责,好在全村人都能证明,在此之前,里正爷查出陈志才诸多丑事,陈志才也因此被陈家族中除名。 里正爷虽然失察,但却肯定没有同流合污,加之里正积极协助锦衣卫调查,功过相抵,训诫一番之后,便继续做他的里正了。 而陈氏一族,也因为提前把陈志才一家族谱除名,划清界限,而逃过一劫,不用连坐。 陈志才被带走后,陈贵媳妇看着躺在床上还在骂她的丈夫,想起惨死的女儿,悲从心来。 这时,村里人围在外面,让他们快点滚出陈毛村,陈贵媳妇咬咬牙,找到婆婆生前藏钱的地方,把所有银子全都拿出来,抱上儿子,悄悄走了。 当村里人冲进陈家想要把他们赶走时,看到的只有半死不活的陈贵,陈贵媳妇和她的小儿子已经不知去向。 陈贵以前仗着他爹是族长,在族里横行霸道,早就得罪了很多人,现在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陈毛村的人,无论是姓陈的还是姓毛的,全都t不想让他留在村子里。 陈贵被连夜抬到镇上,这是陈毛村的人给他的最后一点善良了,没有把他扔到山上喂狼,而是把他抬到镇上,镇上人多,陈贵当乞丐也能填饱肚子,至少不会饿死。 陈贵真的活了下来,用两块砖头支撑着半截身子,拖着两条残腿,每天各个酒楼外面行乞,居然也养得脏脏胖胖。 他的后半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而陈贵的妻子带着儿子离家出走之后,没回娘家,从此下落不明,有人说她被有钱的太太收留,带回家里做仆妇了,还有人说看到陈贵的妻子忽然发疯,说她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跪在地上冲着一个方向磕头,有一个老尼从此处经过,便将她们母子带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在春俏一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夜里,不听劝的沈凝带着小海又悄悄去了陈毛村,不过她没有进村,只是在村外的一处十字路口下了马车。 她从车里拿下一柄铁锹,小海不知道沈凝要挖什么,他连忙过来:“二姑娘,您要挖哪里,让我来。” 沈凝摇摇头:“煞气太重,你年纪太小顶不住,回马车上去,不要看过来。” “那我呢,我煞气也重,应该能顶得住吧。”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月光下,男人一身黑甲正朝这边大步走过来。 小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挡在沈凝前面,沈凝已经看清来人,对小海说道:“无妨,认识的,你回车上去吧,不要看,听话。” 小海更惊讶了,天呐,这人是锦衣卫大首领吧,前两天在村里,他见过! 小海听话地溜回到车上,不敢看,不敢看! 月光下,霍明睿把手伸到沈凝面前:“给我。” 不容拒绝,有些蛮横。 沈凝眉毛微扬,她还以为人抓了,锦衣卫就离开陈毛村了,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在,早知如此,她就晚两天再来了。 既然他要挖,那就给他吧。 沈凝把手里的铁锹递过去,男人接过来,问道:“挖哪里?” 这是要指哪挖哪了? 沈凝用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圈,指了指,意思是就挖这里。 男人没有多问,低头挖了起来,挖着挖着,就听沈凝说道:“停下!” 霍明睿把铁锹拿开,沈凝走过去,看了看,又对霍明睿说道:“小心一点,把她拿出来。” 第218章 沈凝说完,便转身回到马车上,再回来时,居然拖着一口小棺材! 霍明睿连忙接过棺材接过来放在地上,这时他已经明白沈凝让他挖的是什么了,想来是一具小孩子的尸骨吧。 他又继续挖起来,这一次多了几分小心,片刻之后,一具小小尸骨呈现出来。 沈凝烧起黄纸,点了蜡烛,对着虚空说道:“陈妞妞,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从此你不用再受践踏之苦。” 霍明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地上的白蜡烛迅速燃烧,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只剩下小小一截。 他指着那最后的一小截,问道:“怎么烧得这么快?” 沈凝说道:“我点的蜡烛特别好吃,大人小孩全都喜欢。” 霍明睿......每个字他全都懂,怎么凑到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黄纸烧完,沈凝将那小小尸骨用布包起,放入棺材中收殓。 她这时才对霍明睿说道:“走吧,我给妞妞选了一处福地,咱们去把妞妞葬了。” 妞妞死时只有四岁,棺木也是小小一具,沈凝要抬,霍明睿没同意,将棺木平托,跟在沈凝身后向前走去。 上次从陈毛村回来的路上,沈凝就给小妞妞选好了福地,依山傍水,地方清静,不会被人畜打扰,虽然小妞妞的魂魄已经被她收了,这里只留肉身,可沈凝觉得这孩子太苦了,还是想让她入土为安,住得舒服一些。 到了地方,霍明睿挖好坑,将小妞妞安葬,沈凝在坟前做了一场小法事。 她对着那个一路跟来的小小身影说道:“陈妞妞,我送你去轮回,投胎转世,你可愿意?” 小妞妞点点头,她死时年纪太小,死后又以那样的方式锁住魂魄,如果再拖延下去,一旦她的灵识彻底散去,哪怕将来可以投胎,也会心智不全,就是常说的傻子。 因此,沈凝决定现在就把她送走。 她特意看向霍明睿:“一会儿,无论你听到什么,都要闭上嘴巴,不要说话,听到了吗?” 霍明睿连忙点头,他保证一声不吭。 第192章 沈凝:他看上我了? 沈凝再次烧黄纸,这一次,她召来的是阴差。 霍明睿听到锁链声由远及近,眼前一片虚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但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还屏住了呼吸。 之前每一次,沈凝在白凤河边做的事,都和今夜是一样的吗? 只不过以前是在河边,这次是在陈毛村外面? 却见沈凝冲着那片虚空说道:“这孩子死时只有四岁,是被亲祖母害死,死后又被锁魂,委实可怜,劳烦差官大人给个面子,照应一二。” 接着,霍明睿便看到沈凝递过去几个金元宝,当然,肯定不是活人用的。 那几个金元宝攸的便消失了,显然是对方答应帮忙,把金元宝收了。 霍明睿在心中苦笑,原来在阴间办事也要给好处费啊。 沈凝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妞妞,此一去你便能再世为人,祝你来世有父母疼爱,亲人眷顾,健康长大,平安一生。” 夜色之中,霍明睿似乎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跪拜下去...... 铁链声渐行渐远,三点寒星划过夜空,落入沈凝手中,沈凝一怔,接着便勾起嘴角,给了这么多,是大功德了。 沈凝冲着夜空行了一个道礼:“你总算开眼了,下次谁说你是贼老天,我帮你骂他!” 霍明睿无声地笑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如同一个宝藏,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是珍宝。 回村口的路上,霍明睿指指自己,沈凝很快明白了,笑着说道:“你可以问了。” 霍明睿问道:“小妞妞姓陈,她也是陈毛村的吗?” 沈凝便将小妞妞如何惨死,死后又如何被埋在十字路口的事讲了一遍,霍明睿双唇紧抿,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沈凝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 “恶有恶报,现在害死她的人全都得到了报应,给陈志才量刑时,你们不要手软。” 陈志才私自种植福寿花,死罪难免,就看如何死了,是直接砍头,还是千刀万剐。 小海赶着马车候在十字路口,霍明睿看看小海单薄的小身板,眉头微蹙,陈毛村虽然离白凤城不远,可也有二三十里,他们现在赶回去,刚好能赶上开城门,只是这一路上,也太不安全了。 他打个呼哨,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待到沈凝上了马车,霍明睿翻身上马,让马儿缓行,默默跟在马车后面。 小海走出不远,回头看了看,对马车里的沈凝说道:“二姑娘,大首领在后面跟着呢。” 小海能看到的事,沈凝当然早就察觉了,她只是有些奇怪,霍明睿为何对她这么好? 起初,她以为是假周睿,锦衣卫一直都在跟踪假周睿,所以霍明睿时常会出现在她的周围,应是与那案子有关。 可现在假周睿早就落网了,霍明睿却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不但出现,而且似乎可能大概对她还很好。 按理说,假周睿的案子破了之后,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就和她没有交集了,可现在看来,不但有交集,而且很可能以后还会有。 看上自己了? 不可能,沈凝虽然知道自己貌美如花,可她也不是金子银子,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更何况,之前每次和这位大首领打交道,好像都不愉快。 第219章 就连她揭发假周睿的事,也被大首领说成是打草惊蛇,破坏了他的计划。 且,她不是第一次破坏他的计划了,至少有三次。 所以若说大首领看上自己了,沈凝一百个不相信。 人家又不瞎,怎么就看上专给自己找麻烦的惹祸精了。 那么是有求于她? 求她啥呢? 看她会招鬼,会送鬼投胎,所以担心自己身为锦衣卫杀戮太重,死后不好投胎,所以提前和她搞好关系,以备死后之需? 沈凝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个最合理,也最有可能。 想通这些,沈凝便心安了,大首领想要保护她,那就保护吧,免得她死于非命,提前见阎王,大首领就只能在投胎之前先到地狱里体验一下什么叫油深火热了。 沈凝顿觉自己责任重大,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被夜风送出很远,霍明睿听到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忍不住勾起嘴角。 无论本事有多大,私底下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爱说爱笑,还有几分淘气。 待到马车进了城门,小海回头再看时,已经不见了骑在大黑马上的矫健身t影。 “二姑娘,大首领走了。” “走就走了吧,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早点,饿死了。” 十天后,一位大叔来到沈家后门,他是陈毛村的,来找小海。 见到小海后,大叔便从牛车上搬下一筐鸡蛋,一筐鸭蛋,一筐刚摘下的新鲜桃子,还有一筐干蘑菇。 “这是陈秋宝和翠翠让俺帮忙送来的,说是给你们府里二姑娘的,他们要守孝,不方便出门,便让掩给送来了。” 晚上,喝着干蘑菇炖的鸡汤,老太太又说起陈家的事,自从她听沈凝说过之后,已经在早点铺子里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如今整个白凤城,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老路身体不好,他家儿子才十岁,之前他还想着若是他死后,捐一笔钱给族里,请族里照顾他儿子呢,现在他天天用药膳,说要好生调养身体,把儿子交给谁,都不如自己养放心。” “还有王婶子,她不是一直没有孙子吗?本家嫂子让她回去用针扎她孙女,还说一准儿就能扎出个孙子来,王婶子就把本家嫂子骂了一顿,说上一个这样做的,已经家破人亡砍脑袋了,这不是为了她家好,这是要坑她们家呢。” 三个孙女全都给逗乐了,沈大老爷却是眉头深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家三房,至今一个男丁也没有。 百年之后,他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老太太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说道:“我托人去打听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你再续一房了。” 第193章 提亲的登门了 沈大老爷一早就给孟家送了和离书,为了两家面子,同时也是为了沈凝以后的亲事,沈家没有休妻,而是和离。 无论孟氏生下沈凝的目的是什么,沈凝都是从孟氏肚子里生出来的,孟氏都是她的生母。 本朝男婚女嫁尚算开明,夫妻不睦可和离,寡妇亦可再嫁,订亲之后的男女只要征得长辈许可,便可一起逛街出行。 然而,即便如此,有一个被休掉的生母,对于儿女,尤其是女儿的亲事仍是有影响的。 休妻与和离是不同的。 正是因为怜惜沈凝,沈家把孟氏的嫁妆如数送回,这些年孟氏从嫁妆里拿来贴补娘家的,沈家也一并补齐,至于孟氏暗中从沈家拿出来补贴娘家的那些,沈家过往不究,但是从此以后,沈孟两家便断得干干净净,老死不相往来。 而这些话,全都写在了和离书上。 孟舅爷在和离书上盖上印章按下手印的那一刻起,孟氏是生是死,与沈家没有关系,与沈凝也没有关系了。 老太太之所以要求这样做,就是担心若是哪天孟氏死了,沈凝还要给孟氏守孝,她可不想让孟氏死了还要耽误沈凝,按照孟家一贯的行事风格,孟氏在娘家活不过一年。 而此时,沈大老爷听到老母亲这样说,老脸发烫,他不是年轻人了,听到要说亲不是害羞,而是想起前些年自己办的那些糊涂事,觉得难为情。 有的时候,沈大老爷也会纳闷,自己对孟氏也并非情深似海,怎么到了沈凝和孟婉的事情上,他就对孟氏言听计从了呢? 如果不是有他撑腰,孟氏和孟婉绝不敢那样对待沈凝。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可现在他知道错了,也为时已晚。 沈凝早已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她强大到已经成了全家人的主心骨。 沈大老爷叹了口气,当他终于知道应该如何做一个父亲时,他的女儿却已经不再需要父亲。 “娘,我的事,您不用着急,我看二弟媳把府里的事情管得很好,现在三弟媳和梨花也能帮忙了,还有三个闺女,个个都很懂事,有您稳坐中军,咱们家只能越来越好。” 老太太以为沈大老爷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说起自己的亲事,觉得没面子,老太太翻个白眼,就你以前干的那些事,还有啥面子啊?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老太太还懒得管呢。 没想到沈大老爷的亲事不提了,却有人登门给沈凝提亲。 这次来的,还是聂家的媒人。 这一次,聂家请的媒人,是老太太娘家的表弟媳妇,也是住在白凤城,这位表弟姓余,考科举考到四十八,方才考上秀才,如今已是年过半百,本着文人的那一点傲骨,平日里很少和亲戚来往,尤其是家里有读书人,且功名高过他的人家。 第220章 比如沈家,就是第一个不来往的。 白凤城里总共也没出过几个进士,而沈家就占了一位,余表弟只要想到老太太这个表姐,就酸得连豆腐也咬不动了。 所以今天听说来的是余弟媳,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表弟考上举人了?这会儿也不是乡试放榜的时候啊。 难道是踩了贵人家的狗屎,贵人过意不去,保荐他去国子监读书了?没听说国子监有年过半百的学生啊。 总之,老太太带着疑惑与余弟媳见了面,待到听完余弟媳那一番极不流练的说亲套词之后,老太太开始怀疑人生。 表弟五十多岁,终于接受了现实的毒打,认清自我,所以改行当媒人了? 老太太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脑子比年轻人还要清醒。 再说,聂家也不是第一次上门提亲了,虽说当初是因为假周睿刚好来了,便顺水推舟把聂家婉拒了,可是事后,老太太也试探过沈凝的心思,沈凝别说对聂元北没有意思,且,因为被算计的那件事,沈凝对聂元北,对整个聂家都没有好感,没成仇人,那是沈凝大度,想结亲,没门! 老太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唉声叹气:“我家凝儿命苦啊,表弟媳妇,你也知道凝儿还没出生,你表姐夫就给她指腹为亲了,指了也就指了吧,偏偏那周公子又命运多舛,我们沈家还能如何,只能让凝儿等着了,好在凝儿尚未及笄,倒是也不急。” 若是别人,这会儿已经明白,沈家这是婉拒。 可余弟媳这些年,因为丈夫的缘故也几乎断了六亲,很少和人打交道,老太太的这番话,她硬是只听到字面上的意思,没往背后去想。 “可我听说,那周公子被锦衣卫抓走了,还是两位表弟亲自送去的。” 老太太继续用帕子擦眼角:“表弟媳妇平时不常出来走动,不知者不怪,那被你表弟送到锦衣卫的,是个假的,根本就不是周公子,真的周公子,跟着周大人隐居深山,研究那什么学问去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研究出名堂,好在他也年轻,现在也还不到二十呢。” 余弟媳张了张嘴,聂太太可不是这样说的,聂太太说沈凝现在因为周公子的事,声名狼藉,只要有人肯娶,那沈家定然一口答应。 就是因为这件事很容易,所以余弟媳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可万万没想到,人家沈凝和那周公子还没有退亲呢。 老太太人老成精,面对不通人情世故的余弟媳,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但是余弟媳总后,老太太便愁上了。 聂家有个聂大娘子,聂元北人品学识无论多好,这都不是好亲事,拒了也就拒了。 可是沈凝的亲事怎么办? 再过两个月,沈凝就要及笄了,放眼整个白凤城的大户人家,这个年纪还没订亲的真的不多了。 穷苦人家想把姑娘多留几年给家里干活帮扶兄弟的也就罢了,大户人家娇养的女儿,大多都是在及笄之前订下亲事,待到各种礼数全都走完,也是两年后的事了,那时十六七岁,最多不超过十八岁,正是出嫁的好年纪。 沈凝说是年纪小,还能拖上一拖,可顶多也就再能拖上一年了。 第194章 又有提亲的 沈凝并不知道老太太在为她的亲事发愁,但是聂家请人来提亲的事,沈凝却是听说了。 她皱起眉头,聂家这是几个意思? 当初来提亲,那是为了聂元北的前途,不想落下始乱终弃的名声。 可后续事情的发展,始乱终弃没有,聂元北倒是被戴上了绿帽子,成了白凤城里既可怜又可笑的那一个。 没她沈凝什么事。 按理说,那件事随着孟婉被砍头,就已经翻篇了,过了这么久,聂家再一次登门提亲又是为了哪般? 沈凝想不通的事,也就不再去想,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脑筋,有那功夫,多积攒功德,来世重掌天师府不香吗? 想到这里,沈凝又迷茫起来,前世她也做了不少好事,积攒了不少功德,怎么就来了这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可怜了呢? 功德就是这样用的? 沈凝想骂老天不公了,忽然想起前两天她还夸过,还说以后谁要骂贼老天,她一准儿不答应来着,现在自己亲自骂,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仗义。 算了,先不骂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凝继续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沈凌待嫁中,现在很少出门,沈凝便和沈冰一起,t隔三岔五就去花容记给沈梨花帮忙。 老太太很支持,两个孙女将来出嫁以后,也是要管理自己的陪嫁铺子的,现在学了,总比以后被下面的人糊弄要强。 而沈凌则留在家里,一面准备嫁妆,一面跟着二太太学习管家,她嫁的是长房长孙,以后就是当家主母,这些事情,能现在学会,总好过到时抓瞎。 沈凝在铺子里,总能听到城里的一些新鲜事,就连岳县的也能听到。 据说韩纲飞来横祸,被打得半死,在家里养了好一阵子,伤好后心灰意冷,竟然做了居士,住进寺院里了。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说韩纲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被韩家二爷韩续给逼的,那韩续也真是厉害,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韩家吃绝户,三代人积攒的家业,如今全部到了韩续这个庶子手中。 第221章 沈梨花听到韩家的这些事,如同在听陌生人的事,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当年自己真的在这样的人家过了好几年? 花容记的生意越来越好,在白凤城太太小姐们的圈子里渐渐有了名气,有很多回头客,这当中就免不了一两个喜欢给人说亲的。 沈梨花虽然是和离之妇,可出身好,有能帮她的娘家,自己有嫁妆,如今又有一家能赚钱的花容记,更重要的,沈梨花年轻时是个娇弱美人,而现在则是个成熟美人,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 于是,便有太太给她做媒,什么致仕回乡的老翰林了,原配已故的老大人了,总之,沈凝发现,这些所谓的良配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一个“老”字。 沈凝就不明白了,姑姑也不过三十多岁,怎么就只能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了? 于是趁着没有客人的时候,沈凝便开始给沈梨花洗脑,没错,就是洗脑。 一嫁时听从父母兄长的意愿,嫁了个渣渣,那也就罢了,就当被恶狗咬了一口; 二嫁没有父母兄长逼迫,全都是听从你自己的心意,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以前你没有花容记,沈家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让你吃过苦,更何况你现在要钱有钱,要健康有健康,还有能给你撑腰的娘家,疯了傻了才去伺候老头子,老头子图你啥?图你年轻漂亮没有自己的孩子,图你有钱有嫁妆不用他养还能贴补他的儿女;你图老头子啥呢?图他有老人味,还有图他生不出孩子免得你坐月子? 总之,沈凝的一套理论,听得沈冰一脸佩服,听得沈梨花哭笑不得,但是到了晚上,沈梨花睡不着觉时,又觉得沈凝说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沈梨花万万没有想到,来花容记的客人们,也只是提上一嘴,可是来沈家的,却是正儿八经说亲的。 没错,这次来的不是给沈凝提亲的,而是为沈梨花而来。 对方竟然有官身,七品,还是京官,来提亲的是他表姐。 原来,这位七品京官是寒门出身,三十八考上进士,又考上庶吉士,翰林院观政三年,出来之后四十有一,按理说庶吉士出身,在六部怎么也能谋个正六品,可他没有背景,座师也不给力,恰好工部有个正七品所正的位子空着,他便补了进去,整日都在工地上,风吹雨打,又黑又瘦。 想要升官,要么有政绩,要么要有门路,政绩不是一两年就能有的,而门路却是能花银子打通的。 沈二老爷出去打听了一通,回来后气得不成,这位想弄到银子,想的办法不是去偷去抢,更不是自己去赚钱,而是打定主意,要找个有钱的寡妇。 当然,他是有原配的,只是原配跟着他吃苦受穷,纺纱织布供他读书,他好不容易考上举人,眼看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原配却没福消受,不到半年便去了,留下七个没娘的孩子。 对,是七个,这位京官的孩子,和他的品级一样,全都是七! 老太太听完之后,也给气坏了,我沈家的女儿活该要带着嫁妆带着铺子,去贴补他们家,拿银子给他走人情,再给他养活孩子,娶媳妇嫁闺女? 于是,等那京官的表姐再次登门,以为这桩亲事成了的时候,就被老太太夹枪带棒地挖苦一顿,灰溜溜地被赶出去了。 那表姐越想越气,自家表弟多好的条件啊,当官的啊,你们沈家虽然出过进士,可是现在也没人当官,我表弟不但是官,而且他可是我们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那么有本事的人,能看上你家那个和离的女儿,那是你们沈家祖坟上冒青烟,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带上丰厚的嫁妆,带上你家那赚钱的铺子,吹吹打打把女儿嫁过来,当然,京城的大宅你家也要陪送一处,这官太太总不能是白做的吧。 第195章 沈凝:对质没用 那位京官的表姐姓杨,杨氏也是苦出身,苦熬几十年,儿子去年考上了秀才,加上又有一位做了京官的表弟,杨氏终于扬眉吐气。 在京城,七品官不算什么,据说京城酒楼的牌匾掉下来,砸伤三位三品官,可这里是白凤城,虽然是几位老大人的故里,可在职还在当官的满打满算也没有几个,更何况这位是京官。 可想而知,这一两年杨氏听到的都是恭维话,在她看来,她和表弟其实是一家人,表弟做了京官,相当于他们全家都是京官的官眷。 杨氏来沈家提亲时昂首挺胸,可从沈家被轰出来时狼狈不堪。 杨氏回到家里,看着豁口的杯子,想到沈家那成套的青花瓷;看到自己手腕上空心的银镯子,便想起沈家老太太手上那水头极好的碧玉镯。 杨氏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鸡毛,堵得她难受。 她走出家门,刚好看到隔壁摆茶摊的婆子,对于这种婆子,平日里杨氏连个眼角子都不会给她,可今天杨氏难得的主动和那婆子打招呼,然后便说起了沈家那个大归回来的姑太太…… 没过两天白凤城街头巷尾都在传。沈梨花和离了还不安分,想攀高枝,抛头露面做生意,把书香人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这样的人哪家敢娶? 沈梨花竟是沈家第一个听说这些闲言碎语的人,有人到隔壁绣庄里说这些,被顾容容听到,跑来告诉了沈梨花。 沈梨花一听就猜到这定是杨氏在背后编排她,可是对于那种人,沈梨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去找杨氏理论吧。 第222章 到了晚上沈凝也听说了,她皱眉问道:“不同意亲事,就要在背后编排咱们,得不到就毁掉?这个杨氏是不是有毛病?” 秦时月听说后,自告奋勇去打听消息,第二天还真让她打听出来了。 原来杨氏的儿子考上秀才后,杨氏便请了媒人去儿子恩师家里提亲,要求娶恩师的女儿。 在此之前恩师对她儿子非常器重,总是给他开小灶,怜他家贫,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恩师便让自己的妻子女儿给他做了衣裳和鞋子,过年的时候,恩师的妻女还给杨家送来了粮油米面。 杨氏便认为,恩师肯定是看中了自家儿子,她问过儿子的意思,儿子对恩师的女儿暗恋良久,杨氏觉得那小姑娘长得不错,针线也好,够资格做她的儿媳,于是便在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她便托人上门求亲了。 万万没想到,恩师不但拒绝了这门亲事,还告诉他们,女儿一早便许配了人家,明年便要成亲了。 杨氏的儿子起初不相信,后来一打听,原来恩师的女儿。早在三年前便许配给了他的同窗师兄,那位师兄已经是举人,只等明年考过会试之后两家便办喜事。 杨氏的儿子又羞又恼,大病一场,而恩师一家从此再没给他们送过东西。 这件事已经成了杨氏母子心中解不开的结,如今沈梨花拒绝了那位京官的亲事,想来是又让杨氏想起了儿子的亲事,儿子要顾及脸面,不能成为欺师灭祖的白眼狼,杨氏不敢说恩师一家的是非,所以就把怨气全都出在沈梨花身上。 听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沈凝给气乐了。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别拿穷和没见识当借口,穷人多了,没见过世面的人也多了,可像杨氏这样脏心烂肺的却没几个。 沈凝知道遇到这种事,对质是没用的。 沈凝叫来青烟和独荒,她问独荒:“你认识被拔了舌头的女鬼吗?”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一个。”独荒说道。 沈凝大手一挥,好,就这么决定了。 晚上,摆茶摊的婆子劳累了一天,终于躺到了床上,可是刚刚睡着,她便听到耳边有哭声传来,婆子猛的睁开眼睛,四周什么都没有,她想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 婆子继续睡觉,可是睡到半夜时,她忽然又被哭声惊醒,他连忙去推身边的丈夫:“老头子,你听到有人哭了吗?” 丈夫翻个身,含t糊不清的说道:“哭什么哭,还不快点睡,明天还要干活呢。” 婆子叹了口气,只好重新躺下,可是刚一闭眼便又听到了哭声。 婆子连忙又推丈夫:“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丈夫骂道:“你这臭婆娘,不想让人睡觉了,是不是?你不想睡就给我滚出去!” 婆子不敢说话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坐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吵得她没有办法睡觉。 丈夫也急了,骂道:“你想挨揍是不是?不让老子睡了?” 婆子虽然在外面很泼辣,但是回到家里却不敢招惹自家男人,算了,可能真的没有什么哭声,只是她做噩梦了。 婆子继续睡觉,可是下一刻她又被吵醒了,她担心丈夫真的会揍她,不敢出声,可是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以前是只要醒了,她便听不到哭声了,而这一次那哭声却越来越清晰。 她睁开眼睛,赫然看到她的床头站着两个女人,两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人。 “鬼,有鬼!”婆子大声喊道。 啪的一声,婆子的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丈夫骂道:“你鬼哭狼嚎什么,老子活得好好的,你深更半夜嚎的哪门子丧?” 婆子顾不上脸疼,对丈夫说道:“你看你看,有两只鬼。” 丈夫骂道:“我看你才是鬼。” 婆子揉揉眼睛,那两只女鬼正在对她笑。 她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女鬼,那咧开的嘴里空荡荡的,竟然没有舌头。 婆子想尖叫,又担心丈夫还会打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个女鬼幽幽的说道:“她生前犯了口业,死后进了拔舌地狱,舌头被拔掉了,呵呵呵。” 女鬼声音干涩尖利,幸灾乐祸。 “她的舌头真的给拔了?”婆子低声问道。 话一出口,她下意识的看向丈夫,生怕丈夫又会打他,可是丈夫睡得很熟,已经打起了鼾声,显然没有听到她说话。 第195章 沈凝:己方撤回了两只鬼 婆子松了口气,却听另外那个女鬼说道:“她生前爱讲是非,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到了她嘴里全都变成了真人真事,她看到寡妇给一个小孩糖吃,她便说那小孩是寡妇生的,败坏人家名声……” “那她的舌头还能长出来吗?”婆子问道。 女鬼冷笑:“在阴曹地府被拔下来的舌头还能长出来?笑话吧,她现在只能在阴间服苦役,争取积攒一点功德,功德攒多了说不定下辈子就能不入畜生道了,哪怕是当个哑巴也比当畜生好啊。” 婆子吓了一跳:“舌头都拔了,还要去当畜生?” “谁让她犯口业的?活该让她下辈子不能讲人话。”白衣鬼说道。 拔舌鬼面容愁苦,拼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刚才的哭声都是白衣鬼发出来的,拔舌鬼连哭也没有声音。 “我又没有犯口业,你们来找我干嘛?” 第223章 白衣鬼冷哼一声:“有鬼登门,当然是你干了人不该干的事,反正你也要进拔舌地狱了,我不妨多提点你几句,你好好想想你有没有做过犯口业的事吧。” “拔舌地狱?不不不,我不去!”婆子吓得六神无主。 “到时牛头马面登门,就不问你去不去了。”白衣女鬼冷笑。 婆子想叫醒丈夫,却发现丈夫鼾声如雷,就像和她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一样。 婆子越发害怕起来,莫非她真的已是将死之人,所以她才能看到鬼能和鬼说话,而她和鬼说的那些话,丈夫全都听不到。 并非是丈夫睡得太沉,而是她快要死了。 她不但会死,而且死后会入拔舌地狱,像那只拔舌鬼一样,把舌头连根拔起。 婆子只觉身下一股热意,尿了。 白衣鬼打量着她,叹了口气:“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冤有头债有主。” “冤有头,债有主,什么意思呀?”婆子脑袋里乱成一团,心慌意乱。 可是话一出口,两只鬼便不见了,婆子惊魂未定,再也不敢入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氏家的院门便被敲的山响,杨氏的丈夫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就被人一把推开,摆茶摊的婆子如同一阵风卷进了他家屋里,把杨氏从被窝里一把提出来左右开弓便是两个嘴巴。 “姓杨的,你害得老娘进拔舌地狱,我打死你,打死你。” 杨氏的丈夫闻声,跑进屋里问道:“这是怎么了?” 摆摊儿婆子冷笑一声,拽着衣衫不整的杨氏便往外走,杨氏的丈夫瘦小枯干被婆子推倒在地,杨氏的儿子虽然听到动静,但他是读书人,自是不屑和这等市井泼妇发生冲突,于是他选择留在屋里,屋门紧闭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杨氏只穿里衣,光着脚连鞋子都没穿,被婆子拖出胡同,一直拖到她的茶水摊子前。 这时已经有卖早点的出摊了,有人排队买早点,也有人已经坐到桌子前,开始吃馄饨了。 这条街上人人都认识这个婆子,忽然看到她拖着一个女人出来,众人顾不上买早点,全都围了过来。 婆子指着地上的杨氏,仰头看天:“老天爷啊,你快开开眼吧,我好生生的,卖自己的茶水,就是这个贱人,他告诉我沈家的姑太太不正经,还说那姑太太想攀高枝,她还让我见人就说,不能让那姑太太过上好日子!老天爷,这真的都是她让我说的,凭啥只让我一个人进那拔舌地狱,要去也是她去,犯口业的是她,不是我!要拔舌头也要拔她的舌头啊!” 别看早上人少,可婆子的这番话连同杨氏那副衣衫不整的寒碜样子,让这件事从早上传到中午,再从中午传到晚上,一直传到第二天,从这小小的早点摊子传到白凤城的大街小巷。 “原来是有人故意给沈家姑太太造谣啊,我就说嘛,那沈家可是出过进士的人家,怎么会这般不堪呢。” “马后炮,当时你不是也说沈家姑太太抛头露面,不是正经女人吗?我可打听过了,人家那铺子接待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别说是男人不能进,就是小门小户家里的女人也进不去,东西贵,买不起!” “对了对了,那杨妇人不是官眷吗?怎么会做出这种龌龊事来?” “狗屁的官眷啊,一表三千里,就是个远方表姐而已。” “听说她儿子还是个秀才,真丢人,怎么就摊上这种娘了,怕是以后会影响前程吧,我听人说那些读书人最在乎这种名声了。” …… 杨氏的儿子就在不远处,闻言连忙用衣袖捂面快步走了。 杨氏已经回到家里,她正坐在炕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咒骂沈梨花和那个婆子,婆子一定是被沈梨花收买了,所以才会编出什么拔舌地狱的鬼话来。 儿子听到杨氏还在咒骂,冲到杨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我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眼看就能青云直上,你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让我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恩师和同窗们?” 听儿子提到了自己的恩师,杨氏怒从胆边生,新仇旧恨全都想了起来:“别提你那什么恩师?如果不是他嫌贫爱富,为何不把女儿嫁给你?就他那女儿,明明已经定亲了,还要给别的男人做针线,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对于儿子来说,恩师的女儿就是他心中的仙女,是白月光,是朱砂痣,越是得不到便越是心中向往。 现在听到母亲如此诋毁自己的仙女,儿子勃然大怒,一脚踢翻桌子,掉头便走。 杨氏追过来想要拉住他,儿子用力一甩,杨氏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便再也站不起来。 儿子没有回头,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自己的书便离家出走,先是住在同窗家里,后来在邻县找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便离开了白凤城。 杨氏那一摔,把尾巴骨摔断了,疼的她死去活来。 而她那位做京官的表弟,听人说起杨氏做过的那些事,从此便再也不和这位表姐往来。 第850章 沈凝:我是家里的老大难 外面的谣言虽然没有了,可老太太却开始发愁沈梨花的亲事,除了沈梨花,还有沈凝。 经过了假周睿的事,老太太对真周睿也没有了好感,无数次在心里把九泉之下的老太爷骂个狗血喷头,死老头子这是给孙女订的什么破亲事,假的就算了,真的也不怎么样,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第224章 有那么几次,老太太甚至想干脆给沈凝再定一门亲事,可又想起前几天才用周睿当借口,拒了聂家的提亲,如果现在马上就给沈凝再说亲,聂家肯定不答应,以聂家的行事风格,一准会在背后说三道四,平白污了孙女的名声。 老太太越想越烦,越烦越想,没过两天,竟是瘦了一圈。 沈凝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沈梨花的亲事,老太太竟然连带着对她都发起愁来。 想到自己已经荣升家中老大难,沈凝很惭愧。 又过t了几天,前不久来给聂家提亲的那位余弟媳,居然又登门了。 这让老太太很吃惊,余弟媳当媒人当上瘾了?被拒了一次,没有气馁,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或者说她不是偶然当媒人,而是正式改行了? 老太太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想听听余弟媳怎么说。 无论余弟媳怎么说,也无论沈凝的亲事多么艰难,聂家也不是良配。 先不说聂元北以前和孟婉议过亲的事了,就冲着聂大娘子,老太太也不会把自家孙女嫁过去。 只是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余弟媳这次居然不是来提亲的。 余弟媳胀红着脸:“表姐啊,前两天我去王台村问过王仙婆了,他说我家相公、您那表弟,只要能得高人指点学问,五年之内定能高中……表姐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认识什么高人……” 余弟媳嘴唇翕动,后面要求人办事的那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老太太在心里冷哼一声,她那个表弟看似清高,实则自卑。自从大儿子中了举人,表弟便不和他们来往了,后来又中了进士,表弟更是迎面碰上都要避开,生怕让人知道,他是进士老爷的那个不争气的表舅。 想当年沈大老爷开蒙时,余家表舅就已经下场考童生了。 沈大老爷中了秀才,余表舅还在考童生。 沈大老爷中了举人,余表舅终于考上了童生。 沈大老爷中了进士,余表舅还在考秀才。 沈大老爷因伤致仕,余表舅也还在考秀才。 直到沈大老爷致仕多年之后,余表舅才终于考上了秀才。 所以现在是想请沈大老爷这位进士来给指点学问了吗? 老太太喔了一声,岔开话题说道:“那王仙婆准不准啊?” “准,别提多准了,字字句句都能说到我的心坎上,我过去的那些事儿啊,她全都说对了。表姐你是不知道,她连我是二子二女之命都说对了,要知道我家那个小闺女可是一出生就没了的。” “原来如此,那可真够准的,你是想让大郎给表弟指点学问,他俩差着辈分呢,这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啊。”老太太说道。 “不用不用,只要让让大外甥把当年考试时用的书借几本……” 老太太懂了,大郎用过的书那上面可都是做了注解的,对考科举那是有帮助的。 “几本可能没有,不瞒你说,总有人来借书,都是有借无还。”老太太说道。 余弟媳用手拧着帕子,讪讪说道:“我们肯定还,肯定还。” 老太太和钱妈妈说了几句,钱妈妈转身出去,片刻之后便拿回两本书,对余弟媳说道:“表舅太太,我家大老爷说了,这两本书都是他当年乡试时用过的,兴许对表舅爷有所帮助。” 余弟媳连连道谢,捧着书,欢欢喜喜的走了。 余弟媳走后,老太太问钱妈妈:“那什么王仙婆,我怎么好像听着有点耳熟啊?” 钱妈妈笑着说道:“您忘了?前阵子吃早点时,常婆子说她去问的就是王仙婆。” 老太太想起来了,常婆子的老伴病了,在白凤城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常婆子也是听人说起了王仙婆,便过去问了,王仙婆让她往东北方向走,找名字里带松字的大夫。常婆子照着做了,在东北方向的攸县真的打听到一位名字里带松字的大夫,那位大夫果真给她家老伴儿把病看好了。 “哎哟,我那表弟考举人的事儿也就算了,这常婆子的老伴儿的病,可真的给看好了,这王仙婆说起来也真有几分道行,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姻缘。” 钱妈妈知道现在最让老太太发愁的,不是沈梨花而是沈凝。 沈梨花早就打定主意,不想再嫁人了,虽然前阵子出了那档子事儿,但沈梨花毕竟是和离大归回来的,就算以后不嫁人留在娘家也无可厚非。 而沈凝的情况不一样,正是该说亲的年纪,却被周睿拖累得说亲不能说亲,出嫁不能出嫁。 这件事换上哪家都会发愁。 “老太太,别人的事也就算了,二姑娘的亲事……二姑娘是有神仙庇护的人,她的姻缘若是到了,自己就能看出来吧……” “老钱,你这就不懂了,这里面有讲究的,你见那些算命的,有几个会给自己算的,不能算的,这就如同医者不自医一样。” 钱妈妈想想也是,反正老太太闲着也是闲着,就找那位王仙婆问一问,大不了就是让人骗个几两银子,老太太能落个心安,那就值。 听说老太太要去王台村,沈凝和沈冰也想跟着,老太太原本不答应,她不想让自家孙女和那些三姑六婆打交道。 可是两个孙女一边一个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老太太心软了。 “去,去,我听说王台村有个仙人台,风景好的很,你们去看看风景。” 第225章 老太太要出城,这是沈家的大事,何况又有两个姑娘也跟着。二太太准备了两驾马车,不但带了丫鬟婆子,还带了七八个护院。 王台村离白凤城并不太远,恰好沈家有个顺婆子,娘家就在王台村,关于那个王仙婆的事,顺婆子也听人说过。 第198章 沈凝:论生辰八字的重要性 去王台村的路上,老太太特意把顺婆子叫到她坐的马车上,问起王仙婆的事。 顺婆子告诉老太太,王仙婆的丈夫名叫王大宝,前妻死后,带着儿子一起过活,王妻生病时借了很多银子,待到把这些银子全都还上,王大宝一家也就成了王台村最穷的人家,父子俩都是身强力壮,却因为太穷,爷俩儿全都没有娶上老婆? 有一次,王大宝从外面带回来一对母子,这就是王仙婆和她的儿子。 王仙婆的儿子王长锁,当时只有九岁,已是病入膏肓,村里人都在说王大宝想媳妇想疯了,找了个累赘回来,这小媳妇的儿子摆明是个药罐子。 可谁也没想到,王仙婆和王长锁母子住进王台村之后,王长锁竟然一天好过一天,原本还是奄奄一息,现在竟然能在打谷场上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了。 反倒是王大宝的身体越来越差,不到一年,原本的精壮汉子就骨瘦如柴,像是老了二十岁,村里的男人都在说,王大宝是老光棍娶老婆,不知死活了,还笑着打趣他晚上少用几分力气,免得死在老婆肚皮上。 不久之后,王大宝便卧病在床,出不了门,王仙婆母子把他伺候得非常周到,村里人人都说她们知恩图报, 王大宝死后,王大宝的儿子像往常一样去山上打猎,从山崖上滚落,摔断了脊椎骨,没过多久也死了。 村里人都说王仙婆克夫,把壮硕如牛的王大宝父子全都给克死了。 村里人对王仙婆母子避之不及,那母子整日躲在屋里也不出门,忽然有一天,王仙婆从屋里出来,走到里正家门口,对里正老婆说:“你孙子今日有一劫,别让他去水边。” 里正的孙子和王长锁差不多的年纪,非常淘气,最喜欢往水塘边跑。 里正老婆虽然不相信王仙婆说的话,但心里毕竟有点膈应,那天便把孙子拘在家里,没让他出门。 下午时忽然天降暴雨,水塘里的水溢出来,淹死了一只在塘边吃草的羊。 里正一家听说以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们没有听王仙婆的话,把孙子拘在家里,那么今天被淹死在水塘里的就不是一只羊,而是他家的宝贝孙子。 因为有了里正孙子的事,村里人再看向王仙婆的目光便不一样了。没过多久,里正嫁进城里的女儿回来,她连生两个女儿,现在又怀孕了,婆婆请了有经验的稳婆给看了,说这一胎还是女儿,婆婆因此每天给她脸色看。 里正老婆忽然想起了王仙婆,便让人去请了王仙婆过来,让王仙婆给自家女儿看一看。 王仙婆一语道破,说她女儿是二女三男的命格,要连开两朵花才能结果。 里正的女儿大喜过望,回城后便把这事告诉了婆婆。 婆婆半信半疑,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几个月后,里正的女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亮瞎了婆婆的眼,婆婆亲自带着自己的女儿到王台村找王仙婆问卜,她那个女婿做生意遇到难处,这一次王仙婆不但算对了,还帮他化解了。 经过了这几件事,王仙婆的名声便传开了,先是同村的有事便找她,后来四里八村的也来,再后来城里人也知道了,坐着车,乘着轿来找她这个乡下婆子问卜。 顺婆子告诉老太太,这些年王仙婆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那个儿子王长锁也娶了媳妇,生了龙凤胎。 听了顺婆子说的这些事,老太太对王仙婆更感兴趣了,沈凝坐在旁边,眉头微微蹙起。 王大宝父子显然是让人借运了,王大宝不但借运,而且还借了命,毕竟王大宝父子除了一副好体格,t就什么都没有了,运气肯定也不太好,而王仙婆把他们那一丁丁点的运气也给借走了,所以王大宝是硬生生的熬死,王大宝的儿子是倒霉死的。 待到顺婆子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车厢里只有老太太、钱妈妈和沈凝沈冰姐妹俩,沈凝对老太太说:“祖母,等会儿王仙婆问生辰八字时,您不要说实话实说,就把生辰八字改一两个就行了。” 老太太一怔:“为啥啊,不把生辰八字告诉她,还怎么算?” 沈凝说道:“生辰八字关系到一个人的命数,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利用生辰八字,作法施咒,不但能够改运,还能够借运,有的人好端端的命格,被人改了越来越倒霉,甚至可能连命也要搭上。” 沈凝这番话不但是对老太太说的,也是对天真无邪的沈冰说的,她说得越严重,她们才能重视起来。 老太太以前也知道生辰八字不能随便给人,可是算命时除外,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面对和尚道士,还有算命先生时,不由自主的就会报上自己和家人的生辰八字,美其名曰,心诚则灵。 沈冰却已经在回忆,有没有把生辰八字告诉过外人。 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台村,在路口随便一问就能打听到王仙婆家的地址,整个王台村就属王仙婆家的房子盖的最大最好,就连里正家也比不上。 第226章 沈凝没有和沈冰一起去仙人台观景,她想亲眼看看这位王仙婆是何方妖孽。 王仙婆四十出头,一袭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面容恬静,笑容和蔼,让人看着便会顿生好感。 王仙婆的目光在老太太脸上扫过,接着又看向沈凝和沈冰,沈凝收起眸中的锐意,唇角弯弯,一看就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沈冰则是心无城府一脸好奇的打量着王仙婆。 王仙婆心里有数了,这老太太是个有福且长寿的,而那两个小姑娘,竟然也都是天生的好命,稍大的那个虽然父母缘浅,少年坎坷,但却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而那个小的,比她姐姐的面相也不差,且更加顺遂,一生受尽宠爱。 王仙婆眼睛都亮了,这是她遇到过最好的面相了。 可是下一刻,看到钱妈妈递过来的生辰八字,王仙婆却怔住了。 第199章 沈凝:送你几张符 之所以王仙婆会诧异,是因为这祖孙三人的生辰八字和她们的面相不符! 三人的面相都是极好的,然而她们的八字不能说是很差,但也只能算是平平。 这样的八字不可能有这样的面相! 八字是假的! 王仙婆心中一凛,怎么会是这样,莫非自己的意图被他们发现了,不可能啊,老太太也就是个寻常的富家老太太,顶多就是福气多一点,两个小姑娘年纪很小,都是尚未及笄,哪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道,也不可能有能力洞悉自己的意图。 王仙婆忍不住再次看向三人,她的眼睛在三人脸上逐一打量,目光落在沈凝身上时,她猛的一震,那位刚刚还低眉垂目的小姑娘此时忽然抬起眼睛看着他,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黑白分明,精光四射,似是能看进她的心里,如同黑暗污秽的地沟里忽然照进一束阳光,让那些龌龊腌臜无可遁形暴露在阳光下。 王仙婆打个冷颤,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刚刚自己竟是走了眼了! “仙婆,你这是……” 王仙婆拿着八字许久没有说话,老太太也察觉到了。 王仙婆神情讪讪:“老夫人和两位姑娘都是极好的命格,本道想要仔细看看。” 老太太哦了一声,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命好,从小家境殷实,嫁到沈家没多久,沈老太爷就发达了,她一路享福,沈家刚刚走下坡路,她就迷糊了,沈家落魄多久,她就迷糊了多久,从她醒过来,沈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她还是富贵老太太。 老太太不关心自己,他更关心的是沈凝的亲事。 可是沈凝让她给的是一个假的八字,显然这位王仙婆是有点问题,沈凝不相信她。 老太太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来了。 “仙姑给看看我这孙女,姻缘可是近了?”老太太指着沈凝,笑着对王仙婆说的。 王仙婆上下打量着沈凝,越看越是眼馋,这是大富大贵的命啊,万中无一,如果能给她孙女该有多好。 她的孙子和孙女也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体弱多病,霉运缠身,如今全靠从别人身上借命借运维持着。 可惜命好的人大多都是出自大户人家,不能向对王大宝父子一样,吃干抹净,否则定然会引起注意,请高人破解,那样她十有八九会露馅。 可是这一次的诱惑太大了,这样富贵的命格,哪怕小时候坎坷一点又如何?而且这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在家中都是不受重视的吧,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大多都是用来联姻的,这位老太太对孙女的姻缘这般在意,也是急着要把孙女嫁出去,为家中子侄换来好处吧。 这样一想王仙婆便心安了,而此时的沈凝又恢复了那副低眉垂目的温顺模样。 王仙婆的胆子又大了一些,他对老太太说:“既然是给这位姑娘问卜,那姑娘便进去上香吧。” 王仙婆指向旁边的小屋,站在王仙婆身边的是她的儿媳,她递给沈凝三炷香,是以沈凝进去。 沈冰连忙站起来说道:“二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王仙婆的儿媳伸手拦住了沈冰:“姑娘,这要一个一个来,稍等片刻。” 沈凝笑着对沈冰说道:“没事,我先进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沈凝接过三炷香,便走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很小,四壁的白墙画着五彩斑斓的壁画,沈凝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些壁画有问题,能令人迷失心性,虽然可能只是短时间内,但即使是短时间里也能发生很多事,沈凝不想让自己去冒险。 她这时才看清屋里供着的神像,那是一个干瘦的道人,奇怪的是道人一只眼睛睁着,另一只眼睛上雕着一只乌鸦。 独眼老道! 这个独眼老道已经失去踪影许久,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他的信徒。 沈凝是不会给独眼老道上香的,她若是给独眼老道上香,便是独眼老道的信众,她是天师,有了她这个信众,独眼老道灵力和功德都会几倍增加。 沈凝将香头熄灭,底部撅断,但她这些动作非常隐密,王仙婆没有看到。 沈凝略一拱手,便把香放在了香炉中,那三只香本来就已经断了。放进香炉后,便倒在了香灰中,王仙婆眉头微蹙,说道:“姑娘,跪下给仙师磕三个头吧。” 沈凝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道符,飞快掷向王仙婆。 第227章 王仙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张符便贴在了她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把那张图揭下来,却发现她的手动弹不得。 这是定身符! 王仙婆想要叫喊,可她的嘴巴大张着,喉咙咯咯作响,却是一个字也是吐不出来。 她又惊又惧,恶毒的瞪着沈凝。 沈凝冲她笑了笑,又是一道符掷出,贴在小屋门口上,这是禁制符,有了这道符,屋外的人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屋内的动静。 沈凝四下看了看,没有合适的工具,她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向着墙壁上的壁画刺了进去。 王仙婆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人吧,这是个煞星! 那壁画有邪力加持,桃木簪直刺壁画的画眼,啪的一声巨响,壁画从画眼处炸开,四分五裂! 沈凝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其他几幅壁画炸裂,王仙婆见她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画眼,便知道自己的劫数到了。 可惜,她的命也是借来的,她已是该死之人,她算不出自己的劫数。 因此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栽到一个小姑娘身上,而且输的这么惨,毫无回天之力。 所有的壁画全部裂开,下一刻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动,裂开的壁画碎成粉末,从墙上纷纷落下。 沈凝冷笑:“王仙婆,你用这些壁画迷人心魄,让那些人迷迷糊糊的对你交出真心,你问什么他们便告诉你什么,这还不够,你还要借他们的寿命,又借他们的运气,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清醒之后还要对你千恩万谢,将你奉若神明。” 全都让她说对了,王仙婆恶狠狠的看着沈凝,可惜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目光也不能杀人。 第200章 霍明睿:是谁惹怒了嫉恶如仇的沈姑娘 沈凝懒得解读王仙婆的内心世界,拎起神像前的香案朝着独眼老道的神像砸了过去。 王仙婆惊恐的闭上了眼睛,完了,仙师的神像被毁,她这些年的供养全都白费了。 沈凝将独眼老道的木像砸得稀巴烂,她又看向摆在木像下面一道帘子,帘子拉开,里面是上下四层的木架,每层木架上都摆放着t十几个木头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木人底部写着生辰八字,沈凝看到这些木人身上都环绕着一缕黑气,这是有邪力在加持! 沈凝二话不说,在王仙婆惊恐的目光中,用一道烈火符将这些木人一把火烧成灰烬。 王仙婆的身体摇摇欲坠,沈凝知道她命不久矣,收了禁制符,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沈凝全须全尾的出来,老太太松了口气,笑着问道:“仙姑她怎么说?” 沈凝不动声色:“仙姑好像心情不太好,把屋里的神像都给砸了,祖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仙姑心情好了咱们再来。” 老太太有些奇怪,把神像都给砸了,怎么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王仙婆的儿媳闻言吃了一惊,顾不上问这祖孙三人,就快步走进了小屋,沈凝和沈冰连忙搀扶着老太太向外走去。 当她们走出王仙婆的家门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位王仙婆发起脾气来竟然连神像也给砸了,显然今天就不应该过来。 好在二孙女胆子大,换成大孙女沈凌,怕是要给吓坏了。 二孙女说得对,这些神婆仙婆就不应该相信,都是骗人的。 几天之后,老太太便从早餐铺子里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王仙婆一家除了儿媳以外,竟然全都死了,而且都是病死的,这病来的很快,一夜之间便形容枯槁,请了几个郎中全都束手无策,一家四口药石无灵,连三天都没有撑过去,就命丧黄泉。 王屋村的村民担心是瘟疫,上报了官府。 衙门派人前来调查,看到了王仙婆家里砸烂的壁画和神像,王仙婆的儿媳说这些都是婆婆病发当日自己砸的。 仵作验过尸,王仙婆一家四口不是瘟疫,就是生了怪病,否则,儿媳为何没有事? 王仙婆砸神像的事传扬出来,人们顿时觉得给王仙婆一家的暴死找到了答案。 砸烂神像,得罪了仙师,这是受到了天谴。 老天爷真是公平,只惩罚了王仙婆和她自己的血脉,儿媳就没事。 白凤城里有不少人请王仙婆问过卜,因此,这些消息传到白凤城里,那些人全都惊呆了,王仙婆自己砸了仙师像,那他们在王仙婆那里请来的小仙师像要如何处置? 继续供奉吗? 他们的疑惑没有坚持几天,很快白凤城里又有了一个新的传闻,说是有人把从王仙婆那里请来的仙师像送回了王屋村,就放在王仙婆家门口的石阶上。 有人找到那个人想一问究竟,那人没有隐瞒,他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仙人告诉他,王仙婆那些木像全都沾染了邪气,但是这些木像自己不能毁去,否则会遭反噬,必然请来送回哪里去。 原来如此!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到一天的工夫,王仙婆家房子外面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像。 起先只有白凤城的人把木像送回来,后来其他几个县里的人也听到了消息,风风火火的把木像送回了王屋村。 全都是只有一只眼睛的老道! 沈凝数了数,这些木箱居然有一百多个。 第228章 也就是说,除了王仙婆,至少还有一百多人每天对独眼老道顶礼膜拜。 沈凝又多等了两日,不再有木像送回来,便用烈火符将这些木像烧得干干净净。 其实沈凝还想抓到王仙婆的魂魄,拷问独眼老道的下落。 可惜王仙婆本就是借命的魂魄,遭到反噬后,立刻便被牛头马面,索道阎罗殿里受审,沈凝总不能和牛头马面抢人吧,只能无奈接受了现实。 她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却又这么断了。 独眼老道害过原主,相当于也害过她,况且独眼老道和他的信徒直到现在还在干坏事,只要独眼老道还在这个世上,沈凝都要追剿他。 沈凝和沈冰一起去了花容记,刚刚走到铺子门口,一个小乞丐便跑了过来:“沈二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你会给我两文钱。” 沈凝从小乞丐手里接过一张纸条,打开一看,见纸上用笔画了几道弯弯曲曲的线条,沈凝心中一动,这些线条是河水吧,白凤河?河边?霍明睿? 沈凝掏出两文钱递给小乞丐,小乞丐接过来兴高采烈地走了。 沈凝转过身,就把那张纸条撕碎扔掉了,无论这人是不是霍明睿,也不论那画的是不是白凤河,她都不会去,她又不是有病。 可是睡到半夜,沈凝忽然就醒了,她坐起身来,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夜黑风高,很适合到河边吹吹风。 她没有多想,便换上夜行衣,从角门里悄悄溜了出去。 刚刚走出沈家巷子,沈凝便察觉,有人在后面跟踪她。 那人不远不近,沈凝没有感觉到那人的杀气,便放下心来,向河边走去。 还没有靠近,她便看到有一条黑影站在河边,屹立如松。 沈凝轻咳一声,下一刻她便感觉到后面跟踪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那条黑影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而来,那是霍明睿。 沈凝指指身后:“那是你的人?” “嗯。”霍明睿没有否认。 沈凝没有再问,璀璨星眸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王屋村的一家四口之死和你有关系?”霍明睿开门见山。 “有关系。”沈凝承认得很痛快。 霍明睿笑着摇摇头:“那我可以确定了,这些人一定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才会惹怒嫉恶如仇的沈二姑娘。” 沈凝怔了怔,道理可以这样讲的吗? 不过,她听着很顺耳,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嫉恶如仇。 第201章 沈凝: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面对锦衣卫大首领,沈凝没有隐瞒,反正这事儿已经惊动了锦衣卫,如果她一味隐瞒,反而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一家四口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砸烂了他家的壁画和那个老道的破木像,至于他家人为什么会死,我猜可能是因为信仰破灭,心灰意冷,自己不想活了吧,人就是这样,一旦不想活了,喝口凉水都能噎死。” 霍明睿…… 也就是说王仙婆一家四口,是自己不想活了,阎罗王听说以后就派了牛头马面,把他们带走了? 算了,这个问题好像很高深,霍明睿决定不再深究下去。 他问道:“你为何会砸烂壁画和木像?” 沈凝实话实说:“王仙婆名气很大,就连我祖母也心动了,她带着我们姐妹去了王屋村,找王仙婆问卜。 王仙婆让我跟她去那间小屋,说是要给仙师上香,我跟着进去,却发现小屋里的壁画有问题,那壁画能够迷失人的心性,令人在短时间内失去自我。 我没敢再看,所以我当时很清醒,我清醒的看到了那座木像,那是独眼老道,当年就是这个独眼老道施邪法,教唆孟氏把我困在小院子里,一困就是十三年,我越倒霉,孟婉的运气就越好。 我恨透了这个老妖怪,所以我那天很生气,就把老妖怪的木像和那些壁画全都给砸了。 锦衣卫如果要抓我,我认打认罚,那木像和壁画值多少钱?我赔给他们家就是了,不过王仙婆利用那些壁画迷人心性,借此骗钱,人死不能复生,但我多少也算是为民除害,功大于过。” 沈凝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霍明睿先是眉头微蹙,后来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容越来越大,直达眼底。 小丫头真有意思。 “好一句功大于过,我信你,不会抓你,也不用你赔钱,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何王仙婆的儿媳一口咬定木像和壁画都是王仙婆自己砸的?她理应没有必要为你隐瞒。”霍明睿问道。 “哦,因为当时我从那间屋子里出来时,壁画和木像只是裂了,没有全部毁坏,你也知道的,我一个小小女子能有多大力气?而且当时王仙婆还在里面,他家儿媳可能以为这是王仙婆自己弄坏的吧,至于后来为何会碎成粉末,我就不知道了。”沈凝振振有词。 霍明睿笑着摇摇头,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牙尖嘴利。 “你说的独眼老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当中为何还会牵扯到孟氏和孟婉?” 沈凝便把当年孟舅母遗弃自己的孩子,赖在孟氏身上,担心小鬼为祸,便让孟氏把这个小鬼生下来,之后找到独眼道人做法,让小鬼投胎在孟氏肚子里,以及梦是为了克制沈凝,按照独眼老道的吩咐,把孟婉接进沈府,等等等等,全都告诉了霍明睿。 第229章 霍明睿惊讶不已,问道:“你真是那小鬼?” “当然不是,那小鬼一直都没有投胎,众目睽睽之下找孟舅母报仇,把孟舅母活活吓疯了,后来还是我送他去轮回投胎的。”沈凝说道。 “莫非他们让那个独眼老道给骗了?”霍明睿问道。 “想来就是了,不过这件事可能另有隐情,独眼老道道行不浅,t即使当时他没有找到那只小鬼,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二百两银子就做出这种事,我怀疑他就是为了对付我,他做的这些就是冲着我来的,和那只小鬼没有关系。” 沈凝非常肯定这件事,她想过很久了,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独眼老道要对付的人就是原主。 至于独眼老道为什么要对付原主这么一个尚未出生的小姑娘?沈凝暂时还没有想出来。 “我过两日便要离开白凤城了,但我会安排人手,去查找这个独眼老道,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 霍明睿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是不是沈凝的错觉,他总觉得霍明睿说话的语气竟然带了一丝……忸怩。 “除了来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很快找到你,万一查到独眼老道的线索,也方便通知你。” “可以去我家呀!”沈凝想都没想冲口而出。 “锦衣卫去你家找你,这不太好吧。”霍明睿说道。 “也是啊,会把我祖母吓到的。” 沈凝想到了花容记,好像也不方便,不但会吓到沈梨花,也会影响生意。 隔壁的绣坊同样如此。 “对了,你知道胡宝斋吗?你把消息送到胡宝斋,胡宝斋的顺儿会来告诉我,平时胡德有事找我,都是顺儿过来的,他和小海是玩的来的朋友。” 霍明睿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沈凝打个哈欠,她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原本因为王仙婆的事带来的那点不甘心荡然无存。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沈凝说道。 “好,我送你。”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沈凝依然能清晰地看清楚霍明睿的脸,甚至就连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舍,也被她捕捉到了。 沈凝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前些天好像也爆出来过,但是他觉得不可能,所以当时就被他压下去了。 但是现在却又冒出来了,而且他好像压不下去。 “……那个啥,就是那个……”沈凝有些尴尬,但是如果不问明白,她回家也睡不着觉。 “什么?”霍明睿不解,不明白这个一向爽利的小姑娘为何吞吞吐吐。 沈凝厚着脸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问道:“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霍明睿…… 谁家女孩子会这样说话的? 这个问题是女儿家能问的吗? 沈凝支持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不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很难回答吗?” 霍明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是!” 好吧,这一下轮到沈凝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前世她从娘胎里就已经是个道士了,他们这一派虽然不忌嫁娶,但她因为天生阴阳眼,从小就被挑出来精心培养,长辈们不会让男女之事影响到她的修为,这一世至今尚未及笄,也就是说活了两世,堂堂女天师对于这种事毫无经验。 第202章 沈凝:你命中有子 沈凝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夜空:“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霍明睿……月亮在哪儿? 沈凝就四下看看,啊的一声:“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在床上睡觉啊!我梦游了?听说梦游的人不能被叫醒,会被吓死的,我不想被吓死,我要回家继续睡觉了!” 说完她拔腿便跑…… 霍明睿……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霍明睿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耳朵,耳朵有点烫。 沈凝一口气跑回沈家巷子,从角门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她穿着夜行衣,鞋子也没脱,便一头扎到被子里。 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然后摸摸自己的脸,哎呀,脸好热,一定是发烧了。 她连忙盘膝打坐,念了一套清凉咒给自己退热…… 次日霍明睿去了府衙,调看了十几年来本地所有与厌胜有关的案子,果然便查到了独眼老道害死道观道士的那件案子。 从这个案子里可以看出独眼老道果然如沈凝所说是有些道行的,这样的一个人不会为了一两百两银子,就骗孟氏和孟舅母说已经找到小鬼的。 因此可能还真像沈凝说的那样,独眼老道就是冲着沈凝来的,只不过是假借孟舅母和孟氏之手,压制沈凝的气运。 霍明睿想到沈凝那些超乎寻常,超乎她这个年龄和身份的神奇能力,越发觉得这个猜测没有错。 想到沈凝,便想起昨天晚上那傻姑娘抬头看天时的样子,霍明睿忍不住勾起嘴角,世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当年养父真有眼光…… 接下来的两天,沈凝破天荒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晚上也是天一黑便睡觉,一觉睡到天明,其名曰,不能熬夜,否则会变老的。 第三天,估摸着霍明睿已经离开白凤城了,沈凝这才出门。 她真的不是想躲着霍明睿,他们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一个老实本分的大家闺秀,和锦衣卫扯不上关系。 第230章 沈凝没有去花容记,也没有去逛街,而是直奔胡宝斋。 三儿正在门口玩石子,看到沈凝来了,高兴的上蹿下跳,沈凝拿出一只桃子送给它,三儿接过桃子,还不忘冲着沈凝作揖打千,啃着桃子,跑进去报信儿了。 胡德衣裳来不及穿好便赢了出来,一条胳膊还没有钻进衣袖里,他一边走一边说:“小祖宗,你可算来了!” 眼前这位何止是小祖宗啊,这就是他的财神爷! “这个月的符不是送过来了吗?你卖完了?”沈凝没好气的问道。 “不是不是,是我,哎呦,小祖宗,你可要救救我啊!”胡德说道。 沈凝找了一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仔细端详胡德的面相:“你看上去也不像飞来横祸的啊。” 再说,胡德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儿,为何没让顺儿去府里找她? 胡德快要哭出来了:“没有飞来横祸,是我忽然间有了一个儿子!我……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沈凝来了兴趣:“你命里的确有个儿子啊。” 下一刻,沈凝便听到扑通一声,胡德坐到了地上! “胡老板你怎么了,莫非是你想给我磕头,没有跪稳?” 胡德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小祖宗,你别逗我老胡,我年少时请人给我看过,鳏寡孤独残,我占了三个半,虽然不是残废,我也是个多愁多病的身,我命里就没有后代,不过这也不能怪我,我家祖上损了阴德,到我这一代就断了。” 沈凝笑了:“你也说了,是你家祖上损了阴德,但凡是损阴德的,到了下面先要到阎罗殿受审,然后便要挨罚,所谓挨罚,大多都是在阴间当苦力,比如修河道,修城墙。 这些苦役虽然辛苦,但却是有功德的,只是这功德不能用在他们自己身上,只能给子孙后代,也就是你,你年少时鳏寡孤独残占了三个半,可你家祖宗们给你攒了功德,如今你的命数有了变化,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胡德如梦方醒,冲着虚空拜了拜,又觉得不对劲儿,弯下腰,撅着屁股,冲着地下拜了拜:“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拜完了,这才对沈凝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小祖宗啊,这个儿子来得有些诡异。” 沈凝好奇起来问道:“莫非孩子的娘是只鬼?” 胡德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是神仙?”沈凝又问。 “这都是哪跟哪啊!”胡德结的直跺脚,私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二姑娘,老胡还是童子之身。” 沈凝…… 胡德抱着脑袋:“我家当年快要死绝了,就剩我这颗独苗,当时高人都断定我不能活过三十岁,我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沈凝懂了,胡德祖上五代都是挖坟掘墓的,缺德事干得太多,所以到了胡德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一个了,这是天谴,老天爷要断了胡家,胡德如果一心求子,想要留个后代,就是要和老天爷对着干,他也别想活下来。 他改行,隔三岔五还做点小善事,既不娶妻,又不生子,还有雷击木令他百鬼不侵,因此他才能活到今天。 “那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凝问道。 胡德愁眉苦脸:“大约三年前,我卖了一件古董,赚了五千两银子,我头一回赚那么多钱,心里高兴,就去旁边的小酒馆里多喝了几杯,我量浅,那晚便睡在了小酒馆里。 小酒馆的老板娘姓徐,名叫琴娘,生得极为标致,琴娘的丈夫叫李大发,这家小酒馆以前是夫妻俩一起开的,但都是琴娘在操持。 李大发是个酒鬼,没别的爱好,就爱喝酒,恨不得整天泡在酒缸里,五年前,他喝醉酒,发起了酒疯,爬到一棵大树上,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他和琴娘没有孩子,他死后,琴娘每天操持生意,忙忙碌碌,日子倒也过得去。 琴娘家里的事,这附近的街坊全都知道。 我不贪杯,若非那天是真的高兴,我也不会去那家小酒馆t,我只记得那天醒来时已是早上,我还趴在桌子上,浑身酸疼,我醒来以后便回来了,男人偶尔喝醉一次也不是啥大事,我很快便把这事儿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203章 沈凝:原来丑的也能当渣男 胡德反反复复回忆,他和琴娘最亲近的接触就只有那一次,且,他也只是在酒馆的桌子上趴着睡了一晚而已。 胡德平时很少出门,街坊们还能认识他,还是沾了三儿的光。 因此,胡德发现小酒馆换了主人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他也没有在意,一个女人做生意不容易,想来是不想干了吧,这和他没关系,他也被有去打听。 直到三天前,有个过去的老街坊特意来铺子里找他,这位老街坊以前在这附近开纸扎铺,生意不错,又开了新店,平时都在新店那边,很少回这边的老店。 他告诉胡德,前几天他去时县办事,晚上没事,便进了客栈旁边的酒馆,意外发现酒馆老板娘就是以前的街坊琴娘。 这倒也罢了,令他震惊的是琴娘有个两岁的儿子,而他第一眼看到那孩子时吓了一跳,那孩子的脸,分明就是小号的胡德。 而那孩子竟然也姓胡,胡小光。 听胡德把事情说完,沈凝一脸错愕:“你急着找我干啥?” 第231章 胡德老脸发红:“你不是会看相吗?你给看看那是不是我亲生的……” 沈凝…… “我能看出来你命中有子,可却看不出来你们是不是父子。” “啊?”胡德快要哭出来了,“那琴娘一定是趁我喝醉了,把我,把我……” 沈凝毕竟是个小姑娘,胡德老皮老脸也不好意思把“借种”两个字说出口。 沈凝哦了一声,说了几句扎心窝子的话。 “人家图你啥?图你长得丑,图你年纪大,图你断子绝孙?酒馆里醉过酒的客人也不只你一个,人家为啥不找个年轻英俊的?” 字字诛心,扎的胡德捂住胸口咳了起来,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我这多愁多病的身……” 没等他把话说完,沈凝转身就走,这种人不能惯着,否则下次某只母猴子生了崽,胡德硬说那是三儿的种,让她看个相怎么办? 可是下一刻,沈凝就怔住了。 胡宝斋门外的空地上,三儿和一个小孩正在玩耍。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长得这么丑的小孩,这分明,这分明就是小一号的胡德啊! 沈凝四下看了看,旁边没有大人跟着,只有这孩子自己。 两岁大的孩子,走路还摇摇摆摆,他不可能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定是有大人把他送过来的。 可是,人呢? 琴娘把孩子放下,自己走了? 沈凝叫过三儿,问道:“这小孩哪来的?” 三儿顿时眉飞色舞,冲着沈凝一顿比划,可惜沈凝看不懂。 “它说有个女人把这个小孩放下就走了。” 身后传来胡德的声音,沈凝转过头去,便看到胡德那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沈凝扯着喉咙,不嫌事儿大地冲那小孩喊道:“胡小光,你爹来了,快让他抱!” 说完,沈凝拽上春俏拔腿便跑,直到小海把马车赶出很远,沈凝才想起今天来胡宝斋的目的。 她是想要告诉胡德,如果有人来给她送信,让顺儿快点儿去通知她。 唉,被胡德一打岔,她把正事给忘了。 春俏早就忍不住了,一脸鄙视:“胡老板不靠谱啊,那小孩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肯定是他的儿子,我才不信他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么来的呢。” 沈凝咧咧嘴,别说春俏不相信,她也不相信。 以前真没看出来,胡德还是个渣男。 这老小子尖嘴猴腮丑的一匹,竟然也是始乱终弃的渣男。 春俏唉声叹气:“以前只以为男人长了长得俊的才花心,没想到啊,胡老板这么丑,竟然也是个花心大萝卜。” 可怜的小丫头,年纪小小认知就被颠覆了,她现在已经不想出嫁了,如果二姑娘不嫌弃她,她就跟在二姑娘身边一辈子。 回到府里,刚刚走到二门,一个丫鬟便迎了出来,正是沈凌身边的春莹:“二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大姑娘一直等着您呢。” “好,你和大姐姐说一声,我给老太太请了安就过去。” 片刻之后,沈凝便从春晖堂出来,去二房找沈凌。 进了二房,见二太太正在小厅里和几个婆子说话,沈凝没有打扰,径自去了沈凌的闺房。 沈凌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到沈凝,立刻松了口气:“二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沈凝见她神色黯淡,眉头微蹙,连忙问道:“大姐姐,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方才她去春晖堂时,明明一切如常,没看出有哪里不对。 沈凌使个眼色,春莹便带着春俏退了出去,沈凌这才说到:“我表姨要来咱们府上住些日子。” “那不是很好吗?”沈凝察言观色,已经猜到这不是正常的亲戚走动这么简单,否则沈凌不会这样。 “不好!我这个表姨是庶出的,她是我外婆妹妹家的庶女,也就是说她的嫡母是我的姨婆,她今年才十六岁,和我们差不多大。”沈凌解释。 沈凝隐隐的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位小表姨还没定亲吧?” 沈凌红了脸,尴尬的点点头。 沈凝又问:“她想给二叔做小?” 沈凌脸红的像个柿子,她自己的亲事都没有这么难为情:“她想不想我不知道,可我外婆和我姨婆肯定是这样想的,她们觉得与其让我爹从外面纳个不知底细的,不如从娘家选一个,小表姨是庶出的,无论年纪还是身份都是最合适的,哪怕以后生下男丁,她也不敢越过我娘…… 我娘昨天都哭了,可今天还是让人去接她了……我娘认命了。 二妹妹,我实在不知道该和谁商量,冰儿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我也不敢去和祖母说,祖母也是急着抱孙子的……” “认命?二婶娘认啥命?”沈凝不解,认命了就要给二叔父纳妾? “我娘生不出儿子,这么多年也只有我们两个,她命中无子,当然就认命了。” 沈凌有些着急,二妹妹冰雪聪明,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凝终于听明白了,她有些莫名其妙:“谁说二婶命中无子的?” 第204章 沈凝:承惠30两,你们谁给? “谁说的?”沈凝来气,“命中无子的是二叔,又不是二婶!” “啥?二妹妹,你说的是啥意思?”沈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232章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二叔命中无子,但二婶娘是二子二女之命。”沈凝说道。 沈凌大张着嘴,傻了。 沈凌的表情大大的治愈了沈凝,她这位大姐姐一向言不高声,笑不露齿,难得看到她这种蠢萌的样子。 接着下一刻,沈凌就做出了一个让沈凝更加大跌眼镜的举动,她冲了出去! 沈凝…… 沈大姑娘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冲进小厅打断了二太太和婆子们的说话,拉着二太太跌跌撞撞跑了回来,一直回到沈凝面前。 “二妹妹,你快点把刚才你说的话再和我娘说一遍。”沈凌着急的说道,生怕晚说一会儿,小表姨就变成她小娘了。 沈凝看到沈凌眼睛里泛着泪光,不忍心逗她,便把刚才说的话又对二太太复述了一遍。 二太太惊讶的看着沈凝:“凝儿,你不是在逗二婶玩吧?” “当然不是,二叔父命里无子,我一早就知道啊,二婶你是二子二女之命,我也一早就知道啊,只要您没有落过胎,也没有生过其他孩子,那您就是应有二子二女,这是早晚的事。”沈凝说道。 “可……可你二叔……他不是命里无子吗?” 二太太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已经有十来年没有开怀了,早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沈凝笑道:“孩子又不是二叔父一个人的,那是你们夫妻俩的孩子啊,二叔父命中无子,可二婶你命里有子不就行了吗?” 画外音,如果那位小表姨也是个命中无子的,即使纳了她,二叔依然没有儿子。 二叔要儿子,没必要舍近求远。 二太太怔了怔,忽然便落下泪来。 以前长房有个沈文清承继香火,他们二房如果确实生不出儿子,大不了就让沈冰招赘,可后来查出沈文清是个假货,沈大老爷与孟氏又已和离,三老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这开枝散叶的重任就落到了二房头上。 沈二老爷自己不着急,二太太起先还不是很急,可是上次她回娘家,被母亲和姨母一番数落之后,便也寝食难安了,否则也不会答应把小表妹接过来。 “凝儿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今天才说啊?” 二太太拉着沈凝的手,又是哭又是笑。 沈凝不忍直视:“你们也没人问过我啊。” 二太太……这事儿怪她自己啊!上次沈凝说对沈文清会横死的时候t,她就知道沈凝会看相,那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让沈凝给自己看看命里有没有儿子呢? 不过想想也是,她和二老爷,一个是当叔父的,一个是当婶子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去向尚未及笄的小侄女问自己能不能生儿子吧,老脸还要不要了? 沈凝看看二太太,又看看激动不已的沈凌,觉得这里没她什么事了。 她不喜欢给人看相,上辈子就不喜欢,她堂堂一个天师,何必要抢算命瞎子的饭碗?天师和神算,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 沈凝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压根没有想到,今天她说的那番话,在沈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近老太太要养生,晚饭只吃蔬菜和清粥,因此也就不让儿孙们过来陪她用膳了,免得儿孙们大快朵颐,她看着眼馋,又去吃那些不养生的东西。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晚膳大家各吃各的,春俏去厨房取来食盒,刚刚摆上,春晖堂的一名婆子便来了,说是老太太,让沈凝用过晚膳便过去。 沈凝没有在意,她本来也有吃过晚饭散步的习惯,所以便散步散去了春晖堂。 没想到,大老爷和二老爷居然也在春晖堂。 沈凝见过老太太,又给两位老爷行了礼,便垂手站在一边。 老太太冲她招招手,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来,坐到祖母身边来,祖母有话要问你。” 沈凝直觉不会是啥好话,她看一眼二老爷,嗯,基本上猜到是啥事儿了。 她就说嘛,不能抢算命瞎子的饭碗,瞧瞧,报应啊,麻烦事这就来了。 果然,老太太让她过来,还是让她和算命瞎子抢饭吃。 “二丫头,祖母听你二叔父和二婶说,你看出他们命中有二子二女?” “是,二叔没有,是二婶有。”沈凝目不斜视,压根没去看沈二老爷那尴尬的小眼神儿。 是你们让我说的,要尴尬也是你尴尬。 “一样,一样,他们是夫妻,谁命里有子都一样!”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沈凝数了数,老太太眼角的皱纹又多出来了两条。 “二丫头啊,你快告诉祖母,你爹……他命里有没有儿子啊?” 老太太不敢问沈大老爷命中几个儿女,谁让有个孟婉呢,所以这样的话不能说,只能换个方式。 虽说让亲闺女给亲爹看相有点不合规矩,老太太觉得特事特例,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规矩是不能打破的。 “哦,这样啊,他命里有子,就一个。” 沈凝口气很随意,却不知道,她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如同在春晖堂里扔下一只炸山雷,震得沈大老爷耳朵嗡嗡。 “你为何直到今天才说?”沈大老爷声音都打颤了,他命里居然还有儿子! “你也没问过我啊!”沈凝没好气的说道。 沈大老爷这才想起,自己这个闺女惹不起。 第233章 他嘿嘿干笑两声,不敢再说话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她拉着沈凝的手:“好孩子,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是啊。”沈凝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那时她以为沈大老爷命里的那一个儿子就是沈文清…… “好好好,真好,真好!”老太太喜不自胜。 却没想到沈凝伸出手:“看一个相十两,大老爷十两,二叔和二婶各十两,承惠三十两,你们谁出?” 见所有人都在错愕的看着自己,沈凝补充:“这银子不能省,省了就不灵了。” 话音刚落,就听老太太说道:“这钱我出!” “我出我出!” “还是我来出吧!” 开玩笑,别人替自己出钱,到自己这里,万一不灵了怎么办? 伤不起! 第205章 沈凝:算命吗?给钱! 沈凝并不知道,从此以后,沈二老爷和沈二太太便投入到轰轰烈烈的造人计划之中,就连沈大老爷,也蠢蠢欲动,若非对娶妻心有余悸,说不定这会儿,沈大老爷已经悄悄去相看了。 而府里的下仆们,也挤破头想往沈凝身边凑,以前吴春芳和蔡英刚来时,还有人觉得她们被二姑娘要过去,实在是太倒霉了。 可现在,那些人肠子都要悔青了,看看二姑娘如今在府里多受宠,自己当初怎么就觉得跟着二姑娘会倒霉呢。 看看吴春芳和蔡英就知道了,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倒不是说她们变漂亮了,而是那从里到外的精气神儿,看着就让人羡慕,还有春俏那小丫头,她爹是出名的老实包子,她娘是烧火丫头出身,这样的爹娘生出的闺女,如今竟然拿着府里一等大丫鬟的月钱,听说前阵子他们一家子在族里受了委屈,二姑娘亲自过去给他们撑腰,如今族里再也没有人敢看不起他们一家子了,就连他们家在村里的老宅,也被族人重新修缮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二姑娘给他们的脸面吗? 再说,二姑娘会相面啊,说谁倒霉谁就倒霉,说谁能生儿子,谁就能生儿子。 如果能跟在二姑娘身边,这辈子还怕啥?啥也不怕了。 于是,沈凝便发现,总有丫鬟婆子往她身边凑,凑不过来,那就找春俏,找吴春芳,就连小海也有人找上门来,就连一向不爱搭理人的蔡英,居然也有人对她示好。 “你帮我问问二姑娘,我鼻子上新长了一颗痣,这是吉还是凶啊。” “我儿媳妇又怀孕了,二姑娘见过我儿媳妇,你帮我问问,我儿媳妇能生出儿子吗?” ...... 沈凝和她身边的人,全都烦不胜烦,沈凝索性在院子外面挂了一个牌子,上写“府内亲情价:相面十两,合八字十两,问事二十两,看风水阳宅三十两、阴宅五十两。” 这个价格...... 沈凝终于耳根清静了。 不过,令所有人全都没有想到的是,二太太的那位小表妹,竟然还是来了。 虽然二太太给娘家送了信,说自己请人看了,是二子二女之命,迟早能怀上,让娘家不要担心。 可是崔老太太不相信,算命瞎子说的话,哪能全信? 且,旁边还有位擅长制造恐慌的唐姨母,因此,小表姨还是来了沈家。 唐姨母,夫家姓杨,唐姨母子嗣艰难,连生五个女儿,便不再开怀,眼睁睁看着丈夫屋里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杨姨父又是姨娘又是通房,屋里有七八个女人,可这些女人,接二连三,又给他生了六个女儿,也没能生出儿子来。 反倒是杨姨父去外地谈生意时,喝醉酒“不小心”睡了客栈里的女伙计,女伙计相貌普通,粗手笨脚,可肚子却是出奇的争气,竟然一举得男,生下了杨家的十二郎。 没错,杨婷的弟弟,人称十二郎,可其实他是独子,之所以这样称呼,是要图个吉利,好像他家儿子有很多一样。 杨婷是家中姐妹里年龄最小的,同时也是庶女中最会讨嫡母欢心的,可惜她是庶女,杨家又是商户,注定杨婷即使能嫁入高门大户,也很难成为正妻,要么给老头子当填房,要么就是给人做姨娘。 因此,杨家对庶女们,自幼也是这样培养的,杨婷的五位嫡姐,嫁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家,但她们全都是正头娘子,而杨婷的五位庶姐,除了六姐嫁给了年长四十岁的老翰林做填房以外,其他四位,清一色是被送去做妾了,那些人家要么是当官的,要么也是有功名的。 如今,得知二太太生不出儿子来,唐姨母便说服了崔家老太太,将杨婷塞进了沈家。 唐姨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所有的庶女全部被她打发出去了,至于丈夫屋里的那些女人,也都被她以生不出儿子为借口,或发卖或配人,还有一个是自尽的,总之,如今丈夫屋里,就只有那个生出儿子的女伙计刘阿喜了。 刘阿喜原本便长得粗陋,生了孩子之后更是不堪,又黑又胖,而且快成秃头了。 丈夫几次想把那女人打发掉,唐姨母好生相劝,让看在十二郎的份上,让刘阿喜留在府里,给她一个名份。 唐姨母每天看着刘阿喜那水桶似的身材,以及丈夫看刘阿喜时的满脸嫌弃,她便在心里偷着乐。 把杨婷这个碍眼的打发走,唐姨母是高兴了,可是二太太不高兴。 第234章 她后悔极了,如果当初自己咬死了不让杨婷过来,唐姨母还能真的把人硬塞过来吗? 这几天,二太太和二老爷蜜里调油,好得像是回到刚成亲的时候,恨不能天一黑就关上门造孩子,就连两个女儿,也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偏偏这个时候,却来了杨婷这个碍眼的,看到杨婷的那一刹那,二太太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到脚背上,甩掉一只却还有一大片,不会要人命,却让你膈应得想要去跳河。 可杨婷已经到了,总不能现在就拿着大棒子把人赶出去,再说,杨婷毕竟是自己娘家表妹,她若是真把杨婷赶出去,t便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无奈之下,二太太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带着杨婷去见老太太。 到了春晖堂,二太太也只说杨婷是来走亲戚的,小住几天便要回去,老太太早就沈凝那里听说了崔家要送杨婷过来的事,也知道自从得知自己命中有子之后,二太太便断了给二老爷纳妾的心思,如今看到二太太这样说,老太太便也假装不知道杨婷过来的目的,叫了三个孙女,让她们和杨婷一起去逛街。 杨婷心中一沉,她虽然和沈凌沈凝差不多的年纪,可却隔着辈份,哪有让外甥女和表姨一起玩耍的,沈家分明就是没把她当成二老爷的平辈对待。 沈凌已经订亲,平时很少出门了,可是这一次,她却很乐意陪杨婷出去,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天天拉着杨婷去逛街,免得让杨婷和父亲见面。 第205章 沈凝:这算偷吧? 沈凝一向对这些后宅里的事情不太乐衷,沈凌原本不好意思叫她一起出去,可没想到,沈凝竟然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和要代替大姐姐,陪小表姨出去逛街。 沈凌现在的确不方便抛头露面,见沈凝主动帮忙,沈凌非常感激,二妹妹处处照顾自己,她以后要对二妹妹更好一些,最重要的,她要紧紧抱住二妹妹的金大腿。 沈凌并不知道,沈凝之所以主动请缨,并不是她体谅沈凌待嫁,而是她看到杨婷眉宇间有一团黑气。 这是鬼气。 杨婷被鬼缠身,只是那鬼十有八九,是听说了沈家有天师的事,因此,没有跟着一起进府。 但是长期被鬼缠身的人,除非那只鬼下了地府,或者魂飞魄散,否则即使那只鬼从身上离开了,被附身的人,身上的鬼气也不会散去,需要有高人驱除化解,方能彻底恢复。 而杨婷,身上的鬼气还很新鲜,显然那只鬼才离开不久,杨婷只要走出沈家,那只鬼便会立刻重新附身。 为了引出那只鬼,沈凝陪杨婷去逛街时,把身上带着的雷击木小挂件取了下来,当然,她的七星剑自是也不会随身携带,就连头上的桃木簪,也被她用符纸包起来,藏在身上了。 三人之中,也只有沈冰是真心想来逛街的。 她们先去的苏州街,这是白凤城里仅次于福祥街的热闹地方,沈家在那里有两家铺子。 来苏州街的,十之八九都是女子,因此,苏州街上开店的,都会雇上几个能说会道的婆子来招呼生意。 从沈家出来,直到来到苏州街,这一路上,沈凝都在细心留意,可是无论是杨婷身上,还是在杨婷四周,沈凝全都没有发现鬼影子。 这让沈凝好生郁闷,她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主要是她现在的名气很大,当然,是在白凤城鬼圈里的名气大,活人不算。 白凤城里的鬼,即使不认识她,也全都听说过她,但凡有个新鬼,也会有鬼告诉它,这城里住了一个天师,让它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放飞自我,万一被天师一剑拍死,可别怪没有提醒你。 所以,附在杨婷身上的鬼,出师未捷,便被本天师的威名吓跑了? 沈凝好不遗憾。 走进苏州街,沈冰便指着一家绢花铺子说道:“咱们去那里看看吧,那家的绢花样式特别多,不仅有苏样,听说还有宫样呢。” 苏样,便是苏杭那边传来的样式,而宫样,顾名思义,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苏样应是真的,而这宫样吗,那就不好说了。 小姑娘里,除了沈凝以外,就没有不喜欢这种铺子的。 与这种铺子相比,沈凝更喜欢胡宝斋那样的铺子。 三人走进绢花铺子,一名打扮得体姿容艳丽的年轻妇人,笑意盈盈的招呼她们,拿出十几款新式的绢花让她们挑选。 沈冰悄悄告诉沈凝,这位年轻妇人,就是这铺子的掌柜,姓花,都叫她花掌柜。 沈凝点点头,其实她的注意力也在花掌柜身上,倒不是因为花掌柜长得漂亮,而是她在花掌柜的肩头,看到了一只黑影鬼。 黑影鬼都是死于疾病,所有的黑影鬼都会保留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而趴在花掌柜肩膀上的这一只,也同样如此。 她的脸,干瘦得如同骷髅一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可能是因为脸太瘦了,也可能是因为疾病,所以她的眼睛突了出来,如同青蛙一样,看上去极是恐怖。 沈凝看完这只鬼,又去打量花掌柜。 花掌柜显然没有丝毫怀疑,她对待顾客非常热情,何况沈凝三人,只看衣裳首饰,就能猜到定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因此,花掌柜拿出十二分的热情,给沈凝三人讲述,哪些是苏样,哪些是宫样。 第235章 沈凝听得很认真,花掌柜拿起一朵绢花,便要往沈凝头上插,沈凝反应过来,连忙避开,花掌柜也不在意,那朵绢花便被插在了杨婷头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只黑影鬼从外面飘进来,嘴里还在说道:“那沈家是什么地方,我还没有进去,就被人拉出来了,还说里面住了一位天师。” 沈凝...... 趴在花掌柜肩头的那只黑影鬼说道:“得来全不费功夫,你附身的那女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后面来的那只黑影鬼闻言大笑,然后便在沈凝的眼皮底下,趴在杨婷的肩膀上。 原来这就是附在杨婷身上的那只鬼啊。 沈凝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只黑影鬼,这也是一只女鬼,如果不是听到她说话,沈凝会误以为她是个男鬼。 这只女鬼生前应是被剃过头发,直到死前,那头皮也只长出寸许,乍看上去,像个懒得剃头的和尚。 这两只黑影鬼,显然并不知道有人能够看到她们,因此,她们趴在附身人的肩膀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毫无偷听价值的闲话。 不过,沈凝很快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杨婷看上去很文静,虽是长在商贾之家,可是眉宇间却有着书卷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可是当那只黑影鬼趴上杨婷肩头的那一刻开始,杨婷身上的书卷气便荡然无存了。 只见她主动拿起一朵朵绢花在头上比划,比划完了又问价格。花掌柜给出的价格只是一个虚数,已经给客人们予留了打架空间,杨婷便和花掌柜讨价还价,一番唇枪舌战,听(看)的沈凝和沈冰面面相觑,这位想给二老爷生猴子的小表姨,原来嘴巴这么厉害啊。 花掌柜经验丰富,可杨婷也不甘示弱,这里已经没有沈凝和沈冰什么事了,此时,这里是杨婷的战场。 两人顺着墙根,悄悄溜了出去,出了铺子,沈冰才长吁一口气:“小表姨的嘴巴可真厉害,我如果有她一半,就谁都不怕了。” 沈凝亦有同感,附在杨婷身上的那只黑皮鬼,原来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好在,这场战役很快便结束了,杨婷把帮她们一起买的绢花拿出来,还指着其中三朵说道:“看,这三朵是我趁着她们没留意,自己拿的。” 沈凝......这算偷吧? 第207章 杨婷:快乐就是偷偷偷 沈凝一脸错愕,今天的所见所闻,无一不令她震惊。 自从她得了传承,成了天师,即使身上不带法器,在鬼怪面前,也会自带震慑,像今天这样,被鬼鬼们视若无物,还是第一次。 同样错愕的,还有沈冰。 小姑娘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偷不抢,不沾小便宜,她敢说,如果她告诉她娘,她偷了三朵绢花,她娘会骂到她怀疑人生,这辈子也不碰绢花了。 可是小表姨...... 总之,沈凝和沈冰全都沉默了,兴奋的人只有杨婷! 杨婷意犹未尽,问她俩:“还有哪家铺子的东西好?” 沈冰硬着头皮,指了指旁边的扇子坊,这家扇子坊是沈家的产业,杨婷想偷,那就偷自家的吧,不要祸害别人了,顶多就是回去以后,让爹娘出钱,补上铺子的损失。 杨婷眼睛亮了,扇子坊啊,她喜欢! 今天天气有点阴,沈凝偶尔会看到有鬼影飘过,虽然没有太阳,可他们在外面的影子还是很淡,沈凝也只能根据颜色来判断,但是进了屋子,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走进扇子坊,沈凝便看到之前在绢花铺里的那只瘦如骷髅的鬼,她是和杨婷身上那只秃头鬼一起进来的,杨婷挑选扇子时,那两只鬼一直在说话,居然是在嘲笑绢花铺里的花掌柜,秃头鬼非常得意,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可她不但让花掌柜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而且她还顺手牵羊了三朵花。 于是,瘦子鬼觉得看别人讨价还价不过瘾,她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到沈凝身上。 沈凝连忙低下头,假装在看一柄团扇。 她听到瘦子鬼对秃头鬼说道:“这个小姑娘长得不错,我附在她身上怎么样?”t “这个是沈家的,听说沈家有天师,还是不要靠近了,你看那个穿水红衣裳的,你附在她身上吧。” “咦,那个太老了,也不好看啊。” “可她有钱啊,你看她金簪上的红宝石,有指甲盖那么大。” “也行,那我去上她的身。” 沈凝重新抬起头来时,瘦子鬼已经趴在一个胖太太肩膀上了。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她见过这位胖太太,这是花容记的常客,家里是开当铺的,确实很有钱。 扇子坊的伙计认识沈凝和沈冰,正要进去叫掌柜,沈凝悄悄冲她们摇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声张。 能在苏州街上做女伙计的,就没有不机灵的,这四位女伙计立刻秒懂,不动声色继续招呼客人。 接下来,沈凝和沈冰再次领略到杨婷的战斗力,这一次,大杀四方的,不仅是杨婷,还有那位胖太太。 扇子坊的四名女伙计招架不住,其中一个进去请示了掌柜,同意了杨婷和胖太太的价格。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这两位不仅要便宜,还要偷东西。 从扇子坊里走出来,杨婷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两柄折扇,胖太太更厉害,她竟然偷了三柄团扇! 第236章 杨婷佩服不已,团扇可比折扇要难偷,瘦子姐是高手啊。 于是,胖太太和杨婷旁若无人,快乐交流偷东西的经验,沈凝发现了,最让这两位兴奋的,并非是讨价还价带来的快感,而是偷东西! 讨价还价只是在给偷东西打掩护,她们最大的乐趣,不是买买买,而是偷偷偷! 那么秃子鬼要跟着杨婷来沈家,也是为了偷东西? 沈凝活了两辈子,见过无数的鬼,鬼讲究的是强取豪夺,今天你抢了我的蜡烛,明天我就抢你的纸钱。 无论是争还是夺,都是阴间的东西,这些鬼全都用得上。 像这两位这样,在人间偷东西的,沈凝还是头回遇到。 她们偷的这些绢花啊,扇子的,鬼也用不上啊,她们偷这个做什么? 沈凝的兴趣越发大了,沈冰却已经要哭出来了。 “二姐姐,我们不逛了,回家去吧,我好害怕......” 扇子坊是自家的,倒也好说,可若是杨婷偷到别家铺子里,一不小心被人当场抓住,衙门的人来了,会不会把她和二姐姐也一起抓走? 沈凝握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外甥女,咱们还去哪儿啊?”杨婷亲热地问道。 沈凝指指不远处的脂粉铺子,她记得那也是沈家的,唉,就偷沈家吧。 看到沈凝指向脂粉铺子,沈冰松了口气,她和二姐姐的想法是一样的,还是别让杨婷去祸害别家铺子了。 只是沈冰没有想到,那位胖太太竟和杨婷一见如故,见她们要去脂粉铺子,胖太太也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次,从脂粉铺子里,杨婷和胖太太收获颇丰,两人偷了胭脂、香膏、香粉,居然还偷了两个昂贵的螺子黛! “外甥女,还有哪家铺子好啊?”杨婷又问。 沈凝甜笑如蜜:“这里的铺子没什么意思,都没有值钱的东西,我知道一家铺子,那里随随便便一样东西,就要几十上百两,这还是便宜的,铺子里还有几千两的好东西呢。” “真的?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你们快带我去,这一次白凤城,是来对了!” 杨婷兴奋不已,熟稔地拉起胖太太的手,拔腿便走,胖太太的丫鬟连忙追上来:“太太,您不是说在苏州街买完东西就去表姑太太家串门吗?” 胖太太有些烦躁,冲着丫鬟挥挥手:“今天不去了,你先回家吧,我要再去逛逛。” 打发走了自家丫鬟,胖太太的目光便落到沈凝姐妹身上,这两个也有点烦人,走哪儿都跟着,她对杨婷说道:“把那两个小姑娘打发走。” 杨婷正要开口,沈凝却抢先说道:“小表姨,咱们快点去吧,那家铺子只做熟客生意,而且关门也特别早,咱们去晚了,怕是就要打烊了。” 胖太太和杨婷这才想起,她们压根不知道这家铺子在哪里。 算了,就当带向导了,这两个小姑娘还是带着吧。 沈凝悄悄对沈冰说道:“快装肚子疼。” 沈冰虽然不明白二姐姐为啥让她装肚子疼,但她非常配合,立刻疼得弯下了腰。 第208章 沈凝:你身上有只莲花碗 沈冰肚子疼,沈凝便让她的丫鬟婆子护送她回家去了,沈凝则带着杨婷和胖太太往胡宝斋去了。 胡宝斋里有雷击木制成的法器,以这两只黑影鬼的灵力,根本无法靠近。 因此,沈凝让吴春芳雇了一顶驴车抢在她们之前去了胡宝斋,通知胡德用符纸将法器包起来。 这样一来,杨婷和胖太太连同那两只鬼,顺利踏进了胡宝斋的大门。 三儿正在用抹布擦拭柜台,看到沈凝来了,三儿扔掉抹布迎了上来,忽然,它后退一步,一双猴眼警惕地瞪着杨婷和胖太太。 这里除了沈凝以外,三儿也是能够看到鬼的。 沈凝伸手摸摸三儿的脑袋,让它稍安勿躁。 三儿极聪明,马上便平静下来,而杨婷和胖太太,则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货架上摆放的物件。 胡德铺子里能够摆到货架上的古玩,全部都是假货,真货的确有,但是不会摆出来,只有遇到真正的行家,才会小心翼翼把真货拿出来。 但是杨婷和胖太太,显然没有识别真假古董的本事,看到这一件件虽然陈旧但却精致的东西,她们立刻兴奋起来。 “这个胭脂盒多少银子?”杨婷问道。 “那是前朝王皇后用过的,至今六百多年了,您既然是和沈姑娘一起来的,那就给您一个熟客价,一百两。”顺儿说道。 “这只小绣屏呢?”胖太太问道。 “这是针王沈寿娘的传世之作,当世也只有两件而已,一口价,五百两。” “这件镇纸呢?”杨婷问道。 “哎哟,这件镇纸可就厉害了,这是书圣六十大寿时,他的小女儿送给他的,当今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件,一口价,八百两!” “这只小碗呢?” “这个小手炉呢?” ...... 杨婷和胖太太不断提问题,顺儿业务熟练,可也应接不暇,至于三儿,它已经被沈凝赶到外面去玩了。 当然,三儿出去时,沈凝塞给它一样东西,那是一道结界符,三儿到了外面,便将那道符贴在大门口,那道符小小的,被三儿塞在门口对联后面,就连被沈凝留在门外的春俏和吴春芳她们,也没有留意到。 第237章 大门敞开,可是门外的人看到的,还是她们最后一眼看到的场景,一只八仙桌,几只博古架,她们并不知道,这只是假象而已,如同垂下的一道帘子,将里面与外界隔开,里面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看到,也还是那道帘子。 杨婷和胖太太不停地吸引顺儿的注意,她们谁也没有留意沈凝,并不知道,沈凝不知何时,已经把她的桃木簪从符纸里拿出来,重又插在头上。 忽然,杨婷感到脖子处猛的一震,但是接下来,脖子并不疼,但是感觉轻了、舒适了。 而此时,那只秃头鬼正被沈凝提在手中,秃头鬼哇哇大叫,瘦子鬼脱离了胖太太的身体,向着沈凝扑了过来。 沈凝一只手提着秃头鬼,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嗖的一声,桃木簪脱手飞出,正中瘦子鬼的眉心。 瘦子鬼发出一声惨叫,如同有两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的魂魄硬生生撕成几块,又重新合拢。 瘦子鬼掉在地上,像一块软塌塌的泥巴,没有了本来的形状。 沈凝收回桃木簪,伸手把秃头鬼的两条腿打个结系在一起,防止她动手把双腿解开,沈凝又把秃头鬼的两条胳膊打了一个蝴蝶结。 沈凝觉得蝴蝶结很好看,索性把秃头鬼的两条腿解开,打了一个和胳膊一模一样的蝴蝶结。 上下对称,赏心悦目。 秃子鬼已经忘记惨叫了,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两只大号蝴蝶结,悲从心来。 她已经变成鬼了,为何还是逃不过系头绳打蝴蝶结的命运。 强迫症发作的沈凝,拿过一只铲子,把变成一滩魂泥的瘦子鬼铲了起来,拽了拽,扯出脑袋和身子,瘦子鬼终于恢复了临死前的那副样子,惊恐地看着还在扯她胳膊的沈凝。 天呐,把鬼当成面条扯来扯去,这是个什么人啊! 沈凝把她的两条腿两条胳膊全部扯出来,像对待秃头鬼那样,也打了两个蝴蝶结。 而这时,胖太太发出一声惊叫:“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小丽,小丽,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 小丽,就是那个被她打发走了的丫鬟。 而杨婷也正在惊恐地环视四周,终于,她看到了沈凝,心才渐渐放下:“二姑娘,我们......这是来逛古董铺子了吗?” 她明明记得刚才进的是一家绢花店啊,是她记错了吗? 沈凝对她t们的表现见怪不怪了,但凡是被鬼上过身的人,清醒之后都是这副模样。 只是她们把顺儿吓了一跳,前一刻还在围着他问这问那,怎么一眨眼,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呢。 沈凝沉下脸来,对还在大呼小叫的胖太太说道:“您袖子里有只杯子。” “什么杯子?”胖太太一怔,下意识地抖了抖衣袖,只听啪的一声,一只杯子便从衣袖里掉了下来,摔成几瓣。 “这是前朝官窑的,这个杯子价值千金。”顺儿喊道。 胖太太吓傻了,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看顺儿,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哭。 沈凝又对杨婷说道:“你身上有只莲花碗。” 就在那只杯子从胖太太衣袖里掉出来之后,杨婷便察觉到自己衣袖里也有东西,她不动声色,只是希望沈凝没有发现。 现在被沈凝当声说破,杨婷一脸错愕:“二姑娘说笑了,我身上哪有什么莲花碗。” 她咬死了不认帐,难道还会给她搜身吗?她是年轻姑娘,谁敢? 沈凝感慨,去除秃头鬼的“光环”后的杨婷,原来是朵小白莲。 沈凝指着顺儿,笑着对胖太太说道:“他在开玩笑呢,这只杯子只是赝品,不值钱。” 胖太太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无论是不是赝品,这杯子都是让我给打碎的,要多少钱啊,我赔。” 顺儿刚想狮子大开口,沈凝抢在他前面说道:“刚才我问过了,这杯子五十文。” 胖太太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顺儿:“这是一两,不用找了,终归是我不小心。” 第209章 沈凝:吃我一颗蜘蛛 顺儿有些迟疑,没敢去接这一两银子,这位胖太太好像脑子不太正常,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前一刻还在拉着他问这问那,下一刻却连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 对了,她还偷东西,现在又要赔银子,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这银子他敢收下吗? 顺儿求助地看向沈凝,沈凝点点头:“这是这位太太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看到顺儿收下了那一两银子,胖太太终于松了口气,天呐,鬼才知道那只杯子为何会在她的袖子里,现在又被她给打碎了,若是传扬出去,她怕是要被城里那些太太们笑话死。 胖太太又寒暄几句,便飞也似的跑出了胡宝斋。 杨婷依然不动如山,沈凝都要佩服了,这份定力,这份沉稳,这份...... 偷东西的是那两只鬼,这本来也怪不到她们头上。 如果杨婷能像那位胖太太,大大方方地挥挥衣袖,再大大方方地赔钱,至少沈凝不会怪她,还会为她善后。 可偏偏这位杨婷小表姨,却就是死不承认,沈凝才不相信,身上多出一只碗,她会不知道? 一件事上看出人品,杨婷这个人,还真是不敢恭维。 沈凝摇摇头,忽然一抬手,抓住一样东西,朝着杨婷扔了过去,大喊道:“蜘蛛!” 第238章 啪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打在杨婷身上,杨婷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啪—— 一只孔雀蓝的莲花碗掉在地上,摔成几瓣。 “啊,这是前前前朝汪大将军用过的莲花碗,本店镇店之宝,稀世珍品!” 这次开口惊呼的不是顺儿,而是胡德! 他手里还牵着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听到稀世珍品四个字,杨婷吓得用手掩住了嘴巴,她忽然指着沈凝:“是她,是她用蜘蛛吓我,我才把这只碗给摔了的,不能怪我。” “蜘蛛?哪有蜘蛛?”胡德问道。 沈凝走过去,在地上捡起一物,竟然是一颗葡萄! 哪里有什么蜘蛛,从头到尾,那也只是一颗葡萄而已。 杨婷怔住,不是,她方才明明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啊,好吧,葡萄是紫色的,光线不明亮的时候,也有可能被看成是黑色的。 沈凝把那颗葡萄拿到杨婷面前:“小表姨,你说的是这只蜘蛛吗?” 杨婷脸色不定,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了,二姑娘,我们是亲戚,我知道老太太最疼你,你能不能......” “你是让我替你赔钱吗?”沈凝问道。 杨婷没有说话,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沈凝...... “这位是我家亲戚,胡老板,要不就让她先欠着?” 胡德免为其难点点头:“好吧,看在沈二姑娘的面子上,就让这位姑娘先欠着吧,也不多,亲情价,一千五百两。” 杨婷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把胡德连同沈凝骂了个狗血喷头,脸上却是一片感激之色,谢了又谢,这才和沈凝一起离开了胡宝斋。 沈冰早就回来了,她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二太太和沈凌。 听说杨婷偷东西,二太太和沈凌...... 还没等二太太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完全消化,沈凝和杨婷就回来了。 老太太不见客,沈凝便陪着杨婷一起来到二房,当着二太太的面,沈凝意味深长地对杨婷说道:“小表姨,我会保密的。” 二太太忙问:“什么事情需要保密?” 沈凝嘻嘻一笑,打个哈哈就走了。 杨婷却对二太太说道:“表姐,我在家里时总听母亲说起表姐,说表姐在沈家处境艰难,我初时是不信的,可是现在......” 二太太想到沈冰说的事,现在再看杨婷那一脸的无辜,怎么看都觉辣眼,恨不能立刻便把她打发走,于是二太太便顺坡下驴:“是啊,我的处境确实艰难,你是不知道,你表姐夫听说我娘家亲戚要来,当时就拉下脸来,今天更是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去了外地,说是去谈生意,可实际上,还不是要给我脸色看?” 好吧,直接就断了杨婷的念想,二老爷不在家,听说你来了,他这才走的,你想见他,没门! 第二天一大早,杨婷便来向二太太辞行,说是晚上做梦,梦到嫡母了,心中挂念,想回去看看。 二太太二话不说,便让人送了杨婷回去。 听说杨婷走了,沈凝笑弯了腰,杨婷恐怕以后也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千五百两呢,欠债总要还的。 闲来无事,沈凝放出了那两只爱偷东西的鬼。 两只鬼被关了两日,提心吊胆,这会儿被放出来,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两只鬼恍如隔世。 沈凝对她们非常好奇,这两只鬼显然都是新鬼,也不知道她们生前是做什么的。 沈凝问道:“你们生前不是白凤城的人吧?” 二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又看向自己那被打成蝴蝶结的胳膊和腿,谁也不说话。 沈凝指着瘦子鬼说道:“你是生了怪病,吃不下东西,活活饿死的?” “你怎么知道?”瘦子鬼反问。 沈凝没理她,又看向秃头鬼:“你日日头痛,你疼得撕扯自己的头发,后来不得不把头发剃掉,最后,你还是被疼死了。” 秃头鬼呜呜咽咽:“都让你给说对了。” 沈凝又问:“你们都是小偷?” “什么小偷,我们那是祖传的行当,你可以称呼我们为妙手空空儿。”瘦子鬼说道。 沈凝失笑:“你们见什么就偷什么,不偷东西就难受?” 秃头鬼点头:“是啊,一天不偷就手痒,难受得很。” “你们生病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受?”沈凝又问。 “是啊是啊,不让我们偷东西,那比生病还要难受。”瘦子鬼说道。 沈凝看向秃头鬼:“你们是跟着杨婷来到白凤城的?”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我们可不就是跟着杨婷一起来的吗?杨婷屋里有个灵牌,杨婷已经供奉了两年,她有心事,便会对那灵牌说,灵牌能够保佑她达成心愿。” 第210章 胡德:这个人情你欠定了 “那日,我们就在她屋里,听到杨婷又对着那灵牌说话,她说沈家二太太嫁妆丰厚,可惜生不出儿子来,如果她能一举得男,那孩子就能记在二太太名下,到时,至少不但能从二太太手里抠出一半的嫁妆,就连整个沈家,日后也是她儿子的,因为沈家长房也没有儿子,她的儿子,就是沈家唯一的男丁。 她还说沈家以前是当官的,前阵子打官司又得了一笔大财,她问灵牌,是去还是不去。 第239章 灵牌告诉她可以去,她便来了。 而我们呢,既然知道沈家有钱,当然也要走一趟,所以我们便跟着她一起来了......” 秃头鬼说到这里,忽然惊恐地瞪着沈凝:“你你你,你就是沈家的天师?” 沈凝哭笑不得:“你现在才想起来?” 秃头鬼哭丧着脸:“我以为是那些本地鬼故意吓人,不,吓鬼的,他们欺生,什么事都做得出。” 不过,秃头鬼也不傻,她虽然不相信沈家有天师,可她还是没有跟着杨婷来沈家。 沈凝却对杨婷的那只灵牌来了兴趣。 “你们说的灵牌,是灵位吗t?”沈凝问道。 “和灵位差不多,但是灵位上会写名字,可她那个灵牌上面没有写,所以我才会说那是灵牌,而不是灵位,再说,灵位要么是木头的,要么就是石头的,可她那个灵牌,却是黄铜。”秃头鬼解释。 瘦子鬼听着着急,抢过话头说道:“还有还有,我们平素里最害怕佛牌佛像什么的,那些都是开过光的,我们受不住,可是杨婷的那个灵牌,我们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沈凝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为何会去杨家?” “因为......”瘦子鬼和秃头鬼面面相觑,迟疑着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去的,就是忽然就去了。” 沈凝笑了笑:“你们是被那只灵牌召唤去的,你们还看到其他鬼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杨婷住的地方,屋里屋外都有鬼,房顶上还坐着几只呢。”瘦子鬼说道。 沈凝又问:“据你们所知,杨婷供奉那只灵牌,有多久了?” 二鬼一起摇头,她们也只是偷听了杨婷对灵牌说的话,才猜测出杨婷一直都在供奉那只灵牌,至于供奉了多久,她们便不知道了。 沈凝前世听说过这种灵牌,据说是番僧传过来的东西,灵牌里放了阴物,所谓供奉,实则供奉的就是灵牌中的阴物。 那灵牌阴气极重,能够吸噬各种阴物的阴气,二鬼在杨婷屋里屋外看到的那些鬼,都是被灵牌召唤而来的,灵牌吸噬它们身上的阴气,补充自己的能量,为了召唤阴物,供奉者会在屋内设一个小法坛,法坛里埋进蛇、兔、鸡等属阴的动物尸体,用来增加灵力,这便是所真正的供奉。 据说供奉到一定的时间,灵牌能够与供奉人心念相通,比如供奉人问明天能不能出门,脑海里便会传来一股神识,告诉他能出门或者不能出门。 再比如杨婷,问灵牌,沈家值不值得一去。 灵牌告诉她,值得一去,杨婷这才答应嫡母的要求,来了白凤城。 沈凝从二鬼这里,打听到她想知道的事情,心情不错,问道:“你们想不想去投胎转世?” 二鬼活着时偷过很多东西,也赚了不少钱,可她们死后,却连个为她们烧纸的人都没有,尸体也是被扔到乱葬岗的。 偏偏她们对偷别人的纸钱蜡烛没有兴趣,只喜欢偷活人的东西,因此,两人已经死了大半年,却连给鬼差的买路钱也拿不出来。 黄泉路上,除非是有天师相渡,否则便只能去望川河边去排队。 那队不是白排的,排队之前要先给买路钱,否则连排队的资格也没有。 这两位在阴间一穷二白,没有买路钱,也就不能去排队,不排队便到不了望乡台,喝不到孟婆汤,渡不过望川河,也就投不了胎。 “我们想投胎,我们还想当人,能当人,谁想做鬼?天师,求求您,度我们去投胎吧,要不,多给点买路钱,我们自己个儿去排队,保证不加三儿。” 两只鬼苦苦相求,她们并不知道,其实即使她们不求,沈凝也是要把她们送去投胎的。 这种有特殊技能的人才,还是快去投胎吧,最起码五岁之前,还能是个乖宝宝,至于五岁之后的事,沈凝懒得去想,总之,这两个祸害还是快点送走吧,免得她们再上别人的身,跑去各大铺子里面偷东西。 次日便是黄道吉日,沈凝半夜起来,带着两只女鬼去了白凤河边,她轻车熟路送了二女去投胎。 鬼差走后,沈凝环顾四周,这里是白凤河上最荒芜的一片河滩,别说是晚上,就是大白天,这里也没有什么人。 沈凝心底涌起一抹浓浓的失落,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失落,连带着,她觉得天上的月亮也没有那么圆那么亮了。 沈凝在河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回到沈府,好在她有些累了,脑袋挨到枕头上便睡着了。 好在杨婷走了,二太太和二老爷,又开始继续他们的快乐造人大计了。 沈凝则去了胡宝斋,那天的事,她还要给胡德一个交代,免得胡德那老小子,以为她故意带两个神经病去捣乱。 再说,她还要和胡德说一声,万一有人找她找到了胡宝斋,就让顺儿去给她送信。 到了胡宝斋门口,沈凝便看到三儿正和胡小光在玩耍。 胡小光还记得沈凝,咧开嘴巴,露出一个丑得不能再丑的笑容。 沈凝嘴角抽了抽,胡德真是误人误己,自己长得丑,就不要照着自己的模样再生一个了。 见到胡德,沈凝简单说了那天的事,听说当时屋里还有两只鬼,胡德震惊不已,难怪沈凝让他把雷击木的法器用符纸包起来,原来是要把鬼堵到他铺子里,话说,胡宝斋自开业之后,还是第一次喜迎双鬼。 第240章 再有,就是沈凝让他帮忙传信的事了。 不过,胡德惊讶归惊讶,心里却很高兴。 有了这件事,沈凝便要承他一份人情,他知道沈凝不喜欢欠人情,可这次的人情,却是欠定了。 第211章 沈凝:给我一个借口 沈凝见胡德答应得痛快,她也没有在意,正准备要告辞,胡德忽然一脸假笑,讪讪问道:“小祖宗,你给老胡再看个相呗。” 没等沈凝拒绝,胡德便捧上十两银子。 沈凝来气,这人有毛病吧,怎么又要看相? “老胡,你年纪一大把,应该早就听说过。这命啊,不能经常算,看相呢,当然也不能经常看。再说,老胡你自己也略通皮毛,你给自己看不了,还不能给你儿子看看?何必再来求我呢。” 胡德咧咧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在这儿,小光也在,你就再给看看,看看我们究竟是不是亲生父子。” 沈凝无奈:“我都说了,我看不出来,我只能看出你现在命有一子,胡小光父母缘浅,亦无兄弟姐妹。” “啊?父母缘浅,没有兄弟姐妹?是了是了,这就是我儿子,亲生的,可我不记得那回事啊,他是哪里来的?二姑娘,你是不是看错了?他其实不是我亲生的?” 沈凝快要烦死他了,这患得患失的,不要更烦人。 沈凝懒得理他,转身便走,只留胡德自己原地转圈圈,就差拿上一朵花,摘一片花瓣,是亲生的,再摘一片花瓣,不是亲生的,然后再摘...... 回去的路上,沈凝教育小海:“男人啊,不能滥情,否则就像胡德一样,有了儿子都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回到府里,沈凌便把沈凝拉到一旁,小声告诉她,二太太派了心腹婆子,把杨婷送回了杨家。 唐姨母看到前两天才被送走的杨婷,又被灰溜溜送了回来,当时脸色便很难看。 她把杨婷拉到一旁,也不知道杨婷对她说了什么,唐姨母便对沈家的婆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总结之后便是说二太太人蠢不自知,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现在不要自家亲表妹,等到沈二老爷从外面抬人进门时,她最好不要后悔,也不要跑回娘家哭。 这当女人啊,最怕不和娘家一条心,那样肯定会吃亏的。 说得好像她是二太太的娘家人一样,其实也不过是个姨母而已,还是外姓人。 好在二太太意志坚定,也知道自己这位姨母的性情,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大不了以后就不来往了,少了这样一门亲戚,她也不见得就要瘦上几斤。 沈凝默默听着,心里想的却都是杨婷供奉灵牌的事。 沈凝听沈凌说过,唐姨母把这些庶女不但个个养得油光水滑,细皮嫩肉,还请了师傅教她们琴棋书画,唱歌跳舞。 按理说,杨婷应该会被管得很严,可既然如此,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座灵牌呢? 前世,沈凝听人说过,那种灵牌不像佛像,只要出银子,在哪里都能请得到,再拿到寺院里,开个光,那就成了。 而这种灵牌却不同,每一个灵牌,都是为供奉人单独制作的,一对一的供奉。 灵牌里面的阴物,要与供奉人八字相和,才能供奉,如果与供奉人不和,却要强行供奉,便会遭到反噬。 这种反噬非常严重,轻则破财,重则家破人亡。 杨婷既然已经供奉了两年,便说明她没有供错,那个灵牌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否则,两年时间,她怕是早就死翘翘了,也不会撑到现在了。 所以,她一个庶女,这个灵牌,是从何处得来? 再说,量身订做一个灵牌,可是要花大价钱的,沈凝记得前世,有个供奉灵牌被反噬的人,托了很多关系,终于被送到了天师府,请天师帮忙破解。 当时沈凝问过,他供奉的那个灵牌,花费了五千两银子,就这,还被人摆了一道,否则也不会被反噬了。 当然,他供灵牌花了五千两,在天师府破解,又花了一万两, 而这一万两,也只能保他二十年的寿命,二十年t之后,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即使是天师,也只能保他二十年而已。 所以,五千两银子啊,沈凝只用了一千五百两,就把杨婷吓得落荒而逃,五千两银子,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前世,因为那个人的事,天师府发出天师令,将这种供奉灵牌定性为邪魔厌胜,天师令一出,各大宗门纷纷响应。 沈凝有些遗憾,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用天师令,可惜这件事之后,没过多久,她便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那些用阴物制作灵牌的番僧,后来有没有抓到。 该不会那些番僧也和她一样,穿越到这一时空了吧。 沈凝这样一想,把自己吓了一跳。 也是,这一世,无论是人的圈子,还是鬼的圈子,她全都没有听人提过制作灵牌的事。 杨婷是唯一的一个,这也是因为让沈凝撞上才知道的。 那些没有撞上的呢? “大姐姐,你去过忠县吗?”唐家便是在忠县,忠县是白凤城周边,最富最有钱的地方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可是有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白凤城。 沈凌摇摇头:“我除了白凤城,就只去过外家,其他哪里都没有去过。” 第241章 “对了,二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莫非莫非,你想到忠县找小表姨?”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到忠县去看一看而已。”沈凝说道。 沈凌想起上一次,沈凝出去了一个多月,后来韩家便出了大事。 莫非是二妹妹看出杨家有问题,所以想亲自过去一看? “那让我爹陪你一起去,你可不能一个人去,你是女儿家,传出去会让人说闲话的。” 上次,就是二老爷陪着沈凝一起出门的。 沈凝知道沈凌是好心,她很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大姐姐。 沈凝回到自己的院子,连屋都没回,没换衣裳没梳头,就在院子里转圈圈。 她要找个借口,让老太太答应她去忠县。 可是找什么借口呢? 沈凝越想越愁,她一定是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所以她想来想去,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空。 这时,一个丫鬟跑进来,原来是老太太有请。 第212章 沈大老爷:原来我是工具人 进了春晖堂,老太太便屏退了身边其他服侍地,只留下钱妈妈。 “二丫头,你和祖母说实话,那个杨婷真的是喜欢偷东西吗?” 杨婷毕竟是自己娘家亲戚,二太太嫌丢人,并没把那天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只说杨婷想家了,她便把人送回去了。 今天沈冰过来,小姑娘年纪还小,喜形于色,说着说着,嘴上便没有把门的,说了一句“小表姨欠了人家一千五百两呢”,自知失言,便不肯再说了。 老太太好奇啊,一千五百两,怎么逛逛街就欠了这么多的银子? 沈凝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隐瞒,便将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惊讶不已:“哎哟,这位杨姑娘还真是倒霉啊,竟然被鬼上了身,那一千五百两,你要不和那店家说说,能免就免了吧。” 沈凝一笑:“祖母,以杨婷的性子,那一千五百两,无论免不免,她都是不会还的,还有,她之所以会被鬼上身,完全是自作自受,那两只小偷鬼,分明就是她给带到白凤城来的。” 沈凝便将从二鬼口中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惊得差点跳起来,她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鬼上身听过,供奉神仙更听过,可是供奉那什么灵牌,灵牌里还藏着阴物的事,她老人家却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杨婷之所以会来白凤城,一半是嫡母的意思,而另一半,则也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请示过灵牌,把沈家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灵牌用意识告诉她,沈家可以来,她这才来的。 老太太夸张地拍拍胸口:“那灵牌里供奉的是阴物,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那阴物让她来咱们家,哪里只是要给咱们家传宗接代这么简单,分明是另有所图啊。” 一个阴物,还能图啥,当然是一家人的阳气和运气啊。 只要这样一想,老太太便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换做是谁家都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如果还能愉快呼吸,要么是傻缺,要么是在成为傻缺的路上。 老太太可压根没有去想,自家孙女为何能看到鬼,为何又能和鬼交流。 用老太太的话说,那就是见识的事情多了,懒得深究了。 再说,老太太之所以不想深究,还有一个原因,她是不想听到孙女告诉她:我其实不是你孙女,而是阎罗王转世。 好吧,老太太可不想知道这些事,沈凝就是她孙女,不管是能见到鬼,还是能见到神仙,这都是她的宝贝孙女,货真价实。 沈凝见气氛渲染到了,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祖母,我想去忠县,就去几天,保证不会出事。” 老太太一怔:“忠县?杨家就是忠县的,你要去查那灵牌的事?” “祖母,您想想,原本那灵牌和咱们家八竿子打不着,它是要害人还是要助人,都和咱们没有关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杨婷是奉了它的指引才来咱们家的,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灰溜溜回去了,您猜那灵牌若是心眼小,会不会恨上咱们家?” 沈凝循循善诱,老太太顿时吓了一跳。 是了,她听人说过,除了佛菩萨和真神仙以外,其他那些,在没有修成正果之前,心眼都不大。 比如自家供奉的家仙白老太太吧,传说那就是不能得罪的,水果要新鲜的,糕点也要可口的,你若是拿些烂水果过去,白老太太一准儿会生气。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老太太才会大费周折地建家仙楼,还指派老仆好生侍候,而白老太太也投桃报李,治好了她的腿。 所以说啊,仙家是不能得罪,而那些阴物,就是不能招惹了。 可现在不想招惹也招惹了,这可如何是好? “祖母,您让我过去先看看,问清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请个高人化解呢。” 听沈凝这么一说,老太太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去啊,我让你二叔父陪你过去,就像上次一样。”老太太说道。 沈凝连忙摇头:“祖母,您忘了,那杨家可是对二叔父虎视眈眈,万一,让他们知道二叔父去了忠县,他们使出些下作法子......” 第242章 后面的话,沈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老太太已经明白了,不行,坚决不行,万一二郎一个不小心,被人下了迷药,和那杨婷有了首尾,被杨家赖上,沈家不想抬杨婷进门都不行了。 只要想到家里会有一个供奉阴物的姨娘,老太太便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了。 坚决不行! “要不让你爹......”老太太试探地说道。 她知道二孙女不待见亲爹,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如果三郎还在就好了。 沈凝知道,如果不让家里的长辈陪着一起去,老太太是不会答应的。 二老爷肯定不行,那也就只有沈大老爷了。 “祖母,咱们可以让大老爷同去,但是前提,他不要招惹我。” 老太太在心里苦笑,大郎这是自作自受,让闺女和他离了心,这事上头,谁也帮不了他,活该啊! 两天之后,沈凝便去了忠县,一起去的还有秦时雨和秦时月,以及沈.工具人.大老爷。 忠县距离白凤城不足百里,青烟和独荒二鬼也跟着一起去了。 除此以外,沈二老爷还挑选了四名精壮的护院,和他们同去。 现在沈家日子宽裕了,不再像以前那些,府里除了忠伯那些的老仆,就是小海这种半大孩子了。 沈家现在不但有年轻力壮的男仆,还有身负武功的护院。 过了晌午,一行人便到了忠县。 秦时雨不愧是家里开镖行的,去过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多。 当下便找到一家既清净又舒适的客栈,大家先住了下来。 秦时雨之所以要带大家来这家客栈,不仅是这家客栈周围环境好,还因为这家客栈里有个好厨子。 客栈的东家姓温,厨子也姓温,名叫温玉良,是东家的大儿子。 第213章 沈凝:旺到了吗? 到达忠县的第一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和卤味拼盘,众人便吃得热泪盈眶,那味道,鲜得他们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秦时月朝她哥就是一拳:“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以前为啥不告诉我?我都瘦了!” 忠县离白凤城也不算远啊,为啥不说?还不是想要吃独食! 沈凝也有同感,秦明雨这小子,不地道啊! 沈大老爷是做过官的人,自是不能和这些小孩子一样,只是,他看向秦时雨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幽怨。 秦时雨冤枉,他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 “我以为你们都是正直的人,不会贪恋口腹之欲,所t以我才......” 话音未落,只听异口同声:“滚!” 这当中,喊得最大声的,就是他同父同母同甘共苦的亲妹子! 沈大老爷是体面人,既然吃到这样的美味,自是要打赏的,哪怕这人只是一个小客栈里的厨子。 不过,人家不仅是厨子,还是少东家。 小海去请了温玉良过来,一问才知,原来温家祖上是做御厨的,十四年前,温玉良祖父那一辈,先帝被掳,温祖父感念先帝的知遇之恩,在宫中触景生情,竟然病了,后来病虽治好,但是味道却没有了,无奈之下,便辞了御厨,拿了荣养银子,来了忠县,开了这家小客栈。 如今温祖父已经过世,客栈传给了温玉良和他的父亲。 沈大老爷无限感慨,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县城里竟然藏龙卧虎,居然有这么一家御厨后人。 客栈里另有厨子,温玉良鲜少会下厨,因此,忠县尝过他手艺的并不多,否则他家客栈早就声名远扬了。 温玉良与秦时雨的朋友认识,他年少时也有一个江湖梦,因此,他和秦时雨亦是一见如故,这次见秦时雨过来,这才亲自下厨。 温玉良和沈大老爷说话的时候,沈凝和秦时月便退了出去,她对温玉良的身世并不关心,她对另一件事,更有兴趣。 刚刚,就在温玉良进门的时候,沈凝眼尖,看到温玉良的肩膀上趴着一团红色的影子,只是温玉良的腿刚跨进门槛,那团红影便消失了。 好像是只厉鬼。 而且,虽然因为男女大妨,沈凝只看了温玉良一眼,但是却已经发现,温玉良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大厨就是大厨,精神这么差了,依然能够做出色香味俱佳的美食。 下午,秦时雨和秦时月便出去了,傍晚时分回来,把他们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沈凝。 杨家在忠县很有名气,杨家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十一个女儿却全都嫁得好。 嫡女嫁的都是和杨家门当户对的商贾之家,个个都是在家说了算的正头娘子,杨家与五个女儿家既是骨肉至亲,又是生意伙伴,六家结盟,势不可当。 而另外六个庶女,除了未嫁的杨婷以外,全都嫁的是有功名或者官身的人家,虽然只有一个是明媒正娶的续弦太太,其他几个都是被抬进门的小妾,但是杨家女年轻漂亮善解人意,每一个都很受宠,夫君心甘情愿帮她们的娘家撑腰。 所以现在的杨家,就连县太爷也要给几分面子,杨家的十二少爷含金匙出生,他是杨家唯一的独子,又有姐姐们护着,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 沈凝之前也只是听沈凌说过,杨家不但姐妹众多,而且庶女也多,沈凌只是养在闺中的姑娘,而杨家也只是外家的表亲,到了她们这一代虽然还是表亲,可是却又远了一层,因此,杨家的那些事,她所知不多,反而还不如从街上打听到的。 第243章 沈凝好奇地问道:“杨十二的生母是哪一个?还活着吗?” 唐姨母不用猜也能知道是个狠人,否则也不会见缝插针把杨婷送来沈家了。 这样的厉害人,杨十二的生母还能在她眼皮底下好好活着吗? 秦时月笑道:“说来有趣,杨老爷纳了七八个姨娘,生来生去,生的都是女儿,后来他有一次出门谈生意,多喝了几杯,和那客栈里的女伙计有了首尾,就这么有了杨十二。 杨十二的生母名叫刘阿喜,据说长得其貌不扬,以前就是客栈里干粗活的,若是客栈里住了女客,便会叫她过去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没有女客时,她就在客栈里做些烧火洗衣之类的粗活,也不知怎么的,就和那杨老爷睡到了一起。 起初,杨老爷就给了她几两银子,便想把她打发了。 可是杨老爷当时谈的是个大生意,在那客栈里一住便是三个月,后来他偶尔听人说起,那个烧火的刘阿喜可能是怀上了,重活干不了,而且还呕吐。 还是身边长随提醒,杨老爷才想起刘阿喜是谁。 他不缺钱,也不缺女人,缺的就是儿子。 刘阿喜虽然刚刚害喜,可若是万一是个儿子呢。 杨老爷请了郎中给刘阿喜诊脉,怀孕的时间完全能对上,这就是他的种! 于是杨老爷临走时,便把刘阿喜也带上了,还给了刘阿喜的老娘一百两银子。 刘阿喜不负众望,几个月之后,便生了杨十二。 杨十二出生后就被记在嫡母名下,刘阿喜长得太磕碜,杨老爷原本是想去母留子的,可是他请高人给杨十二批命时意外得知,刘阿喜竟是旺夫旺子旺家宅之命。 就冲着这一句旺夫旺子旺家宅,杨老爷正式纳了刘阿喜做妾,不是买来的那种,而是正式上了族谱的,刘阿喜死后是要埋进杨家祖坟,和正室太太一起,陪在杨老爷身边的。” 是啊,只有上了族谱,才算认可了她的身份,杨老爷才能成为刘阿喜真真正正的“夫”,杨家才能算是刘阿喜的家。 沈凝的嘴角抽了抽,问道:“旺到了吗?” “当然旺到了,自从刘阿喜上了族谱,杨家的生意就越来越旺,还有,杨老爷出门行船,结果船翻了,整船的人都死了,只有杨老爷被人救了起来,毫发无伤,据说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好几件,现在杨家认定了,刘阿喜就是旺夫旺子旺家宅。” 第214章 秦时月:抱紧姐妹的大粗腿 “那么现在,刘阿喜还在杨家养尊处优?”沈凝问道。 “是啊是啊,她现在是杨老爷唯一的妾室了。” 秦时月说到这里,忽然一拍脑门:“哎呀,我差一点给忘了,杨老爷有一个小妾是自尽的,上吊,她自己不想活了,这也不能全怪别人,可是奇就是奇在,杨家居然把她的尸体给卖了,卖了啊!你说杨家缺这点钱吧,可他们还是把人给卖了!” 死了以后还给卖了? 沈凝怔了怔,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那小妾是不是姓陈,叫陈翠萍?” “好像是叫萍娘,至于姓什么,我忘记问了。”秦时月说道。 今天他们兄妹找到了杨家以前的车夫,车夫和他婆娘都在杨家当差的,后来却被杨太太,也就是唐姨母卖给了人牙子,那车夫夫妻在杨家二十年,没想到落了这样的下场。 好在他们上了年纪,人牙子白养了他们一个月,也没能转卖出去,便开了一个便宜的价格,他们拿出多年的积蓄,为自己赎了身。 虽然是自由身了,可是夫妻俩恨透了杨家,恨透了唐姨母。 秦时雨和秦时月找到他们,只出了一两银子,这夫妻俩便竹筒倒豆子,把这些年来他们听到看到的那些腌臜事全都讲了。 杨老爷的风流韵事,以及唐姨母苛待妾室和庶女的事,都是大户人家司空见惯的,倒也并不稀奇,但刘阿喜进门,以及萍姨死后又被卖的事,却是很特别的。 沈凝说道:“萍娘名叫陈翠萍,她爹当年做生意,为了从杨老爷这里得些好处,便将女儿送给杨老爷做小。陈翠萍到了杨家,受不了正室的打骂,便悬梁自尽了。 她死后,唐姨母通过阴媒人,把陈翠萍卖给一户人家结了阴亲。我前阵子见过她,已经送她去投胎了。” 沈凝的语气平平淡淡,秦时月听得瞠目结舌。 看看,这就是她姐妹儿,随随便便就能见到鬼,随随便便就能送鬼去投胎。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分明是神仙,活神仙! 秦时月一把抱住沈凝的胳膊:“不要抛弃我,从今以后,我要抱紧你的大粗腿,打死也不放手。” 沈凝嫌弃地看她一眼:“首先,这是胳膊,不是腿,其次,我的腿一点也不粗!” 二更时分,沈凝便和秦时月换上夜行衣,悄悄出了客栈,秦时雨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三人的目的地便是杨府,杨家虽然富有,但毕竟只是商贾,没有官身,宅子自是也不敢建得太过张扬,从外面看去,就是普通富户,没有雕栏画柱,也没有高高的石阶和门槛。 不过,进了院子,眼前便豁然开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一个戏台。 他们按照车夫婆娘说的布局,很快便找到了妾室和庶女居住的地方。 跨院很大,东跨院里的绣楼和厢房里,原先住着六个庶女,自从前年十姑娘出嫁之后,这里便只住了杨婷一人。 第244章 西跨院里也有一幢二层小楼,人数最多时,这里挤着七个姨娘,陈翠萍便是吊死在小楼上,从那以后,小楼便没人再住,姨娘们搬进了后罩房。 这些年来,这些姨娘有的病死,有的被女儿接出去奉养,还有的则是被以这样那样的名目或卖或赶出去了。 后罩房渐渐空了,而刘阿喜在成了杨家唯一一个上族谱的贵妾之后,唐姨母便让她搬去了西跨院,一个人住二层小楼,也就t是吊死过人的那幢小楼。 反正自从她进府之后,杨老爷便没有碰过她,即使现在没有其他侍妾了,杨老爷也没有进过那个院子。 沈凝放出青烟和独荒,说道:“你们去西跨院看看,无论有何感应,也不要踏进东跨院。” 东跨院里住的是杨婷,根据那两只小偷鬼所说,那灵牌能召唤阴灵,青烟和独荒初来乍到,在灵牌前遇到其他的鬼,说不定会打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让他们去了。 秦时雨把风,沈凝和秦时雨悄悄进了东跨院。 一进去,沈凝便感觉到一股阴气,天气并不冷,可这院子里就是比别处冷了几分。 越是往正屋走便越冷,阴气也越发重了。 杨家有钱,舍得用火烛灯油,府里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可是东跨院里却是一灯如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杨家苛待庶女,连灯油也舍不得给她用。 沈凝却是知道,那阴物不喜明亮,供奉阴物的房间,哪怕是白天,也要垂着厚重的窗帘,不能让阳光照进屋里。 忽然,沈凝停下了脚步,她看到有两只鬼飘飘悠悠上了二楼。 那是两只新死不久的白衫鬼,并非青烟和独荒,显然是被阴物召唤来的。 杨婷只是庶女,又刚刚被从沈家退货回来,唐姨母看她不顺眼,把东跨院里负责打扫的粗使婆子全都撤掉了,如今整个东跨院,就只有一个丫鬟。 杨婷因要供奉灵牌,不想被人发现,平日里对这名丫鬟很是疏离,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一来二去,这丫鬟也就不把她当回事了,这个时辰,更是早早就去睡觉了。 沈凝和秦时月从进院,直到来到二楼的一个窗子外面,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活人,顺利抵达。 那间屋子果然如沈凝猜测的那样,挂着厚厚的窗帘,将屋内与外界隔开。 而在窗外站着的,不仅只有沈凝和秦时月,还有刚刚飘上来的那两只白衫鬼。 这两人都是女鬼,死时年纪不大,都是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 她们一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沈凝和秦时月。 沈凝微微一笑,用意念和她们说道:“在这里听有啥意思,为何不进去看看?” 二鬼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她,年纪小的那个惊讶地问道:“你能看到我们?” 沈凝点点头:“我能看到你们,不仅能看到,还知道你们今晚本来要去地府取排队号牌的,可是半路上却被吸引,不知不觉便飘来了此处。” 第215章 沈凝:遵纪守时,阴阳通用 人死之后,魂魄要进地府,第一道手续便是由当地的土地公注销死者的阳户,从此阳间再无此人;第二道手续,是去城隍领路引,凭此路引可进地府,除了城隍,也可由善信请天师或有修为的道士开法坛,为亡魂烧奉路引,这便是所谓的渡鬼,沈凝每次送鬼入地府,都给他们烧了路引。 天师的法力越高,烧奉的路引也越有面子,拿到天师路引的鬼魂以及生前有大功德的亡魂,会有鬼差带着进入地府,相当于是走了捷径,即使不能投最好的胎,也能畅通无阻,优先办理。 而那些没有捷径可走的亡魂,在从城隍那里有了路引之后,最多还可在阳间逗留七日,这便是民间常说的头七,头七过后,亡魂便要拿上路引,便可以进入地府。 然而前些年战乱,死伤无数,战乱之后又有多地灾荒,同样饿殍遍野,死的多,出生的却少,最近十几年虽然安定下来,但是地府却依然拥堵,要么生前有大功德,要么手持天师府的冥途路引,否则普通人生老病死,想要顺利投胎,都要排队等机缘。 地府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等着投胎的鬼魂,因此,普通亡魂手拿路引,也不能直接进入地府,要在鬼门关前领号牌排队,排到号的才能进入地府。 民间常说的头七后时辰到,指的不是投胎的时辰到了,还是该去鬼门关领号牌了。 这个时辰卡得很紧,鸡叫之前必须要把号牌领到,否则手里的路引也就作废了,从此沦为孤魂野鬼,想要再进地府,就要等机缘了,要么托梦给家里人,请他们做法事超度,要么就是找替身,常见的就是水鬼了,但是这样一来,虽然给自己找了替身,但功德簿上也会被记上一笔,即使能进地府,也要先服苦役,有的甚至入了畜生道。 所以,遵纪守时,不但在阳间重要,在阴间同样重要。 而这两个小女鬼,就是在去领号牌的路上,被灵牌吸引而来。 沈凝不爱管闲事,用她的话说,这么多鬼,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被忽悠过来了?只能说你们生前便是心志不坚的人,活该! 可现在她却开口提醒,只是因为这两只小女鬼身上没有怨念,一派天真,是那种活着时傻白甜,死了也不知人鬼间险恶的。 第245章 本着关爱弱智儿童的心理,沈凝出言提醒,她是好心,别人听不听,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果然,年纪小的女鬼一拍脑袋:“呀,是啊,我们要去领号牌!” 她推推旁边的女鬼:“姐姐,咱们走吧,晚了就要错过时辰了。” 稍大一点的女鬼却站着不动,上下打量沈凝:“你有啥企图,你是不是想把我们赶走,一个人享用这里的灵力?” 沈凝翻个白眼:“狗屁的灵力!” 说完,她不再搭理二鬼,拔下头用符纸包着的桃木簪,把窗纸扎出一个洞来。 这两只小女鬼都是刚死不久,根本没有灵力,桃木簪只是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二鬼便一个跟头从二楼栽了下去。 透过捅开的窗纸,沈凝把桃木簪探进去,拨开窗户上的叉杆,窗子无声打开。 秦时月瞪大了眼睛,哎哟喂,她家姐妹还有这本事,当贼的都不如她熟练。 窗户打开,里面是一层厚重的窗帘。 沈凝把窗帘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小法台,法台前点着两根白蜡烛,火苗跳动,影影绰绰。 沈凝在秦时月耳边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守着。” 不等秦时月反驳,沈凝便跳进窗子,随手一道禁制符,那厚重的窗帘重又落下,与外界隔开。 沈凝缓缓走到法台前面,法台上供着的,却并非灵牌,而是一幅老君像。 老君像是画的,卷轴从神龛垂下。 沈凝嘴角微挑,杨婷还真是煞费心思啊。 她伸手上前,一把将那幅老君像扯了下来,你没怪我扯你画像,你都给阴物当帘子的,还好意思怪我吗? 画像扯下,后面是一道帘子,再把帘子拉开,便露出了那道灵牌。 灵牌上阴气缕缕,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沈凝拿出一道符,掷了上去,又取下背后负着的七星剑,现在她的七星剑不再用符纸包着了,上个月她弄了个剑鞘,镇了符箓,可将七星剑的至阳之气收敛其内。 沈凝将七星剑从鞘中取出,室内的气氛顿时一滞,接着,阴气慢慢消褪,站在窗外的秦时月耸耸肩头,晃了晃身子,奇怪啊,刚才还冷嗖嗖的,现在怎么又暖和起来了。 沈凝举起七星剑,剑尖直抵灵牌,只听嘶的一声,灵牌上的萦绕的阴气如同被吸走一样,全都不见了。 沈凝这才伸手便灵牌从法坛上取下来,用符纸包了,收起七星剑,跳窗而出,再把窗户重新关好,这才彻去禁制。 秦时月压低声音问道:“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有鬼吗,我一个鬼也没有看到,拉开窗帘也看不到。” 沈凝一笑,轻声说道:“我设了禁制,你能看到才是见鬼。” 秦时月一噎,沈凝脚下不停,禁制忽然撤掉,气流会有些许变化,睡在隔壁的杨婷很可能会从梦中惊醒,此地不能久留。 二人刚刚走出东跨院,沈凝便看到了青烟和独荒。 “天师,您猜我们看到啥了?”青烟得意地说道。 “看到什么了?”沈凝一边说一边向外走,那道灵牌不是好东西,她不想留在身边,还是要尽快消除才好。 “就是您一直在找的独眼老道啊!”青烟说道。 沈凝的脚步猛地顿住:“独眼老道?你们在刘阿喜的房间里看到了独眼老道?” “不是活人,是神像,不对,是木像,那个刘阿喜,供着独眼老道的木像呢,就和您上次烧掉的那些一样。”独荒说道。 沈凝正要再问,忽听东跨院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杨婷果然醒来了。 “此地不能久留,回去慢慢说。” 沈凝说完,便和秦时月跑到院墙前面,飞身跃了出去。 第215章 沈凝:找个地方这么难 秦时雨一直等在外面,沈凝没有多言,带上他便往客栈走,刚刚走出一里左右,忽然身后传来衣袂之声,秦时雨嗖的一声拔出佩剑,护在沈凝身前。 沈凝转过身来,她并不紧张,因为她没有感到杀气,t来人对她并没有敌意。 那人身形极快,眨眼之间便从他们身旁掠过,消失在黑夜之中。 秦时月吸了口气,喃喃道:“没看出来,这忠县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秦时雨点点头:“这人武功很高,直到近前,我才有所察觉,不知是什么来头。” 秦时月笑道:“管他什么来头呢,他在我们身边经过时,都没有多看一眼,显然和咱们没有关系。” 沈凝心中却想起一件来,上次她去白凤河边时,刚从沈家巷子出来,便察觉到身后有人,那人的气息与这人很像,虽然凌厉,却没有杀气。 莫非这又是霍明睿的人? 想到霍明睿,沈凝浑身上下便不自在起来。 霍明睿该不会也来忠县了吧,是巧合吗? 回到客栈,沈凝叫出青烟和独荒,问起刚刚在杨家的事。 原来,青烟和独荒进入西跨院时,刘阿喜还没有睡觉,正跪在神龛前念念有词。 但凡是供奉神佛的地方,鬼魂都不敢靠近,可是青烟和独荒非便没有以往的惧怕感觉,反而觉察到阴邪之气,他们大着胆子飘了进去,见那神龛里供奉的,既不是佛祖也不是观音,更不是太上老君,而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道士。 恰好,青烟和独荒前些日子帮着沈凝收拢独眼老道的木像,对这个形象再熟悉不过了。 第246章 刘阿喜供奉独眼老道,沈凝并不奇怪,毕竟,上次仅从王仙婆那里散出去的木像就有一百多个,而这天底下,说不定还有像王仙婆这样的人,独眼老道的能发展一个王仙婆,就能再发展出李仙婆张仙婆。 就是不知道刘阿喜是通过什么方式,成为独眼老道的信众的。 客栈里是住人的地方,沈凝决定换上地方处理那只灵牌。 灵牌里有阴物,沈凝不想留在身边,当务之急,便是抓紧时间把这个灵牌处理掉。 处理这种东西的地方很有讲究,既不能是活人居住之所,又不能是坟地这种鬼魂众多的地方。 沈凝是第一次来忠县,也不知道哪里有这种地方,只能出去找了。 这一次,她没带秦家兄妹,只带了青烟和独荒二鬼,趁着天还未亮,悄悄出了客栈。 青烟和独荒在前面探路,找路过的鬼魂问路,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天师,城南有座小山,名叫马蹄山,是因此山形似马蹄而得名,那座山是京中某位贵人的私产,有专门的人过来打理,因此,这山上山下,既没有住人,也没有埋人,最适合干这事了。” 沈凝点点头,她也觉得这马蹄山很合适。 忠县并不大,马蹄山离得也不太远,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 青烟很快便找到了上山的路,一人二鬼向山上而去,这山虽不陡峭,但树木繁茂,尤其是在夜里,颇有几分阴森之感。 忽然,耳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一只松鼠从树枝上掉下来,窜入草丛之中。 沈凝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朝着黑暗中的一处掷了出去,只能嗖的一声,一条黑影从草丛里一跃而出,手中寒光凛凛,朝着沈凝扑了过来。 可是他还没能靠近沈凝,身子便直挺挺地落了下来,青烟和独荒一个坐在他身上,那人挣扎几下,说来也怪,明明身上并不疼,可就是站不起来,只能这样平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沈凝对宰割活人没有兴趣,她走到那人面前,拿起那人手里的刀看了看,冷声说道:“绣春刀?你是锦衣卫?” 沈凝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她蒙着面,头发也用黑布包起,不仔细去看,分不出她是男是女。 那人紧闭双唇,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惊骇。 令他惊骇的并非是沈凝,而是他自己。 他虽然一直在隐藏实力,但是他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动弹不得。 他明明没有受伤,眼前这个蒙面的人,也根本没有碰到过他,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全身上下忽然就僵硬起来,他想动动脖子都是不能。 见他眼睛越瞪越大,青烟动了动屁股,索性又往他胸口上挪了挪。 那人只觉胸口一沉,像是有千斤巨石压在了他身上,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 沈凝蹲下身来,伸手在他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块锦衣卫的腰牌,还有两个小瓷瓶。 沈凝把那两个小瓷瓶晃了晃,没有打开塞子,她把小瓷瓶放在那人面前,问道:“这瓶药,一瓶有毒,另一瓶是解药吧。”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烈,那人大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字来:“是。” 他以前对方会继续问他,哪个是有毒的,哪个是解药,这样他就能趁机让这人与他合作,先不管对方来历了,此时,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关键。 忠县一定有大夫吧,他现在最急的,就是要去看大夫。 可是他猜错了,沈凝把那两只瓷瓶全部塞进怀里,并没有继续问他。 沈凝想了想,伸手解下那人的腰带,轻轻一扯,腰带断成两截。 沈凝动作麻利地捆住那人的手腕和脚腕,又掏出一张符,贴在那人后背上,只是她贴符的动作太快,那人并未察觉。 沈凝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拖进半人高的草丛中,重又带上青烟和独荒,向山上走去。 见她走了,那人松了口气,就在刚刚,他已经感觉到胸口的重压感没有了。 现在他肯定能动了,刚才那个蒙面人真是可笑,以为用根布条子就能绑住他吗? 他运气,以为能像以往每次练习时一样,身上的束缚能够冲开。 可是这一次,他失望了。 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论他如何运气,他依然纹丝不动,那两根看似单薄的布条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第217章 沈无恨:愿来世,与你结缘 马蹄山并不是很高,沈凝提一口真气,很快便跑到山顶。 山顶有一大片空地,空地尽头是一处断崖,青烟和独荒四下看了看,说道:“这里有血。” 沈凝也闻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想到刚才上山时遇到的锦衣卫,沈凝心里有了不祥的感觉。 “先办正事,否则天亮了就只能等到明天晚上了。” 她将灵牌从符纸中取出来,放在一块石头上,那灵牌脱离了符纸的控制,阴气再次散发出来。 沈凝盘膝而坐,以手捏诀,以天师真气,念出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此咒一出,青烟和独荒连连后退,索性从断崖上跳了下去,一边下坠一边喊:“出鬼命啦,吓死鬼啦!” 沈凝全神贯注,口中法咒源源不绝:“......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第247章 她用左手抚上灵牌顶部,只听啪的一声,灵牌裂开,阴气如同关在打开捉虫笼的萤火虫,蜂拥而出,山顶之上,幽光四散。 沈凝不急不缓,继续念诵:“......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灵牌发出咯咯声响,裂口越来越大,逐渐扩展。 沈凝继续念道:“......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砰”的一声,灵牌从石头上弹起来,登时四分五裂,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了下来,向着沈凝扑了过来。 沈凝视而不见,口中法咒未绝:“......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手指弹出,一道金光迸发而出,迎向那团黑影,“啊”的一声惨叫,黑影被金光弹出老远,落在地上。 沈凝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她走过去,覆下身子去看落在地上的那团黑影。 那是个小小的婴儿,和男人的手掌差不多大小,即使已经脱离了灵牌的束缚,那婴儿依然蜷缩着,小小的一团,黑漆漆的,仔细一看,这婴儿身上的黑色,并非全都是尸油,而是灼烧后的焦皮! 沈凝口中默念法咒,眨眼之间,一个小小婴灵出现在她面前。 婴灵面目狰狞,他尚未正常出生便死了,心智未开,口不能言,刚刚被金光重击,此时已全无抵抗之力,只能恶狠狠地看着沈凝。 沈凝连念三遍清心咒,婴灵身上的煞气才渐渐平复,沈凝松了口气,对婴灵说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 那小小的婴灵缓缓跪了下去,两行血泪从眼睛中流淌下来。 他的母亲受尽侮辱之后,怀上了他,母亲四处躲藏,可还是被父兄找到,父兄认为母亲不守妇道,将已经怀孕六个月的母亲绑上石头沉入塘中。 母亲在临终之时,早产将他生了出来,母t亲的父兄在岸上看到有血水自水中流出,这才发现母亲生产。 母亲死了,而他竟然还有呼吸。 母亲的父兄原本要把他扔进塘中溺死,刚好有个僧人从此处经过,花一两银子将他买下来。 他以为他有了一线生机,可是却没有想到,那个僧人将他献给了自己的师父。 他是被放在尸蜡上活活烤死的,死后又将他涂上尸油,把他的魂魄连同肉身禁锢在小小的灵牌之中。 他恨,恨所有的人,恨这个世界,他憎恨这一切! 可是现在,他忽然不恨了,心中如同被甘霖洗涤,忘却前尘。 小小的他并不知道,就在刚刚,天师解去了他一身的怨念,如今的他,如同刚刚出世的婴儿,一无所知。 那个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记住你的名字,你跟我姓,就叫无恨吧,沈无恨!” 婴灵恍恍,沈无恨,这是他吗?原来他叫沈无恨。 那声音忽然笑了:“至于生辰八字,算了,今日你重见天日,那就以此时此刻做你的生辰八字吧。” 话音刚落,一张黄纸落入沈凝手中,她取出随身带来的朱砂,以指为笔,一气呵成,一份天师路引便成了。 她烧了黄纸,召来鬼差,鬼差看到她,便笑了:“沈天师,你这是又换地方了?这里不错啊,比那河边要好。” 沈凝笑道:“你还有闲心说笑,最近不忙吗?” 鬼差叹了口气:“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混日子吧。” 好在沈无恨心智未开,否则听到这番话,一定以为来的不是鬼差,而是骗子。 沈凝指了指沈无恨:“就是这小孩,还没学会说话就死了,你照顾一下,排队时别让鬼欺负了,他这么小,一只鬼脚就能踩得魂飞魄散。” 鬼差见多识广,只看一眼,就知道沈无恨是怎么回事,他冲着沈凝竖起大拇指:“沈天师嫉恶如仇,我辈楷模。” 沈凝嘴角抽了抽,谁和你是“我辈”啊,你是鬼,我是人,咱们不在一个空间。 沈凝转过身来,对还傻愣愣跪在那里的沈无恨说道:“沈无恨,愿你此去,投胎转世,祖上有德,父母慈爱......算了,想要长命,你还是入我道门吧。” 鬼差忍着笑,这位小天师啊,上辈子也这样,动不动就把实话说出来。 这个沈无恨,虽然是被禁锢在灵牌之中,可是那供奉灵牌之人,若是没做过恶事倒也罢了,只要是做过恶,所有的果报也会记在他身上。 天师能化去的是他那一身的怨气,却改不了功德簿。 他转世为人,也是五弊三缺,世事艰难,想要化解,唯有出家入道这一条路。 可惜这小孩心智未开,即使记住沈凝的这番话,到了望乡台,喝了孟婆汤,也就全都忘记了。 来世能否入道门,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鬼差对沈无恨说道:“时辰要到了,走吧,错过今日,明天我可不一定能亲自送你去排队了。” 沈无恨神情恍然,站起来走了几步,却重又跪下,冲沈凝拜了三拜。 一拜谢你将我从灵牌中救出;二拜谢你为我解怨超度;三拜谢你指点迷津,今世无以相报,唯愿来世与你结缘。 第285章 青烟:我救了一个天师 第248章 鬼差带着沈无恨离去,三点金星落入沈凝掌心,她心中一喜,功德这么多的吗? 没等她咧开嘴笑,黑夜之中,又有两点金星飞了过来,沈凝连忙重又伸出手掌,将金星尽数接住。 发达了! 沈凝哈哈大笑,可是下一刻,她便摔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她喘息着,盘膝坐下,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那灵牌是以阴灵之气化成,她动用真力方才能将灵牌毁去,所以给她五个功德,好像也不是很多吧。 “天师,天师,您没事吧?” 青烟和独荒一直躲在山下,看到鬼差来了,更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别看鬼差在沈凝面前很好说话,像个好好先生,可是他们看到孤魂野鬼,立刻便会换一幅面孔。 骂一顿打一顿那是轻的,说不定就会被抓去修河堤。 因此,青烟和独荒等到鬼差离去才敢重新回到山顶,见沈凝正在调息打坐,他们大喜,连忙在沈凝旁边跟着打坐,吸收天师运功时散落出来的灵气,对他们的修为极有帮助。 沈凝看到他们,关心地问道:“咦,我念咒时,你们藏到哪里了?” 二鬼快要哭出来了,下次您再念咒时,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伦家也还是个尚未修炼成功的小鬼鬼啊。 他们指指断崖:“我们跳崖了。” 把鬼逼到跳崖,天师,您心里有愧吗? 此时,天边现出鱼肚白,沈凝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一低头,忽然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 她想起来了,昨晚来到这里时,便闻到了血腥之气,只是当时忙着正事,便没有深究。 她沿着地上的血迹向前走,到了断崖处,血迹便没有了。 “你们不是跳崖了吗?有没有看到死人?”沈凝问道。 她想起半路上遇到的锦衣卫,怀疑这是锦衣卫在执行任务,不过,那名锦衣卫看上去不太正常,他看到自己便动了杀器,如果她武功弱些,又没有二鬼相助,此时早已成了那名锦衣卫的刀下之鬼。 滥杀无辜,就是这种情况了。 所以沈凝才会把那人扔在草丛里喂蚊子,让他吃吃苦头。 见沈凝又说起跳崖的事,二鬼心中酸楚,他们最狼狈的一刻,是要从此被天师记住了吗? “死人倒是没有看到,不过,这下面有个山洞,洞里像是有活人的气息。” 他们那时害怕极了,根本没有留意,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大概似乎是这么回事。 沈凝俯身看向山崖下面,她看到了两根老藤,从崖壁中生长出来,一直垂下去,看不到尽头。 沈凝对二鬼说道:“我下去看看,你们掩护我。” 二鬼顿时来了精神,掩护天师,这可是大功德啊。 他们甚至在想,如果沈凝失足落下,他们便冲下去,垫在沈凝身下,以鬼身相护,救下天师性命,从此一救成名,功德飞涨,哪怕不去投胎,也能从众鬼中脱颖而出,成为鬼中翘楚。 可惜,他们想多了。 只见沈凝纵身跃下,如同一只灵猿,飞快地攀上一条枯藤,随风飘荡。 二鬼说得没错,山崖下面一人多高的地方,果然有个山洞,洞外杂草丛生,无论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全都不会看到,除非像她这样,跳崖之后攀上枯藤,否则绝不会看到。 沈凝深吸口气,在二鬼“天师我来救你”的叫声中,将枯藤用力荡向洞口,又在距离洞口最近的地方甩开枯藤,向前跃下,抓住了洞口的一棵酸枣树的树枝,使劲一窜,便进入了山洞。 二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搭救天师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天师,要不你出来重新跳一次,说不定就失手掉下去了呢? 此时天已蒙蒙亮,但是山崖下面本就避光,加之洞口布满杂草枯枝,因此,洞口虽然有一点微光,可是越是往里面走,便越是昏暗,沈凝目力过人,倒也不会受到影响。 沈凝再次闻到了血腥气,她没有找错,那个受伤的人果真藏在这个山洞里面。 这时,沈凝看到石壁下面躺着一个人,她停下脚步,那人脚朝外头朝里,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人一袭黑衣,而脚上......脚上穿的是牛皮靴子。 普通百姓穿不起牛皮靴子,武林中人即使买得起也不会穿,他们更爱穿布做的靴子,因为更加轻便。 因此,在本朝,牛皮靴子只有两种人会穿,一是军中的将官,二是爱美耍帅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可没有跳下山崖还能躲进山洞逃过一死的本事,所以这个人,是军官? 不,她怎么忘了,那个被她扔在草丛里的锦衣卫,也是穿的牛皮靴子。 除了那个人,沈凝以前见过的锦衣卫,也全都是穿的牛皮靴子。 当然,锦衣卫也是军官,所以他们全都属于第一种情况。 沈凝轻轻咬住嘴唇,拔出七星剑,向那人走了过去,随时提防那人奋起一击。 而那人也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她刚刚靠近,那人便猛的坐起身来,手中一道暗芒向着沈凝掷来。 二鬼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大呼小叫着扑了过来。 沈凝......那人明显是失血过多,暗器力道不够,沈凝自己也能避开。 第249章 算了,这两只鬼想要功德,那就成鬼之美吧。 只听咣啷一声,暗器穿过青烟的身体,打在石壁上,原来是一柄匕首。 青烟捂着右胸,摇摇欲坠,沈凝好心提醒:“那匕首是从你的左胸穿过去的。” 青烟连忙去捂左胸:“天师,您,您还活着?太好了,看到您还活着,我好t生欢喜。” 沈凝...... 独荒:千万别说这个显眼包是我兄弟,我嫌丢鬼。 沈凝的目光重又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可能是因为刚刚用力一掷,扯到了伤口,此时又昏死了过去。 沈凝做个深呼吸,这也太巧了吧,这个刚刚想要一匕首刺死她的人,竟然就是前几天说看上她的那个人。 霍明睿! 第219章 独荒:天师,你换个小白脸调戏吧 沈凝伸手搭上霍明睿的脉搏,还好,这人身体素质不错,虽然失血过多,但是一时半刻死不了。 青烟和独荒好奇地打量霍明睿,却不敢凑过来:“天师,这是什么人啊,他都这样了,阳火依然没有灭。” 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双肩有两把,这是阳气之火,也是生命之火,阳火强劲,普通阴气不敢靠近,若是阳火弱到无法笼罩自己的身体,便会煞气缠身,阴气入体,不但会生病倒霉、撞邪遭灾,而且极易鬼上身。 若是阳火熄灭,那便要死翘翘了。 令二鬼惊讶的便是,霍明睿身受重伤,眼瞅着是要死的人了,可是阳火却依然没灭。 这也是当初二鬼在山下时,察觉山洞中有活人,而没有死气的原因了。 不仅是二鬼,就连沈凝也觉惊奇。 刚刚她给霍明睿把过脉,霍明睿失血过多,虽然不会立刻就死,可也元气大伤,可是他身上的三把阳火,不但没有熄灭,甚至没有减弱,依然在熊熊燃烧。 沈凝端详霍明睿的面相,命中带贵,这也正合了他广平侯的身份,父母缘浅,没有兄弟姐妹,这也与他身世相符,沈凝虽然没有打听过,可是广平侯是世袭的,霍明睿年纪轻轻便继承爵位,他爹肯定是死了啊,子承父业。 沈凝迟疑一刻,解开了霍明睿的衣领,可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霍明睿双目紧闭,可是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却如铁钳一般。 这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下意识的动作。 耳边传来独荒吸气的声音:“哎哟喂,天师,这个小白脸不解风情,您想调戏,小人给您抓一个过来,保证比他听话,您想怎么脱就怎么脱!” 沈凝一个眼刀子甩过来,独荒连忙吓得捂住嘴巴,完了完了,吓死鬼了。 沈凝伸出另一只手,朝着霍明睿手臂上的穴道弹了一记,霍明睿的手腕便软软地垂了下去,紧握着沈凝的手也松开了。 沈凝冷哼一声,小样,伤成这样还想怎样? 她手指熟练地解开霍明睿衣领的盘扣,稍一用力,霍明睿的前胸便咧开,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 沈凝前世从小便被教导清心寡欲,这一世原主留给她的记忆里也没有男女之事,因此,眼前的霍明睿在她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人既是练家子,那也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吧,怎么晒不黑呢?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霍明睿挂在胸前的一枚玉牌吸引了。 这枚玉牌晶莹剔透,可惜已经裂开了。 沈凝叹了口气,难怪霍明睿重伤却阳火仍盛,原来是有玉牌为他护体挡灾。 只是玉牌已经裂开,以后不能再用了。 沈凝想了想,将玉牌从霍明睿脖子上拽了下来,从身上摸出一道符,贴身放在霍明睿身上。 她扳过霍明睿的身体,见他伤在后背,后背上鲜血已经凝固,但仍然血肉模糊。 沈凝对二鬼说道:“走吧,去找个医馆买点药。” 青烟忙问:“天师,把这人带到医馆不是更省事吗?” 沈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青烟:“你忘了昨晚咱们上山时遇到的那人吗?那人明显是要杀我灭口,只是因为深更半夜他下山被我撞见,他就要杀我,你说他是为什么?” 青烟懂了,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啊,而这个人,肯定就是山洞里的这位。 天师就是天师,若是把这人带走,肯定会有麻烦,既然他一时半刻不会死,那就把他留在这里好了。 沈凝走出山洞,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沈凝走到半山腰,见昨天那人还在草丛里躺着,他被符压着,动弹不得,山上的草丛里有各种各样的虫子,那人的脸上被咬出几个大包,又红又肿。 沈凝用黑巾遮面,命二鬼将那人抬至山洞里,她在洞口顺手加了一层禁制,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野兽和蛇虫鼠蚁也进不去。 做好这一切,沈凝便回到客栈,既然霍明睿暂时死不了,那她就先回来报个平安吧。 当然,她要报平安的人,也只限秦家兄妹、春俏、小海和吴春芳蔡英。 至于沈大老爷,沈凝自动忽略了。 可是还没走进客栈,便看到沈大老爷正在客栈门前四下张望,看到远远走来的沈凝,沈大老爷连忙迎了上来,走得快了些,腿显得更跛了。 “凝儿,你没事吧?哎呀,急死我了。”沈大老爷上下打量,见沈凝虽然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但是衣衫整齐,神清气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第250章 “我没事,就是送了个小鬼去投胎。” 沈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她说的不是送小鬼去投胎,而是帮人找到一只猫。 沈大老爷想问,可是又不敢问,他走路一瘸一拐,而沈凝步履轻盈,沈大老爷想追上去问个究竟都不能,只能跟在沈凝身后唉声叹气。 谁家的父女关系是这样的? 谁家啊? 唉,原来是我家! 沈凝回来报了平安,用了早饭,洗了澡,换了一袭男装,便又出门去了。 春俏和秦时月都要跟着,沈凝没有同意,霍明睿的身份特殊,那个杀他的人也是锦衣卫,这十有八九是锦衣卫的内部争斗,还是不要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了。 沈大老爷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女扮男装又出去了,嘴巴张了张,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走进一家医馆,买了一堆药,有外用有内用,汤药不方便,她便买了现成的药丸。 把一切准备妥当,沈凝重又来到马蹄山,马蹄山是有主之山,因此相对其他的野山要清静,沈凝沿着原路上山,再从崖上跃下,利用树藤进入山洞。 洞口有禁制,因此,山洞里一切如常,连只蚊子也没有。 洞里的两个人全都醒了,那名锦衣卫被符制住,虽然已经清醒了,可是却不能动弹,大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从洞外走进来的少年。 第220章 霍明睿:她就是那么可爱 霍明睿也醒了,但是他发起了高烧,晕晕乎乎,努力睁开眼睛,当他看清来人时,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绷紧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昏睡过去。 那名锦衣卫眼睁睁看着进来的少年在他面前视若无睹地走过去,走到霍明睿身边,用手背贴上霍明睿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取出一颗丸药塞进霍明睿嘴里,她塞药的动作非常粗鲁,直接抬起霍明睿的脸,掰开嘴巴,把药丸塞进去后,猛地按住霍明睿的嘴,啪的拍了一下,那药丸便吞进腹中。 那名锦衣卫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那可是霍明睿啊,是活阎王! 沈凝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他,她像翻烧饼一样,把霍明睿翻了过来,第二次解开霍明睿的衣裳,从葫芦里倒出些许白酒,为霍明睿清洗伤口,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是趴着的,而在他的头顶上方,传来沈凝抱怨的声音:“这么深的伤口,一准儿要留疤了,可惜了,太可惜了。” 霍明睿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是在可惜什么。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背脊上,只是轻微的碰触,便让他酸酸麻麻,这种感觉是从里到外,从心底升起,散发到四肢百骸。 他很想看看她,她一边抱怨一边给他清洗伤口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爱。 是的,她就是那么可爱。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有她的存在,那时的他游走在生死边缘,未曾想过她的存在于他的意义。 他渐渐长大,也渐渐能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在刀光剑影中成长,他有着尊贵的身份,可是过的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时光飞逝,他几乎忘记有她这个人了。 直到那一次,他来了白凤城,第一次见到她...... 他开始收集她的消息,她过往的喜怒哀乐,她受过的非议,她经历过的苦楚...... 越是了解,他便越是愧疚,她承担了太多,而他能够给予她的,却太少太少。 “......你......”他想叫她的名字,却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本能地,他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她的芳名。 那个他午夜梦回,他在心底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我什么我,闭嘴,不要浪费力气!” 沈凝没好气地说道,说着,她扔过一根木棍:“咬着!” 霍明睿没有多问,听话地将木棍咬在嘴里。 沈凝像变戏法一样,变t出一根针来,在他的皮肉里穿针引线,就好像被她缝的不是伤口,而是一件衣裳。 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青筋突起,霍明睿紧紧咬住那根木棍,不让自己喊出声来,疼,真疼啊,但不知为何,他却又觉得非常畅快! 他知道沈凝是在为他医治,这种独特的医治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效果如何,不,效果一定好,因为这是她亲手缝的。 沈凝终于把伤口缝好,抹了药,这才长舒一口气,她对霍明睿说道:“你现在还在发烧,最好不要吃饭,吃了也会呕吐,你先睡觉吧,养精蓄锐。” 霍明睿嗯了一声,果然闭上了眼睛。 沈凝把药品收了起来,又在霍明睿身上摸了摸,居然摸出一条牛皮绳来。 她用手抻了抻那条牛皮绳,别看细细一条,可却非常坚韧,不愧是锦衣卫,专业的就是专业。 沈凝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看向那名锦衣卫。 她走过去,三两下便用牛皮绳把那人捆成粽子,这才伸手掀去那人后背上的符,那人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后背上被人贴了一道黄符。 难怪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沈凝收了那道符,却又取出另一道符,还是贴在那人后背上。 就在那道符贴在身上的那一刻,那人忽然便有了要倾诉的欲望,没等沈凝开口问他,他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他叫刘澍,他的父亲也是锦衣卫,后来殉职了,因此,朝廷嘉奖他的父亲,又多给他家一个袭职,这样一来,他家便有两个武职了。 第251章 他是独子,因此,另一个恩荫便给了二叔家的堂弟。 不过,兄弟二人虽然都是锦衣卫,但一个在京城,另一个则在外地的卫所。 几个月前,堂弟索爱不成,掐死一名少女,那名少女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和兄长皆有功名。 此案清晰,堂弟死罪难逃。 堂弟是二叔家的独苗,而刘澍的父亲去世之后,他和母亲孤儿寡母全靠二叔照顾,二叔对他有恩,因此,当二叔找上门来时,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二叔告诉他,有人说可以为堂弟脱罪,但是需要他的配合。 面对二叔半是威胁半是乞求的目光,他妥协了。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便事事都听二叔的,不可能这件事上违悖二叔的意愿。 二叔很快带来对方给的一包药粉,还有一个要求,对方让他杀死一名同僚,并将人头砍下,送到城外的山神庙。 他犹豫再三,将那人给的药粉混在一名同僚的茶水中,趁着那人昏迷将人杀死,头颅砍下,身子埋在密林之中。 那名同僚就此失踪,至今没有找到,他和那名同僚并不熟悉,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他。 他按照吩咐,将同僚的人头送到山神庙,那一刻,他知道,这是投名状,这颗人头是他的忠心,同样也是他的把柄,随时能够要了他的性命。 堂弟很快便脱罪了,因为衙门查出那名死者有个相好,和相好早有首尾,且,已有身孕! 少女的父兄没有想到冰清玉洁的妹妹竟是这样的人,他们觉得没脸,撤了状子,把死者的尸身草草埋了,从此再不提起这件事。 因为苦主不再追究,所以堂弟只是挨了四十大板便被放了出来,在家里养了一个月,锦衣卫是回不去了,但是袭职还在,后来在四卫营谋了一个差使。 堂弟脱身之后,刘澍又等了等,没见对方再提要求,便误以为这件事情翻篇了。 直到前不久,二叔忽然又找到他,将一封信交给他。 那封信里,便是那些人给他的新任务。 霍明睿的性命! 第221章 沈凝:我真没想私吞啊 他们此番是来查另一个案子的,但是霍明睿忽然派人四处找寻一名独眼道人,刘澍在忠县查到多年前有人见到过这个独眼道人,于是他便如实禀报,霍明睿果然来了忠县。 昨夜,他假装收到情报,独眼老道正在马蹄山上修炼,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霍明睿只带了他一个人前来,二人到了山顶,趁着霍明睿四下察看没有防备,他掷出三柄飞刀,霍明睿打落两柄,可还是有一柄刺中了霍明睿。 飞刀上事先涂抹了那些人给的迷药,那种迷药比普通迷药力道更大。 霍明睿摇摇欲坠,站立不稳,他挥刀过来要结果霍明睿性命时,却是一刀落空,只砍到霍明睿的后背,但霍明睿终是不敌,被他打落断崖。 他以为霍明睿早已粉身碎骨,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霍明睿竟然没有死,而他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刘澍的口才很差,说话还有点结巴,所以沈凝是用了很大耐心才听完的。 刘澍是因为被沈凝施了真话符,这才说出了心里话,现在他说完了,也清醒过来,惊恐地看着沈凝,天呐,刚刚他说了些什么啊,他怎么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全都说出来了。 可是他下意识地,却还是想说话,于是他把小时候偷母亲的钱,长大后偷看邻家大姑娘的事,也一股脑地往外说,就连他看上一条好狗,想让自家母狗配种,可那家主人却开价十两,少一两也不答应,他索性趁着主人不备,让自家母狗把那条公狗勾引出来生了一窝小狗的事,也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了沈凝。 沈凝无语,她心疼自己的耳朵,她脱下刘澍的袜子,把臭袜子塞进刘澍嘴里,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沈凝还不放心,拿出一张昏睡符贴在刘澍脑门上,嗯,睡吧,不让你醒你就不能醒。 沈凝忙完,转过身来,便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让你睡觉,你怎么不睡?”沈凝问道。 霍明睿想说,他是被刘澍这厮给吵醒的,可是话到嘴边,也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沈凝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大首领,你这人缘不太好啊。” 霍明睿苦笑,他何止是人缘不好,他根本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谢你。”霍明睿由衷地说道。 沈凝笑了笑:“顺手而已,如果想谢,那就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霍明睿不解,实际的是什么意思? 沈凝指指他的胸前:“那里有道符,是我给你的,能保你平安,这符不能白给,否则就不灵验了。” 霍明睿终于懂了,这是要钱啊,他给! 他伸手往怀里掏去,沈凝忙道:“你别乱动,会牵动伤口,再说,我看过了,你身无长物,唯一的一枚玉牌还碎掉了。” “玉牌?”霍明睿下意地往颈间摸去,那里果然没有了玉牌,他却摸到一道符,小小一枚,折成三角状。 沈凝见他这么紧张,像是很在乎那枚玉牌,便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玉牌:“我不是见财起意啊,再说,这玉牌也不值钱了,护身之物一旦担过灾了,便不能再随身戴着,我只是帮你收起来了而已,不过,你以后也不要再戴了。” 第252章 她才不会告诉霍明睿,她是看那玉牌上隐隐还有灵气,觉得扔了可惜,便收了起来。 这种挡过灾的玉石,原主不能再用,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只要灵气尚在,便可以作为修炼时的灵石,借转化之势转化修行的提升。 不过,现在霍明睿问起,沈凝自是要还给人家,要不要那是霍明睿的事,她私吞那就不行。 霍明睿拿起那枚玉牌,手指在裂痕处抚过,叹了口气:“这枚玉牌对我有特殊意义。” 沈凝扬扬眉毛:“其实可以从裂痕处一分为二,把一枚玉牌变成两枚。” 没错,如果霍明睿不要回这枚玉牌,她就准备这样做。 霍明睿摇摇头:“那样一来,就不是原物了,到时人家不认就麻烦了。” 不认? 沈凝奇怪,莫非这玉牌不是他的,他也是替人保管? “这枚玉牌能护你周全,想来你也戴了有些年头了,原主人不会收回去了吧。” 玉石这东西便是如此,一旦认主,下一位主人即使拥有,也只是一件死物。 霍明睿看向沈凝,目光深深:“这玉牌,你以前没有见过?” 沈凝一怔,啥啊,关她啥事,她不过是想废物利用而已,怎么这话到了霍明睿口中,倒像是她筹谋已久了呢。 沈凝摇摇头:“没见过。” 霍明睿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沈凝伸出手,抚上霍明睿的额头,霍明睿顿时全身绷紧,明知沈凝是在看他有没有退烧,可是他的心还是漏跳了一下。 沈凝点点头:“你身体的底子不错,换作旁人,这么短的时间可不会退烧。” 她取出药丸,这一次不用强塞了,霍明睿自己拿起一颗吃了。 可能是受到药物的刺激,霍明睿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声音大的,就连沈凝也听到了。 霍明睿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像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颗米未进。 沈凝拍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忘了你要吃饭,你等着,我去找点吃t的。” 说完,她转身便向洞口走去,霍明睿一直在发烧,这时脑袋也才刚刚清明,他忽然想起山洞所在的位置,手心里便捏了一把冷汗。 这山洞,他也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他被刘澍打落山崖,幸亏及时拽上一条老藤,随着老藤荡了几下,黑暗之中,一侧似乎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向前跃去,这才进了这座山洞。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霍明睿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伤地从山洞里出去。 可是沈凝却似是来去自如,她甚至还把刘澍也带进了山洞。 他的小姑娘,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的? 他将那枚玉牌紧紧握在掌心,心中天人交战,他要不要告诉她,这枚玉牌其实是一对,一枚在他身上,另一枚则是应该在她手中。 第222章 霍明睿:我还比不上她的跟班! 可是沈凝的语气不似说谎,她也没有必要说谎。 也就是说,沈家没把玉牌交给沈凝? 霍明睿想到了孟氏,莫非是让孟氏收起来了? 再或者是沈老太爷临终之时,没来得及将玉牌留给刚出生的孙女? 两相对比,霍明睿觉得第二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 他叹了口气,将那枚已经裂开的玉牌,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和假周睿拿出的那些东西相比,这枚玉牌才是真正的信物,没想到这么坏了,霍明睿心情沉重,他被手下出卖身负重伤,都不如这枚玉牌损坏更让他郁闷。 沈凝再次回来时,竟然带回一只砂锅,砂锅打开,里面是米香四溢的白粥。 “你现在吃不了发物,只能喝粥了。”沈凝一边说,一边又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两只碗,她把白粥倒进碗里,多的那一碗给了自己,少的推到霍明睿面前:“你少吃一点。” 霍明睿...... “你是怎么把粥带进来的?”霍明睿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武功,从这山洞出去再进来,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让他再带进一锅粥两只碗,或许也能办到,但是锅里的粥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可是他看了,那只砂锅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粥洒出来的痕迹。 沈凝哦了一声:“我有两个跟班,他们帮我把粥放到洞口,我端进来就行了。” 霍明睿傻了,沈凝有这么厉害的跟班,先不说武功如何,只是这轻功,就比他强了太多太多。 “你的跟班......轻功不错。”霍明睿由衷称赞。 “什么轻功不轻功的,他们是鬼,若是连这山洞也不能上来,还不如去当猪。”沈凝喝一口粥,因为那两只鬼修为不够,所以她特意把粥晾得不冷不热,才让他们送上来。 如果是滚烫的热粥,一般的鬼是不敢碰的。 霍明睿却已经呆住了,他家小姑娘的跟班,是鬼,而且还是两只鬼? 霍明睿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好像很没用,不但比不上小姑娘,甚至也比不上小姑娘的跟班。 见他不说话了,沈凝也不在意,忙活了一个早上,她也饿了。 这粥是在粥铺里买的,不错,很好喝,下次还买这家粥铺的。 吃饱喝足,沈凝给霍明睿换了药,便让他继续睡觉,他这个阶段,好好休息很关键。 第253章 霍明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沈凝在洞里四处看了看,便走出了山洞。 直到她走了,霍明睿才睁开眼睛,望着沈凝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沈凝没回客栈,她来到一家土产铺子。 秦时雨打听到了,这家土产铺子的老板,就是刘阿喜的亲弟弟。 而这家铺子,也是刘阿喜出钱开的。 刘阿喜虽然不受宠,可她却是杨十二少的生母,是杨家唯一上了族谱的妾室,而且可能是担心杨十二会被穷亲戚缠着要钱,因此,刘阿喜不但月例很高,而且只要她开口,无论是杨老爷还是唐姨母,都会慷慨解囊。 刘阿喜的弟弟叫刘传宗,没错,就是传宗接代的传宗。 好在刘家只有刘传宗一个儿子,如果再生一个,肯定就叫刘接代了。 刘传宗不但有这家铺子,而且在县城有一个两进院子,乡下有一百亩良田的小庄子,庄子里的青砖大瓦房,一点也不比里正家的房子逊色。 刘传宗有两个儿子,都在学堂里读书,上个月学堂里处罚了几个去喝花酒的学生,刘传宗的两个儿子便在其中。 沈凝还是男装打扮,她年纪小,穿上男装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加之长得白白嫩嫩,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富家小少爷。 春俏和小海早就在附近等着了,看到沈凝来了,小海便兴奋地说道:“杨家出事了!” 其实小海不说,沈凝也猜到了,灵牌被毁,杨婷这个供养人是要被反噬的。 她示意小海说下去,小海说道:“杨家那位表姑娘,就是前些天来过咱家那位,她疯了!据说昨天晚上犯病的,先是大喊大叫,被杨家太太训斥也不行,今天一大早,杨家便去请了一位神婆进府,可最后,您猜怎么着,那神婆连银子都没要,就从杨家跑出来了,她说杨姑娘是惹到厉鬼了,谁也救不了。 杨家下人出来买菜,把这事传出来了,据说杨姑娘把枕头当孩子抱在怀里,还给枕头喂奶呢。” 说到这里,小海脸红了,他一个小子,怎能说出这种话呢。 春俏瞪他一眼,接着他的话茬说下去:“奴婢是刚刚听刘记杂货铺的人说的,刘家不是有位姑太太在杨家吗?今天听说杨姑娘的事后,刘家嫂子便去杨家打听消息,结果那杨家大门紧闭,连亲戚都不让进门,后来刘家嫂子在门口多待了一会,听到里面闹哄哄的,有个年轻女子大喊大叫,说她怀了孩子就要生了,还让人去请稳婆,杨家的姑娘们如今就只有十一姑娘还没有嫁人,所以她猜那就是十一姑娘。” 春俏好奇极了,前些日子还见过杨婷的,无论怎么看,杨婷也不像是身怀六甲的马上就要生了的,如果不是,杨婷为何要这样说,哪有姑娘家往自己头上泼脏水的。 沈凝知道是怎么回事,杨婷供养灵牌,灵牌里有阴物,那阴物就是一个未足月出生的婴儿。 如今婴儿虽然已经去投胎了,可是杨婷受到的反噬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除非有更厉害的高人出手,否则杨婷就会一直疯下去。 只是沈凝有些奇怪,灵牌都是为供养人量身制作,以杨婷庶女的身份,她是从哪里求来的这尊灵牌呢。 沈凝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不去想了,有些事,求是求不来的,还不如顺其自然。 她走进刘记土产铺子,见一个脸色黑黄的妇人正在口沫横飞和几个大婶讲着她上午听到的事情。 “哎哟喂,可了不得了,那杨家姑娘让请稳婆呢,哈哈,请稳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啊,谁家没出阁的姑娘会这样,你们说是吧?” 第235章 沈凝:原来你是这样行善的 这妇人就是刘阿喜的弟媳,这里的人都叫她刘大嫂。 刘大嫂讲得口沫横飞,从上午到现在,她至少已经讲了六遍了,这条街上,但凡不是聋子,能知道的全都知道了,隔壁街的,但凡不是瘸子,能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沈凝之所以会来这里,其实是想从刘家夫妻这里,找到关于独眼老道的线索。 刘阿喜居于深宅之中,她虽然是贵妾,可妾就是妾,杨家可以养着她,可是却不会让她随意出来走动,所以刘传宗夫妻,就是她的手和脚。 至于杨婷,沈凝对她不感兴趣,反噬那是肯定的,至于怎么反噬,则要看杨婷利用灵牌做过什么孽了。 现在听说杨婷认为自己身怀六甲,想来她作的孽是和孕事有关。 刘大嫂忙着讲八卦,刘传宗却还在招呼客人,今天因为有这杨姑娘的事,铺子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如果不趁机多卖点东西,那他婆娘的唾沫就浪费了。 刘传宗刚刚送出去两个客人,一抬眼,便看到一位面生的小公子带着小厮走了进来。 刘传宗的铺子开了不是一两天了,忠县就那么大,但凡是有点家底的人家,家里有几口人,都长什么样,刘传宗心里都有数,这位小公子气质和穿戴全都不俗,还有一副好相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是这张脸,却从没见过。 刘传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笑着走过来,热情地说道:“小公子,这是刚到忠县吧,咱们这里山好水好风景好,您这趟可没白来。” 沈凝听到“好山好水”四个字,便想起了马蹄山,风景不错,重要的是有藤条。 第254章 “你们这里有藤条做的东西吗?”沈凝随口问道。 “有有有,您看这些,还有这些,对了,这些花瓶花篮最适合送给表姐表妹们了,这椅子也不错,夏天里往花园里这么一躺,小风t一吹,那叫一个惬意。” 刘大嫂口才好,刘传宗的口才也不错。 沈凝没有表姐表妹,但是堂姐堂妹却是有的,她挑了几个花瓶花篮,又挑了几把款式各异的躺椅,付了钱,让刘传宗送到客栈。 刘传宗大喜,他没有看错人,这小公子果然是个大客户。 这时,刘大嫂的听众已经换了一批人,沈凝忍不住侧耳去听,刘传宗多机灵的人,立刻说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怕是不知道咱们忠县的事吧?” 沈凝点点头:“我家在白凤城,今次是跟着爹爹来忠县访友,还是头回来这里。” 她没有瞎说,沈大老爷在忠县确实有朋友,就是县衙里的县丞,虽然不是深交,可坐在一起谈谈学问还是可以的。 听说沈凝是陪着父亲一起来的,刘传宗眼睛一亮,看小公子买藤椅的数量,就知道定是大户人家,因此,这对父子来拜访的朋友,也不会是普通人。 “小公子可能不知,这说的是城中的首富杨家的庶出小姐。” 沈凝顿时来了兴趣,眨着如饥似渴的大眼睛,询问杨家小姐究竟是怎么了。 果然啊,是男人就会对大家闺秀的事情感兴趣,哪怕是这个看上去有几分贵气的小公子。 “话说这位杨家姑娘乃是庶出,也是杨家如今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全忠县的人都知道她贤良淑德,心地善良。” 沈凝好奇:“她不是大家闺秀吗?平时应是不常出门吧,那为何全县的人都知道她贤良淑德心地善良呢?” “小公子这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位杨姑娘每天都会带着丫鬟,提着食盒,给街上的乞丐送馒头,那些乞丐吃着杨姑娘送来的吃食,全都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沈凝...... “她每天都送?在哪里送?是全县城的乞丐都会送,还是只在一条街上送?” “当然是每天都送了,忠县不大,可也不小,如果把大街小巷全都走遍,那杨小姐早就累坏了,所以只送一条街,就是县学街。”刘传宗说道。 忠县的县学,没和县衙在一起,而是在县学街上,那条街上不仅有县学,还有大大小小几家学堂,因为忠县县学里前前后后出过两位进士五位举人,因此,忠县县学虽然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白凤书院,可也小有名气,甚至有外地的学生,走了各种门路来这里借读,另外几家学堂便应运而生,进不了忠县县学,便去县学旁边的学堂里念书。 杨婷每天都去献爱心的地方,就是学子扎堆的县学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刘传宗的小眼神,沈凝便知道,这老小子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有些奇怪,刘阿喜是杨家现存唯一的妾室,杨婷是杨家现存唯一的庶女,两人分住东西跨院,按理说,彼此之间应该有几分交情,为何刘阿喜的弟弟弟媳说起杨婷八卦来毫不留情呢? 沈凝又问:“杨家有这么多女儿,有儿子吗?” “有啊,那就是咱们十二公子啊。”听听,这语气马上就不一样了。 旁边一位大婶听到,便笑着插嘴:“这位刘老板就是十二公子的亲娘舅。” 沈凝忙道:“原来是舅爷,失敬失敬。” 刘传宗满脸堆笑,又和沈凝寒暄几句,还说十二公子和沈凝年纪相仿,都是一身贵气。 沈凝却是早就听说,这个杨十二不学无术,已经让嫡母快给养废了。 提到杨十二,刘传宗便口若悬河,恨不能把这个大外甥夸上天去。 于是沈凝便知道了一些杨十二的喜好,更从刘传宗口中得知,曾经有一位高人,给杨十二看过,说杨十二乃是大器晚成,生在富贵乡,吃喝不愁,三十六岁一飞冲天,从此青云直上,乃是男人当中最好的命格。 听得沈凝嘴角直抽抽,三十六岁,杨十二现在也不过十二三岁,二十多年后,他没有一飞冲天,杨家想找这位高人退钱都找不到。 偏偏刘家人相信,杨家人也相信。 “请问刘舅爷,可知那位高人仙踪何处,不瞒你说,小生也想请他算上一算,看看小生何年才能高中进士。” 第224章 沈凝:我去看看有没有鬼 “小公子来晚了,那位高人半年前才离开,之前就是隐居在城外的小石山。”刘传宗说道。 沈凝一怔,她想起刘澍的口供,他查到独眼老道曾经在忠县一带现身,他便是用这个线索,将霍明睿骗到此处的。 “这么不巧啊?太遗憾了,不知高人如何称呼,离开此处又去了何方?”沈凝问道。 她一直不知独眼老道的道号姓名,当年独眼老道在白凤城犯了命案,衙门也没能查出来,因此,找了他这么久,沈凝也只能以独眼老道来称呼他。 “哎呀,小公子算是问对人了,这位高人宛若高山明月,几乎不与世俗往来,若非有神迹现身,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知道那小石山上还隐居着一位活神仙呢,哦,那位高人道号青云,都称他为青云真人。” 据刘传宗所说,十几年前,他们一家便有幸见过青云真人,只是青云真人行踪不定,当初也只是指点了几句,便不知去向。 第255章 直到六年前,青云真人才回来,居于小石山,而小石山以前有一座泉眼,人称小石泉,泉水甘冽,常喝能够延年益寿,可惜后来泉眼干涸,不再有泉水。 然而六年前,小石泉忽然又有泉水涌出,且水量比之以前还要大,此事传出后,很多人前去观赏和打水,于是便有山上的樵夫告诉大家,原本小石泉确实干了,可是不久之前,有一位道士打扮的仙人来了这里,他说小石泉福泽乡里,不应干涸,这位仙人当即便在此处设下灵阵,他坐在灵阵中诵经,到了第三天,干涸多年的小石泉忽然涌出泉水。 小石泉有神仙的事,一经传出,便有很多人前来寻访,可惜没人能够寻到,神仙没有找到,神迹却随处可见。 比如小泉山枯死的老树重新发芽,山民脚下踩空摔下来却毫发未伤,等等。 虽然神仙是在隐居,但还是隔三岔五便有人见到了他,这当中便有刘家人,刘传宗陪着姐姐刘阿喜就见到了这位神仙。 为什么别人见不到,他们却能见到呢,那是因为他们是去谢恩的。 除了他们,也有其他人见过这位神仙,也有人提议要出钱为青云真人建道观,可是青云真人行事低调,全都婉拒了,还说他来此地,只是因为小石山有灵气,他也只是为了修行。 沈凝问道:“青云真人又是为何会离开的呢?” 刘传宗摇摇头,神仙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记得有一天,他带上礼品过去,却发现人去洞空,青云真人已经不见了。 刘传宗不知道的事,沈凝却能猜到。 青云真人为何会走? 说起来是和杨婷同一个原因,都是被反噬了。 沈凝算了算,刘传宗说的时间正是她在小院子的墙头上发现血符咒的时间。 血符咒被她用烈火符给烧了,毁了,而血符咒的始作俑者,便会遭到反噬。 独眼老道,也就是青云道人,在忠县拥有自己的信众,他想维护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光辉形象,就不能让信众们看到他潦倒的样子,所以他躲起来疗伤去了。 沈凝带着小海出了刘记土产铺,回到客栈,刚好吴春芳和蔡英也从外面回来了。 据她们所说,县城里都在谈论杨家的事,那位从杨家跑出来的神婆,说杨婷是被鬼上身了,而且不是一只鬼,是很多鬼,甚至还有鬼畜。 另外,杨家今天除了神婆,还请了两位大夫,这两位大夫是一男一女,其中的女医是大夫的娘子,因她也会看病,所以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请她医治。 根据女医身边的婆子所说,今天请他们去看病的,不是杨婷,而是杨老爷和杨太太。 杨老爷和杨太太,也就是唐姨母,二人身上脸上起了很多紫红色的斑痕,两位大夫给开了药,让他们好生养着,便离开了杨家。 女医没有看出什么,可是她的丈夫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那不是普通的瘢痕,而是尸斑! 也就是说,杨老爷和杨太太明明还活着,可是却长出了尸斑! 这事不能传出去,所以两位大夫谁也没有说,他们不说,可是那婆子却已经把能告诉的人,全都告诉了。 总之,这件事现在也传出来了。 傍晚时分,沈凝又去了马蹄山,霍明睿休息了一天,不但没有再发烧,而且也有了精神。 沈凝还是只给他带去了白粥,不过多加了两个鸡蛋,看着霍明睿吃完,沈凝没有多留,脚步匆匆便向外走。 霍明睿鼓足勇气叫住她:“这么晚了,你是回客栈吗?” 直觉好像不是啊。 沈凝:“我去看看有没有鬼。” 霍明睿...... 好吧,又是他帮不上忙,也不t知该如何帮忙的事。 “你小心一点。”霍明睿也只能这样说了。 “好的,谢啦!”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沈凝已经在洞外了,她重又设好禁制,便带上二鬼直奔杨家。 霍明睿苦笑,今天下午,他曾经想要到洞口看看,可是洞口却像是有一道铜墙铁壁,无论他怎么冲,全都冲不出去,甚至还被大力反弹,伤口险些崩开。 想来这是沈凝的手笔吧,她会这样做,一定是为了他的安全吧。 霍明睿心里暖洋洋的,他的小姑娘,这是在关心他? 一定是的,否则,她那么大方爽朗的性子,为何会这样细心,一天两次过来看他,不但给他治伤,还要给他带饭,上午看他没有吃饱,所以晚上便多给他两个鸡蛋。 霍明睿挺直背脊,可惜,他的体力快要恢复了,最晚后天,最早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霍明睿环视山洞,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不舍,当然,如果没有刘澍那个碍眼的,这里便是世外桃源。 而沈凝并不知道,堂堂锦衣卫大首领,此刻正在患得患失,她早就把霍明睿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正看着在杨婷屋里的那些猫怔怔出神。 一大五小,都是猫,而这些猫,全都是鬼! 这就是神婆所说的鬼畜吧。 而此刻,杨婷怀里也抱着一只猫,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乖啊乖,娘就要给你生小弟弟了......” 第225章 沈凝:说出你的故事 看到那六只猫,沈凝想起了杨婷供奉灵牌的那个小法台,但凡是这样的法台,下面肯定要埋着尸体的,沈凝想想那个法台的大小,没错了,被埋在法台下面的便是一大五小六只猫儿。 第256章 这是猫妈妈和它的五个孩子,被杨婷杀死埋在法台下面,用来供奉灵牌。 沈凝神情冰冷,看着那些猫在杨婷身上啃咬抓挠,它们只是灵魂,因此,杨婷身上不会留下伤痕,但是她会痛,刺骨剜肉一般的痛。 杨婷仍然抱着怀里的猫,那只猫却在咬着她的手。 杨婷疼得面目扭曲,嘴里却还是说着她要生孩子的疯话。 沈凝抬起头来,她看到房梁上坐着一个女鬼,那女鬼生得极美,柳叶眉丹凤眼,五官相貌与杨婷有些相似。 只是这女鬼通体被黄气笼罩,是一只黄页鬼。 黄页鬼之死都与钱财有关,就是不知这女鬼是怎么回事? 沈凝冷冷地问道:“你是杨婷的生母?” 女鬼自嘲一笑:“是啊,她是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你也是来向她讨命的?”沈凝又问。 “呵呵,她毕竟是我生的,我可没有她那样绝情,我终归还是对她下不去手,只能过来看看她的下场而已。”女鬼说道。 “你是被她害死的?”沈凝问道。 “不是她亲手害的,却是因她而死,我乃是京城百花楼里当红的姑娘,被杨老爷重金买下带回忠县,我来了以后才听说,这家的大妇极是厉害,先前有个姨娘受不了打骂自尽了,我后悔极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百花楼里。 这些年我自己也存了些钱财,担心被赎身时带不出百花楼,我便将那些银子和首饰趁着外出的机会,一点一点带出来,存进了金宝银号。 其实当年我是想自赎自身的,但是妈妈最恨的就是这个,所以但凡是自赎自身,都会被狠狠宰上一笔,开出的价格是我们原本的三倍,因此,我才迟迟没有开口,只想找个可靠的人帮我赎身,可惜我们这样的人,只有恩客,却无亲友,这事便暂缓下来,没想到,却被杨老爷抢先一步。 我因为存了要离开杨家的心思,因此,便没有去提放在金宝银号的银子。 后来我有了身孕,杨老爷和唐氏对我非常好,我便把要离开的心思暂时放下,安心养胎。 可是没想到,我十月怀胎生下女婴之后,他们夫妻的脸就变了,杨老爷又去寻觅新的女人,而唐氏则对我非打即骂,我还在月子里,她便让我罚跪,罚跪的原因竟然是我没能为杨家传宗接代,哈哈,真是可笑,她这个嫡妻都没有做到,凭什么要罚我一个姨娘? 我当时便想逃走,可我舍不得孩子,我一个人能逃,可是带上孩子,我不知道能逃出多远。 从那时开始,唐氏便换着法子折磨我,我忍到孩子五岁,看到她和其他庶姐们一起跟着女师傅去学习琴棋书画,便放下心来,至少,杨老爷和唐氏还想利用庶女去讨好达官显贵,所以我的女儿至少在长大之前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当时杨老爷出城做生意,唐氏去了娘家,我便趁着这个机会,买通府里的下人悄悄逃了出去。 我没有身份文牒,不能走得太远,便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住了下来,隐姓埋名,过起了平静的生活。 虽然不能穿漂亮衣服,虽然不能涂脂抹粉,但是我很开心,唯一的挂念便是杨婷,我的女儿。 那几年里,我时常假扮成做工的婆子,悄悄去看女儿,我看着健康漂亮,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杨婷十岁时,我看到她悄悄躲起来掉眼泪,心疼她,便忍不住和她相认了,我知道她是被家里下人苛待了,我拿把辛苦做工赚来的银子贴补她,她有钱打赏下人,在府里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那几年里,我为了她,白天去做粗活,晚上纺纱织布,自己省吃俭用,把存下的钱全都给了她。 她十三岁时,看着庶姐一个个出嫁,便说担心出嫁时没有嫁妆,在夫家艰难,她若远嫁,而我只是逃妾,哪里也去不得,到时她受委屈我也不知道。 我告诉她,我在京城的金宝银号存着银子,我虽然不能去京城,可是她可以,到时她想办法去京城,把银子取出来,我们娘俩就能过上好日子。 又因为她那些庶姐要么是给老头子做填房,要么就是送给官宦人家当姨娘,嫁得都不好,我便想着,将来我们娘俩有了钱,就招个上门女婿,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肯定不会让人欺负她。 都怪我啊,我不该早早地把在京城有钱的事情告诉她,让她起了贪念。 从那以后,她隔三岔五便和我要钱,我赚的钱都给她,可还是不够,她见我实在拿不出银子了,便让我把金宝银号的信物交给她,她说她认识一家铺子的管事,那管事要去京城办差,可以帮忙把银子取出来。 我自是不放心的,因此便没有把钱给她。 她初时是求我,我说那管事不知根不知底,万一把银子卷走怎么办? 见我态度坚决,她便索性哭闹不休,我以为她是小孩子任性,也没有理会。 直到那一日,她打着出城上香的名义从府里出来,在村子里找到了我。 我因为月子里没有养好,落下了病根,那日阴天,我的腰和膝盖疼得厉害,不能去作工,只能在家里躺着。 杨婷忽然来了,我以为她是来看望我的,非常高兴,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起床给她做饭吃。 等我做好饭,却发现她不在了,她的丫鬟说她去河边给我洗衣服了,我一听就急了,顾不上去想为何丫鬟没有跟着去,便直奔河边。 第257章 她是大家闺秀,哪能做粗活呢,唉,我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到了河边,却没有见到杨婷,我正要去附近寻找,忽然草丛里跳出一个人来,将我拦腰抱住......” 第225章 沈凝:万物皆有灵 “......我因为是单身女子,担心被村里人说三道四,因此一直是住在村子最僻静的地方,那附近都没有人家,我呼救都没人能听到,我苦苦相求,那人问我信物放在哪里? 我当时就猜到这是杨婷的主意,因为这件事我只对杨婷讲过。 毕竟是亲生母女,直到那时,我还可笑地以为,杨婷是为了拿到信物,找人吓我,可那人手劲太大,我很疼,又想终归是自己的女儿,告诉就告诉吧。 我便把存放印信的地方讲了,我以为那人会放开我,没想到他却把我活活掐死了! 我的魂魄从身体里出来,呆呆怔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这时,我看到杨婷从另一侧的草丛里钻出来,对那人说道:“趁着没人过来,快点埋了。”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亲生女儿伙同外人一起,把我就地埋了,杨婷还在上面用力跺了几脚,把新土踩实。” 女鬼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没有!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忍向她报复,便想着就这样吧,我去城隍那里领路引,准备过了头七便进地府。 可她却连头七都等不及,竟然用锁魂符将我的魂魄困住,我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眼睁睁延误了进地府的时辰。我的魂魄被困了三年,直到前天,我身上的符咒忽然解除,我方得自由,我知道,她是怕我化成t鬼后报复她,可我其实只想去投胎啊,可她却连我投胎的机会也剥夺了!” 沈凝面无表情地听着女鬼的诉说,好巧,那个因为不堪唐氏凌虐而自尽的陈翠萍,死后尸体卖去结阴亲,而那买了她尸身的人家,担心她不好好在阴间陪儿子过日子,也是用符咒将她的魂魄困在坟墓之中,十几年后,机缘巧合,那符咒被毁去,她这才得以逃脱出来。 而这名女鬼尸身上的符咒,则是自己解开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两个相同的符咒,全部出自杨家,一个是和唐氏有关,另一个表面看来是杨婷所为,但是沈凝隐隐觉得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暂时不知道的。 这时,杨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终于放开了手里的那只猫,在地上不住翻滚。 沈凝默念咒语,六只猫齐齐看向她,沈凝对那只猫妈妈说道:“她疯了,生不如死,趁着她还活着,你可以停手了,不要给自己和孩子背负罪责,我是天师,可以渡你们去投胎转世。” 猫妈妈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它冲着自己的孩子们叫了一声,五个孩子跑到它的身边,猫妈妈的前腿慢慢弯下,竟然是学着人的样子,给沈凝跪了下去。 万物皆有灵,众生皆有命。 沈凝掏出瓷瓶,将这一家六口收了进去。 “天师?你是天师?”女鬼从房梁上飘下来,取出一纸泛黄的路引,“这是三年前城隍给我开的路引,可惜已经过期了,天师,您能不能也渡小女子去投胎啊,小女子不想留在这里看着这个孽帐,小女子下辈子想要重新开始。” “城隍给你开过路引,我就不能再开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和城隍说一声,让他再给你开一份。”沈凝说道。 女鬼大喜,跪下便给沈凝磕头,沈凝问道:“杨老爷和唐氏全都病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是你干的?” 女鬼摇头:“不是小女子所为,小女子前天晚上方才解困,刚出来时晕晕沉沉,只是知道要来这里,可是小女子直到今天方才找回神志,除了这里,哪里也没有去过。” 沈凝知道她没有说谎,陈翠萍也是如此,她们被困许久,没有受过供奉,乍一出来,很容易便会散魂,如果被某些厉鬼遇上,说不定就被吞噬了,她们连自保都不能,更何谈害人? 沈凝先将女鬼收入瓷瓶,没有了六只猫的抓挠,杨婷却依然在地上滚来滚去,那个留在这里的唯一丫鬟,早就用棉花堵住耳朵,蒙头大睡了。 杨婷住的房间被从外面上了锁头,杨婷是疯是死,也是在自己房里,她出不去了。 沈凝冷冷地看着还在地上翻滚的杨婷,从她身边走过,走到法仙前面,从鞘中抽出七星剑,朝着法台劈了下去,法台应声裂开,猫的尸骨赫然便在其中。 看了到猫的尸骨,沈凝这才知道,原来猫妈妈当时还在孕中,杨婷杀死怀孕母猫,一尸六命! 所以她发疯后才会认为自己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了,果然是报应! 沈凝找了块布,将尸骨收起包好,这时才又看向地上的杨婷。 杨婷之所以会被反噬,是因为灵牌被毁,困在里面的阴灵去了地府,而现在,沈凝又将法台毁去,杨婷再一次遭到反噬! 只见杨婷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衣裳,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落在两腿之间。 沈凝没有再看,她能猜到那是什么,杨婷被反噬了,所以她现在所受的,便是猫妈妈临死前的经历。 沈凝从窗子里跳出去,重又把窗户关好,她走出东跨院,青烟和独荒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又有发现?”沈凝问道。 “哎哟,那杨老爷和唐氏身上好多尸斑啊,比我的还多!”独荒大惊小怪。 第258章 青烟横他一眼:“你还有尸斑,骨头上也能长尸斑吗?” 沈凝做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俩不要再吵,问道:“他们身边有鬼吗?” 二鬼齐齐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沈凝又问:“现在谁在主持府里的事,刘阿喜还是杨十二?” 杨老爷只有杨十二一个儿子,他的女儿们除了杨婷以外全都出嫁了,姨娘也只余下刘阿喜一人,现在杨老爷和唐氏全都病倒,家里主持中馈的,要么是杨十二,要么就是刘阿喜了。 “一起,一起,不过刘阿喜这会儿又回到西跨院了。”青烟说道。 沈凝点点头,既然杨老爷和唐氏身边没有鬼,那么这事就是刘阿喜搞出来的,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是人为的。 第227章 刘阿喜:这个天师太可怕 沈凝先去了西跨院,以前冷冷清清的西跨院里,现在有七八个丫鬟婆子,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人都是刘阿喜的心腹。 谁能想到,那个不受待见,小丑一样的刘阿喜,竟然在唐氏的眼皮底下,悄悄拉拢了这么多人。 沈凝想到白天时刘传宗夫妻宣传杨家丑闻的事,微微一笑,杨老爷和唐氏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无论他们是被人害死,还是病死,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就是缺德事干多了,遭了报应! 活人不可能长出尸斑来,除非那是活尸! 如果是活尸,青烟和独荒不会看不出来,所以杨老爷和唐氏不可能是活尸,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至于尸斑,最先传出这个消息的,据说是女医身边的婆子。 那女医是忠县唯一的女医,整日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出入,这样的人,首先就要嘴严,不仅是她自己嘴严,她身边的人也要嘴严,否则她这个女医连同她丈夫,早就在忠县混不下去了。 所以,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女医身边的婆子传出来的呢? 一切只是据说而已,至于那个亲耳听到婆子说这事的人是谁,无从得知。 沈凝绕到一处有高大树木遮护的墙头,跳进西跨院。 二鬼早就提前探过路了,有他们当向导,沈凝很快便找到刘阿喜供奉用的那间屋子。 出乎意料,刘阿喜还没睡觉,她正跪在神龛前虔诚祷告。 她是一个黑胖的妇人,正如传说中的那样,容貌平平,甚至有几分丑陋。 即使年轻十几岁,瘦上四五十斤,也依然不是美人。 沈凝现在相信了,当年杨老爷可能真的是醉酒误事,而且很可能还是被人算计了。 否则看看那名女鬼就能知道杨老爷的喜好。 从沈凝的角度,看不到神龛里供奉的是什么,但是二鬼见过,那就是独眼老道,所谓的青云上人。 前世的沈凝自幼修炼,耳力早已异于常人,这一世最幸运的,就是她带来了前世的功力。 虽然刘阿喜的声音很小,可是沈凝还是听到了。 “仙长啊,您可一定要保佑那对狗男女死了啊,就这样挺好的,活不活死不死,十二长大之前,他们最好都这样。” 沈凝不知道独眼老道有没有隔空杀人的本事,但是杨老爷和唐氏却一定是刘阿喜给害的。 害人,不一定需要法力,很多时候,只要一碗药就能做到。 杨老爷好色,又一心求子,唐氏明目张胆苛虐小妾,若是没有杨老爷的冷情和纵容那是不可能的。 陈翠萍自尽,死后连尸体都要被他们卖掉,仅是这一件事,杨老爷和唐氏便背了因果,今天他们所受的,也是他们该受的。 无论当年刘阿喜是不是算计了杨老爷,也无论今天刘阿喜是不是害了杨氏夫妇,把自己和儿子变成杨家的真正主人,这都是他们之间的事,全都不是什么好人,沈凝懒得管,她之所以来走这一趟,所要的,也不过就是独眼老道的下落。 沈凝原本连杨婷反噬的事,也不想插手的,但是今天遇到了,她便顺手帮了女鬼和那六只猫。 屋门没有上闩,沈凝推门而入,顺手加了一道禁制,将这室内的一切与外面隔开。 刘阿喜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还以为是哪个丫鬟闯进来,沉下脸来,说道:“放肆,我说了多少次了,这间屋子不是你们能进的。” 沈凝一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哦?那我呢,我能不能进?” 她虽然在笑,但是声音冰冷,刘阿喜一个激灵,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下,一个黑衣人站在她的身后,黑巾蒙面,看不出本来相貌,甚至分不出是男是女。 “啊?贼啊,来人,有贼!” 刘阿喜的尖声呼叫,却是白喊了,屋子里加了禁制,就如同加了一个罩子,她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沈凝抽出七星剑,剑尖抵在刘阿喜胸前:“青云上人现在何处?” 刘阿喜何等聪明,听到沈凝问起青云上人,便放下心来。 这人不是来杀她的,而是要找青云上人。 “仙长他老人家道法大涨,飞升在即,独缺一味灵药,因此,仙长便去寻找那味药了。” “你怎么知道他道法大涨,他和你们说的?”沈凝问道。 “对,对t,我弟弟去的时候,仙长刚刚出关,他老人家就是这样说的。”刘阿喜说道。 沈凝又问了具体日子,心里便有数了。 第259章 独眼老道说他道法大涨快要飞升时,正是沈凝在院墙里发现血符咒的时候,血符咒是被她用烈火符焚毁的,那上面滴的是独眼老道自己的血,所以独眼老道遭到反噬,他乃修行之人,自是与杨婷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同是被反噬,杨婷会发疯,而独眼老道很可能会吐血,功力大减,厉害的减去几十年的功力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他不是道法大涨,而是减退了,他也不是要飞升,他是受到了反噬,不过,他说要去寻找灵药倒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能够帮助他补充灵力的灵药和灵石。 虽然还不知道独眼老道具体是在哪里,但那里定然灵气充沛,有利修炼。 沈凝问道:“除了你们姐弟,青云上人在此地还有多少信众,都在何处?” 见刘阿喜眼珠子转来转去,沈凝知道这妇人的鬼主意不少,她把手中的七星剑换了个位置,原本是在刘阿喜的胸前,那是隔着衣裳的,可是现在,沈凝把剑尖抵到了刘阿喜脖子上的皮肉。 七星剑乃是用玄门第一圣木——雷击枣木炼制而成,内存天罡正气,刘阿喜只是一介凡人肉身,哪里能承受得住?剑尖刚刚碰触到她的皮肤,便似有烈焰灼烧,痛得她五官扭曲,全身打摆子,那样子,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沈凝把剑尖拿开,冷声问道:“想说就说,若是不想说......” “我说我说!”刘阿喜捂着依然灼痛的脖子,只嫌一张嘴巴条舌头不够用,她恨不得多长几张嘴,把她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第225章 霍明睿:这是一别两宽永不再见吗? “县城里有三四十个吧,有的是常去我家土产铺子的熟客,还有的是听闻仙长圣迹,自己找去的,乡下,对,就是小石山附近,那里更多,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是真的不知道,我虽然平时也能出去,可毕竟是个姨娘,哪有那么自由......” 刘阿喜说完,用她自以为最可怜最无助的眼神,泪眼汪汪看着沈凝。 无奈,她忘记了自己的长相,一个丑了巴几的大黑胖子,无论她再怎么装,也装不成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沈凝视若不见,继续问道:“杨婷呢,杨婷供奉的灵牌自何处得来,别说你不知道,哼哼。” 沈凝用七星剑在刘阿喜的身上拍了拍,虽然只是轻轻一拍,又隔了厚厚的衣裳,可是刘阿喜却还是被震得又打起了摆子,哆哆嗦嗦地说道:“那小贱......杨婷......她和张管家的侄子有一腿,您去问问那小子,我......我让弟媳跟踪过她......她和那小子鬼鬼祟祟......再后来,杨婷白天也挂窗帘,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刘阿喜说得含糊其辞,但却不像是假的,以杨婷的精明,这种事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沈凝问了张管家侄子姓甚名谁,记在心里。 她举起手中的七星剑,朝着那神龛里的独眼老道砍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木像碎裂,化成一堆木屑。 刘阿喜吓得屁滚尿流,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啊,只是砍一下,就能把整块木头雕成的神像化成木屑,这一剑若是砍在她身上,那她不就挫骨扬灰了? 待到刘阿喜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时,眼前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如果不是那一堆碎得不能再碎的木屑,刘阿喜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出了西跨院,沈凝没有去看杨老爷和唐氏,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就慢慢受着吧。 沈天师从来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救他们,那是没有功德的,没功德的事,沈天师才懒得管! 现在,她就要去做一件有功德的事。 她带着二鬼直奔城隍庙,到了城隍庙,沈凝走进去,冲着城隍像行了一个道礼:“在下姓沈,有件小事,想麻烦城隍爷帮个忙。” 城隍皱眉,这一天天的,随便一个人就来找他帮忙了?他什么时候混成这样了? 不过,下面这个人怎么看着像是有点功德的样子? 见城隍不说话,沈凝只好介绍自己:“我是天师,转世的......” 城隍恍然大悟,难怪这丫头年纪小小,就有了不少功德,原来就是前阵子判官说过的那个人啊。 既然是她来了,这个忙自是要帮的。 沈凝说明来意,从瓷瓶里放出女鬼,城隍二话不说,便给女鬼换了路引,女鬼感激不尽,跪下便给沈凝磕头。 沈凝说道:“趁着天还没亮,你快去鬼门关领号牌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女鬼磕了头,正要走,沈凝拿出两根蜡烛两个元宝:“拿着,路上用吧。” 女鬼谢了又谢,便急匆匆地往鬼门关去了。 沈凝也向城隍道谢,刚出城隍庙,便有一点金光落入她的掌心,功德虽小,可也是功德,何况这只是她顺手做的一件小事而已。 二鬼还等在城隍庙外,刚才他们看到那女鬼兴冲冲赶往鬼门关,便知道是换了路引了。 现在看到沈凝出来,青烟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对沈凝说道:“天师啊,想当年,我就是错过了领号牌的机会,才一直留在阳间的。” 沈凝打量他:“你想去投胎了?” 青烟连忙摇头,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他前世虽然不是大奸大恶,可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想投好胎,基本上没有可能,与其去投胎受苦,还不如就这么浪着,他有了鬼力,平时调戏调戏女鬼,欺负欺负小鬼,现在又有天师撑腰,他的生活多么美好,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投胎! 第260章 回到客栈,沈凝洗漱上床,刚刚睡了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想到这一睡,便梦到了霍明睿。 霍明睿的一双好看的瑞凤眼,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沈凝猛地从梦中惊醒,哎呀,她差点忘了,山洞里还有个人呢。 半个时辰后,沈凝打着哈欠,拿着早点进了山洞。 霍明睿的气色又好了许多,练武的人就是不一样。 沈凝给他换了药,又让他吃了一记丸药,把余下的药也一并交给他,说道:“你养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不用每天换药,三天换一次,你应该有长随或者小厮吧,让他们给你换,不过,内服的药还要天天吃,每天两次,每次一粒,至少要吃十天,你先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离开。” 霍明睿惊呆了,他的确是准备离开这里了,可是自己离开是一回事,被人催着离开,又是另一回事了。 霍明睿有些委屈:“我觉得我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需要换药呢,当然没有完全恢复,你若是把自己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可以留在这里继续养着,不过我不会再来给你送饭送药了,你在这里就只能饿死,或者,你吃他。” 沈凝一指还在昏睡中的刘澍。 霍明睿连忙摇头:“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可以走了。” 救命,他宁可饿死,他也不会吃人,何况沈凝让他吃的,还是刘澍。 沈凝继续说道:“我给他用了符箓,他才会一直睡觉,等会儿出去,你把这符箓揭开,他也就醒过来了,这个人已经饿了三天,他这么大的块头,再饿两天也没事,不过不喝水还是会出事,你想要他的口供,就不要把他饿死。” 好吧,这是在叮嘱他吗? 看这架式,竟然像是一别两宽,再不相见的节奏呢? 霍明睿的心里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沈凝每说一句话,那个口子便被撕得更大更深。 霍明睿深吸一口气,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被自己连累。 “好,多谢。”霍明睿说道。 沈凝没有再说什么,叫了二鬼一起帮忙,把霍明睿连同还在昏睡的刘澍带到了山脚下。 第229章 霍明睿:霍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分别在即,霍明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救命之恩,霍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霍明睿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那就...... 妙手回春,华佗在世? 算了算了,说了还不如不说。 霍明睿还在措辞,沈凝却已经说道:“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就此别过。” 说完,沈凝就走了,走了,走了...... 只留霍明睿一人在风中凌乱,不,还有那个被捆成粽子的刘澍。 沈凝回到客栈继续睡觉,醒来时已经下午,她打着哈欠去洗漱了,还是困,吃了几个包子,躺到床上继续睡,谁说年轻熬起夜来就能不管不顾了,沈天师告诉你,睡不够是很难受的。 这一觉,便是次日早晨,沈凝醒来t时,便看到秦时月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我担心你就这样睡过去,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沈凝哈哈一笑,精神抖擞,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沈凝用的还是以前用过的办法,让青烟和独荒去了小石山附近的村子,那里的村民十个当中有七个是独眼老道的信众,找他们,不会错。 小石山村的里正六十开外,原配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原配去世后,他娶了续弦,续弦又给他生了三个女儿,里正爷前妻给他生了五个闺女,人称五朵金花,可是金花再多,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儿子。 乡下地方,若是没有儿子,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就连里正这个位子,以后也只能给侄子们,更别说家产田地了,别看他是里正,他死了以后,这些家业也只能归侄子们所有。 侄子再亲,也亲不过儿子。 第二个老婆去世时,里正爷已经六十岁,外孙子外孙女、曾外孙和曾外孙女一大堆,却又火急火燎续娶了第三任妻子,小寡妇尤氏。 尤氏才二十五岁,比里正小了三十五岁,年轻貌美人水灵,人如其名,就是个尤物。 里正爷喜欢得不成,对尤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去年尤氏还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小儿子名叫金宝,白白胖胖,眉清目秀,抓周时抓了一本书,里正爷高兴极了,逢人便说自家金宝将来是要做进士、当大官的。 乡下地方,整个村子拨拉拨拉也拨拉不了一个读书人,更没听说谁家孩子抓周能抓本书的,一般小孩抓到书也给撕了,所以金宝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有人说,里正爷老来得子,都是因为供奉了青云仙的原因。 青云仙就是独眼老道青云上人,里正爷便是青云上人的忠实信众,据说当年里正爷生病,青云上人赐了一碗圣水,里正爷喝了那碗圣水病就好了,从此后便对青云上人当成神明膜拜。 小石村的人,不拜观音,不拜祖师,更不拜孔圣,最近十几年,他们只拜青云仙。 不仅是小石村,附近的村子,连同镇子上,青云仙的信众都很多。 沈凝派出青烟和独荒,人和鬼不同,人看不到听不到的事情,鬼却可以。 第261章 二鬼很快便发现,里正的小儿子金宝并不是他亲生的,不过,却是他的子孙后代。 为啥这样说呢,那是因为尤氏分别与两个人偷情,这两个人都是里正的外孙子,是表兄弟。 作为女鬼之友的独荒,在梦里问尤氏:“金宝的亲爹是哪个?” 独荒现出自己死前的样子,尤氏吓得半死:“奴家不知道啊,不是阿武就是阿达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个都和奴家睡过。” “你丈夫呢?”独荒又问。 尤氏连忙摇头:“奴家不敢说谎,这孩子真不是那老头子的,奴家自己心里有数。” 所以这孩子根本不是里正的,也没有什么青云仙保佑。 独荒便道:“你明天就把家里供奉的青云仙神像放回去,从哪里请的就放回哪里,你若是不放,我这就托梦告诉你丈夫,就说金宝不是他的种。” 那青云仙神像岂是说拿就能拿的?她敢拿,里正也不会答应。 尤氏一着急,便从梦中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尤氏拍拍胸口,可真吓死她了。 正在这时,睡在旁边的里正也猛地睁开眼睛,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尤氏推醒:“你快点醒醒,去看看金宝,刚才我梦到阿武和阿达两个兔崽子打架,伤到咱们金宝了。” 尤氏怔住,梦到阿武和阿达打架,伤到金宝? 里正有大大小小十二个外孙子,为何在梦里打架的不是其他人,却恰好就是阿武和阿达? 尤氏想起她怀金宝的时候,阿武和阿达全都问过她,金宝究竟是谁的种,她和阿武就是阿武的,和阿达说是阿达的...... 啊!尤氏想起刚刚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那鬼说过,如果她不把青云仙的神像哪里请的送回哪去,就把金宝的身世告诉里正...... 尤氏忙问:“阿武和阿达为啥打架?” 里正说道:“他们都说金宝长得和自己最像,争来争去,就动手了,金宝是他们的亲娘舅,那能不像吗?” 尤氏大惊失色,金宝可不是他们的亲娘舅,而是他们的亲儿子啊,哎哟,如果里正没有醒过来,那一刻阿武和阿达是不是就要管金宝叫儿子了? “夫君,我刚刚也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个神仙和我说,青云仙虽然是真神仙,可是有小孩的人家不能供奉,会犯冲。” “胡说,咱们金宝就是青云仙给的,哪里犯冲了?”里正说道。 “都说是小孩了,小孩生出来就不能再供奉了,难怪金宝这阵子总生病......” 枕头风一吹,东西南北风全都靠边站。 次日一早,里正和尤氏便抱着青云上人的神像上了小石山。 这两位是四里八村的名人,就没有不认识他们的。 路上遇到的人,见他们抱着神像,便好奇打听,两人也没有隐瞒,说是夜里青云仙托梦了,有小孩的人家不能供奉他,会犯冲,要等小孩长大以后重新供奉,让他们把神像哪里请来的就回哪去。 哪里是青云仙托梦啊,分明是只鬼,尤氏说的是神仙,而里正却觉得,那个神仙一定是青云仙本仙,也只有青云仙才会这样体谅信众。 第350章 独眼老道:是谁在背后整我? 一直以来,里正爷都是青云仙最虔诚的信众,也是真正得到过好处的。 就他家这样的,也要犯冲,更不要说其他人家了。 有小孩的人家,那可太多了。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农村家家户户沾亲带故,不到两个时辰,四里八乡就传遍了。 有些离得远些的村子,甚至是赶了骡车往小石山送神像。 待到沈凝到小石山时,那里已经放了三百多个神像了。 这还仅是有小孩的人家,从这就能看出,这里的信众可比王屋村那边多得多。 沈凝并没动那些神像,她躲在附近,果然有来看热闹的,于是沈凝悄悄掷出一张烈火符,于是那些来看热闹的山民们,眼睁睁看到摆放神像的地方忽然燃起熊熊大火,那三百多个神像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化为灰烬。 什么火能烧得这么快? 当然是天火了! 天火烧神像的事,迅速传来,这可是有人亲眼目睹的神迹,自是传得更快! 正在镇上买鸡蛋的吴春芳听到旁边的大婶也在说什么天火,吴春芳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说的是天火烧神像那事吗?哎哟,这事啊,我知道!早在十天前,有个白胡子老神仙路过小石山时,便说青云仙得罪了其他神仙,神仙们联合起来,一起告上天庭,真武大帝发怒了,罚他三道天雷,派了雷公电母处罚他,第一道天雷把青云仙给劈成重伤,青云仙连夜逃出小石山躲起来了,雷公电母到处找不到他,正在气头上呢,我都快吓死了。” 几个大婶闻言面面相觑,青云仙可不就是忽然就不在小石山了吗?原来是逃亡了。 不到半日,这个消息又传遍了,且又在吴春芳的那番话上精进了好几步,比如青云仙已经被撸了仙籍,不是神仙了,不是神仙那是啥,他也不是凡人吧,当然不是,他现在是妖! 不信你想想那猪八戒,以前是天蓬元帅,那也是神仙,后来犯了过错,被贬下凡投了猪胎,变成了猪妖,不过他运气好,刚好遇到唐三藏去取经,他这才有了重新升仙的机会,唉,就是不知道那青云仙这辈子能不能遇到下一个唐三藏了。 第262章 既然已经不是神仙,只是妖怪,那还供奉他做什么? 转眼之间,小石山上又有了几百个小号的独眼老道。 沈凝没有迟疑,又是一张烈火符抛出来,忽的一下,几百个小号独眼老道化为灰烬。 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中,独眼老道口中鲜血狂吐不止...... 是谁又在背后整他?他已经这么惨了,为何还不放过他? 沈凝又等了几天,每天都会到小石山上看一看,这几天里接二连三又有人把青云上人的木像送回小石山,都被沈凝一把火烧掉。 看看差不多了,沈凝这才和沈大老爷,收拾行囊回到白凤城。 她这一去前后有十来天,回到府里,老太太很高兴,沈凌和沈冰也围着她问这问那。 二太太已经听娘家人说了杨家的事,杨老爷和唐氏都还病着,半死不活,杨婷却已经死了,听说是发疯疯死的。 沈凝心里有数,杨婷肯定不是疯死的,杨婷不是普通的发疯,而是因为被反噬,受到了灵体的报复,这些灵体有她的生母,还有那六只猫,她们的确是来报复她了,可是却没有将她致于死地,沈凝及时劝阻了她们,现在生母已经去了地府排队投胎,迎接新t生活,那六只猫还在瓷瓶里。 普通的疯子有可能自己疯死,杨婷这种却不会,除非是有人想让她死。 还用问吗?如今的杨家是刘阿喜和她儿子杨十二的天下了,他们养着杨老爷和唐氏,是因为杨十二还是个孩子,刘阿喜也只是妾室,只要杨老爷和唐氏还活着,那些亲戚们,连同杨十二的姐姐姐夫们,以及铺子里的那些掌柜,才不敢公然欺负小妾和未成年的小孩子,所以在杨十二长大之前,杨老爷和唐氏都会活着。 可是杨婷却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而已,她是生是死,意义都不大。 刘阿喜可不想白养一个疯子,那就让她疯死吧,害死一个疯子,可比害死正常人容易多了。 果然,细问之下,二太太说杨婷是发疯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死的。 二太太,连同沈凌和沈冰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宛若一朵小白花的杨婷,竟然就这样死了,而且死前还那么不体面。 沈凝才懒得再提这个人,杨婷死在刘阿喜手里,这业报就要刘阿喜耽着,即使生前没有遭到报应,死后也会到阎王面前受刑,还会累死子孙后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看苍天饶过谁。 这日,沈梨花感染风寒,大夫再三叮嘱,让她在家里好好将养,于是沈凝和沈冰便自告奋勇,替姑姑到花容记照看生意。 其实顾容容就在花容记的隔壁,随时都能过来照看生意,铺子里也还有能干的伙计,沈梨花几天不去也没有关系,说来说去,就是沈凝和沈冰想出去玩了。 没想到刚到一会儿,花容记里就来了熟人,谁啊?就是那位胖太太! 先前胖太太和杨婷一起,被那两个小偷鬼上身,假装讨价还价,趁机偷东西。 两个小偷鬼是跟着杨婷来白凤城的,与胖太太根本不认识,所以胖太太是真倒霉,当然,杨婷也是活该背上这个业报。 但凡被鬼上过身,哪怕鬼不在自己身上了,也是要继续倒霉很久的。 这些日子,胖太太是真倒霉,吃饭咬到自己舌头,咬得鲜血淋漓,几天吃不了东西,走路时左脚踩右脚,摔得鼻青脸肿,被蚊子咬一口,也能肿出一个馒头大小的包。 更让胖太太痛心的是,她那个老实听话的秀才丈夫,竟然被仙人跳,那女子的娘家开口就是一千两,否则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报官,让她的秀才丈夫身败名裂,第二条路就是要把那女子接进府里做贵妾。 那可是贵妾啊,不通买卖,更不能打杀,这不是要了胖太太的命吗? 第351章 胡德:小祖宗回来了! 胖太太是特意来这里碰运气的,上次的事,她虽然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回去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本就是花容记的常客,见过沈凝,虽然不想承认,可心里也清楚,上次的事,多亏了沈凝。 最近这几天,胖太太几乎每天都到花容记,就是为了看看沈凝在不在。 没想到运气不错,最近这一段日子,沈凝去了忠县,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终于让她给遇到了。 丈夫被仙人跳的事,胖太太和谁也没讲,她嫌丢人。 但是经历过上次偷东西的事,面对沈凝,胖太太觉得没啥丢人的,最丢人的事她也做过了。 她把最近的经历讲了一遍,字字血声声泪:“二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能不能帮我化解,或者你认识什么能化解这个的高人?” 上次胖太太主动提出赔偿那只被她“偷”了又打碎的杯子,沈凝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她给胖太太指了一条明路:“上次去过的胡宝斋,你还记得吧,你亲自去,求张平安符。” 胡宝斋? 听到这三个字,胖太太老脸发烫,就是她赔了一两银子的地方,她当然记得啊,丢死人了。 “一定要亲自去吗?让丫鬟替我去不行吗?” 沈凝摇摇头:“丫鬟求的是丫鬟的,不是你的,这事还要你亲自去才行,另外,吃饭咬到舌头,走路左脚踩右脚,这才是你自己的问题,可是你丈夫被仙人跳,有问题的是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戴一百个平安符,你丈夫也照样会出事。” 第263章 胖太太的脸更红了,生平第一次,让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说教,且,她还无法反驳。 “可是二姑娘,那该怎么办呢,我也不能把他关起来锁起来,更不能他去哪里我就跟到哪儿吧,再说,他一向很老实很本分。” “不用关不用锁,你最好找人查查你丈夫,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被仙人跳了。”沈凝一刀见血,毫不留情。 胖太太大吃一惊,连连摇头:“怎么会呢,他是读书人,怎会随随便便把这事安在自己身上,他难道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 沈凝说道:“先想一想,你见过那使仙人跳的人吗?是不是全都是你丈夫和他的小厮说的?当然,如果我说错了,你就当我没有说。当务之急,先去胡宝斋求平安符吧,没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了。” 见胖太太还在迟疑,一旁的春俏忍不住了:“这位太太,您都求上门来了,怎么还不信呢?我家姑娘说得不会错,她说您需要平安符,那您肯定就要立马戴上,不戴可别后悔。” 胖太太如梦方醒,谢过沈凝之后,便急匆匆赶去了胡宝斋。 接待她的就是上次的伙计顺儿,胖太太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可是想到沈凝说的话,还是硬着头皮问有没有平安符。 因着沈凝去忠县,有一阵子没露面,现在胡宝斋也只剩下一枚平安符了,胡德想自己留下的,听说又有人要来买平安符,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下个月再来吧。” 听说没有,胖太太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沈二姑娘说我来的,怎么就没有了呢,这可怎么办啊?” “谁?你说谁让你来的?”胡德的耳朵灵得很。 “沈,沈二姑娘,就是上次,上次和我一起来这里的那位......” 胖太太后面的这句话,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不过,胡德只要听到“沈二姑娘”四个字就足够了。 他立刻兴奋起来:“沈二姑娘?她回来了?在哪儿,你在哪儿遇到她的?” “在,在花容记......”胖太太不明白这位胡东家为何态度会判若两人。 “花容记啊,那没错,就是她了,行,这张符我卖给你!” 小祖宗回来了,他还用自己留张符吗?不用,把小祖宗哄高兴了,多给他画个十几二十张,什么都有了。 胖太太千恩万谢,戴上那枚平安符回家去了。 快到家门口,一匹惊马从她的轿子旁边嗖的一下窜了过去,撞在前面的轿子上,好在那顶轿子里面是空的,轿夫又躲得快,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胖太太吓出一身冷汗,两名轿夫也直念阿弥陀佛。 胖太太忽觉胸口有些热,把装着平安符的香囊取出打开,里面只有一小撮灰烬,平安符不见了! “这是,这是......替我挡灾了?” 胖太太的心怦怦直跳,她想起沈凝催她今天就要来胡宝斋请平安符的事,这是算准了她今天会出事啊! 而且是在家门口出事! 有见义勇为的热心人将那匹惊马制住,众人一看,全都吃了一惊,原来那马的屁股上,被人扎了一刀,刀子还在上门插着呢,马匹吃痛,一下子就惊了。 “报官,这要报官,这是故意的,谁的马?” 只有马,却没有见到马主人,这虽然不是宝马良驹,就是最普通的马,可一匹这样的马,也值十两银子,可比被马撞坏的轿子要值钱,马主人没理由算不清这个账吧。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做贼心虚。 胖太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这道平安符给自己挡了灾,所以这场祸事原本是她的,那匹马要撞的不是前面的空轿子,而是她! 那位做贼心虚的马主人,要对付的人,其实是她! 回到家里,胖太太问丫鬟:“老爷呢?” 丫鬟指指屋内,胖太太进屋,秀才公看到妻子,慌忙用衣袖擦擦眼睛,强颜做笑:“娘子,你回来了?累了吧,快点坐下歇歇。” 胖太太的娘家是做生意的,不是巨贾却也是殷实商人,父亲能赚钱,母亲能持家,胖太太是家中幺女,有父母宠着,兄嫂疼着,被养得天真单纯,不通世故,父母一合计,这样的脾气嫁到大户人家,肯定会被婆婆和妯娌欺负,再说,自家是商户,虽然有几个钱,可是在官家眼里却什么都不是,小女儿会受委屈的。 第352章 胖太太:都让沈二姑娘说中了 胖太太的爹娘千挑万选,就给她找了这位秀才公。 秀才公当时还不是秀才公,只是一个穷书生,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在善堂长大t,也是在善堂里读的书,别的孩子认识几个字,便去铺子里当伙计,或者去大户人家当小厮,只有他,一心就是想读书,继续读下去。 胖太太的娘家虽然有钱,可是龙生龙凤生凤,她家祖上就没有会读书的,子孙们看得懂账本了便去学做生意。 越是没有,就越是想要。 看到这位身穷志坚的穷书生,胖太太的爹便动了恻隐之心,掏银子资助他读书,穷书生也争气,第二年就考上了童生。 胖太太的爹很高兴,自己资助的娃儿有出息,当然高兴了。 他请了穷书生回家吃饭,穷书生洗了脸洗了脖子,换了干净衣裳登门道谢。 别说,这一倒饬,竟然还有几分眉清目秀。 第264章 胖太太的爹看上了,娘也看上了,胖太太自己,当时还是个胖姑娘,她也看上了。 这门亲事也就成了。 不是入赘,赘婿不能考功名,再说胖太太还有兄长,所以胖太太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过去的,就连他们的新房也是娘家陪送的。 好在丈夫很争气,三年之后又考上了秀才,从此成了受人尊敬的秀才公,胖太太虽然胖,可是从小身子养得好,接连生了三个大胖闺女。 她去白凤寺上香,求菩萨给她送个儿子,丈夫便安慰她,你的身体最要紧,为夫有这三个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胖太太一想也是,丈夫在没成亲之前,啥也没有,连家也没有,就是光杆一个人,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他也该知足了。 所以,她在家里的腰杆挺得很直,因为家里的一切都是她陪嫁来的。 在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胖太太的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女儿孝顺,丈夫听话,她每天除了打牌就是逛街买买买。 可是现在,胖太太忽然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她的丈夫,真的听话吗? 她想起沈凝对她说的话,狠了狠心,对丈夫说道:“他们既然说要报官,那就报官吧,把这事交给衙门,让衙门去处置吧,如果衙门判咱们赔钱,那咱们就赔,该赔多少就赔多少,如果衙门要打板子,咱们就用银子来抵,总不会真的打到你身上。” 这年头,衙门里的杖刑,是能以银抵刑的,一杖十两银子,诱奸良家子,杖刑四十,也就是四百两银子,别看可以用银子来抵,可一般人家,别说四百两,就是十两也拿得艰难,杖刑就是杖刑,真用银子全免的,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 胖太太这样说,就是要给丈夫吃颗定心丸,放心,老娘有银子,板子打不到你身上。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秀才公就急了:“那怎么可以,我的名声呢,只要上了公堂,我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胖太太想起沈凝说的话,冷冷说道:“你和那女子苟且之时,你的名声就已经没有了,早就没有的东西,还计较做甚?” 秀才公怔住,他这个妻子,就是个傻白甜,不对,没有甜,只有傻和白,就这一身肥膘,从来就和甜美不搭边。 怎么今天出去一趟,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莫非逛街捡了副猪脑子给自己安上了? “不行,不能报官,绝对不行!” 秀才公越想越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胖太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十年夫妻,丈夫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和自己说话。 看到妻子惊愕的神情,秀才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握住妻子的手,情真意切:“我也是为了女儿们着想啊,女儿们长大后是要说亲的,让人知道,我......会影响到她们的亲事的,还有岳父,他岁数大了,又一向对我倍以厚望,还有岳母,她的身体素来不好......” 后面的话,胖太太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这就是她的丈夫啊,她以前怎么从未发现,丈夫竟然这么会找借口呢,明明是他惹出来的事,到头来却全都是为她和她的家人。 “说到我娘,她老人家这阵子身体不好,我早就应该去看看她了,行了,报官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我回娘家去看看我娘。” 胖太太不想再面对这个虚伪的男人了,摸摸胸前空空的香囊,她隐隐后怕,所以她把三个女儿也一起带走了。 回到娘家,胖太太顾不上面子,她没有隐瞒,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三个哥哥。 三个哥哥都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一听便是心里有数,他们分头去查,不到一天,便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秀才公的确无父无母,可却并非完全是在善堂里长大的,他是十二岁来的善堂,在那之前,他是住在姑姑家里,而且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之所以会来善堂,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读书,姑姑家没钱供他读书,可是善堂里却有善人义务教这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因此,他便过来了。 其实订亲时,胖太太家里也问过他,问他还有没有亲戚,他说有,但是自从他父母双亡之后,便没有往来了。 这也合情合理,因此,就连他们成亲的时候,姑姑一家也没有露面。 可实际上,自从五年前,姑姑一家便来了白凤城,是秀才公悄悄把他们接来的,因为表妹的丈夫死了,现在大归回娘家了。 没错,秀才公和表妹又好上了,不仅好上,而且两人还生了一个儿子,儿子! 秀才公知道,岳父一家不会答应自己纳妾,于是他便编出了仙人跳的谎言。 其实这谎言漏洞百出,可是秀才公了解自己的妻子,知道妻子一定会相信,也一定会千方百计说服自己的父兄,把表妹抬进府里做贵妾。 是贵妾,并非可以买卖的贱妾。 这只是秀才公自己的主意,他想要表妹,想要儿子,可也想要万贯家财,这三样,他哪个都不想放弃。 可是表妹却不是这样想的,明明是她先认识表哥的,只是因为表哥被那胖女人霸占了,自己才嫁人的,偏又嫁了个短命鬼,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胖女人给害的。 她听表哥说胖太太这段时间状态不好,特别倒霉,于是她便一不做二不休,当续弦不是比当贵妾更好吗? 第265章 于是她便制造出了惊马撞轿子的惊险一幕。 第353章 沈凝:这个善缘结下了 沈凝正在春晖堂,和沈凌、沈冰和钱妈妈一起,陪着老太太玩叶子牌,忽然有丫鬟进来通传,说是有位向太太和她的小姑子一起来登门道谢,除此以外,丫鬟还递上一份礼单,礼单非常丰厚,这是向家的谢礼。 老太太一怔:“哪个向家啊?以前和咱们家没有过来往吧?” 老太太不太确定,毕竟病了十几年,莫非是那些年里交往过的人家? “是来谢我的,请她们进来吧。”沈凝忽然说道,算算日子,胖太太的这份善缘是结下了。 来人果然是胖太太和她的长嫂,胖太太见到沈凝,便郑重地行了大礼,老太太想推辞,沈凝却一派从容地受了这个礼。 这是向家的家丑,沈凝没有细问,只是提醒胖太太以后多做善事,便送客了。 不过,沈凝想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并不难,她很快便知道了。 向家要和离,秀才公原是不肯的,毕竟那么大的一笔嫁妆,他舍不得。 可偏偏他那位亲亲表妹是个闯祸精,不满足只当个贵妾,想利用惊马撞死原配,有钱好办事,向家人物证人证齐全,这些证据齐刷刷亮出来,秀才公傻了。 要么和离,三个女儿改姓向,从此与他一刀两断,永不往来。 要么就报官,仙人跳的事或许没有证据,可这杀人,却是证据确凿,别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和表妹不是有个儿子吗?你就脱不开干系。 秀才公心里清楚,这件事一旦闹到官府,他这辈子也别想参加科举了,而且,秀才的功名怕是也要保不住了,到时他便身败名裂,偌大的白凤城,也没有他容身之地。 秀才公对自己有信心,只要功名还在,他终有一日会考中举人,然后是进士,簪花骑马,一朝看尽长安花。 一边是亲爱的表妹和宝贝儿子,一边是胖婆娘和三个赔钱货,如果不是心疼岳家的钱和胖婆娘的嫁妆,谁轻谁重根本不用考虑。 现在嘛,加上自己的功名,这还用选吗? 秀才公果断在和离书上签名盖章,向家哥哥们不放心,还让他按上手印,秀才公背着小包袱,当日便搬了出去。 没办法,舒适的大房子是向家的,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厮也是向家花钱买的,就连他的四季衣裳,心爱的书籍和文房四宝也是向家置办的,如果不是向家还有一念之仁,他差点就要光着走出去了。 不过,等到秀才公到了姑姑家,敲开大门,却发现从里面走出个陌生人,原来,也不知道向家人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让姑父一夜之间欠下巨额赌债,这房子已经t是别人的了。 秀才公气急败坏,这房子是他为表妹和儿子置办的,姑父有啥权利赔给别人? 他想理论,可是房子里走出几个彪形大汉,扬起酒钵似的拳头把他一顿臭揍,打完还请来里正作证,证明他是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秀才公还能如何,难道还去报官吗?这些人有证人,他可没有,所以打了也白打。 好在有个热心邻居,把姑父一家的去向告诉了他。 姑父虽然把房子赔出去了,可是欠账还没有还完,白凤城不敢住了,这会儿已经出城避风头去了,说是在城外的三里庄有个熟人,可以暂住几日。 秀才公也没有地方住,咬咬牙,算了,与其在这里虎落平阳被犬欺,还不如出城住几日,他现在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要养些日子。 秀才公连忙出城,赶在关上城门之前出了城,原本雇了轿子,可轿夫担心回不了城,到了城门口便让他下来了,这时天色已黑,官道上已经看不到拉脚的轿子了。 秀才公只能靠两条腿走去三里庄,可是刚走一半,路边忽然窜出两个人,堵住他的嘴,把他拖进草丛里,接着他便人事不知。 他是半夜里被野狗啃醒的,几条野狗在他身上撕咬,他爬起来鬼哭狼嚎往前跑,看到前面有一点亮光,便发疯般地跑过去,到了近前才知道,他竟然跑到了乱葬岗,那绿幽幽的亮光,分明就是鬼火。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血迹斑斑一身屎尿的秀才公,只受了轻伤,没有死,但是人疯了。 而他那位亲亲表妹,和他的宝贝儿子,连同姑父和姑姑,再也没在白凤城出现过。 后面的事,沈凝是听秦时月说的,街上都说姑父欠债带上一家子跑了,可是沈凝心里有数,这姑父一家的下落,恐怕只有向家人知道。 弄死倒是不会,沈凝特意从向家外面路过,没有发现向家门楣上有凶煞之气,隐隐地还有些功德,所以秀才公的姑父一家,肯定还活着,至于活得好不好,那就不好说了。 这就是果报,表妹虽然没有杀死胖太太,但却是动了杀心,也付诸了行动。 胖太太没有死,是因为她身上有平安符,而不是表妹收手放过了她。 所以表妹的业障,哪怕活着时报应不到身上,死后也会由阎王爷清算。 而胖太太能够遇上沈凝,也是因为向家有功德,她才能有此善缘。 没过多久,沈凝便听说,向家出了一笔银子,由善堂牵线,办了一座义学,专收没钱读书的寒门子弟,只要这些孩子愿意读书,向家会一直资助下去,直到他们金榜题名。 第266章 沈凝点点头,向家没有因为资助了一个白眼狼,而断了善念,不愧是有功德的人家。 胖太太是花容记的常客,与沈梨花也是认识的,听说向家办了义学,沈梨花便跟着胖太太去了几次善堂,第三次从善堂回来时,她带回了四个小女娃。 前阵子衙门破获了一个拍花案,从拍花党手中解救出十几个孩子,并且张贴了告示,让丢孩子的人家前来认领。 陆陆续续的,大多数孩子都被家里人领回去了,只剩下最后四个,全都是女孩子,以衙门多年的办案经验判断,这四个女娃多半是家里担心被拐卖的女孩以后找不到婆家,所以便不要了。 第235章 沈凝:你叫晴晴你叫暖暖 无奈之下,衙门只好把这四个小女娃送到了善堂,说不定有好心人看上,当不了养女,当个小丫鬟,对于这些不幸的孩子而言,也是一条生路。 沈梨花看到这四个孩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她现在能自己赚钱,也能养活她们。 她带着四个孩子来给老太太磕头,沈凝和沈冰也在,全都好奇地看着这四个小女娃。 这四个女娃里,最大的六岁,她记得自己叫来娣,娘在生她的时候死了,后来爹娶了后娘,后娘生了两个弟弟,有一天,爹爹说带她去赶集,她很开心,到了集上,爹爹说去给她买包子,让她在路边等,她等啊等,没有等到爹爹,来了一位大叔,大叔说要带她去找爹爹......后来她就被装上大车,来了白凤城。 还有一个只有五岁,名叫小花,她是和她娘去走亲戚,在路上被拐,娘被卖了,她则被倒卖给另一拨拐子,来了白凤城。 除了来娣和小花,另外两个小女娃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当时据拍花党交待,这对双胞胎也是别人转卖给他们的,而且卖给他们的人,也不是第一手,这两个小孩至少已经被转卖了四次。 可能是被拐的时候年纪还太小,这对姐妹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叫什么名字。 不过,老太太有经验,看这两个孩子,便说:“她们俩,顶多四岁,既然已经被至少转手了四次,那她们被拐的时候,也就是两三岁啊,难怪什么都不记得了,造孽啊,亲娘不知道多伤心呢。” 沈梨花笑着说道:“娘,您给这四个孩子改个名字吧,也让她们沾沾您的福气。” 老太太最喜欢听这话了,她的确有福气。 她想了想,指着来娣说道:“看这小圆脸,就应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以后你就叫圆圆,圆圆满满的圆圆。” 老太太又看向小花:“你呢,叫满满,圆圆满满的满满。” “至于这两个小的......”老太太的目光落在那对双胞胎姐妹身上,一时语塞,想不出好名字了,连忙看向沈凝,“二丫头,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这两个小的,就交给你了,你给取名字。” 沈凝给逗乐了,老太太真有意思。 她仔细端详这对双胞胎,看她们的面相,应是出身富贵之家,可惜她们亲缘浅淡,至少现在看,是断开的,且,两个孩子身上都有阴气,沈凝想了想,便道:“以后姐姐就叫晴晴,晴天的晴,雨过天晴,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日日是晴天。妹妹叫暖暖,春江水暖的暖。” 晴和暖,这两个名字全都属阳,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能有所克制。 老太太笑道:“圆圆满满,晴晴暖暖,好,真好。” 沈梨花很高兴,这可比春花秋月那种名字好多了,她忙让四个孩子磕头谢过她们的新名字。 四个孩子初来乍到,都是怯生生,小心翼翼,沈梨花想让她们慢慢适应,得了新名字,便准备带她们回自己的院子。 沈凝却叫住了她,笑着说道:“姑姑,让晴晴和暖暖在我那里住些日子吧,吴春芳和蔡英都会带孩子,顺便也能教她们些规矩。” 沈梨花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她记得蔡英有个小女儿,也是在善堂里收养的,都是小孩子,说不定还能玩到一起。 沈凝带着晴晴和暖暖回到自己的院子。 两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就是太瘦了,显得脸特别小,眼睛又特别大,看着便惹人怜爱。 吴春芳和蔡英心疼得不成,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往她们碗里夹菜,还自己掏钱,让厨房里做了两碗鸡蛋羹。 沈凝把两个小女娃交给吴春芳和蔡英,又让春俏送去十两银子,她这里不会亏待人,这十两银子拿去给厨房加菜,用完再给,不用省着。 沈二姑娘早就不靠府里的月例过日子了,她画的符供不应求,胡德赚得杯满钵溢,她当然也涨价了,所以,她不缺银子。 转眼已经从忠县回来几天了,沈凝忽然想起,瓷瓶里还有大大小小六只猫呢。 沈天师掐指一算,今天就是去投胎的好日子。 晚上,她从床上起来,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从角门出来,向白凤河边走去。 走着走着,沈凝便想起一个人来。 霍明睿。 不知道霍明睿是在忠县,还是来了白凤城,或者回京城了? 对,很可能是回京城了,毕竟有了奸细,有人要害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回京城了。 其实霍明睿在哪里,沈凝是可以卜卦推演出来的。 但是她懒,又没有卦银,她为啥要做? 第267章 别忘了,她给沈大老爷和沈二老爷看相,也是要收钱的。 终于又来到了那片荒凉的河滩,沈凝取出准备好的供品,有米饭,有鸡鸭,还有几条小鱼干。 她将六只猫从瓷瓶里放出来,之前她安葬六只猫的尸骨时,已经做了超度,现在只需烧了黄纸,请来鬼差便可。 鬼差看到沈凝,便笑得眯起眼睛,他很喜欢和这位天师打交道,每次给的元宝成色特别好。 可是当他看到那六只猫时,却是皱起眉头:“沈天师,这些猫即使投胎,也依然是入畜牲道,做不了人的。” 牲畜也是能够投胎转世为人的,但那要有大功德才行,这六只猫身上没有什么功德,不可能变成人的。 沈凝点点头:“我知道啊,我也没说要让它们去当人,人有人命,猫有猫命,就看它们自己的t造化了。” 猫妈妈带着小猫,学着人类的样子,跪倒在地,沈凝叹了口气:“愿你们来世遇到好人,存善心,结善缘,平安终老。” 一大五小六只猫渐渐远去,两点寒星落入沈凝手中,这次渡的是猫,不是人,所以虽然有六条命,功德却只有人的三成。 不过,沈凝也很开心,猫妈妈和它的孩子们太可怜了,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现在能经她手送去投胎,尽管来世依然不能做人,但也不会太差。 只不过,有些事,就是来得这么快! 第355章 沈凝:从现在开始,你们是我的了! 沈凝回到府里,次日起个大早,打着哈欠陪老太太去吃早点,这是昨天便说好的,只是她夜里出去,现在还没有睡醒。 没想到刚到高记食铺,便见伙计端了只簸箕从外面走进来,沈凝还在犯困没有留意,倒是春俏,呀的一声:“小花猫!” 猫? 沈凝脑子的那根筋像是被无形的手抻了一下,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定睛一看,簸箕里那几只正在蠕动的小东西真的是猫,沈凝上前一步,拦住伙计,数了数,不多不少,总共六只! “这是哪来的猫?铺子里养猫了?”沈凝来过高记食铺很多次了,不记得有猫啊。 伙计摇摇头:“是野猫生的,掌柜心善,会在屋檐上放些吃食,经常会有野猫过来觅食,下雪下雨的时候,也会有野猫在廊下躲避,昨天晚上是我值夜,明明没有听到有动静,可是早起就看到这些小猫,小猫是刚出生的,大猫却不知去了何处,我们虽然经常喂猫,可谁也没有养过,何况还是刚出生的小猫,掌柜得让先把小猫收进屋里,免得着凉,看看大猫会不会来找,如果不找了,再找人送养。”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母猫知道自己养不活,就把孩子生在了你们这里,也是因着你们心善,它才会跑来托付。” 沈凝的目光却是落在六只小猫中个头最大的那个,那是一只三花猫,而昨晚去投胎的猫妈妈便是三花的,不仅是这只三花,就连其他五只的花色,也和那五只小猫一模一样。 一只小白,一只小桔,一只三花,一只狸花,还有一只灰白花。 也不知道这些小猫的便宜爹是啥样的,居然六只猫五种花色。 “祖母,我想收养这些小猫,可以吗?”沈凝期待地看向老太太,她能养这些猫,但是添丁进口的事,当然要征求一家之主的许可。 沈冰也眨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老太太:“祖母,我也想养。” 只要祖母同意,六只猫呢,总能分她一只。 这时掌柜的走了过来,老太太便笑着问道:“我这两个孙女想收养这些小猫,掌柜可舍得?” 掌柜当然舍得,可就是担心母猫会找回来,老太太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道:“无妨,如果它们的娘找回来,那就一并养着,总不能让人家母子分离吧。” 掌柜连连说好,没想到沈家祖孙刚刚用过早食,小伙计便飞奔着跑了进来:“外面有只猫,一边叫一边找,就在扔小猫的地方。” 沈凝站起身来,对老太太说道:“我去看看。” 她从簸箕里拿起那只个头最大的三花猫,走了出去。 果然,一只全身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大猫正在发疯似地抓着地上的泥土,一边抓一边嚎叫,声音凄惨,令人动容。 沈凝想起那被杨婷杀死后埋进灵台的怀孕母猫,心中恻然。 “你的孩子在这里。”沈凝走过去,把小猫拿到母猫面前。 母猫停下动作,看向那只小猫,沈凝竟然在一只猫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喜。 母猫放下所有的防备,凑过来去闻那只小猫,沈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母猫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家子,都是我的了!” 母猫......居然用我的孩子诱捕我,好卑鄙! 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女出去一趟,带回七只猫,沈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就连沈大老爷也忍不住好奇,到春晖堂一探究竟。 猫不能说捡,要说聘,既是聘,那就要有聘礼,可惜沈凝不按规矩办事,明抢了,连人家老娘也一起抢回家了。 母猫连同小猫暂时先养在春晖堂,钱妈妈亲手给母猫炖了鲫鱼汤,据说可以下奶,就是不知道用在猫身上是不是也管用。 猫咪的名字都是老太太取的,母猫叫福来,至于它的六个孩子,则分别取名福姐儿(大三花)、喜妹(小三花)、雪儿(小白)、金桔(黄猫)、如意(狸花)和水墨(灰白)。 第268章 老太太对自己取的这几个名字满意极了,不但寓意好,而且又避开了家里人的名字,比如那只狸花的,本就和沈梨花同音,老太太给它取名如意,又吉利又好听。 从这天开始,春晖堂里每天都很热闹,就连平日里很少出来见人的三太太,也亲手缝了一床被褥给那一家七口送过来。 钱妈妈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今天炖鱼,明天炖鸡,母猫奶着六个孩子,居然也能一天天胖了起来。 福来营养好,奶水足,小猫长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能满地跑了,福来每天不错眼珠地盯着它们,生怕像上次一样,自己走开一会儿,孩子们就被一窝端了。 尤其是当它看到那些小猫主动往沈凝腿上爬的时候,福来更是焦急,孩子们啊,就是这个人,把咱们绑来的,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啊。 就连老太太也发现了,这些小猫对沈凝有着与众不同的好感,无论旁边有几个人,只要沈凝来了,小猫们便往她身边跑,她伸手,立刻便有小猫把脸凑过来,主动要贴贴。 从这一家七口进门直到现在,沈凝没喂过它们,也没给它们收拾过粑粑,更没给它们做过一针一线,可是这六只小猫哪怕谁都不理,也要向沈凝投怀送抱。 至于这当中的原因,一直是沈家的未解之谜,沈凝谁都没告诉。 转眼之间便过去了一个月,顺儿来找小海,快要哭出来了,说是他们胡宝斋没米下锅,东家愁得差点一夜白头,急等沈二姑娘去救命! 闻言,沈凝翻个白眼,什么没米下锅,是没有符可卖了吧,什么差点一夜白头,那就是说没有白头了。 不过,对于能赚钱的事,沈凝是不会拒绝的。 次日,她便去了胡宝斋,胡德早就在门口翘首以待了,看到沈凝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更丑了。 沈凝没好气:“催什么催,你家儿子呢?” 话音刚落,胡小光就跑了出来,呵,养了一个月,这孩子不但没变俊,反而更像胡德了,那叫一个丑。 第355章 胡德:小祖宗,你总算来了! 果然,胡德看到胡小光,立刻冲沈凝挤眉弄眼,沈凝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让她给看相了,确认一下胡小光是不是他的种。 沈凝懒得理他,把一大把符扔在桌上:“算账,给钱,少废话!” 胡德委屈巴巴,小心翼翼把那些符一个一个收起来,装进一只桃木匣子里,又在上面上了六把锁。 沈凝看着那六把锁,觉得胡德病得不轻。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道符,递给胡小光:“拿着戴好,这是给你的,别让你爹拿去卖了。” 胡德眼睛一亮,这是给胡小光的? 这是沈凝特意送给胡小光,而不是从那一堆符里拿出来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道符是为胡小光量身打造的,这臭小子,可真有福气。 不过,反过来一想,沈凝为何要专门给胡小光画一道符?莫非这孩子...... “沈二姑娘,沈天师,小祖宗!”胡德用他自认为最可怜最无辜的眼神看着沈凝,三角眼里都要滴出水来了。 沈凝不忍直视,祖师爷啊,快让这货滚一边去吧。 只听噗通一声,胡德忽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一边。 沈凝都不知道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胡小光连忙跑过去,和三儿一起把胡德扶了起来,沈凝叹了口气:“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好奇,好奇害死猫。” 说完,沈凝便扬长而去。 其实胡德没有猜错,沈凝之所以会专门给胡小光一道符,确实是因为胡小光这小孩最近会有一场劫。 上次,她从胡小光脸上也看出了一些,只是当时并不明显,这次来这里之前,她便想起这件事来,便画了一张符带过来,果然,胡小光的劫数已经很明显,迫在眉睫。 而且,还是躲不开避不过的,只能迎上去。 胡小光虽然长得丑,可也只是一个小孩,沈凝虽然不是圣母,可胡小光却是胡德的儿子,看在胡德的面子上,她也要帮帮这小孩。 回去的路上,春俏忍不住问道:“二姑娘,您为啥不把实情告诉胡老板呢,他带着胡小光藏起来,说不定就躲过去了。” 沈凝摇摇头:“躲不过去的,这是胡小光t的因果,或许这不是他招惹来的,但却是落在他身上,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果报还是会找到他,与其长年累月生活在恐惧之中,还不如迎头面对,一了百了。” 春俏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没有关系,二姑娘说的一定是对的,听二姑娘的话,肯定没有错。 两天之后,沈凝和沈冰又去了花容记,刚坐下一小会儿,小海便跑了进来:“二姑娘,顺儿来了,他先到府里找,听说您来了这里,便找过来了。” 沈凝算算日子,嗯,没出三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她和沈梨花说了一声,让沈冰留下,便带着春俏走了出去。 顺儿正急得原地转圈圈,看到沈凝,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二姑娘,我家......” 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沈凝便问道:“你家少东家现在怎么样了?” 顺儿一怔:“您知道?” “嗯,说说吧。”沈凝脚下不停,一边说一边上了马车。 小海赶车,顺儿坐在小海身边,隔着帘子和沈凝说话。 第269章 原来,就在昨天夜里,胡德起夜,却发现身边的胡小光不见了,他吓了一跳,连忙点了灯出去找。 胡宝斋除了铺面,还有三间屋子,再后面有个小院,小院里还有两间放杂物的厢房,胡德和胡小光就住在铺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他当时以为胡小光可能是睡厣了,自己走出去了。 他便先去了院子里,后面又去了前面的铺面,可是却全都没有看到胡小光的影子。 深更半夜,胡小光还那么小,他能去哪里? 后来还是三儿在后院的厢房里找到了胡小光。 胡小光躺在一堆杂物中间,双目紧闭,睡得很沉。 胡德当时松了口气,以为这就是常说的梦游,梦游的人走出来,走累了倒下就睡。 胡德没有在意,把胡小光重新抱回床上。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胡小光也没有醒过来,胡德忍不住叫他起床,可无论胡德怎么叫怎么推,胡小光还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胡德忽然想起沈凝给的那道符,他连忙打开胡小光贴身戴的那只小香囊,赫然发现,里面的符已经化为灰烬。 直到此时,胡德方才意识到,胡小光不是梦游,很可能是在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遇劫了! 马车驶得很快,顺儿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胡宝斋也到了。 沈凝跳下马车,三儿听到动静便跑了出来,看到沈凝,搓着毛茸茸的爪子,又是高兴又是着急。 沈凝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它,又拍拍它的脑袋,快步走了进去。 “祖宗,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吧,他还能救吗?” 沈凝盯着胡德的脸看了看,嗯了一声:“你暂时还没有丧子之相。” 人的面相并非一成不变,有的人年轻时唇红齿白,人到中年却变得面目狰狞,还有的人年轻时眉目粗戾,可是上了年纪却越来越慈祥。 人还是那个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可就是面相变了,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一个人会随着他的际遇、经历、心境和气运的变化,在外貌上必然有所体现。 无论自己的面相是好还是坏,但是至少现在不是丧子之相,胡德放下心来。 可是想起依然昏睡不醒的儿子,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沈凝却没有急着去看胡小光,而是对胡德说道:“先带我去看看发现胡小光的地方。” 胡德不敢怠慢,引着沈凝来到后院,指着其中一间厢房说道:“就是那里。” 沈凝来过这个院子,也知道那两间厢房,可她记得那两间厢房都是上锁的。 现在不但没有上锁,而且还把门也敞开了。 沈凝问道:“昨天夜里上锁了吗?” 胡德摇头:“没有,最近这两个月全都没有上锁,以前上锁是因为那里面当时放了货物,两个月前,我把那些货转手出去,这两间厢房便只堆放暂时不用的杂物了,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没有上锁,天气好的时候,我还会把门窗打开,散散潮气。” 第357章 红衣女鬼:天师也要揪头发扯头花吗? 沈凝点点头,走进其中一间厢房。 昨天夜里,胡小光就是在这间厢房里被找到的。 沈凝刚刚跨进门槛,阴气便扑面而来,她抬头望去,只见那积满灰尘和蛛网的房梁上,坐着一只红衣女鬼。 那女鬼生前应是生得极美,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抛开那苍白如纸的肤色,以及通身的煞气,真是一位我见犹怜的美人。 沈凝冲那女鬼招招手:“站那么高做甚,下来,我们说说话。” 胡德给沈凝引路,因此,走在沈凝前面,这会儿忽然听到沈凝在说话,他好奇地回过头来,便看到沈凝正对着空空如也的房梁在说话。 胡德是见过沈凝带顾山来见亲人的,他知道沈凝绝不是在自言自语! 胡德顿觉头皮发麻,双股颤颤:“那,那里,那里有,有人?” “哦,不是人,是鬼,厉鬼。”沈凝语气轻快,就像是在说,是啊,我想买苹果的,却买到了桔子。 “你说这屋里有一只厉鬼?”胡德的声音在颤抖,拜雷击木所赐,这些年来,等闲鬼怪进不了胡宝斋,胡德虽然见多识广,可是遇鬼这种事,他还真的没有经验。 沈凝冲他挥挥手:“你出去吧,别在这里添乱。” 胡德点头如捣蒜,嘴里念叨:“我走,我不添乱,我走,我不添乱......”顺着拐就出去了。 “行了,多余的人都走了,下来,咱们谈谈。”沈凝笑盈盈地说道。 红衣女鬼冷哼一声,从房梁上翩然落下,这身大红衣裳,配上这动作,这张脸,美仑美奂,可惜鬼就是鬼,即使眉目如画,也难掩狰狞戾色。 红衣女鬼虽然跳下来了,可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站在一张破旧的短几上,比沈凝高出足足两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