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 正文 第 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 章 肉香 惊悚文学精品典藏集:肉香 经过这些天来,我渐渐地觉得月香的确还活着,就活在这只美丽的波斯猫身上……起风了,带着坤州城里死亡的气息的风贯穿了我的房间,席卷过我们的身体,虽是盛夏季节,我却感到了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肉香》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浑身哆嗦了一下。我猛然反应了过来,我这是在精神病医院的特护病区里,这里是全封闭的,绝对不会有外人进来的。她是谁?——《蛇蝎心肠》 2005年度中国惊悚文学英华典藏集,蔡骏、燕垒生、潘海天、雷立刚、老家阁楼——众名家联力奉献,海选精华,品中之品,雪藏经典。 华文出版社 出版 作者:蔡骏主编 /* 标题 */ 肉香 /* 目录 */ 肉香 饿塔 谁是吸血鬼 第三个愿望 幻婴 蔷薇园 蚯蚓 六根手指 森林之妖:死谷 蛇蝎心肠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 /* 1 */ 肉香(1) 作者:蔡骏 我从一位乡下的远房亲戚那儿弄来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据说是我们家族一位唐朝的祖先留下来的遗物。亲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弄坏,更也不能弄丢,否则祖宗的在天之灵饶不了他。 我小心地打开了一这堆纸,一阵陈年累月的霉味便直串我的鼻孔,令人作呕。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黄色的宣纸,如同那种祭祀死人的放在火里烧化的纸张。这纸张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成粉末的感觉,我极其小心地掀动着,于是我的整个房间都被这种古老的氛围缠绕着了。 全是书信,一封又一封,那种直版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楷书。非常美的毛笔字,既不象颜体,更不是柳体,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风格,也许这种风格早已失传了吧。但这美丽的楷书象是一个女孩子写的,不会是我的那位祖先吧,或许是他的夫人,甚至是情人?不,我细细地看才发现不是,这是一个男人写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字迹既绵软又不失潇洒,但我能隐隐约约地看出一种奇怪的气氛,从他的字里行间,从他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深深地潜藏着一种——恐惧。 是的,我是经过了整整一天才看出来的,这种恐惧隐藏地很深,我当时没有看信的具体内容,我只是从他的笔迹中才悟出了什么。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在写信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惊恐,从他的周围,也从他的内心深处。但他的手并没有象普通人那样发抖,他的笔触依然有力,只是在毛笔尖上蕴藏了些许的寒意,冰冷的寒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这不是我的那位先祖写的,是另一个人写给我的先祖的信。全都是文言文,我尝试着把第一封信翻译成了现代白话文。 “进德吾兄: 从长安一别已经十年了吧。我现在才突然给你来信,请不要见怪。你知道,朝廷赏赐给我一栋豪华的宅邸在长安,以及关中的千顷良田,和江淮节度使的官职。可我从第一天起就辞官不做了,我离开了豪宅与良田,独自一人回到了坤州,住在当年我的刺史宅邸里。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我独自一人,孤独地虚度年华。我时常回想起当年安史贼党作乱之际,我是坤州的刺史,你在我麾下为将,你我死守坤州三年,使史思明的数万大军始终无法陷坤州而下江淮。最终我们等来了援兵,立下了大功一件。进德兄,我越来越想念你们,和当年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官兵们。这次给你写信,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家正在闹鬼。 段路 ” 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位叫进德的祖先原来还是安史之乱中唐朝的一员大将,与这位叫段路的刺史一同死守坤州。但问题是,我的历史知识告诉我,根本就没有坤州这座城池,在安史之乱中,也从没有过段路死守坤州这么一档子事。我有些疑惑,于是打电话给我的另一位远房堂兄,他是我们家族中最有学问的人,目前在攻读历史研究生。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提问,然后他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是的,你现在看的这叠信我在一年前也看过,我立刻就完全地陷了进去,我查找了各种资料,甚至到安徽与江苏的北部做过实地考察,但另我失望的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也许历史遗忘了我们的这位祖先还有段路。但我请专家鉴定过,这些信的确是唐朝人的真迹,绝不是后人的伪造。听我说,你不要再看了,你也会陷进去的,这些信很可怕,蕴藏着鲜血,历史的鲜血,你好自为之吧,再见。” 我长久地呆坐着,仔细回味着这位历史研究生的话,他从小就有些神秘感,喜欢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历史的鲜血,我看他是在故弄玄虚,这只是一叠古人的通信罢了,难道那些早已成为枯骨的人会伤害到我吗?但我仍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我开始打算把这些信还掉。但我已欲罢不能了,也许是因为段路最后的那一句话“我家正在闹鬼”。 我继续打开了第二封信,把它译成了白话文。 “进德吾兄: 见到你的信,我万分高兴,原来你也早已解甲归田了,这是好事。上次我说,我家正在闹鬼,是的,这鬼一直纠缠着我。我隐隐约约觉得从我十年前从长安搬回坤州的那天起,这鬼就在这间古宅里出没了,只是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鬼。但是今年,它越来越频繁地活动着,其实我向来都不害怕鬼,但是这回我真的有些恐惧了。你也知道,当年坤州的刺史府是一间很破旧的古宅,战争结束后,新来的刺史新建了一个刺史府,而我则独自居住在这栋旧宅里。这间宅子很大,也很破,你不知道,我没有雇佣一个仆人,诺大的宅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靠着我在关中拥有的那千顷良田度日,每个月,我在那儿的代理人都会给我带来粮食和钱。我一个人过惯了,朋友们劝我再续铉一个妻子,我也拒绝了。你续铉了吗?天哪,现在鬼又来了,它折磨着我,我不能再写了,就到这吧。 /* 2 */ 肉香(2) 段路 ” 这封信没有什么新的东西,但至少可以告诉我,我的祖先做过鳏夫。窗外的阳光异常的强烈,我在家里胡思乱想着,我想到了坤州。 坤州,这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城池,但我宁可相信它存在过,因为在历史上,象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被遗忘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可我难以理解的是段路和我的这位叫蔡进德的祖先是如何在坤州死守三年,抵挡住史思明的数万大军的。在安史之乱中,张巡和许远死守睢阳,最终还是城破身亡,段路难道比张巡的本事还要大?这种疑问困扰着我,促使我打开了第三封信。 “进德吾兄: 你在信中说你早已续铉,并已有三个儿子,实在可贺,想想我,可能真的要孑然一身一辈子了。是的,你信中的猜测没错,我永远都忘不了月香,她的眼睛,她的笑,她的身体,十年前她死在坤州,就在这间房间里,我永远都无法摆脱她,永远。这十年来,虽然我一个人过,但是我养了许多猫,二十多只,其中还有波斯商人高价卖给我的那种两只眼球不同颜色的猫。这些猫陪伴了我十年,就好象是我的爱人,和这二十多只猫在一起,我有一种妻妾成群的感觉。是的,我爱她们,我把她们当作了一群美丽的女人。但自从我家里闹了鬼,奇怪的事情就不断发生了。昨天我的一只白猫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厨房里传出了一阵肉香,我已经十年没吃肉了,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我就成了一个素食者,过着和尚般的生活。我非常惊讶,我从没煮过肉,我揭开了锅,天哪,里面是我的那只失踪的猫。这只猫被大卸物有破坏作用,急忙把信都移到了阴暗处,在阴暗的光线中,我打开了第四封信。 “进德吾兄: 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我有六只猫被杀并给煮熟了,尽管我把厨房的柴伙连同灶上的锅全搬走了,天天到城里的寺庙吃素斋,但那个无孔不入的鬼仍然不知从哪而弄来了柴和锅。我恐惧极了,每天晚上,我都把所有的猫都聚集到我的床上,与我睡在一起。这张床在十年前是我和月香睡的,非常宽大,睡在这张床上,我几乎每晚都能梦见她,她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美丽,永远是二十岁。你一定不会忘记吧,当年我和月香是多么恩爱,成为你们这些将领和军官们羡慕的对象。是的,月香是个才女,她作诗的才华不在我之下,每天晚上,她为我掌烛,我作一首诗,然后我再为她掌烛,她再作一首诗,每次她的诗都比我好。只可惜她生来就是个女人啊,如果月香是个男子,做官肯定能做到宰相,做文人也一定会流芳百世。可她又具有女人的一切优点,美丽贤淑,对我体贴入微,在当年坤州所有的官员家眷中,她的女红也是最好的,我清楚地记得,进德兄,你的妻子还曾专门向月香请教锈锦屏的技巧。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我也都不问政事了。当年她睡的位置上正睡着一群猫,尽管它们在夜里是极不安分的,真是世事难料啊。我真怕它们都被那鬼掳去做成了猫肉汤,它们是我生命里最后的希望了,进德兄,你看我该怎么办呢?请给我指点迷津。 段路 ”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 章 我忘了吃晚饭,尽管我肚子的确饿了,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这些信深深地吸引住了。段路的这些文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就象加了某种咒语,你一旦打开它就再也关不上了。从段路的文字里,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叫月香的女人,如果段路的描述属实,那么我真的感到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生在二十世纪,而不是公元八世纪,我非常想见一见月香。我明白我走火入魔了,我这才相信了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堂兄的话。天色渐暗,在我打开了灯的同时,我也打开了第五封信。 /* 3 */ 肉香(3) “进德吾兄: 看了你的信,非常感谢你给我出的这些主意,但恐怕我都办不到。首先,我不会离开坤州的,因为月香和我在坤州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然也包括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光。我想如果离开了坤州和这座宅邸,我立刻就会死的。第二,我也不会去请驱鬼的和尚道士来的,如果把他们请来的话,一定会打扰月香在天之灵的安息的。所以,我只能继续留下来,与鬼周旋到底,告诉你,现在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五只了,其余的都被鬼害死了。进德兄,你不会明白的,这座古宅中,到处都残留着月香的气味,十年了,这种气味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烈。我时时刻刻地感到月香还没有死,她就在我的身边,她陪伴着,一同度过了十年的光阴。我现在每天晚上仍在作诗,作怀念她的诗,有时第二天早上,我居然会发现在我作的诗下面还多了一首诗,那是月香的笔迹,还是写得那样好,与我写的那首是对应的。月香就在我身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是的,现在,我在给你写信,她在我旁边,她正告诉我该怎么写,确切的说现在是她口述,我执笔。十年前,她的确死了,但十年后,她又的确活着,天哪,让我怎么才能说清楚,总之你是不会相信的。此外,还告诉你一件事,现在的坤州城,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在闹鬼,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坤州城象大海里漂泊的一叶扁舟,甚至比安史之乱我们被围困了三年那会儿还要恐慌,当年的敌人毕竟还是人,而现在坤州的敌人则是鬼。 段路” 我感到了一种恐惧,从这些古老的纸张里汹涌而出,紧紧地抱着我。我似乎看见在我读信的同时,月香就在我旁边和我一起读着信,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她的脸,很美。从她的身上,发出一股肉香,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段路说十年来月香的气味一直挥之不去。因为这股肉香,从她的(禁止)深处发出的香味,对,月香就是肉香,在古汉语中,月与肉的意思相同,肺、肝、胆、肠、脾、脑、腿等等都是月字旁。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看下去。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的那位历史研究生的堂兄:“看到第几封信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犹豫,一年前我也和你一样,我现在能从电话听筒里嗅到你那里的血腥味,真的,既然你看了那么多,那就继续把它给看完吧,明天早上到我的研究所里来一趟吧。再见。” 我握着电话,一句话也没说,听他说了那么多话。挂了电话,我感到这间屋子的气氛有些不对,我突然觉得我现在就是段路了,我和段路一样独自生活在一个大房间里,真的,我就是段路,段路就是我,这些信全是我写的。是吗?我问着自己,然后我发疯似地摇着头。我打开了第六封信。 “进德吾兄: 刚看完你来的信,你说当年随我死守坤州并一同受到朝廷赏赐的十二位将领和军官已在今年全部意外地死亡了,这真的很让我心痛。你说刘将军是在成都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淹死了,真不可思议,我清楚地记得刘将军的水性非常好,是长江里的浪里白跳。还有李将军在他儿子的婚礼中无缘无故地上吊自杀,这也是不可能的,他那种开朗乐观的性格,还会自杀?而且是在那种大好的日子里。更有甚者是张将军被他的家人砍死做成了人肉馒头给煮了吃了。其他人的死状也是非常奇怪,他们当年在坤州的尸山血海中打仗都没有死,怎么会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出事,而且几乎是在同一个月里。进德,我非常担心你,你不会有事的吧。现在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的猫只剩下最后一只了,但它活得很好,是一只美丽的波斯猫。我要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它,我发誓。 段路” 夜很深了,我困了,于是我捧着这些信慢慢地在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我突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带着浓烈的馨香,发疯似地直往我鼻孔里钻。我受不了了,我循着香味,到了我的厨房,不知是谁在煤气灶上点着大火烧着一个不锈钢锅子。我揭开了锅盖,里面是一锅肉,确切的说是肉汤。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我用调羹喝了一口,这是一种我从未喝过的汤,味道非常美妙,这一调羹的汤从我的舌头滑到咽喉,再进入食道,最后流进了我的胃,我的胃很贪婪,把这些美味的汤都搜刮殆尽了。我还没吃晚饭,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我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肉丝被我的牙齿嚼碎,然后我舌尖上的味觉器官又得到了一次刺激,是的,从小到大,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是谁煮的呢?很快,我就带着疑问,把一锅肉差不多全扫进肚子了。最后,我在锅里发现了一样东西———手指头,人的手指头。 我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我惊醒了,原来这是一个梦。 /* 4 */ 肉香(4) 我刚才睡着了,竟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我心惊肉跳着,浑身冒着虚汗,一时间睡意全消了,现在已是半夜两点,我强打着精神打开了第七封信。 “进德吾兄: 坤州城已经陷于一种巨大的恐怖中了,不断有人奇怪地死去,城外到处都是新坟,而且死的都是男人。全城充满了死人的臭味,和尚与道士都忙着做法事。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坤州流行了瘟疫,唯一的解释就是鬼魂作祟。但我还活着,还有我的最后一只猫,它活得很好,每晚都睡在我怀中,就象月香。经过这些天来,我渐渐地觉得月香的确还活着,就活在这只美丽的波斯猫身上,是的,所以现在我可以说,我又重新得到月香了,她永远都不会和我分离的,我们永远在一起。起风了,带着坤州城里死亡的气息的风贯穿了我的房间,席卷过我们的身体,虽是盛夏季节,我却感到了一种冰凉彻骨的感觉。报应,这是因果报应,谁都逃不了。 段路” 看到这儿,一阵风穿过了我窗户打在我的额头,我望望窗外,下半夜的月亮却特别圆。我开始明白段路所说的报应的意思了,我能想象坤州城一定是遭到了某种灾难,这种灾难是人类自身造成的,我一向不相信有鬼魂存在,但灾难肯定有,只是通过了某种特殊的方式。这使我增加了读下去的勇气。我打开了第八封信。 “进德吾兄: 今天是七月十日,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七月十日吗?相信这一天你我都永生难忘的。七月十日,每年这个日子,我们的心中都隐隐作痛。我说过报应,今天就是报应的日子。当年我们死守坤州,全城只有五千士兵和两万百姓。我们的粮食准备很充分,但没想到安史叛军的准备更充分,终于两年过去了,重围中的我们吃光了全部粮食,包括所有的老鼠、猫、狗、甚至战马,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全城人都在挨饿,这样用不了十天,坤州城就会不攻自破,睢阳也已经失守了,我们如果完了,叛军就会长驱直入地攻入江淮地区,大唐也就完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我给你们煮了一锅肉,你们都很惊讶哪来的肉,我没有说,只是让你们先尝尝。你们吃了,你们吃得很香,你们说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好吃的肉。最后我告诉你们,这是月香的肉。你们都吐了,然后,你们都哭了,你们这群大男人象女人一样流下了眼泪。是的,是我亲手杀了月香,那天月光皎洁,月香依然美丽动人,尽管她已经有三天粒米未进了。我的手里拿了一把刀,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许久,但是我终究没有勇气,我的刀掉在了地上,我放弃了,我决心和她一起死。但是绝顶聪明的月香看出了我拿刀的意图,她轻轻地对我说,杀了我吧,女人对战争没有用,杀了我吧,把我的肉吃了,我总之是要给饿死的,不如死在我爱人的手里,让我的(禁止)进入你的(禁止)之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从此,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来,动手吧,象个男子汉那样,如果你还是我丈夫,动手吧。不,我下不了手,但月香夺过了刀子,她把刀子刺入了她自己的心口。她微笑着,对我微笑着死去,胸口还插着那把刀。那时我痛苦万分,真想自己也一死了之,但最后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疯了,那夜我真的疯了。我想到了段家的荣誉,我想到了死守坤州的誓言,我把月香肢解了。我说过,那夜我疯了,我爱她,所以肢解她,这就是理由,这理由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的,因为你们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是的,我把她肢解了,完成了她死前交代我的事,我把她的肉剁下来,她的肉充满了香味,天生的香味,她是个绝代佳人,就算变成了一堆锅里的肉。当时我干这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罪恶感和恐惧感,那夜我真的疯了,我只想永远地和她在一起。我把她的肉给煮了,煮了几大锅,我自己先吃了一锅,那味道美极了,其实我内心也痛苦极了。然后,我把其他的几锅分给了你们。爱一个人有许多方式,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我想这是最合理的方式了。进德兄,接下来就是你,你哭完了之后,立刻回到了家里,把你的妻子和小妾也给杀了,煮成了一锅肉。于是,所有的将领和军官都开始吃自己家眷的肉。后来我们干脆把全城的女人都关了起来,总共一万人左右,我们每天吃三十个女人,全城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反对。有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吃了都无动于衷,自己还吃得最多。为了养活这些女人,我们还安排了女人吃女人,当然她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还以为是猪肉。于是,我们就靠着吃人肉熬过了将近一年,这一年的坤州是恐怖的世界。终于我们等来了救兵,坤州守住了。十年了,我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了,七月十日,今天是七月十日,我想这该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们的罪过是无法饶恕的,天哪,我看见月香了,真的是她,她微笑着来了,她是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进德兄,如果你能收到这封信,那一定是月香带给你的,请千万不要害怕,珍重啊,进德,你要当心——幽灵的报复。 /* 5 */ 肉香(5) 段路” 这是最后一封信,我颤抖着看完了它,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即便是唐朝想必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段路一定有精神分裂症,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就象唐人的传奇,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可我不能自拔,尽管我不相信,但从这古老的纸张和字迹中传出的气息却又强迫着我相信。我又隐隐约约地发现这最后一封信上有许多浅红色的斑点,很淡,但却很密集,这是什么?是血迹?难道是段路的血,经过了一千多年,永不磨灭地保留在这纸上。也许这就是堂兄所说的历史的鲜血? 天色渐渐地亮了,我茫然地坐了很久,直到阳光洒满了我的房间,驱除了那股唐朝的气味。我把信全都放好,带着信赶往我堂兄所在的研究所。 堂兄早已等着我了,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脸色的真难看,一夜没睡?是不是,你一定把信全看完了,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对你说什么都没有,是我骗了你,我不愿你看下去,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真相。这是真的,坤州的确存在过,乾为男,坤为女,顾名思义,坤州是一座以女人为主的城市。在安史之乱后的第十年,突然全城发生了巨大的灾难,男人几乎全死光了,于是这座城市成了死城,被放弃,如今只剩下一堆田野中的废墟,在史书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记载,我花了整整一年才研究出成果的。事实上,被围困的城市中发生吃人肉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绝不止一次。” “那么我们的那位祖先呢?” “这位名讳蔡进德的先人在收到段路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的当天晚上,举火自焚,没人知道原因,而这些信却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那么说真的是有鬼?” “不,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俗认为的鬼魂,那的确是段路的臆想,是他长期自我封闭的结果,他一直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他独自忏悔了十年,内心充满了痛苦和对爱人的思念。于是在精神上他产生了幻觉,这是一个人心灵深处不断斗争的结果,他失败了,他败给了他自己的灵魂,于是他的灵魂就不属于他自己了,所谓的鬼魂,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个自我,另一个代表爱人的自我。由于深深的爱,他已与月香无论在(禁止)上,还是精神上都合二为一。所以,他说月香还活在他身边,其实就是他自己———他的另一半,他的精神已经一分为二,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一切都源自他内心,一切都源自对月香的爱。他在写完最后一封信以后,就死了,死因不明。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好的解脱。” “那么他养的那么多猫是怎么死的,也是幻觉吗?还有他的那些战友,包括我们的那位祖先,还有坤州全城的男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但不是我们所一般理解的复仇的鬼魂。也许那些猫根本就是段路自己亲手杀的,通过潜意识驱使他重复了当年的那种恐怖行为,这是双重人格的典型病例,他写信时的正常人格却对自己的行为浑然不知。我说过一切罪恶都源自内心,我们的那位祖先其实想必也有过与段路一样的心理过程。你是否注意到了信中反复提到的报应二字,这不是简单的佛教意义上的因果报应,而是他们的内心对自我的报复,从这个意义来说,他们在劫难逃。” “谢谢你,堂兄。” “你认为我刚才说的是标准答案吗?不,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答案,我真不该说这么多,也许你自己的理解比我的更好呢?” 我离开了堂兄的研究所,回到了家里,并归还了那些信,象是扔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晚上,妈妈为我烧了一锅肉汤。妈妈没有察觉到我的眉头掠过了一丝恐惧。 肉香,真的很香。 /* 6 */ 饿塔(1) 作者:潘海天 日暮时分,他们看见了那座塔。? 纯白色的塔很高,又尖又长,甚至高出了那些山的暗影。它在西斜的三个太阳的余辉里,在四围浓厚的暗黛山色里,像是一根又细又长的亮线。? 他们仰望亮线,仿佛仰望一个沉默的希望,没有人想过他们会全体毙命于斯。为了到达此地,他们已经不停不休地走了两个星期。他们穿过了整个沙漠,一路上扔下掉队者和体力不支死去的人,扔掉被太阳晒得神经错乱者,而狰狞兽则掠去了他们中间最肥美最可口的队员,剩下的人全都筋疲力尽,严重营养不良,宛若行尸走肉。? 两周前,他们的飞船坠毁在沙漠里,当时就死了一半的人。飞行员很幸运地当场毙命,变成一团辨认不清形状的肉泥,否则在随后而来的绝望日子里他可能被愤怒的幸存者施以说不出口的酷刑。? 从沾满血和残肉的机械残骸中爬出来后,从20000尺高空像大铅锤一样直坠着地的震惊和歇斯底里中复苏过来后,从哀悼死者和赞美上帝对自己的仁慈中回味过来后,所有的人同时抬头看着四周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众多大大小小的石头一直排列到目力难及的远方,在炽热的三个太阳的光辉下,如同骷髅一样,在沙地上反射着银色的细小的光。?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 章 幸存者们沉默不语。上帝让他们中间的一半人直奔天国,可是未必打算就此放过其他人。? 绝大部分飞船职员摔死了,乘客们只能起来自救,一名来自特种部队的上尉军人成了理所当然的领袖。他检查完飞船残骸后告诉他们,发报机完蛋了,无法求救,也无法报告他们的确切位置。这样一来,最乐观的救援也将来自三个月后,更别提搜索这个贫瘠、荒芜然而又是巨大无匹的星球所要耗费的时间了。? “我要求你们去寻找,所有有用的物品,把它们贡献出来——时节危难,我们需要团结一心,才能得救。”上尉说,他有一双坚毅的灰色眼睛,肌肉发达的脖子和厚实的胸膛,看到他那结实的样子就令人觉得有所倚靠。? “要相信上帝,神不会抛弃我们的,”来自太空加尔文教派的神父如是说,此刻他是那根维系上帝的仅有细线,“只要我们坚信,就必获拯救。”? 幸存者们开始极其热心地搜索飞船上所有的角落,那怕是毁坏最严重的,一名乘客也未能逃出来的前舱也没放过。那儿现在活像一口被摔满草莓冰淇淋的搅拌锅。负责搜索它的旅客们不停地做噩梦,在梦中呕吐。? 水不是问题,那些咕噜作响扭曲变形的管道正在往外漏冷却水,虽然带着机油味儿,但没有毒。他们还找到了不少食品,都是旅游者从各星球上带回的土特产,但无论这些食品花样如何繁多,口味如何鲜美,也不可能维持60个人三个月的生活——何况这班幸存者中还有不少体形肥胖者,必是些胃口奇好的饕餮之徒。? 在一个摔死的朝圣者的旅行袋中他们发现了一张古旧的破地图。上尉和幸存的飞船锅炉工,一位休假的化学教授,加上神父四个人拿着罗盘和计算尺研究了半天后宣布,决定带领大家前往一个临时避难所,那是著名的苦修者冥修教派的修道院,是地图上惟一一个有人迹的标记点。? 十四天艰苦的行军后,他们才看到了修道院的塔。它远在天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在夕阳的光洁下,每一个人都开始疯狂地奔跑。扬起的沙尘粘在他们细细的小腿上,粘重的呼吸从干瘪的肺里冲出,没有人说话,他们挺直身躯,埋下头颅,甩下没用的背包,扔掉空空如也的水壶,踢掉沉重的已经脱了线的破烂皮靴,光着脚在滚烫的沙砾上跑得飞快。? 他们知道,凶猛的狰就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紧追不放。每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它就必然出现,在这班衣裳褴褛,垂头丧气的旅行者中选择一名受难者。两个星期里,他们损失了14个人,始终对这头怪兽束手无措。? 无法预知狰这次将选择他们中的哪一个,显而易见的理由使人们认为,拉在最后的人将大大增加被选中的几率,在离得救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谁希望做那位不幸者呢。他们争先恐后地逃窜,沉默的疯狂低头奔跑姿态感染了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年轻的神父也不能例外,他带着一种深切的耻辱感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忆达尔文那残酷的生存法则,自它出现以来,就不停地让宗教和人的尊严蒙受着莫大的羞辱。现在跑吧跑吧,只要不是落在最后,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 刚出发的时候,他们组织得很好。有人负责探路,有人负责照顾妇孺病弱,有人负责每晚的安全警戒。即使在落难之中,大家依旧表现得彬彬有礼,相互谦让,仿佛这次艰苦的行军只是一次城市背包族的一场度假冒险。一直到狰的出现,一瞬间,脆弱的文明的纽带断裂了,秩序崩溃,活命的本能回到每个人身上。那天晚上,在营地里,年轻的神父在一片惊慌中看到粗壮的锅炉工踏翻了两个帐篷,把一位肥胖的女人撞翻在地;化学教授跃入火堆,几乎把自己全身点着;上尉在远距离里朝猛兽开了两枪,随后不见踪影;所有的人都觅处而藏,一次假日进军演化成了混乱的大溃逃。? /* 7 */ 饿塔(2) 狰实在是一种极度可怕的猛兽,事实上这是一种整个大星云区都少见的凶狠的噬人兽,它的速度快如鬼魅,弯曲的利爪犹如闪闪发光的匕首,钢鞭一样的尾巴在末梢分成了毒蛇信样的三个分叉,比它的外形更恐怖的是它那对人刻骨的仇恨,一旦发动攻击,它就会扑击撕咬到底,决无怜悯和收口的可能。? 唯一值得苦中寻乐的是,狰懂得替自己挑选最佳的口粮。它会掠去逃难者中最肥胖的人,而他们消耗更多的食物,同时又行走缓慢——现在他们剩下来的人全是青壮男女,身体强健,意志坚定,不必有人催促,他们的行走速度也快多了。? 上尉跑在队伍的中间。他手里紧攥着自己的激光枪,脖颈笔直,吐气长缓,跑得不紧也不慢——离开人群是危险的——他第一个领悟到在他们混杂的脚步中多了另一个声音,那是厚厚的肉垫落在沙砾上的声音。他闻到一股畜生身上特有的骚动不安的热气。他转过脸去,在月影下看到那个悄无声息跟随着他们的毛皮光滑的影子,它那扁平的大脸上满是卷毛,逆着风儿微微抖动。它正眯缝着瘦长的因为斜吊而显得格外凶狠的大眼,悄没声息地上下打量着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它又来了,正在慢吞吞地策划发动攻击。而他们对此无能为力,这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和鄙视对他的尊严行成了一种可怕的伤害。妈的,早晚会干掉你的。上尉恨恨地想,捏紧了无用的激光枪。? 他们在奔逃中看到了峡谷的隘口,看到了围绕谷中的林子,成片低矮的小屋围成的小广场,广场中心那个小小的喷水池,一个异教徒的白度母女神盘腿跌坐在水池中心的莲花宝座上,圆如满月的脸上带着大慈大悲的神秘微笑。他们冲进去了。有人跪倒在地,像孩子一样放声哭泣。有人木头一样呆在当地,既不哭也不笑。? 没有一间屋子有灯光,没有一座烟囱有炊烟,所有的地方都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没有人出来欢迎他们。这儿已经荒废啦。希望像大肥皂泡沫一样升上天空,然后炸破了。现在,哭吧,哭吧。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度过了整个晚上。? 天亮的时候,三颗带着各自色差的太阳先后跃上了天空,土黄色的领先,把谷中照得一片金灿灿的,蓝色那颗后来居上,它的个儿最大,最后是桔红色的缺乏热度的一颗。他们清点人数,发现在昨晚的混乱中又少了两个人。来自月球的塞奥尼和艾米丽夫妇。神父回忆起两张年轻的沾满雀斑的脸,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依然流淌着的喷水池中取水。长途的亡命跋涉之后,短暂的喘息让所有的人都情绪平稳下来。他们开始观察四周,林子不大,也不算密集,都是些当地的树种:向左盘旋的蕨类盘成紧紧的环,一圈圈地旋转着升向天空,在树的顶部,从根上分成三片的针叶摇曳着,在风中咕哝着轻柔的沙沙声。这儿显露出来的是一副静谧的园林景象,他们却三三两两地紧靠在一起,不敢深入探究。? 快到中午的时候,上尉把他们四个领头的人召集起来,化学教授,锅炉工和神父。他把他们带到一个低矮的半地下室去。那儿大概是一个砂岩砌筑的酒窖,里面摆放着大量的空玻璃瓶。上尉原先身体健壮,皮肤黝黑,如今蹲坐在一堆甚不牢靠的瓶子上,披着毛毯,胡子拉茬,皱巴巴的面孔又干瘪又苍白,活像一颗失去水分的萎蔫的蔬菜。“食物已经没有了。”他向大家透露了这个可怕的消息,“我们没剩下一点食物。今天早上,我搜索了整个修道院,显然它是被废弃了。我转遍了所有的屋子,希望能够找到藏匿的食物——但是没有。没有。”?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了。救援要两个半月后才能到达,没有食物他们只能饿死。相比这个威胁之下,狰倒是件小事了。? “我们要对付它,我们会对付它的,”上尉说,“枪对它没有用。我面对面地对它开过枪,它抖了抖肩膀,好像我手里拿的是把玩具水枪似的。”他说着,愤愤不平地抽了抽鼻子,“但是我们能把它拦在外面。我四处转悠过了,这儿四周都是直上直上的峭壁——只有一个出入口。我们要在那儿修建一道篱笆。工具这儿有的是。”? “是的,激光枪没有用,”化学教授蔫头蔫脑地说,由于瘦了,他的招风耳朵看上去大得惊人,“我碰巧看过一本旅游简介,这星球上云母岩中长晶体的含量高得惊人——由于那些晶体原子的共振——这是颗奇特的充满超声的星球,上面的生物天生有一种本领,它们能够利用并且控制物体的振动。看到那只大猫脑袋边的绒毛吗,它就是用来感应振动的——激光说到底也是一种振动。你的攻击大概会让它难受,但不可能伤害到它。”? “振动?你是说,用枪对付不了它吗?如果它冲进来,我们就只有跟它肉搏了——好吧,那我们就跟它肉搏!”上尉恶狠狠地说。? /* 8 */ 饿塔(3) “这儿有不少的树,或许这些植物也可以吃?”锅炉工说。他是个有着扁平大脸的强壮家伙,一颗犬牙突兀地伸在嘴外,打破了一点外貌上死鱼一样的呆滞感,“俺在老家的时候听说过有人吃树皮。”? “不行。”教授沮丧地摇头,仿佛在宣判自己的死刑,“这是所有星际旅行者遇到的难题,大部分外星植物的DNA螺旋式和我们的基本结构不同,假使它们对我们没毒的话,吃下去也无法分解出对我们有用的蛋白质分子。”? “我们的肉对它们的猛兽倒是挺适用的?”上尉讽刺地说,他转身面对神父,“这样吧,神父,你来负责搜索。看这些和尚的布置,仿佛只是要离开一小会儿。没有留下一点点的食物,这是不可能的,”他歪曲着嘴角重复道,“不可能的。或许你们信神者另有思路,你们不都是信神的吗?”? “这是不一样的。”神父抗议说。? “就这样吧。”上尉说。? 冥修教派是个快要消亡的古老宗教。他们的教义宣称抛弃所有欲望,就能立地成佛,白日飞升。创建这个教派的是一位古代东方僧侣,据说他们能展现神迹给大家看,然而他们的流传范围很小,只限于大星云区的几个偏远星球。根据古老的地图介绍,这儿是冥修者们的一个圣地。? 既然领受了找寻食物的任务,神父就开始顺着谷地转悠。除了他们进来的缺口外,谷地四周都是高大的绝壁,上面是一条条流水冲出的沟壑,露出岩石内里红色的沉积层。站在谷中央看,这些巨大、沉默、冰冷的巨岩像幕布一样伸向天际,只露出了一块近乎圆形的天空,他们犹如置身井底。? 神父正在犹豫从哪儿开始着手搜索食物的时候,就看见锅炉工带着砍伐树林的那一群人尖叫着从林中跑了出来。? 他们第一次看到了幻泡鱼。它们圆鼓鼓的,在阳光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在空气中甩着尾巴,上下游动,逆风而动,仿佛一些脆弱的肥皂气泡,或者像是一些漂浮在空中的儿童五彩气球。它们看上去柔弱漂亮,毫无危险,而且确实也只是些观赏宠物,但他们现在犹如惊弓之鸟。? 那些幻泡鱼的透明肚皮在空气中以看不到的频率振动着,它们利用振动吸收阳光中的能量,不停地吸入空气中轻或重的气体,使自己维持在某个高度上。它们巨大的眼泡傲然自若地盯着下面那些显然太过慌乱而丢了自己脸的人们,然后摆了摆尾巴,升到更高的天空中去了。? 出去探路的上尉和几个强壮的男人带回了塞奥尼的尸体,他是在昨天夜里的狂奔中踩到了沟里,摔断了自己的脖子。除了塞奥尼之外,他们还找到了一条干涸的车辙道,弯弯曲曲地通向不知道是天国还是何处的远方。痕迹被消磨得几乎看不见了,说明路上很长时间没人走了,看来这个修道所确实被废弃了。? 神父替死人作了祷告。他们把他埋在了树林间。那些蕨树一圈圈地盘旋着,围绕在他们的上空。上尉和锅炉工拿着铲子,像两根残破的石柱,矗立在红褐色的泥土松松垮垮堆起来的巨大坟头边上。? 剩下来半个白天他们都在砍伐树木,修建栅栏。他们把坚固粗大的树干的顶部削尖,深深地埋入地下;用针叶编造带刺的索网,填充每一道缝隙;所有可能被攻击的薄弱点都用巨大的石头在后面加了固。他们忍饥挨饿,辛苦工作,终于完成了这项伟大的工程,这多少带给了他们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神父以无比的耐心搜遍全谷,却只发现了一点点发霉的面包,此外还有一些葡萄干。在酒窖的后面,他发现了一些干枯的葡萄藤,他们也许是自己酿酒的。他没找到片纸只字,也没有任何书籍或者记录。他努力回忆曾经读过的一些关于冥修者的书,记得他们喜爱劳作,冥想,但是没有什么书籍提到过他们吃什么。? 饥饿开始咬啮神父的胃,他两眼发花,在再一次绕到塔下的时候,他正在想那个令他充满焦躁不安的感觉,他们吃什么呢?? 塔是他惟一还未搜寻过的地方。当然啦,它很高,大约有100米高,600个台阶。在此刻的身体状态下去爬它实在是件辛苦事。? 他还是开始爬了。楼梯在塔内,向左盘旋,一圈又一圈,绵亘的石砌梯级一级又一级,永不停息。塔仿佛还在不停地升高,像那些蕨类植物一样,在阳光下静悄悄地生长,往高空攀升。神父不得不几次坐下来休息,休息的时候他可以看到遍布塔身的白色壁画。上面刻画着一些恐怖景象,也许是反映异教里的地狱景象;此外还有拿着宝剑、乐器和老鼠的甲士,一些婆娑的仙女,长满果实的树,睡莲和漂亮的雌鹿;而在所有这些图案的下面,则是一个沉睡的人形。也许这个繁复的世界,只是存在于佛的梦之中。在古代印度人的眼光中,世界本身不就是由梦组成的吗?? /* 9 */ 饿塔(4)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爬到高塔的顶端,那儿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一无所有的房间。大块砌构的白色石头围成了一个奇特的圆形空腔,像是花房,又像是子宫。在这个石造子宫的正中央留下了冥修者长年累月席地而坐形成的凹坑。圆室的弧形墙上开了3个狭长的开口,权充是窗户。3扇窗户间是六幅壁画,他注意到其中的一幅:那是一些骨瘦如柴的人。他们的肚子涨得像面大鼓,眼中却闪动着饥饿的充满欲望的光芒,他们像蜘蛛那样伸手摄取,抓挠,乞求着。? 饥饿之塔。这四个字突然不请自来地跳入他的脑中,让他心神俱悚。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高塔。? 夜里狰又来了,在篱笆外面呼呼地喘着气,喷着食肉动物特有的腥味,眼睛像两盏明灯。谷口一整夜都传来可怕的撞击声。在怪兽的撞击下,整座石壁都在吱嘎作响,埋在地里的树干以吓人的幅度摇摆着。那天晚上狰没能闯进来,让许多彻夜不眠的饥饿的灵魂松了一大口气。?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 章 现在只有修复篱笆的时候能让大伙齐心协力,其余的时候,他们就分散开来,挖地三尺,发疯似地搜遍了所有的房屋和空地。葡萄藤在第一时刻被掘起来吃掉了,然后是各种皮制品,皮鞋、皮带、皮水囊,这座该死的星球上没有蚯蚓和老鼠,否则它们也要一起遭殃。? 上尉忘了告诉神父没找到食物是否该停下来,他就坚持不懈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在谷中游荡。在一间暗屋子里,他看见教授在把一些干草根和树枝状的东西收拢起来,塞在他那件大衣的夹层里。看见神父的时候教授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涩红。? 教授是个脸色苍白的瘦长个儿,鼻子突兀,眼睛很大,像两个蓝汪汪的水泡,这让他总是带上一丝儿惊恐的神情。他眨了眨眼睛,表达善意地递了两块植物块茎给神父,说那是中国人治病用的药材。“对我的疟疾症状应该会有好处。”他支支吾吾地说。? 在转遍了整个谷地那些平庸无奇的房屋之后,神父开始坚信冥修者们惟一的秘密就在塔上。虽然虚弱,他再一次爬上塔去研究壁画和那间空荡荡的冥想室。他发现了建造石塔的材料不是当地的砂岩,它们是从远处运来的白色云母岩,仔细观看,它们与地球上的云母岩却又不同,那里头闪动着无数微小的细密的亮闪闪的晶体,犹如恒河沙砾。? 那三扇窗口极窄小,只容一人挤出去,外面是小小的一环了望平台,可以望见谷外那空旷扎眼的沙漠,风毫无阻隔地在其上肆行,卷起滚滚沙尘。沙尘的上面则是那广漠无垠,寂然无声,深不可测的天空,它显得出奇的空旷与蔚蓝。三个太阳带着五彩的光芒滑过天空。他们就呆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他们确实被遗忘啦。? 这期间上尉上塔看了一眼,他对这空荡荡的房间不感兴趣,他很忙,要带人去修复篱笆。栅栏那儿的反复争夺已经成了一场战争。晚上狰来破坏,白天人在加固,到后来夜里也需要有人值班加固它了。狰的攻击愈发地凶猛,它咬断那些不够粗的树干,撕裂结实的针叶扎编的索网,用结实的身躯撞击得整个樊篱抖动不止,让所有蹲在栅栏后面的人心惊胆战,暂时忘掉肚子中的火烧感。? 锅炉工尤其喜爱这种战斗,他把脸涂抹成印第安人的战斗花纹,拿削尖的长杆从缝隙里往外猛捅,又唱又跳,他的狂热精神激励着大家。他确实是名勇敢的家伙。其他人呼喝着,用韧枝条编织的网格填补空洞,后面加固上大石块,他们用土埋上栅栏间的缝隙,用不知名的外星藤蔓把那些树干捆扎得牢牢的,坚不可催的样子。? 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任何食物。另有一些人也开始爬塔探看,但这样的人不多,毕竟爬100米高的塔对饥饿无力的人来说是个可怕的挑战。教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饿得半死,一路上休息了十六次,还治疗了两次自己的疟疾。一到顶部,他眯着眼睛敏锐地扫了一遍空荡荡的石室,外面的了望台也没有放过,毫不掩饰脸上流露出的失望神情。他向神父解释说,并非自己不相信神父的话,但上来看一眼为了打消他心中猫爪抓挠般的痛苦责任感。? 教授下去后,几乎再没人来打扰神父的工作。神父对那个室中央的空洞越来越好奇,他知道冥修派的历代高僧就坐在这个凹槽上渡过了1000年。也许有人就在此飞升成佛了。左右无事他便也坐在其上尝试著名的冥想,也许是冥想室包容一切的圆形结构让他安逸,他很快沉浸到一种似梦非梦的境界里,他几乎要睡着了。在睡梦里,他仿佛听到怪兽呼呼的喘气声,看到恶魔一样黄色的目光,它的利爪几乎搭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口渴得厉害。也许是出于想象,冥想室里仿佛充满了狰那野性的骚味。他昏昏沉沉地走下塔去,被告之昨天夜里,狰终于冲了进来,咬死了3个人。其中马修的尸体被他们抢了回来。马修是一名十字,那些古老的画一样的象形文字,试图通过想象来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几秒种,他的头脑迷迷糊糊的涌现出了一种神秘的离奇的感觉,他竭力想抓牢并留住这一印象,以便预测或者控制将要发生的事,但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它跑掉了。幻泡鱼在空中飘荡,它们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像是透明的膜片,他们就是些桔黄的,橘红的,湖蓝的,金光闪闪的转瞬即逝的泡沫啊。? 虽然有严格的份额限制,食物还是在一瞬间就被饥饿的人群吞食干净。和以往不同,现在谷中梭巡的这些皮包骨头的人身上多了点什么东西。他们的颧骨高耸在上,脸颊井一样深陷,他们的目光来回扫射地上而不敢相交,因为那让他们自己害怕。? 他们几乎是盼着狰的进攻了。但是篱笆很结实。狰在篱笆外呼呼地喘着气。它也有好多天没有食物了。饥饿让它的肋骨从干枯的皮毛下一根根突兀出来。它用发红的无力的眼睛盯着篱笆后的人,然后转身跑掉了。也许它就此退缩了,放弃了这群同样饥饿的人,这令守侯在篱笆后的人感到一丝莫名失望。? 虽然他们尽量节约,两天后,食品危机再一次开始了。强壮者带头抢夺剩下的骨头,他们砸开腿骨,吞吃了年轻人的骨髓和筋节,但这些东西远远不够拯救大伙,所以有一天早上,上尉带上一群人重新埋葬了塞奥尼。? /**/ 饿塔(6) 头天夜里有人挖开了他的坟,想打死尸的主意,然而在如此恶劣的火热天气下,塞奥尼早已经腐烂成一团食腐鬼也难以下咽的烂肉,于是清晨的时候,人们发现他臭气熏天,横躺在红色的坟头上,眼窝变成了蓝汪汪的两泡水,额头上满是黑色的烂斑,他的牙呲出来,由于颊后的皮肤收缩而显得眉开眼笑。没有更多的人指责这桩暴行,他们只是挖了个更深的坑重新埋了他。目睹着如此大量的卡路里,氨基酸,蛋白质白白地腐烂,也许更多的人在暗自后悔呢。? 其他的人也没闲着,他们试图尝试那些蕨类植物。他们砍倒它,把树皮上的刺去掉,剁成小条的细枝,用小火煮它,然而它发出了比腐烂的尸体更强烈的恶臭。还没等化学教授再次警告他们,就有人去进攻了幻泡鱼。两个来自大角星的钻石矿矿工拿叉子捅它们,结果被炸开的鱼肚皮里喷出的氨水毒瞎了眼睛。他们的脸腐烂了,躺在喷水池边一整夜呻吟不止。? 无穷无尽的阶梯让神父仿佛在爬一座通往天国的巨塔。上帝是永生的,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他仁慈宽厚,为世间万物所共有。那么万能的上帝,以他那无穷的智慧,真的会害怕以前的人修建直通天国的那座巨塔吗?天国究竟在何方,在上面吗,在这座有限的但不断扩展的宇宙中吗?科学每一次发展,都让宗教摇摇欲坠,最后却总能找到与它相容的地方。这是否说明了科学永远也拯救不了人类呢?只是现在这些问题远远也不及去哪儿寻找食物更重要。? 他怀念第一次参加弥撒时领的圣餐,酒和饼象征着耶稣的血和肉,他们每个人都吃了他因而与他同在。皮带又老又韧,根本就嚼不动,但他还是想办法把它切碎,用唾液泡软后吞了下去。克罗洛斯嚼吃了他的子女,独眼巨人烧烤奥德塞的同伴,张巡将妻妾给部下分食,当然啦,还有乌哥利诺伯爵,在一座高塔里啃食了自己的骨肉——历史上早已人人相食,他们还在自相残食呢。成群结队的幻泡鱼浮游在冥想室的外面看他,仿佛大气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鱼缸。? 恶臭一直萦绕在谷地上空。? 两位矿工死了。猎食者终成被食者。那几乎是谷中人人等待已久的一场盛筵。大火烧起来了,锅里的水骨碌碌地冒着白色的泡。借助这两位矿工的牺牲精神,他们又熬过了一个星期。救援依旧显得遥遥无期。神父几乎是奇迹般地熬了下来,他发现教授给他的植物块茎确实有无穷妙用,一小片就能带给他长时间的热量。此刻教授也是形销骨立,眼睛血红,几乎一阵风也能刮倒,然而他精神旺健,脸色红润得出奇。他不停地喝水,干裂的嘴唇边还是起了一串燎泡,这大概都是治疗疟疾引起的副作用。? 太长时间没有人去关注篱笆了,那儿不知道被什么人连掏带挖地弄了一个小洞,直到狰的咆哮又回响在谷地中央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一点。这一次没有人恐惧,他们在上尉的带领下极度亢奋地战斗,胜利的火焰缭绕在他们发烧的大脑四周。他们用铲子,用木棍,用刀子,用指甲和牙齿,和饥饿得缺乏力量的怪兽争夺着嘴里的尸体。? 上尉用刀子从怪兽口旁努力砍下了一条大腿,他觉得自己又控制住了局面。他曾经犹豫和迷茫过,也害怕过。对他的训练让他对这种感觉感到羞耻——现在好了,在知道要走什么道路后,他就不用再担心,他知道自己将坚持到救援的到来。这种胜利的快乐冲昏了他的头脑,在狰钻出篱笆的洞跑掉之后,他持着化学教授那条毛茸茸的还在滴血的大腿纵声而笑。? 他看到神父就站在近旁,神情古怪地看着他,骷髅一样的脸上是一副痛苦的样子。上尉一下僵住,他收敛笑脸,对自己和对神父都怒火中烧。妈的,他凭什么那样看他。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信仰有什么用?不论是信神者的还是无神论者,灾难降临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残酷无情。他狠狠地对付手中的教授,又剁又砍,奢侈地让那些血肉碎末飞溅在地。不用去调查,他知道神父的做法在大家中间引燃了怒火。? 他们在喷水池里清洗教授剩下的残骸,教授的身体中萦绕着一股奇异的药香,即使漂洗了半天依然如此,渗透肌肤肉髓的香气让他显得格外好吃,他那瘦削的半具尸体只在一夜间就被吃得点滴不剩,他们根本就没尝出味儿来呢。他们还是饥饿,需要食物。? 神父在凹槽上盘腿而坐,思潮喷涌,围绕着他的恒河沙数的白亮的晶体在振动,共鸣,那些声音极广阔又极微小,如蚕嚼桑叶,如雨打芭蕉,包含着如宇宙般宽广的讯息在这间小屋中回旋流动,通过弧形的花房腔室灌入他的头顶,让他想起了幼年的,过去的,甚至没有经历过的记忆。欲望从何而来?振动,振动,像蝴蝶那样拍打着翅膀。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一位白发的老人跟他说,我梦见了蝴蝶,蝴蝶才是真实的啊。? /**/ 饿塔(7)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两片黑红相间的翅膀在室内拍打着。那是地球上才有的蝴蝶啊,它飞出了狭长的窗户,翅膀上的金粉在晨光下画出一条弧形的轨迹。? 会是幻觉吗?一种神赐的顿悟充斥着他的身体。突然间,他极度害怕起来。这也许是想象中的想象,他只是想象着自己看见了幻觉。不过害怕只是一瞬间的,有什么关系吗?既然世界就是虚幻,虚幻的虚幻也不过是虚幻而已。在幻觉中他看懂了墙上的画,或者说是字。?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幻。”? 这句话如果是对的话,那么反过来,虚幻也可生出有相。我的天,这可能吗?神父闭上眼睛。世界真的只是黄梁一梦中吗?他开始在心中画一块烤得喷香焦黄的饼。他的头在那些晶体的共鸣中剧烈地疼痛了起来,然而他睁开眼睛就确实看到一块饼躺在他的面前。那确实是一块饼,芝麻粒烤得焦黄焦黄,在地上冒着袅袅的热气。? 眼泪从他干枯的眼眶中一滴滴流出。画饼确实是可以充饥的。他找到了食物!这就是冥修教派的秘密,他曾经以为摒弃所有欲望才是绝欲,然而他错了,有什么比满足各种欲求而告诉你欲求的痛苦更直接的呢?? 他把饼留在空气中继续冷却。他觉得脑袋中金星乱冒,嗡嗡作响。这是神迹吗?还是科学?一个充满振动的星球。什么是思想,什么是物质?柏拉图说。他早该理解,思想本来就是一种振动。电火花在神经元间来回跳跃。这座高塔特殊的构造和材质,甚至要加上这整个星球,它们放大了思想的力量。只要坚信和细心刻画,他们甚至可以创造世界。? 他忍受着剧烈的头痛在头脑中构想一个发报机。它在雾中浮现,越来越清晰,随后当地一声落在了地上,那声响坚实,簇新,发着蓝光,像尖锐的刀子一样捅进他的脑中。他用发热的手抚摩着它。他将下去找他们,他们一定知道怎么使用这东西。而这期间,他们可以通过冥想和信仰来得到食物。他站了起来,却打了一个趔趄,几乎摔死。长时间苦思冥想已经让他不堪虚弱。? 发报机太重了。他根本无法背负起这80磅的重量下600级台阶,于是他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顺着向左盘旋的楼梯慢慢地一圈圈地走了下去。? 空气中飘荡着柔和的风。其他的人在广场上支着的锅边围成了一圈,火焰跳跃,水滚开着。他没有考虑又有谁死了。他快步上前,要告诉上尉,告诉他们他完成了任务。食物!他找到食物了。只要我们坚信,就必得救。多么简单啊,哈利路亚。?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 章 他们站成一个弧形,仿佛教堂唱诗班的大合唱队伍。所有的人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现在,牺牲的那个人也在巨大的天幕上低下头来看着他,目光悲悯。上尉站在中央的高处,他歪过头去看谷的另一边,锅炉工手里拿着半截铁锹制成的狼牙棒逼近过来。他们站得笔直。他明白过来,那是一个审判台。是有另一人为大家牺牲的时候了。他明白要抓紧最后的时光,他举起手指,指向上方,用嘶哑的嗓子说道:“我发现了……”? 那话被后脑上沉重的一击堵塞在了他的咽喉中,最后的意识里有水滚动的声音,人群那白色的牙齿,大气中游动的鱼。远处有一声狰的咆哮,仿佛神的号角在召唤。? 在这一切的上面,饥饿的高塔直刺穹天。? /**/ 谁是吸血鬼(1) 作者:老家阁楼 一 我在这家保险公司上班的第七天,公司就出事了。 这天早上,我准时到达公司,打卡机显示在我工卡上的时间是八点五十九分。放好工卡后,我来到电梯口。 电梯口人不多,因为象我这样总在最后一分钟到达公司的人毕竟不多。眼下经济不好,谁也不想冒这三两分钟之争而被扣奖金。 而我就愿意被扣奖金吗?呵呵,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我就住在公司旁边,我家的窗子甚至可以望到公司办公室里的人影,所以上班只需步行,时间尽在把握之中。 公司所在的这栋办公楼高七层,外面还有很大的停车场。事实上,这七层楼加停车场全是我们公司的。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是七层呢?如果钱不够就盖六层也行,否则就盖八层,为什么偏偏是七层? 在我看来,“七”这个数字总是沾点鬼气。什么七月初七,七月十四,七朝还魂,七七四十九轮回等等。 好在我办公的地方在五楼,七楼全给那些一肚子鬼计的决策层占满了。 进电梯时只有我一个人,然而出电梯的时候我却看见了人山人海。 计划部的门口站满了各个部门的同事,除了交头接耳的就是东张西望的。我努力想挤过去,却有人在故意不让我过,并且还用挖苦的语气说我,挤什么挤,就这么想看死人啊? 死人?我头皮麻了一下。 谁死了?谁死了?我赶紧问。 没人理我,可是没人理我我也要问,因为我就在这个部门上班,整栋大楼我认识的人也全在这个部门里。 这时,我的胳膊被一只手抓住一扯,整个人就顺势被拖到了一边。 我定睛一看,是助理英子。 “别挤了,你进不去的,警察在里面。”英子说话总爱使劲眨巴着她的一双大眼睛,频率大概是每说两个字眨一下,最妙的是,话说完了,眼睛也不眨了。 “谁死了?”我还是那句。 “老鹰死了,好吓人啊!”英子语气带点夸张,眼睛眨了四下。 老鹰是我们的部门经理,四十岁的未婚女性。我进这家公司正是她亲自面试的,四十岁是英子说的,开始我以为是三十岁,由于还未生育,身材保持极好。至于老鹰是个外号,那是在除了“汪经理”之外的最普遍呢称。这也是英子告诉我的,她说汪国英四十岁,她巫英英才二十岁,因此,她是小英,汪经理自然就是老英了。我惊奇地说敢情这外号是你取的?英子表示歉意说,在她进这公司以前就有了这外号了,她说的解释只是她自己新编的一个版本而已,纯属巧合。 其实我对这家公司的了解有九成来自英子。除了老鹰,因为对这个顶头上司我有自己的另一个了解,那是英子和其它人都不知道的。 虽然我才进这家公司仅仅七天。 我定定地看了一会英子,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点悲伤来,结果没有!我只找到了惊恐,还有一点点兴奋。这让我悲哀,她们同事已经有一年多了啊! “怎么死的?你看见了吗?”我淡淡地问,本来我挺喜欢英子的,单纯、好奇、热心和可爱。 “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我早上一来就要先去老鹰的办公室打扫。刚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英子在这个时候竟和我玩起悬念,真让人哭笑不得。 “看到老鹰的尸体呗,”我答。 “错!” 英子带点得意继续说:“我刚进去时什么也没看到,我就拿起吸尘器吸起地来,吸着吸着吸到大班椅后面,这时候我才看到了老鹰的尸体了。” 我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真怕她又再玩什么悬念出来。 “当时老鹰的脸色好可怕,整张脸全塌了进去,眼睛张得大大的,脸皮白得象纸一样,嘴巴也张着,那表情就象看到了什么东西让她非常吃惊一样,想喊又喊不出来。”英子的速眨着,双手同时在半空比划以增加描述气氛。 “我一看到这情形脚都软了,叫也叫不出来,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早上刚喝过的牛奶一个劲地往上涌,你猜后来我怎么着?” “吐了一地?”我快速抢答。 “错!” 英子猛眨了一下眼皮说:“我勇敢地挣扎了起来打了电话报警。” “好样的,”我不禁轻轻地拍了拍掌,也不知是为了她的勇敢还是为了她的精彩描述。 “后来有几个同事来了,我壮着胆子再看了一眼,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我学乖了。 “死——因!”英子一字顿地说。 “啊?!?!?!”我哑然失笑,佩服之极。 “就一眼你就破案了?了不起,了不起!” /**/ 谁是吸血鬼(2) “你别不信,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英子不满意我的态度。 “那你说死因是什么?”我收起笑容,正色地问。 “老鹰是被吸血鬼杀死的!我看到她脖子上有两个红点,还有一点血丝呢!”英子眨着眼说。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6 章 这时,同事老王挤了过来对我们说:“还站在这儿?今天上午不用上班了,警察要调查现场,英子,他们刚才找你去录口供呢,你去看看吧,小李,走,我们去喝茶。” “不用录口供了,英子已经找到凶手了,”我笑着说。 老王一脸纳闷地看一下我又看一下英子。 “她说凶手是吸血鬼,”我又说。 “哈,瞎说,”老王一乐说:“我们快走吧,同事们都先去了茶楼了,难得白放半天假。” 老王最后一句话让我一愣,这么说老鹰死得还有点价值了? 二 整个上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点心做得很精美,然而我却觉得胃里胀胀的。同事们不知为何情绪高昂,从股票到车价,从小肥羊到流星雨,海天阔地无所不谈。 迟来的英子到底蹦了一句人话出来:“其实老鹰也挺可惜的,这么能干的女人。” 全桌刹那间安静下来,刚才还丰富多彩的表情突然全归于一个表情,如同刚把一盘活蹦乱跳的虾一下子倒进了滚开的汤里。 “虽然,”英子嚅嚅说:“虽然她是有点刻薄尖酸,可是我们部门能每季考核都排在第一也多亏了老鹰的功劳啊!下一任如果从我部门里提拨经理的话,我们六个人中有谁会坐上老鹰的位置呢?” 我满意地看了看英子,她的问题很及时啊,逝者已逝,眼下这问题可是谁都关心,唯独我和英子可以置身事外。英子只是个办公室助理,我呢,新人一个,那么我们俩是绝对没有资格谈到争夺老鹰的位置的了。 没有资格的另一种意思也就是没有负担。 我和英子没有负担,我们俩开始吃点心,而另外五个年长同事却都停了筷子。 “老王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应该老王上吧,”又矮又胖的古建明先开口说。 “哪里哪里,现在可不是讲资格的年代了,小罗文化最高,机会也最大嘛!”老王接口说。 罗成都老家四川成都,普通话也带点成都味,英子说是焦盐味。他听到说起他了,也再坐不住,赶紧开声说:“不行不行,怎么也轮不上我啊,公司讲的是业务,张哥是业务标兵,他才是理想人选啥。” 说话音量最大的张哥是东北人,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东北人的那种高壮身材,反而更象是长在南方水乡,又白又瘦,件有需要领导签名的一律送上七楼交副总代签。那么,英子是助理,这个跑腿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 第三天英子从七楼抱着一叠签过名的文件下来的时候,也带下来了一条大道消息和一条小道消息。 大道消息是老鹰的办公室正式解封,明天会有施工人员来把里面的物件通通搬走,下一任新主人很快将会进驻。 小道消息是: “你们猜猜老鹰的解剖结果是什么?”英子用说悄悄话的表情大声说。 她立马成了十只眼睛的焦点。 “你们可要保密哟,这是老总秘书马姐告诉我的,她本来让我保密的。”英子眨着眼睛说。 “保密保密,当然保密,”老王说。 古建明故意压低嗓子说:“如果真的需要保密,我们只好不让张哥听了。” /**/ 谁是吸血鬼(3) “说啥啊你,”张哥在旁边推了古建明一把,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于是,六个头重新聚到了一起。 “解剖报告说,老鹰是死于突发性心脏衰竭,原因是由于突然大量失血。” 英子说完停住看着大家,大家也看着英子,等着她说下去。 “完了,”英子说。 老王:“完了?” 英子:“是啊,就这样!” 罗成都:“就哪样啊?不清不楚的,怎么会突然大量失血呢?” 英子:“这个没说,我也就没听到,要不我再上去帮你问问?” 罗成都白了英子一眼就去做事了。 老王打趣英子说:“这么说,真是吸血鬼?” “我看就是,我真的看到老鹰脖子上的牙齿印了,和电影上的一模一样。” 大家散去,我拍拍英子的背,对她笑一笑,表示理解,然后回到我办公桌。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7 章 四 第四天来了五六个工人,由英子带着把老鹰的办公室搬个一干二净,英子则负责整理老鹰的文件资料等等,因为她一直是老鹰的助理,自然比较熟悉。 第五天上午经理室搬进了全套崭新的办公家俱,王、张、罗、古四位都对新家俱表示了自己的意见,反正再新再好都总会让人说出点不尽人意的地方。而我认为这家俱不错,不过摆设的方位应该在窗子边,这样看文件累了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由于我的意见比较新颖和对健康有益,结果被一致采纳! 下午,英子跳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说好啊,不过是不是算约会? 她说随便,如果不算约会那就AA,如果算约会那就得你买单。 我说买单没问题,但如果不算约会那我们就吃完拜拜,如果算约会那吃完就要去泡吧跳舞然后一起回我家。 英子嘻嘻嘻笑了几声说,你想(被禁止)我? 我正色说,不是(被禁止),是诱奸。 她想了一下说,好吧,如果你诱得到我也没问题! 华灯初上,我和英子坐在一个街口大排档涮羊肉。 “你喝啤酒吗?”我问。 “不,我只喝白酒。” “哈,这么拽!我以为女孩子只会喝点红酒之类的。” “错!我从不喝红酒,因为我喝红酒一喝就醉。” “哦?还有这事?”这个小家伙总让我惊奇,教我如何能不喜欢她呢! 我们一边喝一边还聊了点别的,但很快就开始聊她的吸血鬼了,似乎她对于这个世界存在吸血鬼深信不疑。 “你真的以为会有吸血鬼吗?”我笑笑问她。 “当然有,而且我还感觉它可能就在我们身边,”英子说得很郑重。 “这么可怕?呵呵,”我最近总爱用这种笑声,也许是上网多了。 “有什么可怕的,你看过《吸血迷情》吗?里面的吸血鬼真的好帅好帅,而且还能永远不死,”英子一脸向往状。 “那是电影,吸血鬼哪能都长得帅啊。” “你见过吗?你怎么知道它们不帅?” 英子不高兴我泼冷水。 不过我的冷水是泼定了: “电影里哪个男主角不帅的?现实中可能吗?你真幼稚得可以啊。” “我才不幼稚呢,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不愿意去知道罢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非要想得清清楚楚呢?给自己留一些梦想不是挺好的吗?有时候真想傻一点!”英子说着说着黯然起来。 我也黯然,因为我被她的问题难住了,这种问题一般没有正确答案的,只要沾点哲学边的东西是越模糊越朦胧就越好。 “呵呵,”我突然发现这种笑声简直是世界上最淡而无味的表达了,然而用途却是最广。 “呵呵,”英子也回了我两声干笑,她竟也精于此道,又是一个意外。 “英子,” 我决定说点什么以显示我年长的优势: “你才多大?语气怎么象是饱经苍桑似的。” “我是饱经苍桑了,一个人的磨难不能用年龄来衡量,是不是?” “说是这么说,可是就你这年龄,深圳都特区了你才出生,能经历什么磨难呢?”我又好奇了,事实上英子每时每刻都让我好奇。 “心灵磨难算磨难吗?”英子非常深沉地说,这回眼睛好象没眨。 “扑滋,”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找了纸巾抹抹嘴角。 “你干嘛?”英子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说英子,你们这些小女孩,总是恋爱一回就想要惊天动地,失恋一回就以为曾经苍海,再有个两三回就说自己看破红尘,洞察人世,呵呵,知不知道人生在世还有多少事情可干?你那些破事我八百年前就看透了,我这不还活得好好的吗?”我很认真地说。 /**/ 谁是吸血鬼(4) “你也大我不了多少,还八百年呢,你这些大道理啊,姑奶奶一千年前就听过了!”英子很不服气我说的话。 “算了,算了,过几年你自己会懂的,现在说了也没用,这种事要自己去经历了才会明白,”我举起杯子伸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沿,然后先一口喝尽。 英子也拿起杯子喝尽。 五 这顿饭吃了很久,我们没再去酒巴,直接就回了我家。 英子有点醉,但还能自己走路,当然我更愿意扶着她。 进门后我伸手在门边按开了灯。 英子马上伸手关上了灯。然后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小声说:“好美的月色!”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我们在门边并看不到月亮,但今晚的月亮确实很清很亮,因为我的窗子够大,窗帘拉开了一半,从外面射进来的月色几乎给这间屋子的每一件物件都镀上了一层银色。这是一种很柔和的光,柔和得在光和暗的边缘仿佛起了一层毛剌。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8 章 我的屋子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物件,连椅子也没有,柜子也没有,甚至象样的床也没有。 但是地上铺着一张明黄色的波斯地毯,真正的波斯地毯,也忘了它跟随我有多久了,反正我搬到哪儿也会把它带上。地毯中间绣着非常规则的图案,那是一个又一个旋转的黑色线条,也许它们代表了什么意思,不过这个就只有创造它的人才知道。 我曾经也想知道这些旋转的线条倒底是什么意思,但后来放弃了。因为我在每个时期、甚至每种心情看到它们时都会有不同的感觉,这个很奇妙,它们既象一个个结,却又象一个个解开结的钥匙,或许,这就是它们本来的意思。 地毯就是我的椅子和床。床边是许多的旁边是一台很小很精致的组合CD。再旁边是黑黑的一台手提电脑。 这些东西大部份是黑色的,可我却从来没认为自己喜欢黑色,不知为什么买回来的东西总是以黑色居多,这可以解释为巧合吗? “这么好的月色,今天是十五吗?”英子问。 “不是,十五过去五天了,”我很肯定地回答她。 “哦,”英子口气低落下来。 “怎么了?” “电影上说月圆之夜吸血鬼就会出来的,”英子幽幽地说,一边走到地毯上坐了下来。 “你就这么想见吸血鬼?”我笑着问她。 “你的地毯好软,”英子用手轻轻地摩莎着地毯赞赏地说,一会又抬头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想听音乐吗?”我没等她回答已经打开了CD机。一阵激昂的探戈舞曲突然响起,英子似乎吓了一跳,我冲她笑笑,一把牵起她的小手,用力一拉,英子的身子就飘了起来,同时我另一只手往她腰间一抄,右脚也同时向前滑出一步,接着扭腰甩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完成了探戈标准开场动作。 “哈哈哈。。。”英子被我突然其来的举动逗乐了,趴在我怀里大笑起来。 “不行不行,我不会跳舞的,”她一边挣脱我的手说:“我们换一个抒情一点的曲子吧。” “好吧”我只好又换了一张中国古筝曲。 “这个好听,我从来没听过,”英子抱脚坐到窗台边。 “这是古曲,很难找到的。” “你过来看,那些云好奇怪,”英子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我走到英子身后坐了下来,伸出双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下颌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正好对着英子的耳朵。 英子似乎感觉到了耳朵的呵痒,微微把头扬向了另一边,同时把我的手紧紧地握在她的手心。 “我又在恋爱了吗?”英子象是自言自语地问。 “也许吧,”我淡淡地说。 “为什么是也许?”英子依然望着窗外的夜空。 “那你心中有爱了吗?”我看着窗子的玻璃上映出我和英子暗暗的影象。 “不知道!”英子幽幽地说,身体一动不动。 “那你又是否知道,爱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我冷冷地说,眼睛移向英子的耳朵下边,那是一快白嫩的皮肤。 “如果我爱了,我会付出我的一生去爱!”英子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不后悔吗?”我感觉到两颗虎牙已经伸出了嘴唇外了,但我想听完英子回答这个最后的问题。 英子没有再出声,只是身子发出极细微的颤动,我慢慢地把眼睛移向窗台的玻璃,我看到了英子的眼睛正定定地盯在玻璃上看着我,眼睛睁得很大。。。 六 公司最终从外面招聘了一名新的计划部经理进来。在老鹰死后的第七天正式上班。这样,我们这个办公室又有七个人了。 /**/ 谁是吸血鬼(5) 为什么又是“七”? 老王、古建明、张哥和罗成都第一时间对新上司表示了热烈欢迎,他们不约而同地带了小礼物或是鲜花来到公司,然后放到经理桌上,当然每个礼物或鲜花上都附有一张名片。 而我却居然想不到这一点,空手就来上班了。 英子也没想到这一点,但她却想到了另一点。 她要了我的名片,连同她自己的名片一起偷偷放到了罗成都买的最大的那束花上面,而把罗成都的名片放到了老王的那个彩盒上。从盒子的大小看来,估计老王送的是水杯,不过现在就成了王、罗二人合送的了,呵呵,这两个小气鬼。 新上司迟了半个小时才由老总带着出现在了办公室,让人喜出望外的是新上司依然是个女性,虽然没有上一任妩媚,但似乎从第一眼看来,应该会更好相处。原因是她有一张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毛,厚厚的嘴唇,说话也是不紧不慢,自我介绍说她姓齐,名叫仙婉。瞧,多温柔可人的名字。 不过英子就不这么认为了:“齐仙婉齐仙婉,该不会是齐宣王吧,荒涎无道哦!” “你是说她可能是好色女上司?”老王说着伸头望了望经理室的玻璃说:“嘻嘻,日本卡通的故事哟,我喜欢!” “原来你是个变态色狼,”罗成都瞟了一眼老王。 “还是个老色狼,”英子也不屑地说。 “不过真是那样也不错啊,”罗成都又加上一句。 哈哈哈。。。 欢乐的办公时间! “我还以为你们当中有谁会升职呢,原来又是个女人来管我,”英子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互相瞧瞧对方的脸,马上又调头各自忙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起身往厕所走去,想到那里去好好笑一通,憋着太难受。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9 章 七 英子说今晚要上来我家,还叮嘱我一定不要走,因为她不想提很重的东西走来走去。 “很重的什么东西?”我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说完她就挂了机。 我已经能很适应英子无时不在的悬念了。 移步窗前,推窗望天。 天在慢慢变黑,从白天到黑夜,其实中间还有那么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天空是灰的。 这是从白天到黑夜必然的过渡,只是没有静静地等过天黑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我在每一个黄昏中等待着天黑的来临,已经八百年了。 在八百年里,只有八个女人爱上过我,最终,她们全都在爱上我的那一刻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相信,只要她们真心爱我,那么她们的血就应该和我融在一起。 如果她们是真心的,那么她们就不应该感到痛苦,真正的爱情,是要融为一体的! 但是,如果她们并不是真心爱我,那么,我不允许她们的血玷污了我的灵魂。 八百年前我就知道,我和其它的同类不一样,因为我吸到的血并不是流到胃里,而是直接流进了我的血管里,和我的血液溶在一起。 英子看我的眼睛太安静,我看不到她眼里有属于爱情的火焰跳动。 并且,她的血流动得好缓好缓,她的心跳也很平静,没有被爱情燃烧得沸腾起来的血我是不会喝下去的,那只会令到我的血液不再纯洁! “如果那一刻我爱上了你,你真的会吸我的血吗?”英子问我。 我已经收起了伸出嘴唇的虎牙,无奈地看着她,点点头。 英子不出声,看着我眨了几下眼睛,一会就有眼泪流了出来。 “你害怕了吗?”我冷冷地问她。 英子摇了摇头,幽声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纯粹的爱情吗?” 我点头。 “那你活着就为了等你的纯洁爱情吗?”英子的声音带着抖动。 我看着她再点了一下头。 “可是,你多久才等到一个纯洁的爱情呢?”英子让泪水放任地流着。 “大概一百年左右!”我惭愧地说,因为一百年才被一个女人爱上的男人实在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不过这个傻丫头看问题的角度却很特别,她听了我的话泪水流得更欢了, “好感动哦,竟有男人为了一个真正的爱情等上一百年!” 我汗颜,因为这个也并非我的本意,实情是我自己也很无奈。 英子已经到了我家门口,如打鼓般的敲门声不用问也能猜到是她,这个没有悬念。 她背着一个大黑包,这就是她说的很重的东西了吧。 “你真客气,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我帮她接过了包。 “少臭美了,这不是给你的,我带来有用的。”英子扁扁嘴说。 /**/ 谁是吸血鬼(6) “呵呵,” 这两声真是无处不可用。 “告诉你,这是望远镜,带架子的。” “有什么用?”我不解。 “你上次不是说你的窗口能看到老鹰办公室的窗口吗?” “是啊,不过我不用这个,我的鬼眼比这个好使。” “是我要用,从今天开始我要天天观察,说不定哪天那个凶手就会再出现!”英子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了那些家伙在组装起来。突然又转过头来问我:“老鹰真的不是被你吸的血?” 我感到好笑,点了一根烟,看着烟雾在空气中慢慢散开,然后才回答她:“如果我吸了她的血,那么那天我也一样会吸你的血,我已经说了,我和它们不一样。” “好啦好啦,信你啦,不过现在我也算见过真正的吸血鬼了,所以我也不怕吸血鬼了,我下一步就要把行凶的吸血鬼捉出来!” “你认为你能捉住它吗?”我好奇地想打听一下这小妞的计划。 “捉不住我也要看看它是谁?因为我知道它肯定就在我们公司,那天老鹰晚上加班,而晚上没大门钥匙的人是进不去的。”英子分析得头头是道,连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它们可跟我不一样,你不怕它们发现了你把你的血也吸了吗?”我问。 “不是有你在吗?我都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住你这儿了,你要保护我!”英子说着从黑包里扔出一个小塑料袋,“我换洗衣服都带几件上来了。” “啊?”这回真让我吃惊不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和一个吸血鬼一起住?” “是啊,”英子头也不抬说:“因为你是个好吸血鬼嘛,只要我记着不要爱上你就行了,没事的!嘻嘻。”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0 章 我感到头晕,她竟然在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 现在的社会是什么社会? 现在的女人都是什么女人? 真是八百年来头一遭! 英子好不容易装好了她的望远镜,并用架子支在了窗子前,然后低着头眯着眼在调试。我靠在墙壁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边抽着烟。 “问你件事行吗?”英子背对着我说。 “说吧!” “你要说实话的。” “好的。” “还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还问不问?”我实在拿这丫头没办法,八百年的修养也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都八百多岁的人还这么没耐性,真怀疑你会等一个女人等上一百年。” 唉,我无言, 可怜这八百年的道行,竟要毁于一个丫头之嘴了。 “据我所知,” 英子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我,终于开始切入正题了, “老鹰几乎每晚都会呆在办公室,至于到几点我就不知道了,可是你却天天呆在这屋,还说你能看到办公室的事情,那么——”英子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看着我。 我诚惶诚恐地看着她,决定让这位爱玩悬念的小姑娘自己揭开谜底。 “那么你都看见了什么?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事实啊,正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英子说话间还两手挽到了背后,在我面前踱起方步来,俨然审犯。 “是的是的,长官,我一定坦白,一定坦白。” 我点头哈腰,一心要和英子把这戏演下去。 “那,你就快说吧,呵呵,” 英子大度地对我挥了一下手,打了个哈哈,惟妙惟肖。 “这就说,这就说,” 我再哈了两个腰说:“其实长官有所不知,小人今年八百有余,老眼昏花,啥也没瞧见,”最后一句我学足了张哥的东北腔。 英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过来扯扯我的手说:“哎呀快说吧,你不想知道谁是你同类?” 其实周围的同类我是知道的,我们都彼此心照不宣。 但我却不能告诉她,一是怕吓坏了她,再就是让她自己慢慢找出真相也好,反正很多事情真正的享受都是在过程中间,一下子到了结果反而就无味了。 比如泰山的索道,一厢情意地剥夺了别人爬天梯的快乐。 不过我却很愿意告诉英子另一些我所见到的事实。 “英子,你知道办公室除了老鹰之外,还有谁也喜欢加班吗?” “不知道,”英子茫茫然地摇头。 “告诉你吧,我们办公室只有你和我不加班,其它每个人都加班。” 英子听到我的话睁大了眼睛。 我继续说:“只不过老鹰是天天加班,而那四个老男人每天只会有一个加班,他们好象有什么约定,顺序排得很好,时间也很有规律。” 英子的眼睛张得更大了,嘴巴也张了开来。 /**/ 谁是吸血鬼(7) 我不再说话,只是笑看着她。 “你是说,老鹰和他们四个都有那个?”英子似乎对自己已经说出口的话也不太肯定。 我赞许地点点头,肯定了她的推测。 “天啊,这怎么可能?”英子双手拍打着头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平静地问。 “那四个家伙这么恶心,而老鹰这么漂亮,”英子仍然不能接受,在作最后挣扎。 “呵呵,事实并非都是人人能接受的,但事实就是事实!” “天啊,天啊天啊。。。”英子有点语无伦次。 看来这种事实太过于成人化了,对于刚成年的小姑娘而言还是太洪水猛兽了一些。 英子用了好长时间在我屋内走了好多的圈子,终于她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了。 “那好,我问你,老鹰是不是让他们中的一个给杀了,他们中的一个是吸血鬼,是不是?” 我摊摊手说:“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亲眼见到。”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1 章 我说的是事实。 “这还用见到吗?你知道那天轮到哪个老流氓去加班就行了,肯定就是那个了,”看不出这小姑娘急起来还不忘记保持清醒的逻辑能力,这可很不简单了。 “所以说推理并不等于事实嘛,事实是那天晚上我亲眼见到张哥和老鹰完事以后,张哥就先下楼走了,我还看到他在楼下上了出租车呢,所以肯定不是他,而且他也没动机啊,” “我查了,那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哼,这就是动机!说不定他走到半路让月光一照,肚子饿了,想一想就回头去把老鹰的血给吸了。”英子振振有词。 “有道理,”我赞许地说,“不过按你这样说,其它三个也有可能是凶手了,只要他是吸血鬼就成,让月圆之光一照,肚子这么咕咕一叫,就上去把老鹰给吸了,”我带点夸张地比划着说。 “当然,四个老色狼都有嫌疑,”英子乜眼看了我一下说:“严格一点的话,你还没有完全脱掉嫌疑的。” 我哑然失笑说:“呵呵,当然当然,不过我认为你还是破不了这个案子。” “为什么?只要我能找出谁是吸血鬼就行了,那个肯定就是凶手了!” 英子一付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 “呵呵,我看不一定。” “少唬我了,你说帮不帮我嘛,其实你也不用怎么帮我,只要你跟在我后面保护我就行了,老实说我并不想给吸血鬼吸死,尤其是老流氓吸血鬼。” 英子扯着我的衣袖说。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说吧,你有什么计划了吗?” “嘿,这回是天助我也,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英子一贯的欲言又止的伎俩又来了。 我双手抱胸耐心等她自己说下去。 八 转眼间,老鹰死了刚好一个月了,也就是说,今天又是十五月圆之夜。 英子认为月圆之夜吸血鬼会比较饿,也就比较容易显形。 当然我是个例外,我早说过,我吸血并不是因为饿,而仅仅是因为爱情,这个理由说出来其实我也有点脸红,但事实就是这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个孤独了八百年的吸血鬼而已。 英子的计划就在今天,而我也决定了要协助她。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我仍然决定陪英子玩下去,八百年来我还没有和哪个女人玩得这么开心过,并且我们之间是没有爱情的。 是不是因为没有爱情所以我们才开心呢? 那八个已经融入我身体血液的女人让我激动、让我沸腾,让我狂野,让我沉醉,却没有一个真正让我开心过。 我想,有时候我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开心而已,那怕是一个意外,一个悬念,一个狡辨。 我用一百年找到一个爱情,然而我却用了八百年才找到一个开心。 按英子的计划,公司明天会有一个年度考核会议。而我们的准备资料前两天就已完成了,但我必须在今天藏起其中两份重要表格。然后在下午下班以前宣布表格不见了,当然我还得按计划接受同事们包括英子的奚落和白眼。最后齐宣王会不得不宣布全体加班把表格赶出来。 而英子在计划中的任务在早上上班前一小时就干完了。 她负责把办公室的窗帘架子螺丝拧松,以保证在月亮出来后,她一个“不小心”就能扯下窗帘,让月光照进来,从而达到逼出吸血鬼真面目的目的。 英子的计划不错,我们进行得也不错。 下午,表格果然不见了两份。 我刚说出口,同事们就一致对我口诛,最大声最生气的是英子。 我低头认错,由于认罪态度较好,还是英子带头首先原谅了我。既然最大声最生气的那个小姑娘都原谅了我,其它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 谁是吸血鬼(8) 全体加班。 估计最起码要加到十二点以后吧。 我们都埋头干活,我还注意到英子时不时在看表。 我也看了一下表,才九点多,还早着呢,按计划是十二点正行动,这是我的建议,我告诉英子吸血鬼在月圆之夜十二点左右抵抗能力最差,而这个时候的月光能量又最强,被月光一照就很难不现出原形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相信对于英子来说,今晚的时间是特别难过的。 从十一点开始,英子就频频上厕所,我想她可能是紧张的原因。 我突然想起我还准备了一件东西要给英子的,差点忘了,于是在她上厕所的时候,我也跟在了她背后。 我在走廊上叫住了英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她,吩咐她到厕所里再看,按纸上写的去做。 为免人怀疑,我装模作样到男厕站了一会再回来继续工作。 很快十二点就到了。 英子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笑笑点了点头。示意我已经准备好了,然后我就走到大门边,装作查日历,因为那里正好挂了一本日历,而日历旁边是这间办公室的电门总开关。 于是英子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杯子装作要去茶水间,走到拐弯处只见她把杯子一松,咣当落地,然后蹲下去佯张拾杯子,接着用极快的动作把拖到地上的窗帘带子一拉! 我同时也把电门往下一扳,然后急步走到英子身边。 这时整个办公室突然漆黑一片,窗帘并没有按计划掉下来。四个老鬼哇哇叫了起来: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2 章 “怎么搞的,停电了?” “怎么会停电?” “谁有电筒?” “他妈怎么干活啊!” 我已经来到了英子面前,她赶紧紧紧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她身上在发抖,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眯起眼找到刚才英子拉的那条带子,我把带子在手上绕了一圈,再出力一拉,只听“哗啦”一声,窗帘一下子全掉了下来,大片银色光芒如水银泄地般洒了进来。 顿时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英子紧紧抱着我的身子,我笑着看了看她,只见她拼命睁大了眼睛望着前面,眼里满是惊恐和期待。 王、罗、张、古四人此时都还在各自的座位上坐着,头却趴在桌面上,月光覆盖着后背,只有肩膀不时在抽动着。 突然,四人同时头一扬,唰一下齐齐站了起来,瞪着绿绿的眼珠子一起射向我们这边,脸色惨白,嘴边露出两颗长长的尖牙。 “啊——”英子刚要叫出声,我早有防备,赶紧用巴掌捂住了她的嘴,这时我的手感觉到了异样,低头一看,她竟忘了戴上我刚才跑出去给她的假虎牙,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吸血鬼总会被牙齿迷惑,因为吸血鬼对于自己这两颗长牙非常自豪,也非常自信,因此它们只要见到也有这两颗长牙的人就以为是同类,而不会再加于伤害,所以往往自信过头了就会变成愚蠢。 我瞪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我已经伸出来的两颗虎牙,英子这才醒悟起来,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假牙来,戴上一只,在戴第二只的时候由于心急,手一抖竟然把假牙掉了,这么黑的地面一下子滚出去了老远,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了。 英子急得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双手紧紧抓实了我的衣领,差点把我勒得背过气去。 这时候我感觉到那四只吸血鬼已经包围了我们身边,抬头一看,探过身子,注视着水清。 “没什么,只是有些困倦了。”水清回答,并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里。 休息室里只有水清与晓文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屋里很静,外面也很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水清轻轻晃动茶杯,细长的茶叶在水中浮沉,热气升腾。 水清想起了泰有明,就是刚才晓文说的那个跳海自杀的男人。虽然还没有最后确定,但同一条船上怎么可能会有两个想自杀的人呢?昨天下午泰有明打电话给水清,当时水清正独自驾车去开发区,接到电话后在路边停了车。泰有明问水清为什么要和他分手,水清很明确的告诉他说自己另有爱人了,但泰有明却苦苦哀求,还说立即回烟台,他不相信六年的感情会顷刻间瓦解。 六年的感情,从大学到工作。水清也不想这样,但她一直生活的不开心,日子过的太平淡,没有激情,总仿佛是茧中的蝴蝶,没有真正美丽过。泰有明不是不好,相反现在很少有男人像泰有明这样优秀,事业有成还不花心,对女朋友非常有情调。但水清就是觉得还少些什么,无法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直到遇到李严。 李严是水清部门下的业务员,是个英俊的男人。他的头发很硬,却梳的很整齐,在日光下会泛起乌黑的光泽。李严的衣着也十分考究,一件衬衫从不穿两天,不论西服还是休闲装,总是那么的光鲜,有男人味。李严的眼睛很大,会说话似的,还有他的笑容,那么的灿烂。这一切都让水清怦然心动,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所以水清抑制不住的想要爱他,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他。水清知道这样做对不起泰有明,但她觉得爱情这种事情,不可勉强。 就在昨天下午,在泰有明的追问下,水清说出了李严的名字,还将他们间已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泰有明,包括(**)的每一个细节,和枕边的甜言蜜语。水清对泰有明说:“这种感觉你从未给过我,你永远都只在乎你的事业和你自己的感觉,你从来没问过我想怎么样,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泰有明痛哭着说他会改的,还说船就要开了,他立即回烟台,再也不离开水清了。水清狠了狠心,说:“你不用回来了,都太晚了。咱们分手吧!”电话那头气笛长鸣,声音嘈杂,泰有明哭着问水清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还说如果水清一定要分手的话,他就跳海自杀。水清没再说话,泪水却慢慢滚落。长痛不如短痛,情爱的事,谁也说不清对错。 水清想到了一切,却没想到泰有明真的会跳海自杀。 午后的阳光里飘扬着大片的雪花,水清到窗边向外张望,绮丽大厦的上方有片乌云,边缘明亮。远处的海涌动着浪花,一层层推向岸边。水清想到了泰有明,心中愧疚,痛的难忍,泪水在眼眶打漩,却始终再落不下来。 /**/ 第三个愿望(2) “嗯,时间到了,又要开工了。” 晓文整理叠好报纸,放在休息室的茶几边上,把自己与水清的茶杯也都拿去冲洗,回来时发现水清还在窗边发呆,正要喊她,但转念一想,水清很快就要是自己的上司了,便一笑,独自走向办公室。 水清转过身来,望着钢化玻璃门外晓文远去的背影,沉思不语。晓文的长发很整齐,人也很漂亮,身材更是公司数一数二的好,如果她在公司,始终会对水清构成威胁。在时下的社会,漂亮就是资本,更何况晓文这样善于交际的女性。虽然表面上水清与晓文是公司里最好的朋友,但女人间的事情,男人永远不会明白。 水清决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开除晓文。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3 章 当然,最终促使水清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是李严。因为水清发现晓文似乎很在意李严对她的意见,凭借女性的直觉,水清认为晓文爱上了李严。这种威胁超过了金钱,是水清不能容忍的。 <二> 下午水清去机场接她的姨妈于紫淇,但没接到,电话联系后才知道泰航的飞机因为事故在深圳迫降,所以于紫淇要晚些才到。水清一家还有曹树华一家都在机场等待,静静的坐着发呆,没有话说。这气氛非常尴尬,水清干脆买了几份过期的报纸看起来。 傍晚时分于紫淇的飞机终于来了,水清还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于紫淇怀里撒娇,嘴里说:“想死人了姨妈!”于紫淇抚摸着水清短直的秀发,又细细端详水清漂亮的脸蛋,感慨的说:“时间过的真快,二丫都长大了。”然后想起了她的两个儿子,眼泪便掉了下来。 曹树华也来接机,但他并没有站到前面,而是站在人群后,很落寞的样子。水清的小姨与姨父为有这一个儿子感到羞耻,更不愿与他一起出门。可是今天却不能选择,因为他们是于紫淇出国前最要好的亲友,而且于紫淇十六年来唯一回来的那次也是来探望他们的。虽然于紫淇也十分喜欢侄女水清,但他们始终觉得那一亿美元会属于他们。 水清是开着自己的车来接姨妈的,曹树华也开着车,但于紫淇却选择了水清的车。这让曹树华一家有些不快,更多的是忧虑。 于紫淇上一次回烟台是在十年前,那时水清刚十一岁,还是个天真灿烂的小女孩,那时她还有一个姐姐,叫水华。于紫淇对两个小侄子十分痛爱,总说将来有钱了一定要接她们出国。这几乎都快成了水清儿时的理想。但可惜水华十三岁时就死了,急性阑尾炎,发现晚了。于紫淇听到消息后悲伤不已,她总在电话说里说要给水清两份关爱。现在于紫淇真的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亿美元,这让水清一家欣喜若狂。 回市里的路上,水清接到一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问她晚上参不参加公司年庆。水清说:“不去了,我姨妈刚下飞机,在夏日酒店定的桌子。你们玩吧,别等我了,开心些。” 于紫淇在后排座里与水清的母亲聊天,她们姐妹两十多年没见面,有太多的话想要说,有太多的快乐与痛苦想要倾诉,猛然间想要暴发,却变得非常拘谨客气。但在说到大丫水华的死时,于紫淇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有丈夫,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哭过后,所有芥蒂都消失了,车里的四个人都高兴起来。于紫淇说没想到烟台变化这么大,海边修筑的这样美丽。当然这样的变化也就限于东西两端,市中心还是老样子,只比十年前略有变化。 李严比他们早到一步,已把一切准备好。于紫淇问这个小伙子是谁时,水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略显羞涩的说:“是我未婚夫。”于紫淇把李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说:“是个好小伙!” 晚宴很奢靡,虽然水清平时也常到这里吃饭,但自己掏钱还是第一次。于紫淇说有些过了,太浪费了。曹树华一家忙接过话去,说:“十多年了,你好容易回来一次,不上上档次怎么行?”于紫淇笑笑没说什么,水清与李严也不争辩,水清的母亲却有些忍不住,正想说这是我们家掏的钱时,却被水清转移开了话题。 “姨妈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啊?” “不走了,老了就埋葬在这里,落叶归根。” 一直没说过话的曹树华突然开了口。 “那姨妈在国外的产业谁来打理呢?” “我把它都卖了。” 于紫淇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吃一惊,每一个人都在心底快速计算着,如果加上不动产和其他有价产业,那于紫淇这次带回来的就不止是一亿多美元,应该是一亿六千万美元。于是在场的人都更加殷勤备至,特别是水清的未婚夫李严。 晚宴后,李严带大家到了会客厅,在大家都按辈份落位后,于紫淇突然宣布了她的遗嘱。内容是这样的:继承人为水清和曹树华,他们每人将得到遗产去税后部分的一半。遗嘱十分简单,却一下子将事情明朗化了。虽然于紫淇没将她的两位姐妹列入继承人名单,但把钱留给他们的儿女与直接把钱给他们是一样的,而且不厚此薄彼,可谓皆大欢喜。 /**/ 第三个愿望(3) 于紫淇说水清就是她的女儿,曹树华就是他的儿子。 于紫淇毕竟在国外住了许多年,对同性恋并没有曹树华父母那样反感,还反过来劝姐姐和姐夫看开些,现在年青人都是这样的。曹树华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笑意里有种妩媚的味道。 一家人坐着聊天,聊到了泰航的迫降事故,于紫淇绘声绘色的说飞机如何在半空发现放不下起落架,如何在空中排净燃油,如何在迫降震动的快要散架时突然停住,惊险无比,她的心脏病几乎都要犯了。说完这些话后大家突然都没话说了,无趣的很,于是纷纷告辞,于紫淇留下了水清,陪她夜谈。 “姨妈你什么时候教我那些巫术啊?” “呵呵,二丫还记着这个呢?其实很简单的,不过只能实现三个愿望喔。” “真的?姨妈教我嘛!” “好,教你!” <三> 十一月二十六日,天气很好,温度适中。 水清上班时意外的听到一个消息:华东地区总代理的职位让晓文抢占了。 这一次职务变迁有些不同寻常,因为晓文到公司刚半年,而且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业绩。而水清从公司创始就已经跟随总经理,风风雨雨四年了。更何况前些天已经内定华东地区总代理的位子给水清,就在昨天早上还是这样决定的,但只过了一夜,情况居然就改变了。 水清有些恼羞成怒,似乎整个公司的人都在讥笑她。 人事部称这是总经理的决定,而且已在昨天的公司年庆上宣布了,不可改变。昔日对水清无事殷勤的同事们都改向晓文献殷勤去了,甚至刚进公司的新人也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 水清到处都找不到总经理,他躲了出去。 新上任的华东地区总代理晓文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上任,水清闯了进来,在门口停住。两个女人四目相对,有片刻仿佛永恒的寂静,然后水清笑了,那么的自然。 “晓文,恭喜你呀!我早就觉得你比我强了。” 晓文一愣,满眼的诡辩都无处倾泄,忙本能的低下头去,刹那的停顿,再抬头时已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脸的阳光似的笑容。 “你别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啦!其实你更适合这个位子。我都不知道上任该干些什么呢,愁死人啦呀!不如你来帮我吧?” 水清呵呵笑着走过来,与晓文拥抱,继续保持着平静的心跳,以及没有一丝颤抖。水清仔细感觉晓文的心跳,尽管隔着冬衣,却仍旧非常的有力,但却并不急促。在水清感觉晓文的心跳时,晓文也在感觉水清的心跳。两个女人不动声色斗了起来。 “听说你在上海那边也认识人?”水清说。 “是啊是啊,我好多同学都在上海工作,都是些人物呢!我男朋友就是上海商业银行的,去那边开展业务会比较方便。”晓文语速极快的说,同时注视着水清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嗯,那你的确比我适合做华东地区总代理。再次恭喜你,为公司。”水清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然后是气馁,最后恢复平静。水清再次做出拥抱的姿势。 “为公司的发展!”晓文回应着,以为自己赢了,与水清拥抱。 这一回合是水清胜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晓文的心跳在加速,和抑制不住的颤抖。这让仍在拥抱中的水清嘴角泛起冷笑,阴冷如冰。 总经理的手机仍旧不通,秘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水清在公司各部门间走动,照常工作。水清在观察这些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谁将来会是自己人,谁应该踢出公司。 在水清的概念中从来没有失败这个词,所有的失败都可以是胜利的起点,失败可以让你看清谁是自己人,甚至锻炼自己的意志。水清从小就知道人们并不相信眼泪,他们只相信胜利的一方,而不管他们取胜的方法。便如此刻,水清并不觉得自己已无法扭转局面,只要能找到总经理,就一定能乾坤倒转。 但是一整天,总经理都没有露面。晓文似乎知道总经理在什么地方,但水清不屑于问她。直到下班时,水清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真的输了。 晚上水清去了夏日酒店找姨妈,她哭了,说自己输了。于紫淇安慰着她,说:“你还记得昨天我教你的巫术吗?现在可以许第一个愿望了。”水清擦干泪水,抬头望着姨妈的眼睛,疑惑的问:“真的有用吗?”于紫淇诡异的微笑着点头,“姨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于是水清拿起客房电话,要服务生送上来一碗(又鸟)血,两只蛇头。接线员很是诧异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水清是真的要这些东西,而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二丫,你决定了吗?三个愿望,这将是第一个。” “嗯,我决定了。”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4 章 /**/ 第三个愿望(4) 于紫淇将蛇头放入(又鸟)血中,从颈上取下一串深红仿佛黑色的水晶项链,挂在了水清的颈上,退到一边。水清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后,口中念念有词。两颗蛇头浮出(又鸟)血,嘴巴慢慢张了开,吐出信子,诡异的发出嗤嗤声。 水清表情狰狞,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第二天上班,水清刚到公司就听说晓文出事了,交通事故,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但希望渺茫。水清一脸的震惊,她并不是为晓文而震惊,而震惊于姨妈的巫术是真的。因为水清昨晚许下了第一个愿望就是:晓文将出车祸,并活不到明天中午十二点。 <四> 医院走廓里永远都有一股死尸的气味,尽管被消毒水的剌鼻气息所遮掩。 水清擦拭净眼角的泪水,在同事们的再三劝慰下才离开医院。她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叫着晓文的名字,仿佛在车祸中死去的是她的亲姐妹。同事们都被她表露出的真情所感动,很多人都流了泪。 十一月二十六日,中午十一五十九分五十秒的时候,晓文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医生说晓文已闯过生死关,但她的心脏还是突然停止了跳动。总经理更是难过不已,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晓文原来是他的离异父亲带走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只有水清一人明白晓文的死怎么回事,但她的泪水也是真的。 女人善哭,但女人更善于表演,以及享受表演。 现在晓文死了,华东地区总代理的候选人只剩下水清。可是水清对这个位子已无兴趣,她在想更难实现的念头,比如独占那一亿多的遗产。如果一个人拥有三个能改变自己一生的愿望,那他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离开医院后的水清回到公司,继续悲痛欲绝。其实这里面也并非全无真情实感,凭良心说水清还是很喜欢和晓文在一起工作,有竞争的乐趣,而且两个人品味也很相投,也曾一起泡酒吧点评男人的好坏。现在晓文真的死了,那些往日的笑声一下子消失了,水清还是有些伤心。虽然晓文是她害死的。 李严一直陪在水清身边,他不停的安慰水清。这在水清看来是那么的有男人味,虽然偶尔会有些古怪的猜疑,但水清还是乐于靠在李严的怀里,听他在耳边安慰自己时说些肉麻的情话。 公司里有些混乱,先回来的那些高层领导都在议论晓文的事,下面的员工虽然仍在工作,但很明显都没用心。水清现在是公司唯一的女性行政主管,于是立即召开高层领导临时会议,整顿人心,重新开展工作。这本身就是越权行为,但水清的管理才能是有目共睹的,会议结束后公司运作立即恢复正常。总经理在医院打来电话让水清安排丧葬,以及通知有关亲属。水清让李严协同总经理的秘书在副总经理领导下办理,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 天黑了,水清在员工们的再三劝慰下才离开公司。总经理打来电话哽咽着说感谢她,再要说什么时却又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反而要水清安慰了他半天。 李严要开车送水清回家,但水清却叫他把车开到夏日酒店。 “姨妈,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不过……” “二丫,没什么,这世界永远都是弱肉强食,你不害她,她迟早要害你的。” 水清望着李紫淇慈祥的面孔,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夜里水清陪李紫淇睡觉时问起她当年许下了什么愿望,李紫淇呵呵笑了,想了半天才说:“我那时候是一个穷人,你说能许什么愿望?当然是与钱有关的了。”水清问三个都是与钱有关吗?李紫淇说:“是啊!那时候都快穷疯了,就一下子许了三个都跟钱有关的愿望。现在想起来,觉得真是太傻了,一个人只有钱是没有乐趣的。”水清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水清发现姨妈走了,她留下张纸条,说去北京旅游。水清在床上想了半天,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最终还是决定了。她抓起电话,叫服务生送上一碗(又鸟)血,还有两颗蛇头。水清摸了摸颈上姨妈送的那串奇异的项链,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水清口中念念有词,(又鸟)血里的蛇头再次浮出,张开了嘴…… <五> 刚早晨七点半就有人打来电话,水清接听,是李严,他请来本地丧葬行业最有名的人,为晓文主持葬礼。已在夏日酒店楼下大厅等候。 这个人姓泰,居然也叫泰有明。水清一下子想起跳海自杀的泰有明,心中竟然隐隐做痛。泰有明问:“您是要按传统办还是按现代办?”水清一愣,略一思考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非常尊敬的对眼前的这位泰有明说:“您等会,我打电话问问晓先生的意思。”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今天也会发生很多事情,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 第三个愿望(5) 水清刚回到公司就接到家里的电话,是水清的大姨父,他有些气急败坏,在电话里大声质问水清把李紫淇到什么地方了。水清轻蔑的一笑,回答:“姨妈去北京旅游了,怎么?我姨妈去哪这您也要管着?”水清的大姨父更加生气了,他说:“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就这么不动听呢?我就从来没听你管你大姨叫声姨妈,为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了!”水清更加不屑的嗤笑,认真的回答:“因为方便!” 上午十点,公司召开临时会议,一致认定水清最适合做华东地区总代理。水清没有异议,她也想离开这座一潭死水似的小城市。 会议结束后水清将手机开机,发现有二十七个未接听的电话,不是自己家里打来的就是曹树华家的电话号码。水清冷笑一声,拨通了那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二丫吗?我是你大姨妈啊,你二姨发来一份传真,她说要修改遗嘱,你快回来看看吧!你爸和你妈都在我们这呢,快过来啊!”水清平静的回答:“嗯,我知道了大姨,您不用着急,我一会儿就回去。” 但是水清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给泰有明的家里打了电话,告诉那对可怜的老人说:“你们的儿子可能跳海自杀了。”水清告诉他们可以在今天晚报的热线新闻栏目里看到有关消息。泰有明还有一个哥哥,水清相信他会很快查明此事。 十一点二十七分,水清到了她的大姨家。水家和曹家的人都在,把屋子挤的满满的。水清感到可笑,在场真正与于家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有四个人而已。 传真是这样写的:‘大姐:在火车上我思虑再三,觉得如果就这样直接将遗产留给两个孩子,恐怕会害了他们,他们会不思进取,甚至失去生活目标,毕竟这份遗产太过丰厚。所以我决定重新拟定遗嘱,中午时给你们发传真。我会在北京请律师就此事咨询,并签署一份正式遗嘱。 二妹:于紫淇’ “这样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曹树华站起来恨恨的盯了水清一眼,上楼去了。水清的大姨父却忍不住再次发怒,他几乎是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像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 “一定是你给紫淇说了我们家小华什么坏话!你这个小女流氓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啊?别以为这样就能独占遗产,我告诉你我们家和紫淇好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别拦着我,我告诉你姓水的……” 水清对大姨父的愤怒嗤之以鼻,更没把全部站起来的曹家一族放在眼里,因为要打架的话,水家这边的年轻男性更多些,而且水家是武林世家,年轻一辈里有不少高手。 就在水清的大姨正要将大姨父拉到楼上时,传真机的铃声响了,然后开始接收传真。气氛刹那间由狂燥转为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不再发出一丁点声响,三四十双眼睛盯着传真机吐出的传真,慢慢围拢过来。那些多火般的眼神,却都在犹豫,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取下传真。水清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非常优雅的走到传真机前,一伸手,刺啦一声将传真纸撕下了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张晃动着的传真纸向上移动,停在了水清胸前。 “‘我,于紫淇,于二00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午时十一点五十分,立遗嘱。我死之前将出资两千万美元,交由曹树华和水清每人一千万美元,不论如何经营,在我死后,经营收益多者将独自继承我的全部遗产。收益评估工作将由北京达信会计事务所完成。若有一方不愿执行本遗嘱,遗产将由愿执行方全部继承。此遗嘱即日生效。 立遗嘱人:于紫淇。’” 水清不动声色的一字一顿的念完,然后抬起头来,微笑。 “完了。这样很好。我还要上班,你们慢慢聊。” 水清说着将遗嘱放在桌上,走到母亲身边,低语几句,小声的争论着,然后就离开了已如炸锅的曹家。水清的父亲还在与曹树华的父亲争辩,面红耳赤。 这就是水清的第二个愿望,一个有挑战性的,有乐趣的愿望。 现在水清正驽车赶去工会礼堂,参加晓文的追悼会。水清一点也不担心那里会出什么问题,因为李严在那主持大局。李严总是在关键时候显示出非凡的领导才能,可惜总经理却不喜欢他这个人。水清在想,去上海上任一定要带上李严。想到这个水清就会想到与李严的床第之欢,不由得面色潮红。 水清到时追悼会刚好开始,水清又开始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了。 不知为何,水清总觉得静静的躺在床上的晓文在笑,尽管她肢体僵硬面部扭曲。水清走到晓文的面前时,仔细的观察起晓文的模样,她的半边脸都被撞塌陷下去,骨头碎了,很明显是用什么东西在嘴里撑着,那一部分的面部很不自然。还有晓文的眼睛,似乎微微睁着。听医生说到过,晓文送到医院时就一直睁着眼睛,像是在等什么人来。虽然晓文的妆华的非常好,但却遮不住那种惨白的颜色。这让水清感到一阵惊恐,出了一身冷汗。 /**/ 第三个愿望(6)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5 章 追悼会非常成功,很多路人在在院外驻足观望,这极大的满足的晓家离异的老两口的虚荣心。追悼会结束后晓文的尸体被送到殡仪馆停七,由晓家的人护送。总经理在院门口上车前叫住水清,告诉她不必跟去了,让她回公司坐阵。 望着车队渐渐驶远,水清擦干泪水,坐进李严开过来的车里,回公司。 但是两个人并没有直接回公司,他们去开了房间,疯狂的(**)。缠绵过后,李严问起水清的姨妈的事来,水清就说了,全部,包括那诡异的巫术还有咒语。李严吻着水清的柔软性感的唇,轻声的说:“I lve yu!” 其实公司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只不过需要一个坐阵的领导。水清回到公司后突然发现姨妈送的项链不见了,她异常焦急,李严立即回酒店房间寻找,但是没找到。水清还想让李严去报案,但他却被总经理叫走了,因为晓文的父亲还想再搞一次传统葬礼,这事还得李严来办。 晚上下班后,水清没有回自己的家,也没回父母家,她独自一人驽车在海岸路向东行驶,在新建的广场旁停车,下车吹了吹海风,那么的冷。然后水清又驽车转向市里,在夏日酒店前的广场停车,因为她想起给姨妈订了一个星期的房间,也许早上的那碗已附有魔法的(又鸟)血还在。 那碗(又鸟)血果然还在,正静静的放在擦拭净的玻璃钢雕花茶几上。 水清转身关好门,心跳不已,她一步步走向那碗(又鸟)血,仿佛已看见自己的第三个愿望。水清在茶几前蹲下,结成手印,口中开始念那咒语,(又鸟)血中的蛇头再次浮出,两两相对,张开了嘴,吐出长长的蛇信,嗤嗤作响。水清虔诚的说出了自己的第三个愿望:“让最爱我的立即出现在门外吧!” “咚咚!咚咚!” 立即有人敲门,水清跳起来快活的转身跑到门前,她以为会是李严,但开门时却发现是泰有明,死在海里的泰有明,还有晓文,刚刚开过追悼会的晓文。水清惊惧向后退,隐在黑暗中身上还挂有海草的泰有明,还有半边失去支撑物而塌陷的脸的晓文,他们僵硬的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会召唤我的,因为我是最爱你的人!”泰有明说。 “我从未想过你会召唤我,我还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对你表白,其实我是一个同性恋。”晓文狰狞可怖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和泰有明一样伸展双臂,一步步走向绝望了的水清。 <六> 郊外,一处独门独院内。 “拿到了吗?” “拿到了。” 李严把那串项链交给曹树华,同时握住了他白净的手。 “咒语呢?” “也知道了。” 李严说着提起四只(又鸟)和两条捆住嘴的蛇,微笑在脸上扩散开来。 “咱们立即开始吧!” “我教你咒语。” 在曹树华背诵咒语时,李严杀(又鸟)放血,然后将两条蛇的头斩了下来,投入(又鸟)血。一切准备就绪,曹树华突然问:“咱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下子都许了?”李严略一思考,回答:“先许一个试试。” 曹树华把项链戴到颈上,在关好门窗的屋里蹲倒在那碗(又鸟)血前,结成手印,开始念那可诅咒的咒语,昏暗的屋子里闪烁起诡异的红光,蛇头从(又鸟)血底浮起,张开了嘴,吐出信子。曹树华认真而虔诚的许下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独占于紫淇的全部遗产。” 曹树华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接听,却是水清的死讯。既然水清死了,那一亿六千万的遗产自然就是他一人独占了。这让曹树华与李严兴奋异常。于是他们立即就许下了第二个愿望:“我希望立即得到这笔遗产。” 但是这一次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静谧的农家小院里只有风声偶尔刮过。李严略感失望的坐进沙发里,对还不肯放弃的曹树华说:“其实咱们也用不着这么急,反正水清已经死了,遗产迟早是咱们的。”可是曹树华却已在第三次许愿了,有些令人不安的红光再次闪现,但依旧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李严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说:“对了!就算于紫淇死在了北京,也要等人确认她的身份,然后才能打电话过来,最快也要等半个小时啊!”曹树华一听,也醒悟过来,十分后悔的对李严说:“可惜,我的三个愿望都已经许完了。”李严笑笑,说:“没关系,不还有我吗?”说着李严伸手去摘曹树华颈上的项链,突然一道红光闪过,项链上的每一颗珠子都变成了粉末。 两个人震惊的站起身来,心跳加速。正在此时手机又响了,接听,是一口北京普通话的陌生人,是一个警察,说发现一个因心脏病突然去世的老妇人,她的护照上的名字是:于紫淇。 曹树华假装即震惊又悲痛,他说:“早上还好好的啊,早上还好好的啊……”电话那头的警察安慰了他半天。 /**/ 第三个愿望(7) 挂断电话后曹树华立即与李严拥抱在一起,大笑不止。他们立即驽车回东边的别墅,路上买了许多吃的,一进门就拉紧窗帘,关紧大门,打开音响以及电视,然后拥抱在一起热吻。 …… “你说水清有没有想到过我是同性恋?” 李严依偎在曹树华怀里咬着一块伊芙巧克力问,曹树华支起下巴撅着嘴想了又想,笑了,有些醋意。 “那丫头,总以为自己有心计,其实是个小傻瓜。” “那我呢?” “你是我的小心肝!” 曹树华说着俯身与李严结吻,正在这时,电视里的一段晚间新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泰国航空公司确认,十一月二十五日的迫降事故中唯一的死难者为泰籍华人,这名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死难者叫于紫淇……’ 室外突然莫名其妙的刮起了大风,甚至响起了雷声,从远方一路炸响着逼近别墅。李严与曹树华面面相觑,惊恐在两张已扭曲的脸上弥漫开来。 <七> 一九九九年二月十二日,美国纽约,于紫淇和她的家人。 (又鸟)血、蛇头、项链,还有召唤死亡的咒语。 “你许的什么愿望?” “哇,这种小孩子的玩意你也信呀?” 于紫淇这样对丈夫说,于是她的丈夫便再也没有问起过这件事。但是,于紫淇的日记里却记载了她的三个愿望:第一,拥有花不完的钱;第二,任何打她钱主意的人都要该死;第三…… 于紫淇的第三个愿望是:永生不死。 /**/ 幻婴(1) 作者:尽千钟 1、廉价的房租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6 章 我与小岩来到砍刀山下的居民小区时,天色已经有些阴暗。我依照从网上抄下来的号码,拨通了出租人留下的电话。 我单刀直入:“您这里有房子出租吗?” 电话的另一端响起一个柔媚的声音:“是的,您在哪里?” “我在您小区入口处的商店的旁边。可以先看看房子吗?” “好的,你稍等一会儿,我们带你去。” 我收起手机,兴奋的对小岩说:“这个妞的声音棒极了,她要来带我们看房子。” 小岩撇撇嘴说:“先别得意,说不准你将看到一间散发着霉气的烂仓库,老鼠在里面跑来跑去,扰的你每天晚上睡不着。” “不要咒我,这么漂亮的小区里怎会有那种房子?” “哼,”小岩鼻子发出伤风一般的声音,“这么漂亮的小区又怎会有那么便宜的房子?”我有些沮丧,小区的环境确实极棒,依山傍水,幽雅整洁,可在网上打出的房租才是正常的一半,有道是便宜无好货,真是两间大仓库也说不准。即使仓库也没什么,浪费我两个小时上网泡妞的时间,才是最可惜的。 我已经看过十几套房子,不是象猪窝,就是象茅房,好容易找到一个象牛棚的,房租又高的吓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仔,下个月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呢,让我每月掏一半的工资付房租,还是奢侈了些。 “没关系,即使没有好房子,看看那个漂亮妞,也不虚此行了。”我安慰小岩,他本来下午要去骗网友的,被我死拖硬拽,拉到这里,总要让他有点收获才好。 “嘿嘿,别让我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小岩点燃一根烟,眼睛盯着我身后,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我敢打赌,保准那个妞正点。”我边说边回过头去,一个干瘪的老太婆正向这边走来。 小岩若无其事的吐出一个烟圈,悄悄的说:“你说的正点妞来了。”我盯着老太婆,心中暗暗祈祷:“上帝啊,千万不要是她。” 老太婆径直向我们走来,走到近前,冷冷的问:“你们要看房吗?”声音沙哑,带有一股冰冷的寒气。 我心底呻吟了一声,上帝太不给哥们儿面子了。急忙点头:“是啊,您是房东吗?” “跟我来吧。”老太婆(又鸟)皮鹤发,颤巍巍的神态里有种阴冷的味道。 我失望的回头,小岩正在捂着嘴笑。 老太婆带我们走进一栋楼房,楼道里没有开灯,我们紧跟在老太婆的身后,似乎闻道一股枯败的气息。 走上三楼,老太婆停下来,手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一串钥匙。小岩自言自语的说:“楼层不错,不知里面的老鼠多不多。”房门打开,小岩发出一声惊讶的低呼。我想他一定没有见过这么干净明亮的仓库。 房间装修的很好,客厅很大,窗外正对着青山,靠墙处摆着一张桌子。我在房里走了两圈,水电俱全,卫生间也很干净,最妙的是卧室里有张大床,足够两个人在上面扑腾。 小岩盯着那张大床,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会心一笑:“什么时候需要,提前预定,我借给你用。”转身对老太婆说:“这房子我租了,需要签协议吗?”老太婆没有直接回答,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问:“几个人住?” “一个。”我说。老太婆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 “不一定,有时可能两个。”小岩补充道。 “跟我来吧。”老太婆全身都阴沉沉的,尤其她的眼睛和声音,分外的寒冷摄人。 签订协议,预付押金,一切都很顺利。 从老太婆的屋里出来,天色已晚,我哈哈大笑:“这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岩看着我手中的钥匙:“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租房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看中了就成交,怎么不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那个老太婆,阴森森的,幸亏不要跟她住在一起。”我说。 “哼哼”小岩的鼻子又开始伤风,“那个老太婆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这间房子。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以这么低的价格出租?” “有什么可怕?总不会有个女鬼吧?” “嘿嘿,如果有个女鬼,那不便宜你?只怕是个又老又丑的女鬼。” “去,如果是个又老又丑的女鬼,我就把便宜让给你。” “别跟我客气了,自己留着吧。” “走,我们再到房子里看看。”当了州官想放火,买了水靴盼下雨,刚刚租到这么舒坦的房子,我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要去自己去,一进那间房子,我心里便疙疙瘩瘩的,你知道,我对鬼神特过敏。”小岩毫不留情的吓唬我。 /**/ 幻婴(2) “别把自己搞的跟酸葡萄似的,我答应,这房子有你的一半,任何时候,你都可以预订那张床,我出去另找地方。” “哼哼,这话留着跟小萧说吧。” 2、带血的婴儿 小萧是我女朋友,我们拖拍已经两年。我现在住的单房正冲走廊,站在门外能听到房内的呼吸,一点私密没有,每次看到小萧撅着嘴从房里离开,我都很难堪,谁让我不是有钱人呢?这也是我痛下决心换房的原因。虽然换房换成不有钱人,总可以有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小岩不想上楼,可挣不脱我的拉拉扯扯,只好极不情愿的跟上来。 “不过是看看房子嘛,干吗陪葬一样的表情?” “陪葬的人知道自己会被活埋,可我连怎样死法都不知道。” “没什么了,顶多钻出个女鬼,把你吓死。”楼道很暗,我找不到廊灯开关,走到三楼的时候,身后跟上一个人,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灯亮了。那人见我们停在三楼门前,很吃惊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向四楼走去,边走边回头,神情古怪的盯着我们。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我冲那个背影小声嘟囔道。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7 章 “是啊,他一定没见过你这么难看的帅哥。” “你的样子也好不了多少,简直就是猪八戒的本家兄弟。”小岩总要跟我作对,不过别想从我这里讨了便宜。 “哼哼,我越看这房子,越觉得鬼气森森,如果哪天一觉醒来,发现房中多了一只恶鬼,不要说我没有事先警告你。”房门打开,房里黑洞洞的,听了他的胡说八道,我头皮发麻,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最好现在就有恶鬼,我把你送给它做伴。”小岩进房,顺手带上了门。天色已晚,房门一闭,房间里完全黑暗。我摸索着墙壁,边寻找电灯开关边说:“黑灯瞎火的,关门干什么?”脚步移动间,突觉有东西贴着我的腿窜出去,我看见黑影一闪。 我激灵打个冷战,大声喊道:“好大的老鼠。”手臂触到开关,房间大亮。 小岩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房子里有老鼠吗?” “当然,好大的一只老鼠。”我得意的说。“我们找找看,别让它跑了。”其实刚才决非老鼠,从形体及动作上看,象是一只猫。 “真的假的?”小岩懒洋洋的样子,根本没相信我的话。 我跑进卧室和卫生间,那只猫踪迹皆无。再查看门窗,都严密的封闭着,没有任何出口。床底桌底都看过了,找不到任何猫的痕迹。 小岩看我上窜下跳,疑惑的问:“真的看到老鼠了?” “骗你又没人发奖金。”我一无所获,别说是猫,连猫屎都没见到。 小岩走到窗前,说:“这房间位置不好。” “怎么不好?” “你看外面的砍刀山,刀尖正冲着你的窗户,大凶之象。”我来到窗前,只见天色已暗,砍刀山黑忽忽的,只能看出大概轮廓,那刀尖果然笔直的指向这里。 “屁,我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不信鬼神。” “哼哼,等你相信的时候,怕就晚了。这里阴气很重,一定凝聚过很强的意念。” “什么很强的意念?” “说了你也不懂。” “真的假的?你咋懂这么多?”我知道小岩对鬼神之事研究颇多,他的话让我产生一丝疑虑。 “我为什么不能懂这么多?这都是学问。”小岩一副懒洋洋的神态。 “干吗不早告诉我?等我交完押金才说。” “早告诉你有用吗?” “没用。”我诚实的回答。我认准这里了,即使有恶鬼现在跳出来,我也要住下去,谁让我交了押金呢? “守财奴,连命都不要了。”我有些奇怪,怎么净谈这个话题?还有那只猫呢? 我又开始寻找,卧室,厨房,卫生间,客厅,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是没有。 “你在干什么?” “刚进屋子的时候,我看到一只猫。” “不是老鼠吗?” “骗你了,笨蛋。” “哼哼,还没有住进来,恶鬼已经出现了。” “住口,你才是恶鬼。”我真的有些紧张了。 突然看到墙上贴了一张白纸。墙是白的,纸也是白的,可是平滑的墙壁上多出一张鼓鼓囊囊的白纸,好像水嫩嫩的小姑娘涂脂抹粉,让人觉得画蛇添足。 我走过去,伸手把白纸扯下来,原来不止一张。我三下五除二,统统扯光,洁白的墙壁上现出许多奇怪的符号。 “奇怪,什么人在这里乱写乱画,画完了还要遮遮掩掩?” /**/ 幻婴(3) “鬼画符!”小岩冷冷的说。 “我知道是你画的符,我问这些东西干什么用?” “僻鬼驱邪呗。你完蛋了,这真是一座鬼屋。我们去退押金吧,不要住这里了。” “协议都签了,退个屁。我就不信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怕了这几个鬼符。”这里的房租太有诱惑力,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再找不到这样物美价廉的房子了。 小岩走到墙壁前面,仔细的端详着,语气诚恳的说:“说实话,这房里有种不祥的阴郁,只怕曾发生过血光之灾。”我冲小岩撇撇嘴:“别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我住定了。就算有鬼,我也要跟它和平共处。” “你不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吗,怎么相信有鬼了?” “被你小子吓的。”我们哈哈大笑。 墙上有面镜子,冲着客厅唯一的桌子,透过镜子,我突然看到桌子上趴着一个胖乎乎的婴儿,脸上全是血污,正好奇的看着我们。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笑声戛然而止。 我惊恐的回头,桌子上干干净净,鬼影儿也没有。再看镜子,刚才的意象已经消失。 小岩还在笑:“怎么了?” “你小子一番鬼话,把我的幻觉都吓出来了。我竟然看到桌子上有个小鬼。”我走到桌子跟前,这才发现,桌子后面竟有一道门,门已经上锁。 “哎,这里还有一个房间。” “你看房不带眼睛啊?这是一套两房一厅的房间,这个房间被封死了,所以才会以一房一厅出租。” “刚才只顾高兴,没有注意。”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8 章 “高兴?哼哼,有你哭的时候。”这小子阴阳怪气。 “滚你的臭鸭蛋,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这个房子不欢迎你。” “希望如此。”小岩说。 3、我的女朋友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混了三年,只挣出一套铺盖卷儿。每月那点工资,除了房租和吃饭,全贡献给了中国的网络事业和酿酒工业。除了上网和喝酒,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爱好。 小萧不反对我喝酒,因为我喝了酒不发酒疯,顶多在她身上多摸几把,而她似乎不介意我对她的骚扰。但她却反对我上网,在她看来,男人上网只有一个目的:泡妞。当然她的看法是错误的,我上网除了泡妞,还干点别的,例如浏览色情网站。当我一本正经的向她解释我上网的纯洁态度时,她总捂着耳朵不相信,仿佛我是天下最大的骗子。 最近小萧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淡,这种冷淡是从上周六开始的,那天我们搂在一起,正当她呼吸渐渐急促的关键时刻,门外竟响起了吃吃的笑声。我们兴致顿消,小萧当时便神情愠怒,夺门而去。 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下决心换房。此时租房大计已定,我兴冲冲拨通了她的电话。 “是萧小姐吗?” “有事吗?”声音硬邦邦的。 我清清嗓子:“没什么,今天买了一套房子,想请你过来同住。不知赏脸否?” “做你的清秋大梦吧。你能买的起房子,我就能买的起宇宙飞船了。” “哎,你买宇宙飞船干啥呀?” “等你牛皮吹破了天,我好乘飞船逃命。”这么不给面子的女人! “我明天搬家,你来不?” “你另租房了?”小萧声音有些兴奋。 这女人真会发神经,不为买房兴奋,为租房兴奋。 “什么租不租的,刚刚买了一套房子。先别废话,明天来不来?” “我去做什么?给你搬家吗?” “我怎舍得让你搬家?你只要过来,让我美美的亲两口就行了。” “呸,色狼。” “哎?怎么把这么性感的词语用在我身上?”这女人越来越不象话。 “嘻嘻……” “到底来不来?我数到三,如果不想来,就拉倒。一二三,再见。”我不等她回答,挂断了电话。 我妈说过,对女人不能太纵容,否则以后她要骑到你脖子上。她自己的经验是:对男人不能太手软,否则男人要骑到她的脖子上。她的政策是成功的,我确实没见我爸骑到她的脖子上,我爸太胖。 一分钟后,我重新拨通了小萧的电话。 “来不来?” “不来!”挂断。 再拨,忙音。 我垂头丧气,看来我妈的绝招,小萧也学会了。 我的全部家当就是一套铺盖卷儿和几本书,我将铺盖卷儿送到新住处,便完成了搬家工作。我踌躇满志的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骄傲的看着着靠墙的桌子,仿佛指挥官审视自己的士兵,自豪感油然而生。来这座城市三年,第一次拥有这么大的空间,感觉如同上了天堂。 /**/ 幻婴(4) 突然,我看到了那扇被锁住的门,如同一张紧闭的嘴吧,冷冷的矗立着。门后似乎隐藏着无穷的秘密。我有些好奇,眼睛凑近门缝,却什么也看不见。恼火的向门板拍了一巴掌,发出“砰”的响声。 这响声让我吃了一惊,声音有些奇怪,仿佛有人同时从门后拍出,两个声音重合到一起,让我猝不及防。我疑惑的看着门板,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敲了一下,却再无异样。 小萧傍晚的时候打来电话,她终于抵不住新房的诱惑,主动送上门来了。她挑剔的打量着房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 “阔了?租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算什么?这种破房子,再穷我也租的起。” 小萧不认识我似的看我一眼,扁扁嘴。小萧的样子算得上漂亮,我第一次把她带到我朋友中间,那帮色鬼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她的侧面最好看,翘鼻子小嘴巴,配合她瀑布般的长发,简直完美无缺。如果让她转过身来,好多人会感谢造物主的公平,她的眼睛大而无神,腮上有个酒窝,笑起来却不是圆的。这两个缺憾,把她的美从天上拉到了地上,让丑女也不生嫉妒之心。 我要感谢上帝的巧妙安排,如果她的正面形象也象侧面那么完美,早被大款收为小蜜了,哪有我这个穷光蛋的机会? 我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走进卧室。她的眼睛落到了那张床上。 我得意一笑:“还满意吧?” 她撇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人住,用这么大的床干吗?” “床大不好吗?难道你不想在上面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小萧睁大眼睛,作激动状:“想啊,简直太想了。”我得意的耸耸肩。 小萧眨眨眼睛:“那你怎么办?” “我?当然跟你一起在床上欢度美好时光了。” “切,”她撇撇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19 章 “天地良心,”我拉着她的手,捂住我的胸口,“你摸摸我的心,咚咚咚,全是为你而跳。” “别肉麻了,不用摸也知道你那些花花肠子。” 如此不解风情!我恨的牙根痒,却还是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走,我们吃饭去,庆祝我们乔迁新居。”我知道,若把她惹烦了,连手都没的摸。 “什么我们?是你,你自己乔迁新居,跟我没有关系。”她无情的说。 这么不给面子,有你好看的时候,我恨恨的想。 吃罢晚饭,时间已经很晚。我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小萧,如同看着一只香喷喷的北京烤鸭。小萧有些不自在,迟疑着说:“我该回去了。”我心中暗笑,嘴里却说:“那我不送了。” “你不送我,我怎么回去?”语气有些着急。 我长长的伸个懒腰,说:“搬了一天的家,累死了。” “就搬了这么点铺盖,累什么呀?” “无论搬什么,都是搬家啊。”我说。 小萧是个胆小鬼,从这里到她宿舍,中途要在一偏僻处转车。我知道她没胆量一个人回去。 “那我怎么办?”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我。 “有我嘛,怕什么?”我坐过来,趁势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抚摩着:“今晚就留下来吧。”小萧抽出手,笑着骂道:“你个坏蛋,没安好心,成心把我留在这里。” “舍不得你走嘛。”我咬着她的耳朵说。 这么新鲜美妙的尤物,当然舍不得。我的手试探性的抚摩。 小萧没有拒绝,温顺的偎到我的怀里。 我暗喜,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下面该爬雪山过草地了。 小萧轻轻抓住我不安份的手:“如果我今晚留下来,你睡客厅还是我睡客厅?” “当然我睡客厅。”我不假思索的说。 “睡客厅?”我突然醒悟。 小萧从我怀里跳出来,得意的笑道:“你说话要算数,不许翻悔。”我摇头:“我不睡客厅,我要睡床。” “那我睡客厅。”小萧撅着嘴。 “我们都不睡客厅。”我讨好的搂住小萧的肩膀。 小萧坚决的摇头:“要么你睡客厅,要么我睡。” “客厅里没有沙发,怎么睡?” “打地铺。” 我了解小萧的个性,她一旦板起脸来说话,态度就是认真的。 我哭丧着脸说:“客厅里多冷啊,我们都睡卧室不好吗?你睡床,我打地铺。” 小萧严肃的盯着我,突然“扑哧”一笑:“好吧,亲爱的,今晚委屈你了。”我撇撇嘴,嘟哝道:“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小萧问:“什么?” “没什么,天这么快就黑了。”我忙遮掩。 /**/ 幻婴(5) 4、婴儿夜哭 我躺在地板上,心中暗自恼火,小萧在关键时刻坚守防线,把我好容易创造的机会付之东流。想想也难怪,我们平时只是亲亲嘴,真要一步到位,确实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可我不是柳下惠,跟这么美妙的女人睡在一起,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被我那帮哥们知道了,非笑我变态不可。 到嘴的肉却吃不着,我心犹不甘,不断的没话找话,小萧只是哼哼,却不回答。我知道,不能把这个固执的小姐逼急了,否则,连一起打地铺的机会都没有。我正要调整战略,采取新的攻势,睡意却渐渐掩过来,我沉入了梦乡。 睡梦里,我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声音真切凄惨,仿佛就在身边。我内心强烈的不安,意识却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无论如何不能醒来。哭声渐渐停歇,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挡了我的路了。” “你挡了我的路了。”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 我绻起身躯,有东西从我腿边爬过去。 床上响起了小萧翻身的声音。 那声音从床上传过来:“你压我腿了。”小萧又翻身。 我听到小萧突然呼吸急促,如同那天被我搂在怀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异常紧张,想爬起来,却丝毫动弹不得。 小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黑暗的夜里,清晰可闻。她呓语道:“走开,你这个坏蛋。”既而,我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哭声飘渺恍惚,时断时续,持续了一夜。 我听到小萧在床上翻来覆去。 次日醒来,小萧还在沉睡。我跳到床上,伸手搂住她的腰。此时天色已亮,我成功的扮演了一个正人君子,不必再有所顾及。 小萧睁开惺忪的睡眼,用力把我推开:“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0 章 我嘿嘿一笑:“昨晚睡的好吗?” “不好。” “怎么了?” 小萧神情古怪,迟疑着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身边躺着一个婴儿,对我说我压了他的腿。然后他在我耳边啼哭,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毛发悚然,这不正是我昨晚梦到的? 我勉强笑笑,问:“然后呢?” “然后,”小萧沉思着说:“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她把手缩回被单里,脸色通红:“一定是你这个坏蛋干的,把我的胸衣都解开了。”我暗自震惊,干笑两声说:“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小萧的话让我大为心惊,我们怎会做出同样的梦?婴儿的哭声那么真切,难道真的是梦境?如果是梦境,小萧的胸衣怎会被无故解开?我知道那决不是我干的。我脑海里掠过一个满脸血污的影子,不由打个冷战。 我狐疑的打量着卧室,这才发现墙上有一面镜子,镜子穿过房门,经客厅里的镜子的反射,刚好照在客厅的桌子上,桌子后面是那扇紧闭的门。两面镜子显然经过精心设置,坐在床上,可以毫不费力的监视客厅里的物事。 小萧穿好衣服,起床洗脸。等她洗刷完毕,我才从床上爬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见小萧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墙壁,墙壁上画了许多奇怪的符号。听到我的声音,小萧回过身,指着那扇紧闭的门问:“这里怎还有一扇门?” 我想起小岩跟我说过的话,回答道:“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这个房间被锁死了,只作为一室一厅出租。” “里面有什么呢?”我摇头。 “这墙上画的什么?”我还是摇头。 小萧自言自语说:“我觉得这个房里有些古怪。” 5、镜子里的小鬼 我也觉得房里有些古怪,这种感觉如同地面上的水渍,在心底慢慢的扩散,让我感到阴郁的寒意。我不能让这寒意侵入小萧心中,赶紧拉着她下楼。 这是一个纯粹的物质时代,我们眼巴巴的看着有钱人开跑车住别墅出入高级酒店,自己只能隔着橱柜艳羡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幸而小萧不是利欲熏心的女人,我们相识这么久,除对我的人品过于苛求以外,从没提过其他非分要求,她知道我是一个穷光蛋,从来不对我抱有幻想。 我们游荡了一天,傍晚方回到住处。打开房门,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们用两条腿丈量完了这个城市的最繁华的商业街,早疲惫不堪。小萧把背包一扔,大喊一声“累死我了”,仰天躺在床上。 她伸开双臂,双峰耸起,姿势性感而妖媚,我急做踉跄状,也大喊一声累死我了,一头扑在她的身边,胳膊趁势搭在她丰满的胸脯上。 /**/ 幻婴(6) 如此美妙的豆腐,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小萧胸脯起伏不定,却没有推开我的手。隔着她薄薄的衣杉,我感觉到她身体柔软而滚烫。我手掌轻轻的用力。 小萧没有拒绝。 我大喜,小萧的纵容就是最大的鼓励,我的手掌开始移动。 在我抚摩下,小萧呼吸渐渐急促。我一翻身,将自己的嘴压在她唇上。她半推半就,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忘情的亲吻在一起。我心神激荡,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只觉口干舌燥,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小萧显然也已动情,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回应着我的亲吻。 我搂住她滚烫的身躯,正要进一步动作,突然发觉怀中的人冷却下来。小萧的身体不再扭动,转头挣开我的亲吻。 我一愣,只见小萧神情惊恐的望着我的身后,身体簌簌发抖。 “怎么了?”我疑惑的回头,身后正是那面镜子,冷冷的照着客厅被锁死的门,门前是一张桌子。此时正是傍晚,客厅里一片昏暗。 小萧不说话,冷冷的推开我,跳下床,收拾自己的背包,转身就走。 我莫名其妙,抓住她的手不放:“怎么了,你说话啊。”小萧用力挣脱我的手,咚咚咚跑下楼去。 我急忙取了钥匙,锁门跟下来。小萧已挥手招了一辆的士,一溜烟的跑远了。 我呆呆的站在路边,不知所措。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人哭笑不得。我垂头丧气的回到楼上,只剩了长吁短叹的份儿。 我极力回忆着刚才的细节,怎么也想不出让小萧愤然离去的原因。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并不反感我的抚摩和亲吻,可今天为什么突然冷冷离开?我做错了什么? 回到楼上,我一遍又一遍的拨打她的手机,始终关机。我沮丧的躺在床上,心里空旷的厉害。我与小萧相恋三年,其中也闹过矛盾和别扭,可从没有象这次莫名其妙。我脑袋昏昏沉沉,睡意渐渐涌上来。 我又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仿佛就在身边。 突然,有铃声急促的响起,我惊恐的从床上弹起来,手机正如受惊的老鼠般吱吱的惨叫着,我舒了一口气,原来刚才睡着了。 电话是小萧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钟子。”她一直喊我钟子。 “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走掉?”我不悦的问。 “我害怕。”小萧说。 害怕?我哭笑不得:“我们的关系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怕什么?我不会勉强你,你了解我的。” “我不是怕这个,我……”小萧欲言又止。 “那你怕什么?”天色已暗,房间里黑乎乎的。窗外的灯光映进来,更显得阴暗冷清。 “对不起,钟子,我不该自私的跑开,可我吓坏了,真的。” “到底什么呀?”我不耐烦的说。年纪年轻就这么婆婆妈妈,将来老了怎么办? “你的房间里有面镜子,”小萧说,“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到一个影子。”小萧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看到客厅的桌子上,蹲着一个婴儿,身上全是血,我……”我心头一沉,眼睛下意识的去看那面镜子。房间里很暗,窗外的一缕灯光射进来,可以清晰看到那张桌子。桌子上竟然真的趴着一个婴儿,满脸血污,正透过两面镜子的反射,静静地盯着我。 我血向上涌。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1 章 小萧声音嘶哑,继续说道:“你房间里有鬼!”我拿手机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我看到你说的婴儿了,它正在盯着我。”小萧一声尖叫,我听见手机坠地的声音。 我明白小萧为什么突然离开了,我们前一天夜里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今天便在房间里见到了奇怪的婴儿,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不惊恐。 我浑身血液凝固,盯着那个婴儿,婴儿也盯着我,我们透过两面镜子,一动不动的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恐怖,大叫着从床上跳下来,冲到客厅。 我惊恐的看着桌子,桌子上却空空如也。我迟疑着回头,镜子里的婴儿分明还在,还是静静的看着我。 原来只有通过镜子才能看到它。 婴儿突然冲我龇牙咧嘴,我一惊,那婴儿转过头,纵身向桌子后的房门跃去,房门恍若虚空,婴儿穿门而去。 我慌忙打开灯,光明驱散了黑暗,房间里还残留着阴冷的气息,我怔怔的看着镜子,再无异象。面对空空的桌子,我突然有些疑惑,刚才是否自己的幻觉? 我战战兢兢的走近桌子,鼓足勇气,在房门上用力一敲。只听“砰”的一声,响声过后,又是“砰”的一声,分明有人在房门后敲击。我强忍心头的惊恐,又在门板上敲一下,房门还是发出两次声响。 /**/ 幻婴(7) 我魂飞魄散。不再犹疑,转身逃出房间。 6、古怪的摇篮 跑到街上,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流,心头一阵温暖。等我从惊怖中回过神,才发现衣服已被汗水湿透。漫无目标的走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发现自己竟无家可归。 我决定给小岩打个电话,请求他的帮助。摸遍口袋才发现,刚才过于紧张,手机没有带出来。我没有胆量再回房间,在一公话亭拨通了小岩的手机。小岩兴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在上网呢,谁呀?” “是我,钟子。”我说。 “我在网吧里,泡到了一个漂亮妞,一起来吧。” “我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我发现自己变的客气了。 “说吧,只要跟你房子里的鬼无关,哥们儿一定帮忙。” “你到底帮不帮?不想帮就直说。”我跟小岩不需要客套。 “怕你了,谁让我当你是朋友呢,说吧。” “恩,房子有点问题。”我小心的措辞着,“我现在不想回去,你能帮帮我吗?” “这么快就闹鬼了?”小岩的声音有点紧张,“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我说,“你能来一趟吗?” “老大呀,我刚刚泡到一个漂亮妞,正套的热乎呢,你这不是拆散鸳鸯吗?我好命苦。”小岩的声音很是委屈,我能想象出他哭丧着脸的样子。 “我在砍刀山小区入口处的大街上等你。”我没有心思在电话里跟他纠缠。 “干吗不在家里等我,我认识路。” “你来就好了,罗嗦什么?” “好吧,等我,我还没有吃饭呢。” “我请你,快一点。”我撂下电话,无力的蹲在大街上,心头如一团乱麻。我又想到小萧,我的手机拉在楼上,她打不通我的电话,一定会着急。 我拨通了小萧的手机,果然,她正在等待我的消息。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我在大街上。”我安慰她说。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刚才跟你开玩笑。”我干巴巴的说。 小萧沉默。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你保重。”她说。 小岩很快过来。一下车便冲我喊道:“你搞什么鬼?耽误我的好事。” “走,吃饭去。”我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了?”小岩疑惑的看着我,“房子出问题了?” “先吃饭。我饿了。”我们走进路边的小饭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一瓶二锅头。我历来不信鬼神,对鬼神之事一窍不通,小岩却精研八卦易理,这次他事先察觉房子有问题,让我不得不心悦诚服。我仔细的述说了两天来的经历,当听到我与小萧同宿一房时,小岩脸上浮出了暧昧的笑容。 “不要胡思乱想,”我有求于他,不想用刻薄的话刺激他,“小萧睡在床上,我打的地铺。小萧不让我碰她。” 小岩表情夸张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变态?她不让碰你就不碰啊?” 我不理会,接着说:“夜里,我听到一个婴儿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挡了它的路。后来,我又听到那个声音对小萧说她压了它的腿。再后来便是整晚上哇哇的哭泣。” 小岩好玩的看着我:“看来是个小鬼,你没起来看看?”我摇摇头,思绪又潜回那个诡异的夜晚,一股寒意漫过全身。我说:“我醒不来,我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可是思维仿佛被关在粘稠的液体里,神志清醒,却不能摆脱睡梦。”小岩神情古怪,仿佛要从我眼睛里看出什么破绽。我狠狠押了一口酒,不去看他。 他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看,我早说房里有鬼,你偏不信。被我说中了吧?”口气很是得意。 “屁话,”我勃然大怒,我被吓破胆了,他居然还来调侃,“我找你是帮忙的,不是让你看我笑话。” “哎,做了错事还这么理直气壮?有本事去冲你的房子发脾气啊?你说过你的房子不欢迎我的。”一副委屈的口气。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2 章 我哑口无言。还要这家伙帮忙呢,真要把他轰走了,更找不到能帮我的人了。 “早晨醒来后,”我接着说,“小萧告诉我,她也梦到了婴儿的哭声,婴儿也对她说她压了它的腿。” “果然邪门,听得我脖子后面飕飕冒凉气。”小岩说。 “今天我们在华强北商业街逛了一天,傍晚回去,我和小萧都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小鬼,全身是血,眼睛盯着我们。”小岩夹着菜正要往口里送,筷子突然停在嘴边,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你真的看到了?”我点头:“真的,在镜子里面。其实跟你看房那天我就看到了,当时以为幻觉。”小岩若有所思:“记得你说过。看来这个小鬼凝聚了很多人的意念,竟然幻出人形了。”我奇异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意念?”小岩摇摇头:“你相信鬼神吗?” /**/ 幻婴(8) 我张口结舌。我从小便接受无神论教育,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即使现在,我分明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小鬼,内心还是不能接受鬼神之说。 “不要告诉我你还是不信,”小岩揶揄的说,“后来怎样?” “后来,”我说,“小鬼跳到那间被锁死的房间里了。” “我怎么帮你呢?”小岩摊摊手问。 我茫然地看着小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急匆匆的把他喊来,想让他做什么呢?是请他给我壮胆还是要他帮我赶走那只小鬼呢?我心里毫无头绪。我只知道,这间房子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我已经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合同规定,未住满三月,押金不退。 “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在房间里看到的,只是一个你不能理解的现象,想通过我找到这个谜底的答案?”小岩狡黠的问。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急忙点头。我要的是一个解除我恐惧的理由,以便继续住在这里。这个房子的诱惑力太大了。 小岩做了一个无能为力的手势:“可是我没有答案,更证明不了什么。” “那怎么办?”我颓然问。 “很简单,”小岩一笑说:“搬家。这是一间不祥的房屋,起初就不该来租住。” “馊注意,”我不高兴的说,“我这个月的工资全部支付押金了,口袋里的钱能不能支撑到发工资还难说呢,你让我往哪儿搬?” “唉,”小岩深深叹口气,说:“世上怎么这么多穷光蛋呀?我这里还有几百块钱,准备泡妞用的,要不,你先用着?” “屁,不要。”我绝望的说,“你说说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呀?”我从来不信鬼神,鬼神却找上门来。虽然平日里嬉笑无状,此时体验到贫穷的悲哀,竟是如此无奈。 “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岩全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思,毫不在意的回答。 我知道他经常钻研易经,对鬼神之事颇有研究。听他口气,似乎不想帮我。 我朝老板娘招招手:“再来一瓶白酒。”小岩慌忙摆手:“不要了。先考虑今晚上的打算吧。” “我去睡马路。”我说。 小岩说:“先到我那里凑合一晚上吧。”我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不敢打扰你,你请回吧,我不送了。”小岩看出我的不高兴,苦着脸说:“不要瞎猜疑,老大。我也怕鬼啊,怕的要死。而且对鬼神特敏感,你别逼我了。”我闷头喝酒。 小岩无奈的说:“好吧,我尽力帮你好了。不知道能不能解决问题,不要抱太大希望。首先要弄清这个小鬼的来历,看来秘密在那个被锁的房间里。我们一起去看看。” 我们又走向那间房子。一上楼梯,小岩嘟哝道:“阴气更重了呀。”我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在前面。虽然还是惊恐,可跟小岩在一起,心里塌实了很多。楼道里还是阴暗,我摸到嵌在墙壁里的触摸开关,廊灯亮了。我回头看了小岩一眼,只见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苍白。 走进房门,打开灯,我先去看对面墙上的镜子,镜中的桌上空无一物,我暗暗松口气。 我们挪开桌子,小岩将眼睛凑到门锁处,仔细看了一下,说:“好办了,这门只是关闭,没有完全锁死。”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也许我们能将它打开。”他把卡片插进门缝里,小心的试探着,过了一会,“咔哒”一声,门果真开了。 自从看到这扇门,我就不止一次猜测里面放着什么。按照常理,多半是用不着的旧家具。在我想象中,一定堆满了老式桌椅和盛满了各种杂物的橱柜,说不准还会有书籍和衣物。 此时房门开了一条缝,借着客厅的灯光看去,里面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小岩怔怔的看着我,神情异常凝重。我疑惑的看他一眼,走到门口,战战兢兢地伸出胳膊,到门里寻找电灯开关。 我紧张的厉害,感觉有东西正伏在黑暗处,要扑上来撕咬我的胳膊。终于,灯亮了,我伸手推开房门。 房内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 房间里空荡荡的,地板上积满了灰尘,看的出很久没人来过了。没有任何的橱柜桌椅,只在地上随意的摆着一只婴儿摇篮! 我浑身寒毛耸起。我在客厅里看到诡异的婴儿,又在这里看到婴儿摇篮,难道是巧合?这分明是一间空房子,房东为什么要锁起来,而不出租? 我呆呆的看着小岩,小岩也呆呆的看着我,神情惊恐。 “怎么办?”我问。 小岩摇摇头。 我声音颤抖的说:“一定是这个摇篮在作怪。”大着胆子走上前,狠狠在摇篮上踢了一脚。 /**/ 幻婴(9) 小岩大声叫道:“不要。”随着他的叫声,我眼角的余光一扫,蓦然看到客厅地镜子里黑影一闪。扭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我惊恐的问:“怎么了?别吓唬我。” “没事,。果然一踢之下,摇篮上的灰尘都漂浮起来。 “把摇篮抬出去扔掉。”我说。 小岩皱着眉,终于点点头。 我们抬着摇篮走下楼。 一出楼洞,小岩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好重的阴气,仿佛浸在冰凉的水里。”我一愣:“我怎么没觉得?”小岩说:“我对鬼神过敏。” 将摇篮扔到垃圾箱边,我拍拍手说:“这下没事了。”小岩迟疑道:“也许我们不该把它扔出来。” “为什么?”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3 章 “没什么,直觉。” “去你的屁直觉,如果摇篮继续撂在那个房间里,我一定每晚上做噩梦。” “也许扔出来,噩梦更多。” “你说该咋办?” 小岩勉强一笑:“扔都扔出来了,还能咋办?难道你想抬回去呀?” “扔出来就没事了。今晚住我这里吧,给我壮壮胆。”我说。 “不行,明天还上班,在这里我睡不塌实。”小岩摇头说,“这房间里的阴郁未消,还是先到我那里住一晚上吧。”小岩的态度极为坚决,无论如何不肯留下来。我不想表现出胆小懦弱,也拒绝了他的邀请,两人便在楼下分手。我看着垃圾箱傍边的摇篮,心中稍稍安定,隐约觉得这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7、奇异的肉香 回到房间,将所有的灯打开,又把挪开的桌子恢复原位,一切正常后,才长吁一口气,疲惫的躺到床上。突然,我又看到了镜子,两面镜子的角度那么契合,分明是人精心安置的。也就是说,在我之前已有人发现房里的古怪,并且用镜子进行了监控。那么我所看到的东西并非幻觉了?设置镜子的人一定通晓驱鬼僻邪的方法,可为什么没有镇住这只小鬼? 刚才乘着酒劲,未曾仔细思考,此刻酒意渐渐消失,这才想起扔掉的只是一个摇篮,摇篮中的小鬼哪里去了?我的心一阵抽搐,小岩已经离开,再没有可以帮我的人。我坐在床上,紧盯着镜子,惊恐的等待。 突然,镜子里黑影一闪,仿佛是灯光瞬间变暗。一股奇异的香气飘过来,我急促抽动着鼻子,能够分辨出是一股肉香,可这肉仿佛没有煮熟,又生又腻。我打开窗子,试图找出肉香的来源,可窗外空气清新,气味分明来自屋里。 我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冲进厕所和厨房,但气味显然不是来自这两个地方。香气越来越浓烈,我呆呆的站在客厅里,脑海中闪过一个怪异的感觉:人肉,这是人肉的香气。虽然没有吃过人肉,可我毫不怀疑的相信,人肉一定就是这种味道。我抽动着鼻翼嗅来嗅去,突然发现,香气正是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我手脚发凉,惊恐万状,欲逃出这个房子,又不知该去哪里。时间已近深夜,我感觉到困倦。咬咬牙躺到床上,将头埋在被窝里,安慰自己说:这都是梦境,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正常。 睡梦里,又听到婴儿的哭声,声音异常凄厉。我感觉一双小手在推我的身体,那个奶声奶气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还我摇篮,还我摇篮……”蓦的,我看到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嵌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正紧紧盯着我的胳膊,我的胳膊竟然冒着香喷喷的热气,仿佛是一只吱吱冒油烤(又鸟)腿。那双眼睛向我冲过来,一张鲜血淋漓的嘴巴咬住我的胳膊,我感到胳膊上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昨晚没有关灯,卧室里明亮的灯光刺的眼睛生疼,我揉揉眼睛坐起来,窗帘外天已放亮,我眼睛扫过镜子,登时如身陷冰窖:那个满身血污的小鬼依然蹲坐在桌子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嘴巴翕张,竟然在咀嚼着什么,眼睛里闪烁出妖异的光芒。 我突然感到胳膊钻心的疼痛,惊恐的抬起胳膊,肌肉光滑结实,那股疼感却依然清晰。抬头再看,镜子里的婴儿已经消失。 手机急促的响起来,是小岩打来的,他的声音有些紧张:“钟子,你怎么样?”我平息一下自己的呼吸:“还好,怎么了?” “哦,”小岩在那边松了口气,“没什么,我也听到那个婴儿的哭声了,它不断的在我耳边说还它摇篮。还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的胳膊被小鬼咬的鲜血直流。”我强忍心中的惊恐,说:“我做了跟你相同的梦。”小岩沉默一下:“晚上下班后,你到我这里来。”我只能答应,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 幻婴(10) 8、神秘的杜师傅 一整天,我精神恍惚,工作连出差错,部门经理脸色阴沉的看着我,眼神如同早晨那个婴儿。下班后,我如约来到小岩的住处。他住公司公寓,单独一个房间。 小岩坐在椅子上,手里夹了一根香烟。桌子上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易经八卦之类。 “我师傅告诉过我,世界上没有鬼神。可我竟然被那个小鬼迷惑了。”小岩沮丧的说。 “你师傅?” “是的,现在我也陷进来了,只有他能帮助我们。” “你师傅是什么人?” “一个神奇的人,他对于鬼神的研究,已经走到世界的前列。我把情况简单跟他说过,他说事情不算很严重。” “哦,他是做什么呢?”我心头升起一片希望。 “见到他就知道了。”小岩说。 我们起身下楼,走上一条普通的马路,因为不是城市的主干道,路边被小商小贩摆成一溜长摊儿,买卖各类小商品,俨然一个小市场。 小岩手指前方说:“那个就是我师傅。” “哪里?”我想他师傅可能正在散步。 “前面,摆旧书摊儿的那个。”小岩说。 前方一个中年人,正站在旧书摊儿边,给一个买书人找零。 “你师傅是个摆旧书摊儿的呀?”我心里有些失望。 小岩扭头看了我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以貌取人的另外一个说法吗?”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狗眼看人低。”小岩嘿嘿笑着,躲开了我的拳头。 “我师傅姓杜。”小岩说。 杜师傅看到小岩,很爽朗的打个哈哈,对旁边卖水果的妇女说:“帮我照看一下书摊儿。”转身把我们引到路边的茶楼里。 在茶楼坐定,杜师傅笑呵呵的说:“你就是钟子吧?听小岩说起你。”杜师傅身材高大,声音洪亮,额头皱纹很深,看的出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 听我把几天来的详细经过讲完,杜师傅用食指和拇指托住自己的脸颊,沉思着说:“情况不算严重,应该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我急切的问。 “这个,”杜师傅沉吟着,问:“你相信鬼神吗?”我一愣,小岩也曾问过这个问题。我疑惑的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4 章 “很重要!”杜师傅语气肯定的说。 “我本来是不信鬼神的。”我迟疑的说。 “那就好办了。”杜师傅说,“我们必须明确一个认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鬼神之说,都是虚妄不实的。只有认清了这个事实,才能解决你遇到的问题。”我静静的听着,若在平时,我一定对这种言论不屑一顾,但此时不由我不全神贯注。 “事实证明,月亮里没有嫦娥,天上也没有灵霄殿,什么盘古开天辟地,上帝制造诺亚方舟都是神话传说,而绝非事实。人死之后,灰飞湮灭,不会形成任何精灵古怪。鬼魂之说,也是无从证实的。至于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更是无稽之谈了。所以古往今来,装神弄鬼,符咒变化,都是骗术,万万不可相信。”我点头称是。 “但是现在你看到了鬼,不但你看到了鬼,小岩和你的女朋友都看到或感应到了鬼,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在这里,你必须对鬼神有一个新的认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认识。那就是鬼神是不存在的,却又是存在的。”我皱皱眉,心说:“存在你个大头鬼,绕来绕去,原来是胡说八道。”看看小岩,他正神色虔诚凝神谛听。我心头一懔,忙整肃表情,继续听讲。 “你可能觉得相互矛盾,这里,你必须清楚我所说的存在与不存在的真正含义,所谓不存在的,是指我们传统观念中的鬼神。存在的,是指客观的事实,你这些天看到小鬼就是客观事实,这个客观的事实不是传统的鬼神,而是另外一种东西,我们称之为幻质。”我一震,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说法。不由收起刚才的轻蔑之心。 “幻质的产生并非来自于死人,而是来自活人,这是当代鬼神学与传统鬼神学根本不同之处,最新的研究认为,意念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可以转化为物质,由意念转化来的物质就是幻质。鬼神是不存在的,但幻质是存在的。”我若有所悟,问:“您的意思是,那只小鬼是我们的意念产生的幻觉?” “不,不,你还没有搞清楚幻质的实质,幻质不是幻觉,幻觉里的意象是虚无的不存在的,幻质却是客观存在的。幻质不但存在,还会随强加于它的意念的增强而不断壮大。”我摇摇头,似懂非懂:“您能讲的详细一点吗?”此时,我对杜师傅的轻视之心早已变成敬畏之意。 /**/ 幻婴(11) “恩,我们以传说中的南海观世音举个例子。这里,南海观世音是否幻质,我们还不能肯定,我们假定它是一个幻质。最初,观音只是一个神话故事里的角色,随着故事的传播,有很多人开始信奉观音,这些人的思想便是一种意念,但并不所有意念都能产生幻质,只有特别强烈意念才能做到,假如观音的幻质适时出现了,那么所有信奉它的人的意念都会加到它的身上,它便具有强大的力量,并按照信奉它的人赋予它的意念行事,也就是给人以庇护。换句话说,如果有人曾见到观音显灵,那么他们所见的观音,其实是由无数人的意念制造的幻质。我一直认为观音的幻质是存在的,所以中国的老百姓更信奉观音菩萨,而不是玉皇大帝。” “那么我们看到的小鬼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现在我们只能做一个推测,”杜师傅说:“根据小岩的判断,那房间里可能发生过惨祸,导致一个婴儿死亡。婴儿亲人的思念就是一种意念,这种思念可能达到了很高的强度,导致婴儿幻质的出现,一般而言,这种幻质的能量都很微小,是不可见的。你们的发现丰富了幻质的理论,也就是幻质能量达到较高水平后,镜子可以映出他们的形象,这是否普遍现象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我判断那个幻质的能量被很多人的意念加强过,但最可怕的一次发生在昨天。因为在此之前它只是啼哭,而从昨天晚上它开始咬人。” “什么意思呢?”我不寒而栗。 “昨天,你们其中一人,又给它注入了新一层意念,导致它噬咬你的胳膊。你们想想看,昨天是不是有过类似的想法?”杜师傅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俩。 小岩摇摇头。我凝神一想,恍然道:“是的,昨晚打开那间房门后,我曾伸手到房里寻找电灯开关,当时有种很强烈的恐惧,仿佛鬼婴要来撕咬我的胳膊。” “那就是了,一定是这个意念,被注入了婴儿的幻质内。”我稍一转念,又问:“那个鬼婴不过是个幻质,它又怎能出现在我们梦里呢?”杜师傅道:“幻质本身就是意念,意念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可以影响与之有关的人的思维,你们在睡梦中,意志放松,自然容易受影响了。” “它在我的梦里撕咬我的胳膊,可是我的胳膊并没有真正受到伤害,会对我的身体产生影响吗?” “幻质的意念专注于你的胳膊,虽然暂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时间久了,你的胳膊可能会发生病变。其实很多莫名其妙的疾病,就跟我们的意念有关。当代鬼神学的另一个研究方向,就是病理学研究。” “哦,我们可以消灭这个幻质吗?”我问。 “你们遇到的幻质不是最强大的,我认为没有问题。”听说可以消灭幻质,我精神立刻振作起来:“还有过更强大的幻质吗?”杜师傅神情陡变,惨然的看着手里的茶水说:“有。” “什么呢?”我好奇的问。 “一个洞。”杜师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山洞。” “山洞?”我正要再问,小岩打断我的话,问道:“我们怎样消灭这个幻质呢?”杜师傅恍然回过神来:“哦,这个,首先需要找到幻质的源头,从源头截断支撑它的意念,然后尽可能多的断绝它的能量来源,它就会自然消灭。” “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岩说。 杜师傅一笑,对小岩说:“你小子还是蛮聪明的,以后多读点书,少去泡网泡妞的。”是我的手段,泡妞是我的目的。”杜师傅神情黯然的说:“杜超走了后,家里冷清多了。以后有空的时候,多来坐坐吧,年纪轻轻,该多学点东西。”小岩肃然道:“好,我会的。”杜师傅叹了口气,站起来说:“弄清幻质来源后,你们再来找我吧。” 9、幻质理论 回到小岩的公寓,我由衷的赞叹道:“鬼神里竟有这么高深的学问,杜师傅好厉害,真人不露相啊。对了,杜超是谁?”小岩收起床上的杂乱物品,说:“杜超是师傅唯一的儿子,他跟他的朋友无意中冲撞了一个神秘的幻质,结果都被杀死了。杜师傅一生研究幻质,自己的儿子却死于幻质,这是最令他伤心的事情。所以刚才我不想让你勾起他的伤心回忆。”我想起不久前一个沸沸扬扬的传说,问:“你说的是城外浮来山幽洞的事情吧?”小岩点点头说:“是的,杜超就是在那次事件中丧生的。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听说非常惨烈。”我心中一寒,我读过关于那个神秘洞穴的报道,据说连进洞搜索的警察也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准确的说法。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 幻婴(12) “断绝我们的意念,先从自身切断对幻婴能量的供应。” “怎么断绝?” “静坐,冥想。幻婴是不存在的。” “可它是存在的呀。” “你必须把幻婴存在这个念头从你意识中彻底消除,否则,它今晚还会咬你的胳膊。”小岩恶作剧般的说,“只要它不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消灭它。” “可是,怎么才能把幻婴从意识里消除呢?”我发现,即使我弄清了幻质的本质,还是不能把它从我脑海里赶走,让我用虚无的意识否定客观的存在,实在难以做到。 “你跟我学。”小岩说着,盘腿坐到床上。 我惊奇的看着他,笑着问:“和尚打坐呀?是杜师傅教你的吗?”小岩说:“无论什么姿势都行,只要你能迅速进入无我的境界。只有进入了无我的境界,才能断绝自己的意念。我试过多种方法,盘腿打坐是最容易进入的姿势。”我坐到他对面,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相信幻质是不存在的,可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也服自己。根据杜师傅的理论,幻质分明是存在的,我怎能欺骗得了自己? 我睁开眼睛,只见小岩两眼微闭,神情肃穆,如老僧入定。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问:“我好了,你呢?”我苦着脸摇摇头。 小岩说:“笨蛋,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死了,我死了。” “你才死了呢。”我说。 “孺子不可教也。”小岩恨恨的说。“只有这样你才能从浮躁的心境中解脱出来,迅速沉入无我境界,才能削弱幻婴的力量,为我们消灭它争取时间。否则,随着你恐惧的加深,它的力量将不断强大,最终真的吃了你也说不准。” “不要危言耸听。”我说。 其实我心里明白,根据杜师傅的理论,小岩的话不无道理,幻婴的力量将随着外部意念的改变而不断变化,也许某一天,幻婴积累到足够的能量,真的将我咬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个冷战。 “时间已经很晚了,别浪费时间,我们先削弱它的力量,然后去找房东。”小岩说。 我点头,按照小岩所说,闭上眼睛,凝神屏息,心里默默念道:“我死了,我死了……”不知过了多久,世界突然一片寂静,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阴暗,竟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突然,我又看到了幻婴,它趴在我前面,眼睛里闪着妖异的光芒,嘴巴还在咀嚼着,似乎正跃跃欲试。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5 章 我心胆俱裂,转身欲逃,幻婴已经纵身跃起,直扑我的咽喉。我大叫一声,硬生生将它扼在半空。幻婴一低头,在我胳膊上狠狠咬一口,然后冲我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我寒毛竖起,胳膊上传来尖利的疼痛,一甩手,拼命将幻婴摔向地面。 幻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重新跃起,扑上我的肩膀,未等我有所反应,它的嘴巴已经咬住了我的咽喉。我抓住它的两条腿,死命的挣扎。 这时,我感觉有人在用力摇晃我的脑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大喊:“钟子,钟子……”我仓皇的睁开眼睛,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只有小岩在拼命摇着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小岩紧张的看着我。 我喘息着平静下来,惶惑的摇摇头。 胳膊剧烈的疼痛,我低头,上面竟有两排清晰的牙印。我惊恐仰起头,对小岩说:“你看我的脖子,有没异常?”小岩仔细的看着:“好像是两排牙印,似乎被人咬过的样子。”汗水从我脸上流下来。 “是幻婴。”我说。 “怎么会这样?”小岩骇然问,“你没有断绝对它的意念?” “没有,”我说,“刚才,我突然想到它会吃了我。” “啊?”小岩惊恐的看着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乱说。”我惨然摇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胆小。”小岩紧张的盯着我:“你的恐惧又加强了它的能量,现在它开始按照你赋予的意念,向你发动致命的攻击了。它的能量强大到不需要进入你的梦里,从现在开始,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10、死亡攻击 我失神的看着地面,黯然无语。我年轻健康,生命充满活力,从没想到有一天会与死亡为伍。但此时,死亡在我面前异常清晰起来,我体会着房间里的温暖和宁静,却感到死亡如一个寒冷黑暗的无底洞,正一点点把我的生命吸进去。从此以后,网络和美酒,友谊和爱情,一切的一切,都会与我无缘,这个世界将彻底抛弃我,就如同我从来没有来过。难言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 小岩面色苍白,在屋子里团团乱转,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我失魂落魄的抓起手机,拨通了小萧的电话。 /**/ 幻婴(13) “你今天怎样,钟子?”小萧在那头问。 “我要死了。”我绝望的说。 “怎么了,钟子,你在哪里?”小萧惊恐的问。 我正要回答,小岩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大声说:“小萧吗?钟子在我这里,他很好,没什么事情。现在很晚了,你不要过来,我会照顾他的。”一口气说完,掐断了电话,我冷冷的盯着他。 小岩默默看着我,半晌才说:“不能把真相告诉小萧,我们的意念都会成为幻婴的能量来源,幻婴的能量越来越强大,如果小萧的意念再掺和进来,我们更难控制。”我感到毫无原由的愤怒,大声喊道:“它要变的强大,我有什么办法?让它来吧,我不怕它。”小岩摇头道:“幻婴伤人的能量来自你自己,只要把它从你心中赶出去,我们就有办法。你必须断绝你的意念。” “那我该怎么办?”我问。 “重新开始,进入无我境界,说服自己幻婴是不存在的,收回你释放的能量。”小岩说。 性命攸关,我别无选择。我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用心拒绝头脑里的意识。可是越努力,幻婴满嘴鲜血的形象越清晰,我心慌意乱,稍一分神,幻婴又出现在眼前,它吱吱有声的咀嚼着我的肌肉,血水从嘴巴里流出来。我大叫一声,转身就逃,可还是迟了一步,幻婴的双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张口向我脖子上咬去,我感到脖颈传来剧烈疼痛。 我又听到了小岩的声音,仓皇的睁开眼睛,只见小岩正用力拍打着我的脸颊。 他的眼睛突然盯住我的脖颈,失声道:“你受伤了?”我伸手在被幻婴咬中的部位一摸,手上竟然沾满淋漓的鲜血。我的身体一阵颤抖。 小岩手忙脚乱的找来药物,边帮我包扎伤口,边说:“幻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这样下去,只怕我们没时间弄清它的来源。”我内心烦躁,恶狠狠的说:“再看到这个小鬼,我一定杀死它。”小岩冲我大声喊道:“幻婴本质上是你的意念,你怎能在意念里杀死自己的意念?”我一呆。 看着小岩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紧缩的心突然放松,笑着说:“要死的是我不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小岩不屑的扁扁嘴说:“如果要死的是我,我才不紧张。”转头叹口气说,“都怪我,觉得那房子古怪,却没下决心阻止你。如果你没有租住那套房子,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我无力的躺在床上,颓然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死就死吧,早活够了。连套房子都租不起,活着也他妈窝囊。” “你说的轻巧,”小岩反驳道,“你死了,小萧怎么办?我和杜师傅怎么办?” “管你和杜师傅什么事?” “如果你被幻质杀死了,我跟杜师傅不是很没面子?”小岩恶作剧般说。 “很抱歉,连累了你和杜师傅。” “这个问题容易解决,”小岩说,“等我们把幻婴杀死,你再去死。” “呸,幻婴死了,我干吗要死?” “那我管不着。”小岩说。 幻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只要稍一走神,它就会冲进我的意识,朝我扑将过来,每次都是小岩及时唤醒我,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才几个钟头的工夫,我的脖颈竟被无形的幻质咬出多处伤口。我越来越沮丧,死亡的深渊清晰横在我眼前。 小岩精神高度紧张,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生怕我沉进梦里,一命呜呼。半夜12点以后,他终于想起向杜师傅求救。杜师傅听说事情有变,急匆匆从家里赶过来。 杜师傅仔细查看了我的伤口,吃惊的问:“幻质的能量怎会提升这么快?有没有查清它的来源?”小岩摇头说:“我们打算先从自身断绝幻婴的能量来源,还没来得及查。”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杜师傅摇摇头说:“错了,你们切断幻质能量的方法错了。幻质是存在的,怎能在意识里强行否定呢?按照你说的方法,只能陷入更大的魔障。” “那应该怎么办呢?”小岩谨慎的问。 “只需顺其自然,收回自己的意念就好了。也就是忘记它或重新认识它,而不是否定它。你让钟子强迫自己否认幻质的存在,他当然做不到。”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岩问。 “从钟子目前的情况看,他自身无法控制幻婴的进攻,”杜师傅说,“我们只好等明天采取措施了。从现在开始,钟子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决不能放松自己的意志,更不能睡觉,直到幻质消灭。” “如果我困了呢?”我问。 杜师傅说:“你不能犯困,我和小岩陪你。”为了防止我犯困,小岩为我冲了一大杯浓茶。他们两人轮流陪着我,一旦看我陷入混沌,立刻将我拍醒。饶使这样,我还是不断遭到幻婴的攻击,到第二天清晨,我的脖颈和脸颊都被撕咬的鲜血淋漓。 /**/ 幻婴(14) 小岩提议送我去医院,杜师傅阻止了他:“当务之急是找到幻质的起源,时间非常紧张,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源头并设法控制它,否则,钟子的精力有限,时间拖的越久,他将越危险。”我头脑昏沉,脖颈处伤口巨痛,几乎无法转头,只能呆呆的听他们讨论。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6 章 小岩看着我,焦急的说:“如果我们去找源头,钟子怎么办?他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杜师傅点点头:“必须有人照顾他。” “让小萧来吧。”我说。经过与幻婴一夜的搏斗,我早已吓破了胆。此时,我最想见的人就是小萧。也许过一会就死了,如果死前不能见她一面,我想我死不瞑目的。 “小萧是谁?”杜师傅问。 “小萧是钟子的女朋友。”小岩摇头说:“不能让小萧来,她被幻婴感应过,如果她的意念重新参与,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不,”杜师傅说,“就让小萧来。据我所知,情爱对幻质有抑制作用,不过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以免伤害到她自己。” 11、可爱的小萧 小岩下楼买药,趁这工夫,我给小萧打了电话,听说我病了,小萧立刻放下手边的事情,向小岩的公寓赶来。小岩在楼下买了药物和早餐,我们吃完早餐的时候,小萧便到了。 看到小萧,我烦躁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见我头上脖上缠满了绷带,小萧吃惊不小,一迭连声的问怎么了。 小岩将她引见给杜师傅,稍作寒暄,杜师傅说:“时间紧张,钟子现在面临着生命危险,我跟小岩要去寻找解救他的办法。这段时间里,必须有人照顾他。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保持良好的精神,绝不能让他睡觉或走神,一旦看到他闭上眼睛,立刻将他唤醒,千万千万。”小萧疑惑的问:“为什么?”小岩说:“不要问为什么,暂时不能让你知道,这事关钟子的性命。”小萧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缠满绷带的脑袋摆在面前,不由她不信,迟疑着点了点头。 小岩想了想,又叮嘱道:“钟子昨晚没有休息,今天一定很疲倦,千万不能让他睡觉。一旦他睡着了,你就是用脚踹,也要让他醒过来。我们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死钟子。”小萧虽然疑惑,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满口答应。 小岩记下了房东的电话号码,跟杜师傅一起走出去。 目送他们下楼,我缩到墙角,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说:“我要死了,要死了……”只要小萧在身边,我苦涩的心绪就会好转,虽然还是绝望,却多了一层兴奋。小萧心疼的看着我,问:“你肚子疼吗?头上怎么包了这么多纱布?”我意识到自己捂错了地方,慌忙说:“我头疼,肚子也疼。”小萧看着缠在我身上的纱布,问:“你脖子渗出血了,怎么受的伤?” “这个,”我神情悲壮,“本来不能告诉你,一说出来我就有危险。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告诉你。这跟你看到的小鬼有关……”话没说完,小萧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轻声说:“我猜也是,你不要说。杜师傅是法师吗?”我摇摇头,做出痛苦的样子:“小萧,我要死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一头躺在小萧的怀里,用心感受着她软绵绵的小腹,心中暗笑。 小萧抱住我的脑袋:“你不会死的,小岩和杜师傅一定会救你的。”我说:“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会不会伤心?”小萧用力点头。 我伸手抚摩着她柔软的下巴颏,说:“我们相识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现在我要死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爱我吗?”小萧眼神凄苦迷离,哽咽道:“我爱你,钟子,我真的很爱你。”我暗暗得意,心想:听到小萧这句话,死也值了,要是死前再吃她一次豆腐,就更爽了。 “可是,”我继续说,“我们相识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我想,我想……”我咽了一口唾沫,故意吞吞吐吐。 “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答应你。”小萧柔声说。 我大喜,从她怀里坐起来,说:“我要死了,我想……”小萧默默的看着我,眼睛美丽而忧愁,脸上表情圣洁得如同殉难的贞女。良久,点了点头,慢慢躺在床上,舒展四肢,毫不设防的向我展开生动的身体。 我感到恶作剧般的快乐,强忍笑意,手指从她的嘴唇轻轻滑下,漫过她浑圆的胸脯,起伏的小腹,停留在她的大腿上。我扭头去看,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颗泪珠从眼角滚落。 无声的泪水让我心头一震,陡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不怕死,可想到死亡将给爱我的人留下不尽的悲痛,心情瞬间从欢乐的边缘坠进了绝望的深渊。我呆呆的盯着小萧凄美的面庞,心头突然痛如刀绞。 /**/ 幻婴(15) 小萧闭着眼睛,温顺而又安详。我知道,此时她不会拒绝我的任何冒犯和亵渎,可我没有了刚才戏谑的心情,我的手脚渐渐发凉,悲伤从心底升腾上来,缓缓漫过了头顶,如浓雾般将我重重包围。 良久,小萧睁开眼睛,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猛然搂住我,将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凄然无语,痛彻的感受到生命的虚幻和美好。 虽然杜师傅和小岩去寻求消灭幻婴的方法,但我早已被幻婴吓破胆,几乎没对他们抱有希望。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紧紧搂住小萧,内心缠绵悱恻,舍不得放开。 正如杜师傅所说,情爱之心抑制了幻质的能量,小萧到来以后,我再没有受到幻婴的攻击。中午时分,小岩打来电话,他们找到了幻婴的源头,正在筹划消灭幻婴的办法。看来我有救了,心头一松,登时感到饥饿和疲倦,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小萧嫣然一笑:“我去给你买吃的。”获知我能得救,她的情绪立刻好转,亲亲我的脸颊,转身下楼。 我无力的靠着墙壁,睡意渐渐涌上来。精神稍一放松,幻婴又出现在眼前,它趴在地上,手脸全都血淋淋的,嘴巴一张一翕,血水沿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的喉咙,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我的心抽紧,与它搏斗了这么久,知道逃跑没有用处,只好打起精神用心戒备。它似乎不着急取我性命,只跟我默默的对立。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忍受不住这种紧张的恐怖,狂吼着向幻婴冲去。 幻婴一跃,躲开了我的冲击,双手却搭上了我的胳膊,张口向我头上咬来,我一侧头,它的嘴巴咬中了我的耳朵,我吃痛一挣,竟被它咬下半边耳朵,我怒不可遏,嗬嗬大叫着掐住幻婴的脖子,幻婴似乎柔弱无骨,从我手中滑下来,动作快如闪电,纵身跳上我的肩膀,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又一口咬在我的脸颊上,它的脸与我离的那么紧,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冰冷的呼吸。我再次把它从身上拽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我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转身就逃,刚走两步,幻婴从身后跃上了我的脊背,双手紧紧扼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中一寒,知道,只要幻婴从我咽喉处一口咬下,我就彻底完蛋了。我摒住呼吸,等待幻婴最后一击。 12、生死一线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小萧惊恐的叫声。仓皇的睁开眼睛,只见小萧正在紧紧抱着我,尖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朝小萧微微一笑:“没事了。”小萧惊恐的看着我的脸,似乎看到了万分怪异的事情。我感到脸颊吃痛,伸手一摸,竟然又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慌忙哆嗦着去寻找耳朵,幸好耳朵还在,没有真的被咬下来。 小萧呆呆的看我半天,才想起来给我抱扎伤口,声音颤抖的问:“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受伤?”一天一夜未曾休息,刚才的片刻的睡眠让我全身难受,我揉揉脑门,头疼欲裂,不假思索的答道:“还是那个小鬼,它想咬死我,好凶啊。”小萧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我把杜师傅和小岩的叮嘱忘的一干二净,一边揉着自己的脑门,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小萧脸色苍白,颤声问:“你的伤口是被那个婴儿咬的?”我点头。 小萧喃喃说:“鬼也咬人?太可怕了。它现在在哪里?”我说:“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我们身边,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它。” “啊,”小萧尖叫一声,紧紧偎依着我,“我害怕,它会不会咬我?”我的头脑麻木,几乎停止了思考,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睡过去。听到小萧的问话,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小萧手指地面,惊恐的叫道:“那是什么?”我强打精神,起身查看,地面上竟然有斑斑的血迹。我想起了幻婴流着血水的嘴巴,无力的说:“它在吃我的肉,这是从它嘴里流出来的。”小萧抓住我的胳膊,全身颤抖。 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它不会咬你的。”小萧尖声叫道:“不,它会的,你说过它会的。”话音未落,我听到了吧唧吧唧的响声,正是幻婴咀嚼的声音。我有些奇怪,现在正睁着眼睛,怎么会听到这种声音?我转过头,只见幻婴正蹲在一侧,歪着头,冷冷的盯着我。 我的脑袋轰然一响,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萧的恐惧变成了强大的意念,在幻婴身上注入了更大的能量,幻婴已经脱离我们的意识,成为触目可见的活生生的实体。 小萧也听到幻婴的声音,转头去找声音的来源,一眼看到全身血淋淋的妖异婴儿,登时发出一声尖叫。 那恶婴并不急于进攻,蹲在地上,滋滋有声的品味着我的血肉,两只眼睛射出阴冷的光芒。 /**/ 幻婴(16) 小萧捂住眼睛,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我明白,幻婴的能量已经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此前就几乎置我于死地,现在逃生的希望更微乎其微。我用身体护住小萧,缓缓向门口移动,只盼能保护小萧逃走,我自己的生死,反而不重要了。 幻婴一动不动,冷冷盯着我们,似乎在等待时机。我们刚移到门口,幻婴突然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哇哇大哭起来。我与小萧同时一愣,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只见幻婴身体一挫,闪电般扑向我们两人。就在这一瞬,强大的压力如滔天巨浪般涌来,让我感到死亡般的窒息。我紧紧护住小萧,知道自己万难躲过这最后一击了。但这股力量瞬间而逝,幻婴如一个轻飘飘的影子,穿过我们的身体,无声的落在地上。幻婴一击不中,转头再来,我们仓皇躲闪,哪里能躲的开?幻婴再一次穿过我们的身体。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7 章 幻婴心犹不甘,继续向我们扑击。小萧躲来躲去,不断惊声尖叫。我感到奇怪,幻婴的扑击更加凶猛,却如同一个虚无的影子,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反复几次后,我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杜师傅成功了。”我不再躲闪,搂定小萧,任由幻婴随意穿过我们的身体。小萧将信将疑,但事实却不由她不信,无论幻婴如何凶恶,再也不能伤害我们分毫,我们心中惧意渐消,幻婴的影子也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渐渐隐去了。 小萧无力的伏在我怀里,声音颤颤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兴奋的亲亲她的嘴唇:“杜师傅和小岩成功了,一定是他们消灭了幻婴的本体。刚才向我们攻击的是我们自己的意念,没有了本体的依托,那些意念便是虚无的,它不能伤害我们了。”杜师傅和小岩很快从外面回来,他们的讲述证实了我的判断,就在幻婴对我和小萧展开致命一击的瞬间,他们及时截断了幻婴源头的意念,消灭了幻质的本体。 原来幻婴的源头就是那个阴森森的老太婆,她在照看外孙时,因为一时疏忽,让小男孩从三楼的窗子里掉下去,摔死了。过分的悲痛和自责让她经常听到外孙的哭泣。最初家人以为是她的幻觉,可后来所有人都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连邻居都不例外,于是便有了闹鬼的传言。再后来搬来的几家房客,都只住几天便要退房。为了镇鬼,房东请人在房间里安置了镜子,墙上画上了符咒,甚至在原来的卧室里放置了婴儿摇篮。安静了一段时间后,他们重新招租,我便撞到枪口上了。 我好奇的问:“你们如何切断老太婆的意念呢?不会也让她盘腿打坐,忘记自己的外孙吧?”小岩笑嘻嘻的说:“我们借助了传统鬼神理论。”原来他们找到一个信奉传统鬼神的法师,当着老太婆及其家人的面,做了一场超度婴儿的法事,让老太婆相信她的外孙将另行超生,不再是漂泊世间的孤魂野鬼。她的意念一断,幻质本体自然消散,其余的能量失去依托,也就不足畏惧了。 我暗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杜师傅他们最后一刻消灭了幻婴,我与小萧只怕已命丧于此了。突然有些疑惑,鬼婴分明是被传统鬼神理论的法事消灭的,那么,这场胜利是当代鬼神理论的功劳还是传统鬼神理论的功劳呢?当然,无论如何,都是杜师傅救了我的命。 杜师傅说:“我该走了。还要去照料我的书摊呢。”小岩笑嘻嘻的说:“师傅,这次我又学了好多知识。您下一步有什么研究呢?”杜师傅遥望着窗外的山峦,深深的说:“我打算去浮来山,找寻杜超,揭开幽洞之迷。”小岩神色一变,默然无语。 我心底突然有种难言的感动,毅然站起来:“杜师傅,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杜师傅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大步走出房间。 我躺在小岩的床上,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小萧正安静的坐在我身边。 小岩说:“房东托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再租那套房子,他们将全额退你押金。”我睁大眼睛:“谁说我不想租,不租房子我睡哪里?”一转头,见小萧正盯着我,忙问:“你说呢,小萧?”小萧冷冷的说:“你喜欢就继续住,我永远不再进那间房子。”扭身走进客厅。 小岩嘿嘿一笑,低声对我说:“我见到你说的那个漂亮妞了,是老太婆的女儿,真的很漂亮呢。只要你不退房,一定有机会见到她。”我哼了一声说:“我干吗要见她?明天退房。” /**/ 蔷薇园(1) 作者:燕垒生 天渐渐黑了,似乎要下雨,云厚得好象要掉下来。 我把皮箱放在因湿润而很柔软的地上,歇了歇。几茎草从土缝里挤出来,表舅家应该不远了。 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医生告诉我必须静养一个时期。因此我想去表舅家住上一个月。据医生的说法,山水可以让我的神经复原。 那个小村子,在我的记忆中不象个真实的,然而母亲告诉我,我是在那儿出生,长到了三岁时才走。可我却记不得什么了,只记得一幢大院里来来去去的人,以及一些粗笨而老旧的家具。如果不是母亲给我的地址,我都不知道这个浙北的小村子在什么地方。 那是个春暮的黄昏。在一带隐隐的山影间,雾气弥漫。天已暗下来了,在那些雾气尚未合拢时,我看见了在山脚下的一幢十分古旧的建筑。我不由感到一阵欣慰——终于,我赶在天黑以前来到表舅家了。 走到这幢旧屋前,我才发现那些巨大的参照物给我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印象,在远处看来,这房子只不过古旧而已,掩映在树影里,还显得有点小巧玲珑。但走到跟前,我才发现光一扇门就足有五米高,那两扇门是用厚厚的山木做的,上面包着一层铁皮,钉着铜钉。年久失修,铁皮已多半已锈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烂出了洞,露出下面的木头。铜钉也已经晦暗发绿,只是门上那两个熟铜门环,大约经常有人摸,倒是光润发亮。 门是用十分粗大的青石砌成的,两边的石条上刻了副对联,一边是“向阳花木春长在”,另一边是“积善人家庆有余”。很熟滥的联语,倒和这房子的格局很合适。 我走到门边,抓住门环。一股冰冷直沁心底,倒象是摸到了一块冰。我敲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来了来了。”接着是有人趿着鞋走出来的声音。趁这机会,我回头看看烟雾缭绕的暮色。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恐,仿佛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抓住了我。 那儿有些什么? 我正凝神眺望那一带树林,门“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我表舅。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过表舅一面。那是我五岁时,我的曾外祖母过世,散在全国的上百个亲戚都赶回来奔丧,我第一次知道国家有那么大。而我对这幢房子的记忆,也多半只局限于这一天,在印象中,来来去去的那些亲戚全是些不折不扣的陌生人,那时的表舅,也有点风神俊朗的意思。 现在,他看上去显得有六十多岁了,按他的年龄,该是只有五十二岁。我刚要开口说话,他说:“进来吧,我接到表姐的信了。” 我拎起包,走了进去。也许是因为黄昏了,里面显得很幽深,迎面是堵影壁,壁绘却早已模糊不清。绕过影壁,当中是个院子,大门是朝南的,北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墙根种了几本剪秋萝,开着几朵花。北墙的西角上,有间柴房。院子两边是两层的青砖房。中国式建筑,向来讲究对称,两边也造得一模一样。而大门两边,也是两层的青砖房,我还记得,那是当厨房用的客厅——不知道表舅还有没有客来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间房了,楼上朝东的,楼下潮得很。” 表舅闩好门,领我上门去。 沿着仄仄的楼梯,我走上楼。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一个蓬头的脑袋来,我吓了一跳,表舅说:“二宝,来见见你表哥,你还没见过他。” 我说:“是表弟么?”有这么个蓬头垢面的表弟,实在让我觉得不舒服。那个二宝大着舌头说:“我是女的。” 果然,她穿着一件花布夹袄。尽管她头发蓬乱,我我看见她的脸上、手上和衣服都很干净。她的脸上,堆满了弱智人的傻笑。表舅说:“叫表哥,别这么没规矩。” 二宝看着我,说:“表哥。”吃吃一笑,跑上楼去。表舅摇摇头,说:“这孩子,有点缺心眼,还算听话。唉,那时这屋里满是人,长房二房,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几口,现在只剩下我一家三口了。看,你妈小时候从这儿掉下去过。”他指着楼上过道里的一角破损了的扶手。这楼并不高,只有三米左右,因为楼下本来就不住人的吧。院子里又是泥地,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想到了我唯一记得的当年那个这幢房里挤满了人的出殡场面,也比现在更有些人气。 我叹了口气,说:“表弟怎么不见?” “大宝在镇上开了个小店,不常回家的。过几天让二宝带你去看看,你还跟他打过一架呢。到了,你的房就在那头。” 他领我到边上的一间屋子。一推门,里面黑糊糊的,他拉着了电灯,几乎同时,过道里响起了一阵噪杂的音乐,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乡人民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 /**/ 蔷薇园(2) 房里,东西很少,一张床靠在屋角,因为灰尘太大,蚊帐上遮着已经变黄了的的塑料纸。表舅说:“热水在楼下灶间里,要就自己去拿。路上辛苦了,早点洗洗睡吧。”他转身出去了。 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听着广播里发出的稀里糊涂的声音,如一阵凉水渐渐浸透了我的全身。恍惚中,我仿佛来到隔世。 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含糊的声音。静下心来,就听得出那是个广播剧,不知何时录下来的,也许,在这个偏僻的乡里,有个家伙正在一间广播站里摆弄几张古旧的密纹唱片吧。那些时断时续的声音象从水底冒上来的一样,一会儿是个女人带着哭腔说:“你骗了我,我太傻了。”过一会儿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人生本来如此。”原来这两句话肯定不是在一块儿的,放到了一起,倒有种奇怪的意味,好象是那个广播员有意为之一样。 我想到了许多年前,在这大房子里的那一次出殡。很多人围在一起,我的曾外祖母躺在一张竹榻上,脚边点了一枝白蜡烛。人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头顶蠕动。 在人群中,我依稀记得一张脸。 这是个女人。 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 一个五岁孩子心目中的美丽女人是什么样的?我当然忘了。但是后来我回忆起这一情景时,我才发现了她的美丽让我记得很深,我才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每一个特点。 她穿着白色的对襟夹袄,头发乌黑发亮,以至于后来我读野史时,读到陈叔宝的宠妃张丽华“发可鉴人”时,才发现古人的观察力实在惊人,这几个字实在极好地说明了那一头如水的长发。而她的脸在我的记忆中却白的吓人,我怀疑是不是我的记忆欺骗了我,以至于她的脸色在我记忆中越来越白,白得象汉白玉雕出来的一样没一点血色。 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她大约有二十三、四岁,神情并不很悲伤,可能是哪一支的舅妈吧。我记得我看到她的脸时,就吓得垂下头,不敢多看。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总象有种诱惑,好象我一定要看。而每看一眼,我都记得我胆战心惊,说不明白的恐惧。 她的脸也许给我的印象是太白了,让我已记不清她的五官。我只是觉得,她更类似于那些古老壁画中已经剥落殆尽,而只能看得见一点轮廓的仙女。但已经漫漶了,那仙女与妖魔也没什么区别。 我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窗外,夜色渐浓,广播时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幽渺,换成了一个女人咿咿呀呀地唱一支地方小曲。本来这地方的方言就很费解,声音又模糊,加上是唱出来的,更是不可辨了。在夹杂着电流噪声的曲调里,依稀只觉得一种苍凉。夜色如水,一个女人独自穿了破衣服,在桥头上低唱那种感觉。再热闹的调子,也只会让人觉得凄楚。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8 章 抽完了烟,我把烟头扔进床下的一个破瓶子里,从包里取出了洗漱用具,走出门去。下楼时,在拐角处,一股湿冷的气息直扑过来。 灶间里,用的还是灶头。也许是因为煤不好运吧,价钱又贵,不象柴草,满山都是。灶眼上,一锅水搁在上面,灶膛里还有点火,水还很热。我用铜勺舀了一杯水,走到灶间门口的水沟前,开始刷牙。 我把一口水吐在地上。不知为什么,背上一阵冷,不由打了个寒噤。楼上,广播还在响,那女子拉长了调门,拖出一个长音。不过大概是唱片跳纹了,人的一口气绝不会这样长法。并没有风,楼上的灯光映在地上,照出了一方亮。可地是泥地,所以这一块亮不过比边上的颜色淡一点而已。 我又垂下头,去刷牙了,可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如果不是我眼花,那刚才一定有个影子很快地在楼上掠过。我虽然看不到楼上,那地上投下了栏杆的影子。 这是表舅还是二宝?或者是只野猫,因为我没见表舅家里养猫。我胡乱猜测着,但心底总有点不安。也许,这是我的神经衰弱引起的,我总是把一点风吹草动都想象成荒诞不经的事。 我洗着脚,吃力地辨认着楼上传来的不清晰的广播声。当我洗完脚,出去倒水时,那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只听清了最后的两个字是“结束”。 站在楼下的走廊里,看着灯光。一切都宁静,但我相信还不到九点,只是在山脚下天黑得早,周围还没人家,所以显得很晚了。 洗漱完了,我搁好脸盆,走上楼去。走过那幽暗的拐角时,突然又从心底升起一阵恐惧。我向后看看,身后,是楼下那走廊,很昏暗。我觉得那儿好象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可又引诱着我前去。我屏住呼吸。脚沉重得象灌了铅,却总象是不由自主地想走下楼去。 不要走下去。不要走下去。在内心深处,我对自己说。但楼下的那一片黑暗,仿佛有种妖异的力量在蛊惑着我。 /**/ 蔷薇园(3) “有人吗?” 我小心翼翼向楼下说着,我的脚已经迈下了一级楼梯。 “是你么?” 我听见表舅在楼上说。他趿着鞋,从上面走下来。 “没什么,我刚刷完牙呢。” 他说:“那早点睡吧。”他走过我,下了楼。我走到楼上,看见他站在北墙根处小便。 走过他的房间时,突然,我又有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他的房门虚掩着,没开灯。二宝大概和他睡一间房的吧。我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里,直到躺到床上,我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穿好衣服,走下楼,看见表舅在磨一把锄头。他头也没抬,说:“起来了?粥在锅里,随便吃吧。” 我答应了一声,去弄点水洗漱。表舅磨锄头的声音“嘶啦嘶啦”的,前一声短,后一声较长。可能是那块磨刀石已磨成了半月形,厚度不同,声音也不同了。 我洗漱完了,出来时,表舅正把锄头装到把上,准备出门了。我说:“表舅,你要下田吗?” “是啊,田里都板了,要翻一翻。” “我也去吧。” 表舅看了我一眼,道:“你行么?” 我弯弯手臂,看看自己不算太难看的肌肉,说:“农活我不行,可力气还有点,给你打个下手总行。” “你不去镇上了?” 我想说镇上也没什么好看,与其走上十几里路去镇上,不如干点家活。我嘴上却说:“明天再去吧。” 表舅说:“那你去吃粥吧,我再磨把锄头。” 粥是白米煮的,很是香甜,下粥的却是些腌辣椒。我根本吃不惯这么辣的东西,只咬了一小根,就把两大碗粥都喝下去了。 吃完了,表舅已经磨好了锄头,他给了我一把,我扛着跟在他身后出门。在大门口,表舅扭头喊着:“二宝,不要乱跑,闩好门。” 走出不多远,不知为什么,我回头看了看。我看见二宝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如果不是我的幻觉,我发现她的眼亮得吓人, 表舅家的田离宅子有一段路。到了地里,看到田里的土都已经干结了。表舅在开始在田里挖一条沟,把土翻个个。我挖了没几畦,只觉手臂象断了一样,锄头也举不起来,落在表舅身后好大一截。 表舅闷着头掘土,好象什么也不关心。我看看天,天上黑云渐浓,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说:“表舅,天快下雨了。” 他停下锄头,看看天,道:“是啊,过不了一个钟头就要下了。你帮我回家拿个斗笠跟蓑衣来,今天要把田翻好。” 我也实在有点不想干了,就扛着锄头回去。回到表舅家的大门口时,乌云已经很浓了,天暗如黄昏,回头望去,倒似暮色降临。说也奇怪,走过来时路上没没见多少树,但看过去,树却密密麻麻的。 我推开厚重的门,把锄头放在过道上,表舅的蓑衣挂在灶间门外,可是只有一套。我想再找一套,万一回来时下雨了好穿。只是这儿没有了,我想问问二宝,可不知她上哪儿去了,再说问她也未必能问出些什么来。 我走到柴房门口,从窗子里向里看了看。很幸运,里面的柱子上,正挂着一件蓑衣。我走了进去,拿下了那件蓑衣。这件蓑衣是用细竹丝编成框架,上面铺着箬叶,也就是裹粽子那种。很奇怪,箬叶上,有不少被划破的地方,却并不象穿破了的。 我刚想走出去,猛地看见在那堆柴禾后面,还有一扇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开了的大锁。是个废弃了的后门吧?后面也许有个院子? 我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就象一阵潮水汹涌而至,我吃了一惊。里面,象燃烧一样,开满了蔷薇。 只是春暮,虽然蔷薇四季能开花,但这院子里太多了。蔷薇本就是有点象爬藤植物,种着就会爬满整幢墙,而这里,简直是充满了整个空间,到处都是。这里的蔷薇大多是艳红色,只有少数是白的或黄的,绝大多数都是大朵,夹杂着少量十姐妹一类的小朵蔷薇。这儿的花开个那么狂野,只能用“妖艳”来形容。 在蔷薇丛中,有一条狭窄的小道。有这么一条路,多半是有人经常走动,不然早就被长势极快的蔷薇淹没了。我披上蓑衣,向里走去。这时,我才想到,蓑衣上划破的痕迹也许都是这么造成的吧?那会是谁呢? 我沿着小道走着。路十分难走,不时有细刺勾住我,如果不披这蓑衣,我只怕早就动弹不得了。蔷薇的刺很多,但没什么香味。这么多花在一起,本该有极浓的香味才对。古书上不是说,韩愈接到柳宗元信后都是先以蔷薇露盥手后开阅?也许,这里的蔷薇都是无香的吧。不知为什么,走在这些花丛中,总让我有种怪诞的感觉。 /**/ 蔷薇园(4) 路弯弯曲曲。这园子应该并不太大,可大概这小道太多曲折了,走了半天也走不到头,而且也不能走快,正让我有了一点迷失的惊慌时,我看见在前边的花丛里有一间小屋。 这小屋掩映在花丛里,可望而不可及。要直走过去,只怕要用刀子打出一条路来。但我觉得总该有一条路通到那儿,就沿着这路拐来拐去。因为有了个目标,所以这么乱转也不是太无聊。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前面就是那小屋子了。我长吁了一口气。 这是间很小的木屋。如果是砖砌的,外面抹上石灰,我可能会怀疑那是座江南乡村里前些年常见的坟墓。那时一些先富起来的万元户总是把先人的坟墓做得象一间小房子。但这间小木屋有一扇窗,一扇门,肯定不会是坟墓。窗上爬满了蔷薇,只怕里面一点光也透不进去吧。门上倒没有缠着蔷薇枝,但我看得到附近的枝条上有折断的痕迹。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29 章 这门是向外开的,但由于外面都是蔷薇枝,拉开来会很费力。我刚扯开几枝长得过于靠近门的枝条,正要拉门,门却“呀”一声开了。 我吓了一跳。但马上看清,里面出来的那个披着蓑衣的人是二宝! 她看见我,象见鬼一样,叫道:“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好进去的” 她象一张划坏了的唱片一样那么翻来覆去地叫着。我道:“二宝,里面有什么?” 二宝说:“是妈妈。她说不好有人的。” 她的话让我一阵发毛。表舅的妻子在十几年前生二宝时死了,这我早就知道。难道里面是个死人么?可二宝却说什么“她说”,二宝不太象会说谎的人,可里面真会有人? 二宝已经闩好了门,回过头来对我说:“表哥,你不好说的。你要跟爸爸说了,爸爸会杀了你,你不好说的。” 她一边反反复复地说着,一边从地上的草丛里摸出一把大锁锁上门,大概很怕表舅会打她。看来,她虽然弱智,但说谎还是会的,只是不知道哪些谎话可以骗人,哪些骗不了人。我看着她嘴里说出那些可笑的话,还笨手笨脚地锁门,却不要我帮,不由有点好笑。她锁好门,又叮嘱我一句:“不好告诉爸爸的,噢。” 在这一瞬,我才发现二宝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尽管她一身的邋遢样彻彻底底地破坏了她的美貌,但从她的脸型,还可以看出,她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可惜了,我想,但马上又觉得,在表舅家里,她是个弱智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沿着小路出来,二宝在后面拼命地推着我,象是在赶我出去。身边,繁花似锦,乌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散去了,阳光象水一样直泻而下。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周围那么妖异。 给表舅送去蓑衣再回来,过了不久,果然下雨了。这场雨直下到黄昏还不曾止,天也冷了许多。吃过晚饭,我半躺在床上,抽着烟,听着风雨声中传来的有线广播的声音,只觉得心头发冷。 风大了。窗外,雨打得地上起了一层水雾,时而有风带着风点雨吹进房来,靠窗的楼板上也湿了一块。我起身,扔掉烟头,关上了木板窗,登时,窗上“沙沙沙”地响过一阵,这让人心头更觉阴冷。我翻出一本书,那是本历朝七绝选,当我还不曾得神经衰弱时常读上两首,当作催眠的药剂。由于时常翻几页,有不少诗我都已经能背下来了。 我顺手翻开一页,是一首清人的作品:“依然被底有余温,尚恐轻寒易中人。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写得并不怎么好,题目是《江上》,却没有扣紧题目,有点莫名其妙。然而,不知为什么,这首诗也让我觉得身上越来越阴冷,好象感冒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打了个盹。醒来时,书扔在了地上,天色已暗了。我拣起书,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 这是个女人! 是二宝么? 我马上就知道这不太可能。二宝的样子,似乎不会这样哭法的。这哭声幽咽凄楚,在风雨中象一缕游丝,时断时续。 我站起身,拖着鞋走到门口。过道里暗得可怕,这哭声似乎也不象从隔壁传来的。由于还在下雨,在雨声中听来,无比的幽渺,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冷,听不出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什么声音,我听岔了吧? 我看着院子里。院墙很高,后面那个园子也看不见。这么一声雨,会打落不少花朵的吧。我想着,点着了一枝烟。就在点烟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了一张雪白的脸! 这张脸在我点烟时正抬头向上瞧,如果不是在点烟时眼光向下瞟了一眼,根本不会注意。我吃了一惊,手一松,烟也掉了。我只觉背上向爬过一只小虫子,浑身凉得发痒,甚至,连我的心跳也一下子听得到了。 /**/ 蔷薇园(5) 我扑到栏杆上,不顾会掉下去的危险,向下看去。可恨的是,下面实在太黑了,象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潭,什么也看不清,但我感到有一个影子极快地闪过,无声无息。我叫道:“是谁?” 没人回答我。我正想跑下去,只觉得有人抓住我的手腕。我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是表舅。 “下面有人!” “别去。”他说。他的脸也白得吓人,不带点血色。他只穿了件单衣,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 “下面有小偷。” 表舅还是抓着我,他小声说:“没有人的,别去。看,二宝也哭了。” 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力。我有点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他知道下面有人的。也许,是他情人吧,不是光明正大那种。我有点自作聪明地想。 楼下,暗得没有一点活气,空气也象要结冰。 不知不觉,在表舅家住了一个星期了。 我是看到自己带日历的石英表时才知道这一点的,表舅家没有日历,真有点“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的味道。 这一个星期里,我有时干点家活,有时就躺在床上看书抽烟,要不就做点饭菜。书快让我翻烂了,也快全背下来了,只是那个蔷薇园更让我好奇。表舅虽然不在家,二宝却整天跟着我,似乎怕我再去。表舅说过要让二宝带我去镇上看看大宝,却一直也没说起。那镇上治安不太好,我来的那天就听人说一大早有个小贩跟流氓起了冲突,被流氓杀了,表舅大概不想让二宝去那地方吧,而我又不认识大宝。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正午时还阴得象黄昏。我翻着那本诗集,迷迷糊糊中,又看到了那两句“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也许是我的神经衰弱又犯了,心里烦闷得不行,总觉得象有什么事会发生。 吃过午饭,表舅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二宝在楼下玩着一坨泥巴,不进斜着眼看看坐在楼下廊里看书我的,大概怕我会偷偷去那个蔷薇园吧。如果我没有好奇心的话,这是十分平静和无聊的一天。我无聊地翻着书,然而,我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那间埋没在花丛中的小木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果没有二宝,我肯定会跑去看的,就算没蓑衣也一样——即使会被刺刺得满身是血。可二宝虽然弱智,却很执着,认准了什么,一定也不放松,就算我上茅房她都会在门外等着。 我放下书,看着那堵挡住园子的墙,想象着许多年前的事。这幢房子原本并就是我家的,听说我家本来也算个有点资产的小地主,后来人口众多,而几个曾叔祖又染上了乌烟瘾,十几亩地都卖光了,只剩这宅子是祖业,祖训不得出卖。所以后来闹农会时我家成了有宅院的下中农,很成为笑谈。 那堵围墙把后面的园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看不到。最早时的祖先为什么把墙筑得这么高?当然,那时这儿不太太平,我小时候还听外祖母说过闹长毛时的事——当然,那些她也是听来的。这里地广人稀,周遭十里方圆就这一幢院子,当然要把墙修得高点厚点吧。 突然,我有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在那屋里,会不会是个死人呢?二宝说是她妈妈,可她妈妈早死了,生她时难产死的。 我走下楼,二宝还在起劲地玩着泥巴。那些坨泥巴被她又拍又打,不成个样子。我喊了声:“二宝。”她抬起头,看着我,两只手还抓着泥,我说:“二宝,去镇上要多少时间?” 她想了半天,说:“吃好饭去,回来吃饭。” 尽管语法不通,但我也知道,带她去镇上,一个下午是不够的,除非能搭个车。可这儿的路也只是条走出来的小道。拖拉机也不过一辆。 我看了看柴房的门。门没关,不知里面那扇门开着没有。我走到里面,那扇门上挂了一把大锁。看样子,那天表舅是凑巧忘了锁门吧,因为我那天见二宝出来时也没锁这扇门。 我弯下腰,从门缝里向里张了张。里面依然繁花似锦,那些如火如荼的蔷薇几乎似是燃烧一样在怒放。蔷薇是种花期很长的植物,听说在广东、云南那一带,可以一年四季不断。这院子里的蔷薇并没有人照料,虽然长得很乱,却也长得出奇得好。 我直起腰,一转身,却差点撞到二宝。她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身后,两手也脏得象泥捏的。这让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说:“二宝,你去里面,你爸爸知道么?” 我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谁知她的脸一下煞白,道:“不要!不要!不要告诉爸爸!”一边喊着,一边向后退去。她的反应太大了,让我奇怪。 我说:“二宝,你告诉我那屋子里有什么,我就不告诉你爸爸。” 她看着我,呆了半晌,咬了咬嘴唇,才道:“那你不好告诉爸爸的。”我点点头,说:“当然。”她伸出手来,道:“拉个钩。” /**/ 蔷薇园(6)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0 章 她刚玩过泥巴,一只手肮脏之极。但我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指时,只觉她的皮肤光滑柔腻。她的面相本来就很美,手形也很好看,只是头发蓬乱,手上也太脏了。这时却看不出她是个弱智,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 二宝拉了拉我的手指,大概断定我不会说了,道:“里面有饼。” 有饼?我不觉怔了怔,本来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这时不由大笑起来。二宝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笑,呆呆地看着我。 笑了半天,我突然想到,那个屋里有饼的话,意味着什么? 天很阴沉,气温并不太低,我的身上却一阵发冷。 表舅一般是六点回来。五半,我烧好了饭菜,给二宝洗好手,等着表舅回来,只听得表舅在大门口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说是大宝回家了。 大宝和我同岁,比我小几个月。听表舅说,小时候我还和他打过架,可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连他的样子也一点也没印象。如果算一下,我和他也有二十来年没见了吧。我走出灶间,表舅把锄头靠在墙角,他身后跟着一个人。黄昏了,天色很暗,有块影壁挡着,更看清面目了。 我伸出手去,说:“大宝么?” 他也伸过手来,说:“表哥啊,住得好么?我生意忙,一直没回来。” 他衣服很单薄吧,手也冰凉,我说:“没吃饭吧,快去吃点,菜还热的。” 我们围着桌子坐好了。菜并不算好,我炒了点腊肉,一点蒜苔,再是点青菜汤,都是表舅从菜地里拔来的,很新鲜,住了这些天,我的掌勺手艺大进,到底没几个人能这么天天吃到离开泥土才十几分钟的菜的。 吃完了饭,表舅提着碗去井台洗碗,让二宝陪陪我。天色暗了,快到清明,云厚厚地满是雨意。大宝把腿搁在条凳上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我摸出一枝烟,他接过来,我打着了火机给他点着。他的脸色不太好,做生意也太辛苦吧。他抽了口烟,说:“表哥,没什么事,多住几天再走吧。” “住也有一礼拜了。大宝,你生意还好么?” “也就挑点杂货卖卖,赚点辛苦铜钿用用。” “那你的货扔那儿不要紧么?” 他吐了长长一条烟柱,说:“不要紧的,跟那儿一个馆子里说好了,在他们柴房里搁一搁。再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点骗骗小孩的玩意。生意难做啊,税还重,你也知道的。你做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由于严重的神经衰弱,我早已辞去了工作,现在是坐吃山空了。但我没有告诉他。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可没见大宝,表舅说一大早他就走了,馆子里客多,东西不好放得太久的。我伸了伸懒腰,想着,在这个大院子里,一切都象和现实脱节了,只有大宝还有点实在的气息。他一走,这院子又笼罩着一层诡秘。 也许是我多疑,但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如此地难以捉摸,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可能是我的神经衰弱又犯了,每一回犯神经衰弱都如此,失眠,多疑,这一点我很清楚。在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就总在怀疑门外有不可知的异兽,尽管打开门就可以看个清楚,可那时我就缺乏那种勇气。 我坐在窗前。早上雾气很大,表舅扛着锄头又出门了,我开始抽一根有点发霉的烟。天开始下雨,雨下得窗台上湿成一片,而我不想关窗。不是玻璃的,一关窗,这房子马上就暗下来,好象一下子就沉入深夜。只有一点光线能给我一点暖意。 我抽着烟。窗台上,砖缝里有一根长长的细草,没有叶子。顶上长着一朵蓝色的小花,在雨中,缓缓摇摆,仿佛呼唤。 不知坐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只觉头痛欲裂。一定是感冒了,好在我带了阿斯匹林。我从床下拿出热水瓶,想倒一杯水,可水已没了。我拿着热水瓶走下楼去。 仄仄的楼梯昏暗狭窄,整座房子巨大而没有人气,雨声淅淅沥沥的象是能沁入石头深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觉得冷。 我走进灶间,炉膛里还有点火。我看了看,柴禾却不多了,想烧水是不够的。我冲守雨帘,跑到柴房里,弯下腰,抱了捆麻秸。这时,突然有一阵恐怖,让我打了个寒噤,好象有人在偷窥着我,而我又看不见他。好象一桶冰水从头顶烧下,浑身都冷了。 是二宝么? 我马上知道不是。因为我听到她在外面怪腔怪调地唱着什么。从柴房的窗口看出去,她正在廊下玩着泥巴,还不时向柴房里张望。我环视一下四周,说不出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是在哪儿,周围堆着麻秸和稻草,不会有人的。可那种感觉挥之不去,让我很不舒服。 我抱着柴禾出了门。二宝嘴里还在唱着什么,隔着一院春雨,那一带古旧的飞檐象一幅破了的水墨画。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的确,这幢房里没有第三个人了,表舅还没回来,他出去时带了蓑衣的,不用我送。而四周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小偷也不会来光顾吧,这应该只是我的多疑。 /**/ 蔷薇园(7) 雨还在下,象潮湿的蜘蛛网。虽然细小,但每一颗雨点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我仰起脸,却看不到一点雨。雨打在我脸上,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但我没有快走,反倒想在院子里立一会儿。肩头上,雨水渐渐打湿了我的衣服,突然让我想到了小时候那些惊恐万状的日子,每一天都如此。每一天都让我无比的孤独,无比的无助。日子总是如此么?我有点想问自己。 我穿过院子,走进灶间。把麻秸拗断了扔进灶膛,火燃起来了。火光中,身上有了点暖意。我把一根麻秸又拗断了,想放进去,二宝的歌声飘了几句过来,听不清什么,也象雨。 突然,我停住了手。她唱的,是那两句诗:“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尽管她唱得不清楚,却正是这两句。 火燃着,可是我身上,却越来越冷。 门开了。 门开了后,从外面飘进来一股白色的烟气。这些白烟比空气重,所在只在地上流动,象水一样。也许,是干冰吧?可表舅家里怎么会有干冰呢?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躺在床上,身上象压了万斤重物,没办法移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门。 门无声地开了。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二宝,因为她比二宝高一些,走路也十分轻盈,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但不象是睡袍,二宝也不象不睡袍的人。我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在床上看去,倒象是从水底看出来的。 她走动时,无声无息,白袍的下摆象水纹一样流动,看得到她腿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倒象一部妖艳的鬼片。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想。 你在做梦,你什么也看不到。 在心底,我以自己这么说。有时做了一场恶梦时,我就么对自己说。我想睁开眼,但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也不能做到。 我怎么看到她的?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并没有做梦,我的眼睛本就是睁着的,看得到蚊帐的顶。这些老房子没有天花板,因此常有灰尘落下来,蚊帐一年四季挂着,顶上铺着一层旧报纸遮挡灰尘。我可以看到透出变成黄褐色的帐子,那张不知何年何月的报纸上的一幅传真照片,一些人在欢天喜地地庆祝什么。 她走近了。象夏天正午看一张燃烧的纸片,看不到火苗,只能看到那条移动的焦痕。 更近了。 我看见了她的脸! 她的脸尽管苍白,没有表情,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那个常出现在我梦中的女人! 她是谁?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1 章 我发现我的头脑混乱成一片,身体也僵硬麻木。仿佛是个梦,也许正是个梦吧,我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动一下。是死了么? 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哭叫。象是一块石子投进了一潭死水,我一下子醒过来,身体也可以动了。可是没等我动,她已转身跑出了门。 这不是梦! 我只觉浑身都冷意森森,毛骨悚然。床前,还留着一股白烟,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透过窗板的缝隙,一钩残月冷冷地挂着,那朵蓝色的小花不时摆过,留下一个影子。 门外,有人奔跑的声音! 我披了件衣服,翻身下了床。踩在那白烟里,一阵透骨阴寒。我一把拉开虚掩着的门,跑到过道里。 夜色中,月光昏黄不明,但我还是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进了柴房。我扑在栏杆上,大声喊着:“是谁?我看见你了!” 二宝的哭声大了起来。月色如水,如冰,如石,如烟,也如刀。 我冲下楼,不顾一切地向柴房跑去,耳边,风声象吃吃的笑语,又象恶毒的讥讽。我冲到柴房门口,猛地拉开门。 通到后院的门开着,一院蔷薇,开得妖异。残月如钩,冷冷地照着每一朵盛开的花,不论是红的还是黄的、白的,同样带着狰狞。 进来吧。 象是蛊惑,有一个声音在我的心底细细地说着。 进来吧,我的嘴唇甜如蜜。你等待什么呢? 没有风,但叶片都在慢慢抖动,象叹息。我压了压心底涌起的恐惧,抓住了那扇门的门框。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 是表舅。 他的脸苍白得吓人。他抓着我,眼里,充满了焦虑和惊恐。 “那是谁?”我挣开他的手,那条被蔷薇湮没的小道上,叶片和花朵仍在摇摆。 “是她!”表舅的手抱住了头,“我妻子。” “她为什么要住在那幢小木屋里?那里是人呆的么?” 表舅抬起头,他的眼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是的,她不是人。” 我无法形容那时我的脸上是种什么表情。也许,不是我疯了,就是表舅疯了,或者我们都疯了。我大声说:“她会走,会跑,不是人,难道是具尸体么?” /**/ 蔷薇园(8) 表舅忽然大声吼道:“是的,她是具尸体!你懂了么?她是具尸体!” 我的浑身都冷得象要结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一个微弱的哭声。我回过头,是二宝,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站在柴房门口。在她的眼里,除了弱智人特有的麻木,还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痛苦。 表舅挥了挥手,道:“二宝,快去睡觉。” 他掩上了门,柴房里,登时暗了下来。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我好象听到一个人的哭叫。 “那是我妻子,你也该叫她表舅妈的。” 表舅垂下头,他的话语中,有着无限的痛苦。我看着他,说:“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好吧。”他抬起头,“你也许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相信,我现在只是一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佬,可是,我曾经是╳╳医大的高材生。”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我听我妈说过,五十年代家里出过一个大学生,差点要到苏联留学,后来因为出生有问题,去不成了。” 表舅苦笑着,看了看我,道:“你也知道?我还以为没人知道了。反右那阵子,我被打成右派,那时,你的表舅妈还是我的同学,比我低一届,她帮我说了两句话,结果她也成了右派。毕业的时候,我们都被发配到一个边远省份去了。一直到六九年,我们才结了婚。不因为别的,因为那时的兵团政委看上了你表舅妈,而她也跟我一样,是个地主子女。唉,那些事,不说也罢。” 我叹了口气。还好,我妈这一支败得早,划分成份时成了下中农,不然,我一出生就是个小黑崽子了。 表舅站在柴房门口,天开始阴了下来,似乎要下雨。按时间,也快天亮了吧,可现在反倒更暗了些。 “结婚后,因为我们都是右派,兵团解散后只能回家务农。那时你的曾外祖母,我奶奶还在,一面种种地,一边照料照料她,日子也过得不算坏。那时你妈带着你也来住过几年,因为地方偏,革委会也没来找麻烦。” “后来太太死了。”我看看过面的房子,楼上,走廊的栏杆也只是些淡淡的虚影,轻轻的,象烟凝成。“我还记得,不少人来这儿,我也回一趟。” 他点点头,道:“那是过了几年的事了,你妈已经带你回去了。那是最后一次一大家子团聚,后来再也没人来过了。” “后来呢?” 天更暗了,月亮已经被云遮了,空气也冰冷得干燥。我打了个寒战,但也没有想到回房里去。 “后来?她得了一场大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因为下雨时受了点凉,感冒引起的。要是有点阿斯匹林,马上就会好,可是她一开始没说,当我察觉时已经很严重了,大约已经发展成肺炎了。我把她带到医院里,可那些医生却说我们是地主加右派,竟然不开药。该死的,如果那时我手里有把刀,我想我会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的。我赶回乡里,在赤脚医生那里只找到几支过期的青霉素。明知道没什么用,我还是给她打了一针。 “回到家里,她的烧更严重了。我发疯一样翻检着家里仅剩的医书,想给她找一副草药。这时,我真恨自己学的是西医而不是中医。我大着胆子给她凑了一副方子,也只是些手头能搞到的草药,熬好了给她喝下去,她似乎平静了些,可是我知道,那毫无用处,根本没用。” “她死了么?” 他痛苦地抱住头:“有时我真希望我没给她喝下那副药,也许她死了会更好一点。那天,我觉得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我毛骨悚然地听到他念出了两句诗:“最是梦回呼不应,灯昏月落共凄神。”我大着胆子,说:“表舅,这两句诗是什么?” “不知道。她死前,忽然精神好了许多,说是她最喜欢这两句诗。她的话很清楚,但我听了却只觉得毛骨悚然。我看着她的笑容淡去,象凝固在脸上,嘴唇也渐渐变成了灰色。我希望有一个神,即使让我马上死了也算,可是,她的身体还是冷了。 “我摸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坚硬,象冰。天黑了下来,大宝已经吓得睡着了。那时,我也实在有点疯了吧,我想肯定不会正常的。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时,那一天,也是下雨,我听着外面的雨点不断敲着门,好几次我都以为她只是出门去了,回来得晚了,可每一次打开门,门外只有风,吹进几颗雨点。我看着她躺在桌上,心里也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不行,我不能让她死。我对自己说,可我能做的,又是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呆呆地坐着。这时,我才想起,要是大宝醒来,发现他妈妈还躺在桌上,他会怎么想?只有这时,我的脑子才开始有了一点正常的思维。我抱起了她。她的尸体好象比活着时更重。我不想让她的尸体埋进泥里,被虫子啃吃成一块烂肉。我不能救活她,至少,我可以让她的样子永远保留下来。 /**/ 蔷薇园(9)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2 章 “那个园子还是很早的时候留下来的。那时里面只养了些(又鸟)鸭,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木屋。我把她抱到后院里,天很黑。我开始磨一把菜刀。呵呵,大概你想不出我要干什么,我只是想,我没有药,不能保存她的尸体,即使有福尔马林或者酒精,她浸泡在里面也会走样的。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她,即使她没有生命,我也要让她的美丽永远不会逝去。” 我只觉背上起了一阵(又鸟)皮疙瘩。表舅说的那时他有点不正常,我绝对相信,我看到他现在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疯狂。 “天啊,你要……” 他笑了,象哭一样的笑:“是,我要剥下她的皮,把她制成标本。在医学院里,我学过动物标本制作法,我有信心让她的样子永远留下来。我看了看菜刀,已经磨得象一片正在融化的冰,我用手指试了试刀刃,我的手指上一下被割开了条口子,血流下来,一手都是。可是,我一点也没觉得疼。我抓着刀,走到她身边。她放在了一块寿材上,那是你外公以前为自己准备的,可是他一走没回来,一直就扔那儿了,呵呵。她躺在那儿的样子,好象睡着了,淘气地想要我叫醒她。我拉开她的衣服,让她的身体裸露在外面。烛光下,她的皮肤已经发青。我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即将形成尸斑,那么制成的标本就会有瑕疵。我把刀放在她肋下。你知道,剥制比较大型动物的皮时,刀口开在腋下是对整张皮肤破坏最少的办法。” 他一定看见了我在发抖,笑了:“放心,我并没有下刀。事实上,我的刀已经割破了她的一小块皮肤,但我发现在皮肤下,渗出了一些血液。那血液并不多,但确实是新鲜的血液,不是凝固的血块。我吃了一惊,因为她死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身体内部可能还会有点未凝固的血,但真皮层里的毛细管里,一定早凝固了。现在她的皮肤破了还能流血,那么,她是假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象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向上帝、佛祖、穆圣、湿婆、玉皇大帝,反正我知道的什么神表示感谢。我也求他们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因为假死并不一定会苏醒,很多时候由于心力衰竭,假死发展成真死。我祷告了一番,但其实我也知道,这多半是我配的那副药起作用了。我拉过一张破椅子,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果然,她的眼皮在极其细微地颤动。你知道,一个人有知觉,眼球会动的。一个人假睡,你只要看他的眼皮在动就知道他在装假。我看着她的眼皮大约五六分钟后极其细微地一跳,每一跳我的心脏也都要承受一次巨大的冲击。每一次看见她的眼皮一跳,我就想着,她会一下坐起来,也许,看见她光着身子,腋下还有一小条伤口,可能会怪我的。我伏在她胸口,想听到她心跳的声音。可是奇怪,她的心脏并没有跳动,或者,跳动得极其微弱吧。我抓过蜡烛,在烛光下,她有皮肤开始了一种奇怪的变化。在皮肤里层,好象有什么在流动,我看着有一道阴影流到脖子,又到了胸口,然后转到背部。我知道,那一定是血液。现在她的血液开始自行流动,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马上苏醒的。我站起身,可马上也明白了,跪下来祷告只是浪费时间,我必须帮助她尽快苏醒过来。我冲到灶间,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生起了火,把锅子里倒了水,又挖了斗米倒进去。当她醒过来时,一碗热粥是最好的滋补品。 “我心不在焉地烧着水,水却慢吞吞地只是有点温热。即使在灶台边,我的心也到了她那儿了。忽然,在耳朵里,我好象听到了她在呻吟。我冲到后院,果然,她躺在棺材板上,赤裸的身体上,象有什么在动,但看不出来。一块儿她的嘴唇一下子变得红润欲滴,一会儿又干裂得好象晒干的土皮一样翻卷出来。我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冰冷,但我感觉得到,在她的掌心开始有点湿润。那是一点汗,尽管很少,少得象快干的露水,可我知道,这意味着她会醒过来。” “我伸心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额上也开始有汗了。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直僵破着不会动,心脏也一直没有跳动。我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我没有药,没有仪器,连一支水银温度计也没有。可是,我想我一定要救活她,即使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我摸了摸她的嘴唇,这时,她的嘴唇已经很干了,摸上去象一块粗糙的纱布。而这时,我看见她的眼睛动了一下,好象要张开来,却又张不开。我吃了一惊,抱住她的手,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还是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这时,我看见了她的嘴唇上,依稀有一点笑意。很淡,但却开始柔和起来。那就象一块扔进火里的冰,你看着它一下子从有楞有角变得圆润,却不知道它是怎样一个过程。那时也一样,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开始有了点笑意,而嘴唇,又开始红润了。 /**/ 蔷薇园(10) “我抱住她的头,想吻一下她,但她的嘴唇还是干硬冰冷,和看上去的样子完全不同。我凑近了看,原来那点红润是血。一定是刚才我摸她的嘴唇时,伤口裂开了,血流到了她唇上。而边上只是一支忽明忽暗的蜡烛,我没有看清。 “这时,象有一个霹雳打下,我一下明白我该怎么做了。我把手指上的伤口往两边拉了拉,一些血又渗了出来。我把手指塞进她的嘴唇,开始,象塞进一块冰里,可渐渐的,好象这块冰在融化,我感到她在吸吮。而随着她的吸吮,她眼皮也开始跳动得更急,而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我从她嘴里拔出手指,抓起刚才扔在一边的刀,在手指上又划了几下。马上,我的手指象张开了几张嘴,红宝石一样的血从伤口挤出来。我把手指伸进她嘴里,她的吸吮更有力了,而她身上,也开始变得有点暗。我知道,在皮肤下,她的血液已经流动得更急了。她的吸吮让我的手指感到有点痒苏苏的,根本没有觉得疼。我抽出手指,这根手指上,伤口已经被吸得发白,没有血了。我又在另一根手指上割了几刀,现伸进她嘴里。我想,就算我把我浑身的血液都给她,我也不后悔。 “天色有点亮了。她的身体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点血色。我听了听她的胸口,可是,她的心脏还是没一点跳动。我又失望又伤心,这时,她却一下坐了起来。在棺材盖上,她赤裸着,象一个女妖一样,坐了起来,睁开眼……” 表舅一下蹲在地上,两手抱住头。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两条手臂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些伤口。象被什么猛击了一下,我醒悟到什么,但又象有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我的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许,那就是表舅为什么离群索居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天还在下雨,雨下得细细密密的。二宝还在楼上抽泣,我看看柴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更象是魔域而非人间。 “表舅,”我慢慢地说,“打扰了你那么久,我也该走了。” “好吧。”他点点头,“你也该早点出门,车子很少的。” “好的。” 我不敢跟表舅多说什么,抓了我的包裹,逃也似地冒雨出门。走出了十来步远,我回头望了望,那幢大房子暗淡得象烟。在楼上,也许是我看错了吧,一定是我的神经衰弱又犯了,依稀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我住过的那间屋子的窗前。 到了镇上,天已经大亮了,赶早集的人正准备回家。我找了个小店,在楼下的大间要了点豆浆油条。不是没钱到楼上买个清静,而是我有点害怕。这时,我才觉得周围的人气是那么温暖,那些汗臭和潮湿也并不太讨厌。 等着送上来的时候,在楼梯口,我看见有两个蒲篓。蒲篓上用浓墨写着大宝的名字。大宝也在这儿么? 跑堂的把东西端上来了。我指了指那堆东西,说:“那是谁的?” 跑堂的看了看,说:“可怜,那是个小贩的。他回老家里打点一下,东西寄存在这儿,回来时跟两个混混吵嘴,一刀子就送了命了。” 大宝死了?我的心头一阵凄楚。表舅大概还不知道这事吧?大概,也就是那天大宝回家一趟后,回来就死的。我记得我来时这小镇上就出过这么一趟事,看来,这么个小地方,治安也很差。 我说:“是啊。他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死了。麻烦你告诉一下他家里人吧,就在离这儿十几里地。” 跑堂的笑了:“同志,他家里人早死绝了,一个也不剩,他亲口跟我说的。” 也许大宝也有点知道内情吧?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有这么一件事。我不再多问了,顾自吃着。吃完了,会了钞,我准备赶早上的长途。可是,心里却好象总有点什么搁着,我想再问一下那个跑堂的,可他正忙上忙下,卖完东西的乡下人都来喝茶了,楼上楼下都是人。好容易,等他空了一点,我追上他,道:“对不起,我还想问一下,那个小贩死了几天了?” “好多天了。”他肩头搭了块毛巾,手里提着把大铜壶,正准备上楼。我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是哪一天?” 跑堂的想了想,忽然冲楼上喊:“喂,严家三,你记得大宝被小猪头捅死的那天是几号么?” 楼上一个人瓮声瓮气地说:“那天是礼拜五,不是电影船来的那天么?他们就是为买票争起来的。” “哦。”跑堂的回过头来,跟我说了一个日子,没有再理我,顾自上楼去了。他不知道,我浑身都象浸在了冰水里。 那天,正是我来的日子。 /**/ 蚯蚓(1) 作者:雷立刚 1 这是一个相当阴郁的城市,一个月中的大部分日子,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仿佛戴着一层灰色的面纱。92年起,我到这个城市念大学,直到96年毕业,我都始终觉得,这座城市就像一个戴着面纱的人,我猜测着面纱背后会有的沧桑或娇嫩的容颜,但当我把手触过去,却又感到面纱后面空空荡荡,这种空空荡荡,其实比手指被面纱后面的什么戳一下更令我惊惶,我感到,在我无法触摸到的面纱的后面,一定潜藏着什么,却什么也无法感触到,对,就是那样的感觉…… 大学毕业时,还算幸运,我分到了市区的一个解决户口的单位。单位薪水一般,而且还无住房,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些年,能找到一个有省会城市户口的正式工作,已经不容易了。 为了省钱,我只好在郊区租了一间农民房子。那幢房子掩映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满墙的爬山虎,肆意蔓延,将它进一步掩藏得严严实实。这是很老的平房,外墙上的老砖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十分古旧,似乎整栋房子,都在摇摇欲坠中幽幽地喘息。而那些爬山虎,就象一块块砖头在喘息时伸出的舌头,阴冷而潮湿,带着青苔的味道。 房东是一位老婆婆,姓刘,对我很和善,只是不爱说话。 确切地说,这儿属于城市与郊区的交接地带。西面不远处,便是连绵不断的高楼大厦,意味着这座城市的浮华。东面则是无边无际的平原,放眼望去,村庄的周围全是菜地。城郊的农民大多以种菜为生,这年头,菜比粮食贵得多。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来,突然看到许多农民围在菜地边上,指指点点着什么。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原来是有人在挖地时,莫名其妙地挖出来一些脱落的头骨,牙齿之类的东西,白森森的,夹杂着一条条的蚯蚓和一些乱发。那些蚯蚓本来仿佛在沉睡,此刻,遇到空气和阳光,顿时微微地蠕动起来,那景象说不出的恶心。我心里一惊,正要转身离去,迎头撞上房东刘婆婆。 只见刘婆婆左手拎着菜刀,右手提着一只断颈的大花公(又鸟)。(又鸟)血正成串地往下流,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我冷不丁吓了一跳,说:“您这……是干什么?”刘婆婆半眯着眼睛,神态似乎稍微有点尴尬,口齿不清地说:“听老辈子的人说,挖地时挖出这些东西,很邪乎的……要避邪咧,得用(又鸟)血泼……”我听着,忽然感到头皮微微一凉,对这位先前一直感觉很慈祥的老人,乃至对周围刚刚熟悉起来的一切,竟然又感到陌生起来,连忙走了开去。 2 夜晚,冷风轻飘飘地从菜地那边卷过来,然后晃晃荡荡地吹过村庄。凄清的月光下,天上的乌云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乌云缓缓飘移,地上的阴影也便跟着缓缓挪动,无声地趟过平原。平原里的村庄显得如此瘦小,在天地之间,如同一个巨大布景下的小玩具,由于农村电压不稳,整个村庄灯火微弱。我所租住的那间平房里,灯光尤其昏暗。飞蛾在顶灯的光环里扑腾旋转,它们的影子落在地上,暗斑忽隐忽现,配合着墙上壁钟的滴答声,仿佛是世界尽头的光影与声音。 说实话,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我多少觉得有点害怕,好象闻得到死亡的气息。特别是今天,黄昏时看到的那些尸骨和蚯蚓,不断在我眼前晃动,它们那无法言喻的气息,仿佛已经飘进了屋里……这时,一串轻微而零散的脚步声,夹杂着苍老的咳嗽,由远而近。“哐,哐,哐”,敲门声响起。这声音由清脆到沉闷,自门上一直延伸到我屋里每一个角落。我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决定开门。 “吱嘎”声中,门开了。刘婆婆蓬着头发,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我…… “今天你看见我泼(又鸟)血,可能觉得婆婆有点好笑……其实,婆婆不是神经过敏,只是有件事情,婆婆确实怕了……”刘婆婆稍微犹豫了一下,说,“你也知道,我收你的房租,的确是很便宜的,因为,这房子,原本是我那死去的儿子住的……”夜色沉沉中,刘婆婆讲起一些往事来…… 刘婆婆命苦,很早的时候,他丈夫就突然抛妻别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虽说她丈夫是个酒鬼,过一两天就要大醉一次,每当醉的时候,就要打刘婆婆母子俩,让她苦不堪言。但家里真没了成年男人,剩下她一个女人,日子的确也不好过。好不容易,把独子拉扯大了。看着儿子成了亲,随后又抱上了孙女,似乎要过上好光景了。可是,他的儿子却老是做起怪梦来。梦中,一片黑暗里,总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微微地,微微地,向他靠过来,说,“咱爷俩背靠背,咱爷俩背靠背……”就这么过了两三个月,他的儿子,就瘦下去了,最后瘦得皮包着骨头,眼窝象两口深井……就这么,瘦死了。 “儿子才死,他老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连女儿也不要,就跟别人跑了……又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拖着个小孙女,哎,难啊……”刘婆婆正感叹着,门突然“嘎——”地响了一声,仿佛有什么就在门外。我感觉自己的心蓦地一跳,差点跳出口腔。好不容易,稳住神,我赶紧说:“刘婆婆,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回房歇着吧,下次聊,下次聊……”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3 章 /**/ 蚯蚓(2) 3 说来也怪,自那以后,每天夜晚,我也开始做起那个怪梦来了。在梦中,一片黑暗里,也总是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微微地,微微地,向我靠过来,含混地说着,“咱哥俩背靠背,咱哥俩背靠背……” 一个深夜,我再度进入了同样的这个梦境,那个背影,不断地向我靠近,看不到它的脸,看不到它的正面,只有那比夜色还黑的背影,无声而诡秘地靠过来,我感觉一股凉气自床垫下面直袭而入,令我猛然惊醒。 没有月光,四周一片漆黑。只是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狼嚎般的犬吠。院里更是一片死寂。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它为何会跳得如此激烈?仿佛要崩裂我的胸膛……我摁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顺着冰凉的背,蚯蚓一般无声地爬下来,凉溲溲的。这时候,“呜,呜……”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个少女的哭声,这哭声似乎就在我的屋里……我打开灯,披上衣服,循声找去——那哭声,分明来自屋角的柜子里! 这是一个旧式的衣柜,一早就摆在这间屋内,因为过于宽大,简直就无法搬出去。而我反正没有自己的衣柜,于是就把它里面收拾了一下,凑合着用来作了我的衣橱。这个柜子,怕是有一百年了吧,原本大红的油漆,早已斑驳,柜门上的铜环,也已经掉了,剩下两个灰黑色的圆圆的洞,象是骷髅的眼窝。 “谁?谁在里面?”我大着胆子问。 哭声嘎然而止。 “谁?快出来!”我的声音在发颤,有些色厉内奸。站在柜门前,感觉柜子里面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盯着我。犹豫着,我把手进“骷髅的眼窝”……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力一拉,“啊——”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柜子里,除了我那简单的几件衣服之外,还挂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蚯蚓那种颜色的女式棉袄,在轻轻地摇晃……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四周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我奔出门,跑到隔壁刘婆婆的房门口,使劲地擂着门。“刘婆婆,刘婆婆……”敲了好久,门终于开了,一阵阴冷的风,从她黑洞洞的屋里,飘到我的脸上,刘婆婆从门缝里探出她那白发遮掩着的头。 “我那屋里有点不对劲,柜子里……居然有人哭,还多了件从来没有见过的棉袄……”我说。 “不会吧?”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小伙子,肯定是你听错了。要不,我跟你去瞧瞧。”她说着便向我的屋走去。 我才离开一小会儿,屋里却变得一片漆黑。我刚才明明是开了灯的呀。“谁把灯关了?”,黑暗里,我能听到我的声音回荡着,却没有一丝回应。我摸索到床边,拉开灯。才发现,我刚刚打开的衣柜的门,竟也关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大步上前,拉开柜门,然而,那件刚才还在晃荡的棉袄,却不见了……“衣服呢?衣服呢?”我徨然四顾,莫非那真的只是我的错觉?莫非刚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莫非在这间古旧诡异的老屋里,真实和幻觉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刹那间,我全身都起了(又鸟)皮疙瘩…… 4 “可不,是你看花眼了吧!我的孙女倒有那么一件蚯蚓颜色的棉袄,不过……”刘婆婆说着,也走到了衣柜边。 “您的孙女?” “是啊,我的孙女……”一提起她的孙女,刘婆婆的话就多了起来。我坐在一旁,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而且,在这样的夜晚,身边有个人,胆子总要大一些,既然刘婆婆一提起她的孙女便忍不住絮絮叨叨,我也乐得房里多一个人好壮胆。于是这次我便没有打断刘婆婆的话,听她讲她孙女的故事…… 刘婆婆的孙女叫小黛,本来是个活泼的女孩,话多得不得了,给老人带来了不少欢笑。可是,去年的某一天起,她却开始不太爱说话了。有时,就算不得不说几句,也总是声音怪怪的。 “小黛,你到底怎么了?”有一天。刘婆婆忍不住问。 “没事儿,不要港我(管我)”小黛说,象婴儿学语似的,咬字不稳。就仿佛她的舌头突然短了一截。 刘婆婆开始也没怎么在意。但是没多久,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小黛说话,越来越口齿不清,以至于后来,几乎没人听得懂小黛说的话了。同学们都开始嘲笑她,而她,也就无论如何不愿再去学校了。 与此同时,刘婆婆家的后院,莫名其妙地,蚯蚓一下子多起来,爬的到处都是,弄得她们家里,全是蚯蚓的痕迹,无论怎么清洗,都没有用……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黛几乎整天不出屋门了,躲在被子里,什么人也不见。刘婆婆只好请来医生,可小黛一看见医生,就全身发起抖来,惊恐地大叫:“仇(走)开……波要各来(不要过来)……”小黛的声音,完全变了,大长着嘴,而她嘴里,竟伸出一条极大的蚯蚓来——小黛的舌头,变成一条大蚯蚓了!她痛苦地说:“蚯(救)蚯(救)我……蚯(救)蚓(命)啊……”,那哭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刘婆婆吓得目瞪口呆。这时候,还是医生先清醒过来,他拿起剪刀,冲过去,大声说:“没别的办法了,忍着点,剪掉它!” /**/ 蚯蚓(3) “喀嚓……”剪刀脆响一声,那条大蚯蚓断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鲜血溅了一地。小黛惨叫着,昏了过去。然而,她的嘴里,马上又长出一条新的蚯蚓,速度快得惊人。“蚯(救)蚓(命)……蚯(救)蚓(命)啊……”,小黛又喊了起来,那条越来越大的蚯蚓,邪恶地扭动着。 蓦地,医生突然想起:“蚯蚓最怕盐了,我们弄一大盆盐水,把小黛泡在里面,不怕那些蚯蚓不死……” 刘婆婆赶忙泡好了一洗澡盆的盐水,把小黛慢慢抱进去,浸在了盐水里。 一分钟,二分钟,小黛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五分钟……,声音终于小了起来…… 十分钟…… 小黛不再叫了,那条大蚯蚓,渐渐缩了回去。 “是不是太久了?”刘婆婆忍不住问。 医生也不敢确定,他试探着走过去,用力想把小黛抱出来。可是,一把抱去,却是空的,竟然只有衣服而已。 “怎么回事?”刘婆婆发疯似的去抱小黛的头,但是,小黛的头也象一个气球一样,是空的了,头发一扯就掉了下来,从头皮下的毛孔里,钻出一条一条的蚯蚓…… 5 刘婆婆讲完孙女小黛的事,终于可以听到(又鸟)叫的声音了。从窗口往外望去,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背后悄悄露出窃笑着的脸,正向天边滑去,橙黄橙黄的,悬浮着,象是一个裹着尸衣的老太婆。而月光,象水银一样无声无息地倾泻在平原上,使远处的菜地银光闪闪。月光还在城市与天际交接的地方,做出戏剧舞台背景一样的光亮效果,让高楼、水塔以及其它一些建筑,仿佛燃烧着的幽蓝火焰,又象是皮影戏中的剪贴一样,轻飘飘地晃动…… 自此以后,我更加仔细地观察这平凡的村庄,而观察得越仔细,我越发觉我根本就不了解村庄,村庄似乎有一种历史悠久的诡异。甚至在我印象中向来喧闹的(又鸟)鸭猫狗之类的家畜,其实也是悄无声息,鬼鬼祟祟的。我惊讶地发现,每只(又鸟)走路其实都探头探脑的,而我们素来以为很忠厚梗直的狗们,其实也很明哲保身。至于那些本来就胆小怕事的猫们,则更是小心翼翼了,它们总是试探着迈动着四肢,柔软无声,好象生怕踩着了一条蚯蚓…… 在这平原里的村庄,每到清晨,总有浓白的大雾,象成群接队的白衣无常,无声地出现,挤满所有的角落,遮住人们的视线。而一到夜间,整个村庄乃至整个平原,总是静悄悄的,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沉浸在熟睡当中,只有冰冷的空气,从菜地那边一直游荡过来,在我们四周徘徊…… 而我,每天晚上,一躺到床上,总是感觉头昏眼花,似乎身处梦与非梦之间。那时候,总有那个逐渐熟悉却又似乎永远陌生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咱哥俩背靠背吧,咱哥俩背靠背吧……”那个声音,阴冷而潮湿,却又蜿蜒绵长,象是蚯蚓——对,那声音,象极了一条弯曲扭动着的细长的蚯蚓。 渐渐地,我的屋里也开始出现蚯蚓了。它们总是从不知哪个鬼地方,冷不丁钻出来。钻到我防不胜防的地方。我打开页里有扁扁的蚯蚓的干尸,象是书签。我穿衣服,衣领上不时会有蚯蚓在蠕动。有一天,我的茶杯里居然也爬进去一条蚯蚓,差点就被我喝进了肚里。我想,那个小黛,肯定就是不小心把蚯蚓喝进肚子里,结果才会……想到这些,我不禁毛骨耸然,赶紧拿来一把铁铲,想把蚯蚓铲出去。我在房里的地上仔细地找着蚯蚓,突然发现,似乎在我的床下,有一条细细的裂缝,那些蚯蚓,好象正是从那裂缝里面钻出来的。 我挪开床,用力顺着裂缝铲起土来。夜色已深,四周又象被催眠了一般,沉浸在熟睡当中了。只听得见我铲土的声音,在沉闷地作响。我铲了不到半米,就感觉铲到了一个蚯蚓窝,一大堆蚯蚓,一下子就四散开来。在散开的蚯蚓下面,分明有一具尸体,背朝着天,趴在那里……我猛然想起,我仰天而睡时,不正和床下这背朝天空的尸体背对着背么?我悚然一惊,梦中那阴如蚯蚓的声音再度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记忆里——“咱哥俩背靠背吧,咱哥俩背靠背吧……”我突然明白,蚯蚓,不正是“救命”的偕音么?原来,每一条蚯蚓都带来了呼唤救命的信息啊,它们爬到我的书里,爬到我的身边,告诉我在不为人知的某些角落,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救援,而我们却浑然不觉…… 那一刻,我有了一种缇糊灌顶的感觉,然而同时,我感到脑后似乎有轻微的声音,一定有什么东西,就在我的背后……我扭过脸,看到刘婆婆正拿着一把菜刀,怪怪地笑着,站在我后面,正要向我的颈子砍下来。我吓得心都要炸开了,头发根根竖立起来,我侧过身避开菜刀,奋力举起了铁铲。 /**/ 蚯蚓(4) …… 我扔掉铁铲,夺门而逃,跌跌撞撞地向着夜色中反射着银色光亮的平原冲去。我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要垮掉了,夜空中,所有的星星开始象炼钢炉里的火花一般,四处乱溅,金黄的月亮,则象抽羊癫疯似的,狂乱地扭动起来,越扭越细,越扭越细,越扭越象一条蚯蚓,在阴冷的半空中蠕动…… 6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4 章 没过几天,我便被逮捕了。他们说我杀了人,杀了刘婆婆和她的家人。我懒得辩驳,因为我知道辩驳是没有用的,就象那些蚯蚓,那么辛辛苦苦地从地下爬出来,向每个人暗示着“救命”,可有谁理会呢?人总是只关心自己,没人会关心蚯蚓。 我知道我没有杀刘婆婆的家人,至于刘婆婆的死,其实也是在她危及我的生命的情况下,我一时失手造成的,应当算是正当防卫。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听我解释,我年轻力壮,刘婆婆那么老,又那么慈祥,谁会相信她曾想用菜刀杀死我?所以我欣然承认了每一项指控,然后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知道,等我死了埋在地下,过不了多久,便会也有蚯蚓爬出来,为我喊冤,因为我也是屈死的亡魂。但我同时知道,肯定同样也不会有人注意我身上爬出来的那些蚯蚓。我发现,古往今来,喊救命,其实都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当我的案子快结案时,很偶然地,原来负责我这宗“恶性杀人案”公诉工作的那个检察官突然病死了。于是临时换了一个年轻的检察官。这个年轻人正处在想干点惊人之举的年纪,他对我过于爽快的认罪态度产生了兴趣,并进行了相对认真的分析。其实,稍微推断一下,就不难确定,刘婆婆的家人不可能是我杀的。只要作个法医鉴定,仅仅从死亡的时间看,才到她们家租房子住的我,也不可能是凶手。不过,刘婆婆的死,仍然只能是与我有关。“你为什么要杀刘婆婆?”年轻的检察官一再问我,他对我的杀人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不为什么”,我都被他问烦了,诚恳地请求,“早点判我死刑吧”。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一条蚯蚓,正从看守所讯问室的墙角爬了出来。“这地下有死人!有冤死的人!”我大声喊了起来,“有蚯蚓,有蚯蚓,它们在喊救命呢!” 这下子,检察官看我的眼神更加不象在看一个杀人犯了,他悄声和身旁的人嘀咕了几句,然后决定送我去做司法精神病鉴定。说实话,我宁肯死,也不想失去自由地被限制在那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精神病医院,但我却毫无办法,在他们眼里,病人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命运的,而我很显然地被他们先入为主地当成了精神病人。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预感到人们从此将要把我当作一个精神病人,关在那里了。所以我特别珍惜一路上的风景。我将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路边的行人,树木和建筑,看得从未有过的仔细。正因为看得仔细,我第一次察觉,原来在我们繁华的都市里,居然到处都有蚯蚓。在银行高耸入云的大楼底下的街角里,在宾馆富丽堂皇的大堂外面的草坪上,在熙熙攘攘的商场背后冷清的垃圾箱旁,到处都有一条条的蚯蚓,在无声地喊着:救命!当然,毫无疑问,没有谁注意它们……我心里一阵绞痛,原来这美丽的城市下面,竟处处有着不甘心的死者,而我们就踏在这些冤魂上,快快乐乐地生存。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喊起来:“蚯蚓,蚯蚓,地下有死人,他们在喊救命……”我看见路上的人先是奇怪地看了看我,然后指指点点地说,疯子,疯子…… 若干天后,我坐在医院的园子里晒太阳。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运气很好,保全了性命。但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我的病友们也不这么认为。我们这些所谓的精神病人偶尔也看看报纸,看看那个正常人的世界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天,我看到《都市快报》一则关于我的最新消息: [本报讯]据本报特派记者追踪报道,前段时期本市发生的刘姓老妇人被租房客谋杀案终于告一段落。该房客现以经过法医鉴定,确系精神病患者。但房中地下三具尸体,根据死亡时间推断,应与该房客无关。据初步验证,该三具尸体,可能为房主刘姓老妇人多年前失踪的丈夫,儿子和前年失踪的孙女。有关人士怀疑,刘姓老妇人可能因臆想症而成为中国首例老年女性杀人狂燥症患者。 我冷笑一声,将报纸撕成几片。这其实很正常,很多健康人都撕过报纸,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不远处的那个hush,惊恐地看了看我,便小跑着找医生去了,我知道,他们会说,我的病情又加剧了。 /**/ 六根手指(1) 他们懒懒地追随着旅人, 而船是在苦涩的深渊上滑行。 ——波德莱尔《信天翁》 1 张嫱对王溯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就在咱们学校,就在第三教学楼三楼的那间大阶梯教室,每个星期六夜晚,准会有一个瘦高的男生,雷打不动地坐在第三排的座位上,专心看书…… 这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夜色凄迷。王溯和张嫱看完电影,跨进校园古旧的后校门。雨季里长长的林荫道散发着霉味,散发着霉味的林荫道载着他们走向路尽头的学生宿舍。 惨白的路灯光钻过树叶间的细缝,象蛆虫一样稀稀拉拉地掉下来,有气无力地在他俩身上蠕动。“就快十一点了”,张嫱瞟了一下手表说。随即,她挽起王溯的胳膊,开始讲一个故事。 2 ……每个周末之夜,那个男生,既不去跳舞,也不看电影,更别说唱什么卡拉OK——他总是独个儿静静地躲在阶梯教室看书——原来,他是个农村生,家里太穷,实在没钱去玩。也许,他还失恋过,对灯红酒绿,有一种本能的逃避…… “农村生”——听到这个词儿,王溯的脸冷不丁抽搐了一下。他始终忘不了读大二那年,班上那个男生,斜睨着他,冷冷地说,“你们这些农村生,洗脚上田才几天,就真的不得了啦?” 事实上,那次的确是王溯不对在先:他偷偷从小贩手里,搞进一大箱假原声磁带,到校内卖。本指望发笔小财,谁知现在的大学生,个个比老鼠还精,卖了半个多月,也只销出十多盒,偷(又鸟)不成,反蚀一把米,一下子赔进去两百多元,简直够他省吃俭用过一个多月了。王溯是特困生,实在有点难以承受这个不得不承受的打击,心里憋着股无名火。恰在这时,班上那个买了他两盒磁带的男生,又来找他退货,三言两语,他俩吵了起来。 王溯记得那短短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飞刀,斜刺里(禁止)他的心窝,成为潜伏于他生命之中防不胜防的隐痛。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斗志,好像被扎破的车胎,迅速瘪了下去。他蓦然惊觉,对于他们这些出身农家的孩子,城市那热情洋溢的笑脸,其实是那么虚伪,总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将他们冷漠地隔离在城市的边缘,不容分说而又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四年的大学生活,终于使王溯明白了那些城里同学看不惯他的原由——人,其实从来就不是一种宽容的动物:富人需要通过对穷人的鄙视或怜悯,来展示他们的优越,因此即便乐善好施,心底里也并不希望穷人真正变富;权贵需要通过对平民的傲视或同情,来显示他们的特殊,因此即便高唱民主,却并不见得真希望人人平等;而城里人,尤其是城里的普通人,他们在别处受了许多气,迫切需要通过对乡下人的排斥,来维系心中那脆弱的平衡。因此,在他们潜意识里,农村出身的人闯进“他们的”城市,至少一开始必须老实木呐、胆小怕事,否则就叫忘本,否则就不能让他们满意,而当年的王溯却总那么不知好歹——该谨小慎微可他偏偏胆大妄为,该安分守己可他偏偏爱自作主张,总之,该象个农村生可他偏偏不那么象! 3 ……星期六晚上,坚持学习的人从来就不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周末都到阶梯教室上晚自习的,除了那个瘦高的男生,还多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她总爱穿一身雪白的衣裳,总要在十点钟才独个儿走进教室。虽然,阶梯教室十一点就要熄灯,但没有谁怀疑她只是来作作样子,因为那一个小时她学得总是那么认真,因为她美得是那么一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一尘不染…… 是啊,这时候,女主角也该出场了——现在哪个关于大学的故事里少得了男男女女之间的悲悲喜喜呢?如今的大学里,恋人们就象城市里的垃圾一样茂盛于每一个角落。“不过,这也正常,”王溯记得张嫱曾这么说,“你想想,现在的大学生,差不多都是酒囊饭袋,既无心学习,又无力做事,一个个还自我感觉良好,那么多的青春期热量无从释放,能不唱唱歌,跳跳舞吗?再不济的也得饱餐几顿电影或者镭射。然后,爱情那玩意儿,就再自然不过地应运而生了——自然得就象茅坑里注定要生蛆一样!” 如此奇谈怪论,居然出自张嫱这样一个家教严明的将门虎女之口,实在让王溯有点不可思议。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张嫱还指手划脚地说,现在对爱情最感冒的,除了大学生,就是大学周围那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歌舞厅录像室台球馆的小老板们——他们总是最衷心地祝愿校园里再多一亿对情侣,好让他们百尺竿头的事业更进一步。“除了他们以及那些长满青春豆的大学生之外,还有谁会想着爱情在乎爱情呢?除非是傻子,偶尔也可能是弱智。”张嫱老是把这句话作为她的总结陈词。 /**/ 六根手指(2) 每次,王溯总是努力沉默着不加评说,免得她笑他太土,但他心里其实一直想问,既然你如此看不起爱情,为什么还要跟我谈恋爱呢?当然,王溯始终没敢问出口。 4 ……日子久了,阶梯教室里的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渐渐注意到了对方。虽然,离开了那间教室,他们就从未打过照面,但至少,在教室里,他俩逐渐熟悉起来。开始,那个美丽的女孩儿总是时不时向那男生请教一些习题,后来,她甚至主动和他坐到了一起——当然,她仍然是羞怯的,仍然总要在十点钟才匆匆赶来…… 哦,他们果然开始相恋了。可是,他们会怎么样呢?也会重蹈许许多多的大学生的爱情轨迹——就象王溯曾经的那样——因误解而相爱,又因了解而分开吗? 磁带生意搞砸后好一阵子,王溯象冬眠的虫子一样无声无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农村小子终于识相了!”也许不少城市学生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王溯居然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几个月后,他竟然大张旗鼓地谈起了恋爱!当然,其实只有王溯自己清楚心中那深深的无奈——“我实在是什么都干不了啦,那么,就谈谈恋爱吧。”王溯无限落寞地想。 初恋毕竟是难以忘怀的。王溯记得他也正是通过讨教习题的方式,拉开了对全班第一丑女韦小唯的进攻——那时他天真地想,正因为她丑,所以她或许很温柔,或许不会在意他的贫穷和泥土气息,或许会真心与他相爱。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家在城市。 对于韦小唯而言,王溯无疑不是理想的对象。但是,当时,她实在已经寂寞得太久,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埋藏着数以万计的石油和天然气,再不开采,随时可能自行燃烧。而恰在此时,王溯发动了一轮又一轮顽强的进攻。这极大地满足了韦小唯的虚荣心——毕竟,在女人的天性里,总蛰伏着被男子苦苦追求的欲望——于是,她屈尊就任了王溯的第一任女友。 可是,当王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地追上第一丑女时,他却失望地发现,她非但不温柔,而且并不爱他。王溯幡然醒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位英武的猎手,在追捕一只惊惶的狡兔,而实际上,韦小唯才是这场爱情角逐的真正主宰,早在猎捕游戏开始之际,便轻易而不露痕迹地驯服了他——利用的是世人心中那若隐若现的城乡地位差异,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潜伏于他内心的自卑——王溯陡然明白,他之所以象刺猬一样浑身是刺,仅仅因为他其实象刺猬一样软弱无力。 而韦小唯,以一个小市民女儿特有的世故和精明,迅速地捕捉了王溯思想的变化,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提出了分手。她逢人便说她早已受不了他那土兮兮的乡下口音,还有他那同样土兮兮的名字——王树根。 王溯当然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怎么说,总也不能让那个农村生先把我甩了!”王溯知道韦小唯是这么想的。其实,不管他取的是什么样的名字,她都会离去。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决定要把名字改一改。他选择了“溯”字。“溯,逆流而上之意。”王溯一边翻着字典,一边痴痴地想象着未来,那时,他还有青春的激情还喜欢梦想,还相信人定胜天的神话。 5 ……随着交往的加深,那个瘦高的男生,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尽管,女孩坦白地告诉过他,她是一个将军的女儿,这肯定是一场无望的爱情。但他依然感到了与日俱增的甜蜜。在每一个夜晚,那位美丽的女孩,都会从空寂的阶梯教室走入他的梦境;而在每一个白天,他总是度日如年地企盼着太阳早点下山,周末早日到来…… 他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同寝室男孩们的好奇,经不住室友们的一再追问,一个星期五的夜里,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奇遇和盘托出。这段艳遇自然引得男孩们垂涎三尺,可是,其中一个交游颇广的男孩却冷不丁说:“哎呀,那女孩头发是不是特别长?” “是呀。” “那她是不是总穿一身白衣服?” “这……,你怎么知道?” “哦——”,那个男孩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她是不是一个将军的女儿?”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5 章 “天哪,怎么你连这个也知道,莫非你和她曾经……?” 王树根——这的确是个土得掉渣的名字。透过这个倒霉的名字,王溯几乎可以看到自己所有不幸的根源:谁叫他萌生在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腹中呢?谁要他父母年事已高,而弟妹却有一大群,家里入不敷出呢?谁要他空有大志却没有关系更没有后台呢?但是,这一切他都无可改变,他能更改的只有他那土兮兮的名字。于是,几乎是怀着满腔的仇恨,他把“王树根”改成了响当当得“王溯”,哦,这真解气! /**/ 六根手指(3) 然而,一个人,在静夜里,他偶而会泪流满面地哭醒。“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呀,连父母起的名字都保不住!”王溯痛苦地感到,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际的泥沼,他拼命挣扎,却反而陷得更深。又黑又臭的淤泥,沉默而冷酷地禁锢住他,令他更加无力自拔——因为名字太土,所以改名字;因为恋爱失败,所以嫌名字太土;因为因为作生意赔本,所以想借恋爱消愁;因为想当干部却没有同学选他当,所以想作生意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因为学习成绩差,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他,所以想当个干部…… 王树根的成绩能好得了吗?虽然他是他们那个偏远小县高考的前几名,可到了这所名牌大学里,竟是全年级倒数前十名。如果不是国家的地区照顾政策,他一辈子也别想进这样的一流大学。 但是,进来了,又怎么样呢?分数太低,总让别人看不大起。他也试图赶上去,可他的外语比别人差得太多——这能怪他吗?他以前连录音机都没碰过——无论他怎么赶,他的口语和听力始终是别人逗乐的笑柄…… 那么,此路不通,咱另辟蹊径——他决心当一名好干部,用无私的奉献来换取同学们的尊重。哦,他的要求是那么低,他决不是想图谋什么,而仅仅是希望别人不再看不起自己。然而,怎么可能选王树根呢?几乎所有的同学,包括其它农村生,都哈哈大笑起来:他又苯,又不善交际,成绩又差,又没钱…… 6 张嫱继续讲着那个故事: “我和她曾经——哎,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个男孩连忙辩解,“放心,我一向只是成人之美。” “只不过,我听说,几年前,好象有个头发特别长的漂亮姑娘,在第三教学楼三楼的那间大阶梯教室里上吊死了,还是个什么将军的女儿呢。” “那以后,那间大教室,据说就经常闹鬼,都快成远近闻名的鬼屋了——当然,咱们都是大学生,不该信这些,可是,这世上,有些东西,确实由不得你不信——已经有好几届学生,相传都看到过那女鬼,有人还被吓出了病。” “只有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子,怕是还没有听说过吧,不过,难道你没有发现,到那间阶梯教室上自习的人,总是特别少吗?” “那人肯定是在嫉妒!唉,哪儿都有这样的人——永远见不得别人开心。”听着张嫱的故事,王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人这东西还真不能闲着,闲了便会没事找事,动歪心思。象我这样,成天心里憋得没半丝缝隙,哪里还有空闲去算计别人呀……” 王溯的心里能不憋得慌吗?前些天,他才收到一封家信,里头说,二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可家里实在没钱交那高校教育改革的硕果——每年四千多的学费——这对于城市家庭来说,或许还可以承受,但对于偏远山村的农家,实在是不堪重负。结果,名牌大学自然没敢去,还耽误了时间,连三流学校也错过了……还有,哎,王溯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家里为了供他和二弟念书,算是弹尽粮绝了,三妹、四妹都只读了两年小学……哦,三妹的孩子不知生下来没有……还有四妹,小小年纪,不过在老家那穷地方,也该找婆家了吧…… 7 “你在发什么呆呀!”看到王溯似乎在走神,张嫱不高兴了,“你不听算了!” “我听,我听。”王溯赶忙低着声赔罪,“我在听哩,我正在猜,那人是在嫉妒哩……” “嘿!”张嫱高兴了,“我就知道你准要想歪——瞧你这木瓜脑袋!不过,故事中那个农村生,倒是和你想得一样。” 张嫱接着讲了下去: 那个农村生,开始也以为室友是在嫉妒,或者,就是在开玩笑,想吓一吓他。“就这也吓得了我?”山里的鬼故事,比这可要吓人得多,何况,他是不信鬼的。嘟哝了两句,男生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男生仍然没怎么在意;但是,到了中午,没来由地,他却感到隐隐的不安;等到了下午,他的心里,竟莫名地一阵阵发起虚来。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找到高年级的一个老乡,颤着声音问明了情况。 原来,几年前,还真有那么一个女生,在那阴恻恻的阶梯教室里,上吊死了。“不过,你也别怕,不见得就是她”,老乡说,“见过尸体的人都讲,她有个少见的特点:有一只手——也不知道是左手还是右手——竟长了六根手指!” 啊,六根手指!王溯莫名地心头一惊:想不到竟是个如此诡异的故事。 他忍不住看看身旁的女孩,而她,也正偏过头来,怪怪地,象是在笑,又象是…… “唉,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连讲的故事也这么怪”,王溯想,“不过,如果她不与众不同,又怎么会爱上我呢?” /**/ 六根手指(4) 王溯忘不了自己和张嫱是怎样走到了一起。那时,已经快毕业了,他正为分配的事焦头烂额。看着有的同学因为有个好爹好娘,或者卖身求荣般找了个干爹干妈,再或者干脆明明白白地傍个款儿……居然都有了不错的工作,而他,却只能任用人单位推来挡去——“双向选择”嘛,开后门再不必躲躲闪闪,而拒绝象他这样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关系的人,自然有了更多的合法理由。结果,都快“选择”完了,他还是了无着落。 那段日子,王溯陡然感到,自己内心那根生命之弦,终于绷到了极限。四年来,一次次屡战屡败的挣扎,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他越来越感到自己象一个多余的人——早已离开了乡村,却怎么也不能真正进入城市;早已失去了家园,却怎么也无法完全融入前面的世界……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潮湿而阴冷…… 好在,上天也不是完全不公平的。它在夺去你一样东西时,有时也会心血来潮、发发慈悲,还给你另一样东西。也就在那段倒霉的日子里,张嫱的爱情姗姗来迟——“可以问你一道习题吗?”,恰好也是在第三教学楼的那间阶梯教室里,长发飘飘的张嫱笑吟吟地走到王溯桌前。王溯抬起头,哦,多么可爱得一个女孩儿,又大方,又美丽,又……比起那个满脸雀斑的韦小唯,不知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哩…… 8 ……那个周末之夜,男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去了阶梯教室。那个夜晚一直阴雨绵绵,教室里上自习的人出奇的少,不到九点五十,就只剩下那男生一个人了。 时间突然过得特别的慢,十分钟竟象十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校园的钟声响了十下,学校舞厅的舞曲随之嘎然而止,四周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时,阶梯教室的门“咔”地响了一下,那个一身素白的少女,一步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张嫱讲到这里,校园的钟声沉重地响了十一下,十一点钟了。校外隐约传来的舞曲也似乎随之嘎然而止,幽静的林荫道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俩的脚步,在“啪嗒、啪嗒”地呻吟。 王溯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张嫱,他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她这晚一直穿着素白的一身,此刻,在惨白的路灯光下,显得生疏而阴冷;他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脖子,那么细,那么长,象冰一样泛着凉意,而她那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无声地飘动,似乎正和那阴森的树荫绞在一起,要将这幽长的林荫道,缠绕得更加幽长。 9 ……这时,那个女生已经紧挨着男生坐下。 男生感到仿佛有一缕寒气,从她身上隐隐地透过来。他大着胆子向她的手瞄去,可是,她的左手握着,右手插在兜里,都看不到。 正在这时,男生冷不丁看到,女孩素白的衣领上,有几抹血红的印迹。他悚然一惊,心象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了一下,冷汗顺着脑门淌了下来。 “哦,我下午不小心溅了点红墨水”,女孩好象知道他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抬起左手理了理衣领。呵,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只手呀,细嫩,白皙,不多不少的五根手指,光洁而圆润。 男生长长地吁了口气,悬起的心落下了大半。唉,还是大学生呢,疑神疑鬼的,书都白读了!正当他暗暗责怪着自己时,突然,一股凉意,穿透他的衣裳,直袭而入——她的右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搭到了他的肩上! 这时,离宿舍楼终于只剩一小段路了。“就要到了”, 王溯吁了口气,他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这么紧张。恰在此时,他冷不丁发现张嫱的衣领处,也有几抹血红的印迹。 “哦,下午不小心溅了点红墨水”,张嫱作个鬼脸,笑了笑,“看电影时你没发现?” 说话间,这一小段路的路灯,突然熄了——经常会遇到这样的路灯:质量不好,或者因为用得久了,一会儿亮,一会儿熄,过会儿又亮,再会儿又熄——平时,王溯倒觉得挺有趣的,然而此刻,他却感觉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前方宿舍大楼的灯火通明,更衬出林荫道的阴深,王溯突如其来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外国恐怖片中的场景:千百个吸血僵尸,从漆黑的树冠里,伸出它们鸭子一样又细又长的脖子,无声地笑着…… 10 ……就在这时,那男生急中生智,说:“我昨天正好学会了看手相,给你看看吧。” 女孩伸出左手。 “哦,男左女右”,男生说,“得看右手才灵。”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6 章 “是吗?”女孩似笑非笑地看了男生一眼,然后缓缓伸出右手。 这时,窗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一扇又一扇未关好的玻璃窗,在一阵阵吹来的冷风中,不时发出冰冷的碰撞声,象是深夜里怪异的呻吟。在一道急促的闪电过后,男声凄厉地惨叫一声——他看到了——六根手指! /**/ 六根手指(5) 张嫱的左手挽着王溯,缓缓伸出了右手。这时,一阵风吹过,浓密的树冠发出令人发怵的声响。在昏暗中,王溯看到张嫱摊开的右手,居然长着六根手指!他惊叫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张嫱的笑声象开闸的洪水直泄而出,“我还以为农村长大的男孩子,胆子会大一些,没想到,你比他们还胆小!”她一边笑着,一边拆下右手上绑着的那截橡皮手指。 “他们——” “是啊,他们”,张嫱好容易才止住笑,“你是‘他们’中的第七个”。 “原来,……原来,你和我谈恋爱,只是为了……” “不可以吗?我不早就告诉过你,只有傻瓜才相信爱情”张嫱又笑了,“好了,本小姐还得再找人作实验,没工夫陪你,咱们到此结束,ByeBye!” 就在张嫱背转身去之际,她突然听到一阵古怪至极的脆响,重新扭过头来,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一截胚芽般的东西,正从王溯左手的拇指根部破皮而出,见风就长般迅速变大,转眼间,竟然长成了一根手指! 等惊呆了的张嫱回过神来,她“呀”地尖叫一声,不要命地朝宿舍大楼跑去。她听到王溯凄厉的叫喊从夜风中传来:“啊,六根手指,六根手指——我长了根多余的手指,我是个多余的人……” 11 第二天早上,人们吃惊地看到,一个瘦高的男生,吊死在林荫道的一棵大树上。没有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寻短见,也没有谁真正在意这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死去,他们看了看热闹,便又各奔东西。只是,偶尔,可以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看见了吗?那人可真怪——他有只手,竟然长了六根手指。” /**/ 森林之妖:死谷   (1) 作者:李异 解放战争后期,有一支国民党的残军,逃进了大山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人们都以为,他们只是为了躲避解放军的进攻才不敢出来。后来在剿匪斗争中,解放军把这个区域翻了个遍,结果发现,那支残军全部死在了这个山谷的密林中,他们在死前好像经过了一场激战。但奇怪的是,许多军人都是自杀而死的,从他们骸骨的姿式和颅面余存的表情看,像在躲避一种极可怕的东西…… 1 1969年,我在湖北神农架插队。当时全国上下都在轰轰烈烈开展“农业学大寨”的运动,烧山造田,开沟筑渠,那份干劲和激情现在想起来仍使我振奋不已。 我和同乡小梁、小玫被安排在宣传队工作,所谓宣传队,其实只是负责写写诸如“广阔天地炼红心”、“抓革命,促生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之类的大标语,或者开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拖拉机,从这个村子到那个村子用大喇叭一路喊过去,大部分时间却闲得很无聊,于是起哄似地跟着村民们烧了不少山,这件恐怖的事就发生在那一年冬天。 当时宣传队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除了队长张国庆刚刚过了而立之年外,其余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所以聚在一起是嘻嘻哈哈很青春的一群,加上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豪气,便仿佛真像老人家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归根到底是我们的了。 11月13日上午,我们突然接到任务,要去大山深处的红星公社作专题宣传。得知消息后,大伙儿都很兴奋,到农村这么久,从未真正到过深山,很想去见识一下,听说还可以吃到很多野味,可以解解口涝,因此队长一吆喝,所有的人都齐唰唰背着挎包站在他面前了。 生产队里的民兵组长阿雄扛着三支步枪走过来,他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向导,很典型的山里青年,却长得跟葛存壮似的,我们队里的铁姑娘程玲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搂着小玫一个劲地窃笑。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到红星村得走一天一夜的山路,喂!笑什么?没说别人,就你们俩,现在笑,待会儿可能就要哭了。山里面有的是饿狼、野猪,蟒蛇……还有很多可怕的东西,啊呜!吃了你们!”阿雄朝她们扮了个凶脸。 “好了!阿雄,别吓唬姑娘们了!时间不等人,快出发吧!”队长把两袋野营包交给我和杨鹏鹏,笑呵呵地说。 我打开包看了看,里面整齐地叠有两条薄被,内袋里还备着军用匕首、指南针、急救药品、绳索等用品。 “怎么样?够齐全吧?”队长问。 “报告队长,还少,还少……那个……那个……”我摸了摸肚子。 队长哈哈地笑起来,对我说:“小伙子,绝对饿不了你。” 程玲把一袋干粮高举过头顶,对我说:“小李,现在你的生死大权在我手里了。” 院子里荡漾起欢快的笑声,太阳暖烘烘地照着我们。 队长和小梁曾经当过几天兵,所以阿雄把自卫用的步枪分配给了他俩。这让我和杨鹏鹏很是愤愤不平,同样是革命同志,为什么小梁可以背枪,而让我们去背那两袋沉甸甸的野营包? 说归说,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踏上了通往神农架森林区的路途。 一路上,阿雄向我们讲解了森林里的知识,比如如何躲避野兽的攻击,如何不在森林里迷路,以及传说中的野人等等,听得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都入了迷,想不到山里面也有这么多学问。 真正进入神农架山区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二十分,虽说是冬日,大山里的亚热带原始森木依然茂密如夏,把温煦的阳光挡在了外面,从繁密的枝叶间漏出的无数光柱子穿过幽暗的空间,斑斑点点地投射在阴冷潮湿的地上,让人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去到山里的羊肠小路被一地黄黄的落叶遮住,看不大分明,脚踏上去软绵绵地不着力。到处弥漫着一种腐烂的味道,要是没有人来,森林便很宁静,只有山间突然传来的几声布谷的鸣叫,或者有动物在草丛里一溜而过,才会打破这沉寂。 但大山对于我们来说,好比是个自然博物馆,我们惊异于物种的奇妙,一路上兴致昂然,有说有笑,不断请教阿雄森林里的问题,他也乐此不疲,有问必答,所以一路走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疲劳。 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路越来越难行,如果没有阿雄的指引,我们还真难找到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新奇感也开始消退,慢慢的,我们的说笑声低了下去,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到最后,竟是谁也不吭一声,只顾跟着阿雄走路,现在可以清楚听到我们踏在落叶上沙沙的脚步声。 /**/ 森林之妖:死谷   (2) “咕——咕咕——咕——”一只猫头鹰在不停地叫唤,总是不远不近,忽左忽右地在我们的周围响起,好像有意要跟着我们,向我们传达某种信息。猫头鹰并不是什么吉祥的动物,阿雄说,在他们的族里,如果大白天听到猫头鹰叫,那是一定要死人的。 “队……队长,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小玫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有些发颤。我们回身看,两个女生已经落下了七、八米之远。 “呵呵!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你们要哭鼻子的,现在怕了不是?”阿雄取笑她们。 我们停了下来,等着她们赶上来。 “大家都累了吧!要不原地休息一下。”队长说。 “这不行,天黑之前一定得赶到鹰嘴岩,不然就很难保证安全。”阿雄马上表示反对。 鹰嘴岩是前往红星的必经之地,地势平坦,山民们在上面盖了两间简陋的石房子,以备过路者住宿,对于夜晚群兽出没的大山来说,这的确是最安全的住所。 “走就走!难道我们铁姑娘连这点革命勇气都没有?”程玲拉着小玫的手挤到了我们前面,大踏步往前走。 “好!有志气!”队长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把步枪往背上一扛,雄赳赳地唱起歌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7 章 我们都跟着拉起歌来,在歌声里继续往前走,那只讨厌的猫头鹰仍不时诡异地夹在我们的歌声中叫唤,扰得人心烦意乱,然而最要命的是,刚才还才好端端的晴朗天气,不知怎么地就变成阴沉沉的多云。 2 山里开始起了雾,一切景物都灰蒙蒙地隐在了雾气里。 我看了看表,时针刚好指向四点钟,可现在的天色看上去,好像将要入夜。大山变得有些神秘莫测,树木和岩石角落的阴影越来越多,那些黑乎乎的草丛经常会莫名其妙晃动,虽然阿雄说那是野兔的踪迹,但我们仍是提心吊胆,特别是小玫,更是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臂,抓得我很痛。 由于可视距离的缩短,为了防止离散,队长命令我们拉紧前后间距,让两位姑娘走在中间,并把照顾她们的任务交给了我和杨鹏鹏。就这样,由李队长和阿雄打头,小梁垫后,一组人小心翼翼地向大山深处行进。 此时,在极远处传来几声长长的狼啸。 “小李,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小玫突然停下来对我说,“总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好像……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别瞎说!”我和小梁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刘小玫,你可不要传播唯心主义神怪论!”程玲指了指胸口的红像章。 小玫看了程玲一眼,不吭声了,紧跟着我走。 天色更暗了,那些参天古木的枝叶由原来的墨绿色变成了黑色剪影,在风中翻动,发出唰唰的响音。那只猫头鹰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昆虫此起彼伏的鸣叫。阿雄说,要是在夏天,那些山蛙和虫儿的叫声才叫热闹,好像在开联欢会。 我们把手电打开了,昏黄的光柱在山路上摇晃,光圈照到大树或山岩上,有时给人的感觉好像那儿有张鬼脸,常常冷不防吓一跳。 “阿雄,离鹰嘴岩还有多少路程?”队长问。 “按这样的速度,四十分钟……”阿雄答道,突然,话在空中打住,像被谁用刀砍掉了半截,他骤停下脚步,我们知道前面有什么异常,心猛跳得厉害。 “嘘——别出声!”阿雄小声说,并用手势指了指前面。 我把手电往前方打去,山道的正中,竟然蹲着一只狐狸,雪一般白,眼珠子像黑暗中的幽灵般发着翠绿的光,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我们。我从来没有在动物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充满灵性,但又透出令人心寒的残忍,这是一种仇恨的眼神,邪恶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就这样对峙了近两分钟,突然它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是白狐,很少见的狐狸种类,听说它已经濒临绝迹了,今晚我们真幸运!”阿雄说着,继续往前走,我们从白狐蹲过的地方陆续踏过去。 “奇怪!你们闻到香味没有?”程玲说。 我有些感冒鼻塞,仔细地嗅了嗅,空气中确实残留着一种极淡的清香,像是某种兰花,又有些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却让人说不出所以然。这香气自鼻腔进入大脑,竟然产生遗觉,十几分钟后,我们仍能感到那若有若无的气味在鼻内流荡。 我们继续走了一段路程。 “今晚真有些不一样。”阿雄说道,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许我们会嘲笑他迷信,但阿雄不同,他打小儿就在这山里长大,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大家都别动,静下来听听。”阿雄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惊动了什么。 /**/ 森林之妖:死谷   (3) 听阿雄这么说,我们才注意起四周来,但是,寂静!四周只有寂静,无底的寂静。除了我们的呼吸声,没有一丝声响,连刚才的虫鸣都已没有,好像大自然所有的声音突然被无形的黑洞吸走,吸得干干静静,我们就如同站在了虚空中,整个森林死灭了一般, “怎么……怎么会这样?”小玫要哭出来了。 “不知道,我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阿雄说,“森林里不可能有这种事,不可能!” “各位同志,大家不要被自己吓倒,镇静点!”队长说道。 “对,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革命战士,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程玲无所畏惧地挺起胸膛。 “现在还是抓紧赶路,到了鹰嘴岩就安全了。”阿雄说,带头向森林深处走去。 我用手电照了照手表,四点二十分,按照阿雄刚才的推测,我们最多再走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鹰嘴岩。 “也许天气太冷了,那些昆虫都冻死了!”杨鹏鹏说。 “呵呵,你以为这里是你的老家东北啊?11月,离冰冻天还早呢!”我拍了拍他的背包。 “也许,也许它们都睡着了。”小玫怯生生地说道。 “亏你想得出来!小玫,你大小也是十八岁的人了,成熟一点好不好!”程玲笑得直不起腰了。 “你们别说笑,赶路要紧。”阿雄回头说。 听阿雄一说,刚刚松弛点的神经又紧张起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哎呀!”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小梁突然大叫,向小玫扑过来。 小玫吓得惊叫起来,在寂静中特别刺耳。 “什么事?”“出什么事了?”队伍慌作一团,大伙纷纷回过身把手电光往回打,小梁正从地上狼狈地站起来。 “对……对不起,刚才被藤蔓绊了一下。”小梁立稳了身形,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大家小心点,注意安全!”队长大声说。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小玫用手拍着心口,脸色有些苍白。 “别怕,我们就快到鹰嘴岩了。”我扶着她走。 随着前行,雾气越来越重,我们终于进入了一个山谷,谷里的野生植物长得异常高大,有许多自然倒折的巨木横在山道,那些巨大的黑影狰狞如兽,像要阻挡我们的去路,阿雄说那是雨季时山洪暴发,一些死木就从山上冲下,留在了谷里。往前走,山路愈发曲折难行,我们几乎是在摸索中前进。 “过了这个山谷就是鹰嘴岩了。”他说,语气稍稍轻松了一点。 我又看了看表,四点二十分!这,怎么可能?我倒抽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看花了眼,再细看了一次,没错,四点二十分!表也没坏,秒针仍在嘀嗒嘀嗒不紧不慢地走着。 “小玫,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把手表递给她。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8 章 “怎么了你?”小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表,“四点二十分啊?有什么不对吗?” “我十几分钟前看过,那时已经是四点二十分了。”我说。 “表坏了吧?”小玫狐疑地望着手表。 “可表还在走动啊!你看,这秒针。” “也许是分针卡住了。” 在我们队里,只有队长和我有手表,这上海牌手表是支边前夕我妈特地送给我的,所以我对它格外珍惜,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维护,没有理由说坏就坏的。 “我看有点不对劲,我问问队长去。” 我跑到队长身边,问他时间。 “四点二十分。”他看了看表,说。 我的脑中有失血的感觉,欲言又止。 “小李,有什么事吗?”队长显然看出了我的不适。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说,站住等小玫他们赶上来。 “也许是我十几分钟前眼花看错了。”我说,我应该为自己找一个理由。 “你们呀,别再疑神疑鬼了好不好?我们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程玲在走过我们的旁边时转头说道。 “是啊,小李,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定的。”杨鹏鹏说。 我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但记忆却如这山里的迷雾般虚无飘渺,抓不住焦点,但总觉得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在向我们逼近,让人不安。 我用手电环视了一下四周,没什么异常,只是有时风带过那些杂木,猛一看,像有一个人站在那儿,九尺之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们从一棵横倒的枯木下钻过,前面俨然是一个谷口。 “终于出来了!”队员们欢呼起来。 我朝队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真是多疑了,想到自己是个后备党员,竟然如此胆小,不禁脸上阵阵发烧。 “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小梁说道,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 森林之妖:死谷   (4) “咕咕——咕咕咕——咕——”猫头鹰的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久违的叫声现在听起来倒是有点亲切。 “瞧!我说没事吧?现在不又有声响了!”队长笑着说。 “对,刚才看把你们吓得。”程玲斜睨了一下我和小玫。 “咕——咕咕——咕咕咕——”猫头鹰不断地叫唤着,可又判断不出它的方位。 “队长啊!好像……好像它就是下午的那只。”小玫恐惧地说。 “咕咕——咕咕——” 小玫不说倒也罢了,这么一说,听着还真是像,所有的人都站住了,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猫头鹰在呼唤。 猫头鹰的叫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响亮,过了一会儿,竟渐渐变成了野猫的吼声,又仿佛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婴儿在荒野上绝望的啼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3 “该死的鸟!”阿雄骂道,“砰”得朝天开了一枪,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枪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响,等回音消失后,连同讨厌的猫头鹰叫声,所有的声音又消逝无踪了。原来刚才除了那诡异的猫头鹰叫声,森林里根本没有恢复任何声响,仍旧是一片死寂。 “快走!我们快走!”阿雄喊道,在寂静中,他的声音特别清晰。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谷口,可前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宽阔,依然是黑幽幽的密林。 “就在前面了!”阿雄说道。 “大家加把油,注意前后的同志不要掉队。”队长不失时机地喊。 在惊惧和期盼中奔走了十几分钟,突然,阿雄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好像碰到了可怕的怪物。 “阿雄?阿雄!”队长喊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呼叫,口中喃喃自语,死鱼般的眼睛恐怖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阿雄?”队长在他肩膀上使劲摇了摇。 “阿雄,别吓我们了!快说啊!” “我们,我们又回来了!”阿雄喃喃地说。 我往周围一看,确实似曾相识,猛然间想起这不就是我们碰到白狐的地方?一股寒流从我的头顶上浇下来,浑身冰凉,刚才我们只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地,可是,阿雄没有理由迷路啊!他可是从小打山里出来的。 “阿雄,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迷路了吗?” “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大伙儿围着阿雄,七嘴八舌地问他。 “你们别再说了,让我想一想!”阿雄嚷道,蹲在了地上。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39 章 队长把我们拦到一边说:“镇静,同志们,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队长说得好极了,当年红军过大雪山都不怕,我们还怕走不出这小小的山谷?”程玲说。 可是没有人理她。 我又看了看表,惊得跌倒在地上,小玫赶紧把我扶起来。 “小李!”她担心地说。 “四点二十分!四点二十分!”我看着手表,像着了魔似的喊。 手电光下,那秒针仍在转动,似在嘲笑我们。 队长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脸上的神色刹那间沉下来,我们从没看过他这么严肃。 “怎么样?队长?”程玲和杨鹏鹏靠近他的身边。 “四,点,二,十,分!”队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阿雄的脸变得煞白。 “大山愤怒了!”阿雄缓缓地说。 我们把目光投向他,阿雄一脸痛苦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过神农山神的传说?他是神农架的保护神,森林万物的生息繁衍都控制在他手中,如果有谁惹恼了他,他就会让这个人永远也走不出丛林,直至死亡。” “阿雄,你在说笑吧?这么迷信的事也会相信?”程玲说道。 “在我小时候,也就是解放战争后期,有一支国民党的残军,逃进了大山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人们都以为,他们只是为了躲避解放军的进攻才不敢出来。后来在剿匪斗争中,解放军把这个区域翻了个遍,结果发现,那支残军全部死在了这个山谷的密林中,他们在死前好像经过了一场激战。但奇怪的是,许多军人都是自杀而死的,从他们骸骨的姿式和颅面余存的表情看,像在躲避一种极可怕的东西。但是当时谁也没在意,在报告中只说是残军内哄,自相残杀而覆灭的……” “阿雄,别说了!”小玫哭着说道,一边跑到队长的旁边。 “队长,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小玫拉着他的手臂哀求他。 “刘小玫,你真没用!根本配不上做革命战士。”程玲不屑地说。 /**/ 森林之妖:死谷   (5) “程玲,现在不是互相责备的时候。”队长斥道。 程玲走到旁边,靠着树别过头去,我看到她的眼角竟闪出一丝寒光,让人害怕。 “阿雄,是不是我们走错路了?这大雾天的。”队长走到阿雄身旁。 阿雄没有说话,点燃一支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但愿是这样。”良久,阿雄说。 “那我们怎么办?”杨鹏鹏说。 “现在往回走可能更危险,不如再试一次,到鹰嘴岩。指南针!我们只有靠它了!”阿雄站起身来。 我从野营包里取出指南针交给阿雄,阿雄在手上摆弄了一会,向着东北方走去。 “同志们注意了,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出发!”队长朝我们挥挥手。 我理了理背包,正准备迈步,突然听到杨鹏鹏的惊呼。 “小梁!小梁呢?”杨鹏鹏喊道。 我们这才注意到,的确很久没有听到小梁的声音了。小梁平时就沉默寡言,听不到他说话是习以为常的事,所以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一直以为他在后面跟着,谁也没想到他会莫名其妙失了踪。 “小梁!小梁!” “小梁!你在哪里?” 我们在四周拼命呼唤小梁的名字,大山传出空洞变形的恐怖回声来,仿佛无数个恶魔在回答:“小梁!小梁!梁……” 我们喊了足足十分钟,可终于没见回应。 “他肯定被神农山神带走了!”小玫颓然坐在地上,嘤嘤地抽泣起来。 “小玫,没事的。”我走过去,想安慰她,可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小李,我好怕!”她哭着扑进了我怀抱。 “谁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小梁是在什么地方?”队长问。 我和程玲都记起大概在靠近山谷出口的地方,小梁还说过短短的一句话,后来好像没有听到过了,根据众人的回忆,出了谷口便谁也没见过他。 “这么说,小梁肯定是在谷口迷的路。”阿雄说。 “我们去找他,一个人在山谷里是很危险的。注意,大家一定要靠紧,不能再失散了!”队长说。 4 我们向着这个阴森森的山谷再一次进发,小梁的失踪在我们的心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恐惧开始侵袭每一个人。阿雄和队长把步枪都上了膛,以防突发事件,一路上我们继续呼唤着小梁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小梁的任何信息。 空谷里此起彼伏地回响着我们的呼唤,山风从谷口猛烈地灌进来,刮得那些黑森木的枝叶翻滚如潮,仿佛地狱里成千上万不安的冤魂们在向我们招手。 “啊——”小玫猛一声尖叫,我的心乍然一跳。 “怎么了?”队长大声问。 “蛇!蛇!”小玫吓得脸色苍白,僵在原地用手指着脚下战战兢兢说道。 果然,有一条黑油油手腕大小的过山风在她的脚背上游走,慢慢地绕着她脚踝打转,蛇不时吐着红信,眼珠闪着刺骨的蓝光,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0 章 “大家千万不要动!它只对运动的东西有反应。”阿雄喊道,“这蛇剧毒!” 我们都站着不敢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缓缓游动的蛇,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它便会扑过来。 阿雄一步一步很小心地挪到小玫近旁,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然后捏住刀尖瞄准那条蛇。 “不要……阿雄!”小玫看着尖刀,哭了起来,双腿剧烈颤抖。 可阿雄的神情专注,根本没有理会小玫。 黑蛇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东西,猛然抬起头,刹那间,只见寒光一闪,那把尖刀从阿雄指间脱手而出,唰地一声把它钉在了地上,正中七寸。我们看着那条黑蛇在地上翻滚扭曲,久久挣扎不能死去,不禁噤若寒蝉。 过了近五分钟,蛇终于不动了,我们松了一口气,阿雄蹲下去从蛇身上拔下匕首,在旁边扯下一大把草叶来擦拭。 “都这么冷天了,怎么还会有蛇?”阿雄一边把刀插回腰间,一边自言自语。 小玫怔怔地看着那条死蛇,突然虚脱般坐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们赶紧扶起她,又一个劲地安慰她,但事实上,刚才我们的双腿也在发抖。 阿雄抓着那条死蛇的尾巴把它从地上提起来,足有半米长。 “难得的好药材!”他说,打开随身袋子把死蛇塞了进去。 “真恶心!”程玲厌恶地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我们继续往前走,山谷里的雾气有些淡了下去,到处泛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蓝光,把整个山林渲染得如同梦境。我们原先以为是月光,但天空中却找不到月亮的影子。 阿雄在前面一言不发地开着路,在寂静中,我们就像一群游荡在噩梦中的幽灵。 /**/ 森林之妖:死谷   (6) “你们有没有听到小梁的呼唤声?”队长突然说。 我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没有任何声响。 “听到了,好像是在那边!”阿雄指着南边说。 我又仔细听了听,仍然没有声响。 “我也听到了!”程玲嚷道。 我使劲挖了挖耳朵,确信自己的听力没有受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我听不到小梁的呼叫? “好像……好像我什么也没听到。”小玫怕兮兮地说。 “你也没听到?”杨鹏鹏紧张地对小玫问道。 “我也是!”我说,原来也有和我一样的。 “小梁——小梁——我们在这儿。”那三个人已经拉开嗓子呼喊了。 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面面相觑。 “他回应了!”队长说,“小梁需要帮忙,我们快去他那边!”说完带头向南边跑去。 阿雄和程玲紧跟在他身后。 “喂!到底怎么回事?”我喊道,但队长他们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向前狂奔,我只得拉着小玫的手跟着他们跑。 “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他坐在那棵树下呢!”程玲高兴地大喊。 我往前面看,到处都是树,可不见小梁的影子。 “哎哟!”小玫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怎么了?小玫。”我赶紧停下脚步,回身把她扶起来。 刚超过我们的杨鹏鹏也折了回来。 “小玫,没事吧?”他问道。 “我……我的脚扭了!”小玫的眼眶里转着泪水。 “队长,你们等……”我抬头向前方喊,可话到一半就说下不去了。前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没有理由跑那么快,我和杨鹏鹏慌了神。 “队长?队长!阿雄——程玲——你们在哪儿?——”我们朝着他们跑去的方向大喊。 可就像小梁的失踪一样,他们也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应。 “程玲说她看到小梁了,他们应该就在前面。”我说。 “也许不远处有一个转弯,或者被大树挡住了,这样我们就看不到他们了。”杨鹏鹏说。 我走了几步,站在刚才程玲说那句话的地方。 “在这儿应该是可以看到小梁的,现在的可视距离大约在三十米。也就是说,小梁肯定就在三十米范围内的哪棵树下,我们再仔细找找!” 我说完这句话,一股阴风袭来,像许多冰冷的手指在身上划过,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小李,这风好怪!”杨鹏鹏说。 “我们……我们是不是遇上鬼了?”小玫颤声道。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1 章 “瞎说!”我制止了她,“是心理作用,这世上哪有鬼魂?” 小玫的脚踝肿了起来,没法再站立,我从背包里取出伤药给她敷上,背着她和杨鹏鹏在深山老林里寻找失踪者,谁叫支边前她老爸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她呢! 寻找的结果令人失望,我们几乎摸遍了三十米内所有的树木,可依然没发现小梁他们的半点踪迹。 再往前走,到处生长着虬杂的灌木和半人高的带刺的尖叶草,这儿完全人迹罕至,如果非要往里面走,得有一把锋利的大刀开路才行。 “队长他们到底怎么了?”小玫趴在我的背上问。 “我也不知道,但从他们的反应看,他们确实听到了小梁的呼喊甚至已经看到了他。” “可我们为什么听不到?”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为什么在同样的环境下,人的感官会发生这么大的差别,但肯定只有一种感觉是正常的,是谁不正常了?是他们?还是我们? “好像有水声!”杨鹏鹏侧身对我们说。 我们侧耳细听,果然,在东南方向的灌木丛内,传来非常清晰的“滴嗒……滴嗒……”的滴水声,每次滴水声大概隔了三、四秒。 “我去看看!”杨鹏鹏说道,从背包里抽出军用匕首。 “你小心点!”我对他说。 杨鹏鹏用力砍开灌木丛,小心翼翼地向声源前行。 我留下来照顾小玫,把她背到旁边的大树下休息,刚才这一弄,真的有些累了。 杨鹏鹏已经消失在灌木丛中。 “小李,你说神农山神会不会把我们带走?”小玫怯怯地说。 “瞎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神?不要怕,我们只是迷路而已。” 突然,灌木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原来是杨鹏鹏回来了,那说明那里面没什么特别,我和小玫都松了一口气。 “小李,那里面太诡异,我走到一半就不敢往里去了,那滴水声好像就在前面。”他看着我。 这小子,自己只是胆小而已,想拉我去,又充面子不好意思直说。我微微笑了一下,站起来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 森林之妖:死谷   (7) “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小玫楚楚可怜地看我们。 “我们就去看一下,树下还是比较安全的,有情况你大声喊,我们马上回来。”我对小玫说。 我和杨鹏鹏一起劈开灌木丛,慢慢接近声源。 “小李,你说阿雄讲的国民党兵的故事是不是真的?”杨鹏鹏问我。 “可能是真的吧,但我不相信真有什么山神,一定是另有原因。” “那他们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才会自相残杀。”杨鹏鹏说。 我忽然觉得很恐惧,对啊,他们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 说话间,滴水声已近在咫尺,我们都住了口,只见在灌木树丛里,生长着一棵高大的野樟树,足有三人合围,那滴水声好像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我和杨鹏鹏慢慢靠近樟树,寻找水源,我们的手电打到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那儿有一汪水,突然又有水滴落了下来,在上面溅起红色的水花。 天哪!是一摊血!! 我们震惊地把手电往树上打,猛不防看到一具腹部插着匕首的尸体倒悬着,面目狰狞地冲着我们僵笑,鲜血顺着他的腹部流过黄军装,延伸到张大着嘴的面部,从下巴漫到鼻翼、眼眶,然后在额头凝成血珠滴落下来。 “他……他是国民党兵!?”杨鹏鹏惊呼。 与此同时,灌木丛的外边传来小玫的惊声尖叫,如此歇斯底里的,永不停息的尖叫,仿佛利剑般划破沉睡的森林。 “小玫出事了!”我们来不及思考眼前那具尸体,疯狂地往回跑。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钻出了灌树林,小玫仍坐在那棵树下,用手捂着眼睛叫喊,在她的对面临近坡面的地方,一名身着军官服的高大男人背对我们,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望着前方,看上去像是国民党将领。一会儿,他慢慢举起了右手的手枪,顶住太阳穴。 “不要啊!”我和杨鹏鹏惊呼道,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响,接着,那军官的枪口上闪过火花,他身形晃了晃,朝坡下一头栽去。枪声在山谷里立刻扩展成无数响,久久不能平息。 我和杨鹏鹏跑上前朝坡下望去,那个军官滚下去的地方,除了树木和野草,竟然什么也没有。 5 我和杨鹏鹏颓然坐在地上,他的脸色煞白,我想我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回过头,小玫仍捂着眼,但已经停止了尖叫。 我们坐到她身旁,小玫伏在我肩上狂哭,我没有安慰她,因为我想不出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灌木丛那边的滴水声也已不见,不用看,那具尸体想必也早已消逝无踪。 “这世界上难道真有鬼魂?”良久,杨鹏鹏说。 “我想我们看到了20年前的情景。阿雄不是说过,解放前夕,有一支国民党残军在这个山谷中全军覆没吗?” “他们是不是要向我们索命啊?”小玫流着泪问。 “无论如何,我不相信他们是鬼魂。” “小李,你是不是觉得刚才的枪声有点奇怪?”杨鹏鹏像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 “刚才那枪声好像不是那个军官发出的,好像……从那边传过来。”他指着西北方说。 我记起是枪声响后,枪口上的火花才闪亮的,而光速应该快于音速,也就说明枪响在前,扣板机在后,这是不可能的事,确实如鹏鹏所说,那个枪声与手枪并不同源,这一声枪响肯定是在别的地方发生的。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2 章 “是队长他们开的枪?!”我和杨鹏鹏同时惊呼。 “他们在西北方!”杨鹏鹏说。 “那就说明他们没有失踪!”我们扶起小玫,兴奋地循着枪响处找去。 越往西北,森林越发茂密,那些从树上垂挂下来的粗藤条缠绕在参天古木上,或者密密实实地从树上垂下,千奇百怪地在风中晃荡,在林木之间,黑森森的野草荆棘把狭小的空间封得密不透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叶味。 小玫的脚伤好转了很多,我找了根粗树枝给她作拐杖。山谷中响着我们的呼喊声,然而除了回音,我们什么也听不到。 “我,我这才想起来我们还未吃晚饭,干粮全在程玲那儿,在山谷里来回奔波,早已使我们筋疲力尽。 我们又喊了一阵,终于放弃了努力,我们疲惫地坐在大树下,呆呆地望着蓝雾迷漫的森林,它寂静得有如海底世界,我们则成了几条迷失在大海里的小鱼,无边的黑暗开始占据我们的心灵。 现在只能听到我们沉重地呼吸声,小玫开始索索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饥饿。 过了一会,一个令人兴奋的声音传入我们的鼓膜,尽管它还十分弱小,但我和杨鹏鹏都跳了起来。 /**/ 森林之妖:死谷   (8) “小李!小杨!你们在哪儿?”那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是小梁? 我和杨鹏鹏对望了一眼,惊喜交织,他们终于找到我们了! “喂——我们在这儿!”我们大喊。 不一会儿,蓝雾中现出一个身影,光线的变化让他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们冲着他拼命招手,那个身影朝我们跑过来,没错!是小梁,虽然他的脸上涂满了淤泥,头发也变得乱蓬蓬的,但我们仍然一眼认出了他。 “小梁!小梁!”我们迎上前去。 “小李!小杨!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小梁背着枪笑呵呵地跑过来。但料不到的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臂,他竟然已跑过我们的身旁,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径直奔向我们身后的密林,好像我们只是两根竖着的木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嘿!他这是怎么了?”杨鹏鹏嚷道。 “小梁!我们在这儿!”小玫着急地对着他的背影喊。 “快!快追上去。” 转过一个小弯,我们看到小梁傻愣愣地站着,眼睛望着前方。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他在自言自语。 “喂,你在说什么呢?”杨鹏鹏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臂。 小梁“啊”的一声惊呼,差点没吓得瘫在地上。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我们俩。 “你们干什么?躲起来想吓死人啊!”小梁满脸不高兴。 “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刚才你装神弄鬼的,搞什么名堂?” “什么?我装神弄鬼?笑话!我听到枪声便赶到这边来了,刚才在这儿看到你们,可一眨眼就不见了,你们不是存心捉弄我?” “这么说是我们装神弄鬼了?”杨鹏鹏气呼呼地说。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大家好不容易碰到一起,咋为这点小事纠缠不清?”我连忙去打圆场。 “队长他们呢?”杨鹏鹏说。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小梁说道。 “怎么?你也没碰到他们?他们不是找到你了?”我问。 “我跟队伍失散后,就没碰到他们!”小梁吃惊地说。 “没碰到他们?那他们刚才追的是什么人?”我吃惊不小。大山里的风越来越大了,我感到透骨的心寒,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们今晚上撞见什么邪了?”小梁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们四人继续寻找其他队友,但在山中呼喊了一阵,仍似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小李,我冷!”小玫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想起来背包里还有盒火柴,灵机一动,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我看,我们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弄不好又要失散了,不如就在这儿过夜,生个火,一来可以取暖,二来也许火光会让队长他们看到。” 我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大伙分头去收集干柴,不一会儿,熊熊燃烧的火堆点亮了森林的夜。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边取暖,小梁和杨鹏鹏弄来些野果子,难吃得要命,但好歹是填饱了肚子。 我们杂七杂八地聊了会儿,我问到了小梁的“失踪”,小梁说那时他看到我们发疯似地往前跑,他在后面喊也无济于事,一会儿就找不到我们的踪影了,所以只好一个人在山里摸索,听到这边的枪响才赶过来的。 “这跟队长他们的失踪是一回事,只要解开了这个迷,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说。 “这山真邪门!”杨鹏鹏发了句感叹。 我把遇鬼的事说给小梁听,但他表示不相信,杨鹏鹏为这事和他又撇了一次,双方弄得很不高兴,到后来没话讲,大家只是出神望着面前的火堆。 火焰映在脸上的红光不断变幻着,我们的身影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一个个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恶。 “野味!要有野味多好!香喷喷的。”良久,小梁叹了口气说,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局面。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3 章 “别发梦了,你他妈的有本事拿枪打两只兔子来。”杨鹏鹏不紧不慢地说,斜着眼觑了觑小梁,像在讽刺他。 小梁显然有些不高兴,但慢慢神情变得越来越愤怒,死死盯着杨鹏鹏,杨鹏鹏则爱理不理地往火堆中添柴。 空气又凝固起来。 “你们今晚这是怎么了?为一丁儿小事就闹成这样?”我急忙打圆场,但两个人仍虎视眈眈的。 火堆中像有什么爆裂开来,啪一声响,有无数的火星溅出来。 “好!你们等着!”小梁站了起来,“嗒”地把身旁的步枪上了膛,枪托上紧绑的几根铁丝闪着红光。 “喂!小梁,你干什么?”我连忙站起来想制止了他。 /**/ 森林之妖:死谷   (9) 小梁看了看我,转头盯着杨鹏鹏,把枪一横,说道:“我是让你们知道这杆枪也不是白杠的,省得有人不服气。” 杨鹏鹏冷笑了几声。 “你们发什么癫!!”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小玫突然生气地喊道。 我们从没听过文静的小玫如此粗鲁的说话,回头吃惊地望着她。 但小玫的神情迅速缓和下来,好像没说过这句话似的,仍一声不吭地用木棒拨弄火堆。 小梁迟疑了一会儿,骂了句“操!”,甩开我的手,消失在夜林中。 6 “你们有仇啊?”我用埋怨的眼神看了看杨鹏鹏,坐回原位往火堆里添柴,火的热浪迎面扑来,一瞬间火舌中竟然隐约现出队长的脸,我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只是很普通的火焰,也许是我看花了眼。 “妈呀!”杨鹏鹏猛喊一声,像捏到了火铁棒般迫不及待把手中的木棍甩掉,惊恐万分地向后踉跄退去。 “鹏鹏!什么事?”我拉住他的手臂。 他颤抖地指着火堆,嘴唇发白,却说不出一个字。 “到底怎么了?” 杨鹏鹏好不容易镇静了很多,但眼睛睁得大大的,额头上渗出许多汗来。 “是队……队长,我看到他……他在火中对我说话。”他终于憋出了几个字。 我相信他,因为刚才我确实也曾看到这火中残相。 “他说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他只是嘴唇在动,在动……天哪!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杨鹏鹏快要哭出来了。 “小玫!小玫?”我惊奇地发现小玫仍一动不动坐在火堆旁,仿佛对我们视而不见。 “啊?”她听到我在叫,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神情却有些冷漠。 “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队长!在……火中。” “怎么可能呢?你们不是在说笑吧?”小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我确实看到了!”杨鹏鹏喊道,由于紧张,声调有些变音。 “也许只是幻觉。”我说,杨鹏鹏死活不愿意再坐在火堆前了,背对着火靠在树下。 我继续观察火焰,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心里便琢磨着刚才的怪事到底传达着什么信息,难道队长有什么不测?一想到这,我揪心地痛,抬头望着茫茫夜色,心中呼唤着,你们到底在哪儿呢?应该看得到这里的火光吧?你们快来吧! 我拼命地把干柴枯叶往火里添,好让火焰再高涨一点。 火堆里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这是大自然唯一的响声,我突然有一种被埋进坟墓的感觉。 “咕咕——咕咕咕——”那只猫头鹰又叫了起来,我和杨鹏鹏抬头东张西望寻找它的踪迹。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小玫喃喃地说,语调怪异得像个巫婆。 我看到她双眼紧闭,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就要倒向火中,急忙扑过去把她扶正。 “醒醒!小玫!醒醒!”我拼命摇她的肩膀。 可小玫的眼依然闭着。 “快!给她喝水!”杨鹏鹏递过来水壶。 我抱着小玫,把水从她口里小心地喂进去,几分钟后,小玫终于慢慢睁开双眼。 “刚才你吓死我们了!”我如释重负。 “我刚才怎么了?”小玫问。 “你好像中了邪。”鹏鹏说。 “是么?我只是感觉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烧的那些山全活了,把所有的人都埋进了里面,到处都是火,都是焦黑的尸体,好可怕!”小玫抽泣着。 “小玫,你太累了,靠在树边睡吧,也许等天亮,一切就恢复正常了。”我安慰她。 连续的惊吓让我们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小玫和鹏鹏很快睡去,我独自等候着小梁,暗暗担心,很久他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又出什么事?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4 章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变幻的火焰让我的思维渐渐朦胧起来,我看到那堆火像有生命的精灵般在我的四周迅速蔓延,到后来整个森林都被漫天大火包围,从火中传出地狱般的惨叫声,远处鬼影踵踵,却看不大分明。一会儿,熊熊烈火中竟现出一只白狐,狡黠而残忍的目光死死盯着我,好像随时要扑向猎物,我们仇敌般四目相对僵持着,良久,它慢慢呲出前排白森森的利齿,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起来。 “砰!——” 我从白狐的咆哮中惊醒,发现自己满头冷汗,面前的火堆仍不紧不慢地燃烧着。 “出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枪声!”鹏鹏从树下慌乱地爬起来。 “是枪声,我也听到了!”小玫也醒了过来。 “好像就在附近,不会是小梁吧?”我担忧地说。 /**/ 森林之妖:死谷   (10) 我们朝着枪声的方向跑去,转过一棵巨树,我看到有个人站在灌木间,在玄幻的蓝光中背对我们,就像那个自杀的国民党军官般一动不动,但他的背影是我们熟悉的。 “队……队长?”鹏鹏说。 没错!队长,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我们高兴地喊他,一边拼命分开灌木向他挤去。可队长对我们的叫声毫无反应,仍然纹丝不动地站着。 “队长!”我第一个冲到他的背后,但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竟然不敢去碰他。 “队长!”我在他背后又喊了一声。 他仍没有回应,我迟疑了一下,把手慢慢探向他的肩头,他的身体转了个方向,突然僵直地向我倒来。 他已经死了!额头上有个血淋淋的枪洞,血似乎已经流干了。 “啊————”小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坐倒在地。 “天哪!这是谁干的?谁杀了他?”杨鹏鹏哭喊道。 我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别过头深呼吸了几下,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 “我受不了啦!”小玫用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发疯似的往回跑。 “小玫!小玫!”我和杨鹏鹏拼命追赶她。 追了一段路,小玫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我滑下去拉住了她,杨鹏鹏则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从地上捡起一支黑乎乎的杆子来。 “没受伤吧?”我把她扶起来。 小玫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有一道道血痕,是滚下坡时被野草划破的,好在没有大碍。 “小李,枪!是队长的枪!”杨鹏鹏在坡上举着一支步枪对我喊。 过了会,小玫镇静了很多,我搀着她爬到坡上。 我接过杨鹏鹏手中的步枪细细查看了一遍,说道:“不,这不是队长的枪!” 杨鹏鹏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是小梁的,我认得他的枪,你看。” 枪托上绑着几根固定用的铁丝,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难道……难道是……小梁杀了队长?我早看出这家伙有点怪!”杨鹏鹏愤愤然说。 “现在很难说。”我把枪膛推开,里面的子弹还上着膛,“队长是死在前一声枪上的,因为他伤口的血都几乎要干凝了,而小梁这把枪上的血迹还那么新鲜,刚才那枪,是有人朝小梁开的,不过,我敢肯定,凶手就在我们自己人中。” “不管是谁,他们没有理由杀队长的!”小玫说。 “发疯的夜晚!”杨鹏鹏看了看天,无奈地说。 “如果不是小梁,最大的嫌疑就是阿雄了,因为除了队长,只有他们两人有枪。” “那么程玲不是很危险?”小玫说。 我看着她充满担忧的脸,摇摇头说道:“不只是她,我们自己也要当心了!” 此时,猫头鹰的叫声再次响起,这不祥的鸣叫在空寂中清厉异常, “这叫声太邪了,快!捂住耳朵!”我喊道,双手捂住耳朵,朝刚才的露营处逃去,那厉鬼似的声音总是幽灵似地跟在我们后面,我听到自己的心脏随着脚步击鼓般砰砰跳动。 看到火光时,猫头鹰的叫声嘎然而止。 但眼前的情景令我们惊惧地停下脚步,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在火堆旁,阿雄和程玲正围坐着,悠然自得地添着柴火,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我们肯定会高兴到发疯,但现在,却不同了。 7 阿雄首先发现了我们,他冲着我们高兴地喊:“嘿!谢天谢地!终于等到你们了!” 他的热情让我们稍稍放下心来,走了过去。 程玲一看到我们,眼中闪出泪花来。 “你们知不知道?队长……队长他被人害了!”程玲说道。 “是不是小梁那混蛋?”杨鹏鹏说。 程玲点了点头。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5 章 杨鹏鹏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愤怒之极。 “为什么他要杀队长?”我问。 “我们也搞不懂,他还要杀我们!幸亏被我用枪打伤了他的手。”阿雄说道。 “我们捡到了他的枪。”杨鹏鹏把枪往地上一扔,程玲拿了过去放在手中端详。 “也许他要为他的反ge祖宗报仇,”程玲说,“我们了解到,小梁的祖父是个国民党特务头目,在解放战争时期被人民正法。” 我和小梁是同乡,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过,我只知道他的父亲是个教师。 “小李,鹏鹏,你们是根子红苗子正的人,我们应该团结起来跟一切敌对势力做斗争。”程玲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补充说道。 我没有答话。 程玲还想再说些什么,我打断了她的话。 /**/ 森林之妖:死谷   (11) “你们刚才在什么地方?”我问。 “我们一直在找你们呀!我们先找到了小梁,没想到他狼心狗肺,竟然在背后放暗枪打队长。……” “你是说背后?”我又打断了她。 “是啊!像这种人最拿手的就是暗算人。”程玲对着我笑了笑,我不寒而悚。 “程玲,你别血口喷人!”小梁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右手上还不断滴着血。 阿雄和程玲一下子紧张起来,端起步枪瞄准了小梁。 “小李!鹏鹏!快抓住这叛徒!”程玲喊道。 杨鹏鹏看了看程玲和我,拿不定主意。 “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大家刚才还不是好好的吗?”小玫哭道。 “小李!难道你也想背叛革命?”程玲冷冷说道。 “小李,你相信我,我没有杀队长,真正的凶手是他俩!在我离开火堆前,我根本没有碰到他们。”小梁看着我。 我站在他们中间一言不发。 “少跟他废话!”阿雄对着小梁就想扣动板机。 “程玲,人是你们杀的!”我对她说道。 “你,凭什么?”程玲吃了一惊。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说小梁是背后开的冷枪,可队长是从前面被人射杀的。而且,小梁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在拼命找你们,好像没有哪个凶手会胆大寻找两个看见他行凶的人吧?” 程玲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李,你太傻了!” “程玲,你太让我失望了!”杨鹏鹏说,“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好人。” “为什么?程玲,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打倒一切当权派!队长是压在我们头上的一座山,我们是革命小将,当然要革当权派的命!”程玲说。 “你太疯狂了!”我骂道。 “程玲,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你一定是着了魔了!你告诉他们,你不会杀人的。”小玫哭着拉住程玲的裤腿,却被她一踢,摔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程铃对着小玫骂道。 “我跟你们拼了!”小梁喊道,冲了过去。 “不要!小梁!”我喊道,可已经迟了,两声清脆的枪响后,小梁倒在了血泊中。 “你们两个疯子!”杨鹏鹏骂道。 “老实点!”阿雄用枪把我们逼到角落里。 “阿雄,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 “哼,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人总看不起我们这些山里人,我要让你们尝尝山里人的厉害!”阿雄把枪托在我的头上打了一下,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一定搞错了,我们从来都没这种想法!”我忍痛解释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烧山?你们知道吗,大山是我们的命根子,可自从你们来后,我们平静的生活就被打乱了,大山是有生命的,现在,它来报复我们了!”阿雄愤怒地喊道。 程玲走过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鹏鹏,把目光落在小玫身上。 “小玫,听说你爷爷是个地主,你就是地主家的小姐,怪不得这么娇生惯养,你想不想去见你爷爷?”她笑着说,突然狠狠地扇了小玫一巴掌,揪住小玫的头发骂道:“我们家可是三代贫农,我爷爷就死在你们地主的手上,我要杀死你们这些地主和反动派的狗杂种!一个都不放过!” 小玫吓得哭出声来。 “程玲!阿雄!你们醒醒吧!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你们心里的恶魔在做怪!”我喊道。 “咕咕——咕咕咕——”猫头鹰又叫了,好像有意要凑热闹。 程玲松开了小玫的头发,对天哈哈狂笑起来。 “你们听,多么好的音乐!这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程玲陶醉地说道。 “程铃,你真的疯了!”我说,这时,我看到小玫的表情由恐惧转为木然,心中一凛。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6 章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小玫喃喃说道。 与此同时,杨鹏鹏却恐怖地睁大了眼睛。 “队长,你站在那边干什么?”杨鹏鹏说道。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除了拿着枪的阿雄,什么也没有。 “鹏鹏!你在说什么?” “队长……站在阿雄后面……”他的嘴唇颤动着,脸色却越来越白,白得吓人。 “鹏鹏,不要这样!” “队……队长……我跟你走……”杨鹏鹏说出最后一句话,竟然从腰后抽出军刀,令人毫不猝防地刺入自己腹中。 “鹏鹏!”我喊了一声,扑向他。 杨鹏鹏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迷蒙的眼光突然变得清醒,他抓住我的手臂,努力说道:“小……小李,我终于明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那狐……香……香……”话没说完,便已死去。 /**/ 森林之妖:死谷   (12) 程玲仍在狂笑着,她已经完全疯了。 阿雄突然扔掉了枪,对着虚空扑通跪下,极为恐惧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要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他中邪般伸手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点燃自己的衣服,顿时成了一个火人,他狂叫着,挣扎着往树林中扑去,倒在了草丛间,火势立刻蔓延开来。 小玫还是神志不清,我乘着程玲狂笑之机背起她向另一边逃去。 “砰!”一声枪响,子弹从我耳边呼啸飞过,打中身旁的松树。 “你们给我站住!”程玲在后边喊道。 我没有搭理她,拼命往前跑,小玫吐着白沫在我背后喃喃自语:“我们逃不掉的,我们逃不掉的……” “你们跑不了! 我看到你们了!” 程玲在我们身后死死地追杀。 我的脚下一滑,连同小玫摔倒在地。 又一声枪响,子弹在我左边的山岩上溅起了火花和石屑。 好险!如果没有刚才那一跤,我肯定要遇难,我抱起小玫狼狈地从坡上滑下。 我发觉我们又回到了山谷的正道上来了,越过一道又一道巨木的屏障,我没命地向谷口跑去。终于钻过了谷口的最后一道枯木,这一次却不同了,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我们终于出了山谷! 8 我们向鹰嘴岩跑去,现在可以看到那两间小石屋了。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竟然背不动小玫,揉了揉模糊的双眼,连拖带爬一步一步向小石屋前进,回头看到程玲正向这边追过来。 到达目的地后,我才绝望地发现,原来鹰嘴岩竟是一个小悬崖,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我擦去额上的汗水,眼睁睁看程玲拿着枪越来越近,我们只有躲进屋内,为命运作最后一搏。 程玲慢慢朝屋子走过来,脸上充满杀气。 我不敢去看她,躲在屋内黑暗的角落里,抽出军刀,准备她一进门就拼个你死我活。 但很久过去了,还没有动静,她走了?还是在守在门外?我的心扑扑直跳,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把军刀放在地上,偷偷从窗户向外望,却诧异地看到程玲正站在悬崖边上,一脸幸福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把那支枪扔下了悬崖。 我发觉她有些不对,连忙喊:“程玲,你清醒啊!千万别这样!” 程玲回头对我一笑,说:“我要去见毛主席了!我要飞去天安门了!” “不要!”我喊道。 可她已飞身而下。 我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沉重,竟然脑中一片空白。 好久,我才想起小玫来。 “小玫!小玫?”我发现小玫不在屋里,而我的军刀也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跑出石屋,看到小玫笔直地站在外面,手中握着我的军刀,刀锋上闪着蓝光。 “小玫!把刀子还给我。”我说。 “我们都得死,没有人能逃脱!”小玫嘶哑着声音说,面目竟变得很狰狞。 “小玫,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我说,慢慢向她移去。 “人类总是自以为聪明,最终将自取灭亡。”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把刀高高地举起来。 “你把刀放下!我们慢慢谈!”我仿佛面对的不是文静的小玫,而是一个恶毒的巫婆。 “我要——杀了你!”小玫厉声喊道,双眼翻白。 “蒋小玫!你快醒过来吧!你是蒋小玫啊!”我对她大喊。 我的话好像触动了她,小玫的脸上变得阴晴不定,忽而温柔,忽而凶恶,举着刀一步一步向我逼过来。 “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根本看不起我,我要杀了你!”她说,右手高举起刀准备砍落。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7 章 我闭上了眼睛,我已经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但刀子并没有落下来,我惊诧地睁开眼,只见小玫正痛苦地喘气。 “不,不能这样!我不能伤害他!”她又对自己喊着,左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右手腕,向上扳去,不让刀子落下来。 “砍他!砍死他!你放弃吧!” “不!绝不!把刀放下!” 她左手和右手在搏斗挣扎,互不相让。 她不断变换着表情和话语,头发纷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最后竟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的话了,我有好几次想夺下她的刀,但她好像变得力大无穷,每一次都把我摔得几乎散架。 突然之间,小玫停止了说话,身子也不再动了,她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像般静静的看着我,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左手拉着右手把刀(禁止)了自己的上腹,她选择了自我毁灭。 小玫微微晃动了一下,慢慢跪倒下来,我狂叫一声扑过去扶住她。 /**/ 森林之妖:死谷   (13) 她微笑着看着我,说道:“我……我终于战胜它了!”慢慢合上了眼睛。 “不——”我抱着她的尸体痛哭起来,在泪光中,我看到远处有一只白狐蹲在那儿盯着我们,然后窜入密林之中。 2002年1月28日深夜23点,我在美国《科学探索》杂志看到了一篇文章,文章记述在非洲刚果的原始森林里发现了一种可怕的狐狸,它腋下的腺体能够发出一种强烈致人迷幻的气味,使人潜意识里的焦虑和恐惧无限扩大,进而使人的人格分裂,心理崩溃,其效用相当于恶性催眠,当地的土人称它为阿那哇,意思是“森林之妖”。 我之所以能逃脱此劫,可能得益于那场感冒,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幻觉,就好像做了同一个梦?这还是个难解之谜,但我注意到当时我们受的是同样的心理暗示,我想大概跟集体潜意识有关吧。 但是,留在森林深处的六条原本是好人的冤魂,真是狐狸杀了他们吗?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多荒谬的恨吗?也许这一切真是森林对我们的报复,也许……我把眼光投向了天际,却仿佛看到繁星后面有一双狐眼,正用残忍而狡黠的目光盯着我,让人不寒而栗。 /**/ 蛇蝎心肠(1) 作者:庄秦 ?一:漂亮的女病人 走在冰一般冷漠的走廊上,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空间里传来的回音。镇流器响着吱吱的声响,日光灯一闪一闪的,竟然让我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 这鬼天气,冷得要人命,我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这个时候还要我来查房,当医生真是命苦啊,而且还是在这所叫兰草医院的精神病专科治疗中心。想起真郁闷,在这深夜,所有的病人都喂了安眠药,都睡得死死的,有什么必要还要查房?可是制度就是制度,我也没办法。 转了一圈,天下太平,我回到了医生值班室,心想应该可以歇一会了吧。可愿望和现实永远存在着无法避免的差距,因为在这个时候我的值班室里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我接过电话,是我的那位秃头的主任打来的,他告诉我马上就要送来一个二十三岁的女病人,让我找个单人房间,因为那个女病人是极度危险的精神病人! 有点意思,在这家兰草医院里,已经很久没有女性的病人,特别是年轻的女性病人入住了。现在医院里的女病人很少,就算有,也全是些疯疯癫癫的中年妇女或者老太婆。年轻的女病人还一个都没有。马上要来的病人就算是极度危险的精神病患者,那也没关系,就算养养眼也好啊。 我准备好了就回到了值班室,值班室的窗户正对着电梯的大门。电梯是最老式的一款,门已经漆过无数次了,绿得让人的眼皮发涨。“当!”的一声,电梯升到了我所在的四楼,门慢慢地张开了,像是魔鬼的嘴一般。我看到四个结实的护工拉着一张移动担架走出了电梯。 我领着他们进了我安排的单人病房。我一直都在奇怪,刚才秃头主任打来的电话说这个年轻的女病人将会是个危险的病人,一再嘱咐我要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我好奇地转身望了一眼这个女病人。她好漂亮!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因为注射过安定针的原因,她正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中,脸色苍白,白得像是透明的一般。微微凌乱的发丝搭在她的额头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孔微微地翕动着,如此地沉静,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偏偏是个精神病患者呢?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还说她是最危险的病人呢?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个重重的问号。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在我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涌动起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奇怪的感觉.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可能安定针的效力到了,漂亮的女病人挣扎了一下。但是她的四肢已经被结实的钢箍固定在了移动担架上,她不能动弹,只能徒劳地扭动她的身体。 我走近了她的身边,对她说:“小姐,这里是医院,你放心好了,这里的医生会好好安排你的。你不要紧张。” 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怨恨,而更多的是一片无可叙说的迷茫。她的眼神里游离着一丝丝光芒,她似乎是在睡梦中,哦,也许安定针还在继续着它的作用。 突然间,我看到她的头往后仰了一点点,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她的眼睛依然幽怨地看着我。猛的,她的身体向前倾了出来,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向我所在方向吐出了一口浓痰! 我连忙侧过身体,这口飞速而来的痰被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痰液射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形成了一摊微黄的痕迹。液体缓慢地向下流淌,我竟觉得自己的胃有点翻涌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护工快速地把漂亮的女病人送进了病房。当他们把担架推进房间知,我在担架上的名牌上看到她的名字:李芸。 二:她在梦游 我让hush给这个叫李芸的女人注射了一定剂量的安定,就回到了值班室。我承认,我开始对这个漂亮的病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我对她为什么会是极度危险的病人产生了好奇。 给李芸注射了相当剂量的安定后,她平静地睡了。我坐在值班室里对着闪动跳跃的电脑屏幕却提不起一点精神。我问了问送李芸来的护工她是怎么送来的,护工对我说:“她呀?她可是最危险的犯人!是法院刚刚送来的,她亲手杀死了她情人的老婆,还把尸体藏在她的床下整整三个月。要不是邻居闻到了臭味,还不定要放多久呢。知道吗?她还把那个女人的大部分尸体煮来吃了,当警察撬开她家大门时,高压锅里还煮这一只手臂呢,砍成一截一截的。她呀,真的是心如蛇蝎!” 我听了后,我背上的寒毛一根根都竖立了起来。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看来女人发起狠来真的是让人想不到的。还好我还没女朋友呢,我不禁有点庆幸。 因为她有长期的精神分裂,不需要负法律方面的责任,所以把她送到了我们兰草医院,成为了我长期照顾的对象。这样也好,在精神病院这个混沌的看见偶尔比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病人,虽然她是个危险的病人,但是无疑也是可以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调剂调剂我这单调的眼球。 /**/ 蛇蝎心肠(2)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转眼,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天气渐渐有点凉了,当我在医院的空地上看到第一片落下的梧桐树叶时,才知道原来秋天到了。 在药物的治疗下,李芸的病情有一些好转,我也每天下午推着绑着她的轮椅在空地里晒晒太阳。每次,她什么话都不会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手掌上那一条条的纹路,思想在空旷的思维里四处乱窜。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寻找着话题,可她却老是把我当作空气一般,任我一个人在那里表演单口的相声。 发工资的那天,我想给李芸送件礼物,我偷偷看了她的档案,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尽管在她的眼中并没有我。 我拿着不堪入目的工资条,无聊地坐在值班室里,又是一个深夜,轮到了我值班。我没有什么心情玩电脑,网络上的朋友自从李芸的到来后,我渐渐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再也找不到网路聊天的那种慰籍了。我翻开了一本书,是一本关于治疗精神分裂的医书。打从心里说,我是个敬业的医生,我真的想治好李芸的病。当然,在我的私心里,同样地存在着想要亲近她的想法.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许两个小时,也许五个小时。我的眼睛有点发酸了,我合上了书,闭上了眼,自己做起了眼保健操。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几点了?” 我抬起头,在值班室发药的小窗口外,站着一个女人,因为是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情她的脸,只觉得她的身影很熟悉。 我条件反射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半。” 那个女人哦了一声,就转过了身。她慢慢地向电梯的绿色的门踱去,一头的长发披在她的背上,在穿堂风的作用下微微飘动着。她的膝关节好象没有动弹,似乎是在漂浮一般。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浑身哆嗦了一下。我猛然反应了过来,我这是在精神病医院的特护病区里,这里是全封闭的,绝对不会有外人进来的。她是谁? 我连忙冲出了值班室,我看到这个女人四肢肆无忌惮张狂地张开,站在电梯的绿色大门前,双手紧紧帖在了电梯冰冷的门上。我跑到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我拍到她肩膀时,我听到从她的嘴里传来微微的鼾声。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8 章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转过了身。我看到了她的脸。呵!她是李芸! 她的眼睛半闭着,面对着我,鼻孔里慢慢喷出着一丝一丝气息。她的脸和我的脸之间最多只有两公分的距离,我真切地感受到她温暖的呼吸。 她的眼睛睁开了,一股寒冷的感觉向我扑面而来。李芸浑身摇晃起来,突然之间,她跌倒在了我的面前,她晕倒了。 我在这一刻醒悟了,她这是在梦游! 梦游在我们这医院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可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脑子里混混噩噩的。梦游的病人是绝对不可以把他叫醒的,这样会加重她的病情的。我连忙抱起了李芸的身体送回了她的房间。 我推开她的病房木门,把她平躺在了她的床上。她的屋里没有开灯,透过铁制栏栅,月光像纱一样铺在了她的身上。李芸的胸口不停地有节奏地起伏着。脸上略微泛着一点潮一般的红。我就这么看着她,竟有点不自觉地痴了。 我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退出了她的房间,仔细地合上了她的门。 三:欲望的森林 我回到了值班室,在我的抽屉里放着这段时间我收集的一个月前关于李芸杀人事件的所有报导。我一直没心情看下去,我始终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么漂亮沉静的女人会是个冷血的杀手。可今天的我却异常地兴奋,我从抽屉里取出了报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们这个城市的记者可以说无孔不入,不仅仅是报导了警方公开了的信息,还采访了命案发生地的小区保安。 凶杀案发生在一个叫森林小区的地方,那里我早就有所耳闻。森林小区是位于这个城市靠南的一隅,紧挨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那里全是一套套装修豪华的小型别墅,据说价格是不菲的。那里大部分的别墅和套房都是些有钱人给二奶买的房,所以那里又叫二奶村。 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李芸的情人到底是谁。因为只找到那个女尸的尸体碎块,却始终没找到她的头颅,而且那些尸块也始终没办法拼凑成一具完整的身体,所以那个死掉的女人是谁一直也没有查到。究竟尸体的头颅和没找到的碎块到哪里去了,一直是个难解的谜。市井中有传闻,说那些没找到的尸体都被李芸吃掉了。但这只是传闻罢了,谁都没有真实的证据。 李芸一直守口如瓶,什么也没说,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藏在了她的心里最阴暗的地方。因为不知道杀的谁,法院一直没判她,但是因为证据确凿,她又有严重的精神分裂,所以才送我们医院的。 /**/ 蛇蝎心肠(3) 有一张报纸上采访了那个小区一个叫郭伟的报安,是他发现案件现场的。他说得非常详细。 李芸搬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奇怪的是,几乎从来没有她的男人到这个小区来找她,她也很少打扮了出去。这样说来,她认识的那个男人一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进出都避开了保安们的视线。 李芸很怪,她也不到小区的花园散步,只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只到有一天,她楼上的从四川来的一个漂亮的女人,闻到从李芸家传来一股恶心的臭味,告诉了这个叫郭伟的保安。 郭伟跟着这个四川女人使劲敲着李芸家的大门,可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只听到里面传出了女人嘤嘤的哭声和混杂着的脚步声。 郭伟怕出事,就叫来了附近派出所的警察,一起撬开了门。里面的景象把郭伟吓了个半死。 殷红的血液淌满了一地,一个身穿睡衣的女人埋着头陷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哭泣着,她满头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是郭伟仍然认出了,这就是漂亮的李芸。在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郭伟凑进了一看,立刻呆坐在了地上。李芸手上拿着的竟是一只死人的脚! 当郭伟还在呕吐的时候,警察已经在李芸的床脚找到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女人的尸体,而在她的灶上,还炖着一锅汤,在昏红的液体里,警察捞出了一只已经炖得皮肉分离的女人的手臂! 我郁闷地合上报纸,心神不宁。看来李芸是个危险的凶手,这一点确凿无疑了。我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四:艳梦 过了两天,又轮到我值班,可一来秃头主任就叫我去他办公室一躺。我进了办公室,里面除了主任外还有一个男人坐在里面。看到我进来,秃头主任居然自己先出去了,只留下我和那个陌生的男人。 当我出了办公室,回到值班室时,才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猫在值班室里打开了取暖器,然后把值班室的小窗关了下来,只留了一点点出气的口子。 我喝了一口水,在暖和的空气里,我的睡意想潮水一般涌动而来,令我无法抵抗。我觉得有点热了,于是脱去了身上的大衣,躺在了小床上。我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合在了一起就不想再张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空气中漂浮一般,一点也不受我的神志控制。我知道我正陷入不可遏止的睡眠中,我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管他什么查房,管他什么病人。所有的病人都已经吃过了安眠药,他们睡得比我更安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突然有了一点异样的感受,我慢慢张开了我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当我的瞳孔缓缓调整着焦距的时候,这个影子已经贴在了我的身上,软软的,像是一团温柔的肉。是的,我的身体准确地告诉我,这是一具女人的散发着香味的健康的身体。我已经认出她了,是李芸!!! 她抱着我,身上(禁止),嘴里哼出的热气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我喃喃地问:“我这是在梦中吗?” 我感觉到她在我的脸颊上亲吻了一口,湿湿的感觉。她在我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是的,你是在梦中。” 我笑了。在梦中!为什么会是在梦中?我是多么地希望这一切可以是真的啊! 不过在梦中也有在梦中的好处。我把我的嘴凑拢了李芸的耳朵,不停地厮磨起来。我似乎像是沉醉了一般,我呢喃地说:“还好这是在梦中,我就没有罪恶感了。” 我微微地翻过身来,把这尤物压在了我的身体下……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一切都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依然躺在我的值班室里,哪里有什么李芸的影子。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可奇怪的是,我身体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就算是个春梦,也应该在我的身上留下一点什么痕迹吧?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我傻笑了一下,对自己说:“呵呵,真是个奇怪的艳梦!” 当上午的阳光慢慢穿透了清晨的雾霭,照射在了医院的草坪上时,我又和以往一样推着李芸的轮椅在草坪上晒着太阳。 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能是因为昨天那个艳梦吧,当我看到李芸时总是让我觉得不自然。特别是当我的手触碰到她那软如凝脂一般的身体时,真的像极了昨天晚上的感觉。 为了打破尴尬,我竭力寻找着话题像要和她聊聊。可我在徒劳,她依然不理我,只是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天空中不停变换的白云。 眼看晒太阳的时间要到了,我把她推到了草坪边缘的长椅边。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摸出了一根烟点上。当烟草的芬芳慢慢在我的口腔里氤氲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李芸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两刻剔透的猫眼一般。但是眼神却炯炯有光,盯得我竟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 蛇蝎心肠(4) 我声音颤抖地问:“怎么,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缓缓地张开嘴,对我说:“昨天晚上好吗?” 我全身抖动了一下:“什么,你说什么?” 她定了定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昨、天、晚、上、你、感、觉、好、吗?” 五:圈套 刹那之间,我的冷汗从我的背脊簌簌地冒了出来,浑身竟然湿透了。我似乎掉进了寒窖,透体冰凉。 我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声音颤抖地问李芸:“你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 李芸的脸上满是诡异的微笑,她看着我,语气很缓慢地说:“你以为那是一个梦,可是那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真实的事情!”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49 章 我的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什么,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一场春梦?而是真正发生了的? 李芸继续残酷地说:“你以为我吃了安眠药后会睡着的,其实我只是压在了舌下。我在你的茶杯里放进了我最近攒下来的安眠药。我在你昏昏沉沉的时候进了你的值班室,和你做了你以为是在梦里做的事。”她说话条理分明,哪里像是一个精神病病人。“你也应该知道,医生和他的病人之间做了这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吧?我已经把昨天晚上从你身体里流到我身体里的那些液体用我的方式保存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感到自己的头有点晕了,我知道后果的,这会让我再也没有继续做医生的可能性,我不禁诧异地问:“你对我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我要你带我出去!我只想在外面见一个人,亲口问他还爱不爱我!只出去一天,我生日的那天!”她一句一字地说,斩钉截铁! 我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说实话,我一直对李芸有好感,可现在她的所做所为却让我觉得她像是一个蛇蝎般的女人。她精心的设计了一个圈套让我钻,我却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她之所以选择了我,是因为在晚上,只有我才有电梯的钥匙,只有我才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她出去一天。 两天后,又是我值班,这天就是李芸的生日,我必须在这天做出行动。 其实要带她出去对我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一上班就拉着门卫的王大爷喝酒,没几杯就灌得他晕呼呼的。然后我找了件女hush的制服给李芸穿上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看似戒备森严的兰草医院。 等出了医院大门,我问李芸到哪里去,她指了指离医院不远的一幢大楼说:“在那幢楼的地下停车场的第44号车位停了一辆红色的POLO车,车钥匙放在车左边的垃圾桶的底座下。你去开来接我吧。” 我有点好奇,她怎么会在那里放一辆车呢?她又怎么知道我会开车呢?当我把红色的POLO开来接了李芸后,问起了她我心里的疑问。 李芸笑了笑,说:“别想这么多了,我是不打无准备的仗的。我早就设计好了,当我在我的床脚发现了那堆切碎了的尸体我接着的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而这个圈套只有我自己才可以解开。我以前大学就是学的医学而且专修的精神病医学,我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事可以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精神病。我也知道你会是我的医生,对你我早就有了认识。在这里放一辆车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就是等着今天出来。” 我听了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你说你陷入了一个圈套?这么说那个女人不是你杀的了?” 李芸瞪了我一眼:“当然!我怎么会杀了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女人?我又不是冷血!” “那你为什么不给警察说呢?让他们去调查啊!”我有点紧张。 “跟他们说有什么用?所有的证据都说明了是我杀的,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而且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他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所有的事只有我自己来做。”李芸的神情很坚毅。 “你知道凶手是谁?” “是的,就是包养我的男人。哼!在那个女人的尸体上留下了他的秘密!他在(**)的时候,到了(禁止)就喜欢用牙齿咬女人的肩膀。他以为他能抹去女人身上的指纹就能让人怀疑不到他吗?他错了!”李芸的表情露出了一丝狰狞,她扒拉下了她的衣服,向我展示了她肩膀上的一个宛若月牙的齿痕。 我又想了想,问她:“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女人的尸体煮在锅里?” 李芸的脸上满是一种奇怪的充满兴奋的表情:“我要处理那具尸体,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这里会有这么个东西。 在网络上看到过一篇怎么处理尸体的帖子,就是在锅里煮烂后,切成一块一块扔进下水道里。谁知道我还没处理完,尸块就发臭了,引来了保安和警察。也怪我自己,忘记了把尸体放在冰箱里,那冰箱也太小了一点……” /**/ 蛇蝎心肠(5) 我定了定神,向她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男人是谁?” 李芸的神情黯然失色:“他……他……他是……” 六 凶案 对不起,我不能直接引用那个男人的名字,真的,态度名字太敏感了。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他也每天都会在我们这个城市的报纸和电视上和我们见面。李芸之所以不敢向警察说出他的名字,而宁愿伪装成一个精神病病人,也是因为怕惹来更大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我也不想问李芸她下一步的计划,我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的心思之缜密是我难以想象的。我坐在车上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芸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挡风玻璃:“回森林小区!” “回森林小区?你不要命了?” 她惨然地笑着说:“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我驾车来到她那幢洋房前,她却指了指旁边不远的一幢楼说:“听在那边!” 下了车,她没有带我去她住的那套房,而是上了另一幢楼。 “这一套房是我用他的钱另外买的,本来是准备送给我父母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我避难的地方。”她慢慢地对我说。 我问她:“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李芸想了想,说:“今天是十包进了主楼。 说实话,我长得也算一表人才,而李芸又称得上女人中的极品,所以我们一路上去都没人拦住我们盘问。 站在那个男人常常包下来的那间雪茄房外,李芸对我说,让我在外面等她,如果她在里面尖叫的话,我就马上冲进去救她。毕竟那个男人杀死了一个女人,他会对李芸下手吗?可李芸竭力不准我跟她一起进去。 看着她妖娆地走进了包房,我有些郁闷地点燃了一根香烟,我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时刻准备听到是不是有李芸的尖叫声出现。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她进去了最多只有一分钟就冲了出来,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刀锋上满是红艳的鲜血。我一把抱住了她,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栗:“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然后就倒在了我怀里嘤嘤地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有个服务员从我们身边经过,我连忙搂住了李芸,用我的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同时也堵住了她的哭泣声。我们装做一对热恋的情侣,掩过了服务员的注意。我承认,她的嘴唇是那么的柔软,比蜂蜜还甜。 坐在红色的POLO车上,我沉默不语。李芸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走进雪茄房的经历。当她进了烟雾缭绕的房间,那个大人物就把她搂在了怀里,什么都没说,就是不停的一阵狂吻。李芸对那个大人物的恨意竟在一瞬间消失了。在这间私人包房里,他们曾经来过无数次,也知道没有服务员会进来骚扰他们的。李芸满心以为那个大人物会和以为一样与她在这里云雨交欢。可她错了,当她在迷幻中睁开她的眼睛时,却透过房间的一面镜子看到那个肥胖的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把切雪茄的锋利的刀,刀尖正慢慢地上移,对准了她的咽喉。 女人恐惧的力量真的让人难以置信,在最危险的之后往往会做出最惊人的反应。李芸猛的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用力的一转,刀锋就插进了男人的身体。长期的酒色已经严重地腐蚀了男人的力量,让他虚弱不堪,手腕上的力量竟然经不起一个柔弱女子这么轻轻,也许不是轻轻的一扳。 我扔掉了手里的烟头,问李芸:“现在我们干什么?” 李芸麻木地说:“我们回森林小区,我没吃个饭,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回医院。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再过最多一年,我就可以因为症状的减轻出院。我是学精神病病学的,我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装做症状好转。等我一年,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只要你不说出我们之间的秘密。” 她冲我暧昧地一笑,我的心竟酥软了…… 七 最后的晚餐 /**/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0 章 蛇蝎心肠(6) 回到了屋,李芸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不知道炒的什么菜,满屋都是浓郁的香气。 没过多久,一桌子的菜就摆好了。糖醋里脊,水煮肉片,红烧狮子头。李芸的手艺真是非常好,色香味美形,样样俱全,我的食指也不由自主跳动了一下。如风卷残云一般,我狼吞虎咽下了整整一桌的饭菜,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剩余。 我吃完了饭,靠在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李芸看着是,目不转睛。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她的注视下有点发热,我问她:“怎么了?” 她笑了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像一弯新月一般。她吐气如兰地说:“重温一下那天的梦,好吗?” 我的心在狂跳,我拥着这尤物倒在了她的那张洁净得嗅得到香味的大床上。我反复地吻着她全身的每一个部位,恣意地放肆着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 当我精疲力竭地倒在李芸身边时,她还不满足地用双足纠缠着我。 终于她闭上了眼睛,我突然觉得有了点口干。我站起了身,想去找点喝的来润饿我的喉咙。我打开了冰箱,翻找起了里面的物事。我在冰箱的最下层,看到了一个黑色塑料带,里面似乎包着什么,我好奇地打开来看了看…… 当我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回到了床上,心里若有所思。这个时候李芸被我惊醒了,她又缠上了我的身体,像一条蛇一般。她喃喃地说:“亲爱的,我还要!” 我攒积起我所有的力量,再一次向她发起了进攻,在某一个时刻,我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我也竭不主自己想要释放力量的念头。当我快要达到快乐的颠峰时,我从床头对面的镜子里看到了一柄透着幽光的刀锋!正捏在李芸的白皙的手中。 我的精神猛的一震,我伸出手来,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腕。我不会像那个所谓的大人物一般没有抵抗的能力,我的力量令李芸的手腕无法动弹。 她面如死灰,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她迷乱地说:“你一直都在防范我,对吗?”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会杀你?”她又问。 我笑了笑,说:“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她有点崩溃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笑了。 在那个她勾引我的晚上,我在进值班室之前,我的秃头主任把我叫进了办公室,里面有个男人等着我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位大人物,他和我的主任已经沟兑好了,让我找个时间把李芸放出来。他也知道是李芸杀了那个女人,因为李芸一直没供出他的身份,所以他用尽了所有的关系那李芸办到了兰草医院,而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那个死掉的女人是这位尊敬的大人物新包的一个小姐,本来想趁着李芸回老家的时候到这个香巢里温存一下,没想到李芸提前回来了。李芸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心如蛇蝎。就当着大人物的面,一刀刺死了这个女人。她和大人物约定好了,必须在两个月内把她放出来,不然她就会公布所有的真相。不得已,大人物找到了我。 李芸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去找那个男人时告诉我是他救了我,反而一任我去找他的麻烦?你明明知道我是去杀他的!” 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缓缓地说:“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掉了也不足惜的。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 李芸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和你一起回医院?” 我一边拿绳子把她绑在床上,一边说:“出来了,谁也不会自想回到医院去的,这个谁都知道。更重要的是,我刚才在你的冰箱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冻得僵硬的女人的头颅!我已经知道了,那就是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头!你是个拥有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会放过我呢?” 我掏出手机,拨打起110。 没有过多久,我听到了楼下传来警笛鸣叫的声音。 李芸的神色黯淡,她幽幽地看着我,对我说:“今天的菜好吃吗?” 我点了点头,说:“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可惜了,以后我都没机会自尝试了。”言语间,我竟然有了点莫名的感伤。 李芸凄惶地笑了,笑声着竟有一些肆意。 我有些奇怪地盯着她。 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那些菜当然好吃啦,那是我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肉,足足冻了一个多月,是那个女人大腿上最嫩的部分……” 当警察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们奇怪地看着我,正抚着床头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地上满是污秽的肉块……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1) 作者:鲁奇 1、逃 犯 和 男 尸 夜已深了,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半边脸,小心地窥探着丛林中奔跑的影子。 他拼命地在丛林深处穿行,但耳边仍然能听到隐约的警笛声,跑着跑着,他愣住了,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身边走过,那个白色的东西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不是很高,有点圆,也许是由于黑夜的原因,那东西给人感觉像一个球体,在他面前一滚,在树丛旁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那是什么?他感觉身体发出轻微的颤抖,他有点害怕,此时,他浑身莫名其妙地庠了起来,很难受。 那是什么?既不像人也不像动物,若是动物,怎么会是白色的?若是人,怎么会以那么快的速度就消失不见呢?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前面有一丝光亮在闪烁,他迅速卧倒,把整个身体深深埋进了草丛,他面前十几米的地方就是公路,那丝光亮是公路上的汽车发出的,汽车开过,刮起一阵轻微的尘土,他恍恐的心才略微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的逃脱。 他是在监狱野外劳动时逃走了,那天,载囚犯的汽车在回监狱的路上抛锚了,管教让大家都下来推车,于是,他就下车了,用尽力气推着卡车前行,却无济于事,卡车纹丝不动,当时,卡车正处在山脚下,雨更大了,风更猛了,只听“哗拉拉”一阵响声,管教大喊“快离开汽车!”,他向山坡望去,看到无数的石块正向他们滚落下来,啊!泥石流! 他不顾一切地向公路的尽头跑去,在他离开汽车的几秒钟内,卡车已被埋进了泥石流,他在管教们指挥囚犯避险的时候,钻进了树丛,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茫茫的林海中……滂沱的大雨冲刷掉了他的足迹,离开那囚禁他五年的监牢。 五年前,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名叫宁湄,女孩家长嫌贫爱富,反对他们来往,为了有足额的钱娶那个女孩,他决定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星期的朋友柴金去抢劫,抢劫的人是个男人,身上带了很多钱,当钱已经到手的时候,那个男人仍然纠缠他们不放,誓死反抗,还用砖头砸伤了他的头,于是,恼羞成怒的他将男人一顿暴打,打得男人像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刚要离开,柴金却叫住了他,说:“不干掉他,以后我们怎么活命?”他看看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说:“算了吧!他不会记得我们的样子,我们还是尽快逃命吧!” “那怎么行,留下他后患无穷,不得杀掉一了百了。”柴金眼冒凶光,杀气腾腾,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柴金就已将刀子捅进了男人的肚子……在逃跑的过程中,柴金侥幸逃脱了,而他却落入了法网,后来,因抢劫杀人罪他被判入狱十五年,在这五年的服刑期间,他一直等待着他深爱着的女孩来看他,可是,她却一次也没有来,他的心里设想种种女孩不能来看他的原因,固执地认为女孩会来的,结果只有失望失望。柴金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警方设下的天罗地网对他无济于事,这条漏网之鱼、杀人犯到底躲到了哪里,是死是活,一直是一个悬念。同时,他对柴金和女孩的怨恨也与日俱增,他下定决心,以后若遇见他们两个,必将其杀之,以解心头之恨。 他在丛林中又走了好久,看见一座小木屋,粉刷一新的,门上写着“**林业局”字样,这是一座森林看护员居住的屋子,他破窗而入,发现屋子里有一些吃的和几件衣服,于是,他草率地吃了点东西,在黑乎乎的木屋里换掉了那个印有“1744”号的囚服,穿上了一件新衣,在狱中,他没有名字,人们只叫他“1744”号,现在,换上了新的衣服,他重新记起了自己的名字:但哲。 但哲做完这一切后,刚要出门,却听到了远处传来了狼嚎声,他想到了森林深处如鬼火般闪烁的蓝色的狼眼,不由得退缩了一下,这时,“”地一声,森林深处传出一声枪声,听到枪声,但哲意识到危险的来临,难道警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在,追捕到这里来了? 他反复告诉自己:我是一个逃犯,我不能在这里停留一刻。 他拿起放在小木屋门的斧头和一个火把(没有点燃的),走出了木屋。 乌云遮住了月光,黑夜变更加阴森,狼群躲在森林里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只要猎物出现,它们就会一捅而上,将其撕成碎片。 但哲丛林中前行着,月亮又从云中露出了脸,四周的树木在月光下已不是那么触不可及,突然,他又听到一阵狼嚎。 但哲望着晃动的树丛,退却了,他又返回了小木屋,抱着斧子爬到屋顶,睡了一夜。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1 章 这一夜,他数次在梦中惊醒,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了那个被柴金杀死的男人,他满身是血,肚子上满是大窟窿,他在但哲的面前哭泣着,没完没了——他的耳边仍然回响着那恐怖的警笛声,好像就在他的身旁,他还梦见警察用枪指着他,梦见狱中的死刑犯毒打他……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2) 第二天一早,他悄悄地从房子上下来,透过窗子,他看到小木屋仍然空空如也,护林员还没有来,他吃掉了小木屋里的几个馒头和剩菜,再次步入了丛林。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累了,就坐在了草地上,由于昨夜睡眠不足,他还想睡,就往后躺了下去。他向后仰着躺下,头刚落到草地就碰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而且还有点软,细细的,这时,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腾”地坐了起来,往后一看,“啊”那是什么? 他看到一条白花花的手臂躺在草丛中,手掌上还有血迹,他拔开草丛,看到一具男尸。 男尸40多岁,双目圆睁,头顶有一个很大的伤口,黑乎乎一片,血迹已经凝固了。 看样子就被人用钝器重击头部而死的,男尸的肚子空空的,内脏都没有了,身体其它部位的肉被撕破了。 但哲又看了看男尸的衣服,他穿的是一套蓝色的上衣,上衣上面还有标有“**林业局”字样,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男尸就是小木屋的主人。 他又想起昨晚的枪声、狼嚎,这样他对事情就了初步的推断:昨晚的枪声可能是这个男人打出的,也许是在他与人搏斗的时候枪走的火,总之,他的枪被人抢走了,又被人杀害在了丛林中,从空空的肚子可以看出,男尸曾被野狼光顾过,狼吃掉了他的内脏,或者是其它的动物。 他最后结论,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他又想起了昨夜的白影,会不会与那个东西有关呢? 这时,他看到山下冒出了几缕炊烟,山下是一个小镇,山脚下零星散落几座房子。 他的脸露出了恐怖的笑容,他想,还是别管这具男尸,眼下应该做的是先找个地方藏身吧,山脚下的这几座房子也许就是最佳去处。 他摸了摸身上的那把斧头,定了定神,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若是潜入小镇,杀人是再所难免的了,虽然他被定为杀人犯,却没有真正杀过人,想到杀人,他的心中还是有点退缩,但是,他此刻的处境却容不得多想,他拎起斧头,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悄悄地下了山。 2、他 从 坟 墓 中 爬 出 来 但哲没有马上潜入小镇,他在山腰一直呆到天黑。 他把身体掩映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中,扒在那里,一动不动。 离他不远处是一片坟地。 山上风很大,到了夜里,风把树叶吹得沙作响,坟地里的那些坟头矮矮的、黑黑的,像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坐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异常恐怖。 午夜过后,大概到了零辰,但哲想,时间已经不早了,应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正准备动身,他看到那片坟地有些奇怪,他听坟地那边有响动。 他睁大眼睛盯着坟地,感觉眼前的一切有点飘飘忽忽,恍若梦境。 突然,他看到离他最近的坟动了,有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那好像是一双手,从坟里伸出来,接着是一个穿着白衣的东西爬了出来,他分不清那东西是人是人鬼。 那东西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飘飘悠悠地走了,在丛林旁一闪就不见了。 但哲感觉满头大汗,他正准备离开,突然,感觉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爬上了他的大腿。 他翻过身,猛地向后一退,他看到一条蛇正盘在面前的草丛中,蛇伸着小脑向他扑了过他,他把斧头在空抡了两下,击中了蛇,蛇退了回去。 但哲乘机向山下滚去,被蛇咬伤的右腿,每滚一下都会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来到山下,悄悄潜入了一户人家。 这家是两层楼房,房子四周是水泥高墙,院内是一个圆形花坛。 但哲踩着水泥院墙外的石头,艰难地翻入了院中,右腿依然疼痛难忍, 他来到楼房下面,发现窗子是开着的,房内灯火通明,屋内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放在下面安全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女的说。 “不会的,我会确保万无一失的,明天就离开这里。”男的说。 之后,男的没有说话,但哲听到了房间里的脚步声,男人好像要走出房子,但哲闪到墙的另一侧,握紧了手中的斧头。 门开了,男人走了出来,他鬼鬼祟祟地向四周望去,然后用手向院子前面地上的一块铁板抻手,但哲见时机已到,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瞄准男人头部就是一斧,他用的是斧头背面,男人当时就倒在了地上…… 但哲又悄悄潜入屋子,刚走进走廓,他就听到女人的说话声:“怎么样了?你确信它还在那里吗?” 但哲感觉女人的话意味深长,好像在暗示什么,又像是在传递一种信息,“你确信它还在那里吗?”那个“它”会是什么吗?他又回想起自己置身的这个豪华的楼房还有阔气的院子,这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这家很有钱!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3) 那么,女人说的“它”会不会是钱或者其它值钱的金银宝贝呢? 但哲的欲望在此刻膨胀到了极点,他为在自己的选择感觉惊讶,没想到逃亡的路上还能发一笔小财! 他慢慢向里面屋子的门口移动,透过门可以看到女人窈窕的背影,她正站在镜子前摆弄着什么东西! 但哲从她背后冲了过去,一只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另一只手用斧头压住了女人的脖子。 这一切都是在镜子前面发生的。 女人透过镜子看清了但哲,他也看清了女人脸,他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3、被 囚 禁 的 男 女 女人惊恐的目光、 颤抖的身体、扭曲的表情,使但哲百感交解,是怨恨还是惊喜,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辩,他意料不到,竟然会和思念五年的女人相逢,并且以这样一种方式。 女人就是但哲五年前爱的那个女孩宁湄,但哲为了与她结合,身陷囹圄,而她却消声觅迹,置但哲于不顾,回想这五年的牢狱之苦,一股仇恨之火燃上心头,此时,在他眼中,这个女人已不是他曾经爱恋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蛇蝎女人。 他把宁湄推倒在地,然后用床单绑住了她的手,并用毛巾堵住了她的嘴,后来,他又找到了绳子,把宁湄又捆了一遍。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2 章 在他捆她的过程中,宁湄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布,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紧接着,他又走到房子外面,把被他打晕的男人又用绳子捆了起来,把男人和宁湄一起塞进了厨房旁边的我小屋子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在厨房大吃了一顿,酒足饭饱后,他打量一番屋子。 客厅的地板上放着两只皮箱,床上还有一些衣物,房间里有一张结婚照,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现在被捆起来的那个,而他的妻子却不是宁湄,但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对狗男女是准备私奔的。 如今,但哲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要去哪儿,他最关心的是这两个人刚才的那番话,“放在下面安全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宁湄说的这句话引起他无限遐想,他下决心,一定要从两人的口知道那些好东西到底藏在哪儿? 他来到厨房旁边的小屋子,拿出了堵在宁湄嘴里的东西,她大口地喘着气,深情地望着但哲,眼泪流了下来,她说:“但哲,你终于回家了!” “家!这里哪是我的家?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但哲气愤地说。 “你还在怨恨我没有去监狱看你吗?自从你入狱后,我就被父亲看管起来,并将我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结婚不到一年,男人就得病死了,我知道自己已无颜再见你,虽然我已是单身,但我却不想去看你,不想再打忧你的生活,不想你再牵挂我,我不值得你留恋,是我害了你,我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宁湄边说边流泪,她的话触动了但哲,他想起了过去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落下了泪来。 宁湄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眼就洞穿他的心事:“你是越狱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但哲很生气。 “你的刑期是15年,到现在才仅仅5年,你不是越狱是什么?” “越狱又怎么样?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但哲怒气冲冲地说。 “那你现在把我们绑在这里有什么用?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宁湄故作镇情,目不转睛地望着但哲,目光中流露出了乞求和胆怯。 “呵呵, 你怕了吗?”但哲冷笑着,然后走到男人身旁,指着男人说:“他是谁?” “我的丈夫!”宁湄慌乱地说。 “你的丈夫不是早就死了吗?并且你还说你没有再婚!” “他和我同居,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 “那么,客厅墙上的结婚照中的女人是谁?”但哲说。 “他的前妻,早就死了!”宁湄低着头,注视着但哲的腿。 但哲这才意图到腿曾被蛇咬伤,疼痛再次向他袭来。 “你的腿是被蛇咬伤的吧?让我看看。”宁湄关切地说,但哲见她的样子好像懂得一些,就把裤子挽起来,给她看。 “没事的,不是毒蛇,抹点蛇药就可以,蛇药在客厅的抽屉里。”但哲果然在客厅的帛屉里看到了一包黄色的粉沫药面,没有多想就把药敷在了伤口上。 回到小屋子时,男人已经醒来,他看到但哲大吃一惊,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但哲把堵住男人嘴上的东西拔了出来,用斧头按住了男人的脖子,男人吓得脸都白了,不住地说:“别杀我!别杀我!都是她指使我干的!” 宁湄瞪了男人一眼,气冲冲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可以乱咬一气,我指使你做什么了?”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4) 但哲已从宁湄眼中看出,宁湄和这个男人之间必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飞起一脚将男人踢翻在地,掐住男人的脖子,威胁道:“快说,她指使你做了什么?你们把那个东西藏到哪儿去了?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男人是个懦夫,被但哲这一威吓,顿时没了主张,结结巴巴地说:“在外面的地窖里!”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哲紧追不舍,露出了贪婪的本相。 “你看了就知道了!”男人突然大哭起来,非常悲伤,感觉不是要失去什么宝贝一样,令但哲百思不得其解。 宁湄坐在一边,冷漠地看着男人,面无表情。 管它是什么,看了就知道了!但哲又把宁湄和男人的嘴堵上了,大踏步走出了房子。 4、哭 泣 的 红 衣 女 尸 屋外,月色如银,星光暗淡。 地窖口在离楼房不远的地方,用一板铁板压着。 但哲走到地窖口,心中激动不已,他握着斧头,手掌在斧刃上摩挲着,他揣测着:下面到底有什么呢? 他轻轻地挪开铁板,露出了黑洞洞的地窖口。 他打开手电筒,轻轻地沿着梯子往下爬,地窖中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腥味,像咸鱼,又像什么东西腐败的气味,地窖的壁上很潮湿,有点阴冷,此刻,但哲那兴奋的心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感到很压抑,有点喘不过气来,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他继续顺着梯子向下移动,速度很慢,向下、向下…… 终于到底了。 他点燃蜡烛,轻轻地向前移动,地面软软的,每一步都令他胆战心惊,生怕会突然掉下去,落入一个满是荆棘的陷阱。 地窖放着一些蔬菜,早就已经腐败了,此时已是夏季,地窖早已失去了作用。 墙壁是用红砖砌成的,在地窖的尽头放着一张床。 但哲感到很震惊,地窖里怎么还会放着床呢?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隐隐约约看到床上面鼓鼓的一堆,被紫色的床单盖着,好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 但哲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风,蜡烛灭了。 但哲心慌了,怎么回事? 他向后退了一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坐在了地下。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3 章 他想起森林中遇到了那个男尸,心猛地一缩,他忽地站地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身上还带着手电筒,打开手电筒,他这才看清地上的东西,原来是一把斧头。 斧头上竟然还沾着血迹。 但哲沿着斧头向里面照射,看到地上还有一滴滴的血迹,血迹一直延伸至床边。 当手电筒的光照到床头时,他感觉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一绺头发,从紫色的床单里露出来。 眼前的一切令他毛骨悚然! 但哲慢慢地向床走去,他站到床边时,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整张床被一张硕大紫色床单覆盖着,从床单的纹里可以看出下面盖的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但哲在心中对自己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不会发生什么的。 他终于鼓足勇气,掀开了紫色床单。 床单下面是一个穿着红色睡衣的女人,她很美,皮肤很有光泽,似乎刚死不久,她的秀发像海藻一样散落在床上,她双目圆睁,可以想象得出她死时的痛苦。 但哲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客厅墙壁上结婚照里的女人。 此刻,他内心的恐惧已经变成了无法竭制的愤怒,回想楼房那对男女,他恨不得马上就杀掉他们。 很显然,那个男人在撒谎,他在宁湄的指使下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他简直是无法想象,五年不见,宁湄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蛇蝎女人呢? 他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女人的双眼。 突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滴泪从女人的眼眶滑落下来。 那滴泪落在了床单上消息不见了,他抻出手指触女人的脸颊,发现是湿的,这证明那滴泪是真实的。 他愕然了,女尸怎么会流泪呢?她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怒火中烧的但哲挥起斧头,一斧砍在了地窖的墙壁上,他在心中对面前的女人说:“我会给你报仇的,不会让你冤死的。” 但哲将紫色床单重新盖到了女人脸上,然后关掉手电筒,轻轻地向地窖口走去。 这时,他听到了一丝响动,很轻微,但在这寂静的黑夜已经很明显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抬起头,望向地窖口。 啊! 但哲差点叫出声来,地窖口上扒着一个什么东西? 那好像是一个人,白色的肩膀、黑乎乎的脑袋,正在向地窖里窥视。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5) 但哲喊了一声:“谁?” 那家伙听到声间的一刹那,缩回了头,不见了。 但哲拎着斧头,飞速跃出地窖,回到地面,他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墙头闪了一下,不见了。 但哲也追了出去…… 5、罪 恶 的 人 性 但哲一直追到森林深处,仍然没有追到那个白衣幽灵。 他又找了一会儿,仍然一无所获,他有点忐忑不安,他现在是一个光头逃犯,万一个那个人告发了自己怎么办呢? 他又仔细回想那个白衣幽灵,与他在墓地看到的那个家伙有几分,他觉得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就不会告发他了,能从坟墓中爬出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但哲又折回了宁湄的家。 刚翻进院子,他就发现有点不对。 刚开始,他听到楼房里有响动,怎么会突然之间没有了呢?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那两个家伙已经逃脱? 但哲用手推开门,门内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从背后袭来,他一闪身。 一把菜刀与他擦肩而过,砍在了门框上。 但哲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居然是屋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张牙舞爪地又向但哲扑了过来,但哲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男人根本就不是但哲的对手,但哲夺过斧头后,将他按倒在地,再次将他捆了起来。 男人被压在地上的脸仍不住地哼哼着,他不敢喊叫,因为那样会谁都无法逃脱。 接下来,但哲又找到了躲在衣柜里的宁湄,他把宁湄和男人捆好后,开始重新审视这两个凶残的家伙。 男人见已无法从但哲手中逃脱,扑通一声给但哲跪了下来,露出了丑陋的嘴脸:“大哥,你饶了我吧?放我一条生路,我会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刚才是她!”他用手一指宁湄,“是她,是这个狠心的女人,她让我杀掉你,是她指使的。”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4 章 “地窖里的那个女人呢?她也是你杀的吧?她可是你的妻子,你怎么忍心?” 但哲怒不可遏地说,“你为什么要杀害她!” “是这样的,我和妻子结婚以后很恩爱,但是妻子却一直没有生孩子。我是做建材生意的,赚了很多钱。后来,我在进货的火车上认识了宁湄,不久,我们就相爱了,她还怀了我的孩子,前不久,她要求我和她私奔,结果,事情被我妻子发现了,她誓死不放我走,我百般央求她都无济于事,于是,宁湄就出主意说杀掉我的妻子。我不忍心,下不了手,宁湄就拿她肚子里的孩子逼我,她说,如果我不杀掉妻子,她就会服毒自杀。为了保全宁湄肚子里的孩子,我违心地……”男人说不下去了,他已经泣不成声,“我真是个混蛋,我是个畜生,她和我生活了六年,对我百依百顺,关怀倍致……” “你在什么地方杀掉你妻子的?”但哲问他。 “在地窖口。”男人突然紧张起来,“昨天午夜,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很轻,我看到有个白影从窗口闪了一下。” “白影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和妻子正躺在床上睡觉,我不知道她否已经睡熟,那天,我整夜都没有睡着,我实在找不出杀害我妻子的办法和能让我心安理得的理由,为此,我辗转整夜。大概是在午夜时分,我听到外面发出‘吱’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被挪开了。我悄悄地下床,这时,妻子叫住我‘别出去,太晚了。’我这才发现她也整夜没睡,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穿着红色的睡衣,推我躺下,给我盖上了被子,说‘我去吧!你在这儿等着,明天早晨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之后,她就往外走,我也跟了出去,我和妻子来到院子里,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妻子却惊叫了一声,‘地窖的盖子怎么是开着的?是你弄开的吗?’她问我,我说没有。然之,她就来到地窖口,俯下(禁止),向黑洞洞的地窖口望去,我站在妻子后面,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谁?”但哲问。 “是宁湄,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捂住了我的嘴,然后指着地窖和我妻子,示意时机已经成熟,我有点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下,宁湄见我没有行动,就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用手指了指,她的意思我全明白了,她在威胁我!”男人抑面望着房顶,泪如雨下,也许他在求妻子的宽恕也未可知——但哲暗自思忖。 男人低下头,继续说:“宁湄躲进了黑暗中,临走前,她交给了我一把斧头,我走到轻轻走到了妻子旁边,妻子对着地窖口说,‘我想下去看看,你陪我下来吧?’我答应了她,然后,我陪妻子下到了地窖里,在地窖口的正下方,我将斧头砍向了她的后脑,她当死亡……我把她的尸体放到了地窖的床上,那张床是以前我和宁湄约会用的……”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6) “那个白影呢?你后来又看到了吗?”但哲有点不耐烦,他感兴趣的是那个白影。 “看到了,我从地窖口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蹲在墙着看着我,那样子像一只猩猩。看到他的时候,我差点没从梯子上掉下来,简直是太恐怖的,他一动不动蹲在那里,穿着白色的上衣,脸被乱发遮住了,从那黑乎乎的脸,我可以断定当时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只(又鸟),那只(又鸟)还在滴血,而且他的嘴上也有血和(又鸟)毛。” “你是说他在生吃一只(又鸟)?”但哲惊讶不已。 “是的,我当时愣住了,在我发愣的瞬间,他又消失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怀疑他是一个哑巴。” “哑巴?”但哲发现宁湄有点异常,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地面,自言自语道“白的鬼,白的鬼!”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宁湄,你是说你看到了白的鬼?”但哲看着这个曾经最爱的、如今的最恨的女人,感到震惊不已,他无法想象,她怎么会变得那么残忍。 “看到了。”宁湄面无表情地说。 “在山上,我杀死了他。” “怎么杀的?”但哲心中早已猜到宁湄杀的人根本就不是白影,而是另有其人。 “前天夜里,我从山路来小镇,想看看他是否已经杀掉他的妻子,我身上还带着为他杀妻用的斧头。”宁湄指的“他”是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在山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迷路了,走了一片坟地。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些小包包是坟,我以为是学生植树留下的,便坐在坟上休息,思考着路该怎么走。坐着坐着,我发现有点不对头,我的脚下在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拱!!” “后来呢?”但哲有点迫不及待,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后来,脚下有东西翻了起来,像一个小门,然后,从下面爬出来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我当时吓得差点晕了过去,那个家伙实在太瘦了,好像全体都是骨头做的,分不清是动物还是人,是人还是鬼。我只感觉它有点像白猫,也许是因为我的视力不好的原因,后来,等他整个身体从坟里爬出来的时候,我才看清,他是一个人。” “是男是女?” “我没看清,我只看到他长长的头发,我根本顾不得多看,拔腿便跑!我向森林深处跑去,我什么都不顾了,我只知道跑啊跑啊跑啊!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就会看到他的脸,我不知道那是一张怎样恐怖的脸。后来,我实在跑不动了,就靠在一棵树上休息,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我马上躲到了树下面的茂密的灌木丛中,手中握紧斧头。不一会儿,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摒住呼吸,仔细地听着,最后,我感觉到,他就站在我身后的树下,只要我一回头,就能将他击倒。我已别无选择,不管他是人是鬼,发现我,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我决定将他干掉。片刻后,我听到有响动,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枪响,这枪声好像是讯号,暗示我再也不能等下去,等下去只是死路一条——我快速地转过身,把身体从树后露出来,举起斧头就向前面的人影砍了过去……” “你砍完他以后,没有再仔细看过这个人?”但哲说。 “没有。” “你砍错了人,你砍的那个人是一个护林员。”但哲记得,他在离开森林小木屋的时候听到了枪声,如果没错的话,这枪声就是护林员死前开的,他要打死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那个坟墓爬出的白影,而躲在树后的宁湄却错把他当成了白影,还有,但哲曾看过护林员的尸体,他的头部有一个伤口,这正说明宁湄说的话是真的,她砍死的那个人就是护林员。 “护林员?”宁湄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但哲,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望着但哲说:“但哲,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我怎么会和你们这两个残忍的家伙一起走?”但哲瞪着眼睛说,表明要与宁湄划清界线。 “我说的我们是指你和我,你把这个男人干掉,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走,他已经没有用了,他的钱现在都在我的手上,这些钱足可以让我们舒舒服服地度过下半生,为了我,你坐了五年牢,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你,快!你快杀掉他,这样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成为夫妻了。”宁湄语速很缓慢,像中了魔一样,她简直快要疯了,她的眼神凶残而恐怖,面目狰狞、扭曲。 “呸!我才不稀罕那几个臭钱,别想利用我了,我不会带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害死了两条人命,既使你得到了钱,你也不会心安的,难道你就不想想那个躺在地窖里的女人吗?”但哲声撕力竭地喊道,他不会忘记自己向那个女人发过的誓,他要为她报仇。 /**/ 一个逃犯的惊魂夜(7) “哼!你不带我走,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是一个逃犯,你抢劫、杀人,和我们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除非你走之前杀掉我,否则,我会告诉警察山上的护林员和地窖里的女人都是你杀的,你可别忘了,现场都留有你的指纹。这样一来,你就罪加一等,全国都会通缉你,到那时,你就无处藏身了。”宁湄冷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但哲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这一手,真是狠毒,但他并没有被吓倒:“别吓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好,我们就同归于尽吧!你说我没有人性,让我去想那个女人,可是,谁又想起过我?我20岁就嫁给那个老男人,他酗酒如命,喝完酒就打我,打得我遍体鳞伤,在那些日子里,谁又想起过我?谁又为我考虑过?” 宁湄脸上满是泪痕,但哲一时百感交解,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但哲听到门外有响动,好像是脚步声。 他走到门口,透过窗子,看到有一个白影进入了地窖。 6、原来他在这里? 但哲悄悄走到地窖口,蹲了下来,他隐约听到地窖里传出窸窸窣窣,像咬东西的声音。 不久,那个白影慢慢地从地窖里爬了出来,在地窖口,但哲捉住了他。 但哲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腊肉的味道。 但哲把白衣人带到屋子里,在灯下,他终于看清了白衣人的脸,尽管那张脸布满污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但是,他还是认出了他——这个他在五年狱中一直恨之入骨的人柴金。 原来,逃亡五年的杀人犯柴金竟然藏在这里。 但哲摇着柴金的脸,不住地问他:“你还认识我吗?” 柴金却不理他,脸总是执拗地转向但哲手相反的方向,柴金目光呆滞,脸色腊黄。 突然,柴金傻笑了一下,瞪大眼睛对但哲说:“腊肉真好吃!”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5 章 但哲明白了一切:柴金疯了,他记得柴金以前最喜欢吃腊肉了,柴金数次来地窖的原因就是来偷吃里面的腊肉。这五年来,没有人知道柴金的下落,因为他藏在了坟墓中,杀人犯的通辑令使柴金无法藏身,最后,他疯了。如果一个人没有疯,他怎么会在坟墓中生活呢?怎么会生吃(又鸟)呢?怎么偷吃近乎于腐烂的腊肉呢?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逃脱不了良心的遣责,最终成为一个疯子。他没有被捉进监狱,却走进了另一个监狱:坟墓。 难道我也要成为他这个样子呢?逃脱法律的制裁就能过上幸福生活、走上自由之路吗? 不会的,柴金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但哲不想成为柴金,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天亮时,他雇了一辆汽车,把用绳子捆好的宁湄、男人、柴金和他自己送到了当地的公安机关。 他自首了。 第二天,但哲又回到了原来的监狱,继续服刑。 后来,他听说宁湄和那个男人都被判了死刑,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宁湄并没有怀孕,她骗了那个男人,真正怀孕的是男人的妻子,就是那个躺在地窖里的红衣女人,那个女人至死也没有将她的“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丈夫。 柴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对地窖中的腊肉仍然念念不忘,整日没完没了念叨着。 几年后,但哲刑满释放,回到了森林里的小木屋,当起了护林员。 每个月夜,他都喜欢穿着白衣、提着枪在森林中奔跑,他的影子在月光下变得影影绰绰,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长…… 中国手机Txt电子书 本站可提供小说在线阅读,同时可提供TXT格式下载 声明:本电子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图书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肉香 作者:蔡骏 第 56 章 tet:ull});(ew Ige).src=&/js.gf?errr_ 第 5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