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骨科]》 01蓝蜻蜓 江声和江听是对双胞胎。 最常被问的问题就是,谁是老大,姐弟还是兄妹? 江家人会说:“一样大,我们没给两个孩子定大小。” 所以江声喊江听从来都是喊全名,没耐心时就只剩一个“喂”字。 虽然两人一起长大,但性格却南辕北辙。江声从小身体强健,长大了开朗活泼,爱上蹿下跳;江听幼时瘦弱,性格内向好静。 好多中老年人士见了,眉头皱起,说:“你家女小孩的性格该和男小孩换一换呀,这女小孩总归是文静点好,男小孩呢,活泼点才吃得开呀。” 十岁的江声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大声说:“女小孩就该文静?哼哼,我觉得我这样就蛮好的!” 江家大人笑笑,赔礼:“真对不住,小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其实心里压根没一点歉意,该怎么样还是怎样,江声仍旧每天上蹿下跳。 江声可喜欢使唤江听跑腿了。这不,她无视他房间门上贴的纸,“哐——”地开门闯进去,喊:“江听,江听!”。 看故事书被打断的江听皱着眉转过头,瞪着她,说:“没看见门上的字吗?” “你的狗爬字,我看不懂。”江声撇撇嘴。 江声回头看门口的纸。纸上写着“江声请敲门!”,扭扭歪歪的字塞满一张A4纸,外加一个用蜡笔涂红的大大感叹号。她想,过了暑假就要上五年级了,字还写那么难看,可真浪费纸张啊。 “哼!”江听转回身,不理她。 “哼哼哼,猪才哼哼。”她揶揄,早就忘了最爱哼哼的是她自己。 “要干嘛——”他有些不耐烦,不想和她掰扯真要算起来两个人还属猪呢,拖着长音问躺在他床上的人。 江声喜滋滋,滚一圈爬起来,道出她的来意:“我等会儿要和殊殊去抓蜻蜓,快帮我找两个玻璃罐。” 反正江听再怎么不耐烦,最后总会听她的话乖乖做事,她可是家里的小霸王。 江听起身,下楼去厨房找玻璃罐。家里用完的罐头都放在一处,他挑了一个海鲜酱的罐头,问:“这个?” “盖子不好看。”小霸王不满意。 “这个?”他挑了个汽水的罐头。 “瓶口太小了,蜻蜓塞不进去。”还是不满意。 “这个总可以了吧?”他举起一个绿色的罐头。 “我要透明的!”小霸王气得要跳脚。 最后找了两个装手工饼干的塑料密封罐,江听把罐子给了她,就要离开。 “等等,”江声拉住他,把罐子重新递过去,说,“帮我洗下。” “爸爸都洗过了。”意思是不想洗。 江声指着上面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碎屑,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看,上面还有点碎渣渣!” 大夏天的黄昏,江声带着江听洗干净的罐子出门,去池塘边和殊一汇合。 殊一带了两把捕蜻蜓的罩子,看见跑过来的江声后,开心地挥手。 池塘边的蜻蜓最多。黄色的,橙色的,青色的,蓝色的,黑色的,红色的。小小的,绚烂的。一只只展翅飞跃,又停下振动落在草叶间。 “我想要抓蓝色的!”江声先立下豪言。 “那我要青色的。”殊一笑着附和。 起初,她们两个用罩子试图兜住蜻蜓,但蜻蜓太敏捷,等她们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掀开网罩时,蜻蜓顺势逃走。 这样失败了好几次,先前的耐心和激动慢慢褪去,燥热涌了上来。 “要不我们用手抓?”殊一提议。 江声抹掉鼻尖上的汗,回:“好啊!” 把罩子扔在一边,两人重新上阵。 一只蓝色的蜻蜓落在灌木丛的某片叶尖上,江声屏息,手缓缓地伸过去——下一秒,两根手指快狠准地捏住蜻蜓的尾巴,趁不甘心的蜻蜓扭动身体时,她喊:“殊殊,罐子!” 殊一闻言拿起放在地上的罐子,扭开盖子,小心翼翼地等江声把蜻蜓放进去。待蜻蜓进了罐子里,殊一飞快地盖上盖,扭上罐子。 两个人看着罐子里横冲直撞的蜻蜓,蓝青色的身影上下窜动,齐齐感叹:“真好看啊——” 殊一也如愿抓到了青色的蜻蜓,轻轻地装进另一只罐子里,站在身旁的江声立马帮忙盖上盖子。 好一阵忙活,最后的成果只有两只蜻蜓,但两人已经心满意足。 江声提议:“我们回去吧,等我洗个澡再去你家吃饭!” “好,别忘记叫上小白鱼。”小白鱼是边白渝的外号,江声发明的。 “知道啦,等会儿见,拜拜~”外号发明家江声回。 “拜拜!” “喏,你要的蓝色蜻蜓。”江声回到家,把装着蓝色蜻蜓的罐子递给江听。 洗罐子的时候,江声问他想要什么颜色的蜻蜓,他说蓝色的。 “谢谢。”江听说。 “本来我想抓黑色的蜻蜓的,可惜怎么抓都抓不住。”她有些遗憾地说。 江声很喜欢黑色,因为冬天太阳底下的黑色衣服摸着很暖和。执一姐姐告诉她这是因为黑色能够吸收所有的可见光,江声虽然不清楚什么是可见光,但感到很神奇。 “还有黑色的?”江听感到诧异。 “当然啊,”江声回,“大自然很神奇的。我先去洗澡了,你打电话给小白鱼,等我洗完一起去殊殊家吃饭。” 她们的妈妈爸爸做生意,很忙,经常把她们托给好朋友温之礼一家照顾。也正是因为忙碌,愧疚的江家母父只求两个孩子健康快乐平平安安。 “晓得了。”江听说。 江声早没影了,已飞快跑去自己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他把罐子放在窗边,看蓝色的蜻蜓缓缓地振动翅膀,轻叹:“真好看。” 02小闷瓜 今晚温爸爸做了红烧排骨。 江声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可高兴了,活学活用前几天让江听陪她看的《食神》,小嘴不禁流出赞美之词:“姑爷(叔叔),您太厉害了,怎么能把排骨做这么香呢,您就是食神!” 温之礼被捧得很开心,说:“声声啊,快来,姑爷今天买了好几斤排骨呢,肯定够你吃!” 江声不知道一斤排骨有多少,但听到“够你吃”就很放心。 一起进门的边白渝还在不爽自己下午被江声拒绝的事,江声义正严辞的声音到现在还在他脑海里回放——“我们女孩子去抓蜻蜓,你跟着去干嘛啊?”——他望着眼前飘荡着身体飞去饭桌的江声,小声对身边的江听说:“她真会拍马屁。” 他可不敢大声说,江声治男有绝招,要把她惹不高兴了,直接一脚踢要害,挨过的都说疼。 江听拍拍他的肩膀,说:“习惯就好。” 执一姐姐从楼上下来,和她们打招呼。 执一开学就要读高中了,高中果然很累,还没开学呢,暑假作业都比初中厚好多。她坐下,问坐对面的小学生:“小白鱼,明天有空吗,帮姐姐抄个暑假作业?” 小白鱼听了很不开心,说:“我不喜欢‘小白鱼’这个外号。” 小白鱼外号起名家兼小霸王江声不同意了,说:“你哪里不喜欢?我觉得很好听啊。” 殊一是江声的好朋友,小坏蛋当然要和小霸王站一个阵营,帮腔道:“你看,你叫边白渝,渝字那么难写,一条鱼的鱼就很好写啊!” 边白渝求助江听,后者起身进厨房帮温爸爸拿筷子,可恶! “那叫白鱼好了,为什么前面一定要加个‘小’啊?”他不服气地问。 “我95的,你96的,你可不比我小嘛。”江声替他解答疑惑。 “那我们都是96的。”96小白鱼看向96小坏蛋,继续不服气地说。 “我上学期就过完生日了,已经九岁了,你才八岁呢。”殊一嫌弃道。 “我下礼拜就九岁了!”八岁的小学生抗议。 于是几个小孩开始商量生日。 “先吃饭啦,小朋友们。”温爸爸解下围裙,坐在桌子的主位,打断两边闹腾的小孩。 江声啃着不知道是第几块的排骨,问斜对面的人:“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不能给我个惊喜吗?”小白鱼很无奈地说。 “万一你不喜欢呢?”江声很中肯地回。 “那我想要四驱车!” “买不起。”江声诚实地回答。 “你不是有吗?” 他可是知道江声房间里有好几台呢。 “行吧,姐姐借你玩几天。”江声说。啃完了排骨,她示意身旁的江听帮她拿张湿纸巾,没想到两边各递来一张。 江声喜笑颜开,收下两边的纸巾,说:“执一姐姐,你真好!” 执一朝她眨眨眼,又抽一张递给坐江声对面的殊一。 殊一还在认真啃排骨,不然她就加入对话了。吃肉和呛小白鱼,她选前者。 “江听,你真是她的小奴才。”看江听给江声递纸巾,为报刚才的不救之仇,小白鱼气呼呼地说。 “瞎说,我们江听是小闷瓜。” 论损江听,江声可从没缺席过。 除了小闷瓜本人,在座的都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闷瓜!”边白渝笑起来。 执一总结:“好了,小霸王,小坏蛋,小白鱼,现在小闷瓜都有了,齐活了。” 小闷瓜瞪了小白鱼一眼,起身,端走小霸王和小坏蛋吃完的碗筷,走进厨房给收拾台面的温爸爸。 “谢谢你啊,”温爸爸嘴角憋了很久还是失败,揶揄道,“小闷瓜。” “姑爷,连你也这样!”江听感受到了背叛。 到了饭后水果的环节,温爸爸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客厅茶几上。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孩们看见眼前的西瓜,开心极了。 明明在看电视,却玩起了吐西瓜籽的游戏。 执一当裁判,小霸王和小坏蛋一队,小闷瓜和小白鱼一队,比哪个队脸上能沾上最多的的西瓜籽。 小小一颗西瓜籽,还挺难制服。四个小孩各塞了十粒进嘴,咻咻吐出籽。黑色的籽从口中飞出,落到沙发和地毯上,还有的掉落在茶几上,就是不愿贴上她们的脸。 最后,小霸王2颗,小坏蛋1颗,小闷瓜1颗,小白鱼零鸭蛋。 总比分3:1,小霸王和小坏蛋胜出! 两个女孩欢欣鼓舞,又是击掌,又是对败者男孩们做鬼脸:“噜噜噜,气死你~~” 玩完比赛又继续看电视,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少儿频道暑假放《快乐星球》,播完已经十点多。 傍晚七点看到深夜,终于散场。 行至门口,边白渝听见执一姐姐的魔音—— “小白鱼,明天别忘了早点来帮姐姐抄作业啊~” 回到家,江听发现放在窗前的罐子不见了。他喊:“江声,过来下。” “我要飞,我要飞,快乐小神仙~来了来了,怎么了?”江声哼着歌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好困了,正准备刷牙睡觉呢。 “我的蜻蜓呢?”江听指指窗台,问她。 “什么你的我的,我给你抓来的。”江声说。 “你送我的东西,也要拿走?” 他都不稀奇了,她向来对他的东西强取豪夺,他有的她都要,哪怕她不喜欢。她明明喜欢黑色,根本不喜欢蓝色。 他有些生气,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江声很少见江听生气,她抿抿嘴,说:“去吃饭前,我路过你房间看了眼蜻蜓,感觉它快死了,所以就把它放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他赞同她放掉蜻蜓,但气她不和他知会一声,难道他还会不同意吗? “我下楼的时候是想和你说来着,但看到小白鱼来了,就忘了……对不起。” 小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第二天早上,江听早忘了昨晚的事。 起床开门的时候,低头看到门口被塞进了一张卡纸。 卡纸正面是一只大大的蓝蜻蜓,他翻过卡纸,背面写着两行端秀的字—— 江听的蓝蜻蜓。 这只蜻蜓永远都是你的,我不拿走。 03掉眼泪 江听暑假的生活尚且算规律。 七点半起床,之后出门买两份早饭。 今天到家比平时晚些,回来时,已经过八点了。 厨房里煮的鸡蛋也好了,倒了两杯牛奶,把打包好的馄饨装进碗里,摆好勺子。 江听坐下来吃早饭。快吃完时,也不见江声下来。 奇怪。 他走上楼敲门,喊:“起床了。” 她就从来不敲门,他可不学她那样。 又敲了一遍,用了点力:“吃早饭了。” 房内一阵响动传来,门被猛地打开,起床气犯了的人朝他喊:“敲敲敲,你知道我几点睡的嘛!” “不想知道。”他轻飘飘地答。 “那就——滚!”她吼,欲关门继续睡。 “买了馄饨,再不吃要发胀了。” “哪家的?”听到“馄饨”二字,江声的困意有些消散了。 “你最喜欢的那家。” “喜喜?” 江声最喜欢吃馄饨,尤其是二中门口的喜喜早点。馄饨皮薄肉多,咬起来还有弹性。可惜离家太远,上学时路过停下来吃一碗很方便,但假期就懒得过去。她整个暑假都没吃过,很想,很馋。 “嗯。骑自轮车去买的。” “今朝做老噶好啦?(今天怎么这么好啊?)”江声睡眠不足的大脑感到很懵,不解地问。 夏天的单城早晨起就是高温,怕麻烦的江听竟然骑自行车去买馄饨哎! “不吃算了。”江听转身就走。 “哎,吃的吃的!”转了转脑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喜笑颜开,说道。不枉她为了画那只蜻蜓画到一点才睡,光是纸就画废了五六张。 等吃完早餐,他负责洗碗。江声负责擦桌子,擦完再吵吵他。 就像现在这样,说着说着,她还唱起来了:“得你一弟弟,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弟弟,姐姐爱你哦~” 江声吃完心心念念的馄饨很满足,再回去补个觉就更满足啦。 “谁要你当姐姐?”江听低着头刷杯子,漫不经心回她。 “那我叫你姐姐好啦!姐姐,弟弟爱你。”江声能屈能伸,立马改口。 “姐姐是女生,我又不是。” “我都没嫌弃当弟弟呢,”江声皱起嘴,朝他翻个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当男的。” 吃过早饭,江听上午通常会找边白渝玩。 但今天小白鱼去给执一姐姐抄作业,所以他决定去书房拼拼图。 她们总会在每学年结束后收到妈爸的礼物,这次四年级期末考结束,妈妈送了她们拼图,爸爸带她们四个小孩去了一趟日本,吃吃喝喝玩了一周。 江声补完觉找到他时,地上的拼图已经拼了四分之一。 “我也想拼。”江声说。 她自己的那副,在日本旅游回来后立马拼完了,妈妈把拼好的画裱入画框,挂在客厅电视墙上。都过去一个半月了,她真佩服江听忍到现在才拆开。 拼图太多,江听蹲在地上拼图,见她来了,挪了挪位子。 她开开心心蹲下。 两个人果然快很多,到了午饭点,拼图还剩四分之一。 楼下响起小白鱼的声音:“吃饭了!” “走吧。”江听说。 午饭通常是在小白鱼家解决。 小白鱼的爷爷是厨师,经常给她们做好吃的。 小白鱼的妈妈爸爸也很忙,幸好退休的奶奶爷爷会过来照顾他,顺带包了她们几个小孩的午饭。 小白鱼爷爷今天做了鱼香肉丝,酸溜溜的,真好吃。 “作业抄完了吗?”江听问他。 小白鱼苦着脸,瞧一眼对面的执一,向好朋友倒苦水:“下午还要去,执一姐姐巴不得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去。” “姐姐让你写什么?”江声凑过来,好奇地问。 “你该问我没让我写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没写什么?”江声问。 小白鱼说:“语文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我全都写了。本来只写选择题的,执一姐姐说,反正老师也不会认真看,让我把剩下的也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怜,小白鱼变小苦鱼。”江声嘲笑。 殊一也跟着好朋友附和:“小苦鱼哈哈哈哈。” 执一夹一筷子给小白鱼,安慰:”小苦鱼,多吃点,下午继续帮姐姐忙。“ 吃过午饭,几个人都回家午睡。 双胞胎起来后继续在书房拼拼图。 江声放起了音乐,是梁静茹的《宁夏》。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江声跟着哼起来,摇头晃脑地找一块适合的拼图。 江听看她入迷,问:“你知道这歌在唱什么吗?” “不知道啊,”江声回,“我只是很喜欢开头的两句,会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和阿婆(妈妈的妈妈)乘凉看星星的时候。” 那时候,阿婆拿着蒲扇,帮她赶蚊子。 说来真奇怪,明明都抹了花露水,蚊子只咬她,留下十几个蚊子包,而一旁的江听却一个包都没有。 她挠了又挠,用指甲揿了一个十字也没用。 她躺在竹椅上,指着天上密集的星星,其中有几颗特别亮,问阿婆:“阿婆,那是什么星座啊?” 阿婆哪里懂啊,和她胡说一通。 江声也不懂,也和阿婆一起胡说八道,嘻嘻哈哈。 音乐快结束了,江声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不是玩捉迷藏嘛。 “那会不知道轮到谁抓人了,我躲在殊殊家的窗帘后面,就是很突然地,我想到阿婆。 “我想到,想到,阿婆有一天,会死。我只是这样一想,就很难受,然后我就哭了。 “江听,你有这么想过吗?就是,要是有一天阿婆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有一颗柔软的心,他一直都知道。 他凑近了,好红的眼,好伤心的脸,手尖移走珍珠,安慰她:“阿婆会长命百岁的。” 04鱼骑车 晚饭前,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的温野也回来了。 小学生们不懂,窝在沙发上问,什么是学术会议啊? 温野放下手里的书,同她们解释,学术会议呢,就是大家坐在一个大教室里,有人上去念自己的写的作文,然后再来个人点评下那个人作文写得好不好。 还在饭桌前埋头抄作业的小白鱼抬头,说:“我懂了,姨娘!” 对面坐着的执一姐姐竖起大拇指,调侃:“没看出来呀,我们小白鱼还挺聪明的。” 小白鱼突然被夸,还有些羞涩,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在厨房的温之礼探出半截身子,喊大家开饭。 温野看一眼调皮的大女儿,轻摇头,起身让小朋友们去洗手,自己开始收拾桌上摊开的一堆作业本,还有东一支西一支的笔。 洗完手的小朋友们帮忙端菜,一个个争相感叹有自己喜欢的菜。 “哇,今天又有排骨!还有清蒸鱼!“江声先高兴地叫出声。她喜欢吃排骨,江听喜欢清蒸鱼。 小白鱼也叫:“有我喜欢吃的番茄炒蛋!殊殊,你看,还有你最爱的鸡翅膀!” 被叫到的殊殊点头,指着其中两道菜,娓娓道来:“嗯嗯,今天爸爸特意早下班来烧的,这个是阿姐喜欢的水煮虾,这个呢,是妈妈喜欢的炒花菜。” 每个人都吃到了喜欢的菜。 温之礼看着饭桌上大家满意的神情,举起装满果汁的杯子,和热热闹闹的小朋友们一一碰杯,最后和妻子轻轻碰杯,甘甜顺着果汁流入身体。 今天是周六,晚上不播《快乐星球》。小白鱼问那今晚玩什么。 殊一和江声互换眼神,说:“我们等会儿要出门买好东西去。” “不带你,”江声两手捏住嘴角和眼下的皮肉,做鬼脸给他看,“略!” 小白鱼看向江听。 江听说:“我也去的。” 小白鱼当然也想去,结果被执一拦下来,说要和聪明的他下象棋。 其实是出门去给小白鱼买礼物,要让他去了,哪还有惊喜? 去商店的路上,江声和殊一叽叽喳喳,从江听早上骑车去买馄饨聊到小白鱼还不会骑自行车。 两人一致认为,四年级了还不会骑车,很丢脸的哎!但小白鱼都没人教,小白鱼的妈妈爸爸很忙,没时间教他;奶奶爷爷老了,教不动。 江声和江听升小学前就会骑车了,一直骑车上学,她算得上是老手了,于是她提议:“要不,我们来教?” “你们和他一样大,可能扶不住他。”温野提醒。 殊一问温野:“妈妈,你能教小白鱼骑车吗?” “问问姐姐愿不愿意,让小孩子抄作业,总要给报偿的。” 两人觉得非常可行,有执一姐姐在,她们一定能教会小白鱼! “可是,小白鱼有车吗?”殊一问。 “不知道啊,”江声转头问旁边的江听,“他有吗?” 江听终于出声:“去年他爸爸给他买了辆变速自行车。” “车还不会骑,装备倒是很高级。”江声咂舌。 买完礼物回到家,殊一问执一的意见。 执一点头:“好啊,没问题。” 江声对小白鱼说:“快,还不快见过老师!” “什么老师?”小白鱼专注着吃温妈妈买来的夜宵,没听见她们聊什么。 江声戳炸鸡柳的竹签指向他,挥舞起来,说:“从现在起,执一姐姐就是你的自行车老师了,小白鱼,你终于要会骑车了!” “啊?” 执一像拍皮球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小白鱼,放心吧,姐姐已经带出一个学生了,有丰富的教人骑车经验!” 学生殊一点点头,猛吸一口香芋奶茶里的珍珠,嘴里含糊地说:“相信我阿姐!” 教小白鱼骑车这件事定在了他生日前一天,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全凭老师高兴。 天还是很热,地点是池塘边。抓蜻蜓的那个池塘。 一大早,小白鱼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变速自行车出门。 被来找他的江声见了,直接一把夺过骑上,“哟呼”一声向着池塘出发。 留下来的殊一负责鄙视他:“瞧你那副怕车倒你身上的样子。” 小白鱼为自己辩解:“因为我还不会!” 殊一抱着水壶,一跳一跳地走,嘴里哼着改了词的歌:“阿殊阿声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在笑他,白鱼背着那重重的的壳呀,学会骑车还早地很哪~” 留下的江听拍拍他肩,陪他慢慢走,还鼓励:“加油,下学期可以一起骑车上学了。” 开始前,执一扇着折扇,望着好大一个太阳,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定要快快学会啊。” 小白鱼学车阵仗很大,执一是总教练,江声和江听负责辅助,必要时在小白鱼两侧稳住重心,殊一是物资供给方,给水喝,还时不时从兜里掏出几颗大公鸡喔喔糖。 执一先教他踩踏板上车,失败。让他直接坐上车大胆往前骑,她在身后扶稳车子。赛车后面没有座椅,执一只能抓着小白鱼的屁股座垫一角,很是艰难。 “殊殊,把你的自行车骑来,我们换个车学。”执一抹汗,打开水壶喝了口水,说道。 不一会儿,殊一骑着青色自行车来了,还向小白鱼展示踩踏板上车。左脚踩着踏板前进,用力一蹬,右腿灵活地跨过车子,人稳当地坐在自行车上。 学到日头高起来,也还是没学会。 “之前教我们殊殊学车,没一会就学会了,怎么教你这么费劲咧?”执一有些想不明白。 教殊一骑车是今年的春天,天气宜人;如今大夏天的,一个上午就不好受。 执一掏出一张十块,给他:“喏,小白鱼,去买点棒冰回来。姐姐要小布丁。” “谁陪他去?”江声问剩下的两个人。 “黑白配?”殊一出主意。 “黑——白——配!” 江声手背,殊一手背,江听手心。 “我要美国提子!”江声开心地说。 江听问:“怎么现在不抢我的了?” 小霸王扬扬眉,她才不抢着去跑腿呢,回:“哼哼~” “小白鱼,我要绿舌头和草莓棒冰!”殊一说。 小白鱼问:“为什么你要两根?” “我就喜欢这样。快去!” “走吧,上车。”江听骑上殊殊的车,示意小白鱼坐后面。 “你行吗?”小白鱼有些担心地问。 “放心啦,江听很有经验的。”江声说。懒得骑车上学的时候,江声老是命令江听载她,美名其曰锻炼他的车技。 “快看!”殊一左手甩着绿舌头,绿舌头晃悠悠地颤着,又低头咬了口右手的草莓棒冰内心,外层的透明冰衣早落入她肚中。 “哇,好长。”江声咬着美国提子,和她并排坐在木椅上舔棒冰。 “看我的。”小白鱼展示自己的绿舌头。 “没殊殊的长。”吃着草莓棒冰的江听打击他。 小白鱼不服气,继续努力,一定要赢过殊一,早没了刚才学不会车的失落样。 执一摇摇头靠在座椅上看四个人闹,小孩果然是小孩。 万幸,吃午饭前,小白鱼终于学会了。 小白鱼在前面紧张地踩着脚踏板前进,不放心地身后的人说:“姐姐,你有在抓着的,对吧?” “放心,抓着呢。” 小白鱼不安,声音也随着抖落:“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有些远?” 执一高声喊:“错觉啦,我在你身后呢。” “真假的?”小白鱼不放心地回头看,身后哪有执一,她们四个人正站在原地冲他笑呢。 见小白鱼的车子要倒了,几个人急跑过来。 执一跑过来稳住他歪掉的车把,祝贺他:“恭喜小白鱼,你学会啦!” “我会了?我真的会了?”小白鱼不敢置信,确认道。 “是的,你会啦~”殊一说。 “嗯,你会骑车了。”江听说。 “骑车没你想得那么难吧?你再试试!”江声说。 再试了一次,虽然歪歪扭扭的,但他真的让车子前进了。 这感觉真奇妙啊,曾经那么难的事,竟然做到了。 他坐在自行车上,轻轻地踩着,有热风呼呼拂过,吹过他汗湿的脸。 - 2025.06.05 修 05过生日 江声喜欢画画,这会她待在房间里正在创作小白鱼的生日贺卡。 从楼下传来响动,有人喊:“声声,听听,我们回来啦——” 是妈妈爸爸回来了! 江声飞快开门;住在对面的江听打开房门,只觉有阵风经过。 “妈妈!”江声跑下楼,扑进妈妈的怀抱里。 “宝贝,想妈妈了吗?”江风扬抱住声声。 江声用力地点头,说:“好想好想的,超级想!” 妈妈摸摸她翘起的几束头发,问:“头发怎么翘着,是不是没吹干就睡啦?” “嗯,”江声抬起头,和妈妈汇报,“今天上午我们教小白鱼骑车了!好累好累,累到我洗完香香就睡着啦,都来不及吹头发。” 边说,江声还用合十手,作睡觉样。 江听也跑下来了,喊:“妈妈。” 江风扬一手搂一个,问:“听听想妈妈爸爸了吗?” “嗯,很想。”江听埋进妈妈柔软的衣服里,闷闷地说。 “爸爸!”江声见拎着大包小包的颜近进来,开心地大喊。 “宝贝!”颜近放下东西,搂住奔过来的江声和江听,“我家双胞胎又长个子咯!” “爸爸,好想你们哦,你们不在,我真的好想哦。”江声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说。 虽然她有江听陪伴,但是妈妈爸爸不在的家是江听也不能填满的空缺。 妈妈爸爸今晚要请大家吃饭。 江声握着座机话筒,打给殊殊:“喂,殊殊?今晚六点去饭店吃晚饭哦!我妈妈爸爸回来啦,叫上姐姐、姨娘和姑爷哦!” 又打给小白鱼:“喂,小白鱼吗……对!都要来,五个人全都要来哦!” 橘色光下,大圆桌前,菜肴丰盛,气氛融洽。 妈妈爸爸回来了,江声就成了小无力,坐在妈妈旁边,吃什么都要妈妈夹。 “妈妈,我想吃那边的糖醋里脊,先要一小块哦。” “妈妈,我想再喝点果汁。” “妈妈,我要吃肉圆子,要两个。” 小白鱼凑过头来,和执一姐姐吐槽对面的小霸王:“姐姐,声声好粘人。” 执一挑挑眉。 说完,小白鱼对身边的妈妈说:“妈妈,我也想吃肉圆子!” 执一又挑眉。 颜近举杯:“这段时间真的感谢大家照顾两个孩子,来,我敬大家一杯!” “干杯——” 小孩们也学样地举起装满果汁的杯子,开心地互相碰杯。 “干杯——” 第二天,就是小白鱼的生日了。 江听拎着打包好的早餐来找小白鱼。 “喏,煎包。”江听递给他早餐。 昨晚,江声说要吃源隆小吃。源隆小吃的煎包出名,去晚了买不到于是江家四口六点就出门,吃完还打包了三份。 “好香——声声呢?”边白渝打着哈欠,问道。 “去给殊殊她们送早饭去了。” 边白渝问:“进来坐吗?我哥和我妹也来了。” “好啊。”江听答。 江声送完早餐就回家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听回来。 跑到小白鱼家,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四个人。 小白鱼嘴里咬着煎包,说:“声声,来坐啊。” 苏朝和她打招呼:“你好啊。” “这是我同学,叫苏朝,小白鱼的哥哥。”江听介绍。 “这是我妹妹,舒郁。”小白鱼指指和他抢煎包吃的人。 江声在学校里见过几次苏朝,因为江听老和他呆一块,和舒郁倒是第一次见。 江声问舒郁:“你也在城东小学读吗,读几年级呀?” “不不,我家在城西,我暑假过完读三年级。为什么你们长得不像?” 江声向她解释:“因为我们是异卵双生啦,长得像的是同卵双胞胎。” “玩飞行棋吗?”苏朝从口袋里掏出 一盒飞行棋,提议。 “好啊。” 五个人,黑白配选出四个人,剩余一个人做替补。 第一轮,小白鱼做替补。 江声第一把就掷出了六,开局胜利的她说:“先说好啊,飞行棋的世界,没有慈悲。” 很快,三位玩家就见证了她的没有慈悲——犹如一场龙卷风,江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被她吃掉的次数多了,三个人的胜负心也起来了。 一局下来,三个人意犹未尽,就想着怎么打倒小霸王。 小霸王真的很傲,睥睨天下:“我可是我们班的飞行棋一霸。” 江声班上有个飞行棋小团体,只要有空就聚在一起来一局,她就没怎么输过。 “换我来!”江听最晚到达终点,被小白鱼顶上。 就这样玩了好几局,四个人不得不佩服江声,掷六的运气爆棚,进攻又快准狠,同时又防守到位。 “好香——”小白鱼的奶奶爷爷在厨房炒菜,香味飘到客厅。 “快吃饭啦,小朋友们。”小白鱼奶奶走出来,吩咐小白鱼去喊温家姐妹。 大人们晚上才来,中午只有七个小孩。 吃过饭,午睡也不睡了,聚在一起玩这玩那。 执一自觉年纪过大,不在小孩一列,回家午睡去了。 六个小学生凑一块,玩起了跳房子。 苏朝画了一个超级大的房子,每个格子都很大,从这个格子跳到那个格子得费很大的力气。 但小白鱼跳得猛远。 殊一叹为观止:“你这应该去练跳远啊。” 人多,凑在一起玩什么都开心。 又跳又跑,累了就看电视,还吃了点心,闹了一下午。 晚饭后,到了送礼物的时间。 “给,寿星,生日快乐!”江声递给小白鱼礼物。 是饭桌上小白鱼要的四驱车。四驱车上还贴着一张贺卡。贺卡上画着一辆在轨道上驰骋的四驱车和一条开心的鱼,反面写着生日祝福。 江听送了一副羽毛球拍。 殊一的是套故事书。 执一的是套乘除法练习册,理由是:“连5乘6都算不对,好好补补。” 小白鱼一脸菜色地接过。 殊一看见小白鱼妈妈从冰箱里端出蛋糕,打断他的悲伤,说:“寿星,蛋糕来啦!” 灯熄灭的屋子里,蛋糕上九根蜡烛的光闪动着,一屋子的大人小孩伴着音乐蜡烛一起唱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戴着生日帽的小白鱼,在晃动的烛光前闭眼许愿。 “快吹快吹——” “呼——” 蜡烛灭了,灯亮了。 “吃蛋糕啦!” “寿星快分蛋糕!” 荷花绽开的音乐蜡烛还在唱着歌。 “啊,是谁扔我!” “江声——” 吃着蛋糕的小孩们开始你来我往地开启抹奶油大战。 06眼光差 小白鱼生日过完了,《快乐星球》也播完了,暑假也结束了。 江声把今天发的语数英教科书放进包里,拎着书包,走到三班的窗边,对坐在教室后排的人喊:“江听,快点啦。” 江听闻言,拉上书包拉链,走了出来,说:“走吧。” “等会儿去下书店,”江声把自己的包递给他,嘴里继续说,“我们那个班主任一定要让我们买包书纸,真讨厌。” 江听接过包,回:“怕弄坏吧。” 班里有些男生的书,一个学期下来,书裂成几半,封面破得惨不忍睹。 “那她应该建议我们买啊,而不是命令。建议和命令不一样,你懂吧?“ 说完,江声皱起眉,补充:”我不喜欢被命令。” 走到自行车棚,殊一和小白鱼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不开心?”殊一问闷闷不乐的江声。 “我真的好讨厌上学。”江声感叹。 小白鱼捅捅江听胳膊,问:“她怎么了?” 江听看一眼江声,说:“被她们班主任气到了。先去趟书店吧。” 到了挤满学生的书店,江听和小白鱼在门口等着,江声和殊一挽着胳膊杀了进去。 “要买什么?”殊一见她站在文具前发呆,问道。 江声盯着茫然的一点,向好朋友倾诉:“我们那个班主任啊,一个小时里说了好几次让我们买包书纸,什么让我们好好保护书,还说要明天检查。可是,问题是,书就是拿来用的啊,为什么要那么爱护呢?这是我的书啊,我的书难道不是好我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吗?” “她还要明天检查?”殊一蹙眉。 江声说:“对呀,真搞不懂,为什么我的书封面她也要检查啊?” “她干嘛不帮你们买?又不是每个人都想包书。” “对啊,”江声点头,说,“不是必需品还非得每个人买。” 江听和小白鱼躲在一处树荫下,八月末的天,也好热啊。 见江声和殊一空手出来,江听问:“不是要买包书纸吗?” “我不买了,我想清楚了,这要求根本就不合理。爱护书的人,怎么样都会爱护的,不是包了一层书皮就可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书是拿学习知识的,难道要把它供起来吗?” 江听点点头。 她继续说:“我不喜欢买包书纸,我就不会买。我不会乖乖听话的,不管是谁,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没人可以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殊一揽住她,道:“说得好!支持你!” 小白鱼在一旁,被一唱一和的两个人震住,一时没插上话。 第二天早自修开始前,班主任陈海云进来,站在讲台上,说:“大家把三门课的书本拿出来,我们昨天说好要检查有没有包包书纸的。” 台下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哇,你的包书纸好好看。” “昨天晚上让我妈妈带我去新华书店买的,一块五一张呢!” “我这个透明的好看吧?” “哇,你这个透明的怎么和我的不一样,摸起来沙沙的。” “好了,安静!”陈海云高声打断道。 “……” 检查到江声,陈海云皱眉,问:“江声,你的包书纸呢?” “没买。”江声答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努力忽略掉手心生出的汗。 陈海云威严的声音落在安静的教室里:“忘记买了?” “不是。” 一时,教室静得可怕。 班主任双目注视江声,而江声垂头不语。 良久,陈海云说:“下不为例。” 陈海云刚走,,一个男生小声说:“那就是不想买呗,切,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呗。” 另一个趴在桌子上附和:“对啊,成绩好了不起啊,老师都不敢惹她。” 江声转头看向那两个男生,目光如炬。那两个男生对上她针刺般的眼神,瞬间噤声,一个低头,一个假装睡觉。 今年的教师节在星期六。 大课间休息期间,几个女生围住趴在走廊栏杆上的江声,问道:“江声,我们打算给陈老师潘老师还有孙老师买礼物,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原本和江声聊天的江听和苏朝退到一边。 江声有些不明白,问:“难道一句‘老师,教师节快乐’还不够吗?” “不行啦,那太简单了。” “写张贺卡?” “贺卡太普通了啦,隔壁班准备买花和水晶球,我们可不能输!” 江听摊手,道:“那我帮不了你们了。” “你可是年级第一哎,总有想法的是不是?你不准备给老师们送吗?” 江声如实交代:“我就准备说声‘教师节快乐’。” “啊……”女生们失望地离开。 离开前,女生中的一员周如沁看一眼江听,问:“江听,你们班准备什么啊?” 江听老实回答:“我不太清楚。” “那你也不准备送什么吗?” “嗯,应该也是一句教师节快乐吧。” 周如沁有些失落地说:“啊,这样啊。好吧,再见,江听。” “再见。”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周如沁感受到了对面江声打量的视线,疑惑地问:“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江声摇摇头,嘴角含笑,肯定地说道:“你,喜欢江听。” “咳咳,哪有,”周如沁环顾四周,还好她们坐在最后面,这会也没什么人了,窘迫地说,“你别乱讲。” 江声觉得她真有趣,调侃道:“承认吧,小如沁,你早上表现得太明显了。” “很明显吗?”如沁有些担忧。 “嗯啊,你像是那种随便和男生说话的人伐?” 如沁不爱和男生讲话,这和江声是飞行棋一霸一样出名。 江声继续问:“你为什么喜欢江听啊?” 如沁小声说:“因为他很不一样啊。” “啊?”江声愣住,这算什么啊? 如沁认真地说:“小学男生都好幼稚的,整天起哄,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动不动就碰你的东西,像没有开化的猴子。” 江声同意地点点头。上周议论她的那两个男生就是这样,只敢阴阳怪气。 如沁说:“但江听就很有礼貌啊。” “就因为有礼貌?” “还有,他长得很好看,”如沁问她,“你和他是双胞胎哎,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挺帅的吗?” 这就触到江声的知识盲区了,她面目变得扭曲,试探地吐出两个字:“帅吗?” 如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向她证明江听的魅力:“其实,我们年级好多女生都喜欢江听呢,还有一些人喜欢苏朝呢,他们两个很有人气的。” 放学回家,两个人坐在饭桌前吃冰淇淋。 从放学以后,江听就察觉到江声的不对劲,总是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一会儿是探究的眼神,一会儿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他发现这里面还有嫌弃。 终于忍不住,望向第N次打量他的江声,问:“你今天很不对劲。” 舀冰淇淋的木勺被她咬在嘴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脸,缓缓开腔:“听说——你在我们年级很受欢迎。” 江听纳闷:“你听谁说的?” 不理江听的疑问,江声自顾自地说:“这是为什么呢?看来看去,你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呀,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啊。” 最让江声无法接受的是——“都是双胞胎,为什么她们只喜欢你呢?” 她和江听比,论个子论写字论考试论胆量,不管怎么比,都是她赢啊——那群女生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最后她只能无奈又倍感惋惜地得出结论:“她们的眼光太差了。” 江听默默低头继续吃冰淇淋。 ---- 此时坐在夏天的咖啡馆里,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起初是为了逃避现实才写文,后来因为现实避无可避而停笔 但好在,咬咬牙熬了过去,无序迷茫的生活稳定了下来,我也决定再次写作了 从头开始修文,后面的内容会修完再发 谢谢阅读,谢谢等待 希望大家生活顺遂,健康平安。 p. 2025.06.06 07挖番薯 熬完九月,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国庆节。 国庆七天乐,第一天去乡下阿婆家乐。 阿婆和两个娘娘(奶奶)在剥豆子。八仙桌上摊着小山堆般的毛豆节,山堆顶上小篮子,篮子里装着剥好的毛豆,桌子底下是一堆绿色的毛豆壳。 “阿婆,我来了!” 听见声响,阿婆江玉站起来,见蹦跳着跑进来的江声,眼角皱纹堆在一起:“我阿囡来了。” 江声抱住江玉:“阿婆,好想你!” “阿婆。”紧随其后的江听也喊道。 江玉高兴地说:“我的两个阿囡都来看我咯。” 一大早开车去接双胞胎的江雨落停好车,拎着早餐走进来,说:“阿姐还在房间睡觉呢,声声,快去喊她下来。” 江雨落生了一个女儿,单名一个央字,是双胞胎们的姐姐,刚上初一。 江声答:“好呀!” 她兴冲冲地冲去二楼,敲敲姐姐江央的房间,试探着喊:“阿姐,你起了吗?我来叫你吃早饭啦!” “声声?进来啊,我起了。” “姐姐,早上好!” “早呀,小霸王,早饭有什么?” “姨娘买了油条、肉包和豆浆。” 江央用手梳了梳乱掉的头发,搭着声声的肩,说:“走吧,下楼吃早饭!” 江雨落在八仙桌旁的小桌子上摆好早饭,又给三个小孩煎了鸡蛋。 看着三个小孩吃饭,剥豆子的一个娘娘说:“阿玉,你家小女儿风扬真会生啊,一男一女,凑了一个好字,真有福气。” “是啊,有福气。”一旁的另一个娘娘也应和起来。 江听抬头看一眼喝豆浆的江声,心中默默倒计时。 3,2,1—— “好拆开是女和子,是说女子呀,《说文解字》上说的是好是指女子的美呢,和男的有什么关系啊?”江声反驳道。 那娘娘听了,面色不快地说:“喔唷,阿玉,你家外孙女小小年纪,嘴巴可了不得哟。” 江声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娘娘,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翻书哦,那上面真是这么写的!” 那两个娘娘听了,还能高兴?她们不识字,翻书了也看不懂哇! 没一会,两个娘娘就以要回家烧午饭为由走人了。 小孩们已经在姨娘姨夫的房间里看起电视。 江央问:“声声,老实告诉姐姐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小霸王笑嘻嘻地说:“当然啦。” 她虽然喜欢阿婆,但真不怎么喜欢来乡下,因为老是能遇见奇怪的老阿娘,不是嫌她不像个女孩子,就是一个劲说男孩子有多好。明明她们自己就是女的,怎么就那么不喜欢女孩呢? 江央提议:“下午我们烤番薯,怎么样?” 江听问:“现在有番薯吗?” “我问过我妈妈了,就在旁边的菜园里,我们可以挖几颗。” 还没烤过番薯的江声兴奋不已:“好啊好啊!” “江听咧,去不去?” 江听也兴奋,说:“我也去!” 第一步,挖番薯。 江玉给三个人准备了三把镰刀,一个个递给她们,指着北边的一块地说:“喏,番茄旁边那块就是番薯,现在番薯个头还不算大。小心点手,别被刀伤到。” 三个人领命,蹲在地上,各自挖洞,挖着挖着,镰刀和手齐上阵,热火朝天。 有小泥块飞到江声脸上,险些砸进眼睛,她吼:“江听!你的土全溅到我这来了!” 江听停下来,想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泥土,被她挡回来:“你的手是脏的!” 他忘了自己用手挖土呢,歉意满满地说:“对不起,我注意。” 看三个小朋友勤勤恳恳刨土的样子,在择菜的江雨落喊她们:“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们可以的!”江声和江央信心十足地回。 挖了一上午,三人合力挖了十几个,番薯个头不大,奇形怪状,有的圆滚滚,有的长长一节。 江雨落帮她们洗干净,晾在一处。 “是不是太多了啊?”江央问,“我们三个人能吃完吗?” 江雨落说:“声声,可以叫你们的小朋友一起来呀,要来的话姨娘可以去接她们。” “那我打电话问问殊殊她们愿不愿意!” 在家休息的殊接到电话,说:“好啊”。 小白鱼也说好,还说要骑车过来。 江声对姐姐和姨娘说:“她们吃完午饭骑自行车过来!” 午饭,阿婆煮了拿手的红烧肉和排骨萝卜汤。 三个人早饿坏了,默不作声地埋头吃了两碗饭。 下午一点。 小白鱼和殊一来了,后面还跟着苏朝和舒郁。 苏朝和舒郁今天正好在小白鱼家做客,听到说要烤番薯,她们也骑着车跟过来了。 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就这样骑到了乡下。 舒郁向江声抱怨:“要不是我哥车技太差,我们早就到了。” 殊一也抱怨:“是啊,我们十二点不到就出发了,停停骑骑了一个小时呢。” 好几次骑车来乡下的江声吃惊:“骑了这么久吗?二三十分钟就够了呀。” 小白鱼为自己辩驳:“嘿,我还是新手!” 苏朝提醒他:“出发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出发前,小白鱼斗志昂扬,说自己已经骑车上学一个月了,要向大家展示自己无敌的车技。 出发前的小白鱼已不是现在的小白鱼,他继续辩解:“那是因为来乡下的路太难骑了!” 江央皱眉,说:“什么啊,都是水泥路,哪来的难骑。” 江声补上有力一击:“以前上学,十五分钟就能骑到学校。现在为了等你,我们要骑半小时呢。” 小白鱼还想再拾起自己早已无存的颜面,被江听阻止:“承认自己车技差,没什么好丢人的。走吧,先进去休息下。” 大家都进去了,留小白鱼一人在外沮丧懊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08烤番薯 厨房里,阿婆正在灶台上煮上午剥好的毛豆。 进门闻见毛豆的清香,舒郁指着锅里的绿色豆子,好奇地问:“阿婆,这些是什么啊?” 江玉替城里来的小朋友们解答:“这是毛豆,煮毛豆节吃过吗?现在啊,阿婆把剥出来的豆子煮好,再用煤炉烘干,要做成烘豆。” “烘豆,用来做菜的吗?”舒郁不解地问。 “是茶,叫烘豆茶。我们的烘豆茶啊,里面放绿茶叶、桔皮、烘好的萝卜干,还有芝麻呢。” 一堆人扎在阿婆旁边,看她用筷子搅动青色的毛豆。 殊一看得入神了,奇道:“哇!好丰富呀!” “阿婆,现在可以吃吗?”懊悔完的小白鱼听了,馋了,问道。 阿婆笑眯眯,说:“可以呀,今年的还没做好,去年的豆子还有些呢,让姨娘给你们泡一杯吃吃看?” “好啊好啊!”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想吃!” 江雨落拿出七个玻璃杯放在八仙桌上,往杯里放茶叶,加盐渍过的桔皮,又放了一大把烘豆,还有橙红色的胡萝卜小丁,倒入热水,又在上面撒了一层白芝麻。 她嘱咐:“好啦,等水不烫就可以喝。别一次性吃完,茶是咸的。” 江雨落又给每个人手里抓了一把烘豆,怕有心急的人等不到茶凉,硬喝烫了舌头。 个个都嘎嘣嘎嘣地咬烘豆,终于静了几秒。 安静也不过一会,江声发话:“带你们去看我们上午挖的番薯!” 阿婆把洗好的番薯晒在了晒谷场上。在种稻谷的水乡,家家户户都有个晒谷场,晒干收获的稻谷,敲打榨油的菜籽。 江声领着一众人走到前门的晒谷场,角落支着一个竹篾,竹篾上铺着大大小小的番薯。 小白鱼数了数,快二十个了,惊:“这么多!” 殊一拿起番薯,细瞧:“原来番薯还有细细长长的。我只吃过街边的烤红薯,第一次见这样的,这都是你们挖的?” 江听回:“我们挖了一个上午呢!” 这一切都太新鲜太好玩了。 舒郁等不及地问:“那我们去哪里烤啊?是像街边买的烤红薯那样,放在一个铁桶里吗?” “不不不,我们就在这烤,看见下面的小路了吗?我们等会儿就在那的葡萄架下烤。用砖头搭一个小灶,把番薯扔进去烧就好啦。”有烤番薯经验的江央指着晒谷右边的小路,替她解答疑惑。 乡下的房子傍水而建,一排几户,江央的家一排三户,远水但靠田,小路从她家前门开始,路过菜园和湖,再延伸到广阔的田地,田地春天是油菜,秋天是稻谷。江央家还靠墙搭了个葡萄架,乡下农作的人都从此经过,待到夏天,葡萄成熟,扛着锄头的人们在架下驻足,从垂下的葡萄串里摘几颗尝鲜。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开始吧!”小白鱼摩拳擦掌道。 第二步,烤番薯。 “央央姐姐,砖头要搬几块呀?”殊一大声问里面正找扇子的江央,她们此时正望着小路边一堆垒好的砖头发愁。 现在,江央是总指挥,殊一和舒郁负责搬砖,江声和江听负责搭砖,苏朝和小白鱼负责捡柴和烧火。 “等等啊,我就来!”江央带着几张报纸出来了,说,“先拿十块吧,不够再拿。” 两个人捧着几块砖,几步路走到葡萄架下。 砖到了,江声要搭一个有缺口的圆形,缺口处就是放柴的洞口,砖与砖之间留有一定空隙。 江听依据她的指挥,就这样垒了五六层,殊一和舒郁又跑了好几趟,终于把小灶搭好了。 接下来,江央手里拿着一捆卷好的稻草,让苏朝点燃。 苏朝第一次玩火柴,划了几下才点燃。 江央把点燃的稻草小心地放进砖头搭好的小灶里,让小白鱼用扇子扇旺火焰。 小白鱼像铁扇公主扇芭蕉扇一样,挥得白烟漫飞,先把自己熏哭了:“咳咳咳咳,好熏。” 其余站在旁边的人也被波及,纷纷捂嘴捂眼睛,猛退后。 江央挥走烟雾,纠正他:“咳咳,不用扇这么大劲,轻轻扇就行了。” 小白鱼谨遵“轻轻扇”,终于使火旺了起来,苏朝往里面适时地添树枝助力。 看火烧得旺,舒郁问:“姐姐,是不是可以放番薯啦?” 江央点点头,拿起从厨房拿的铁钳,夹起番薯,放进火堆里。 “我也想试!”江声见姐姐放番薯,跃跃欲试。 “小心烫,尽量把番薯放边上。”江央人站起来,让位给妹妹。 “这样?”江声边放边问。 “嗯,干得好。” 一个人试了,剩下的人都想试,光是放个番薯就把七个人都轮了一个遍。 烤着番薯的间隙,她们跨上比小路高四五十厘米的晒谷场,跑进屋子里面,拿起桌上的烘豆茶喝起来。 嘿,现在水不烫了,可以喝茶了。可会利用时间了。 “烘豆好好吃啊,萝卜干也好好吃。”舒郁嚼着豆子,说道。 小白鱼连茶叶和桔皮也不放过,亮着他干净的杯子得意地说:“我全吃完了。” 江雨落见了,笑意满满,问:“给你们装点回去?” “真的吗?谢谢姨娘!”舒郁和小白鱼开心地说。 “姨娘,也能给我点嘛?”殊一问。 “当然可以啦,每个小朋友都有份。等今年的烘豆好了,到时候再分给你们些,好不好?” 殊一答:“谢谢姨娘!” “还不赖嘛。”江央倚着葡萄架,看着苏朝娴熟的动作,肯定道。 今天的添柴担当苏朝抬头,对她说:“还挺好玩。” “烤挺久了,我先掏一个出来试试看。”江央蹲下来,夹了一个番薯,放在一旁等它变凉。 差不多凉了以后,江央试着掰开烤得焦焦的番薯。 “烤得怎么样了?”在里面吃茶又聊天的五个人也出来了,又蹦下来,问道。 “要先尝尝吗?小心烫。”江央把掰开的番薯一半递给舒郁,一半递给殊一。 “怎么样?”江声问。 殊一咬了一口,烫嘴,呼着气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确定。” “我尝尝,”江声咬一口殊一递过来的番薯,说,“嗯,感觉熟了。”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番薯终于烤好了。 江央把火灭了,掏出里面的番薯。 大家小心翼翼地掰开烫手的番薯,内里是冒着热气的馅儿,咬一口黄澄澄的番薯肉,外皮的碳焦味先进入鼻尖,然后是烫呼呼的甜——辛苦和等待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是甜的呢。 小白鱼精辟总结:“这就是劳动的味道啊!” 吃完烤番薯,距离回家还有些时间。 江声提议:“我们在晒谷场上玩一二三木头人怎么样?被抓到的人,就用刚才的碳画花脸。” “好!”众人回。 起点和终点隔着三个晒谷场,每回都要大声喊。 “一,二,三,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有的把每个字都拖得很长,有的快到无法移动,还有的不按常理出牌—— “小白鱼,你动了!” “我没有!” “现在你动了!” “可恶,江声,你耍我!” “嘿嘿。” 江声两指捏一捏番薯的碳焦外壳,在他脸上画了两个熊猫眼。 一二三,木头人! 画个老虎,额头三横一竖。 画个猫须,两颊左右各三撇。 七个人指着对方的花脸捧腹大笑。 五点了,该回家了。 门外站着的人依依不舍地说:“下回再来啊——” 踏上自行车的人恋恋不舍地回:“拜拜,下次见——” 来时,四个人,四辆车,汗流夹背,怀揣期待。 走时,四个人,四辆车,四袋豆,收获满满。 09抗冬天 单城的冬天,湿湿的,冷冷的,像容嬷嬷的银针,密密地刺进骨头里。 江声在门口穿鞋子,鞋带系的是死结,脚一蹬就穿好了,她伸出左腿,看一眼左脚,又伸出右腿,看一眼右脚,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穿着最喜欢的黑色羽绒服,套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拿起围巾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再带上针织手套,朝二楼喊去——“喂,快点啊啊啊啊啊!” 讨厌的江听,都要出门了,才想起来作业本落在房间里! 等江听下来了,她低头看蹲着系鞋带的江听,倚在鞋柜旁问道:“你听过这句话吗,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 “没有。” “哈,”裹得严实的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从围巾里溢出笑声,江声得意道,“那你当然是没有的,因为这是我刚为你发明的哈哈哈哈!” 江听任她狂笑,站起身来,伸手准备取围巾的手顿住,转头看向她,问:“你怎么拿我的?” “因为我喜欢你这条啊。” “那你元旦那天直接和妈妈说买我这条不就好了?”江听边说,边围上她的黄绿格子围巾。 她指指包裹自己的蓝黑格子的围巾,大言不惭地说:“我两条都喜欢啊,这就是我极力推荐你买这条围巾的原因。” “那你可以买两条。”他诚恳建议。 “你的就是我的,我这不是已经有两条了吗?” 呵,还挺有道理。 赶在江听还要说什么前,她推推他,催促:“快快,走了走了。” 两人从车库取了车,骑到殊一家停下。 殊一家距离小区门口最近,所以她们总是约好了在她家门口集合。 离得最远的小白鱼姗姗来迟,嘴里还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真不敢相信,已经2006年了。” 殊一被他的哈欠传染,也仰头打了个哈欠。 “写日记写错好几次,老是写2005。”江听道出一样的难以置信。 “走吧,出发吃喜喜!”江声最有干劲,大冬天的,还有比吃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更美的事吗? 冬天的早晨,喜喜照旧热闹。 “阿姨,四碗馄饨,一卡(客)小笼!” “好咧,小朋友们进去坐啊。” 四个人面对面坐下来,小白鱼问:“听说18号大考。” “真扫兴啊,”江声回,“不要一大早就提考试。” “你年级第一也讨厌?”小白鱼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年级第一也厌学啊。 “谁会喜欢上学和考试啊,你喜欢?”江声给他一个白眼。 小白鱼头摇得飞快。 殊一换了个不扫兴的话题:“武林外传,你们看了吗?” 小白鱼哼起来:“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 江听接下一句:“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殊一和江声对视一眼,唱道:“嘿,姐妹,我们好久不见,在哪里?” 江声接着唱:“嘿,姐妹,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 四人齐唱:“别对着我笑,没人会在乎。别对着我哭,没人会无助……” “四碗馄饨,一卡小笼,哪桌?” “这里!” 天气太冷,大课间都没什么人下楼来小卖部买零食了。 江声可不会因为冷而放弃吃零食,挑了一袋无花果,付完钱,问如沁:“你还喜欢江听吗?” “还喜欢啊,”如沁买了五袋酸妞,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从夏天到冬天,从学期初到学期末,江声都没见如沁和江听有什么互动,如果不是现在随口一问,她都不知道原来如沁还喜欢着江听。 “你喜欢江听,那你喜欢我吗?”她问出夏天时的疑问。 “喜欢啊——可是,我对你的喜欢,和对江听的喜欢不一样。”如沁这样说道。 “都是喜欢,为什么还不一样?” 如沁说:“对啊,我喜欢声声是出于对朋友的喜欢,对江听却好像不是。我也好难说清楚啊。” 江声追问:“那你是怎么确定对江听的喜欢不是对朋友的喜欢呢?” “因为,因为,”如沁思考,说,“你看,我们经常在一起玩,我们是朋友,所以是朋友的喜欢。但是,我和江听不是朋友,所以就不一样吧。” 如沁说到后面,也有些不确定了。 “那你喜欢江听,不想和他一起玩吗?” “想啊,但是,”如沁说,“但不是只想和他成为一起玩的朋友啦,还想像电视剧里那样恋爱。你看过《金粉世家》吗?金燕西和冷清秋躺在向日葵花地里,好浪漫。” “可金燕西最后没有和冷清秋在一起啊,这样也没关系吗?” 江声没有认真地看完《金粉世家》,只看了开头和结尾,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关系不好了,看得她一头雾水。 “哎呀,怎么聊到这了。总之,这种喜欢不一样,女生对男生的喜欢和女生对女生的喜欢不一样啦,嗯。” 如沁告诉她,也像在告诉自己。 一路说着,走到了她们年级所在的五楼,她们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要路过其她三个班级。 路过江听的教室时,如沁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视。 江声看一眼如沁,又侧头望向和苏朝聊天的江听,一个不知道怎么了表情僵硬,一个不知道谈到什么神采飞扬。 最近学校附近开了一家2元店,放学后的活动也变成了“等会儿去逛两元店?” 江声也不例外,四个人牵着自行车到2元店门口,进店这瞧瞧那看看。 店面不大,但东西却很齐全,从学生用品到生活用品,倒挺一应俱全。 但四个人什么也没买,都准备留着钱去小摊吃炸鸡柳丝呢。 小摊老板问吃什么,江声隔着玻璃向老板指一指年糕串、素鸡串、里脊肉串、火腿肠,当然少不了满满一袋的鸡柳丝。 四个人就坐在露天的小圆桌前等,戴着手套的手缩进衣服口袋里,跺着脚驱赶寒冷。 “喜欢是什么啊?” 江声戳一根鸡柳丝,向在座的三个人提问。 “喜欢,你喜欢谁啊?”小白鱼问。 “不,是有人喜欢江听。”江声用签子指指江听。 “咳咳咳——”正喝酷儿的当事人一惊,咳嗽不止。 江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他,嘴上还不忘叨叨:“这么冷的天还能喝饮料,我真佩服你。” “哪个人啊?”小白鱼好奇。 “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经过人家的同意了吗?”江声瞪他,蛮横地说:“你只管回答我什么叫喜欢。” “我们班主任说,我们现在的不叫喜欢,只能叫欣赏。”小白鱼老实答道。 “怎么是你班主任说,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小白鱼说:“啊,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啊,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吧。” “殊殊,你咧?” 殊一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怎么不问我?”缓过气来的江听问她。 “你知道?”江声挑眉问。 江听也摇头:“不知道。” “看来真的是个深奥的问题啊。”感叹完,江声拿起刷了甜面酱的年糕串咬一口,心里感叹,冬天果然要吃热乎乎的东西啊——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对于四五年级的她们来说,好深奥的,远没有零食来得吸引人。 “最后一根鸡柳丝,谁吃?” “石头剪刀布!” 10迎新年 期末大考这一天,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整个校园都充斥着寒假光临的兴奋,每个班级的学生都忙着清空累积了一学期的书和试卷,扔的扔,带走的带走,家长也陪着一起帮忙。 江声捧着一堆练习薄和作业本下楼,送给了楼下来收废品的奶奶。 返回教室时,如沁正把最后一迭书放进爸爸准备的袋子里。 “寒假结束见啦,声声~” 江声也说再见,侧目看着如沁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一旁的如沁爸爸背着女儿的书包,手里也提着拿着女儿的学习用品。她回教室,拿起自己的书包,又和几个同班的女生说了再见,走去三班。 教室后排的江听依旧磨磨蹭蹭,江声倚在后门口等着。 苏朝先出来,对她说:“过年的时候见,到时候一起玩啊。” 江声回:“好啊,拜。” “走吧,”江听也出来了,捧着厚厚一摞书,说,“先去姑爷那放东西。” 姑爷说的是温之礼,这会在校门口等着,专门开车过来帮四个小孩来拿书。 “今天东西这么少?”江声问。 “这是剩下的,其它都已经放姑爷车里了。你的呢,扔了?” 每学期大考结束,江声都喜欢把书扔个精光,而不舍得扔书的江听总是把书和试卷带回家,分门别类地放进储藏室保管。 “没,这回送给楼下的老奶奶了,她在收书。帮你拿吗?”江声大发好心。 “没事,我可以。” “那你顺便也帮我拿了吧。” ”……” 江听腾出一只手接过她的书包背上,叹气:“走吧。” 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得逞笑声,江听回头看了她一眼。 “走呀。”江声对上他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江听等她和自己并肩后,问:“心情不好吗?” “我有些想妈妈爸爸。” 妈妈爸爸已经出差三天了。 “晚上就能见到了。” “嗯,晚上就能见到了!”江声重复他的听,给自己打气。 校门外,温之礼站在车外,他接过江听手里的书,放进车后座。 “书包放副驾驶吧。” 三个小孩的书实在多,后备箱塞满了殊一和小白鱼的书,后座是江听的书,现在只剩副驾驶座位上还有空间。 “谢谢姑爷。”江声道谢。 温之礼叫住要离开的两人,说:”声声,刚接到你们爸爸的电话,她们临时有事,今天不能赶回来了,明天上午到家。“ 江声的失落又多了些,说:“好。那我们去车库了,等会见。” 直到学期结束的这一天,她们四个人也选择了骑车上下学。 “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我们去文具店好不好?”江听提议。 他攒了很多零花钱,应该够江声买东西了。她上次说想要速写本,文具店应该有吧。 江声摇摇头。 “那去吃鸡柳丝?我出钱。“ 江声侧头看他一眼, 竖起一个大拇指,说:”你真有钱。“ “吃?” “吃。” 江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露出浅浅弧度。 “走吧,殊殊她们在等我们呢。”他说。 在小摊饱腹一顿后,四个人骑车回到家。 江听要去拿姑爷车子里的书,到家后立马就出门了。 江声躺在客厅的沙发里,无所事事。终于不用上学了,可她也没有很开心。 听到门口的响声,江声以为是江听回来了,趴在软软的沙发里喊:“你是超人吗,怎么这么快。” “什么超人?”门口的人笑着问她。 嗯? 江声愣住,立马从沙发上扑棱起来,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妈妈爸爸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啪地落了出来—— “妈妈爸爸……” 颜近愣住。 他和江风扬想早点回家见孩子们,特意改签了机票,还联合温之礼,想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一向坚强的声声此刻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江风扬连鞋都来不及换,几步冲过去,紧紧抱住哭得伤心的女儿,连连安慰:“对不起,声声,妈妈回来了,妈妈在呢……” 颜近站在门口,喉咙发紧。 这一晚,江风扬和颜近默默反省:绝对不要再搞什么惊喜了。 单城人过年吃春饼 除夕当天,温之礼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新鲜做好的春饼皮子,买够了三家人的量。 下午,他喊来小朋友们裹春饼。 在执一的指挥下,四个人成功裹出了没露馅的春饼。 春饼的形状大小各不一,有的瘦长,有的胖乎乎。 六七十张饼皮,她们边裹边吃,边吃边感叹不油炸的春饼好好吃。 裹完了,温妈妈拿出年货,让她们呆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江声咬开一个山核桃,小心翼翼地剥出完整的果肉,随口道:“听说今天不放武林外传大结局,要放春晚。” 从果盘里拿起个小橘子的小白鱼听了,说:“真的啊,好可惜。” 殊一嚼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问道:“春晚几点开始?” “八点吧,”江听说,“你们几点开饭?” 问开饭可不是为了看春晚,是为了饭后聚在一块玩。 “阿爸——我们几点吃饭啊?”殊一大声问在厨房忙活的温之礼。 “再过一个小时就炸春饼,炸完就能开饭了。”温之礼端着煮汤的锅出来,把锅子放在饭桌正中间,回她道。 “现在四点,那我们六点小卖部见?”江声问。 剩下三个人点头同意。 “执一姐姐,你也来吗?”江声又问。 “来呀,”执一正坐她们中间嗑瓜子,说,“晚饭后,带着你们的压岁钱,小卖部见。” “好的!” “Yes,Madam!” 到了炸春饼的环节,裹着榨菜肉末馅的白色饼皮放油锅里一炸,就成了金黄的脆壳。 四个人挤在厨房里又尝,嗯,油炸的也好吃,怎么样都好吃! 等春饼全出锅了,江声江听和小白鱼谢过温爸爸,抱着自己家那份春饼回了家。 江声家里,江风扬和颜近在厨房忙活,一个择菜,一个洗菜。 听见两个孩子回家的声音,江风扬喊她们:“帮妈妈看看锅里的水烧开了没?” 江声眼神示意江听去看,自己抱着装春饼的盘子站在原地等。 江听凑近饭桌,温爸爸家同款汤锅里的水沸腾着,转头对她说:“开了。” “水开了。妈妈,快看,”江声这才抱着春饼进厨房,捧起用保鲜膜封着的盘子,说,“这是我们裹的春饼!” 江风扬和颜近立马夸她们厉害。 颜近往锅里放了些丸子和油面筋,又放了洗好的青菜和菌菇,加些盐和味精。 单城人的年夜饭桌上,少不了这道清淡的汤,还有配套的川崎蘸料。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在放烟花,在喧闹的气氛下,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品尝旧年的最后一餐。 等吃完饭,从妈妈爸爸那拿了压岁钱,几个人就在小卖部汇合。 这会儿,小卖部好热闹,挤满了小孩,最显眼的就是五花八门的鞭炮烟花——电光花(仙女棒),擦炮,晨光花,月旅行,牵牛花…… “靶子炮买几盒啊?”江声指指印着大红鹰图案的的擦炮,问道。 “五盒吧。”执一回答她,自己又拿了三盒电光花。 趁大家埋头买烟花的间隙,殊一走到旁边的冰柜,推开门拿了棒冰,转头问挤在人堆里的伙伴们:“吃棒冰吗?” 小白鱼看她手里拎着两只小布丁,瞪圆眼睛,问:“大冬天吃棒冰,你不怕冷吗?” “不懂了吧,”殊一甩甩手里的快乐,说,“冬天吃棒冰的感觉和夏天不一样。” “真假的?”小白鱼半信半疑地抱着手里的鞭炮,挪步到冰柜,也取了一只小布丁。 最后,五个人买了一堆鞭炮烟花、六根棒冰、一只打火机,全部由执一姐姐付钱。 五个人舔着棒冰来到池塘边。 江听把沉沉一袋的东西放在木椅上,转头和其她人一起赏烟花。 天空被烟花占据,一朵接一朵。冬天的池塘,早已枯败,被应接不暇的花朵照亮,黑色的水面映衬着天幕的绚烂。 被烟花照亮的脸上露出痴迷,无人不感叹:“真漂亮啊。” 执一把袋子里的宝贝们全摆在椅子上,先打开装电光花的长盒,倒出里面所有的灰色棒子。 “先玩这个吧。”执一递给她们电光花,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快看我看我!”江声甩着闪着火光的电光花,兴奋地说。 “哇,看我!”其她人也甩起来,在空中画一个圈,写一个字。 不经玩的电光花,甩几下就熄灭了,几人又跑到椅子前拿起新的继续点燃。 到最后,她们直接拿起两三根电光花,用打火机一起点燃,挥着手转圈。 之后又开始玩炮。 江声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根细长的炮仗,屏住呼吸,飞快地一甩—— “咚——“ 炮仗在水中炸起,溅起一团水花,引得她们呱呱大叫。 “好玩好玩!” “我也要我也要!” 不知道玩了多久,江听擦一擦额头上的汗,问:“春晚是不是要开始了?” “再玩会儿嘛,反正春晚有重播,后面天天都能看。”江声恋恋不舍地说。 是咯,之后穿着新衣服走亲访友的每天,吃饭前吃饭后,大家就凑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江声最爱这一年演唱的吉祥三宝,走到哪都在哼:“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11十一岁 盼着盼着,正月十五元宵节终于来了。 一大早,妈妈爸爸来叫醒她们,祝她们生日快乐。 早餐是妈妈煮的汤圆和馄饨。 汤圆是黑芝麻馅的,好甜好甜。江声不爱吃汤圆,所以汤圆是妈妈爸爸江听的,馄饨是她的。 但别人的汤圆总是看着香一些,她对正准备吃汤圆的人说:“我想吃你的汤圆。” 江听用勺子舀了一个,递到她嘴边,提醒她:“当心烫。” 江声吹了吹烫呼呼的汤圆,心满意足地嚼:“真好吃。” “还要吗?”江听问她。 “不要了,我够了。”江声摇摇头,开始专心致志吃她的馄饨。 江听和妈妈默契地对视一眼。 妈妈每年都会特意往他碗里多放两三只汤圆,就是料到了江声会馋他的汤圆——这是属于他和妈妈的小秘密。 “阿爸,等会儿你什么时候去接苏朝和舒郁呀?”江声问。 大年初二那天,舒郁和苏朝都在小白鱼家做客,她们几个人一下午都聚在一起玩。到了日头落下去,要去爷爷家做客的时候,江声邀请她们元宵节一起来过生日。 颜近说:“十点,怎么啦?“ “阿爸,你可以买一点锅糍回来嘛?” 她不怎么喜欢吃锅糍,家里也没有,但这次在小白鱼家吃了一回。当时,爷爷热情地招呼她们:”今年头回来我们家,肯定要吃点锅糍的呀,白糖还是红糖,茶叶蛋要不要吃啊?“真是盛情难却啊。 午餐,照旧只有小人(小孩)们聚在一起吃。 七个人包满了一个圆桌。江声,江听,殊殊,小白鱼,苏朝,舒郁,江央姐姐,还有执一姐姐。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聚在一起了,很快就熟络起来。饭桌上打打闹闹,饭后又凑一堆玩游戏。 窗外的暖阳照进屋子,江声提议去打羽毛球。 江听把他和江声玩的羽毛球拍拿了出来,但人太多了,得两副。 这下,小白鱼从江听那收到的羽毛球拍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平时打球用的都是双胞胎的拍子,他的还没怎么用过呢。 七个人走到小区的羽毛球场,黑白配选出了四个人双打,剩下一个裁判和两个替补。 第一轮,执一姐姐当裁判,江声江央对战江声苏朝。 “让你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随着江声信心满满的宣战,羽毛球双打开始,大家打得火热,打得出汗。 天渐渐黑了,而羽毛球场的灯却迟迟不亮。 光亮渐渐消散的球场上,江声接住苏朝打过来的球,猛地一个扣球扣过去。 对面的小白鱼接球,一挥拍,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球呢,球去哪了?”小白鱼不可置信地举着拍,原地转了一找球,地上根本没球。 “球不见了?”同队的苏朝不可置信地回忆球的轨迹,发现球真的在某个瞬间消失了。 对面的江声和江听走过来,开始帮忙找球。 坐在场外凳子上聊天的执一、殊一和江央也都围了过来,就着微弱的光亮找球。 低着头找遍了整个场子,大家都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球凭空不见了? 这时,小白鱼灵机一动,说道:“殊殊,快帮我看看,我帽子里有没有球。” 殊一往他帽子里一伸,摸到触手的羽毛,可不就是她们怎么找也找不见的羽毛球? “球找到啦,在他帽子里。”殊一摇摇手里的羽毛球,对在场低头找球的人说。 呵,是这么回事——小白鱼怕感冒重新穿上了羽绒服,没想到江声一个扣杀,把球扣到了他羽绒服的帽子里。 好嘛,这下,大家都笑坏了,都沉浸在这场匪夷所思里。 笑完,天彻底黑了,球也不打了,回家吃饭了。 到了晚上,大人们也都来了,小朋友一桌,大人一桌。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又坐在沙发吃上阿婆的烘豆茶。 国庆节后的某天傍晚,江云落把新烘好的豆子装进布缝的袋子里,开车送到温家,托在家的温之礼把剩下的烘豆送给另外几家。阿婆今天又给了一袋,哎呀,真是吃不完。 这会儿,还来了些妈妈爸爸们的朋友,有的在国外工作,有的在省外做生意,一年没见,聚在餐桌前谈天说地。 独独有个眼生的男孩,腼腆地站在一旁,有些格格不入。 颜近看晏软一个人,说:“晏晏,你去沙发那坐呀,都是和你年级差不多的小朋友,一同看看电视。” 小白鱼看一眼对面坐着的晏软,小声问江听:“你家亲戚?” 江听说:“不是,我爸朋友的儿子吧。” 江声离得最近,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晏软,一直在外地读书,不怎么回来。” “燕子的燕?” “不是,日安晏。” “啊,言笑晏晏的晏,对吧?你也住清逸别墅吗?”江声问他,清逸别墅是她们住的小区。 “嗯,我家在最里面里。” “这样啊,那是有点远哎。”江声几家都近小区门口,离池塘很近。 “你今年几岁啊,看着你比我小。”江听也凑过来,问他。 “我属鼠的,开年虚岁十一,其实刚过完九岁生日没多久。”晏软说。说实话,他不懂为什么人要有两个岁数,算来算去真的很麻烦。 “那就是和殊殊小白鱼一样大,”江听说,“我们是双胞胎,比你大一岁。” 一直在听她们讲话的小白鱼听了,觉得终于有机会加入对话了,开心地说:“我就是小白鱼,你好啊!” 晏软回:“你好,小白鱼。” “那你等会儿吃蛋糕吗,”江声指指江听,说,“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好啊,谢谢,生日快乐。” “谢谢。” “嘿嘿,谢谢!” 殊一跑去家里拿礼物,回来时看江声江听和一个男孩聊得开心。她走近看了眼电视机,问:“放的什么电影?” “傲慢与偏见的改编电影。”江央姐姐告诉她。 “你有看过原着吗?”执一问身边的江央。 江央点点头,两个人开始低声讨论起原着来了。 “殊殊你来啦,我们可以吃蛋糕了!”江声见殊殊来了,开心地说。 “好啊!”殊一点头。 蛋糕买了好大一个,奶油蛋糕上面,红色的可食色素写着“江声江听,生日快乐!” 两个人戴着生日头冠,在大人和朋友们的庆贺中迎来十一岁。 又闹了好久的抹奶油大战,玩得筋疲力尽。 最后依依不舍地惜别,给今天的见面画上句号。 窗外还在放着烟火,洗漱完的江声回到房间开始拆礼物——执一姐姐送的书,央央姐姐送的颜料,舒郁送的水晶球,苏朝送的大富翁,江听送的速写本,小白鱼送的拼图。 她最后打开殊一的礼物,是好几本图画书,还有一张贺卡: 人们是这样定义生日的,生是诞生。 但我不一样,在我看来,生是生活。 所以,祝你生日快乐是说,愿你生活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生日快乐,日日快乐,声声。 12放风筝 江央家旁的湖边种着两棵杉树,褐色的树干被春天的新绿包裹,高高地耸立着,透过她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 不知是杉树的哪一处歇了一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江声趴在床上,正和姐姐一起画着画,闻见这鸟声,看向窗外茂盛的绿树,说:“喜鹊叫,客人到,不知道它是不是喜鹊。” “兴许是。不过,叫得太晚了些,客人早就到了。”江央说。 客人江声听了,嘻嘻哈哈地笑,说:“哈哈,是呀,我都已经来半天了。” 两个人正在画一个多层蛋糕,每一层都点缀着不同的水果。 蛋糕是画给江云落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姐妹两个人决定画一小册子的画送给寿星。 小册子用的是江云落公司发的抬头纸,每页的最顶端写着公司的名字,最下端则是联系方式,中间是空白。 她们撕下了五页纸,第一页正是她们在画的蛋糕,后面的则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画。 第一个季节是春天,江声画的是放风筝。 江央看着长长的风筝线,心中一动,说:“我们下午放风筝,好不好?” “去哪儿放风筝?” “喏,”江央指指窗外的田野,说,“下面这么大一片地,随我们放。” “好啊好啊!” 她问在城市长大的江声:“你们学校都是怎么放风筝的?” 江央答:“放风筝吗?我们体育课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放。” 江央忆起在村小上学时的事,说:“我们是去外面放,好像是三四年级的时候——村小没有塑胶跑道,都是土,操场又很小,所以老师组队带我们去田野里。“ 村小的周边有很多田,江央现在想起来,只记得那些田好像一望无边。 江声听姐姐说着,这些她不熟悉的事物引得她不由自主地发起一个个问题—— 一个问:“哇,肯定很好玩,田地会坑坑洼洼的吗?” 一个答:“不会,看见田里那些草了伐?春天的田里都长满了草,草很柔软,人在上面走是不会摔跤的。但要是到了秋天,收完了稻子,留下的稻草垛会让人走不稳。” 又问:“怎么收稻子?稻子最后怎么变成大米?” 又答:“用镰刀割,镰刀你知道吗?就是上回我们挖番薯时用的那个,还有机器,有专门的收割机。至于大米,有专门的加工厂,记得路口那个小屋子吗?那就是加工厂,可以加工大米,还能把米碾成米粉。” 最后又问:“收割机?听着好酷。” 最后又答:“等秋天的时候,你来玩,带你体验下收获的季节。” “好,到时候拉着江听一起来!” 江听上周感染了水痘,没多久又感冒发烧,身体虚弱得只能在家养病。 断续续地聊着天,姐妹两个人画好了四个季节。 江央找来一个衬衫包装盒,在盒子的外表上细细地沾上胶水,贴上卡纸,又剪了两颗一大一小的爱心贴上,最后把小册子放进装饰好的盒子里。 “大功告成!” 姐妹两个人拍手庆祝,牵着手转圈。 中午的饭桌上只有三个人,阿婆和两姐妹。 “真可惜江听不能来,”江央夹起他爱吃的红烧鸡翅,说,“这么好吃的鸡翅,只能我多吃点了。” 阿婆笑着给她夹起鸡翅,说:“那我们阿囡再多吃点。” 饭后,阿婆照例给她们泡了烘豆茶,还拿出事先买好的零食。 江央拿起一包上好佳薯片,拆开,边递给江声,边说:“下午我们可以试着自己做风筝。” 江声喜欢动手,开心地接过薯片,欣喜地同意:“好!” 从楼梯间那取了一迭的旧报纸,两个人在纸上剪出一个菱形的风筝,还有一根长长的尾巴。 将两根阿婆帮她们削好的竹篾十字交叉放上,用线固定交叉处,再用胶带和胶水将竹篾和风筝粘合。 江央找来多余的线筒,将线的一端捆在竹篾的交叉处,拿起黑白的风筝打量,说:“做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 江央还拿出一个老鹰形状的风筝,说:“以防万一。” 两个人回到吃茶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刚好有扇通往菜园的门,门外是几级台阶,正对着葡萄架,右手边便是仅一条小路隔开的湖与菜园。 “小心。”两个人从台阶上走下,江央提醒道。 路过用木槿花丛做隔断的菜园,小心翼翼地跨过沟渠,两人来到满眼是绿的田野。 和煦的风吹着,握着风筝线筒的江声飞快地在柔软的田野里奔跑。 简易的风筝脱离江央的手,随着摆动升起,但很快又掉落。 “再试一次,这次我跑再快些。” 又试了两三次,风筝始终没有飞上空。 “我们先试试另一只怎么样?”姐姐安慰她。 这回,换江央跑,一手握着线筒把手,一手拽着线,在适当的时候又放线拉长。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广阔的田野里,散落江声高兴的呼喊。 老鹰慢慢地升空,线筒上缠绕的线也一圈圈地减少。 “好高啊——”江声抬手挡在额头前,抬头看变小的风筝,叹道。 江听走到客厅电视机前,蹲下身,拉开下面的抽屉,找出了一本厚厚的电话薄。 电话薄上登记了单城各个家庭的座机电话号码。 他翻到城北区如水镇那页,依着abcd的顺序找到了莲叶圩江玉家的电话。 他默念这串数字,走到饭桌旁的餐边柜前,提起座机的听筒,揿下七个数字,嘟嘟的声音传来,按号码的右手缠住白色听筒线,等待对方的接听。 “喂,哪位?” “阿婆?我是江听,可以叫江声听电话吗?” “阿囡啊,身体好点了否?” “嗯,好多了。”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你等等啊,我去叫她。” “好,谢谢阿婆。” 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听筒里的吵闹。 他听见阿婆呼喊的声音,听见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近,下一秒,那端响起女声—— “喂,江听,你怎么知道阿婆家电话的?” “翻电话簿找到的。”他在这一头轻轻地回应。他从来不记电话号码,因为江声总是抢先记着。 “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小白鱼给我送了饭。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我和央央姐姐放风筝了!我们自己做了一个风筝,但好可惜,没怎么飞起来。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一个风筝!是一只老鹰。” “那老鹰飞起来了吗?”他问。 “飞起来啦!飞得好高好高,看着好快乐好自由,难怪人总是想像鸟一样飞上天呢。” 透过听筒,他能感觉到她的快乐。 “快吃晚饭了吗?”江听换了个话题,问道。 “还早啦,才四点,姨娘要五点才下班呢。”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又问她,好似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只是为了问这一问。 “吃完蛋糕就回来啦。” “晓得了,你们玩得开心。”他欲挂断电话,自行结尾道。 那端的人却抢着说:“六点半就回家!” 面色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回:“晓得了。” -- 最近工作上任务增加,再加上文章要增加新的内容,目前一周三更变得有点吃力。 改为一周两更,周六周日十点更,早上十点没有就是晚上十点。 谢谢,祝大家日日开心! 13四叶草 墙上的时钟上,指针才过6,分钟正从5走向6。 “你心情不好?” 小白鱼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江听,平常喜欢《动物世界》的人怎么老在换台。 江听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小白鱼没再管他,目光继续转回殊殊手里的《小学生天地》,两个人正在解题。 没一会儿,江听站起身来,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听听,先把药吃了。”温之礼拦住他,晃一晃手里的药片。 江听接过药片,掰了两粒药,又接过姑爷手里的热水,仰头吃药。 “是不是在等声声?”温之礼问他。 江听又要了摇头,只说是自己累了。 “那早点回去睡吧,病才刚好一点。” 殊殊也站起身来,说:“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江听想拒绝,被小白鱼反对:“病号,快走啦。” 小白鱼是有些愧疚的。江听本来只是感染水痘,好不容易好了,小白鱼想着好几天没见好朋友,也不顾自己有些头晕的事,硬是约着江听玩电脑游戏,两个人一下午都呆在书房里。等晚上回家,小白鱼一测温度才知道自己发烧了。等到第二天,江听脸有些红红的,说自己好像感冒了。 小白鱼和他道歉,说都是自己传染给了他。江听倒没说什么,但他身旁的江声倒是有些不爽。 少了江声,回家的路都变得安静了。江听想。 双胞胎家还是黑着的,小白鱼出声:“江声还没来吗?” 殊殊看一眼江听的表情,说:”肯定快来了。“ 她好像有点理解江听的心情。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姐姐和自己分开,她也会很想姐姐的。 等进了屋,殊殊说要留下看电视,小白鱼当然是跟着看。主人江听没意见,窝在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支着脑袋看电视画面。 江声抱着蛋糕回家。 客厅灯亮着,殊殊和小白鱼在看电视。 “江听呢?” 小白鱼指指楼上,回她:“他回房间睡觉了。” “你们要吃蛋糕吗?姨娘叫我带给你们。” 江声把蛋糕给了她们,自己跑到楼上去找江听。 她没有打开二楼的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江听的房间门缝没有光亮,停在门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敲门还是离开。 犹豫了三秒,她决定蹑手蹑脚地打开他的门,摸黑走进去,用气声问:“江听,你睡了吗?” 黑暗的房间随着一声开关响声骤亮。 江声猝不及防,被灯光次得捂住眼睛,等到适应了,对上一双安静的眼睛。 “你没睡啊。”她说。 江听靠在床头,静静地盯着她,问:“现在几点了?” 江声有些不明所以,说:“大概七点半?” 不等江听回答,她抬头去摸他的额头,边问:“药吃了吗,好点了吗?楼下有蛋糕,你想吃吗?” 江听没什么胃口,说:“吃过药了,比昨天晚上好了点。” “蛋糕呢?姨娘把一半都给了我们,殊殊和小白鱼都在楼下吃。” “好吃吗?” 这倒是难住了江声,在她眼里,蛋糕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花头,奶油腻腻的,蛋糕胚松软可口。 “我给你拿一块上来?”她提议。 “嗯。” 楼下,殊殊和小白鱼已经享用完蛋糕,见江声下来,两人准备回家。 “我给江听拿一块蛋糕上去,你们再吃呀。” 殊殊摇摇头,说:“我们够了。” “江听怎么样了?”小白鱼问。 刚才她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江听心不在焉,很快就说回房间睡觉。这还是第一次碰见江听这样,小白鱼认为是江听还是病太重了的缘故。 江声说:“人好像有气无力的,白天也这样吗?” “没啊,挺好的,吃完晚饭开始就有点心情不好,问他怎么了也只摇头。” 江声有些想不通。 殊殊观察了江听一天,得出结论:“我想,他可能生病了有些脆弱。” 江声把蛋糕递给江听,看他慢慢地舀起一口蛋糕,再慢慢地放进嘴里咀嚼。 “江听,你想妈妈爸爸吗?” 殊殊说,生病的人是脆弱的。她联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虽然她身体好,不怎么生病,但偶尔生病的那几次,身边都是有妈妈爸爸陪着的。她想,江听好可怜,没有妈妈爸爸陪,还不能去做客。 “还好。”他有些习惯妈妈爸爸不在家的生活了。 江声看着他,想到下午和江央姐姐放的风筝,说:“下午不是和江央姐姐一起放风筝嘛,虽然很好玩,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要是江听也在就好了。” “真的?” “嗯!”江声毫不犹豫地答道。 江听的气有些消了。 “啊,对了!我有好东西要给你。”江听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江听见她一惊一乍,有些好奇,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绿色花瓣。 “三叶草?” “这个是四叶草哦,江央姐姐说,四叶草是幸运的象征。” 她们在田野里发现了一处三叶草草丛,江央姐姐告诉她四叶草很难找到。 “我真的找了很久!吃完晚饭还带着手电筒去找了才找到的,喏,送给你。” “送我?” “嗯,有了这个四叶草,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不要再生病了。” 江听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四叶草,仔细地看着。 14河里游 夏天,可真够热的。 下午两三点,日头还火辣地挂在天上,江声骑着车出门,暑气立刻紧紧包裹着她。眼睛也被这热辣裹挟,看树不是树,看路不是路,全是波纹浮动的热气。 她想,下一秒,她就要热得爆炸了。 她骑到殊殊家,只见到独自牵车的殊殊,问:“他俩还没来啊?” 生怕小白鱼磨磨蹭蹭,她特地交代江听早点出门去找小白鱼,没想到人还是没到。 “嗯,好慢,”戴着一顶凉帽的殊殊说道,“好想快点进水里。” “我也是,好想快点游泳。”江声拨动着车把上挂着的袋子,那里装了她换洗的衣服。 殊一瞧见江听和小白鱼缓缓驶过来的身影,说:“他们来了。” “快点——”江声转过头,双手作喇叭状,朝他们喊道。 “真的好慢,慢吞吞慢吞吞像只猪。” 小白鱼收到了来自江声的抱怨,为自己辩解:“帅哥总是最后出场的。” “切。”殊一听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从家骑到如水镇街上的一路上,她们头顶烈日,不停蹬自行车,汗从额头、鼻尖、背后不断地冒出。 如水镇是个城乡结合部,镇中心是两三条街和居民楼,村庄一律都分布在距离镇几公里的地方。而莲叶圩和几个附近的村庄位于如水镇的南端,还要骑个半小时才能到。 眼下,她们在街上的一家棒冰批发店前停下,何以解热,唯有棒冰。 棒冰批发店的老板是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旁边架了把风扇,花花绿绿的裙子随风轻摇。 “姨娘,买单只棒冰成功伐(可以吗)?”江声问她。 “成功呀,小旁友,自己挑奥。”姨娘指指里面的三台冰箱,说道。 放冰箱的房间里,丝丝冷气袭来,她们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在冰箱上的棉被,拉开冰箱门,挑起棒冰来。 老板搬出几个小凳子,让付完钱的四个人围着屋子里唯一的电风扇坐下,问:“小旁友,到哪里去啊?” 舔着小布丁的江声回答:“我们要去莲叶圩,去游泳。“ 早在暑假来临前,她就看上阿婆家边那条河了。 莲叶圩傍水而居,没人给那条河起名字,只说去趟水里,或蹲在岸边淘米浣衣,或划桨撑船于河上,然后在夏天猛地扎进水面。 殊一照旧是要吃两块棒冰的,这次她买了一根小布丁,还有一根可以掰成两半的荔枝味棒冰,一半给自己,另一半给江声。 她们告别姨娘,又开始骑行。 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吸溜着透明塑料壳里的荔枝甜水,慢悠悠地往莲叶圩骑去。 乡间的道路边种着杉树和紫薇花。杉树一排排地站立着,守护着田地,而那田地里,不知插了什么秧苗,青绿色的叶尖被晒出干黄的斑点。紫薇花大朵大朵地开,白的,紫的,粉的,耷拉着脑袋。 她们骑着车,路过每一棵树落下的树荫,感受到夹杂着闷热的微风。 快到莲叶圩时,会瞧见一条长长的河,河上有座桥,名曰白典桥。那桥陡得厉害,需咬着牙爬上坡。 等爬上了桥,桥下是长长的下坡,不需要蹬脚踏板,放开双脚,唰地一下就能冲下桥。 “啊————” 她们冲下桥,欢快地叫着,爬坡的艰辛被这简单的快乐治愈了。 终于到了莲叶圩,把车停进阿婆家里,喊上江央姐姐,迫不及待地跳进河里。 此时还没到淘米煮饭的时候,河边只有她们。 江声痛快地在河里游了会儿,游回岸边,湿漉漉地跳上船,坐在船尾,夏天的温度让船身变得滚烫,贴着的屁股也变得热烘烘的。 落下的脚刚好伸进河里,脚伸得越深,水越是凉爽。 她的手撑着船面,从河里带来的水流入粗糙的船面,双脚无意识地拨动着水面,抬头看河边,河缓缓流过两岸边的房屋,向更多的村庄蔓延而去,不知最后流向哪个尽头。 “嘿!” 江央和殊一不知何时也湿漉漉地爬上了船,在心照不宣的默认下,顽皮地惊吓发呆的她。 “吓死我了。”江声呵呵地笑起来。 两个人坐在她的两边,江央问她:“游累了吗?” 江声闻言摇摇头,说:“想试试坐船的感觉,我还没坐过船呢。” “你坐过的呀,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坐船去一个阿婆家做客呢。” “什么时候的事啊?” “哈,你和江听还是猫猫头(小婴儿)的时候。” 江声说:“难怪记不得!” 她们晃动着脚,激起一层层涟漪,感受身体与水的推拉。 另一边,江听触碰到扎在水里的竹竿,摸了一把脸,开心说道:“我赢了!” 那竹竿有四根,围成一个方形,捆住了一个网,网里养着鱼。 小白鱼迟了几秒才到,有些不服气,道:“算你厉害。” 两人开始探究起网兜里养了什么鱼。 “是从河里钓来的吗?”小白鱼好奇道。 “应该是买来养在这的吧。”江听猜。 “还挺肥的,得有我小臂这么长。” “江听——”这时,远处传来声响。 江听转头看向远处船上的三个人,只见坐在中央的江声向他招手,他对小白鱼说:“游过去看看。” “这次我肯定比你快。”输掉比赛的小白鱼不甘心,说完立马朝船上的三人游过去。 “又在比赛。”殊一看着奋力划水的两人,明了这场面。 两人闷声游至船边,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船上的三人身体后仰,三双腿奋力地掀起水花,那透明的水花映着她们恶作剧得逞的笑脸,直直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被水花拍得模糊了视线,犹如被瀑布暴击,无法睁开双眼。 好一会儿,这水的暴击在他们的投降声中才停下。 两人筋疲力尽,被她们拉着胳膊才勉强翻上船。 而船上的三人歇够了,纷纷跳下船,入水蹦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地又落在了瘫坐在船上的两人身上,激起他们的尖叫。 “你们是故意的!”小白鱼嗷嗷叫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朝她扮鬼脸,霸占着夏天的水面。 15宁静夏 太阳下山了,天还是很热。 门外,阿婆坐在小板凳上,就着些微风,剪掉毛豆的两端尖口,准备煮一道毛豆节,见五个人游完泳回来,赶忙催促道:“快去楼上换衣服,小心着凉。” 又见小白鱼赤着脚走路,着急了,说:“快穿鞋呀,出血了就不好了。” 江声说:“阿婆,你不晓得,他和江听比赛输了,所以才赤脚的。” “不好的呀,快穿上。” 小孩们笑嘻嘻,全然不当回事,反倒是关心起天井里的西瓜什么时候能吃。 阿婆拿她们没办法,只好说:“已经拎上来了,换完衣服下来吃。” 五个人这才满意地上楼换衣服。 三个女生在江央的房间里,看着地板上多出的席梦思床垫,床垫也铺着和江央床同款的竹席。 “今天都睡我房间,你们想睡床还是席梦思?”江央说。 “殊殊,你想睡哪?“ “地上怎么样,我们女生都睡地上吧。”殊一瞅着席梦思比床大,三个人肯定够睡。 其她两个人都没问题。 这时候,小白鱼和江听敲她们的门:”快下楼吃西瓜啦!“ 单城乡下人的屋里总有一块露天的水泥地,雨水从天空中落下来,阳光也肆无忌惮地跳进来。 天井就位于四四方方的水泥地中间。夏天,井就是天然的冰箱,往桶里放一个大西瓜,桶顺着绳子进入井里,等几个小时后,再提上来时,那裹着热气的西瓜已变透心凉的井镇大西瓜。 大人们还会在桶里放几瓶啤酒,到了晚间开饭时再取出,借着板凳的力量翘开瓶盖,将冒着泡的液体倒入玻璃杯,把酒言欢,开启微醺的夜晚。 阿婆选的西瓜皮薄,一刀切开圆鼓鼓的西瓜球,红色的肉,黑色的籽。 “哇——”小孩们围着阿婆和瓜,眼也馋,嘴也馋。 阿婆继续切瓜,把一个半球又切为两半,切成三角形。 每切下一片,放进边缘印着青苹果的碟子里。 这时候,她们也愿意等,等着阿婆把西瓜装满碟子。 “好了,吃吧——” 阿婆一一声令下,小孩们伸出洗干净的手,拿起西瓜,先咬三角形的顶端,然后大口大口吞完一整片西瓜,冰凉的汁水解了游泳的疲惫和夏天的闷热。 “阿婆,籽吐哪里啊?”嘴里只剩下西瓜籽的小白鱼问。 她们都在西边吃茶的屋子里,阿婆指指通往外面菜园和田地的小门,说:“吐外面好咧。” 这下好咧,五个人站在门外那窄窄的几级台阶上,开始比赛吐籽。 “看谁吐得最远!”小霸王提议道。 江央姐姐自认已是初中生,不爱加入小学生的幼稚比赛里,说:“那我当裁判。” 照例,小霸王和小坏蛋一组,小白鱼和小闷瓜一组,一局定胜负。 小白鱼鼓足气,吐出籽,结果,那籽站在了他嘴边,引得大家爆笑。 “江听,要帮我报仇!”小白鱼把希望寄在了江听身上,下午还是对手的他们,如今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 “看我的。”江听揽下小白鱼的希望,自信地说完,用力吐出了西瓜籽。 江声看一眼江听吐的西瓜籽,轻哼一声。 “现在轮到声声啦。”裁判江央说道。 殊一在一旁助威:“加油,声声!” 江声深吸一口气,将西瓜籽抵至唇间,一个发力,西瓜籽被吐得老远。 “哇,好远!” 江央随手在葡萄架下捡了根木棍,像模像样地插进江声吐的西瓜籽那,判道:“江声领先。” 现在只剩殊一还没吐西瓜籽,但胜负已经明了。 “还要比吗?”江声侧身看向两位手下败将,得意洋洋地问道。 “三局两胜!”小白鱼不服,抗议道。 殊一朝天打了个哈欠,真诚地说道:“省省。” 小白鱼心虚,但嘴硬:“谁说的,搞不好就是我们赢呢?江听,你说是不是?” 江听叹一口气,劝说:“走,去看看阿婆在干什么。” 阿婆蹲在河边,洗篮子里的毛豆节,手边还有个装着小鱼的菜篮。 河对面淘米的年轻女人问:“婶娘,今晚有客人啊?” 阿婆笑着大声回:“是啊,几个小朋友客人,夜头给她们炸点鱼吃。” 洗完毛豆节和鱼,阿婆拎起菜篮拾阶而上,瞅见走过来的江听和小白鱼,说:“回去回去,阿婆洗好了。” “阿婆,我给你拿。”江听说。 “不用不用。” “你给我们嘛,阿婆,我们给你拿。”小白鱼附和。 “好好好,真乖。”阿婆笑皱了眼睛。 到了六点,江云落提着熟食下班回来。 镇上开了家熟食店,除了卖卤味和烤鸭,还卖小孩们最爱的炸鸡腿。 饭桌上,五个小孩各抓着一只鸡腿啃,油渍渍的炸衣进入肚子,油渍渍的嘴嚼吧嚼吧。 江声说起小白鱼的笑话。 在单城的土话里,数字二是两,念做“niang”。当语文书上第一次出现“古诗两首”时,班里好多人发出洪亮清脆的“古诗niǎng首”,而小白鱼就是其中之一。 老师听了,纠正是“liǎng”,但仍有学生读错,小白鱼仍是其中之一。 “我后来就改过来了!”小白鱼羞红了脸,辩驳道。 “那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声声,你和白渝不同年级,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江云落打趣道。 “那自然是好心人告诉我的~” 好心人殊殊夹一筷炸鱼,深藏功与名。 江玉老公还在的时候,饭桌上不允许讲话,食不言寝不语。但如今人不在了,快乐的寡妇江玉才不管这些,笑着看小孩们在饭桌上叽叽喳喳。 今夜有浅浅的凉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离睡觉还有很多时间,阿婆家的竹篾躺椅增至三只,但显然不够今晚的人数,于是又搬来两只小竹椅。 江声把躺椅让给了没试过的殊一,江听也把躺椅让给了小白鱼,剩下的一只,江央姐姐说那她就不客气了。 阿婆还是拿着蒲扇摇啊摇。 江声想起那首歌。 她哼起来: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这一次,有了靡靡的和声。 知了也睡了,安心地睡了,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16离和别 升入六年级,成为学校年纪最大的学生,随之而来的还有升学的事。但比择校来得更早的事,是和如沁的离别。 单城政府宣布对部分地区进行拆迁,计划拆除房屋填平田野,用来做城市建设,拓宽马路,建造工业区。 如沁的家就在规划拆迁的区域里。爸爸和村里别的大人们一起商量,讨论要怎么选赔偿,是拿赔款还是拿房子。 如沁坐在边上,望着这些大人,人懵懵的,她还不知道每个人几十万的赔款是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以后新造的房子拿几套又意味着什么。 那是元宵的前一天,爸爸说,快一点的话,她们下半年就要搬家了。 如沁没有当回事,但直到国庆节的最后一天,如沁正准备睡觉。放假在家的爸爸过来告诉她,下个礼拜她们真的要搬家了,新家会离现在的学校很远,但都是暂时的,等上完小学,她会离开单城,去市里上学。 如沁仍旧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放学回家,熟悉的家成了一个空壳。她们搬进临时的三室一厅里,她的零花钱肉眼可见地变多了,放学后可以跑到晨光文具买一堆花花绿绿的笔,收到班里女孩们羡慕的声音,但上下学的风景换了,她的家没有了广阔的田野,没有了晒谷场,没有了门外流淌的河,没有了熟识的童年伙伴,她始终有些不习惯。 再过了几天,她骑车去看原先的家,家成了半截废墟,墙和屋顶都被拆掉,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走到只剩半截的房间,灰尘分外多的地方原先摆着她的床,现在空空的,只剩几个辨识不清的小物件躺在那里。她蹲下身,一个个地捡起来,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发夹,半块橡皮泥,还有几根五颜六色的发绳,吹掉灰尘,全都放进了口袋里。 她回看四周,第一次俯视整个村子,心下茫然,有些想哭。 第二天,江声兴高采烈地邀请她周末去玩。 “去哪里玩?” “去乡下,我姐姐家!” 江声告诉她,她们要去看秋天收割的稻田。 放在以前,如沁一定不会感兴趣,她就是乡下人,看惯了田野被播种、收割再到落雪荒芜,才不会像江声这样觉得乡下稀奇。她能很准确地找出淤泥里的荸荠和树上熟了的桑葚,闻出空气里浓郁的榨菜籽油香味,更知道稻谷是怎么被加工成大米,而大米又是怎么一转眼被加工为米粉的。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是没有了家园的乡下人。 所以,她说:“好啊,我也去。” 江声姐姐的家也在如水镇,但在最角落,所以没有被列为拆迁区域。 阿婆知道如沁的村子被拆迁了,说恭喜她,又念叨不知道何时才轮得到她们莲叶圩。 如沁觉得没什么好羡慕的;阿婆笑她说傻话。 她们此刻站在收获的田野里,有轰隆隆的收割机在做工,稻子们或是被收割倒在地上,或是立在那儿等着被割。收割机所到之处,只剩被榨干的稻草,稻谷全都进了蛇皮袋,等待的大人们只需要将稻草捆在一起,垒成草垛。 江声在一旁不解,她不知道拆迁是什么,有些急,怕被机器声盖住声音,大声问:“什么意思啊,如沁你要搬去哪里吗?” 如沁装作不经意地寻找江听的身影,收回目光,回答:“我现在住在镇上,声声,我初中会去市里读书。” “市里?” 如沁的母父一直在市里工作,这回拆了老家,没了农田和菜田,奶奶爷爷也没有了牵挂,她们一家都要去市里生活了。 江声坐在一处稻草垛上,有些惆怅,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如沁熟起来的,只知道她意识到身边有如沁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玩得很好了。玩飞行棋的时候,如沁在她旁边击掌;在操场捡垃圾的时候,她和如沁一组;早上做早操的时候,她转身时能对上慢半拍的如沁,她们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没有了如沁,她要怎么适应呢? “喂!” 江听远远地就注意到撑着脑袋发呆的江声,见她一个人坐着也不动,过来找她。 江声拍掉她面前挥动的手,嘟囔一句讨厌。 “不高兴?”江听抬头,看着她。 明明是她兴冲冲地叫大家来看收稻子,刚下田的时候还笑得很欢,现在却像被踩坏的狗尾巴草,蔫蔫的。 “说了你也不懂。” 坐在草堆上的她低头看一眼他,又收回视线。江听自然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哼,她和如沁讲话的时候,他和苏朝还有小白鱼正忙着在稻草堆上打滚呢。而且,他怎么会懂她的伤感呢,早在开学前,苏朝就说以后要和她们一起同一所初中了。 “走了,殊殊和阿姐在叫你。”江听伸出手接她,怕她摔下来。 江声站起来,无所谓道:“我可以跳下来,看我!” 江听无奈,只好看着她轻快一跃,和她一起跑向人群。 六年级过得并不快,她们多了好几场考试。一会是全县摸底考,一会是几校联考。 每到考试,整栋教学楼都变得安静了,下课铃声都被取消了,其她年级的学生都轻声细语地出入。 六年级的最后一次考试结束以后,如沁真的快要和江声说再见了。 几天后,来小学最后一次领成绩报告单的这天,江声拉着她在一家新开的冷饮店约会,两个人点了两杯香芋珍珠奶茶和一份香蕉船。 江声吸着杯子里的珍珠,问:“你还喜欢江听吗?” 这好像是江声第二次问如沁这个问题了。 这一次,如沁没有再同过去那样露出羞涩的面容,而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说:“不喜欢了。” “啊,为什么啊?” 这段时间,江声不舍得如沁,每次玩都拉着如沁一。如沁当然愿意。一方面,她也不舍得江声,另一方面,她也想多和江听待一会儿,哪怕不是两个人。 如沁告诉她:“我以前看江听,只是觉得他好安静,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但我现在真的认识他了,就是那次我们一起去乡下开始,呆在一起久了,我发现他也很爱闹,也有些幼稚......他还是很好的,但我可能是喜欢上了我以为的江听吧。” 江声安静地倾听,望着她,心里想:如沁,好像,长大了。 16初中生 九月的清晨,初升的太阳下是青蓝的开学典礼。 校长结束了他冗长的发言,紧接着台下响起一阵掌声,迎接新生代表的致辞。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我是初一一班的江声,很高兴……” 操场中央,江听看一眼国旗下发言的江声,又把目光投向四周,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少女少男们或发呆或交头接耳。他的思绪渐渐飘远——昨晚,江声赖在他的床上看漫画,随手将看了一遍的演讲稿丢在一旁。 他问她为什么不看了。 “反正没人会听这么无聊的东西。”她说得那样漫不经心。 确实没人会听这些无聊的讲话,他想。 “嘿,哥们,听说你们是双胞胎?” 江听的思绪被左侧转过身的隔壁班男生拽了回来。 对方指指在台上发言的江声,满脸的好奇。 江听点点头。 “那你们是姐弟?” 江听欲想回答,瞥见又有几个人转过头来,一个个问题也随之抛向他。 “你们真的会有心灵感应吗?” “你们怎么长得不像?” “你们是哪个小学的啊?” “所以你最后怎么回答的?”食堂里,江声问他。 他歪头,回:“你猜?” 江声白他一眼,道:“你猜我猜不猜?” 坐在一旁的苏朝见惯了这场面,朝对面的江央解释:“她们的经典曲目。” “所以到底说什么了,我也好奇了。”江央也问。 江央如今在青蓝读初三,四个人很早前就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江听环顾三双充满好奇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什么也没说,老师嫌他们太吵,让他们转回头去了。” 三人觉得扫兴,倒彩声一片。 对话开始转向社团活动,江央向她们介绍:“这周就可以开始报名参加社团,下午最后一节课就是社团活动课,基本没有门槛,选自己喜欢的就行。” “姐姐,当时你选了什么?”苏朝问。 “舞蹈社,我现在已经退了,”在三人疑惑的面色中,江央解释,“我们排的都是团体舞蹈,每次有活动都必须参加,周末也要抽时间排练,太影响学习了。” 她很喜欢在舞蹈社的时光,说到退出时,老师和社团里的学妹们都不舍,她的内心也是遗憾的。 “你想选什么?”江听问对面的人。 “我?不知道,”江声坦然,“我没什么感兴趣的。” “有书法社,你不去?” 两人自小练书法,不似中途放弃的江听,江声一直坚持,摘过大大小小的奖,也因此瞧不上他的字多年。 江声不以为意,说:“平时练练就够了,没必要学校里也练。” 她打量一眼对面的两人,面色古怪,问:“你们别是选足球吧?” “当然,”苏朝拍拍江听的肩,再一次同班的两人默契地朝身后的椅背靠去,答,“振兴国足,人人有责。” 江声摆摆头,撇嘴,纠正他们:“第一,那顶多叫男足;第二,有希望的才能叫振兴。” 江央闻言笑了,很是赞头。虽然不关注足球,但这年头,不看体育频道也知道男足的水平,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咯。 午饭结束,四人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在初一教学楼的一侧,狭长走向,面积不大;而外面的空地上摆了几张桌凳,面积比小卖部大多了,延伸至初一一班。 青蓝的教室两侧都各有三扇窗户,而空地一直延伸至一班中间的窗户那。 往后,这两扇窗就成了其她人窥探传闻中的天才江声的好地方。轮到江声坐窗边时,江声和苏朝就会倚着窗和她聊两句。 江声没怎么吃饱,胃口恹恹的,再加上食堂伙食太一般,说“一般”都算是侮辱了“一般”。她挑了一袋绿盛牛肉粒,递给江听,那意思是让他付钱。 “棒冰吃不吃?”江听接过她手中的牛肉干,指指苏朝打开的冰柜,问道。 “不想吃,放学回家再吃,”江声摇摇头,瞥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你买了什么?” 江听抬起手里橙黄色的饮料,在空中轻甩,亮给她看。 江声想,又是酷儿,从小学喝到初中,他也够始终如一的。 用饭卡结好账后,四人分道扬镳,江央回远处的初三楼,苏朝和江听回二楼的六班,路上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而江声回一班。 “你去哪?”同桌的季妄弦问刚进教室又离开的江声。 江声亮出从书包里掏出的卫生巾,对她说:“厕所。” 等到江声从厕所回来,季妄弦好奇:“你已经来了?” “没有,”江声摇摇头,拆了牛肉干,分给她几颗,说,“我妈妈让我带着,以防万一。” 季妄弦接过她给的牛肉干,拆开一颗绿色包装的,继续好奇地问:“你妈妈会和你说这些?” 江声嚼着牛肉粒,说:“是啊。” 何止,殊一的妈妈温野是英语老师,思想比较开放,在她们三四年级开始就普及性教育,一套性教育科普课本从执一用到殊一她们这辈。 后面她太忙,找人来代班。代班的人就是执一,从妈妈那接过对四个小孩普及性教育的重任。 四个小孩也在三年的性教育科普中成长许多,从第一次的震惊和无言以对,再到后来的认真吸收。 “妄弦,你想好选什么社团了吗?”江声托着腮,问她。 “你对画画感兴趣吗?我想去看看美术社。” “好啊,我也去。” 下午的社团活动结束后,江听在车棚里等着江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声把书包甩进车篮中,气喘吁吁地说:“和我同桌去了美术社,在实验楼顶楼,爬上爬下,好累。” “走吧。”江听推着车,说道。 如今,她们两个人上了初中,无法再和殊一小白鱼两人一起放学。倒是早晨上学还是一起的,顺路到在喜喜吃个早餐再分开。 到了家,路上嚷嚷要吃上口爱的江声急着跑去上厕所。 江听在她背后追着喊:“那我先给你拿蓝莓口味的?” 江声急冲冲光上门,扯开裤子,果然,中午以防万一垫的卫生巾上染了红。 “好了吗?”江听敲门。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看见自己早晨急忙换下的内裤了,这种事,对着苏朝可以坦然地说,但换成江声,他却有些开不了口。 江声开了门,表情愁眉不展,宣布:“我来月经了。” “难受吗?”江听内心舒了口气,看她一脸的无精打采,有些担心地问。 “不难受,但我不想吃了,回房间了。” 江声坐在房间里,趴在桌上,在日记上写下一句话: 2007年9月3日,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