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靠追老婆成为顶流》 第1章 [gl百合] 《病秧子靠追老婆成为顶流作者:与金【完结】 文案: 应黎穿成《在劫难逃》这本狗血文中渣a……的短命继姐。 渣a在原剧情中各种不当人,把好好一个o折磨疯了。 没想到o带着前世记忆重生,不仅摇身一变豪门团宠,还成为顶流影后。 在劫难逃四个字说的就是渣a。 应黎:“……” 她势必要拯救自己的生命。 渣a动手打主角,应黎拨给保护协会把人领走进行思想教育; 渣a要将主角送人,应黎捡回伤痕累累的主角一点点拼完整; 渣a拿主角的养母威胁,应黎帮助主角重归豪门。 回家那日,主角红着眼不愿意放开她的袖子,小声问她能不能当自己的alpha。 应黎歉意地笑笑:“我只当你是朋友。” 她没看见主角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暗。 后来。 应黎找到世界bug,发现自己只需要跟主角贴贴就能延续生命。 才拒绝主角求爱的应黎:“……” 池醉参加综艺,应黎空降飞行嘉宾; 池醉参加晚会,应黎买了第一排座位; 池醉在剧组拍戏,应老板投资几千万顺带演个炮灰。 … #八一八那个总想跟我家姐姐贴贴的病秧子# #今天庄池cp同屏了咩# #年度最让人嫉妒老婆粉# 扒着扒着,捧回一屋子奖杯的庄黎发表获奖感言:“……感谢我老婆?” #她们终于官宣了!# #余生的糖都被应池cp承包# - 应黎:“那个,我只当你是朋友。” 池醉:“:)” 应黎:“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抱一抱。” 内容标签:娱乐圈 女配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黎,池醉┃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病秧子靠追老婆成为顶流 立意: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 第1章 [棒球棍被高高举起,砸到那一头绿发里撞出声响。 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深色的血沾着别的什么黏在棒球棍上。 高大的alpha仍不知足,嘴角弯出恶意且轻蔑的笑,拽住她的长发狠狠往后扯—— “我允许你倒了吗?” 看着那截脖颈往后曲成脆弱可怜的弧度,应茗眼中光芒更甚,竟伸手去拉她耳坠。 一声一声惨叫在楼梯间回荡。 … 她想,她的人生应当是一滩烂泥。 越是呼吸,越是恶臭。] 这是小说《在劫难逃》片段,截取于主角上一世回忆。 第一世的池醉出身平凡,摊上了个嗜酒好赌的父亲,欠下几十万巨债。母亲麻木懦弱,在家里没半点话语权。 卖完车子卖房子,住的地方越来越破,父亲的脾气也一天更比一天差,池醉和母亲身上总是伤痕累累。 她原本只是个容貌漂亮的omega,后来跟一身蛮力的alpha父亲打多了,慢慢学了些打架技巧。 高考刚结束,父亲被债主逼得东躲西逃,母亲为了保全父亲,将她哄去会所,遇见应茗。 被催发易感期、被五花大绑送到应茗床上的池醉硬生生用牙磨开了绳子,拼着一脸血打伤应茗—— 却不察从楼梯上滚下去,身上多处骨折、脸磕毁容。 应茗对她失了床上的兴趣,一心想把痛苦加倍奉还。 之后是长达三年的虐待。 不准她去读书,让她染了各色头发跟社会闲散人士混到一起,去会所端茶倒水,高兴不高兴都随时出手打得她头破血流。 将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毁成谁见了都摇头的女混混,甚至还要她染上人命。 池醉无论怎样用力地活着,都没办法把那一头枯燥稀少的头发变回从前的黑色,她再努力听话,也得不到谁的半点尊重。 人们见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脸上的伤疤恶心到,听说她的人生后又认定她是自甘堕落。 池醉心里曾有过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所以此刻的黑暗令她难以忍受。 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她穿着多年前的旧衣服从河上跳了下去—— 重来一世。 池醉找到自己真正的父母,祛除脸上的疤,凭着精湛的演技囊括国内外数得上来的所有演员奖项。 应茗是这条血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接着,整个应家、欺负过她的恶人、养父……统统没有放过。 * 这本小说应黎没有看完就死了。 想想也知道,主角最后的结局一定比前世梦过的未来更盛大美好吧。 她挺愿意祝福主角的—— 前提自己没有穿成应茗的继姐。 原身同样也叫应黎,是余曼言跟不知名男人生的女儿,为此被余家视为耻辱,匆匆嫁给当时还不怎么有名头的应烽。 后余曼言过得很痛苦,生下二女儿不久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第二年去世。 余曼言一死,余家迅速与应烽划清界限。 应茗是应烽的亲生女儿还好说,原身的存在很尴尬——她从小身体不好,横看竖看都是个拖油瓶。 剧情中的原身笔墨不多、死得很早,仿佛生与死就是为了给渣a送余曼言留下的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 这串项链救了危急存亡的应氏一命。 第2章 应黎穿来的时机不好,主角池醉已经在应茗手下艰难生存了半年,距离主角重生只剩下半年。 这具身体的死期也在主角重生后。 问题是。 在应黎醒来时—— 她泡在被血染红的浴缸里,一旁精致的小矮桌上摆着一封遗书。 “……” 冷风不知从哪灌进来,吹得应黎一个激灵。 她腿折成扭曲的姿势,手上的伤口都泡烂了,深可见骨。 应黎上一世就死得很惨,且魂体被锁在血肉模糊的尸首附近动弹不得——对这些东西多少有了阴影。 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变得越发苍白,她稍微动了动没受伤的手腕,撑在冰冷冷的浴缸边试图站起来。 身体又冷又虚,所有热量都被冷水带走了,长发像某种冷血动物攀爬在背上、肩上,嗅不到一丝生机。 水声不断响起,时而拨弄几下宛若泛起涟漪,时而激荡非常仿佛暴雨倾泻。 当惨白的脚不稳着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应黎扶着墙壁狠狠地喘气,却是不停下,趁着这会力气还剩一点拼命抬起腿往外走。 这里太冷了,跟闹鬼似的。 也不知道原身的魂体散了没有……是不是也像她前世那样,被困在身体四周离不开。 走到门口,应黎停住了。 她回头去看那封遗书。 ——原身知道翡翠项链在哪儿,这里面该不会写出来了吧? 应黎一咬牙,又挪动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腿往回走。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她昏迷前打了120。 庆幸这个世界跟她先前的世界差不多,救护车号码一样。 应黎又做了一场梦,梦里两个人的记忆疯狂交织,冲得她头疼极了。 偏偏身边并不安静,女声呵呵呵地笑着。 “你穿这衣服不好看,换件稍微紧点儿的,把腰显出来就完美了。”男声带着调侃,“腿这么长,适合穿裙子啊。” “哎呀,我腿比较粗,不好看的,最好不要露出来。” “说什么话呢,腿上有点肉才好看。” “哈哈哈应少您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beta小护士余光瞥见病床上的人醒了,冲着病房里努努嘴。 应鸣不耐烦地转了下头,见那死病秧子望着天花板发呆不吭个气,翻了个白眼道:“让她去,这次不死下次也要死。” “哎呀,说出去也是你姐姐嘛……” “别,我没这么个废物姐姐。” 两人又在门口嘀嘀咕咕了一会,应鸣走了进来。 他单手插兜,吊儿郎当到了床边,直接问:“爸说你手上有个值钱的东西,快点给我。” “……”沉默。 应鸣眯了眯眼:“是一条翡翠项链?余曼言留给你的?我好歹喊她一声妈,她的项链你一个人占了说不过去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回答的声音很是虚弱,听着都费劲。 应鸣冷笑:“装模作样。你不说,老子明天就给你丢大街上去!” 应黎闭上眼:“你丢。” 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应鸣并不是个好脾气,他见惯了血,认为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alpha。 他死死看着这张了无生机的脸,对外大喊:“听到没有?!去找几个alpha来!” 小护士惊了惊:“应少您消消气,她这刚醒呢……” “刚醒又怎么的?连项链的下落都不知道,有个屁用。”应鸣一脚踹向床,力气大得应黎整个身体都震了震。 应黎手背一疼,扎进去的针头歪了。 刚从公司赶来的应烽正好瞧见自己儿子这一脚,当即呵斥:“你这是干什么!” “她在这里给我装失忆呢,我不得顺着她的意把她丢出去?!” “……余家没死绝呢!你丢她出去,我老脸还要不要!” 应鸣像是也很不屑他的亲生父亲:“您这脸啊早就不该要了。姓余的没死您就该把东西拿到手,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应烽气笑了:“小王八蛋,边儿站着去!” 应鸣头一歪,也懒得面壁思过,索性走了。 应烽一直目送儿子摇摇晃晃离开,眼里是点点自豪与宠溺。 等他转过脸,又是那个在会议上秉公正直的应总了。 他看了看床上虚弱得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死的人,叹了口气:“你真不记得了?” 应黎:“你又是谁?” “……我是你爸。”应烽说。 女人却是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扯了下嘴角。 “挺好。一个满嘴咒我死的人说我弟弟,一个看着就烦我的人是我爸。” 应黎掀开被子,将手背上的点滴直接抽了出去。 “不用你们丢,我自己出院。” “……” 应黎‘抽’的动作非常大,甩出一串血珠。 瘦得只剩下皮骨的手像被抽干了精元,散发着青白的死人气。 望着那不断往外冒的艳色血液,应烽后脑一阵发凉:“……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这不是骂了你弟弟了……” “别碰我。” 男人的手抽了几张卫生纸,刚想给她摁上,就被应黎躲过。 她态度很坚决,好似应烽碰她一下就得把皮刮下来那么坚决。 “你。”应烽面上曾有狰狞,显然是要装不下去了。 第3章 应黎冷眼瞧着。 应烽做了几个深呼吸,硬是又挤出褶子笑:“你大病初愈,还不太清醒,我不逼你了。先好好休息。” “……”应黎不语。 他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短暂的安宁。 beta小护士在外听了一大段,轻手轻脚进来,看着坐在床边的单薄背影,撇了下嘴:“不是我说,应小姐您这是作什么呀!应少和应先生都是大忙人,肯来看您就已经是……” “出去。” “你,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 “哗啦——!” 那人一句废话不说,抬手就把床头柜上的摆设往地上一砸。 小护士尖叫一声,颤抖着指着她:“你,你疯啦!你……” 应黎侧过脸,冰冷的眸子如同锁定猎物一般钉在小护士身上:“再说一句,我就砸你脸上。” 第2章 小护士连忙捂住脸,提着气小碎步跑出去了。 “什么人啊……”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应黎紧抿着的唇才略略松些。 重生一回接手这样的烂摊子,她想恭贺自己也做不到。 人或许总是贪心,死了又想活,活了又想活得轻松,活得轻松又想活得好。 原身并非懦弱到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是应烽等不及要那串翡翠项链,派人送了一份录像给原身。 余夫人是出车祸死的,一辆大货车失控撞上来,车里的司机和助理当场就没了,余夫人抢救两小时也没救回来。 那段录像血淋淋地记录着余夫人在被困车内的十分钟多么痛苦,鲜血淋漓。 将母亲看得极其重要的原身当场就崩溃了。 应烽是罪魁祸首,他手上沾了余夫人的命。 竟然还能腆着脸靠余家节节攀升,竟然还惦记继女手上余家家传的翡翠项链。 简直无耻之尤。 不过…… 应黎凝视着自己枯瘦的手和一个巴掌就能握全的大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不能等着原身的死亡倒计时归零。 * 这具身体病不少,应黎每次吃饭都得忍着反胃的冲动把菜咽下去。 养了一周,瘦到脱形的模样才略略好转,瞧着仍不像个alpha——至少是外界审美中的alpha。 她提前出院,医生还给她做了信息素评定,判断她的信息素等级只有c,也就是最低级。 信息素评定是按照对omega的吸引力划分,等级越高越容易被omega选中,两人匹配度高了,更容易生出优质宝宝。 应黎的信息素很独特,既没有让omega臣服的魄力,也没有alpha该有的强度,淡得可怜。 医生怜悯的眼神被她甩在身后,应黎并不关心评定报告,毕竟她连应家都不想回。 来接她的司机态度恶劣,话里话外都是临时来接她耽误他去约会的时间。 “我说应黎小姐,您老老实实在医院待满半个月不好吗?那么快出院干啥啊。”司机看着后视镜里表情淡漠的alpha,并不畏惧,“应少他们都没时间招呼您,我……” 应黎:“去泊南路。” 司机喋喋不休的话语一停,没打算按照她说的去做:“别闹了,您这身体能去哪儿啊。” 默了几秒,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瘦弱的女人合上了眼,心中更加不屑。 啧,在现今社.会alpha能活成这样也是够够的了,女人果然是女人,即使是alpha也比男人差一点。 不具备应少的手段,也没有应少的脾气。 软柿子谁都能捏。 车启动,司机故意点开摇滚乐。 他附和着调子,跟着炸裂的节奏唱上两句,约会迟到的不爽少了很多。 至于后面那个要死不活的alpha? 哈,应少都不管的人他可没资格管。 应黎身上一直在冒冷汗,是常年不运动加上身体过于虚弱的结果。 车窗一关,空调一开,闷得有点想吐——再加上吵闹的音乐,让应黎有一种徒手将驾驶座连根拔起甩到天边变成流星的躁郁。 从医院到应家别墅,路程二十三分钟,她的耳边没有消停过。 当她打开车门下车,看见司机那张得意的脸时,她停住了。 司机笑着降下一半车窗:“还有什……啊!!” 谁能想到alpha猛地发难,眨眼间便将手伸进车内,一把拽住司机的领带,狠狠往外扯—— “呃!你……” 应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脸压上车玻璃,鼻子嘴巴变了形。她力气不大,所以将领带缠了几圈在手上,这么一会都勒出红痕,看着并不比司机好受多少。 可眼中的冰冷令人心惊。 她一字一顿:“我要去泊南路。” * 司机连声答应后她没有立马松开,直到手上勒出了血,她才勉强作罢。 应黎以前脾气就不是很好,这具身体又时时刻刻给她带来痛苦,她正常交流都是在压抑自己。 于是很烦给脸不要脸的人呢。 接下来的路程就舒服很多。 司机将空调关掉,音乐关掉,车窗打开,紧紧闭着嘴巴抵达目的地。 看着后座的女人下了车,司机小声着问:“那个,要给应少他们……说一声吗?” 他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未消,红红地卡在脸中央,肯定不能去约会了。 “想说就说。”应黎头也没回。 第4章 余老太太住在泊南路的老宅里,这里临近郊区,房子又多又杂,烟火气很重。 余曼言是余老太太的亲女儿,当初离开余家是带着郁气走的,因为全家人都要她把孩子打掉。 现在,那个不受欢迎的、应该被打掉的孩子站在这里—— 应黎敛眸,呼吸浅浅到几乎没有。 如果这具身体要继续接受治疗,如果她要从应鸣手中接走主角。 她必须留在余家。 这是在重生第二天,她就做好的决定。 情况比应黎想象中的要严重一点。 她在门口碰见了喜笑颜开的中年女人,对方一见她就把手里把玩的首饰放到包里去,眼神警惕。 之后中年女人怪叫了一声,先认出了应黎:“你母亲都被赶出余家了,你还来干什么?!” “跟你那个姓应的父亲过去呀!我们余家可不敢跟你这大小姐有关系!” “您是,二舅妈?”应黎大致将这张脸与原身记忆里的那张对上。 二舅妈摆摆手,晦气道:“别,别这么叫我!我不和你攀亲戚。” “那二舅妈捅我一刀,把我身上属于余家的血放干净了,我爬也会爬走。” 应黎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甩到二舅妈面前。 “……你,你敢拿刀吓唬我!” 银器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响声,二舅妈瞪着眼睛倒退两步,差点连小包都拿不稳。 应黎蹙眉:“我让您往我身上捅刀子,也吓到您了吗。” 二舅妈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便宜外甥女不对劲。 更瘦了,也更有病了,神经兮兮地跟她那个精神病母亲一模一样! 越想越瘆人,二舅妈嘴上却硬道:“不愧是余曼言生养出来的女儿!还真是——” “二舅妈慎言。” 应黎看向她的红唇:“我要是不想认您了,下回这刀子就不一定掉在您脚边了。” “!” 语气淡淡,话语中的威胁与那双带的眼睛令二舅妈不想再看,她注意到老宅里的佣人正拿着扫帚站在门口冷漠地盯着这边。 二舅妈憋回去的气喷了出来:“好啊!好啊!应家人跑来余家威胁我啦!你们都是死人吗!” 听着这刺耳的噪音,应黎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刺进肉里,稳住了身形。 “闹什么闹什么!” 中年男子疾步出来,一巴掌挥过去,打到二舅妈耳朵上。 二舅妈却像是清醒了,哀叫也不敢,捂着脸陪着笑站在那。 二舅满意了,他乜了应黎一眼:“黎丫头想进来就让她进来,老太太在里面,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这不是被吓的吗。”二舅妈紧紧挨在二舅身边嘀嘀咕咕,“那丫头有点邪门,又是匕首又是放血的……” 二舅不以为然:“年轻气盛,到了老太太面前还敢这样,等着被打出去。”说完警告般地看向应黎。 余老爷子十年前就病死了,这些年在余家当家的一直都是老太太。 她是个alpha,还是个上过战场的特级alpha。年老了也自有一番威严,她一出现,晚辈小辈都噤声干净。 两人将应黎领到待客厅里。 余家老宅有点像是四合院,屋子齐整、摆设略老气,跟应家别墅完全不是一种风格。 余老太太尚在的儿女都住在这里,生的孙辈也在这里,只是没听见孩童的欢笑声,庄严得过分。 余老太太一身旗袍,花白头发一丝不茍地做成造型,略用些许首饰点缀。 她保养得极好,状态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目光锐利如鹰隼,她开口便是:“你母亲做出那样的事,你也有脸来?” 听老太太说以前的事,二舅妈觉得这外孙女是八成认不得了,心里幸灾乐祸。 站在下方的人平静地说:“是母亲被人辜负。” 老太太端起一杯茶:“若非她不听劝告、自以为是,下场能成那样?” “……” “这你倒是不说话了。”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看来心里是懂的,只是维护你母亲。” 应黎垂眸。 老太太也是见过应黎小时候的,她几次三番跟余曼言敲警钟,说这孽债留不得,留了一辈子就毁了。 余曼言就是不听,认死理的劲儿跟老头子一模一样。 可惜认错了理,得了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老太太又恨又痛心,奈何余曼言死得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口气在心里憋了多少年啊,早已成了结,怕是要带到土里去了。 如今见到身子比余曼言更脆弱、心性却更为坚韧的外孙女,她很难不将那些本该加注在已死之人身上的情感连本带利压在应黎肩上。 老太太:“你要让余家认你,可以。只是做余家人没那么容易。” 应黎:“外孙女不怕麻烦。” “……” 这自称改口得倒是自然。 老太太又是一阵莫测的低笑,她点点头:“这是你上赶着要的,到时让你做什么别推脱就是了。” 第3章 老太太让人把她领到余曼言以前住的屋子里去。 “东西坏了都在跟着换,每周固定两次大扫除,放心,能住人。” 老太太身边有个姓顾的婆婆喜欢笑,见着应黎也不似旁人无所谓或厌恶,而是多了点缅怀的意味。 第5章 ‘咯吱——’ 推开门,屋子里的空气中果然没有漂浮着细小颗粒,窗户都开了一半,让阳光洒进来。 外间靠窗的黎花木桌上放了一只精巧香炉,一根细细的、直直的雾线缓缓朝上延伸,带出一点安神的檀香。 屋内摆设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在佣人的照顾下死物也多了点活气。 顾老太指指大书柜:“三小姐在世时很喜欢看书,吃饭总要人喊好几遍才回过神。难得出门一趟,手里得抱着两本,家里人都说三小姐看书看痴了、看呆了。” “她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小木工,书柜第二层最左边放着的那只木鸟就是三小姐做的,翅膀会动呢。” “……” 顾老太随口说的几句话便能轻轻雕琢出一个足不出户又性格安静的omega。 余曼言正如她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说话都轻言细语的柔美感。 屋子里没有照片,顾老太说照片都让老太太收好存起来了。 “有话说,横死的人怨气会久久不散,聚成阴魂害人,连亲属也不放过。”顾老太感慨,“但三小姐生前那个样子,我也想不出她能有多可怕。” “所以隔三差五会来这边瞧瞧,你以后住着有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我老婆子总没事儿干呢。” 应黎收回视线:“谢谢您。” 顾老太简单说了说余家的规矩,一日三餐得去大厅跟老太太一起吃,言行举止不能太放肆,亲戚间不能不和睦…… * 老太太治家严,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厌烦小辈在眼前耍手段。 老宅里来来往往的佣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低着头只顾做事。 眼前的四合院是应黎在这世界里的唯一去处,也是挽救生命倒计时的救命稻草。别说每天的规矩,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赤手空拳上。 再说老太太只是苛刻,并非故意针对谁。 应黎还挺喜欢这位外婆的一视同仁。 次日。 应黎身体尚在恢复中,起得早些反而头疼。 夜间睡得并不安稳,哪怕在这样的夏天从头到脚盖得严实,骨头里也有挤不出来的冷水荡得她难受。 昨晚梦境重复的是原身幼年的记忆。 应该是白天看过余曼言遗物的缘故,梦中能梦到那张温柔的脸。 应黎木着脸刷牙洗漱,换上顾老太送来的合身衣服,在镜子里晃了一晃。 ——镜子里闪过的青色身影不止她一个。 她眼力极好,看清那道重叠的影子披头散发,与她一样又不一样。 左手摸上右手手腕,能感知体温低了还低。 或许是自己曾也阴魂不散过,面对另一个残魂倒没有很畏惧。 她退几步回到镜子前,望着恢复如常的镜面,冷声说:“我替你帮母亲尽孝,替你承担伤害身体后的恶果,并不欠你什么。” 唯一占的便宜就是这具身体,偏偏这具身体的主人自己放弃了生命。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死了也得为生前的决定负责。 想夺回身体或害她性命,她必定用尽手段令‘她’魂飞魄散。 余家宅院里多草多花,空气清新。 踩在石子小路上,应黎却蹙眉轻轻捂住胸口,总觉得里面压了东西,闷得喘不上来气。 她放慢了步伐,调整呼吸。 大厅里只剩余老太太和她没到,故而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二舅妈很明显地‘啧’了声,其他人没甚反应,只是目光略有疑惑,怀疑她长得这么像omega究竟是不是alpha。 当应黎走到空位上坐下时,余老太太也刚好出现。 眼神扫了过来,钉在应黎身上,老太太冷哼一声。 大圆桌上坐满了人,之前见过的二舅、二舅妈、他们的alpha儿子馀子义,还有大姨妈、大姨父以及他们的一对儿女——其中比应黎大不了几岁的女omega怀里抱着一个小宝宝。 见应黎看过来,忙着哄宝宝的omega也抬起脸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嘴里‘咿咿呀呀’哄着宝宝,声音很小。 老太太将她正式介绍给众人,还让顾老太递过去一只镯子。 她不紧不慢:“这是都有的,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好好存着,东西丢了别进余家门。” 说着似有若无扫了满手珠宝的二舅妈一眼。 二舅妈讪笑着把手拿到桌子下面去。 “谢外婆。” 应黎接过来便戴在了手腕上。 她的胳膊太细了,比抱着宝宝的omega还细,玉镯套上去显得空荡荡,有些撑不起来。 这样有贵气的玩意儿该是有些富贵相的人戴着才好看,才能戴出品味来。 不过应黎并不因为这点小事自怨自艾,她接手了这具身体,自然会将身体养好,让这只玉镯与自己适配只是迟早的事。 桌上的早点样式多,大多清淡,应黎吃了七分饱。 她吃饭的速度跟老太太有的一拼,都是慢条斯理,唯恐时间过得还不算快。 余子义先撂下筷子,一副想掏出手机玩又不敢的样子。 二舅妈脸上的无聊显露得十分明显,连指上的宝石戒指也不能令她展开笑颜。 大姨妈习惯了老太太吃饭的速度,自己刻意放慢了吞咽的动作,仍是还得等一会。她便用筷子尖挑碗里的包子皮,偶尔放进嘴里吃一口,慢慢吞吞还能再耗二十分钟。 第6章 她的女儿因为要喂宝宝吃米糊有些手忙脚乱,看起来对带孩子还不太熟练。 身边坐着的alpha哥哥却没结婚,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款式如他整个人一般低调。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老太太吃完了。 她微暖的眼扫了一圈桌上的人,在掠过应黎时停了停。 “行了,都去做自己的事。” 看着老太太起身走了,其他人才接二连三站起来,跟摁下某个开关似的七嘴八舌跟旁边人交流起来。 应黎低眸看路,路上忽然横过来一只腿。对方应当十分惬意或得瑟,膝盖上下抖动着。 面色不变,她直接踩了上去—— “啊!!!!”余子义大叫出声,瞬间惊了一屋子人。 * 二舅妈哭天喊地去找老太太评理,二舅阴着脸让人去喊医生给儿子看看腿,给应黎放下狠话,若是子义有三长两短有她好看。 应黎心平气和:“腿折了能不到处伸,一长一短也未尝不可。” 二舅:“你!” 大姨妈讶异地看向应黎,认真地打量。 ——还以为余曼言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个不中用的,看那瘦巴巴的身体哪有一点alpha模样?简直丢人现眼。 大姨妈并不将多出来的外甥女放在心上。 现在仔细看了就发现,这丫头身板儿是弱,可精神气儿不差什么。 一双眼睛虽有些像妹妹,但遇到这样的事里头也波澜不惊,厉害多了。 余子义正值壮年,又是身体各方面素质强到发指的alpha,这一脚没把他骨头踩断。 老太太把人都拦在了外面,只放应黎进来。 她问:“你可知错?” 应黎:“他要绊我。” “我只知他没绊成你,你却险些把他骨头踩碎。” 老太太语气不好:“就算绊倒了你,也不过磕磕碰碰。” 应黎抬着眼睛直视老太太,说:“下回也不过摔摔打打,下下回也不过破了个皮,再下下下回更不过进医院生死未卜。” “……” 老太太不轻不重拍了下桌面:“好利的一张嘴。” 应黎却态度不改:“坏人不除,只会害好人。” “你又哪里知道你是好人?” 应黎:“我从未主动作恶。” “这就是好人了?” “这就不是坏人。” “……”老太太冷冷地,“去门外跪着。敢跟长辈顶嘴,不像话。” 说的是‘顶嘴’而并非‘残害同辈’,应黎应了。 只是不到一刻钟,顾老太匆匆跑了进来,对座上闭目养神的老太太说:“黎丫头晕过去了。” 余老太太冷嗤一声:“说她她顶嘴,罚她她装晕,这样不好伺候留在余家干什么。” 顾老太急急:“我让给子义看的医生看过了,黎丫头身体差着呢,手腕上还有……” 说话说到一半不是顾老太的风格,余老太太问:“有什么?” “……有,有匕首割过的伤!” 余老太太拨弄腕上佛珠的手一停,眼一下睁开。 * 拿起床上那人的胳膊,看着仍然狰狞的伤口,余老太太面色极其不好。 顾老太唉声叹气:“她昨天说怕冷,要穿长袖我还没觉出来,原来是为了遮这个……这丫头真是……” 余老太太肃声道:“活该!谁让她不心疼自己身体,还怕别个看见了?敢做不敢当,跟她那个妈一样。” 顾老太习惯了余老太太的性子,并不顺着这句话说:“要不是你对曼言那么苛刻,她哪里能在外头受尽委屈不敢跟你讲?现在轮到小的了,趁着在你跟前时间没那么长,还敢跟你说两句顶嘴的话……” 第4章 明明自己先提到余曼言,余老太太却让顾老太闭嘴,不想听这两个字。 顾老太干脆不说话了。 “……” 房间里沉默着,老太太把应黎的手放回床上,慢慢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抬手落下床帐。 她转过身看顾老太,脸不自然地转了回去:“这丫头不教越是无法无天。” 顾老太又开口:“她不是说了嘛,她不是坏人。” 余老太太今天才让人去调查应黎在应家的生活情况。 她先前不是没想过,纯粹厌恶应烽到了一定地步,完全不想听应家的事。 顾老太明白余老太太掌权这么些年骨子里是有一定偏执的,不拦着她,只偶尔提点两句,能听得进去就听,不能听进去也没事。 总不会出大问题。 然而调查的人在晚饭前回来,带的消息却险些让一向有条理的余老太太晚饭没吃进去。 顾老太叹息,想着这回问题怕是小不了了。 * 梦里有道扭曲不清的人影死死掐住应黎的脖子不放松,她越是挣扎,窒息感越真实。 忽然有什么在扳动她的身体,那道看不清面目的影子发出刺耳尖叫,慢慢消散—— 应黎睁开眼,额上细细密密不少汗珠,喉咙干烧得发疼。 床边坐着余老太太,后面站着顾老太、二舅妈和大姨妈,除了余老太太相对镇定一点以外,其余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了惊惧。 “我……”她刚说出口一个字,接下来的话就成了气音,细弱蚊蚋。 顾老太忙去倒了水,急忙过来:“快润润嗓子,这怎么得了。” 第7章 应黎撑着手肘坐起半边身,右手手腕的伤仍是狰狞,皮.肉翻出来有血丝,疤也没长好,使不上劲。 就着顾老太的手喝了两口水,应黎疼到冒烟的嗓子才缓和些许,只是还像卡了异物。 若她手里有面镜子便能看见脖子上明显的掐痕,都黑都紫了,甚至能让人疑惑这人为何还没死。 余老太太铁青着脸,她紧紧盯着应黎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应黎:“……”她在睡觉。 余老太太:“你在掐自己。要不是你大姨及时赶到,你就把自己掐死了。” 木床上的人睫羽颤了颤。 余老太太撇了眼她腕上的伤,隐怒道:“你就那么恨自己?做梦也要杀了自己?” 应烽是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待的,但至于么?余家不要没出息的alpha! “……”应黎默了默,静静抬眼,“外婆,我可能中.邪了。” 等着一段伤心往事的余老太太:“?” 顾老太:“??”年纪轻轻信这个,不太好吧。 大姨妈&二舅妈:“?!”果然是个神经病吧! 应黎淡然极了:“您认识高人吗?能驱邪避凶那种。” 话音一落,她后脑勺阴凉许多,像是有人从后面抱着她,贴着她的头皮摩挲。 二舅妈翻白眼,却也不敢大声了,只嘀咕:“应家真是会养人啊,又没礼貌又信鬼神。” 余老太太侧过脸沉声呵斥:“你不想待就出去!” “……”二舅妈委屈地抿了下嘴,觉得留下没意思,转身真走了。 看着应黎那双黑沉沉的眼,大姨妈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笑笑说:“小黎醒了就好,我也得告辞,小情还不太会抱孩子呢。” 余老太太背对着她没说话,倒是顾老太点头表示理解:“快去吧快去吧,小情身子弱,别累着。” 顾老太送大姨妈到了门口,反手把门拴上。 余老太太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取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拉过应黎的手,圈在了她手上。 应黎愣了愣,眼睛望着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没反应过来。 拿下佛珠的动作干脆利落,商量余地也没有,送出去就必须接受。 顾老太故作讶异:“这串佛珠是老太太您戴了二十多年、让空幻法师开过光的。” 余老太太哼道:“就你话多。” “……谢谢您,”头发的存在感终于回来了,后脑勺没再漏风了,应黎真心道,“外婆。” 余老太太虎着脸:“下次再看你做这些事,就赶你出去!” 应黎眨眨眼:“好。” 余老太太:“手腕这种地方不准留疤,天天该搽药的搽药,该补身体的好好补,余家不差你这点钱。” 应黎:“明白了。” 余老太太:“也不准仗着身体不好就乱了规矩,别像今天似的来那么晚,起早一些在院子里走走,年纪轻轻晚起像什么话。” 见眼前眉目清冷似有郁气的小alpha一句句答应着,余老太太站起身,说:“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什么高人什么辟邪都不如你做两件孝顺事来得实际。” 应黎同样没反驳,再次郑重说了谢谢。 余老太太平日里总教小辈要客气,实则真到了这个地步她又不爱听了,没好气地重重哼了声,很瞧不上应黎的样子。 顾老太一直在旁边笑着看,听着门开门关的声响,她知道自己该跟过去了,匆匆帮应黎躺下去,撚好被子:“我是头回听老太太说这老些话,别看她云淡风轻,心里着急着呢。” “她的话你要听到心里去,诚心诚意待人,老太太也并非不通情达理。” 被子里的手轻轻碰着仍有余温的佛珠,应黎认真地点头。 顾老太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具身体娇弱,跪了不到二十分钟膝盖都疼。 应黎阖上眼,困意又悄悄缠绕上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回没再做噩梦。 * 可能昨天睡得饱,第二天应黎六点多睁眼,下床时神清气爽,竟有些脱胎换骨的感觉。 她抬起手腕去看那串佛珠,发现其中有一颗上面生出丝丝裂痕。 应黎心里升起的点点愉悦立马就被压下去。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日两日康健。 清理好自己便去了老太太的屋子,这个年纪的alpha觉都少,天不亮起了床,在院子里打会拳出点汗又去换干净衣裳。 见应黎垂眸站在旁边,余老太太斜睨着眼瞧她,见她身上确实是挑不出错,也不夸也不言语,依旧是冷哼一声擦过她走了。 之后跟家里人一同吃早饭,余老太太把应黎的位置挪到自个儿旁边。 她两侧总是空着的,没人敢跟老太太坐在一起,老太太也不爱跟人贴着,这是头回有小辈得了这么大的‘福分’。 虽说不是人人喜欢的‘福分’,但不想要是一回事,别人轻而易举得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二舅妈瞪着眼睛去看自己生的儿子,嘴里不是个滋味,喝粥差点都闪了舌头。 “……” 余老太太看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一扫就将众人各异神情尽收眼底,再看向身边波澜不惊的年轻alpha,绷着的面皮缓了缓,只表情说不上好看。 第8章 她向来都是表情不好看的。 时间飞逝,两月转瞬即过,应黎尖细下巴上养出一点肉,人也看着像个样儿了。 她随了余曼言,天生皮肤白,又有一双标致的桃花眼。 与omega含情脉脉的水眸不同,她眼尾微勾,眸光流转间带出些许不笑也笑的媚意,唇红得艳了,却不俗,宛若玫瑰花汁—— 是一种能将浪漫致死的凉薄。 应黎身材高挑,五官明艳,哪怕穿着老太太给她的青布褂子也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仅仅两个月,老宅里的人竟是习惯了老太太身边总有这号人物,能替老太太传话、能坐在老太太身边、能给老太太念书。 二舅妈私底下叫应黎狗崽子,说她只会在老太太面前摇尾乞怜,在旁人面前恨不得把鼻孔仰上天。 大姨妈每回听了也只笑笑,该怎么客气还怎么客气。 余家有珠宝生意,主要大姨妈管着,二舅他们一家像是给大姨妈打工的,没什么话语权。 余子义大学毕业几年,二舅妈一直拦着不让他找工作,老想着见缝插针把他弄到珠宝行里去,或是让老太太介绍几个老友带带他,比成天看人脸色强。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破碎的,余子义就这么在余家玩了几年,大把大把往游戏里充钱,没钱了就找妈妈要。 几个小辈里,老太太最不耐烦看余子义,更别提让他在跟前尽孝了。 大姨妈家omega表妹嫁给了陆家二公子,生了个女alpha。 陆二公子常年卧病在床,平日有什么事都由表妹出面。 她家另一个alpha表弟跟言家omega接触近期进展不太顺利,对方连一顿饭的功夫也不肯给他。 这日,余老太太让大姨妈带应黎去市里最大的珠宝行逛逛:“别到头来不认识自家生意。” 大姨妈笑着:“好好好,我正愁一个人去无聊呢。” 话尽,她又对一旁脸色不阴不阳的二舅妈说:“你上回看中的那套黄金我顺路给你带回来。” “……” 在老太太冰冷的视线里,二舅妈实在勉强不出热情的笑容,只讷讷点头。 应黎摩挲了会儿腕上的玉镯,唇角提了提。 第5章 “久等了,姨妈。” 年轻的alpha自老宅里缓缓出来。 她换了件修身的墨色旗袍,腰间勾勒着一株白山茶。枝叶用暗线细绣,诡谲蜿蜒,与过分纯洁的白合在一起,绽放出些许出格的艳丽。 笔直漂亮的腿轻轻带着裙摆晃动出弧度,压在青石板上四平八稳,踩出极有韵律的脚步声。 微卷长发披散下来,左侧面以两枚珍珠发夹固定,竟是一缕碎发也没漏下。 “……” 饶是见惯美人的余曼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alpha有不输于大明星的美貌。 眉间挥散不去的郁气哪里敌得上那双勾人心魄的眼,假以时日等她病好,光凭这张脸也足够在外面吸引一大片omega了。 余曼雯心中警铃敲了敲,面上不显:“小黎随意打扮打扮就这么好看,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个omega。” 应黎并不谦虚:“随了母亲。” 余曼雯:“……呵呵呵。”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路上余曼雯大概说了说珠宝行的情况,应黎漫不经心听着。 车穿过近两年新修的道路,驶上去往市里的高速。 余家珠宝行在全国都有分店,在业内名气很大,客户大多是当地名流。 余曼雯一下车就认出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长车是言家常用车,她领着应黎进去:“你到处看看,我照顾下熟人,马上就来。” 应黎淡淡‘嗯’了声,直接跟了上去。 余曼雯一回头,眼神变了,似有若无地挡住她去路,笑得无懈可击:“那边有新来的款,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姨妈做主送你两套。” 两套,少说也有上百万,姨妈还真大方。 应黎还是‘嗯’了声,却停在原地不动。 “……你到底要干什么?”余光瞥见言夫人过来了,余曼雯语气不免着急,“不要耽误姨妈正事。” 应黎微微笑着:“不会耽误。啊,言夫人到了,您还是正对着她吧,背对着挺不礼貌的。” 余曼雯:“……”我看你今天就没打算对我这个长辈礼貌。 余曼雯深深看了应黎一眼,熟练挂起惊喜的笑,转身叹道:“哎呀,好几天没见你了吧?” 言夫人挽着一个omega的胳膊,也笑:“是啊,难得带若若出来选首饰嘛。我也不去别家,直接奔你这来了。” “猜到你这大忙人准在这,就没提前跟你说。” 说着,她目光移到应黎脸上,嘴角弧度一滞,迟疑着:“这位是——?” 余曼雯:“是曼言的女儿,这段时间才回余家呢。” 听着后半截话,言夫人便移开了眼睛。 余曼雯不说名字,她也懒得问,言夫人拍拍omega的手背:“叫人哪,这是送你长命锁的余阿姨。” 言若小声:“余阿姨好。” 余曼雯笑得合不拢嘴,好像这几个字沾了蜜:“好啊好啊,若若越长越好看了,真是便宜我家那小子,哎。” “……”这话听了耳熟,应黎挑眉。 余曼雯亲.热挽住omega另一边胳膊,带着两人往别个方向去:“今天想看什么呀?” 第9章 言夫人抢话道:“手链,她腕上那个戴了几年都舍不得丢。” 言若小脸煞白,望向母亲眼里有浓浓祈求。 言夫人视而不见,强硬地拽着不太情愿的omega往前走:“都到了这里,别再任性。” “不,妈妈,我……” “当着你余阿姨的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懂?”言夫人冷冷地问。 言若嗫嚅着,眼眶微红地低下头。 余曼雯则乐乐呵呵地跟在一旁,没听见母女两对话似的,十分热情地给言若推荐这个推荐那个。 试戴时,应黎看见那只手不肯拿出来,却被言夫人狠狠一拽。 言若吃痛地咬住唇,眼里含了好久的泪终于落了。 言夫人表情更加厌恶:“哭什么哭?我还要哭呢!哪有给你买东西都不乐意的,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若若我可告诉你……” 余曼雯抬手让面前的销售到一边去,自己也借口倒茶给她们喝而离开。 * “别!妈妈,我戴,我戴,你别扯断它,我求您了……” 言若又瘦又弱,她一个不察就被言夫人夺走宝贝了一路的银色手链,顿时吓得不住颤抖,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 言夫人仰着头,像战胜归来的将军,施舍着问俘.虏:“你发誓不跟那个东西联系。” “……妈妈,我已经……好好好,我发……”言若唯恐言夫人手一用力就断了她最后一点念想,吸吸鼻子刚要举起四根手指。 忽而一道女声不紧不慢响起:“其实言小姐的手并不适合戴黄金。” 言夫人眯着眼看过去:“是你?我跟我女儿说话,你来插什么嘴?!” 应黎浅笑:“只觉得一条手链而已,不该伤了言夫人与言小姐的感情。” “你不过——” 言夫人眼睛往下一挪,看清那串佛珠,整个人都愣住了。 应黎抬起手腕让她看得更明白,轻声说:“言夫人认识外婆?” “……岂止认识,我是老太太抱着长大的。”说完,言夫人清了清嗓子,笑容和蔼不少,“你是曼言的女儿?叫……” 应黎:“应黎,应该的应,黎明的黎。” 言夫人叠声说这名字取得好。 应黎放下手,淡淡看向言夫人手里的银链:“言小姐无名指上的戒指搭配这串手链正好呢。” “……是么?” 言夫人疑惑地比对比对。 半晌,也不知是信了没信,她将手链套回言若腕上,笑,“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 言若捧着那只手,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在余家住哪儿呢?”言夫人依旧挽住言若的胳膊,不让omega离开自己一步。 应黎:“住在母亲以前的旧屋里。” “噢——没回应家了?” “没有。” “老太太一定对你很好,这串佛珠我瞧她戴了几十年了。” “是。” “……” 通常言夫人问一声,应黎答一声,答得惜字如金,一点也没有方才凑过来为言若说话的主动。 等等。 言夫人眼珠子一转,她明了了。 正好这时余曼雯快步来了,笑着把两杯花茶递过去,然后侧身盯着应黎:“小黎啊,珠宝看好了吗?有喜欢的么?” “……”女人却是轻轻将眼睛落在低头小口小口抿茶的omega身上,眼眸微动,“有。” 余曼雯脸色骤青。 * 回去路上应黎有些头晕,靠在椅子里没一会就睡着了,这让酝酿着说些长篇大论的余曼雯如鲠在喉。 她记得应黎的那个眼神,分明看上了言若。 要知道言若跟她家承泽的戒指都交换了,可不能让这刚回来的便宜外甥女给截胡。 言家就这么个独苗omega,本该是万千宠爱的。 谁知言若前些年跟苏家那个beta闹得沸沸扬扬,惹得闲话不少。 后来苏家破产,苏喆锒铛入狱,对家纷纷踩上一脚,使得苏又青沦落到了餐厅服务员的地步。 她一辈子都还不清苏喆的债。 言家一开始就不乐意把女儿嫁给beta,又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肯再让言若跟苏又青有关系,想着尽快挑个alpha把她嫁了。 看在言、余两家世交,冯承泽跟言若年纪差不了多少的份上,婚事匆匆定下。 奈何言若不是头疼脑热犯了就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余曼雯懒得管,全权交给言夫人处理。 反正不伤了两家人的面子,这事就好办。 余曼雯没想到老太太亲自等在老宅门口接她们,表情差点没拾掇好叫她看个正着。 “这是心疼小黎呢?”余曼雯假装吃醋道,“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香了。” 余老太太瞟了瞟能言善道的大女儿,没说话。 看着应黎眉心轻折、面色比出门前苍白许多,顾老太连忙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形,叹息道:“两个月还是少了,你这身子要细细养。” “让外婆担心了。”应黎走到余老太太身边,轻轻握住老人家干枯的手腕,眼眸清明道。 “……” 余老太太最不爱拉拉扯扯,却看在她病弱的份儿上没与她计较。 略有不满地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倒是没掸开那只微凉的手。 应黎半垂着眼,脑袋发晕,思绪竟是一刻不停地运转。 第10章 她想言若的那条链子,想言家苏家的关联——也想到了尚不知下落的主角池醉。 她目前靠着老太太对亡女的思念得以在余家立足,但原身脱离余家太久,跟余家实在难扯上紧密关联。 必须做些能让老太太觉得她有价值的事儿,才能借余家之力去找主角。 * “小姐,该睡了。” 站在应黎面前的女人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穿着最简单的t恤短裤,面容清秀。 beta是顾老太的孙女,自幼离家学武,学成归来后跟朋友开了家私人安保公司,员工全是beta。 在这个世界里,alpha与omega能因信息素而互相吸引,平庸普通的beta就显得不那么惹人欢迎。 所以大多数beta都会找beta结合生下后代,更有小部分极端beta厌恶a和o。 易璇就是其中之一。 易璇上头有个alpha姐姐下边有个omega妹妹,她当初离家是自愿的,多年没跟家人见面也几乎断干净那点亲情。 唯有顾老太从小护着她不让她受欺负,易璇知恩图报,谁的话不听都行不会不听奶奶的话。 顾老太最知道怎么牵动人内心深处的情绪。 她说应黎亲生母亲意外去世,留了个狼子野心的继父和胡作非为、同母异父的弟弟,余家也不大能容得下这位‘应小姐’,就只老太太护着一二,但又有几年呢。 应黎身体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是一回事,在应家受了多年冷眼是一回事,年纪轻轻就把生路断绝了,实在可怜。 易璇便暂时放下对alpha的成见,答应奶奶在应黎身边保护她。 这两个月以来,易璇与应黎同吃同住,彻底改观还是月前的一件事。 第6章 顾家有几个亲戚不爽易璇已久,还想哄着顾老太与易璇断绝关系,赶出余家——其实就想换个顾家孙辈进余家沾点光。 易璇清楚记得那天下过雨,应黎正盖着薄毯躺在靠椅上喝药。 一听外面吵闹,应黎担心坏了老太太午休,面不改色将还烫着的苦药一饮而尽,就这样穿着灰扑扑的长褂子、布鞋往前厅去。 顾老太到底年纪大了,心软了,遭不住这群人胡搅蛮缠。 应黎来了二话不说,让佣人架着两个带头闹事的丢出去,特地留下那个骂过易璇的alpha,问他:“你刚说,beta都该死?” “没有信息素的beta就是异类!像易璇这种厌恶alpha的beta更不该活着!”那人瞪着默不作声的易璇,“顾奶奶念着情分不赶你走,你就厚颜无耻留在余家蹭吃蹭喝,呸!beta果然都……” 应黎看向一脸痛心的顾老太,歪了下头:“您瞧见了,易璇和他们,只能二选一。” 顾老太苦笑:“都是一家人,不应该闹得这么绝……小璇是个好孩子,她在我身边……” “你糊涂啊!易璇她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认!哪里会认你!”那人越发激动,“分明是图你跟余老太太关系好,想留在这做她的生意!” “易家都不要易璇了,你还当个宝似的留着!顾家自家子孙你不帮不理,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beta孙女……” 顾老太闭上了眼,重重叹了声气。 易璇见不得她为难,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应黎挡了回去。 那人纤细的手腕上还留有一道深深疤痕,戴着大了一圈的玉镯,更加衬得身体孱弱。 轻轻伸出的手却宛若一道符咒,定住易璇不让动弹。 应黎继续问顾老太:“您对我多加照拂,我心存感激,今天您选了顾家人也不要紧,易璇以后我来护着。” “您精力有限,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我能理解,易璇也能理解。” “问题是——您到底选谁呢。” 顾老太不太敢看易璇,她又是一口气叹出去。 易璇懂了。 之后,应黎兑现了承诺,将易璇视作亲妹妹,说她就是说自己,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顾家那边得了顾老太的好处也逐渐安静下来。 现在想来,应小姐当日是有些手段的。 她一眼看清这件事缘由就是顾老太举棋不定,安抚这个同时又想让那个顺心,可哪有那么好的事,总有人贪心不足。 应黎逼着顾老太选,也是逼易璇与顾家断干净,孑然一身只剩个应黎要报答。 一箭三雕。 说回现在。 易璇看着深夜还不如睡的alpha,紧紧抿住了唇。 应黎一向很遵医嘱,很想将身子养好的,熬到这会儿实属诡异。 “上回让你查的人有下落了吗?” 应黎太阳穴胀得发疼,她合上资料用指间打着旋儿揉了揉,并没舒服多少。 易璇点头:“苏又青在名叫‘雕琢时光’的西餐厅里当服务员,餐厅老板姓陈,背景很深。” “另一个omega按照您说的去查,只能缩小范围锁定大致区域。” 应黎垂下手,阖上眼靠在椅背上,很轻地说了声:“这就够了。继续让人盯着冯承泽。” “……是。” * 应黎与老太太下棋中途接了个电话,便一改先前作风,每落一子都极具杀意。 余老太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轻易将应黎所执之子围攻击败,转眼间叫年轻的alpha满盘皆输。 “有事就走,别在这碍眼。”老太太撚着棋子丢回棋奁里。 第11章 应黎只跟她学了两个月的下棋,虽多半是输,但偶尔两招也难得亮眼。 心飞了,这棋也下不好了。 老太太知道这人心思不至于如此浅淡,无非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看着应黎撑了伞在雨幕中远去,老太太神色难辨。 外头易璇为应黎备好了车,人一到就往目的地开。 “抑制剂准备好了。”易璇给她看怀里的箱子。 应黎拨弄着佛珠,闭眼养神。 让易璇公司里的人盯了冯承泽几天,终是抓到把柄。 冯承泽心里对言若与苏家那个beta纠缠几年的事早有不满,娶她也只为给自己开的小公司提供便利。 每每看着言若那张貌美的脸,冯承泽不是没有触动。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alpha,与言家订亲后就没在外头找过了,谁知言若端着架子不肯让他近身—— 这可气死冯承泽了。 与苏家beta交往那几年,该做的不该做的绝对都做过了,一个被beta睡烂的omega,居然还敢拒绝未婚夫alpha的求爱?! 或许是言夫人又威胁了言若什么,言若今天上午答应了冯承泽邀约。 盯在那的眼线说,两人进了会所包间半天没出来,用检测仪测出空气中含有浓度不正常的omega信息素。 * 会所安保性极强,包间的门都由特殊材料制成,即使有omega在这发q也不会泄漏太多信息素。 光凭alpha嗅觉是感知不到的,所以应黎给她们配备了检测仪。 应黎在易璇护送下来到紧闭着的包间门口,看着两边严阵以待的beta保镖,她红唇微动:“砸。” 破开特殊材料的门需要用到杀伤力较大的武器,没有雇主当面许可她们不敢随便使用。 话音一落,耳边响起上.膛的声响,应黎轻轻闭上眼—— 只听密密麻麻的击破声接连响起,没一会鼻尖便涌上些许难闻的烧焦味。 弥漫开来的烟雾与浓烈的水蜜桃味信息素混到一起,伴随着alpha压迫性极强的烈酒信息素。 屋内两人衣衫不整,泪眼婆娑的言若脸上挂着红肿巴掌印,蓬头垢面在地板上挣扎。 冯承泽刚解开上衣扣子,正准备用领带捆住言若的手。 他抬头不善地看过来—— 应黎没给他反应时间,当即让beta制服冯承泽。 “你疯了吗应黎!!你看清楚我是谁!!!” 冯承泽处在理智丧失边缘,挣扎都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死劲儿,两个beta一时还没压住他。 易璇刚要动手,就见背影单薄的alpha夺过旁边保镖手中的武器,眼也不眨,对着冯承泽膝盖就是一枪。 “啊!!” 一时之间,屋子里除了冯承泽痛苦的哀嚎声,谁也不敢出声。 应黎将武器递了回去,懒得再看冯承泽一眼,走到言若面前,半蹲下去。 omega有些神志不清,但依旧记得远离alpha,她瑟缩着将自己团成一团,呜呜咽咽地哭着—— 越是如此,越是容易吸引alpha地施.虐.欲。 周围水蜜桃味的信息素甜到发苦,浓郁得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 应黎动作麻利地拉开箱子,拿出抑制剂对着言若后颈处注.射。 “她需要一刻钟冷静,易璇你帮她穿好衣服。”应黎起身时眼前发黑,她声线微颤,“顺便数数脸上多少巴掌。” “你劲大,等会一个一个打回去。” 易璇:“是。” * 应黎知道信息素这东西存在开始,就一直在找办法训练自己对这东西免疫。 说到底她没接受过这个世界的教育,压根不相信仅凭信息素之间的吸引alpha就能与omega共度一生。 她厌恶在信息素催动下化身野兽的alpha,也怜悯一生被信息素支配的omega。 她不愿成为其中一员,哪怕挖了腺体也在所不惜。 处于易感期的omega脆弱又满是诱惑,尽管应黎来之前做过充足准备,打过两针抑制剂,也难免受到影响。 她靠在车内缓了许久,过快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频率。 易璇让她们把死狗一样的冯承泽拖到医院去以后,打电话给言家的人来接。 应黎故意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又是伤残的alpha,又是昏迷的omega,空气中漂浮着水蜜桃信息素——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omega是全社.会看重保护的存在,任何一个想要强行标记omega的alpha都会受到制裁。 “……” 关上车门,隔绝外面各色目光,易璇看着掌心里血迹斑驳的应黎,深深皱了眉:“您该交给我去做的。” 应黎呼吸清浅,眸光略有些涣散:“我想试试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易璇:“……结果呢?” 应黎厌弃地问:“我现在不适合做腺体挖除手术对吧?” 她身体太虚弱了。 “!!” 易璇惊得半天都没合上嘴。 视线偏移,从沾了血的指甲到手臂上发青发肿的针眼,艰难地吞咽两下口水。 易璇意识到眼前这个连健康身体都没能拥有的alpha说的是真的。 真的会有alpha为了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宁愿去伤害自己吗? 腺体挖除手术多半是针对想要消除永久标记的omega,极少数极少数的alpha会由于身体原因不得不挖除腺体。 第12章 从未听说有a因为不想标记o去做这个手术的。 易璇想要说些什么打消应黎的念头,可那人又没事儿人一样让她把车开回余家。 年轻的alpha看向窗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点。 第7章 消息传回余家,所有人都炸了。 冯承泽是这一代最优秀的顶级alpha,不仅帮着余曼雯将珠宝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自己有模有样地开了家小公司。 他洁身自好,短暂谈过几个omega女友后体面分手,跟势均力敌的言家独生女订下婚约,风光无限。 若只是几个beta,怎么可能制得住冯承泽?再一打听,嚯,应家那个病秧子竟然找上易璇—— 易璇为位高权重的掌权者提供专业安保服务,每一个beta都经过严格训练,既会多国语言,还会处理公文、策划活动,必要时候能担任司机、助理。 最重要的是,她申请到了一批武器。 而今天,那批武器全用在保护一个差点被强行标记的omega面前。 余老太太相当重视冯承泽这个外孙,平时余家有事都会与他相商。 再看一向稳重的余曼雯满脸是泪地过来要说法,余老太太狠下心,让人去把那个不肖子孙绑回来。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道清冷女声:“外婆。” 那人披着易璇递过去的白披肩,穿着深色长衫,及腰长发盘到脑后,以一根白山茶簪子挽好。 她跨过门槛,表情淡漠地越过众人走到余老太太跟前,慢慢蹲下来,单手扶靠在老太太膝盖上。 “……” 见她隐隐有些示弱的模样,老太太再狠的话也被往日应黎认真坐在床边给她念书的模样冲淡了,只是在家人面前,老太太仍板着脸:“你还敢回来?” 余曼雯可不是吃亏的主,若不是老太太在这里镇着,应黎能不能好好回来都难说。 “外婆别生气,为这些人不值得。”应黎说。 “……” 没想到这死病秧子第一句不是认罪,也不是伏法,反而教训起她来了。 余曼雯怒极反笑,“哪些人?!承泽再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做表妹的这样对他!” 应黎微微侧眸:“若落到姨妈手里只是教训两句便大张旗鼓娶了言若,才是丢死人。” “你!”余曼雯眼中含泪,“你是觉得你没错?!” 应黎缓声问:“哪里有错?” 余曼雯不跟她说了,这疯女人脑子不正常,打伤了人竟也理直气壮。 旁边站着的其他亲戚跟余曼雯关系自然近些,见她被一个小丫头压住了,纷纷开口: “老太太,承泽可是您最疼爱的外孙啊!罚也只能姓余的罚,关姓应的什么事?!” “果然是在应家长起来的,一点也不像曼言!曼言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哪有这样难听……” “承泽还在医院生死未卜呢,要是废了一条腿怎么好啊。” “跟长辈顶嘴,一点规矩也没有!这种人千万别留在余家……” “言若跟承泽两情相悦,她一个姓应的插一脚真是好笑。” 你一言我一语,好好一个大厅成了菜市场,老太太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操起茶杯往底下狠狠一甩,清脆一声响伴随着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片,鸦雀无声。 余老太太目光如炬地看了一圈人脸,沉声:“小黎是不是曼言生的我不知道?要你们说?” “……母亲,这也是大家担心承泽,难道您就不担心吗?”余曼雯抚着胸口,“我待小黎也不差啊,她头回去珠宝行我就让她随便挑新款……” 二舅妈一听这个就来劲:“哎哟,那不得上百万啊!大姐您也太大方了。” “小黎不是我说,你这真有点不识好歹了,一百万啊!那可是一百万啊!你这年纪轻轻不靠着余家不靠着你大姨哪里能挣这么多钱!你转眼就打伤你大姨的儿子,真是……唉,我不说了,太没话说了。” “外婆,”应黎轻声说,“我没要。” 苍白的手慢慢盖在满是皱纹的手背上,应黎垂下眼:“我看见言若,就想到了母亲。” 余老太太冰冷的面容生出丝丝裂缝。 应黎:“omega不是alpha所有物,她拒绝被冯承泽标记,那冯承泽就没资格对她动手。” “仗着比omega多点力气,试图用暴力驯服,我只打了他的腿没废了他,算是轻了。” 余曼雯气急:“你信不信我……” 应黎自顾自地说:“如果我遇见当初勉强母亲的alpha,我会活生生挖出他的腺体,当着他面踩烂,再喂他吃下去。” 半跪在余老太太面前的alpha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血腥满满的话,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应黎轻描淡写抬眼,直视着老太太微动的眼眸:“我明白我不该以这种方式出世,让母亲难过,所以我想做点什么,减轻我存在的负罪感。” “这条命早就不顾一切了。” 满堂寂静。 余老太太微微颤抖着用手摸上alpha微凉又决绝的脸,半晌都说不出话。 有晶莹湿润了她的眼,令她眼底凝结了二十多年的坚冰寸寸融化。 她的女儿深受其害,事后固执己见留下不该存世的孩子,一个人几乎与全世界背离。 她怎么能——怎么能容忍冯承泽像多年前欺辱她女儿的畜生一样欺辱另一个omega?! 第13章 有人跟她一样的心情,有一样的狠绝,怀揣着一样的念头。 “……” 当余老太太用那种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余曼雯就知道完了,但她不易服输,仍道:“母亲,承泽跟若若都要结婚了呀,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小情……” 应黎慢慢站了起来,冷冷问:“任何一个被强迫的omega都是欲拒还迎吗?任何一个因此被审判的alpha都是被冤枉吗?” “那我打冯承泽的那一枪可以说是他求我打的吗?虽然他嘴上拒绝。” 余曼雯无言以对,只能:“我跟你外婆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没教养,你……” 余老太太不咸不淡:“坐下,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她一个眼神,顾老太去搬了椅子到应黎腿边,低声说:“你快别说了,回头动了气头又疼。” 应黎谢过顾老太,紧挨着余老太太坐好了。 之后发展不出应黎所料,余老太太让冯承泽能下地后带着订婚信物去言家,对方要退婚要惩罚任打任骂,务必让言若消气,别毁了两家人的交情。 二舅妈跟在神情恍惚的余曼雯身后,说:“谁能想到老太太这样处理啊,都是被姓应那个狗崽子挑唆的。” “本来么,当作承泽跟言若小情侣打打闹闹就完了,非要定性得这么严重……哎,你是不是啥时候得罪了那狗崽子啊?” 余曼雯停住脚,唇上咬出了血腥气。 “……承泽有个好歹,我要这杂.种偿命。” 二舅妈‘哦哟哟’地走远了,边走边回头。 她这是第一次听见余曼雯骂人呢,看来真是气死了。 二舅妈却是得意。 * 母爱能跨越alpha与omega之间悬殊的隔阂,感受对方的痛,对方的苦。 应黎靠在太师椅中,易璇站在后面给她揉捏肩膀。 易璇望着垂下去的纯黑的发与那片白腻腻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顿了顿,说:“余曼雯以后不会放过你了,为了一个omega在家里树敌……值得么。” 应黎拨弄着腕上的佛珠,指腹摩挲着佛珠上的浅浅裂痕:“在我这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做。”以及怎么做。 易璇赞同地点点头。 她倒是一点也不后悔跟在这人身边了,做了许多以前不敢做的事。 回想一脸高傲的冯承泽瘫在血泊里哀叫的模样,她能做几个美梦呢。 这事乱了。 言夫人本来也有那么一点点顺水推舟的念头,谁知余家丢了个满身狼狈的冯承泽过来赔罪,大包小包提着慰问言若,言夫人也真不好继续装作好亲家你侬我侬。 只得暂时扮作气急攻心的哭丧脸,倒在沙发里掉眼泪。 言若回来后受了刺激,现在离不开人陪着,但见着她这个母亲也是尖叫恐惧,不让近身。 言夫人明白,这是失了女儿的信任了,但——她有什么办法?能叫言若跟苏家beta断干净,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余曼雯哀怨的眼神言夫人瞧得分明,只可惜没用,言夫人还是能分清楚余家是谁在当家作主。 这婚礼办不成了。 送走了余家人,言夫人坐在沙发边上寻思其他alpha人选,不经意间,一张清冷漂亮的脸飘进脑海中。 是了是了,应黎! 多威风啊,一个alpha救了omega!想必若若对着应黎也没那么多排斥的意思。 言夫人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马上又开始安排。 * 半月后,言夫人上门造访,对冯承泽只字不提,只说应黎的好。 还让应黎挑位置,说言若请她吃饭答谢。 “我们全家人都很感谢小黎,那样好的孩子,”言夫人拿着手绢在眼眶底下点了点,“老太太,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人您也知道。” “若若是我的命根子啊,我一想到她会受这种委屈,心里就难受得要死。幸好有小黎,真的幸好……” “我家若若现在是对每个alpha都怕了,除了小黎。”言夫人,“我再不管若若的婚事了,让她们年轻人自己操心吧。” 第8章 应黎将吃饭地点选在了‘雕琢时光’。 下车前,她淡笑着挥散言夫人派来‘保护’言若的人,易璇接话:“应小姐在隔壁餐厅为您订好了包间,请。” “……可是我得陪在若若小姐身边,她……” 易璇伸出的手没放下,笑而不语。 那人再有不甘,想着那日会所惨烈的场景,心里也生了点惧意。 言夫人明令禁止言若跟苏又青见面,这家餐厅更是被列为头号禁地,在言家提也不准提。 防来防去,想破脑袋都猜不到应黎还得防一下。 “这,这里……” 言若比先前瘦了,大大的眼睛安在小小的脸上有几分怪异。 她仰头呆呆看着餐厅招牌,红肿未消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 应黎下车时撑了把伞,缓步走到言若身边,将伞递过去些许,挡住头顶的阳光,也挡住言若的视线,令她回神。 “进去么。”alpha比她高些,微微垂眼,“她今天上班。” * 收个伞的功夫,言若已扑到beta怀里去了。 “……” 易璇看了眼应黎,站直身体。 苏又青系着这里的统一围裙,五官柔雅,却因长期没有好好保养显得面色暗沉。 第14章 她无措地扬起双臂,半点不敢落在怀中白白软软的omega身上—— 像是怕碰碎了言若。 应黎找了个地方坐下,单手托腮,漫不经心翻阅着菜单。 等那边两人该抱的抱了,该惊的惊了,走到她面前来。 苏又青让言若坐下,言若固执地揪住她的衣角,眼尾泪水还未擦干。 “……别闹,这是应小姐。”苏又青想扯掉omega的手,又不敢用大了力气,两人在那你碰我我碰你,更有一番亲昵。 “一起坐吧。” 应黎轻笑着:“别客气。” 苏又青低声谢了。 看见言若那一刻,苏又青的心就揪紧。 她以为把若若还给言家对若若是好事,她不能剥夺若若本来就有的优渥生活。 可是若若瘦了,状态也不好,还有跟冯承泽……苏又青眸中闪烁着冷意,又在触及到言若时消散。 “冯承泽跟言若匹配度连百分之五十也没有,言夫人就愿意把言若嫁过去。” alpha干什么都不紧不慢,抿了口水,开门见山的同时又自有些许悠然:“我是个病人,易感期能不能安慰omega都不好说。言夫人也愿意把言若送给我。” “……”苏又青攥紧拳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所以呢?” “所以?”应黎撇了眼眼中满是爱慕的omega,红唇开合,“所以你可以继续不抱着她,任由她们肆意糟蹋。” 苏又青面露痛苦:“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不知道第几次听见beta的拒绝,言若肩膀耷拉下去,她无声擦着眼泪。 应黎眉头微挑,忽而眼神一凛,看向走来的餐厅老板—— “苏又青,你又在这里偷懒!”老板伸手就要拽beta的衣领,中途被另一只更加有力的手给握住了。 “你、你……”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易璇。 食指微曲,应黎敲敲桌面,吸引四人目光后抬起手。 指间夹着一张黑卡,她说:“她时薪多少?十倍买她一小时,够不够?” 老板记住了应黎的脸,他表情一变,陪笑道:“这说得哪里话,既然是朋友就、就好好叙旧,菜点好了没有?我帮你们催催厨房……” 应黎略略满意他的识相,递过菜单:“做清淡些,麻烦了。” 老板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您稍等啊。” 应黎没错过苏又青看见她手里那张卡时黯然的表情,道:“苏喆是你父亲,五年前是云省一家国有企业的副总经理,因贪.污受.贿被判无期徒刑,并处没收全部财产。” 苏又青不明白她提起这件人尽皆知的事是想干什么,羞辱她吗?却不像。 “之后应炜接替了你父亲的位置,一直至今。” “……他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苏又青扯了下嘴角。 应黎摇头:“你无话可说,就会在五年前随家里安排带着言若出国。” “你不走,是觉得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苏又青沉默。 “这是一起涉案人员众多的大案要案,在当时引起轰动。你怕牵连言若,就把她送回了家,单方面断绝联系。” 说完,应黎将那张黑卡随意地丢在桌面上,似真似假地叹:“有钱真好啊。” 言若抱住了苏又青。 她真的是个很主动的omega,虽然在人前总是含蓄羞涩的样子,但丝毫不吝啬每次向心上人表达爱意。 她用自己的脸颊蹭着苏又青:“我想陪着你……你不准用这种借口丢下我。” 那条戴了五年多的手链在阳光下闪着不该有的璀璨光芒,刺得苏又青眼睛发疼。 ——怀里是受尽折磨也会义无反顾抱住自己的omega。 苏又青以为是为了她好,竟是将她往更深的漩涡推,可她不怪她,还爱她。 苏又青艰难地抬起手,坚决地抱了回去。 言若又哭了出来。 易璇心念一动,看向面上没什么波动的应黎,只觉这人心理素质未免太好。 “如果一个人找寻真相太孤独,”她说,“我不介意跟你一起。” “……你姓应,没理由帮我。”苏又青话音带上了沙哑。 应炜好巧不巧是应烽的亲弟弟。 应黎笑了。 “我姓应,是我喜欢姓应。跟别人没什么关系。” “你不信我,就永远没法子救你们两个。” * 一顿饭后,余家那病秧子跟言家的omega独女走得更近了。 言夫人听眼线说,应黎搂着若若在那个beta面前狠狠得意了一把,beta脸色都不能看了。 “我就知道,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我家这么好看的若若。”言夫人哼笑着。 看来余、言两家的婚事能照旧了,若若看起来对应黎也不排斥。 啧,言夫人高兴地想,她之前说什么来着?若若总会后悔的。 普通的beta哪里比得上alpha? 余老太太越发看不透外孙女,那日在众人面前的那番话确实触动到了她,但后续—— “外婆不必担心。” 坐在棋盘对面的alpha总会在唇边噙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然的笑:“我不会害余家,也不会辱没了母亲的名声。” “……”余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随你去吧,我管不了你了。” 应黎眨眨眼:“管得了,我在意您呢。” 第15章 外头又落了雨,点缠成丝,绵绵飘出一片淡青色。 其实在这样多雨的时节里,应黎身体并不好受。 她身上病多,三两月压根养不好,脑子里思绪又重,一双眼时时清明,觉比余老太太还少,总是早早地睡了、早早地醒了。 她从未停止过找寻主角下落,随着手里权势越来越多,便也越来越顺。 终于在一个黑云压顶的傍晚,易璇带来了新消息。 “要下暴雨了,还是明天再出门吧。” 应黎接过厚披肩搭在身上,拢了拢:“你不明白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手腕上的佛珠裂了三颗,每晚虽不至于被噩梦纠缠,但也安稳不了。 或许是人逼到极处思想也会偏激,应黎猜想着——拥有主角光环的池醉,是否能为她驱散阴魂的寒冷呢。 应鸣把池醉藏在了三环内的一间小公寓里,离应家竟然不远。 沿路来看,甚至离应黎当初住的那家医院也不远。 下午不到六点,天空已阴沉得可怕,隐隐约约的雷声闷在云层里,震得人心发慌。 易璇扶着应黎下车,掌心里细瘦的胳膊令她心中微叹:“应鸣似乎很不在意那个omega,只留下两个alpha看管。” “五分钟前,我的人把他们引开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易璇道,“如有必要,我可以让他们永远都回不来。” 应黎讶异地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beta,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易璇:“没办法,跟您见过世面了。” 她又说:“再说也不是弄死他们,不干那违法乱纪的事。” * 电梯内留有清香,一尘不染,估计每天打扫好几遍。 应黎习惯了老宅里的古典陈旧,乍一进了高档住宅,恍惚间有些割裂感。 ‘叮’地一声,楼层到了。 易璇在前面领路,带着应黎曲曲折折到了一扇门面前,并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几秒后,门开了。 易璇站在门边不进去,眼睛看着alpha。 她记得那句‘你不明白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鞋跟在地面上碰出声响,修长漂亮的小腿隐在灵动的裙摆中,往上看是盈盈一握的腰。 应黎一步一步走到了卧室门口,敛眸听见了锁链被拉直又坠在地板上的响动。 客厅里窗帘拉开了一半,透进来的光也是暗的,映在家具上模糊不清了轮廓。 卧室里干脆一盏灯也不开,黑蒙蒙得像是地狱—— ‘哒’地一声,应黎直接在墙上寻到开关,满屋灿烂。 一间极具现代简约风的卧房里,一个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被锁在墙边。 第9章 应黎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矜贵有些不合时宜。 她停了一会,那人无声无息地倒在角落里,时不时脚腕抽搐一下,带动锁链发声。 蓬头垢面、深色浅色血迹纵横交错的破旧血衣、香薰难以掩住的腐烂味。 在一个全.社.会都呼吁保护的omega身上。 应黎直视过很多人的苦难,大多围绕着穷。 眼前的omega她住在一间普通人一辈子都可能买不起的高档公寓里,却穿着如乞丐一般的破衣。 后颈处的伤口都烂了,臭了,也没人管,与许久没洗的头发粘到一起。 她丧失的不只是一个omega应有的权益,更彻底丧失了为人的尊严。 如果说这是来自alpha的报复,未免报复得太聪明。 应黎唇角的弧度越是深,眼中的冷意越是甚。 * 暴雨终于下下来了,倾盆如注,恶狠狠打在玻璃上,仿佛要找谁泄恨。 在这样的‘恨’里,谁也无法免俗,谁也不能逃脱。 应黎暂时没法摘下佛珠替池醉清理,她也认为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打给omega保护协会。” alpha站在落地窗旁,看着浸透在大雨中的城市:“让他们派顶级治疗团队过来。” “……好。”易璇去看了眼那人的情况,非常糟糕,她也不敢随便搬动。 初步判断,omega在清醒状态下被人挖走了腺体,刺激到精神出现问题。 伤口很深,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那一段的锁链和头发黏在伤口里,她看一眼都有点反胃。 很难想象脆弱的omega怎么度过痛苦。 易璇抱臂靠在卧室门口,眼一抬就能看见alpha的单薄身影。 惊动了保护协会,就一定会惊动这间公寓的主人,不得不说保护协会十分难缠,今天又‘人证物证俱在’,应鸣想逃根本是痴人说梦。 易璇也毫不怀疑,应黎会向保护协会施压。 ——虽然alpha看起来很平静。 一个多小时后,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先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鱼贯而入,扛着担架戴着手套全副武装,面容都掩盖在口罩下面。 再是两个妆容精致的omega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像模像样拿着记事本和笔,其中一个边打量着屋子边对她说些什么。 “你是应小姐?” 会长到卧室里逛了一圈,出来时眼角带上了怒气。 不过omega很擅长舒缓情绪,她几个深呼吸之后,又能镇定地与应黎交流:“你跟房主应鸣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怎么发现受害人?” 第16章 “我一直在找她,今天找到了。” “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你怎么进来?” “用非常手段拿到了备用钥匙。” “……” “最后一个问题,”会长翻了翻资料,“你跟受害人是什么关系?” alpha似是站得累了,她懒怠地坐在沙发上,轻轻看着会长:“想照顾她的关系。” “……”会长皱眉,“可以理解为你喜欢受害人吗?” 应黎可有可无点点头。 会长合上资料,对应黎的敌意没那么深了:“这是一件恶.性.虐待omega事件,很感谢你第一时间给保护协会打了电话,也很感谢你没有擅自移动她的身体——她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医生在试图拆除她身上的锁链,有一节断在了里面,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会长这个月用的‘非常’二字都没今天多,她看见地上那个omega的第一眼,差点控制不住地想使用自己最不屑的暴力去教训房主。 “抱歉,我个人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会长看了应黎一会,忽然想到几天前某间会所的事,“你是余家的应黎?” 这句话问起来有够奇怪,不过应黎觉得不难听。 alpha再次点点头。 会长坐正了身体,郑重地伸出手:“我是姜晓卿,现任omega保护协会会长。” “……” 应黎看着这只保养得宜的手,挑眉握了上去。 两只手礼节性的触碰几秒,又分开。 “很感谢您对保护omega做出的卓越贡献。”姜晓卿说。 应黎抬起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只道:“你们保护协会尽最大限度努力,能让法院判他几年?” “……”姜晓卿想不到这人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她沉吟片刻,“如果应鸣是一般alpha,三年保底。但我了解到应鸣背景比较复杂……估计到不了三年。” 应黎笑了笑,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alpha要想毁灭一个人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姜晓卿:“我这些年有为这些做过努力,但……” 应黎接话:“但掌权的是alpha。他们能容忍你们存在已经很了不起了,可以名垂青史,受到后代omega的歌颂。” 姜晓卿想说‘是这样的’,可她身份不一样,这些话题不能随意涉及,便沉默不语。 易璇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这时,卧室里有了动静。 医生们很快抬着担架出来了——白色担架转眼被血染红,扎眼的一大片。 应黎与姜晓卿几乎同一时间起身。 易璇:“应小姐,等下该吃药了。” 应黎头也不回地跟着担架出门:“晚点吃。” * 抢救中途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医生说病人求生意志非常薄弱,很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易璇偏头看向长椅上漠然的alpha,低声让医生尽力。 “……应小姐。”beta走到女人身边。 应黎不喜欢听人安慰,她眉心轻蹙,说:“池醉不会死。” 剧情里的主角多撑了半年,纯靠那具糟糕到极致的身体。怎么她提前救出主角,主角反而会撑不过去? 没有这个道理。 就算有蝴蝶效应它的翅膀也不该这么扇。 应黎一点不着急,她很清楚手术室里推出来的主角只会越来越接近健康。 易璇停在长椅旁,眼睛一直没从alpha脸上挪开过。 不知不觉,应黎小姐成为了她想成为的那种人。 狠一点也没关系,绝一点也没关系,要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喜欢的人进了手术室生死未卜,也绝不怀疑绝不放弃。 好像没有弱点。 手术持续近两个小时,池醉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带着一身疲惫,与应黎进行术后交流:“暂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至少需要观察半个月。另外病人清醒后必须接受心理治疗……” 应黎欲起身送医生时眼前一阵阵发黑,易璇眼疾手快将人扶稳了,医生愣了愣:“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脸色不太好。” 易璇:“没事,您去忙吧。” 大概是极少见到这样脆弱的alpha,医生新奇地看了应黎几眼,转身走了。 “……安排稳妥一些的心理医生,这半个月不准任何人来探望。”应黎顺着她的力道又坐了回去,嘴里不自觉有了几分血腥气,“哪怕自称池醉的父母,也不准放。” 易璇眼中难掩担忧:“我明白了,外面雨还在下,我先去买晚饭。” 应黎:“少油少盐。” 她没有食欲,但必须进食,几口也成。 * 应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易璇抱下车的。 她在医院里就有些昏昏沉沉,晚饭吃进去还吐了一点出来,上了车没多久又发了烧,身体滚烫。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老太太轻轻把她叫醒了。 余老太太也像是一整夜没睡,眼睛里有血丝。 她板着脸:“你冒着那样大的雨,就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omega?” “我没有被淋到,外婆。” 刚睡醒,应黎嗓子哑得厉害,讲话带着沙沙的破碎感。 余老太太打了她被子一下:“少跟我不正经,问你话。” “你搭上言家我就不说了,这婚事还没订下,又拉个不明不白的o算怎么回事?” 第17章 应黎认真说:“只想救她,没有别的。” “……当真?” 这话放在其他alpha嘴里余老太太是打死不信的,但自家外孙女有些不同。 应黎在被子里点点头。 “你好好歇着吧,再莫要随意出门了。”余老太太不高兴道,“本就是个折腾人的身子,还想去折腾谁?老老实实把病养好,手上的伤养好。” 每回看见应黎腕上的伤余老太太便心生后怕。 当初究竟是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将匕首割得这样深?还是平日里写字吃饭的右手,真傻。 应黎在老太太起身时说了句:“外婆再去休息会么。” “……我身体都比你强,”余老太太转头来瞪着她,“喉咙破就别说话了,也不准赖床,起来吃饭。” 应黎笑着应了。 * 应黎这几日真就被老太太严加管教,摁在老宅里哪里也不准去,手机也没收了。 易璇会偷偷从后门绕出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来给她带消息,顾老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从眼前掠过去的‘帮凶’是飘过的一阵风。 第10章 这阵风是能刮死人的。 应鸣被保护协会以虐.待omega的罪名告上了法庭。 面对姜晓卿出示的一系列辛辛苦苦才挖到的罪证,应鸣请了最好的律师,态度散漫,甚至叫不出池醉名字。 陪审团里的两个omega气得多次想起身打断被告律师发言,却又硬生生按耐住,眼睁睁看着上座的大法官提出一个个越来越偏袒alpha的问题…… 在姜晓卿看来,这应当是一件能轰动全市乃至全国的大案,可就如此轻易地被应鸣轻轻放下了。 案子结束,应鸣一天牢也不用坐,而池醉还没脱离危险期。 站在法院门口,应鸣伸出手臂挡住了姜晓卿的去路—— “姜会长,应家每年给你们协会捐赠金额超百万,庭上不敢提啊?”应鸣不愧于他那张英俊潇洒的脸,笑起来颇为帅气,“也没关系,你们omega就是这种每天一个样的人嘛。” “需要捐钱了,就一口一个好哥哥叫着,不需要了,就转脸把我告了。” 应鸣呵呵地笑了会,忽然脸一沉,手作势要掐上姜晓卿的脖子。 在中途被律师拦住了。 挥开律师的手,应鸣无所谓地耸肩:“没有人在后面撑着你,你不敢的。” “应黎是吧?”他一字一顿,“还、没、死、啊。” “……” 姜晓卿不想跟人渣多说一个字,除非看着他入狱。 冷眼注视着他大摇大摆离去,姜晓卿总觉得骨子里有口气又被抽走了。 * 暴雨过后晴了两天,温度适宜。 余曼雯在医院照顾冯承泽,珠宝行暂时交到二舅妈和冯诗情手上。 冯诗情的小宝宝还不满一岁,白天哭晚上哭,非得她时时抱着再释放信息素安抚才行,一家人都怕宝宝喊坏了嗓子,不敢让冯诗情脱手。 所以珠宝行主要是二舅妈操持。 短短几天,老太太就听闻二舅妈得罪了珠宝行两个重要客户,对方看在老太太面子上不计较,但到底是珠宝行理亏。 珠宝行是余曼雯的命根子,本以为有冯诗情看着就万无一失,没想到仍是让老太太失望。 她得了消息就从医院赶回来,当着老太太和二舅妈的脸一巴掌甩到怀里抱着孩子的omega脸上—— “……妈。” 冯诗情捂住婴儿的眼,散下的发碰到迅速红肿的脸颊。 被打退的脚步又往前站了站,背挺直。 余老太太嘴角松动:“你这是干什么?打着孩子怎么办?” “是,是啊,这事说来也不能全怪我,谁能想到穿成那样的黄脸婆是董事长夫人啊……我,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这一巴掌就跟打在二舅妈心上似的,令她难堪极了。 余曼雯不好当面呵斥二舅妈,她的气只冲着冯诗情来:“你们都别惯着她!生了个孩子就以为能安稳当全职太太么?你看哪个全职太太有好下场的?!” 说完眼一低,看见冯诗情还护着婴儿,更加来气:“你现在纵着宠着这孩子,就是毁了她!哪有alpha这样娇气?!就你家姓陆的不走寻常路是吧?” “……是。”冯诗情低垂着脑袋,声音细细的,“是我没做好您交代的事,对不起。” 余曼雯推她一下,顾着孩子没用太大力气:“你说对不起有用?!我跟徐总多少年的交情,结果倒好,让人家太太在咱们店里受这个委屈。冯诗情啊冯诗情,你道个歉就完了吗?” 余老太太看见二舅妈非但没上去扶住冯诗情,还偷摸着往旁边挪了挪,眼中失望。 “你照顾好承泽就行了,珠宝行那让小黎看着。”余老太太道,“诗情好好在家照顾孩子,齐英你也别去了,徐夫人见你也尴尬。” 余曼雯最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她走上前来:“母亲,诗情她可以的!这小alpha早就不用人照顾了,是她们刚生孩子不懂……” 余老太太心烦地摆摆手:“走走走,吵着心烦。诗情留下让我看看孩子,没打着吧?” 冯诗情眼眶红得淡泊,比一般omega能忍。 她摇头笑着:“没,外婆,我手稳着呢。” 余曼雯用眼神示意冯诗情再说几句话把珠宝行要回来,那omega却紧抿着唇,将孩子递给老太太摸脸。 第18章 要哭不哭的alpha宝宝咧开嘴笑了。 * 接管珠宝行后,应黎每天睡眠时间缩短两个小时,她需要全面了解客户信息以及本地权贵构成。 余老太太还请了两位老师傅来带应黎,务必不能砸了余家招牌。 才养起来的一点肉又给消磨了,alpha身上恰到好处多了些珠宝。 或是明艳张扬的各色钻石,或是雅洁透亮的□□珍珠,或是清丽脱俗的玉器。 唯有一点,腕上的佛珠和玉镯她从未取下。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余家珠宝行现在当家的是个戴着佛珠套着玉镯的貌美alpha。 “今晚要去医院看池小姐么。” 易璇倒了杯热参茶过来,氤氲而上的雾气轻轻模糊了alpha明澈的眼。 池醉三天前醒了,木楞楞的,像植物人。 医生说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没有应激伤人已经很不错,之后的心理治疗任重而道远,好好养着未来也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 指尖碰了碰第七颗出现裂痕的佛珠,应黎眸色渐深:“顾老太十分钟前打电话过来,外婆与余曼雯争执了几句,气急攻心晕倒在地,齐英吵嚷着不让医生进门。” 易璇眉皱到一起:“我跟您回去。” 应黎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不,你去医院看池醉恢复怎么样。” “那让西西陪……” 易璇的话被打断。 alpha微微笑着:“我一个人就够。” 说完,她端起那杯茶,慢慢抿着,浅淡眼眸凝在柜台里一件翡翠白菜上。 * 应黎一贯喜欢把电脑带上车翻阅资料,今天却一反常态,两手空空。 她一进去便合上眼,让姓刘的助理开慢些,她想看看见雾山的夕阳。 老宅离市区委实不近,中间隔着半座见雾山。 山上建了公路,有些晚上难免几个不要命的在上头赛车,车毁人亡也是有的。 偏偏那圈子里的人非富即贵,车子都比人金贵,压也压不住。 刘助理平时跟应黎接触不多,盖因有什么事都是易璇一手包圆了,她这助理难有用武之地—— 难得跟应小姐近距离接触,刘助理正襟危坐,时时留意着后座的人,生怕有一点点不愉快。 “……” 易璇看着远去的车辆,腮帮子紧了紧。 她深呼吸一口气,带着两个beta保镖进了另一辆车。 应黎感受着车慢慢启动,慢慢行驶在路上。 降下三分之一车窗,最靠近树尖、最远离地面尘土的那一缕清风徐徐吹了进来,带动碎发轻晃。 天边余下的暖意唯恐落了谁,洋洋洒洒铺了一层橘红,映得叶尖也闪烁着金光。 刚过隧道,就听驾驶座上的刘助理不确定地说:“好像有两辆车在跟着我们……” 应黎睁开眼。 这时并排在左边车道的车忽而一个打转逼近,刘助理吓得猛打方向盘,直接冲上岔路进了上山的窄道。 后面的车跟上来封住她的来路,转不了弯了。 刘助理哭丧着脸:“我,这……”她没经验啊qaq 应黎眼闭上了,神色倦懒:“让他跟。” 她不讨厌风,尽管隔三差五就被阴魂怼后脑勺,凉风阵阵。 刘助理提着一口气,盯死了眼前的路。 后面有辆红色跑车穷追不舍,甚至在一个转弯处忽然加速撞上路虎车尾。 刘助理这会儿反应慢了一拍,整个车身狠狠震了震—— 她顾不得跟应黎道歉,连忙控制方向不让车子从栏杆那翻下去。 也是在这样近距离的擦肩而过里,应黎看清了对方驾驶座上的人。 应鸣。 应黎淡漠着压下嘴里溢散开来的血腥气,腕上佛珠毫无征兆地又裂一颗,冷气骤然侵袭。 掌心轻盖住佛珠,应黎轻声说:“加速。” “……好!” * 几分钟后,应鸣看着撞上山体的路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 这条路他闭着眼也能跑到头,想跟他比速度?痴人说梦。 “死病秧子,看你还敢不敢去保护协会逞能。” 应鸣有心再去应黎面前加把火,他解开安全带,哼笑着准备下车:“想让老子坐.牢,活腻了。” 他看见路虎的前后车门也开了,先下来一个beta,老老实实站在十步之外去了,后下来的清瘦背影上了驾驶座。 应鸣心想,病秧子什么时候会开车了?没听说过—— “啊!” 那辆路虎以极快的速度倒车、转弯,车头直接对准应鸣的跑车,没犹豫一秒就冲了过来! 应鸣再想有动作都晚了。 他额头撞上弹出来的安全气囊,震惊地被对方死死怼着往后狂推,车灯碰上了栏杆。 应鸣:“!!” 疯了吧! 在他睁大眼睛里,应黎面无表情地推了两下手柄操纵车子慢慢后退,到某一个点时,又再次撞了上来。 栏杆变了形。 “……” 刘助理捂住嘴,表情惊恐地看着路虎第三次冲着红色跑车而去。 栏杆被撞掉了一截,红色跑车的后车轮腾空一半!! 路虎车灯以及车前盖瘪的瘪坏的坏,行动却流畅凶猛得过分,却又收敛了一定速度,否则第二下就已经把对方撞下山道了。 第19章 正如应黎小姐这个人。 清醒中又带着一点疯狂。 第11章 应黎身体没法承受这样刺激的行为,内部零件罢了工,得刘助理哆嗦着腿去拉开车门扶她,才能站稳。 看着应鸣的人把像死狗一样的应鸣从车上拖下来,刘助理咽咽口水:“您,您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就该让璇姐跟着啊qaq 应黎没啥力气,心安理得地脱力靠着助理。 她略略挑眉:“他不是喜欢撞么,我成全他而已。” 话语中有无法忽略的矜傲,好似拼着这一身病体去跟一个纨绔子弟玩命并不是值得吹嘘或记忆的事。 之后留了刘助理在那陪同警务人员善后,应黎叫车回了余家。 她在路上短暂睡了一觉,精神并没好多少,脑后仍是一阵一阵钝钝的疼。 不过习惯了这种不适感,反而有种安心。 不疼了,就死了。 老宅大门敞开,门口留着两个警卫模样的alpha。 见应黎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忙不叠跑到里面去通风报信。 “应黎小姐,请让我检查一下您的包。” 女人一步一步靠近,警卫也一点一点僵硬了身体。 她披着一件极为修身的黑色薄风衣,内里搭着简单的米色衬衫,长腿被垂感极佳的长裤包裹着,行走间灵动飘逸。 似有若无的冷香幽幽散来,并不能牵起缱绻情思,反而如隐在雾中长剑一般,叫人后背发凉。 闻言,细长手指撚出包里的手机,又顺手把包拍在了警卫胸口。 她脚步稍缓,红唇轻提起些微凉薄弧度,眼眸不偏不倚斜侧过来,定在警卫脸上。 “!!!” 警卫额上一阵凉意,忍不住还是说了以前说惯的:“您,您请……” 冷香远去。 胸口上压着的不是钱包,是一块巨石。 他抖着手把这块‘石头’拿下来,看也不敢多看,好似上面长了无数双眼睛。 还是好好保存着,等有机会再还给应黎小姐…… 大厅里站了几个人。 细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瞬间吸引众人视线,他们看着女人缓步进来,不紧不慢跨过门槛,停在中间。 给老太太看惯了病的老大夫此时就被余子义摁在木椅里动弹不得,急得脸上皮子都拉开了:“你这,你这不像话!老太太病严重……” 余子义手上还拿着手机刷视频:“您老担心啥啊,钱少不了你的就完了。” 冯诗情一脸不忍,她怀里仍抱着宝宝,手有节奏地轻拍着襁褓,跟在余曼雯身边:“这样真的不行,外婆年纪大受不住这个。” “妈妈,您看表姐来了,她……” “闭嘴。”余曼雯嫌恶地避开身体,“去一边坐着,张口闭口就是外婆,白养你了。” 冯诗情被说得脸通红,讷讷应了两句是,又不死心地跟过去想说话—— 那余子义手长脚长,一下子抓住冯诗情的肩膀:“诶诶诶,我说小表姐呀,你这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别捣乱啊。” 他身上信息素乱窜,熏得冯诗情一阵阵反胃,颤抖着想拍开他的手,谁知余子义靠了过来,故意搭在她肩膀上要看她怀里的宝宝。 “别……” “我还真没好好看看这表外甥女,是个小alpha?alpha就出息多了。”余子义像是听不懂冯诗情的拒绝,身体越发贴近她的后背。 那只手即将触上omega柔软的腰肢时,忽而一个细跟直接踩进他鞋子里—— “啊!!” 余子义痛得失手往前一推,毫无觉察的冯诗情连人带孩子冲着茶几的方向倒去。 “!!!” 几人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余曼雯表情微变,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 看清那道比她更快的身影,余曼雯眼中的点点担忧迅速化为更深更深的怨怒。 眨两眼的工夫。 地面落下几个沾了血的鞋跟印。 应黎一只手包住茶几边角,一只手瘫软在身侧不受控地发着抖。 她接抱住了冯诗情,只那冲击而来的力道令她孱弱的右手无法招架。 要不是另一只手抵住了角,她估计都得碰出血了。 表情寡淡地看着站直身体两眼含泪的冯诗情,下巴朝omega怀里的襁褓点了点:“看她伤着没有。” 说完,应黎顺势坐了椅子,用左手倒了杯温水喝。 似曾相识的话听进耳朵里,冯诗情怔住。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人,保护她的同时更在乎她在乎的孩子。 老大夫趁着余子义不注意抱着药箱想往外跑,结果外面还有人,拎着他就拽了回来。 “我,我一把老骨头禁不住你这折腾!快放开我!”老大夫臊得满脸红。 应黎双腿交叠,漫不经心侧靠着茶几:“姨妈,你我都知道这位爷爷是城南莫家的人,没必要弄得难堪。” 莫爷爷老伴早逝,他将一颗心泡在药罐子里。 脸上留着的白色哪里是胡子,每一根都沾染了药香,吹落一根落地能成药童也说不准。 余曼雯抬了下手,那男人轻轻一放,莫爷爷气呼呼地整理衣服,往应黎那边靠。 二舅妈怪笑一声:“我瞧着你刚刚接诗情的是右手吧?怎么,动不了啦?” 于是莫老爷子眼睛一个劲儿往她右手上瞥。 第20章 早在她进门时,他看见她腕上属于老太太的佛珠,就明白这是余曼言生的女儿了。 乍一看是不咋像,一个美艳漂亮的alpha,一个温婉柔情的omega。 细看却处处都是余曼言的影子,无论是藏于眉眼的病弱气,还是半垂下眼时的脆弱感。 他也看懂了。 这群人仗着姓余或是在这老宅里待得长,联合起来欺负她呢。 “嗯——跟您有关系么。” 右手不自然地支着脑袋,应黎撩了撩眼皮,浅色眸子扫向二舅妈,轻声问。 二舅妈不笑了,紧抓着腕上玉镯,用力到手指发白。 余曼雯沉声说:“把翡翠项链交出来。” 她说的自然不是珠宝行里随处可见的翡翠。 而是余家祖传信物,亦是剧情中价值连城、给应家续了半条命的珍宝。 余老太太将珠宝行交给了余曼雯,将余曼生养在身边——她嘴上说着余曼言后半生活该,实则把信物给到了余曼言手中。 “……” 应黎的视线落在余曼雯手腕。 玉镯不见踪影。 余曼雯对老太太失望透顶,对整个余家也失望透顶,不想再当个随时能被顶包的傀儡。 承泽受伤后一蹶不振,到现在都得依靠拐杖才能下地,形容憔悴,她看了无比心痛。 区区一个omega,承泽要多少没有?言若被苏家beta睡了多少次了装什么贞洁?应黎明明是借着机会打压承泽,嘴上还说的那么恶心、那么好听。 老太太心偏得没边了,这种话也信。 她受够了,她要把大权握在自己手上。 余家哪有亲情,只有老太太真心疼爱的子女才配谈亲情。 可惜那个女儿多年前就死了。 二舅站在一边,眼神复杂。 他倒不介意余家是谁掌权,他只知道千万不能让应黎再往高处爬了。 这丫头心理不正常,身为alpha却想为omega谋福祉,简直有病。 老太太死了也好,他在市区买了别墅,这破地方他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 这般想着,中年男人看了满身珠宝的妻子和坐椅子上查看腿脚伤势的儿子两眼,移开了眼睛。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在等应黎表态。 * 医院。 易璇注视着站在病房前的几个戴着黑墨镜的alpha壮汉,眼神没有波动。 “你就是易璇?” 为首的男人似乎认识她,摘了墨镜,眼角一道疤横下。 他冷笑着:“找你找得够久。” 应总下令,只要完成任务,有多少beta都可以随意弄死,她们的命不值钱。 这间病房需要特定钥匙才能开启,耽误了他们一番功夫,没能把里面的人揪出来。 “她身上肯定有钥匙,抓住她!” 易璇取下手套,丢到地上,舒展舒展身体,说:“我没打算跑。” 但凡是应黎小姐交代给她的事她都想好好完成,得到应黎小姐的认可是比打十个alpha还重要的事。 * “先让莫爷爷去看外婆的病情。”应黎说。 余曼雯断然拒绝:“我要拿到东西。” 应黎微微颔首,眼神清冷:“那就让你儿子跟你说?” “!”余曼雯维持着面部表情,“你不可能做到。” 否则承泽所在的医院那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 年轻的alpha面色苍白,再艳丽夺目的五官也失了颜色。 她说话很轻很轻,像是下一句就没了力气,一字一句却能气死人:“你能让应鸣去抓医院里的病患,我就不能派易璇去戳冯承泽肺管子?试试吧,看谁快呢。” 余曼雯:“你!” 她转头命令冯诗情:“打给医院!” “……” 冯诗情沉默着换了力道稳住宝宝,空出一只手拨了号码。 十几秒后,冯诗情摇摇头:“打不通。” 薄唇勾起弧度,应黎笑着:“啊,不知道做到哪一步了呢?没有我的命令,易璇不会停止。” “或是废了他,或是在他脸上划几刀,总归要他不那么爽快地等到可怜的外婆接受治疗那一刻。” 第12章 易璇跟在应黎身边同进同出,几乎一刻不离身,今天这种情况却没带人回来—— 余曼雯是怀疑过,但没有深想。 她与那双半生半熟的桃花眼对视,看清里面的冷漠、决绝与狠戾,心里渐渐凉了。 平心而论,若换做余曼言在如此境地,竟不敢将身边唯一信任的人分派出去做其他行动。 宁愿保住这一条命卷土重来,也不愿赌。 承泽已然受到重创,不能再多添一分伤害。 他长在人人称赞的环境里,生性骄傲,哪里能接受应黎轻飘飘的两个选择——‘废了’和‘毁容’呢? “……” 齐英看清余曼雯脸上开始浮现出挫败的神色,就明白这女人是打算放弃了。 她咬牙道:“你以为老太太醒了会放过你我?!” 这条路要么不走要么只能走到黑,半途而废只会人财两空! 冯诗情红了眼眶:“妈妈,哥他还不能走路呢……” 齐英低吼:“轮得着你插嘴吗!” 莫老爷子听着这话,偏头去看椅子上的alpha。 按理,这会儿若来句‘我担保老太太不会对你们责难’,事儿八成是稳了。但这小丫头能忍,嘴角不松一点。 第21章 纵然是成大事者,也未免有置老太太生命于不顾之嫌。 可话又说回来了。 造成今日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呢?不让他去治老太太的人却不是应黎啊。 就算要怪,也怪不着应黎身上,况且她独自一人冒险进来,是在尽力救了。 莫老爷子忽而想起年轻时的余老太太来。 “……” 应黎半垂着眼睫,不让人看清她逐渐涣散的瞳孔。 手边茶杯里的水剩了大半,她抿的那两口显然温度还是低了,非但没有暖热身体,还令胃部十分不适。 右手麻疼得没有直觉,比那日刚醒时面对的狰狞伤口好不了多少。 僵持间,门外传来吵闹。 顾老太被人拦着,可声音亮着呢:“老太太醒了!要见小黎——” 余曼雯肩膀垮了下去,心里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散了。 * “怎么不进去?” 莫老爷子看见前方那道单薄身影停在门槛处不动,腿半天没抬起来,心里一咯噔。 难道是老太太她、她…… 莫老爷子连忙抱着药箱急急往前小跑着,一个不留神,那撑在门框上的alpha手一松,竟是顺着门框倒了下去! 莫老爷子:“!” 顾老太也被吓得不轻,离她离得近,胆战心惊上去扶,入手一片冰冷。 * 次日。 早七点,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撑着手肘慢慢坐起,半靠在床头。 睡衣都湿透了,薄薄一层贴在身体上,从被子里一出来就有风吹得浑身发凉。 应黎眉心有了褶皱,无比不喜这种宛若深陷泥泞的沉闷感。 她掀开被子下床,起身时头脑还有些晕眩。 “应小姐!” 守了一夜的易璇不过刚刚闭眼一会,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人醒了,又惊又喜地站起来。 看见床边摇摇欲坠的身影,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顾不得什么,一手揽腰一手扶肩。 担忧若能凝为实质,此时应黎已被厚厚包裹着。 易璇:“您要不再休息一会?”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应黎每日八点之前到达珠宝行。 但昨晚应黎又发起了高热,直到下半夜才勉勉强强降温,易璇也不敢随意搬弄她去洗澡,怕再次着凉。 右手被莫老爷子缠包起来了,说千万不能再受重力。 那老头儿走时还骂了昏迷不醒的应黎一顿,说她哪儿哪儿都只好了半吊子就敢这么玩儿,简直仗着年轻不要命。 “不用,”应黎腰背依然挺着,她半眯了眼透过木窗看向远处半露不露的太阳,“外婆怎么样了。” 易璇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简单说了说。 老太太身体强健,问题倒不大,只今后要注意着少动怒动气。 “昨天晚上,老太太就让那些人离开余家,有事没事都不准再回来,其余也没说什么。” 易璇挑了件重要事说:“离开前,余大小姐知道您没有让我对冯承泽动手,想来打扰您,被老太太打了一巴掌。” 应黎笑了声,唇边弧度又渐渐隐去。 说到底她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昨日猜到应鸣与余家人里应外合要以外婆为挟制逼她交出信物甚至要她性命,更猜到应鸣会派人去医院害池醉—— 她只来得及让易璇回去护着池醉,根本没第二个人能闯进冯承泽所在的医院里。 所以,她临时让刘助理在余曼雯的手机号上做手脚,那段时间余曼雯谁的电话也打不通。 还有一种做法是切断医院与外界的联系,余曼雯与其他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冯承泽,更万无一失。 不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若在此期间有陌生人需要急救,不至于白送性命。 可余曼雯自己不打电话,叫冯诗情去确认冯承泽安危。 安排落空,应黎也不急——那时她救了冯诗情,也很确定冯诗情是整个老宅里最希望老太太活着的人。 果然。 冯诗情配合着说打不通,又在之后帮着说话。 一切就这样巧合的发生了。 有人说,这世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如果齐英和余曼雯对omega有尊重,余子义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那种举动。 如果应黎不与她们三观相悖,昨天也不会踩进余子义鞋子里。 之后种种也不会发生。 ——这样解释未尝不可。 应黎喜欢一起床就用想些事情的方式令自己思绪活泛起来,她没再要易璇扶着,脚步缓慢从容地去洗漱。 * 老太太到底是被这一闹弄虚了身子,直到应黎上车离去都没醒。 往日早就起床打了拳了。 车到半途,易璇接了个电话。 她小心翼翼觑着后座里看电脑屏幕的alpha,清了清嗓子:“应小姐……医院里来了电话,说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池醉小姐的父母,要见她。” “不然就……呃,报警。” 应黎睫羽微颤,仍一目十行扫着屏幕,道:“先去珠宝行。” 为避免余家昨日的风声传出去对珠宝行有影响,她今天必须准时准点一如往常地出现在那边。 易璇心中叹息,眼神越发坚定。 后来那对养父母真的报了警,抽不开身的应黎给姜晓卿打电话让她处理此事。 第22章 当警务人员了解到病人的具体情况后,看向池喻杰和李美兰的眼神就变了。 “抱歉,涉及到omega保护协会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们暂时没有权限强行从医院带走她。” 与两人交涉的是个beta女性,她心平气和解释:“病人伤得很严重,必须接受治疗。既然不用你们出钱,为什么不能等她痊愈呢?” “那我不带她回去,我就见她一面,成不成?”李美兰拽着她的衣角,粗糙的大手在脸上擦着泪,“我多久没见到我女儿了啊!那是我亲生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凭啥子接受治疗就不能让我跟她见面啊?哪有这样的医院……” 姜晓卿很清楚池醉是怎么到应鸣手中的,她冷着脸:“依照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出现在她面前只会刺激她。” “你!那醉醉到你们这群陌生人手里就好啦?!” 李美兰瞪着眼:“我们是她的亲人!哪里会害她!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什么会长就、就到处抢omega!” 姜晓卿不好当面说那些阴暗往事,她一步不退:“池醉是重点保护对象,我说不能见,我看谁敢放人。” “你们听见了啊,她好大的官威啊!” 李美兰指着她,又见两侧的警务人员无动于衷,当即拿出手机,嚷嚷着要把他们的恶行都录下来发到网上。 池喻杰则进了楼梯间抽烟。 这里一层楼都是高级病房,来来往往非富即贵,见到这个情形也去跟院长反应,说影响不好。 李美兰是豁出去了的,非要个说法,她不要钱不要名,今天只想见到亲生女儿一面。 姜晓卿到底是跟这种人直接接触少了,僵持许久,竟是任由她胡闹许久—— 直到应黎带着易璇过来。 “抱歉,我……” 应黎摇摇头,淡笑着:“我知道你不想对池醉造成二次伤害,尽管她听不见。” 李美兰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身材高挑却一脸病气的alpha,警惕道:“你别想跟我用横的,大不了我死这!” “跟你?没必要。” 应黎单手插进兜里,慢慢走到李美兰面前—— “又欠钱了是么,应鸣许给你多少?” 偏浅的眼眸轻巧落在李美兰脸上,里面情绪又淡又轻,似乎压根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李美兰缩了缩脖子,嘴上硬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应黎:“x四年年底,池喻杰第一次去xx棋牌室,当天晚上赢了一万。之后两个多月断断续续输了八十来万,你们走投无路,谁还的钱?” “卖完车子卖房子,然后开始卖.人。” alpha歪了下脑袋:“我之前是没时间找你们,既然你们送上门——” “姜晓卿,非法买.卖omega,人证物证我都有,你愣着干什么。” 见李美兰想张嘴,应黎笑着接话:“应鸣都喊我一声姐姐,你们拿他的钱,砸我的场子,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姜晓卿没想到这种证据应黎早早翻到了手里,简直…… 她回过神,连忙说:“快把他们抓住!” 第13章 走廊里终于恢复宁静。 应黎余光瞥见姜晓卿脸上挫败的表情,她微微弯眸:“他们受人指使,你说再多道理也没用。” 姜晓卿又是懊恼又是自责。 进病房前,alpha轻声道:“保护协会的存在不单单只是保护,很多时候需要无差别攻击。” “唯有这样,那些不愿听你们、不屑听你们的人,才会意识到你们在反抗。” 姜晓卿这些年做的事是润物细无声的,她总觉得还没到破釜沉舟的时机。 然而每一次看见被伤害被辜负被迫走向死亡的omega,姜晓卿一次次对现有制度失望,却依然只能等待着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时机。 也许在第一个omega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警铃已经开始敲响了。 “……” 易璇望着姜晓卿沉默的背影,抱臂靠在了墙上。 omega因为脆弱,因为更容易死,所以在alpha的阴影下产生了保护协会。 beta因为普通,因为平凡,所以在alpha的阴影下成为一批又一批源源不断的养料。 愿意折腾的永远只是一小撮人。 * “……身上多处骨折……基本丧失生育能力,腺体挖出会导致她易感期十分痛苦,信息素气味会非常淡……” “一个omega活成这样,还真不如去死了啊。” “是啊,你们看见她头上的虱子了吗?脏成什么样儿啊。” “送过来的时候伤口都烂了啊,看着都想吐。” 画面一闪,是半年前母亲跪在地上求她救救父亲的模样。 她望着中年妇人那满是祈求的眼中名为贪婪的阴暗,刚要挣扎,就被两双手推进了一间华丽的房间里。 然后是浓重的血腥气,发了狂的alpha,她蜷缩在血泊中的身影。 她感受着这样那样的小虫在身上攀爬,它们的翅膀和长满倒刺的足仿佛索命钩在地上拖曳出的响动,那么恶心,那么绝望。 她慢慢地不挣扎了。 反正挥散一两只还会有更多过来的。 她习惯了鼻尖总有身体各部位散发出的臭气,她明明应该静静等待死亡,却又在送饭来时忍不住用拔掉指甲的手指挖着染红的米往嘴里塞。 第23章 睁开眼的眼中一片空茫。 她分不清听进耳朵里的话音是想象还是真实。 今天一定要忍住,忍住在看见那碗饭时不伸手,看见那碗汤时不伸手。 没有指甲的手指狠狠握成拳头,隐隐渗出血丝。 “忍住……忍住……” 床上的人嘴里喃喃说着:“饿着……要饿着……不能再……再吃了……” 应黎停在床边。 池醉醒是醒了,无论谁跟她说话都没反应,只有在吃饭的时候眼珠子随着饭碗动作。 但吃完会陷入极度自责中,疯了一样用头撞墙,用手去扒窗户—— 拼命之下的力道连两三个医生都拦不住她。 最后没法,得到应黎许可后,暂时用锁链将她困在床上,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照顾她的生活。 这间病房有三个高级护工,事事妥帖,没让池醉再受一点苦。 饿了有营养均衡的食物,渴了有温热刚好入口的水,困了有柔声故事伴她入眠。 每天给池醉洗澡要花费两三个小时,每根头发丝都干干净净散发着清香。 可眼前的人没有一点跟主角两个字能沾上边,横看竖看都是个求死又不敢的懦夫。 应黎冷漠地想。 因为手术,池醉的头发剪到肩膀以上,稀少又粗糙的发贴在头皮上,露出正在结痂的耳垂和脖子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 她身上的异味在一次次洗漱后消散了,剩下病房内的淡淡花香和沐浴露的香气。 死亡的气息并未从她身上褪去,蠢蠢欲动着,等待一次一击致命的时机。 救活了她的身体,救不活她的灵魂。 半年虐.待,她怨恨的火焰涨了又灭,直至再没一点力气升起。 人的耐力是有限度的,摧毁再重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只是应黎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阴魂每每跟着来到医院,存在感都会变得十分强烈。 那种连骨头都泡在阴寒中的感觉,不亚于风湿患者面对缠绵多日的阴雨天。 应黎居高临下与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眸对视片刻,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变出一把短刀。 窗帘拉开了一半,阳光肆意拥抱着病房里的白色。 刀鞘上流淌着繁复纹路,刀柄镶嵌着红宝石—— 抬到一定高度,便有阳光擦过应黎的肩直直落到刀身上。 那一瞬间的灿烂,宛若神迹。 池醉冷不防被光刺了一下,眼角溢出水。 她呆呆地盯着alpha缓慢抽出刀身,露出锋利的尖端。 要、要死了吗? 瞳孔微微颤抖着。 无意识咽着口水,呼吸一会重一会轻,憋得心跳加快。 刀刃带着寒气猛地朝她胸口刺去,病床上的人腿霎时用力绷直,扯到伤处带来的疼痛令她呼吸越发急促。 银色在半空中停住了。 omega怔了怔,不死心地盯着刀刃,死死盯着。 那道清冷女声在此时响起:“回答问题,就让你死。” “……” 现在死不了吗,又要等着了吗。 池醉身体逐渐松懈下来,还未好全的腿部一阵阵刺痛,她习惯了。 应黎轻吸一口气:“为什么在公寓中不选择用锁链勒断自己的脖子?那长度是够的。” “或者再狠一些,用你这还能握成拳头的手指沿着你腺体消失的伤口往下抠挖,抠到血流不止,抠到死为止。” “……” 除了眼皮不受控地跳动以外,病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握着匕首的手曾有一秒抖了下,又很快被alpha逼回去。 漂亮的眼里爬着几根红血丝,鼻尖聚起点点汗珠。 “你试过的,对吗。” 应黎低眸看着这双面目全非的手,语气愈重:“那为什么在手术室里又坚持下来了呢。” “现在,我只听见这具身体在以心跳为礼物回馈那个帮你坚持下来的灵魂。” alpha不稳的指尖落于病号服的胸口,随着指尖轻动,摩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亲昵:“她被你取代了吗?” 在公寓里千方百计想死的池醉被应鸣毫不留情救回来,直面好似永远无法改变现状的地狱。 这条命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她这里了,胸膛里的心脏早就不为她自己跳动了。 每一声,每一下,都是她最恶心的人赐予的。 她没办法主动寻死,只能拼命催眠自己不要再吃一口饭。 可是每次闻到饭菜的香气,那些与地狱截然不同的、来自人间的烟火气—— 她又忍不住。 她每次都忍不住。 她迫切地期待别人给她的死亡。 现在这个人说,是她自己坚持下来的。 是她自己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吗? “……” 池醉眼珠子动了一下。 她的手被另一个人牵起,掌心里塞了个冰冷的东西。 她一偏头,看见匕首握在自己掌心。 在耳边轻声呢喃的女声跟讲故事的声音不同,带了点别的韵味。 “请看着我的手。” 那人的指尖指向了病床正对着的那扇墙。 那是一面普通的白墙,稍高处曾挂过相框,后来被取下了,留了六个洞眼。 “那堵墙不是墙,是一个叫应鸣的混账。” 池醉狠狠一颤。 第24章 这两个字比任何疼痛都令她绝望。 女声仍在残忍地继续,用温柔到叫她想哭的音色:“你记得他的脸对吧?应鸣是个鼻尖上有颗痣的alpha,男性,脾气非常暴躁,一点也不优雅。” “你看着他的同时,他也看着你呢。” 池醉再度回到半年前那个沾满了血腥气的夜晚,那双狠戾疯狂的眼。 她几乎喘不上来气。 “他看着你手中的匕首,也看着你胸膛里跳动的心脏。” “你能让他走过来挖出你最不能失去的东西吗?” 那个高大的影子真的一点点靠近她—— 池醉干涸的嘴唇局促上下颤抖着,触碰到一块儿,碰出极其艰难的一个‘不’字。 “不。” 女声轻慢却坚定地替她回复,然后猛地握住她的手,狠狠地将匕首朝那道虚影丢去。 池醉发出短促的叫声。 手里的东西消失了,逼着她的力道也褪去了。 那道女声沉寂一会,又响起:“你要拖着他下地狱。” 病房里骤然安静下来。 时间静静流逝着,池醉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平缓了。 她茫然地去找那把匕首。 很好找,抬眼就能看见。 ——有某个时刻,她好像回到了半年前。 不再手无寸铁,不再怕得泪流不止。 她将匕首扎进了应鸣的心脏,此后没有痛苦。 池醉眨了几下眼睛,眼眶里的那点雾气被眨干净,眼眸清澈如洗。 * 第八颗佛珠裂了。 应黎咳了两声,用手捂住鼻子。 没一会就感受到指缝溢下的温热。 床上的人睡着了。 应黎将掌心这只干枯的手慢慢放回被子里,倦怠地转身找了个椅子扶着坐下,刚抽几张纸,突然就弓着腰抑制不住地咳嗽。 想在这个世界催眠一个人的难易程度跟她的原世界没法比。 哪怕是以娇弱闻名的omega都有极强的精神海,催眠成不成功都会被反噬。 血滴到了地板上,绽成一朵刺目的花。 应黎眼底满是失望。 她得到了答案,可惜是否定的。 她很清楚催眠会消耗自己不少精神,在最脆弱的时候,阴魂如果没有攻击她就代表主角光环至少是有点用的。 可是佛珠碎了,代表保住她的不是主角光环。 第14章 等这阵头晕过去,鼻子也不流血了。 应黎稍稍理了理衣领就没再管,反正回珠宝行前要换。 走到门口,手碰上把手,身侧的目光就有些忽略不了了。 偏头看去,躺在病床上的人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表情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笨拙,但眼神专注得过分。 “……” 应黎轻轻挑眉。 不应该这么快醒,怎么说也得一小时后? 不过。 跟她没什么关系。 既然主角光环对阴魂不起作用,以后也没必要见面。 受她的催眠影响,主角不可能再将她列入报仇名单中。 之后同易璇回了珠宝行,中途接到言若电话,约她去‘雕刻时光’。 … 应黎醒了。 眸子失神地盯了天花板一会,思绪渐渐清明。 刚刚那些竟然只是她的一场梦。 真正的她根本没出池醉病房,倒在椅子里休息时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四肢宛若骨头断了一般疲惫。 应黎慢慢调整呼吸,散漫的眸光被强硬聚拢在某一处,眼尾一片殷红。 她撑着手肘没法一下坐起来,便身体轻轻摩挲着床单,半支起靠在床头。 旁边传来锁链声响。 应黎一顿。 她侧眸—— 当真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易璇居然直接把她安置在池醉的病房里? 应黎眸色微冷。 而且这么大个活人,她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可见劳累到了什么程度。 “抱歉。” 易璇正好推门进来,看见alpha沉思的模样,她说:“如果不是池小姐及时拉动锁链发出声响吸引我们进来,不知道您会陷入多么危险的境地。” “池小姐不太情愿让您离开她的视线,带走您时她反应特别激烈,医生都去拿镇定剂了。” “直到姜会长提议暂时挪进来一张病床让您躺好,池小姐连镇定剂也没用,就乖下来了。” 易璇伸手扶起应黎做好,低声道:“池小姐的左右手有不同程度骨折,那样大的力气挣扎,恐怕先前的休养功亏一篑。” 加上这间病房隔音很好,小动静压根听不见,池醉应当是拼了命。 “……” 应黎沉默着去看旁边那张病床。 上面的人一直歪着脑袋眨巴着眼望她,见她看过来,像是不相信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察觉应黎真的在看自己,黑漆漆的眼中渗进去丁点光,omega嘴角弯出一点点纯粹快乐的笑意。 池醉两只手上的锁链取下来了,方才是腿上的链子动着响,打了石膏,跟细弱的胳膊一比简直大得离谱。 偏偏这人就跟不晓得痛似的,只知道看着应黎笑。 alpha移开眼神,看向手背上的针头,抿抿唇后说:“笨死了。” 易璇帮应黎倒了杯热水,道:“您最近休息时间太短,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第25章 说完,她想起什么,不自然地偏过头。 “还有一件事……请允许我冒昧地询问您,您……做了什么梦?我好像听到您……您喊我的名字。” 易璇磕磕巴巴地问。 旁边病床上的池醉仍在眨眼睛,仿佛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 ——闭上眼是黑暗,那个人会连同睁开眼的光明一起出现。 应黎端着水喝了两口,淡然地说:“梦到我在工作。” 作为alpha的保镖兼助理兼临时司机兼…… 工作期间喊她的名字再正常不过了! 易璇:“……” 果、果然如此吗! 还真是符合您的人设啊应小姐! * 应黎本想稍作休息就离开医院,当她下床时,另一张床上的人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要下来。 只是腿上的锁链限制住了双腿的活动范围,令那双平和的眼重新染上暴戾。 ‘哗啦哗啦’的噪音不间断地在病房内响起。 此时的池醉总有种不达目的便要毁灭一切的狠绝,全然不顾手上的伤,用尽身上能动的所有肢体去帮助自己下床。 因为她想下床,所以必须下床。 “应小姐……?” 易璇被声音吵进来,看见站在病房内一动不动的alpha,再看向床上恢复狂躁状态的omega:“我,我去把医生叫来?” “等等。” alpha丢下这句话,朝池醉那边走去。 易璇下意识想过去拦截—— 思及应黎说一不二的性子,又硬生生止住。 随着应黎的步步靠近,看似油盐不进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omega居然抬起眼,凶狠的眸子倒映着alpha漂亮的脸,动作幅度慢慢减弱。 一旦应黎停住不动,她就发狠挣扎。 直到alpha的腿触碰到她床边。 锁链声音停了。 易璇也跟着放轻呼吸。 身为主角,池醉的模样自然很优越。 五官精致小巧,像被神只捧在掌心里细细雕琢,又以世间寻不到的圣水洁净过,白得纯洁。 脸上几块疤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偶尔勾住两根头发,却难掩那双如杏子般的眼。 寻常人眼珠不会这样黑,眼白不会这样白,被她看久了不免有些背后发凉之感,那占据眼睛二分之一的眼珠黑得瘆人。 池醉身上处处都是伤,有的地方长了新肉,有的地方在冒血丝,有的地方跟正常人姿态不一样,还时时想寻死。 应黎弯下腰,微凉的指尖在omega眉心点了点。 她轻叹了声,唇边弧度些许凉薄。 “小麻烦精。” 床上人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因这点触碰先愣了愣,接着眯眯眼睛笑了。 * 池醉对应黎的依赖来得迅猛又不讲道理。 alpha在时她是幼儿园最乖的孩子,无论吃药打针哪怕解下锁链都无比配合,从不闹脾气。 但应黎一表现出要离开的样子,她便开始撒泼发疯,伤人伤己。 主要是伤自己。 毕竟在场所有人就她浑身伤,生命血条最低。 应黎不喜欢在医院呆着,跟着她的阴魂会趁机消耗她的生机。 得到医生准许后,应黎做了个易璇不能理解的决定—— 将池醉接回老宅。 坐在车上的应黎捏捏眉心:“她多在医院呆一天,我就要多出一天的钱。” “还要承担她另外给自己造成的伤的医药费。易璇,我看起来钱很多吗。” “……”易璇,“我明白了。” 虽然您看起来确实钱很多诶。 外界对池醉的吸引力没有应黎大,她就黏住应黎,脚步也不歪一下。 刚上车还没什么,车一启动,她整个人一抖,眼神恐惧得想马上敲碎玻璃跳到外面去。 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摔残了摔死了也是无所谓的。 但转眼瞧见身边的alpha,她那断了线的脑筋又奇迹般地接上了某条轨道,连忙死死抱住alpha的一条胳膊,剧烈呼吸着应黎周围的空气,可怜兮兮缩在一边发抖。 alpha没有甩开她的手,单手打开电脑敲着键盘,一点也不受影响。 易璇眼睁睁看着完全没被管的omega怎么从极度恐惧中自己冷静下来,最后抱住alpha睡着的。 beta单手靠在车窗上,视线从后视镜收回。 所以说啊。 人的生命真是顽强。 * 许久未见苏又青。 应黎得知她有了新进展,与言若一同来了‘雕琢时光’。 “我不会忘记那张脸。” 苏又青说:“五年前,罗培是我父亲公司的员工,父亲出事后她被爆出跟我父亲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苏喆贪.污案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数额巨大,而是这个已婚男人在外养了四个小三,其中还包括两个公司员工。 光是买别墅就花了上亿,不提其他如流水般的开销。 ‘雕琢时光’有自己的外卖服务,周围熟客只要拥有vip就可以享受免配送费的‘送饭到家’,当然范围是有限定的,太远需要加收一点钱。 昨天轮到苏又青上晚班,她下班前正好接了送xx会所的夜间外卖服务,超出普通配送范围,提成是三倍。 点单的人就是罗培。 她跟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化着浓艳的妆容,留着大长波浪,穿着快要包不住身材的紧身短裙。 第26章 跟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性alpha身边咯咯咯地笑,被人揩了几次油也没变下脸色,一路送人出去后才回头找苏又青拿外卖。 凑近了,罗培身上劣质香水与浓烈的烟味令苏又青沉默再沉默,直到她将外卖分给另一个看起来很清纯的beta—— “我平时都不点这家贵的,你试试味道好不好,好的话咱们下次直接去店里吃。” 罗培像个照顾后辈的大姐姐,摸着beta的头:“别跟我似的天天吃重口味的东西,不健康。” beta很乖地点头,跟罗培去了休息区,还要将第一口食物喂进她嘴里。 走之前,罗培多给了苏又青一份跑腿费。 她将长发拨到身后,说:“前面的十字路口对面有家蛋糕店,里面的曲奇饼干很好吃,辛苦你了。” “所以,”应黎歪头,“好吃吗?” 听到一半的言若额上一堆黑线,嘟囔着:“……这不是重点吧!” 苏又青却说:“好吃。七年前我第一次在父亲公司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给我吃过他们家饼干。” 说不上是同情她还是同情自己,往日的大小姐沦为外卖小妹,往日的高级秘书沦为会所小姐。 谁的人生颠覆得大一些呢。 好像这样对比起来很残忍。 应黎双手托着下巴:“你父亲出了那种事,她怎么跑得脱?” 内心还在感慨世事变迁的言若表情僵在脸上—— 某个alpha的脑回路转折得也太快了吧。 但,问到了关键。 苏又青点点头:“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 应黎:“嗯?” 苏又青目光平静:“罗培身患绝症,罗颐是她认养的妹妹,是个beta,目前读高中。” “她拼命挣钱是为了给妹妹攒学费,罗颐成绩很好。” 言若瞪圆了眼睛:“我,我也可以出钱的……” 苏又青看向应黎。 应黎与她对视一会,薄唇微动:“她走到今天这步,想必是当初许诺的东西没给到位。你就算不给钱,她也会说。” 苏又青犹豫了:“可……” “安排她见我吧。”alpha懒懒起身,“看她说的东西有没有拿钱的价值。” 第15章 言若跟着站起来,有点不舍地看着苏又青:“这就、这就要走了吗?” 她每次只能跟着应黎过来见beta,应黎一走,她也没法留。 哪怕应黎买通了言夫人留下的司机和眼线,也不能太放肆,毕竟又青要做的事很重要。 苏又青抬手碰了碰omega柔软的脸,她温声说:“乖一些,你说要等我的。” 言若撇着嘴,两只手抱住beta的手腕:“我是说过……你别让我等太久嘛。” 要是太想你了,会不小心哭出来的。 苏又青面色宠溺地点点头。 应黎将帽檐压低了些,垂下来的阴影越发衬得那尖细下巴苍白孱弱,那薄唇有一抹艳色。 掩在阴影中的桃花眸轻飘飘地掠过两人欲语还休的表情,不感兴趣地移开。 三言两语哄好omega,苏又青怕应黎等久了,催促言若快出去。 她们三人并肩到了餐厅门口,等待司机过来时,苏又青说:“经常跟在应小姐身边beta今天不在呢。” 言若附和着‘咦’了声。 alpha清越的声音慢道:“家里有个不乖的小朋友,让她帮忙照顾。” 苏又青愣了愣,笑了:“应小姐不像会喜欢小孩的人。” 应黎没接这句茬,倒是言若又有点小不满地嘀咕:“你都多久没对我笑了呀,哼……” 苏又青笑容一僵,趁着左右无人,用胳膊讨好地轻撞了言若的胳膊一下。 omega抿着嘴笑。 * 出门前交代过易璇,实在处理不了可以给她打视频电话。 应黎是在池醉睡着之后出门的,说不上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纯粹巧合。 能避免一番纠缠再好不过。 回到老宅第一件事是梳洗,她不习惯将外面的风尘带到卧房里去,也不喜欢穿着脏衣服坐在餐桌上。 半小时后。 应黎换上在老宅里常穿的褂子,带着一身潮意往房间去。 忽然听见有人在走廊上跑步靠近,脚步声愈来愈重。 她刚拉下脑袋上搭着的毛巾,就被后面的人抱了个满怀—— 不能说满怀,对方没有她个子高,身材也比她还瘦弱些,也就一双手在努力地把她往怀里摁。 鼻尖多了些老宅里惯用的檀香。 “嗯!嗯!” 与其说池醉不会说话,不如说她不想说话。 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en’音高低。 很明显,现在她十分亢奋。 应黎许久没和人亲密接触,眉心轻蹙。 感受到池醉手中有什么刺到了应黎的手臂,低眸一看。 是一张照片。 易璇追过来,看见是应黎松了口气:“幸好没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去……抱歉,池小姐实在是太想见您了,我就……咳咳,给了她您的照片。” “也有用的,在您回来之前池小姐一直都很乖,不吵不闹。” “……” 应黎淡漠着眼看beta。 易璇羞愧地低下头:“抱歉……我怕池小姐受伤,所以……” “把她从我身上扒开。”alpha说。 第27章 易璇连忙应‘是’,但实施起来又有了一些难度。 等了好久才见到人,池醉黏上去就极其难松手,每一根指甲都在努力贴着应黎的身体,仿佛连头发丝都在用尽全力被风吹到alpha头上去—— 她身上的骨头戳得应黎都有些疼了,腰间缠着的手很不讲道理,应黎泡完澡身上委实没什么力气,竟也推拒不开,只能任由她胡闹。 易璇不敢力气用大了,怕伤着池醉是一回事,怕池醉应激之下伤着应黎小姐又是一回事。 beta十分为难:“我……” 应黎闭了闭眼,声音蓦地冷下来:“放开。” 仅是两个字,就吓得不怕死不怕天不怕地的omega缩缩脖子,瘪着嘴往后退了步,像是想与应黎这个拒绝她亲近的坏人保持距离。 应黎求之不得,头也不回地抬腿便走。 “……” 黑沉沉的眼眸倒映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池醉紧紧捏着照片压在心口,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您要的资料在桌上。” 易璇并非纯粹带孩子,自己走不开也在让手底下人办事。 应黎取下封条,抽出一叠白底黑字的4a纸,靠在躺椅上翻看。 脱了鞋,修长漂亮的小腿随意踩在小软椅上,曲成诱人的线,被夕阳余晖的暖光晕染了层光晕。 长发半干未干,睫羽也沾了湿气比寻常更浓更黑。 那双淡淡的眸子越发淡了。 池醉在她旁边左左右右晃荡了会儿,不知是累了还是没能吸引到alpha视线不开心,焉哒哒地看了几眼照片,又盯着应黎看了好一会。 然后搬了个小木凳放在躺椅旁边,两条腿并拢坐下,下巴搁在躺椅的扶手上——硬邦邦的不好受,她吸吸鼻子,把手放上去垫着。 照片被她收进上衣的大口袋里。 之后吃饭池醉也跟个小尾巴似的黏在应黎身边。 老宅里是大锅饭,用的糙米。 余老太太喜欢吃里头闷出来的脆锅巴,每回都让人留一大块给她,有时泡在开水里,有时就着一小碗汤。 近日余老太太牙口不好,锅巴总被顾老太吃了。 桌上以家常菜居多,且少油少盐,肉菜也有,但数量不多,应黎几乎不往那伸筷子。 在应黎带人回来时,余老太太就得了消息,只是打心底里信任应黎不会胡来,所以没说什么。 如今看她都把人带上桌吃饭了—— 老太太板着脸:“这孩子你准备养到几时?” 她老人家没动筷子,应黎也没碰,余光瞥见omega吞咽着口水想用手抓饭,微笑着伸手打落池醉的爪子,目不斜视:“伤好就送走。” “嗯……” 被打了一次,难过地看向无动于衷的alpha,又转回脑袋。 池醉摸摸手背,瘪着嘴盯住白米饭不动了。 余老太太:“这是个什么态度呢?言家那又怎么交代?” 应黎答:“言若知道她。” “……”一句话便堵住了所有疑问,余老太太点头,“你心里有盘算就行,吃饭吧。” 应黎:“好,外婆您也吃。” 池醉别扭地用着筷子。 好不容易戳了一团饭,还未递到嘴边就散开掉回碗里,这么搞了两三次,她不高兴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又想用手。 不等应黎侧眸看来,易璇已先一步作势要拍到池醉胳膊上—— 谁知omega没有刚才被打的乖巧,竟是龇牙咧嘴将易璇吓在了原地。 易璇:“……”我又不是过来抢你的饭,怎么应小姐打得我就打不得,好歹我送了你一张照片呢。 那也是我难得的珍藏啊。 余老太太眼皮也不掀一下,自顾自地吃着饭。 池醉指尖才碰到温热的饭粒,就被横过来的筷子卡住了,再往下伸不了。 “……” omega耷拉着眼睛望来,应黎眸光微冷,唇轻轻抿着,神色似有不耐。 应黎只用筷子支了她的爪子一会,又收了回来,一言不发,低眸吃饭。 池醉不动了。 她一面瞧着alpha攥着筷子的葱白手指,一面试探着学alpha坐正了身体,重新拿起筷子。 一根一根放在掌心里捏好,又捏不好,摇摇晃晃根本夹不好饭。 她却像是跟谁赌了气了,咬着唇死盯着自己的手,非得挖出一口饭喂到嘴里不可。 易璇看得心冷。 好好一个成年omega弄成了……这幅模样,应鸣还真是万死不足惜。 往常若是一大桌子,总是数米粒一般等着老太太吃完再散场。 今天反倒是老太太最先吃完,没留下什么话地起身离去。 等人一走,应黎放下筷子,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右手慢慢捂上胃部。 “……喝口热汤吧,今天的汤一点肉也没加。” 应黎无声地摇头,缓了会儿便用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步履轻慢地往自己房间走。 不过几步,又没事人地做出个饭后散步的模样,唇边带点儿浅笑。 池醉碗里的饭还没吃完——她吃来吃去就只吃米饭,连眼前的菜都不夹。 察觉到alpha走了,她做贼似的一边盯住那人单薄背影一边用筷子戳了alpha碗里几乎没动的菜,快速塞到嘴里。 易璇嘴角抽搐地看到那一滴油水落到了omega领口。 ……又不是不让你吃,至于么。 第28章 池醉吃一口菜就扒很大一口饭,嘴里鼓鼓囊囊,也不觉得人都走光了索然无味。 易璇看得目光发直,竟大逆不道地有了‘如果应黎小姐不用思考那么多,当个快乐的傻子就好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明知不可能。 那个alpha的情绪都是压抑着的,面上总波澜不惊,不辨喜怒。 连易璇这几个月时时跟着她,也不能保障自己绝不会在应黎面前出错—— 怎么就吃不进去饭了呢。 是桌上那些资料让应黎小姐生气了吗?所以胃才会疼的? 易璇只能自己乱猜。 * 夜深了。 老宅里灯熄得很早,除了应黎房里这一盏。 池醉安置在她隔壁房间休息,闹了一天也该困了,攥着应黎穿着旗袍在余家门口上车的照片睡了。 是那件易璇也喜欢的绣了白山茶的黑色旗袍。 第16章 拉长的‘吱呀’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木桌后的alpha轻撩眼皮,视线定在不知谁开了一半的木窗上。 耳边吹拂着一阵阵冷风,轻得像是有人用手指拨弄她的发丝。 连昏黄吊灯也配合着闪了两下。 时针指向了‘12’。 太阳穴胀胀地疼,应黎放下支着脑袋的手,中途不小心扫到旁边的茶盏—— 一声脆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温热的水点子溅到脚背、小腿上,倒并不烫。 应黎合上书页,起身弯腰去捡。 背后忽然一道猝不及防的力推来! “唔。” 应黎只来得及避开右手。 左手以及半边身子狠狠倒在瓷片里,血流如注。 她没有立刻起身,甚至没发出叫喊。 半眯着眼盯住嵌进掌心的瓷器碎片,应黎呼吸轻了。 等屋内温度恢复如常,木窗也不会被夜风吹得作响,她才缓缓起来,靠坐回椅子里,伸手拂去腿上残渣。 戴上佛珠之后,她没再出现用手掐自己脖子的状况。 但很显然—— 阴魂已经成长到可以借助外力伤她了。 或许下次就是从天而降的gg牌,马路失控的汽车,街边莫名其妙的砖头。 次日。 应黎被门口挠木板的响动吵醒,再是易璇刻意压低的声音:“池小姐,您别闹了,应黎小姐还没起床呢……您看您手中有照片对不对?咱们去一边玩儿……” 哄了半天,甚至以第二张照片为诱饵,池醉也不上当,就是不走,还要敲窗户。 应黎勾着床帐拨到一边去,脚踩在棉拖里,站起来去拉门。 门一开,就差点被omega抱了个满怀—— 这人鼻子耸动一会,眼睛瞪圆了,双臂就这么要飞不飞地僵在空中。 易璇对血的味道同样敏.感,当即面色一变:“您哪里受伤了?” 仔仔细细将人从头打量到脚,目光在alpha膝盖上游移。 “进来。” 应黎没什么力气地转身进屋,omega却在此时抱住了她的胳膊。 易璇刚要说别闹,就见池醉认真着想用自己同样不怎么有力的肩膀撑住摇摇欲坠的alpha,慢慢地扶稳了。 “……” 应黎低垂着眼看过去,看见omega抿紧到细细颤抖的唇。 * 会所白天不开门,夜里那一条街都灯火通明。 苏又青约了晚上七点半见面,在罗培上班前半小时。 去会所途中,应黎的车紧急避开两次突然出现的行人、一只脱了狗链的大狗,安全抵达会所门口—— 眼看着要进那扇金碧辉煌的门了,应黎抬手拦住易璇,在beta疑惑的眼神中,直接拽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哗啦啦啦——’ 毫无预兆,一尘不染的玻璃门瞬间沦为一滩碎片。 易璇:“??!” 众人:“!!!!” “抱、抱歉,你们都没事吧?” 经理正好在前台目睹了这一切,当即跑过来陪笑道:“这是我们会所的失误,快请进来压压惊……” 饶是易璇也被这种变故惊到,她不敢想象若是应黎小姐没有拉住她,这地上的碎玻璃直接浇自己一头的场景。 少说也得在医院住一两个月。 应黎松开手,沿着余光瞥见的方向看去。 路边,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头beta背着帆布包上了跑车,为她开门的青年爽朗地笑。 两人都没被这边吵闹吸引。 忽然,旁边的alpha凑了过来,挡住应黎视线。 ——容明玉刚刚也要进门的。 不过她反应快得很,发觉应黎拉着易璇后退,她想也不想跟着往后退。 玻璃渣子溅到她裤腿上,到底没伤肉。 “谢了。” 看清这张脸,容明玉心中感慨竟然不是个omega,略表遗憾地敷衍一句,抬腿掠过残渣进去。 门童慌慌张张拿了清扫工具来,外面围着的人慢慢散了。 应黎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微微挑眉。 易璇也说:“容家的人。” 容家二小姐出了名的会玩,只是没想到玩来玩去居然玩到了这种小会所。 门口发生这样的事,容明玉兴致还能丝毫不减,易璇有点无语。 * 罗培化好妆才来见她们。 资料上写她今年二十八,妆往脸上一扑反而像三四十岁,盖住了本该流溢在脸上的勃勃生机,显得死板、僵硬。 第29章 她指间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燃,一坐下来就翘了腿靠进皮质沙发里,打量苏又青和应黎。 “其实那些事早就跟我没关系了,”女人开门见山,“当年我两手空空,带着没成年的妹妹来到这座城市,吃得苦都要把脑子压坏了。” “你问我要证据,我没有,记一点说一点吧。” “有人许诺我事成之后给我一千万,并送我妹妹出国读书。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跟妹妹都留在国内,钱也没拿到,辗转到了首都。” “首都毕竟是首都嘛,天子脚下,他们手伸不到这么远,我也就安生了几年。” “我印象中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个女o,应该都不在国内了,你们找也不好找。” 罗培说到这里笑了:“该得到报应的人都得到报应了,还追究它干什么呢。苏小姐,是我误会你,我以为你只是个送外卖的,没想到还认识应小姐这样厉害的人物。” “恕我眼拙。” 应黎也淡淡笑着:“你说谁得到报应,你?” 罗培讽刺:“我还不够惨?你不会天真到认为我五年前有选择吧?谁不是被逼的?!” 苏又青皱眉:“你别激动,应小姐的意思是说该得到报应的人没有得到报应,你不必把自己看得太轻或太重。” “……你们这些人啊,永远都高高在上。” 罗培手里的香烟已经不能入口了,被她捏成一团垃圾,丢进烟灰缸里。 应黎状似无意地提及:“来时碰见了你妹妹,接她的男人开着价值最少七百万的跑车。” 罗培刚软下去的腰又挺了起来,她像是被冒犯一般瞪着应黎,面色涨红:“我自己烂我知道,我不会牵连我妹妹!我也不会混账到毁了我妹妹的前途!!” 应黎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种说法:“别紧张。” alpha轻描淡写的态度恰到好处地刺中罗培那颗摇摇欲坠的心,女人攥紧拳头:“我这个样子,照顾不好我妹妹,我也顾不得早恋不早恋了,她能遇到一个对她好的男人就行。我自己就……” 应黎轻抬起手打断:“这些年你没少在外人面前诉苦吧,习惯每次开口通过贬低自己来获得他人同情。” 罗培愣了一下,咬牙反驳:“……我没有。” 应黎:“上次苏又青送外卖已是深夜,你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完全没必要把妹妹带到这里来等。” “看见那辆豪车,我就明白——你将罗颐带到这里来,又让男朋友接她回去,无非是卖.弄自己的惨样。” “你要证明你为了罗颐不惜把自己糟践到尘埃里,你要养家,你并非自愿。若能得到那个富二代的怜悯,至少在死去之前的日子里,你能过得不错。” alpha的话不带丁点善意,字字句句全是刀子。 苏又青没想到几段碎片能让应黎联想这么多,她看着罗培隐隐有些狰狞的表情,很想在此刻说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样说我!” 罗培一下子站起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我要是有这种念头,让我现在出门就被车……” 苏又青制止道:“你别冲动。” 应黎清清冷冷坐在那,哪怕套着件橘红外衣,也难掩眉眼间的疏离冷漠。 罗培气着气着,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她闭了闭眼,重新坐下。 “我当初不让罗颐上飞机的原因很简单,白枝的妹妹刚死。”罗培音量小了点,“她比罗颐还小两岁,那会儿上初中,说是回家路上被街头斗殴的小混混不小心打死了。” “白枝的母亲当场悲伤过度中了风,没几天就走了。剩下白枝一个人……她不信邪,非要查清那晚真相。” 罗培捂住了脸:“然后也死了。” 苏又青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眼中有几分痛苦。 应黎默了一会,轻声道:“抱歉。” “……”罗培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说实话,但……真没那么容易,哪怕过了这几年,也……也没那么容易。”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罗培恢复先前的样子,重新拿出一根烟。 这回点燃了。 应黎眉心轻皱了下,却并未出言阻止。 在烟雾里,依稀可以透过厚重妆容辨认出这人曾站在高楼大厦里的张扬痕迹:“我只跟白枝熟,所以对她的死……算是难以释怀吧。” “她不喜欢男人,有个女友姓储,因为姓氏少见,我就印象比较深。应总……不是说你,应总当时看上白枝了,用了点手段标记她了。” “她女友只是个beta,根本没法帮她逃脱alpha的信息素控制,两人分手分得很惨烈,白枝差点没熬过去。” “全家性命都在人手里,她也没办法,做了对不住苏总的事。” 罗培几句话功夫,烟就抽完了,她吐出最后一口雾,瘫软在沙发上:“她是个硬骨头,自然死得最早……我记得是她前女友给她举办的葬礼,遗物什么的,应该在姓储的那。” “我知道她留了一点证据。” 第17章 离开时,罗培面上带了点苦涩。 她忽然叫住应黎,说:“您很瞧不起我吧,那些话也是……真心的?” 罗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也不是被标记了无法逃脱的omega。 跟白枝比,她的选择余地太大了。 第30章 老实说,她不止一次午夜梦回梦到白枝,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对是错。 可当alpha回头时,对上那双眼,罗培又不想要回答了。 何必自取其辱。 她笑笑:“您当我是抽烟抽傻了,脑子瓦特了。没事,您走吧,一路顺风。” 应黎顿了顿。 唇轻轻开合,留了一句话,怔了罗培很久。 ——“比起厌恶你,我更厌恶整个规则。” * 这一趟竟又牵起另一桩往事,苏又青心情沉重。 门口的玻璃扫清了,门上的玻璃也重换了,门童认得应黎这张脸,对她笑时忍不住带了点谄媚。 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苏又青并未觉得好过多少,她道:“等再有那位储小姐的消息了,我联……” alpha垂着眼,唇边弯出一点弧度:“说巧也巧。珠宝行近期签的代言人就姓储。” 苏又青:“?!” 不、不是那么巧吧…… 应黎微笑说:“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储小姐很有先见之明。” 若没有这件事,储蕴也未必会走这条路。 所以说。 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 回了老宅,听顾老太说池醉在老太太那,应黎来了点兴味,脚下一转,先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顾老太在身旁乐呵呵地跟着说:“别担心啊,醉醉可听老太太话啦,是个好孩子。” 易璇有六点要说:“……” 她好歹照顾了池醉几天,看透这又傻又凶的omega只在应黎小姐面前乖乖巧巧,旁人是连应黎一张照片也比不上的。 余老太太不乐意看她老躲在应黎房里,亲自过去把人领出来。 可能是老太太身上沾了些应黎的气息,又可能老太太某方面跟应黎相似,池醉听话跟着走了。 余老太太要教她用筷子,在饭桌上的规矩。 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池醉看起来学得很认真——认真的同时弄断了好几根筷子,看得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黑,动气要罚她。 毕竟不是余家人,不好用余家的法子,顾老太提议让她面壁思过一小时,面完了差不多就能休息了。 “站了半个多小时啦,老太太都洗漱上床了,我看着点呢,不会多罚。”顾老太笑着。 易璇忍不住道:“她腿没好全,剩下二十来分钟要不算了?” 对着孙女讲话又是不同,顾老太嘴一撇:“她筷子也能掰断,可不比我力气大多了!” 祖孙两个在应黎身后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应黎走过院落,停在门槛外,看着那个抵着墙一动不动的小身影。 还未至秋季,夜里谈不上多冷,连顾老太都大咧咧穿着单衣,只有应黎外头套了件长风衣。 尽管如此,她手也是冷的,收在荷包里许久没暖热。 池醉穿了新做的褂子,跟应黎常穿的颜色款式相近,尺码小一码,有些地方不太合适,仍是大了,松垮垮的显瘦。 昏黄灯光揉着月色斜斜照下来,映出角落里乱飞的小虫,勾起草丛里不断声的虫鸣,也让应黎看见omega手里紧紧攥着的照片。 瞧池醉低着头的视线方向,多半是盯照片盯痴了,脚腕不定落了几个蚊虫包。 alpha站了会儿,易璇和顾老太都安静了。 睫羽垂落下来,遮掩住眼中思绪。 应黎转过身,偏头轻声对易璇说:“给她拿外套。” 易璇看了池醉一眼:“……好。” 没走两步,听得易璇一声‘咦’,然后是顾老太阻拦的声音:“你没罚完呢!不准过来!” “诶你这小孩儿,怎么不听话了!别——” 应黎的手才从荷包里拿出来,身后哒哒哒跑过来的人就迫不及待展开双臂一下子环住她的腰。 带点儿骨感的脸颊贴在alpha后背,整张脸都埋在枫红外套上蹭了蹭,蹭得鼻尖发红,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嗯!嗯!” 是omega表达快乐的语气。 易璇快步过来:“要不要我……” 应黎没看她,微凉掌心在腰间手臂上拍了拍,听不出生气:“放开。” “……” 身后的人没有立马动,而是又悄咪咪地用鼻尖蹭了蹭,偏蹭出几分不舍的意味让人感同身受,再磨磨唧唧一点一点松开手。 应黎淡声说:“刚从外面回来不要抱我,外套很脏。” “嗯……” 挪过来的池醉正对着这张脸,歪歪脑袋,像是不理解她说的话。 见状,顾老太也不再说什么了,心道老太太嘀咕的果然没错,应黎小姐这种惯法儿是要惯坏孩子的。 道了声早些睡,顾老太笑着走了。 眸光轻轻落在池醉脸上,浅淡色泽里似乎多了点更为深邃的暖意。 应黎没有说话,抬起手在那下巴处捏了捏。 还是没什么肉。 alpha走了。 “应……”易璇自动消音。 是了,应黎有外出回家就要洗澡的习惯,等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池醉呆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摸错了位置,连忙换到alpha碰过的地方,残留一点点冷意。 她眼睛霎时亮了,忙不叠跑着跟了上去。 易璇想拉人还一下子没拉住:“……” 抬头看了看星星,beta低头认命跟了上去。 第31章 * 洗漱完又给腿上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应黎没让易璇来,自己动作麻利些十分钟也不要就搞定了。 期间池醉跟个只会眨眼的玩偶似的趴在一旁,眼珠子滴溜溜跟着她的手转。 在浴室里被热气蒸腾过的手指关节氤氲成淡粉色,衬着一节一节苍白修长,以这样的夜色为背景,自然生出些许暧昧。 药膏在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拧开盖子的声音也让池醉觉得好奇,竟然忘却手里的照片,盯着看下去。 指尖勾起一抹浅绿,轻轻抚平在手腕处的深褐色上—— 明明在月光下披散着墨发、一袭青色长衫的alpha又漂亮又完美,目光描摹着随时能入画。 那伤疤不该存在,不能存在。 呆滞的瞳仁中划过几道暗光,omega拿着照片走到应黎身边,依旧是将脑袋搁在躺椅的扶手上,乖乖露出一双安静的大眼睛。 混合着薄荷味的药香溢散在空气里,池醉鼻子皱了皱,眼睛往上一偏,看见alpha的侧脸时又放松开来。 之后要抹腿根。 应黎乜了这人一眼:“看什么。” 池醉一听见她的声音就跟小猫咪要开饭了赶紧竖起耳朵表示自己在一样,头微微抬起,一脸期待地等着她说下句话。 应黎:“……。” 捏着药膏小瓷罐的手半天不动,眼神似笑非笑看向与她对视的omega。 池醉不解地撅起嘴朝药膏的方向努了努,不明白她怎么停下了。 应黎不可能在旁人面前做出将衣摆拉上来的姿态,心中微冷,想着先把人赶出去再说。 刚合上药膏盖子,转两圈拧紧—— 大腿上忽然就落了只不请自来的爪子。 应黎:“……” 清晰看见omega吞了两下口水后,她眉一扬,倒是不急着拦人了。 被应黎当作睡袍的褂子布料轻薄绵软,略略有修身的效果,坐躺下时贴着皮肤也不会不舒服。 池醉的体温也从接触到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是一种温和的热度。 她表情有点傻有点愣,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行为都是由内心深处的某些想法操控。 仍带着伤疤的手在大腿上慢慢动着,每当指腹隔着布料触碰到腿上凹凸不平的疤,omega就活像是自己被刺伤了一次一般,瑟缩着抖一下。 哪怕如此,池醉的手也没有放开,笨拙得仿佛想记住什么。 应黎的眼神也从玩味到复杂。 omega眼中浮现出自己都不知道的难过,浓稠得下一秒就会黏成水珠挂在睫羽上,然后‘吧嗒’滴落。 或许是三分钟,又或许是五分钟。 直到池醉的手不安分地往其他地方摸去—— 应黎一把拽住不老实的手腕,丢到一旁,半眯着眼微笑着:“摸哪儿呢?” “嗯?” 池醉眨眨眼,看看被嫌弃的手,又看看alpha的腿,不死心想继续摸。 应黎冷声说:“再摸就出去。” 真切感受到alpha的不悦,池醉缩缩脖子,郁闷趴回扶手上不动了。 只是眼睛仍黏糊在应黎腿上,跟个小流氓似的。 应黎:“……” * 次日。 吃早饭时,应黎终于发现池醉不会主动夹菜,要么死盯着面前一碗白粥呼啦啦地喝,要么时不时瞄向自己碗里的菜。 易璇在旁边小声道:“您可以给池小姐夹菜试试。” 应黎不咸不淡:“是么。” 易璇不敢再吭声,闷头猛吃。 所以只有余老太太看见,在alpha离桌前,挽着袖子用公筷夹了一个奶黄包、一些青菜到池醉碗里,却是看都不看omega一眼,转身便走。 池醉下意识想起身跟上,又不忍心地看着碗里的菜。 几秒后,她拿出了口袋里时时带着的应黎照片放在眼前,坚决又开心地把菜和粥都吃完了。 余老太太:“……” 第18章 以应黎的身份要见储蕴比较容易,这段时间人也正好留在市内准备一档综艺。 今年年初储蕴有部电影大爆,之后赶巧压了两年的偶像剧播出,小小火了一阵。 那会儿各大视频平台都能看见她的脸,gg代言综艺接的手软。 不过储蕴及她的团队十分谨慎,眼光也高,那种只为赚钱不图口碑的玩意儿统统不接。 近两月在荧幕上露面少了,有风声说她搭上某名导的顺风车,即将进组拍电影冲明年的金奖。 储蕴本人偏好余家珠宝行的设计风格,多次被媒体捕捉在几个慈善晚宴中戴了余氏珠宝新款。 所以余氏橄榄枝一递过去,代言就签下了。 储蕴经纪人姓葛,是个满脸精明的alpha。 她亲自派人去接应黎,又安排碰面地点,包括路线、时间都订的恰到好处。 苏又青和应黎一同进了包间,里面除了储蕴外还坐着一个beta。 是储蕴的女朋友。 当初签合同补充过一份风险协议,说明储蕴有正在交往的女友,无论以哪种渠道爆出都不算抹黑产品形象。 葛佳看看表,说:“两个小时后我来接小储。” 应黎:“麻烦了。” 葛佳冲着储蕴身边的女人点了下头,退出去将门带上。 * 储蕴五官端庄大气,适合演正面人物或有身份的角色。 第32章 对比之下她身边的beta长相普通,胜在气质斐然,应当也是在某个领域小有成就的人。 葛佳分明是储蕴的经纪人,看起来却好像跟她的女友更熟一些—— “我跟蕴蕴在家翻过很多遍,这是所剩无几的一点东西。”洛情把肩上背着的包放在桌上,推到应黎面前,“蕴蕴说五年前有个姓李的找她要过白枝遗物,当时蕴蕴在接受治疗,所以给她了,只留下一些带有两人回忆的东西。” “再加上后来我们搬家搬得很频繁,许多东西都没保存下来,抱歉。” 女人说话期间,储蕴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目光很信赖。 应黎大约猜到洛情的职业,接过来简单看了看:“谢谢。” 洛情为这两个字停顿片刻,桌下的手伸过去握住储蕴:“那年蕴蕴不能接受白枝离世,心理出了问题,在我上班的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今年年初她已经可以不靠药物入睡,整个人状态好了很多。” 苏又青:“储小姐应该不是心理脆弱的人,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这次洛情看向了储蕴,没有直接回答。 储蕴勉强笑了笑,点头:“是。” 她说了个再度颠覆苏又青认知的版本。 omega与alpha会因为信息素相互吸引,被标记的o只能沦为a的附庸。 掌控欲极强的a很少让自己的o出来抛头露面,多半是养在家里诸事不问,只教养后代。 o保护协会为此而生,几乎八成以上的o根本分不清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是a的占有欲还是a的刻意伤害。 她们或他们永远将自己的a放在第一位。 白枝是o中异类,她天生就不喜欢a,因家庭原因极度厌恶男人,到了跟男人说句话都得耐着性子的地步。 被应炜那种混账强行标记又用信息素控制,白枝有想过玉石俱焚,可是应炜拿住了她的家人,让她连死都成了奢望。 绝望是真的,想熬下去重新开启人生也是真的。 白枝比储蕴还要坚强,她那时松开储蕴的手,是想等一切安稳后再干干净净同储蕴在一起。 没等到结束,等到妹妹死亡的消息。 白枝的母亲很早就跟只会花天酒地的父亲离婚,一个o含辛茹苦养着两个女儿,将女儿视作自己全部。 白发人送黑发人,且是遭受无妄之灾,拼命赚钱早已落得一身是病的o哪里撑得住,说倒就倒了。 储蕴受了刺激,关于那几年的事好多记不清画面。 但那个下着雨的夏日夜晚,哭得眼泪都干了的omega形单影只地跪在灵堂里,抱着一件染了血的校服崩溃得没有声音,她无法忘却。 后来白枝消失了一段时间,储蕴四处找过都没踪影,她知道她的为人,她一定去查真相了。 本以为水落石出那天就能放下痛苦像omega说了很多次的那样重新开始—— 谁也没料到真相比想象更刺痛人心。 白家还不满十五岁的妹妹,在放学路上碰见应酬回家的应炜,为了躲避他的毒手藏在垃圾堆里许久,被野狗咬死了。 “……” 当储蕴颤抖着嗓音说到这里,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洛情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半抱在怀中,没有开口阻止她继续说,而是用手在她背上轻抚着安慰。 储蕴苦笑着:“我也是从那时意识到,对于……他们来说,一条命两条命,都太不值钱了。” “我得把自己变得值钱,才、才能好好活下去。” “白枝为了收集证据到了疯魔的地步,我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拦她,懦弱如我,给不了她半点支持……” “后来她死了,我竟然觉得她死得好,她、她能解脱了。” 储蕴的声音逐渐无力:“我想跟她一起去死……但是我还有家人,他们就我一个孩子。” 现实与幻想的拉扯令她精神崩溃,一度无法直视自己的生命,无法接受白枝死了自己腆着脸活着这件事。 苏又青哑然。 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能认为最爱的人死了是死得好…… 那样一个坚强的omega都逃不过信息素的制衡,苏又青想到了自己。 再看如今的储蕴和洛情。 两个beta。 没有信息素的干扰,没有家世悬殊的落寞,唯有两颗相爱的心不愿分离。 苏又青相信当年白枝跟储蕴的感情谁也无法替代,可逝者已逝,哪怕要花费几年时间,储蕴也能走出来,积极面对人生。 是否…… 储蕴平息了情绪,她扯出一点笑容:“我很庆幸遇到了洛情,她救了我,也教会我有些梦可望不可及。” “如果我不是个beta,是个alpha,能给白枝信息素,她那时的痛苦会减缓很多。” “有人说的对,beta就该跟beta在一起,掺进ao感情,是对两人的不负责。” 苏又青低着脑袋,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 她猛地抬起头,刚要说什么—— 一旁的应黎轻摁在她的手背上,道:“我知道了,谢谢。” 洛情替储蕴擦干了眼泪,又亲昵捏捏她的脸,两人眼神交流着外人读不懂的讯息。 储蕴嘴角笑容真挚:“我也应该跟您说谢谢。我以为我没办法再面对了,说出来才发现这些年心里一直堵着呢。” 最重要的是。 第33章 她有一种直觉,觉得眼前的alpha能多少为死去的人做点事。 * 回去途中,苏又青比上次更失落。 不止是为白枝,也为自己。 应黎左手支着脑袋,注视了旁边望着车窗外发呆的beta一会,半垂下眼。 快到分岔路口,苏又青出了声:“储小姐那句话……确实震耳欲聋,其实没有谁是真的不能替代,我现在这个情况,也给不了……” “与其说储蕴明白了‘beta与beta最相配’,不如说她更明白珍惜眼前人。” 应黎合上眼:“如果连beta都认为拥有信息素的爱情才叫爱情,让爱情两个字情何以堪。” 苏又青怔住了。 半晌,她似是释怀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提到的李姓omega跟五年前的事也有关系,我的人还在查。”应黎说。 苏又青连忙坐直了身体:“好,麻烦您了。” * 应黎这几天遭遇到的大大小小意外太多了,易璇便提出二十四小时保护应黎。 alpha先前只需要定时服药,现在每天都得涂抹药膏,内忧外患一起,实在让易璇难以放心:“请您允许我在您房间另置一张木床,就在外间,我不会打扰到您休息的。” 趴在扶手上的omega竖起耳朵,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她伸手去拉alpha衣角,嘴里发出小小的‘嗯嗯’声—— 像是提醒在场两人还有一个选项。 易璇:“……池小姐确实该睡觉了。” 池醉瘪嘴,习惯性地环住眼前的腰,将脑袋蹭在alpha的腹部。 应黎抬眼,语气没有起伏:“我不会给你涨工资。” 易璇听懂了她的拒绝。 想着应小姐从未跟人一起睡过,不习惯是很正常的事,是自己唐突了,就不再问。 看着应黎的手时有时无揉着池醉的发,而这渐渐恢复的omega好似性格真有那么温顺地半眯着眼享受,在alpha手不动时还有点不满地自己去蹭她的掌心—— 易璇表情复杂。 若要声讨应黎小姐将懵懵懂懂的池小姐当宠物养,就得一并声讨池小姐自己将自己当作宠物的姿态了。 * 入秋时池醉的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极少几块新长出来的肉跟其他肤色不一样。 正当应黎拿到了国外那人的线索准备出国时,池醉易感期到了。 第19章 一开始易璇以为只是普通发热。 哪怕第二天没有好转也没往易感期上想,因为谁都没嗅到一点属于池醉的信息素。 直到第三天天还没亮,浓到发苦的草莓酒弥漫了整个老宅,甚至易璇一个beta也能感知到空气中的不寻常,猛地起身竟有种醺醺然的不对劲。 她忽然想起—— 由于腺体缺失,池醉的信息素非常非常淡,易感期也跟普通o不同,会异常痛苦。 怪不得前两天池醉没有半点陷入易感期中的表现,反而跟正常高烧一样难受得神志不清。 易璇一秒钟也不敢耽误,一边穿衣一边给医生拨电话,接通后以极快的语速说明情况—— 医生:“池醉遭受过alpha的暴力对待,且体质变特殊了,抑制剂很有可能对她身体造成负担。我的建议是找个她能接受并信任的alpha发散信息素安抚,能临时标记当然是最好的……” 她这句话很严谨。 没有几个alpha能心如止水沉浸在处于易感期的omega的信息素中,能保持理智都是极少数极少数。 一般的a遇到触发易感期的o,只有标记这一条路,不是临时标记就是终身标记。 易璇听着话,扣扣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池醉接受并信任的alpha? ……陈医生,您何不直接报应黎小姐的身份证号呢。 * 草莓酒的气息融进了风里,顺着门缝、窗户缝无孔不入,黏腻在皮肤表面,试图唤醒血液中的渴望。 以这种方式提前起床,应黎浑身上下都被草莓酒的味道浸透了,头晕目眩,撑着床头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不止身体病症带给她的不适,霸道不讲理的信息素寸寸瓦解她的理智,逼着她去到那个omega身边,狠狠标记对方。 她踩着棉拖起身,熟练避开自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死老鼠,淡漠着表情拉开门。 易璇正好跑到她门口,气喘不匀:“是,是池小姐易感期……陈医生说得让她信任的alpha提供信息素……” 眼前披散着长发的alpha却是半垂着眼睫,面色看不出波澜:“让他们离那间屋子远一点,我现在过去。” 这是同意了?! 易璇莫名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应黎没再多说,轻轻擦过她的肩,慢慢往池醉房间走去。 途中避开横冲直撞发狂的猫和三分之一巴掌大的蜘蛛。 越靠近那间屋子,应黎越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对其他alpha来说堪称天堂的地方,对她这具身体来说是负担。 应黎倒很满意,她不想看见自己遵循所谓‘本性’,变成‘野兽’的样子。 手触碰木门,感觉到木门在晃动。 门那头有东西在一下一下撞着门板,发出微小的声音。 天边有了一抹亮色,光辉驱散了最东边的小半黑暗。 老宅里灯仍点着,兢兢业业照着昏黄的光。 门渐渐开了,扑面而来的草莓酒几乎要将她活活溺死。 第34章 * 在应黎推门时里面的人让开了,不然抵着门她未必能轻易进去,可能得把力气稍大一些的易璇拉过来。 顿了两秒,应黎抬腿。 借着门口微弱灯光,应黎看清屋内一片狼藉—— 桌面上能掉的东西都掉了,墙边能倒的东西都倒了,床帐被扯得四分五裂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被子跟枕头纠成一团,床单也皱皱巴巴。 “嗯……” 应黎偏头,就看见蜷缩在门边的小黑影。 宛若初见那般,笨拙又可怜地缩着躲着,一个人享受痛苦。 她颤抖着收紧了臂弯,嗓音里荡着水声,黏黏糊糊:“标、标记……标记我……求你了……” 两人隔着短短几步距离,一个因易感期与身体旧伤丧失行走能力,一个难受得无法动弹。 若是清醒状态的主角,一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吧。 信息素和易感期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呢。 应黎一边想着,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眼眸里深深沉沉,手上动作十分迅速。 从未想过标记主角。 也不希望仅以信息素将她与谁捆绑在一起。 刀尖抵在了胳膊上,轻易划出一条血痕。 血液里的信息素比想象中更浓稠,在艳色流出来的那一刻便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压迫感朝四周散开。 ‘哒’地一声,落在木质地板上。 “!” 小小的一声,比心跳还容易被忽略的一声,砸得门边那人睁圆了眼睛。 被眼泪蒙住的浑浊突然就跟这滴液体一同掉落了,眼前缓慢清明。 有血的气味,有陌生的信息素气味。 池醉终于知道怎么湿润干燥不已的嗓子,她频繁地吞咽口水,艰难抬起脸。 头发被汗黏腻在脸上,横七竖八贴着,像扭曲的伤疤。 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中一片死寂,瞳孔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能割断脑子里那根弦—— alpha单薄身影被不明晰的光亮轻轻笼罩着,苍白凌厉的轮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她不敢辨认。 那人厌弃的表情刻进了池醉的眼睛,让她躁动不已的身体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冷静下来,冷气冻到了她加速跳动的心脏。 “……” 黑影往前一步的动作缩了回去,她多想拒绝这人的信息素,就能拒绝这人的厌恶。 可是不行。 她卑劣又贪婪地大口呼吸,宛如长在暗泥里破土而出的一根嫩苗恰好遇上甘霖。 甜丝丝的水温润着她的全身,抚慰她的伤口,让她甘心继续往暗处扎根,只为再遇一次温柔。 应黎听见了哭声。 起初连同泪水憋闷在了掌心里,之后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应黎罕见地怔了怔。 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大概也就比池醉顽强那么一点点,明白哭泣是最没用的事。 用袖子包住伤口,等房间里的气息褪去,双腿又能行动时没有丝毫停顿地朝外走去。 门合上了,光亮被锁在了外面。 埋在乱糟糟的发中、那双曾被光照亮的杏眼黯淡下来,最终闭上。 * 应黎曾做过信息素评定,等级很低,因为她的信息素对omega吸引力不够。 比起葡萄酒、薄荷这些更易被o喜欢的气味来说,夹杂点纸墨的书香气显得十分不解风情。 应黎也没试过怎么控制信息素,她对信息素很排斥,如果身体允许,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割掉脖子上那个东西。 所以遇到omega易感期的情况—— 她除了放血,还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是放完血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瞬间被击倒,出了那扇门后没走两步,就软倒在了地上。 幸好易璇记得过来看看情况,否则她这么躺一上午,腕上佛珠碎完了她都醒不过来。 医生得知应黎宁愿伤害自己都不肯标记池醉,一阵唏嘘。 这估计是一条没被alpha列为选择的路,奇葩才会走——好比饥饿的人碰见一碗香喷喷的鸡肉饭,不吃就算了,还要把胃挖出来告诉自己它不饿。 听见这个比喻,床边的易璇默了足有两分钟,她吐出一口气:“……应黎小姐这周还有出国安排,会影响吗?” 医生撇了她一眼:“说不影响是假的。你看她身上的伤没有?我就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她是走平地也能摔吗??” “……她这种状况休养一段时间是最好的,身体恢复能力又差,成天灌药喝……” 医生细数了好几条目前最好在家休息的必要性,说到后面自己也无奈了:“行了,我知道我说也没用。那个omega安静下来没有?我去看看她。” 易璇点头:“我陪您一起。” * 应黎在三天后仍是坐上去往k国的飞机。 在去机场之前,她让易璇挑了两个比较信任的人看顾池醉。 那天后,应黎就没见过池醉。 往常便是omega过来找她蹭蹭抱抱,应黎从不主动进她的房间,唯有那一次。 池醉不来了,应黎也要忙自己的事,三天眨眼就过。 易璇道:“您放心,池小姐身体正在好转,还有一件事……咳,她说想去我的公司学习。” 应黎正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闻言连个眼皮也不撩一下,只说:“你看着办。” 第35章 易璇:“可以是可以,就怕池小姐承受不住。不过她们会小心一些,尽可能照顾到池小姐的身体。” 说着,她眼睛不受控地朝下瞄了眼。 是想看alpha手腕上为omega而伤的伤口来着,但她一时忘了,应黎一上车就用毯子盖了大半截身体。 应黎:“嗯。” 确实也不该把主角留在老宅。 应黎在几天前的宴会上见过容家大小姐容明月,与容明玉不同,容明月自幼便敲定了继承者身份,性子沉稳,洁身自好,从不胡来。 两家没有合作,容明月被容明玉拉着主动上来与应黎攀谈,各自留了印象。 倒不是重点,毕竟应黎去这场宴会是为了见另外一个人。 “……” 易璇看着alpha眼眶下的淡淡青黑,眉间褶皱没下去过。 第20章 抵达k国后,一出机场就有人来接她们。 易璇在线上跟对方联络过,确认无误才请应黎上车。 只是一关车门,上一秒其乐融融的气氛霎时冷下来。 前面坐着的司机和助理都是k国人,一个面无表情启动车辆,一个斜着眼自后视镜里打量她们。 易璇心念一动,掩在提包后的手稍有动作,被一旁的应黎摁住了。 alpha的眼睛漫不经心滑过前座缝隙,里面卡着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有棱有角,易璇并不陌生。 ……是武器。 刚才跟易璇对接的人沉默坐在单独一排,一个眼神也没往后瞟,静静散发着一种临近死亡的哀伤。 或许是长时间跟阴魂混在一起,应黎直觉异常敏锐。 对即将发生的事非但不着急,还堪称安详地闭上眼。 易璇:“……” 她没有应黎小姐这样好的心态,紧抿着嘴看向窗外,脑子里飞速运转,记住沿边建筑。 但很快发现,车在故意绕道。 足足开了近一个小时,车停在一家外观豪华的酒店门口。 应黎正好一觉睡醒,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余光看见beta在揉酸涩的眼睛。 司机是个男性alpha,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目光炯炯有神,身材壮实。 副驾驶上的助理只比他更年轻,更强大。 下车时他们毫不避讳地将武器揣在口袋里,警告的目光在应黎身上游走。 应黎把一切尽收眼底,唇边轻轻翘起一点弧度。 按理说最该提防的是她身边的易璇,而不是她这个病秧子。 即使没出具体检报告,光从外形来看她孱弱得比不过柔顺的omega。 手指拨弄腕上佛珠,应黎半垂着眼跟在两人后面。 * 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应黎手上动作一停。 “你这表情好像一眼就能认出我。” 他说的k国语言,似乎并不担心应黎听不懂:“从机场到这里,你一句话不说,现在也不开口吗?” 男人像从哪个温柔乡里爬起来,浴袍松松垮垮系在身上,露出红痕斑驳的颈部。 他五官深邃俊朗,棕色长发散在肩头,杂乱慵懒。 他一出现,房间里其他人纷纷低下头,表示恭敬。 男人习惯了在一堆垂下去的头颅中傲然挺立的感觉,朝应黎靠近的一步一步尽显傲慢。 他半点不掩饰自己强大的alpha气息,连易璇都禁不住汗毛耸立。 应黎偏偏不躲不避这双侵.略.性极强的蓝眼睛,淡然问:“我的人呢。” 安洛斯笑着:“这里没有你的人,只有我的人。” 说完,他又开始不满意alpha太过镇定的模样,搞得像早有预料一样。 当他盘算着要不要在随行的beta腿上开个血洞时,应黎开口:“我不了解这里,你不应该主动介绍身份么。” 安洛斯大笑:“你说得对。” 他挥挥手让人都出去,包括易璇。 beta明知自己一个人拗不过他们这一群,在应黎没开口前仍是钉在原地,身躯呈防备状态。 安洛斯为此多看她一眼,面上的笑淡了。 应黎注意到了,她说:“易璇相当于你身边的vincent,他不离开,她也可以不离开。” vincent是安洛斯用了十几年的老管家,很得安洛斯信赖。 闻言,安洛斯的脸彻底冷下来。 在他这里,还没有人能跟vincent相提并论。 安洛斯冷冷地:“你也没有那么不了解k国。” 倒是几乎隐藏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两鬓霜白的老管家抬手放在安洛斯肩上,用平和的蓝眼睛看着应黎:“请让这位小姐随我一同离开。” 应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老管家微笑着跟易璇说了几句,易璇得到应黎许可后才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 安洛斯赤着脚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看也不看应黎。 他讲了个故事。 在二十多年前,他只是家族里最不起眼的私生子,连进入主家的资格都没有,还得忍受婚生子的刁难。 母亲的身份在诸多情人里也是最卑微的那个,安洛斯成年后就被送到m国,且一直东奔西逃躲避家族追杀。 最后一次他身受重伤,以为自己撑不下去。 然后遇到余曼言。 余曼言帮他疗伤,给他身份证明,还让人保护他送他回去—— 第36章 在临别前,安洛斯将余曼言强行标记。 那时的他得知母亲死了,深陷仇恨中,余曼言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却也不肯让她遇见其他人,非如此不可。 他转头回了k国,留下伤痕累累的omega。 等到他大权在握想把余曼言接过来时,发现她不在人世。 死前还结了婚,为其他男人生了孩子。 时隔多年,那股存储在心脏深处的恨意仍未消散。 安洛斯嗤笑着:“她就是个贱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作践自己,omega果然都是脑子里只有结婚恋爱的蠢东西。” “…… ” 年轻的alpha身体虚弱,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便累了。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 应黎不说话,安洛斯转过头,阴阳怪气问:“你不是说一见到我就要杀了我为你母亲报仇?我在这,你敢动手吗?” 在余家,跟余老太太说的话竟然也能被他知晓。 应黎支着下巴,慢悠悠回答:“骗老人家的话,您也信?” 安洛斯迫人的视线死盯在应黎身上,alpha懒懒地任由他看着—— 半晌,安洛斯哼了声:“那老东西早该死了。” “不过我清楚你那时的境遇,不这样说怎么得到余家。”安洛斯不屑地撇嘴,“区区一个余家,也值得你这样费心思。” 应黎好脾气地歪头问他:“那您愿意把名下财产分我一半让我长长见识吗?” 安洛斯似笑非笑:“你连声父亲都不肯叫,我有遗产也轮不到你。” 应黎:“哦。” 安洛斯:“……?” 安洛斯:“完了?” 应黎耸了下肩。 安洛斯生生被她气笑:“你要找的人可就在我手里,再说国内小尾巴也是我帮你料理的。” “真当做的这么明显应家没人察觉?蠢。” 应黎心念一动。 要找的人叫李鸢,五年前被冤给苏喆的几个小三之一。 白枝的死当年也吓到了她,不敢要应家许诺的奖赏,从精神不稳定的储蕴那拿了白枝收集到的证据跑到k国。 没想到在安洛斯家族旗下一个赌场里做事,更没想到安洛斯跟自己还有这一层关系。 安洛斯几年前跟一位富豪千金结婚,婚后对妻子压根没有忠贞可言,情人无数,偏好干净单纯的omega。 他提到应家,提到余家,应黎就知道这人心底对余曼言未必只剩怨恨。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两的敌人是一致的。 安洛斯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蓝眼睛不确定地再次落到这张脸上。 他像是在寻找些什么,也很幸运地找到了。 久病在身的alpha,真的太像那个omega。 脆弱得一模一样—— 安洛斯喉结动了动,他又笑了:“余曼言要知道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不得怄死。” 那个omega最在意母亲,听见他咒余老太太去死,肯定要生气的。 应黎望着男人眼角的细纹,眸光流转,平淡道:“逝者已逝。” 安洛斯眼眸曾有几秒的迷蒙:“死了最好……省得我亲自找她算账……” 应黎不发表意见。 “看在她给我留了种的份上,我不为难你。” 很快,安洛斯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模样:“让vincent带你去找她,记得对他尊敬一点。” “毕竟是你的长辈。” 应黎微微眯眼。 * 李鸢跟资料里的旧照差别很大,整了容,换了发色,穿衣风格也变了。 她认识vincent,开门时不耐烦的表情立马被她吞了回去,不敢太谄媚又不敢太淡定,别扭地将三人迎了进去。 “您,您忽然造访,我真是…… ” 过了几年,李鸢的k国话还带口音,再加上十分紧张,好几句都表达不清要说的意思。 vincent见怪不怪。 他老神在在坐在粗陋沙发上,用眼神示意应黎去问想问的,他不管。 应黎也不顾忌他在这,该怎么问就怎么问,李鸢特别配合,把能找的东西全都搜刮出来。 只花费了半小时不到,应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李鸢又恭恭敬敬把三人送下楼,一直目送那辆代表w家族的车远去。 * 应黎在酒店住了小半个月,期间安洛斯让vincent带他去w家族旗下各场所都转一转。 如果不是国内打来的电话,应黎也许会再呆一段时间—— 这天,易璇一脸羞愧地站在她面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她的人叛变了,说好看顾池醉,却将池醉给了应鸣。 “…… ” 应黎捏捏眉心。 易璇急急说:“我已经买了今晚的机票,我…… ” 应黎轻声:“你带着东西回去,按照我说的去做。” 易璇:“…… 您不回去?!!” 应黎慢慢笑了。 这是beta第一次见alpha笑这么长时间。 易璇脑子凝固住了。 应黎拍拍她垂在身侧气到发颤的手,安抚道:“我有别的事要做。” 几分钟后。 老管家把应黎带到安洛斯房间,让她稍等一会,安洛斯还在跟人谈事。 不多时,一位貌美omega娇滴滴地从里面出来,目不斜视越过应黎,像是对除了房间主人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 第37章 老管家让人进去收拾一番,然后才请应黎进去。 男人仍是不太着调的样子,背着她将衣服穿上。 接下来。 应黎的一句称呼怔住了老管家和安洛斯。 安洛斯紧皱着眉偏过脸:“你叫我什么?” “父亲啊,不该这样叫吗。” 应黎微微叹息着,朝男人靠近。 她看向警惕起来的老管家,歪头说:“我听过一则传言,说父亲您不是上一任家主的亲生孩子,我那素未谋面的奶奶是出轨被人打死的。” 老管家身形一僵。 应黎自说自话:“怎么会这样呢?凭什么只让那位家主胡来,不让奶奶胡来呢?” 话音一落。 那枚被alpha随身携带的匕首没入男人的身体。 年轻的alpha牵唇笑了。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男人拽住她的手腕想将她甩开,应黎死死不动,非要将这刀弄得更深。 她在周围骚乱中一字一句:“我其实更想把您舌头割下来。” “说的话太难听了,连死人和老人都不放过,简直让人完全没办法忍受啊。” “可惜,考虑到我这不中用的身体——” alpha眨眨眼:“勉为其难要您的命吧。” 第21章 一点也不勉为其难。 应黎攒了一路的力道狠狠聚在匕首尖端,又猛又急。 老管家急急上前几步,没等碰到男人颤抖的身体,只听门一声巨响。 ——被踹开了。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奶白色欧式礼服的夫人,身边站着先前从安洛斯房间离开的omega。 那位夫人是很明显的k国人长相。 深金色长发得体地挽在脑后,藏在大帽子里,浅蓝色眼珠转动,落在捂着腹部满脸冷汗的安洛斯脸上,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老管家拉扯开应黎的身体,不知是太过震惊之下失了力还是别的,仅仅将年轻的alpha推倒在一旁的桌上。 看似坚硬的佛珠串碰到桌角,‘滴滴哒哒’散了一地。 与此同时,面色苍白的应黎极其突然地吐出一口血来,把满眼仇视的安洛斯都惊到了。 “哎呀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丈夫被人捅刀子。” 貌美夫人手执一把扇子,遮掩着不住往上翘的唇角,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紧接着,她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貌美夫人优雅让开一条道。 一大堆扛着摄影机的男人女人从门口挤了进来,噼里啪啦的闪光灯、怼到跟前的黑色话筒、语速极快的提问…… 安洛斯脸青一阵白一阵,血液流动的速度更快了。 老管家着急地叫了几声,声音瞬间被人潮淹没。 “先拨打急救电话!安洛斯先生不行了…… ” “你们别过来!他…… ” “请问安洛斯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跟瑟琳娜小姐的婚姻呢?” “安洛斯先生,这位兰妮小姐表示一切都是您哄骗的,她甚至没满十八岁…… ” “兰妮不止一次在公共媒体谈到瑟琳娜是她的恩师,安洛斯先生是否借着兰妮对瑟琳娜的爱慕之情逼她跟自己发生关系?” “请不要装作昏迷,这位alpha小姐是您哪一个情人的女友呢?您是否遭受到横刀夺爱带来的恶果?” “…… ” 当镜头要挪到应黎脸上时,瑟琳娜夫人脚步轻盈地走来,微微笑着:“抱歉哦,这位小姐伤得很重,不接受采访。” 应黎脑子一片混沌,抬手用力摁住胸口,似乎想借着这个动作逼出一点空气。 单手撑在桌面上,玉镯碰出来的清脆声响像一根细细的线,勉强拖住她即将沉沦进黑暗里的理智。 朦胧间看见挡在眼前的莹白身影,同时感受到身后愈来愈阴寒的冷意。 应黎却勾着唇笑了。 眸光对不准阴魂所在的方向,嘴角弧度分明是嘲讽给阴魂看的。 ——我捅了位高权重的安洛斯。 我将应家得罪死。 余家除了年岁已高的老太太没有一个人承认我,若无半分手段,你连到手的珠宝行都保不住。 这样的烂摊子,你一个恐惧生活而选择死亡的阴魂、冤魂,敢还阳接手吗? 你以为活着就可以享福么? 你以为得到老太太的认可就万事大吉吗? 你以为你能做到我做过的事吗? 试试呢? 直到昏迷前一秒,应黎都没再感受到那股死亡之气。 她嘲弄地合上眼,眼前黑了。 “…… ” 听见兰妮的提醒,瑟琳娜轻轻转过头看向靠着桌子软倒在地的alpha。 她‘哎呀哎呀’两声,不顾优雅华贵的裙摆会不会被地上的灰尘染污,怜惜着弯下腰,白手套触碰上alpha微凉的脸。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alpha呢,好可爱呀。”瑟琳娜表情温柔,“数到三,你不出声就当你同意跟我走了哦。” 兰妮习以为常地听这位夫人开口直接喊了‘三’。 * 应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到夸张的床上。 室内有未散尽的香水汽,是alpha会喜欢的木质香。 主色调以粉白为主,穹顶上镶嵌了彩色玻璃,周围一圈一圈雕刻着神话中的绝美女神,她们披着柔软美丽的长衫,或是手持弓箭、或是脚踩浪花,形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