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陨后,魔尊的娇养金丝雀想开了》
第1章
《身陨后,魔尊的娇养金丝雀想开了 / 尊上快逃!仙君被逼成反派了》作者:漓糯糯【完结+番外】
简介:
【清冷单纯仙君受x邪魅霸道魔尊攻】
【双男主·狗血·虐身·虐心·<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zhuiqihuozangchang.html target=_blank >追妻</a>火葬场·先虐后甜】
【ps:
第1卷 特别特别特别虐,从第二卷开始漫长追妻~】
秋负雪天生灵体,诞于白莲之内,自小在师父的严厉教导下,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一言一行近乎完美,从未出过差错。
然而,当他封印魔界凶灵修为尽毁后,却因没能护住一个无辜凡人的性命,被宗门送上灭灵台,受尽严酷刑罚。
人间的保护伞落难,魔尊九方苍泽趁虚而入,将昔日的死敌掳到了魔界,踩在脚下折辱。
历经世态炎凉,秋负雪被挖出了灵丹,满身伤痕被扔进了乱葬岗,半睁着眸子死不瞑目。
而他拼死守护的生灵,只会在路过乱葬岗时满脸嫌弃的说一句晦气。
九方苍泽望着莲池内那已然没有气息的人,心中好似空缺了一块……
小提示:qaq作者属玻璃的,有槽点求求轻点骂,狠骂也可以,求求不要让作者听见(t▽t)
第1卷 :雪融时,凶恶显
第1章 血染灭灵台
“啪——!”
缠绕着荆棘的长鞭毫不留情抽打在白皙脆弱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
青年脸色煞白,紧咬住下唇,压抑着即将泄出的呻吟。
灭灵台上,手持长鞭掌刑的东则长老怒目圆睁,当着台下无数围观的百姓以及千念宗弟子的面,对青年厉声质问道:“秋负雪!你可知罪!”
秋负雪耗尽一身修为,将九凶之一的羽蝶封回了魔界,此刻已然没了力气,回答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和缥缈。
“……弟子,知罪。”
“啪——!”又是一道长鞭落下。
“呃!”骤然灵力尽毁,身体的疼痛让秋负雪没能压住那声闷哼。
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在与羽蝶的战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他双膝跪在灭灵台上,看似纤细易折的手腕被漆黑的玄铁链分别铐上了刑架。
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若没有那两根玄铁链吊着,怕是连跪都跪不住了。
无情的刑具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秋负雪一双薄唇被自己咬的伤痕累累,生怕再泄出一声痛呼,惹得东则长老不快。
他双目涣散,费力地微微抬起头,刚好能望到台下那一对夫妻哭泣的身影。
这对夫妻是雪寒山下的居民,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羽蝶闯入人间作恶时,秋负雪护住了村庄里的所有人,却独独没能救下那个无辜的孩子。
这么多年以来,这孩子是唯一在他面前丧生的生灵。
为此,秋负雪也是满心愧疚,师父养育他多年寄予厚望,如今因为他的失误,毁坏了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对不起……对不起……”荆棘长鞭在东则长老手中灌注了灵力,秋负雪强撑住消散的意识,低声呢喃着。
台下那对夫妻抱在一起悲泣痛哭,一些围观的村民站出来打抱不平,指着灭灵台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大声斥骂。
千念宗弟子看着昔日风光的大师兄被如此唾弃,终究是良心未泯,忍不住说了几句公道话,却很快就被村民们堵了回去。
谁都可以犯错,唯独秋负雪不可以。
整个千念宗的至纯灵气滋养了他二十余载,今时凶灵入侵,守护这些手无寸铁的凡人,便是他必须尽到的责任。
灭灵台上的施刑持续了整整三日,三日刑罚过后,秋负雪这具修为尽毁的身子,不死也该废了。
束缚他玄铁链被鲜血浸染,秋负雪垂着头,半阖着失神的眸子,十指无力地垂在两侧,鲜红的液体顺着胳膊滴落在地面。
台下围观者聚了又散,唯有那丧子的夫妻二人固执不肯离去,若不是秋负雪身份特殊,他们早已冲到台上叫他为自己死去的孩子偿命了。
惊变就发生在此时。
天边的太阳落下,黑暗以蹊跷的速度瞬间笼罩大地。
但凡通晓术法之人,也能看得出不寻常来,然而对秋负雪的惩罚已经接近了尾声,灭灵台附近只有一名经验不足的千念宗弟子看守着,他望了望天边那朵诡异的黑云,只当是天气不好要下雨了,并未往心里去。
诡谲的魔气来势汹汹,飞速掠过大地,秋负雪察觉到了异样,身体无力地挣扎两下,想要提醒众人魔族来犯,然而他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根本没人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忽然,一道轻佻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呵……小仙君,怎么落得个如此凄惨模样?”
诡异的藤蔓自广袤的大地破土而出,轻而易举穿过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凡人胸腔,刹那间鲜血四溅。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声,粗壮的藤蔓爬上高台,延伸到了秋负雪眼前。
青年踩着藤蔓来到秋负雪身边,面上挂着一丝讥讽,“我家尊上听说你被原栎天那老头儿狠罚了,特地过来凑个热闹。”
秋负雪失了修为,连束缚他的锁链都挣脱不开,更别提与面前这魔族抗衡了。
他咬紧牙关,竭力抬起头瞪向仑灵,半晌挤出一个字,“……滚!”
仑灵乃魔尊九方苍泽手下四煞影之首,这几年间曾在秋负雪手下吃过不少败仗,此番在其落难之时来袭,只怕目的不善。
第2章
青年挨了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操控着藤蔓缠住了秋负雪的脖颈,慢慢攥着掌心使其收紧,冷笑欣赏着这人因窒息而痛苦的模样。
秋负雪反抗不得,被迫望着灭灵台下生灵涂炭的一幕。
“你瞧瞧你拼了命也要保护的蝼蚁,遇到危险只顾着自己逃跑,根本不顾他们恩人的死活。”
在场唯一一名千念宗弟子,刚刚拜入师门不久,哪见过这种场面,壮着胆子上前挥砍藤蔓,却很快就被穿肠破肚而死。
魔族手段残忍,仑灵颇为得意地用藤蔓把玩着尸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秋负雪那愤恨的神情。
从前应对魔族入侵,秋负雪一人抵挡得虽然有些吃力,却也不似今日一般任人鱼肉。
突然,他感觉到呼吸顺畅了,脖子上的束缚松开,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引发剧烈的咳嗽。
下一个瞬间,一柄锋利的长枪出现抵住了下巴,令他不容抗拒地抬起头来。
眼前一片模糊,秋负雪只能通过轮廓依稀辨认来者是谁。
许是接二连三受伤,弄得他脑子都不大好使了,能使这把横江长枪的,还能有谁?
“九方……苍泽……”血迹斑斑的双唇吐出几个字,换来的是利刃砍断锁链的碰撞声。
没了手腕上的玄铁链撑着,秋负雪耗尽最后的力气,浑身发软瘫倒在地。
九方苍泽也来了,不知师父他们是否有应对的法子,若换作平常自己定然挺身而出,只恨这不争气身体……
九方苍泽似是看出了秋负雪心中所想,他抬脚踩上了那伤痕累累的脊背,用力碾了几下,随后低沉的嗓音响起,“秋负雪,与其担心旁人,倒不如先关心自己的处境。”
秋负雪趴在地上,身体因疼痛而颤抖着,死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
九方苍泽没一会儿便看够了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脚将其踹开,转眼扫到下面逃命的人群,邪魅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残忍,一双上扬的凤眸显露出嗜血杀意。
秋负雪被踹到高台边缘,身体痛苦地缩成一团,耳边充斥着各种惊恐尖叫。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拽九方苍泽的衣摆,却只碰到了虚无,“不……不要……!”
横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千年之前,九方苍泽给自己的灵取名横江,接着便用它杀到了魔界至尊的位子。
泪水自眼角滑落,冲淡了脸上的血迹,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秋负雪深入了深深的自责,或许日后,这一天将成为他永远的噩梦。
待到千念宗察觉到异常赶下山的时候,横江已然了结了最后一条生命。
千念宗主原栎天看到雪寒山下横尸遍野,自己的爱徒被九方苍泽踩在脚下肆意折辱,眼眸中登时燃烧起了熊熊怒火,握紧了双拳,拔出长剑指向那道张狂的身影。
“魔头!你赶紧放了负雪!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九方苍泽闻言大笑,扯着秋负雪的头发让他面向众人,“原宗主,你这话说的,倒真像是本座将他打成了这样。”
如不是他们硬要秋负雪拖着伤体受罚,魔族又怎会趁虚而入。
但在千念宗眼中,魔物就是魔物,无需同他们讲一些道理。
原栎天愤愤斩出一道剑气,然而不等那锋利接近九方苍泽,便被冒出的藤蔓半道拦了下来。
仑灵得意道:“老头儿,你就这点本事还敢嚣张?”
整个仙门,除了秋负雪,至今还未有旁人能与魔族一战。
要说这个局面,都是千念宗自找的。
顶梁柱倒下,九方苍泽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比以往轻蔑多了,“本座本想趁人之危,屠了你们千念宗了事,但看在负雪仙君这么可怜的份上,本座改主意了。”
他抓着秋负雪的头发晃了晃,力道收紧,扬声大喊:“原宗主,用秋负雪换取你们整个宗门的平安,这笔买卖如何?”
原栎天听罢陷入了沉默。
真要打起来,只怕千念宗根本不是九方苍泽的对手……
秋负雪挣扎无果,侧眸瞪向九方苍泽,双唇气得颤抖,“你,卑鄙……!”
九方苍泽嘴角扬起冷笑,亵玩似的拍了拍那沾满血迹的清秀脸庞。
“既然原宗主不回答,那本座便视为同意了。”
第2章 金丝囚笼缚
魔界的地牢不见天日,唯有牢房外燃烧着的那一点幽幽冥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秋负雪的灵是一朵纯净无瑕的白莲,他时刻关注花瓣细小的光阴变化,盘算着自己被关到这里已经有七日了。
手掌撑着墙壁,他虚弱地坐起身子,却不慎牵动了胸口的伤处,鲜血破开一层薄痂流淌而出。
九方苍泽小人心肠,睚眦必报,被关进地牢的这七日,数不清的狠戾刑具往他身上招呼,不要命,却叫人生不如死。
“咳咳咳……”
秋负雪歪靠在墙上,每一声咳嗽都带动嘴角涌出鲜红。
他天生灵体,自幼师父只让食花瓣喝露水,从未接触过阴邪之气,但在这恶邪纵横的魔界,可不会给他千念宗那么好的待遇。
“唉,真可怜。”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
秋负雪疲倦地闭上眼睛,不去看来者,声音嘶哑,“……今日已经受过刑了。”
仑灵嗤笑,旁若无物般越过了那道对秋负雪来说十分坚硬的牢门。
第3章
他走到那好似破碎的人儿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你倒是算得清楚,但我若执意多用一次刑,你又能如何?”
秋负雪半睁开眸子,身体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他从来了以后就没见过九方苍泽,却每日都能见得到仑灵。
对方总会带着其余三位煞影进来,用魔界残忍的刑罚折腾自己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四煞影一同露面,竟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囚犯,从某些方面来讲,九方苍泽待他倒是非常重视。
磨人的魔气顺着伤口进入四肢百骸,对他这样的至纯灵体来说,无疑是钻心的折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最初的挣扎到麻木,秋负雪也想通了,他好似并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如前几日他试图自尽,被人发现后用藤蔓穿透了锁骨,悬在半空吊了整整一夜。
从被抓进这里的那一刻,生死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仑灵奉命行事,见着昔日不可一世的仙君脸上出现了名为“害怕”的神色,心里莫名畅快,便也不再继续吓唬他了。
“跟我走,尊上要见你。”
九方苍泽召见,并非善事。
秋负雪坐在原地迟迟不肯动作。
仑灵都快将人打残了,自然也不会指望他自己爬起来,于是便捆了那一双痕迹青紫的手腕,像拖着破麻袋一样将秋负雪拖出了地牢。
离开地牢,乍然见到光亮,秋负雪眼睛不适应,恍惚半晌才缓过来。
他没有站起身的力气,便只能任由拖行,在崎岖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万魔青溟宫,九方苍泽坐在大殿正上方的宝座,姿态狂放不羁,赤色双眸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被拖进来的人。
诞生于莲池的至纯灵体,他的存在就如难民堆里的香饽饽一样,谁都想抢一口,加以炼制有助修为大增。
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座约有一丈高的金丝牢笼,瞧起来是专程为秋负雪准备的。
“负雪仙君,起来看看,本座为你准备的礼物可还满意?”
秋负雪不愿理会,然而,一股霸道的魔气强逼着他抬起了头,将那座装饰华丽的金丝笼送入眼帘。
魔界大多阴暗,也不知九方苍泽去哪搞来这么光鲜亮丽的笼子。
他动了动干涩疼痛的嗓子,“魔尊关押我……犯不上用这么漂亮的东西……”
“本座没让你选。”
九方苍泽随意挥挥手,束缚秋负雪的藤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魔气。
金丝笼大门自动打开,迎接入住者的到来后复又合上。
被吊在这么一座观赏性的器物内,滋味并不好受。
秋负雪垂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虽然破烂但尚可完整蔽体,可他却生出一种被扒光看净的羞耻感。
九方苍泽并没有给他太多的舒适,注意那紧绷着的神情逐渐有了放松的意味,霸道的魔气骤然席卷了至纯灵体的每一寸角落。
“啊啊啊——!!”
刹那间,凄惨痛苦的尖叫声回荡在偌大的青溟宫。
秋负雪疼得浑身痉挛,两条悬在半空的腿胡乱蹬着,仰着头,张大了嘴高声惨叫,却怎么也避不开这碎骨般的刺痛。
仑灵默默看了在金丝笼中挣扎的人一眼,而后在大殿下方对九方苍泽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现下只剩九方苍泽和秋负雪二人了。
九方苍泽并没有收敛灌入的魔气,不过小半个时辰,笼中人便没了声响,失去了反抗动静。
许是将嗓子喊坏了,悬在金丝笼中的囚犯唇瓣微张,丝丝缕缕鲜血顺着嘴角滴落,溅到了光彩夺目的笼壁上,远远望去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感觉已至极限,九方苍泽暂止释放魔气,额间暗红的魔纹艳了几分,血色眸子张开,凝视着下面那只泣血的金丝雀。
秋负雪处于半昏半醒之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和魂魄仿佛被撕成了两半,又拼合起来,如此反复,最后将破碎的神识碾成了尘,扬洒在天地之间。
“魔气入体的滋味如何?”
低沉的声音响起,若远若近,虽然抬不起头,但他能感觉到,九方苍泽就站在他面前,所隔不过一座金丝笼罢了。
“呃……”
……杀了我。
秋负雪双唇微微开合,却觉喉咙撕痛难耐,如何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喘息片刻之后,魔气褪去,他恢复了些力气,周身景象却快速旋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殿内突然站满了魔物,有几个他还认得,都是从前在打斗中死于剑下的亡魂。
那些魔物个个脸上都挂着精彩的表情,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对着这座金丝笼指指点点。
九方苍泽双臂抱起,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似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被昔日手下败将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凄惨的模样,秋负雪垂头不作声,似只要不予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便不存在似的。
魔尊不满于他的平静,眉头皱起一个弧度,而后一挥袖,满殿的魔物陡然消失,幻境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站在秋负雪面前的,是他的师父原栎天,以及千念宗的四位长老。
相比较骇人魔物,这几位显然对秋负雪的影响更大,被羞愧害怕的情绪包围,他只觉无地自容。
第4章
千念宗对他寄予厚望,可他非但报答不了这份养育之恩,反而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
他根本无颜面对师父和四位长老。
“师父……负雪无能……对不起……”
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九方苍泽见这招有奇效,便趁机煽风点火。
“秋负雪,看看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何谈守护苍生?”
“本座拿你换千念宗存亡,你师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不恨他吗?”
恨……
灵体之躯刚受完魔气,神志显然不太清醒,区分不了幻境与现实。
秋负雪费力抬起头望向师父,看到对方失望的神情,刹那间一颗心好似被撕成了两半。
他怎敢恨?
师父待他恩重如山,教他一心向道,从未教过爱恨这些烦杂之物,他只知道,杀尽魔物,还天下一个太平,这是他的职责。
秋负雪的每一丝想法都在魔气下无所遁形,九方苍泽向来只为自己而活,一时竟也拿这种堪称愚昧的思想没了办法。
赤红的眼底闪过烦躁,幻境散去,金丝笼骤然收紧,坚硬的壁垒割破了血肉,最终融进了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呃啊……!”
手脚腕仿佛被折断,秋负雪濒临绝望般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呻吟,没了束缚的他倒在地上,像一朵被蹂躏后碾进尘土的白莲。
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方才消失的金丝笼已然化作四道枷锁,将他的腕部牢牢禁锢。
头皮传来刺痛,秋负雪疲倦地睁开眼睛,邪魅张扬的五官放大出现在眼前。
“秋负雪,本座有的是时间陪你玩,你可别轻易死了。”
魔族嗜杀,仙门与其为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秋负雪不记得曾与九方苍泽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怨,若只是为死去的魔族报仇,给一个痛快便是,何苦要将他折辱至此?
思及此处,一个可怕的念头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至纯灵体是炼药的好材料。
第3章 鲛人惑美人
离开青溟宫以后,秋负雪并没有回到地牢,反而被九方苍泽派人关到了潮湿腥臭的水牢当中。
冰冷的脏水没过胸口,脚下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因而浑身重量只能依托于被镣铐吊起的手腕。
就是在这时,他才发现了自己手腕上那抹若有若无的金色印记。
魔族喜欢用一些奇怪的术法,将物体化成咒印,以用来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难怪方才那金丝笼凭空消失了,原是被九方苍泽化成了咒印,束缚在了腕间。
空气中飘荡出恶臭腐烂的气味,不知是因为这气味还是腕间的咒印,秋负雪一阵反胃作呕。
虽为阶下囚,但成为那魔头的所有物,想想就觉得恶心。
上方没有封死,只要一抬头,便能望见外面魔界的天空。
魔界没有太阳,夜晚降临时会有一轮圆月高挂,而夜深后,那轮圆月将慢慢蜕成红色。
赤月的传闻在仙门各派耳熟能详,却因着魔界气息污秽,根本没有修道者敢踏足,秋负雪倒是成为了这目睹赤月的“幸运儿”之一。
但赤月降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抓紧了玄铁链奋力着向上挪了挪身子,魔头折磨人的法子不计其数,每当这个时候,肮脏的水位就会上升,没过口鼻,整整持续两刻钟后才会退下。
脏污之水入体带来的痛苦,与魔气几乎不相上下。
秋负雪连人间干净的泉水都没有尝过,又怎能承受得住这等肮脏水源。
随着一阵哗哗声,水势汹涌而来,狠狠拍打在脸上,秋负雪忍受着剧痛,挣扎将口鼻露出水面。
他拼力仰起头,忽然发现,方才还空荡的牢房此刻倒挂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小小一团,怎么看也是个孩子样。
一颗心骤然被冰锥击碎似的,此时他全然忘记了疼痛,浑身血液冰凉。
在赤月的照耀下,秋负雪看清了那个孩子的长相,——就是他没从羽蝶手下救出的那个亡魂。
“不……对不起……”
哽咽的哭声合着流水回荡在阴森昏暗的牢房,小男孩听到声响后,倒吊的脑袋僵硬转动,一双流着鲜血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忽地,秋负雪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剧烈挣扎起来,也顾不得呛了多少口脏水,他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愧对的亡魂。
镣铐的另一端嵌入石壁坚硬无比,任他如何挣动也没能摆脱,一双手腕已然磨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每挣扎一分,那小男孩便离他更进一步,不多时,那双绝望又害怕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了小男孩可怖的脸庞。
小男孩的身后,悬吊着被藤蔓开膛破肚的父母。
“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的爹爹娘亲?”
泪珠如雨般滑落,在孩童稚嫩嗓音的逼问下,秋负雪崩溃放声大哭。
“……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害了你们……!”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慢慢从他身后伸了出来,紧紧捂住了他的眼睛。
魅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乖,闭上眼睛,别看。”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分明是第一次听见,可秋负雪却不由自主听了他的话,停止了哽咽,乖乖闭上了眼睛。
赤月的颜色散去,波涛的水流也恢复了平静,那双蒙在秋负雪眼睛上的手才缓缓撤开。
第5章
入眼是微卷的银发,和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秋负雪盯着他蓝宝石似的透亮眸子看了许久,半晌后才察觉自己是被他揽着腰身漂浮在水中,而脚下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扇来扇去。
原来是鲛人,怪不得这么漂亮。
鲛人抬手拭去了他脸上挂着的泪珠,“美人垂泪,真叫人心疼。”
说罢,闪着淡蓝色荧光的尾巴甩出水面,不费吹灰之力斩断了囚禁秋负雪的铁链。
秋负雪哭得眼睛红肿,但神志尚且清明,他推开了鲛人流连的手,“你也是魔尊派来折辱我的?”
“魔尊?他不配。”
鲛人神情轻蔑,硕大的尾巴轻轻一翻,带着秋负雪来到了岸边,“我只是单纯欣赏美人罢了,见你深陷梦魇折磨,便忍不住怜惜。”
这鲛人也是魔物,魔族不服九方苍泽者比比皆是,秋负雪仰头望向方才小男孩出现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还真的是梦魇。
秋负雪暗中唾弃,想不到自己竟有一日要与魔物为伍了。
索性这鲛人帮了他一次,不妨再请求帮一个忙。
“你若不是九方苍泽的人,可否救我出魔界……出这水牢也行。”
鲛人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执起他血肉淋漓的手腕打量起来。
“金丝牢笼印,的确配得上你……美人这么着急逃离,是不喜欢魔尊为你准备的笼子吗?”
秋负雪沉下脸,“我曾荡尽万千邪魔,今日沦落此地,若不是那魔头手段狠毒,我必然以死明志!”
美人视死如归的模样只换来了鲛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他趁机调戏似的又在秋负雪脸上摸了一把,而后掐起人的下巴,命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小仙君,你太单纯了,但是我喜欢。”
负雪仙君清冷出尘,放在凡间谁人敢对他如此轻浮,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他皱起眉头,双手抵住鲛人的胸膛分开一些距离,企图挣脱禁锢。
然鲛人非但没松手,反而更用力了,娇嫩的皮肤被掐出了红痕。
“别动。”鲛人在他耳边轻声呵斥,而后放柔了语气,蛊惑道:“既然美人这么想离开,那我便帮人帮到底……”
秋负雪眼睛一瞬间露出明亮。
那鲛人轻笑,接着道:“但是作为报酬,我要你……献身于我。”
献身?
秋负雪警惕地往后缩了缩,全然没往那方面去想,只当他也觊觎自己这具至纯灵体罢了。
“若是想拿我炼药,大可不必,你与九方苍泽没什么两样!”
“不是炼药。”鲛人叹息摇头,没能在小美人脸上看到羞涩的神情,不免有些失望,“美人心思纯净,不懂这些也实属正常。”
在秋负雪戒备的目光下,鲛人对他伸出了手,“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待事成之后再教你如何报答。”
这鲛人目的蹊跷,但身陷困境也无其他选择了,秋负雪咬咬牙,犹豫着搭上了那散布着零星鳞片的手。
“铮——!”
突然,缠绕着魔气的长枪横在了他和鲛人中间,直直插入了墙壁。
秋负雪被强大的力量波及,指尖还未触碰到鲛人,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
“唔……!”四周尽是令人刺痛的脏水,纵使心中恐惧万分,秋负雪面上也不显,他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紧紧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是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九方苍泽有力的小臂紧箍住纤细的腰身,力道之大,好似要将他的细腰生生折断一般。
秋负雪脚尖悬在空中,试探着点了点,而后往下一瞧地面和他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无济于事地挣扎两下,发现根本动弹不了分毫,“……放开我!”
九方苍泽猩红的眸子瞪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移向了方才鲛人待过的位置,横江正直插在那儿。
鲛人已经跑了,有水的地方,谁也抓不住他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
九方苍泽一抬手,横江飞回到了手中,他沉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说秋负雪还是那鲛人。
秋负雪虽然能力卓绝,但终究是涉世未深,二十余载下过雪寒山的次数屈指可数,被人以这么暧昧的姿态抱在怀里,竟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劲。
九方苍泽只是不想叫他跑了,怎么抓不是抓。
水位快速下降,不消一会儿,便如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负雪以为九方苍泽还要将他继续关在这里,岂料对方仅是打量了一番水池底部,而后召来了两个侍卫,将自己扔给了他们。
“换一间牢房关押,远离水。”
第4章 梦魇冤魂缠
身下躺着的是柔软碎布堆积起来的,光亮透过燃烧着幽幽冥火的栅栏,轻柔照在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秋负雪紧闭的眼睫颤了颤,而后在碎布堆里翻了个身,牵动着腕间镣铐哗哗作响。
“唔……”
铁链碰撞的声音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睡眼蒙胧的爬起来,望着外面暗蓝色的天空,不由得回忆起了仑灵说他的那句话。
“你该当是个不省心的,才来了几日,连牢房都要精挑细选!那鲛人为九凶之一,你也敢轻信?”
上古时代,九凶横空出世霍乱人间,太初上神不忍生灵遭受苦难,以其灵力绘就月影壁,封印于魔界。
第6章
秋负雪耗尽修为所封印的羽蝶,与同他做交易的鲛人一样,也是九凶。
凶灵是从不讲信用的,秋负雪深知这一点,却因鲛人的蛊惑之术,险些上了当。
这样一来,九方苍泽及时出现,倒是救了他。
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神,在千念宗的时候,解决魔族作恶和修炼将他所有时间占据得满满当当,从未有过如此清闲无事的时刻。
秋负雪被关的这处是一间废弃的制衣坊,魔界地牢大多与水脉相通,仑灵薅光了自己的头发也找不出一处不沾水的地方,无奈尊上命令不敢违抗,末了只能在废弃的制衣坊外布下结界,临时充当一间牢房。
秋负雪也是才知道,原来九凶在魔界的名声也不好,这几日他偶尔听到外面的侍卫说闲话,鲛人擅闯水牢,可是叫九方苍泽忙得不可开交。
相较于自己无所事事地关在这儿,秋负雪倒是觉得,只要不上那些磨人的法子,除了不自由外,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鲛人逃跑以后,九方苍泽气不过,命人掰开他的嘴灌了不少魔族水源,阴狠的魔气在体内肆无忌惮地冲撞,全身骨头都好似被粉碎了一般,秋负雪被折磨得精神恍惚,很长一段时间被困在梦魇当中。
牢门结界被撤去,仑灵推门进来,坐在地上的人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面露警惕之色。
看他如此防备,仑灵嗤笑道:“不必害怕,没有尊上的命令,我也不敢动你。”
所以说,之前他在地牢受过的刑罚,都是九方苍泽的意思……
秋负雪没好气道:“那你来有何贵干?”
“呦,瞧你说的。”仑灵神色轻浮,“你一介囚犯,还拦得住我来看你?”
秋负雪攥紧身下的碎布,蹙着眉头纠结了半天,好似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这里是魔物的地盘,他能完整的活着,都是那魔头的恩赐。
负雪仙君虽然能打,但心思单纯,看起来脑子并不好使,时常几句话就能将其唬住,仑灵在逗他这件事上,可谓乐此不疲。
他大方一挥手,“算了,本影主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我来是为了提醒你,近日尊上心情不好,你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惹怒了尊上我可救不了你。”
心情不好?他们嗜杀的魔头还有心?
“是因为那条鲛人?”秋负雪疑惑道。
藤蔓席卷了显露缝隙的窗户,这处栅栏他本来能勉强伸出去一个手掌,经过加固后,只能透过一丝光亮了。
仑灵检查完这座完美无缺的牢房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瞪了秋负雪一眼后便离开了,“不该问的别问。”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秋负雪身体放松后仰,躺在地上。
自己一介俘虏,还指望旁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不成。
指尖抓了一把布料举到眼前,忽觉有些熟悉,好似曾在九方苍泽的某件衣服上见过。
因着身体乏力,便没想太多,将那把布料随手扔到一旁,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牢门传来了响动声,他以为是仑灵便没太在意,翻了个身扯扯链子继续睡了。
然而自那响声过后,便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不对劲。
秋负雪蓦地睁开眼睛爬起来,只见结界并未撤离,牢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缝隙外一片漆黑。
可现在分明外面还有光亮从藤蔓中透进来,门外怎会是黑色?
不知为何,秋负雪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他直觉外面不是九方苍泽派来的人。
外面那东西好似感应到有人正在凝视着它,于是又将缝隙推大些。
此刻若有旁人在这儿,便能听见秋负雪因紧张而颤抖的身体,牵动镣铐发出了声响。
突然,一颗流满鲜血的脑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鲜红空洞的双眼正好与他来了个对视。
秋负雪张着嘴惊恐交加,想要喊叫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惨死于羽蝶之手的小男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仇人,他眨巴着一双鲜红空洞的大眼睛,模样比先前更加恐怖,缓缓迈着步子靠近他,脚下铺成了一条红色的道路。
“哥哥……?你为什么不救我呀?还要害死我的爹爹和娘亲……”
“不……不是……!”
秋负雪拼命摇头,神色惊慌,许是被极端折磨久了,他此刻全然失去了以往的沉着冷静,理智面临着崩溃边缘。
忽地,大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难以忍受的恶臭传来,小男孩的父母保持着死前的惨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啪!”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秋负雪来不及闪躲,只觉面上一疼,眼前发黑,结结实实挨了小男孩父亲一耳光。
“不中用的杂碎!什么狗屁仙君!只会吃白饭,害死了我们全家!”
喉头涌上腥甜,这一耳光力道不轻,秋负雪被打得脸歪向一侧,摔倒在地。
小男孩的母亲见状也冲了上来,使劲拽着他的头发,声音尖锐哭喊着要他偿命。
秋负雪被拽得左摇右晃,吐出一口鲜血,依然只会重复那三个字,“对不起……”
从小男孩被羽蝶带上半空摔下来的那一刻起,“对不起”这三个字,秋负雪已经默默在心底说过无数遍了。
第7章
可是没用,他的道歉,根本换不回一条无辜的性命。
他对世间所有的认知都是师父所教,师父告诉他要一心向善,不可妄生恶念,在上灭灵台之前,师父还叮嘱,那孩子是因他无能而死,是以他要因此愧疚一生。
秋负雪不是没有委屈过,他为了封印羽蝶保护大家的安全,所有修为都废了,为何还要受到责备,但师父却告诉他,这是责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需要自己承受,而犯下的错误,是额外要接受惩罚的。
孱弱的身躯被踹倒在地上,镣铐哗啦啦响动,男孩父母对着秋负雪一阵拳打脚踢,他蜷着身体小声啜泣着,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回荡,以及孩子临死前绝望的哭喊。
是师父教导,让他背上了责任的枷锁,而这个无辜的孩子和他惨死的父母,自然而然成为了摆脱不掉的梦魇。
身上结痂的伤口被血淋淋撕开,秋负雪无助发出呜咽痛哼,愧疚和绝望填满了胸腔。
他忍受着无情的责打,在小男孩的哭声中下跪,而后俯首重重磕了一个头。
他颤颤巍巍哭道:“……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你们,是我的过错……如果你们想……我这条命,就拿去罢……”
地牢里面的酷刑要比这疼得多,秋负雪只想以死来摆脱折磨,可这次他要男孩父母取命,却是为了让他们找到发泄的缺口,以及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真以为你这条贱命值钱!”男孩父亲大骂,接着用铁链缠上了他的脖颈,“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赶紧下来陪我们!”
秋负雪闭上眼睛,安静等待下一刻死亡的到来。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比疼痛先一步到来。
他犹豫着睁开眼,只见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怨鬼脑袋滚落在地,而他身体面前的,是一柄寒气森然的长枪。
男子身形高大,墨色长袍随风舞动,带着满身戾气,将跪在地上的秋负雪严严实实挡到身后,从他染血的衣摆不难看出,定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厮杀。
“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擅闯本座的地界!”
秋负雪缩了缩脖子,想起仑灵前不久刚提醒过他。
九方苍泽真的心情不好。
而且他好像又惹麻烦了。
他因愧疚而生出了梦魇,小男孩一家冤魂未散,便循着梦魇跟他到了魔界。
长枪扬起发出破空声响,眼瞅着一家三口即将魂飞魄散,秋负雪又一次祈求般地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衣角,“不要!他们都是被你无辜害死的冤魂!”
向来行事果断的魔尊动作一滞,眸光晦暗不明地回头看向他,而后一脚将其踹开,“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呃啊!”
太疼了……秋负雪感觉自己肋骨好像被踹断了一根。
他匍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再爬起来时,那因他而死的冤魂尽数散于横江枪下。
看见眼前这凄惨的一幕,秋负雪脱力摔了回去。解决完几个无知小鬼,魔尊仍是恶气难消,转身一脚踩在趴着的人头上,施加几分力气碾了碾。
“秋负雪,你可真会给本座找麻烦。”
秋负雪也不挣扎,内心异常平静,想来是他前半生过得太风光,这会儿终于来报应了。
“既然魔尊嫌麻烦,不如一枪杀了我,给个痛快成全,也算为自己积些福德。”
九方苍泽听罢,当真提起了长枪,踢着人翻身,枪尖抵在他血迹斑斑的胸口处。
“本座生剖了你的灵丹,叫你活活疼死,如何?”
这些日子他给予自己的疼痛分明从未停下,秋负雪眼眶发红,咬紧了下唇,执拗别过头去,“请便。”
第5章 佳肴温情暂
再次确认了耳边熟睡的呼吸声,秋负雪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小心打量着那张冷毅的面孔。
九方苍泽的长相是那种充满了攻击性的俊逸,此刻一双凤眸紧闭着,妖异的魔纹烙在额间,似鲜血般若有若无地波动。
如果他不是魔尊,这长相在凡间一定很受欢迎。
秋负雪盯着看了一会儿,内心不为所动,几番试探对方确实睡着以后,便做贼似的悄悄爬起来。
正邪不两立,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能再待在这儿。
然而只是堪堪撑起了半个身子,便腰间一紧,接着就被那肌肉健壮的手臂强行按回了床上。
“乱折腾什么!”九方苍泽低声斥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
秋负雪莫名心虚,但无掩饰厌恶的神色,他用力挣了挣,“要杀要剐随你来便是!何苦用这种法子来羞辱我!”
那日九方苍泽解决完小男孩一家的魂魄以后,并没能如愿杀了他,而是将其强行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内,时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魔界的一群魔物心思淫邪,理所当然地揣测出尊上此举是要玷污了这位冰清玉洁的小仙君,将其强行纳为男宠。
然而秋负雪所表现得并未如他们想象中那样羞愤难耐,同九方苍泽睡在一张床上,反倒是茫然不解多一些。
只因他从未接触过这些腌臜事宜,即便偶有听闻,也是一心修炼置之不理。
愤然的眸子瞪了半晌,对方仍然不放开他,秋负雪干脆眼不见为净,掀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了头上。
九方苍泽一眼便识破了这家伙的小伎俩,粗暴抓开了毯子,将其强行揽到怀里,扳着他的下巴,像打量一件物品般看着他,末了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第8章
“秋负雪,你若不修道为敌,这张脸倒是真的长到本座心坎儿里去了。”
秋负雪鲜少踏出千念宗在人间亮相,可即便如此,也被那些偶见惊鸿的文人墨客写入书中,自此有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他相貌阴柔,但又不失男子应有的气魄,一双清冷的桃花眼眸好似不近人情,谁也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模样。
九方苍泽最喜欢的,要数他右下眼角的那颗美人痣。
带着薄茧的大掌在那颗美人痣上来回抚摸着,直到将那一块的皮肤都蹭红了,才徐徐收回了手。
不知看着这双眼泛红哭泣,是何等享受。
被人捧在掌中亵玩,秋负雪却毫无抵抗之力,唯一能做的,只有使劲蜷缩起身子。
九方苍泽失笑,“本座又不做什么,都蜷成个团儿了。”
秋负雪厌烦旁人触碰,可目前的处境由不得他。
许是好脸色给多了,他竟不知哪来的底气,扬起手腕上被妥善处理好的伤口,冷冷的质问,“你做得还不够多?”
九方苍泽眼底划过一丝不悦,但未真的动怒,“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座如此放肆。”
金丝笼咒印虽然被覆盖在层层绷带之下,却依旧不失其威力,九方苍泽起身将秋负雪拽下了床,只见红光闪过,一座华丽的金丝笼倏然出现。
秋负雪有一瞬震惊,似是奇怪这金丝笼何时又是从哪出现的。
隔着几道金色栅栏,魔尊将他的微小情绪尽收眼底,“这牢笼可是本座特地为你炼制的,只要腕间的咒印还在,便随时随地都能唤出来。”
秋负雪双手抓住了囚禁他的栏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后垂下了眸子。
九方苍泽继续道:“别打歪主意,咒印融入了你的骨血魂魄,即便日后你死了也休想摆脱。”
小算盘被掀翻,唯一的希望破灭,秋负雪气恼踢了一脚笼壁,“九方苍泽!你恶事做尽,日后必遭天谴!”
“本座借你吉言。”
九方苍泽离开之后,秋负雪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将笼门打开,上面挂着的那道锁好似仅是金丝笼奢华外表下的点缀,真正将他锁在里面的,是缠绕在精致栅栏上的魔气。
他隔三差五就会被九方苍泽强行灌入的魔气,从最开始的痛不欲生,到现在已经渐渐接受了这种感觉,体内那点所剩无几的灵气完全被压制住了。
灵体离开了灵气就好似鱼儿离开了水,秋负雪在金丝笼里没折腾两下,便失尽了力气,颓然瘫坐在地。
这模样倒真好似笼中歌唱力竭的金丝雀。
秋负雪倚坐在笼壁上,一抬眼便能瞧见九方苍泽的平常处理公务的案几,上面未批的折子堆成了小山,看样这几日真没少操劳。
都是他自找的。
心中暗骂了一句活该,秋负雪烦躁地闭上眼睛,方才消耗了太多体力,再这样下去,不等他逃出魔界,便提前累死在这笼子里了。
本想着闭目养神,却由于他最近经历了太多折腾,身心俱疲,竟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离开了金丝笼,正被九方苍泽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
“睡醒了?”九方苍泽神情戏谑,手指按了按他眼角的那颗美人痣。
“你想做什么?放我下去!”
纵使秋负雪再迟钝,也察觉出他们的姿势有些怪异,他双腿扑腾,挣扎想要从九方苍泽腿上下去。
奈何坏心眼的魔头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暗红色的魔气将不听话的身体牢牢捆住,使其无法动弹分毫。
“厚颜无耻!“秋负雪气得脸色铁青,吃了不会骂脏话的亏,搜肠刮肚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显然这点攻击对厚脸皮的魔尊造不成任何伤害。
九方苍泽在他腰间狠掐了一把,隔着那雪白的衣衫都能看出里面青紫的痕迹,“小仙君,你最好听话些,乖乖任凭摆布,否则哪日惹了本座不高兴,去千念宗将你师父的项上人头提来,也未尝不可。”
多少狠厉的威胁也不如一句师父的安危重要,秋负雪听罢顿时僵硬了身子不敢动弹。
这么多年,宗门的安定皆由他一力承担,如今他不在了,魔界若是大举进攻,只怕师父的安全真会受到威胁。
不停眨动的眼眸难以掩遮慌乱的心思,九方苍泽笑容玩味地看着他,命令候在一旁的侍女布菜。
很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被端了上来。
秋负雪怂了怂鼻子,诱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咽口水。
儿时下了学,见着师弟师妹们欢快地跑向饭堂大快朵颐,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师父总是训诫他,灵体不可触碰这些含有污浊之气的粮食,饿了只能吃水塘里面的莲花瓣,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九方苍泽只当他是饿急了,毕竟自将人抓来就没给过吃的。
大手掐上了精致的下巴,轮廓锋利的薄唇附在秋负雪耳旁呵出一口热气,“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秋负雪守着那一丁点儿骨气,顽固扭过头,而后发现自己被钳制着,冷哼一声,“不饿!”
九方苍泽慢条斯理地执起面前的银筷,夹了一块热气腾腾的鱼肉递到秋负雪嘴边,以命令的语气说道:“吃下去。”
秋负雪双唇紧抿,不肯张口。
银筷仍悬在嘴边,九方苍泽危险地眯起眸子,阴恻恻威胁,“没在水牢里喝够不成?不若本座现在就将你送过去,喝饱脏水再回来吃?”
第9章
秋负雪身体一颤,水牢的痛苦令他记忆犹新。
一番苦恼抉择之下,他迫不得已张开了嘴,将那块鱼肉含入口中。
鱼肉鲜嫩多汁,入口即化,令人回味无穷,秋负雪开了荤,食髓知味,便盯着面前菜肴移不开眼了。
九方苍泽还要喂他,但一旁候着好些侍女,虽然各个垂着头目不斜视,也架不住他害羞红了耳根。
他尝试着伸出手臂自己来,然而这个小动作被发现后,又是一道魔气缠了上来,似绳索般将手腕牢牢捆住。
那禁锢着他的魔头得意低笑,“本座喂你。”
第6章 流光暗涌起
短短几日,秋负雪将从前没吃过的<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uijian/meishiwen/ target=_blank >美食</a>吃了个遍,并在九方苍泽的不懈投喂下,消瘦的身躯都看着圆润了起来。
九方苍泽在喂他吃东西这事上好似有着用不完的兴趣,但秋负雪总觉得,对方看自己吃东西的目光,就如同盯着羔羊的饿狼一般。
白日里这魔头不在,便将他关到金丝笼里,晚上再放出来,抱着他同榻而眠。
夜深人静,有时秋负雪睡得不踏实,便会醒来在黑暗中打量着枕边人的睡颜,而后尝试运转灵丹法力涌动,召出自己的佩剑了结了他。
但九方苍泽并不傻,让仇人睡在自己身侧也是有原因的,魔气入侵严重损坏了经脉,秋负雪的佩剑根本召不出来。
论身高秋负雪要比九方苍泽矮了一个脑袋,对方强有力的臂膀蛮横紧抱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怎么也逃脱不开。
甚至有很多次,他的手指不断在自己唇瓣上摩挲着,眼中透露着欲望,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颇为失望地叹息一句,“罢了,还不是时候。”
秋负雪只知至纯灵体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短短数十年内达到千念宗之巅,可至纯灵体带给他受益的同时,明里暗里的也带来了许多危险。
他鲜少离开千念宗的原因,除了醉心修炼外,还有就是师父的叮嘱,如果他没有足够保护自己能力,终会沦落觊觎灵体炼药的魔物手中。
九方苍泽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凭着秋负雪的修为,保护自身安全绰绰有余,致使他落入九方苍泽的之手的,不过“责任”二字罢了。
这日九方苍泽给那蔫哒哒的小金丝雀灌了不少魔气,秋负雪紧咬着牙,破碎的呻吟从嗓子里泄出,额头上冷汗直冒,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素来心狠手辣的魔尊好似良心发现,动作堪称温柔的擦去了他额头上的冷汗,离开寝殿之前,也并没有将其关进金丝笼。
“乖乖等本座回来,实在闷得慌可以出去走走。”
手脚腕被锁上了沉重的镣铐,秋负雪神志模糊,竟破天荒地点头应了下来。
“……好。”
寝殿内陷入了寂静,身旁那人是何时离去的,也浑然不知。
眼尾沾红的桃花眸轻颤后睁开,外面炽热的光亮透过纱窗打在了地面上,秋负雪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随后爬起来,镣铐稀里哗啦作响。
方才那魔头是不是说自己可以出去来着?
他低头看了一眼漆黑的镣铐,比他手腕还要粗,难怪如此放心任他走动。
带着这么个东西,即便逃离魔界的出口摆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能顺利逃出去。
眼神有些木然,秋负雪试探着下了床,话说他还从未在九方苍泽的寝殿内走动过。
寝殿十分宽敞空旷,除却这张床榻,和平日用膳的八仙桌,便只剩那张处理公务的案几了。
魔头的审美自然是比不上千念宗,有一处栖身之地便好,不会花过多心思装扮,只是可惜了这座占地极佳的宫殿。
秋负雪拖着一身沉重的镣铐,有气无力地走到了窗边,伸着脑袋向外面望去。
“别想着逃跑。”
熟悉的轻浮语调在耳边响起,他斜着眸子扫了倚在窗边的身影一眼。
不愧是九方苍泽最忠心的下属,开个窗户也能看见他。
秋负雪吃力扬起手腕上的镣铐抖了抖,反问道:“跑得了吗?”
仑灵不答,转头望向远处那条闪着碎光的河流。
秋负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刹那间被迷得移不开眼。
魔界竟然也会有这么美丽的存在,像一张精心编织过的蛛网,引诱着被迷惑的猎物前来。
秋负雪望着那条河若有所思,而后他看向仑灵,欲言又止。
“……我能出去吗?”好似怕对方不同意似的,他又抬起了手腕,补充道:“戴着镣铐。”
仑灵看着他,目光闪烁,原来一个人的满身傲骨,是可以在各种崩溃折磨下,被碾成尘埃的。
如今连这点尊严都没有了。
“这得听尊上的意思。”
“他说我可以出去转转。”秋负雪趴在窗边,语气好似闲聊一般,“但是你守在这儿,总得过问你的意思。”
仑灵挑眉,“承蒙小仙君抬举,我只是路过,尊上不喜任何人在他寝殿前守着。”
秋负雪拖着一身累赘出了寝殿,果真如仑灵所言,殿外连个看守的侍卫都没有。
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与寝殿后方仅隔着一条小路,路上不少忙碌的侍女来往,皆朝着秋负雪投去了怪异的目光。
听闻尊上近日从人间掳了个美人回来做男宠,锁在寝殿内夜夜春宵,必定是这位无疑了。
第10章
秋负雪不知自己变成了桃色传闻中的主角,只将路上碰见的一律按魔物处理。
魔物嗜杀残暴,最好的归宿便是死于剑下,自己同他们没什么好交流的。
赤裸的双脚被磨出了血痕,他在那条河流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拨了拨潺潺流水。
原来他所见着的碎光并非河水反照,而是这河水天生就是亮的。
忽然,淡蓝色的鱼尾在河中摆过,秋负雪激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是鲛人。
只要有水的地方,鲛人无处不在。
“上次的交易……还作数吗?”宁愿冒着风险与九凶做交易,也好过被拴在这永不见天日的魔界。
秋负雪紧张地扯着链子,压低了声音,生怕被路过的人发现了。
然而那鱼尾好似幻觉般一闪而过,后面任凭如何呼唤,鲛人也未显露身形。
秋负雪焦急的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河面,纤长的手指刚要触碰到那河水,突然一把被人拽回了岸边。
“想投河自尽?这流光河可比水牢凶险得多。”
藤蔓缠绕着腰身,将他带离了岸边,仑灵吊儿郎当的站在他身后,也不知方才与鲛人说话的声音被他听去了没有。
秋负雪半合着眸子,掩去眼中的慌乱,“……河水泛着光亮,我想看仔细些。”
仑灵歪了歪脑袋,不知是否信了他的说辞,藤蔓蓦地伸向了河水,扬起一朵浪花,如繁星落尘一般耀眼。
“可是看清楚了?”
这么美丽的场景,秋负雪却无心欣赏,因为他方才清晰地看见,那淡蓝色的鱼尾与翠绿的藤蔓擦肩而过。
他并不希望鲛人被抓住,毕竟对方是自己逃离这里的唯一筹码。
见着他无动于衷,仑灵几欲故技重施,秋负雪却拖着锁镣将其拦了下来。
“没意思,不想看了,送我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底气,叫仑灵有一瞬呆愣,刚准备抬起的手落了下去,面露狐疑之色,“小仙君这是学会恃宠而骄了?尊上不过疼爱你几日,竟连我也使唤起来了。”
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秋负雪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如今我一无所有,被你们折断羽翼囚在此处,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仑灵笑笑,夸了一句想得通透,便将人送回了寝殿。
夜色堪堪落下,九方苍泽带着一身腥风血雨推门而入。
他身上添了几处深可见骨的刀口,狰狞骇人,却已止住了血,藏在衣衫下难以被察觉。
秋负雪心里盘算着与鲛人的交易,他必须将自身所受威胁降到最低,然后再想办法逃出去。
他思考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散发着血腥味的怀抱笼罩下来,秋负雪一惊,欲做挣扎,对方用力攥了他手握在掌心把玩。
“听仑灵说,你今日去了流光河。”
“嗯……你说过我可以出去走走的。”
秋负雪嫩白的双脚走在地上磨破了皮,皮肉鲜血混在了一处。
九方苍泽放开了他的手,掌心覆盖在血迹斑斑的双脚上,暗红色的魔气涌动,不一会儿伤口便尽数愈合。
“没有怪你的意思。”九方苍泽贴着他脸颊轻轻磨蹭,心里嘲笑这小家伙确实单纯。
哪天被人吃干抹净了,还一门心思想着修炼呢。
他按捺下心中欲望,揽着秋负雪的肩膀将人打横抱起,“夜晚的流光河更漂亮,本座陪你去看。”
秋负雪只知他如今是以囚犯的身份待在九方苍泽身边,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了。
但想怎么对他都是这魔头自己的事,秋负雪只是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到了流光河畔,九方苍泽并没有将他放下来,而是凭空幻化出一把座椅,抱着他欣赏河水涌动。
秋负雪的头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上,纠结过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究竟想做什么?炼药我虽知晓不多,但你这法子着实古怪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男宠养了。
九方苍泽嗤笑,羞辱的意味拍了拍秋负雪的脸颊,“这法子与那金丝笼一样,是为你独创的。”
“负雪仙君,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妖魔鬼怪都在觊觎你的至纯灵体?还好你落入了本座手中。”
秋负雪不悦皱起眉头,“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不过趁人之危罢了。”
封印羽蝶虽然废了修为,可秋负雪也不过才活了二十几年,若没有被抓来魔界,日后他有大把时间重新修炼至高山之巅。
九方苍泽在他腰间狠掐了一把,以示顶嘴的惩罚,而后一把掀开自己的衣衫,将那几道可怕的刀口露了出来。
“帮本座疗伤。”
秋负雪被那伤口吓住,满脑子都在想哪位有本事将他伤成这样,无暇顾及所谓的疗伤是指什么。
不等他反应,下巴传来一阵疼痛,一个带着霸道和侵略性的吻贴了上来。
这是……做什么?
不谙世事的小仙君彻底呆愣住了。
第7章 鳞片作交易
绽放着白莲的灵丹一空,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紧贴着的唇瓣分开以后,秋负雪大脑空蒙,好半天才缓和过来,九方苍泽方才吸取了自己的一丝灵气,用以愈合伤口。
但为什么,他的灵气会对魔族起效?
第11章
“你怕是还不清楚至纯灵体的威力。”九方苍泽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若是没点用处,也必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管是不是刻意为之,他没有挣扎,表现乖巧,这让九方苍泽十分满意,当即劈断了那沉重的镣铐,还给他暂时自由。
秋负雪被抱回了寝殿,这一路上,他眼里写满了助纣为虐这几个字。
曾经斩尽万千魔物的负雪仙君,现在却拿自己的身体给魔尊疗伤,虽不是自愿的,但事实已经发生了。
深夜,趁着九方苍泽入睡,秋负雪爬起来感知自己的灵丹运转,果不其然,滋养着白莲的狭小<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uijian/kongjianwen/ target=_blank >空间</a>已被魔气侵占了一半。
怪不得能帮助魔族疗伤,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白莲要变成黑莲了。
往后几日,九方苍泽对秋负雪可谓是好得过分,不光没再用那铁镣锁着他,而且还放宽了活动范围,只要不惹事,整个魔宫可以任他走动。
不惹事是不可能的。
秋负雪乖顺多日,终于换来了九方苍泽放松警惕,他首先便是到流光河畔,去寻找那日的鲛人。
偶尔听路过的侍女说话,秋负雪才知道,原来那九凶许久不曾现世,这次鲛人出没,可是惹下了不小的乱子,想来九方苍泽身上的伤口就是在与鲛人打斗过程中留下的。
没了仑灵这个游手好闲又碍事的,秋负雪在河边蹲下身子,指如葱白的双手伸进河水中,轻轻拨动着。
鲛人对气味极其敏感,不过半刻钟,那条漂亮的鱼尾便在河中若隐若现。
银发蓝眸的妖冶怪物“哗”的一声破水而出,冲着岸边的人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又见面了,小美人儿。”
他们一个逃犯一个囚犯,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主儿,秋负雪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小点声,转头四处观望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
然而鲛人却不以为意,“别担心,他们看不到我。”
九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秋负雪打量着对方在日光下闪耀的鱼鳞,选择了相信。
“你真的有法子带我出魔界?”
“当然。”鲛人在河里游来游去,接着趴到岸边以欣赏的目光瞧着他,“小美人气色好多了,魔尊没为难你?”
秋负雪摇摇头,“你虽为九凶,但我被囚困此地已无路可退,你若真能救我出去,除却先前答应的报酬,我与千念宗必为你在尘世正名。”
鲛人听罢不禁失笑,嘲笑他天真,“我们魔物又不是正人君子,要个好名声作甚?你只需记住先前答应我的事,魔尊得到了多少,我便也要多少。”
魔尊得到了……九方苍泽只是亲了他一下。
秋负雪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想着亲一口又不会掉块肉,便满口答应了下来,“一言为定。”
鲛人加了筹码,从最开始的献身到要与九方苍泽齐平,却不想对方答应得如此之快。
因为他根本没料到,以往行事肆意的魔尊美人在怀这么久,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吻而已。
双方各自怀揣着心思,口头定下了这场不算光明正大的交易。
“魔尊拔了我的鳞片,虽然他也没讨到好处,但使我丧失了大部分法力。”
鲛人说着,将自己的尾巴扬起来给秋负雪看,那条硕大漂亮的鱼尾上,果然秃了一块鳞,暴露出下面雪白带血的肉。
“你既已取得了他的信任,不妨帮我把失去的鳞片偷回来,待我恢复法力,帮你逃离的可能性也就大一些。”
秋负雪只是单纯,并不是傻。
亏本买卖做不来。
“他只是不再将我关着了,绝非信任,你这要求提得太高了。”
鲛人抬手抚上秋负雪的侧脸,却被人不悦地躲了过去,只得悻悻收回了手,干笑几声,“美人儿,你这等相貌,放软了身段撒个娇,我不信魔尊能把持得住。”
“偷个鳞片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不了我保你平安回到千念宗,如何?”
不如何。
每靠近九方苍泽一次,他逃跑计划暴露的危险性便加大一分,更别提要去对方身边偷东西了。
“此举还是太过冒险,倒不如……”
话音未落,只见鲛人忽地潜入水底,动作轻盈,未在水面留下一丝波澜,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他心头一紧,斜眸偷偷向侧方瞄去,仑灵那个多管闲事的又跟来了。
秋负雪赶忙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如同三岁小儿似的拨动水花。
“你好像对这条河很感兴趣。”仑灵走到他身边,抬脚往河里踢了一块石子,扑通一声。
“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秋负雪含糊不清的应答着,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害怕方才那一幕被仑灵看了去。
好在仑灵也是闲逛,东扯西扯了一阵子,秋负雪实在受不住他的絮叨,便找借口逃离了。
回到寝殿,将整个床榻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鲛人所说的鳞片,想来九方苍泽也不会将这种东西放到床上。
那案几上堆成小山似的奏折,较前些日子少了一半,应当是批了,秋负雪小心谨慎地翻找后,又将折子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寝殿能藏东西的就这两处地方,既然都没有,那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虽然九方苍泽允许他在魔宫随意走动,但他身负灵气,行动十分不方便,在一堆魔物中总归是显眼了。
第12章
怀揣着满腹心事,秋负雪打开门准备再出去,却一不留神撞上了面前的这堵“墙”。
“去哪?”
腰身被揽入怀中,骤然腾空的不安让他下意识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太闷了,出去走走。”
九方苍泽抱着他坐下,攥着人刚掉痂长出嫩红新肉的脚腕摩挲,“今天不是第一次出去了。”
秋负雪低头看向自己赤裸的双脚沾满了尘土,他在这里只有几件蔽体的衣物可以穿,平日里都是赤着脚走动,幸而活动范围不大,脚掌只是疼了些。
“只是在殿门前逛了逛。”秋负雪低声解释着,身体因说谎紧张而僵硬。
他厌恶与九方苍泽亲近,却惧怕对方那些折磨的法子,虽不会刻意去讨好,但也不敢轻易将人惹恼了。
九方苍泽没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宽大的手掌攥着一双脏兮兮的脚,悉心将灰尘抹去。
秋负雪被他弄得痒痒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出了声。
魔尊今日心情似是非常好,看怀中人笑,目光都柔和了些,他揉开秋负雪胸前的衣襟,在那形状优美的锁骨上轻轻啃噬,“青溟宫有一间藏书阁,里面存了不少人间古籍,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去那儿打发时间。”
“嗯……”
秋负雪感觉有些奇怪,一双秀眉紧蹙,低头盯着自己发红的锁骨看了半晌,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原来自己这是被当成了一盘菜,时机成熟就会被吃掉?
果然是茹毛饮血的魔物。
九方苍泽根本不知道秋负雪这不开窍的脑子是怎么想他的,只觉得对方不挥剑打架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
他摸了摸秋负雪的脑袋将人放了下来,而后继续到案几前去解决那些未完成的折子。
秋负雪平白无故被啃了一口,却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他趁着方才的接触,悄悄将九方苍泽身上摸了一遍,并未找到那鲛人所说的鳞片。
不藏在寝殿也不带在身上,那会放在什么地方?
秋负雪默默看了一眼那正在批折子的身影,以自己的了解,这魔头性格乖戾做事狠绝,倘若拔了鲛人的鳞片定会放在显眼的地方炫耀。
这时“青溟宫”三个字出现在了脑海中。
秋负雪想起他方才说的藏书阁,便以翻阅古籍为借口溜了出去。
第8章 石窟怨剖丹
青溟宫作为九方苍泽的老窝,万魔集会之地,路线错综复杂且有重兵把守,几乎每走两步就有一个法阵。
巡逻的魔兵遇到秋负雪,虽然不认得他,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灵力,因而投去的目光都增添了些许揶揄。
无论是囚犯还是男宠,这两个什么身份都不怎么好听。
一路上畅通无阻,那些法阵也没起效果,秋负雪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站在了藏书阁面前。
他方才特地从后面绕过来,摸清了藏书阁有几扇后窗,一会儿进去以后须得从那地方翻出去,毕竟他真实目的根本不是翻阅古籍。
破旧的木门上没有挂锁,推门而入,一股憋闷的霉气扑面而来,秋负雪皱紧眉头捂住口鼻,一手扇了扇空气中的灰尘。
这藏书阁看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四处都充满着腐败的气息,想来也是,一群只知杀戮的魔物,又怎会端坐在桌前读书。
反手将门合上,在巡逻的魔兵面前假装自己进入了藏书阁,而后打开摇摇欲坠的后窗翻了出去。
在路过几座书架时,他匆匆扫了一眼,发现九方苍泽所言非虚,这里果真藏有不少人间古籍,而且时间非常久远,也不知道这魔头从哪儿弄来的。
平日飞檐走壁惯了,失了修为的身子十分笨重,秋负雪扒着窗檐,两条腿在外面试探了半天也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可他方才分明看过了,这里是有一块石头的。
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稍微折腾两下便渐渐感到乏力了,他咬咬牙心一横,想着距离地面不高,直接松开了双手,由着身子掉了下去。
然而,想象中落地的充实感并未到来,脆弱的身躯如同一根轻盈的羽毛般徐徐坠入了谷底。
“呃唔……!”
身体与地面接触的猛烈撞击,逼得秋负雪发出了一声痛哼,猝不及防从高空坠落致使眼前发黑,紧接着喉头传来了腥甜滋味,他身体蜷缩着吐出一口鲜血。
这藏书阁后面,被有心人布置了障眼法。
这地儿乱石较多,腿上被划伤了几道口子,缩在地上缓和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擦去唇角血迹,打量着掉落的究竟是何地。
这处深坑少说有十几丈的高度,也亏得秋负雪体内有灵丹护着,否则换做任何一个凡人,都得被摔成肉饼。
石窟内的光线昏暗,秋负雪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发觉这有一扇沉重高耸的石雕大门。
至于这石门之后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青溟宫存在的时间远比千念宗要长,且魔物与正常的思维不同,秋负雪无法揣测九方苍泽修这么一处地界是做什么的。
他使劲推了几下面前的石门,发现推不动,而后颓然倚靠坐在了地上。
娇弱的身体摔出了不少伤痕,缠在手腕上的绷带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现在他就是个废人,不知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倘若被九方苍泽派人找到,不知等待他的又是何种惩罚。
第13章
正值绝望之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抹光亮,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越发朝着这边靠近。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清泠好听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男子手里拿着一颗冥珠,散发着幽幽暗光,将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暴露在他眼前。
这人秋负雪认得,四煞影之一,名为萧长,自己被关进地牢受刑时,对方也有参与。
脚腕疼得剧烈,好似伤到了骨头,他倒抽一口凉气,扶着石壁爬起来,“我无意闯入了这里。”
萧长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无意?”
这句话问得秋负雪心里发虚,紧握住了拳头,重复道:“无意!”
“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长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看了看他扭伤的脚踝,摇头道:“尊上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我帮不了你,那儿有出口,你可自行离开。”
萧长指了一个方向,秋负雪顺着看过去,借着冥珠那点幽光,一条长长的陡峭石阶镶嵌在石壁中。
他可以肯定,在萧长出现之前,是没有这条石阶的。
秋负雪垂下眸子思索了一会儿,轻声反驳,“我不是九方苍泽的东西。”
“这话让尊上听见,怕是有得苦头吃。”
萧长掌心用力,捏碎了冥珠,挥洒在那条石阶上照亮前路,“请吧。”
魔界本身就是困住秋负雪的巨大牢笼,无论跑到哪里都身处笼中,他打量着那条石阶不肯动身,莫说现在负了伤,即便状态好的情况下爬上去也不容易。
萧长也不催促,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要跟他执拗到底似的。
突然,一只暗红色血鸦从上面飞了来,落在萧长肩头附耳叫了两声,接着化作一道魔气消散。
“尊上传讯。”萧长板着脸,对秋负雪一字一句道:“如若你不想走上去,便命我打断你的腿,拖上去。”
他有意在“拖”这个字上面加重了语调,叫秋负雪回忆起了上次被仑灵拖出地牢的经历。
那滋味他一点儿也不想尝受第二次。
他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咬着嘴唇,攥拳的手指抠破了掌心,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面,汇了小小一滩。
“我、走。”
那石阶是如何爬上去的,秋负雪已经记不清了,他唯一记得的,只有脚掌传来的钻心疼痛。
血肉被磨了个干净,裸露出森森白骨,但那禁锢魂魄的金丝牢笼印依然清晰地刻在上面。
九方苍泽侯在洞顶多时,几乎是秋负雪爬上来的一瞬间,他便攥了人的墨发拽到面前,狠狠扇了一耳光。
“呃唔!”
“不知好歹!本座予你自由,不是让你跑来这种地方玩!”
秋负雪狼狈的被扇倒在地,口中溢出的鲜血将其凌乱的发丝糊了满脸,模样说不出的凄惨。
胸前又被狠力踹了一脚,身体在地上翻了个滚,他有气无力地咳嗽一声,木然合上眼睛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秋负雪是被疼醒的。
九方苍泽目光冰冷地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条挂满尖锐倒刺的长鞭。
没有被关进地牢,也没有被锁链捆缚着,便是在这寝殿之内,一动不动挨了九方苍泽三十鞭。
长鞭破空的声响终于停下,秋负雪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昏厥后醒来了,他呼吸微弱,单看那毫无起伏的胸口会误认为这人已经死了。
九方苍泽扔掉手中的鞭子,硬挺的鞭柄落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
下颚好似要被捏碎一般,秋负雪耐不住疼发出一声轻哼,紧接着猛烈的掌风便扇在了脸上。
将人打得半死不活,九方苍泽终于发泄够了气,转身坐回了床榻,一只脚踩在那血肉外翻的脊背上。
“呃啊——!”
脚下的人疼得打了一个激灵,如濒死的天鹅般伸长了脖颈,复又脱力地摔了回去。
九方苍泽脚下碾了碾,“小家伙,你是不挨打不长记性!”
“呵……”秋负雪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滴血珠顺着落了下来,“九方苍泽……你有种杀了我……”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九方苍泽冷笑,“本座不光要你活着,还要你清楚受遍世间每一种痛苦!”
“你不就想……得到这颗……灵丹吗……”秋负雪每说一句话,都得停顿许久喘着粗气。
忽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半撑起了身子,五指抵在胸口,竭力嘶吼,“——我给你便是!”
血肉穿透的噗呲声响起,五指将近一半都插进了胸腔,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干净的床帐。
所谓至纯灵体,不过全靠一颗灵丹撑着罢了,若他遭受的所有痛苦皆由这颗灵丹而起,倒不如不要也罢。
五指几欲穿透胸腔,将灵丹生生挖出,却怎么也前进不了分毫。
转头望去,九方苍泽钳制着他的胳膊,阻碍了行动。
“本座没允许你死。”
浑身气力耗尽,秋负雪昏迷之前,只模糊听到了他冷漠的声音。
第9章 失目碎星空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秋负雪身心俱疲,昏迷了整整三日,这期间九方苍泽派人不遗余力给他医治,终于将这条命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好不容易有些圆润的脸颊又消瘦了下去,秋负雪倚在床榻上,眼神空旷,呆呆望着窗外那条流光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4章
九方苍泽从外面进来,便看到了这令人心疼的一幕。
还好没将这张脸打坏了。
他坐到床边将美人揽进怀里,手指不经意在那光滑的脸蛋上摩挲,遇到美人痣时用力按了几下,最终没耐得住心底欲望,凑到那双薄唇上轻吻。
秋负雪不会接吻,如同没有血肉的提线傀儡般由着对方动作。
一吻结束,灵丹内好似又空旷了几分,半墨半白的莲花又悄然凋零了一瓣。
“魔界不比千念宗,踏错一步,便是神魂俱灭。”
秋负雪缓缓眨动双眼,腕间又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大概是觉得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如神魂俱灭来得体面些。
在那没几两肉的腰间揉捏几下,九方从怀中掏出一个泛着微光的吊坠,戴在了秋负雪胸前。
“这吊坠乃鲛人鳞片所制,你戴着有助疗伤。”
听到鲛人二字,他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动静,垂头将那吊坠轻轻捧在掌心。
这便是他费尽心思所寻找的鲛人鳞片,竟然就这么简单地送上门来了,感情他之前白忙活一场。
心底微微泛起苦涩,秋负雪抬起头,“这上面的魔气不比你的少,如何能助我疗伤?”
九方苍泽答非所问,“你不觉得现在魔气入体时的痛苦,都要比从前少甚多。”
“……原来如此。”
待到完全适应,他这颗药,就算炼制成功了。
届时等待他的,只有挖心取丹。
他死了不算什么,只是不想魔头得了灵丹,修为大增,然后去祸害人间。
消停在床上躺了几日,那鲛人鳞片疗伤效果奇佳,连带着从前遗留的内伤,一并治愈地七七八八了。
心里还念着那场交易,秋负雪能自由下床走动以后,趁着九方苍泽不在,拖着镣铐,到流光河又去见了鲛人。
“这可是你所说的鳞片?”秋负雪将吊坠摘下,递给鲛人。
接过那枚被制成精致饰物的鳞片,鲛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正、是。”
秋负雪笑得惨然,他们都不过是九方苍泽的玩物罢了。
“东西给你找到了,你也该遵守你的承诺,带我离开这儿。”
鲛人望着他那张在光亮下煞白的脸,想来这可怜的小美人是被魔尊折磨狠了。
他摸上了那双禁锢纤细手腕的镣铐,低声念了一句法咒,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破解的法咒丝毫没有用处,反被弹了回来。
“嘁!小气!”
无论对什么,九方苍泽的占有欲都非常强。
秋负雪也没指望鲛人能打开这镣铐,“无妨,只要你将我送回千念宗,自会有办法解决。”
鳞片上穿着的细绳被拽了下来,忽地从河中冒出一个圆溜溜的小水泡将其包裹,小水泡带着散发微光的鳞片,飘到了鲛人尾巴上。
“跟我来吧。”丧失的法力瞬间恢复了大半,鲛人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复原的尾巴,对着秋负雪伸出了双手。
不知怎么的,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秋负雪略带迟疑,回头望向那座囚禁他的寝殿,而后毅然决然地搭上了那双手。
纵然死无葬身之地,也比永远被困于此处强。
只听“哗啦”一声,银发蓝眸的鲛人,双手牵着身戴枷锁的人儿,甩尾潜入了河中。
落水的一瞬间秋负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双手紧张握着。
感觉到他的害怕,鲛人微凉的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放<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qingsong.html target=_blank >轻松</a>小美人,你可以大胆睁开眼睛。”
水底的声音落入耳中模糊不清,但秋负雪还是听到了他的话,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而后发现在水下竟也能自由呼吸。
流光河其本身比外面看上去还要美,好似破碎的光芒融入了水中,秋负雪怔怔看着一道道碎光从眼前淌过,不禁回忆起了儿时在千念宗后山修炼时,偶有分神瞥过的满天星空。
这些碎光像是星星掉进了河水里,而他此刻正置身星空当中。
忽然一条随水波荡漾的鱼尾从眼前扫过,鲛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莫非你愿意为了一条河而留在魔界?”
秋负雪回过神来,摇摇头,手指在鲛人腕上点了点,示意他快些行动。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危险,缠在他身上的锁镣重达数十斤,倘若没有鲛人带来的浮力,他怕是已经沉入河底葬在这水下星空了。
鲛人松开一只手,与秋负雪一同浮在河水中,手掌缓缓抚上了对方那张清冷秀丽的脸庞。
秋负雪有意闪躲,却碍于已然将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中。
鲛人目光带笑,看向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心中产生了贪婪。
“美人,你这双眼睛真漂亮。”
“只可惜,马上就是我的了。”
待到秋负雪觉察到不对劲后为时已晚,只觉双眸出现针扎般的疼痛,他迫不得已紧紧合上眼睛,而后眩晕感传来,那只抓着他的手蓦地松开,镣铐的重量拖着他沉入河底,四周都陷入了黑暗。
他失败了。
九凶……果然轻易信不得……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朦胧听到了潮水退去的声音。
第10章 鲛人怜悲歌
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
秋负雪意识茫然,以为自己随河流被冲到了哪处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中,便伸出手四处摸了摸。
第15章
张嘴呼吸到了温暖干燥的空气,而后他发现,并不是周围没有光亮,是他瞎了。
那条鲛人夺走了他的眼睛。
本想着自己一无所有,至纯灵体也不在乎,即便被这凶灵骗了,也不会失去什么。
却没想到,这鲛人没有夺走他的性命,而是拿走了他的眼睛。
那双素日里明亮纯净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呈现一种死寂的灰色,瞳孔发散无法聚焦。
束缚他的锁链此刻被缠在了脖颈上,只要掌控着另一头的人手下用力拽紧,他就会被活活勒死。
“小美人,别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秋负雪爬起来想要解开脖子上的致命危险,却被鲛人的声音制止了。
失去了视物能力,他不敢冒进,于是便停下了动作,转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冷道:“你骗了我。”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鲛人来到秋负雪面前,羡慕似的摸着那张脸,“我没骗你,不过是想多要一些报酬罢了,待我大业所成,一定安全将你送回去。”
秋负雪厌恶避开了他的手,转而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浑身僵硬。
他摸到了一条腿,和鳞片。
这鲛人何时长了腿出来?
鲛人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新生出的双腿伸到秋负雪掌下,笑语盈盈道:“美人你的眼睛可是帮了大忙,不光漂亮,还助我生出了这双腿。”
“看来至纯灵体的威力比我想象中还大,将你送回去之前,我定要好好尝尝你这具身子。”
天真单纯的小仙君不懂其中深意,以为他也要像九方苍泽一样抱着他啃。
至纯灵体是这样用的吗?
眼睛看不见十分没有安全感,他皱起了眉头,恼怒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别着急,跟我走便是了。”鲛人弯腰将凶巴巴的小美人儿抱进怀中,连着那数十斤的镣铐,抱起来竟一点儿也不吃力。
“秋负雪,此事若成,你便是赤月九凶的恩人,我们可比那些不长心的蝼蚁要懂得感恩。”
鲛人暗讽秋负雪救了村子里的居民,却还要被送上灭灵台受尽刑罚,倘若换作九凶,虽然嗜杀,至少不会允许自己的恩人被这样对待。
但秋负雪却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
他究竟有什么利用价值,可以成为九凶的恩人。
进了魔界,这等助纣为虐之事,本不是他想做的。
秋负雪看不见,不知道鲛人抱着他走过了什么地方,只知大约过了两刻钟,自己才被放下来。
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碎石,突然落地站不稳当,加之身上戴了镣铐,他摇摇晃晃,手臂胡乱摸索撑着了一面石壁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但这石壁的触感,好像有些熟悉。
“这便是害你受罚的那个石窟。”鲛人注意着秋负雪的神色,见他好似有些迷茫,便出言解释,“知道九方苍泽为何因为你来这儿,就险些对你下了死手吗?”
秋负雪摸了摸墙上的花纹,确认他摸着的这处,便是石窟中的那扇石雕大门。
“我只是他的阶下囚,他打我,从不需要理由。”
秋负雪这个俘虏当得十分自觉,偶有挣扎反抗,却从不追究自己所受罚的原因。
这个回答让鲛人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千年难得一遇的至纯灵体,遭遇的坎坷总要比寻常人多。
“这扇大门之后,便是魔界地宫,地宫内,封印着九凶的来源——月影壁。”
秋负雪听闻后一怔,难以置信道:“月影壁……在这儿?”
九凶乃是上古凶灵,太初上神绘就月影壁将其镇压在魔界,然而近年来魔界入侵人间越发频繁,加之九凶羽蝶横空出世,仙门各派曾聚在一起商讨猜测过,一致认为月影壁有很大可能已经被九方苍泽毁坏了。
怪不得自己误打误撞闯进来,九方苍泽会这么生气。
但是九凶的力量对于魔族来说,是比自己这至纯灵体还要强大的存在,既然九方苍泽对力量的追求这么执着,为何还要将月影壁封在这石门之后?
胡思乱想着,秋负雪用力抠紧了石门上繁琐的花纹,指节都有些泛白。
忽然,手背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他的五指便被另一只手紧扣住了。
“别这么用力,会疼的。”
秋负雪扯了扯嘴角,“你夺走我眼睛的时候更疼。”
鲛人低笑一声,上岸以后健壮的身躯完全将他笼在了石门中间。
他仗着秋负雪看不见,目光贪婪地在对方脸上肆意打量,末了发现眼尾处的美人痣,散发的魔气完全盛于其他地方。
“看来魔尊很喜欢这里。”鲛人的手指在右眼尾下按了按。
鲛人当真很喜欢他这张脸。
秋负雪厌烦地扭头,打掉了对方的手,“别碰我。”
这小美人儿看着娇软,实则性子极为刚烈,鲛人深知还没到霸王硬上弓的时候,面对他的反抗,一笑了之。
“我想拿你威胁魔尊解封月影壁,你猜会不会成功?”
秋负雪猜到了鲛人来此的目的,却没料到他要用自己威胁九方苍泽。
“你认真的?”秋负雪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子,嘴角挂着讽刺,“只怕到时他将你我都杀了。”
九方苍泽拿他换千念宗的安危,如今鲛人又拿来换月影壁,秋负雪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值钱。
第16章
“他可能会杀了我,但不会杀你。”鲛人赤着新生出的双脚踩在杂乱的石子堆上,微微痛意泛了起来。
他转头望向秋负雪,瓷白的脚掌一直赤裸着,在这魔物横行的地方跑来跑去,也不知是如何忍受的。
突然,背后浮现起凌厉的杀意,鲛人腾空闪躲,身姿轻盈的落到了秋负雪身边。
“魔尊,你终于来了。”
秋负雪同样感觉到了那熟悉霸道的魔气,可惜他失去了视物的能力,便只能在一片黑暗中茫然瞪着眼睛。
九方苍泽一眼便瞧出了秋负雪的异样,他手持长枪将锋刃指向得意洋洋的鲛人,低沉的嗓音如极寒漠地般冰冷,“本座的人你也敢碰,上次鳞片拔少了!”
鲛人生怕激怒不了他似的,扳着秋负雪的脸展示,刻意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眸子,炫耀道:“这双眼睛煞是好用,只可惜这么漂亮的美人,往后都要做个瞎子了。”
秋负雪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既来之则安之,况且他根本没打算久活,拼了命想要逃出去也不过不想让这些魔物的阴谋诡计得逞罢了。
只听九方苍泽一声冷哼,兵器与一些坚硬的东西发生碰撞,阵阵嗡鸣震得秋负雪耳朵疼。
鲛人离了水,凭着新长出来的双腿也是动作灵活,一手钳制着瞎子当累赘应对起来仍然毫不吃力。
毕竟是上古九凶,能在九方苍泽身上留下这么大一条伤口,实力自然是不可小觑。
秋负雪感觉自己就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般随着打斗声响动作,根本没有反抗余地,不过三两招后,忽听“铮”的一声,手腕上的镣铐竟然断了。
落叶终于飘到了地上,秋负雪胡乱在空气中摸索着锁链断掉的另一处,刀口整齐,应当是那两魔物在打斗过程中伤了他。
“狼心狗肺的东西!”九方苍泽长枪一挥,忽然骂了一声,“本座给你鳞片是疗伤之用,不是叫你乱跑出来勾三搭四!”
“你……!”
即使没有点名道姓,秋负雪也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奈何师父严禁他接触脏话,气呼呼地憋了半晌也不知该作何反击。
鲛人抬手从掌心吹出一个水泡,涨大数倍后将秋负雪严实包裹其中,“瞧你将小美人欺负的,脸都气红了。”
他踏着悠闲的步子来到雕花石门前,水泡紧跟其后,“魔尊,月影壁与魔界本为一体,九凶破阵而出对你的好处只多不少,今日你若答应释放月影壁,我就将这小美人还给你,如何?”
满嘴谎话!
秋负雪着急地拍打水泡内壁,声音根本无法传出。
这鲛人方才明明还答应放自己回去,转眼怎么就要将他还给九方苍泽了!
魔尊挽着长枪斜到身后,“月影壁怎样,本座自有处置的法子,轮不到你来置喙!”
“但你的命和秋负雪,今日哪个都跑不了!”
鲛人惋惜地摇头,“既然没得商量,那就只能让小美人吃点苦头了。”
说罢,他便往水泡中施加了暗紫色的魔气,那水泡好似有结界做屏障,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里面却无法传出。
只见秋负雪陡然面露苦痛之色,暗紫色的魔气幻化成了无数条锁链将其紧紧捆缚。
“啊啊啊——!”
凄惨的尖叫声回荡在封闭着的水泡内,已被魔气污染过的灵丹突然又蛮横闯入了另一种力量,秋负雪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若不是被锁链捆缚着无法动弹,他怕是早已一头撞上坚硬的壁垒,以求一个痛快。
九方苍泽淡淡扫了一眼,转而轻蔑道:“就这点本事?不如本座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被意念控制的魔气在秋负雪脆弱的灵丹内强硬横冲直撞,与鲛人的魔气相抗。
与此同时,身为容器的人蓦地瞪大了黯淡的双眸,浑身缠着锁链抽搐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呕出鲜血。
虽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从那触目惊心的颜色来看,定是十分凄惨痛苦。
九方苍泽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至纯灵体的死活,残忍地操控魔气在其灵丹内打斗。
待秋负雪因承受不住过多力量爆体而亡,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着人陷入了昏厥,口鼻还在不断溢出鲜血,鲛人咬牙切齿收敛了自身魔气,怒吼道:“你就这么想折腾死他!”
一方势微便会让另一方趁虚而入,九方苍泽借先前秋负雪体内的力量打破了结界,并在鲛人回神意图阻拦之时,挥舞横江一击穿透了对方的喉咙。
鲜红液体在地面甩出了一道完美弧线,所有的动作几乎在瞬息之间完成,漂亮貌美的银发鲛人,双眸大睁,仰躺着望向天空,逐渐停止了气息。
九方苍泽随手将秋负雪扛在肩上,来到鲛人面前挖出了他抢来的眼睛,而后嫌弃地将尸体踢到一旁。
“若九凶都像你这般优柔寡断,本座对付他们倒也不用费力气了。”
第11章 寄欢暖春宵
不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赤月九凶之一的鲛人便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他被挖去了双眼,尸首悬在青溟宫外随风飘零着。
秋负雪虽然拿回了自己的眼睛,脱离了黑暗,却因与鲛人密谋逃跑,惹恼了九方苍泽,尚未从昏迷中醒来,可怕的深渊已然降临。
魔界有一种药物,名为寄欢,加之心头血作为药引,便可掌控他人的心智。
第17章
九方苍泽取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掰开秋负雪惨白的双唇,将寄欢给他喂了下去。
秋负雪在金丝笼中醒来,身上盖着一床毛绒绒的薄毯,手腕的镣铐被换上了新的,看起来比从前的那些更要坚固漂亮,与金丝笼一起泛着金闪闪的光泽。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爬起来趴在笼门上,从紧密栅栏的缝隙窥探着外面的光景,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一颗心好似空了大半。
寝殿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外面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待到秋负雪看清来者后,沉寂的眸子终于露出了欢喜。
但这种喜欢始终覆盖着一层迷雾,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局促活在寄欢的掌控之下。
腕间的咒印突然一阵刺疼,秋负雪咬紧下唇哼出一声呜咽,红光闪过,再睁眼时,囚禁的牢笼已然失去了踪影,
他呆坐在地上,抬头望向面前的身影。
九方苍泽弯腰温柔地将那呆愣的小傻子抱进怀里,“小家伙终于醒了,有没有想本座?”
秋负雪伸出双臂揽住了他脖颈,心里那股空虚感终于被填满了,干裂的双唇张了张,半晌只吐出了一个字,“想……”
九方苍泽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在怀中人额间落下一吻,“小家伙,你可以唤本座‘尊上’。”
“是,尊上。”秋负雪眉眼低垂,像个依赖大人的孩童般趴在怀抱中蹭了蹭,浑身上下无一透露着乖顺。
寄欢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取心头血却是对掌控者修为的莫大考验,若不是至纯灵体的利用价值远远超过了这滴心头血,九方苍泽根本舍不得给他下寄欢。
暗红的魔气缭绕,如缥缈的烟雾般丝丝缕缕进入身体里,秋负雪缩在宽阔的怀抱中紧咬着牙关,疼得身体发颤,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
然而当他抬眼注意到那棱角锋利的眉眼时,钻心的疼痛竟然被硬生生忍了回去,逞强的笑容爬上嘴角,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袋靠在九方苍泽胸前,身体时不时因疼痛而抽搐几下。
尊上带来的痛苦,他甘之如饴。
喜欢,亲近,顺从……臣服他。
莲瓣又增添了几笔重墨,结束后秋负雪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已然被冷汗浸透。
怕这脆弱的躯体生病,九方苍泽把他抱到床上褪去衣衫,瓷白的皮肤显露,闪着晦暗的赤眸却怎么也移不开眼了。
虽然时机还未成熟,但为防止日后继续被旁的魔物惦记,现在下手也不是不行。
他将秋负雪的双手锁到了一起,高高举过头顶按住,“小家伙,本座今日便教你何为极乐。”
长长的眼睫扇动,秋负雪神色懵懂,也不挣扎,“尊上,要做什么?”
九方苍泽俯身将吻落到眼尾那颗小痣上,“你马上就要知道了。”
“……唔啊!”
身体好似被生生撕裂开来,嫣红的眼尾含着泪花,比方才魔气入体时还要痛,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感觉。
秋负雪轻轻挣动锁链,微张着唇瓣小声啜泣着,半晌不停后终于忍不住求饶,“尊上……疼……好疼……”
这根本不是极乐,分明是惩罚。
九方苍泽有一条从右肩延伸至左下腹的魔纹,如他本人一样张扬狂傲,布满了大半个胸膛,餍足地吸收了至纯灵体的力量后,那魔纹的颜色又暗了几分,似有生命般长出了些许分支,直将肩头也覆盖包裹了进去。
魔性贪婪极难满足,他不停动作,浑将那灵体的最后一丝气力耗干,待人失去了意识再次陷入昏迷,才解开束缚还了自由。
搂着娇软身躯,九方苍泽握起那葱白双手把玩着,金黄的锁链随着他把玩的动作哗哗作响。
还是纯金的镣铐,才配得上这一双手,他眼底浮出称心情绪,低头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人儿,往下是一片狼藉。
太单调了总归看不顺眼,还得染上些不一样的颜色才漂亮。
双手肆无忌惮地游走,九方苍泽盯着那惨遭蹂躏过后,终于有了血色的薄唇许久,俯身吻了上去。
他改主意了,留下这小家伙的性命,终日锁在榻上,做一个暖床的男宠也挺有意思。
有了寄欢的加持,秋负雪一日比一日乖顺,九方苍泽开了荤,便越发无所顾忌起来,大半时间都用来折腾这个小家伙。
用膳的时候,他会让秋负雪坐在腿上,像喂养小宠般那样喂他。
有时做得过分,难免唤起负雪仙君心底的理智,但只要眸子里的乖顺之意有所消退,九方苍泽就会用魔气让他疼得生不如死,而后堪堪浮上的理智便又沉了下去。
负雪仙君如生长在寒冷高山之巅的白莲一般不近人情,九方苍泽看见他只有毁灭的欲望,根本没有服用寄欢后讨人欢心。
这日,悬在青溟宫前的鲛人尸首,最后一块血肉也被飞鸟啃食殆尽,魔尊召集万魔前来,商讨该如何处理这具尸骨。
如不彻底将其湮灭,九凶死而复生也不无可能。
到了平日用膳的时辰,秋负雪找不见喜欢的人,侍女沉默地布下一桌菜食后便退了下去,任凭他怎么问也不告诉九方苍泽的去向。
九方苍泽占有欲望强烈,伺候在寝殿的侍女都被下过死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与他说一句话。
“尊上……”
望着一桌菜毫无食欲,秋负雪摆弄着身上的镣铐,竟直接起身跑入了青溟宫来寻人。
第18章
沿路的侍卫见到他无一不是退避三舍,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性命难保,根本不敢阻拦。
手下的魔将借机想将鲛人尸骨据为己有,不过三言两语的空隙,便因意见不合而打了起来。
九方苍泽坐在大殿之上,俊朗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这时,大殿门外忽然出现的一个小脑袋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秋负雪探头探脑地扒着门往里面瞧着,在一堆混乱的魔物当中,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十分显眼的身影。
二人目光交汇,单纯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尊上!”
九方苍泽站起身,众魔吓得浑身一哆嗦,吵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刻,九方苍泽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殿外。
“怎的跑出来了?”
纵使没做亏心事,秋负雪还是被他强悍的气势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想、想见……尊上。”
“原来是想本座了。”九方苍泽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捏起他精致的下巴,用指腹反复揉搓着,待看见了红痕,才将手移开。
秋负雪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水汽,不知所措地上前抱住了他。
这时四煞影之一的玄序走了过来,似是有要事禀报,但踟蹰犹豫着不敢上前,怕打搅了尊上的好事。
九方苍泽将秋负雪按进怀里,斜眸瞥了玄序一眼,冷声道:“说。”
玄序慌忙垂首,“尊上,那些人抓到了。”
“哼。”九方苍泽冷笑,大掌落在怀中人儿的发顶,轻轻拍了两下,“小家伙,本座带你去见见老熟人。”
第12章 殒命万劫渊
狂风在空中肆意咆哮着,卷起阵阵猛烈,从空中望下去,一条巨大的裂隙横亘在大地上,贯穿了整个魔界。
秋负雪被扬起的风沙迷得有些睁不开眼,抱着九方苍泽的胳膊往身后躲了躲。
这处万劫渊,传说关押着一头上古巨兽,从其翻腾的云雾中隐约能看见,那好似坚硬山石的高壮躯体。
一声低沉浑厚的巨吼在深渊回荡后传了上来,九方苍泽斜了一眼不断往自己身后躲的小东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怕了?”
秋负雪眨眨眼睛,小幅度点头,“尊上为何要带我来这儿?”
九方苍泽揽过他的肩膀,拇指在肩头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激烈挣扎的叫骂。
“……放开我!”
“……你们到底把师兄怎么样了……!”
声音有些熟悉,秋负雪好奇地望了过去,看见侍卫押着两名身穿千念宗弟子服的走了过来。
玄序走在前面,垂首行礼道:“尊上,人带到了。”
九方苍泽嗯了一声,而后挥挥手,叫他们把那两名弟子押到面前。
“放开……别碰我!”
那两名弟子性子倔,被侍卫按着迟迟不肯在九方苍泽面前下跪,龇牙咧嘴,面露凶狠之色,刚欲破口大骂,却在看清魔头身后站着那人时,把脏话都咽了回去。
“……师兄!”
秋负雪站了出来,有些吃惊,“元浮元乔?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二人是千念宗为数不多与他交情好的弟子,因着身份特殊,加之修炼无暇他顾,一年到头也与师弟师妹们说不上几句话,唯有这几个玩心大的,偶尔还放开了胆子,敢与他玩笑几句。
元浮恶狠狠地瞪了九方苍泽一眼,解释道:“师兄!我们听说你被这魔头抓了,便想来救你,结果……”
结果因实力悬殊,刚跨越了仙魔结界便被巡逻的魔兵抓住了。
秋负雪眉头紧锁,没听明白元浮在说些什么。
他……被抓?
头突然炸开般的疼痛,秋负雪双手痛苦地捂着脑袋,身体左摇右晃,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旁边那人身上。
“啊……尊上……头……好疼啊!”
九方苍泽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掌心托起他的下巴,目光温柔与之对视,“小家伙,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头就不疼了。”
秋负雪面色茫然,眼角挂着些许生理性的泪花,看了看被强按跪在地上的二人,又回头望向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的修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处在完全压制的境界,寄欢的力量很难凭借自己挣脱。
“这二人擅闯魔界,欲对本座不利。”九方苍泽指着那两个弟子对他问道:“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我呸!”元浮元乔看出了秋负雪的不对劲,似被这魔头下了迷魂药般,几欲暴起,“九方苍泽!你到底对师兄做什么?!”
“做了什么?”九方苍泽笑得不怀好意,唇瓣刻意擦过身旁人白皙的脸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们想听哪件?”
忍过那一阵剧痛,秋负雪扑进九方苍泽怀里,双手抓紧了对方的衣衫,声音哽咽,“尊上……求求您了,放过他们好不好……”
九方苍泽听罢黑了脸,虎口掐上了他的脖颈,却并没有收紧,“你的意思是,在你心中,本座的安危还比不上这两个蝼蚁?”
泪水流了满脸,秋负雪惶恐摆首,“不、不是……尊上很重要,我……”
……只是并未忘记自己的本性罢了。
他是人,不是嗜杀成性的魔。
“哼!”九方苍泽大力将他甩倒在地上,命令玄序将那两弟子扔下万劫渊。
第19章
深渊巨兽适时发出一声低吼,元浮元乔听罢直接吓得软了双腿,浑身透露着恐惧。
“不要——!”
秋负雪跪着爬到九方苍泽脚下,抱紧人的腿,声嘶力竭地祈求着。
然而他那未能泯灭的本性已然惹了魔尊厌烦,对方面露嫌恶,使了力气一脚将其踹开。
“混账!再不听话,本座连你一起扔下去!”
这一脚踹到了胸口处,秋负雪仰头吐出一口血来,只听耳边两声惨叫,他慌忙爬起身子,元浮元乔已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万劫渊迷雾上多出的几抹鲜红。
他又害死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回到寝殿,秋负雪被九方苍泽用布满尖锐倒刺的荆棘捆着,吊在了金丝笼中,日夜忍受魔气入体的侵蚀。
意识昏沉,血和泪好似都已经流干了,他微张着嘴,从嘶哑的嗓子里拼凑出不成句的话语。
“尊上……求……知错了……”
九方苍泽进来,便看见在那被鲜血染红的金丝笼中吊着的人儿,张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他背手站在笼前,秋负雪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深身体晃动,艰难地睁开了糊满血迹的眼睫。
“……尊上。”
九方苍泽冷冷道:“本座养不起你这不忠不义之徒。”
红光泛起,金丝笼骤然消失,秋负雪满身伤痕的跌在地上。
接着九方苍泽转过身,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滚。”
地上的人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眸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中。
他被尊上抛弃了。
寄欢生出的爱慕扎根心底,秋负雪无暇理会身体的伤痛,不顾一切爬到魔尊脚下,哭喊道:“尊上……负雪知错!负雪真的知错了尊上!求您饶了这一回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九方苍泽眼中爬上了一丝得意,他故作怜悯转过身,抬脚踩在那鲜血淋漓的脊背上。
“秋负雪,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短短一句话,便让情根深种的痴儿如蒙大赦。
溃烂的伤口没得到医治,转眼就被扣上了金灿灿的枷锁,此刻心中的欢愉盖过了肉体的疼痛,秋负雪含着虚弱的笑容,想如往常一样钻到心上人怀中,但是注意到自己一身脏污,便犹豫了。
九方苍泽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大方地向人展开怀抱,丝毫不嫌弃他的肮脏。
喜欢的人失而复得,秋负雪像只小兽一般,激动地在熟悉的怀抱中蹭来蹭去,弄乱了本就松垮的衣襟。
“别动。”
九方苍泽沉声命令,喉结动了动,无明火冒起。
秋负雪闻声立马不再动弹,乖乖坐着,由着人玩弄他那一双玉手。
尊上真的很喜欢他的手。
“秋负雪……”九方苍泽突然唤了一声,从身后紧抱住他,将头埋在颈窝处,贪婪地深嗅经由灵丹转换过的魔气。
“尊上?”秋负雪歪了歪脑袋。
空气停滞良久都没了动静,九方苍泽趴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秋负雪歪着头看过去,被他额间那悄然涌动的魔纹吸引了,指尖几将触碰,却听他忽然发出了一句梦呓似的低喃。
“……别离开本座。”
第13章 月下梦醒时
赤月殷红如血。
秋负雪茫然从梦中惊醒,几个零星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相随着的,是阵阵头疼欲裂。
“呃……!”
白皙的躯体压着锁链,印上道道红痕,他身体蜷缩成一团,抱着沾有九方苍泽气味的被子在怀中。
很快,那即将破土而出的理智又被强行按了回去。
熬过那阵疼痛,额头上早已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
这时悬在窗外的那一轮赤月引得了他的注意。
赤月降临,意味着魔族力量大增,是吸收天地魔气修炼的最佳时机。
但今晚的月亮格外红,秋负雪不懂其中缘由,只知九方苍泽要借这轮赤月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时间陪他了。
将金灿灿的锁链缠成一团,他随手披了一件衣裳就出了门。
不知为何,这几日对九方苍泽的依赖少了许多,就好似对方强闯进了自己的世界,热闹一番过后自行离去,那种赤忱的爱意也在逐渐消散。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秋负雪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对尊上的爱慕之情怎会消退……
寝殿外没有守卫,镣铐相互撞击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熟练穿过后面的小路,来到流光河旁,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呦?好久不见啊小仙君。”
仑灵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同的是脸上多了几道血痕,似是在打斗过程中挂了彩。
受到寄欢的影响,秋负雪大脑一片混沌,不太想理会仑灵,然而对方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喋喋不休。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难不成是找尊上?”
“尊上也在这儿?”秋负雪终于大发慈悲同他说了一句话,踮起脚在他身后左右瞧着,但没能如愿见到九方苍泽的身影。
“这么喜欢尊上?”仑灵嘴角抽了抽,打量着秋负雪这一身“陪衬”,再次感叹尊上折磨人的法子越发精进了。
第20章
“喜……欢……”秋负雪不受控制地吐出两个字来。
瞧着人都快被寄欢折腾得神志不清了,仑灵赶紧为其指了条明路,指着流光河道:“尊上在里面呢,但你可不能下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这条小命。”
“尊上……”秋负雪蹲下身子,好似一条美丽的银河铺在他面前,“他在里面做什么?”
这么耀眼的地方带来的却是不好的回忆,鲛人夺走眼睛时候的痛楚,他现在还能清晰记着。
仑灵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羽蝶,尊上在吸取羽蝶的法力。”
羽蝶,就是秋负雪耗尽一身修为封印的九凶之一。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神情越发凝重,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明明都记得,将其串联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现在这个结果。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尊上的?还有这副镣铐,和日日囚禁着他的金丝笼,其实从骨子里,是十分厌恶的。
“啊——!!”又是一阵头痛,秋负雪拼了命捶打自己的脑袋。
攥成拳的手掌高高扬起,在即将落下的前一瞬间,随着水波扬起的哗啦声,那纤细易折的手腕连着金灿灿的枷锁一同被攥住。
头痛戛然而止。
九方苍泽湿漉漉地从水底钻了上来,垂着猩红的眸子,与秋负雪对视。
沾湿的墨发结成缕贴在健硕的肌肉上,不时有几滴水珠顺着发尾滑落,流过张牙舞爪的魔纹,而后融入水下的不可告人之处。
“尊上。”秋负雪跪直了身子,视线堪堪与之平齐。
九方苍泽松开了他的手,扬了扬下巴示意,“敢下来吗?”
起初秋负雪有些犹豫,但很快便坚定点头,“有尊上在,没什么好怕的。”
九方苍泽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而后抬眼看向仑灵,后者非常识时务行礼告退。
没了闲杂人等打搅,秋负雪立马将披着的衣衫脱下,试探着迈入流光河。
闪着碎星的河水堪堪没过小腿,突然一股大力拽着他的胳膊,身形一个不稳,便向前扑倒了过去。
九方苍泽稳稳接住了他,攥着那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的小臂摩挲了一会儿,“又瘦了。”
若想一个人身心完全顺服,药物控制终究不是良久之计,好在他并未想过得到秋负雪真正的感情。
秋负雪倚在他的怀抱中,垂眸掩遮着眼底心绪涌动。
脖子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戴了上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小巧精致的吊坠。
形状……有点像蝴蝶。
“这是羽蝶的遗骸,挺好看的,戴着吧。”
赤月下的流光河,九方苍泽怀抱秋负雪浸在星空流水中,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他那披散在肩头的长发。
秋负雪捧着吊坠,这场景与九方苍泽给他鲛人鳞片的那日如出一辙。
“九凶,死了两个……”
鲛人的遗骸最终被碾碎投进了万劫渊,仔细思及从前种种,秋负雪也是反应过来了,九方苍泽送给他那枚鲛人鳞片不过请君入瓮罢了。
怪自己太心急顾着逃跑,竟没怀疑为何鳞片拿得如此轻易,鲛人自大也没有察觉异常,他们都中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圈套。
九方苍泽轻吻他的侧脸,“只是开始,日后可不止他们两个。”
“尊上,既然您见过月影壁,可否告知负雪,其他几凶为何物?”
世人皆知九凶是九个残暴的凶灵,却不知他们具体长相如何,到底叫什么名字,羽蝶入侵时只当是个寻常魔物来对付,直到秋负雪搭上了一身修为,才真正意识到九凶的强大。
他今晚的话有点多了,九方苍泽顺着墨发的手一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秋负雪也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常,赶忙垂下眸子怕被看出异样,“……只是好奇罢了。”
他听到了自胸腔而传出的一声低笑,接着被抱得更紧了,在这清凉的河水中竟生出了一丝热意。
“小家伙,你难道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
身体紧张到发抖,经过长时间的损耗,寄欢失去作用,他这拙劣的演技落在九方苍泽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秋负雪还在满脑子想方法补救,抬眼便瞧见对方脸上戏谑的神情。
他又被这魔头给耍了。
“负雪仙君不妨说说,假装喜欢本座是何种滋味?”
“……滚!”
挑了明头,秋负雪也不再装了,气急败坏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回忆起被寄欢控制后的每个夜晚,只恨不得羞愤自裁了才好。
他是不懂情爱,但也知道九方苍泽在羞辱他。
天空忽然传来了一声炸响,那本该到了时辰褪去的赤月仍然高高悬挂着,九方苍泽上岸穿好衣物,而后对秋负雪伸出了手。
“欺骗本座的账先记着,你不是想见识一下其他九凶吗?走,带你去。”
撕破了伪装,秋负雪自然不会主动搭他的手,自己游到岸边,想要爬上去时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身体,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
九方苍泽拉着胳膊将他拽了上来,“仑灵没提醒过你?流光河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秋负雪光着身子,忙将那单薄的衣衫披上,微凉的晚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寒战,“所以仑灵不断暗示我靠近流光河,从那时起,就已经钻进你的圈套了。”
第21章
“挺聪明的,不过太晚了,就连本座也不想到,向来冷血无情的九凶竟然会因为心疼你而丢了性命。”
双手被魔气化成的绳索捆缚,九方苍泽拽着另一端强迫他跟随。
强光闪过,秋负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已经来到了危机四伏的仙魔交界。
结界被毁了一个大洞,上古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方才那声巨响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只要跨过这道结界,他就能回去了……
这么想着,突然,一枚闪着寒气的短刺袭来,秋负雪回神后已然躲闪不及,锋利携卷着气流直冲眉心,淡色眼瞳骤然紧缩。
“铮——!”
兵器相撞发出的短暂嗡鸣回响,只见九方苍泽手持长枪,将那枚短刺朝着来时的方向打了回去。
不远处,几道身影正与一团不成型的黑雾打得不可开交,双方出招狠厉,难免波及无辜。
一颗心紧张的怦怦跳动,秋负雪扫了九方苍泽一眼,不动声色往他身后挪了挪。
该说不说,这魔头偶尔还是挺可靠的。
“吓到了?”九方苍泽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煞影他们对付的,是九凶之一的劫云,你这么好奇,不妨离得近些看。”
“猫有九条命,我却只有一条。”秋负雪淡然回击,末了皱起眉,“九凶这么难对付,怎么只有三个煞影?仑灵呢?”
劫云是无形的凶灵,远比鲛人这种能杀死的实体难对付,然而放眼望去,与劫云打斗的煞影只有三个,少了最厉害的影主,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渐有了落败之势。
但九方苍泽看起来毫不担心,他将手搭在秋负雪肩上,笑得恶劣,“倘若他们三人联手都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劫云,便也不配称作煞影了。”
“至于仑灵。”他扳着秋负雪的脸向结界外看去,“劫云带回来一个小尾巴,等他解决好了自然会回来。”
“狂妄自大!”秋负雪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
然而当他定眼看清与仑灵纠缠的那人以后,声音都在颤抖,“东则长老……”
第14章 焚玉碎灵体
羽蝶一事过后,人间魔物横行,没了仙君的保护,千念宗的几位长老只得挺身而出,东则更是追着劫云误打误撞闯入了魔界。
先前与九凶斗法损耗了大部分体力,十几招过后,东则明显有些敌不过气势汹汹的影主。
秋负雪心中着急,回想起被扔进万劫渊那两名弟子的下场,欲要上前帮忙却被九方苍泽拦了下来。
“你分明承诺过,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动千念宗!”
“可你这小东西并不安分。”九方苍泽白了他一眼,“而且,是他先行闯入了本座的地盘。”
“难道不是你先利用凶灵将东则长老引了过来!”
经历了鲛人的教训,秋负雪再也不相信发生在九方苍泽身上的巧合。
赤色的眼眸微眯,九方苍泽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气呼呼的小东西,好像是比刚来的时候长了些心眼。
但也不是很聪明。
另一旁,劫云一团浓黑化成了似人非人的怪物,一颗脑袋立在拉成长条的脖颈上,张开血盆大口,尖嘴獠牙,模样十分怪异。
“唔——!”
一道身影被劫云拉长到不可思议的手臂卷着,扔到了九方苍泽脚下。
玄序忙擦去唇边的血迹,一个翻身爬起来,跪地请罪,“尊上,属下无能。”
“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九方苍泽阴沉着脸色,将秋负雪交到玄序手中,而后提枪亲自上阵,“看好他,还有别让那个老东西跑了!”
传闻劫云沾染了人间恶念,生出了灵智,没有本体的束缚可随意变化成任何形态,专克九方苍泽这类打架横冲直撞的。
但九方苍泽刚吸收完羽蝶的力量,又有灵体相伴同榻而眠,修为勉强提升了一个境界,倒也能与这位天敌打个平手。
东则的出现是今晚唯一的变数,好在局面尚且可控。
因着秋负雪没了修为,玄序背着对他未曾设防,岂料不过闭目调息的片刻,长剑便穿过了他的腹部,鲜红的液体顺着剑尖汇成一小串滴落在地。
玄序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秋负雪,你……!”
“抱歉。”秋负雪喘着粗气,将长剑从他身体里抽出,溅了半脸血迹,“我法力弱,要不了你的命,但我不会任由你们伤害千念宗的每一个人!”
强行运转灵丹的代价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是话音刚落,一股鲜红便从他喉咙里涌出,遗留在体内的魔气趁虚而入,完全将灵包围了起来。
秋负雪握剑的手在发抖,出招却依旧平稳,他挥剑斩断了身上碍事的镣铐,拼着一口气朝着那缠绕在结界处的翠绿色藤蔓冲了过去。
这破釜沉舟的法子,对灵丹的危险极大,因此他必须在自己倒下之前帮助东则长老安全脱困。
“秋负雪!你疯了?!”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九方苍泽与劫云对战无法脱身,秋负雪只是淡淡回眸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不要命的榨干那点所剩无几的灵力。
结实的藤蔓从根部被齐齐斩断,仑灵错愕一瞬,翻身腾空后退躲避那凌厉的剑气,“你能召出佩剑?”
“付出了一点儿代价。”秋负雪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挡在东则面前,“长老,您先走,这群魔物交给我来对付。”
第22章
东则面露迟疑,目光落在他颤巍巍拿剑的那只手上,无暇的灵气与暗红魔气相互冲撞缠绕,“负雪,你堕魔了……?”
秋负雪闻言一怔,他有意解释是九方苍泽强迫于他,然而情势危急,即将碎裂灵丹和肉体的疼痛容不得他多做犹豫。
那边九方苍泽还在与形状越发怪异的劫云缠斗着,脱不开身,但那一双赤红的双眸却恶狠狠的紧盯着秋负雪。
强行调用灵丹,愈合的旧伤再次开裂,一身雪白的衣衫被染得鲜红,秋负雪数次挥剑击退蜂拥而上的藤蔓,衣摆落下的血珠在昏暗的大地上留下一抹凄美。
虽然煞影被放倒了一个,但其他三人的实力也不可小觑,秋负雪一人对付得吃力,但招招都有着鱼死网破的架势。
结界即将恢复完整,东则原地起阵,挥散迷雾率先逃离了这浑浊之地。
秋负雪回眸一瞥,见东则长老平安,瞬间放心了大半,同时,灵丹力量耗尽,他掌心脱力,焚玉“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离那迷雾般的屏障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跨过这道结界,他就能逃出去。
但实在没有力气了……
蓦地,大地破裂,粗壮的藤蔓钻出了土壤,看似要强行跨过结界追击东则,却是借着一股惯性将秋负雪也送了出去。
从根叶交叉的缝隙中,秋负雪看到了仑灵那玩味的眼神。
他这是,在帮自己……?
然而不等想明白仑灵帮他的缘由,忽觉后背被人用尽全力拍了一掌,身体飞出去的一刹那,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呃啊——!”
伤痕累累的躯体如枯枝落叶般坠在地上,刺目的血迹流淌,楚楚动人的桃花眸半垂着,锋利的长枪残忍的穿透了手臂。
——“秋负雪,从今往后,千念宗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子!”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东则长老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到底又做错了什么,还是被抛弃了……
东则这一掌带了不少法力,俨然有“清理门户”的打算,秋负雪虽然修为废了,但却凭着九方苍泽的魔气护住了命脉。
赤月消散,素来邪气四溢的青溟宫多了一丝颓靡。
秋负雪从意识昏沉中醒来,毫不意外的,入眼是华丽的金丝笼,再透过这金灿灿的栅栏,一眼便望到了高居王座之上的魔尊。
“咳咳咳……”
双手绑缚被高高吊起,他已然习惯了这个姿势,每咳嗽一下,胸前的伤口都会冒出一股血流。
太疼了,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般。
“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怒气。
秋负雪不答话,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那一摊血迹。
流这么多血,换作寻常凡人怕是早该轮回几世了。
“好一个负雪仙君。”九方苍泽起身,踱着步子来到他面前,“仙君菩萨心肠,任凭千念宗那群白眼狼如何作贱,都能以德报怨不成?”
九方苍泽将手伸进金丝笼,刻意撕开他止住血的伤口,感受着这人因疼痛而颤抖。
秋负雪抓紧了腕上的锁链,声音虚弱,“若不是因为你,长老怎会对我存有疑心……”
“因为本座睡了你?”
“你……!”
秋负雪愤然抬起头,精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怒气。
然魔尊只像逗弄自己养的金丝雀一般不以为意,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凭空冒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双手捧着一把长剑献到他面前。
九方苍泽握着长剑打量了一番,挥手让侍卫退下。
孤傲的美人被冰冷的剑刃抵着下巴,不得已与之对视。
“秋负雪,你的灵丹毁了,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妨今日本座用你的这把焚玉,送你最后一程?”
焚玉这把剑,是秋负雪儿时自己从兵器库里挑的,本是一把毫无灵气的普通长剑,因跟了他这么多年,渐也声名大噪。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声音多了几分释然,“……求之不得。”
如今这个局面,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脖颈上的吊坠被粗暴拽了下来,一眨眼的功夫,方才空荡荡的大殿内倏然展开了一具状似蝶翅的骸骨,占据了大半位置。
金丝囚笼消失,手腕上的束缚也被解下,露出了那惨不忍睹的皮肉。
秋负雪泄出一声哀嚎,疼得在地上翻了个滚儿,沾血眼睫张开后才发现了这具凭空出现的遗骸。
这才是羽蝶真正的遗骸,那枚小巧的吊坠大概是用法力缩小过的。
出神的空隙,坚硬的靴底无情的踩在肩膀的伤口上,这处被横江贯穿,几缕魔气还在缓缓溢出。
“呃啊……!”
“别着急,还有更疼的。”九方苍泽眼底浮现嗜血的残忍。
兵器绝望的嗡鸣划破空气,秋负雪只听见了剑身断裂的声音,不等反应,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受到冲击飞了出去。
焚玉碎成了七块,分别扎进了肩膀和手脚腕,剑锋刺入小腹,将他牢牢钉在这具森白的骸骨上,宛如供人观赏的器物一般。
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了身后的白骨,秋负雪瞪大了无神的眸子,喊叫不出声。
他身上应当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了吧……
九方苍泽后退两步,满意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长靴踩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沾血的脚印。
第23章
“焚玉这个名字起得不好,玉石俱焚,秋负雪,这个死法你可还满意?”
“……自然。”
秋负雪垂头看向插进自己腹中的剑刃,心下惨淡,焚玉杀尽天下妖魔,没想到陨落前最后要杀死的,竟然是它的主人。
失血过多的晕厥感传来,秋负雪竟有种解脱的滋味,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
终于要结束了。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但九方苍泽从他面前走过时,脖颈后那一条伤疤却是异常清晰。
九凶出,赤月散,朦胧的脑海中忽然生出一条明朗的道路,将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
“九方苍泽……”他虚弱的喘了一口,轻唤道。
九方苍泽闻声抬起了眼皮。
秋负雪自嘲的摇了摇头,“其实……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对吗?”
第15章 密谈破幻境
九方苍泽抬头看向他,赤眸闪过狠戾,“何出此言?”
秋负雪轻咳几声,焚玉锋利的碎片扎进血肉关节,随着颤动挤出几滴鲜红的血珠。
他断断续续道:“咳咳……先前与你交手,我便觉得你修为深厚……可法力却时强时弱……”
“你口口声声威胁,要对千念宗不利,却连闯出结界的能力都没有……九方苍泽,虽然我不知因何缘由,但你的力量被压制得很厉害……”
“你想骗我……让我觉得自己死了,然后拿我的灵体,去做一个供你修炼的容器……”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秋负雪疲倦地靠在羽蝶骸骨上,压着嗓子咳嗽,带出了不少血丝。
上次和九方苍泽交手还是在一年前,那时便觉得他有些力不从心,往后这些时日,更是没听说他与哪家仙门发生过冲突,最多不过是手下煞影出来作乱。
而自己帮助东则长老逃脱,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出手阻拦,却只是一味跟劫云纠缠。
因此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灵力与魔气相互制衡,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九方苍泽完全被灵气碾压,对方费尽心思将自己锁在身边,或许至纯灵体就是帮助突破困境的一个关键。
“呵……秋负雪,确实比以前长了点脑子,不过……”
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冷笑,九方苍泽双眸中血气翻涌,他似盯着猎物的毒蛇一般,死死盯着秋负雪的眼睛,在他耳边沉声道:“不过没什么用,待本座去把九凶挨个宰了,最后屠你们千念宗也不迟。”
濒死的幻觉散去,秋负雪紧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再睁眼后,神识中那股飘然之感消失了。
身体的疼痛还在,依然被焚玉钉在遗骸上,只是那流了满地的鲜红不见了踪影。
九方苍泽拍了拍他的脸,“小家伙,你是灵体,这点伤还死不了,但本座很是好奇,你如何得知方才那是幻境?”
他十分厌恶九方苍泽摸自己的脸,却又反抗不得,“寄欢在你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失效,你害怕哪日我清醒后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倒不如一了百了……你想控制我……”
九方苍泽嗤笑,“小家伙,你倒是变有趣了。”
他解开了玄黑色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扔到地上,直到显露出遍布着魔纹的健硕躯体,而那肌肉紧实的后背上,赫然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从后脖颈一直延续到腰下。
秋负雪瞳孔颤了颤,“这是……劫云伤的……?”
“不错。”九方苍泽神色淡漠,好似受伤的不是他一样,“要不是你让本座分了神,也不至于叫那家伙跑了。”
接着,他扳过秋负雪的下巴凑近自己,蛮横深吻了上去。
魔气进入灵体内,绕着染成墨色的灵丹盘旋一圈后,又原路转了回去,如此往复。
这个法子对九方苍泽来说是最有效的,但对秋负雪来说却是最痛苦的,他眼角含着泪,泄出几声呜咽都被尽数堵了回去。
他强行召出焚玉,灵丹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痕,现又用魔气侵袭,对这具敏感脆弱的灵体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煎熬的一吻终于结束,九方苍泽背上的伤痕痊愈,他摸到了秋负雪的关节处,用力拔出了焚玉碎片。
血迹斑斑的人儿失了倚靠,脱力摔在地上,伤口倒是不见多少血迹,看样子是被用法术提前处理过了。
秋负雪感觉自己被炽热的躯体抱了起来,而后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手腕一凉。
……好熟悉的感觉。
他无奈睁开眼睛,果然又是那对金色的镣铐。
九方苍泽得意玩弄着那双纤纤细手,不时放在唇边轻吻,末了轻叹,故作为难道:“既然你这小家伙喜欢用寄欢,本座便只好成人之美了。”
秋负雪:“……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他只不过不想让至纯灵体落入敌手,从而成为这魔头的帮凶罢了!
但九方苍泽显然没打算认真理解他的意思,挑眉道:“那你就是喜欢本座?”
“……厚、颜、无、耻!”
不管是不是真喜欢,当晚秋负雪还是没能逃得过被捉回寝殿命运。
碍于内伤太重,九方苍泽也不想早早将人弄死了,便没有给他服下寄欢,还唤了几个魔族大夫来给他治伤。
秋负雪如待宰的羔羊般趴在床上,裸露出淤青遍布的脊背,其中最明显的一处,是东则长老留下的掌印。
第24章
大夫说他的脊骨断了,全身关节受损,近几日可能行动不便。
秋负雪听罢失落垂下了眼眸,修道达至一定境界,莫说脊骨断了,便是心脏被挖出也有恢复的可能,但东则长老将他当做了堕魔的叛徒,这才是叫他最伤心的。
也不知长老回去后,师父知晓了这事,会如何看待他……
那诊治的大夫看着年轻,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九方苍泽没了耐心,出声打断,“既然没有性命之忧,那他的灵丹何时能恢复正常?”
今日那个吻,虽然帮助治愈了伤口,但过程实在太漫长,吸收了这么多魔气,灵丹的力量却远远不如第一次。
那大夫犹豫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至纯灵体。
听到这儿,秋负雪才算放下心来,赤月至盛已过,自己又身受重伤,起码在下一个赤月到来之前,九方苍泽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危害千念宗的祸事。
扬起的嘴角还在沾沾自喜,却不知大夫什么时候都退了出去,寝殿内只剩他和九方苍泽两人。
“这么高兴?真以为本座拿你没办法了?”
漂亮的脸庞被攥在掌中,接着那没有几两肉的脸颊便出现了一个青紫的掐痕。
“嘶——!”秋负雪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因伤重无法动弹。
“帮本座一个忙。”九方苍泽毫不怜惜地将人拽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根本不像要人帮忙的样子。
忍受着脊骨断裂之痛,秋负雪皱着眉泄出一丝呻吟。
带着薄茧的手指又将那颗美人痣抚摸出了红痕,“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为本座做点什么,那就太可惜了。”
心里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秋负雪转头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罗刹将军出征凯旋归来,也该你派上用场了。”
第16章 白莲酒入喉
魔族的罗刹将军名为夜濋,秋负雪先前与他交过手,实力不容小觑,但因其脸上常年覆着一张银色面具,并不知是何样貌。
“夜濋?如今我并非他的对手,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一颗含着鲜活魔气的药丸递到了嘴边,九方苍泽两指稍稍用力,掰开那两瓣紧抿着的薄唇,强迫他服了下去,“现在你无需知道太多,乖乖睡一觉,养好伤后自然会告诉你。”
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而来,秋负雪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沉睡前还想着,幸好这药不是寄欢,下次醒来后他还是自己。
秋负雪在床榻上躺了七天,折断的骨头堪堪愈合,勉强能下床走动,九方苍泽便迫不及待地给他服下了寄欢。
罗刹将军出征妖族凯旋多日,魔尊却什么表示也没有,然而就在秋负雪伤好的当晚,青溟宫似是后知后觉,为夜濋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九方苍泽与夜濋面上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也并未发生过什么矛盾,思来想去,众魔只将罪魁祸首当作了秋负雪,一定是他魅惑了尊上,才耽误了庆功宴的时辰。
庆功宴上,夜濋坐在主座下首位,褪去戎装,身着一袭轻便淡蓝衣衫,俊秀的容貌冷得不近人情,若不点明身份,远远望去倒像个普通凡人家的贵公子一般。
秋负雪被九方苍泽揽着缩在怀中,悄悄打量着夜濋。
寄欢叫人模糊了一部分认知,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从前见到夜濋时,对方要覆上一层面具,这真实模样并不丑陋。
“小家伙,你这是看上大将军了?”
头顶传来的低沉嗓音拉回了飘远的思绪,秋负雪抬头对上了九方苍泽审视的目光,慌忙摇头否认,“尊上,我没有……”
“呵。”九方苍泽轻笑,抬头看向夜濋,“夜濋,你孤身多年,府里也没个可心人伺候,不妨说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郎君,本座为你牵桥搭线,权当此战赏赐了。”
一时间座下哄堂大笑,目光齐齐投向夜濋,如此荒唐的赏赐,虽然他们不知尊上是为何意,但不妨碍一群心怀鬼胎的邪魔看笑话。
夜濋岿然不动,淡淡起身执礼,“谢尊上好意,但属下已有心上人,且就在身边。”
“唉。”九方苍泽惋惜叹了一口气,抬起秋负雪下巴,“小家伙,听到没?大将军心有所属,你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尊上!”秋负雪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身,急得眼眶泛出泪花,“负雪对您从来别无二心!”
九方苍泽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酒杯抵在秋负雪唇边,冰冷的赤眸示意他喝下去。
醇香辛辣的液体入喉,比灵丹被魔气浸染时还要痛。
秋负雪颤抖着从嘴里泄出一声呻吟,额头抵在九方苍泽胸前,逆来顺受,尽职尽责做好男宠的角色。
可九方苍泽的手段不止于此,他一杯接着一杯给至纯灵体灌酒,对方承受不住还要强撑着,不一会儿便双颊绯红,痛到失去了意识。
这一幕,被坐在下方的夜濋看了个一清二楚。
从回来的第一天,他便听闻尊上将死敌负雪仙君抓了回来,囚在笼中当男宠玩弄,今日一见,果然和想象中的大差不差。
这种场合还要带在身边,想来是对这阶下囚兴致正盛,或折辱的意味更多。
怀中人昏了过去,九方苍泽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挑开他的衣襟,指尖婉转抵上了留有疤痕的胸膛,凶残的魔气穿过血肉直冲灵丹内的那朵白莲。
“呃——”昏迷中秋负雪感觉到灵受到威胁,眉头紧锁,出于求生的本能竟硬生生苏醒了过来。
第25章
“小家伙,你今日的表现让本座很不满意。”意识昏沉,秋负雪听到九方苍泽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害怕再次被丢弃,便抓紧了对方的玄色衣衫,可怜楚楚地求饶,“尊上,负雪知错,求您……”
九方苍泽冷笑,仰头饮下杯中烈酒,按着秋负雪的后头吻了上去。
座下众魔看似交谈甚欢,实则都在偷偷注意着主座上的情况,看到这一场景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感叹尊上玩得可真花。
作为这场好戏的主角,秋负雪却是痛苦万分,一面为讨九方苍泽欢心努力回应着,另一面还要强忍着不能昏迷。
一吻结束,秋负雪大张着殷红双唇喘粗气,嘴角沾了不少透明的酒渍,一双桃花眼眸疼到失神。
九方苍泽松开手让他赤脚站在地上,又在酒杯里斟满,抵在那艳色唇瓣上,命令道:“去,给大将军敬酒。”
闻言夜濋抬起了眼皮,深邃的眸子叫人琢磨不透其中思绪。
秋负雪不明所以,看看九方苍泽又看看夜濋,敬酒为何要他喝?
这时九方苍泽暧昧地贴上了他的脸颊,呵出的热气喷洒在耳垂上,说出的话却叫他一颗心如坠深渊,“刚才如何喂本座喝的酒,就如何敬大将军。”
秋负雪神色惊恐,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
对方却是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两指钳着掰开那张嘴,将杯中液体灌了下去。
在他威胁的目光下,秋负雪拖着镣铐,赤裸着双脚,失魂落魄踉跄到夜濋面前。
“宴上着实闲闷,不如让负雪仙君给诸位添些乐子。”九方苍泽斜倚在座上,姿态狂放。
秋负雪含着酒不敢张嘴,苦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见夜濋视若无物,竟双膝跪在了他身旁。
他虽不愿和尊上以外的人染上关系,却更害怕被遗弃。
九方苍泽眯起了眸子,朗声道:“秋负雪,给大将军敬酒。”
众魔皆饶有趣味地看乐子。
眼泪朦胧了双眼,秋负雪跪地膝行几步,镣铐哗哗作响,闭着双唇凑到了夜濋眼前。
就在即将贴上去的前一刻,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嘴。
气氛一瞬间陷入了僵持。
夜濋将秋负雪推开,淡漠谢绝道:“尊上,属下方才喝多了,已然不胜酒力。”
众魔扫兴地嘁了一声。
九方苍泽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点了点,对秋负雪道:“既然大将军不愿喝你的酒,那你便自己留着。”
秋负雪刚松了一口气,喉头微动准备咽下去,就听九方苍泽继续道:“留着给在座哪位,谁愿意喝,你再敬出去。”
第17章 罗刹缱古眠
青溟宫内,原本觥筹交错的大殿上,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身形纤瘦的人儿只着一件松垮的白衫,泪水流了满脸,双唇紧闭着,挺直了腰背跪在主座正下方。
寄欢融入了那滴心头血,身心只忠于一人,秋负雪略显固执地看向九方苍泽,模样铁了心要违抗那荒谬命令。
九方苍泽居高临下俯视着,气息冰冷,“你这是何意?”
秋负雪红着眼眶,目光坚定地摇头。
瞬间,九方苍泽阴沉了脸,距离最近的夜濋,清楚地感觉到了那股森寒。
尊上真的动怒了。
座下众魔都能看得出秋负雪被下了寄欢,却不想这人跟头倔驴一样,如此百依百顺地药下去,还是能惹得尊上动怒。
一些贪图美色的,此刻也收回了淫邪的目光,静静等待着尊上会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君。
光滑的墨色地面散发着寒气,不消一会儿,秋负雪便跪不住了,身形晃了晃。
正是此刻,九方苍泽才缓缓起身,踏过座下层层阶梯,停在跪地的人儿面前,接着,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轻松提离了地面。
“唔……咳咳咳!”嘴里含着的酒水顺着嘴角淌到九方苍泽手背上,有些流进了窒息的喉咙,激起一阵咳嗽。
魔尊眉眼携着怒气,另一掌心凝起一道魔气,狠狠将人打了出去,“不中用的东西!”
刹那间白衫飞舞,轻薄的身躯如折翼蝴蝶般摔在地上,落地瞬间见了鲜红。
九方苍泽这一击用上了五六分力量,不堪折磨的人儿额头磕出了血迹,凌乱的发丝散了满地,趴伏半晌没有动弹,直接晕了过去。
“夜濋。”九方苍泽走到昏迷的人面前,侧眸道:“这小东西本座玩腻了,你带回去当个消遣,还有从前在他手下吃的败仗,别忘了讨回来。”
说罢,他便踩过秋负雪的身躯,玄色衣袂翩扬离去。
昔日高高在上的敌人落得这般凄惨模样,众魔心中畅快,一番唏嘘过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夜濋。
有传闻说,罗刹将军和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走得很近,将尊上执意赏赐的脔宠带回去,不知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秋负雪顶着满头干涸的血迹醒来,意识有些涣散,末了发现周身摇摇晃晃,身处一驾奢靡的车辇内。
他伸手碰了碰胀痛的额头,沾下一手猩红。
“醒了就跪好。”
头顶传来冷漠的声音,秋负雪这才注意到,夜濋也在。
“大将军……”一个不好的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
夜濋看向前方,目不斜视,“尊上将你赏赐给了我,你最好安分些。”
第26章
心中的阴云落下一道霹雳,秋负雪咬着下唇,眼角泛出泪花,攥紧了金黄镣铐的锁链,接着跪直了身体。
夜濋余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秋负雪跟他记忆中那个出招不留情的仙君完全不一样。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说秋负雪现在就是一只落汤鸡也不为过。
拉车的魔兽在一座巍然的府邸前停下,夜濋下了车,一男子于黑夜中提着一盏幽冥灯,候在大门前迎接。
几乎是看见那人的瞬间,夜濋冷冽的神情就柔和了下来,如万年寒冰消释。
“主子。”古眠浮现出笑意,快走两步来到夜濋身边。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夜濋见他穿得单薄,握住了那只提灯的手试了试温度,有些冰冷,“你身子不好,往后不必刻意等这么久。”
古眠心底泛起一阵暖意,“无碍,只想快点见到主子。”
忽然,镣铐稀里哗啦作响,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秋负雪灰头土脸地从车里爬下来,膝盖肿痛,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
古眠没看清他的脸,但是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出现在夜濋的车辇内,叫他明媚的心情覆上了一层阴云。
“他是谁?”声音明显带上了醋意。
夜濋颇为头疼,揽过古眠的肩膀,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古眠听罢牵上了夜濋的手,拉着他转身回了府中。
秋负雪脑袋磕了一下,杂乱的记忆跟浆糊似的怎么也理不清,忽听一道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让他跪着进来。”
……
膝盖磨烂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雪色衣衫染了艳红,秋负雪抖如筛糠跪在寂静的院落内。
古眠闻到了夜濋身上的酒气,亲手熬了醒酒汤端过来。
夜濋担心秋负雪的到来会叫人心中有气,便故意捉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温声道:“阿眠,你喂我。”
古眠莞尔一笑,依言舀了瓷勺送到对方嘴边,“主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显然这事还没过去。
夜濋咽下醒酒汤,默默叹了口气,“不知尊上用意如何,且留他性命,剩下的随你。”
外面虽然不知,可这府中却是清楚,罗刹将军府的大权尽数掌控在古眠手中,算是半个主人,那侍卫的名头不过是夜濋为了隐藏保护他。
依夜濋所言,古眠当晚就让秋负雪在院中跪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下人起身,便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秀气的脸庞磕在地上,留下了一大块擦痕。
古眠接到消息时,正在陪着夜濋用早膳,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碗里的药粥,而后又同夜濋缠绵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来到了秋负雪罚跪的院子。
冰寒刺骨的冷水兜头浇下,秋负雪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面色惨白睁开了双眼。
“秋负雪。”
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撑着僵硬的胳膊爬起来,发现是昨晚在大门前迎接夜濋那人。
古眠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接着他们便上前将秋负雪的双臂反扭到身后,拽着头发逼他扬起脸。
“你既是尊上送进来的,我也拿你无可奈何。”古眠垂眸看着这张伤痕累累却惊艳绝世的脸,眼中厌恶的神色不加遮掩,“但从前你在主子身上留下的那些伤,我一定会变本加厉还回去!”
秋负雪意识昏沉,方才那一盆冷水也没能叫他彻底清醒过来,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满脑子不确定,“我……和大将军……?”
一些零星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暗色的天空下他白衣蹁跹,手持长剑夺走了无数狰狞的魔兽性命。
第18章 情错误余生
离开了青溟宫,寄欢的效果持续时间变得更短了,秋负雪被安排去做一些最低等下人的活,常常在清醒和迷惑间徘徊。
手脚拖着镣铐,骨瘦如柴的身躯费力提着一桶清水向膳房走去。
夜濋从外面回来路过连廊,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那锁镣为纯金打造,后用法术炼制过,一般的方法根本打不开。日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一道亮线,夜濋恍了恍,有一瞬间惋惜秋负雪是个可敬的对手,至少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毕竟在他心中没什么能比得过古眠重要。
走神的一刹那,只听“哗啦”一声,结实的木桶落在地上,水全部撒了出来。
秋负雪面色痛苦地捂着头,湿漉漉的蜷缩在水中抽搐着。
寄欢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
夜濋眼底闪过一丝疑虑,抬脚上前查看。
“呜……”
秋负雪面色潮红,压着嗓子泄出呻吟,如烈火烧灼的感觉叫他忍不住在冰冷的地面上磨蹭。
“你……”夜濋一眼便知这是寄欢的情,慌忙转身眼不见为净,“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从那日宴上,九方苍泽便几次三番地叫秋负雪贴上来做一些逾越之事,现又暗中催动寄欢的力量,也不知究竟想做什么。
“呃……大将军!”秋负雪被突如其来的灼热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扯住夜濋的衣摆不放其离开。
他潜意识中认为,是他没有讨得夜濋的欢心才叫尊上遗弃了,所以只要侍候好夜濋,他就能回到心爱之人身边。
“放手!”夜濋厉声呵斥,这是在府中,万一叫古眠撞见了,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第27章
然而看似体弱的人儿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纠缠着夜濋往人身上扑,水渍浸湿了双方的衣衫。
“秋负雪你疯了?!”夜濋没控制住情绪,一脚将其踹开,单薄的身体撞到了后方坚硬的石柱,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下人围观,很快古眠也赶了过来。
“阿眠!”分明什么都没做,但夜濋还是有些心虚,主动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古眠听罢,掏出帕子擦了擦夜濋衣襟上沾染的污渍,对下人命令,“把秋负雪找间房关起来,门窗锁死!”
秋负雪被夜濋这一脚踹出了内伤,嘴角挂着血痕,眼睛失神,身体还在抽搐着,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下人拖了起来,模样凄惨又可怜。
无情地被扔进空荡的厢房,待恢复了一些力气,灼热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情上了头,不住拍打房门,语无伦次哭喊。
“呜……好难受呜……尊上,救我……”
门窗都被下了封印,任他将十指抓挠得鲜血淋漓都跑不出去。
几个时辰过去,古眠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捧着药碗,“这东西若是不能及时得到缓解,怕是有性命之忧。”
怎么说秋负雪也是魔尊扔过来的,若是短短几日就将人弄死了,只怕会徒增夜濋与魔尊之间的嫌隙。
夜濋换了一身衣裳,坐到古眠身边将他揽入怀中,“死了就死了吧,尊上那边我去解释。”
古眠轻靠在他肩上,指尖感受着汤药的温度慢慢流失,“主子,属下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夜濋脸上布满了温柔,“你别多想,安心养病,剩下的都有我在。”
夜色爬上,秋负雪在房中哭累了,撕扯着衣衫落下大半,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紧攥着镣铐瘫在地上啜泣。
忽然阴暗的房间里红光一闪,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烈火焚身灼烧了理智,秋负雪眨着泪眼,看不清来者是谁,却踉跄着爬了过去。
对他来说,现在不管是谁,只要能缓解他的欲望便好。
九方苍泽第一次感受他这么热情,不过并没有着急,而是捉了那身躯在怀中,狠掐一把,耳边惊起一声惨叫。
“不知廉耻,怎么谁都想要?”
虽然疼,但那种灼热……秋负雪将衣衫扯了个七零八落,只剩一条系带无济于事的搭在腰间。
“求求您,大将军……求求您了……”
原来是将他当成夜濋了。
九方苍泽沉了嘴角,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沾血的脸颊迅速浮肿,秋负雪喘息一瞬,仿若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在人身上磨蹭着,嘴里复又说着祈求的话。
砰!不堪一击的身体被摔到了硬邦邦的床榻上,九方苍泽欺身而上,“秋负雪,记住今晚!”
“嗯……”
嘶哑压抑的呻吟回响在房中,随着木床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彻了一夜。
翌日,天刚蒙蒙亮,夜濋从榻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给枕边人掖了掖被子,披上衣衫去厢房看情况。
门上的封印还在,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房里力量波动。
夜濋沉眉,解开封印,不等伸手推开门房,便忽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看清从房中出来的那人后他面上一惊,慌忙跪地行礼,“属下见过尊上!”
“起来吧。”九方苍泽关上房门,瞥了他一眼,“别让他知道本座来过。”
说罢,颇具威压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夜濋看着九方苍泽离去的位置,若有所思,而后又重新在门上加了一道封印。
秋负雪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只觉浑身无力,嗓子干涩疼痛。
一阵冷意传来,低头望去,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一身狼藉地躺在床上。
经过昨晚一顿折腾,寄欢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些时日的记忆也一一涌入他的脑海中。
……
“哐!”木床震了震,抖落不少碎屑。
秋负雪紧攥着拳头,手骨发疼,可依然抵挡不了他对九方苍泽的怨恨之情。
真恶心……
自己被送到了夜濋府中,可对方分明是有心上人的,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但昨晚……好像是夜濋?
他用力揉搓了一把腰间青紫的掐痕,根本抹不干净,委屈的泪水满溢而出。
即便不懂情爱,但这等上不了台面的私密事,也不该跟旁人。
尤其夜濋还有心上人了。
浑身散架似的疼痛,秋负雪一个翻身从床上摔了下来,嘴里含着血腥味,他伏在地上哭了一会儿,末了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自己也很恶心。
第19章 魔宠缘良友
风平浪静几日,秋负雪算是勉强在将军府中安顿下来了,只是偶尔遇见古眠时,心里难免发虚愧疚。
夜濋对古眠是极好的,几乎是无微不至,但他们的感情越好,秋负雪便越是觉得愧对古眠,以及夜濋这个看似交战时光明磊落,实际却对感情不忠的,他更是有了别的看法。
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九方苍泽。
每每想到那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就会激起秋负雪心中的仇恨。
身上的枷锁是卸不掉的,他便戴着干些劳累的杂活。
这日秋负雪在院中洒扫,远远望着夜濋好似在接待客人。
第28章
夜濋在魔族中地位显赫,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面子让他亲自去迎接。
耐不住心中好奇,秋负雪手上活计不停,却对那位客人稍加留意。
“别看了,那位是城中远近闻名的魔医,将军专程请来给公子看病的。”
一块干活的侍从白了他一眼,出言解释。
“公子身体这么差?”秋负雪轻声询问,好像自他来后便见着古眠汤药不断。
“还不是你们仙界这群混蛋!”那侍从故意加重了手下力气,将硬朗的扫帚尾擦过了秋负雪赤裸的双脚,留下了道道血痕。
“公子先前被你们的人伤着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将军去请了好些名医才救过来!”
秋负雪闻言默了默,而后声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语,“可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
按理说受过灵力攻击的伤,多多少少也会留下点痕迹,可古眠气息干净到叫人以为他从未离开过魔界。
“你说什么?”那侍从没听清他的嘟囔。
“没什么。”秋负雪摇摇头,将莫名的猜测压了下去。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趁着九方苍泽找他回去之前逃离魔界。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秋负雪看着面前一碗酸臭的泔水难以下咽,索性他不吃东西也能活,便撂了碗,却惹恼了故意找麻烦的管事,将那一碗泔水直接浇到他头上。
“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古眠刚好走了过来,闻到一股酸臭味,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秋负雪跪在地上,垂着眼睫,模样倒算乖顺。
管事笑得一脸不值钱,“公子,这奴才不识好歹犯了错,我正教训他呢!”
“别把人弄死了。”
古眠对秋负雪又惹了什么幺蛾子没兴趣,只是嫌弃地瞥了一眼便离开了。
在他身后,一只灰不溜秋的毛团儿迈着四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跟着。
这毛团儿应当是古眠养来解乏的宠物魔兽,小小一只毛绒绒的,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小家伙玩心重,先是到秋负雪面前转了一圈儿,对方按捺不住手痒,在那蓬松的大尾巴上摸了一把。
软软热热的,手感极佳。
古眠离开以后,小毛团儿也跟着离开了,然后秋负雪就因为方才手欠摸的那一爪子,被管事拿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
“贱东西!公子的小宠也是你能碰的!”
虽然挨了打,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对那小灰团子的热情。
说来也是奇怪,秋负雪自幼管教严格,从未真正打心底里喜欢过什么,但看到小毛团儿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痒痒的,情不自禁想要去触碰。
可能这就是喜欢吧,他想,倒是和寄欢强行控制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往后几日,小毛团儿经常撒欢满院子跑,秋负雪便偷空闲忙地将它捉来玩,采了花坛里的绿叶喂它,有几次还险些被古眠撞见。
“原来你是吃素的。”
干瘦的手指在毛绒绒地小身体摸来摸去,小家伙叼着绿叶吧唧吧唧吃得正欢。
在他的印象中,魔兽个个凶残无比,吃人不吐骨头,这还是头一次见吃素的小魔兽。
“灰灰最喜欢吃望星花了。”
稚嫩的孩童声响起,秋负雪闻声回头,一大约有十来岁年纪的小男孩捧着几朵紫花站在他身后。
这孩童他那日在夜濋迎客时见过,听人说是魔医的小徒弟。
“它叫灰灰?”
男孩点头,把采来的望星花洒在小毛团儿面前,小家伙闻着味就扑上去大快朵颐起来。
“灰灰是我和师父在来时路上捡的,古眠公子看了喜欢,就送给他了。”
灰不溜秋的小毛团儿适时哼唧两声,似在应和男孩的话。
秋负雪垂着眸子,时不时伸出手指在那毛尾巴上戳两下,镣铐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腕摇摇晃晃。
小男孩好奇地转头打量着他,“你就是秋负雪?传说中的负雪仙君?”
“你认得我?”
“当然啦!尊上把你抓来的第一天起全魔界都知道了!”
秋负雪嘴角抽搐,“你们消息传得挺快……”
小男孩嘿嘿一笑,凑近几乎要贴到了他脸上,“不过你长得真好看,难怪得了尊上青睐。”
秋负雪回忆起和九方苍泽做过的荒唐事,“他只是在羞辱我罢了。”
小男孩倒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热情道:“仙君,看在灰灰的面子上,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秋负雪疑惑。
“和尊上的敌人交朋友,回去我就能和小伙伴们炫耀了!”
“……”
孩子很有想法,但你们尊上可能会不高兴。
小男孩名叫屿简,秋负雪伸出拳头和对方碰了碰,算是正式认识了。
两人蹲在灰灰面前闲聊了一会儿,便听见古眠的声音传来,唤小魔兽回去。
屿简赶紧抱起正在吃东西的灰灰跑了过去,并叫秋负雪躲起来。
秋负雪缩在一棵大树后面,心中凄然,看来将军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古眠不待见他了。
因为灰灰建立的友谊开始,秋负雪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稀里糊涂地和一个魔族做了朋友。
只要一有机会,屿简就带些残羹剩饭给他,卖相虽然不太好,却也比泔水吃着香。
秋负雪根本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狼吞虎咽地就吃了,某日屿简正在跟他分享一块糕点,结果被寻来的魔医抓了个正着。
第29章
“师……师父!”
屿简紧张到原地立正。
那魔医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以一种微妙的目光,将视线落在秋负雪身上。
秋负雪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自己手腕的镣铐,末了又察觉不对,对方真正在看的,是镣铐下的金丝囚笼印。
“哦,原来是只小金丝雀。”那魔医嘴角含着笑,“看样子尊上没少疼爱你。”
秋负雪默默挽下衣袖,将那刻进骨髓里的咒印盖住。
第20章 药膳疑遭陷
魔医好似对秋负雪身上的金丝囚笼印很感兴趣,多次找蹩脚的借口“偶遇”,然后打着给他诊脉的名头探查手腕。
这家伙目的不明,秋负雪自然是拒绝,能躲着就尽量躲着。
这日,管事将他赶到柴房去帮活,柴房跟膳房紧挨着,秋负雪砍完了一捆柴出来,正巧碰到了那魔医跟一个侍女在膳房门口正讨论着什么。
看见他出来,魔医立马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不如就让他。”
秋负雪直觉不妙,欲掉头离开,却被那侍女叫住了。
这侍女他也熟悉,掌管着膳房的大小事宜,是个心善的,经常趁着管事不注意给他留一碗干净的饭。
虽然秋负雪不吃饭也能活,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世间邪魔,也不全是凶残嗜杀之物。
“秋负雪,现在人手不够,能不能请你帮忙看着灶台,火候到了把药膳给公子送过去。”
这几日古眠的膳食都由魔医负责,从不让他这样的奴才插手,秋负雪想拒绝,却在看到侍女那祈求的眼神以后心软了。
罢了,人家帮过他这么多次,只是送个药膳而已,应当也出不了差错。
他点头答应了下来,那侍女满心欢喜交代好事宜后,便匆忙离开了,看样子真的有什么急事。
魔医挑眉,修长的手指想要触碰秋负雪的脸颊,却被躲了过去。
“警惕心这么强。”他也不尴尬,只是收回了手,无奈笑笑,“看你脸色又差了,真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秋负雪斩钉截铁回绝。
“若我说,可以帮你把这玩意儿取下来呢?”
魔医将目光落在那金灿灿的枷锁上,秋负雪犹豫一瞬,似乎有些动摇,却听对方朗笑一声,“骗你的,尊上的东西,我怎敢随意触碰。”
“……”
秋负雪拉着脸,一甩衣袖进了膳房。
药膳里面也不知掺了什么,香气诱人,秋负雪小心翼翼盛好端去了前厅。
前厅里没有人在,守门的侍卫见他是来送膳的,也未曾阻拦。
没出什么意外,他放下药膳后便离开了,出门时还碰见了灰灰,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四条小短腿跑得飞快。
秋负雪蹲下身子逗他玩了会儿,眼中是自己都不曾想的亮光,“灰灰,又肥了。”
灰灰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背,小家伙好动,没待多久便跑到旁处去玩了。
回去路上,秋负雪遇到了屿简,对方一见到他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秋负雪,你知不知道……”
话说一半,屿简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便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走到了角落。
“知道什么?”秋负雪茫然。
屿简扭头看看四下无人,趴到他耳朵旁,悄声道:“青溟宫发生了大事,谈姐姐她们都被临时叫了过去,听说是要教导宫里的侍女怎么伺候的。”
他口中的谈姐姐,就是方才让秋负雪帮忙送药膳的那个,原来是青溟宫传唤,怪不得着急忙慌的。
秋负雪觉察一丝不对劲,“九方苍泽起居并不喜欢伺候。”
甚至连寝殿门前不喜欢人守着,这才给了他和鲛人串通的机会,虽然结果不如人意。
“问题就出在这!”屿简一拍大腿,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他们说尊上喝大了,从青楼带了一个小倌儿回去!要取代你的位置!”
听完第一句话,秋负雪还在同情不知是哪个命苦的落入了九方苍泽的魔爪,但当屿简说完最后一句,秋负雪“噌”一下站了起来。
“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关系!”屿简理所当然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想想,万一你哪天回到青溟宫,发现尊上对你的宠爱全被旁人分走了,你该怎么办?”
秋负雪越想越荒谬,如果那些叫他生不如死的折磨算得上宠爱的话。
他抬手晃了晃腕间的物什,“我倒希望赶紧来个旁人将它分走。”
屿简还欲反驳,说话间,一声慌乱的惊叫打断了他们。
精致的白瓷碗碎了一地,巡逻的侍卫的立马警惕起来,一起冲进了前厅,秋负雪和屿简也闻声赶来,站在最后面凑热闹。
“出什么事了?”
夜濋和古眠听见动静,从后院走了过来,聚在前厅围成一团的人群,立刻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只见一个新来的小侍女哭哭啼啼地跌坐在地上,领头的侍卫询问一番过后,出来向夜濋汇报。
“将军,她刚才进去布菜,看到公子养的那只小魔兽打落了一碗粥,接着就倒在地上抽搐,一时受了惊吓。”
“灰灰!”古眠闻言急忙跑进去,药粥撒了一地,小家伙可怜兮兮地倒在其中,毛发都沾湿了。
他叫人拿了布巾将小家伙擦干净抱进怀中,魔医接到消息赶来,给灰灰检查了一番,而后掏出一颗药丸给它喂了下去。
第30章
“粥里有毒,好在发现得及时,小家伙还有救。”
“有毒?”古眠心不在焉地摸着灰灰的脑袋,转头看向被打翻的那碗粥。
熟悉的药香味缭绕,他瞳孔忽然缩了缩,“主子,那是我的药膳……”
夜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倘若不是小魔兽调皮打翻了,古眠喝下去之后恐怕不堪设想。
他勃然大怒,将侍卫统领唤过来,“去查!但凡接触过药膳的,一个也别放过!”
这么多年以来,古眠是他唯一的软肋,夜濋不喜欢旁人拿最珍贵的东西威胁他,也正因如此,他才千方百计地将人藏起来。
同一时间,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秋负雪攥紧了拳头,药膳是他送进去的,怎么会这么巧……
只怕是专门冲着他来的。
可是为什么……
手指攥得太用力,指尖刺破了掌心,秋负雪将血迹擦在袖子上,一抬眼与大老远的魔医来了个对视。
对方朝他笑了笑,而后便转头忙自己的去了。
屿简注意到他沾血的手掌,一惊,“秋负雪,你怎么了?”
秋负雪淡定摇头,“无事,有麻烦找过来了而已。”
另一旁,魔医状似无意地跟夜濋说了几句话,后者听罢便将灼热的视线投了过来。
第21章 狱中结十五
在魔医那“无意”的点拨之下,秋负雪被当成嫌犯关进了牢房。
今日在膳房劳作的侍女都是信得过的,只有秋负雪这个“外来者”碰过那药膳,而且古眠经常罚他,若被他怀恨在心,倒是有了充足的动机。
牢房内,那携着金锁镣的手腕又被加了一层铁链,分别铐了起来,铁链的另一端牢牢嵌入了冰冷的墙壁。
秋负雪垂着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闭着,被水浸透的衣衫显露出疤痕遍布的胸膛,若不是那微弱的起伏,倒真的叫人以为他没了喘息。
“唉——”
牢房深处传来一声叹息,一个面容姣好的青年四仰八叉地倚在唯一那张木桌旁,手指不老实地拨弄那点幽幽冥火。
“这日子过得也太无聊了。”青年仰天长叹。
目前这牢房内只有秋负雪一人,他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那青年见他没反应,又装模作样加大嗓门叹息一声。
秋负雪继续装死。
“啧!”惯用的伎俩失效了,青年搭在木桌上的腿撤了下来,抱着胳膊来到秋负雪的牢门前。
“诶,小仙君,麻烦您赏个脸,睁开眼睛看看行不行?”
秋负雪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复又合上。
“……”
“真无趣,怪不得尊上不要你了。”
秋负雪听罢,终于有了反应,他半睁开眼睛,无神的眸子动了动,“他将我送到这里,另有所图。”
在他戳破九方苍泽阴谋的那一晚,对方就说过让他帮一个忙,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但他伤刚好就被下了寄欢送到夜濋身边,绝非巧合。
可即便他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信他,只怕反将他当作挑拨离间来看待。
“图什么?”青年对跟秋负雪说话十分感兴趣,“你敢在公子的药膳里下毒,现在还能活着全是看在尊上的面子上,你得感恩他老人家。”
秋负雪抬起眼皮,盯着他不说话。
那青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算了算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我们来讨论点别的,你知不知道尊上前几日从青楼抱回去一个小美人?”
“……”
这还不如刚才那个话题。
秋负雪动了动酸痛的手腕,说话有气无力,“九方苍泽和夜濋都在我手下吃过不少败仗,没必要拿我和青楼妓子比。”
他是仙君,身上承担着仙门重任,自然有属于自己的那股傲气。
“此言差矣。”青年敲了敲牢门,泼冷水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都被抓到我们这儿了,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秋负雪蹙眉,“你话真多。”
青年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交流交流感情嘛,我独自守在这儿也是烦闷。”
话音刚落,便听到地牢门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怒吼震得燃烧的冥火颤了颤。
“十五——!你又在偷奸耍滑!”
听见动静,十五立马翻身坐回桌边,指着秋负雪无辜反驳,“我没有,是他说身体不舒服,我过去帮他看看。”
秋负雪眼睛眨了眨,无话可说。
侍卫统领扛着长剑进来,凶神恶煞瞪了十五一眼,“他就算死在里面也不关你的事!你的任务就是看着别叫他跑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十五举指发誓。
“哼!”侍卫统领冷哼,“秋负雪身份特殊,你若是再跟前几次一样失误,当心将军要了你的脑袋!”
说罢,他便又扛着长剑气呼呼地出去了,仿佛来这一趟的目的,只是为了骂十五一顿。
秋负雪将他们的对话都听在了耳中,照这个意思,牢中一个犯人都没有,全是因为十五看管失误造成的。
有那么一瞬间,秋负雪甚至想叫仑灵来看看,这儿有个比他还不省心的。
“夜濋不是个良善的性子,他这般容忍,你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秋负雪大发慈悲,主动开口问他。
第31章
竖起耳朵听着侍卫统领走了,十五又猫腰摸了过来,无奈摊摊手,“可能被我的才华超众给迷住了吧,当然,他是我堂哥这点也很重要。”
“……原来如此。”
是个关系户啊,怪不得。
牢房阴冷,秋负雪被寒气逼得忍不住咳嗽,“咳……既然你和夜濋有关系,怎的还被派来守牢房?”
走后门成这么个境地,也是挺失败的。
他们隔着一扇黑漆漆的牢门,黯淡的冥火映在青年侧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
十五扫了秋负雪一眼,“谁说我是被派来的?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清净。”
这人耍嘴皮的本事跟仑灵有得一拼,秋负雪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有人要加害古眠,这触及到了夜濋的底线,抓了秋负雪还不算完事,将军府内彻夜灯火通明,从食材开始,接触过药膳的所有人都被盘查了一番。
最后,在秋负雪所住的那间厢房内,找到了一瓶和药膳中一模一样的毒药。
不管这毒药是怎么得来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秋负雪。
翌日一早,十五吃饱喝足,溜达着到了地牢,拍牢门叫醒了昏沉的秋负雪。
“听我堂哥的意思,他想禀告尊上后把你给解决了,你怕不怕?”
秋负雪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神情,“……麻烦大将军了。”
不管是逃跑还是死亡,只要至纯灵体不落到九方苍泽手中就好。
但夜濋想告诉九方苍泽以后再杀了他,怕是有些难度。
十五半眯着眸子,打量起这具所有生灵都渴望得到的躯体,“堂哥不想叫人知道古眠的存在,他一定会找别的借口处决你,但尊上沉迷美色,一时半会儿应该不能理会。”
秋负雪抬起头,“跟我说这么多,想做什么?”
十五弯起唇角,抬手间魔气波动,牢房大门砰一声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光亮和声音。
“秋负雪,想不想我带你出去?”
白皙的十指攥紧了铁链,秋负雪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你没有理由帮我。”
“当然有,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十五收起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浑身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第22章 赴身断魂桥
深夜,昏暗的牢房内燃着一缕冥火,影影绰绰。
十五到外面布置好后折回,轻而易举劈开了牢门上的铁链,对待秋负雪腕间的亦是如此。
“你不是有钥匙?”秋负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那金锁镣倒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九方苍泽能解开。
十五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牢门,“这样才有劫狱的气势!”
“……”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可怜了夜濋的一世英名,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亲戚。
“事先说好,我的灵丹染了九方苍泽的魔气,你想半道截胡,大概很难插手。”
在地上跪得久了,秋负雪起身时双腿发软,险些跌了回去,十五适时搀了他一把,“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想要你的灵丹,对修为不够的来说你这至纯灵体就是废物,要了也没用。”
秋负雪沉眉,“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帮我。”
十五白了他一眼,“算我日行一善,行了吧。”
白日的时候,十五突然提出要帮助他逃跑,而且可以带他去一处除了仙魔结界以外,能离开魔界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秋负雪已然无路可退,不得不相信他一次。
守在外面的侍卫已经被十五引开了,他们顺着提前计划好的道路一路狂奔,为防止秋负雪身上的镣铐发出声响,十五随手捏了小法术,将声音抹除。
十五出手果决利落,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修为低下,秋负雪心中充满了疑虑,转眼间便已行至了将军府的侧门。
幽幽冥火映出了前方杂乱的影子,十五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刹住脚步,拽着秋负雪矮身暗处的围墙下。
怎么回事,这边以前从来没人看守啊!
十五冲秋负雪眨眼传话,秋负雪回过去一个眼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正在僵持之下,秋负雪忽然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望向一脸无辜的十五,而后一颗脑袋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
“!!!”
屿简眼疾手快捂住了他俩的嘴,比了噤声的手势,而后指了指身后的方向,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秋负雪和十五对视一眼,齐齐跟了上去。
屿简将他们带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墙角,拨开遮挡的草丛,一个墙洞赫然映入眼帘。
“洞是灰灰刨出来的,你们从这儿出去。”
十五上前比划了几下,小魔兽刨出来的墙洞秋负雪这体格勉强能钻出去,但他自己就不行了。
不过好在他有法术傍身,身体变小点也不愁。
秋负雪略带嫌弃摸了摸墙洞,小声对屿简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会逃出来?”
十五马上摊手,表示自己可没泄密。
屿简耸耸肩,“我听师父他们在商量,尊上回话要留下你的性命,提醒一定要加强府中的守卫,说这几日你绝对不安分。”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继续闲聊下去,十五不顾秋负雪的反抗就把他往洞里塞,“你看,还是尊上最了解你。”
“……逃跑明明是你提出来的。”
第32章
秋负雪被墙洞上的碎石硌得肩膀生疼,在他后面十五化作一道光束不费吹灰之力就出来了。
十五趴回洞口,跟里面的屿简碰了碰拳头,“谢了兄弟,回头请你喝酒!”
出了将军府,后面的路便好走得多,十五让秋负雪闭上眼睛,拉着他瞬间腾空而上,飞身离开了中心城。
秋负雪又不怕高,根本就没闭眼,飞至半空,他看到了下方的青溟宫越来越小,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末了他甩甩头,许是多心了。
十五带着他来到了一座断裂的石桥前,两方裂石相对处,有一暗色魔气漩涡,幽光波动,徐徐旋转吸食着靠近的生灵。
秋负雪掰开十五紧握住他手腕的手,“你隐藏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瞬息之间飞行千里,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狱卒能做得出来的。
十五搓了搓指尖的温度,“无伤大雅,你防范意识太强了。”
“此处名叫断魂桥,只要跨过去,就可以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秋负雪上前俯瞰裂隙的深度,与万劫渊有得一拼,“魔界诡秘之地倒是奇多……倘若跨不过会怎样?”
“断魂喽~”十五说得一脸轻松。
秋负雪席地而坐,尝试着运转自己的灵丹,然而在魔气的限制下,任他怎么呼唤,灵丹都裹挟着凋落的灵无动于衷。
“我使不出丝毫灵力,跨不过去。”
十五紧挨着他坐下,“这可不行,断魂桥周围魔气波动强烈,使用法力只能勉强自保,就算魔尊来了也没办法带你过去。”
说着,他伸出手将掌心贴在秋负雪后背上,“你再试试控制灵丹,我帮你分散魔尊的气息。”
随便让旁人侵入灵丹,秋负雪自然是不干,他起身拒绝了十五的好意,正欲想其他办法,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快速袭来。
心头一紧,秋负雪急忙拉着十五躲开,只听一声巨响,方才他们待过的位置碎石炸裂,扬起一片灰尘。
随着一声低沉的冷哼,暗红色的魔气聚散不止,不一会儿,男人高大的身影逐渐现形。
十五不知所措地挠挠头,“麻烦了……”
长枪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刺啦声,九方苍泽步步紧逼,冰冷的目光落在秋负雪身上从未挪开过。
“小家伙,你真叫本座好找啊。”
十五拉着秋负雪一步一退,身后就是断魂桥的裂隙,“我们刚逃出来,也没去其他地方吧……?”
都这个时候了话还这么多,秋负雪无可奈何瞥了他一眼,而后紧咬着牙看向九方苍泽。
许是意识到自己气势太强,九方苍泽停下了步伐,给了秋负雪一个机会,对他伸出手,“过来,到本座身边。”
这次不等十五再有什么惊天发言,秋负雪便冷声道:“做、梦!”
九方苍泽沉了脸色,横江扬起在坚硬的石桥上划开了一道疤痕。
秋负雪看向身旁的十五,后者瘪嘴,“别看我,打不过。”
犹豫间冷冽的寒光已然袭至眼前,十五咬咬牙,捉了秋负雪的手,飞身跳入断魂桥裂隙。
半空中回荡着他大喊的声响——“尊上,替我跟堂哥报个平安!”
第23章 石前不瞑目
十五压着他的身体急速坠入了断魂桥下,秋负雪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九方苍泽那双猩红带着怒气的眸子。
周围漆黑一片,秋负雪颤了颤眼睫,意识回笼。
……还活着。
耳边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他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面前是一个燃烧的冥火堆,摇曳火光打在侧脸上。
动了动酸痛的身子,他忽然注意到火堆的另一旁,站着一个诡异的人影。
说那东西是“人”都有些夸大了,四肢跟麻绳一样细长,如长蛇般的脖子拉出骇人的弧度,撑着那颗漆黑的脑袋摇摇晃晃。
这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
秋负雪一惊,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后背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哎呦——!”
耳边响起一声哀嚎,他回头一看,十五捂着被撞得通红的鼻子,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呜呜呜……疼死我了!秋负雪你故意的吧!”
“抱歉。”秋负雪嘴上说着,却根本没有认错的态度,一把将十五拉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那诡异的黑影,“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有点像……”
“劫云。”十五接话,“别一惊一乍的,他可是咱们的恩人!”
话音刚落,劫云便转过身来,这次脑袋上没有五官,甩着长长的脖子就凑了过来。
原来方才坠入桥下,是劫云接住了他们,这才能够毫发无损地站在这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劫云藏身此地,看他们是被九方苍泽逼到了桥下,便出手相助了一把。
“……你离我远点。”
秋负雪害怕劫云的模样,上次与煞影厮杀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劫云怔了怔,随后摇身一变,化成了一颗圆溜溜的黑云团子飘浮在半空。
“啧。”十五看不下去了,过去拍拍黑云团子,对秋负雪道:“你怎么能忘恩负义呢,人家救了你,还嫌弃人家。”
早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秋负雪被他这个不靠谱的拉上了贼船,现在正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
第33章
他屈膝坐下拍了拍脚背上的尘土,没好气道:“现在怎么办?早知我就不该信你!”
十五跟抱着个枕头似的将软乎乎的劫云抱在怀中,痛斥秋负雪,“起码我也是帮你逃离了魔尊的魔爪,要不是我拉你下来,你现在已经回到青溟宫跟那新去的小美人争宠了!”
“一派胡言!”秋负雪气呼呼地瞪着他,而后转头望向天空,上面漆黑一片,凭他的本事想要爬上去几乎没有可能。
“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十五见他真的恼火了,急忙出言补救,“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接着他拍了拍怀中的劫云,“怎么样,要不要跟刚才说的一样合作?”
劫云没有五官,可秋负雪却是感觉一道视线在看他。
只见黑云团子悬空蹦了蹦,好似同意了十五的说法。
秋负雪心中充满了疑虑,“什么合作?”
十五挑挑眉,模样十分欠揍,“不告诉你。”
秋负雪欲要继续追问,劫云却忽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在那金锁链上蹦跶两下,而后倒身贴在了地面上,一道阴森森的漩涡门缓缓现形。
秋负雪正在观察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肩膀便被人拍了拍,转头对上十五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十五朝着漩涡门扬扬下巴,“跳下去。”
秋负雪迟迟不敢动,“下面是什么鬼地方?”
“自然是魔界地宫。”十五笑得狡黠,“据我所知,地宫的面积几乎覆盖了整个魔界,它唯一的出口在青溟宫,但里面藏着月影壁与九凶力量相通,我们可以借着劫云从青溟宫逃出去,总比被困在这儿强。”
“青溟宫?”秋负雪对这个地方相当抵触,“你确定我们不是回去自投罗网?而且上次鲛人拿我威胁九方苍泽解封月影壁,说明九凶根本无法自由穿梭其中。”
“没问题,信我。”十五拉着不情不愿的秋负雪来到漩涡门前,“虽然他们无法离开月影壁,但送我们进去不成问题。”
秋负雪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然而不等细细思索,便被十五猛一用力拽进了漩涡当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
落地的一瞬,十五身手敏捷,稳稳当当抱住了他。
“不客气。”
秋负雪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丝毫没有感激之情,“放我下来!”
“……哦。”十五委屈巴巴。
十五施了个咒法,冥火幽幽燃起,身后是漆黑不见尽头的虚无,而挡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堵石墙。
秋负雪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细微的粗糙感,摸起来倒不太像墙,像一块巨石。
此地魔气阴浓,他深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身体里面有另一种力量在作乱,那力量好似融于了血肉当中。
十五也将手覆了上来,良久他勾起唇,“原来如此。”
“什么?”秋负雪一头雾水。
十五收回手,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燃着的冥火道:“看门石,九凶之一,我们已经进来了。”
秋负雪仰头望了望这块“看门石”,目之所及看不到头,更别提冥火照不到的地方,说是一座山也不为过。
他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一旁十五被他这个动作惹得发笑。
秋负雪瞥了他一眼,“挡路石还差不多,我们怎么过去?”
“当然是……”
话说一半,十五突然没了声响,同一时间光亮熄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黑暗中,秋负雪瞪大了眼睛,那熟悉低沉的嗓音似乎紧贴着耳边。
“找到你了。”
忽然,四周火光大起,秋负雪被晃得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紧接着纤弱的腰肢便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上,他颤抖着睁开眼睫,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首正躺在他脚下。
十五睁着双眼,胸前一个血红的大窟窿,尚未停息的灵丹孤零零地落在一旁。
九方苍泽从背后将下巴搁在秋负雪肩膀上,笑眯眯地蹭了蹭,而后伸出一只还在滴血的手捏住了他下巴。
“秋负雪,是你害死了他。”
秋负雪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第24章 破血得灵犀
十五的尸首被扔到了夜濋府前,守门的侍卫只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眨眼的工夫便与那双死灰的眸子对上了。
顿时府中上下乱作一团,慌张惊动了夜濋。
他来到十五面前替他合上了双眼,神情倒是平静,吩咐入棺下葬。
然而发生在外面的一切,秋负雪全然不知晓。
九方苍泽又将他关进了地牢内,但这次煞影忙得没空搭理他,换作了地牢的守卫,叫他吃尽了皮肉之苦。
“啊啊啊——!”
后颈往下那块皮,连带新鲜的血肉被生生撕下,秋负雪仰着修长的脖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拼命挣扎,奈何一双手腕被嵌入地面的铁链牢牢锁住,十指垂在一盆滚烫的冥火中炙烤着,已然见了焦黑的颜色。
“呸!”施刑的狱卒将撕扯下来的皮肉扔进冥火燃烧,朝着他后脑勺吐了一口唾沫,接着抬脚踩上去碾。
“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好好把握机会伺候尊上,非得来受这苦!”
秋负雪微张着双唇喘息,一双桃花眼紧闭,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乱七八糟贴在脸颊上,平添了几分凄美。
第34章
狱卒下手要比煞影狠毒得多,知道什么法子最疼却不会轻易死了,秋负雪忽觉这皮肉之苦跟魔气入体有得一拼了。
时候到了,双手被解了束缚,秋负雪如一摊烂肉一般被随意扔到了角落,上衣衫被尽数剥去,只剩一条脏兮破烂的亵裤。
他趴在地上,后背的血珠逐渐流散开来,直到下次牢门所有响动,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昏了过去。
“唉。”惋惜的感叹声盘绕在头顶,秋负雪听见了仑灵的声音——“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别就这么死了。”
而后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微凉的痛意传来,秋负雪本能挣扎,却被来者眼疾手快按住了身躯。
“别动。”
声音有些熟悉,秋负雪睁眼扭头看向他,对方正是在夜濋府上看病的魔医。
青疏朝他笑了笑,手下动作娴熟麻利,将那溃烂化脓的大片伤口包扎好。
“他们在找大夫帮你治伤,我就来了。”
秋负雪张了张嘴,没说话,任由他拉起自己烧焦的双手查看。
看清十指的伤势后,青疏皱起眉头,发出一声轻啧,“有些棘手,不过没问题。”
他从怀中掏出一罐伤药,快速涂抹在秋负雪十指上,而后用绷带包扎起来。
“搞定。”青疏颇有成就感扬扬下巴。
他捏着那双瘦巴巴的手腕,目光丝毫不遮掩在金丝囚笼印上打量,“尊上的下印手法,世间绝无仅有。”
繁杂的纹路被悉数刻入脑海,青疏终于得偿所愿,放开了被攥红的手腕。
秋负雪静静等他研究完,双手被放下来,无力搭在地上,“治好又有什么用……下次上刑,还会裂开……”
“此言差矣。”青疏终于摸上了他那苍白的脸颊,只是相较于在将军府那会儿,好像更是死气沉沉,“至少在上次上刑之前,你的痛苦会少很多。”
秋负雪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着了。
青疏收拾好东西,临走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不怕疼,我不妨提醒你一句。”
“你身体里面的东西可以拿出来,简单粗暴的法子就行。”
闻言秋负雪轻微动了动。
夜幕降临,地牢的守卫换了班,值夜的那几个带了一坛子酒,大大咧咧摆桌喝了起来。
狱卒守卫休息的地方离秋负雪的牢房比较远,他趴着留意了一会儿动静,而后从地上爬起来。
青疏知道他身体里面藏着东西,秋负雪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对方是名声很大的大夫。
但听青疏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体内的东西是什么,却没有当场拆穿,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一侧肩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秋负雪从裤脚上扯下一块布料塞进嘴里咬着,缠满绷带的手指绕到了后背肩胛骨下,使劲捅了进去。
“呃!”
血肉搅动的黏稠声响动,秋负雪咬着嘴里的布料破烂,刚刚包扎好的手指抽疼,后背的肌肉也在抽搐。
终于,他摸到了那块棱角光滑,却不属于体内的传讯灵犀。
五指紧握住那一块薄石,咬牙用力取了出来,连带着背上的一些血肉。
灵犀石浸在血中久了,通体都变成了鲜红色。
那日东则长老出了结界,却回过头来拍了他一掌,正是为了将这块可以与千念宗传讯的灵犀打入他的体内,而不被九方苍泽发现。
这么久了,秋负雪也想过东则长老的用意,对方大概不是怀疑他堕魔而嫌弃,之所以要他留在魔界,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这个猜想,在他进入月影壁后,受魔气涌动影响而感应到灵犀的存在得到了证实。
千念宗根本没有放弃他,意识到这点以后,秋负雪绝望的内心好似迎来了一束光亮。
雪白的绷带再次被染红,他脱力倒在地上,手中攥着灵犀,放到亵裤上擦了擦血迹。
体内灵丹运转,结果却跟上次一样没有任何波动。
心中焦急该如何联系上千念宗,却忽听牢房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和脚步声。
值夜的守卫喝酒喝饱了,终于想起来到牢房深处溜溜。
秋负雪急忙将灵犀含在嘴中,闭上双眼,血肉淋漓的后背朝向里侧,假装昏迷。
守卫转到牢门前,见他还在昏睡着,便也没当回事,停下脚步互相唠嗑。
其中一个目光淫邪盯着秋负雪的容颜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长叹,“就这张脸,睡起来得多带劲儿!”
另一个守卫开口嘲笑,“带劲儿也不是你的,听说这小东西是尊上玩腻了,专门赏给将军们玩的。”
“他睡过的床,只怕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几人闻言一阵哈哈大笑,又是污言秽语几句,便离开回去休息了。
秋负雪对这些话根本不为所动,只将他们当作没有脑子的邪魔看待,竖起耳朵听见脚步声走远了,这才睁眼吐出灵犀。
他正欲再次尝试运转灵丹,却见原本安静的灵犀纹路闪光,跨越两界,隔着千万里之远,传来了一声叹息。
秋负雪顿时红了眼眶,哑声哽咽,“……师父。”
第25章 金丝雀归笼
“……负雪?是你吗?”另一边,原栎天的声音传来,有些难以置信。
泪水模糊了双眼,秋负雪点点头,后知后觉对方无法看见,便小声道:“是我,师父。”
第35章
曾经脑海中想过无数次,与师父再见时该说些什么,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千言万语堵在心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受两层结界的影响,双方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原栎天那边传来了一阵窸窣,似也在哽咽,“负雪,你别恨东则,他也是迫不得已……”
“徒儿知道。”秋负雪轻声问道:“师父,魔界这边,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
原栎天长叹,“是月影壁。”
“最近人间无故冒出了许多妖魔,九凶接二连三凭空现世,仙门联手抵挡却也损失惨重,我们怀疑是九方苍泽的阴谋。”
一个姿势靠久了胳膊发麻,秋负雪动了动身子,“师父,不知什么原因,九方苍泽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跨越仙魔结界,但他确实在利用九凶,而且那月影壁被他封印在了魔界地宫。”
“这样……”原栎天没了动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过去,他忽然道:“负雪,你能接触到月影壁的所在吗?”
秋负雪回忆起惨死的十五,对方不仅能带他接触到,而且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去。
他将这些时日的经历同原栎天说了,对方听罢声音都兴奋了不少。
“太好了!负雪,只要能再次进入月影壁,你就可以将其毁掉,阻止九方苍泽继续得到九凶力量!”
他的声音太大,秋负雪急忙将灵犀捂到身子底下,并抬头左右张望,害怕将外面的守卫引来。
还好那群守卫沉迷于喝酒作乐,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坐太久撑不住,秋负雪索性躺倒在地上,“师父,我如何能毁掉月影壁?”
毕竟他现在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原栎天语重心长道:“负雪,你是至纯灵体,灵丹蕴藏着上古时期的灵力,正好能够克制九凶的魔气。”
“九凶被封在月影壁内,只要你趁此机会将灵释放出来,便可连带着月影壁将九凶一起消灭。”
“释放……灵?”秋负雪唇瓣动了动,声音微小。
他的灵便是灵丹中的那朵白莲,是比神识还要重要的命脉所在,虽然已经被魔气所污染,但只要灵还在,他便能活。
将灵释放出来,首要的就是打碎灵丹,这与神魂俱灭无异。
似是听出了秋负雪的犹豫不解,原栎天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负雪,对不起,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师父也知道,这些年你受不了不少委屈,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这就带人闯入魔界救你出来。”
万劫渊的兽吼浮现在脑海当中,元浮元乔便是为了救他才被抓住扔了进去。
因为他这条残喘的性命,已经牺牲太多无辜了。
秋负雪使劲摇摇头,心中坚定,“师父,负雪已经成了废人,即便回去也无法为千念宗带来价值。”
“我愿意和月影壁同归于尽。”
做出了决定,师徒二人不舍地进行了最后一次道别,灵犀光亮忽闪明灭,最终归于死寂。
害怕被九方苍泽发现联系上了千念宗,他又将灵犀塞回了后背的血肉中,而后假装突发怪病,引来了守卫再次将青疏请来。
青疏帮他缝合了伤口,抱臂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解决完了?”
秋负雪垂下眸子,不想与其对视,“……谢谢你。”
至少现在他知道,魔界这帮并不全是对九方苍泽忠心。
青疏在他身旁踱步,“不用谢,回去你跟尊上好好道个歉,服侍身侧别再生出其他心思。”
说罢,他在秋负雪背上施了愈疗法术,那刚缝合的伤口立马恢复成了伤前的样子。
秋负雪抬手摸了摸,他倒没想到青疏会相助到这种地步,原本他只盼着对方能给伤口做一些掩饰,不再那么明显而已。
“帮人帮到底。”青疏挑眉,而后又执起他的手腕,在那因皮肉残损而不完整的金丝囚笼印上摩挲着。
秋负雪头一次这么乖顺,还往前伸了伸胳膊方便他查看。
感觉到他这个小动作,青疏失笑,“没别的意思,只是欣赏而已。”
说罢,他又收拾好了药物,对秋负雪挥挥手,“回笼子里去吧,小金丝雀。”
秋负雪乖乖低头认错,想要取得九方苍泽的原谅,可对方好像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在地牢中祈求了许多日,遭受了不少辱骂和冷眼,终于在某次受刑昏迷后,被拖到了青溟宫。
寒冷刺骨的冰水浇下,浸湿的墨发贴在脸颊,秋负雪睫毛颤了颤,虚弱无力地睁开眼睛。
这处是青溟宫的一座偏殿,装饰华丽不输主殿。
九方苍泽坐于主座之上,根本没注意到秋负雪似的,搂着怀中纤细的身躯有说有笑。
从秋负雪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望到那一双瓷白的手臂揽着九方苍泽的脖颈,那人将脑袋埋在怀中,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让九方苍泽如此喜爱,容貌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秋负雪缩在一滩冷水中咳嗽两声,而后爬起来跪直身子,俯身下去行礼。
上方良久没有动静,秋负雪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九方苍泽根本没赏眼看他。
他又垂下头去,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尊上,负雪知错。”
细小的声音回荡一瞬而逝,九方苍泽终于从怀中人儿身上挪开眼睛,冷冷瞥着下方那道狼狈不堪的身影。
第36章
“负雪仙君好大的面子,这话本座都听腻了。”
那不一样。
秋负雪垂着头,心中反驳,从前那是被寄欢所迫。
见他不作声,九方苍泽便低头,像逗弄小宠似的挑了挑怀中人的下巴,声音中散发着冷意,“晓霜,你说本座该不该原谅他。”
度晓霜声音娇软,咯咯笑了两声,揽着他的脖颈在胸前蹭了蹭,“胆敢背叛尊上之人,罪该万死。”
“但倘若诚心知错,晓霜愿与仙君一同侍奉尊上。”
第26章 怜宠遇嫉妒
听完这一番言辞,九方苍泽勾起唇角,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
度晓霜会拿捏他的心思,并且还能讨他欢心,玩起来也比冷冰冰的秋负雪有意思得多。
秋负雪跪在下面,将度晓霜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他抬起头,语气诚恳,“尊上,求您再给负雪一次机会。”
九方苍泽一手箍住纤细的腰肢,十指轻点着,沉声道:“秋负雪,这不像你……怎么?费尽心思回到本座身边,是有什么目的没有达成?”
有些人生来就不会演戏,秋负雪就是其中之一,他攥了攥手指,额头紧张地冒出冷汗,好在他浑身湿漉漉的也看不出来。
“尊上,我……我灵丹已毁,不想再受苦……只想给自己找个归宿,留在您身边还有些利用价值。”
九方苍泽颇有兴致地瞧着他,也不开口打断,只想听听对方还能编出什么谎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负雪搜肠刮肚也憋不出一句了,俯下身子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里去。
殿中陷入了一种死寂,就在他以为计谋还未开始便失败的时候,九方苍泽终于开口了。
“罢了,本座允你留下,暂时住在晓霜这儿。”
说罢,他松开度晓霜,缓步秋负雪面前,抬起脚尖勾住了对方的下巴,笑容邪魅,“秋负雪,本座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垂眸掩去心虚,秋负雪低声反驳,“尊上,我没有……”
然而九方苍泽也没想真的要他回答,只用鞋尖在那苍白的脸颊上拍了拍,接着便转身大步出了殿门。
九方苍泽走后,秋负雪倏然跌坐在地,一颗紧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度晓霜来到他面前,笑容灿烂却叫人觉得不怀好意。
与秋负雪柔美的长相不同,他眉眼娇俏,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好似藏着满天星河。
许是看秋负雪那双沉寂眸子看腻了,九方苍泽在见到度晓霜的第一眼,便决定将人带回来。
度晓霜打量着秋负雪腕上的镣铐,末了扯弄了几下,秋负雪被带着身体晃了晃。
“负雪仙君,请吧。”
度晓霜给他找了一间阴冷偏房住下,房间有些狭小,放下一张床榻后只能再勉强塞一张木桌。
榻上落了灰,秋负雪伸手拍了拍,接着被飘在空气中的灰尘激起一阵咳嗽。
收拾的工夫,门口忽然传来声响,此时天色已晚,也不知是谁这个时候过来,秋负雪转身去打开门,没等看清来人便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
鼻尖缭绕着浓烈的酒气,他被熏得眉头紧蹙,下一瞬,下巴被攥在带着薄茧的手掌中,一个吻蛮横地贴了上来。
“唔……”
秋负雪喘不过气,发出一声嘤咛抗议,九方苍泽揽着他腰,在那两片薄唇上咬了几下。
接着,暗色红光闪过,他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那两瓣唇终于得了自由后,眼前已然出现熟悉的帷帐,秋负雪抓了抓身下柔软的床榻,果然是九方苍泽的寝殿。
九方苍泽今晚喝了不少酒,俊逸的脸庞泛着微微的红色。
他双手撑着秋负雪的头两侧,将其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低声笑道:“小家伙,这么久没见,想不想本座?”
分明上午刚见过。
秋负雪受不了他身上的酒气,扭过头,内心天人交战半晌,才咬着牙哼哼,“……想。”
这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真心想才怪,九方苍泽心情好,没有拆穿他。
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被扯下,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起了鸡皮疙瘩,九方苍泽随手一挥,脏兮兮的人便焕然一新,清理了个干净。
细密的吻落在眼角的美人痣上,秋负雪强忍着心中的排斥,主动往对方身上攀附。
“越来越有意思了。”灼热的酒香喷洒在白皙的耳垂上,九方苍泽满足叹息一声。
激烈没有停下,秋负雪眼中啜着泪,承受不住放声喊叫。
这一夜结束,秋负雪变得乱七八糟,没有清洗就被扔回了住处。
第二日一早,负雪仙君“复宠”的消息就在青溟宫传了个遍。
传闻中的主人公一身狼藉从昏迷中醒来,不等将脑海中乱作一团的思绪理清,度晓霜便带着几个侍从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秋负雪你本事真不小!”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被泼到了床上,秋负雪和未擦干净灰尘的床榻一块成了落汤鸡。
他抹了一把脸,眼前是度晓霜生气的面容,“……我何时冒犯了你?”
虽然逆来顺受惯了,可他也不是真的没脾气。
度晓霜冷哼,“你负雪仙君一回来,就将尊上的魂都勾走了,你说何时冒犯了我?”
秋负雪原来的衣衫都被扯碎了,身上着了一件干净的里衣,应当是九方苍泽怜惜的。
第37章
此刻衣衫湿透,隐隐约约能看见腰间青紫的指痕,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回忆起昨夜的荒唐,秋负雪便知度晓霜来此目的为何了。
他顿时只觉得可笑,“我不屑与你在这种事情上相争,你若喜欢只管占着他便是。”
度晓霜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淡然激怒了,口不择言大喊,“看不出你堂堂仙君还有两副脸面呢!昨夜在尊上寝殿叫唤的时候可没这么不稀罕!”
本以为秋负雪至少会有所羞耻,可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默默拧干衣摆上的水,从榻上起身,“身不由己罢了。”
被度晓霜拉来镇场子的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度晓霜气急败坏,踹了身旁的侍从一脚,“愣着干什么?动手!尊上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得了命令,侍从不得已挽了袖子逼到秋负雪面前,对方见势不妙,警惕移向门口,“你们想做什么?”
领头的侍从奸笑,“当然是让你吃点苦头。”
秋负雪缓缓退至屋外,但整个偏殿都是度晓霜的地盘,外面有侍卫守着,他根本没地方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房顶落了下来,挡在他和侍从中间。
仑灵伸了个懒腰,两手叉在腰侧,笑嘻嘻问道:“什么苦头,让我也尝尝。”
第27章 情爱初动心
侍从看清来者后一愣,接着齐齐下跪,“影主!”
仑灵不在意地摆摆手,胳膊向后一伸就搭到了秋负雪的肩膀上,二人状似好兄弟一般,“没什么,我就是来提醒一下,尊上非常重视他,你们动手之前最好掂量明白。”
说着,他手还不老实地拍了拍秋负雪,引来后者一个眼神。
“这……”
几个侍从又相互看了看,而后一起回头望向度晓霜。
度晓霜的拳头攥在衣袖中,丝毫不怯场,“既然影主都发话了,你们就下去吧。”
“是。”侍从一溜烟逃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有仑灵插在中间,度晓霜也没办法再对秋负雪做些什么,他抬脚离去,路过秋负雪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恃宠而骄。”待度晓霜走远了些,仑灵对着他的背影嬉笑。
整个青溟宫都知道,度晓霜不过一介青楼妓子,巧合受了九方苍泽青睐,一朝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心高气傲得不得了。
但秋负雪回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讨九方苍泽欢心,他神色淡然,拿开仑灵的胳膊,“谢谢你。”
“不用谢。”仑灵挑眉,打量着他湿透的衣衫,“需要帮忙吗?”
秋负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摇头,“不用,晾一会儿就干了。”
话音刚落,他忽觉周身一股微热的干燥,瞬间湿透的衣裳便被烘干了。
仑灵假装无意看向别处,“又欠我一个人情。”
秋负雪低头攥着整洁如新的衣衫,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帮我这么多次?”
将军府中那些个个心怀鬼胎,诚心给九方苍泽找不痛快,倒也说的过去,但是煞影对魔尊的忠心天地可鉴,尤其是仑灵,没必要冒着背叛九方苍泽的风险帮他。
仑灵挠挠头,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嗯……因为我心善?”
这个回答,不去跟十五做拜把子兄弟可惜了。
有了仑灵的“保护”,度晓霜也没再来找过秋负雪麻烦,九方苍泽这几日似乎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没了这两个家伙烦扰,他难得安顺。
但湖泊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下面暗藏汹涌。
这日,秋负雪正在闭目打坐,试图与魔气吞噬下的灵获得一丝感应,一个侍从突然进来传话,尊上让他去寝殿候着。
秋负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在侍从走后,转身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瓷瓶。
这药是上次仑灵给他的,说用上以后,可以减轻他在那种事情的疼痛。
心中五味杂陈,秋负雪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了九方苍泽的寝殿。
九方苍泽不在,秋负雪在空荡的寝殿内转了一圈儿,歪着头思索一瞬,接着俯身跪在了床边。
做戏须得做全了,不然九方苍泽一直无法消除对他的警惕心,往后的行动会受到阻碍。
跪了不到半个时辰,秋负雪双膝酸痛,这时他忽然听见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犯了什么错事,这么乖?”
九方苍泽大步走了进来,搀着胳膊将他扶起。
秋负雪腿跪麻了,起身的时候站不上力,直接歪倒在了对方怀中。
他木讷开口,“没犯错……想等着尊上。”
九方苍泽将他拦腰抱起,倚坐在床榻边,捏了一双手腕把玩,“不太习惯吧。”
“什么?”秋负雪头靠在他怀中,正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衣服上的繁杂的饰物有些硌。
九方苍泽垂眸一笑,“忍着不抗拒本座。”
秋负雪呆滞一瞬,回忆从前分明是他想方设法叫自己乖一些,如今得偿所愿了,又觉得别扭。
耳边咔哒一声,忽觉腕上一轻松,他回过神来,那沉重的金色镣铐终于被取了下来。
九方苍泽握住那残缺皮肤的手腕,有些怀念,“许久没用这咒印了。”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红光闪过,秋负雪再次回到了金丝笼中。
第38章
“尊上。”他在里面幽怨的看着九方苍泽,方才还浓情蜜意,现在却又把他关进了笼子里。
九方苍泽隔着栅栏,伸手进去逗了逗他,失笑道:“不喜欢?本座只是许久没见你在这里面了,这就放你出来。”
嘴上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有放人的动作,而是不停在秋负雪脸颊轻挠着,像是在玩弄某种小动物。
秋负雪被这轻微的触感弄得发痒,又身处笼中无处躲藏,模样颇为无助。
九方苍泽玩够了,终于收起了心思,催动咒印将人放了出来。
他捉了秋负雪的手腕举到头顶,落下一个个缠绵的吻,“晓霜孩子心性,你这小没良心的跑了,都是他陪着本座,若是他闹脾气,你让着他点儿。”
“是。”
这些对秋负雪来说也不是难事,他自有胸怀,但眼瞅着对方扯了腰间系带又要蛮横冲撞,他赶紧出声阻止,“尊上,等……等等!”
九方苍泽依言停了动作,毕竟这是他头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阻止。
秋负雪将手腕从对方掌心中挣脱出来,摸出藏在衣袖内的瓷瓶,脸颊微红,“尊上,我怕疼,用这个。”
九方苍泽拔出瓶塞闻了闻,勾起唇角,“仑灵给你的?”
除了他,九方苍泽再也想不到有第二个人敢做这种事。
“是……”秋负雪垂着的脑袋都快埋进地里去。
触感微凉,双指并拢涂了进去,九方苍泽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一边帮他,一边在那光滑白皙的肩膀轻吻。
“秋负雪,我们成亲吧。”
“呃啊……!”指尖掐在了地方,秋负雪浑身一颤,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那处,陡然软了身子靠着。
看他的反应好玩,九方苍泽低笑,换了东西进去,“给你个名分,当本座的魔后,也不必再想其他的,乖乖躺在榻上等着就行。”
若日后每天都是这种滋味,秋负雪当然不愿意,因为并不好受。
他眨了眨殷红的桃花眼,主动转过头去索吻,“尊上,负雪不配。”
九方苍泽高兴于他的主动,加重了力道,更是疼爱怀中的人儿,那软软的声音好似一只小奶猫抓挠在心间一般。
“小家伙,本座好像……爱上你了。”
第28章 泼茶跪碎瓷
这一次,九方苍泽好似特别舍不得他,搂着他在榻上睡了一整夜,第二日才放他离开。
住在偏殿,虽然行动会方便许多,但秋负雪知道九方苍泽还是怀疑他,却为何还要放任他走动?
“尊上。”秋负雪强忍着心中厌恶,双手覆在了九方苍泽手背上,声音极低,“为何不让负雪留在这儿?”
九方苍泽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到嘴边增添了几朵红梅,“你这小东西,本座从前太宠你,惹出这么多乱子,不把你扔到别的地方反省一下怎么行。”
秋负雪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回到偏殿,度晓霜听说他又去了寝殿侍寝,自然是闹了好大一番脾气。
自从秋负雪回来,尊上便再也没有碰过他。
秋负雪前脚刚进院子,后脚就被侍从压到了度晓霜面前。
屋里摆着一红泥小炉,灼热的冥火烧在地下,一壶茶水正咕咕冒着热气。
“秋负雪,去倒茶。”度晓霜拉着嘴角,坐在上方趾高气扬。
秋负雪被人按到了地上,昨夜一番激烈刚过去,双腿还有些发软。
他盯着面前的红泥小炉看了一会儿,想起九方苍泽的话,这度晓霜当真是个孩子心性,且不与他一般见识。
去掉了镣铐,手腕空荡荡还有些不习惯,纤长的指尖拿起刚烧开的茶壶,将颜色清淡的茶水倒进了白瓷杯中。
秋负雪垂着眼睫,双手捧着茶杯递到了度晓霜面前。
然而下一瞬,他忽觉手背一疼,滚烫的茶水尽数烫在了白皙的皮肉上,瓷杯落地碎成几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废物!你想烫死我吗!”
度晓霜故意打翻了茶杯,不等秋负雪反应,迅速起身扇了他一巴掌。
秋负雪被扇得倒向一旁,手背钻心的疼痛,捂住了红肿的脸颊。
度晓霜见他不作反抗,心底升起一抹残忍的念头。
他踢了踢面前的白瓷碎片,转头对侍从命令道:“让他跪上去!”
侍从不敢违抗,毕竟度晓霜的脾气一向如此,九方苍泽也乐于惯着他。
“啊——!”
锋利的瓷片刺进了血肉,直抵上了膝盖骨,在地面留下了一滩鲜红。
秋负雪疼痛直冒冷汗,双臂却被反扭在身后动弹不得。
度晓霜趁人之危,抬手又扇了他一耳光,看着对方嘴角肿起渗出了血丝,这才满意离去。
“看着他,跪到傍晚再放回去。”
……
天边光线暗淡,秋负雪扶着冰冷的墙壁颤颤巍巍回到了那间布满灰尘的小屋中。
一进门他便瘫坐在地上,双手染了鲜血,抖动着去拔插进膝盖里面的瓷碎片。
伤口还没清理干净,他便着急扯了衣摆的布料包扎起来,因为太疼了,每忍耐一分都是煎熬。
昨晚这些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他躺在地面上休息了一会儿,而后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他需要做点别的事情来缓解疼痛,比如假装去藏书阁附近转转。
上次从藏书阁无意间跌进了石窟,被九方苍泽发现以后好一通折磨,这次秋负雪长了记性,行事也谨慎了许多。
第39章
往后接连几日,他都去藏书阁内翻阅人界的古籍,这里面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稀奇古书,有时看入迷了,他都快忘了自己只是来掩人耳目的。
翻阅完某本书的最后一页,秋负雪合上书封,深叹一口气。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去找九方苍泽请教一下这些书籍的来历。
想什么来什么,当天晚上他刚有了睡意,九方苍泽便携着寒风闯进了屋子里。
从那双闪着锋芒的赤瞳中,秋负雪能够看出对方心情不太好,而且向来妥帖玄色衣衫也有几处破损,应当是刚打完架。
“尊上。”秋负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撑着身子往床角缩了缩。
九方苍泽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两侧,眉头紧锁,“你在害怕?”
他刚想摇头犹豫一瞬后,点头承认,“是……”
九方苍泽无奈笑笑,抬手燃了桌上的冥火,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他按着对方的后脑勺,张口咬在那修长脆弱的脖颈上。
“唔……尊上……”
一阵疼痛传来,血腥的味道冲入鼻腔,秋负雪手指无力地抱住了对方健硕的胳膊,仰着头一动不敢动。
过了很久,头脑出现了晕厥的感觉,以为自己的血要流干了,九方苍泽才缓缓放开了他。
轮廓清晰的薄唇上沾染了鲜血,秋负雪迷迷糊糊看见九方苍泽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嘴角,给原本俊逸邪魅的容貌增添了些许诡异。
他本来就是一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只是人皮披久了,掩盖了残忍的本性。
九方苍泽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接着将秋负雪打横抱起,闪身来到了那封印着月影壁的石窟中。
煞影早已在此等候。
他将失血晕厥的人放在地上,而后走到石雕大门前,嘴里低喃着法咒。
仑灵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地上那抹鲜红时,不禁有一丝动容。
但也仅仅是一瞬,其他煞影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地面忽然冒出一股狂风,九方苍泽急忙收回了贴在石门上的手掌,气急败坏,“根本没用!”
“尊上息怒!”煞影齐齐在他身后下跪。
“尊上,劫云刚从您手下负了伤,一定逃不远,不如属下带人去将其抓回来。”仑灵提议道。
“不必。”九方苍泽沉眉,盯着面前的石门目光狠毒。
他目不斜视,抬手隔空将地上躺着的人抓起,取了几滴鲜血打在石门上。
“有至纯灵体在手,只需等着劫云自投罗网便可。”
……
秋负雪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九方苍泽的床上,脖颈的伤口已被处理妥当,再往下看,浑身不着寸缕。
九方苍泽躺在他身侧,手掌在他胸前抚摸着,时不时掐一下那两点。
“醒了?”
秋负雪茫然点头,下方并没有怪异感,应该什么也没做。
九方苍泽戳了戳他呆愣的小脑袋瓜,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贴着那双唇深吻。
“既然醒了,就来伺候本座。”
第29章 假意换真情
一番深吻缠绵,九方苍泽摸上了秋负雪的腿侧,缓缓往下,却触到了一层厚厚的绷带。
他先是一愣,而后停了动作,扯开衣物下摆,那染着鲜红的白色绷带赫然眼帘。
“怎么弄的?”声音中带了些许不悦。
秋负雪抬眼看向他,对方留给自己的伤口只多不少,为何会因为两处微不足道的伤痕而生气。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说出了一半实情,“在偏殿受的伤。”
而且自己也是听了他话,让着度晓霜的脾性,这才没有反抗。
“偏殿……”九方苍泽呢喃着这两个字,偏殿中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温热的大掌覆上了膝盖,一阵炽热过后,秋负雪感觉这两日总是折磨他的疼痛忽然消失殆尽。
另一侧膝盖也被以同样的方式处理好,九方苍泽解开缠在上面的绷带,干净皮肉嫩白如新。
“不用回去了,以后你就睡在本座这儿。”
秋负雪手指不自觉收紧,这可不行,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危险太大了。
“尊上……”他开口叫住了九方苍泽,却因理由还没编好,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这副模样落在九方苍泽眼中,倒成了他感激难以言喻。
他回头俯身在额头上落下一吻,扯了锦被给人盖结实,没有继续折腾下去的打算。
“好好休息,本座晚些回来陪你。”
房门开合发出轻微的声响,秋负雪摸了摸额头上残余的温度,心道他不回来其实更好。
离开偏殿之后的日子过得太轻松自在,秋负雪都险些忘了自己还有重任在身。
九方苍泽对他好得过分,双手不再锁上那沉重的镣铐,金丝囚笼印也没再用过,每天用膳还会观察他喜欢吃什么,而后专门吩咐下去多做些。
自打秋负雪尝过除了花瓣以外的菜食以后,便一直惦记着九方苍泽这儿的食物,他坐在九方苍泽的腿上,一勺接着一勺将美味往嘴里送。
九方苍泽看着他贪吃的模样,向来冷冽的赤眸都不禁多了几分柔和。
他趴在秋负雪颈边深嗅一口,“小家伙,那日本座说的,你想得怎么样?”
秋负雪停下了往嘴里塞食物,神色茫然。
九方苍泽低笑,提醒道:“成亲。”
第40章
“……”
真是荒唐!
秋负雪梗了梗脖子,想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事情上特别执着,凡尘普通的情人也是这般相处的吗?
他摸了桌上的茶杯,一口下去缓和不少,“全听尊上的意思。”
九方苍泽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便伸手在人腰间掐了一把,“这次本座将决定权交给你。”
秋负雪垂下眸子,他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魔界,灵丹献祭了月影壁,他也会随之魂飞魄散,若是成亲了,命中多了一丝因果,不知他死后灵丹的力量会不会落入对方手中。
无论出于何种角度,这亲都成不得。
秋负雪暗中咬牙,扭头攀上了九方苍泽的脖颈,在人胸前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尊上,再给负雪一些考虑时间。”
若是真心喜欢了某一样东西,九方苍泽从不吝惜自己的宠爱,他顺了顺怀中人的墨发,无奈笑了笑,“好,本座便依了你。”
用完午膳,九方苍泽便离开了,秋负雪回到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便起身去了藏书阁。
这些时日只要还有闲暇的空隙,他就一定会去藏书阁待一会儿,一来让他以后出门动手脚显得不那么可疑,二来是他真的挺喜欢里面的古籍。
路上偶听洒扫的侍者谈话,听说度晓霜又在闹事,但他被九方苍泽在偏殿关了禁闭,还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探望。
秋负雪听完心中倒没起波澜,魔族血液里都流淌着杀戮的本性,尤其是九方苍泽,他对待任何事物都如同未成长的孩童一般,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更残忍的时候甚至会将其毁掉。
看古籍看得入迷了,一不留神外面天色已暗,秋负雪燃了冥火,起身推开藏书阁的后窗。
上次他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但同样的错误九方苍泽不会犯第二次,那次事情之后这里的入口便封锁了。
秋负雪探着头往下看了看,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波动。
冥火昏暗明灭,突然一阵诡异的阴风从窗口袭来,扑灭了所有光亮。
……
第二日,秋负雪早起后去了膳房,经过一阵鸡飞狗跳以后,他将一盘卖相不算好的糕点端到了九方苍泽面前。
九方苍泽垂眸看着这些样貌“丑陋”的点心,突然弯起了唇角,“怎么突然想起来这种东西?”
秋负雪神情紧张,藏在桌下的手指搅成了一团,“想亲手做些给尊上尝尝……还有先前脏掉的衣裳,我也给洗了。”
“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九方苍泽没有迟疑,捏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很甜,甜到难吃。
但秋负雪这双手从前是挥剑斩妖魔的,如今肯乖乖为他浣衣做饭,巨大的成就感已然填满了他的内心。
糕点再难吃,九方苍泽还是全部吃了下去,末了他笑着问秋负雪,“怎么,你做这些是想明白了,以后跟着本座好好过日子?”
脸颊适时闪过一抹红晕,秋负雪低声道:“凡尘的有情人,都是这样的。”
九方苍泽侧眸,指尖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戳了戳,“有情?”
虽然一开始就有着将人驯服好的把握,但是这也太快了,快得叫人生疑。
秋负雪知道九方苍泽会怀疑,他捉了那胸前的指尖,在对方微惊的目光下,缓缓放在唇边吻了吻。
“尊上,负雪不奢求得到您全部的爱意,只求您能不负我。”
“您说的对,我已然无处可去,留在您身边,何尝又不是一种好的归宿。”
从前他一直在为了自己的责任与命运抗争,可现实总归是残忍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叫他清楚认识到,他救不了任何人。
一朝跌落神坛,只有依附于强者,他才能活下去。
坦然接受了命运,九方苍泽也察觉到他确实与从前不同了。
他伸手揽了人进怀中,贴上唇瓣轻轻啃咬,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欲望,“小家伙,本座必不会亏待你。”
第30章 风云起窟底
魔界气候反复无常,分明昨日还穿着薄衫,可到了今晌午,秋负雪刚踏出房门,就被冻得一哆嗦。
他回去又披了件厚实的外衣,掌心里攥着一样东西到了藏书阁。
拿开某几本古籍摆放的书架,一个黢黑的雾团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秋负雪将掌心摊开递到雾团子面前,其中是一块破损的衣物布料。
缩小变形后的劫云将布料一口吞了进去。
“怎么样?”秋负雪紧张问道。
劫云一整团浓淡变换着,一刻钟过去之后,终于点点头。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秋负雪松了一口气。
那日他和劫云在藏书阁中相遇,看着这个外表多变的凶灵,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计划。
他抹去了一部分事实,向劫云寻求帮助解封月影壁,让他带自己去封印月影壁的石窟,而不是直接冒险进入月影壁内部。
十五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秋负雪直觉月影壁一定和九方苍泽有着什么联系,未免打草惊蛇,最好不要直接进去。
劫云听罢欣然答应,只是那石窟的入口早已被九方苍泽换了位置,他需要一点媒介来感应那个地方。
这时秋负雪忽然想起,前几日九方苍泽咬破了他的脖颈,半昏半醒之间,他模糊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带到了石窟内。而九方苍泽的衣裳都不是凡品,正好有些破损,用来当作媒介再好不过。
第41章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他又是做糕点又是洗衣裳,最后还假惺惺地表明了自己的真心,只为了趁着浣衣的机会从那破损上的衣物上扯下一块布料来。
好在付出总是有收获的。
他伸手拍了拍劫云的脑袋,“我们现在就过去,但我无法自如运转灵丹,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劫云看起来没什么脑子,高兴点头。
一人一云鬼鬼祟祟出了藏书阁,秋负雪一路照着劫云的脚步走,却总是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突然回头,后面那道身影着急忙慌地藏起来,跟踪得十分不熟练。
劫云碰了碰他,示意需不需要解决。
秋负雪摇头,“不必,让他跟着。”
劫云一路飘到了接近万劫渊的位置,一路上偶尔遇到几个巡逻的侍卫,但魔尊要立后一事传得人尽皆知,他们都认得秋负雪,也不敢过多阻拦,而劫云则是变小藏到秋负雪袖子里混过去。
九方苍泽将新的入口藏到了万劫渊旁一处不起眼的乱石堆,这个地方没什么守卫,劫云碰的一下化作庞然大物,让秋负雪爬到他的背上载着他下去。
秋负雪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一边感叹,“地宫果然大,青溟宫到这儿路程这么远,竟然都覆盖进去了。”
闻言劫云骄傲地晃了晃,他们九凶所在的地方自然是非同寻常。
落入漆黑的石窟下,已然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但下来之前天就已经快黑了,秋负雪估摸着这个时间九方苍泽也快回去了,马上就能发现他不见,必须得加快速度。
劫云落地后燃起冥火照亮,秋负雪一眼便瞧见了那扇雕花的石门,就是在这扇门前,接连让他吃了两次苦头。
忽然,脚边传来了“哒哒”的声响,似乎是石头落地的声音,秋负雪皱眉,抬头向上方看了一眼。
“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跟过来了。”
他对劫云道:“你上去把他打晕弄下来,别让他坏了事。”
言罢,劫云便嗖地一声窜了上去,不消片刻,就驮着一个昏迷的人回来了,嫌弃地将人其甩在地上,赫然是度晓霜。
秋负雪叹了口气,“这家伙真难缠。”
各种意义上的,而且总是喜欢与他作对,禁足刚刚结束就来跟踪他。
转身摸上了那扇沾染的血迹的石门,秋负雪闭上眼睛,指尖触碰与他的灵产生了一丝感应。
“这是我的血……”
沉眉思考一瞬,他压下心中的疑虑,盘腿坐在了地上,让劫云帮助他运转灵丹。
幽幽冥火之下,劫云改变了雾团的形状,四肢抽条长出,化成了一个没有五官的怪异人形,并将手掌覆在秋负雪背后,缓缓给对方输送突破魔气的力量。
三股力量在灵丹中纠缠的滋味并不好受,就如同上次鲛人用魔气跟九方苍泽斗争,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但这次劫云是来帮他的,两者的力量在灵丹中与那暗红色的魔气相抵抗,把那外来侵入的魔气一点一点赶出去。
秋负雪闭着眼睛,豆大的汗珠自额头往下冒,专心让那朵枯萎的白莲鲜活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异响。
不知劫云是如何将人打晕的,度晓霜很快苏醒了过来,秋负雪周身气流涌动,正值灵力复苏的关键时刻,无暇分神来对付他。
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秋负雪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而劫云的力量更不能突然抽离,否则就前功尽弃。
“劫云……开结界。”
话音刚落,一道雾色结界倏然笼罩了下来,度晓霜见他们没空对付自己,正欲从背后偷袭,却被结界拦在了外面。
这下他更加确定,秋负雪正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度晓霜愤愤在结界上踢了一脚,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九方苍泽留下的魔气浸染了整朵白莲,劫云上次一战后尚未恢复元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人形都有些支撑不住,变得透明起来。
另一边,度晓霜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九方苍泽通风报信,劫云欲要阻止,却被秋负雪叫住了。
“你专心助我,等待事成九凶破壁而出,即便九方苍泽来了也没用。”
而且那时他大概也已经魂飞魄散了。
劫云想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冒着身消体散的危险,不要命帮助秋负雪对抗魔气。
白莲悄然绽放,秋负雪心中一时说不出滋味,劫云这么拼命也不过是为了让同伴重获自由,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骗局。
待到墨色褪去一半,他已然可以自由使用灵丹的力量,而身后的劫云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化作一小团黑雾缩在地上。
第31章 莲落终归寂
秋负雪踉跄起身,复苏的部分灵力突然游走在四肢百骸,身体还有些不适应。
血气翻涌而上,鲜血抵至喉头,从嘴角溢了出来。
他擦去唇边的红痕,将手掌覆在了雕花石门上,与上面先前留下的血迹相重合。
然而半刻钟过去,什么动静也没有发生。
秋负雪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或许是灵丹损毁太厉害,他已然无法调动灵力了。
终究是破釜沉舟的法子,他毫不犹豫再次剖开了自己的后背,将其中藏着的灵犀挖了出来。
好在以现在的灵力,摧动灵犀传话还是没问题的。
“师父……”
第42章
远隔千里,灵犀另一旁灵力波动,原栎天的声音及时传了过来。
“负雪,情况怎么样?”
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同师父讲话了,秋负雪声音中带上了哽咽,他擦去眼底的泪花,缓平气息道:“师父,我找到月影壁所在了,但我的灵力太弱,打不开封印。”
那边没了动静,似是在斟酌着,半晌后,原栎天叹气道:“负雪,如果你无法使用灵丹,可以……只让灵丹进入月影壁。”
“灵丹……”秋负雪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灵体受到摧残,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不足灵丹的万分之一,这确实是现下唯一的法子,总归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只可惜剖丹之后,成功与否,他也看不见了。
秋负雪双手摩挲着灵犀,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劫云,对方力量几欲耗尽,却依然尽职尽责地撑起一片结界。
“我明白了,师父。”嘴角弯起一抹释然,秋负雪浑身都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千念宗,昏暗的房间内,原栎天盘膝而坐,神情紧张的注意灵犀内传来的任何声响。
“师父,对不起,您的养育之恩,负雪再也无法报答了……”
灵力波动让声音变得十分模糊,原栎天刚要出口劝慰几句,便突然听到利刃与血肉发出的摩擦声。
这声音像极了剖丹。
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就在他以为事情万无一失,已成定局后,灵犀内忽然响起刺耳的嗡鸣,紧接着便是凄惨的尖叫和一些模糊不清的对话。
原栎天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攥起灵犀手指颤抖,“负雪?负雪!你怎么样?!”
时间过去良久,秋负雪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对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但是灵犀石还亮着微光,通讯并未中断。
原栎天一颗心悬了起来,就在这时,灵犀另一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他很好。”
而后,微光泯灭,对面的灵犀被彻底碾作了粉尘。
……
空旷的寝殿响彻着暧昧的回音,其中时不时夹杂着痛苦难耐。
脆弱的人儿双臂高举,腕间被一抹红绸紧紧绑缚着,再往下是不着寸缕的身躯,紫印红痕毫无章法杂乱遍布其上。
纤长浓密的眼睫紧闭着,偶尔轻颤,似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九方苍泽双手轻而易举覆过了那纤细的腰肢,只要掌心微微施力,就能轻松折断一般。
“屡教不改。”
他趴在人的耳边轻叹,而后发狠咬上了那被横江贯穿的伤口。
疼痛突如其来,秋负雪发出一声呻吟,但那双好看的眸子依然紧闭着。
魔气周而复始进入体内,毫无节制地索取让妖冶的魔纹充满了生机,而那承载着生命的灵却凋落得只剩下了花蕊。
伤口啃咬而出的鲜红液体顺着身体流下,九方苍泽舔了舔猩红的唇瓣,“但是这次多亏了你,本座才抓到了劫云那家伙。”
秋负雪绑缚的双臂绷紧,眼睫颤了颤。
九方苍泽发泄而出,手掌怜惜抚上了那苍白的脸颊,“秋负雪,你坚持不到下个赤月来临了,没有利用价值,你说本座该如何处置你?”
闻言秋负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张了张干裂的唇瓣,声音嘶哑,“九方苍泽……求求你,杀了我……求你了……”
“啪——!”
毫无血色的脸庞终于浮上了一抹红晕,秋负雪被扇的头歪向一侧,费力喘息。
九方苍泽面色阴沉,眼眸中闪烁着骇人的情绪。
他按住对方的后脖颈,生生挣脱了捆缚的红绸,不管一双刻着咒印的手腕磨到碎烂,而后一把将人摔到了地上。
身体已然麻木,秋负雪已经感觉不到哪处更疼了。
漆黑的鞋底踩在了脸上,九方苍泽用力碾了碾,而后将一把普通的长剑扔到了他身上。
“起来,和本座打一架。”
这个要求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秋负雪伏在地上不动,对方等烦了,突然抬脚踢在他的脸上。
鲜红糊满了口鼻,赤裸身躯从榻边滚到了殿中,九方苍泽踩着那一条血痕紧追不舍,声音充满怒气,“起来!”
“咳……”
秋负雪撑着身子费力爬起来,伸长了手臂去够那把长剑,刚将剑柄攥到手中,横江便迅疾扫了过来。
他下意识将剑横在身前抵抗,全然无济于事。
这场没有意义的打斗由长剑折成碎片而告终,寝殿内漂浮着杀戮欲望的血腥气,每一处地方都沾了秋负雪的血,偶有几个角落零星溅了几块碎肉。
横江残忍挖出了右边的眸子,连带着那颗美人痣,也被搅了个稀烂。
九方苍泽抓起奄奄一息人的墨发,那张脸分明已经被他毁了,但看到这血肉模糊的面容,心中的烦躁却仍难以压制。
他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落在那张脸上,直打到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才停下了手。
末了,他又有些后悔,抬起衣袖将人脸上的血擦干净,俯身吻上了那双惨不忍睹的唇瓣。
九方苍泽双目通红,似有泪光闪烁,紧紧将秋负雪残损的身躯抱在怀中。
“秋负雪,是你负了本座。”
……
是夜,仙魔结界旁,一道鬼祟的身影试探跨了进来。
他似欲寻找什么东西,却又不敢远离结界,只能在此处徘徊着。
第43章
“本座有失远迎。”
低沉的声音传来,九方苍泽自阴暗处走出,肩上扛着一个人,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人站在结界旁,面容隐藏在黑色斗篷下,从他抖动的外袍可以看出十分紧张。
九方苍泽轻蔑笑笑,而后将肩上扛着的随手扔到那人面前。
“十块灵石,卖给你,如何?”
十块灵石,连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都买不到。
那人戒备道:“你什么意思?”
九方苍泽微扬起下巴,垂眸轻蔑地看着他,“玩腻了而已。”
接着,他唤出长枪,二话不说将地上那人的五指斩断。
意识昏沉中,秋负雪忽觉手指疼痛,皱紧眉头泄出呻吟。
九方苍泽收起长枪,对那人道:“他还活着,想要就拿钱。”
那人藏在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默不作声地掏出了十块灵石,扔给了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一把攥住飞来的灵石,扬长而去。
第32章 无意情深种
青溟宫书房,九方苍泽坐在案几前,手中处理着公务,烦乱的内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期间度晓霜来过几次,哭诉自己陪他的时间越发少了,但都被他厉声赶了出去。
不得不承认,秋负雪虽然没什么本事,却实在牵动着他的心情。
房门轻轻叩响,九方苍泽看着手中的奏本,头也不抬,“进。”
仑灵轻声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半跪行礼,“尊上,手下人看管不力,劫云逃走了。”
与其他九凶不同,劫云没有实体,可以随意变换形态气息,无论是看管还是抓捕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而且九方苍泽至今都没有找到杀死他的方法。
“无妨。”九方苍泽放下奏本,抬头道:“本座已经突破了结界的限制,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抓回来。”
他耗干了秋负雪所有的灵气,终于得以自由穿梭结界,但这与他的鼎盛时期还差很多。
仑灵应了声,却迟迟跪在地上不动弹。
九方苍泽瞥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尊上……”仑灵犹犹豫豫,“属下方才自外面回来,看到……秋负雪被挂在落日城墙上……已经咽气了。”
落日城地处雪寒山脚下,也是千念宗的盘踞的之地,九方苍泽听罢呆滞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死了就死了,他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仑灵继续道:“可他的灵丹被人挖走了,千念宗却四处散播谣言,说是尊上杀了他。”
搭在案几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九方苍泽逼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本座平白背负的罪名还少吗?不差这一件。”
仑灵跟随他多年,一眼便看出对方内心分明是在乎秋负雪的,壮起胆子欲要继续劝,却被挥手斥退。
“你下去,莫要纠结这些无用的,眼下找到劫云下落才是正事。”
书房重归于寂静,可九方苍泽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沉默看着面前堆积的奏本,给自己找了一个追踪劫云的借口,跨越结界闪身来到了人界。
落日城下,秋负雪的尸体已经被千念宗带回,并且撂下了狠话,一定会让魔族付出代价。
城门前人来人往,有平凡的普通老百姓,也有一些朝着千念宗慕名而来的修士,九方苍泽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驻足在城门下,抬头望向墙上那几块干涸的血迹。
灵体使了灵丹,与凡人无异,墙上的血液也丝毫感觉不到灵气的变化。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自己精心豢养的金丝雀,某一日被他亲手掐死后,望着空旷的沾血金丝笼发呆。
出神之际,九方苍泽忽然感觉一抹熟悉的气息从背后一闪而过,他敏锐回眸,虽然对方的动作很快,但依然被他捕捉到了那一小团黑雾。
杀戮的欲望破土而出,他猩红的眸光闪了闪,嘴角弯起,“跑这儿来了。”
九方苍泽一路追着劫云的气息,飞身到了城外的一处乱葬岗。
此地冤魂亡灵无数,劫云借着他们掩盖了自己的踪迹,落地的瞬间,九方苍泽便失去了追踪的感应。
横江枪尖气愤地扫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来,九方苍泽大步穿梭在这尸横遍野之地,一个不留意,竟然被坟堆里横出的一条手臂绊了一跤。
他稳住身形愤然回头,那具尸身上盖了一块白布,而怪异之处也在这,那白布十分干净整洁,不像是被扔进来的,倒像要被带走的模样。
可是九方苍泽已然无心考虑这具尸身的异样,因为他在那截绊他的手臂上,看到了破碎的咒印一角。
“秋负雪……”
他不是被千念宗给带回去了吗?
赤眸蒙上了一层阴森,九方苍泽蹲下身子,手指刚触碰到那白布的一角,杀气腾腾的剑意便从身后袭来!
“嗡——!”
利刃自眼前划过,九方苍泽歪头躲开杀招,世间唯一称得上对手的秋负雪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半吊子。
一击未中,那利刃迅速回头补上一道剑气,九方苍泽再次闪身躲过,一时间位置调换,雪白衣衫翻飞,少年手持利刃站在秋负雪的遗体前,秀气的脸上充满了怒火。
九方苍泽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你是……?”
第44章
在脑海中回忆半晌,终于有了点印象,好像第一次与秋负雪交手时他身边就跟了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小废物,只不过现在长高了些。
少年剑招凌厉,却没有再对着他出手,“取你性命之人!”
“你倒是有这个本事。”九方苍泽冷笑,他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那白布掩盖着的尸身之上,“你带过来的?”
少年不答,长剑忽然挥向地面,扬起一片尘土,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暂且模糊了九方苍泽的视线,他迅速俯身抱起秋负雪撤离。
然而这点小阴招对九方苍泽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他长枪挥动,不消片刻便追上了少年的身影。
利刃摩擦碰撞出火花,少年应对碾压性的力量,单手应战有些自顾不暇,却还要时刻注意着怀中没了气息的人。
一番奔波打斗之下,蒙在秋负雪身上的白布落下一角,露出了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但也是失了明亮,沉寂半睁着。
九方苍泽有意逗着少年出招,挥枪之余他蓦地对上了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眸,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他没有杀秋负雪,更没有挖他的灵丹。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在看到一具尸体后,竟下意识要为自己开脱辩解。
少年原本对付得有些吃力,但对方不知为何突然愣神,他趁此机会将长剑抛向半空,默念法咒,天空阴云变幻,一扇半通明的大门缓缓打开。
少年带着秋负雪飞身而上闯了进去,九方苍泽回过神来,目光紧跟着秋负雪移动,不假思索也跟着飞了进去。
……
天地白茫,无分彼此,境门后,太荒初始之灵眷,莲落于墨,再生于雪。
第2卷 :太初境,涅槃生
第33章 仙境云与雪
踏入太初仙境,黎云便收了长剑,小心翼翼双手抱着秋负雪的尸身,将盖着那块白布扯了去。
一时间,各种骇人的伤口刺痛了他的双眼。
秋负雪胸前敞着一个血洞,灵丹消失空荡荡的,偶有一眼还能望见即将腐烂的心脏。
黎云深入仙境,其内有一宽阔莲池,雪雾交融,他颤抖着双臂将秋负雪放了进去。
“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哽咽的哭声回荡在这片没有天地界线的混沌,他抬起手覆在秋负雪那只尚未瞑目的眼睛上,轻轻替人合了下来。
黎云是千念宗在山下捡到的<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孤儿</a>,自幼就喜欢跟在师兄身后,同时受到对方的影响,修炼他是一样也没落下,很快便展现出了幻术方面的惊人天赋。
三年前,他曾与师兄约定,一定会寻到世间灵气最为丰沛之地,帮助师兄修炼。
如今太初上神遗留下的仙境被他找到了,但他怀着满心欢喜回去告诉师兄时,却听到了他身陨的消息。
莲池水下万年不曾消融,上面漂浮着一层雾气,秋负雪凌乱的发丝盖住了那只血淋淋的眼眶,另一只眸子紧闭着。
黎云抬步跨入莲池,被彻骨的寒意冻得一哆嗦,他侧身躺到了秋负雪身旁,拉着他那只断掉五指的手掌搭在自己腰间,想如同儿时一样被师兄搂在怀中。
可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已经比师兄高出许多了,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躲在师兄怀中撒娇。
“师兄,阿云好冷……”
黎云将头靠在秋负雪肩上,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却怎么也得不到人的回应。
耳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无风妖冶的白莲相伴。
蓦地,远处天际传来一阵声响,黎云不想理会,闭了眼睛继续陪着秋负雪。
然而这动静越来越大,好似要将整个仙境给拆了,莲池水波晃动,扰了鬓边一缕墨发。
怒火在心中燃起,黎云起身脱了外袍盖在秋负雪身上,拿起长剑大步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去。
九方苍泽使出全力,一拳打在结实的屏障上,后者非但没有如愿出现裂痕,反而更坚硬了些。
“别挣扎了,此地乃太初上神遗留仙境,专克你这等世间邪祟之物。”
黎云握着长剑出现在其身后,声音冰冷。
莫说是魔族,即便是他们这些修士,入了太初仙境也施展不出任何术法,只能使用外功的灵力,并且不得行杀戮之事。
九方苍泽一路跟着黎云闯进来,入境的一瞬间才后知后觉自己上当了。
太初是他的死敌,当年他就是被太初重创沉睡了三千年,醒来后修为大不如从前,不然对付一个秋负雪根本不在话下。
术法修为受阻,九方苍泽停歇喘了一口气,回首对黎云道:“本座对付你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刚落,冰冷的剑刃便悬在了他的颈间,“九方苍泽,你用灵作武器,入了这太初仙境,就得想清楚后果!”
九方苍泽的灵就是横江,仙境限制使用灵的力量,他武器自然也没有办法唤出来。
寻常人的灵不过是辅助作用,或像秋负雪那样精心呵护起来,使其当作本命武器的,古往今来也不过一个九方苍泽。
横江所指之处寸草不生,但此刻弊端尽然显现。
九方苍泽侧眸,闪烁着寒光的剑刃倒映出一双赤眸,他突然嗤笑,动作淡然拨开了黎云的剑,“太初那老东西见不得血,既然来了万物生灵都要一视同仁,你根本杀不了本座。”
说着,他与黎云擦肩而过,往白雾茫茫的深处走去。
第45章
黎云收起长剑,追上他的步伐,几息之间便已行至了莲池。
睡颜安静的人儿躺在池中,周身大片绽放白莲环绕着,但是他自己的那朵,却已染了浓墨凋零。
九方苍泽立在池畔,手指无意识蜷动,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他真的没有杀秋负雪。
身后黎云赶来将他拽到一旁,眼睛通红,“在这儿我杀不了你,出去以后,我一定要为师兄报仇!”
九方苍泽望着莲池中的身影出神,愣愣重复了一遍心里话,“我没有杀秋负雪……”
“你还狡辩!”黎云愤然跳进莲池,动作轻柔执起秋负雪的右手,五指皆被利刃齐齐斩断,干涸的伤口泄出少许魔气,很快便被寒雾净化了去。
眼前的白雾晃得他眼睛发疼,九方苍泽闭眸揉了揉太阳穴,“秋负雪被千念宗带走了,你是如何在乱葬岗寻到他的?”
黎云闻言一怔,他寻到太初仙境后匆忙赶回,行至落日城便听闻师兄遭了九方苍泽的毒手,他本欲回千念宗求证,但半路突然冒出一个凶灵,一路引诱他追到了乱葬岗,然后便看到了师兄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他的表情便知是反应过来了,九方苍泽不屑扯了扯嘴角,“他的尸身被悬在城墙上,早就被千念宗派人带了回去,落日城中的人皆可作证,你不妨想想,带回千念宗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乱葬岗。”
至于究竟是谁害死了秋负雪,九方苍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敢确定。
黎云紧抱着秋负雪沉思,冷笑道:“不论死亡真相如何,师兄身上这些伤口,你总无法抵赖。”
九方苍泽沉默,欲下池中靠近秋负雪,却被突然袭来的一道剑气逼退。
这种毫无抵抗之力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罢了。”他冷冷瞥了黎云一眼,秋负雪死都死了,剩下的事也都与他无关。
有这个空闲,不如去找找有没有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黎云怒视着九方苍泽离去的背影,低头抚上了怀中人冰冷的脸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师兄……”
“师兄,你且安心睡些时辰,你的仇阿云替你报。”
说着,眼泪直接顺着脸庞滑落,他从怀中掏出一截银白色的发带,尾端绘着一只可爱灵动的小兔子,悉心替人理好墨发系了上去。
他还记得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一腔热血的少年喝了些酒,说胡话要师兄嫁给他,并誓要寻一件信物回来,亲手赠与师兄。
第34章 过往绘成壁
仙境渺茫,九方苍泽踏着迷雾祥云,很快便分辨不出位置来了。
他停下脚步,静息凝神,灵丹涌动的魔气就如同增添了一层屏障,明明可以感应到存在,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或许秋负雪魔气入体那些时日,就是这般感受吧。
心中又有一瞬失神,九方苍泽烦躁地挥散面前的白雾,忽然发现迷雾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并且冲着他的方向过来了。
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不少,他分毫不惧,静站在原地随机应变。
然而那迷雾中的物什很快便现了形,缓缓走到他面前停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鹿。
仙鹿所至之处雾气退散,瞪着一双黝黑的眸子,挥了挥硕大的鹿角,示意九方苍泽跟着他走。
九方苍泽眯起眸子,拳头紧攥,忽然仰头向四周大喊,“太初!出来!本座知道你在这!”
含着怒气的声音进入白茫一片后被吞噬,就连回音都听不到。
那仙鹿见他油盐不进,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踏入迷雾,开辟出了一条脚下清晰的小道。
九方苍泽得不到回应,气愤咬牙,抬脚循着小道跟了上去。
走了不多久,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并且随着靠近声音越来越响,高大的身影终于钻出了迷雾阵,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高耸宽广的瀑布。
仙鹿回头冲着他张嘴叫唤两声,纤长优美的四肢轻松一跃,跳进了瀑布中。
九方苍泽紧跟了进去,瀑布后竟是一处山洞,一向自以为是惯了,失了法力的帮助,他落地时一不留神被洞口的碎石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他一拳捶在地上,心中愤恨不甘,在太初面前永远是这么狼狈。
再抬起头,周围漆黑一片,身后进入的瀑布也不见了,仙境的运作完全凭着创造者的心意,太初分明就是故意在整他!
九方苍泽爬起来,摸黑看不清道路,一头撞在了几条分叉的枝干上。
黑暗中,面前仿佛传来了一声叹息,仙鹿用角将横冲直撞的人往一旁拱了拱,接着甩甩脑袋,鹿角燃起了荧光照亮前路。
九方苍泽撇撇嘴,小声嘁了一下,为了弄清太初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他心不甘情不愿跟着仙鹿朝深处走去。
山洞的尽头是一扇半敞着的大门,九方苍泽推开走了进去,大门后有微光照亮,至少不会看不清路了,待他回头望去,方才那只仙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是又断了他退路。
“太初,你究竟想做什么……”
来时路不算短,九方苍泽扶着石壁喘息歇了一会儿,指尖却触摸到这石壁上的凹凸不平整。
是壁画?
他沉眉凑近了看过去,那闪烁的荧光好似知晓他的心意一般,突然增大了光亮,整面壁画的光景一览无余。
第46章
“……谢谢。”
九方苍泽冷漠地朝着半空白了一眼。
回头仔细看这些壁画,却叫他心中一惊。
这上面画着的,是魔族入侵千念宗,也是他第一次和秋负雪交手的场景。
在这之前,他沉睡了三千年。
长长的弯道一眼望不到头,他顺着道路查看这些壁画,上面记录了有关他和秋负雪相识之后的所有事情。
包括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秋负雪在千念宗的修炼生活,以及他受九凶影响无法踏出的那一年。
太初在监视他们?
九方苍泽快速一一浏览壁画,然而所有的故事到了白莲凋谢那一幕后戛然而止。
他停下脚步,抬手触碰那朵褪色的花蕊。
秋负雪死了,故事也就结束了。
然而这条隧道远没有到尽头,九方苍泽的心好似被触动了一下,突然抬脚大步朝着前方跑过去。
荧光闪烁为其指引,他气喘吁吁跑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记得时间了,终于在道路的尽头,一幅巨大的壁画呈现在他眼前。
天降异象,凶灵灾难席卷世间,画面中,一块满身裂痕的石壁挡在一朵凋零的白莲前方,似要为他抵御一切苦难。
“可笑。”
嘴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九方苍泽对着这壁画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扬起拳头,一拳砸在了这面壁画上。
壁画的一角出现了些许破裂,鲜血滴滴蜿蜒而下,九方苍泽甩甩拳头上的血液,神色淡然好似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太初,你有这才华,不去民间写小话本可惜了。”
荧光安静飘浮在半空,九方苍泽继续道:“本座既能从你手中改命一次,便还会有第二次!”
说罢,他起身往回走,但是后方的道路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块巨石封住了。
机关转动的吱呀声响起,从巨石的缝隙中忽然冒出数不清的锋利箭矢。
冰冷的寒光正对着那双赤眸,九方苍泽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划了划衣袖。
“偏你还是上古神明,不过说几句就如此小气?”
箭矢齐齐转了转,有着蓄势待发的意味。
九方苍泽暗自盘算着他被扎成刺猬的可能性有多大,不情不愿嘟囔一句,“错了……”
受制于人,还是识时务些比较好。
身后突然又传来了流水声,方才那面壁画凭空消失,取而代之是那来时的瀑布。
箭矢机关给了他一丝生机,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嗖嗖嗖的射箭声接连不绝,九方苍泽慌忙跨越瀑布逃到外面,但还是有几只锋利划破衣角,肩膀和腿侧也被划出了血痕。
他摔到瀑布下方的浅水中滚了几圈,血迹将水染成了淡红色,模样颇为狼狈。
九方苍泽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爬起来,恨恨吼道:“太初你个王八蛋!”
但就在他生气的这会儿,那高耸的瀑布也消失了,他一转头,发现脚下盛开了几朵白莲,白莲下是寒冷的冰层。
寒意冻得他一个激灵,抬眼竟是已经回到了莲池之中。
在外面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被扔回了这里。
太初果然还活着。
自暴自弃爬上岸边躺着,却忽听莲池中传来几声艰难的闷哼。
“秋负雪……?”
还记得这莲池存放着秋负雪的尸身,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入了莲池深处,失落地发现原来是黎云正在给逐渐腐烂的尸身送入灵力。
是啊,尸体都烂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九方苍泽垂下眼睫,敛去眼底的情绪。
第35章 太初神怜雪
能施展出为数不多的灵气一点点被掏空,正当黎云艰难坚持之时,忽觉身后一股浑厚的力量在相助。
他诧异回头,“……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紧闭着眸子,似乎也在忍受,“凝神!”
魔气与灵气上古时期同出一源,黎云后天修道,自身存余的力量终究少一些,比不上九方苍泽这样的先天魔族。
大量的灵力进入到腐烂的尸身体内,池中莲花摇曳,残损的躯体竟一点点恢复到了本来的面貌。
黎云跪在池中让秋负雪枕在自己的臂膀上,心中却暗自庆幸九方苍泽魔族的力量被仙境压制了,不然单凭方才对方相助的那点灵力,就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九方苍泽自身灵力消耗了大半,铺天盖地的疲倦和困意袭来,但仍坚持着凑到秋负雪身边,摸起人的手看了看。
末了满意道:“比方才好看多了。”
说罢不等黎云驱赶,他便自顾自爬上了岸,找了个较为舒服的地儿躺下呼呼大睡了过去。
黎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若不是仙境不得杀戮生灵的规矩,他的剑早就将对方捅穿了。
但仙境中分明没有时间流逝才对,可是方才秋负雪的躯体却不受控制地腐烂,险些只剩了一具白骨。
黎云将脸颊贴上去蹭了蹭师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阴险的念头。
若是能设计将九方苍泽的灵力都夺过来,是不是师兄就可以醒来了。
雪色的天空逐渐黯淡,黎云淌着水来到了岸边,一阵无名风吹过,将大片的迷雾吹散,一方精致简洁的小小院落朦胧露了出来。
……
九方苍泽睡了一觉,睁眼时已是黑夜,他捂着昏沉的脑袋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这没有时间的仙境中也有黑夜。
第47章
夜晚雾气消散,视野倒是宽阔明亮了许多,他正对着不远处那昏暗的建筑起疑,却又听黎云在耗费自己的灵力了。
“尸身腐烂得如此之快,这里显然有很大的问题。”
然对方眼中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师兄,旁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九方苍泽嘲笑他的愚蠢,却还是下了莲池,慷慨施舍了自己的一份的灵力。
灵力涌出的一刹那,天地浑然变色,夜空猝然消逝天光大放。
九方苍泽神色一凛,察觉自己的灵丹正不受控制外泄力量后急忙收回了手,但已然于事无补,外界似有什么咒法一般贪婪吸食了他的灵力,转头全部融入了秋负雪的尸身。
“……你敢暗算本座!”
黎云静静描绘着师兄漂亮的眉眼,似笑非笑看着他,“是你太愚蠢罢了。”
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榨干,九方苍泽虚弱瘫倒在莲池中,口鼻呛了不少冷水。
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仙境云卷云舒,时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逝,随之一同离去的,还有灵丹内的力量。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但只有自己能听见,九方苍泽颤抖着呕出一口鲜血,也经历了一次灵丹碎裂之痛。
有了醇厚灵力的治愈,秋负雪全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那只被挖出的右眼也重新长了出来。
“咳……!”灵丹在继续流失,九方苍泽艰难爬起身,看向黎云,眼神冰冷,“你……找死!”
黎云被那双赤眸震慑一瞬,旋即恢复了镇定,抱起秋负雪上岸,九方苍泽欲要挣扎阻拦,忽然被一座从天而落的寒冰牢笼困在原地。
“真是一出好戏。”
温润儒雅的声音从浓雾掩盖着的小院中传来,男人推开院门,披散着一袭微光雪色长发,眉眼秀逸温柔,一挥衣袖便将这碍眼的白雾尽数驱散了。
九方苍泽瞪大了眸子,咬牙切齿,“太、初!”
黎云怀抱秋负雪,走到男人面前躬身行礼,“晚辈千念宗弟子黎云,见过太初上神。”
“不必多礼。”太初将黎云扶起来,从他怀中接过秋负雪,浅色眼眸中波光闪动。
他带着黎云和秋负雪回到院子里,末了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着莲池中温和笑了笑。
“苍泽,你先在里面待会儿,等我救了这孩子就放你出来。”
回应他的是九方苍泽拳打脚踢的作乱声。
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院中,只坐落着两间房,路过侧面的那一间,从敞开的门望去,隐约看见了灶台一类的东西。
太初把秋负雪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胸前剖开的伤疤已经愈合,但是其内空空如也没有灵丹的踪影。
太初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受苦了。”
愈合的伤口留下了凹凸不平,黎云望着只觉心中刺痛,“上神,不能放过九方苍泽……”
太初用指尖在秋负雪胸前绘了一朵莲,轻声道:“有些真相,还要听当事者亲口说说才行。”
温润的灵气包裹住白莲,他抬头对黎云笑道:“你先去外面守着,很快就能和师兄团聚了。”
黎云犹豫了一会儿,不太想和秋负雪分开,但正事要紧,他点头应下,“是。”
……
秋负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他重新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昏暗的密室内,满身伤痕的人赤裸着被绑在冰冷的白玉床上,四肢大敞着将每一道伤痕都看得清晰。
嘴里塞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秋负雪眼中充满了恐惧,眸中映出的人影越来越近。
“……你太脏了。”
那人失望地摇摇头,亮出匕首轻晃过皮肤的每一寸角落。
“但是勉强可用。”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那人将锋利的匕首移到了胸膛,手腕转动剖开碍事的皮肤。
“唔……呜呜……!”
秋负雪挣扎几下,忽觉温热的液体从前胸流了出来。
那人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两手沾满了鲜血,将秋负雪的墨发拽起。
“你看,心还在跳。”
秋负雪被迫低头,只见自己胸膛血淋淋地大敞着,残破的灵丹奄奄一息亮着光辉,一旁那颗滚烫的心脏还在跳动。
“呜……”
原来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跳停止,是这种感觉。
第36章 莲绽真凶现
梦境是黑白血色交织,就如同他悲惨的人生。
从秋负雪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落入一场骗局当中。
神识回笼,周身都是暖的,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喘息,却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一睁眼,还在那间恐怖的密室中,反复经历死亡的痛苦。
“师兄……?”
黎云留心着秋负雪的动静,他眸子闪了闪,看到人好像动了一下,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秋负雪听到他的声音,呼吸停滞了一瞬,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竟是淡红色的。
“阿云……”
“师兄!你终于醒了!”黎云猛地扑在了他身上,呜咽着哭了起来。
秋负雪对着怀中人手足无措,最后只得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
这时他才注意到,床边还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着素净的衣衫,白发披散着,周身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凡人。
第48章
太初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去院子里取了一盘点心和一壶茶,待到黎云哭够了,才叫他将前因后果告诉了秋负雪。
秋负雪手捧着太初递过来的热茶,一时间思绪万千,各种滋味都堵在心口说不出。
太初极爱凡尘美味,却又害怕不能经常吃到,便特地去学了一手好厨艺,想吃什么自己做。
“这茶并非花露所泡,不过凡间井水,你尝尝。”
秋负雪低头看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喝完了也并无异样。
他垂下眸子,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语气失落,“果然都是假的……”
“师兄?”黎云不明所以,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秋负雪抬头看了黎云一眼,好在他还剩一个可以信赖之人。
“阿云。”秋负雪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我其实……是被原栎天所害。”
“什么?!”
黎云震惊,太初却早有预料,静静等待秋负雪讲完。
“原栎天隐瞒我的身世,不让食人间五谷水源,表面是为了我的至纯灵体着想,实则……我只是他培养供自己修炼的炉鼎罢了……”
“我被抓去魔界那日,他本想下了灭灵台后,就将我剖丹融合做炉鼎,再对外宣扬我重伤身亡的消息,却不想被九方苍泽扰乱了计划。”
“这些年,他让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拼命去完成,从不出一点儿差错,斩杀妖魔得到的好处也尽数捧到了他面前。”
“我的恩情已还……从此以后,我不再千念宗弟子,他也不再是我师父了……”
黎云听罢脑海中混乱不堪,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到,对他们恩重如山的师父,竟然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孩子,你说错了。”这一会儿的工夫,太初已经吃完了一块点心,擦干净手上的碎屑,“原栎天不再是你的师父,但千念宗是你的。”
“上神?”秋负雪朝着太初投去目光。
生命消逝之前,原栎天曾亲口告诉他,他所诞生的白莲乃是太初上神亲手种下,根本不是凭空降临在千念宗的。同时这也预示着,他的灵体和太初一定有什么联系。
太初望向窗外,扬起笑容挥了挥手,莲池中九方苍泽挣扎累了,负气盘腿坐在水中,秋负雪也随着看去,但很快就移回了目光。
“三千年前,苍泽难掩杀戮暴虐的天性,我和他打了一架,那场战役你们应当都听说过。”
“是,长老在课上有讲。”
黎云心虚别过头,他自恃天赋,那些枯燥的课能逃的都逃了。
太初抬手摸了摸黎云的脑袋,继续道:“那一战过后我便陨了,苍泽也陷入了沉睡,如今我不过是游荡在世间的一抹残魂,勉强支撑起了这处仙境。”
“但在我陨落前,预感日后九凶一定会再次出世增添麻烦,便在雪寒山上种了一株白莲,待那一天真的到了,白莲自会盛开护佑生灵。”
秋负雪不确定道:“上神所说,是我……?”
太初点头,“不只是千念宗,整个雪寒山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既然你不认原栎天这个师父,也是时候将他赶下来了。”
说着他侧眸看向黎云,那双眸子一直是笑眯眯的,却平白叫人觉得敬畏。
黎云马上道:“师兄如何我便如何,从今往后我再不会离开师兄半步。”
秋负雪听罢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捏了捏黎云的脸颊,“阿云长大了,也长高了。”
气氛活跃起来,太初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便这样,你们先在此休息些日子,待负雪修为完全恢复再离开,外面肯定有一堆事情等着解决。”
秋负雪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点点头,虽然原栎天给他绑上的枷锁挣脱了,但是该有的责任他还是会尽到。
经历了痛入骨髓的磨难、背叛和欺骗,至少还有人坚定陪在身边。
太初将点心塞到秋负雪手中,“先吃着,我去看看苍泽。”
提到他,秋负雪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屋里有一面铜镜,他看到自己的眸子添了一抹红。
黎云没有明说那些帮助他恢复肉身的灵力是哪来的,但看这双眸子他也猜得到。
“师兄。”黎云坐到秋负雪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阿云保护你。”
秋负雪回抱住这个已经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师弟,“谢谢你。”
九方苍泽被从冰牢中放了出来,他爬上岸边第一件事便是冲着太初动手,然而对方只是眨眨眼睛,他就被迫跪倒在地。
秋负雪和黎云刚从屋里出来,远远就望见九方苍泽给他们行了个大礼。
太初无奈失笑,“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小心?”
一边说着,他躬身将九方苍泽扶了起来。
九方苍泽无言以对,心口像堵了石头一样憋闷。
黎云走了过来,冷冷看着他,“上神,虽然杀害师兄的凶手不是他,但他对师兄做的那些事做不了假!”
言外之意还是想让太初处置了九方苍泽。
太初点头示意,接着让秋负雪将手腕露出,上方环绕着一对咒印,是刻在他骨头上的金丝囚笼印,只要白骨还在就无法摆脱。
“苍泽,你把这个解了。”
“解不了!”回答得干脆利落。
黎云气不过当场就要拔剑,却被太初拦下。
第49章
“既然解不了,那我便只能让负雪通过这东西制约你了。”
太初轻轻握住了秋负雪的手腕,后者只觉一股温热之感,接着便看见九方苍泽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模样十分痛苦。
片刻后,太初从九方苍泽体内逼出了数滴心头血,将其凝成颗颗圆珠,用红线穿了戴在秋负雪腕间。
“这是好东西,有益于你日后修行,戴着别弄丢了。”
第37章 心悔情难耐
素净的院落支起一方小桌,太初挽起衣袖下厨做了一桌美味,解了秋负雪这么多年几乎没吃过东西的馋虫。
爱吃这一点,秋负雪和太初几乎是一脉相承,黎云倒是没多大兴趣,全程下来都在给师兄夹菜。
看着盘中碧绿的青菜,他不禁疑惑,“上神,您不通外界,哪来这些新鲜食材?”
“菜是我自己种的。”太初颇为自豪,“至于肉食……”
这时,一只雪白的仙鹿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太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
秋负雪和黎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碗里的该不会是……
太初笑出了声,“我幻了一片捕猎场,肉食都是仙鹿打猎带回来的。”
一头鹿打猎,听起来稀罕,但放在这仙境之中,倒也不足为奇了。
秋负雪吃饱了放下碗筷,欣赏着这头漂亮的鹿儿,毫不遮掩眼中的喜爱,“这鹿看起来十分有灵气。”
感受到他的视线,仙鹿晃了晃耳朵,接着便朝躺在树下的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九方苍泽被迫“自愿”祭了不少心头血,元气大耗,方才太初叫他过去吃饭也不肯,固执坐在树下生闷气。
仙鹿过去顶顶他的胳膊,被烦躁推开。
这一幕尽数落在秋负雪眼中,他默不作声挪开目光,压下心中疑虑。
黎云在小院中用幻术造了一间屋子,供他和师兄休息,太初查验过后便将人带了出去,对他的幻术指点一二,有朝一日定能登峰造极。
仙鹿跑到莲池边卧着小憩,院子里只剩九方苍泽和秋负雪了。
秋负雪砍了一根灵木,倚坐在门前认真用匕首削着,好似在做什么东西。
九方苍泽气够了,调转了方向,自树后探出头来,悄悄打量着那恬静的人儿。
对方垂着眸子,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从前他的眸子太淡了,淡得几乎不近人情,如今增了一抹红,平添了不少艳丽。
九方苍泽搓了搓手指,总感觉他比以前更漂亮了。
秋负雪早就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但他不想理会,生死一遭走过来,他才明白,如果不为了自己而活,更不会有人将他的性命当回事。
一把木剑在手中逐渐成型,九方苍泽看得心痒,终于按捺不住,厚脸皮凑了过来。
“老家伙藏了不少利器名剑,去要一把便是。”
秋负雪打磨着手中的木剑,头也不抬,“名剑认主,它们生了灵,不是我一时半刻能驾驭的。”
他的本命剑原本是焚玉,但焚玉碎了,日后还须得寻一把趁手的武器,但这类东西都是讲究个机缘,强求不来。
提到这儿,九方苍泽也记起来了焚玉是如何断的,他掩饰性咳嗽一声,“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
秋负雪将木剑举起来,观察不足之处,随口道:“上神为我安排了一场试炼,待试炼过了,我们便走。”
“我们……?”九方苍泽声音中隐约透露着一丝期待。
“我,和阿云。”秋负雪故意加重了这几个字,起身回了屋中。
九方苍泽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欲要继续追进去,却被凭空抵在脖颈上的利刃止住了脚步。
“离我师兄远点!”
房门砰的一声被合上,带起的疾风吹动了几缕散落的发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九方苍泽接连经历了魔生最狼狈的时刻。
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回头一看是太初那张笑盈盈的脸,“喜欢?”
九方苍泽冷漠退开,“与你何干?”
“自然和我有关系。”太初缓缓展开手中的一柄折扇,扇端镶嵌着玄铁祥云纹。
“负雪是我亲手种下的,你也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我得为你们两个的未来负责。”
九方苍泽眸色阴沉,靠近太初语气不善道:“待本座出去,就砸了你这幻化的地界,让你彻底消失在世间……呃!”
话音未落,太初就抬手用折扇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九方苍泽吃痛,捂着头缓了半天。
太初苦恼扶额,“你这孩子杀心还是这么重,是该来个人管教。”
说罢他敲了敲屋门,扬声道:“负雪,让这家伙吃些苦头。”
听到太初的声音,秋负雪打开门,与九方苍泽对视一瞬。
接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就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九方苍泽跪倒在地,眉头紧锁,“太、初……你你卑鄙!”
他不肯解金丝囚笼印,太初便换了个法子,让咒印的力量反向运作,只要秋负雪想,便可通过腕间的咒印让他痛不欲生。
太初到底是上古神明,即便陨落只剩一抹残魂,所掌控的力量还是深不见底。
休养了一些时候,太初一边教导黎云的幻术,一边传授秋负雪一些功法,秋负雪生来便是仙,不过点拨一二,便能熟练自如地将仙境中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第50章
太初满意他成长的速度如此之快,再回头瞧瞧某个好吃懒做只会跟仙鹿打架的魔头,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飞溅的瀑布前,面容姣好的人儿挥舞着木剑,身姿灵动,墨发间的一根银色发带随着动作摇晃。
黎云站在一旁看着,目光柔和。
太初赶忙回院子里拍拍那个不争气的,“你不是最喜欢强取豪夺?现在怎么不去抢了?”
九方苍泽眯起眼睛,耳边哗哗的流水声让他心烦意乱,“不稀罕!你究竟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他最了解太初,表面上看着温温柔柔,实则一肚子坏水,任何事听他的都要倒大霉。
“不稀罕?”太初失笑,“凶灵作恶,负雪身上担着重任,那你急着出去又是为何?给他添乱?”
“既然不稀罕就别出去了,套上犁留在这儿给我耕地吧。”
“……你!”
不管是真刀实枪还是打嘴炮,九方苍泽从来都没有赢过太初。
这时秋负雪收起剑,和黎云走了过来,“上神,我们准备好了,试炼可以开始。”
太初点点头,阴恻恻地瞥了九方苍泽一眼,“这里还有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你们若不嫌弃,可以一并带上。”
“嫌弃。”黎云立马开口拒绝。
第38章 壁中九凶藏
虽然极不情愿,但在太初的“力荐”之下,秋负雪还是带上了那个拖油瓶。
三人站在瀑布前,迎着水流走了进去。
刹那间周身场景变换,明亮的光泽消失,四面漆黑一片。
秋负雪点燃了荧火,照亮了挡在面前的这块巨石。
黎云拉着秋负雪往一旁靠了靠,与九方苍泽划出了明确的界限。
九方苍泽抱臂白了他一眼。
“这是……‘看门石’?”秋负雪抚摸着面前的巨石,手感十分熟悉。
九方苍泽闻言挑眉,“好奇怪的叫法。”
“十五告诉我的。”秋负雪淡淡道。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九方苍泽扯了扯嘴角,“这就是块石头,没有别的名字,老家伙把我们送到月影壁的幻境中来了。”
“上神的幻境比你的真实得多。”秋负雪手挽木剑,一剑插在石头上,轻而易举便将这块看门石击碎。
九方苍泽侧头看着他,回到了根源之地,对方的修为突飞猛进,相信千百年后定能与太初比肩,到那时候,自己可就真治不过了。
“再乱看就挖了你的眼!”黎云突然挡在秋负雪身前,扰乱了他的视线。
九方苍泽不悦皱起眉,让他跟着黎云心里本来就憋了一口气,双方正要起冲突,秋负雪拉住了黎云,“阿云,别理他,我们走。”
前路宽阔,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待到他们走远了些,九方苍泽才抬脚跟了上去。
秋负雪脑后系着的发带,尾端摇摇晃晃,一只雪白的小兔在其中若隐若现。
上面有黎云的灵气,九方苍泽看后不屑挪开了眼睛。
兔子吃植物,秋负雪若久和他在一起,只怕哪日会被一口吞了。
往常九方苍泽脑海中从来不会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秋负雪占有欲是有些深了,可那些勉强能称为“喜欢”的感情,都是基于自己可以掌握全局的情况下。
他不喜欢受制于人,更不喜欢身处下位的感情。
“小心!”
正胡思乱想着,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觉有一道疾风贴着脸颊划过。
木剑脱手而出,将突然袭来的鳞片紧紧插进了黄沙之中。
九方苍泽摸了一把侧脸,有些许鲜红,也不知是被鳞片所伤还是秋负雪故意的。
一击未中,魔化一半白骨的鲛人从沙尘下钻出来,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黎云被对方丑到了眼睛,“师兄,你不是说见到的鲛人特别漂亮吗?”
“确实很漂亮。”秋负雪将木剑捡了回来,准备迎敌。
九方苍泽两手空空,横江又唤不出来,便只能站在旁边看戏,而且他本来也没打算帮忙。
“说你单纯好骗,鲛人原本的面目就是这样。”
太初准备的试炼难度不大,秋负雪对战鲛人时还有空隙跟九方苍泽讲话,“你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九凶到底有哪些。”
九方苍泽耍无赖,“想知道?跟本座回去成亲就告诉你。”
“唰”的一声,脚边扫过一道剑气,他面色不惊,脚下本能倒退两步。
“臭不要脸!”黎云怒目而视,手下揍鲛人的力道也更狠了。
鲛人很快被解决,秋负雪甩干剑上的血迹,“若是在月影壁内,后面的凶灵一定更难对付,阿云你要小心。”
“那我呢?”九方苍泽拔下几片鲛人鳞抛在手里玩弄,“秋负雪,我们都洞房多少次了,你得为你夫君着想……呃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倒在地上,唇边溢出一缕鲜血,双手紧紧抓挠着胸口。
秋负雪垂着手,眼底是说不尽的厌恶。
他恶心这种事,尤其是将军府那一夜。
后面陆续出现了几个凶灵,但令人不解的是,除了羽蝶和劫云以外,其他凶灵都是以没有形状的阴影出现。
他还是没能知道其余的九凶是什么。
一把木剑挥舞地凌厉生风,凶灵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秋负雪数了数,加上外面的看门石也才八个,还有一个凶灵未曾现身。
第51章
“这不是凑齐九个了嘛。”黎云朝着躺在地上打滚的九方苍泽扬了扬下巴。
他如今身形比秋负雪高出许些,便伸出胳膊揽着师兄的肩膀,动作亲昵。
后者无奈拍了拍他的手,却并未脱离,“也是,加上这魔头倒正好九个。”
这片沙漠的尽头是一轮火红的落日,秋负雪眼睛晃了晃,月影壁中实在藏着太多谜题,但太初选择不告诉他,却又叫他进入这幻境提前熟悉,肯定是有原因的。
淡红色的桃花眸垂下,秋负雪自言自语,“或许这月影壁的天地,本就为一凶。”
“什么?”他声音极小,黎云没听清。
“没什么。”秋负雪摇头笑了笑。
他走到九方苍泽面前,晃了晃腕上的心头血,“魔尊,剖心的滋味如何?”
九方苍泽气喘吁吁地趴着抬头仰视,落日为眼前人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亮,漂亮得叫人舍不得触碰。
“……不如何。”他忽然笑了起来,“但能博美人一笑,本座搭上这条命也值了。”
“恬不知耻。”
秋负雪再次见识到了他的厚脸皮,使劲踹了他几脚,誓要将在魔界受的委屈讨回来。
九方苍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竟然裹着黄沙翻了个身,仰躺着四肢大张,任由这人在自己身上泄气。
他忽然开口道:“阿雪,既然你不愿意嫁到青溟宫,不如就娶了我,回你千念宗。”
秋负雪被他这亲昵的称呼叫得浑身发麻,脸色沉得跟锅底一般黑,“千念宗不收心术不正者,且你的下场,自有上神发落。”
九方苍泽歪头想了想,“不要那老东西,我听你的,你若让我去耕地,我现在就套上犁耕给你看。”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黎云那眼神好像是在看傻子,他眼中怀疑对方的灵丹连着脑子。
漫天风沙席卷而来,幻境消失。
太初在院中倚靠着仙鹿,认真啃水果,注意到出现的几人后微微一愣。
“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负雪修炼的进步很大嘛。”
秋负雪收起木剑,恭敬走到太初面前行礼,“上神,负雪承您的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太初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笑道:“你想报答我,就等解决了九凶,多带些凡尘新鲜美味回来。”
说罢他来到九方苍泽旁边,后者还保持着在幻境中躺着的姿势。
“苍泽这是没休息好,稀里糊涂站到了九凶那一边,被负雪给揍了?”
九方苍泽嘁了一声,闭上眼睛,“管得真多。”
第39章 千念莲新生
昏暗的厅堂内,周围门窗紧闭着,血迹遍布的地面映射出寒冷的光芒。
一个浑身溃烂的人躺在地上挣扎着,胸前血肉被双手抓挠去了一半,口鼻溢出鲜血的同时挟着一道道暗红色的魔气。
厅门轻响,外面的光照进来,拉长了来者的影子,而后又关上。
“负雪……你来了……”
嘶哑的声音响起,地上那已经算不得是人了,更多像长了四肢的怪物。
秋负雪看着他,浅红色的眸子充满了冷漠,“你夺了灵丹却没有灵体,身体已经被魔气腐蚀了。”
“咳咳咳……”原栎天艰难挪动身子,在原地留下一滩恶心的脓水,“是啊,为师失策……”
“你不是我师父。”秋负雪打断了他的话。
原栎天怔了一下,即将掉落的眼珠努力看清面前这个人影,忽然,他放声大笑。
“秋负雪!我给了你名字,给了你存在和活下去的意义,现在你要叛出师门、欺师灭祖?”
秋负雪将那把木剑横到身前,双指并拢划过尚未真正染血的剑刃,“即将叛出师门的人,是你。”
这些时日原栎天饱受魔气入体的折磨,神志已然恍惚不清,方才还平静着,现在却变得异常激动。
他猛地爬起来,声嘶力竭,“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要如何跟千念宗解释?!”
“你既然知道我来了,想必是有门人通风报信,但你放心,勾结魔族反被魔气反噬,总归也活不长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你是怎么死的。”
原栎天神情呆滞,似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哈哈哈哈……秋负雪啊秋负雪,你的心变坏了,从前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些。”
秋负雪沉下眉头,“善恶阴阳平衡,我不行恶,总会有人教我。”
说罢,他扬起长剑,抵着原栎天的脑袋,“原宗主,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木剑虽没有真剑那般削铁如泥的锋利,但在主人的日夜打磨下,生生斩断一个人的头颅轻而易举。
原栎天睁大了双眼,两颗黑色的眼球即将脱离而出,断首的身体抽搐一瞬后便没了生息。
也不知是真的死不瞑目,还是眼睛闭不上了。
断气的躯体很快被魔气包围,不消一会儿便只剩了一具白骨。
秋负雪甩干剑上的鲜血,但有少许红色渗入了木头纹理,倒也为单调添了景色。
他推门而出,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
大殿外,整个千念宗的弟子都在石阶下等候。
原栎天谎称病重闭门不出多日,但门外缭绕着的魔气却叫人无法忽视,有不少弟子担心宗主安危欲破门查看,却被诸位长老严厉斥责了一顿。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秋负雪回来了,还有曾经的宗门幻术奇才黎云,在看见他们身影的那一刻,众弟子好似也看到了宗门未来的希望。
第52章
秋负雪居高临下扫视着众人,人群中三位长老在,少了东则的身影。
这场针对他计划了二十多年的阴谋,幕后黑手有哪几位已经很明确了。
“诸位,暗害宗主的邪魔已伏诛。”
此话一出,熙攘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听出了这话中之意。
宗主已经遇害了。
秋负雪波澜不惊,继续道:“宗主已魂归,并传位于我,日后将由我来主持千念宗大局。”
众人互相对视,小声讨论了起来,好像谁当宗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而除却东则以外的三位长老,虽然没有实际插手这件事,却都是知情者,他们个个面色沉重,看着事情往一个不利的方向发展,怀揣着真相却又不敢说出来。
“一派胡言!”
突然,一声怒斥越过了小声的喧闹,显得格外清晰。
东则浑身散发着魔气,皮肉紧紧包裹在衣服之下,姿态十分不自然爬上石阶,冲到秋负雪面前。
他大声质问道:“秋负雪已经死了,你到底什么鬼东西!”
秋负雪巍然不动,斜着眸子瞥了他一眼,不作辩解,淡淡道:“东则长老,你入魔了。”
东则伸手一把拽住秋负雪的衣领,然而还未触碰到,那只手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捂着手,当着千念宗所有人的面,口不择言大喊,“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与那魔头苟合!我又怎会受灵丹魔气影响?!!”
众人听罢齐抽了一口气。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秋负雪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眼神冷得仿若在看一具尸体,“入魔后疯癫实属正常,但是长老,为了宗门以后的安危,您还须得牺牲一下。”
东则陪着原栎天算计了二十多年,不甘最后功亏一篑,还落得个如此下场。
他面露凶狠,赶在秋负雪拔剑之前抢先动手。
唰的一声,冰冷的剑光闪过,只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人被拦腰斩断,浑浊的魔气顷刻包围了躯体。
黎云站在秋负雪身旁,将滴血的长剑举起供众人过目。
“邪魔作恶,罪不容诛!”
对抗妖魔是千念宗立宗以来的使命,东则的身躯和原栎天的一样片刻便被腐蚀成了一具白骨,外泄的魔气飘至空中被宗门结界净化。
看到这一幕,石阶下不知哪位弟子率先弃了剑,跪地行礼道:“参见宗主!”
众人效仿,一时间利刃落了满地,被句句气势的声音盖了过去。
“参见宗主!”
“参见宗主!”
……
深夜,烛火摇曳,秋负雪坐在案几旁,尽心尽力处理着原栎天留下的烂摊子。
他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忽听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吵闹。
“……你不能进去!”
房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蛮横闯了进来,守门的弟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极力阻拦。
九方苍泽走到案几旁,将公务文书推到一边,直接坐了上去,活像一个闹事的地痞流氓。
“秋宗主,这么晚了还在操劳,要不要本座陪你放松一会儿?”
烛光在秋负雪眼眸中映照出一抹光亮,他无奈叹了口气,对那守门弟子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第40章 煞影现宗门
秋负雪嫌弃推了一掌九方苍泽的腰,将他从案几上赶了下去,威胁道:“九方苍泽!这里是千念宗,你若是再这般没个正形,我就将你送回魔界!”
对方不以为意,“放虎归山?”
秋负雪没好气,“是虎还是丧家犬,你自己清楚。”
魔界有那么多邪魔觊觎着魔尊之位,九方苍泽修为尽失,倘若这个时候回去,只怕会被那群杀虐心重的撕成碎片。
除了煞影,手下那群魔将没一个真正忠心,不过是畏惧他的力量罢了。
离开仙境之前,九方苍泽不愿继续留下供太初折腾,也不能返回魔界,于是跟着秋负雪回千念宗倒成了最好的去处。
太初总是有意无意把九方苍泽往自己身边送,秋负雪“盛情难却”,又没那么多的嗜虐心,如今看见魔头心里就憋闷。
“阿雪你不能这么残忍。”九方苍泽说着,就要去摸对方搭在案几上的手,“给我个机会,重新追你一次好不好?”
“啪——!”
清脆的声响过后,九方苍泽摸着被揍得通红的爪子,满脸委屈。
白莲生性冷淡,除却信赖者,极其厌恶旁人触碰,从前身不由己也就算了,如今这个不长眼的还想占便宜。
“滚出去!不然就去幽居关禁闭!”
现下仙魔两界的局势算得上勉强稳定,在九方苍泽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之前,秋负雪暂时不是很想打破这种平衡。
新的魔尊诞生,定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将不着调的家伙赶了出去,秋负雪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起身松松筋骨准备入睡。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又来了。
但起码这次,他没有两手空空,是提着礼物来的。
“来,趁热吃!”
九方苍泽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摆在秋负雪面前。
各类美味的小食热腾腾的,冒着诱人的气味。
打小缺吃的白莲抗拒不了任何食物。
九方苍泽看着对方动容,偷偷弯起一抹得逞的轻笑,“山下还有几家铺子没关门,能买的都给你买回来了。”
第53章
秋负雪不饿,但并不影响他满足口舌之欲。
端着架子坐回了案前,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哪来的钱?”
九方苍泽舔了舔唇瓣,低沉的嗓音有些不自在,“你们千念宗守卫太松懈,我不过顺手牵羊罢了。”
就是不知道哪位弟子回去后发现自己钱袋子丢了,会不会伤心一整晚。
秋负雪额角抽疼,“下不为例!”
对方一点儿也不诚恳道:“仙君教训的是!”
食物都是买得顺口的,秋负雪吃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往常这些东西,都是被九方苍泽抱着坐在腿上吃。
心里一股无名火燃烧,他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将人和吃剩的饭一并赶了出去。
根本没有吃饱饭不认人的愧疚。
第二日清晨,秋负雪从睡梦中醒来,如缎子般的墨发从肩头滑落,他抓起枕边的发带,抬手扎了上去。
这发带还是黎云送的那条,他对情感认知浅薄,但内心却下意识觉得,如果不出意外,以后自己肯定会和阿云长久走下去的。
抛下所剩无几的公务,他穿戴整齐,打算下山调查落日城中出没的劫云。
自己被原栎天扔进乱葬岗以后,根据黎云和九方苍泽的描述,定然就是劫云将他们引了过去。
太初上神让他早日解决九凶,除了被九方苍泽杀死的那两个,其余应当都被封在月影壁内,劫云刚好有送他们进入月影壁的能力。
此刻正值清晨,山路上来往的弟子甚少,偶有几个,见到秋负雪行礼后也是快步离开,看起来都很害怕他们曾经的大师兄,现在的新任宗主。
秋负雪默默叹气,觉得是他回来的那日下马威给大了。
山下不知何时长了些翠绿色的藤蔓,行色匆匆的人瞥了一眼,不多在意。
然而就在走到山体拐角时,冷冽的剑意利落斩断了蜿蜒在头顶的翠绿,秋负雪冷冷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啧。”仑灵从暗处跳了出来,神情有些失望,“小美人变凶了,或者现在应该称你为……秋宗主?”
秋负雪收起木剑,“你来做什么?”
仑灵抵着拳头轻咳,“当然是来接我家尊上回去。”
秋负雪凝眉,他刚刚接任宗主不久,活着的三位长老皆被以各种理由逼退了位,眼下没有几个可用的心腹,是以他隐瞒了九方苍泽的身份,掩盖了他身上的魔气才放其入千念宗。
宗门内没有其他弟子见过魔尊的真容,仑灵又是从何得知九方苍泽在他这儿的。
怀着满心疑虑,秋负雪闪了闪眸子,“千念宗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仑灵也预料到他不肯轻易放人,“什么条件,或者我陪你打一架?”
秋负雪忽然缓了脸色,唇角扯动露出一个笑容,“仑灵,你先前在魔界帮过我不少,我也不多为难你。”
说着,他凑近对方,低声轻语了几句。
“这交易可还划算?”
“唉……”仑灵为难地摸摸后脑勺,“这么麻烦,要不还是让尊上入赘你们宗门吧。”
秋负雪冷笑,“来都来了,怎么好意思让你空手回去,既然你不答应,我这就回去派人把九方苍泽一块一块运下来,你带回去自己拼。”
不知是不是受到某个魔头的影响,素来冰清玉洁的白莲也染上了一丝邪性。
为了不让尊上遭受碎尸的痛苦,仑灵不得不仗义踏进了准备好的陷阱里。
“……我答应便是,但你得保证把尊上完整还给我。”
“自然。”秋负雪正色。
翠色藤蔓撤离,仑灵离去之时,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看来魔界的腥风血雨已经起了。
免了奔波一趟,秋负雪转身回了宗门,前脚刚踏进去,一只大块头就飞扑了上来。
他敏捷闪身躲过,木剑横起在膝弯处一敲,对方便狼狈地跪在了地上。
“宗门规矩森严,嬉笑打闹也要分时辰,在这儿跪着。”
九方苍泽不认罚,但雪白的腕间串珠晃动,剧痛传来他又跌跪在地。
“呃!错了……错了!饶了我!”
秋负雪不悦轻哼,木剑拍打在对方肩膀上,“跪好!三个时辰后起来。”
第41章 红果破情关
九方苍泽在山门前跪了三个时辰,奈何他皮糙肉厚,脸皮也厚,起来便一瘸一拐摸到了宗主房间。
许是秋负雪不堪其扰,将守门的弟子都换了一批,这次他想进去,可没上回那样轻易了。
拖着一双麻木的腿被赶离了门前,九方苍泽暗暗将这几人的仇记下,转身又去了幽静的后峰。
屋内,黎云协助师兄处理公务,同时将九方苍泽的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
“不能再放任他这么下去,迟早将宗门闹得乌烟瘴气。”
秋负雪摇摇头,“尚未听闻魔界那边有什么动静,虽然这种平衡迟早会被打破,但绝对不能由我们。”
这种情况下,等待被动要比主动出击安全得多。
在他们得到月影壁之前,至少得保证九方苍泽性命无忧。
黎云将处理完的文书分类放置整齐,抬眼打量着秋负雪的侧脸,后者气色看起来远不如在仙境时,“师兄操劳了。”
秋负雪温和一笑,“在其位谋其事,我既接了这个担子,就该如此。”
第54章
在黎云印象中,师兄一直是冰冷的,冷得叫人退却三尺,对他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师兄,喜欢竭尽所能将得到的一切都献给对方。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如今他成为了师兄最为亲近和信赖之人。
手头的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黎云悄悄弯了腰,缓缓靠在了秋负雪肩上。
“师兄,过几日的弟子大选已经安排好了,但东则他们残余了一些势力,宗门各分座须得重新整合。”
千念宗根基深厚,近年来又因着秋负雪坐镇,位列各大仙门之首。
弟子大选每十年举行一次,但现在距上次大选不足十年,做出这个决定,一来是因为先前秋负雪被魔族所抓,还有原栎天堕魔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千念宗仙门之首的地位岌岌可危;二来是彻底铲除原栎天的势力后,宗门弟子少了将近一半,急需补充新的血液。
秋负雪想要带着千念宗重回巅峰,一日比一日忙碌都是不可避免的。
“你做事我放心。”秋负雪垂首,悉心将人的碎发别至耳后,“若是没有阿云,师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能回到仙境初始之地,得了太初上神相助,全靠黎云。
黎云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突然想起来,“师兄的情关可还未破?”
秋负雪听罢一愣,捂着心口的位置,吞吞吐吐,“我……自沉睡苏醒后,便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这就麻烦了。
许是已经破了,但他不自知。
黎云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他不希望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得了师兄的情。
“师兄至纯灵体,总比我们这些凡身特殊些,没准休养几日就好了。”
“阿云说得是。”
秋负雪点头,有意结束这个话题。
纤长的眼睫扇动,黎云看得痴了,竟直接伸手碰了碰,随后又被对方眼角的美人痣吸引了过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么亲昵的动作,秋负雪不觉厌烦,倒是觉得有些幼稚。
他轻笑,“阿云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顽皮?”
黎云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以后,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绯红,“师兄太好看了……”
“砰——!”
突然,房门被用力踹开,随之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阿雪!刚摘的果子,可甜了,来尝尝!”
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秋负雪捏断了手中的狼毫。
黎云嗖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九方苍泽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讨厌人在,他目光蔑视,侧身让对方看清门前倒地的守卫。
地上散布着几个碎裂的果子,九方苍泽仅仅用这点东西,就将人全部放倒了。
“宗主!他耍阴招!”守门弟子从地上爬起来,不甘控诉。
秋负雪按了按抽疼的额角,摆手示意他们把门关上。
接着,对发间还插着草叶的某魔冷了脸,“三个时辰还没跪够?”
九方苍泽怀抱一堆果子,使劲摇摇头,后觉不对又点头,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黎云面露阴险,“后峰是禁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犯者按宗门规矩处置。”
“本座又不是千念宗弟子,那些条条框框拘束不了。”
九方苍泽不以为意,将果子按照从大到小,在案几上排好,完事自豪地拍拍手。
秋负雪扫过这一排红彤彤的小果,“凡入我千念宗境内,就得按规矩来。”
“阿雪……”九方苍泽没样子趴在案上,狭长的丹凤眼竟看出了几分无辜。
他转移话题道:“阿雪,我听说宗门大选开幕在即,你看我这资质如何?”
“你想如何?”
秋负雪将断掉的狼毫扔到一旁,溅出的墨汁刚好滴到了九方苍泽脸上。
后者好似没感觉到自己脸上沾了墨,“让我拜入你的门下,日后唤你一声师尊,可好?”
“不好。”秋负雪冷漠拒绝,“本次大选我不收弟子,且千念宗也不收心术不正的弟子。”
“啧,瞧你说的,我一心向着你,何来心术不正?”
“那不妨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黎云忍耐够了,用剑鞘将人从案几上赶了下去。
冷硬的剑鞘毫不留情拍打在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痕。
九方苍泽吃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本座不敢?”
修长白皙的手指戳弄着鲜艳的红果,秋负雪另一只手托着腮,静静等到那二人最为剑拔弩张时,摸了摸腕间的心头血。
九方苍泽颓然跪倒在地,心口像是被利刃插进去反复搅弄一样疼,喉头鲜血上涌,阵阵腥甜。
秋负雪拍拍衣摆起身,走到面前垂眸看着他,“九方苍泽擅闯禁地,幽居禁闭三日。”
九方苍泽蜷伏在地上呻吟,血迹沾了嘴角衣襟,感觉到身前人的气息,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爬了起来。
“阿雪……”他扬起一张脏兮兮的脸,伸出手去抓那片干净无瑕的衣摆,“如果,我的痛苦能减轻你心中的怨恨……我甘之如饴……”
秋负雪抬脚走开,那只手落了空,衣摆却轻扫过了对方脑后,“你不配。”
第42章 大选蒙冤屈
三日后,秋负雪还是在报名大选的名单中见到了九方苍泽的名字。
“川泽”,一介散修。
他将对方带回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便是用了这个名字。
第55章
“他还真妄想当师兄的徒弟不成?”黎云指尖划过泽字,用了些力气,留下了一道浅印。
秋负雪淡然,“选拔的规矩定在我们手中,到时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便是。”
大选在即,雪寒山下的落日城分外热闹,许多修士慕名而来,即便有些过了拜师的年纪,也想来图个参与感。
那日九方苍泽进了幽居,才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他被好一番折腾,受了不少皮肉伤才被灰头土脸地放出来。
灵丹被损,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就慢,好在落日城中鱼<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dragon.html target=_blank >龙</a>混杂,他这模样没引起多少修士注意,倒是偶尔有几个小姑娘,脸颊通红朝他投来了羞涩的目光。
他的样貌极好,但目前为止,心应该只属于一人的。
修为没了,上位者是气势却还在,九方苍泽仅是瞥了几个小姑娘一眼,便将人给吓跑了。
他不屑回眸,突然一袭熟悉的白色衣袖闯入了眼眸中。
“阿雪!你怎么来了?”
木剑配上剑鞘,秋负雪收剑的那一刹那,九方苍泽敏锐察觉到了剑尖的一抹红色,携着几缕魔气。
“路过。”
“路过?”九方苍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难道不是阿雪担心我的安危……”
说着,那只爪子就蠢蠢欲动。
秋负雪眼底闪过警告,“顺便解决了一些闲杂,也可以解决你。”
鲜红的串珠自衣袖下露了出来,回想起那不好的感受,九方苍泽识趣退了退,“那些杂碎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叫他们跟着便是。”
但秋负雪不这么想,九方苍泽刚下山几个时辰,就将那些人引来了,可见那边到底有多着急探得底细。
人群中闪过一道可疑的身影,秋负雪觉察,用剑鞘推开九方苍泽,进入人群追了上去。
……
一切准备就绪,大选开始。
来者个个摩拳擦掌,兴致勃勃,但仅在山门下,就有一大半不合格者被淘汰了出去。
第一日秋负雪没有露面,黎云坐在高台上看着,九方苍泽虽然失了修为,但武功不减,凭着那残缺不全的灵丹竟也过了两关筛选。
拳头攥紧,黎云不悦地注视着下方那道骁勇的身影,不管出于什么方面,他都不能让九方苍泽一帆风顺。
这时他想起了师兄所说,规矩掌握在他们手中。
黎云倚靠在椅背上,唤来了一名弟子,指着人群中那道夺目的身影,“关卡这么难,他却过得如此轻易,去查查他的底细,尤其要查,他用了何种邪术。”
他故意在最后一句话加重了些,那名弟子算得上心腹,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是!”
第一日的考验结束,千念宗为入围的参选者都安排了住处,正当他们聚在一起暗自庆贺时,突然进来了一批内门弟子,也不说什么理由,便带走了一个名为川泽的人。
夜晚,秋负雪回到房间,发现黎云早就在等着他了。
“师兄,你回来了。”
黎云穿着整洁的里衣,披散着长发,就差将枕头被子一并抱过来了。
秋负雪恍惚,仿若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不善表达感情,但实际对这个粘人的师弟还是很喜欢的,因此对方每每缠着他一起睡,他也会慷慨地将床铺分出一半来。
黎云替师兄脱了外袍,嗅到上面沾染的魔气时眉头紧皱,“明日将这衣裳拿去洗了吧。”
秋负雪点头,谈起正事,“宗门内弟子不干净,劳烦阿云替我多注意些。”
“这是自然,师兄不必客气。”
他们初掌宗门,手下能用者屈指可数,因而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奔波了一整日,秋负雪宽衣沐浴,黎云抱着刚“出锅”的师兄蹭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蹭出了奇怪的反应,后者也没什么动静,他这才悻悻松了手。
留宿的心思作罢,黎云勉强笑笑,“师兄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第二日的选拔试炼,那孤孤零零的高台上,终于多了一抹雪白的身影。
试炼场在千念宗的广场空地,周围起结界,结界门开参选者鱼贯而入。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高台上那抹亮丽。
“那就是秋宗主了吧?”
“负雪仙君,果然名不虚传……好漂亮啊!”
“他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小……”
“离这么远你怎么看清楚的?”
“用心呗……”
参选者的年纪都不大,但修士不能以凡人的年龄论处,像秋负雪这样受天眷顾的奇才千百年难遇。
“咳咳!”
主持试炼的内门弟子示意他们回神,将目光从宗主身上挪开。
“今日试炼规则很简单,抽签决定,两两一组,输的人离开。”
宣布规则以后,他们自觉排好队抽取自己的对手,这时,坐在秋负雪身旁的黎云扬起一抹笑意。
秋负雪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直到第一组参与者进入了比试的专用结界,他们惊奇发现中央空地法术波动剧烈,不消一会儿,那处便出现了一个双腕被禁锢在玄铁链上的人。
赫然是昨日被带走的川泽。
九方苍泽跪在地上,遍体鳞伤,额头嘴角都挂着鲜血,意识昏沉,似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有那么一瞬间,秋负雪将他头上的血错看成了魔纹,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第56章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手背上,“师兄不用担心,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秋负雪垂眸,显然第一次做恶人,还有些不习惯,“给他点教训,消停些也好。”
小范围的躁动过后,台下主持的内门弟子出声解释,“诸位不必惊慌,此人身怀邪术混入我千念宗,欲行不轨之事,现已被捉拿,让他出现在这儿,是为了震慑邪魔,以显仙门之威!”
仙魔势不两立,众人听罢齐声附和,一时间响声漫天。
秋负雪深吸一口气,忽觉这场面有些眼熟。
曾经他被绑在灭灵台上,大概也是这种光景吧。
人心果然最容易被煽动。
他摸了摸手上的串珠,串珠之下,是此生难以磨灭的金丝囚笼印。
血肉长了回来,咒印自然也恢复了完整,如青疏所言,这咒印相当漂亮,世间绝无仅有。
淡红色的眼眸闪了闪,他轻声喃喃自语,“这算什么,我承受的痛苦,比你多得多……”
第43章 耍奸欺煞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青楼妓馆的喧闹歌舞,遮掩了某处房间传出的绝望悲泣。
少年松垮着一件薄衫,袒露的锁骨往下皆是不堪入目的痕迹,一双死寂的眸子蓄满了泪水。
他扯下床帘捋成长条,用力向上一抛穿过了房梁,双手抓着两侧,欲要悬梁轻生。
脚下的木凳被踢开,窒息感传来的一瞬间,大敞的窗外忽然窜进来一道黑影。
紧接着,悬着的布帘断裂,闪烁的烛火也被熄了去,少年的恐慌来不及惊呼出口,便被一只沾了血腥味的手紧紧捂住。
“别动。”那人声音有些虚弱。
少年吓得大气不敢喘,被那人压倒在床榻间,扯了被子蒙头盖上。
密闭的空间内,那股血腥更重了。
窗户还是开着的,上一瞬明明安静,下一刻却突然刮起了狂风。
少年感觉到他对面的人身体绷紧了起来,似乎很是紧张。
浓重的脂粉味隐匿了行踪,那狂风掠过窗前,见着屋内漆黑一片,便未作停留,紧随着模糊的气息追了过去。
……
“……尊上……”
“……尊上!”
意识昏沉中,九方苍泽感觉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陌生的脸,却穿着千念宗的弟子服。
那人见着他醒了,激动道:“尊上!属下来救您出去!”
说着,他就帮九方苍泽解开了捆缚在身上的锁链。
大选比试进行了三日,九方苍泽在试炼场被绑了三日,参选者相互较量时的招式,犹如雪上加霜,擦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而过。
结束以后,黎云便派人将他随手关到了柴房,美其名曰闭门思过。
他从前虽然对秋负雪残忍,却是光明磊落,没有一件事是冤枉了对方,只恨这黎云的心思着实阴险。
铁链困得紧了,松开时在皮肉留下青紫的印子,九方苍泽被那假冒的弟子扶着站起身,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发现了对方耳后的魔纹,“你是谁的手下?”
那假冒的弟子恭敬道:“回尊上,是影主派属下来的。”
“仑灵……”九方苍泽声音低沉,眯着眸子似在沉思。
门外的守卫已经被提前解决了,那卧底急于带着九方苍泽离开,然而后者却不急不缓。
“魔界情况如何?”
卧底挠挠头,“各位将军安守本分,只等着迎接尊上回归。”
“是吗?”九方苍泽似笑非笑看着他,分明满身狼狈,那扑面而来的气势却还是叫对方出了一身冷汗。
“正好,本座也玩够了,该回去了。”
说着,他捡起柴堆里的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
这时半掩着的木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阳光照了进来,雪白的身影有些刺目。
“去哪?”淡漠的声音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
九方苍泽摸了摸鼻子,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那卧底突然冲了出来,拔剑挡在他身前,“尊上,您先走!”
“唉……”九方苍泽长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跑不掉的。”
卧底脸上有一瞬呆滞,握剑的手抖了抖,但随后他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显露出了锋利光刃。
“唰——!”
“呃……!”
木剑的疾风一扫而过,几乎是同一时间,秋负雪打落了卧底身后藏着的匕首,而九方苍泽则是用手中的木棍捅穿了他的躯体。
“你……?!”
那卧底吐出鲜血,仰面倒在地上,后面的话还来得及说出口就咽了气。
九方苍泽拍拍手上的尘土,俊眉轻挑,“猜猜他是哪位罗刹将军派来的?”
秋负雪斜了他一眼,“无聊。”
躯体死亡后魔气外泄,很快又被千念宗的灵气吞噬了,那倒在地上的魔族显露出原形,最后化成了一具白骨。
担心九方苍泽的身份被有心者暴露,秋负雪亲手将烂摊子收拾好,走出了柴房。
房门没关,九方苍泽便自觉跟了上去,“阿雪心疼了?不锁着我了?”
秋负雪用剑鞘抵着他,保持距离,“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最好小心些,死在千念宗可没人为你收尸。”
“无妨。”九方苍泽摆摆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在死前被你看一眼就够了。”
第57章
秋负雪停下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宗主!”这时,有一个弟子急匆匆地从山下跑了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宗主!山下来了个魔族,黎云长老已经带人过去了!”
“魔族?”秋负雪攥紧了木剑,看了九方苍泽一眼。
九方苍泽举起双手,无辜道:“别看我,我没有。”
脑海中思索一番,淡红的桃花眸半垂下来,“走,去看看。”
行至山下,只见黎云气势汹汹地带着几名弟子,长剑横在一个少年的脖颈上,而他对面则是势单力薄的仑灵,双方好似在激烈争吵着什么。
秋负雪示意九方苍泽不要出声,侧身站在了岩石之后。
“……让秋负雪出来!东西我只交给他!”
“我没在和你商量。”黎云手下微微用力,剑刃在少年脖颈留下了一道血痕。
“呜……”少年害怕得颤抖,瞪着一双黝黑眼眸,里面蓄满了恐惧的泪水。
仑灵气急败坏,“你……你卑鄙!”
黎云冷笑,“卑鄙又如何,九方苍泽都被我设计毁了灵丹,你算得上什么东西?”
闻言,躲在暗处的秋负雪默默瞥了身后人一眼。
他苏醒前的事情,黎云总是有意遮掩,若不是今日他还不知道九方苍泽的灵丹是这么毁的。
原委听得差不多了,秋负雪现身轻唤,“阿云。”
黎云身体明显一僵,拿不准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师兄……”
仑灵看见他,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秋宗主,做生意得讲诚信,您不妨看看手下人在做什么?”
秋负雪示意黎云把剑放下,还了那少年自由。
少年一脱离危险,小声啜泣着跑到仑灵旁边,后者牢牢将其护在身后。
“啧。”熟悉的低沉声从秋负雪方才藏身的岩石后传来,“仑灵你出息了,哪儿找了个小美人?”
“……尊上!”
第44章 危关见情义
往昔不管在什么场合,九方苍泽总是极为亮眼的,如今却变得没什么存在感,如果不是那张脸,仑灵差点没认出来。
九方苍泽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秋负雪拿剑抵住了。
“东西。”他朝着仑灵伸手。
仑灵从怀中掏出一块缚灵符,魔气四溢,举起来给对方过目。
拿着缚灵牌的手伤痕累累,一道骇人的血口横在上面,可见为了抓到这东西付出了多少代价。
秋负雪挟持着九方苍泽来到仑灵面前,在对方将缚灵牌抛过来的一刹那松开了剑。
九方苍泽站在原地不动,回首可怜巴巴地望着秋负雪,“阿雪,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尊上,这种时候就不必了吧……”仑灵听罢只觉心脏怦怦直跳,浑身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黎云咬着牙,长剑并未收回鞘中,“师兄!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担心他们突然反悔,仑灵心生警惕,也不顾上什么尊卑有别,一把将尊上拽到了自己这边。
秋负雪默默看在眼中,“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接着,他对黎云道:“阿云,我们回去。”
黎云心有不甘,紧蹙着眉,“师兄!”
秋负雪站在比他高一层的石阶,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身高还是有些勉强,便改为牵起手,温声道:“无妨,阿云先随师兄回去便是。”
黎云从来拒绝不了师兄的温柔,愤愤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而后带着弟子跟随秋负雪回了山上。
危险暂时解除,仑灵安抚好受惊的少年,对九方苍泽道:“尊上,这里不安全,属下带您去别处。”
九方苍泽的目光一直跟随秋负雪和黎云牵着的手,心中泛起酸涩。
他好像,有点假戏真做了。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阶,选了一块舒适的地儿,直接坐了下来,拍拍身旁道:“不着急,来,坐。”
仑灵跟他多少有些默契,见他不急便知事态还在掌控。
他俯身低声在那少年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少年怯生生的摇头,跟着他到九方苍泽身边一并坐下。
没想到这家伙进展那么快,九方苍泽好笑道:“凡人?从哪儿骗来的?”
少年双手抱着仑灵的胳膊,藏在人身后,探出头来,目光胆怯,轻唤了一声,“尊……尊上。”
仑灵眸光幽怨,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是骗的,他叫序挽,先前救过我……在我拼死拼活跟秋负雪做交易的时候。”
手下在外面为了他的性命拼杀,而九方苍泽自己却在千念宗贪图美色。
贪图美色的当事人摆摆手,示意那些都不重要。
“夜濋的人潜入了落日城和千念宗,大部分被秋负雪解决了,只是不知本座重伤的消息有没有被传回去。”
仑灵正色道:“尊上失踪以后,夜濋便以护驾之名封锁了青溟宫,控制了其他魔将,属下出来寻您,遇到了夜濋派出去的探子,这才得知您在千念宗。”
九方苍泽沉吟,“他知道本座在千念宗,却迟迟不行动,想来是未探得底细……但也差不多了。”
“其余煞影何在?”
仑灵自腰间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他,“萧长炎节留守魔界震慑众魔,玄序潜伏在凡界,尊上可随时传唤。”
魔界的天下是九方苍泽带着煞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夜濋实力虽然不敌,但常年带兵,手下可用之人不少,相比较起来,那边数量优势明显。
第58章
九方苍泽接过令牌把玩一会儿,接着还给了仑灵,“传讯萧长炎节离开魔界,以保全自身要紧,夜濋隐忍多年,终于等到了机会,势必会有大动作。”
仑灵见他丝毫没有跟自己走的意思,不解道:“尊上,那您呢?”
九方苍泽玩笑,“自然是回山上,继续追求秋宗主。”
仑灵满脸黑线,揽着序挽往一旁挪了挪地方。
“不开玩笑了。”九方苍泽起身,拍拍仑灵的肩膀,“千念宗目前还算安全,本座继续留下,你带着手下在凡界藏好,遇到事情不要硬上。”
他以前狂妄,刀山火海都敢硬闯一番,全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靠着一杆横江,如今虎落平阳,行事自然有所收敛,顾忌颇多。
仑灵抓捕劫云时,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手下人损失了将近一半,自己也是身负重伤。
他抬头望着九方苍泽脸上比自己还严重的伤口,“尊上,秋负雪那师弟不是省油的灯。”
“一点小伤,不碍事。”九方苍泽有意隐瞒了心头血,“夜濋主要目标是我,我跟着你们,只怕会带来更大危险。”
说着,他看了序挽一眼,继续道:“跟你的小美人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待人家。”
相随这么多年,仑灵和九方苍泽早就超越了普通上下级的感情,危难关头总会为对方想想。
夕阳燃烧了天边的云彩,九方苍泽踏上石阶,微风吹动了衣摆。
“尊上!”仑灵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九方苍泽回头,一个物什被抛至眼前,他扬手接住。
是一瓶伤药。
石阶下,仑灵抬头仰望,躬身行一礼。
“煞影仑灵,恭送尊上。”
……
秋负雪和黎云坐在山门旁的凉亭内,手中茶盏温热。
后者不住向着山下看,有些心不在焉。
秋负雪轻啜一口茶,“不必担心,阿云还信不过师兄不成?”
“当然相信!”黎云立即道:“只是那魔头狡猾,不得不提防。”
正说着,漫长的石阶上出现了一道人影,迎着夕阳而上。
秋负雪放下茶杯,“阿云你瞧,他来了。”
九方苍泽也注意到了他们,赤眸中闪烁着笑意,快走两步踏上石阶,“阿雪,我回来了。”
秋负雪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还是隐约带着不确定的,但这种不确定在看见九方苍泽身影的那一刻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云,走了。”
“嗯。”黎云应了一声,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九方苍泽算是一个比较大的筹码,幸好没跑了。
九方苍泽脸皮厚,即使人家没招呼他,他也能泰然自若跟上去。
“阿雪,我知道错了,回去别关禁闭了行不行。”
“……看你表现。”
“阿雪你真好。”
“……”
第45章 落日城主府
秋负雪得到劫云以后,去了后峰闭关七日,九方苍泽再见他时,对方手中的木剑已经换成了一把薄如蝉翼,却锋利坚固的长剑。
剑身的下方,刻着明晃晃的“正心”二字。
“阿雪,你把劫云给宰了?”九方苍泽凑过去,剑上的气息越发熟悉。
话音刚落,一只黑乎乎没有形状的剑灵跑了出来,对着他张牙舞爪却不敢靠近,模样像极了缩小版的劫云。
“他被你揍怕了。”秋负雪摸了摸软乎乎的小东西,“我与他能够产生感应,他不愿消失堙灭,便做了我的剑灵。”
他炼剑之前,只想用劫云作为原料,得到一把与焚玉差不多趁手的武器,岂料对方先前合作过一次,愿意继续与他合作下去,自愿化作了剑灵。
九方苍泽心里酸溜溜的,他先后抓了十几次的九凶,如今却愿意乖乖待在一个修士手上。
“将凶灵炼制成剑灵,阿雪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秋负雪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酸意,毕竟自己能够和凶灵产生感应,对方那颗破碎的灵丹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秋负雪大发慈悲给九方苍泽又派了个打扫山门的活,便抱着正心培养感情去了,这么一培养,剑灵还真就吐出了不少秘密。
雪寒山上终年积雪,可山顶的千念宗却是四季如春,只是偶尔会受到寒风吹拂。
万物初醒的清晨,秋负雪穿戴整齐后,来到了山门旁的一个四面漏风的小木屋前。
这块地是他施舍给九方苍泽栖身的,修炼之人天为被地为床,岂料对方不满足这块空地,自己从山下砍了木材运上来,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木屋。
推开房门吱呀作响,屋内比外面看上去还要简陋,就和九方苍泽的寝殿一样,一桌,一床榻。
那床榻好似是因为材料不够,做得有些狭小,高大的身躯挤缩在上面,显得楚楚可怜。
不知是近些日子扫山门累着了还是怎么,秋负雪都站到床边了,对方还是没有反应,毫无防备地呼呼大睡。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板缝隙落在人的半张脸上,为了隐匿身份,额头那鲜艳的魔纹已被抹去,一双赤眸安静掩盖在眼皮之下,少了这些邪魅,凌厉的五官便只剩下俊逸了。
那日在山下,九方苍泽引得许多小姑娘纷纷侧眸而视,这些秋负雪都是看到了的。
但是,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浓密的眼睫垂下,正是看得愣神,那沉睡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接着长臂一伸,直接将站在床前的秋负雪抱进了怀中。
第59章
失而复得的充实感填满了内心,九方苍泽叹了口气,“阿雪,离得近点,更好看。”
这是自秋负雪苏醒以来,第一次被他触碰。
反应过来自己不留神被人偷袭了,脸颊泛起一抹红色,他慌忙欲要起身,但那箍在腰间的臂膀却又施了几分力气。
“……”
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
随着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秋负雪淡然从狭小的木床上起身,理了理弄乱的外衫。
而某位作孽者,一条胳膊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
秋负雪冷眼瞧着他,“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你这条胳膊还是完整的。”
“不敢……不敢了!”九方苍泽连声告饶,疼得浑身冷汗直冒,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颊上。
既然想要他长点记性,秋负雪便一时半会儿没有帮他复原的打算。
他开口命令道:“随我下山。”
“……现在?”九方苍泽整张脸的五官都皱了一起。
“现在。”淡红的眼眸中闪过冷厉。
“好吧。”九方苍泽无奈叹气,忍着疼痛,另一只手摸到肩膀的关节处,只听咔嚓一声,他竟然自己将脱臼的胳膊按了回去。
当然,避免不了一声惨痛的哀嚎。
临走之前,秋负雪打量了一眼九方苍泽破烂不堪的衣衫,活像个街头要饭的乞丐,实在有损千念宗的威名。
无奈他只能随手找了一套新衣裳给他。
九方苍泽抱着新衣感动得痛哭流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却因为耽误了一会儿下山的时辰,又挨了毫不留情的一顿。
“劫云说曾在落日城的城主府中,撞见了邪魔的气息,正好落日城主乌安近来不是很安分,你随我去探查一番。”
落日城位于雪寒山脚下,受千念宗庇护已久,但从秋负雪被抓走开始,城主乌安便隐隐有向另一仙门洛水门投靠的意向。
而原栎天为邪魔所害,秋负雪初掌宗门,这些变故的发生更加坚定了乌安投靠其他仙门的意图。
之所以现在表面还是风平浪静,不过是想看看秋负雪能将宗门管理得如何罢了,以求保证进退都有路。
九方苍泽摸着还在发疼的侧脸,“你叫我跟着就是想让我当鱼饵吧。”
如今潜藏在凡间的魔族都是冲着九方苍泽而来,倘若秋负雪只身前往,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秋负雪没有反驳他的说法,“记住,此行你在他人面前的身份,是我的仆人。”
“说这么好听,其实做你的男宠我也不介意。”
秋负雪曾经做过他的男宠,他想赶紧让对方讨回来,以免日后被翻旧账。
半藏在袖子下的拳头紧握,秋负雪按捺住让人惨死街头的冲动,冷漠道:“我没有你这么恶心。”
恶心。
九方苍泽又被骂了,但他早已习惯,有时一天不挨两句还不适应。
此行秋负雪没有提前告知城主府,是以乌安还在后院和宠妾寻欢作乐,接到他来访的消息后,着急忙慌穿戴整齐跑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花坛中矗立的两块巨石引起了秋负雪的注意。
厅堂内,侍从将一盏热茶奉到了秋负雪手边,九方苍泽冷脸站在他身后,像个活阎王,骇人的气势倒不作假。
乌安客气道:“秋宗主,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告知一声,瞧瞧我这儿什么也没准备。”
“无妨,乌城主亲自出门迎接,已是荣幸之至。”秋负雪彬彬有礼,诉说了来此的缘由,“弟子大选刚过,但千念宗还是后辈稀少,我想着正值花朝节,城内来往人多一些,便下山物色新弟子。”
第46章 金笼锁乌鸦
乌安捋着下巴上那一撮胡子,点头应和,“原来如此。”
九方苍泽受过的阿谀奉承比秋负雪吃过的花瓣露水还多,一眼便瞧出了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起码不是个干实事可靠的。
秋负雪继续道:“但我先前不问世事,山下的事务也都是由师父在打理,我担心被一些心怀不轨之徒蒙骗,特来请城主把关。”
“这是自然。”乌安回应地理直气壮,“千念宗与落日城同心一脉,既然秋宗主都开口,岂有不帮之理?”
“这样,若是宗主不嫌弃,便在我这府中住下,明日花朝节开始,我保证让宗主带着几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回去!”
九方苍泽默默骂了他一句,奸臣!
目的达成,秋负雪没有推拒的理由,“既然如此,那便叨扰城主了。”
一番客套过后,乌安命侍从在偏院收拾出两间房,带着秋负雪二人过去住下。
“对了,乌城主。”乌安安顿好他们,刚要离去,突然被秋负雪叫住。
后者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了过去,“此番前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一点儿小心意,还请城主收下。”
“这是……?”乌安打开了锦盒,看到里面那枚鳞片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同样震惊的,还有九方苍泽。
他赶忙摸遍了全身,才发觉自己的储物袋不见了!那枚鲛人鳞分明是放在储物袋里的!
江洋大盗秋负雪拿着偷来的东西送人面不改色,“这枚鲛人鳞乃是九凶鲛人遗骸所留,世间仅有,藏匿着些许机缘,城主可要好生保管。”
第60章
“应该的!应该的!”乌安立刻喜笑颜开,欢愉之色难掩。
虽然知道秋负雪不会白送这么珍贵的礼物,鳞片上绝对被下了些小法术什么的,但是平白被偷了储物袋,九方苍泽还是很不高兴。
乌安走后,他立刻摸到了秋负雪这边,拉拉着脸,“一定是今早我抱你的时候!里面还有好多钱呢!”
“你那些钱都是从宗门弟子身上偷的。”秋负雪坐在椅子上,审视着他。
九方苍泽兜比脸干净,除却那些偷来的钱,他的储物袋和他房间一样没多少东西,只剩下了鲛人鳞和羽蝶骨骸。
秋负雪思来想去,羽蝶遗骸虽然叫他吃了不少苦头,但小吊坠的模样确实好看得紧,便大手一挥将鲛人鳞送了出去。
九方苍泽气闷,眼神活像个被辜负了的怨妇,尤其是当对方还给他一个空荡荡的储物袋时,更气了。突然,单薄的窗纸外传来响动,秋负雪迅速将手边的白瓷茶盏扔出过去。
“什么人?!”
茶盏破开窗纸,落到屋外草坪的一块石头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九方苍泽趴到窗边查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但窗架上却残留一星半点魔气。
城主府内没有修士,按理说不该出现魔气才对。
他低头喃喃自语,“果然是冲我来的……”
“秋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巡逻的侍卫听到这边有动静,前来敲门。
秋负雪打开门,淡淡摇头,“没什么,我这仆人笨手笨脚,让他端个茶都不会,不小心扔到了窗外,还要劳烦你们收拾一下。”
“没事就好。”侍卫松了一口气,打扫碎瓷事小,怠慢了贵客事情就大了。
关上房门,一回头的工夫,只见九方苍泽占领了方才那张椅子,大刀阔斧地倚在上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阿雪,你撒谎的本领越发精进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秋负雪把他从椅子上赶了下来。
这时,灵犀忽然传来了光亮。
是黎云传信来了。
秋负雪看了看九方苍泽,打开了灵犀。
黎云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师兄,你那边怎么样了?”
秋负雪嗓音温和,“进入城主府了,不知乌安有没有怀疑我们来此的目的。”
“乌安此人狡猾,绝非表面上那样好对付,师兄你要小心。”
“好。”秋负雪记下他的叮嘱,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黎云却迟迟舍不得掐断传讯。
“师兄……我想你了。”
九方苍泽听闻后,皱了皱鼻子,捂着脸颊呲牙。
酸得他牙疼。
秋负雪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对黎云温柔,“这才分开多久?”
千念宗势力范围内灵气充裕,传讯声音异常清晰,“明日便是花朝节了,本想这次有机会和师兄一起过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秋负雪不由得失笑,“花朝节庆典有三日,我早日完成事情,回去陪你。”
“好!”黎云满怀期待应答,毫不遮掩自己的爱慕之意。
灵犀微光闪灭,传讯结束,秋负雪抬眼便见九方苍泽抱着脸使劲揉。
“脑子坏了?”
九方苍泽故意道:“牙疼,他说话太酸了。”
秋负雪将灵犀收起来,“阿云是我的亲人,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我们之间一向如此。”
天色尚早,想要调查城主府也得摸黑进行,九方苍泽修为损耗厉害,早上没睡饱,占据了秋负雪的床仰头大睡。
秋负雪无聊研究起手腕上咒印,忽然发现好像认得上面的符号,便尝试将其默念了出来。
只见白光闪过,面前凭空出现一座金丝笼,睡在床上的九方苍泽消失了,转眼出现在了其中。
“……?!”
九方苍泽双眼朦胧,显然睡懵了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秋负雪抽了一口气,望着腕间咒印,原来太初上神说的反向咒还有这个能力。
用金丝笼关人次数多了,被关在里面还是头一次,九方苍泽呆愣坐在里面,幸亏这笼子当时做得够高,不然都关不下他。
秋负雪托着腮,心情颇为美妙,“你在里面看起来像一只大乌鸦。”
“哪有这么黑……”九方苍泽小声嘟囔,“阿雪,放我出去吧,这里面一点儿也不好玩……”
“你关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好玩?”秋负雪斜睨了他一眼,“先在里面待着,晚上再放你出来。”
房门被敲响,门外侍女的声音适时传来,“秋宗主,城主邀请您到前厅用膳。”
第47章 深院藏孤井
乌安临时办了一场宴会,府中的舞女尽数出面献舞,脚下是玉石铺砌的地面,中央挖了一方小池,金玉镶嵌成了枝叶的形状,潺潺流水升起落下,奢靡异常。
面前珍馐无数,一向喜欢吃的秋负雪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
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落日城来往的大多是修士,金银应当极为少见,这些财富从何而来,倒是引人深思。
九方苍泽入了戏,在秋负雪身旁尽职尽责伺候着,将鱼刺挑干净,留下雪白的鱼肉,再送到对方碗中。
奈何秋负雪一口不吃。
中央小池下散落了几块圆润玉石做装点,但有一块普通的深褐色石头混入了其中。
秋负雪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拉着九方苍泽退了席。
第61章
回去的路上,九方苍泽赶走了热心为他们带路的侍女,“阿雪,你看到什么了?”
秋负雪闭上眼睛,眉头紧蹙,“没什么,只是那块石头……让我很不舒服。”
方才他暗中和剑灵交流过,宴上没有任何魔气,除非对方隐藏的本领能逃过九凶的法眼。
而且那石头藏在玉石之中,怎么也不会普通。
“这城主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回到院中,壮硕的大树下系着一个秋千,秋负雪突然玩心大起,过去坐在了上面。
九方苍泽在后面缓缓推动,“我现在只会干这些伺候你的活,也该让你的小剑灵派上用场了。”
秋负雪双手握住秋千两边的粗绳,正在弥补未曾经历过的童年,“他还小,不能这么压榨。”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唤出了正心,剑灵小小一团飘到了秋负雪肩上,后者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团黑雾蹦跶两下,飞身越过了围墙消失了。
秋负雪霸占着秋千一直到了日落,剑灵的身影才飞了回来。
九方苍泽躺在树下睡得香甜,秋负雪看了看手中的剑刃,最后用剑柄给人敲了起来。
“哎呦!”
“上神说你曾睡了三千年,还没睡够?”
九方苍泽双手捂着脑袋,故意挤了一滴眼泪出来装可怜,“我只能靠睡觉来补充体力……”
然而卖惨并未引得秋负雪心软,“天已经黑了,跟我走。”
剑灵在半空中翻滚着身子,九方苍泽感觉对方好似在嘲笑他。
秋负雪给九方苍泽下了一道隐匿身形的符咒,二人跟着剑灵的指引,大摇大摆从巡逻的侍卫面前走过,一路来到了一间上锁的院落前。
那把锁布满铁锈,看样子这处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
九方苍泽摸了摸下巴,“需要撬锁吗?”
秋负雪瞥了他一眼,身形一晃飞跃了高耸的墙壁,剑灵紧跟了上去。
九方苍泽:“……”
现在好像只有他一个废物了。
他无奈在拍了拍墙壁,小声对里面喊,“阿雪,还有我——!”
蓦地,眼前白光闪过,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院落中。
剑灵趁机在他头上蹦跶两下,以显摆自己的威风。
九方苍泽挥了挥手没能赶走对方,想动用武力却又有所顾忌似的,在秋负雪冰冷的目光下悻悻缩回了手。
狗仗人势!
“魔尊能屈能伸,真是让人敬佩。”
九方苍泽抿唇,小声嘟囔,“你求我的时候不也这样。”
破空声响彻了耳边,伴随着喊不出口的惨叫,九方苍泽捂紧了自己的胳膊,虽然隔着衣袖,但也感觉到,方才被打过的地方已经浮肿起来了。
秋负雪收回剑鞘,面上平静,淡红眸子中却血雾翻滚。
他的身体由魔族的灵丹力量重塑,好似也染上了一些魔族的坏习惯,比如……嗜杀虐。
这异常的反应被九方苍泽收入眼底,魔族杀虐之心由自身的力量控制,就好似他现在,力量一无所有,便没有那种险恶的心思。
而秋负雪在太初仙境吸收了不少灵气,修为大涨,魔族的杀心日后会慢慢体现出来。
为了保住自己这一条胳膊,九方苍泽赶忙指着院中那口孤零零的枯井,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
“阿雪你看!按照小话本写的,这里面肯定死过人!”
如他所愿,秋负雪眼底的血雾当真消散了。
“难怪藏书阁的古籍有一半是小话本伪装的。”秋负雪幽幽盯着他。
小秘密被发现了,九方苍泽心虚挪开目光,“那你还天天去看。”
这方小院许久没人打扫,布满了落叶,踩在上面会有轻响。
秋负雪放眼望去,这里四处空荡荡的,只有那一口枯井孤身立着。
他问剑灵,“在那口井中?”
剑灵蹦跶着点头。
天幕漆黑,上了月色,秋负雪燃起荧火照亮,趴到井边往下看。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底端,但据剑灵所说,这里面藏着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而且染着魔气。
为保险起见,他用剑威胁着九方苍泽跳了下去。
九方苍泽含泪要了一张保命符,“等你失去我就知道珍惜了。”
“少废话。”秋负雪嫌他磨叽,抬脚将人踹了下去。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声几不可闻的惨叫。
看来这井不是很深。
起身跳下去之前,秋负雪注意到藏在井边落叶的石头。
城主府真的有很多石头。
衣摆翻飞落地,脚下又发出一声惨叫,秋负雪一甩衣袖,踩在九方苍泽背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路有些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过,九方苍泽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再次充当鱼饵打头阵。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路,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去,秋负雪垂着眸子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一头撞了上去。
“……你做什么?!”额头上碰了点灰,秋负雪气恼道。
九方苍泽委屈,侧身让出前路,“到头了。”
道路的尽头是一堵石墙,而剑灵感应到的魔气,就是从墙内散发出来的。
秋负雪瞪了对方一眼,站在石墙前,凌厉的剑光闪过,墙的伪装瞬间崩塌。
第62章
显露出来的,是一个闪着微光的怪异法阵。
九方苍泽打量着上面复杂的纹路,莫名觉得眼熟,繁琐的法阵中有几个特殊的符咒开始转动,意识到这是什么以后,猩红的赤眸骤缩。
“阿雪!小心!”
第48章 仙魔共联手
九方苍泽不顾一切朝着秋负雪扑了过去,将人紧紧护在怀中。
同一时间,法阵的所有符文都在急速转动,瞬间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二人都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落地的充实感传来,秋负雪身下垫着一个人形肉垫,倒是没感觉到有多疼。
他勉强没计较九方苍泽的触碰,推开人的胳膊从怀中爬起来,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秋负雪……?尊上?你们这是……?”
仑灵穿着松垮的里衣,墨发披散着,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呆滞地看向他们。
序挽大晚上喊饿,仑灵情关初破,对心爱之人都是有求必应,立马下去借客栈厨房煮了一碗肉丝面,然而面刚端进来,房间里便突然从天而降两道身影。
序挽胆子小,受不得惊,直接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得蹿到仑灵身后不出来了。
秋负雪眨眨眼,尴尬轻咳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于是踹了躺在地上的九方苍泽一脚,让对方爬起来解释。
深夜,客栈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一间还燃着烛火。
序挽将头枕在仑灵肩上,仰着一张秀气的小脸,模样天真又可爱。
仑灵知道他困了,便将其往怀中带了带,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放轻声音道:“挽挽喜欢落日城,而且城中修士居多,魔族不敢肆意妄为,只要不遇到特别厉害的修士,这里不失为一处藏身的好地界。”
落日城在千念宗的势力范围内,当着宗主的面说这话,秋负雪在思考是不是该加强山下的人手了。
“仑灵,我们循着魔气找到了那个法阵,却被传送到了此处,我怀疑在交手的过程中,你身上被动了手脚。”
在九方苍泽的记忆中,那法阵并非传送法阵,而是属于有攻击性的那一类,所以他才扑过去将秋负雪护在身下,却没想到法阵中的重要符咒被篡改了。
仑灵语气有些失落,“也许吧,前几日手下中出了叛徒,虽然及时清理了,但也不知他得到了多少机密。”
身为煞影,放在首位的便是一个“忠”字,手下出了差错,九方苍泽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他起身拍了拍仑灵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等本座解决了夜濋,回到青溟宫就为你们赐婚。”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仑灵和序挽已然互诉了真心,感情确实更近了一步。
从序挽的表现就能看出,他不再单单将仑灵当作一处庇护之所,而是在用喜欢之人的方式对待他。
在爱人面前,仑灵一改从前吊儿郎当的性格,“那属下便先行谢过尊上。”
序挽被动静吵到,磨蹭着在怀中哼唧两声,目光看向九方苍泽身后,“我更喜欢秋宗主,让他赐婚好不好?”
在场众人齐齐一愣,仑灵好笑道:“为什么?”
序挽眼神亮晶晶的,“因为他很漂亮。”
“有眼光。”九方苍泽点头赞同了他的话,接着询问秋负雪道:“秋宗主,您怎么看?”
秋负雪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红晕,眼神瞥向一旁,他不善言辞交际,寻常碰到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头一次被不加掩饰地夸奖,有些羞赧。
“不如这样。”九方苍泽转了转眼珠,凑到秋负雪身旁,态度诚恳道:“秋宗主,你看我们合作如何?夜濋掌权魔界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秋负雪垂着眸子,似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以目前的局面来说,九方苍泽确实比夜濋好对付些。
“也好。”秋负雪点头,同意了这场合作。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灵犀,抛给了仑灵,“这是传讯石灵犀,为表诚意,以后遇到危险可告知于我,我派人协助,但你们重返魔界,我要求得到月影壁。”
仑灵接过灵犀,皱着眉头犹豫,月影壁对九方苍泽来说至关重要,倘若这么轻易就给了去,怎么也不太划算。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不等他考虑好,九方苍泽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可是尊上……”仑灵想劝劝他,却被打断。
九方苍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仑灵,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墙倒众人推,尊上这是在为他们谋一条生路。
“属下知道了。”仑灵收起灵犀,默认了合作。
这时,九方苍泽突然又闹起了幺蛾子,他拽着秋负雪衣袖,“阿雪,那灵犀我也想要。”
秋负雪狠狠在那爪子上拍了一巴掌,“你先前弄毁了一个,还有脸要?!”
提起旧事,九方苍泽心虚抿抿唇。
他们夜探城主府,须得在天亮之前赶回去,以免被乌安发现端倪。
已经被摔过一次的九方苍泽说什么也不走窗,直接下楼去走了正门。
秋负雪慢他一步,在房间中交代了仑灵一些有关落日城的事宜。
房中窗户半掩着,一株艳丽的盆栽摆在窗边,仑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我们来之前就在这儿了,好像是客栈里养的,挽挽还挺喜欢。”
秋负雪走到窗边,正欲细看,楼下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第63章
“……哪来的臭要饭的!也敢挡本公子的道!”
几人快步来到外面,发现是一伙半夜投宿的人,领头那人衣装华丽贵气,站在楼梯拐角与九方苍泽对峙,谁也不让着谁。
九方苍泽黑着脸,这帮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个个都敢欺负到他头上。
那人见他不说话,拍拍胸脯恐吓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可是千念宗秋宗主内定的亲传弟子!识相点就赶紧让开!”
自家尊上受了欺负,仑灵本想上去帮忙,但一听这话,他扭头看向了秋负雪,“千念宗收徒标准这么低吗?”
秋负雪不悦眯起眼睛,“胡言乱语的无赖罢了。”
说着,他走下楼梯到九方苍泽身后站着,“千念宗可不收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弟子!”
那人见秋负雪气度不凡,缩了缩脖子,可依旧没有所收敛,大声质问,“你又是谁?!”
“秋、负、雪。”
第49章 徇私失踪迹
花朝节人来人往,清晨的喧闹惊扰了睡意,秋负雪睁开眼睛,无数曾经令其恐惧的画面划过脑海。
猛然从床上坐起,注意到床边地板上睡着的那人影,他才抱着头缓和过来。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昨夜从城中客栈回来,九方苍泽赖在他房间说什么也不走了,但又没有上床的胆子,只能抱着被子在地板打了个地铺。
秋负雪跟其计较一番后没有结果,便也不了了之了,反正躺床上又看不到。
这会儿,九方苍泽还在熟睡,被子太短只盖住了半边身体,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面。
有了上次的教训,秋负雪趴在床边,探出一双眼睛远远打量着他。
自己降世之前,九方苍泽便因重伤沉睡了三千年,倘若他再次受伤,是不是也会继续沉睡下去。
望着那毫无防备袒露的命脉,秋负雪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残忍的念头。
这么想着,修长白净的手便朝着床下伸了过去。
散落的长发不小心掉到了对方脸上,九方苍泽睡梦中有所感觉,在脸上胡乱拂了两下,并未睁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这一动作也叫秋负雪止住了手,赶忙闭眼晃了晃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他怎么会突然起了杀心?
太初上神大爱苍生,取命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传承了这样的性格。
但是方才,他的那种杀意却是凭空出现,不是为了报复九方苍泽曾经对他做过什么,仅仅是没缘由地想杀了他。
险些被取命的那人还抱着被子睡得香甜,秋负雪气不过,下床一巴掌扇了上去。
……
今日是花朝节,也是乌安要给秋负雪推荐弟子的日子,他一大早便兴冲冲地派人将秋负雪迎到前厅,却意外看到对方仆从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看样子是刚打的。
“秋宗主,他这……”乌安吞吞吐吐,顾忌着是别人的仆从,也不好多问。
秋负雪抿了一口茶,“没什么,他做事出了差错,轻罚而已。”
被轻罚的九方苍泽:“……”
他也不知道睡个觉而已,怎么把人惹毛了,发了那么大火。
“这样啊……”乌安抽抽嘴角,切入正题,“秋宗主,您不是要收弟子吗,正好我这里有一个人选!”
秋负雪浅笑,“哦?城主不妨说说看。”
乌安力荐道:“这人来自升月城,就是那位知名柳富商的独子,虽然他祖上没有接触过仙门的经历,但是这孩子自小便天赋异禀,就连算命先生都说他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九方苍泽站在秋负雪身后,哼哼两声,原来是个想走后门的,他好像知道城主府这么多钱是哪来的了。
秋负雪假装没看出对方的意图,顺着道走,“倒是可以见见,宗门缺的就是有天赋的弟子。”
眼看着事情成了一半,乌安一拍桌子,“秋宗主您稍等片刻,那孩子赶着花朝节,昨日夜半就进了城,已经派人叫去了,这就来!”
秋负雪点头,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余光瞥见九方苍泽在捂着自己的脸揉,于是悄悄给对方传音。
“还疼吗?”
九方苍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向秋负雪,满脸委屈点头。
后者再次传音,“呵,活该。”
“……”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玩弄了对方一场过后,秋负雪心情畅快,原来劣性之人便是这么得趣的。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见到那柳公子的身影,乌安有些焦急地朝着门前张望,回头对秋负雪抱歉笑了笑,“许是今日花朝节,街上人太多了,耽误了赶路时辰。”
“无妨,再等一会儿便是。”
又等了一会儿,大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但来的却不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的柳公子,而是他的随从。
“乌城主……!乌城主不好啦!我家公子不见了!”
只见那随从慌慌张张,一边跑一边叫喊,进入前厅时没注意脚下的门槛,连滚带爬摔倒在地上。
乌安脸上挂不住,大声训斥,“遇事慌乱成何体统!秋宗主在此,你且把事情细细讲清楚!”
秋负雪在一旁支着脑袋,看清那随从的脸后笑意渐浓,回头和九方苍泽对视。
九方苍泽挑眉,这不是昨晚挡路又吹牛那一伙的人嘛!
第64章
看来那柳公子,就是领头那小子。
他们看向随从的同时,后者也看清了他们。
接着那随从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指着秋负雪语无伦次,“你你你……!”
“放肆!”乌安气恼,起身踹了那侍从一脚。
侍从顺势抱住了乌安的大腿哭喊,“乌城主!就是他……!昨夜我们家公子跟他在客栈见过,还起了冲突,结果今早公子就失踪了!”
然后他又指着九方苍泽道:“还有他!就是他们两个!我不会认错!”
“昨夜?”乌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秋负雪,“秋宗主,昨夜您去了客栈?”
秋负雪漫不经心道:“昨夜我身子不适,一直在城主府内休息。”
说罢,他望了身后的人一眼,“我与川泽下山从不遮掩容貌,若是被有心之人记下……”
他话未说尽,九方苍泽接着道:“世间妖魔鬼怪众多,谁知道你昨夜看见的是什么?”
二人一唱一和,倒真叫那侍从信了七八分,只见对方面露惊恐,似在害怕昨晚是不是真的撞见了什么东西。
乌安倒是不在意柳公子的死活,他只在意如果拜师不成功的话,钱就无法拿到,于是出来打圆场,“别管其他的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柳公子才是!”
乌安调动了城主府的兵力,去了昨夜柳公子住过的客栈寻线索,而看了一早热闹的秋负雪则是施施然回了房间。
昨夜他们确实只是起了个冲突罢了,很快就被秋负雪出面摆平,至于那柳公子为何会突然失踪,他们也不知道。
但失踪的关节蹊跷,事情绝对不简单。
城主府的伙食不错,九方苍泽谢绝了侍女送膳上门的提议,自己去膳房挑了一大堆端回了房间。
秋负雪馋虫上来了,往嘴里塞了两个小包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到窗边打开窗户。
先前窗外的空地上,有一块石头躺在那儿,现在却不见了。
第50章 诡计布罗网
吃饱喝足,秋负雪接到了黎云的传讯,倒没什么大事,仅是一份独属于花朝节的问候。
为了避免九方苍泽又在一旁弄出那些表情,他直接手一挥将人关到了金丝笼里。
落日城的花朝节,有情人相互赠花的习俗,虽然不知道他和黎云算不算真正的有情,但若是平白错过这样一个节日还是挺可惜的。
传讯结束,秋负雪一手把玩着灵犀,瞥见金丝笼里那位正在用后脑勺对着他生闷气。
他突然问道:“九方苍泽,你们魔族也会有情吗?”
对方听罢缓缓转过身来,幽幽看着他,“你这不是废话。”
说罢,他双手握住栏杆,眼神诚恳,“阿雪,我真的喜欢你,诚心天地可鉴。”
秋负雪突然拿出剑鞘拍在了他手上,留下赤红的印子,对方吃痛缩回了手。
“我是说仑灵,魔族杀虐心重,他和凡人走在一起会有好结果吗?”
九方苍泽坐在笼中,互相摸着两只通红的爪子,语重心长道:“我们从来不会对心爱之人下手。”
当他意识到自己舍不得杀秋负雪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动心了。
秋负雪垂下眸子,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讽刺。
他握着灵犀石,传讯到了仑灵那边。
对方好像是在街上,依稀能听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
“仑灵,昨夜与我们发生争执那人,你可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仑灵揽着序挽越过拥挤的人群,寻了一处安静的小巷,“并未,那人失踪,城主府已经派人到客栈搜查过了。”
“但有一事,昨夜我们两间客房挨得近,我依稀听见他们说到洛水门拜师失败了,这才托人想进千念宗。”
九方苍泽听闻,后仰靠在笼壁上,抱起双臂不屑道:“这种硬要挤进仙门的废材,本座一枪杀十个。”
秋负雪侧眸斜视,结束传讯前,又好心给仑灵提了个醒,“花朝节有送花的习俗,你别忘了。”
白天人多不便行动,二人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天幕升起墨色的时候,又翻越围墙去了那方紧锁着的小院。
秋负雪想要调查清楚,昨夜那传送法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那口枯井前,照例九方苍泽先跳了下去,秋负雪紧随其后,却在跳下的前一瞬,注意到井边的枯叶多了几滴鲜血。
心里咯噔一下,这时井底九方苍泽催促他赶紧下来。
落地后,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九方苍泽扯下一块干净的衣袖给秋负雪捂着鼻子,随后侧身,荧火照亮了前景。
只见幽深的井底隧道中,赫然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秋负雪皱着眉头看清尸体的模样,“……是那个柳公子。”
柳公子白天失踪,紧接着尸体出现在了城主府的枯井当中。
尸体腹腔被捅了个大洞,肠子内脏流了满地,模样甚是恶心,跟他生前打扮的花枝招展完全不同。
九方苍泽小心翼翼翻找尸体上的蛛丝马迹,“这癞蛤蟆死得真惨,看伤口像是我们魔族的手法。”
秋负雪应和道:“倘若凶手现身,魔尊大人可要回去重赏他。”
“那是自然!”九方苍泽拍拍胸脯,接着发现尸体掌中好像紧握着什么东西。
秋负雪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用利刃挑开尸体的手指,将那紧握的东西取了出来。
第65章
是一块石头,深褐色的外表已经被血染红了。
淡红色的瞳孔骤缩,一条清晰的线在秋负雪脑海中划过,“不好!”
……
按照习俗,花朝节要在城中举办三日庆典,这第一日,便是最热闹的一日,即使到了深夜街上还是人来人往。
在楼下的喧闹中,少年纤细的身影气呼呼推开房门,点燃了烛火。
仑灵紧跟了进来,过去揽着人的肩膀哄道:“挽挽,还生气呢?”
序挽鼓着脸,推开他的胳膊,别过头去不愿和他讲话,奈何没一会儿对方又贴了上来。
他气势汹汹道:“这么喜欢给别人送花就不要碰我!”
仑灵被凶了也不气恼,乐意惯着这小家伙,他拉起人的手轻轻晃了晃,“挽挽,那花是被风吹过去的,真不是我故意送,我一心只有你。”
序挽一把将手抽了出来,走到窗边吹冷风,阴阳怪气道:“那风可真大呀!这么沉的花都能吹走!”
说着,他生气一挥手,不小心将摆放在窗边的艳丽盆栽打翻在地,陶瓷盆裂开,松软的土壤携着一块石头落了满地都是。
少年像只刚出生的小兽一样,极易受惊,盆栽碎裂的巨大声响将其吓得呆呆立在原地,泪水很快填满了眼眶。
“挽挽!”仑灵见状慌忙跑过去将人抱在怀中,顺着后背轻声哄着,待到少年情绪稳定了些,才寻来工具将摔碎的盆栽打扫了。
回到房间,序挽缩在他怀中小声抽噎,一下下抹着眼泪。
仑灵看得心疼,轻轻在少年发间落下几个吻,“街上还有许多糕点铺子没关门,我带挽挽去买桂花糕吃好不好?”
“嗯……”序挽轻轻点头,也顾不得方才的计较了,主动牵住了对方的手。
烛火明灭,房门被关上,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以后,房门又发出了轻响,一个笨拙的身影鬼鬼祟祟潜了进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似在找地方藏匿。
他摸到了床脚的位置,将手中的物什藏到了床下,而后感觉大功告成,起身潇洒离开。
然而,还未等他离开房间,原本灭掉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紧闭的房门从外边被打开。
完了!中计了!
“乌城主,半夜偷摸进他人房间,可不是个好习惯。”
清冷的声音此刻犹如恶魔低语。
秋负雪挡了乌安的去路,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方才离去的仑灵和序挽二人。
“你……你们!”乌安紧张得浑身发抖,正欲跳窗而逃,一回头却发现九方苍泽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
对方玩味打量着他,“就你这体格重量,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诡异的藤蔓从墙壁上生出,快如闪电般束缚住了乌安的身体和四肢,将他牢牢吊在半空。
秋负雪一拂衣袖,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乌城主,该你解释了。”
第51章 浮沉揭真相
乌安紧闭着嘴,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肯说。
秋负雪便这么等着,一双森寒的眸子盯着他看。
这时,捆缚着四肢的藤蔓突然收紧,乌安惊恐地惨叫一声。
仑灵悠闲地走到他面前,“城主大人,别害怕,还没开始呢。”
“不过……”他指尖魔气转动,细小的分支缓缓爬上乌安的脖颈,绕了一圈又一圈,“我的手段,连秋宗主都承受不住,你确定要试试?”
“不……不……”乌安吓得浑身颤抖,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的惨叫声直接给他惊起一个激灵。
众人朝着声音源头看过去,只见秋负雪若无其事地收起剑鞘,而九方苍泽则是捂着胳膊,哭丧着脸。
“阿雪,干嘛又打我?”
秋负雪面色阴沉斜了他一眼,后者赶紧闭上了嘴,把问题咽了回去。
为什么打他,因为他活该。
乌安没被仑灵的恐吓吓到,倒是被秋负雪的脸色吓破了胆子。
“秋……秋宗主!您别……别动怒!我说!我说!”
仑灵抽了抽嘴角,这算是杀鸡儆猴?他赶紧搂着序挽站远些。
乌安咽了咽口水,“是,是洛水门让我这么做的……”
“洛水门?”秋负雪周身的气压更低沉了,“听闻你先前便有带着落日城投奔他们的想法,怎么?这是送给他们的投名状?”
乌安听罢连忙否认,声音都带了哭腔,“不……不是!秋宗主,您也知道,我这城主虽然看着风光,可一年忙到头也赚不到几两银子!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托关系,找了洛水门的相熟之人,在选拔弟子之时帮助那些富贾人家徇私舞弊?”
秋负雪双指划过正心锋利的剑刃,“下三滥的做法,也敢来我千念宗……乌安你好大的胆子!”
难怪之前总有落日城与洛水门私交甚好的传闻,金银为凡人所用,仙门修士欲购法器药材,须得以灵石交换,金银于潜心修炼者来说根本无用。
但也不乏一些利欲熏心者,得了仙门的灵气,还想要凡尘的金钱和权力。
九方苍泽掀起衣袖一看,方才被打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青紫,一碰就疼。
他装作没事人的样子,采了藤蔓上的一片叶子捻着玩,“你的府中出现了魔族踪迹,这也是洛水门指使的?”
乌安满头冷汗,“我不知道那是魔族啊!几天前,洛水门经常与我合作的那位长老突然找上门,还带着一个蒙面人,说要借我府中办一些事。”
第66章
秋负雪皱眉,“你府中四处可见的深褐色石头,就是他们让你放的?”
“对!”乌安忙不迭点头,“他还让我在客栈的这间房里也放上,时刻派人看着,要是什么时候被清理了出来,就赶紧补上。”
仑灵一惊,“我和挽挽住进来以后,手下便查出了一个叛徒,想必是那时……”
“石头没有魔气,若真是夜濋,只能说他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九方苍泽敛去眼底的情绪,突然对秋负雪道:“阿雪,看来千念宗不是第一个与魔族合作的仙门的了。”
“难怪施在鲛人鳞的术法不起作用……”秋负雪给了对方一记眼刀,而后拿出灵犀给黎云传讯,“阿云,调动些人手,到洛水门查查。”
灵犀亮起光芒,黎云那边静默一瞬,而后缓缓道:“师兄,刚刚探子来报,洛水门……已经被灭门了。”
“什么?!”
……
一夜未睡,秋负雪解决了城主府事宜,赶回千念宗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带着九方苍泽满身风尘走过山道上的石阶,发现黎云早已在山门前等候。
“师兄。”
少年站立石阶之上,柔和的日出照着背后,给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看见秋负雪的身影,快走两步赶到人面前,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师兄,阿云想你。”
九方苍泽藏在袖中的手都快将布料抠烂了,没好气道:“这才分开几天,你师兄一夜未曾休息,还不赶紧让开!”
“不打紧。”秋负雪对黎云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阿云,我们去书房,先将洛水门的情报拿来给我看看。”
“好。”黎云点点头,转头瞪了九方苍泽一眼。
书房内,秋负雪看着探子传讯回来的情报记录,深深皱起了眉头。
一日前,洛水门被一场冥火所烧,宗门结界未曾打开,外人无法进入,可诡异的是,里面的人也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就好像守护宗门的那道结界,拦住了他们的生路。
“冥火为魔界所独有,乌安曾说,洛水门的一位长老带着魔族进了城主府。”
黎云听他讲述完有关夜濋的经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眸道:“对了师兄,你刚离开不久,巡逻弟子就在山下捉了一个魔族,我将他关进了牢房,一直吵着要见你。”
“又是魔族?”秋负雪一愣,看向一直赖在书房外不走的那道身影。
九方苍泽趴在书房门上,房门被施了结界,怎么也听不清里面说了些什么。
若是真的谈些机密要事也就算,就怕黎云怀着不轨之心,阿雪又单纯,三言两语就被骗了。
“哎呦!”
房门忽然被打开,九方苍泽额头被撞起一个大包,惊起一阵哀嚎。
秋负雪路过,一个眼神也没有赏给他,带着黎云朝牢房走去。
“阿雪!”九方苍泽见他没有驱赶,便也兴冲冲的跟了上去。
行至牢房,秋负雪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身影,倒也真是个熟人。
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将自己蜷成了一个团子,小声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秋负雪好笑,敲了敲牢门,“屿简?”
屿简闻声回过头来,没有预料之中的惊喜,眼神颇为幽怨,“亏你还记得我!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秋负雪无奈赶紧将人放了出来,并跟黎云解释了他的来历。
黎云听罢屿简是对师兄有恩之人,便主动低头认错,和对方郑重道了歉。
屿简拍拍胸脯,嘚瑟道:“我胸怀敞亮!不跟你计较!”
秋负雪戳了戳他的脑袋瓜,“你跨越仙魔结界冒险前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对了!差点忘了!”屿简一拍脑袋瓜,焦急道:“秋负雪,我偷听到大将军他们在密谋,要借着营救尊上的名义攻打千念宗,还要抓你!”
第52章 人性与神性
秋负雪听罢回头看向九方苍泽。
屿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们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烂,倒是不起眼,与衣装素净却不失华贵的秋负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戳了戳秋负雪,小声道:“他是谁啊?看着好眼熟。”
屿简只在拥挤的人群中远远望见过九方苍泽的模样,乍然相见只觉眼熟,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人和尊上联想到一起。
黎云嗤笑一声,戏谑道:“说你呢,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抱臂冷哼,已然习惯了这种被人认不出来的日子。
他从前法袍傍身,几乎穿一件扔一件,青溟宫还有专门的制衣坊为他缝制衣裳,如今到了这里,秋负雪不爱管这些闲杂小事,黎云便以外来者的名义使劲克扣他的吃穿用度。
秋负雪没有说话,屿简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想到这里是千念宗,尊上也不敢治他的不敬之罪。
“尊上,那个……你听我说,大将军也不是真的要救你,他想骗秋负雪先把你杀了,再回魔界宣告你英勇牺牲……”
九方苍泽抽了抽唇角,“好一个英勇牺牲……夜濋想造反也得有这个本事!”
出了地牢,秋负雪以朋友的身份将屿简暂时安置在了千念宗,接着让黎云先行离开,带着九方苍泽到了后峰前的僻静山林。
九方苍泽十分喜欢和他独处的时间,即使感觉到了对方情绪不对,也不妨碍他厚脸皮贴上去。
第67章
秋负雪一拂袖,便将他挥退到十步之外。
“九方苍泽,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九方苍泽望着这处幽静的山林,头顶飞鸟掠过,非常适合有情人成眷属。
他难掩眼眸中的笑意,“有!阿雪,我想说……我喜欢你!”
“啪——!”
“哎呦——!”
哀嚎惊起了一片飞鸟,九方苍泽跪在地上,哭唧唧地捂着胳膊,“每次都打这一边,就不能换个地方吗,上次打得还没好呢……”
秋负雪手中握着明晃晃的银色剑鞘,神情严肃,“我让你说的不是这个!九方苍泽,你别装疯卖傻!”
九方苍泽赶忙跪直了身子,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秋负雪生气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夜濋在魔界暗中捣鬼,你到现在也不愿告诉我月影壁的九凶究竟为何物!”
他和夜濋交过手,凭着自己全盛时期的修为,对方倒是不足为惧。
怕只怕,变故会出在月影壁上。
九方苍泽垂下头,碎发遮住了眼睛,叫人看不清那一双赤眸中的情绪。
长刃出鞘的锋利响彻,秋负雪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正心横在他的脖颈上,阴恻恻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带着你的尸体去和夜濋谈判!”
九方苍泽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浅色的眸子染了赤色,倒少了许些单纯。
至少放在从前,他是不会轻易说出这种杀了旁人的狠话。
轮廓锋利的薄唇弯起一抹弧度,九方苍泽忽然笑出了声,“阿雪,你不会杀我。”
“虽然你的躯体由我的灵丹重塑,但是你有人性,还有从太初那儿传承的神性。”
人性不会肆意杀戮,神性怀有兼爱众生之心。
秋负雪垂着的拳头紧了紧,忽然抬手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
这一拳使足了力气,九方苍泽被打得歪斜了身子,脸颊迅速红肿,嘴角也挂了一条血痕。
他恹恹跪坐在地上,声音低沉,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雪,我不告诉你九凶的原形,或许是为了你好……你可还记得,太初安排的那场试炼?”
秋负雪看着他,微微点头。
九方苍泽继续道:“月影壁的奇妙之处,便是不知九凶,在其中就无法见到他们的真正模样,见不到真身,他们就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倘若我告诉你九凶有哪些,那场简单的试炼可能你就会无法通过。”
秋负雪周身冷得像万年无法消融的寒冰,“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面对,世间那些阴邪险恶之事便不会发生?那些无辜之人便不会因灾难而失去性命了是吗?!”
九方苍泽默然,他和秋负雪的大道不同,他只想守护眼前人。
“九凶全部逃了……那月影壁,现在不过是个空壳而已……”
“什么?!”秋负雪大为震惊,劫云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凶灵作恶,还以为是月影壁的封印重新稳固了起来。
九方苍泽抬手沾了沾唇角,指尖是刺目的鲜红,“夜濋从前同我关系是很好的,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忽然变得疏远了,渐渐地,我察觉到了他的反叛之心。”
“加之月影壁封印不稳,我便找了个借口将他调去边境,说来也巧,他前脚刚走,九凶便尽数出逃,接着月影壁崩塌,我受赤月影响严重,连仙魔结界都跨不过去。”
“月影壁内已经没有九凶了……”秋负雪喃喃,“所以鲛人并不知其他九凶已经出逃?”
“对。”九方苍泽略显疲惫,“他着急释放月影壁,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月影壁内封存着他们的力量。”
说罢,他浅叹了一口气,“阿雪,你别着急,九凶藏匿世间,迟早会见到的。”
这样一来,先前有关月影壁的所有异样,也就全部说得通了。
秋负雪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九方苍泽,你可知夜濋有个心爱之人,被他以侍卫的名义藏在府中?”
九方苍泽怔怔道:“我只知他与那个侍卫走得极近,以为只是个男宠罢了。”
“不是男宠。”秋负雪摇头,“古眠堪称将军府的半个主人,夜濋有意隐藏他,或许与你疏远有关系。”
一边说着,他走到九方苍泽身后,坚硬剑鞘毫不留情拍打在后腰,“跪好!半个时辰再回去。”
九方苍泽立马挺直了腰杆,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没想才交代了这么点,秋负雪就放过他了。
“阿雪!”
秋负雪闻声回头,眼角下的美人痣显得灵动。
九方苍泽灿烂一笑,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
色迷心窍!
第53章 赠花知有情
午间秋负雪浅眠休息了一会儿,接着一整个下午都在忙于公务,直至深夜房中还亮着烛火。
黎云看得心疼,便用花露煮了一碗甜汤端了进来。
“师兄,休息吧。”
瓷勺舀了甜汤,小心翼翼吹凉后,递到了秋负雪嘴边。
烛光映照下,秋负雪眉眼弯了起来,轻启唇瓣将那勺甜汤含了进去,“很甜。”
黎云望着案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书,从背后抱住了师兄,“师兄不必如此操劳,我已让弟子加强了山下结界的戒备,虽然千念宗实力大不如前,但也无所畏惮。”
第68章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秋负雪握住了黎云揽在腰间的手,“对付夜濋我一人足矣,定能护得千念宗无恙,我只是担心魔军会对落日城和雪寒山脚下村庄的百姓不利。”
黎云静默一瞬,往前探了探头,干燥的唇瓣擦过白皙的脸颊,“师兄,一群忘恩负义之徒,不值得你救。”
羽蝶作乱时,只因未能护住一人,他们便叫嚣着要对秋负雪处以极刑。
秋负雪垂眸,现在这个姿势,只要他稍稍侧头,唇瓣便能擦过黎云的双唇。
明明只差一步,他却选择了静止不动。
“阿云,他们当中,也有些无辜者。”
黎云揽在对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语气有些急切,“可阿云不在乎他们,阿云只在乎师兄,师兄要好好的……”
灼热的气息越来越近,渐渐地,就像他们的双手一样交缠在了一起。
黎云大着胆子慢慢凑近,一颗心却紧张得砰砰直跳。
终于,在二人唇瓣间只剩最后一条缝隙时,秋负雪偏头退了出去。
他微张着唇瓣喘了几口气,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黎云的眼睛。
“阿云……对不起,师兄……还没准备好。”
黎云只是在秋负雪逃离之时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正常,抱着人的腰将脑袋搁在肩膀上,若无其事一般,“不怪师兄,是阿云太着急了。”
银白色的发带坠在墨发间,他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尾端的小兔子,心中说不出的满足,“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阿云会一直等着师兄!”
“好……”
秋负雪低头,把玩着掌中的手指,“我已传讯于仑灵,让他召集煞影前来落日城,随时为夜濋进攻做准备。”
黎云也知道师兄不处理完公务应当是不想休息了,于是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也告知于他,“我与其他仙门通过信了,邀请他们共御外敌,但皆被以各种理由推辞。”
眼底闪过一抹讽刺,秋负雪声音中带了些冷意,“洛水蹊跷灭门,他们都忙着自保,也在等着看千念宗的笑话呢。”
黎云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他们都不再相信负雪仙君卷土重来的实力,等到魔族攻上大门就长记性了。”
帮衬着处理了案几上堆积的所有的公务,黎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嘱托师兄早点休息,便准备离开。
这时秋负雪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出声叫住了他。
他走到黎云面前,满怀歉意,“阿云,明日便是花朝节的最后一日,但照宗门现在这个情况,我大概是不能陪你下山游玩了。”
说罢,他伸出手指,心念微动,指尖便凝成了一朵洁白的雪莲。
他将莲花放到对方掌心,脸颊微红,“花朝赠花与有情人,师兄也来讨个彩头。”
黎云眼底情绪翻涌,他小心将白莲笼入掌心,用力抱住了秋负雪。
……
第二日傍晚,煞影如约来到了落日城,但是他们聚在一起,暴露踪迹的风险也就越大。
凭着夜濋的警觉,或许已经发现他们了。
秋负雪带着九方苍泽前去赴约,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
城中客栈,几人围桌而坐,气氛有些僵硬。
为了避免一言不合就掀桌子,仑灵特地让心腹带着序挽去了别处。
煞影中除了仑灵,其余对秋负雪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曾在石窟底逮过他的萧长。
萧长本就长相阴郁,此刻一双眸子暗得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尊上,既是合作,秋宗主还扣押您在身边,属下认为有些不合适。”
九方苍泽还未说话,秋负雪便开口回击道:“并非扣押,千念宗的山门未曾对他设过任何限制,是他自己赖着不走,还没向你们讨要留借住费用呢。”
九方苍泽忽然想到自己那四面漏风的小木屋,木材还是他自己从山下扛上去的。
“咳!”他抵着拳头轻咳一声,“这些事本座自有分寸,你们只管全力协助秋宗主便是。”
萧长疑心重,目光闪躲打量着九方苍泽,似乎在确认尊上是不是被秋负雪威胁,或是下了什么迷魂药。
九方苍泽第一次感觉到煞影的谨慎原来这么难缠,“别看了,是本座自愿的。”
唯一知道真相的仑灵,捂着脸不愿面对这一切,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僚解释,尊上其实是清醒着被美色迷了心。
窗外的夕阳鲜红如血,似是应了景,仑灵从这鲜红中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紧接着,外面的街巷便传来了人群的骚动。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煞影率先防备,二话不说将九方苍泽护在身后。
后者反应迟缓一些,待到站稳脚,发现他和秋负雪之间已经插了好几个人了。
外面守门的弟子慌里慌张跑进来,“宗主!不好了!城中出现了魔兽伤人,不少百姓已经遇险!”
秋负雪听罢猛然站起身,来不及理会被强行保护起来的九方苍泽,便带着弟子闪身而去,“随我去看看!”
九方苍泽被挤到了窗边,他伸出脑袋朝下方望了望,只见一条长长的血痕贯穿了整条街巷,腥气刺鼻。
流了这么多血,若那人是凡人,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尊上?”
仑灵轻声询问,等待对方旨意。
九方苍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破土而出。
第69章
“走,我们也跟上去,本座倒要看看,夜濋究竟能搞出什么花样!”
第54章 兽眸落凶壁
城中百姓尚且沉迷在花朝节欢乐的氛围中,突如其来的灾难便打破了这场安愉。
一头高大健壮的凶恶魔兽在街巷中肆意破坏,粗壮的獠牙覆着斑斑血迹,一旁是无辜者的哀嚎。
秋负雪带人赶到时,那魔兽刚好将一个人开膛破肚,血肉溅了满地。
“宗主,这……”跟随身后的弟子有些发慌,他虽然拜入千念宗已久,但是从前解决灾患都是秋负雪一人之责,其余人基本没真刀实枪地打过。
秋负雪理解他们,未做强求,“你们施法布阵,我去解决。”
衣摆翻飞如白莲绽放,闪烁着寒光锋芒的利刃出鞘,只见那魔兽不要命般朝着剑气飞扑而去,裸露出了见骨的伤痕也未能阻挡步伐。
秋负雪神色一凛,这魔兽不惧疼痛,就好似被提线控制的傀儡。
三两招内将其引入阵中,白衫盘旋而去,秋负雪脱身后迅速命令弟子启动了法阵,将那魔兽牢牢困住。
这魔兽只能勉强算得上个低阶,徒有一身蛮力,却没有脑子,不消片刻便已然被制服。
九方苍泽一直站在远处旁观,那道不染凡尘的身影却时刻牵动着他的心弦。
“阿雪!”待那魔兽没了挣扎的力气,他快走两步,来到秋负雪身边。
秋负雪先行安置了受伤的人群,又叫弟子回山上请大夫下来医治,毕竟被魔兽所伤普通凡医也治不好。
忙完之后,他瞥了身后的狗皮膏药一眼,阴阳怪气道:“魔界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种品阶的魔兽?”
“万劫渊里的那头厉害,夜濋想用它也没这个本事。”
耳边响起一阵号啕大哭,在场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原是被魔兽开膛破肚的那无辜者,亲人伏在尸体旁哭泣。
秋负雪垂下眼睫,只是派弟子前去慰问了一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捆在心间的枷锁已然脱落,至少他能接受,凭借他一人之力无法护住所有人。
他深吸一口气,立于魔兽身前,背对着九方苍泽,“被你扔下万劫渊的那两名弟子,日后我还会找你算账。”
九方苍泽一怔,旋即回忆起来还有这档子事,他手上的性命太多,全然记不清已然杀过什么人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没什么好辩解的。
这时,煞影排查了整个落日城回来,刚好打破了这份尴尬。
“尊上,没有发现其他魔兽踪迹。”
“不应该……”九方苍泽皱眉沉思着,“夜濋惯于用兵,一定还藏着其他埋伏。”
方才还在激烈挣扎的魔兽此刻已没了生息,闭上眼睛趴在阵中,全然接受命运的模样。
秋负雪来到它的一侧眼睛前,注视着那颤动的睫毛,“它在伪装。”
话音刚落,九方苍泽猛然想起了什么,忽地朝着秋负雪冲了过去。
“阿雪——!”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头假装沉睡的魔兽突然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眸中刻着一个飞速转动的法阵。
秋负雪欲出剑防御,整个人却被阵法巨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但赶在此前,九方苍泽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臂,但残损之躯已然无法抵挡法阵的力量,两人携着尘风一起被卷入了其中。
……
“唔……”
难捱地眩晕感终于过去,秋负雪从迷蒙中醒来,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一般酸痛。
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在他对面不远处,那枯木刑架上锁着一个人影。
飘远的意识逐渐清醒,很快他便认出了那人是谁,“……九方苍泽。”
他出声呼唤,喉咙异常干涩,应当也与这沙漠气候有关。
对面那人没有动静,随即他便发现,自己也被锁在了刑架上,双手缚着铁链紧紧纠缠。
“不用担心,他没死。”一道悦耳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面目丑陋的鲛人拖着半条腐烂的鱼尾来到秋负雪身前,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也失去了初见时的光泽。
“……是你?”秋负雪瞳孔骤缩,想来也知道他身处何处了。
太初上神将月影壁作为试炼,应当是提前算出了他会有此一遭。
九方苍泽也说过,月影壁内还封印着九凶的力量和元神,鲛人死在了外面,却抹灭不了元神的存在。
鲛人扯动半边白骨的脸庞,扬起一个笑容,“小美人,好久不见啊。”
锋利又尖锐的指甲缓缓抚摸过白皙的侧脸,秋负雪皱着眉头躲避,“别碰我。”
“还是从前那般的性子。”鲛人哼笑,“小美人,我走后,魔尊一定没少疼爱你吧……你身上,从内而外,全是他那令人讨厌的气息。”
秋负雪敛眸不言。
鲛人伸手钳制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尤其是这双眼睛,从前多美啊!怎么会染上了这种颜色?”
秋负雪攥紧了双拳,锁链无法挣脱,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片刻后,他感觉到鲛人松开了手,稀松的沙漠传来了摩擦,紧接着便是一道压抑的闷哼。
他睁开眼睛,只见鲛人那尖锐的指甲捅入了九方苍泽的肩膀,鲜血顺着滴落,消失在干燥的黄沙中。
“……!”
秋负雪拽动锁链叮当作响,鲛人回头看向他,曾经那双漂亮眼眸变得十分可怖。
第70章
“怎么?小美人着急了?”
秋负雪神色一变,冷声道:“你放开我,让我亲手杀了他!”
“哦——?”鲛人拖长了音调,似是不相信他的说辞,“你当真舍得?”
浅红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残忍,“他毁我灵丹,辱我身子,我为何舍不得?”
“这样啊。”鲛人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他转身来到秋负雪面前,手掌摊开,瞬间两把形状不一样的匕首便显现出来。
“小美人,你选一把,我去帮你把他眼睛剜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秋负雪的目光在两把匕首间来回徘徊着,最终选了一把看起来比较锋利的。
刀刃快一些,至少能减轻痛苦吧。
九方苍泽早就被疼醒了,只是意识还有些昏沉,他怔怔地看着那浑身恶心的鲛人同秋负雪说了些什么,而后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自己走来。
第55章 赤眸尽化血
鲜红的血泪流淌过脸颊,明明只有一瞬间,秋负雪却仿佛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他听见利刃刺入血肉内的翻搅声,和夹杂着痛苦的沉重喘息。
心悸之余,却不知为何还有些许残忍的期待。
九方苍泽,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就这么被一点点毁掉了。
秋负雪猛然摇头,果然被魔族的欲望影响深了,万物有灵,他不该这样想。
鲛人双手沾满了鲜血,依承诺解开了束缚着他的锁链。
“小美人,该你了。”他将手中的匕首交给秋负雪。
后者接过匕首掂了掂,也沾了一手血迹。
他走到九方苍泽面前,只见对方低着头,紧闭着的眼窝凹陷,鲜血争先恐后流下。
再也见不到这双赤眸了,心中不知为何还有一些遗憾。
“阿雪……是你吗……”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我。”秋负雪冷冷开口,“我来送你上路。”
说罢,他便扬起匕首,血珠没能跟上速度被挥洒了出去,接着落在沙漠中消失。
鲛人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忽地,却只见秋负雪手腕一转,匕首迅速甩了出去,取而代之的,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猛然向自己袭来。
“铮——!”
长剑抵上了坚硬的鲛人鳞,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鲛人长尾一甩扬起尘沙,“呵,真是小看你了。”
秋负雪立剑于身后,面前撑起一道结界抵挡尘沙,淡淡道:“别高兴太早,还有呢。”
“什么……?”鲛人一愣,忽觉身后传来一股寒意,回头只见一团漆黑的迷雾迅速笼罩了上来。
他躲闪不及陷入了黑雾当中,秋负雪提剑走了进去,眼前皆是清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迷失方向的鲛人斩于剑下。
秋负雪自迷雾中离开,而那团黑雾也并未消失,卷着鲛人的灭掉的元神缓缓缩小,最后变成了那一小团剑灵的形状。
劫云找回了自己的元神力量,简直如鱼得水。
秋负雪笑着拍了拍他,“吃这种东西不会坏肚子?”
剑灵摇摇头,蹦跶着爬上了他的肩膀。
剑刃斩断锁链,九方苍泽脱力摔在了地上,半晌没了声息。
秋负雪以为他又在生闷气,便干巴巴解释道:“一双眼睛而已,换我们两条命,值了。”
地上那人还是没有动静。
秋负雪皱起眉头,用剑鞘戳了戳他,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又晕了过去。
“九方苍泽,醒醒!倒在这儿我可背不动你!”
剑鞘在那沾血的脸颊上拍了拍,剑灵气呼呼的飞到半空中,似在指责对方弄脏了剑鞘。
秋负雪无法,掌心运起一股灵气,给九方苍泽输了进去。
就是不知魔族的身体会不会对灵气有排斥反应。
“呃啊啊——!!”
随着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叫,九方苍泽忽然躺在地上抽搐起来,血液沾着沙粒糊了半张脸。
“疼……疼……呃啊……!”
他模样痛苦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秋负雪赶紧起身让开,顺道收起了灵气。
看来灵气入魔体感觉也不是很妙。
疼痛终于褪去,九方苍泽大张着嘴喘息半晌,而后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地上到处摸索,“阿雪……阿雪……?”
“我在这儿。”秋负雪戳戳他,不愿碰那脏兮兮的手,便伸出剑鞘叫他握着。
“我们好像被吸到月影壁里面了。”他抬头望向天际,夕阳火红如血,与试炼中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九方苍泽踉跄站起身,失去了眼睛,只能小心翼翼随掌中握着的剑柄挪动。
“……夜濋,用传送法阵连通了月影壁。”
“该怎么出去?”
九方苍泽沉默了一会儿,“月影壁唯一的出口在青溟宫,从那出去,只能是自投罗网。”
这话十五也说过,只是还未弄清要如何从青溟宫逃脱,便惨遭了毒手。
趁着九方苍泽看不见,秋负雪肆意打量着他,曾经作恶多端的魔头,如今也终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只要能出去,总比在这里面坐以待毙强。”他抖了抖剑鞘,示意九方苍泽跟上自己的脚步,“还能行吗?”
九方苍泽一手抓着剑鞘,另一条胳膊耷拉在身后抬不起来,方才鲛人扎进肩膀时,好似伤及了经脉。
第71章
他摇摇头,嗓音失了往日的低沉,嘶哑难听,“没事。”
在荒漠中行走很容易就失了方向,好在秋负雪有一个来报恩的剑灵,九凶对彼此的气息都十分熟悉,剑灵飞至半空感应了一圈,回来便准确指了一个方向。
拖着伤患行走不是一件更容易的事情,尤其对方还是个瞎子,九方苍泽嘴上说着没问题,却是几乎每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息。
秋负雪面带忧愁,先让他坐下来休息,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能否带九方苍泽活着出去。
若真叫他死在这儿,岂不是正好中了夜濋的奸计。
天地交融处,影影绰绰一股狂风刮来,秋负雪眯起眸子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这样的风势他太熟悉了。
雪寒山下的那个村庄,便是被这风势席卷了,那无辜的男孩才没了命。
羽蝶突然来袭,秋负雪半喜半忧地拍拍剑灵,“你带的路也太准了。”
剑灵往前拱出一小块,好似骄傲地挺起胸脯。
羽蝶外表是由无数只小魔蝶组成起来的,虽然有一具完整的骨骸,却可以随意变换身形。
为防止打斗过程中的走散,秋负雪化了一条灵气缠绕的绳索出来,捆缚在自己和九方苍泽腰间。
“一会儿老实待着,别乱跑。”大概比划了一下,绳索够长,不会妨碍自己行动。
九方苍泽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模样乖巧,“都听你的。”
秋负雪忽然觉得荒谬,这么一只大块头,跟乖巧二字实在不沾边。
空气中零星飘来了几只魔蝶,衣袖飘浮间便被挥剑斩落,秋负雪让剑灵张开迷雾充当结界,暂且阻挡后面狂风的攻势。
风声呼啸而起,大批魔蝶袭来,劫云的迷雾摇摇晃晃,不消片刻,便有了支撑不住的架势。
秋负雪数次挥剑斩落钻空子进来的魔蝶,只觉这元神比实体还要难对付。
“呜呜……”
剑灵与他神识相通,脑海中忽闻细碎的呜咽,秋负雪的心揪痛,他知这是剑灵撑不住了。
劫云比较适合对付那种完整的大物,这种成群的小魔蝶一不小心便能将其反吞了。
“你退下来,由我开结界!”
担心剑灵受伤,秋负雪赶紧让他撤下来,换自己顶了上去。
然而,事情进展并非顺利,便是这交界的瞬息,羽蝶火速趁虚而入,将他们牢牢包裹了起来。
第56章 逢场称为友
两侧是热闹喧嚣的叫卖声,秋负雪怀着杂乱的心思,行走在这好似异族的街巷。
成千上万的魔蝶扑过来掩盖了最后一丝光亮,待到他醒来时,便已然出现在了这好似远古时期的某个部族。
更重要的是,他拴在腰间的绳索断了,九方苍泽也不知身在何处。
“还是感应不到他吗?”秋负雪戳戳肩膀上的小剑灵。
剑灵摇摇头,九方苍泽身上的魔气太弱了,很难找到他的位置。
“唉……”秋负雪叹了口气,正欲去其他地方仔细找找,却被一个贩子吆喝住了。
“公子!买几个小奴回去吧!保证都很听话!”
秋负雪扫了一眼,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被绑在街边,安静地等待那些富贵人家来买。
在这个部族中到处都是奴隶,有些跟着主人身后走在街上,脖子都戴着铁镣,倒是很好辨认。
神性视众生平等,这样活生生叫一条生命踩在脚下践踏,叫人看了着实不忍,但秋负雪也不能随意去干预这些陋习。
他摇头谢绝了贩子准备离开,这时肩上的剑灵突然蹦跶起来。
秋负雪看向剑灵所指的方向,是这卖奴隶摊子后方的一颗大树,粗壮的树枝下吊着一个滴血的麻袋。
淡红色的瞳孔紧了紧,秋负雪剑鞘指着那麻袋,“里面是什么?”
那贩子见有苗头,期待地搓了搓手,“公子,那是一个新来的,不太听话但模样壮实,绝对是干活的好手!您如果需要,我给便宜点!”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秋负雪越过摊贩,一剑斩落了那麻袋,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几滴血珠溅在了白净的衣角上。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里面那人的面容。
“这人我要了。”
他从怀中掏出灵石幻化成当地钱币的模样,一股脑扔给了那贩子。
摊贩收了钱,乐滋滋地提议帮他把人抬回去,秋负雪烦躁地挥挥手,让剑灵变作恐怖的人形,把九方苍泽拖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中。
九方苍泽伤得极重,那深邃的五官被打得鲜血淋漓,几乎看不出模样来。
好在人还活着,他在听到秋负雪声音的那一刻起便有了反应。
“阿雪……”
嘶哑的嗓子艰难吐出心心念念的名字,秋负雪不敢用灵气给他疗伤,便只能贴了一张暂时医治外伤的咒符。
“看这样子,羽蝶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九方苍泽看不见东西,双手胡乱拽住了一片衣角,“我杀了他的实体,自然结下了仇怨……你没受伤吧?”
“没有。”秋负雪看了看自己光鲜整洁的衣衫,羽蝶好像确实没对他做什么。
“那就好。”九方苍泽松了一口气,喘息了好一会儿继续道:“羽蝶善于制造真实的幻境……我们现在……就处在他制造的幻境当中。”
秋负雪掏出手帕帮剑灵擦拭弄脏的小身躯,“这里使用的字符,我曾在上古壁画中见过,制造幻境也不是凭空的,应当是某个经历过的时代。”
第72章
“找到他……我们就可以出去……唔……!”九方苍泽呕出一口瘀血,双臂撑在地上,迟迟缓和不过来。
瞧着他狼狈的模样,秋负雪那颗被嗜血欲望影响的心,忽然又生出了怜悯。
“三千年前,你与太初上神大战,也伤得这么重吗?”
九方苍泽神情恍惚,“……可能吧,但至少,眼睛没有瞎。”
秋负雪张了张嘴,因为他清楚记得,在匕首刺进那双眼瞳时的一刹那,九方苍泽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故意凑上前去。
他是故意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怀疑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恰好这时,一个急匆匆路过巷子外的男人引起了秋负雪的注意。
那个男人腰间挂着一枚吊坠,与羽蝶的遗骸一模一样。
秋负雪抬脚追了上去,没走几步忽然回头,看见九方苍泽还愣愣地坐在原地,双手小心翼翼摸索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纠结了一瞬,他又走了回去,化出一根更结实的绳子绑在二人手腕间,哄了剑灵搀着九方苍泽走。
剑灵不情不愿接了这个任务,拖着一个瞎子速度要慢很多,好在这条街道上比较空旷,还能看到那男人的身影。
“阿雪?怎么了?”
秋负雪拽进了绳子,“我看到有一人系着羽蝶遗骸模样的东西,跟上去看看。”
“……小心行事,此乃羽蝶的主场。”
虽然是好意提醒,心中却是不自在。
秋负雪没有说话,拖家带口跟上了那男人,最终后者拐弯进入了一家店。
“……”
幸春楼。
秋负雪站住了脚步,瞅了一眼身后的人,托对方的福,他现在好歹是知道一些那种事了。
围绕在门口的莺莺燕燕,见着秋负雪气质出尘,又驻留在此,便主动凑了上来,娇声细语道:“公子看着面生,要不要进来坐坐?”
查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掉,秋负雪紧了紧手腕相连的绳索,没理会那姑娘,带着九方苍泽径直往里走。
“诶等等!”那姑娘及时将他们拦了下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着九方苍泽。
“公子,这位……是您的奴隶吧,我们这儿有规定,奴隶不得入内。”
“不是,他是我的朋友。”秋负雪面不改色道。
九方苍泽听罢心中一暖,好歹还算得上个朋友,不是仇人了,即便他知道这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说辞。
“这……”那姑娘见九方苍泽穿着破烂,又满身是伤,颇有些为难。
九方苍泽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那些投在自己身上的鄙夷目光,他高高在上惯了,也并非没有自尊心。
“罢了,阿雪,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便是。”
“也好。”秋负雪怕拖太久找不见那男人,便把对方找了个角落安置了,并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灵犀,“你看不见,别乱跑,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说罢,他在灵犀上面施加了法力,以便随时传讯。
剑灵随着他进入了幸春楼,一踏入大堂,那呛人的脂粉味便淹没了鼻腔。
秋负雪抬袖掩鼻,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时,剑灵忽然蹦跶,感觉到了九凶的气息。
第57章 蝶神惹是非
房间内,男子正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作乐,美酒一杯接着一杯饮下,享尽了快活全然不知危险在慢慢靠近。
“砰——!”
木门被猛力踹开,那白衣人的容貌好似天仙下凡,却手持利刃,化作地狱修罗步步逼近。
男人怀中的少年被这巨大声响吓得一激灵,看到有人进来后惊叫一声,随后跑到床帷后躲了起来。
“你、你是何人?!”
突然被打搅了好事,男人生气地质问,却因对方手上的剑,声音有些颤抖。
秋负雪闪身到男人身后,不费吹灰之力将正心横在他的脖颈间。
“何人不重要。”清冷的声音响起,秋负雪指尖轻挑男人腰间的吊坠,“只想问你此物从何而来。”
男人衣着贵气,看样子也是这部族的权贵,被剑刃抵着脖子也不忘嚣张,“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告诉你?!”
秋负雪手腕施力,在那脆弱的脖颈压出一道红痕。
那男人瞬间服软,惊恐道:“别别……别杀我!我告诉你!这是蝶神赐予的东西,说可以保佑我们心想事成!”
“蝶神?”秋负雪皱起眉头,环视这妓馆的房内,一处阴暗的角落供奉着神龛,墙壁的画上,画的也是羽蝶的模样。
将羽蝶当作神明供奉?可这房间的主人应当是那个少年才对,外面也不见大批信奉羽蝶的人。
男人怕秋负雪来真的,赶忙将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吐了出来,“对,就是蝶神!蝶神一年才会降临一次,每次降临都会给予我们信物,他会保佑我们的!”
“在哪里可以见到蝶神?”秋负雪故意吓他,将剑刃偏移了一寸。
男人当了真,顿时痛哭流涕,“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前两天蝶神刚走,你想见他只能等明年了……”
见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秋负雪便收了剑,朝着少年藏身的床帷间走去。
岂料那男人挣脱了危险,气势立刻就上来了,他跑到屋外,大声叫骂,“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威胁本少爷!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来人啊!把这个贱人活捉了!”
第73章
说罢,楼下立刻蹿出来一群手持武器的壮汉,朝着他冲了过来。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秋负雪并不惧怕,他握紧了正心准备应战,然而就在这时,灵犀却传来了九方苍泽的声音。
“阿雪,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不是感觉。”秋负雪放弃了跟他们缠斗的想法,飞身离开了幸春楼,“我在这里惹了点麻烦,那人身份不凡,他们应当是注意到你和我一起,盯上你了。”
灵犀另一边没了声响,九方苍泽噎了一下,好似秋负雪跟他走得近以后,道路也越走越歪了,毕竟负雪仙君从来不会惹麻烦。
耳边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失去双眸的某人乖乖坐在原地,他相信秋负雪可以保护好他。
片刻后,打斗声停止了,一片软软的衣摆扫过他的脸颊,只听那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后面又有人过来了,打起来我顾不上你,得赶紧离开!”
九方苍泽苦笑,“是我拖累你了。”
这句话中夹杂着千万种说不出的情绪,秋负雪抿抿唇,让剑灵化作一团巨大的云雾,载着二人飞离了此地。
飞到半空,秋负雪看清了这个部族的全貌,类似于一个小镇,周围皆被茂密望不到头的树林包裹着。
此处乃幻境,这样也正常。
剑灵载着他们在距离部族较远的树林里停下,秋负雪稳稳跳了下来,轮到九方苍泽的时候,剑灵则是发了脾气一般,狠狠一甩将人甩在地上。
九方苍泽被摔了个底朝天,秋负雪好笑,“这么恨他?”
剑灵点点头,接着又跑到主人脸颊旁蹭了蹭。
秋负雪乐意顺着这小家伙,于是用脚尖踢了踢九方苍泽,“你坏了我的好事知不知道。”
这话听着耳熟,九方苍泽摸黑爬起来,也没了从前那种调笑的心思,愧疚道歉,“……对不起。”
这人不正经惯了,突然这样,秋负雪倒有些不知所措。
“咳……你做的错事又不止这一件,早晚会有报应。”
九方苍泽靠在一棵树旁,摸了摸自己的凹陷的眼窝,“这就是报应……”
“阿雪,其实……想离开月影壁,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秋负雪好奇道。
九方苍泽张了张嘴,苍白的唇染着干涸的血迹,“没什么,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唰的一声利刃出鞘,秋负雪阴沉着脸,不悦道:“你敢耍我?”
哭丧了一整天的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九方苍泽语气轻快了不少,“阿雪最单纯好骗了。”
剑灵为他的主人打抱不平,飞到对方头顶使劲蹦跶两下。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树林里安静异常,连最基本的鸟鸣和风吹树叶声都听不见。
秋负雪瞄着九方苍泽的侧脸,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等你恢复力气,我还要回去继续调查。”
“好。”九方苍泽哑声吐出一个字,突然问道:“阿雪,现在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天空?”秋负雪抬头望去,“……天已经黑了,有很多星星,没有月亮。”
天黑了,地面却明亮如白昼,显然不正常。
“既然天黑了,那就先休息吧。”说着,九方苍泽缓缓扶着地面躺下,“我陪你一起看星星。”
秋负雪觉得他是累了,毕竟这家伙经常依靠睡觉补充体力,“你这么爱睡,就不怕哪日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怕。”嘶哑的嗓音充斥着沧桑,“但我是魔,厮杀,受伤,沉睡,在所难免的。”
太初创造魔族的时候,就很不公平。
秋负雪在他身边躺下,剑灵化成一床锦被盖在他身上。
独自享受他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扯了被角盖在了九方苍泽手上。
九方苍泽怔了一下,摸清那是什么东西以后,笑出了声。
“阿雪,你真的很好。”
秋负雪扭头,轻哼一声。
第58章 星空袒实言
呼吸声越来越轻,就在秋负雪以为旁边那人已经睡过去时,却听对方忽然道:“阿雪,你还记得夜濋府中那一夜吗?”
平静的心河仿若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涟漪。
秋负雪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将盖在九方苍泽手上的那点被子抽了回来,“你想说什么?”
那一夜,让他见到了魔族的恶心,也觉得自己很恶心。
手边空荡荡的,温暖骤然消失替为了凉意,九方苍泽蜷了蜷手指,又摸索着将那块被角抢了回去。
“阿雪你别生气,我想说,其实那晚……是我。”
“你……?”
压在心口的憋闷终于消散,秋负雪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旋即反应过来,是不是他有那么重要吗?这不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其实,是谁都无所谓的。
他这么说服自己,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九方苍泽静静等着,见他没再说下去,便继续道:“夜濋从未进过房间,是你将我错认成了他,我便将计就计……”
“这么说我是被你骗了。”抬头仰望着繁星,秋负雪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九方苍泽笑笑,“难得与你如此心平气和处在一起,想说说罢了。”
在秋负雪看不见的地方,凹陷的眼眶边淌下一行鲜红,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第74章
其实他只是害怕,他走不出去,再不说这些,以后就没机会了。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可今日九方苍泽莫名的话特别多,致力于打破这种宁静。
“阿雪,这个部族信仰蝶神,你有信仰吗?”
这不着头脑的问题,秋负雪倒也真的停下认真思考了起来。
“我的信仰……从前或许是原栎天,也就是师父,现在……大概是太初上神吧。”
提到太初,九方苍泽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太初一肚子坏水,切开也是黑的,你就不怕他同原栎天一个样?”
“不会。”秋负雪回答得斩钉截铁,“上神与原栎天不同,至少他真的为天下生灵做过牺牲。”
而且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倘若太初上神现在不只剩下一抹残魂,也轮不到魔族如此嚣张。
“那你呢?”秋负雪见九方苍泽没有休息的打算,便询问道:“你的信仰是什么?”
二人躺在星空下,互相诉说着,抛去那一层身份隔阂,倒也真与寻常友人无异。
“我……”九方苍泽犹豫了一会儿,“我为杀戮罪恶而生,没有信仰。”
秋负雪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欣赏着风波来临前的满天星辰,“也对,高位处久了,习惯施舍感情,做不到信奉。”
九方苍泽从他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一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他突然小声解释,“我从未和度晓霜做过那种事……”
“嗯?”秋负雪转过头,目光疑惑看着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九方苍泽悄悄拽过被子盖住了半边身子,“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罢了。”
说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秋负雪,“我睡会儿,你要起来的时候叫我。”
秋负雪将他的莫名其妙归之于脑子受了点伤。
这次空气真的安静了下来,他拿出从那阔少腰间扯下来的吊坠,举在眼前摇晃着。
细细看去,这吊坠跟羽蝶真正遗骸有所不同,边边角角都没有真的精致。
这东西就是凡尘的做工,太小了,做不到精细也正常,若是做大了,又不方便携带。
突然,摆放在阴暗角落的神龛跳入了脑海中。
幸春楼的那个少年,供奉的神龛中刚好也有一个羽蝶遗骸,而且比这个吊坠要大上不少。
秋负雪转头看了一眼九方苍泽,后者正无知无觉昏睡着,他悄悄爬起身来,将剑灵化成的被子盖在了对方身上。
“你乖乖在这儿守着他,我马上就回来了。”
剑灵不甘不愿地忽闪了一下被角,担心秋负雪遇到危险,剑和剑灵离得太远,便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没关系,我可以的。”
秋负雪把被角按在地上,待到对方老实了,便变换了自己的容貌,再次进入了部族的街巷。
此地与树林中一样,状况诡谲,天空繁星闪烁,地面却恍如白日。
没有夜晚,这里的人也就不会休息,无论什么时刻,街上都挤满了人群。
秋负雪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身新衣服换上,全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的模样,来到了幸春楼前。
门口的姑娘依旧热情迎客,将其拥到大堂后,便扑身往上贴。
秋负雪身姿灵敏地躲开,指着二楼那个少年的房间,直言要他作陪。
伺候的姑娘一下子就失了兴致,闷闷挥着团扇,“又是来找春儿的,他在房中休息,公子直接上去便是。”
“他的客人很多?”秋负雪听这姑娘的语气,便知那春儿不简单。
“可不是嘛。”姑娘带着气,将团扇拍在桌上,“而且都是些富贾权贵,也不知他使了什么狐媚子妖术,将人都勾进屋里了!”
也许不是妖术,那些人都是他的信徒罢了。
秋负雪上二楼,站在春儿门前犹豫了会儿,最终抬起手敲了敲门。
房内传来了一声千娇百媚的应答。
他推门而入,只见少年身披一件半透明的薄纱,斜倚在床榻间,如葱白的手指捻着小巧的白瓷酒杯。
透明的酒液未能饮尽,顺着唇边落下,滴在那泛着红痕的漂亮锁骨上。
“公子……”春儿放下酒杯,迷离着双眸,将薄纱扯落了一半,朝着秋负雪走来。
“公子,也是来宠幸奴的吗?”
秋负雪被眼前的场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用剑鞘隔开了二人的距离,不让其靠近。
随后直奔向那角落的神龛。
“这是蝶神赐予奴的宝物。”春儿站在他身后,笑语盈盈。
秋负雪冷笑,“是吗?”
接着他转身,剑端挑起桌上的酒壶,动作行云流水,不似凡尘之姿。
酒壶稳稳落到了少年手中,他抬手与那道冰冷的目光对视。
秋负雪顶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气势却不减,命令道:“全部喝下去。”
第59章 苍山独负雪
少年捧着酒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笑得千娇百媚,“原来公子喜欢这样玩儿,那奴便依了公子。”
说罢,他仰起头,将酒壶中的液体尽数饮下。
透明的清酿落入殷红的唇瓣间,秋负雪看得真切,少年根本没喝几口,大多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衫。
“咳咳……咳!”
酒壶倒干了,少年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面色潮红,一双眼眸泛着水波,勾着情丝望向秋负雪,“奴的表现如何?可还让公子满意?”
第75章
“满意。”秋负雪轻启双唇,那酒中下了些许灵气,魔族饮下,应当会痛不欲生。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点灵气对凶灵造不成任何威胁。
秋负雪缓缓挪动步伐,上下打量着少年的模样,明知故问道:“你叫春儿?”
“是。”少年面上娇羞,手下却毫不犹豫地将那原本就什么都遮不住的衣衫敞得更开。
秋负雪攥着长剑的手紧了紧,阴恻恻道:“你倒不如将这碍事的衣衫脱了,好看得更清楚些。”
“呀……”少年娇羞之色更甚,贝齿轻咬着薄唇,轻纱落下。
同一时间,利刃出鞘。
锋利的寒光直指少年白嫩的胸口,只见后者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在半空翻了个滚儿,最后落在那木桌之上。
少年咯咯笑起来,“公子这是对奴的身体不满意?如此粗暴出手。”
淡红色的眸子如凝寒光,盯着少年的肩膀。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上臂不知何时被剑气伤到了,无数只魔蝶在伤口中飞舞。
“呀!被发现了!”
伪装撕破,秋负雪挽了个剑花,出言嘲讽,“你的信徒们知道所谓蝶神平时就是这副模样吗?”
“敬畏在心不在身。”
少年说着,十指生出了锐利的指甲,他划开了自己的皮囊,无数只魔蝶破茧而出。
“不过,没想到你还挺聪明,能找到这儿来。”羽蝶露出真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嘶吼,“——成为我的信徒,沉睡在此吧!”
羽蝶攻势汹涌,虽然没有剑灵,但秋负雪先前与其交过手,对付得也是游刃有余。
他飞身从大敞的窗口跳下,白衣翻飞,一剑斩落了大批飞舞着的魔蝶。
幻境崩塌,刹那间天旋地转,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黑暗的虚无安静了许久,耳边风声呼啸而起,秋负雪猛地睁开眼睛,他们已经回到了沙漠之中,面前是剑灵撑开的结界,魔蝶前进的力量也减弱了不少。
“阿雪……?”九方苍泽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你找到他的真身了?”
“嗯。”秋负雪回答,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
羽蝶为了报复自己伤他皮囊,在一模一样的地方留下了一道伤口。
伤口不深,浅浅一道,连血珠都没落下几滴。
九方苍泽察觉不对,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秋负雪摇摇头,这点儿小伤应当也不碍事。
破除幻境,这下都不用秋负雪出手,剑灵便叫嚣着将残余的魔蝶给收拾了。
魔蝶尽数残缺落在沙漠中,依稀能看到,羽蝶完整的元神飞至半空,与那血红的夕阳融为一体。
遗骸化成白色的粉末,覆盖了滚热的沙漠,乍一看竟像处在冰天雪地当中。
一阵寒风袭来,秋负雪使劲眨眨眼,忽然发现沙漠真的消失了,他们脚下真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呃!”
手指再也握不住剑,秋负雪捂着肩上的伤口蹲了下来,刺骨凛冽的寒意从伤口钻了进来,传遍他的四肢百骸。
主人的状态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剑灵,漫天风雪吹来,剑灵打了个哆嗦,忽然回了剑中,又一头扎进灵丹里面躲藏。
九方苍泽眉头紧皱,他也感觉到了些许的冷意,但没有秋负雪这么严重。
他伸手摸黑找到了秋负雪,掌心触及肩头的一刹那,冷冽的寒意直窜心底。
“阿雪,你受伤了?!”
“冷……冷……”
秋负雪冷得神志不清,无意识往对方怀里钻,寻求那点细微若无的暖意。
九方苍泽配合张开双臂,将人拥入怀中。
冰天雪地,一望无际的洁白,两道相拥的身影异常瞩目。
……
脚下积雪越来越深,从腿弯处缓缓升到了大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晰的“咯吱”响声。
秋负雪伏在人的背上,披着一件残破不堪的衣衫,胳膊已然冻得僵硬无法动弹。
呵出的热气凝成寒雾,他有气无力地出声道:“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寒风吹得发白。
“阿雪,你醒了?”
他看不见路,只能背着人在雪地中漫无目的行走。
倘若待在原地,只会死得更快。
秋负雪费力睁开眼睛,“前面……有座山……”
“那不是山。”
“不是……?”寒冷麻痹了思考的能力,秋负雪顿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座山,像曾经见过的月影壁看门石。
九方苍泽化解了他的沉默,“别担心,我……带你出去。”
“可是你看不见了。”受伤的胳膊冻得发硬,已经没有知觉了,秋负雪忽然生出一股绝望之感。
九方苍泽见过所有九凶是何模样,于是毁掉了自己的眼睛,为了不让那些他没见过的九凶出现。
可现在他们还是被困于冰天雪地。
血红的夕阳挂在天际,给这片冰原增添了诡谲,秋负雪歪着脑袋,忽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夕阳。
“天边的,是赤月。”
九方苍泽背着他,身形有些踉跄,哑声提醒道:“阿雪,别看。”
秋负雪听话乖乖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困意便袭来了。
在这个地方睡着,大概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吧。
第76章
死亡的感觉他经历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
“阿雪……”
“阿雪。”
“嗯……?”睡意朦胧中,他听见身下人在呼唤自己。
头一次,他觉得这声音也不是这么讨厌。
那声音很轻,好似含着笑意,“阿雪,我还你一条命,求你不要恨我了,好不好?”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秋负雪没有应声,意识泯灭在了风雪呼啸间。
白茫落于石上,好似苍山负雪。
第60章 落日迎兰栀
落日柔和似轻纱,铺在满是公务文书的案几上,秋负雪若有所思,抬头对着那光照看了去,半边侧脸都蒙上了一层光晕。
黎云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拎着食盒坐到秋负雪身边,“师兄,碧湖新钓上来的鱼,给你熬了鱼汤,趁热喝。”
对方依言放下了笔,拿起瓷勺,温柔笑道:“辛苦阿云了。”
黎云嘴角也含着笑意,将文书卷卷理清,而后在砚台旁磨起了墨。
自秋负雪逃离月影壁,已经过去的月余了。
夜濋耍诈将他困在其中,接着便调兵跨越结界,包围了千念宗,好在有黎云带领着弟子拼死相抗,加之他回来得及时,整个雪寒山和落日城都没有很惨重的伤亡。
见到秋负雪冲破单向传送阵的那一刻,夜濋很是震惊。
不只是他,就连秋负雪自己都不太明白他是如何出来的。
待到魔军败退,雪寒山下一片狼藉,秋负雪怔怔站在一片废墟中,耳边充斥着灾难带来的哀嚎哭喊。
没有找见那人的身影。
有些不真实,竟然,只有他自己离开了月影壁。
鱼汤很鲜美,秋负雪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外人应声而入,仑灵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将一块令牌扔在了案几上。
“尊上与我有约,三十日为期,如果他不回来,便将煞影令交给你。”
魔军来袭时,煞影也为千念宗做了一份功劳,只是并非情愿,而是碍于九方苍泽离开前下过死令。
凡持有煞影令者,才有资格命令他们。
秋负雪看着那块花纹繁杂的令牌,没有动,“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你们该如何?”
仑灵攥着的双拳紧了紧,一字一句道:“煞影,追随煞影令的持有者。”
“我不记得有这一条规矩。”秋负雪抬眼看向他,“你们所效忠的是九方苍泽,我不敢保证仅用一块令牌就能管得住你们。”
“秋负雪!尊上他是为了你……”
“是他自愿。”秋负雪轻声打断,“我不承这情,令牌你带回去,九方苍泽不在,我们的合作也该终止了。”
书房里回荡着冷漠的声音,“明日,你便带领煞影所有部下,离开千念宗。”
仑灵垂着头,碎发掩盖了神色,末了一把拿过煞影令,离开时将房门摔得砰砰作响。
黎云冷眼瞧着对方的反应,磨墨的动作未曾停止,“师兄应该趁此机会,永除后患。”
秋负雪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头狼的狼群就是一盘散沙,不必我们出手,他们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但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他不想把事情做绝罢了。
……
……
一年后。
花朝节过去好些日子了,但落日城还是人来人往,热闹不减。
自乌安被免职,新城主上任以来,落日城肉眼可见生机更盛。
新城主名为兰栀,虽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是个不离汤药的病秧子,这让不少想给他做媒的都感到惋惜。
夜间每每路过城主府外,总能听见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不少人都不理解秋宗主为何要任命此人做落日城主。
屿简迎着日头伸了个懒腰,对身旁的青年道:“先说好了,我学艺不精,没我师父那本事,瞧不好可别怪我。”
秋负雪眉目清冷,一袭白衫宛如谪仙,“没打算真让你治,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兰栀虽然身体差,却治理能力出众,行事也不像乌安那般愚蠢,是个可用之才。
但这人有自己的一番计较,是否真愿忠于千念宗,叫人琢磨不透。
于是秋负雪便带上屿简这个魔族“庸医”,假意关怀示好来了。
秋负雪相貌出众,本地人倒也都认得他,但这热闹时节,外来的修士熙熙攘攘,不乏一些被其美貌吸引了,直勾勾地盯着看。
屿简不理解那些人的行为,抬头望向秋负雪,“有这么好看吗?看久了也没什么呀……”
秋负雪冷着脸,嘴角下扬,忽听斜前方传来了一声口哨。
只见一个青年姿态狂放,抱臂倚在一棵大树下,“呦——!好漂亮的美人儿!”
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自然也不能一一计较,秋负雪只赏给了对方一记眼刀。
然而那人不作罢,目光移向了对方身旁的男孩身上,“啧,可惜了,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屿简:“……”
“你全家都是拖油瓶!!!”
男孩直接暴起,扯着稚嫩的嗓音大骂,这时那人见惹恼了他,大功告成似的一溜烟跑了。
屿简像个气鼓鼓的河豚模样,秋负雪却别过头去偷笑,然后才拍拍对方的脑袋,“别生气,蝼蚁之众罢了。”
第77章
“当你儿子我可不乐意!”屿简哒哒迈着小短腿,故意跺出声响。
“谁叫你一整年都没长个。”秋负雪捂嘴笑出了声。
屿简只是看起来小,但实际上却有几百岁了,他不长个也是因为从前帮师父试药试多了,伤及了根本。
兰栀接到了秋负雪要上门拜访的消息,早早就站在大门前等候了。
瘦弱高挑的青年身披大裘,厚重的衣裳一层压着一层,衬得脸颊苍白,明明天气日渐暖和了,他却穿得比寻常人过冬还要多。
见到秋负雪的身影,他上前行礼道:“咳咳……兰栀见过秋宗主。”
“不必客气。”
二人客套一番,便进了前厅,然而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呦!这不刚刚那美人儿和小拖油瓶嘛!”
屿简的脸比锅底还黑,“我、不、是、拖、油、瓶!”
兰栀满脸歉意,挡在笙炎面前,“抱歉秋宗主,阿炎是我的朋友,口无遮拦惯了,方才让他在后院休息,谁知又跑出来了。”
“无妨。”秋负雪淡淡道:“只是我这位朋友看起来有点不乐意。”
屿简跟个一戳就炸的皮球没什么两样。
“秋宗主?你就是秋负雪!”笙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没有理会旁边那个小不点,直接窜到秋负雪面前。
后者不着痕迹地歪了歪身子,避免与这人接触。
笙炎注意到这小动作,却丝毫没有挫败之心,反而更加热情,“秋宗主,听说你至今未收徒!今日你我有缘,不如就收我为徒怎么样!”
第61章 良药识魔医
一边说着,笙炎越发没了边界感,几乎贴到了秋负雪身上。
对方眉头紧皱,后背紧靠着椅背,声音冷淡,“我不收徒。”
“您再考虑考虑呗……”
“阿炎!”笙炎纠缠不休,兰栀无奈出声呵止,“你休要胡闹!我与秋宗主有要事相商,回后院待着!”
说罢,他便命令侍卫将笙炎拖了下去,毫无商量的余地。
秋负雪抿了一口茶压压惊,“兰城主的朋友倒是热情。”
兰栀揉了揉抽疼的额角,“让秋宗主见笑了。”
热闹过去,二人回归正题,兰栀让侍从取了卷宗来,上面详细记录着近一年来所有地区何时出现了何种魔物。
秋负雪接过卷宗,翻阅过后满意点头,这也是他为何让兰栀成为城主的原因,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不妨碍对方来自皇城,背景权势滔天,有些事调查起来也方便。
除皇城外还分布着四大城,分别为落日城、月升城、朝暮城和夕晖城。千念宗与落日城休戚相关,但要将手伸到旁人的地盘,多少有些不便。
九凶尽数脱壁而出,这一年来,秋负雪从未停止调查剩余九凶的踪迹,可仍旧一无所获。
随着九方苍泽的失踪,九凶也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卷宗上面写的,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妖魔,出现后很快便被其他仙门收拾了。
秋负雪合上卷宗,“做得不错,可还是没有我想要的,麻烦兰城主继续替我调查下去。”
一年前发生在落日城的事情,兰栀也听闻了不少,他点头让侍从收好了卷宗,“凶灵狡猾,许是畏惧了仙门的力量,短暂安分了下来。”
秋负雪长舒一口气,“总会出现的……”
这话中饱含了复杂的情绪,他期待的,不只是凶灵出现。
门口传来了声响,侍从端着一碗苦涩的药汁走了进来,“城主,该喝药了。”
兰栀摆摆手,轻声道:“不急,先放着吧。”
有笙炎这个前例,他显然是觉得当着客人的面处理私事不太好。
但那侍从却忧心忡忡劝解,“城主,这药不能耽搁了时辰,不然就没效果了。”
“什么药对时辰要求这么苛刻?”秋负雪有些好奇。
兰栀无奈接过药碗,搅弄着瓷勺,“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一位神医,手下特地去他那儿求了一服药来,我吃着见好,便叫人又去求了几服。”
提到药,秋负雪这才想起,角落里还有一个被忽略了的鼓气包。
“对了,我这位朋友也通晓些医术,今日带他前来,正是想为兰城主诊治一二。”
“哦?”兰栀一惊,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气鼓鼓的孩子,已经吃完了一整盘糕点。
屿简擦擦嘴角的残渣,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挺起胸脯道:“我只是看着小,比秋负雪大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兰栀浅笑吟吟,从厚重的衣袖下将手腕剥出来,像哄孩子的语气道:“那便有劳这位小神医了。”
屿简哼哼唧唧地走到他面前,手指还未搭上脉搏,便被那碗苦药吸引了去。
“这药闻着好熟悉啊。”
此话引得了秋负雪的留意,屿简来自魔族,他熟悉的药物,那必然不是什么好药。
“兰城主,我这位朋友身怀些本事,信得过,可否将汤药交给他查验?”
“自然。”兰栀二话不说,便将药碗递了出去。
屿简低头仔细闻了闻,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白纸,将药汁滴了上去。
很快,在那白纸的吸收下,药汁消失,留下了一点点细小的粉末。
“这是……”稚嫩的脸庞眉头紧锁,屿简手指碾了碾粉末,忽然道:“这是望星花!”
第78章
望星花,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魔界的药材,夜濋府中便种了许多,那只胖嘟嘟的小魔兽经常进去偷吃。
秋负雪还记得,他和屿简正是因此花相识。
他神色颇为凝重,起身拿过了药碗,里面倒是没有魔气,“兰城主,此药材极有可能来自魔界。”
“咳咳……难怪。”兰栀抵在拳头咳嗽,“我自幼在皇城何种灵丹妙药都试过了,怎可能忽然出现这样的神药。”
碗里的药由温热变为微凉,秋负雪眸光闪烁,“那神医可还在城中?”
“听人说他经常在城西街头替人看病,秋宗主若怀疑此人来历,我可派些人手一并过去调查。”
“不必,我独自前去便可。”秋负雪谢绝了兰栀的好意,“魔界药物对凡体有害,这药还是先停了为好。”
道别后,秋负雪带着屿简离开了城主府,直奔城西街头。
果然与兰栀说得一样,神医在街头摆摊看病,而且生意异常火爆,大中午还在排长队。
屿简摸了摸下巴,眼珠子提溜转,“秋负雪,我有一个法子,能叫这些人主动让开,想不想试试?”
秋负雪满脸写着不想,因为看对方表情便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法子。
然而屿简却不经他的同意,嗖地一下蹿到了长队后。
只见他摆好架势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大声吼道:“秋宗主来啦——!!”
人群先是静谧一瞬,而后齐齐回头,有不少本地居民认出了秋负雪,纷纷让开了队伍。
“秋宗主……”
“秋宗主您先请!”
“您请……”
秋负雪面无表情,眼前却阵阵发黑。
堂堂仙君,一宗之主,却如地痞流氓般叫人避之不及。
这些人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却又畏惧他,碰见了便只能摆出这种恭敬的模样。
屿简在一旁嘿嘿直笑,扯着秋负雪的袖子,穿过长长的队伍,径直来到了那神医面前。
那神医趴在他小小的摊位上,一手托着脸颊,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们。
屿简看清对方的面容,突然瘪了嘴,眼眶发红。
下一秒,男孩一边大哭着扑了过去,“呜哇——!师父……我想死你了!!”
青疏稳稳接住扑来的小家伙,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骂道:“小兔崽子,想我还敢自己跑来这儿!”
“呜呜呜……这不是为了兄弟义气嘛……”
待到屿简哭够了,师徒二人终于分开,秋负雪走上前。
正心利刃出鞘,毫不留情地抵上了青疏命脉,如万年寒冰不消融的声音冷冷道:“无故擅闯仙魔结界,是死罪。”
第62章 灵灭泽之哀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的大概就是青疏。
他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性,笑容依旧,“在下行医治病,救了这么多人,怎能算是无故?”
他看向围观的众人,然而人群却因畏惧秋负雪的威严,都突然很忙的样子,片刻便散了场。
青疏抽了抽唇角,僵硬一瞬,这群凡人真讲义气。
屿简见状也背过身去,假装自己的不存在,师徒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咳咳!”青疏尴尬清了清嗓,小心翼翼抵着剑刃挪开半寸,“秋宗主,有事好商量……咱也是老熟人了是不是?”
但秋负雪看他的眼神却一点儿也没有熟人的意思。
青疏长叹一口气,妥协道:“这样吧,也不白在你的地盘做生意,我交保护费。”
秋负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你诚意如何。”
青疏悄悄翻了个白眼,勾了勾手掌,示意秋负雪凑过来。
然而对方十分警惕,根本不让他近身。
“诶呀!”青疏骂骂咧咧站起来,在对方做出反应之前贴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
同一时间,淡红色的眼瞳骤然缩紧。
青疏得意靠在他那小摊上点着手指:“这些‘保护费’,可够我再待上十天半个月?”
……
魔界,青溟宫。
空旷了许久,王座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颗暗红的灵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其内漂浮着曾经让无数生灵所恐惧的武器横江。
夜濋将灵丹举到眼前细细观摩,依然身着那朴素淡雅的衣衫,并未因坐上了这王座而增添华丽。
下一秒,他五指紧握,捏碎了这颗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灵丹。
安静的大殿登时响起了稀哗的水声,和痛苦难耐的闷哼。
他扫了那被按在水中的身影一眼,摆摆手,示意侍卫将那人拽出来。
墨色长发被紧攥在手中,骤然脱离了水底,那人大张着嘴贪婪呼吸着空气,一双黯淡的眸子半垂着,久久失神。
夜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的狼狈模样,启唇道:“九方苍泽,本座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挖了灵丹还能活。”
“咳……咳咳……!”
九方苍泽双臂被侍卫反拧在身后,裸露的胸膛激烈起伏,带着那大片魔纹似也在活动。
他呕出一口血水来,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许是在璧中被挖掉双眸的缘故。
但上方的那一抹淡蓝,却十分显眼。
夜濋见他不说话,便叫人将他绑到了刑架上,坚硬的锁链收紧,红痕逐渐晕染开来。
第79章
他徐徐走到九方苍泽面前,手中出现了一条染着发黑血迹的长鞭。
“此乃兽骨所制,在军中已夺走几十条反贼的性命,九方苍泽,不如由它试试,你的命究竟有多硬?”
夜濋的声音算不得冷,仔细听带着些柔和,能在军中立住威严,全靠着残忍的手段。
九方苍泽无力垂着头,嗓音嘶哑,“夜濋……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夜濋轻合眼睑,转到了他身后,猛然挥鞭落下。
“呃啊——!!”
长鞭所至之处很快便见了鲜红,在宽阔的脊背上撕带着皮肉下来。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九方苍泽泄出了惨叫,他浑身抽搐,不待缓和过来,第二鞭接着落下。
“唔——!”
很快,后背上便再无一块完好的皮肉,一双薄唇也被他自己用力咬得稀烂。
夜濋再度落了几鞭下去,待终于见了那森白的脊骨,才将手中的鞭子扔给了一旁侍卫,转身回到了王座。
“继续打。”他漠然开口道。
这些侍卫都是从军中调回来的亲信,接到命令后没有丝毫犹豫,狠厉使出力气。
鞭打肉体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大殿,空气中飘浮着刺鼻的血腥气。
夜濋数着长鞭落下的次数,不过二三十下,受刑那人便失去了声响。
他没有叫停,而是指尖流转,在刑架上方撑开了一把血红的伞。
每颗灵丹内都藏着灵,而他的灵,便是这把红伞了。
伞身缓缓撑至最大,数颗燃烧着的点点焰火落下,尽数融入了那惨不忍睹的躯体中。
“啊……啊啊啊——!!!”
只见那昏迷的人身体忽然抽搐,接着便是惨叫哀嚎。
大殿的门紧闭着,不妨碍声音传了出去,路过的侍从惊起一身冷汗,无一不想着低调行事,万万不能惹怒了这位新尊上。
从天色熹微至夜如浓墨,残忍的刑罚未曾有一刻停下,九方苍泽残破的意识在半昏半醒中来回挣扎。
夜濋看得腻了,思及家中还有人等着他,便也没真要了对方性命,抬手制止了那即将落下的长鞭。
“九方苍泽,你我兄弟一场,只要你肯求饶,本座今日就放过你。”
“哼……”
九方苍泽双手吊在刑架上,张开血淋淋的双唇,声音微弱。
侍从仔细听见禀报道:“尊上,他说他愿意求饶,奉您为尊。”
夜濋听罢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攥起那凌乱的长发。
只见九方苍泽半睁着眼眸,似在努力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呸!”
突然,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溅了夜濋半张脸。
一旁的侍卫登时捏了一把冷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方苍泽仰头大笑着,若不是这满身狼藉,任谁也看不出这副神情是阶下囚该有的姿态。
黯淡的眸子目光鄙夷,他嘴角浮起冷笑,“夜濋,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夜濋神情淡然,可常年和他处在一起的侍卫,却能从那双恐怖的眼眸中发现深不见底的怒气。
“你们都出去。”他对侍卫命令道。
大门开合,一群侍卫守在外面大气不敢喘,待再次收到了传唤,才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冰冷的地面上,躺着方才还在张狂大笑的那人,他双目翻白,身上所有的关节都红肿了起来,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夜濋全然无事似的用帕子将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冷声道:“贬为奴籍,发配充军。”
第63章 灵石换残躯
妖魔交界有一不受任何地界约束的黑市,来者身份各异,有妖有魔,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些实力强悍的仙界大能,隐匿了气息来此。
“老板!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的东西!”一个粗壮的汉子背着个麻袋,一把扔在那卖肉摊子前。
这肉摊子的老板是个老鼠妖,模样瘦小,一双瞳孔却闪着算计的精光。
只见他身手矫捷从躺椅上蹦起来,扒开那麻袋一看,兴奋道:“活的?!从哪儿弄来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鬼鬼祟祟凑到他面前,低声道:“上头变天了,这是被打下来那个,硬骨头,刚进营里就惹恼了将军,这不商量着卖了换几顿好酒。”
“嘶——!”老板听罢皱起眉头,担忧道:“我要把他挂出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放心!”汉子拍胸脯保证,“入了奴籍,谁还拿他当回事!”
那老板犹犹豫豫思量了许久,奈何眼前利益更大,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谈好价交了钱,待那汉子走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解开麻袋,将那沉重的躯体脱了出来。
他一边擦了擦穿肉的钩子一边絮叨:“你说说你们这些,爬那么高,风光的时候比谁都威风,现在比谁都惨!”
动作熟练地用铁钩穿透了两侧锁骨,瘦小的老鼠妖用力扯着摊位后的麻绳,将血肉模糊的躯体跟那些没卖完的肉吊在了一块。
世间流传着一些邪术,须得以魔族血肉为引子,但魔族个个残暴难惹,想得到一块完整的血肉属实不易。
这卖肉的老鼠妖精于商道,便隔三差五与驻扎在边境的魔族军队做交易,有些犯大错被打死了的奴隶,就会扔到他这摊子上售卖。
第80章
但这死了的终究没有活的新鲜。
老板一边哼着歌,一边拿出剔肉的刀,将腐烂的伤口尽数切了个干净。
全程中,那具躯体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偶尔疼得抽搐,其余再无动作。
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了摊子。
老板抬头一看,来者全身隐匿在了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脸面,衣袖下露出来的手指倒是纤长白皙。
根据以往经验猜测,这人身份不凡。
在这黑市做买卖,最忌讳便是探究客人身份。
他用染血的刀子拍了拍手下的肉,热情招呼道:“客官!您来得真巧!这个还有气,来上一块?”
清冷好听的声音响起,“我全要了。”
“什么?”老板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黑市黑价,这么大块头可得不少钱。
那黑衣人似没有耐心跟他纠缠,随手扔了几块东西在摊位上,不待老板反应,便带着那一整具肉消失在了原地。
老鼠妖眨眨眼睛,数了数,摊子上只扔了十块灵石。
“……抢劫啊——!!”
……
……
黎云这几日往他房间里跑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秋负雪刚批完公务,泡了一壶茶还未开,便见着少年的身影推门而入。
对方亲昵地从身后抱住了他,脸颊贴着蹭了蹭,“师兄。”
秋负雪应了一声。
黎云蹭够了,才在身边坐下,“师兄,山下那个庸医还在招摇撞骗,真不派人收拾了他?”
秋负雪无奈叹气,“赶也赶不走,随他吧。”
见少年似乎藏着心事,他笑了笑,直言道:“听说你今日又将他罚跪了?这次是为何?”
黎云瘪瘪嘴,理直气壮,“看他不顺眼罢了!”
说完他偷瞄了一眼师兄的脸色,闷闷道:“师兄可是心疼?大不了……以后不罚了,我现在就去让他起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黎云根本没有要起身的架势,秋负雪也配合,轻拽了对方的衣袖,“算了算了,他一身蛮力无处用,跪会儿就跪会儿吧。”
目的达成,少年的眼睛闪过一抹狡黠,抱着师兄不肯撒手。
九方苍泽来到千念宗已经十日了。
先前他花十块灵石将秋负雪卖给了原栎天,如今对方也花了十块灵石将他从黑市买了回来。
山门前他搭建的那座小木屋早就被拆了,除去养伤那段时间,后来秋负雪便将他安排在了弟子房,与千念宗弟子同吃同住。
虽然名义上享受着弟子的待遇,却也到底不是真正的弟子,而且黎云经常来找他的不痛快,带着一身伤,过得十分艰难。
九方苍泽曾经化名“川泽”参加弟子大选,如今这层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些怜悯过他的弟子,只对他更加痛恨。
更深露重,山峰那口大钟被撞响,子时已至。
九方苍泽弓着脊背,缓缓地面爬了起来。
这时路过的巡逻弟子忽然上前一脚将他踹了回去,“还没到时辰呢!”
他狼狈跌倒在地,四肢关节无一不在叫嚣着疼痛,声音颤抖,“唔……他只让我跪到……子时。”
那弟子恶狠狠道:“长老加了时辰,继续跪着!胆敢违抗,就去幽居关禁闭!”
九方苍泽深深皱起眉,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天生的反骨注定了他不会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然而,一阵微风吹醒了他。
这里是秋负雪的地盘,他先前答应过的,不会惹麻烦。
灵丹虽然没了,可这具魔体不会消失,眉心鲜红的魔纹被一块丑陋的疤痕所代替。
上一次被关禁闭时,那掌罚人看不惯他魔族的身份,便取了滚烫的烙铁印了上去。
许久没有见到秋负雪了,也不知道对方看到自己丑陋又狼狈,会不会更加厌恶。
在坚硬的石板上又跪了一整夜,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膝盖已然青紫,未愈合的伤口有许些脓水淌了出来。
九方苍泽笑得凄然,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回到了居所。
在身后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房间是秋负雪亲自选的,位置大小都不算太差,对方不像黎云那般苛刻,却也不会主动待他好。
跪了一天一夜,一口食水也未下咽,身体有些遭不住,他进门便扑倒在了床下。
然而,身下却是一片潮湿冰冷。
不知又是哪个看不惯他的弟子,趁他不在,往这床铺上泼了冰水。
第64章 戏言误为真
兰栀秘密派人送了一封情报上来,秋负雪打开后,凝眉沉思。
情报所言,在月升城北部的一个小镇,发现了魔族凶灵的踪迹。
将这些文字一一记于脑海,白皙的指尖猝然冒出一缕火焰,单薄的宣纸片刻便焚烧殆尽。
近日魔族越界越发频繁,思及从前种种,他怀疑夜濋也在寻找这些凶灵。
既然两家相争,那必不能让对方抢了先机。
日光在门前照出了一道影子,秋负雪以为又是黎云,便没去管,但那道身影却在门外徘徊了半天,最终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黎云可从来不会敲门。
“进来。”
门外人应声而入,走路一瘸一拐有些踉跄,手中却稳稳端着一盘点心。
秋负雪抬头看向他,只觉对方的状态比刚带回来时还要糟糕。
第81章
“阿雪,我下山路过点心铺子,想着你爱吃,便买了些。”
九方苍泽谨慎地将瓷盘放到了他手边,偷偷打量着对方脸色。
只见秋负雪也在打量着他,“你的腿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下山玩?”
九方苍泽轻合眼睑,但他又觉得将“专门为了买糕点才下山”这话说出来,会显得他很矫情。
胳膊又有些发痒,他想抬手去抓,触及时的疼痛却又叫他缩回了手。
对方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扫了一眼眉心被疤痕覆盖的魔纹,将目光放到了手臂上,“怎么弄的?”
九方苍泽捂着伤口化脓的手臂,用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道出了真相,“昨日洗了衣裳晾出去,今早穿上便一直觉得有些痒。”
弟子居所晾晒衣裳的区域都是公共的,所有人皆可随意出入。
秋负雪知道千念宗的弟子都不太喜欢九方苍泽,大概是偷偷洒了些捉弄人的药物在上面。
若是往常在弟子间发生这等欺辱霸凌之事,他绝不会姑息,彻查到底,但涉及九方苍泽,事情闹得太大,黎云应当会不高兴。
权衡一二后,秋负雪默默拿了一瓶伤药递给他,“往后别在外面晾晒衣裳。”
九方苍泽怔怔看着递过来的伤药,他此趟前来,确实有告状的心思不假,却也没想过能得到点什么,只是想对秋负雪诉一下委屈。
药瓶触感光滑微凉,秋负雪见他还不走,眉头轻蹙,下了逐客令,“还有事?若无事便先出去吧。”
“没……没事。”九方苍泽攥紧了瓷瓶,低声道了一句谢。
但是在离开前,与兴冲冲跑进来的黎云撞了个正着。
后者满脸厌嫌,对他来此十分不满,“瘸腿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九方苍泽身体微微颤抖,咬紧了牙关。
一点儿小插曲不影响黎云来找师兄的好心情,他挤到师兄身旁,从袖中掏出了一堆泛黄的纸团儿。
“师兄,你瞧我在房间里找到了什么?”
“这是……?”秋负雪挑了一个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喜欢师兄”。
“从前上课枯燥,我便写了好多这样的纸团想扔给师兄,奈何那几个老东西凶巴巴的!根本找不到机会扔出去。”
那盘糕点被遗忘在了角落,将这些布满岁月痕迹的纸团一一展开,秋负雪眼中不自觉染上了一层笑意,上面的话很无聊,却承载着一个少年最诚挚纯粹的爱慕。
“我记得你我座位相隔甚远,你也敢生出上课传小话的心思?”
“这不是没扔出去嘛……”黎云对着手指,语气有些遗憾。
在一堆皱巴巴的纸张中扒拉半天,黎云忽然拉着秋负雪兴奋道:“师兄师兄!快看这个……”
……
在门前站立了许久,九方苍泽还是不愿意离去,他能清楚听到屋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也不知究竟在说些什么……
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待到他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窗外了。
他鬼鬼祟祟地在窗边贴着耳朵,心里暗暗说服自己,只是想听听阿雪的声音罢了,只有这一次……
可是,想听的声音没有听到,却听那讨厌的声音边笑着边说:“师兄,我们结契定在后日如何!”
短短一句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的一颗心脏劈成两半。
后面屋里又说了些什么,九方苍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后日,结契”。
果然,不想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怜他曾经狂妄自大,喜欢用强硬的手段将人逼迫,或许那些同榻而眠的夜晚,秋负雪心中都是一直念着他的师弟,这才坚持下来的。
失魂落魄地回了住处,九方苍泽都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了,他双眸空洞,眼前模糊的事物逐渐蒙上了一层鲜红。
阵阵刺痛感传来,他后知后觉摸了一把脸,手指满是血迹。
他的眼睛还没长好,看东西都是十分艰难,如今竟流下了血泪。
但即便意识到了这种,眼泪还是止不住,刚开始只是小声呜咽,最后他一头蒙进潮湿的被子里面痛哭起来。
他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便睡过去,醒来眼睛看东西依旧是红色的。
一日很快便过去了,到了所谓结契那日,九方苍泽一大早便似逃窜般跑下了山,他害怕看到千念宗张灯结彩的景象,更害怕看到心爱之人身穿喜服,身侧伴着的却不是他的模样。
早起练功的弟子看到他这般仓皇,嫌弃中带了一丝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整日疯疯癫癫的!”
“疯病犯了吧……”
……
城中一如既往热闹,九方苍泽漫无目的徘徊在主街道上,身旁每路过一对恩爱的璧人,他都会驻足凝望。
前半生在刀山火海中拼搏,他都不曾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如今,他却忽然有了一丝埋怨。
如果他不为杀戮而生,是不是就不会和秋负雪陌路相对,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路过酒肆,浓郁的酒香缭绕在鼻间,他摸了摸口袋,钱都在买糕点的时候花完了,在大门前停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走进去。
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诶!兄弟怎么愁眉苦脸的?没钱喝酒啊?我请你!”
第82章
第65章 烈酒入愁肠
酒肆中,笙炎看着面前摆满了的空酒坛,目光惊讶咽了口唾沫,“不是……兄弟你什么想不开的……?”
九方苍泽没说话,开了一坛新酒继续抱起来灌。
笙炎怕喝出人命来,赶忙一边阻止一边劝导,“你听我说兄弟!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沉……啊不是,反正这世上美好的事情多了去!何必呢!”
九方苍泽喝得晕乎乎的,没能守住手里的酒坛子,趴在桌子上打了个酒嗝,神志不清道:“他……他今天,就要……和别人结契了……”
笙炎挠了挠头,“为情所伤啊。”
“呜……”
“唉……”笙炎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仗义道:“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再说你长得也不差,你瞧街上这么多漂亮姑娘,看上哪个了?我这就去为你牵桥搭线!”
他这几下力道不轻,刚好拍到了九方苍泽肩上的伤口,后者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呜……他就是那朵最好的花!”
这么傻的一个痴情人,饶是巧舌如簧的笙炎也没了主意,他知道对付这种人,不能硬劝,只能靠别的转移注意力让其忘掉伤痛。
九方苍泽趴在桌子上哽咽一会儿,好长时间没了声响。
笙炎心里咯噔一下,害怕真的喝出人命来了,过去推了推他,发现幸好只是睡着了。
九方苍泽一觉睡到了深夜,爬起来还迷迷糊糊的,酒劲还没退干净。
笙炎每次来都赊账记城主府头上,一来二去酒肆老板成功要到了钱,知道他是城主府的人,便也不敢主动开口赶人。
见九方苍泽醒了,笙炎过去笑嘻嘻道:“怎么样兄弟?好受点儿了没?”
九方苍泽摇摇头,心中的悲伤是用酒也麻痹不了的,好在今日都过去了,千念宗的热闹也没有传到他耳中。
出了酒肆,笙炎见他好歹没有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便也放下心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对了兄弟,我叫笙炎,交个朋友?”
九方苍泽默默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拳头,后方是青年灿烂的笑容。
当年他和仑灵,也是这般相识的。
“……川泽。”拳头碰了上去,九方苍泽第一次对凡人的印象有了改观。
两人道别过后,笙炎回了城主府,而九方苍泽则是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雪寒山脚下。
这么晚了,千念宗有宵禁结界,回去休息就别想了。
雪寒山万年积雪不化,恰好九方苍泽刚喝了些酒,浑身燥热,他便找了一处干净的雪窝,一头栽了下去。
寒雪很快便浇灭了他的燥热。
就着雪水洗了一把脸,他一抬头,一朵绚丽的烟花刚好映入眼帘。
紧接着,无数朵漂亮的烟花在雪寒山顶绽放,热闹的炸响声不绝于耳。
这是……算他们新婚的庆祝吗……九方苍泽心中凄然。
但在这之前,他曾经也为秋负雪准备过一场盛大的封后典礼,远比这几朵烟花精彩得多,只可惜后来出了变故。
九方苍泽仰面躺在雪堆里,忽然感觉到口渴,便随手从身下抓了一把雪塞进了嘴里。
冰凉的触感在舌面上炸开,冻得他两腮发麻。
朦胧间,眼前好似出现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阿雪……?”
他揉了揉眼睛,这双刚长出来的眸子视物本就不清,尤其到了夜间更甚,他努力看了许久,也没看清那道身影到底是什么。
或许只是一棵落了白雪的树吧。
嘴角缠上一抹自嘲的笑意,秋负雪怎么可能在这大喜的日子跑到山下来看他。
白天酒喝多了,到现在脑袋还晕乎着,他缩了缩身子,抱紧了胳膊,竟直接躺在雪堆里睡了过去。
这么冷的地方,寻常人睡上一夜,第二天大概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秋负雪无声往前走了几步,未曾在雪地间留下任何痕迹。
他垂眸看着九方苍泽毫无防备的睡颜,挥手在其周围布下了一道抵御寒冷的结界,而后便转身回了山上。
第二日九方苍泽醒来,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很冷,但他没有深想,只以为是雪寒山气候的原因。
望着那条崎岖都山路,终究是没有爬上去的勇气。
罢了,他和秋负雪,大概就走到此了。
找些事情做总比待在原地胡思乱想来得强,九方苍泽又进了城,没走几步便忽然被身后窜出来的人揽了脖子。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川泽!早啊!怎么样,心里还难受?”
九方苍泽被他扑得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后才闷闷道:“好些了,只是……还忘不掉。”
“啧!”笙炎又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替他刚认识的好兄弟摆脱情关,“要不……你随我出去走走?”
“去哪?”
笙炎没有回答,而是退后两步将他打量了一番,“你武功怎么样?”
九方苍泽沉默了一会儿,从前天下第一,现在倒数第一,“……刀枪棍棒都会点。”
“那就问题不大!”笙炎眼眸中迸发出亮光,“我媳妇儿给我派了个活儿,跟着一位大人物到月升城那边走一趟,正好我怕路上无聊,要不你跟我一起?”
月升城很靠北部,气候相对也会冷一些,九方苍泽重伤未愈,按理来说不应该长途跋涉去那些寒冷之地。
第83章
但笙炎说得对,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忘掉伤痛了。
没怎么犹豫他就答应了下来,有了同行的人,笙炎自是兴奋,嘱托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后便叫他先回去准备一二,待到傍晚在城门前汇合。
出一趟远门,少不了要十天半个月,虽然百般不愿,九方苍泽还是回了山上,与负责记录的弟子报备了一番。
他心中还幻想着,万一秋负雪找不见自己,听完行踪也会心安一些。
心中伤痛太深,他甚至没有细细思索,为何结契才过去了一日,千念宗便是这般素净不加装点。
那些弟子对他一如既往态度恶劣,但他早就习以为常,回房中收拾了仅剩的一身衣裳,准备下山早早去城门前等候。
然而路过演武场时,看到排列整齐的那一排兵器,忽然有些手痒。
自他降世,横江便从未离手,可是莫说现在,即便再一个千万年过去,那把令众生灵闻风丧胆的长枪,也不会出现了。
第3卷 :无处藏,情渺茫
第66章 巧逢往瑞白
长枪凌厉生风,扬起地面一片残尘,招式虽然算不得复杂,甚至都是些基础,却仍旧难掩持枪者的功力深厚熟练。
膝盖的伤还未愈合,九方苍泽不敢使出太大动作,只耍了几招过过瘾,便停了下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掌声。
只见屿简撑场面似的不住拍手,“尊上好枪法!”
九方苍泽神情呆滞,浑身血液好似凝固一般。
原因倒不在屿简,而是他身旁站着那人。
冷清的眉眼面无表情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接着转身离去。
便是这一眼,那颗好不容易有一丝安顿的心脏又活跃了起来。
九方苍泽心乱如麻,耽误了好些时辰,直到天渐蒙了暗色才匆匆赶到城门前。
不出所料他是最后一个来的,笙炎和一道浅色的身影早就在此等候了。
光线一暗下来,他的眼睛就不好使,因此只觉得笙炎身旁那人有些眼熟,直到凑近了,大脑“嗡——”的一声发生了大爆炸。
笙炎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笑嘻嘻地揽着他,热情介绍,“川泽,这位就是我说的大人物!千念宗宗主秋负雪,秋宗主!”
九方苍泽神情呆滞,已然魂飞天外,做不出一点儿反应。
但神经大条的笙炎继续拉着他对秋负雪介绍,“秋宗主,这位是我新结交的好兄弟,他叫川泽!”
向来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秋负雪微微歪了歪头,嗯了一声。
笙炎继续作死道:“秋宗主,我这兄弟那叫一个可怜!心上人跟别人结了契,昨儿喝空了半个酒肆的酒,我怕他想不开,这才想带着出去……唔唔……!”
“一派胡言!”
九方苍泽死死捂住笙炎的嘴,脸颊涨红,恨不得当场将这人灭口。
秋负雪不动声色弯了弯唇角,“天色不早了,启程吧。”
说罢,他唤出了剑灵,小剑灵有模有样打了个哈欠,躯体陡然长大数十倍,化作一艘黑黢黢的小船模样。
三人先后上了船,剑灵便将他们带至天空漂浮了起来。
呼啸的夜风从耳边刮过,秋负雪迎着夜色站立前方,衣袂翻飞,在这黯淡的天际下十分亮眼。
九方苍泽和笙炎挤在一起,望着那道背影出了神。
这时笙炎终于察觉到,他这好兄弟看秋负雪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拍了拍九方苍泽的胳膊,小声道:“诶诶诶!别看了!”
尚未理清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九方苍泽不悦瞪了他一眼,“做什么?”
笙炎理直气壮,“你还记得昨天哭得有多惨吗!这么快就忘了那朵最好的花了!”
九方苍泽噎了一下,“……没忘。”
笙炎揽着他的脑袋,背过身去小声嘀咕,“兄弟,不是我劝你,虽然你有点破了相,但也是仪表堂堂,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可这秋宗主……还是算了吧……”
“为何?”九方苍泽声音中带了点委屈,要不是为了秋负雪,他这张脸也不能破相。
笙炎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秋负雪初掌千念宗,便遭遇了各方势力的刁难,加之魔界入侵,谁也不曾看好他。可就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千念宗便狠狠打了那些曾经看不起他那些人的脸。
“仙门之首一宗之主!自他掌权以来,魔界被打得魔尊都换了两个了!”
笙炎添油加醋讲得绘声绘色,但对面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因为魔界起了内讧!”
“这都不重要。”笙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重要的是,秋宗主这么完美,没有人能配得上他!没、有、人!”
幸好他不是人,九方苍泽心存侥幸,看来在他离开的这一年间,千念宗为了稳固地位散布了不少小道消息。
他二人自觉隐蔽,说话声音很小,殊不知,全被前面的秋负雪听了个一清二楚。
借着夜色的遮掩,他冰冷的脸上难得起了一丝发自心底的笑容。
剑灵的行动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带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来之前,秋负雪仔细调查过,此地名为瑞白镇,处在月升城最北边,不涉及车马来往大路,除却必要的物资运输外,几乎不与外界交涉。
向来封闭的小镇突然来了三个穿着显眼的陌生人,居民都以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第84章
笙炎习惯性吹了声口哨,“等到了明天,整个镇子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了。”
历经百炼,旁人的目光根本对秋负雪造不成任何影响,他拿出兰栀提供的地图找到了镇子里唯一一家客栈,上前敲了敲门。
夜色如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关起了家门,点亮灯火,偶有几户劳作晚的,现在才升起炊烟。
但不知是否为习俗原因,这里每家的大门上,都挂着一个琉璃瓶似的东西,里面漂浮着一点微弱亮光。
不与外界交往的一个贫瘠小镇,却用得上价值不菲的琉璃,怎么也叫人起疑。
三人在客栈前等了好久,老板才过来开了门,却是满脸歉意,“抱歉几位公子,我们这儿的客栈,只给本地人住。”
“本地人?”九方苍泽好笑道:“本地人这点地方一刻钟就能跑来个来回,住你这客栈做什么?”
“哎呀——!”笙炎挤到他面前,将人推搡到一边,掏出一块牌子来给那客栈老板看了看,神秘兮兮道:“皇城来的,行个方便?”
说罢,他还冲老板眨了眨眼睛。
九方苍泽以为他这招不起效的时候,只见那老板犹豫片刻,勉强点头让他们住下了。
自始至终,秋负雪没说过一句话,在笙炎收起令牌前,他敏锐捕捉到,上面刻有一个“兰”字。
兰家在皇城势力通天,比起神秘莫测的仙门之术,对这些平常百姓来说,还是皇城的威慑力更大一些。
兰栀也非平白无故帮他,除了得到城主府的权势,此行笙炎就是对方强塞进来的。
只是没想到还是买一送一。
客栈老板给安排了三间上房,临上楼之前,背后那道目光盯得九方苍泽浑身难受。
他趁着笙炎不注意,回头小声道:“阿雪,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秋负雪神色如常,轻飘飘从他身前走过,“你衣裳没洗干净,脏的。”
“……”
第67章 柜下藏煤球
镇子里没什么外人来往,这客栈打扫得倒是挺干净,但厅堂内挂着的一幅画,却叫秋负雪看了很不舒服。
那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片深林,不知用的什么做颜料,林中一点光异常显目。
回了房间,秋负雪首先就是将劳累奔波的小剑灵叫了出来,让其去寻找镇子里藏着的魔气。
小剑灵蔫耷耷地浮在半空。
秋负雪捏捏柔软的小东西,“乖,回家带你去灵泉泡澡。”
“……”每次都拿这话诱惑他!
小剑灵带着满身疲惫飘了出去,秋负雪关紧窗户,转身坐在床上凝神打坐。
忽然,隔壁传来了异响,就如同尖锐抓挠墙壁的声音,虽然很小却不能叫人忽视。
起先他没有在意,便是个打洞的老鼠也不无可能,然而那响声却越来越大,时不时伴随着重物的敲击声。
淡红色的双眸缓缓睁开,隔壁好像是九方苍泽的房间。
一颗波澜无痕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秋负雪皱着眉头好似在跟自己赌气一般,翻身下了床,来到隔壁直接将门踹开。
只见他担心的那人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捞鱼用的网,表情有些呆滞。
“……川泽,川泽!我抓到它了……!”
墙壁前紧贴着一个矮柜,看起来十分沉重,下方是镂空的,极其狭窄,而笙炎不知怎的半个身子都塞进了矮柜下方,两条腿留在外面用力扑腾着,场面十分滑稽。
“你们在干什么?”秋负雪眯起眸子,冷冷道。
“我们……”九方苍泽不知所措,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
笙炎听到他的声音后左右扭了扭身子,将自己倒退着顾涌出来,双手紧抱着一只黑不拉几的煤球。
“呜呜……”
黑煤球活像刚从炉灰里爬出来,睁开宝蓝色的眼睛,可怜巴巴呜咽着。
“秋宗主。”笙炎半张脸都是黑黢黢的,抬手抹了抹更脏了。
他举着小煤球给秋负雪看,“不知道哪来的小家伙,窜进来就跑到了柜子底下,为了抓它可累死我了。”
这倒是可以解释九方苍泽为何会拿着捞鱼的网了。
小家伙浑身脏兮兮的,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两只前爪使劲扒拉着笙炎的手,企图挣脱出来。
秋负雪对毛绒绒天生没有抵抗力,喜爱之心泛滥,二话不说就将这小东西抱了过来。
“诶……!”九方苍泽根本来不及阻拦,就看着闯进他房间的小混蛋把那雪白的衣衫蹭满了黑灰。
“无妨。”秋负雪捏了捏小耳朵,小家伙还挺喜欢他,“我去问问客栈老板,是不是谁家走丢的。”
轻飘飘一句话,就收缴了他们折腾半天的战利品,九方苍泽和笙炎面面相觑。
瑞白镇处北,常年落雪,到了后半夜,剑灵还未归来,秋负雪打开窗户,发现天空洋洋洒洒飘了白。
“呜……呜呜……!”
软乎乎的小家伙焦急得用爪子扒拉他的手,也想被抱起来看雪。
秋负雪的心顿时软化成了一滩水,赶忙把这小东西抱了起来。
煤球洗干净后,毛毛竟然是雪白的。
他去问了老板,镇子外面经常有雪狼出没,但前些日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大规模猎杀了一批雪狼,这狼崽子应当是误打误撞跑进了镇子逃难来了。
雪狼伤人,瑞白镇的居民都痛恨它们,因此对于大批雪狼的惨死,他们只当是老天开眼降福了。
第85章
秋负雪带着小狼崽子去的时候,那老板表情十分古怪,还说若他不忍心下手,可以帮他解决了这畜生。
当然,这个提议被他直截了当拒绝了。
秋负雪一直想拥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兽,奈何没找到机会,曾经跟在古眠身后的灰灰看得他直眼馋,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叫你小煤球好不好?”
小煤球耷拉着尾巴,歪着脑袋听不懂面前的人类在说些什么。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秋负雪点了点它的小鼻子。
从此雪白的狼崽子就有了一个跟外表极其不搭的名字。
倚在窗旁,能看到大多数人家门前都亮着一点光,在这风雪夜色中,宛如一片落地星河。
但是越美丽,越危险。
谁能想到这种平凡的地方也会暗藏凶灵。
屋子里烛火未灭,房门被人敲响。
秋负雪注视着外面的影子,出声叫他进来。
九方苍泽颇为不自坐到了秋负雪对面,进来半晌也不说话。
秋负雪先开口,“这么晚了还不睡?”
“嗷——!”小煤球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它应和。
九方苍泽蜷紧了手指,“阿雪……笙炎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去……”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跟蚊子哼哼一样。
秋负雪怔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笙炎说了什么。
他拨弄着小煤球的软毛,“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我根本没有结契这一回事。”
九方苍泽不愚钝,听完这话猛然抬头,睁大双眼,“可、可是……”
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下,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秋负雪没有结契。
转念一想,他那么多消愁酒白喝了。
“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凶灵险恶,这趟本没想过要带你,不过既然你来了,不妨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
秋负雪眸光锐利,“比如……依你之见,这里藏着的九凶是哪一个?”
九方苍泽听罢,突然笑了起来,“阿雪,你场面话说得比从前漂亮多了。”
秋负雪被他抓走的时候,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心思,如今短短一年,成长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只是谁又能切身体会这背后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
秋负雪没理会那不走心的夸赞,抬手摇了摇手腕的鲜红,“九方苍泽,我不想听废话,你还剩一次机会。”
九方苍泽咽了一口唾沫,老实巴交道:“是‘荧’。”
“荧?”
他点点头,继续道:“太初绘壁时,半面以黑雾所盖,半面以星光满天,九凶之中,只有这两样东西没有形体。”
那黑雾便是劫云了,如今乖乖成为了秋负雪的剑灵,而那星光,正是藏匿于此的九凶荧。
初到瑞白镇,九方苍泽便注意了家家户户挂着的琉璃瓶,其中的一点光泽,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第68章 笔下生灵画
“没有实体……”秋负雪神色凝重,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劫云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前前后后被九方苍泽抓了三次,气力消耗殆尽,才叫仑灵给擒获回来。
只希望这次的荧不要让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呜呜……”怀中的小煤球忽然拱了拱身子,两只前爪抱着胳膊撒娇。
秋负雪笑道:“饿了?”
说罢,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包点心,仔细掰成小块喂给小煤球吃。
九方苍泽脑子一抽,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画面。
那是秋负雪被迫蜷缩在他怀中吃东西的时候……
“九方苍泽……?”
压低的微怒声吓得他突然一个激灵。
秋负雪眸光阴森,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绝非好事。
九方苍泽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鼻子,生硬转移话题,“那个……你想怎么抓到荧?”
秋负雪却反问道:“你想怎么抓?”
“我……”九方苍泽一时哑然。
他没了灵丹却还能活着,除了夜濋以外,便只有秋负雪知道,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没有明说,肯定也猜出了一二。
秋负雪这个问题,摆明了在试探。
正当九方苍泽不知所措时,一团裹着风雪的黑云嗖的一声从窗外窜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尴尬。
小剑灵抖抖身上的雪,趴到主人肩上耳语了几句,接着一转头,整朵云都呆滞在了那里。
主人怀里的那朵白云是什么??!
小煤球没见过剑灵,歪着脑袋好奇,并伸出爪想碰碰。
剑灵当然不会让它得逞,空中翻了滚,一头撞在秋负雪脸上,显摆着主人对他的爱意。
九方苍泽有趣地打量着围绕在秋负雪身边的两小团,“呦,吃醋了。”
一手按住了一只闹腾的小家伙,秋负雪抬起眸子,面色不善,“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
第二日一早,九方苍泽挨家挨户地打听,受尽了白眼和冷言相对,最后不得已厚着脸皮出卖了色相,才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口中知道了想要的事情。
回客栈的时候,秋负雪和笙炎正在用早饭。
“打听到了。”九方苍泽气喘吁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幅画的画师叫薛林梧,住在镇子最北面,他几乎给镇上每一家都画了这么一幅画,至于原因他们怎么都不肯说。”
第86章
笙炎往嘴里塞了个小包子,默默道:“川泽,你用的是秋宗主的杯子……”
九方苍泽一怔,抬眼看见秋负雪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可他偏像不怕死一般,贴着杯壁又抿了一口,这才放回原位。
分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啪的一声,秋负雪拿了个新茶杯扣在面前,起身道:“走,去找那个叫薛林梧的!”
那抹亮白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笙炎才敢战战兢兢揽着九方苍泽小声道:“兄弟,色字头上一把刀!好自为之吧!”
瑞白镇的北面是一片深林,伤人的雪狼便是从那里出没的,因此北边基本没有人居住。
越往北越是空荡,大白天一点儿生人气息都没有,不过这倒也方便了他们寻找,那座唯一完好的宅子很快就出现了眼前。
笙炎抱着胳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用力踹了一脚地上的雪堆,“这些画画的都这么神叨不成,住这破地方晚上不怕撞鬼啊!”
“近年鬼界封闭甚严,无事不会有鬼出现在人界。”秋负雪淡淡道。
到了那座宅子前,秋负雪率先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
来开门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声音清亮。
那姑娘看见是三个陌生面孔,先是一怔,下意识就要关门,却被秋负雪伸手拦住了,“我们来找薛画师。”
那小姑娘用上全身力气抵住门,不欢迎他们,“公子身体不适,不见镇子的外来人!”
“那不找他,找你也行。”
清冷的声音从耳旁飘过,那姑娘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对面那人便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长剑,抵在她的喉咙上。
笙炎被他这果断的架势惊得瞪大了眼,而九方苍泽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玩味。
阿雪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你……”那姑娘看着锋利的剑刃,面色惊恐,不自觉倒退几步。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道男声,“采儿,放他们进来。”
名为采儿的姑娘咬紧了下唇,眼眶中蓄满泪水,不情不愿地将门打开。
秋负雪收了剑,进到院子里,只见一面色苍白的青年坐在轮椅上,面前竖着一木质画架。
后者漠然开口道:“不知几位前来所为何事?”
“求画。”秋负雪言简道。
修长的手指捏紧画笔,薛林梧在面前的宣纸上一笔笔描绘着,不紧不慢道:“公子想要何画?”
秋负雪盯着他那隐藏在厚重毛毯下的双腿,忽然指着九方苍泽,“为他画一幅像。”
在场几人齐齐朝着九方苍泽投去了目光,就连他自己也眨眨眼睛,不确定道:“……我?”
薛林梧终于从画上挪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秋负雪,“在下笔中有灵,画不得人。”
后者看向他画中的山水,“世间灵者我见识众多,何来有画山画水,却画不得人的灵?”
薛林梧放下画笔,转动轮椅调转了方向,呵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雾,“在下画中之地,皆灵气枯竭,倘若依公子所言画了人,只怕那人也会落得与这些地方一样的下场。”
笙炎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转头对九方苍泽道:“川泽,秋宗主好像不是很喜欢你啊,想要你死。”
九方苍泽不动声色在背后给了他一拳。
秋负雪随着薛林梧的角度转了个身,看似在打量那一张画作。
“既画不得人,那画别的便是。”
话音刚落,他抬臂挥袖半空中瞬间幻化出了一幅沙漠落日的景象。
笙炎惊讶的张大了嘴,但九方苍泽看到那幻象后却怔住了。
这不是月影壁吗……
“原来公子是仙门中人。”见他施展幻术,薛林梧只是淡淡感叹了一句,“这幻象倒可以画,只是公子得拿出叫在下动笔的报酬来。”
第69章 劫道奉明路
笙炎以为他说的报酬是要钱,二话不说就掏腰包,却见薛林梧摆手道:“若是金银大可不必,在下不收俗物。”
最不缺俗物的笙炎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好歹!”
九方苍泽安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就在他觉得秋负雪会继续拔剑当报酬的时候,只听对方淡淡启唇,“二十年前,皇城有一薛太傅因贪污受贿而获罪满门抄斩,其独子逃离了皇城,至今下落不明。”
听罢,薛林梧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但那紧握在轮椅上的手却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采儿站出来挡在薛林梧面前,气愤道:“我看你们根本不是来求画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再胡搅蛮缠我就报官了!”
“凡间的规矩管束不了仙门,但比起我,你家公子应该更不想你报官。”秋负雪目光越过采儿,看向她身后之人,“先生,不知我这份‘报酬’能否请你作画?”
薛林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搭上了采儿的手,低声与他说了句什么,而后抬头看向秋负雪,目光阴冷得如一条毒蛇。
“三日后再来取画。”
……
三人离开了宅子,一路上,笙炎对秋负雪的敬佩之心溢于言表。
“秋宗主,真有你的!看不出来你在雪寒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凡尘之事也掌握得这么透彻!”
秋负雪抿了抿嘴角,“这些情报都是兰城主告诉我的,倒是你,在兰家这么多年,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学会?”
第87章
“学这些干什么……”笙炎眼神飘忽,“兰栀答应过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这才跟了他的,唯一的任务就是逗他开心。”
“……看得出,这个任务你完成得也不是很好。”
秋负雪停下脚步,昨夜刚下了雪,地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积雪也不易融化。
他给身后那二人派了个任务,“传闻林中有雪狼出没,你们过去探查一番。”
笙炎拉着九方苍泽,拍了拍胸脯,“我可是秋宗主未来的首席大弟子,保证完成任务!”
“弟子……?”九方苍泽表情古怪。
这时秋负雪忽然扔了一块灵犀到他手中,“小心为上,遇到危险及时传讯我。”
笙炎看着灵犀没给他,不乐意起来,“为什么不给我啊?”
秋负雪扬起了下巴,“也没说给他,想要你自己去抢。”
九方苍泽:……?
趁着两人动手打架的工夫,秋负雪转身逃离了此地。
方才他注意到,薛林梧的所穿的衣物厚重,却在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厚重的凸起,根据以往的经验,那遮掩的衣物下定有一层厚实的绷带缠绕。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薛林梧肯定受伤了。
阳光照耀,镇子上的居民陆续起来劳作,秋负雪相貌出众,走在街上异常显眼,加之又是个外来者,不少居民都频频回首对他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全然视作无物,正苦恼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摘下人家大门上的琉璃瓶,这时绣着银色暗纹的衣袖突然无风拱动了起来。
秋负雪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掏出一只白毛团子。
“小煤球睡醒了?”他眉眼弯弯,笑容温和。
“呜……!”
小家伙晃了晃尾巴,脑袋趴在手背上蹭了蹭。
突然,“嗖”的一声,一颗石子迎面袭来,秋负雪歪头躲过,眉宇间染了阴沉。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就是那个外来的?”领头的混混语气轻浮,上下将人打量了一圈,慢慢靠近语气越发猥琐,“啧,长得还不赖嘛!就不知道睡起来滋味……啊!”
话还没说完,秋负雪反腿将人踢倒在地,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轻狂无礼!”
那混混失了面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冲着身后那一群人恼羞成怒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我们人多,上啊!”
利刃出鞘的嗡鸣划破了天际,秋负雪挥剑斩断了距离最近的一棵树,将几个小混混吓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老……老大,他……好像会法术……”后面的混混双腿抖动,咽了口唾沫。
他们几个在瑞白镇臭名昭著,平日里地痞流氓当惯了,也就敢对着普通人横,最害怕碰上那些有点实力的修士。
不想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外来人,竟就这般厉害。
那混混头子挨了打,咽不下这口气,分明自己也怕得厉害,还要故作凶狠大吼,“一群废物,怕他做什么!”
然而,转眼间,那冰冷的剑刃就抵至了眉心。
其他人见状纷纷四散而逃,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秋负雪一手抱着小煤球,一手持剑,修长挺拔的身姿叫躲在暗处偷看的不少女孩春心萌动。
喜欢小动物的俊俏公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但那混混却不这样想,只听他一声惨叫哀嚎,而后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难受地在地上打滚。
嗓子里的东西终于咽了下去,他好不容易顺了口气,便听那可怕的嗓音道:“此毒名为乌金散,若无解药,三日内必七窍流乌血而亡。”
“不!不……”那混混顿时痛哭流涕,倒也是能伸能屈,爬到秋负雪面前磕头,“仙长,仙长您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想死啊!不想死啊!”
秋负雪被他吵得头疼,干脆下了噤声咒,“乖乖听话,自会给你解药,带我去你家。”
混混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听完他的话以后目光震惊。
秋负雪危险地眯起了眸子,“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混混背后莫名冒出冷汗,赶忙点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小跑着给他带路。
整个过程下来,小煤球从始至终都被抱在怀中捂住眼睛,根本没看见发生什么。
当它再次抬头,只看见了主人笑眯眯的,“小煤球,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带路的混混目不斜视,却被这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这群道士是不是专门学变脸的,明明上一秒还在打打杀杀,怎么突然说话声音就变了。
第70章 寒冬知暖意
七拐八拐,到了那小混混家中,秋负雪如愿以偿摸到了那闪着微光的琉璃瓶。
他解了噤声咒,身旁立刻聒噪起来。
“诶诶诶!仙人!碰不得呀!”混混急得上蹿下跳,却又碍于对方实力不敢轻易阻止。
“为何?”秋负雪抓到了机会,锐利的目光朝他投了过去。
“这玩意保命用的!要是没了下次狼群就闯进我屋里了!”
又是狼。
秋负雪手指挠了挠小煤球的下巴,“你们这里经常闹狼患?”
混混拼命点头,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下,又快速动脑想了想,“呃……也不是经常,好像最厉害的一次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第88章
秋负雪了然,又指着那琉璃瓶问,“这东西谁给你们的?”
“是薛画师。”混混老实巴交,问一句答一句,“我们镇子上的人都挺敬重他,自从闹狼灾以后,薛画师不知从哪搞来了这种颜料,只要挂在家门前,狼群就不敢进来了!他还给每家每户都画了一幅画挡灾!”
话音刚落,秋负雪便一脚踹开了木门,这混混家中杂乱无比,醒目的却是正挂在屋里的一幅画。
那幅画与在客栈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场景有些许差异,唯一全然相同的,是漆黑林中的那一抹白。
这抹白颜料,应当就是琉璃瓶内装着的那种了。
可这颜料既然能抵挡狼群,秋负雪低头看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一眼,那小煤球又是怎么跑到客栈里面去的?
他察觉到那混混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反手抽出正心。
“啊——!”混混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把你刚才想的事情说出来。”
“这、这……”对方欲哭无泪,战战兢兢道:“就是……你们外人一来,薛画师给的东西效果就弱了,你看这狼崽子……”
确实一靠近琉璃瓶,小煤球就异常害怕,而且在薛林梧家中时,这小东西更是躲在他袖子里不敢出声,或许根本不是睡着了。
秋负雪眼睫微微颤动,“最后一个问题,薛林梧家中那个名为采儿的姑娘,是何时来此的?”
“啊?”显然这个问题把混混给难住了,“这我哪能知道……”
抬眼注意到对方的脸色以后,混混迅速扇了自己一巴掌,改口道:“反正闹狼灾的时候她就在这儿了!我们去取画,都是那个女人给拿的!”
掌心下感受着柔软的毛发颤抖,秋负雪颔首,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颗裹着油纸的药丸扔到了面前,混混二话不说咽了下去,再抬头时,那抹亮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只是,这解药怎么感觉甜甜的?
……
秋负雪回了客栈,静静等着那两人用灵犀给他传讯。
虽然主谋不在那林中,可单是狼群便已凶险万分,笙炎一个凡人,加上九方苍泽一个废物,也不知他俩究竟是如何认识在一起的。
然而一直等到了傍晚,灵犀还是安静地没有声响。
秋负雪表面平静,内心却有些急躁,正打算出门寻找那两人,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
紧接着两块脏兮兮的煤炭滚了进来。
比小煤球昨天还黑。
笙炎呲着大白牙,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秋宗主,收获满满!”
秋负雪皱着眉头,目光嫌弃让他们与自己保持距离,“怎么搞成这样?不是给了你们灵犀吗?”
笙炎把掰下来的狼牙放到秋负雪面前,挺起胸脯骄傲道:“根本不需要!我们遇到了一头大野狼,川泽身手那叫一个厉害,两三招就把它打趴下了!”
“……那你们还弄得这么脏?”
笙炎说话一向有夸大的成分,听听就行了,估计当时情况十分惨烈。
秋负雪拿起狼牙看了看,上面确实有魔气,但非是魔族的那种纯粹,更像是后来被感染上的。
可是他们今日去薛林梧家中,却一丝魔气也没有感觉到。
九方苍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跟画画那小子说得一样,越往深处,大片林子都枯竭了,还有一处地方与楼下画上的场景相同。”
即便是修士也未听说过有绘物吸灵的人才,薛林梧一个凡人,藏着的秘密未免太多。
秋负雪攥着狼牙思索一番,抬头打量起灰头土脸的二人,眸中闪过一丝戏谑。
他语重心长道:“笙炎,你这风头都被川泽抢走了,拜师的机会岌岌可危呀。”
九方苍泽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笙炎僵硬一瞬,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一脸认真道:“秋宗主,我就这向你证明我比他厉害!”
说罢,不顾九方苍泽的反抗,连拖带拽将人弄了出去。
小小的离间计得逞,秋负雪心情颇好,倚在软榻上逗着小煤球玩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笙炎又将九方苍泽拉来了他面前。
二人已经洗干净了,只是后者的脸上肉眼可见不太好。
“秋宗主!川泽跟我比试了一晚上!他认输!”
秋负雪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敷衍点点头,“回去休息吧,等三天后我们再去找薛林梧拿画。”
笙炎如今正是上进的好时机,突然歇业整顿,显然有些不乐意。
“可是……”
话还没说完,秋负雪扔给他一个眼神,便只能乖乖闭上了嘴。
瑞白镇落雪鲜少有停歇之时,炭火又极其珍贵,一般客栈不会主动提供给客人,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外来者。
九方苍泽裹着棉被缩在床榻上,明明窗户已经关紧了,还是能感觉到透进来的寒风。
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尖锐疼痛,隔壁倒是暖和的,他使劲贴着墙,汲取一丝暖意。
他的每一根骨头都被夜濋打断过,即便后来接了回去,遇到这种阴冷天气,依旧会疼得死去活来。
“呃唔……!”
又是一阵痛楚袭来,他咬紧了牙关,颗颗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落。
实在忍受不了,怕是还没冻死就疼死在这儿了,九方苍泽憋着劲儿从榻上爬起来,掌心颤抖着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第89章
冷淡的声音响起,得了应允后他推门而入,只觉一股干燥的暖意顿时包围了全身。
“何事?”秋负雪穿着单薄的里衣,斜倚在软榻上。
温暖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九方苍泽尴尬地眨眨眼,方才一心只想着取暖了,倒忘了找个来这边的理由。
第71章 听雪问心意
“我……”九方苍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屋内四角都燃烧着暗火,秋负雪穿着单薄甚至都没有盖被子,小煤球四脚朝天瘫在床上,抱着那散落肩头的墨发玩弄。
最终,对于温暖渴望战胜了那点缥缈的自尊心,九方苍泽紧抿唇瓣,声音越来越小,“我……我那边太冷了,你屋里暖和……”
他身上有几道伤疤,秋负雪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对方过来的目的。
可是他偏不想让这魔头如愿。
“笙炎一介凡人都没喊冷,你这刀山火海拼出的魔尊,怎么这样不抗冻?”
“那小子皮糙肉厚!”九方苍泽抽了抽唇角,笙炎也不知哪来的活力,一天到晚蹦跶个不停。
而他因为先前罚跪,膝盖到现在才能勉强走动不受阻碍。
玩笑够了,倒也没有真赶他走的意思,秋负雪小心翼翼将睡着的小狼崽放到软垫上,起身坐正。
他打量着九方苍泽的脸,忽然笑了笑,“你头上的疤快好了,到时候魔纹露出来,怎么跟笙炎解释。”
后者闻言抬手摸了摸眉心,果不其然,厚痂已经退了,应当是那晚沐浴打闹时不小心蹭掉了。
“不需要解释,他若介意我的身份,往后成为敌人便是了。”
“九方苍泽。”秋负雪脸色微变,“感情对于你来说就这么廉价吗?”
他张嘴想要解释,却听对方紧追不舍道:“那你在月影壁中,为何要舍命救我?”
“因为……”
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让一朵耀眼的白莲葬身在荒芜的月影壁中,实在可惜。
而且那时,他也是不敢保证,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他在赌,幸好赌对了。
秋负雪见他不语,垂下了眼睫,“你被我牵连进了月影壁,在那一刻,有没有想过在外面等你的那些手下怎么办?”
“想过。”九方苍泽轻叹,“但他们离我太远了,可你就在我眼前。”
“傻子……”
秋负雪从前很单纯,若一开始遇到的九方苍泽便是这种模样,或许真就被骗去了。
但那些刻在心底深处的折磨和凌辱,他始终忘不掉。
他无法原谅和释怀。
九方苍泽在月影壁中问过他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办法回答。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他缓缓合上双眼,再睁开时,只剩克制与清醒。
九方苍泽捕捉到了对方情绪变动,苦笑道:“阿雪,我不奢求。”
即便不奢求,也很在意他是否与他人结契了。
屋里开着窗,方便欣赏外面的落雪,秋负雪扭过头去,“昨夜阿云捉了一批企图混入千念宗的魔族探子,夜濋定然知晓你在千念宗了。”
九方苍泽趁他不注意,坐到身边凑近了些,“他一定非常后悔没把我关起来。”
后者斜了他一眼,“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我会救一个废物回来。”
九方苍泽没做声,犹豫盯着他眼角的美人痣看了半天,才斟酌开口道:“阿雪,你跟笙炎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假?”
“就是……”九方苍泽清了清嗓子,别扭道:“就是拜师那话。”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秋负雪歪着头想了想,“怎么?你也想做我徒弟?”
九方苍泽立马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可以吗?”
“不可以。”
期待破灭。
秋负雪冷笑,“笙炎是兰栀硬塞进来的,你没权没背景,拿什么跟人家争?”
九方苍泽活了这么久,头一次听见有人说他没权没背景!
“这种事情不是讲究实力吗?再说了千念宗最厌恶徇私舞弊!”
“你是宗主我是宗主?”秋负雪冷着脸,“千念宗怎样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义愤填膺的话被噎了回去,这时小煤球刚好睡醒了,迈着四条小短腿从窝里爬了出来。
小家伙好像对主人腕间的那一串红珠特别感兴趣,拿着爪子不停扒拉,时不时用脑袋拱来拱去。
秋负雪被它弄得痒,将手抽了出来,看到这串红珠,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另一种用途。
紧接着白光一闪,九方苍泽凭空从他身旁消失了,房间里出现了一座漂亮的金丝笼。
“……”
一年多没动用这东西了,掌控的有些不熟练。
九方苍泽双手握住栏杆,眼神充满了无语,“阿、雪……”
秋负雪挪开眸子,把小煤球抱起来晃了晃,“不怪我,是它干的。”
“嗷嗷——!”
被困在笼子里的某人哼哼两声,恰巧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笙炎的叫喊。
“秋宗主!你看我带来了什么!刚出炉的糖糕……”
来不及阻止,笙炎推门而入,却蓦地撞见了一座华丽的金色笼子。
“啪!”
手里的糖糕掉了满地。
天空安静的飘着雪,一声怒吼打破了这种平静。
“川泽——!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说好的公平竞争呢——?!”
第90章
三日之期已到,秋负雪如约去找薛林梧取画。
只是这一路上,笙炎仍旧对九方苍泽的不正当行为喋喋不休。
“川泽!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痴情种,没想到是个多情种!你忘了那朵最好的小花了吗?!”
“你不能为了跟我抢夺弟子之位,尊严脸面都不要了吧!攀附权势是不对的啊兄弟!”
九方苍泽捂着耳朵,满脸木然,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越乱。
罪魁祸首全然置身事外,问就是有个魔头勾引他。
天空飘着小雪,他们到的时候薛林梧没在院子里作画,是那个名为采儿的姑娘抱着画出来交给他们的。
采儿毫不客气道:“公子身体不爽,不便相见。”
秋负雪没理她,展开画作看了看,倒是画得极像,就连九方苍泽看了也不由心生赞叹。
他摸了摸下巴,小声道:“既然如此,月影壁中的灵力会不会也被消耗殆尽?”
秋负雪摇摇头,合上画,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此画甚合我心意,还得见到薛画师当面道谢才是。”
采儿攥紧了拳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莫要得寸进尺!”
第72章 凶荧显真形
正当双方对峙,气氛极剧僵硬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狼嚎。
紧接着,无数声狼嚎跟随着附和响应。
笙炎“呦”了一声,表情兴奋,“狼来了!秋宗主,这次你亲眼看着,我一定比川泽厉害!”
九方苍泽飘了一个眼神过去,放在以前这种蠢货在他手下活不过三天。
狼群突然袭来,秋负雪虽然有所猜测,但也没想到这么快。
他垂眸思索一瞬,掌心幻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乌金枪,扔给九方苍泽。
“注意安全。”
无论是这把枪还是这句话,都让九方苍泽心生暖意。
然而感动的话语还不曾说出口,那边笙炎便暴起了,“秋宗主!你偏心!凭什么给他不给我!”
秋负雪故技重施,“没说是他的,想要就去抢。”
话音刚落,九方苍泽便闪身离开了院子,待笙炎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人已经跑出二里地了。
采儿站在院中,满身落雪,声音逐渐阴森,“都是你们……引来了狼群……”
秋负雪冷哼,彻底跟她撕破了脸,“狼群究竟是谁引来的,你心里清楚。”
身体几不可见地颤了颤,采儿抬起头,神色并无任何异样。
她挥手拍掉肩膀上的雪花,“老实躲在院子里狼群就不会进来,公子还在等我照顾,你自便吧。”
正心出鞘,挡住了她的前路,秋负雪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生死契也保不住你,荧。”
一朵小小的黑云团子从利刃中缓缓探出,在剑锋上跳了跳,似在和自己曾经的同类打招呼。
原本这采儿周身一点儿魔气也没有,秋负雪试探了无数次,也有过怀疑错了的想法,但时不时冒出来的剑灵却叫他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剑灵认他为主,魔气尽消,便也不再是凶灵,气息转变为仙灵了。
根据兰栀提供的消息,薛家灭门之时,薛林梧是被一个老仆人护送出了城,不知怎么的后来双腿残疾,如今二十年过去,那老仆人大概寿数已尽,采儿便成了唯一可以照顾他的人。
不管是二人有了感情,还是互相为了利益,签订主仆生死契,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身份被戳穿,采儿还在继续装傻,“让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外面吵闹声越发激烈,加之声声狼嚎越来越近,薛林梧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转动轮椅从屋子里出来。
“公子,画已经给你了,何必咄咄逼人。”
采儿听见他的声音转头,但正是如此,反叫秋负雪钻了空子。
他将横在采儿面前的利刃撤下,待对方刚要放松警惕,却反手将剑刺向了行动不便的薛林梧。
“啊——!!”
刹那间,采儿惊叫一声,身体化作一团光挡在了薛林梧面前。
秋负雪却及时收住了剑刃,并未伤及任何人。
他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你们总是赌我不伤无辜之人,但我确实没有伤他。”
暴露真身的荧恼羞成怒,光团陡然涨大数倍,幻化成一个扭曲的人形。
模样跟劫云化的没什么差别。
秋负雪拍了拍小剑灵,“你们九凶的审美我不太认同。”
荧虽然体型巨大,却没有破坏院子里的任何东西,她将秋负雪逼至院外,又用一层无形的结界将整个院子都保护了起来。
“我来此地从未残害过任何生灵,为何还要搅得不安生!”
愤怒的嘶吼在耳边炸开,秋负雪腾空躲过对方袭来的一击,隐约能看见远处林中九方苍泽他们与狼群打斗的身影。
落雪不曾停歇,天地间白茫一片,有那么一瞬间,荧几乎要与这白雪融为一体了。
在尽量不损毁其他建筑的情况下,秋负雪挥出一道剑刃,“凶灵本就不该靠近凡人!你既舍得以身躯为他做颜料,为何就不能离开?”
相比较其他九凶,这荧对付得实在轻松,但这大多归功于她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融为了颜料,不止用作画,还挂在了每家每户的大门上。
第91章
秋负雪落剑结阵,这时袖子里忽然拱动了一下,只见小煤球颤颤巍巍的,虽然害怕,却非得探出头来看个热闹。
他一手握剑一手结阵,只能抖抖袖子将小家伙抖回去。
“荧,你说你从未残害无辜,那为何前些日子林中出现了那么多雪狼尸首!”
小煤球也正是因此才落难,四处躲藏,若不是遇到了他,大概已经没命了。
荧气势不减,“一群灵智未开的牲畜,是它们先伤害了林梧!如果不是我,这镇子上有多少人都入了狼腹!”
“那你有没有想过,狼群是因为你才袭击瑞白镇?”
雪狼虽然未开智,但对于一些气息却是十分敏感,瑞白镇外有大片树林,常年野兽出没实属正常,却从不会主动到镇子里面伤人。
狼患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而采儿也是差不多时间来到镇子上的。
荧攻击的动作停滞一瞬,随后突然暴躁,使出了全力一击。
“我只是想待在他身边,又有什么错——?!”
秋负雪动作敏捷躲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身后无人居住的房屋便化作了飞粉。
同一时间,一声声急促的狼嚎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阿雪——!”
凶残的雪狼扑过来的前一瞬,尖锐的长枪在空中挑了一道鲜红,那只雪狼被开膛破肚,倒在雪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气息。
九方苍泽气喘吁吁站在他身后,状况看起来不太乐观。
“狼群发疯了,全部闯了进来,我和笙炎招架不住。”
笙炎解决掉两只雪狼,冲到九方苍泽面前,语气有些愤恨,好似被亲兄弟背叛一般,“川泽,你刚才叫秋宗主什么?!你们才认识几天?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九方苍泽嗤笑,“话真多。”
眼瞧着荧有些失控,秋负雪不得已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你们先躲起来,剩下的我来解决!”
“好。”九方苍泽利索点头,笙炎想逞能来帮忙,却被他拽着后脖领拖到了矮墙后躲着。
这还不算完,九方苍泽弯起唇角,继续刺激他,“笙炎,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阿雪该做的都做过了。”
“什么——?!”
笙炎瞪大了双眼,那可是秋负雪啊!是他心中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第73章 荧灭归作坠
荧为制颜料消耗了太多法力,碰上全盛时期的秋负雪显然不是对手。
凌厉挥舞的剑锋插入阵眼,瞬间从中心地带窜出无数条白色的光链,互相交错成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荧牢牢锁在其中。
狼群被结界挡在镇子外面,原本个个龇牙咧嘴目光凶狠,却神奇的在荧落入网中后恢复了平静,驻足观望片刻后离去。
秋负雪站在荧面前,厉声道:“还不愿承认,狼群全是因你而来!”
荧被暗光织成的网缚成了一小团,只比剑灵的形状稍大一些,静默半晌不肯出声。
而那方矮墙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碰撞。
只见九方苍泽连滚带爬跑了出来,躲到了秋负雪身后。
笙炎接着跳了出来,手持刚抢过来的长枪,义愤填膺,誓要将他捅个对穿,“川泽!你敢玷污我的神明!我跟你不共戴天!”
秋负雪皱眉,把九方苍泽扔了过去,任他们打作一团,“真吵闹。”
困住荧的网越缩越小,他挥剑准备斩下,结束这闹事的九凶。
“住手!”薛林梧坐在轮椅上出了院子,一把匕首横在自己颈间。
他盯着秋负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采儿已与我签订了生死契,你若杀了她,我也会成为葬在你手下的亡魂。”
名门正派,从不滥杀无辜。
只可惜这种事情秋负雪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他指尖流转,荧落到掌中后,走至薛林梧面前,“从前我拼命护住了一整个村子的命,却因为失误一人,他们便合力将我葬入了深渊。”
薛林梧紧攥着匕首,不明白为何他突然说这些。
秋负雪的神色越发悲怆,“你和那些人一样,都在随意摆布我,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就会将我唾弃得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举起长剑对准了薛林梧的心口,“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薛林梧放下匕首,笑容苦涩,“我乃罪臣之子,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公子是个清明之人,在下只求能让我和采儿最后说句话。”
“说话就不必了。”秋负雪冷漠道:“凶灵元神藏于壁,杀死他们的躯体元神不灭,你若肯解开生死契,我可保证将荧的遗骨归还。”
薛林梧轻叹一声,“说来说去,还是要我解开生死契,即便日后抱着一具遗骨又有何用?这契无可解,你且一剑下去,让我与采儿具陨便是。”
秋负雪将荧抛至空中,挥出一道剑气,“成全你。”
薛林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许久过去,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发生。
他睁开眼睛,点点星光随着雪花落至了眼前。
秋负雪随手抓出一点光芒,用法术将其凝成实体,扔给正在打架的某人,“九方苍泽!”
九方苍泽听见有人唤他,立刻把笙炎踹到一旁,稳稳接住那抛过来的东西。
“你不是很喜欢做吊坠吗?做好后送给薛画师,就当求画的酬金了。”
第92章
薛林梧还呆愣着,不明白生死契为何没有作用。
秋负雪凭着最后一丝良心解释,“我说过,荧的元神在壁中,元神不灭,生死契便不作效。”
其实九方苍泽并不喜欢做吊坠,他当时只将其当作逗小家伙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但他不敢说,三下五除二穿好了绳子,递到薛林梧面前。
薛林梧自然是不愿接受这个结局的,但秋负雪只将这个吊坠留给了他,而后挥袖离去。
离开的路上,笙炎的大脑还有些卡顿。
“刚才秋宗主叫你什么?”他僵硬转头,看向九方苍泽。
后者扬了扬脑袋,浑然不在意道:“川泽啊。”
“不对……”笙炎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明明听见是四个字!”
接着他又盯着九方苍泽额间那道疤痕,狐疑道:“早就想问你了,你额头上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不像疤。”
九方苍泽大言不惭,“胎记。”
“……”
“秋宗主!”笙炎问不出什么,又跑到秋负雪身边,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面临崩溃的边缘,“他到底是谁?!你们那么熟,根本不像刚认识啊!”
秋负雪抱着小煤球,本想置身事外,奈何这家伙穷追不舍,“你自己交友不慎,与我何干?”
笙炎欲哭无泪,已经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一颗赤诚热血的心已然被伤的千疮百孔,朝着九方苍泽愤怒大吼,“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笑话!!”
九方苍泽努力憋笑,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我也拿你当兄弟,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那能一样吗?!你可是……”
话音未落,秋负雪神情一凛,抬脚就将笙炎踹离了原地。
几乎只有一瞬,他方才站的位置便袭来了一支暗箭。
“魔族?”九方苍泽后背贴着秋负雪,沉声道。
利刃出鞘,后者将怀中的小家伙扔给他,“我来对付,带着笙炎躲起来。”
“嗯。”九方苍泽点头应声,再次动作麻利拎着笙炎离开了战场。
他知道秋负雪的本事,也清楚自己的本事,留在那儿只会给对方拖后腿。
笙炎跟着九方苍泽躲到了一块巨石后,探出一双眼睛,只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魔族刺客,与秋负雪正在激烈打斗。
“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冲谁来的?你不是魔尊吗?”
九方苍泽把秋负雪的小心肝儿揣怀里藏好,一个问题也不想回答,“你自己都说了,魔界被负雪仙君欺负得魔尊都换了两个。”
“那不是传言嘛!”笙炎激动地拍了拍面前的石头,突然一支暗箭从他头顶穿过,立马吓老实了。
九方苍泽轻嗤,“我手下出了叛徒,这些人估计是来杀我的。”
这一波刺客来得不多,秋负雪解决得轻易,了结最后一条性命后,他甩干净剑上的血迹,第一时间找到了九方苍泽。
后者蹲在地上,眨眼的工夫便被一把拽住了衣襟,“我替你解决了这么些麻烦,你最少要留在千念宗打工十年才能还得清!”
说罢,他直接将手探进了衣襟里。
九方苍泽脸上飘过一抹红晕,“阿雪……在这儿不合适……”
小煤球:“嗷嗷——!”
第74章 煞影消成双
笙炎好似被此行伤了心,回去以后便闭门不出,两日后城主府那边便派人传了信来,拜师之事就此作罢。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九方苍泽正在兢兢业业地扫山门。
“笙炎退出竞争,那我……?”他双手撑在案几上,赤红眼眸中的期待难以掩饰。
秋负雪摸着小煤球的脑袋,“你?继续扫山门。”
九方苍泽听闻瞬间不乐意了,“阿雪,你明明说过我俩竞争,谁赢了谁就能当你的弟子!”
“我有说过吗?”秋负雪不认账,低头问小煤球。
小家伙这几日与主人朝夕相处,也简单学会了点儿东西,它立刻摇摇头。
“看,小煤球都知道我没说过。”
九方苍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怎么能……!”
这时青疏推门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叹气,旁若无人摸了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秋负雪额角突突跳,“青疏,在我的地盘儿,你未免太自由了些。”
“唉——!”又是一声长叹,他闭上眼睛装深沉,“秋宗主,都是老朋友了,何必拘泥于小节。”
九方苍泽冷哼一声,起身松松筋骨,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朝他走了过去,“差点儿忘了,你也是个叛徒!”
“啧!”青疏不悦皱起了眉头,“尊上,要不是我给秋宗主报信,您现在还被挂在黑市那儿呢!”
“行了!”秋负雪出声打断了他们。
青疏没有明确的派别,谁也不好说他到底是哪一边的,若说他效忠九方苍泽,却又在魔界三番五次的救了秋负雪,但若是说他效忠夜濋,却又在九方苍泽落难之时来千念宗报信。
这家伙平日里喜欢待在落日城招摇撞骗,没点儿准信鲜少上山。
秋负雪语气冷硬,“青疏,你可是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啊……这倒没有。”青疏微微一笑,“就是想问问尊上,最近可有收到影主的消息?”
屿简现在也还称他为尊上,但九方苍泽就是觉得青疏更加欠揍,于是他没好气道:“仑灵不跟某些家伙一样吃里扒外!本座放心他!”
第93章
“那就是没消息了。”青疏睿智地摸了摸下巴,嘟囔着,“这可不太好……”
九方苍泽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上前一把攥住青疏的衣领,沉声讯问,“你知道些什么?仑灵他怎么样了?!”
被救出魔界以后,九方苍泽便一直待在千念宗,期间秋负雪也告诉过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可煞影并非三岁小儿,他们现在一定隐藏在某处,静静等着尊上归来。
秋负雪见青疏又在打哈哈,说话故意没有重点,便拍了拍九方苍泽,示意他让开。
正心出鞘,熟悉的冰冷感再次爬上了脖颈。
青疏紧张的舔了舔下唇,立刻道:“我在山下救了一半死不活的病人,他掏不出诊金……”
剑锋偏移了一寸,“少废话,是谁?”
青疏扭头看向九方苍泽,神情戏谑,“煞影,萧长。”
垂着身边的拳头忽然攥紧,“萧长……”
千念宗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青疏仗着他和秋负雪认识,死皮赖脸的经常上山串门,但附带一个来历不明的魔族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他便将萧长暂时安排在了山下一间简陋的木屋内。
九方苍泽他们进来的时候,萧长已经醒了,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跌了回去。
“萧长!”九方苍泽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
自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起,萧长便呆住了,他不敢置信看着对方,惨白的脸上神情变换,眼眶瞬间泛红,“尊上……”
他们没有白等,尊上回来了。
九方苍泽也有些动容,悄悄吸了吸鼻子,回到正事上,“发生什么了?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尊上,属下无能……”萧长哽咽着没再说下去,而是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了煞影令。
黑金镶银的令牌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九方苍泽接过令牌,心里咯噔一下。
若没有意外或是他的旨意,煞影令只能在影主手中。
“这一整年,我们一直在躲避夜濋的追踪,可他手下魔兵众多……”
胸口一阵疼痛,萧长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有一次他亲自越界出手,炎节和玄序被打成了重伤,接着我们又遭遇了仙门围攻……只有我和仑灵逃了出来……”
九方苍泽摩挲着煞影令上的血迹,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煞影四魔跟了他几千年,明明什么磨难都挺过来了。
气急攻心,萧长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咳嗽两声,“几日前,夜濋不知哪来的消息,好像得知了九凶的踪迹,便派了大批魔兵分散在各处,仑灵为了掩护我……被抓去了魔界……”
九方苍泽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哀伤,“九凶荧已伏诛,我和……秋宗主,在旁处也遭遇了刺客伏击。”
秋负雪一直站在最靠门的位置,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魔族自相残杀,他本不该干涉,可有些东西便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心中犹豫几瞬,灵犀忽然出现了波动。
他看了看九方苍泽,后者攥着手中的令牌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注意他。
他默默推门走了出去。
“师兄。”灵犀内传来了黎云的声音。
“阿云,我在山下。”
那边静默一瞬,接着道:“师兄,皇城派人来访,有要事相求。”
皇城距离千念宗甚远,而且皇宫内也有专门的御灵师,一般无特殊情况,不会寻到千念宗来。
除非,他们遇到了驻留在皇城的仙门都解决不了的情况。
秋负雪默默看了一眼屋内,“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飞身回到千念宗,步入厅堂,他惊讶地发现兰栀也在。
“秋宗主。”兰栀拖着病躯起身,而在他身侧,另一位看上去气度不凡的男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二人模样倒是有五六分相似。
秋负雪点头落座,静静等着兰栀介绍。
“秋宗主,这位是我的兄长,兰释衣。”
第75章 寒冰化柔情
秋负雪打量着兰释衣,嘴角浅笑,“兰家果然是英才辈出。”
“秋宗主过誉了。”兰释衣脸色不太好,眼下的青黑难以掩盖,看样子好些日子没有休息了。
秋负雪将这些小细节收进眼底,客套几句后,便回到正题上,“先生是奉皇城之命前来?”
兰释衣抿紧了唇,“是……但大多是我个人私心……”
兰栀看他的眼神有些担忧。
只听兰释衣嗓音沙哑道:“魔族猖獗,前两天朝暮城那边出了一点儿意外,兰家凭着势力,城主便由我接任了。”
秋负雪啜了一口茶,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不过四座城被兰家掌控了两座,若不是有各大仙门制衡,只怕兰家会一家独大。
兰释衣苦笑道:“兰家祖上功勋累累,积攒权利甚多,早就遭到了皇室忌惮,我本是要与静安公主联姻,可当我从朝暮城归来以后,皇宫竟派人告知,静安被掳去了魔界。”
秋负雪放下茶碗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皇城驻守仙门甚多,堂堂公主怎能被轻易掳了去?”
“我也曾怀疑,便暗中派人调查,可结果……”
“结果是皇室忌惮兰家的权力,又找不到理由取消联姻,所以在魔族来袭时,亲手将公主送出了去。”秋负雪揭开对方未能说出口的真相,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94章
皇室无情,浅薄的血缘在利益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人性在利益的引诱下,鲜少经得住考验。
兰释衣沉默着起身,在那双浅红眼眸的注视下,缓缓下跪,“秋宗主,我与静安虽无感情,只见过寥寥数面,可她无辜遭难,全然在我。”
“寻常仙门不敢踏足魔界,此次若您肯出手相助,兰家定然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日后竭尽全力协助千念宗!”
仑灵落入夜濋之手,九方苍泽必定会去魔界走上一遭,秋负雪正纠结没有理由帮他,现成的理由便送来了。
他不笑的时候,一张姣好的面容冷若冰霜,可若是浅浅弯起唇角,便如寒冰消释。
兰释衣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神情变了又变,而后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先生请起,调查九凶一事,兰家相助甚多。”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兰栀,“如今先生有求,负雪怎能拒绝。”
因着路途遥远,兰释衣得了秋负雪的许诺,并未返回皇城,而是去了落日城主府住下。
秋负雪与兰栀缓步下了山,后者身披大裘,揣着袖子,“秋宗主,又要麻烦您了。”
“算不得麻烦。”秋负雪笑笑,“对了,不知笙炎近况如何?”
那家伙被他和九方苍泽刺激的不轻,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阴影。
“阿炎性子大大咧咧,遇到事情转头就忘,倒是劳烦秋宗主带着他白跑一趟,他回家后又改了主意,不想拜师了。”
“许是见识到了魔族凶险。”秋负雪默默将笑容憋在心底,笙炎未出茅庐,便撞到了九方苍泽这个大魔头,可是知道魔族有多险恶了。
九方苍泽在山下照顾萧长一夜未归,秋负雪本想等着对方来求他相助,却白白等了一夜也没见到人。
主动去找他,总觉得拉面子。
秋负雪心中憋闷,周身气压极低,一大早便气冲冲地下了山。
千念宗早起练功的弟子不小心瞥见了宗主那张阴沉的脸,顿时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要被宗主找麻烦了。
秋负雪找到那间木屋,抬起脚又收了回去,伸手用力推开了门。
“嘭”的一声,将九方苍泽从睡梦中惊醒。
萧长伤势过重,还在昏睡中,只见九方苍泽满脸疲惫,一双眸子充斥着沧桑,“……阿雪?”
秋负雪板着脸,“你不想救仑灵?”
九方苍泽熟悉他的情绪,知道这是生气了,却又不知为何生气,只能老实回答,“……当然想。”
此话一出,只见对方好似更气恼了,“那你为何不来求我?!”
“……啊?”
九方苍泽怀疑自己还没有睡醒,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疼。
秋负雪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走路生风,任凭身后如何呼唤也不回头。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平日九方苍泽缠着他,他冷言相对,赶着人离开,现在却又嫌人不来找他帮忙。
九方苍泽不蠢,反应过来以后,当即跟上了秋负雪的脚步,“阿雪!”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秋负雪假装听不见,直到忽然一道阴影覆盖,将他牢牢抱入了怀中。
熟悉的喘息就在耳侧,多少个不堪的夜晚,他都是在这个怀抱中入睡。
“阿雪。”九方苍泽双手环上了那纤纤细腰,将脑袋搁在那散发着淡香的颈窝处,也做好了随时挨揍的准备。
“阿雪,我不去求你帮忙,是因为不愿你为了我的事情冒险。”
秋负雪垂着的拳头攥紧,这是第一次,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没有推开对方。
“你怎知我不愿冒险?”细细听来,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可是我心疼。”九方苍泽的心腔被失而复得的充实感填满,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阿雪,我……”
剩下的两个字不等说出口,秋负雪便掰开了他圈在自己腰间的手,回首正色道:“皇城来人求助,他们的公主也被抓到了魔界,千念宗利益牵扯其中,我须得涉险去一趟魔界。”
九方苍泽觉得他那一副想帮自己,却非要找个借口的模样十分可爱。
他嗓音低沉,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柔情,“好,都听阿雪的。”
秋负雪觉得气氛有些别扭,目光闪躲,嘴硬道:“算你欠我的人情,要多打十年工……不,二十年!”
“那怎能赚得回本。”九方苍泽笑说道:“不妨就一辈子留在你千念宗了,管我一口饭吃便可。”
沉寂的心脏怦然跳动,那是跟师弟相处时的平静,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他的情关早就破了,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
“九方苍泽。”他忽然唤了一声,抬眸对上了那双茫然的眼睛。
柔软的薄唇轻启,语气算得上温柔,话语却是异常恶毒,“……你真该死。”
第76章 牢狱暗惊心
阴冷潮湿的地牢内,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叫喊,长鞭挥打皮肉的声响不绝于耳。
从未出过宫门的少女蓦地到了这可怖炼狱,蜷缩在阴影的角落中,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如葱白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泄出一点儿声音。
却不知怎的,地牢突然加强了守卫,一队巡逻的魔兵眼瞅着就要朝她藏身的走过来。
静安大气不敢出,浑身颤抖,这时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
第95章
魔兵提着冥火灯,照亮了每一个阴暗角落,什么也没有发现。
每日最煎熬的时间过去,地牢又恢复了死寂,序挽从装货的废弃木箱内翻出,对静安招了招手,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余光瞥见牢中趴着的那具血淋淋的身躯,心中一阵抽疼。
这些日子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藏在木箱内,只有等狱卒离去,才敢钻出来悄悄看上仑灵一眼,却连给对方送一点儿伤药都做不到。
静安跟着他爬了出去,一眼便看见了仑灵,地牢里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大部分是从他那儿传出来的。
“他……死了吗?”
序挽泪光闪烁,哑声道:“我倒希望他死了。”
仑灵是个很能忍痛的人,他们逃亡的路上经常受伤,却能瞒好久不让他知道。
可自从进了这地方,他每日都能听见仑灵的惨叫声。
生不如死,序挽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幽深的通道中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序挽警惕的竖起耳朵,拉着静安再次藏到了木箱中。
锁链稀里哗啦碰撞,牢门再次被打开,侍卫拖着一具沉重的身躯扔了进去。
冥火幽幽照耀,地牢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九方苍泽睁开一只眼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虽有秋负雪给他的保命咒印,但那夜濋下手着实狠毒,叫他吃了不少皮肉苦。
“仑灵……仑灵!”
他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小声呼唤着,仑灵满身血迹,新鲜的血珠滴落,伤口未曾愈合便又被打出了鲜红。
这一下刚好碰到了损伤的筋骨,仑灵无意识发出一声痛哼,被生生疼醒了。
他看着面前那张五官深邃的脸庞,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尊上……?”
人还活着,九方苍泽暗暗松了一口气,揽着肩膀将对方搀扶起来。
却不想又碰到了哪处伤口,只见仑灵突然浑身一颤,抽搐着跌在了地上。
这时九方苍泽才看见,他肩膀的关节处,两根长钉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仑灵顺着他的目光动了动眸子,说话有气无力,“……我发明的磨人法子,到头来……竟用到了我自己身上。”
九方苍泽从袖中掏出一粒丹药,放到仑灵嘴边,“吃下去,保命的。”
仑灵乖乖张开了嘴,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却能明显感觉到气力恢复了许些。
九方苍泽解释道:“阿雪给的药,灵气总会与魔气冲突……他在结界外接应,我来救你出去。”
仑灵在他的帮助下倚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尊上……我死不足惜,不值得为了我冒险。”
“说什么傻话!”九方苍泽不悦皱眉,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他赶紧拉着仑灵趴在地上装死。
“尊上?”少年的嗓音有些稚嫩,九方苍泽一怔,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湿润圆溜的眸子。
仑灵听到这声音,更是一阵激动。
九方苍泽哼笑一声,再次将人扶起,“你要是死了,你家挽挽可就没人照顾了。”
泪水忽然抑制不住往下流淌,冲刷了脸上的血污。
仑灵哽咽着爬到了牢门前,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儿,想要伸出手触碰却又担心自己这一身血迹更脏。
“挽挽……我不是让你跟着萧长一起逃吗?”
序挽抹了一把眼泪,双手穿过牢门抱住了他的手腕,呜咽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这一刻,仑灵感觉自己的心比钉入长钉的那一刻还要痛。
好不容易圆润了一些的脸颊又消瘦了下来,少年十分胆小怕事,也不知怀揣着多大的勇气,流了多少害怕的泪水,才为了他踏足这儿堪称炼狱的地方。
千言万语环绕心头无法诉说,仑灵将那只手贴上了自己脸颊,流着泪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傻挽挽……”
“那个……”静安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多余,所以只探出一个脑袋,举手小声发问,“我们还能逃出去吗?”
几人齐齐将目光移向了她。
九方苍泽眼神不好使,使劲儿揉揉眼睛,“你是静安公主?”
这女孩不像魔族,若真是静安,倒省了他到处找人了。
“是……”静安有些胆怯地点头。
“你未婚夫到处求人救你。”九方苍泽好心解释了一句,毕竟若不是她,秋负雪也不能名正言顺来凶自己。
序挽眼泪一流出来就止不住,看得仑灵心疼难受,攥着对方的手柔声哄了好一会儿,却突见那稚嫩的脸庞变了神色。
“有人来了。”
序挽低声说了一句,而后立刻和静安钻回了箱子,而九方苍泽二话不说就趴下装死。
两个狱卒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序挽他们藏身的箱子上。
打量着牢中两具狼狈的躯体,其中一个感叹道:“啧啧,真可怜。”
另一人却嗤笑,“心疼他们做什么,作威作福的时候也没见给咱一分好处。”
“也是。”那狱卒点头,过去将牢门打开,踹了仑灵一脚,紧接着狠踩上了他的肩膀。
“呃啊——!”仑灵仰头发出一声惨叫,狱卒听后哈哈大笑,又残忍踩着他的脸,使劲碾了几下。
“仑灵,你爬起来给大爷我磕几个响头就放过你!”
另一个狱卒也进了牢房,“折腾他有什么意思,要我说这位才是重犯。”
第96章
说着,他蹲下身子扯住了九方苍泽的头发,将人拽了起来。
只见那双紧闭的赤眸突然睁开,“咔嚓”一声,不等那狱卒反应,脑袋便被拧了下来。
而另一个狱卒的惊呼不等喊出口,生长着尖刺的藤蔓便贯穿了他的喉咙。
第77章 掌权为挚爱
携手解决了狱卒,九方苍泽动作谨慎搀扶着仑灵起身,察觉到对方姿势有些奇怪,“还能走路吗?”
仑灵摇摇头,他的腿骨被打断了,脚踝也都被嵌入了长钉,行走几乎没有可能。
牢门打开,序挽嗖的一下从箱子里蹿出来,心疼的跑过来抱住仑灵。
九方苍泽看着这一堆小弱病残叹了口气,反手摸上了自己的肩胛骨,用力破开了血肉。
“唔……!”
一块沾血的灵犀被拿了出来。
他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碎肉鲜血,交给序挽,叮嘱道:“你们带着仑灵走,我去引开守卫,秋负雪在外面接应。”
仑灵却是觉得让他冒险不妥,“尊上,那你怎么办?”
九方苍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用担心,我和夜濋之间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你们先走便是。”
安排好计划以后,几人兵分两路,九方苍泽双拳难敌四手,地牢的守卫又异常之多,他很快便被生擒了下来。
好在仑灵他们平安逃了出去。
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了夜濋面前,他不肯下跪,侍卫便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强迫他跪了下来。
夜濋面无表情,欣赏着手中的匕首,“九方苍泽,本座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几条命够这么折腾。”
九方苍泽冷笑,“反正比你命长!”
“放肆!”
侍卫大声训斥,踢上了他的后心窝,喉头一阵鲜血上涌,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夜濋倒没有动怒,一双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只听房门轻响,那双眸子瞬间柔和下来。
“主子在忙?”古眠端着热粥,站在门前迟迟不进入。
夜濋亲自起身将他迎了进来,“不忙,他还配不上。”
九方苍泽背对着他们,看不见古眠的模样,却新奇夜濋这罕见的温柔。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旁人说话。
夜濋拥着古眠来到案前坐下,九方苍泽抬头,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但身上的气息却十分熟悉。
脑海中灵光闪过,这下夜濋所做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他明明不会对这双情人造成任何威胁,夜濋还要想方设法夺取魔尊之位,置自己于死地。
他看了古眠一眼,苦笑道:“夜濋,我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夜濋一手握着古眠,一手搅弄着热气腾腾的粥,眼皮都不曾抬起,淡淡道:“你没有情,叫本座如何敢信任?与其将挚爱压在一个残忍的魔物身上,不如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残忍,嗜血,这不单单是外界对九方苍泽的评价,原来就连手下都是这么看待他的。
可他生来如此,不是能选的。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像是遭了相处多年的同类唾弃,他垂着头,心绪杂乱。
低沉的笑声飘荡在空旷的大殿,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九方苍泽缓缓抬起脸,笑得面容扭曲。
夜濋等他笑够了,才出言嘲讽,“你看起来像被秋负雪打坏了脑子。”
九方苍泽哼哼两声,“阿雪待我可好了。”
接着,他将目光移向了古眠,“只跑出来一半?等月影壁毁了,你也活不了!”
古眠神色平静,“来走这一遭,体会到了世间真情足矣,总比得过某些虚度光阴一无所有的强。”
“阿眠。”夜濋凝眉,最听不得他说这个,“你先回家,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九方苍泽被带到了封印月影壁的石窟内,侍卫将他粗暴扔了下去,碎石磕破了皮肉,几颗石子受到惯力冲击扎进了后背撕裂的伤口中。
眼前痛到一片模糊,他被夜濋拎着后脖领跪了起来,面朝着石窟大门。
大门上有几块干涸的血迹异常醒目,懊悔的神色快速在赤眸中闪过。
那是秋负雪的血,这么久了,还留在上面。
夜濋挥剑割断了绑缚着的绳索,“九方苍泽,本座让你活到现在,是时候展现价值了。”
“你以为我没试过?”九方苍泽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若是我能轻易将这门打开,你那小情人也活不到现在!”
“啪——!”
夜濋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一耳光下去使足了力气。
九方苍泽伏在地上,唇角挂着一缕血痕,不等他从这又疼又麻的眩晕中缓和过来,身边便猛然受到了冲击,将他摔在了雕花石门上。
无数根泛着冷光的长钉从四面袭来,只听阵阵破空声,长钉无情地钉入了他的四肢关节。
“啊啊啊——!”
修长的脖颈向上扬起,九方苍泽发出一声惨叫,浑身都在因疼痛而颤抖着。
但是疼痛之余,他还有些庆幸,起码这样他的血就能盖住阿雪的血了。
夜濋紧张地观察着石门变化,然而等了许久,那冷硬的石门几乎要被鲜血涂满了,仍然纹丝不动。
心底那点渺茫的希望彻底破灭。
既然如此,九方苍泽的这条命也不必留了。
第97章
冷冽的目光落在那具血淋淋的躯体上,他握紧了长剑,飞身至九方苍泽面前时,却忽听上面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冷意自后背生出,夜濋警惕转身将长剑横在身前,两把利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携着光芒的剑气将其逼退半步,秋负雪趁机斩落九方苍泽身体内的长钉,躯体落地后闷响夹杂着一丝呻吟。
“我来晚了。”秋负雪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
后者呕出一口鲜血,趁着神志尚清,双臂搂上了他的脖颈占便宜,“……不晚,来了便好。”
秋负雪暂且容忍了他的动作,剑灵忽然蹦了出来,身躯长大数倍,形成一张大网挡在二人面前,阻拦了自红伞中袭来的炽热火星。
“秋负雪。”夜濋冷冷道:“你是个可敬的对手,只可惜眼光不太好。”
“你算什么东西?”秋负雪开口骂了回去,挥出一道符阵,暂且将对方和那红色困在了爆炸中。
九方苍泽昏迷了一瞬,待到意识恢复后,却发现自己还在魔界,眼前的一排排书架倒有些眼熟。
见着秋负雪将书架上的书籍挨个翻了一遍,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第78章 藏书遇故人
“阿雪……”九方苍泽虚弱地唤了他一声。
秋负雪注意到他醒了,却一点儿关心的意味都没有,“快起来帮我找本书,封面左下角残缺了半块。”
九方苍泽忍着浑身疼痛爬了起来,嘴角抽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找书……不怕夜濋杀进来?”
他总算知道为何会觉得眼熟了,这地儿分明是青溟宫的藏书阁,属于躲到贼窝里了。
秋负雪手下动作麻利,嘴上功夫却也不差,“无妨,自保的本事我还有的。”
“……那我呢?”九方苍泽哭丧着脸,原来是要把他献祭了。
藏书阁鲜少有旁人进来,但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却全部都乱了位置,秋负雪经常来此光顾,直觉是夜濋发现了什么,估计打乱了书籍顺序。
九方苍泽随手摸了一本翻开……呵,是他收集的小话本。
嗯,还挺好看。
悄悄将话本揣进怀里,他凑到了秋负雪身边,“这些书有一半是我从人界抢来装文化的,怎么?那本书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吗?”
“嗯。”秋负雪点点头,未作解释,他抬头望着最上方那一层书架,自己够不着,指使着九方苍泽帮他全搬了下来。
九方苍泽一边干活,一边暗自抱怨,伤口的血还没干呢,就拿他当苦力。
那本封皮残缺了一角的古籍静静躺在地上,秋负雪惊呼一声,拿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找到了!”
“嗯?”九方苍泽探过头去,“‘《神宗志》’?倒像是某种教派。”
秋负雪将书收好,“我曾在上面看到过记载太初上神的只言片语。”
又是太初,九方苍泽偷偷在心里给他扎小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初那老东西搞的鬼。
东西找到了,小剑灵适时蹦出来,变大身躯准备载着他们离开,这时秋负雪忽然神色一变,冲着角落书架后低吼一声,“谁在那儿!”
阴暗的角落窸窸窣窣一阵,突然窜出一个影子来,紧紧抱住了九方苍泽。
“呜哇哇哇!尊上!您终于回来了!”
纤瘦的身躯抱着他不撒手,九方苍泽浑身都是伤,蓦地被人大力触碰,疼得倒抽一口气,“呃……放开!”
“度晓霜?”秋负雪眯起眸子,目光不善,“你怎么在这儿?”
度晓霜没有理会他,一心抓着九方苍泽这根救命稻草,一边哭着哼唧道:“尊上,外面那些人好可怕……您带晓霜出去吧。”
九方苍泽自身难保,急着跟他撇清关系,费了好大工夫才挣脱了对方,“阿雪!你看到的,是他自己扑过来!”
秋负雪瞪了他一眼,面露嫌弃,“真脏。”
里面这般闹腾,很快便引起了巡逻守卫的警觉,数道手持武器的身影围在了藏书阁门前,“里面有人!”
“回去再跟你算账!”秋负雪冷声训斥一句,拂袖开阵,剑灵膨大身躯,黑雾弥漫了整个藏书阁。
守卫小心翼翼的靠近藏书阁,只见那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接着猛然冲出一阵迷雾!
“……啊!”
“啊呀!”
迷雾扰乱了视线,只见其中道道剑光闪过,一阵惨叫声过后,前来的守卫乱七八糟躺了一地。
找书费了一些时间,秋负雪他们回到千念宗的时候,静安公主已经被兰释衣派人接到了落日城主府里,仑灵也被黎云安排妥当。
“再去看看……去看看!”
序挽瘦小的身躯抱着青疏的胳膊不撒手,拼了命将其往屋里拽。
只见青疏的脸色有些无奈,“哎呀……我该给他治的都治了,又死不了,静养几天就好了。”
“可是……”序挽的表情快要急哭了,“可是他一直很疼……很疼!”
回来就撞见这一幕,九方苍泽也很疼,还很羡慕,他默默看了一眼秋负雪,要是阿雪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关心他就好了。
“尊上……”这时度晓霜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还要往他怀里钻。
该死的……!
九方苍泽为保全自身,急忙跑到序挽面前主持公道,“你这么大人了干什么欺负小孩!让你去看就去呗!又不是要你的命!”
第98章
“不是……”青疏指着他半天憋不出话来,最后狞笑着点头,“好好好……尊上也一起吧?”
说罢,他便将九方苍泽拖进了屋子里,序挽见状赶忙跟了进去。
微风吹拂着落叶掠过,秋负雪冷呵一声,转头看向度晓霜。
后者缩了缩脖子,胆怯却仍旧不怕死道:“尊上在这儿,你不能欺负我!”
剑鞘啪一声打在腿弯处,动作快得叫人看不清残影,度晓霜呼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既然这么喜欢他,待会儿就让你们一起罚跪。”
话音刚落,黎云便走了过来,“师兄?”
冷冽的眼眸瞬间化成了一潭柔水,秋负雪扬起一抹浅笑,“阿云,我回来了。”
身后的屋里传来了吵闹声,因着这群魔族的到来,黎云好一通忙活安置,脸色有些疲惫,“嗯,他们我都安排好了,师兄赶紧回去休息吧。”
秋负雪心生歉意,“抱歉阿云,宗门这些杂事都是你在处理,让你受委屈了。”
明明他才是宗主,但黎云却帮他分担了大半的事务。
“师兄这话可就见外了。”黎云笑着揽上了师兄的胳膊,这时才发现脚边还跪了一人。
“他是……?”
“度晓霜。”秋负雪淡漠道。
黎云眸中透露出狰狞,他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这人,没少在青溟宫欺负他师兄。
“怎么能让这等污秽踏进千念宗?”
“你……!”度晓霜不甘的仰起头,却在接触到对方眼神后瑟缩一下,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在这里,尊上好像护不住他了。
“没想让他进来,但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秋负雪瞥了他一眼,对黎云道:“我去看看仑灵他们,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黎云恶毒起来比魔族还要残忍,他轻飘飘说了一句好,看向度晓霜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待宰羔羊。
“听说,就是你往我师兄身上泼热茶?”
“呜……我……不是……啊啊啊!”
第79章 赴东往朝暮
秋负雪进屋后发现了两只被包裹严实的白粽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大功告成!”青疏满意的拍拍手,冲秋负雪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秋宗主,走了哈!”
仑灵被伤口折磨得不时泻出几声闷哼,序挽心里便总是害怕,现在青疏帮他捆成了个粽子,嘴也堵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可算没机会喊疼了。
连带着一块遭殃的,还有九方苍泽。
他使劲冲秋负雪眨眨眼睛,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秋负雪看到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便来气,果然还是瞎了比较好看。
序挽趴在床边,双手托着腮,目光担忧,”仑灵,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的额头上戳了戳。
温热的触感在额间点过,仑灵说不出话,眼眸中却流露出笑意来,他的挽挽简直是无价值之宝。
另一边,秋负雪动作粗暴扯下了九方苍泽嘴上的绷带,“所有的医药费用,全部算在你的头上。”
“没问题!”九方苍泽长呼一口气,“保证给你家大门扫得比冰面还光滑!”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几人同时一惊,度晓霜哭喊着从外面窜进来,目标倒是十分明确。
“尊上!”
九方苍泽:“……”
“阿雪要不你打死我吧。”他生无可恋道。
“啪!”秋负雪如他所愿扇了一耳光。
黎云抱着胳膊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弟子,冷笑道:“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呢,怎么怕成这样?”
度晓霜哭哭唧唧赖在九方苍泽身上,倒也不愧是青楼出身,十足的小倌做派。
秋负雪被他哭得难受,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把他们拖出去!一并处置了!”
“啊?凭什么?!”九方苍泽的抗议不等喊叫出来,便被动作麻利的弟子拖了出去。
目睹一切的序挽眨了眨眼睛,回头对仑灵说道:“尊上要去哪儿啊?”
“呜呜!”
他惨了。
……
翌日,兰释衣带着静安公主登门道谢,同行的还有兰栀。
秋负雪坐在厅堂主位上,命人给他们奉茶。
静安洗净了一身灰土,休息一日后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秋宗主,谢谢您救了我。”
女孩垂着头,双手搅弄着罗裙,她看起来年岁与序挽一般大小,放在寻常人家还是个备受疼爱的孩子,现今却经历了这些惊险。
出于礼貌,秋负雪扬起一抹浅笑,“不必客气,要谢的应该是你的未婚夫和兰城主。”
提到“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静安神色明显有所呆滞,她扭头看了身边的兰释衣一眼,没有说话。
兰释衣淡然,“公主不喜这份婚约,在下何尝不是。”
他之所以丢弃尊严下跪也要救这个没有感情基础的未婚妻,不过是做人的良心未泯罢了。
他人的感情不好随意插手,但注意到兰栀投来求助的眼神,秋负雪无奈轻咳一声,“公主日后打算何去何从?”
“我……”静安犹豫半晌,也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
皇城自然是不能回去了,皇兄登基后一直把她当成维护权力的工具,随时可以牺牲,秋负雪能救她这一次,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第99章
“既然暂时无处可去,倒不如跟随兰先生去朝暮城。”秋负雪及时为其指了一条明路,“先生刚接任城主,且朝暮城也有仙门势力,总比皇宫要安全些。”
“这……好吧,那便听秋宗主的。”静安回答得有些勉强。
兰释衣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秋负雪行了个大礼,“秋宗主之恩,在下将永远铭记于心。”
“举手之劳,先生不必行此大礼。”秋负雪赶忙将他扶起,“只是魔界走这一遭,我得到了一些东西,还需劳烦令弟帮忙调查一番。”
他有来有往的性子,做买卖绝对不吃亏。
兰释衣了然,转头看向了兰栀,“栀儿。”
兰栀揣着袖子,佯怒道:“兄长这么快就使唤起我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兰释衣只能认命去哄弟弟,“栀儿,秋宗主相求岂能推脱?人情记在我头上便是。”
“兄长欠我的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儿!”虽然嘴上不饶人,兰栀却还是乐意为秋负雪帮忙,“秋宗主,有什么需要我调查?”
回到正题上,秋负雪拿出了那本从魔界带来的书籍,“我偶见一本古籍,其内有收录上古时期的太初神像,可我翻遍了所有的地理志,都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兰栀探过头去看上面的内容,太初上神身为天地间唯一的神明,应当千万人供奉敬仰,但人间却不见一座神像,着实古怪。
山河变迁,古籍记载的地方如今也可能埋没在山野树林,或者成为其他仙门盘踞之地也说不准。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秋宗主放心,回去我便派人去查。”
秋负雪点头,“如此,有劳了。”
送走了客人,秋负雪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潜心研究那本古籍,期间只有黎云进去给他送膳,才说过几句话。
兰栀行动倒也迅速,不消两日,便亲自来了一趟千念宗,查出了点儿消息。
“秋宗主想找的这个地方,如今在东面的海域,正毗邻着朝暮城。”
“朝暮城?”秀气的眉头紧皱,秋负雪直觉自己又要出一趟远门了。
兰栀猜透了他的意思,“若此事不要紧,兄长隔日就要启程,秋宗主可随他的车队一并前行,也好省些劳累。”
秋负雪笑笑,“倒是不要紧,不过麻烦兰家这么多事情,都要不好意思了。”
“秋宗主这是哪里话?”兰栀理所当然道:“千念宗是仙门之首,又是兰家首位结交的仙门,倘若宗主不嫌,日后来往定然只多不少。”
短短一句话,便将两家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但这也正是秋负雪想要看到的。
“那我便不推脱了。”他往兰栀手里塞了一杯热茶,关心亲近道:“你身子不好,雪寒山寒气又重,往后有消息派人通禀便是,大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第80章 有情有真心
当晚,秋负雪收拾好行囊,便去山下将九方苍泽提了上来。
他和度晓霜一块被黎云罚去了山下的净衣坊劳作,双手在刺骨的冰水中浣洗,生出了不少冻疮。
经过一段时日的磋磨,度晓霜显然没有对九方苍泽那样依赖了,倒是秋负雪出现后,起了几分巴结的心思。
谁是这里的主人,现在他拎清了。
“秋负雪……啊不,秋宗主。”度晓霜木讷地跟在他身后,企图能求对方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秋负雪看都没看他,攥起九方苍泽的衣领就往外走。
度晓霜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却被守门弟子拦住了去路。
“回去!宗主要见的不是你!”
九方苍泽以为是秋负雪想他了,回去的路上颇为感动,“呜呜……阿雪,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秋负雪将一个包袱扔到他脸上,冷冰冰道:“收拾收拾,明日跟我出一趟远门!”
“又出去?”九方苍泽抱着包袱,感受到威胁的眼神后将所有意见都咽了回去。
本来这一趟,是不该带上九方苍泽的,但是秋负雪不敢保证他这么长时间不在,处在黎云手下的九方苍泽会变成什么样。
反正不会是完整的。
这人虽然总惹他生气,但是总归来说,那张脸还看得过去,要是毁了就太可惜了。
赶走了九方苍泽回去收拾行李,秋负雪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就在睡意朦胧之时,他神识敏锐地感觉到房外有一个鬼祟的身影在走来走去。
黎云倒是经常入睡前来他房里,可都是推门而出,不会犹豫。
那便只剩一人了。
坐起来叹了口气,他挥手打开了房门,“进来。”
紧闭的门突然开了,九方苍泽一惊,反应过来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烛火燃起,光亮填满了整洁的寝室。
秋负雪倚在床头,眯着眼睛问道:“这么晚了不睡,什么事?”
“阿雪。”九方苍泽腰背挺直,神色认真,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将心里话说出来,“我知道我很脏……但我真的没有碰过他……”
秋负雪半阖着眼眸,浑身充满了疲倦,“你的感情也很脏。”
九方苍泽垂下头,不敢直视,掌心快被指尖抠破了。
“回去吧。”秋负雪直挺挺躺下,拉上被子埋进去半张脸,“灯灭了,门关上。”
九方苍泽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好似一切解释都是无力的,于是便依了他的话,灭了烛火出门。
第100章
但在他双手接触到门框的那一瞬,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我还是对你太好了,竟有闲工夫想这些。”
“阿雪……?”
他蓦地瞪起了眸子,只见黑暗中,床榻上那人一动未动。
一整晚秋负雪都没怎么睡着。
他喜欢九方苍泽,也一直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对方残忍过后的温柔,又或许是情欲疼痛时落下的一个热吻。
自己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本该是厌弃的血海深仇,却在对方舍命送他脱壁的那一瞬间,有了些许动摇。
如果九方苍泽愿意剖出真心,也许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一夜没有休息好的后果便是,第二日上路,秋负雪坐在行走缓慢的马车里,头疼欲裂。
九方苍泽坐在他对面,迷迷糊糊的,看样子也跟他一样没睡好。
第三次被路上的颠簸晃醒以后,秋负雪忍无可忍睁开眼睛,语气极其凶恶,“过来!”
“……!”
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让朦胧状态的九方苍泽打了一个激灵。
他对上秋负雪那双不高兴的眼睛,二话不说就挤到对方身边。
“阿雪?”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照着他的话做就对了。
秋负雪蛮横不讲理的把他肩膀掰过来,接着闭眼枕了上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九方苍泽面目扭曲。
阿雪肯靠近他,应当高兴才是,只可惜他肩膀重伤未愈,甚至有些怀疑对方因为昨晚自己去找他的事情而报复。
心里虽然这样想的,但九方苍泽一路上还是不断调整姿势,好让这人枕得舒服些。
赤眸垂下,一眼便看到了那高的鼻梁和纤长眼睫,尤其那颗点缀在眼尾的美人痣,无时无刻牵动着他的心弦。
自己真是糊涂了,这么漂亮的人儿,也不知当时怎的狠下心来毁掉。
手指缓缓抬起,他隔着一层虚无在秋负雪脸庞上摸了摸,明明什么也没有碰到,可手指却还是因紧张而抖动。
无尽的哀伤涌上心头,也不知日后会是哪个才能配得上这么完美的人。
九方苍泽手未来得及缩回去,便被另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接着,方才隔着虚无的触碰便化作了真实。
他眼瞳缩紧,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颤抖着道:“阿雪……?”
秋负雪仍然闭着眼睛假装睡觉,但脸颊泛起的那一抹绯红却暴露了他。
“秋宗主!”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的,突然的一声喊叫打破空气中的这份旖旎。
刹那间,睁眼坐正远离身旁人,秋负雪一气呵成。
只见静安从外面探进来一颗脑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眨眨眼睛问,“秋宗主,要吃点心吗?”
说着,她将一盘糕点举了上来。
“谢谢。”
秋负雪接受了他的好意,女孩便兴高采烈地跑了回去。
一转头,九方苍泽正在揶揄地看着他。
秋负雪咬了一块点心,欲盖弥彰,“眼睛不想要了?”
“当然想。”九方苍泽笑眯眯道:“眼睛没有了,要怎么看你?”
“油嘴滑舌。”
马车内很宽敞,即便四个人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拥挤,但九方苍泽为了占便宜,硬是营造出了一种很拥挤的感觉。
他将脸凑过去,欠兮兮的,“阿雪,刚才……算是接受我了吗?”
秋负雪迅速给了对方一记肘击,“什么刚才,刚才有发生过什么吗?”
他的眼眸阴森,含着警告的意味。
九方苍泽缩了缩脖子,拼命摇头,“什么都没发生。”
“哼!”
第81章 哭丧白骨随
行进了几日,车队还未离开落日城的范围,在边缘地带的一处小镇停了下来。
“秋宗主,这一路奔波,大家都有些累了,不如在此休息一日?”
兰释衣去将秋负雪请了下来,正好他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觉得累了,便答应得爽快。
九方苍泽觉得马车憋闷,“啧,凡人的座驾就是磨蹭。”
“那你去找两头魔兽来拉车?”
秋负雪瞥了他一眼,一转身,忽然被一横冲直撞的路人碰倒,险些跌在地上。
九方苍泽身体要比脑子反应快,立刻上前将他揽到了怀中。
二人抱在一起,同时朝那路人投去了不善的目光。
只见那人都没回头看他们一眼,赤着脚浑身泥泞,面色兴奋,急匆匆地跑走了。
“秋宗主,您没事吧?”兰释衣刚扶着静安下了马车,转头发现秋负雪被凡人给撞了,吓了一跳。
“无事。”秋负雪摇摇头,可脸色一点儿也不像没事的那样。
他生性喜洁,方才那人的泥泞沾到了他衣袖上。
兰释衣解释道:“我派人打听过了,这地方有一条河,不少人在那儿淘金,所以身上泥污多了些。”
说罢,他便赶紧命令下人去帮秋负雪买一身新衣裳。
“不必。”秋负雪谢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有带。”
一行人订好了客栈,因着此行九方苍泽的身份是秋负雪的随身仆人,兰释衣在经过同意后,便让他们住了同一间房。
房间自然是上房,外间还有一张卧榻,九方苍泽终于结束了打地铺的生活。
秋负雪换好衣服,九方苍泽还在整理床铺,待到将二人的床铺都铺好,他才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
第101章
一转眼,只见朝思暮想的身影站在窗前,换了一件玉白长衫,淡青色的腰封将身形勾勒,微风吹动着墨发,一个背影便引得了无限遐想。
九方苍泽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窗外的街道上,一支送葬的队伍从远处走了过来,纸钱满天挥洒,淘金获利高,却是一件危险的事,夺去的性命也多。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秋负雪浅浅叹了一口气,忽觉有人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然后一颗脑袋搭在肩上。
他没有躲开,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覆上了腰间那只手。
九方苍泽受宠若惊,但是对方一句话,却叫他后背冒出了冷汗,“下面那棺材,能不能躺两个?”
“呵呵……别开玩笑了……”
“没跟你开玩笑。”秋负雪真有种想把他塞进棺材的冲动。
送葬队伍越走越近,街上的居民纷纷避让,都嫌沾了晦气。
直至尾端自窗前走过,一具森白的骷髅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秋负雪揉揉眼睛,以为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再次看过去,那骷髅已经不见了。
他回头看九方苍泽,对方嘴角含着笑,很明显他也看见了。
“阿雪,你有没有发现,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很容易出事?”
秋负雪哼笑,语气森然,“那你有没有发现,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言外之意,这些不好的事情都是他带来的。
九方苍泽摸了摸鼻子,回到正事上,“咳……九凶骷髅,他虽然战力强,却很少主动伤人。”
“既为九凶,便没有不伤人一说。”秋负雪无情道。
他正满天下找这些凶灵,既然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收的道理。
九方苍泽劝不动,无奈叹气,“他与我有些交情,这地方魔气淡薄,连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说明他真的没有伤过人,顶多祸害几具尸体。”
骷髅喜好吸食尸身血肉,将刚去世的人变成一具白骨。
秋负雪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放那骷髅一马。
他看着九方苍泽的眼睛,认真道:“别想了,不可能。”
九方苍泽没有坚持,坐到桌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自己没有地位可言,这个家还是秋负雪说了算。
“你们九凶性子都这么奇怪?”秋负雪忍不住问道:“一会儿打个你死我活,一会儿又兄弟情深起来。”
“那也得看对谁。”
小二敲门送了两份菜食上来,这几日在马车上都没有休息好,九方苍泽吃完饭后,便爬上床呼呼大睡起来。
那模样,跟有人故意不让他睡觉似的。
秋负雪倚在榻上小憩,脑海中却不断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因为修炼的缘故,他的体温总比寻常人低一些,九方苍泽拥他入怀的时候,真的很温暖。
心绪不受控制波动了起来,他赶紧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把大脑清理干净,再睁眼时,天色已经黑了。
“起来。”
九方苍泽睡得正香,忽然被一耳光扇醒。
“……阿雪?”他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低沉沙哑的嗓音不自觉有些委屈,“天都黑了,不睡觉你打我做什么?”
秋负雪冷眼看着他,“抓骷髅。”
“……”
喜欢晚上行动,一朵小白莲怎么染上了耗子的作息。
认命爬了起来,他一抬头,忽觉眉心微凉。
秋负雪收回了手指,轻咳一声,“把魔纹藏起来,万一碰上修士,也免得诬陷我包藏祸患。”
九方苍泽来劲儿了,一把扯下肩头的衣服,将魔纹都暴露了出来,“阿雪!我身上魔纹更多!”
“啪——!”
“啊——!”
夜色下,他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沮丧跟在秋负雪身后。
剑灵飘出来找寻魔气带路,九方苍泽看着这小东西,忽然觉得秋负雪怀中空荡荡的。
“阿雪,你家小煤球呢?”
“它太小,不适合总带出来,留给阿云照顾了。”
“哦。”九方苍泽撇撇嘴,早知道就不问了,如今秋负雪还整日戴着那根银色发带,尾端的小兔子似乎在咧嘴嘲笑他。
突然,秋负雪停下了脚步,伸手摸到脑后,一把将发带拽了下来,换上了一根白玉簪。
九方苍泽呆滞片刻,虽然很高兴阿雪这样子做,但也太恐怖了。
“阿雪……你究竟修炼到哪一步了?”
能听见他的心声?还是能感知情绪?不,哪种都不好。
只听对方淡淡道:“打十个以前的你不成问题。”
“……”
第82章 夜坟前乱斗
漆黑的夜幕下,翻弄泥浆的声音不曾停歇,淘金者在河边打着灯,不知疲倦找寻泥泞中的金沙。
剑灵将二人引到了坟地里,隔着一片树林,那边那便是淘金的河。
白日刚刚完成一场丧葬,四周挂着阴森的白幡,零星的纸钱被踩在脚下融入了泥土。
九方苍泽眉头紧皱,责怪小剑灵,把他们带到这么个地方。
小剑灵气呼呼向秋负雪指责他做作,魔界比这儿恐怖的地方多的是。
秋负雪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忽然传来了一点儿声响,他一把捂住九方苍泽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坟地深处,飘来了阵阵悲泣。
第102章
“呜呜……孩子……我的孩子。”
“呜呜呜……”
听这声音,倒像个女子。
秋负雪放轻了脚步,与九方苍泽鬼鬼祟祟走了过去,躲在了一棵树后面。
只见一个披着红袍的女人,跪在坟前哭泣着,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呜呜……呜……”
秋负雪屏住了气息凝眉观察,然而那女人却忽然止住了哭声,猛地回头朝他们藏身的地方看过去,站起来撒腿就跑。
九方苍泽见状急忙去追,被秋负雪一把拽了回来。
“别追了,看。”他走到方才女人跪着的地方,抓了一把泥土,里面混杂着不少金沙。
淘金者一年到头也淘不出来这么密集的金沙,倒是在那骷髅身上见过阳光反射金灿灿的东西。
秋负雪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女人跟你那好兄弟八成脱不了干系。”
“……阿雪你别这样说。”九方苍泽抿抿唇,还他的好兄弟,说得好像他也是同犯一样。
“小心!”
红伞在夜空中悄无声息张开,秋负雪警惕侧眸,一把推开了九方苍泽。
“嗖”的一声,一颗灼热的火星袭在了二人身侧。
浅蓝色的衣袂翻飞,红伞漂浮回到夜濋手中,化作点点红光汇集到了心口,“又见面了,秋宗主。”
秋负雪站定,冷眼相看,“夜濋,你可知凡间有句俗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九方苍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雪的嘴上功夫见长。”
这魔尊之位让给夜濋这么久了,对方却是一点儿样子没有,不像他在位时那般低调但奢靡。
夜濋不难听出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在骂他,于是抽出长剑,身后的魔兵也蠢蠢欲动,“本座再如何,也总比秋宗主身旁的乞丐像样子。”
况且他本就不是喜爱争权夺利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心上人。
九方苍泽转身告状,“阿雪,他骂我。”
秋负雪默默给了他一个眼神,同时唤出正心和一杆乌金长枪,言简意赅,“动手!”
一刹那,周围窜出无数埋伏的魔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得了趁手武器,即便面对这么多敌人,还是他曾经的手下,九方苍泽却也跃跃欲试。
秋负雪一剑斩退几个魔兵,将包围圈冲出一个缺口,朝着夜濋飞身而去。
“剩下的交给你!”
长枪挥舞生风,九方苍泽怎么算都感觉自己亏了,从数量上算的话。
夜濋挡下正心一击,贴着秋负雪耳边阴恻恻道:“秋负雪,你这么护着他?难道忘了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了?”
秋负雪的剑锋擦着对方颊边划过,“我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夜濋冷笑,“无可救药!”
虽然九方苍泽身手不错,但终究没了灵丹,比不过那些魔族,片刻下来便占了下风。
秋负雪分神关注那边的情况,赶忙让剑灵过去帮他。
只见剑灵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潜能,黑雾弥漫,将敌人尽数困在其中。
随着一声声惨叫,秋负雪便知道九方苍泽得手了。
夜濋刺出一剑被对方闪身躲过,“看不出来呀秋宗主,都学会耍阴招了。”
“彼此彼此。”
白衣蹁跹,掌心汇聚灵力打了出去,将夜濋逼得后退了半步。
黑雾散去,魔兵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四处的坟包倒是应景了。
秋负雪落到九方苍泽身旁,鄙夷的目光打在夜濋身上。
夜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朝剩下的魔兵挥了挥手,“撤!”
一场不算轻松的打斗过后,秋负雪望着他们逃离的背影,只听当啷一声,忽觉肩上一沉。
九方苍泽趴在了他的肩上,有气无力道:“阿雪,我受伤了……”
说着,他将手臂伸出来,被蹭了几道血痕,说是轻伤都为过了。
秋负雪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夜濋也是察觉到魔气过来的?”
九方苍泽咽下药丸,在颈边蹭了蹭,“不太可能,这地方魔气稀薄,估计一早就跟踪我们了。”
话音刚落,二人齐齐对视一眼。
“不好!”
九方苍泽忽然恢复了力气,和秋负雪急匆匆地赶往客栈。
他们一脚踹开了兰释衣的房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了静安的尖叫。
秋负雪持剑破门而入,只见静安泪眼婆娑缩在角落里,兰释衣带来的侍卫被尽数解决了,而他本人负了好些伤,正与几个黑衣人缠斗。
正心出鞘必见血,秋负雪解决了那几个黑衣人,赶忙让九方苍泽去找了个大夫过来。
但等到大夫来时,兰释衣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昏了过去。
忙活了一夜,静安坐在兰释衣床边,脸上泪痕未干。
秋负雪犹豫一番,出言安慰,“公主不必担心,他只是暂时昏迷,大夫说很快就能醒。”
静安攥着被角,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问道:“秋宗主,你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人吗?”
秋负雪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九方苍泽。
后者以为嫌他老,不服气低声说了一句,“太初比我还老!”
“……喜欢。”秋负雪回答了静安的问题,目光却没有挪开。
九方苍泽捂着怦怦跳动地心口,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
第103章
静安抽了抽鼻子,擦干眼泪,“也是……你们修士命长,总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
“我也不想我的驸马能有多厉害,只希望他能对我好……可是他,几次见面,他对我总是冷冰冰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只把我当成巩固兰家势力的工具……”
第83章 泥泞河藏金
九方苍泽莫名想到了笙炎,整天吊儿郎当,满大街乱窜,结交一些狐朋狗友。
兰家老二已经被他带废了,可不得老大扛起重担来嘛。
秋负雪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或许只是相遇的机缘不太对。”
“什么?”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静安和九方苍泽同时一愣。
秋负雪叹了一口气,“公主,如果抛去各种身份束缚,不谈利益,只谈感情,你觉得兰先生怎么样?”
静安歪着头似在认真思考,“如果是那样,他应当会是个不错的夫君。”
起码在照顾人这一方面很是体贴。
“我也这么觉得。”秋负雪笑笑,目光在身旁人脸上一扫而过。
那时被囚禁在青溟宫,九方苍泽对他的宠爱不作假,若不是背负着责任,他甚至想过一辈子将就下去。
一段美好的感情,缺少的不过是相遇机缘罢了。
衣袖被人拽了拽,秋负雪没有理会,掏出一叠符纸交给静安。
“公主,兰先生负伤,一时半刻我们是无法上路了,外面很危险,你待在客栈中千万别乱跑。”
回到房间,九方苍泽还一直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刚换上的新衣服都起了褶皱。
秋负雪忍无可忍把袖子抢救出来。
“阿雪,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对方努力把狭长的赤眸睁到最大,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没什么意思”秋负雪恶狠狠训了他一顿,赶着人熄灯休息。
九方苍泽没再追问,他清楚阿雪在感情上单纯却又大胆,主动的时候经常惹得人措手不及,不愿意宣泄情感时不管怎么问也听不到一句好听的话。
如果惹恼了,还会打人。
临睡前,九方苍泽又起了幺蛾子。
他把自己的床榻掀了个干净,抱着被子在秋负雪床边打地铺。
秋负雪又无奈又好笑,“有床不睡,躺地上干嘛?”
他半开玩笑道:“想离我的心上人近一些。”
向来低温的脸颊忽然热了起来,秋负雪不理他,转过身朝里躺下。
九方苍泽唯一的疗伤方式就是睡觉,他闭上眼睛,很快意识昏沉了起来。
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忽听上面传来了一句,“伤口……还疼吗?”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扒开袖子一看,在丹药的作用下,那几道伤痕早就愈合了。
“疼。”可他想要多一点儿关心,“阿雪帮我吹吹。”
话音刚落,便听见了掀开被褥,翻身下床的声音。
九方苍泽莫名紧张,觉得自己要挨揍了,今晚阿雪给了点儿好脸色,是他太过得寸进尺。
白皙的脚掌踩在了床铺上,秋负雪穿着里衣坐在了他身边。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九方苍泽只觉一只微凉的手抬起了自己的胳膊,而后掀开衣袖,一股轻风传来。
秋负雪吹了两下,抬头问道:“还疼吗?”
九方苍泽僵硬地爬起来,黑夜中,只见那双清澈的桃花眸望着自己。
“不疼了。”他轻声答道,将额头抵了上去,并未有其他任何逾越的举动。
然而秋负雪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将头靠在胸前,感受对方紧张的心跳。
他闭上眼睛,“不疼了就睡吧。”
沉寂的黑夜,只有偶尔一两声虫鸣作响。
第二日起床,他们去了当地淘金的那条泥河。
秋负雪远远驻足,光是河岸便泥泞不堪,让他没有下去的可能。
九方苍泽也知他喜洁,自告奋勇脱了鞋袜,挽了袖子,装作新来的淘金者,与其他人套近乎打成一片。
秋负雪站在岸边看着他与旁人嬉笑玩闹,双手插进泥浆中搅和半天,只摸出来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这家伙,从前能保持着上位者的威严,现在又能混进世俗侃侃而谈,秋负雪垂眸看着自己这一身不染淤泥的装扮,觉得自己离尘世又远了一步。
要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这么受欢迎就好了。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喊了他。
“阿雪——!接着!”
一颗小石子飞了过来,他双手合拢稳稳攥住。
石子上的花纹很漂亮,在这四处都是碎石的河边,虽然不是稀罕物,却在这一刻被某个人赋予了意义。
抬头望见那灿烂的笑容冲着他挥手,秋负雪弯弯唇角,笑了出来,“傻子似的。”
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了,九方苍泽谢绝新朋友拉着一起去喝酒的邀请,趟着泥水回了岸边。
他刚要去够鞋袜,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制止了。
“等等,擦干净。”
秋负雪掏出帕子,耐心将他每根手指上的泥污都擦干净。
九方苍泽乖乖任他动作,垂头看着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这一刻,秋负雪忽然觉得手腕那串红珠发烫得厉害,“……你的心头血在发烫。”
九方苍泽歪了歪脑袋,装作无辜,“还不是因为你。”
第104章
二人在路边找了一家饭馆落座,九方苍泽点了几样秋负雪爱吃的菜后,将刚才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条河是一百年前出现的,淤泥里掺杂着很少的金沙,且河底断层厉害,每年都淹死了不少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值得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一定有谣言说河里藏着金块吧?”秋负雪抿了一口茶,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还是阿雪聪明!”九方苍泽发自心底夸赞,“也不知那谣言是谁传出来的,但骷髅骨头缝里全是金沙,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一百年前……”秋负雪凝眉沉思,“我记得你说月影壁出现异样,是从这几年才开始的。”
“是我的异样从这几年开始。”九方苍泽纠正他,“不知为何赤月制约了我的力量,但我潜意识觉得,九凶很久之前就陆续逃脱了,鲛人并不是第一个。”
这月影壁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离开仙境前,太初上神也并未有过多交代,秋负雪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正好这时小二将菜端了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眼前都是他爱吃的。
九方苍泽殷勤地往他碗里夹菜。
秋负雪拿起筷子,心中满足,“你一直记得我爱吃什么。”
然而还不等九方苍泽得意忘形,他便接着道:“如果花的不是我的钱,就更好了。”
第84章 石子系心间
“师兄,要派些人手过去帮你吗?”
“不必,目前我还能应付得来。”秋负雪坐在桌前,灵犀内传来了黎云道声音。
而另一边,九方苍泽也在拿着用美色哄来灵犀传讯。
“尊上,你是不是记起了些什么?”
“是有一点儿,我记起骷髅离开前找过我,具体说了什么就不记得了。”
秋负雪在自己这边的灵犀内,听见了仑灵的回音,他不悦眯起眼睛,“阿云,仑灵和你在一起?”
黎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对面又传来了仑灵的声音,“你找我吗秋宗主?”
然后九方苍泽同样也在自己这边听到了清晰的回音。
“……”
离得这样近,大可不必用四块灵犀。
秋负雪阴沉着脸,把九方苍泽的灵犀石没收了,结束了这场纷杂的回音戏码,“阿云,夜濋虽然出现在这里,但千念宗的布防万万不可放松警惕。”
“放心吧师兄。”黎云刚回应完,那边又响起了序挽打闹的声音。
秋负雪无奈摇头,眼底含着笑意,看来序挽和黎云相处得不错,不然仑灵也不能单独拿走一块灵犀。
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他刚准备结束传讯,却忽然听黎云道:“对了,师兄你……”
“嗯?”他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听对方沉默半晌,而后笑了一声,“没什么,等师兄回来再说吧。”
说罢,光芒闪灭,他也没有给秋负雪问下去的机会。
秋负雪愣愣看着面前的灵犀,恍惚一瞬,他方才好像从黎云的那声笑,听出了些许苦涩。
肩膀忽然被一双手揽住,九方苍泽坐到了他身侧,“阿雪,我在沉睡时做了一个梦,但现在想来,好像不是梦。”
秋负雪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先藏进了心底,“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元神,在月影壁中?”
九方苍泽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沉睡了三千年,那个梦也持续了三千年,可惜记忆太模糊,若不是在这儿见到骷髅,根本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秋负雪表情有些失落,他握住了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双唇微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九凶乃上古凶灵,他曾答应过太初上神,全部斩尽,一个不留。
但是……
九方苍泽看着他的手,几不可见地挑眉,“阿雪,你是想捏死我吗?”
秋负雪一惊,赶忙松开手,“抱歉。”
“没关系。”九方苍泽又将他的手抓了回来,摸到手腕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嗯?这是……”
原来是他在河边捡的那块小石子,被用一根红线穿着,同那串红珠绑在了一起。
他忽然笑出了声,“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之前送你的那些比这珍贵多了。”
暗戳戳的小心思被发现,秋负雪索性不藏着掖着了,他放松下来,坦然将浑身重量都倚在了九方苍泽身上。
他抬起手来,鲜红的串珠和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子一块绑在了纤细的腕间。
“东西的价值是人赋予的,从前那些东西虽然稀罕,但你也不想想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在他的帮助下,九方苍泽回忆起了自己那些混账行为,他无措的抿抿唇,“那……我用一辈子做补偿。”
“一辈子,终究是些空话罢了。”秋负雪缓缓垂下眼睫,“倒是可怜了我,情窍未开,便被你这么个无赖强占了。”
“阿雪……”九方苍泽心怀愧疚,微张着唇瓣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此时此刻,再多亏欠的话语也无法做出任何弥补。
“我不愿将就。”秋负雪抬眸,神色认真道:“九方苍泽,我承认确实属意于你,但我需要一个切实的承诺。”
赤眸微微瞪大,九方苍泽感觉心跳好似漏了几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阿雪属意他……
原来确切被人爱着,是这种感觉。
第105章
从晕乎乎的懵然中缓过神,九方苍泽小心又虔诚握住了他的手,“阿雪,我会把握住这个机会,证明给你看。”
秋负雪仰头看着他,看着那深邃的五官慢慢靠近,二人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了一起。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比他们从前无数个日夜的热吻都要满足。
九方苍泽换了个姿势,将人横抱在怀中,做起了那个习惯性的动作,手指轻轻摩挲过美人痣。
秋负雪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认真看着他,眼底是一份难得的柔情,“这么喜欢这里?”
“喜欢。”九方苍泽不放手,“阿雪最漂亮了。”
他低下头,想索取第二个吻,却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
瞬间,怀中变得空落落的。
他僵硬地扭头,只见秋负雪衣衫整齐,若无其事的端坐在桌边饮茶,要不是脸颊上未散的红晕,九方苍泽甚至以为方才是一场梦。
“速度这么快吗……?”
“砰砰砰!”又是一阵敲门声,还有男人粗犷的叫喊,“开门!开门!”
两人神色微变,互相对视一眼,九方苍泽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立马涌进来一伙儿官兵。
为首的那人趾高气扬道:“官府查案!”
九方苍泽最烦别人在他跟前耍威风,尤其是凡人,抡起拳头就要动手。
“何案?”身后的秋负雪忽然出声道。
官差头领瞪了九方苍泽一眼,带人从他身边绕过去,来到秋负雪面前,“事关机密,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乖乖待着不要动便是,我们搜查完就离开。”
秋负雪放下茶杯,淡淡道:“请吧。”
几个官差在屋子里巡查了一番,似在找什么东西,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却也没弄得特别杂乱。
搜完后,那官差看样子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敷衍说了一句打扰,便带人出去继续搜下一间房。
兰释衣和静安的房间也未能幸免。
客栈里所有的房间都被搜了个遍,待官差走后,客人都满头雾水走了出来,嘈杂讨论着。
九方苍泽站在廊外,看着自己的双手,由衷感叹,“本座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群蝼蚁也敢瞪我!”
秋负雪听罢,走到他面前,招手示意他弯腰凑过来。
后者按照他的指示靠近。
脸颊上的柔软一触即逝,有些微凉。
只见秋负雪红着脸,抵着拳头干咳一声,“不闹事,给你的奖励。”
嘴角不受控制扬起,九方苍泽还欲得寸进尺,这时兰释衣和静安找到了二人。
“秋宗主。”兰释衣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药香,说话也有气无力,“我刚去打听了一番,镇上丢了一个孩子,那些官差正在挨家挨户寻找。”
“孩子?”秋负雪新奇道:“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让官差如此费心?”
兰释衣苦笑,“自然不普通,镇上这些年没少丢过孩子,但那户人家在本地有些势力,报官后官府都找疯了。”
静安叉腰,气鼓鼓道:“当官的都草菅人命!寻常百姓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九方苍泽嘴角上扬,看她的目光也与往常有些不同了,“公主这话说得在理,以后有机会,我把皇帝杀了,皇位换你来坐。”
第85章 地动金丧子
“啊……?这可以吗?”静安惊讶地睁大了眸子。
秋负雪伸手在九方苍泽胳膊上拧了一把,“胡闹!”
凡间权势更迭自有规律,他们万万不应该插手。
兰释衣唇角微扬,“秋宗主,我听栀儿说,您身边这位……好似有些来历?”
笙炎知道九方苍泽的身份,回去后肯定告诉了兰栀。
兰释衣信得过,秋负雪也不瞒着他,“魔界出了些变故,但先生放心,他现在没有任何威胁。”
说罢,他看了看身边人,只见后者敷衍笑笑,脸很快就耷拉下来。
什么叫没有任何威胁,这话说得跟介绍自家的狗一样。
楼下大堂又响起了一阵嘈杂讨论,原是街上的官差多起来了,客栈老板怕惹祸上身,劝说着客人们赶紧回房间。
秋负雪凝眸望着下面的情况,忽然对兰释衣道:“先生,可否将兰家令牌借我一用?”
兰释衣二话不说就拿出令牌递给他。
来到楼下,待到围观的客人们散得差不多了,秋负雪悄悄找到了客栈老板。
“老板,方才来查案的官兵弄乱了房间,大公子心情有些不悦。”
说着,他便将兰家的令牌给那老板看了一眼。
这老板做了多年生意,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登时变了脸色,赔笑道:“官府那边……也不是小的能干涉,要不,免了各位的房费,小的上去给大公子赔礼道歉如何?”
“你打发要饭的呢?”
耳旁响起了熟悉的低沉声,只见九方苍泽走了过来,一掀衣袍坐在秋负雪身边,若不是这一身打扮过于寒酸,倒也重现了在青溟宫王座的气势。
客栈老板见他不是好惹的样子,哭丧着一张脸,暗道自己倒霉,竟然碰上了兰家的人,“两位大人,小的只是个开客栈的呀!这有些事情……也做不了主!”
吓唬得差不多了,秋负雪切入正题,“问你些事,且如实回答,我们也好回去向大公子求情。”
“好好好!”老板点头如捣蒜。
第106章
“听说镇上经常丢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好似与官差查案无关,但在那淡红眸子威胁的目光下,老板无奈只得老实回答。
“唉,还不是那条淘金河弄得……”他又叹了口气,张望四下无人,小声请求道:“大人,这事儿在我们镇子里不让提,我偷偷告诉您二位,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秋负雪点头。
“镇子上第一个孩子丢失,是在……差不多一百年前了!有一个外来女人,被镇上的恶霸强占了,生了一个孩子。可是那孩子出生没多久,那恶霸便得罪了官府,被关进大牢活活打死了。”
说罢,他又仰着脖子警惕望了望,官府这般蛮横做派,与那恶霸的行为无异,却是禁止他们私下乱言。
“恶霸死了以后,那女人带着孩子,本也能勉强维持生计,但突然有一天,镇子上发生了一场小型地动,没什么人伤亡,淘金河自那儿以后就出现了,可那女人的孩子却莫名丢了!”
说到这儿,客栈老板都冒出一身冷汗,看向秋负雪他们的眼睛都惊恐了起来,“孩子丢了,那女人紧接着也消失不见,大家本来没把这当回事,但奇怪的是,第二年地动的同一天,镇子上又丢了一个孩子……”
瞧他神经兮兮的,秋负雪凝眉,“万一是人牙子作为,官府就没查过?”
“不不不!”那老板连忙摇头,“我听家里的老人说,后来找大师算过了,大师说那淘金河是天神给予我们的财富,可是代价却是每年都要献祭一个足月的婴儿。”
秋负雪听得头疼,揉了揉额角,“天神良善,兼爱苍生,怎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
而且世间唯一的神明只有太初,还因为和九方苍泽打架的缘故只能待在幻化的仙境中。
客栈老板见他不信极力说服道:“是真的!后来我们镇子上每年一到那一天就会消失孩子!刚开始我们也不信,可这事情实在诡异……”
秋负雪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百年,你们少说也丢过一百个孩子了,若不是这次巧了惹到了权贵,官府究竟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以让路过的客人听见了,客栈老板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去捂秋负雪嘴,却被九方苍泽一把攥住了手腕。
秋负雪淡然起身,“苍泽,我们走。”
回到房间,九方苍泽装作后怕的样子,戳了戳那嫩白的脸颊。
“好险,差点就被别人碰到了。”
秋负雪对他这幼稚的行为翻了个白眼,“此地也属落日城的范围,妖魔一事应当由千念宗管辖,可早些年原栎天装得大义凛然,却连各地最基本的守卫查访都做不到!”
“所以他不配当宗主。”九方苍泽揽着他的腰,“每次一见到那老家伙我就犯恶心。”
秋负雪眯起眸子,忽然问道:“那从前我们打架的时候,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说起从前的事,九方苍泽有些紧张,害怕一个回答不好,刚到手的媳妇就没了。
见着他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花招,秋负雪阴恻恻道:“如实回答。”
对方揽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贴着耳边低声哼笑,“第一次见到阿雪,我只觉得,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打架却如此凶残,实在浪费了这张脸。”
九方苍泽分不清情和欲,所以小美人落到他手中以后,他疯狂发泄各种欲望,可是渐渐地,他发现那些欲望不再单单只是欲望而已了。
“避重就轻。”秋负雪对他的回答做出评价,反手搂着他的脖颈,“这个回答我不满意,罚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九方苍泽失笑,“阿雪,你也变坏了。”
说罢,他将唇凑了上去,讨吻的意思不言而喻。
秋负雪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闭上眼睛缓缓靠近。
“咚咚咚!”一阵非常有礼貌的敲门声。
怀里又空了,九方苍泽心里准备了一万种把门拆干净的方法。
第86章 竹林骨红衣
开门是静安那张灿烂的笑容。
“秋宗主,吃竹子吗?”
九方苍泽抱着胳膊,满脸不痛快,“我说公主,负雪仙君不食人间烟火,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就来送吃的,而且这竹子也不是人的吃啊!”
“可是上次的糕点他也吃了……”小姑娘噘着嘴嘟囔,将手里的竹筒扒开一根,“你看,竹子是能吃的,里面有糯米和水果,这个镇子的特色。”
里面就算是有一头魔兽也不关他的事,九方苍泽准备了一肚子大道理,尚未开口便被秋负雪赶到了一旁。
“我吃,多谢公主。”
成功投喂后静安蹦蹦跶跶的离开了,秋负雪怀抱着一堆竹子,哗啦一声放到了桌上。
他打开竹子咬了一口,满嘴清甜,确实很好吃。
“苍泽,你尝尝?”一转头,只见九方苍泽还是满脸不高兴。
“那小丫头是不是喜欢你?”某魔酸溜溜道:“闲着没事就送吃的来,还不会挑时候!”
秋负雪眼眸微转,存心刺激他,“喜欢我又能怎样?”
“阿雪,你……!”挺立的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可见他有多委屈。
刺激够了,便盖顺毛哄了,秋负雪拿着刚剥出来的糯米喂给他,“就算她有什么心思,我又不喜欢她。”
说罢,伏在对方身上深吸一口气,含笑道:“一股子醋味儿。”
第107章
被塞了一口清甜的糯米,九方苍泽看着对方那柔和的笑容,有一瞬失神。
他闹脾气,若秋负雪打他骂他还好,但这般放下身段温柔地哄他,却叫人心生愧疚。
他一把抱住眼前人,鼻子一酸,滚落了一颗泪珠,“阿雪,我错了。”
秋负雪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通过那微微哽咽的声音来判断,“又没欺负你,怎么哭了?”
“风太大了,吹的。”九方苍泽睁眼说瞎话。
面朝着桌子,那些蒸煮后还带着翠绿的竹筒,忽然唤起了他沉睡的记忆。
月影壁不只是单纯的沙漠景象,还有一片苍翠的竹林,偶有闲暇,他会倚在高大的翠竹旁小憩。
他忽然松开了秋负雪,眼眸含着泪花,却掩盖不住释放的光芒,“阿雪!我知道骷髅在哪儿了!”
“嗯?”秋负雪正沉溺于得之不易的甜蜜爱恋中,忽然就被拉出了房间去办正事。
对着客栈老板一番威逼利诱,他老实给二人指了一个方向,镇子东边有一片竹林。
让小剑灵先去探路,一路上九方苍泽捂着脑袋,忍受着杂乱记忆一幕幕穿过脑海的痛苦。
秋负雪看得出他有些难受,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苍泽,需要我帮你吗?”
“没事。”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还是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骷髅,他的实力可不简单。”
秋负雪担忧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找到他再说,我怕你万一撑不住……”
九方苍泽回握住他,“别担心,没有灵丹我都能活下来,这点儿痛苦算什么。”
话音刚落,小剑灵就着急忙慌的飞了回来,趴在秋负雪好一通说道。
后者神色微变,快速和九方苍泽冲到了竹林中。
只见那晚的红袍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神色疯癫的哄着,而另一旁,九凶骷髅正与夜濋和他的手下打得不可开交。
唤出正心,秋负雪将乌金枪扔给九方苍泽,“你身体不舒服,要不先躲起来?”
然而对方却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我们帮哪边?”
“打夜濋!”秋负雪简明扼要。
夜濋带来的人手多,骷髅消耗了太多法力,已然处在劣势,这时两道身影却同时加入了战场。
秋负雪出剑突然,夜濋始料未及,即便下意识抵挡了,却还是被逼退数尺。
剩下的魔兵也在剑灵和九方苍泽的配合下解决了大半。
骷髅见到他的身影,两个空洞的眼眶仿若迸发出了亮光,“苍泽!我爱你!”
九方苍泽和秋负雪的手同时一抖,武器险些掉在地上。
九方苍泽持枪解决了一个魔兵,声嘶力竭叫喊,“把你那死嘴闭上!!”
夜濋似笑非笑地看着秋负雪,“秋宗主,倒贴这么个多情种,有失威严。”
“你管不着!”秋负雪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出剑更加凶猛,对方险些招架不住。
“刺啦”一声,夜濋的衣袖被划破,他飞身立于竹上,冷笑俯视着下面。
——“秋负雪,你会后悔的。”
说罢,红色的星火满天飘扬,夜濋的身影消失其中。
九方苍泽耗尽了力气,瞬间软倒在地。
然而不等秋负雪上前关心,骷髅飞奔过来便抱着他上演了一幕兄弟情深。
“呜呜呜……苍泽,都是我不好……呜呜呜是我害了你……”
秋负雪暗暗不爽,攥紧了拳头,原来“有些交情”只是过谦的说法。
“老子还没死呢!少拿一副恶心样!”九方苍泽一把将骷髅的胳膊薅了下来,连滚带爬脱离了对方怀抱,事后不忘将那条胳膊扔回去。
他原地跌倒,确实撑不住了是一回事,但想要秋负雪的关心又是另一回事,只可惜被这不长眼珠子的骷髅给搅黄了。
秋负雪径直走向那个女人,对方笑容怪异,一见他走了过来,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转身逃跑,然而只是围着几根竹子转了两圈,又停下脚步哼唱着诡异的歌谣。
秋负雪他们的到来,骷髅早就察觉到了,但碍于对方身上的灵气,迟迟不敢现身相见。
骷髅将胳膊按了回去,抖抖身上的金沙,“苍泽,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九方苍泽看向秋负雪,启唇道:“应该……二十年以前吧。”
白莲是因为他的苏醒才绽放,秋负雪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多岁。
骷髅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魔界的事……我都听说了,夜濋也太不是东西了!”
九方苍泽嫌弃的把他的爪子摘了下来,朝着秋负雪扬了扬下巴,“不用安慰我,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秋宗主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骷髅挠了挠光溜溜的头盖骨,只见秋负雪犀利的目光挪了过来,“这个孩子,就是镇上失踪的那一个。”
第87章 拥爱徇私情
人牙子逮到了,就是骷髅。
竹林苍翠,骷髅讲述了一个与客栈老板相似却真相截然不同的故事。
那个红衣女人名叫翠儿,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正是客栈老板口中被恶霸强占的可怜女人。
她的孩子确实丢了,却不是被所谓天神收了去,而是被人牙子偷走了。
孩子丢失以后,翠儿在地动后的狼藉中四处寻找,终于在镇子的坟地里,找到了偷走孩子的人牙子。
第108章
原是那人牙子想趁乱将孩子偷走卖了,根本不是天神索取报酬。
翠儿与人牙子争夺孩子的过程中,失手将襁褓掉在了坚硬的墓碑上,这个足月不久的婴儿当场失血而死。
看到孩子被摔得血肉模糊,人牙子怕惹官司赶忙跑了,只剩翠儿一人跪在不知是谁的坟前发疯哭喊。
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吸食死人血肉的骷髅撞见。
翠儿是骷髅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女子,便仅是这一眼,他的情关就破了。
一见钟情,发生在了恶名昭著的九凶身上。
只可惜那时候翠儿已经因为孩子的离世的疯了,骷髅帮她埋葬了孩子,发现对方见到自己这等怪异的凶灵并没有害怕,反而神色异常平静。
凡人的寿命终究有限,骷髅便想了一个法子,在他带来的那条淘金河中挥洒了许多金沙,引诱贪财冒险的人卷进泥沙中淹死,这些人下葬以后,他就可以吸食更多的血肉,转为给翠儿延续寿命的力量。
故事听到一半,九方苍泽看向骷髅的目光有些怜悯,这家伙最好骗,感情也单纯,但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栽在了一个疯子手上。
“所以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骷髅双手抱着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模样十分苦恼,“翠儿平时看着正常,但是一到那孩子的忌日,疯病就犯了,满天下找孩子,我没办法,就只能去偷别人家的孩子给她。”
九方苍泽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年偷一个?”
骷髅点头,“我白天去给她偷来,晚上就被她摔死了,但那些孩子死后,她就又恢复了正常。”
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残忍的事实,秋负雪刚刚燃起的一点儿怜悯之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凶灵就是凶灵,对待生命就如同对待玩物一般。
九方苍泽察觉到冷冽的杀意,犹豫着挡在秋负雪面前,“阿雪,他也有苦衷……”
“凶灵是没有人性的。”对方看着他的眼睛,自己满身狼藉的样子,倒映在那双淡红的瞳孔中。
秋负雪攥紧了拳头,不断劝说自己保持冷静,九方苍泽也是凶灵。
可他赔上一条性命才得来的感情,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骷髅隐约在他们中间察觉到了什么,也不想让九方苍泽为难,“秋宗主,我的元神还在月影壁中,你可以杀了我,但……能不能放过翠儿?”
一旁的翠儿浑然置身事外,抱着襁褓中抢来的婴儿嬉笑哄着,可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似疼爱孩子的母亲,会在夜幕降临时将一个个无辜的小生命摔死在坟前。
骷髅不是人,自然感觉不到这种行为的荒唐,他想做的只有不断满足翠儿。
犹豫了许久,正心终究没有出现在手中,“她的寿数本该耗尽,是你做了干扰才活到现在,即便有元神维持着,也会迅速老去。”
他们一人一凶,身上都背负着数不清的性命。
无声叹了一口气,秋负雪明明是在决定他们的去留,可仿佛也是在审讯自己。
九凶不灭,天下难安。
自他决定接纳九方苍泽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沉浸在短暂又美好的情海中。
可终有一日,这份美好会被打破。
显然九方苍泽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过去轻柔掰开对方紧攥的拳头,“阿雪,这么久了,我们早学会了坦然面对。”
该珍重的,是当下。
素来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泪花,秋负雪背过身去平静了一会儿,挥剑斩下了骷髅的一根的指骨。
“我将你所有的力量都封印在此,择日押送回千念宗。”
纵然知道这是错的,但他为这天下牺牲良多,自私一回也无妨。
骷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结巴,“那、那翠儿……!”
秋负雪冷眼相待,“你们两个一起,日后在千念宗的牢狱中度过。”
对于骷髅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高兴的欢呼一声,头盖骨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直接给九方苍泽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九方苍泽僵硬地看向秋负雪,只见后者脸色比锅底还黑,默默记下了这一笔账。
千念宗牢房多的是,将他们分开关押也属正常。
打晕了翠儿,秋负雪趁着夜色将无辜的小婴儿放到了官府门口,然后给黎云传讯,让他带人过来。
黎云接到消息后,行动迅速,带着弟子半日便来到的镇子上。
房间里,秋负雪和黎云相对而坐。
“师兄,夜濋在暗中作祟,你往朝暮城的路只怕更凶险。”
“该面对的总不能躲着。”秋负雪剥了一根热好的竹子递给他,“我必须得找到太初神像接上神出来,仙境终是幻术,上神被困其中,万一哪日……”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万一哪日仙境被破坏,太初上神最后一抹残魂也会消失。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担心师兄。”香甜的糯米入口味同嚼蜡,尤其是当他看到房间明明有两张床榻,却只有一张床榻上有睡过的痕迹。
而且上面还有两床被子。
这一行总归四个人,谁和师兄睡在了一起,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
“阿云?”见他脸色不太好,秋负雪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有些担忧。
黎云回过神来,余光瞥见对方头上的发簪,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在想该用各种阵法关押凶灵。”
第109章
秋负雪信以为真,“千念宗的阵法被我加固过,关押凶灵不成问题,只是这么多事,又要让阿云操劳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
又和师兄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这时兰释衣突然出现,将秋负雪叫走商量准备上路的事情。
房门轻响,九方苍泽走了进来。
难得得了单独相处的机会,黎云二话不说便拽着他的衣襟,将人按倒在地,愤然扬起了拳头。
“九方苍泽!你究竟算什么东西!”
第88章 师徒情意深
九方苍泽没做任何挣扎,结结实实挨了黎云一拳。
那一下没打在脸上,而是打在了他肩膀的伤处,钻心的疼。
他泄出一丝闷哼,权当是黎云为他师兄从前经受的报仇了。
黎云只打了那一下,然后便起开,碎发遮挡了眼睛,微微颤抖着肩膀足以看得出愤恨和不甘。
他转过身,头一次认真打量起九方苍泽,低声质问,“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你?”
若说从前,九方苍泽一把横江杀天下,黎云比不上他的能力甘愿认输,可现在对方不过是个废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输在哪儿了。
九方苍泽捂着开裂的伤口,从地上爬起来,笑得惨然,“也许,阿雪就是喜欢我不要命的那股疯劲儿吧。”
他和黎云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敢支持秋负雪冒险,敢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拿命换他。
而黎云喜欢用最周全的方式保得师兄平安。
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意,秋负雪都感受到了,几番犹豫纠结之下,他选择了前者。
黎云趴在窗边呼吸着新鲜空气,迎面吹来的微风让他冷静了些许。
他爱师兄,也支持对方所有的选择。
“九方苍泽。”黎云的声音有些缥缈,“如果师兄哪天不高兴了,我会让你付出惨痛千万倍的代价!”
九方苍泽嘴角扬起一抹苦涩,“我若负了他,不必你动手,我自己把头砍下来。”
简单交代了些事宜,当晚黎云便押着骷髅和翠儿返回了千念宗,兰释衣伤好的也差不多了,翌日清晨重新启程朝着朝暮城赶去。
来时带的侍卫都遭了魔兵毒手,现只剩他们几人,赶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秋负雪坐在摇晃的马车内,看向九方苍泽肩膀渗出的血迹。
他只剩这一身衣裳了,所以没得换。
“昨日阿云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九方苍泽知道瞒不住,便也没打算瞒,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让我好好照顾你罢了。”
“嗯。”秋负雪没再追问,指尖触碰伤口,微凉的感觉覆盖,疼痛减轻了许多。
“等到了地方,去给你多买几身衣裳。”
九方苍泽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堪称破烂的装扮,大多是在打斗过程中撕坏了。
“无妨,我这张脸穿什么都好看!”
秋负雪笑出了声,“自负的毛病还是没改,人靠衣装马靠鞍,再好看的脸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
九方苍泽寻了个刁钻的角度,“那阿雪便是承认我好看了?”
马车里也没旁人,白皙的手掌抚上了那遭经风沙磋磨后有些粗糙的脸颊,“我何时说过你丑?”
他说过最恶毒的话,也不过是嫌他心思残忍,却从未攻击过长相。
这旖旎的氛围一起来,九方苍泽便心惊静安会又来搞破坏。
为免夜长梦多,他率先出击,吻在了那薄唇上。
秋负雪猝不及防被偷袭,怔了半晌也没有推开他,终究是迎了上去。
爱意会抚平往昔的伤疤。
一吻结束,他靠在九方苍泽怀中喘息,末了,扬起一丝满足的笑意,“我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看的。”
这一声夫君把九方苍泽叫得飘飘然,险些魂都没了。
兰释衣担心路上还会遇到什么凶险,便命车夫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抵达了朝暮城境内,待入了主城,忧虑更是少了些。
秋负雪应他的邀请,和九方苍泽在城主府休息了一夜,接着便去拜访了驻守此地的仙门——东阳门。
东阳门的门主解乔,在秋负雪儿时曾去千念宗做过客,至少表面上与原栎天交情不浅,甚至他接任宗主时,还曾传信前来以表对其师的哀思。
走在路上,九方苍泽穿着秋负雪为他准备的新衣裳,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的模样,“阿雪,我跟着你去,算不算羊入虎口啊?”
“算是闯进羊圈里的狼。”秋负雪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世俗的观念很难更改,魔族始终代表着恶。
“东阳门镇守此地,我要在这里的海域搞点大动作,总得知会一声才行。”他无奈垂下眼睫,若不是因此,是万万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的。
九方苍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个东阳门似乎并未出什么大能,有秋负雪罩着,应当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但事怕万一,他可不想栽在一个无名小派手中。
秋负雪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开口道:“你跟着我不要乱跑便是,至于身份……到时会告诉你。”
“嗯?”九方苍泽新奇道:“还有惊喜?什么身份现在不能告诉我?”
这人脸越凑越近,光天化日的,都快与他贴在一起了,秋负雪轻蹙双眉,将对方推开,“问题真多!”
第110章
来到东阳门,向守门弟子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不消片刻,解乔便亲自出门迎接来了。
对方模样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看着很是接地气,与原栎天那硬是装出来的仙风道骨截然相反。
“秋宗主!都多少年没见了,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解乔将他们迎进了前厅,热情招待,寒暄了两句,却突然伤感起来,“唉,这原宗主遭了邪魔毒手,我也脱不开身,没能亲身前去悼念……”
秋负雪脸上适时划过一丝哀伤,轻启双唇,“门主真心赤诚,想必师父在九泉之下也能有所感受,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小节。”
“也对,原宗主心中向来只有大义。”解乔拍拍秋负雪的肩膀以示安慰,“我等定要完成你师父的遗志,荡尽天下邪魔!”
九方苍泽手中拿着茶盏把玩,听到这话差点将茶杯捏碎。
真是好一出师慈徒孝的大戏,若原栎天不是秋负雪亲手杀的,他差点就信了。
这时解乔也注意到了九方苍泽,将目光投了过去,“秋宗主,刚才就想问了,这位是……”
秋负雪转头看向他,一双桃花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直将九方苍泽看出了些许紧张。
“他叫川泽,是我的关门大弟子。”
九方苍泽:……唔?宿敌变师徒了?
第89章 落夕红约婚
“川泽?”解乔皱起了眉头,“可是弟子大选上使用邪术的那名弟子?”
上一年千念宗弟子大选,川泽这个名字可谓是传遍了各家仙门。
九方苍泽没料到他们还记得这件事,那次是黎云陷害他,随便安个罪名就把他给绑了。
秋负雪早有预料,面不改色道:“确实是他,但后来川泽诚心悔过,再三向我保证往后不碰那些邪魔歪道,加之天资聪颖,我便破了个例,收作弟子。”
不碰邪魔歪道是不可能的,九方苍泽默默饮了一口茶。
“原来如此。”解乔点头,但他怎么看这川泽都是满身邪性,也不知秋负雪能不能压得住。
铺垫得差不多了,秋负雪直接切入正题,“门主,我此番前来,是因为师父生前留给我的一道谜题。”
“哦?愿闻其详!”
九方苍泽也跟着竖起了耳朵,听听秋负雪还能编出什么瞎话。
“是这样,那道谜题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偶然在古籍上寻到了灵感,师父的意思,好像是每年都要我到朝暮城的这片海域,取一碗深海水供到他灵位前。”
秋负雪讲得情真意切,九方苍泽歪头看着他,据他所知,千念宗根本没有原栎天的灵位,连坟头都没有。
解乔信以为真,似在认真思考原栎天的用意,“这……原宗主思虑久远,定不会无缘无故让你这样做。”
“没错。”秋负雪编造了一个完美的假故事,“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知我所诞生的那朵白莲,师父都是用此地的深海水浇灌,负雪大言不惭,师父留下这个遗愿,应当只是为了抵消对我的思念罢了……”
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这逼真的演技,九方苍泽认为他一定是在自己身边忍辱负重时练成的。
“你瞧我多嘴!又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解乔先是责怪了自己一番,“既是原宗主的遗愿,我岂有不帮之理?需要多少人手,尽管从东阳门调取便是!”
见他答应的豪爽,秋负雪垂下眼皮,掩盖了眸中闪过的得逞,“这是师父独留给负雪一人的难题,若请人帮忙,实在有愧于他老人家。”
他抬手抹去了泪珠,继续道:“这等伤心事,本不应告知门主,只是若要入深海,免不得动静大些……”
意思是不奢望他帮忙,只求别捣乱。
“无妨。”解乔大义凛然,“海域又非东阳门独有,你尽管去便是!若还有什么难事,尽管告知我!”
出了东阳门,九方苍泽还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的阿雪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很完美孝敬师父的形象。
“师尊?”他语气轻佻,碍于四周都是人,便没有很亲近,“我们去看海吧。”
这一声把秋负雪喊得浑身难受,斥责道:“瞎叫唤什么?!”
九方苍泽哼笑,神情十分欠揍,“要不这样,以后咱们各论各的,我叫你师尊,你叫我夫君怎么样?”
秋负雪哭笑不得,“又胡闹!不过是对付着的说辞罢了,你赶紧忘了!”
夕阳西下,二人来到了海边,秋负雪不着急入海,决定给自己一晚的时间,只想当一对普通的人间爱侣。
打捞的渔船基本上了岸,渔夫们劳作一天,着急回家享受团聚。
忙着为生计奔波的凡人来去匆匆,似乎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
秋负雪鼓起勇气,主动去牵九方苍泽的手。
九方苍泽回握住,转头看过去,对方脸上果然布满了红晕。
他们便这么光明正大地牵着手,在海岸边慢走。
“阿雪。”九方苍泽率先开口,“太初……没跟我说过几句正经话,但有一句说对了。”
“是什么?”秋负雪好奇道。
九方苍泽一笑,“他让我去追你。”
“上神其实对你挺好的。”秋负雪低头,看着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和他腕间的那串心头血,“只是你太顽劣,不懂他的苦心。”
“我生来如此,是他把我创造成了这样。”九方苍泽毫不在意,秋负雪肯接纳他的那一刻,他便接纳了自己的命运。
第111章
“阿雪,等找到了神像,把太初迎回来……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以为对方会回他一句胡闹,可等到了半晌都没动静,侧头望过去,只见那白皙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好。”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九方苍泽诧异,微微睁大了眸子。
望了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秋负雪松开了手,踮起脚揽住了九方苍泽的脖颈。
“我说,愿意成亲。”
九方苍泽盯着那双淡红的眸子看了半晌,发出一声轻笑,抬手将人的碎发别至耳后,“阿雪,你今日给我的惊喜太多,我要高兴疯了。”
“可你的样子看不出来有多高兴。”秋负雪歪头看着他,在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但等他想离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九方苍泽抱着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唔……”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秋负雪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
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真正的九方苍泽,是青溟宫唯一的主人,也是魔界独有的尊者。
薄唇染上了一层水光和殷红,九方苍泽终于舍得放开了他,但二人额头仍抵在一起。
余温尚未消散,九方苍泽忽然记起自己在小话本上看到的那句,“得君之心,此生足矣”。
他们回到城主府,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庭院内掌着通明的灯火,兰释衣似在招待什么客人,只听大堂传来了静安的欢笑声。
既是兰释衣的私事,秋负雪自觉不便打扰,正打算绕到后院去休息,只见有一道醉醺醺的身影走了出来。
借着灯火照耀,秋负雪看清了这人的面貌,很是年轻,应当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一身装扮倒是华丽。
秋负雪一身白衣,在夜色中特别显眼,那人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好漂亮的美人儿……来陪本王喝一杯!”说着,便伸出手来摸他的脸。
“啊啊——!”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第90章 破海入深渊
朝暮城主府内,宁王拖着刚接回去的胳膊,满脸赔笑着给秋负雪奉茶。
“秋宗主,怪本王喝多了,没看清是你……别记仇哈,咱俩小时候还一块儿玩过呢。”
秋负雪没接他的茶,“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嗐……”宁王挠挠头,“你那时候成天板着一张脸,除了你那个小师弟谁敢靠近?我就是想和你玩,你也不理我……”
为了维持与仙门之间的关系,皇城经常在有些皇子的小时候将其送到仙门内修行一年半载,但说是修行,也不过走个过程,大多都是好吃好喝供着,到时间便离开了。
秋负雪确实不记得宁王,儿时他一心除了修炼,从不关心其他事情。
“说白了就是见过一面呗,想套近乎也不选个好点儿的理由。”九方苍泽毫不留情戳穿了他,还在因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媳妇终于追到手了,他的占有欲尤其旺盛,谁也舍不得给碰。
“你看你这话说的!”宁王一听到他的声音胳膊就疼,下手也太狠了。
“咳……”兰释衣担心宁王继续作死,轻咳一声打断了他,“宁王殿下是为了公主而来,冒犯了秋宗主,实在抱歉。”
这种不长眼的流氓每个月都能碰上几个,秋负雪也早就习惯了,“无妨,殿下是要接公主回去?”
“怎么会!”宁王提前抢答,为自己正名,“我坚决不可能把小妹送回那个王八蛋手里!”
“噗——!”兰释衣一口茶下去,差点儿没被呛死,“咳咳咳……咳!殿下慎言!”
皇位纠纷激烈,宁王看不惯如今的皇帝也属正常,但这片天下皇室仙门平分,他们身为凡人若口无遮拦只怕惹来杀身之祸。
但九方苍泽就喜欢这种大逆不道的性子,他终于正眼瞧着宁王,“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东西!要不我去把皇帝杀了,换你坐皇位?”
一旁的静安轻轻“嗯?”了一声,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宁王一拍大腿,好似找到了知己一样,与九方苍泽消除嫌隙,热情攀谈了起来。
秋负雪头很痛,他感觉天下要乱了,他也要乱了。
气氛逐渐热闹,为了弥补自己醉酒后的混账行为,宁王邀请秋负雪明日坐他刚打造好的花船去游海。
若要入深海寻找神像,就必须坐船到海域中心的位置,若能让宁王送他们一段距离,也算省些法力。
秋负雪当即答应了下来。
九方苍泽抱着扑通跳的小心脏十分感动,以为阿雪想跟他一起游海玩浪漫的。
但是第二天一早,在自己衣裳里塞满符咒,还被强行系了一颗避水珠以后,九方苍泽觉得阿雪不是想跟他浪漫,是想浪了。
“朝暮城咱还没好好逛过呢!你确定现在就行动?”
收拾好行装,秋负雪又从头到尾给九方苍泽检查了一遍,“等找到了神像,你想逛多久都陪你。”
今日阳光明媚,兰释衣和静安也在船上,出海后,宁王躺在甲板的软榻上,一旁放着新鲜的瓜果和美酒,颇为悠闲享受。
“秋宗主,怎么样?造这船本王可花了大价钱!”
船行驶得十分平稳,秋负雪迎着海风,不作评价。
倒是九方苍泽在船上转了一圈儿,到处敲敲打打,“你这船若是再加一番改造,日后可作水军战船使用。”
第112章
“正有此意!”宁王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等本王召集军队造反的时候,一定邀请你!”
秋负雪抽了抽嘴角,无奈扶额,两个祸害碰在一起,简直太胡闹了。
日光洒落在海面,映射出闪亮的星星点点,恍惚一瞬间,秋负雪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
那时自己戴着锁镣,双足磨破了鲜血,强撑着心中最后一点信念,在和面前差不多的一处地方,与险恶的九凶做交易。
“流光河……”
秋负雪喃喃,九方苍泽走到他身边,显然也发现了这处异样。
太像了。
“魔界的流光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九方苍泽揽过他的肩膀,浅笑看着他,“阿雪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九凶?”
秋负雪将剑灵唤出来,小剑灵到海面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有威胁的魔气。
九方苍泽一把抓住了那蹦跶的小家伙,“也许只是折射出的倒影,他本身并不在这儿。”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九凶?”秋负雪已经从开始的紧张变为了心态平稳,就像走在路边遇到小猫小狗一样。
九方苍泽双眉轻挑,“是啊,你身边就有一个。”
装模作样地锤了他一拳,秋负雪担心道:“若只是倒影,希望他不要阻碍我们找神像,最后再收拾他。”
九方苍泽眼珠子一转,耍起了无赖,“可是阿雪明明答应过,找完神像就陪我游玩朝暮城。”
只见对方目光轻佻瞥着他,“呦?还学会顶嘴了?”
“……不敢。”
花船行驶缓慢,过了两个时辰,秋负雪估算着距离也差不多了,便让剑灵涨大了身形,带着他腾空而起。
宁王带了几个侍女给自己弹琴显舞,正享受着,静安突然冲过来拍拍他,“皇兄你看!秋宗主要施法了!”
“啊?”宁王听罢一骨碌爬起来,所有人都朝半空中的秋负雪望过去。
海风吹动衣袂如白莲绽,只见秋负雪手持一把薄而坚硬的长剑,接连挥出数道剑气,下方的海域掀起几个汹涌波浪,接着缓缓裂开一道深渊。
宁王惊叫一声,“要不要停船啊!一会儿开沟了里啊!!”
“啧。”九方苍泽嫌他吵,拿起一颗果子给塞了嘴里,“把嘴闭上,保你的安全!”
正如他所言,船开到离深渊有些距离便再也无法前进了,好似面前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所抵挡。
“我和阿雪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回去。”
九方苍泽说罢便翻身跳下了船,秋负雪余光瞥见,责怪他胡来,飞身过去牵住了他的手,而后二人一并跳入了深渊。
宁王看到这一幕惊讶张大了嘴,“要是我当年一直留在千念宗修行,是不是也能变得这么厉害?”
“……别做梦了。”
第91章 虔拜太初神
秋负雪强行劈开海域,天地间骤然变色,阴云密布,刹那起了狂风暴雨。
但在那一片汪洋中,唯有一艘花船似被一股神秘力量保护着,不急不缓平安返回了岸边。
二人落入深渊,手掌紧紧交握在一起,一片黑暗中,只有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秋负雪感觉这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不知下落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儿光亮。
九方苍泽松了口气,在水中吐出一串泡泡,反手将秋负雪拥入怀中,“阿雪,冷不冷?”
秋负雪摇头,寒冷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他放出神识,脑海中推算经过千百年变迁后,古籍中所记载的位置。
途经一片水域时,神识受到了结界阻拦。
这等万丈深海,怎会有人刻意布下结界?秋负雪心中起疑,拉着九方苍泽游了过去。
一路游到了那片有结界的海域,九方苍泽伸手摸了摸,这结界感觉十分古老,便抡起拳头就要砸。
“诶!等等!”秋负雪及时阻止了他这般粗鲁的行径。
接着,他伸出手掌覆在结界上,掌心灵力暴增,轰的一声,将结界炸开了一个口子。
九方苍泽:“……”
这和他用拳头砸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区别在于,当他们先后钻进来,那结界竟然自己缓缓愈合了。
他朝着秋负雪投去了钦佩的目光,怪不得这小东西能几次三番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海水的浮力骤然消失,他们双脚落到了地面上,头顶竟然升起了在海底不该出现的阳光。
几个砍柴的村民路过身旁,嘴里悠闲地哼着歌谣。
秋负雪眉心皱起一道沟壑,“这是……千万年前留下的幻象?”
九方苍泽朝着面前的村落张望,“看样子就是这里,诶,你那古籍上怎么说的,太初的神像怎会建在这里?”
秋负雪掏出随身携带的古籍,翻到了那一页,“古籍有记载,某个远古村落遭遇了大旱,是太初上神施法降雨保佑了他们,为答谢上神恩典,其中有一个见过上神真容的村民便提议雕刻一尊神像供奉。”
九方苍泽听罢感叹,“凡人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一场雨而已,本座为魔族解决了那么多魔兽,也没见他们的恩情。”
秋负雪啪的一声合上书,淡淡道:“因为你们没有良心。”
“走吧,去看看这个上古时期的村落长什么样。”
脚下是一条前往村落的长长小道,一个背满了木柴的瘦弱少年从他们身边走过。
第113章
突然,那少年脚下绊了一颗石子,连人带着木柴摔了满地。
秋负雪以为这幻象会穿过自己的身体,但木柴有一根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胳膊上。
他垂着眸子,弯腰将地上的都帮忙捡了起来,递给那少年。
“谢谢。”少年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重新将柴火背起。
秋负雪和九方苍泽对视一眼,“不用谢。”
少年走后,九方苍泽抱起胳膊,“他能看见我们?”
秋负雪凝眉,他觉得不光是这个少年,可能其他村民也能看见他们,“有些奇怪,走,进去看看。”
村子里,居民们都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款式也与现在的着装大有不同,突然来了两个穿着奇怪的外乡人,他们也并未投去过多目光。
秋负雪在村头找了一个面善的老人,对方正在劈柴,一把生锈的柴刀劈起来有些吃力。
“老人家,我们为神像慕名而来,你们村子的神像在何处?”
那老人好似听力不太好,歪头大喊,“……什么?像什么?”
秋负雪只得提高了音量,“神、像!”
那老人静默半晌,似在琢磨他说的到底是哪两个字,而后恍然大悟道:“哦——!神仙啊!神仙就在……就在这条路最里面,你们往前走有条河,河边就是了!”
老人说着,为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神仙?”九方苍泽哭笑不得,“难不成这地儿真有活神仙?”
这一番沟通下来,秋负雪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许是对太初上神的尊称吧。”
他们沿着老人指的那条路,确实找到了一条河,河边建了一座神观。
那神观建造的极其简朴,可门前的石阶极为光滑,看来每天进观拜神的人都不少。
九方苍泽抬脚就要进去,却被秋负雪拉住了手。
对方先是为他整理了着装,将腰封间的每个褶皱都抹平,而后又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若里面供奉的真是太初上神,他们还是虔诚一些的好。
“太初又不在乎这些。”九方苍泽虽然不喜欢太初,但仍是任他作为。
“该有的礼仪不能少。”
秋负雪上半生遵循着他人的摆弄而活,遇到太初以后,他仍想事事按着对方的意思来,可这位天地间唯一的神明却告诉他,要为自己活着。
进了神观,摆在面前的神像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巍峨,只是一尊与常人等身大小,雕刻极其粗糙的。
可从那模糊的眉眼中,依然能看得出有太初上神的模样。
不知为何,秋负雪与其对视的一刹那,安全感在心中满溢。
“还真是太初。”九方苍泽出声感叹,“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倒是挺想念。”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咔嚓一声雷响,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秋负雪微惊,而后失笑,“看来上神并不是很想念你。”
不悦蹙起眉头,九方苍泽正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骂那个老东西一顿,突然门外响起了踩在雨中的奔跑声。
那声音到门前就停下了,一个少年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是你?”这少年秋负雪认得,就是刚才摔倒在村外那个。
少年见到他们,惊奇道:“二位公子也在此?”
秋负雪点头,“我们来拜神明。”
“……我也是。”少年垂下脑袋,有些失落,“爹爹病得很严重,我想祈求神仙保佑他快点好起来。”
说罢,少年跪在太初神像前,动作虔诚磕了三个头。
秋负雪走过去,跟着他一起跪下,双手合十。
“上神会保佑你的。”
第92章 顽童掷落水
少年似乎很是忙碌,在太初神像前跪拜过后,便顶着暴雨离开了。
秋负雪对着神像磕了三个头,看向九方苍泽。
“……我也要拜吗?”
“嗯。”
一个淡淡的嗯字,就让昔日不可一世的魔尊,乖乖跪在此生最大的死对头面前,算不得虔诚的下拜。
看着他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秋负雪默默道:“就算你现在不拜,等拜堂的时候也要拜,倒不如先适应了。”
拜堂!提起这个,九方苍泽干劲满满,“太初神像找到了,那我现在把他扛出去?”
“诶!”秋负雪赶忙阻拦,“这里是幻境,你要扛到哪里去?”
幻境里面的东西是带不出去的,九方苍泽后知后觉,刚挽起的袖子又放了下来。
秋负雪满足的弯起了唇角,虽然这是个莽撞的行为,但恰恰证明了,九方苍泽心中只有他。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外面晴空万里,偶尔响起清脆的鸟鸣。
秋负雪来到神观外,敏锐察觉周围的房屋多了一丝老旧的痕迹。
“这里的时间,流逝得十分迅速。”
九方苍泽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进去前的树苗都长高了不少,“这里的人也都是冤魂,他们在重复着生前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俗称的地缚灵。
秋负雪回首望向那尊粗糙的神像,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他可能没办法将这尊神像带回去了。
他们进入时的结界无疑是太初上神所设下,这个村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才沉入了海底。
一个孩子满是欢笑地从身边跑过,笑容有些恶劣,手里攥着一服药,九方苍泽眯起狭长的凤眸,毫不犹豫地伸腿绊了对方一脚。
第114章
“哎呦!”小孩摔趴在地上,嗷嗷哭喊了起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地上的药包捡起,秋负雪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转头问那小孩道:“这药是治疗内伤骨痛的,你又跑又跳,拿这药来干什么?”
“要你管!”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恶的外乡人,我要告诉爹娘!把你们都杀光!”
一个孩子嘴里竟然能吐出如此恶毒的话语,秋负雪蹙起眉头,九方苍泽则是直接抡起了拳头,“臭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揍死你!”
没收了小孩的药材,秋负雪看了看他奔跑来的方向,抓住了九方苍泽的手腕,“别理他,我们去那边看看。”
九方苍泽冷哼,直将那小孩吓得哭声更大才罢手。
河水清澈汩汩流淌,阳光洒在上面的星星点点,犹如一片美丽星空。
这条河,与青溟宫旁的那条流光河一模一样。
但是秋负雪来不及多疑,因为在河的对岸,一群顽皮的孩子正将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欺负。
那人行动好似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拿的药材被孩子们扔进河水里。
河中有几块石头搭建的简陋石桥,秋负雪没有走,拉着九方苍泽的手飞身越了过去。
他装模作样地拔出正心,呵斥道:“哪里跑来的孩子!赶紧离开,再不走去找你们爹娘告状!”
那群顽皮的孩子看见他手中的剑有些胆怯,却有一个胆大的,挺着胸脯无所畏惧道:“我爹娘也不怕你们!”
对付这种没有教养的熊孩子,九方苍泽有的是手段。
他冷着脸将打头的那个孩子拎起来,直接扔进了河里。
边上的河水不深,只到孩子的胸口处,但也足够让他变成一个落汤鸡了。
浑身湿了个透彻,那孩子扯着嗓子嗷嗷哭喊。
九方苍泽漫不经心地抱起胳膊,朝着剩下那些小孩威胁道:“还有谁身上不干净,我帮他洗个澡?”
这帮孩子平日里有大人护着,在村子里调皮捣蛋也没人敢管,这下碰上了一个厉害的,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四散而逃。
秋负雪扬起一个笑容,他发自心底感觉到九方苍泽正在一点点改变嗜杀的天性。
他蹲下身子,帮着那个男人将地上散落的药材捡了起来。
那人一只眼睛呈现出灰白色,踉跄着爬起来,“多谢公子。”
“先生不必客气。”秋负雪又将河中漂浮的药材捞了上来,“这些……怕是不能用了。”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沮丧的神情,很快便强颜欢笑起来,“没关系,能救回来这些已经很好了。”
为表示感激,男人邀请他们到自己家中做客,秋负雪很想弄清这地方究竟发生过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男人住在一间昏暗简陋的房屋内,刚一进去,秋负雪便发现这屋子有两张床,也就是说,除了男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居住。
上古时期不兴茶,男人只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九方苍泽在这四面漏风的房屋内环视一圈,只觉还不如他在千念宗搭的那间小木屋。
墙上挂了一把生锈的大刀,刀柄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印记。
秋负雪仔细打量了几眼,忽然开口问男人,“先生曾是澜国的将领?”
古时各方势力盘踞,自然而然生出许多个国家,这个澜国,秋负雪曾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个国家的图腾正与刀柄上刻的一模一样。
那男人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竟然还有人能认出澜国的图腾。
“……是,但我打了败仗。”
彼时国土相争十分激烈,若吃了败仗,遇到一个狠心的王,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这男人,应当就是从澜国逃出来的。
气氛陷入了凝滞,幸而少年的声音及时响起,“爹爹,我回来了!”
秋负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少年背着阳光钻进屋子,看不太清面容,却单凭一个身形便能认出来。
“二位公子,是你们!”
少年眸中透露着惊喜,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位公子还未离去。
秋负雪打量着少年长高不少的个子,微笑道:“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瞬,但少年却已经历了数年之久。
少年名叫小池,刚从山上砍完柴回来,热情地向爹爹介绍几年前遇到秋负雪的事情。
男人听罢连忙感恩戴德,口口声声念叨着神仙显灵,秋负雪是神仙派来帮助他们的。
第93章 神勘世人心
离开小池家中后,九方苍泽的那种新奇感还未消失。
“以前将我和太初相提并论只有挨骂的份,头一次听见有人夸我。”
“哦?”秋负雪眉眼弯弯,转身面对他,“那魔尊大人可愿改邪归正?”
正值晌午,村民们都回家吃饭去了,趁着四下无人,九方苍泽揽着腰将人抱进了怀中,贴在耳边低沉道:“九方苍泽已经不是魔尊了,他现在,是负雪仙君的关门大弟子。”
秋负雪耳朵发烫,脸颊泛红,却没有推开他,硬着头皮蹭了过去,“在我心中,只有你才配上魔尊这个称呼。”
难得说了几句情话,九方苍泽食髓知味,想要抱着人继续缠绵,这时秋负雪却不敢再放纵下去了,挣脱怀抱后便进入了神庙。
九方苍泽笑着跟了上去,“阿雪,这就是你冷静的方式吗?”
第115章
秋负雪看着神像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情欲躁动之感逐渐褪去,“跟在上神身边的时候,我的心绪异常平缓。”
九方苍泽默默注视着这尊还不如他高的神像,脑海中浮现着太初那张淡漠的脸庞,几乎与秋负雪一个模里刻出来的,“太初就是这样,没见他因为什么事慌张过。”
秋负雪抚摸着腕间的串珠,有些微烫,说明九方苍泽方才也是情动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那串心头血摘了下来,“苍泽,这串心头血是上神当初让我用来制约你的,如今……也不需要了,还给你。”
九方苍泽盯着那串曾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心头血看了一会儿,缓缓将对方的掌心合拢,“到底是送给你的,留着吧。”
他凑到秋负雪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后者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
九方苍泽嬉笑着抬起头,“这样,就可以对外人说我的心在你这儿了。”
秋负雪尚未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只听外面又炸响了一声惊雷,暴雨紧随。
与上次的落雨有些不同,他顾不得那些杂乱的心绪,只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似是证实了他的预感,神观外响起了嘈杂的吵闹。
少年手持着那把生锈的大刀,不顾村民的阻拦闯了进来,双目通红,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拿刀指着太初神像,气势汹汹,哭喊着质问道:“你算什么神仙?!只听说你救了很多人,为什么不能救我爹爹!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身后的村民冲了进来,指责他对神仙不敬,却被小池挥刀砍断了胳膊。
杀戮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哭喊,叫骂,鲜血充斥着整座神观,秋负雪欲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从小池的肩膀上穿了过去。
他眼前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去不可改变。
小池杀光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们的村民,拖着大刀跳上了供桌,准备砍下神像的头颅。
“住手——!”秋负雪惊声阻止,明知道对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不甘心只是这么看着。
出乎意料的,小池挥刀的动作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片刻,他的目光没有挪动分毫,恨恨砍下了所谓神仙的头颅。
神像的头颅落在地上摔碎了一半,身体也被推翻下了供台。
小池点燃了一把大火,将这座简陋的神观烧了个干净,彻底湮灭在了时间长河中。
满身浴血的少年大笑着从火光中走出,河水突然暴涨,扬起遮天蔽日的浪花,浇灭了大火,也沉没了一座生机勃勃的村庄。
原来太初降临时,这个村子发生的不是旱灾,而是水灾。
爱恨,皆停留于此。
幻境终止,周围再度陷入了昏暗中,秋负雪站在残破神观前,脚下是碎裂的太初神像。
这才是村庄如今真正的模样。
九方苍泽弯腰捡起了一块碎石,“太初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身体。”
“难怪……从这以后,人间再无太初像。”秋负雪神情失落,“世上苦难这么多,上神哪能一一拯救……”
可是说到底,小池也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在为自己不公的命运做抵抗。
世间没有真正的对与错。
走出神观,秋负雪远远望了那堆碎石一眼,虽说早有准备,却难掩心中的伤痛。
沉没深海底,神观后面的河水已经看不出模样来了,靠近的一瞬间,那条河化作了一片树林,咔嚓咔嚓的砍柴声接连不断。
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秋负雪看了看九方苍泽,与他一同顺着声音源头走过去。
少年干瘦的双臂抡着沾满血迹的大刀,站在一棵大树前,不断重复砍柴的动作。
“小池?”秋负雪轻启双唇。
小池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
那是一双没有眼珠的空荡眼眶,凹陷的脸颊交错着几道鲜血。
他拿着大刀,走到秋负雪面前,声音嘶哑恐怖,“公子……我爹爹生病了,你有药吗?”
秋负雪只有丹药,不知行不行,这时九方苍泽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了小池,“给。”
这药,是那次他被黎云针对罚跪,秋负雪给他的。
小池拿到了药,扯着嘴露出了一个堪称吓人的笑容,转身抱起了地上一堆砍好的木柴,“谢谢你们,我用这些木柴换药。”
据他们这几日的观察,村子大多数人家靠砍柴为生,这些辛苦砍好的木柴,对于小池来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接过了那一捆木柴,小池的最后一抹执念消失,魂魄彻底消散。
望着这座陷入死寂的村庄,秋负雪并未生出白跑一趟的感觉。
救世真的很难,无论怎么做还是会有人不满意,即便是太初上神也躲不过。
他又想起了那个惨死于羽蝶之手的孩子,后来一家的魂魄都灭在了九方苍泽枪下。
“苍泽,跟着我便不能随性而为了,你会不会觉得委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九方苍泽勾起手指在他掌心挠了两下,“阿雪,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海底太闷了,我们上去吃甜糕!”
避而不答,秋负雪便默认这人是自愿的,轻笑着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好。”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海面波光粼粼,魔气肆虐,并非是想象中的平静。
第116章
第94章 余生悔选择
从海底上岸,一支锋利的短箭便擦着颊边而过。
冰冷的目光投过去,只见夜濋带人挟持着方才花船上的三人,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秋负雪的到来。
“秋宗主,又见面了。”
秋负雪下意识挡在九方苍泽前面,握剑横在胸前,“夜濋?你为何会在此?”
夜濋轻笑,扭头看向身后,魔兵让出一条道路,解乔满脸愧疚地走了过来。
“自然多亏了解门主帮忙。”
“解、乔!”秋负雪眸光森然,死死盯着他,好似要将人千刀万剐一般。
他竟没有料到,除了洛水门,还有旁的仙门也敢与魔族勾结。
“秋宗主,对不住啊……”解乔的道歉听起来毫无诚意,“我也是为了保整个宗门的安全,谁也不想变成洛水门那样……”
洛水门被魔族渗入得非常彻底,一个弟子也没能逃出来,看解乔的情况,东阳门应当也与夜濋合作许久了。
秋负雪拿剑指着他,恨铁不成钢,“与魔族勾结是一,贪生怕死是二,解乔,你真是仙门的耻辱!”
“话可不能这样说!”解乔索性与他撕破了脸皮,“秋负雪,你光是弑师这一条便足以从仙门除名,而且你身边那位,身份也不干净!”
争吵越发激烈,夜濋开口打断了解乔,冷冷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接着,他挥手命令抵在静安颈间的利刃加深了毫厘,小姑娘惊恐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秋负雪,本座告诉过你,你一定会后悔所做出的选择!”夜濋不善的目光看向九方苍泽,“把他和骷髅交出来,二换三,可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宁王在人间嚣张纵横惯了,哪受过这等屈辱,当即破口大骂,“你敢跟秋宗主提交易?不长眼的东西,赶紧把我们放了!”
夜濋斜着眸子瞥了他一眼,抽出一旁侍卫携带的长剑,“既然如此,就先送你上路。”
“等等——!”一直沉默的九方苍泽终于站了出来,“骷髅在千念宗,先把他们放了,我做你的人质。”
秋负雪下意识拽住了对方衣袖,九方苍泽微微垂首,回给他一个安心笑容。
夜濋冷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九方苍泽,“后面就是海,有点自知之明就过去照照,你没那么值钱。”
握着正心的手紧了又紧,自己喜欢的人被他人这样侮辱,秋负雪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一只大掌忽然拢住了他的拳头,他抬起头,对上那双赤眸,心念微动,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
九方苍泽心头微惊,却没有表现出来,爱情果然会让人变得自私,就连秋负雪也不例外。
“可是他们会没命。”他十分认真道:“他们三个死了,千念宗势必会得罪兰家与皇城,阿雪,这些事情你比我还要清楚。”
秋负雪垂着头不再说话,九方苍泽握住他的手腕,摩挲着那串心头血,温柔的眼神中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
“……阿雪。”
再多深情刻骨的语言,也抵不过这两个字。
他越过秋负雪,向前几步,“夜濋,你把小姑娘放了,我跟你走。”
“至于骷髅,阿雪回到千念宗会拿他交换剩下的二人。”
夜濋思忖片刻,命人放开静安,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
自始至终,秋负雪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们一眼。
他对九方苍泽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那双柔情的赤眸。
夜濋得到了最大的筹码,不怕秋负雪毁约,将静安推过去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空气安静下来,耳边只回响着哗哗的海浪声。
秋负雪站在原地,半晌未曾动弹。
静安好似做错了事情一般,胆怯地走过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秋宗主,现在怎么办……”
凝固许久的石雕终于有了些反应,只见秋负雪收起正心,眼眶通红,“回千念宗。”
本该半日的路程,他的逼迫下,剑灵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生生一个时辰便抵达了千念宗。
宗门内肉眼可见的混乱,好似被什么东西破坏过一般。
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安顿好静安,秋负雪急忙找到了黎云,对方正与几名弟子待在一起,看模样是在交代什么。
“阿云。”他出声呼唤,对方闻声转过头来,面色十分疲惫。
“师兄!”黎云见到他,好似一切都有了希望。
“怎么回事?宗门怎的这样杂乱?”
黎云面露苦涩,“跟骷髅一起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无缘无故在牢中自尽了,然后骷髅便发了疯一般四处袭击弟子,我费了好一通力气才将他镇压。”
屋漏偏逢连夜雨,秋负雪忽然想起了夜濋,一定是他,在那日与骷髅的打斗中,对翠儿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人不可能自尽。
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黎云,对方听到九方苍泽被抓回了魔界,心头浮现出的并非欣喜,而是担忧。
那是师兄的挚爱,如果九方苍泽出了什么事情,师兄一定会非常难过吧。
“师兄,不如我带人强闯魔界……”
“不必。”秋负雪抬手制止,声音叫人听不出情绪,“先与夜濋做交易,把兰释衣与宁王换回来,剩下的……”
第117章
“……不着急。”
说罢,他去了关押骷髅的地牢,因为翠儿的死,对方已然听不进去任何话语,一心只想着杀戮与破坏。
好在这骷髅也没多少法力,秋负雪将其封印加固,漂亮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可颤抖的双手却彰显他痛苦的内心。
这就是他与凶灵的区别,凶灵失去了爱人,可以肆意杀戮宣泄内心的不满,可他只能忍受,还要隐藏情绪,强撑着尽职尽责。
秋负雪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期间小煤球将门拱出了一个缝隙,悄悄钻了进去。
“嗷嗷……”
小家伙长大了一点儿,似乎能感觉到主人非常难过,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主人脚边。
秋负雪低头看了一眼,将它抱进了怀中。
视野抬高了,小煤球这才看到,主人面前的案几上光溜溜的,只有一串鲜红的珠子静静躺在那儿。
“小煤球,苍泽……可能回不来了……”
头顶柔软蓬松的毛发被打湿,小煤球抬头一看,主人哭了。
第95章 伏魔愿阵开
魔界,青溟宫。
满地刺目的鲜红,躺着的那人只剩了微弱喘息。
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夜濋在王座上,冷眼看着九方苍泽的反应,“本座早该想到,解封月影壁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毁掉月影壁本身。”
一身完好的衣裳被抽打得七零八落,九方苍泽半阖着眸子,微张的双唇不断流出鲜血。
“剥皮抽筋碎骨,九方苍泽,你想从哪个开始?”
九方苍泽听罢,终于有了动静,他呕出一口血来,斜着眸子看向王座上那身影,断断续续道:“……咳……夜濋,为了一个人,毁掉整个魔界……值得吗?”
夜濋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如果换作是你,一定也会这样做。”
九方苍泽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世人皆道他的狠戾残暴,但见识过夜濋的真心以后,只叹自愧不如。
鲜红如血的赤月挂在半空,暗色的光芒洒在了流淌不息的流光河,以及整个魔界的最高点,青溟宫。
交易进行的还算顺利,秋负雪和夜濋都没有到场,是黎云带着一众弟子,用骷髅换回了兰释衣与宁王。
九凶除却已经身死的几位,尽数落在了夜濋手中。
“兄长!”听闻消息以后,兰栀一直待在千念宗不肯离去,见到兄长完好无损回来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
兰释衣虽然是个凡人,却见识良多,并未受到多少惊吓,只是有一幕让他始终难以忘怀。
他看向秋负雪,只见对方面色如常,“秋宗主,那位……没有和我们关在一起,他被夜濋带走了,只怕凶多吉少。”
“我猜到了。”语气平静的仿佛在对待陌生人一般。
秋负雪抬头望向天空,异象已显,层层叠叠的流云身后,浮现了一轮淡淡的暗红。
赤月临世,九凶祸乱。
“兰城主,你先带着人回去,切记做好准备,后面人界有天灾降临。”
兰栀也注意到了天边那道轮廓,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秋宗主,落日城愿尽一份力。”
“不必。”他摇头,眼眸中浮现了无尽的哀伤,语气叫人听出了一丝凄凉,“我有法子应对。”
送走了几人,秋负雪回去,发现仑灵早已等候在了书房门前。
秋负雪装作无事的样子,“你们尊上又被我给弄丢了,至于去留,随你们了。”
仑灵拿出煞影令,像上次一样,递给秋负雪,“尊上已经告诉过我了,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之间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场,秋负雪颤抖着手接过煞影令,冰冷坚硬的令牌与腕间的红珠碰撞,发出一声微响。
他的声音带了哽咽,“你早就知道了?”
仑灵别过头,试图遮掩通红的眸子,“尊上一直在寻找保全自身并杀死九凶的方法,是你让他改变了所有计划。”
“尊上说……他愿意将一切都交给你。”
秋负雪攥紧了令牌,“他不该这么做的……”
只差一点,若自己晚一点爱上他,也许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那颗坚定的心,忽然变得摇摆不定起来了。
他又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外面布了结界,旁人听不到里面传出的动静。
秋负雪伏在案上,攥着九方苍泽的心头血放声痛哭。
小煤球伸出舌头不断舔着主人的手背,可是回答它的只有满屋回荡的呜咽。
哭到嗓子沙哑,他终于爬了起来,缩在他手边睡着的小煤球被吓得一个激灵。
秋负雪抱起了它,睁着通红的眼眸道:“我们现在就去魔界,把苍泽救出来……我不想管其他人的死活了。”
什么责任牺牲,他已经受够了!
小煤球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照着感觉走,主人应该非常需要一个人来应和他。
于是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点头。
小家伙可爱的举动,让秋负雪破涕为笑。
豪言壮语说得爽快,可他仍然坐在原地未动,方才的话只是发泄一番罢了,若是真的要放弃天下苍生,他做不到。
“喜欢一个人,真是软肋啊……”
赤月异象日渐明显,正如秋负雪所言,凡间接连几日下起了暴雨,不少地方发生了洪灾,就连皇城地区也发生了地动。
第118章
一时间百姓民不聊生,四处请求仙门出面,解决此次异象。
各大仙门汇聚商讨后,决定一起去找仙门之首千念宗拿主意。
秋负雪闭门不出,黎云只能代行了宗主之责,只让前来的仙门代表稍安毋躁,一起赶到客房那边安置了。
“师兄。”不知第多少次,黎云敲响了书房的门。
终于,这次里面有了回应,秋负雪撤去结界,亲自开门让他进来。
黎云发现师兄的眼角通红,分明是刚哭完的样子。
“阿云。”师兄弟相对而坐,秋负雪毫无保留地将实情告诉他,“苍泽便是月影壁本身,也是九凶之一,这次凡尘灾难,是夜濋尝试在解封月影壁,赤月元神归位力量大增造成的。”
“要想护得凡尘平安,须得消灭九凶,损毁月影壁,使其……神魂俱灭。”
“那……”黎云大吃一惊,他将目光落在了师兄一直紧攥着的串珠上面,太初给这串珠子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怪不得这几日师兄对这东西有些过分在乎。
让一个生灵神魂俱灭的方法,他心里也已经猜到了。
仙门有一伏魔阵,须得凑齐九九八十一位修为深厚的大能共同开启,而后再将魔族的心头血放入阵中。
勉强合格的大能倒是可以凑齐,但亲手将爱人诛杀,秋负雪做不到。
“师兄。”黎云唤了一声,他抬起头,只见对方眼底浮现出笑意,“师兄舍不得,我随你去魔界将那家伙救出来便是,你为这尘世做的牺牲已经够多了,没人会怪你的。”
“至少阿云不会。”
“阿云……”秋负雪起身一把抱住了黎云,刚止住了泪水再度奔涌而来,他伏在师弟肩头哭了许久。
二人一起走出了书房,站在千念宗的最顶端,可以清晰看见下面的落日城。
有结界抵挡,暴雨刮不进千念宗,但落日城已然处在了洪水肆虐中,山下充斥着遭受天灾的凡人哭喊。
兰栀是经提醒做过准备的,只怕其他几座城的状况只比这更加惨烈。
微风吹动了鬓边发丝,秋负雪用指尖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心头血。
“阿云,召集各家仙门……”
——“开阵。”
第4卷 :壁中莲,终不负
第96章 念念不肯忘
——百年后。
千念宗新一届弟子大选结束,黎云长老挑挑拣拣,终于从一众新弟子中,选出了一个最具天赋的少年当自己徒弟。
恰逢师兄出关,他便带着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莜缘,到对方面前去炫耀了一番。
自百年前九凶诛灭后,秋负雪隔三岔五就要闭关,最后一次,更是闭关八十八载。
黎云前去迎接师兄出关,见到他的那一刻,心头颤动不止。
师兄的头发全白了,眼眸中的淡红也消退了大半。
秋负雪在自己屋后亲手栽植了一株桃树,闲来无事便坐在桃树下品茶,嘴里还念叨着等桃树结了果,就摘下来给小煤球当饭吃,正好治治它挑食的毛病。
黎云带着莜缘在桃树下找到了秋负雪,恍惚一瞬间,他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百年岁月留在他们身上的痕迹。
曾经那个会温柔含着笑意哄他的师兄再也不会回来了,自伏魔阵开后,他就再也没见师兄笑过。
“师兄。”
听到声响,秋负雪转过身来,零星几片粉嫩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
第一次见到宗主,莜缘便失了神。
太漂亮了,而且不光是漂亮,还有那种冷得不近人情的淡漠,简直如神明一般叫人不敢靠近。
黎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催促道:“快,别愣着了。”
莜缘回过神来,垂着眸子不敢直视,走到秋负雪面前行了一礼,“弟子莜缘,拜见宗主。”
秋负雪垂眸打量着他,抬手接了一片桃花瓣,“这就是阿云说的那个小徒弟?倒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黎云骄傲地挺起胸脯,“那是!我的眼光不会差!这孩子由我亲自教导,日后肯定大有所为!”
秋负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掌心幻出一个荷包来,将花瓣施了些法力放进去,递到莜缘面前。
莜缘犹豫着不敢接,回头看师父的意思。
毕竟来之前,师父在他耳边念叨了三天三夜,见到宗主后有哪些禁忌。
比如,一切有关于宗主弟子的事情。
“师兄给的可都是好东西,还不快收着!”黎云为他解围道。
莜缘木楞地收下了荷包,触手的一瞬,只觉其内有一股巨大的灵力涌动。
“嗷嗷……呜……”
这时,一只圆溜溜的大白团子叼着一枚精致的绣球跑了过来。
小煤球在千念宗生活了百年,吸收了不少灵气,虽然开了灵智,但智商也就那样,而且越吃越胖,除了那一身皮毛,根本没有任何雪狼的特征。
小煤球的庞大身躯将莜缘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了师父身后。
“别害怕,它只是长得胖而已。”黎云安慰道。
秋负雪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张开手掌,小煤球就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又是哪来的新玩具?”
小煤球甩甩尾巴,如果它不是一只狼,肯定会翘起尾巴摇一摇。
一个轻佻的声音传来,“当然是我给它的。”
第119章
在小煤球热情的簇拥下,仑灵磕磕绊绊来到秋负雪的书房。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青溟宫重建得差不多了,我整理了尊上的一些……物品,你看看。”
九凶灭,青溟宫也随之坍塌,整个魔界变成了一片废墟,是仑灵后来集结了剩余的煞影返回魔界,花费百年时间重建青溟宫。
序挽在黎云的鼓励下修了仙道,拜入千念宗,所以这百年间仑灵来往千念宗的次数十分频繁。
秋负雪看着那个储物袋,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时间并不能抚平伤疤,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放不下。
他逃避似的将储物袋放到一边,转头摸了摸小煤球的脑袋,对方正抱着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它最近又胖了,你和序挽别总是偷着喂它。”
仑灵也能感觉到对方不愿谈那个话题,便顺应道:“这小东西一直嗷嗷喊饿,谁能忍心不满足它?”
“……已经不小了。”
以前小煤球好歹还算是正常雪狼身材,直到最近一次他出关,盯着黎云身边那个半人高的大雪球看了许久,才认出这是他的那个小煤球。
一头雪狼,喂得比猪还胖。
仑灵故作轻松的甩了甩胳膊,将绣球抛向半空,只见小煤球一个起身跳跃将绣球叼在嘴里,落地时发出了“砰”的一声。
秋负雪感觉自己面前的案几都抖动了一下。
仑灵摸摸它的头,“看!我们家小煤球不胖,只是壮实罢了!”
“……”
小煤球挑食,不吃水果不吃菜,只吃肉,而且必须是做好的熟肉。
晚上,小煤球缩在自己的窝里,抱着一堆玩具睡得香甜。
而另一边,秋负雪则是倚在床榻上,看着手里的储物袋发呆。
仙君此生未收一徒,却对外宣称,他有一位弟子,名为川泽。
手指颤抖着打开了储物袋,里面大多是些零碎的东西,破破烂烂,无一完好。
他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件满是划痕的破烂衣裳,袖口像是被人撕下来一块儿,却意外的干净。
还有些锋利的玄铁碎片。
这是他的上一把佩剑,焚玉。
看到这些东西,爱恨交织的过往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眼前越来越模糊,秋负雪后知后觉摸了摸,指尖湿润,他又哭了。
熟睡的小煤球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从梦中惊醒,跑到主人床前扒拉着爪子安慰他。
它最害怕主人哭了。
秋负雪俯身抱住了这只大团子,泪水打湿了毛发。
“早知如此,最后我该和他多说几句话的。”
“他想带我去吃糖糕,还有……朝暮城我们也没能好好玩上一番……”
“唯一为他浣洗过的衣裳竟然还在。”
“我想和他成亲……”
絮絮叨叨着,秋负雪同小煤球说了很多话,比这一百年加起来的话都多。
小煤球也不厌其烦地听着,乖乖让主人趴在它身上,直到对方没了动静,在回忆中哭睡了过去。
小煤球终于松了一口气。
“嗷……”
人类好脆弱呀,要是没有它,真不知道主人要怎么办了。
第97章 九世陷轮回
千念宗得到了最新情报,在皇城发现了解乔的踪迹。
解乔勾结魔族,致使人界大乱,被仙门各家通缉了百余年,东阳门也被拆散殆尽。
秋负雪与解乔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听闻对方的行踪后,当即决定出山亲自捉拿。
黎云本想着将此次任务交给自己的小徒弟,寻得一个表现机会,当他听说师兄要亲自出手后,喜滋滋地就把莜缘塞了过去。
“师兄,这小子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你留着打下手也行。”
秋负雪知道黎云一心想培养这个徒弟,便也没说什么,带着小煤球和莜缘就出发了。
皇城大街上,满头白发的仙人带着一只圆滚滚的雪球,身旁还跟着个一看就初出茅庐的少年,这个诡异的组合顿时引得了无数路人驻足偷看。
和仙君单独相处,纵使莜缘做好准备了,却也还是很紧张,他费尽全身力气扒拉住小煤球,“宗主……小煤球又要去拱人家摊子……”
秋负雪垂眸想了想,“你师父是我师弟,你唤我师伯便好。”
“……是,师伯,可是我要拦不住了!”
小煤球身强力壮,莜缘快要将整个身子都趴上去,也根本无济于事。
什么也不能阻拦小煤球对食物的热情。
只见秋负雪从袖中拿出一根绳索,套在了小煤球脖子上,后者立马乖乖不动,悄悄偷看一眼主人的脸色。
给它套绳子,就是在警告它不要顽皮了。
莜缘摸了摸绳索的长度,惊奇地打量着小煤球的脖子,“诶,不是虚胖,实心的!师伯……嗯?去哪了?”
惊叹之余,他一回头,却发现那道白色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秋负雪意外撞见了一个熟人,一路跟着追踪到了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前。
——慕王府。
他抬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将守门侍卫视若无物,抬脚便走了进去。
侍卫沉默的互相对视一眼,唰的抽出刀来挡住了去路,“王府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秋负雪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勾了勾,在想要不要用武力解决。
第120章
这时,一个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放肆!仙君是本王的贵客!”
身形高挑的青年走出,面色苍白,即便是初春的温暖也不能让他脱下厚重的大裘。
“兰城主……不,现在该叫你慕王殿下。”
王府厅堂内,秋负雪默默饮着茶。
慕王发觉他比从前话少了许多,便主动挑起了话头,“秋宗主,怎的忽然想起来皇城了?”
“抓解乔。”
三个字,道清了目的,也道清了过往。
慕王听罢,莞尔一笑,“会等到的。”
秋负雪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大部分人都认为九方苍泽已经死了,只有慕王知道他在等。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二人也算同病相怜。
慕王拿出一本名册来,指给秋负雪看,“王府新入了一批暗卫,我打算给这个人,赐名‘炎’字,秋宗主觉得如何?”
秋负雪不予评价,反而问道:“这是第几世了?”
慕王垂下眼帘,苍白的脸色更差了些,仿佛陷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中。
“九世……为保他能有安定的生活,我都尽可能早些找到他,可这次出了些岔子……他长大了,性格也定住了,不知愿不愿与我亲近。”
他的阿炎轮回九世,他便寻了九世,辗转于尘世应对各种身份,只是为了保对方一份安乐。
秋负雪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他至少知道,上一世的笙炎活得没心没肺,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很是快活。
“若我猜得不错,你来自冥府。”
“是也不是吧。”慕王苦笑,“我只是一介被冥府除名的孤魂野鬼罢了。”
熏香燃烧出缭绕的烟雾,秋负雪感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徘徊世间的孤魂野鬼。
气氛一度陷入了凝滞,二人便这么相对而坐,互相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故事。
忽然,王府外面的侍卫乱作一团,吵闹的声响传了进来。
慕王皱起眉头,欲起身查看,却被忽然冲进来的一团雪球扑倒在地。
“啊——!”
“王爷——!”
几个小侍女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差点儿昏死过去,慕王身子弱,风一吹就倒,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王府都没有好果子吃。
好在秋负雪在场,慕王倒也没摔着,只是被小煤球压得喘不过气。
莜缘躲开抓他的侍卫也跟着冲进屋里,眼前一亮,“师伯!终于找到你了!”
一阵闹腾过后,慕王揉着抽疼的额角,“原来是黎云长老的徒弟,千念宗真是英才辈出。”
赤手空拳放倒了他一整个王府的侍卫。
小煤球以为对方是在夸它,兴奋欲要再次扑上去,却被主人冷厉的眼神制止了。
秋负雪不走心地道了个歉,“他们第一次下山,让王爷受惊了。”
慕王干笑一声,看到小煤球还觉得胸口憋闷,“无妨,孩子活泼是好事。”
莜缘第一次出任务就捅了个篓子,坐在角落羞愧得无地自容。
门外一个侍卫似有要事禀报,但看到方才把他扔上天的莜缘坐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去。
慕王注意到对方,露出了不悦的神色,“畏畏缩缩像什么话!进来!”
那侍卫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入内回禀道:“王爷,宫里刚传来消息,陛下遇刺……”
他话还没说完,慕王便噌地站了起来,“备马,入宫!”
秋负雪放下茶杯,淡淡道:“王爷莫急,我随你一同前往。”
一转头,只见莜缘眼巴巴地望着他。
秋负雪唤出剑灵,瞥了莜缘一眼,“你和小煤球去继续追查解乔下落。”
说罢,剑灵化成一片黑雾包围了他们,仅是一眨眼的工夫,慕王便和秋负雪出现在了皇宫外。
慕王惊讶地看着他,“秋宗主修为越发深厚了。”
现在他能随意跨越空间,若是有朝一日,修炼到可以跨越时间的境界……
如果能够改变时间,他们最想见到的,一定是自己最爱的人。
秋负雪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泼了一盆冷水,“太初上神都未曾达到过的境界,我不可能达到。”
第98章 帝王奉神像
急匆匆地进了皇宫,慕王和秋负雪才发现,那侍卫着急忙慌的只说了一半。
皇帝是遇刺了不假,可并未受伤,只受了些惊吓,而且那刺客已经捉到了。
皇帝让慕王入寝殿觐见,秋负雪身份不明,只能留在殿外等候。
可是当慕王入殿后,发现秋负雪已经站在龙床前,与皇帝攀谈了起来。
……也对,凡间侍卫拦不住他。
“臣弟参见皇兄。”
慕王行了一礼,来到龙床前查看,皇兄分明毫无受惊的迹象,装模作样躺在床上估计又是演戏给那帮大臣看。
都是信任之人,墨子妄索性也不装了,披着外袍坐起了身,颇显帝王威严,“子砚,你认得秋宗主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这一世的身份,也是今日才认得。
慕王软了语气说这些讨饶的话,他也不知道秋负雪都与皇帝说了些什么,不敢多嘴。
秋负雪试探出这凡间帝王城府颇深,怕给慕王惹麻烦,便主动解围道:“在下出关不久,与慕王殿下认识也没几日,应当只是殿下没来得及与陛下禀报罢了。”
第121章
此番说辞,消除了帝王的几分疑虑,他继续方才的话题道:“秋宗主,您特意入宫一趟,只是为了得到朕所供奉的太初上神像?”
“是。”秋负雪回答得真切,“千念宗一直想自仙境中迎回上神,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躯体。”
“上古时期的太初像已然损毁,千万年间凡界再无一尊神像,但陛下甫一登基便命人雕刻供奉,我相信这一定是上神的选择。”
“哼。”墨子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光犀利道:“这一切朕从未允许对外宣扬,仙君是如何得知宫中有一尊神像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秋负雪面无表情回答,“更何况,这点儿消息,对千念宗来说并非难事。”
有时候,真诚会比藏着掖着更能让人信服。
皇权与仙门从来不是敌人,而是相辅相成。
秋负雪向墨子妄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对方也乐意拉拢千念宗,比起驻守皇城的那些小门小派,显然负雪仙君会是更好的选择。
让慕王去那群大臣跟前打掩护,墨子妄偷偷溜出寝殿,带秋负雪去看了那尊太初像。
石像的五官只有六七分相似,但经过帝王多年的虔诚供奉,这些已是足够。
“朕登基的前一晚,在梦中见到了这位上神,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朕就是觉得他能带来福泽。”
所以墨子妄刚登基,便下令工匠紧赶慢赶将石像雕刻了出来。
秋负雪传讯宗门派几个可靠的人来护送神像,转头好心提醒道:“陛下,以后梦中出现不明来路的神还是警惕些好。”
像他这样随意雕刻神像,也幸亏是太初,若是碰到邪物一类,只怕把整个国家都赔上了。
墨子妄微微扬起下巴,傲气道:“朕不怕。”
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叫秋负雪忽然想到了他。
也是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即便面对神魂俱灭的下场也无所畏惧。
墨子妄没有察觉到秋负雪失落的情绪,刚拉拢了仙门之首千念宗,他心情大好,便又卖给了对方一个消息。
“秋宗主,今日入宫刺杀的那名刺客,朕好似在你们仙门通缉令上见到过。”
此话果然勾起了对方的警惕,“解乔?”
他语气中带着怀疑,这一百年仙门只发过一张通缉令,但是凭借解乔的本事,犯不上来冒险刺杀皇帝,而且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捉拿。
墨子妄理解他的疑虑,“朕也觉得刺客身手矫健,不应该是他,可是搜遍了整个皇宫,只发现了解乔一个可疑之人,抓到的时候他躲到了房顶上,带着伤,凶器也握在手中。”
“他在哪?”
垂在身旁的拳头攥紧,人怎么抓到的已经不重要了,秋负雪现在只想将解乔粉身碎骨,为他报仇。
“人关在地牢里,若秋宗主方便,可随神像一并带回千念宗。”
他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眸中似有怒火在烧灼,“不必,我亲自押送。”
……
千念宗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时隔百年,重启灭灵台。
抓到了解乔,秋负雪的心情依然看起来不太好,路过山脚下,弟子们见到他能躲就躲。
躲不过的也没了办法。
净衣坊有个劳作者死了,两名弟子抬着担架,正好撞见了回来的秋宗主。
“见过宗主。”
两名弟子低着头,碍于抬着的担架,无法行礼。
秋负雪淡淡地嗯了一声,瞥见那蒙头的白布,随口一问,“这是哪位?”
在净衣坊劳作大多是犯了大错,或是从牢狱中释放出来的,在这里能给予他们温饱,寿终正寝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两名弟子是新来不久,对死去这个人也不太熟悉,回忆了半晌,“好像叫……度晓霜?”
眼瞳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是啊,一百年了,度晓霜纵使为魔族,在这灵气汇聚之地,也该衰老去世了。
挥手让那两名弟子离去,回山的路上,秋负雪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度晓霜的情形。
娇软可人的少年缩在魔尊怀中,自以为找到了此生依靠,可结局不过是一床白布,一张草席简单葬了。
本就烦闷的心情直接跌落谷底,回宗后,秋负雪立刻召集各家仙门代表,一个时辰内赶至灭灵台,对解乔施以极刑。
一个时辰,如此惨无人道的要求,黎云本想宽限些时辰,但在看到师兄那张阴沉的脸后,讪讪闭上了嘴。
事实证明,实力都是压榨出来。
在秋宗主的严厉要求下,各仙门代表大多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了,只不过各个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将近两个时辰,看着最后匆匆赶来的那几人,黎云在心里默默为他们上了一炷香。
好在秋负雪并未真的追究,人到齐,施刑也该开始了。
解乔哭喊着被绑上了灭灵台。
秋负雪飞身至他面前,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解乔,你与夜濋勾结害他的时候,可想过有今日?”
解乔跪在地上哭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锁链束缚,“秋宗主!求求你放过我吧!就算没有我,你们要毁掉月影壁……他也活不长啊!”
这个道理秋负雪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在逃避,只想多沉浸一会儿来之不易的爱情,是解乔加速了他美梦苏醒的速度。
一腔怨恨,总得有个发泄处。
第122章
携着灵力的一剑刺下去,只听解乔惨叫一声,双目便再也看不见东西了。
这时,灭灵台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响动,伴随着众人的喧哗。
第99章 挚爱不忘归
粗壮的藤蔓钻破大地,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却未伤及一人,很快便将灭灵台四周包围成了一片翠色。
看见眼前这一幕,台下的围观者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黎云站在一旁,看见这些藤蔓,以及上面那道身影后,缩紧了瞳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秋负雪,手持沾血的长剑,一动不动背对着台下。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冷眼瞧着蔓延至脚下的藤蔓,所有的脾气一瞬间爆发。
“仑、灵!我再说一次,千念宗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若……”
“呵。”
耳旁传来了一声轻笑,怒骂声戛然而止。
这不是仑灵的声音,这是……
手指拨弄着雪白的长发,只听那熟悉又思念的声音道:“小仙君,与其担心旁人,倒不如先关心自己的处境。”
“当啷”一声,正心掉在了地上。
秋负雪垂着头,肩膀越发颤抖起来,夹杂着声声抽泣。
可他好像僵住了一般,就是不回头。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九方苍泽转到他面前,满腹情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觉脸颊一疼,“啪”的一声脆响在耳边炸开,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把他打得头晕目眩。
只见秋负雪泣不成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喃喃道:“疼……太好了,不是梦……”
接着,他便不顾一切扑到对方怀里痛哭起来。
九方苍泽被这一耳光打得有点懵,但看到秋负雪哭成个泪人似的,眼角不自觉也有些湿润。
他顺着对方后背,轻声哄着,“别哭别哭……阿雪,我回来了。”
今日所有仙门汇聚于此,本是要围观对解乔的处罚,现在却全都震惊地看着秋负雪趴在魔族身上哭。
九方苍泽注意到下面的目光,为了维护负雪仙君最后一点威望,朝一旁的仑灵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刹那间无数条藤蔓交缠成一堵苍翠的墙,隔绝了所有人目光。
哭够了,哭累了,秋负雪还是紧抱着九方苍泽不撒手。
旁边还有一个装死的解乔。
九方苍泽无奈用指腹抹去他眼下的泪痕,“阿雪,哭成小花猫了。”
“嗯……”
他紧紧抓住九方苍泽的手,生怕对方跑掉似的,转头看向解乔,眼睛红肿,“……我还要杀了他。”
九方苍泽顺毛哄,“太便宜他,不如押到魔界,阿雪什么时候不痛快了就去捅他一刀。”
修为低的修士容易受魔气侵蚀,相比较于千念宗,魔界给解乔带来的痛苦确实更多。
秋负雪垂着纯白的眼睫想了想,启唇道:“好,听你的……”
前来的仙门代表都被黎云及时遣散了,二人从灭灵台上下来,视线交汇的一瞬,黎云难得给了九方苍泽一个笑容。
“师兄,各家仙门都安置好了,他们保证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无所谓。”秋负雪已经不在乎什么名节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阿云,辛苦你了。”
“不辛苦。”黎云笑得有些勉强,将目光投向了九方苍泽,“师兄,你徒弟回来了,那我徒弟呢?”
“嗯?”
秋负雪一惊,怪不得感觉忘掉了什么。
他下意识拽紧了九方苍泽的衣袖,“好像……被落在皇城了……”
九方苍泽:“……”
黎云:“……”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莜缘,正因为拦不住小煤球吃了人家摊子上的东西,掏光了所有家底也不够赔,只能兢兢业业地洗盘子。
……
当晚,九方苍泽宿在了秋负雪的寝室,千念宗弟子打那之后三天没见过宗主的身影。
满室旖旎中,缠绵的吻从眉心落到眼角,秋负雪双臂揽着上方的人,半睁的眼眸中透露着几分春色。
“苍泽……”
九方苍泽以为他不舒服,急忙停下了动作,却换来了对方不满地催促。
秋负雪喘了口气,抱着他更紧了,主动去寻那两片薄唇落下殷红。
“嗯……苍泽,我爱你。”
百年前九方苍泽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他抢先了一步。
胸腔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额间的魔纹似染血般张扬起来。
秋负雪朦胧着眼睛忽然发现,对方肩头的墨色魔纹好似动了一下。
白皙点红的指尖触了上去,“它,好像动了。”
九方苍泽也有所察觉,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是魔气暴增的表现……”
也就是说,他们二人的力量相处得相当融洽,互利互惠了。
黑白发丝交错,秋负雪愣愣看了一会儿,抬手将二人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九方苍泽看了他的小动作,抱着人换了个姿势,不住在那颗美人痣边轻吻,“我的阿雪变漂亮了。”
“唔……!”
身体突然绷紧,秋负雪泄出一丝呜咽,缓和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了推他,“……想休息了。”
九方苍泽还未尽兴,却也舍不得折腾这人,“阿雪乖,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
第123章
秋负雪瘪瘪嘴,“多买一块糖糕。”
九方苍泽无奈笑出了声,“好。”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放纵才彻底结束。
秋负雪从睡梦中睁开眼,只觉腰背酸痛,却并不难受。
九方苍泽对待他要比从前温柔得多,他也是才知道,原来与爱人之间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痛苦,情至深处,他甚至有些迷恋那种感觉。
九方苍泽紧闭着眸子,似乎还在沉睡,少了眼瞳中那抹赤色,凌厉俊逸五官倒柔和了些许。
真好看。
秋负雪欣赏着他的睡颜,情不自禁想伸手摸一摸。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反正整个人都是他,摸摸脸又怎么了。
那两片轮廓清晰的薄唇扬起了一抹弧度,九方苍泽睁开眼睛,眸中清明,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搂着纤细腰身的胳膊紧了紧,手指摩挲着,“阿雪,大早起就勾我,还没折腾够吗?”
秋负雪感受了一下那处,觉得应该是够了,再多受不住。
“够了,不想要。”
九方苍泽发现他拿这小东西越来越没办法了,只能亲了两口过过瘾。
第100章 魔界作为聘
起初重聚的喜悦有太多话要说,前几日又沉溺于情海,如今终于得了空档,停下来好好看看对方。
九方苍泽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是恢复了修为尽失前的模样,倒是秋负雪变了许多。
九方苍泽指尖勾起一缕白发,“阿雪,先前便一直想问你了,你这是修炼所致?”
“大概吧。”秋负雪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自己倒是觉得因为过度思念。
他掌心幻化出一把匕首,各割取了他们的一缕发丝,混在一起后装进了荷包里。
九方苍泽从背后抱住了他,手不老实往衣襟里面伸,明知故问道:“阿雪这是做什么?”
秋负雪心疼他离开了百年,几乎包容了所有混账动作,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认真回答道:“想和你共度余生。”
九方苍泽感觉心间被一只幼兽爪子挠来挠去,俯身趴在了秋负雪颈窝处蹭蹭,末了叹息道:“阿雪……你让我该怎么疼你才好。”
旖旎的情话落在秋负雪耳中,他总能给出正确的答案,“那就答应我,不许再离开了。”
九方苍泽哭笑不得,只觉他的阿雪可爱,抱着人又亲了许久才肯起身。
开门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九方苍泽没看脚下,直接迈了出去,险些被绊倒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什么东西!”
愤愤回头一看,只见门前缩着一团大雪球。
那团雪球听见他的声音后动了动,睁开一双浅蓝色的眼瞳,竖起了耳朵,接着又甩出了一条尾巴,呆呆地看着他。
“嗷呜……?”
九方苍泽抱起双臂,神情严肃打量着对方,“哪来的肥狗?”
其实他更关心的是,怎么会有一条肥狗出现在阿雪寝室门口,万一哪天把阿雪绊倒了怎么办。
秋负雪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嗯?小煤球,你怎么睡在这儿?”
小煤球看他的眼神略显无辜。
“嗷嗷呜——!”
我怎么睡在这儿的原因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三天三夜不给我开门?
秋负雪一拍脑袋,他睡懵了,小煤球的窝就在他床边,但他们之前在做一些小孩不宜的事情……
九方苍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小煤球?”
他张开双臂量了量,“我怎么记得小煤球只有我一个巴掌大?阿雪你怎么喂得这么肥?”
秋负雪掂了掂小煤球的爪子,感觉好像又肥了,“唉……我已经严格限制它的食量了,可是……”
“是我喂的!”序挽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骄傲地求表扬。
“尊上,这几日你没出门不知道,小煤球昨天比平时又多吃了两碗饭!”
秋负雪耸耸肩,继续方才的话,“可是拦不住有人喂它。”
九方苍泽一回来,除了仑灵知道,便巴巴地跑来见了秋负雪,现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序挽。
彼时胆怯的少年长高了许些,少了几分羞涩,软软的五官也长开了,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九方苍泽打量着他,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序挽,你修了道?”
序挽挠着小煤球的尾巴,笑容明媚,“对,是黎云长老鼓励我的!”
“怎么不入魔?”九方苍泽挑眉,“和你家仑灵一起,煞影位置空缺甚多。”
序挽嘟着嘴,“我去魔界看过了,空气太阴沉,不适合我。”
“这也能货比三家……”
秋负雪抵着拳头偷笑,“看吧,我这千念宗就是比你那青溟宫受欢迎。”
一听这话,九方苍泽瞬间不乐意了,反驳的话里却也带着几分心虚,“那是因为你从前去的时候……总之,现在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
说罢,也不过问意愿,强势将人打横抱起,跟山贼强盗似的把秋负雪掳到了魔界。
二人化作一道红光消失,把小煤球急得直转圈,它的主人,怎么又没了!!
序挽意味深长摸了摸它的头,“唉,尊上和宗主才是真爱呀。”
至于小煤球,只是个意外。
九方苍泽一路抱着秋负雪,飞到了流光河旁才肯将人放下。
第124章
秋负雪摸了摸通红滚烫的脸颊,斥责道:“往后不许这么突然抱我!”
九方苍泽举手投降,“好好好!下次不敢了。”
九凶伏诛,流光河也失去了往日的耀眼夺目,没了水中繁星,这么看上去只是一条普通的河流罢了。
秋负雪伸手捞了一捧水,又张开五指任其洒落,“与从前相比,青溟宫寂静了许些。”
最明显的便是小道上没有那些来往的侍卫宫女了。
九方苍泽在怀中掏了掏,他没有带帕子的习惯,便用衣袖擦干了秋负雪的手,眼中充满了笑意,“无妨,它已经等到最重要的那个人了,那人喜静,安寂些也好。”
前方便是九方苍泽的寝殿,秋负雪图方便,直接从半掩着的窗户翻了进去。
只是好些年没做这种事了,动作有点不熟练。
九方苍泽紧随着他进入,调笑道:“阿雪从前就是这么翻窗的?”
秋负雪脸颊微红,“没翻过你的寝殿!”
重建后的寝殿没什么变化,仍然是一桌一案一床榻,唯一的不同是那案几上没有堆成小山似的公务了。
秋负雪望着各处空旷角落,心想以后自己常来住,应当会把这些角落都填满,尤其是小煤球有好多心爱的玩具。
见他看得出神,九方苍泽拉了拉他手,“阿雪?”
秋负雪莞尔道:“没什么,在想怎么将这间寝殿为我所用罢了。”
“莫说一间寝殿了。”九方苍泽抬手抚上了他鬓边的发丝,“本座拿整个魔界作聘,娶了仙君如何?”
“那我便将千念宗作陪嫁。”他气势不输分毫。
九方苍泽笑了,又开始耍无赖,“阿雪,以后咱各论各的,我做你的宗主夫人,你做我的魔后。”
“亲自然是要成的。”秋负雪靠近,却又保持了一个暧昧距离,“但这么重要的事情,须得你同我一起去将上神请回来,也好做个见证。”
第101章 邪念汇成魔
黎云的幻术越发熟练,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仙境入口。
可入口开启后,他却揣着袖子没有进去的意思。
秋负雪问道:“阿云,不一起?”
黎云耸肩笑笑,“你们去吧,我就不当这个多余者了。”
拿得起放得下,在迎接师兄出关的那一瞬间,他便真的放下了。
仙境力量波动不稳,这百年间,怕烦扰了太初上神,秋负雪一次也没有进来过。
越过莲池,找到那方小院,太初正躺在院子的躺椅上面晒太阳,一柄折扇展开悠悠扇着风。
九方苍泽一见他就浑身不舒服,如果不是秋负雪,他这辈子不可能跟太初心平气和地处在一个地方。
“负雪拜见上神。”
秋负雪上前行了一礼,太初这才后知后觉仙境里面进了人。
“啊……负雪回来了?嗯,变漂亮了嘛。”他的神情依旧温柔,从躺椅上爬起来,动作间摇摆的衣袖有些微微透明。
不只是衣袖,太初整个人都变得透明了些,他这一抹残魂撑着幻境坚持了这么久,时间也该到了。
还好来得及时,秋负雪暗自庆幸,“上神,九凶已诛,我们为您寻到了被虔诚供奉过的神像,来接您出去。”
太初还是对他前面那句话比较感兴趣,他上前打量着九方苍泽,“哦?九凶消灭干净了?”
瞥见秋负雪腕间的红珠不见了,一切都与他预料的差不多,于是太初便合了折扇,在九方苍泽胸前拍了拍,神情得意,“怎么样苍泽?我给你看的那幅壁画可还满意?”
太初绘制的壁画中,便曾预言过,月影壁会为了白莲而牺牲。
九方苍泽磨了磨后槽牙,“你说呢……”
这时他的衣袖忽然被身旁人拽了拽,秋负雪朝他投来了一个威胁的目光。
他立刻改变了态度,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满意!很满意!”
太初欣慰地笑了,那慈祥的眼神好似在看自己改邪归正的好大儿,“哎呀……看来负雪把你管教得很成功嘛!”
九方苍泽似覆上了一层假面一般,对方说什么都听着,而后点头微笑说嗯。
秋负雪神情有些无奈,“上神,苍泽的本性改了不少,神像就在外面,已设下阵法,若上神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不着急。”太初弯起唇角,拉着秋负雪进了院子,塞给他一盘点心,“快尝尝,我新做的。”
见他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九方苍泽甚至怀疑这老东西是不是年纪大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快要消散。
太初在秋负雪手边摆满了食物糕点,又唤来仙鹿陪着他玩,而后语重心长道:“有些事还要和苍泽交代,我说话这孩子又不爱听,若是出去了我可打不过他。”
秋负雪喝茶的手一顿,“上神放心,他不敢。”
太初只是笑笑,朝着九方苍泽招了招手,“苍泽,你现在可知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只见对方扬起了傲慢的头颅,“本座是阿雪的夫君!”
喝茶的手又一抖,秋负雪一半茶水洒在了袖子上。
太初抄起折扇就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谁问你这个了!还是这么没正形!”
九方苍泽捂着脑袋,要不是阿雪在一旁看着,这会儿他已经跟太初打起来了。
“经历了多次生死,你就对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第125章
秋负雪未插话,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九方苍泽多次死而复生,他也十分起疑,但就连对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单单只是月影壁,已经随着九凶一起毁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九方苍泽操控指尖燃起一丝冥火,在仙境灵力的压制下很快熄灭,“有感觉,但还是有些想不通。”
太初托着腮,“不必纠结,你就是‘魔’本身,不论是魔界还是魔族,皆是受你气息影响而诞生。”
九方苍泽眸光闪烁,现在他知道为何自己不死不灭的原因了。
正邪相对,只要这世间还存有生灵,“魔”就永远不会消失。
秋负雪经过一刹那的震惊过后,看向九方苍泽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太初猜透了他心思,“负雪,别想危险的事,虽然他不死不灭,但不代表不会疼。”
“……哦。”秋负雪老实了。
“九凶只是后来的称呼,其实在我绘成月影壁之前,世间仅存八凶。”
“所以那第九凶,便是受凶灵残暴影响而生出的‘魔’,也就是月影壁本身。”秋负雪声音很轻,却被九方苍泽每一个音节都听了进去,毕竟没有人会不在乎爱人对自己的看法。
太初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徘徊,秋负雪并未因为九方苍泽是邪祟的化身而心生芥蒂。
他招呼仙鹿同它说了些什么,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狡黠。
九方苍泽注意到了,下意识后退半步,这老东西一点儿好心眼都没有。
“苍泽。”太初笑着唤了他一声,“我最后给你留了一道考验,你赶紧去试试,然后咱们就收拾东西离开。”
九方苍泽眯起赤眸,“本座不想去。”
“苍泽。”秋负雪目光平静看着他,仅坚持了一秒钟,九方苍泽便败下阵来。
把他关进了试炼幻境,太初喜滋滋的打包了能带出去的东西,还有那头陪了他几千年的仙鹿。
秋负雪帮着他一块儿收拾,不到半个时辰,九方苍泽就从幻境中出来了。
但是提着枪出来的。
只见他满脸怒容,横江一扫刺破了方才的幻境入口,“太、初!给本座滚出来!”
太初不紧不慢地躲到了秋负雪身后,笑眯眯道:“怎么了这是,发这么大脾气?给你准备的惊喜不喜欢吗?”
“喜……你……!”
秋负雪自动屏蔽了那些污言秽语,九方苍泽的脾气他知道,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现在气成这副模样,肯定是太初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他有关。
他微微张开上臂将太初挡在身后,“苍泽,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九方苍泽几番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太初威胁道:“太初,本座记你一次!”
第102章 大婚喜终响(正文完)
借助石像为残魂塑造实体,秋负雪安排了黎云和九方苍泽为自己护法,自己则是耗费了大量灵气,让太初的魂魄与石像融合。
煎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只见结界撤去,那朵半通明的白莲终于消散,九方苍泽第一时间冲到了秋负雪身边。
秋负雪脱力倒在他怀中,双眸紧闭着,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九方苍泽吓坏了,焦急呼唤,“阿雪……阿雪!”
黎云的修为没有九方苍泽深厚,护法也耗费了不少心神,坐在原地缓和了一会儿才起身走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刚炼出实体的太初扶了起来,后者四肢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好似还不太适应这具新的身体。
他哎呀一声,让黎云搀着他靠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捂着耳朵道:“苍泽你喊得我耳朵疼。”
秋负雪迟迟不醒,九方苍泽急得六神无主,“阿雪到底怎么了?”
“他耗了些力气昏过去了而已,你瞧,人家也嫌你吵呢。”
秋负雪闭着眼睛蹙起眉头,在怀中翻了个身,然后便没了动静。
九方苍泽松了一口气,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人睡得安稳些,后知后觉是自己太过紧张了,阿雪的每一件事无时无刻都在牵动着他的心弦。
秋负雪昏睡了两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拽着九方苍泽的衣袖,要见太初上神。
后者一颗炽热的真心被活活冻成了冰渣渣。
阿雪最爱的人不是他了。
太初适应了躯体,第二天便活蹦乱跳了,并且为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将千念宗每一位弟子都结识了个遍,尤其是被喂成猪的小煤球。
他难掩对小煤球的喜爱之情,扬言要用它来代替仙鹿当自己的坐骑。
九方苍泽黑着脸把在外面惹事的太初拎了进来。
秋负雪身体虚弱不便起身,但对九方苍泽的做法有些意见,“苍泽,对上神敬重些。”
“就是!”太初被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领,小幅度抗议,“听负雪的,别总是动手动脚!”
“那你倒是老实些!”九方苍泽理直气壮,“阿雪,一会儿你出去看看,千念宗被他闹成什么样子!那些弟子都被他拐带着贪玩不修炼!”
“呃……上神年纪大了,贪玩正常……”
秋负雪双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出了仙境,太初确实更加放飞自我了。
“嗷呜——!”
小煤球泪汪汪地冲了进来,委屈巴啦的在秋负雪被子上挠来挠去。
第126章
“小煤球,怎么哭了?”
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小煤球哭。
九方苍泽抱着双臂,睨了太初一眼,“这家伙给欺负哭的!他非要小煤球跟仙鹿比跳高,小煤球那体重哪能跳起来?还被好一通笑话。”
小煤球最不喜欢别人笑话他胖了,也难怪给气哭了。
太初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它太可爱了嘛……”
秋负雪叹了口气,脑子嗡嗡的,但也只能拉偏架,摸了摸狼脑袋,“小煤球,上神也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鸡飞狗跳凑合了几日,九方苍泽心里一直惦记着事,见秋负雪不提,便在某晚完事之后蹭着人主动询问,“阿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秋负雪装傻充愣,笑道:“什么?”
九方苍泽在那两片诱人的薄唇上轻啄几下,声音闷闷道:“……成亲。”
明明当初说好了,迎太初回来就是为了成亲。
秋负雪舔了舔唇瓣,笑而不语望着他,却换来了对方在他锁骨上啃了一口。
“嘶——!跟狗似的。”
九方苍泽就知道他没忘,于是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进去,威胁的撩拨,“——阿雪。”
秋负雪受不住了,连忙告饶,双臂讨好似的攀上了脖颈,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就知道你性子急,我派人寻了一批好料子,婚服明日大概就能制成了,等送来了你穿给我看看。”
九方苍泽听闻一愣,表情有些不太对。
“怎么了?”秋负雪担心道。
只见对方没忍住笑了出来,语气还有些无奈,“阿雪,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秋负雪越听越不对劲,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九方苍泽继续道:“我让魔界那边也做了两件婚服。”
到底穿哪件,这就成了一个问题。
但是得知了对方心里一直想着自己,这便已经足够了。
九方苍泽意犹未尽,将秋负雪按着来回反复折腾了许久,秋负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他神识相交。
让旁人侵入自己的神识,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那人是自己的挚爱,这就带来了别样的感觉。
很爽,但也很累。
那晚过后,秋负雪就给九方苍泽立了规矩,在成亲之前,不可再尝试融入神识。
九方苍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大婚这一天。
秋负雪身披火红的婚服出现在他面前,衬的那素来清冷的脸庞竟有些妩媚动人。
他们拜过天地,九方苍泽第一次心服口服跪在太初面前下拜。
“起来吧,你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太初含笑来到二人面前,轻轻搭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太初以天地神族之名,予这对新人最高福泽。”
“上神……”秋负雪眼眶发红,一把抱住了太初。
太初无奈顺着他雪白的长发,“好孩子,礼还没成呢,一会儿再抱抱。”
对拜后成礼,九方苍泽按照和秋负雪之前商量好的,在仙魔结界处开辟了一个狭小通道,为庆祝他们大喜,通道放开三日。
红烛高燃,应付完一些麻烦的事情,九方苍泽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寝殿中。
秋负雪也喝了不少酒,正倚在床榻边休息。
“阿雪。”九方苍泽走了过去,没有粗暴的动作,只是将他雪白的发丝别到耳后,对着那张脸陶醉欣赏着。
秋负雪也回望着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们究竟是如何走到了今日?洞房花烛,以前明明是死敌的。
他叹了一口气,鼻尖缭绕着淡淡的酒香。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九方苍泽终于是他的了。
“……夫君。”
——正文完。
第5卷 :番外
第103章 番外一太初
洞房花烛一番放纵,秋负雪和九方苍泽七天七夜没有离开寝殿。
自暧昧的气息中醒来,秋负雪拖着酸痛的腰翻了个身,望着头顶的帷帐,双目空洞。
这就是纵情过度的后果吗……
心中正在谴责自己,一直扔在枕边的灵犀忽然亮了起来。
九方苍泽端着亲手做的热粥推开殿门,还不等炫耀,便看到秋负雪着急忙慌地穿好了衣服。
他连忙过去扶稳那摇摇欲坠的身躯,“阿雪,怎的这般着急?”
对方神情慌张,“阿云刚刚传讯,上神不见了!”
太初许久未曾入世,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隔三岔五就往山下跑。
秋负雪和黎云都不忍阻拦,只得每次都派弟子跟他在身侧,以防跑丢了。
但是今日街上人多热闹,太初总能轻易被一些新鲜事物吸引了过去,跟着他的弟子一不留神,便把人给看丢了。
落日主城大街上,太初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一回头发现只剩他一人了。
“诶?奇怪了……”
他挠挠头四处张望着,也不敢乱跑太远,毕竟离开了仙境就没有法力了,而且自己是个路痴,不记得回千念宗的路,还是等人来找他比较保险。
左顾右盼着,没看前方的路,他直挺挺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呀!抱歉抱歉……”
太初先是检查了糖葫芦有没有事,确定安全后才转头看他方才撞到那人。
第127章
男人长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却被轮廓锋利的五官缓和了大半妖魅,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扬的眸子,装满了深不见底的情绪。
“公子,没事吧?”他伸出手来扶住了太初的胳膊,声音虽然冷,却意外的很温柔。
“没事,倒是我没看路撞到你了。”太初朝他大方地笑了笑,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记不起来。
男人丝毫不在意,但他身旁的侍从却是被吓掉了魂,“陛……公子,这儿人太多了,容易遇到危险,咱还是去别处吧。”
墨子妄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对太初又换上了那副温和的神情,“相遇便是缘分,不如我请这位公子喝一杯怎么样?”
“喝酒!”天地间唯一的神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说喝酒他可就来劲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答应,不远处便传来了焦急的叫喊。
“上神!”秋负雪挤入人群,瞬间闪到了太初身边,一把将人抱住,“上神,终于找到您了!”
察觉到秋负雪的语气很是担心,太初面带愧疚,“对不起呀负雪,是不是打扰你洞房花烛了?”
秋负雪放开他,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只是听阿云说您不见了,我才从魔界赶回来。”
“咳。”
墨子妄干咳一声,秋负雪便注意到他也在,“嗯?陛下你也在这?”
“陛下?”太初恍然大悟,“我说呢,就觉得你眼熟,原来你就是人界的帝王,我先前给你托过梦的!”
他能记起来,墨子妄心中莫名觉得满足,温和问道:“上神觉得现在的身体如何?”
一颗虔诚供奉的真心,比得过世间任何强大法力。
“很好用,谢谢你的供奉。”
墨子妄越发觉得这个受万物生灵敬仰的神明可爱,他接着刚才的话,想把人拐走,“那朕请的酒,上神可还想喝?”
“想……”
太初回头看了秋负雪一眼,眼神有些可怜。
秋负雪是害怕喝酒会伤了他这具刚刚重塑好的肉身,才让千念宗管着他,如今人都这么可怜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去吧,千念宗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便不跟着了,上神带着灵犀,城中各处都有千念宗弟子,需要随时传唤。”
“好!”
几日后,秋负雪正在书房批公务,听到房门轻响,熟悉的气息袭来,便也没有抬头。
九方苍泽贴着他身旁坐下,帮他将有些乱的公务整理好,“阿雪,你不觉得太初这几日下山的频率太多了吗?”
秋负雪放下笔,叹了口气,“上神刚结识了墨子妄,两人还交了朋友,来往频繁些也正常。”
但九方苍泽觉得很不正常,他摸了摸下巴,怎么看都感觉对方送给太初那些小玩意不对劲。
“朋友会把贴身玉佩送出去吗?”
秋负雪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会……吧?”
经这么一提醒,他开始怀疑起墨子妄的动机来。
这种怀疑,一直持续到墨子妄返回皇城,还要邀请太初一起。
太初抱着小煤球的脑袋,趴在秋负雪案前,“我带上小煤球,不会有事的。”
后者默默道:“上一个带小煤球去皇城的弟子被逼着洗了好几天盘子。”
太初抽了抽嘴角,“应该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吧?”
他还记得黎云那个小徒弟,很是可爱,但一提到去皇城就会变得大惊失色。
最终秋负雪还是没能拗得过太初,答应他把小煤球带上,但离开前仙君亲自下山将皇帝威胁了一通。
无非就是倘若上神瘦了一两肉,就让魔尊提枪去把皇城闹翻天云云。
毕竟名门正派,杀人都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经过一路颠簸,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皇城,慕王带着一众站在城门前迎接。
小煤球第一个跳了下来,兴奋地转了一圈,忽然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朝着慕王身边的那个暗卫扑了过去。
“嗷嗷呜——!”
它还记得就是这个家伙把它从柜子下面捉了出来,然后交给了主人。
一团庞然大物袭来,炎下意识护住慕王,却不想对方的目标是自己,凭借着体重优势将他扑在了地上。
“嗷呜嗷呜!”
慕王掩着衣袖笑道:“阿炎,它叫小煤球,是负雪仙君养的雪狼,看样子很喜欢你。”
但炎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慌忙爬起来,跪在慕王面前,“属下御前失仪,求主上责罚!”
慕王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唇角,他弯腰将人扶起,“无妨,起来吧,不罚你。”
这人每一世的性格都不一样,但这次却是与他最为疏远的。
太初一下车,就发现小煤球又闯祸了,只能朝墨子妄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墨子妄笑笑,拍拍他的手背叫人安心,而后走到慕王面前道:“子砚,你先带着人回去,朕和上神在皇城逛逛。”
说罢,便朝着太初伸出了手。
太初毫不犹豫搭了上去,“听说皇城有家红豆酥做得特别好吃,我们去尝尝?”
“好,都听你的。”
小煤球玩够了,将自己滚得灰扑扑,忽然想起主人的叮嘱,迈着步子哒哒跟上了太初他们的身影。
第104章 番外二<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hunhouwen.html target=_blank >婚后</a>日常(上)
近日,仙门拍卖阁得了一块灵气至纯的宝玉,将在朝暮主城公开拍卖。
第128章
千念宗得到消息后,秋负雪思忖了许久,最终决定启程往朝暮,拿下那块宝玉。
凭他如今的修为是当之无愧的仙门第一人,可正因为攀到了顶端,他已许久未曾有所突破了。
或许至纯灵体需要些外力加持。
魔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九方苍泽似乎很忙,他便没有去打扰,提溜着序挽就走了。
到了朝暮城,两人走在大街上,序挽瞥见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宗主,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
秋负雪的容貌十分显眼,如今他们这般不加遮掩,旁人定然是能猜出来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是为了那块宝玉而来。
“就是要招摇。”秋负雪淡淡道:“他们知道是我来了,不想得罪千念宗,一会叫价的时候肯定会有所收敛。”
序挽了然,看来这块玉石宗主是势在必得。
按照惯例,拍卖阁要对各位买家的身份严格保密,入场后都会有专门的侍者接待。
阁楼分为三层,买家都会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三面是墙,前面由层层叠叠的纱帐作为遮掩。
倘若要叫价,须得敲响立在房间中央的铃钟。
这场拍卖玉石是压轴出场的,前面有些不稀罕的小物件,秋负雪这边的铃钟一次也没有响过。
直到那块宝玉通过幻象呈现到了他眼前。
“序挽,无论谁叫价,你都紧跟着敲铃钟。”
“包在我身上!”
秋负雪来时便没有隐藏身份,此举更是等于直接亮了明牌,大约经过了四五个回合,其他买家差不多都知道那个房间里的人是他了。
大多数仙门不想因为一块玉石得罪千念宗,序挽明显能感觉到竞争对手变少了。
当价格到达十万块灵石的时候,他手已经敲麻了,“宗主,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有人敢加价!”
秋负雪眸中闪过一丝冷厉,“铃钟是从对面传来的。”
对面屋里的那伙人匆匆来迟,拍卖开始了许久才到场,前面的拍品看都不看,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玉石而来。
虽然想过会遇到几个不怕死的,但没想到对面这样嚣张,如今全场只剩下了他们两家在互相叫价。
其他人津津有味地看戏,想知道最后和千念宗那位的人才究竟是谁。
他们互相加了三十个回合,出价高达百万灵石,已经远远超出了宝玉该有的价值。
这分明就不是为了物品而竞拍了,是两家势力的竞争。
“啪”的一声脆响,秋负雪手中攥着的茶杯出现了一道裂痕。
序挽拿着棒槌手都敲麻了,也是怒不可遏,“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出去非把他们狠揍一顿!”
事情发展成了这样,拍卖阁肯定哪边也不敢得罪,便搬出了他们压箱底的规矩,让双方买家共处一室面谈。
兴许哪边知道了对方身份,不愿得罪,或者是仇家打个你死我活,但拍卖阁只管把货卖出去,剩下的个人仇怨便不想管了。
侍者将他们领到了中间垂着一层纱帘的房间里,缓缓揭开了轻纱。
“两位公子,请。”
秋负雪一怔,微微瞪大了眸子,对方也是有些出乎意料,脸上划过了一丝惊讶。
“东西我不要了,让给那位公子吧。”秋负雪十分大度道。
序挽欲哭无泪,“白忙活一场……”
见他让步这么痛快,侍者赶忙下去准备了,心中暗暗寻思那位究竟是哪门哪派,竟然能让千念宗礼让。
出了拍卖阁,秋负雪手中把玩着得来的宝玉,轻弯唇角,“一分钱不用花,就得来了这样一块宝物。”
九方苍泽跟在他身旁,浑身充满了疲惫,无奈扶额,“早知道那边是你,就不跟你抢了,仑灵手都敲麻了。”
“那可不行!”秋负雪得意道:“自己买的哪有你送的珍贵?”
另一边,序挽摊开双手放到仑灵面前,他皮肉白皙娇嫩,此刻染上了一层薄红。
“呜……手心都红了!”
“呵……我也是。”仑灵对前面那两口子今日的行为十分不满。
他将序挽的双手拢进掌中,低头轻轻吹了几下,“吹吹就不红了!”
序挽被他弄得手心发痒,咯咯笑出了声,“好不容易来朝暮城一趟,我们去玩玩吧。”
仑灵揽着他的肩膀,隔绝了周身的人来人往,制造了一层非常安全的保护,“朝暮临海,带挽挽去海边玩?”
“好!”
秋负雪将身后二人的对话偷听了去,忽然记起那块百年还不见下落的糖糕。
内心一阵酸涩,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悄悄握住了对方的一根手指。
九方苍泽反手攥入掌心把玩着,指尖轻挠了一下,“阿雪在难过?”
在他面前,秋负雪从不介意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他点点头,“想吃糖糕。”
九方苍泽没忘,但那时只是不愿让秋负雪难过找的说辞,却不想成为了一根扎在心头百年的刺。
为了弥补遗憾,九方苍泽买了一大兜子糖糕,清空了点心铺子的库存。
两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柔和的夕阳洒落。
糖糕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秋负雪吃了两块便觉得有些腻,索性将吃剩一半的塞进了九方苍泽嘴里。
九方苍泽咂吧着唇边遗留的甜味,“太甜了,带回去给小煤球吃。”
第129章
“它现在只准吃菜叶子。”秋负雪失笑,窝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
不远处的沙滩,序挽将裤腿挽起,赤裸着双脚,蹲在地上到处抓螃蟹。
仑灵目光宠溺地看着他,不管对方抓到了什么,都是一通热情夸赞。
“真好……”秋负雪半眯着眼睛,气息格外懒散。
九方苍泽不明所以,“什么真好?”
秋负雪餍足地叹了口气,爬起身子对着那熟悉的唇瓣吻了上去。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照在沙滩上,拉扯得很长。
“我说,有你在,真好。”
第105章 番外三婚后日常(下)
夜间,冥火幽幽燃烧。
秋负雪靠在九方苍泽怀里,翻看白天没有处理完的公文。
小煤球叼着新玩具拱开殿门进来,哒哒地跑到自己窝里将玩具放好。
它的体型庞大,选择了寝殿最大的一个角落当作了自己的窝,但很快就被魔界各种新奇小玩具填满了。
曾经偌大空旷的寝殿,如今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
不只是小煤球的东西,还有秋负雪搬进来专门放衣物的柜子衣架,单调的窗边也添了一张桌,还有一面宽大的铜镜。
看公文有些累了,秋负雪抬起头,发现九方苍泽手中拿着一本书,唇角微微上扬。
什么书看得这样高兴?
秋负雪眯起眼睛,一把给夺了过来,翻到封面,只见其上印着几个大字,“霸道魔尊狠狠宠”。
秋负雪:“……”
“你公务都批完了吗还有工夫看这种闲书!”
九方苍泽笑着讨饶,“阿雪你也知道我喜欢看话本的……”
也许是天性所致,他对人间流行的那些小话本非常感兴趣,几乎每一部上新他都要买两本回来,一本用来看,一本用来收藏。
秋负雪随手翻了两页,里面的内容看得他脸颊通红,气得将书扔在了床上,“不正经!你以前看的话本都不是这样的!”
九方苍泽赶忙爬过去将自己的宝贝收好,“那家书肆新开业,就是靠着这本书才火了一把,我想要两本都没抢到。”
秋负雪坐在床上闷闷不乐,九方苍泽看话本他倒也不介意,但为什么话本主人公的原型一看就是自己?!
而且还写得那样……
“我倒是希望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故事。”九方苍泽把气呼呼的小气包抱进了怀里,在脸颊边亲了亲,“这样所有人都知道,阿雪喜欢我。”
秋负雪失声反驳道:“我才没有里面写的那样……!”
顺理成章将人压倒在身下,九方苍泽低笑,“阿雪,我在话本里学到了好多新奇的,要不要试试?”
说罢,他落下了帷帐,还设了结界防止某只肥狗打扰。
秋负雪本想拒绝,一看这人就没安好心,但是对上那双渴望的眼神以后,他心软了。
唉,试试就试试吧。
他叹了一口气,双臂揽着对方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瓣。
“唔嗯……”
……
根据多日的调查,秋负雪锁定了九方苍泽买话本的那家书肆。
然后他带着官兵找上了门。
结果人家藏得很严实,什么都没查到。
于是第二次他单独来到了那家书肆,用了一些见得不光的手段,将老板按在地上威胁。
“把东西全都交出来!”
这模样活像一个打劫的土匪。
老板看着眼前的利剑,咽了咽口水,一股脑地把存货都倒了出来,欲哭无泪道:“仙君,书里的内容也不是我们写的,我们只负责卖而已……”
秋负雪看了眼书封上那名为“风萧萧兮”的作者,冷声道:“这位风萧萧兮是谁?”
书肆老板抿紧了嘴,打死不说,“不透露作者个人隐私,这是我们生意人的底线!仙君,要不您就直接杀了我!”
再往后秋负雪不管怎么威胁他也不肯透露作者真实身份,直接杀了肯定是不能的,想着所有存货都收缴了,便也没再关心这事。
直到半个月以后,他在枕边发现了《霸道魔尊狠狠宠》的第二册。
“……”
他一定要抓到那个写书的狗贼!
连续蹲守了好几晚,秋负雪终于蹲到了书肆老板鬼鬼祟祟与一个黑衣人在巷子里交易。
黑衣人左右望了望,而后将一叠写好的内容塞给了老板,对方看都不看直接揣进了怀里,悄声道:“你小心点儿,最近风头紧,官府来过好几趟。”
那黑衣人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们抓不到我,倒是这第三册先少印一些,分批卖,降低风险。”
“好!”
老板离开后,黑衣人为了降低嫌疑,等了许久才出了小巷,飞身越上屋檐。
这人不光会武功,还会些法术。
秋负雪隐匿了自己的身形,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应该也是做过隐藏的。
为了搞清他的真实身份,秋负雪一路跟踪,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人入了仙魔结界。
他一拳捶在墙壁上,就知道凡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个魔族!
入了魔界他的灵气就太明显了,谨慎起见,秋负雪没有亲自跟踪,唤出了剑灵让他干活。
第二日清晨剑灵便回来了,趴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将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
第130章
淡红色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凶残,“原来是他……”
……
仑灵时不时就跑出去跟序挽约会,他不在的时候,萧长只能代为到尊上寝殿中送公务。
敲门应声后,他却发现九方苍泽不在,坐在案前的是秋负雪。
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他行过礼,放下公务便准备离开,这时殿门却突然砰的一声被合上。
秋负雪站起身,每往前一步都十分具有压迫感,“萧长,你家尊上最近沉迷于人间话本,这事你可知道?”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萧长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能强装镇定,“尊上的喜好罢了……”
“呵。”秋负雪冷笑一声,“他的喜好我不爱多管,可总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将他往偏道上引。”
说着,他将昨夜九方苍泽还在翻看的话本啪的一声扔到桌上,语气森然,“是吧?风萧萧兮。”
萧长也啪的一声抬手捂脸,<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ags_nan/majiawen.html target=_blank >马甲</a>掉了,完了……全完了……
“……秋宗主你听我解释,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解释了一堆废话。
秋负雪冷哼,“别解释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成为我剑下亡魂,要么……”
“我选第二个!”
在负雪仙君的威逼利诱之下,《霸道魔尊狠狠宠》第三册的发行推迟了一个月,之前的内容全部推翻写了新的。
新书发行那日,九方苍泽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本,回家后翻了两章,摸摸下巴感觉有些不太对。
难不成大大改风格了?
带着满腹疑虑,他翻到了高潮片段。
半刻钟后,他噌的蹿了起来,表情像是被毒到了,颤抖着双手难以置信。
“本座怎么变成下边的了——?!!”
第106章 番外四夜濋x古眠
小煤球是一只雪狼,但已胖成了肥狗。
可是它依然深受青溟宫侍女的欢迎。
毕竟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一只软乎乎的大白糯米团子。
一堆女孩整日围着它转,就算忘了给尊上传菜也不会忘了给它做玩具。
长此以往,在各种夸赞下,小煤球渐渐被蒙蔽了双眼,自以为它是一头威风又霸气的狗……啊不,雪狼!
这种自己编织的梦境,一直持续到它在流光河对面,遇见了那头威风凛凛的灰黑色魔兽。
健壮修长的四肢,匀称的体型,还有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冷冽气质……
小煤球趴在河边照了照自己,好吧,主人的男人说得没错,它是只肥狗。
呜呜呜……
那头魔兽只在河对岸望了它一眼,不多时,身边便出现了一个男人,“灰,走了。”
魔兽乖乖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夜濋带着灰离开了青溟宫,他知道九方苍泽肯定会有所察觉的,至于为何没有阻拦,应该是为了他们之间那点所剩无几的兄弟情义吧。
古眠死了,他们也彻底成了仇人。
只差一点,他就能破坏月影壁,将古眠的元神释放出来,可他没想到,秋负雪真能狠下心来让九方苍泽魂飞魄散。
那日魔界地基动荡,火光四处纷飞,古眠气息奄奄地倒在他怀里。
“主子,阿眠走了……陪了你这么久,很幸福。”
“往后不能陪主子看的景色,就让灰灰代替吧……”
怀中的躯体越发透明,手指从脸颊滑落,不知过了多久,古眠消失了,他却一直还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
他的爱人彻底消失在了世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赌上了所有,背叛挚友残害生灵,终究没能让爱人在身边长留。
遵循古眠的遗愿,这百年间,夜濋带着魔兽灰灰走遍了他想看的每一处风景。
可是心中依旧酸涩,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夜濋用斗笠遮盖了自己的容貌,来到了那家最为繁华的酒楼。
大开的窗户传来了里面的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那扇窗低头能望见的位置,是酒楼对面的一个摊位。
如今摊子换了人,改成卖汤面的了。
遇见古眠的那一日,他出征打了胜仗回来,庆功宴后,九方苍泽还要单独请他到酒楼喝酒。
他们之间一直如此,没有君臣的猜忌,有什么话都是掏心掏肺讲出来。
九方苍泽许是十分高兴,拆了几坛陈年烈酒,咕咚咕咚灌下去,把自己喝得神志不清。
当然,夜濋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方苍泽踉踉跄跄揽着他到窗边吹风,指着下面那个卖奴隶的摊子,“兄弟啊……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嗝,你将那个小美人儿……带上来……玩玩!”
他的手晃来晃去,其实根本没看清下面人的脸,只模糊知道那儿有一群人,以为是酒楼用来陪客的美人。
夜濋也是喝多了,拍了拍九方苍泽的肩膀,二话不说就从窗户跳了下去,“没……没问题!”
少年双臂被绑在身后,浑身都是鞭打的痕迹,颤抖着跪在地上,看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朝自己走来后,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蓄满了泪水。
他刚刚从月影壁中逃脱,害怕暴露身份,被贩子捉住当奴隶卖也不敢使用法力。
见夜濋走了过来,摊贩急忙挑出最好看的那个少年,粗糙的双指捏着他的小脸扬起来,“大人,看看这个小奴!这等姿色,干活用不上,就算带回去压被角也行啊!”
第131章
夜濋酒醒了大半,倒也不是因为摊贩的话,而是少年的那双眸子。
鬼使神差之下,他真的将他买了下来。
昧着良心把醉酒的兄弟扔在了酒楼,他带着少年回到了府中。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跪在他脚边,浑身战栗,小声道:“……石头。”
夜濋轻笑,手指掐着少年的下巴抬起来,故意吓唬他,“你这双眼睛很漂亮,但如此糊弄本将军,可是要被扔去喂魔兽的。”
不出所料,少年被他吓哭了,往后几日在府中过得战战兢兢。
后来,夜濋将他叫到书房,毛笔沾了墨,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石与玉一样,埋于地下,亘古长眠,往后你便叫古眠吧。”
“古眠……?”少年过去把那张纸倒着拿了起来。
夜濋这才发现他根本不识字。
“过来。”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古眠乖乖来到了他跟前。
那一日,夜濋拿着古眠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了他的名字,重复好多次,古眠才歪歪扭扭自己写了一遍。
石头有了新名字,是主子赐给他的,叫古眠。
心意互通的那一晚,古眠不愿欺骗夜濋,泪流满面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夜濋听后有些震惊,却也没有像古眠预想中的一样将他抛弃,而是紧紧抱住了他,“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夜濋给了古眠承诺,也确实做到了,他将古眠保护得很好,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古眠的身份。
可古眠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月影壁的控制。
这百年间,夜濋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秋负雪,他可能就成功了。但没有秋负雪,他也不能这么轻易放倒九方苍泽。
终究是棋差一步。
他在面摊上吃了一碗汤面,味道很一般,没有阿眠给他做得好吃。
魔兽灰乖乖坐在他身旁等着,这时街上忽然出现了一只肥大的白毛团子。
白毛团子跑到灰面前,将嘴里叼着的玩具球放下来。
“嗷嗷——!”
送给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这颗玩具球,夜濋恍惚一瞬,阿眠在的时候,灰灰也是只拥有很多玩具的小魔兽。
礼物送到了,小煤球亮着期待的眼睛看向灰。
可对方最终只回了它一声高冷的鼻息。
虽然但是……很酷!
小煤球在魔界地位高贵,从来没人敢欺负它,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贴着灰蹭了蹭。
“嗷呜~”
灰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凶它躲避。
夜濋熟悉这只魔兽的性格,看来是交到新朋友了。
酸涩的内心终于有一丝回甘,他将玩具球替灰收起来,拍了拍小煤球的脑袋。
“回家吧,改日再来。”
第107章 番外五序挽x仑灵
序挽是被家人亲手卖到青楼的。
他出生于一个富贵人家,但生母却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仆从,大夫人不让父亲认他这个儿子,于是他只能跟了母亲的姓。
他出生后的日子并不好过,经常被那几位嫡子哥哥欺负,更甚有一年冬日,将这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推进了半结冰的池塘里。
活下去,成为了小序挽唯一的心愿。
可是那些人好似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想满足他。
他的母亲因为受不了大夫人长久的刁难,半夜偷偷爬墙企图逃离这个地方,却不慎掉下来摔死。
府中死了人,虽然是个下人,却也是一件非常晦气的事情。
大夫人跑到父亲面前又哭又闹,最后换来了妥协,将序挽发卖了出去。
可这时候的小序挽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人心的险恶在那颗懵懂的心间烙下了永远抹除不掉的伤疤。
序挽被卖到了青楼,老鸨对他那张脸很满意,准备养大一些,用第一次赚个好价钱。
战战兢兢过了几年,两个喝醉酒的富家公子哥买下了他。
那是序挽第一次,他也想着变为最后一次。
从前的两个嫡子哥哥喝得神志不清,根本没有认出他来,将他折腾得流干了眼泪,嗓子再也叫喊不出来。
他们发泄完以后,序挽将儿时的心愿彻底碾作了尘,他不想活下去了。
可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上天好似并没有收走他这条命的打算。
他遇到了仑灵。
跟随在仑灵身边的每一日都十分凶险,明枪暗箭,飘无居所,可序挽却觉得,他比从前更想活下去。
其实序挽知道,仑灵经常悄悄抱怨自己在落魄的时候遇见了他,从前的权势地位如今一样也拿不出来,能做的只有拼上命护他安全。
序挽很想告诉他,自己什么也不要,有人关心在乎就够了。
可那时他很胆小,很多事情都只能埋在心底默默消化。
还好,仑灵对他有消耗不尽的包容。
“挽挽!”
序挽刚午睡起来,整个人都软软懵懵的,只见仑灵抱着一堆各式各样的武器长剑撞开了房门。
他歪了歪脑袋,“……?”
“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本命剑呢,快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序挽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他修道数十年却还找不到一把适合自己的武器,千念宗的武器库都逛遍了。
“你把尊上的武器库给端了?”
第132章
面前的长剑样式一字排开,都没有开刃,却莫名冒着一股邪性。
这并不是千念宗风格。
仑灵拍拍手,“反正放哪儿也是闲着,拿来给你挑一挑,万一就能找到合适的那一把呢?”
“好像没有万一……”序挽挨个摸了一遍,没有一个愿意跟他产生共鸣。
他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唉……黎云长老说得没错,凡人修道到底灵气薄弱了些。”
修道这种东西,还是要凭天赋,像他这种后天硬塞进来的,修炼吃得苦要比旁人多得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跟他同一批入门的弟子早已晋了数阶级,只有他是万年不变的低阶弟子。
但有仑灵和黎云压阵,千念宗弟子倒也恭敬有加,不敢因此低看他一眼。
感觉小朋友心情有些低落,仑灵立马将那一堆武器扫开,坐到床边牵着手哄他玩。
“找不到就不找了,我来当挽挽的本命武器,指哪打哪。”
序挽噗嗤笑了出来,只见仑灵将掌心摊开,一根小小的翠藤蜿蜒生出,周身有一层透明的壳子保护着。
这是仑灵的灵丹,里面就是他的灵。
序挽不开心的时候,仑灵经常拿这小玩意儿来哄他。
在某次黎云无意间告诉他之前,他一直没有觉得把灵丹拿出来玩有什么不对。
指尖轻轻戳弄了一下,仑灵的心跟着一颤,就好似直接戳到了心头一般。
序挽抿了抿唇,让他把灵丹收起来,“不想修炼了,我们下山去玩吧。”
“好。”仑灵把他搂进怀中,像只小兽一样揉搓一顿。
落日城依旧人来人往,序挽紧紧抓着仑灵的手生怕走散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嫣红铺成了一条道路。
人群自觉靠着道路两边站好,序挽也终于看清了那顶漂亮华丽的花轿。
原来是哪家的小姐出嫁了。
几个可爱的小侍女不断朝路两边撒着花瓣,将这份喜气散播出去。
一朵完整的花刚好落到了序挽怀中。
序挽抬头看看仑灵,“……这朵花忘摘瓣了。”
仑灵拿起花,别在了他耳旁,“刚好配我们挽挽。”
落日城对花好似有一种特殊的执念,接到出嫁女孩撒的花瓣,预兆着好福气来临,而序挽接到了一整朵。
傍晚回去的路上,序挽感觉到仑灵牵着自己的手有点紧张。
果然,没多久他便犹犹豫豫道:“挽挽……你想成亲吗?”
序挽没有立刻回答,仑灵便觉得自己唐突,急忙补救,“不想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心头一暖,这人无时无刻都在迁就他,不管多少年过去,还是会把他当成小孩子哄。
“可是,成亲就会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序挽笑眯眯道。
他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抱了上去,“仑灵,我也想要宗主和尊上那样的大婚。”
序挽成亲的那日,仙魔结界再次打开,与上回一样,连开三日。
晚上入了洞房,仑灵帮序挽将一身火红的婚服褪去,换上了柔软的里衣。
“挽挽,你若还是害怕那种事,我们就不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两个嫡子哥哥虽然早已寿尽入了轮回,可他们给序挽带来的阴影却永远磨灭不掉。
序挽深吸一口,抱住了仑灵,明明身体都在害怕得发抖,却仍强撑,“没关系的,不害怕……在仑灵身边,我永远都不害怕……”
他总是能让仑灵心疼。
试探着吻上了柔软的唇瓣,序挽双手抵在仑灵胸前,忽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他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我好像……共鸣了。”
预言成真,仑灵就是最适合他的本命武器。
“傻挽挽。”仑灵笑着揉了揉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承诺了至死不渝的誓言。
“我来做挽挽的手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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