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背德1v1)》 1.我也嫁给姐夫好了 闻音不怎么喜欢过节,热闹是热闹,但人多很吵,她觉得闹腾。 但中秋佳节这样的团圆日,她又不能不在,赶早她妈就给提点了,中秋节必须回家吃团圆饭,不来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蒋女士这话够狠,闻音就算是爬也得爬回来。 他们家这个团圆饭格外的其乐融融,二叔二婶家的也在,两家人从老到小,十来号人,这会儿都吃完饭在客厅里唠嗑玩乐。 闻音一把懒骨头似的窝在沙发上教小孩儿玩游戏,一边听着大人们的闲聊。 左右不过从工作事业到家庭,没过片刻闻音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赶紧往沙发里缩了缩,试图降低些存在感,但没用。 蒋女士点名道姓:“闻音,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闻音心里暗自叫遭,嘴上含含糊糊的应着:“听了听了。” 蒋女士嗔她一眼,回头跟二婶说:“你瞧她这性子,也不知道随谁,我跟老闻还有她姐就不是这样的,独独生了她这么个叛逆不听话的。” 二婶笑道:“哪里叛逆了,现在的人都说这叫有个性呢,小音多好的孩子,我们这邻里亲戚的,谁不喜欢她,嘴甜又懂事。” 蒋女士虽然嘴里说着嫌,但听着自家女儿被夸还是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她要真懂事就好了,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恋爱不谈,婚也不结,可比她姐不省心多了。” 闻音老大不爱听,在旁边插了句嘴:“别瞎说啊,我才26,离30还差好大一截儿。” 顿了顿,她又低声补充了句:“我也没说不结婚啊。“ 蒋女士当即回怼过来:“你以为你26就小了?这日子是一混就过去,你要有那谈婚论嫁的心思,怎么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一个不上心,要你去见个面还成了我得求着你……” 这就是闻音现在不怎么爱往家里凑的原因,她妈催婚。 每次回来都少不了的被念叨。 闻音很是头疼。 提起这事蒋女士就有些来火,旁人也看出这架势,二婶连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又给她递过水杯来:“今儿多好的日子提这些做什么,年轻人爱玩,多让他们玩几年也没什么的,现在都流行晚婚呢。” 蒋女士端着水杯喝了两口,这才冷静下来,苦口婆心的:“让她玩的还少了?这人就得什么年龄做该做的事,现在不结婚也可以先谈着啊,你看她姐,从来就不叫我们操心这些。” 二婶:“小锦毕竟年纪比小音大些,又向来是个稳重的性子,小时候你不还老担心她得那个什么自闭症吗。” 说起以往的趣事,蒋女士也忍俊不禁起来,“小锦是沉稳过头,打小的闷,这位——” 她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闻音:“跳脱得狠,不抓住得上天了去。” 闻音:“……” 她漫不经心的嘀咕:“我腾云驾雾呢。” 趴在闻音身边的小奶娃捂着嘴笑起来:“堂姑姑,你是猴子变的吗? 闻音做了个很凶的表情:“不,我是白骨精变的,专抓不听话的小孩。” 小奶娃乐得嘎吱嘎吱笑。 二婶见了,便打趣了句:“小音啊,你这么喜欢逗小孩玩儿,就该自己生一个,乐趣少不了。” 闻音笑了笑,没说话。 蒋女士哼了哼,“指望她,我还不如指望小锦呢,至少小锦结婚了。” “这倒也是,不过你也得催催了,小锦跟宗敛都结婚好些年了,也没听说个动静,年轻人也不能老专注事业,家庭一样重要,再往后拖可就是高龄产妇了。” 说起这事蒋女士也愁,她的大女儿闻锦是个事业狂,这不,忙得脚不沾地,中秋节都没时间回来吃团圆饭。 女婿也差不离,是个大学教授,平日里也忙,之前就打了电话说有个会要开,可能赶不上吃团圆饭,到这会儿人都还没回。 蒋女士既是骄傲欣慰又不禁叹气。 二婶也是个当妈的,自然也能理解蒋女士的心情,话赶话上,还是不免向闻音唠叨了几句:“小音啊,你也该对婚姻这事多上上心,瞧你姐跟姐夫,过得多好,互相照料美满幸福的。” 闻音还是只笑不语。 往常她一回嘴就总要不欢而散,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 蒋女士也开口道:“就是,你不要我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那你就去自己谈个顺眼的带回来我瞧瞧。” 闻音:“……” 又来了。 蒋女士严肃提醒着:“可别再交往那些不三不四的,你给我长点心!” 闻音不是没谈过恋爱,可那些人蒋女士左右都是看不上的,总是有很多意见。 刚开始时,闻音还跟家里说起她的感情问题,后来被蒋女士挑剔烦了,便闭口不谈,就算谈了也不往家里带。 “别的不说,至少得像你姐夫一样,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贴心温柔会照顾人……” 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闻音实在听得有些烦了。 顿时逆反心起,便顺嘴接了句:“那行啊,我也嫁给姐夫好了。” 霎时,热闹的客厅瞬间寂静下来。 落针可闻。 其他人也不闲聊了,小孩子们觉察不对劲也不闹着继续玩游戏了,都纷纷朝闻音看过来,气氛诡异僵持。 蒋女士脸上的表情跟被冰冻住了似的冷凝,随即眼里冒出火气来就要训闻音大逆不道,胡言乱语,还没等发作。 不知谁喊了句:“宗敛,你回来了啊。” 所有人的视线便又朝门口看去。 闻音也跟着扫过去一眼。 玄关处,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他臂弯搭着外套,气质温润随和,成为众人的焦点也不慌不忙,嘴角挽着抹从容淡然的笑。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说完,陈宗敛目光轻移,就那么不偏不倚的跟闻音对上了视线。 男人的眼睛生得很漂亮,高眉骨,深窝眼,格外的沉黑深邃,此时此刻带着轻微的笑意,像漩涡似的,稍不注意就得把人给卷进去。 闻音怔了两秒,罕见的心跳无端加快,怦怦的。 大概是她乱说话作贼心虚的缘故。 随即她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脸,面不改色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果盘里摸了几颗开心果。 剥了几下,闻音指甲盖都疼了竟然都没剥开。 她无声的啧了下。 把开心果递到嘴边。 咔嚓—— 一声脆响徒然在她脑海里炸开。 紧接着是浓烈的血腥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闻音鼻尖一酸,憋着那股直击神经的痛劲儿。 ——她磕着牙了。 2.上药 知道陈宗敛会晚归,蒋女士早就吩咐了冯姨把属于他的那份晚餐单独留出来。 陈宗敛去卫生间洗手的档口,蒋女士一把揪住闻音的衣领,将她硬生生拖回了卧室。 门一关上,二话不说照着她胳膊就狠狠来了一巴掌。 “不知轻重,叫你乱说话!” 闻音吃疼得往旁边闪躲。 蒋女士气还没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这让你姐夫听见多不好!尽给我惹事的玩意儿!” 闻音也不吭声,就站在墙边。 蒋女士瞧着她老捂着嘴,质问:“不是挺能说,这会子知道丢脸哑巴了?” 闻音连连点头。 蒋女士皱眉,去拉开她的手,“我又没抽你嘴巴子,捂着干什么?” 闻音躲不开,被执拗的蒋女士得逞。 一瞧她满嘴的血色,顿时惊了,声音都拔高几个度:“你这怎么回事?怎么流这么多血!” 闻音呲牙咧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声音含含糊糊:“剥开心果,磕着牙了。” 开心果没剥开,反倒把自己咬出满嘴的血。 “你就这点能耐!不让人省心的,吃个东西都能把自己嘴皮子磕破,你说你还能干点什么……” 蒋女士对她爱之深责之切,嘴上没饶过她,却是急急忙忙的去外面找药。 她着急忙慌的出来,迎面撞上刚洗完手的陈宗敛。 男人摘了领带,领口微敞,清隽温润间多了些许随意,他声线低徐温和:“妈,怎么了?” 蒋女士恨铁不成钢:“小音嘴给嗑破了,我给她找点药擦擦,这丫头,马虎得很。” 说完回忆思索着:“上回医药箱用完也不知道老闻给放哪儿了,还得仔细找找。” 陈宗敛伸手拦住了着急的蒋女士,温声从容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去给您拿。” 陈宗敛很快的去而复返。 蒋女士刚要抱着医药箱进卧室,一道中气十足的一嗓子便喊了起来:“老蒋,你过来一趟——” 蒋女士朝老闻那边回:“什么事儿啊?我正忙着呢!” 老闻冲她招了招手:“急事儿,你赶紧过来。” 蒋女士嗔了声,打算赶紧给女儿送完医药箱就走,临了瞥见陈宗敛还在,便顺手把医药箱递给他:“宗敛,麻烦你跑一趟把药给小音送过去,我瞧着她那伤不轻。” 于是那医药箱就这么转了半圈。 又回到了陈宗敛手上。 他站在门前,抬手敲了敲。 屋内的闻音正葛优躺着,听见动静还有些惊诧,寻思着她妈怎么忽然这么礼貌客气,竟然还知道要敲门了。 她困惑不已的上前,一把拉开门。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徒然对上双深黑无澜的眼睛。 “妈说你受伤了,她走不开让我把药带给你。” 陈宗敛冲她淡淡的笑了笑,语调平和,眸眼弧度微弯起来,眼尾显出几道很浅的纹路。 三十好几的男人经岁月洗涤和沉淀,富有一身成熟沉稳的气质,言谈举止和动作间都带着丝丝缕缕的书卷气。 距离近,哪怕是捂着口鼻,闻音都还是嗅到了陈宗敛身上的味道。 是那种经常陶冶在笔墨间的气息,隐隐还带了点木质沉香,给人很和煦温暖的感觉。 “哦,谢谢。” 闻音有点尴尬的含混应了声,单手去接医药箱。 只是医药箱不算小,里面的药品种类繁多,颇有些重量,陈宗敛稍微往旁边避了下,便让闻音接了个空。 “?” 闻音疑惑抬眸。 陈宗敛瞥见一双很灵动的眼睛,像小狐狸似的。 “重。”他说。 继而把医药箱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陈宗敛回身看着她:“自己上药能行吗?” 闻音忙不迭点头。 陈宗敛抬脚出去了。 他人一走,闻音便放松了不少,又继续在沙发上躺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去翻医药箱。 东西是很多,但哪些派得上用场闻音是真不知道,满脸抓瞎。 闻音把化妆镜拿过来放小桌上怼着自己的脸,下嘴唇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都快赶上香肠嘴了,她有两颗尖尖的虎牙,其中一颗在今晚发挥了极其深刻的作用,在她唇瓣上留下了深而长的口子。 闻音光看着就神经抽痛。 有些欲哭无泪的想早知道自己就不贪那点零嘴了,没吃到不说,还给自己嚯嚯成这样。 正当闻音手足无措时,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闻音动作微顿,“进。” 一看果然是陈宗敛。 他敲门的节奏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不疾不徐的,很稳。 陈宗敛带着冰袋走进来,见她坐在小桌前的地毯上,两条又长又直且很有线条感的腿大咧咧的放着,灯照下泛出莹白的光泽。 陈宗敛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目光从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医药箱到她血淋淋的唇上。 显而易见,她正在为上药这件事发愁。 陈宗敛晃了晃冰袋,“敷一敷,有镇痛消肿的效果。” 这会儿闻音也没了那遮丑的心思,她疼得难受,只想着怎么才能不那么疼就行。 “谢谢姐夫。” 闻音接过冰袋,也不敢直接触碰伤口,就那么小心翼翼地举着轻贴完好无损的地方。 送完冰袋陈宗敛也没着急离开,将那些凌乱的药品收收捡捡,最后翻出碘伏、棉签、无菌纱布、消炎药…… 他动作慢条斯理的,闻音冰敷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闻音是个手控,而陈宗敛的手很好看。 修长、骨节分明,且他应该有健身的习惯,体脂率也保持得相当好,手清瘦却不柴,反而有种骨感美,虎口处还有一颗颜色稍浅的痣,附着在青色的脉络上,更添了几分性感来。 “头抬起来些。” 闻音欣赏得有些入了神,冷不丁听男人一开口,还被吓了一跳。 “……嗯?” 陈宗敛拿着棉签,“我看看你的伤,严重了得去趟医院,打针破伤风。” 听说还要去医院打针,闻音很是不情愿,赶紧的抬高了下巴让他看伤。 陈宗敛垂眸,没动,“往左边一点。” 闻音照做。 “再朝上,对着光。” 闻音的头往后仰着,眼睛被灯光徒然刺得闭上眼。 下一秒,她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轻轻的往旁边带了下。 温热的指腹稍纵即逝。 闻音的下巴却无端一麻。 她不由自主地滚了滚喉咙,吞咽声明显。 陈宗敛淡笑着问了句:“渴了?” 闻音唇张着,刚一动想解释便被一指按住。 “别动。” 闻音:“……” 闻音这人打小都挺混的,不怎么怕父母姐姐,然而对老师这种生物,却是骨子里的生怯。 加之陈宗敛是大学教授,教书育人惯了,哪怕气质再随和温润,那也是有威压在的。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闻音就跟施了定身术似的,不敢再乱动了,乖乖的让陈宗敛给她消毒上药。 只是嘴这么张着她觉得有些尴尬,而且头仰久了,脖颈很酸,隐隐的,闻音还生出几分的燥热来,耳朵微烫。 平心而论,闻音跟她这位姐夫,并不是很熟悉。 同闻音对他这个姐夫的印象差不多,陈宗敛记忆里的闻音,也没留下多深刻的画面。 闻音很早就搬出家在外面住,平日里没什么要紧事,都不怎么往家里跑,用蒋女士的话说,她就是野惯了,不着家。 而陈宗敛和闻锦结婚在外有婚房,两人也都有工作,忙得天南地北的,也鲜少回这边。 实际算下来,除去逢年过节,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过寥寥。 闻音上一次见陈宗敛,还是在几个月前的端午节,蒋女士学人包了粽子非得叫她回来吃,闻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家一趟没待几分钟拎着粽子就溜人。 离开时刚好碰见往家里赶的她姐和陈宗敛。 三人就这么浅浅打过照面,闻音话都没跟陈宗敛搭上。 思绪飘散着,闻音渐渐走了神,直到一道干脆利落的女音突然响起,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们在干嘛呢——?” 3.离婚 闻音赶紧偏头看去,眼前一亮:“姐——嘶!” 陈宗敛抹药的手微顿,速度快得闻音都没反应过来她人的脑袋就被重新掰了回去,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男人低低沉沉稍显威严的勒令。 “说了别乱动。” 闻音:“……” 刚那一下碰到伤口直接就让闻音飙出了眼泪花。 她不敢再胡乱放肆。 闻锦顿时紧张关心的走上前,在外向来果断冷静的女强人,这会儿眉心微蹙,焦急不已:“怎么了这是?” 闻音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角还滑下两抹辛酸泪来。 陈宗敛低声解释:“嗑破了嘴,在上药。” “怎么这么不小心。”闻锦抽了纸巾过来帮她擦了擦泪:“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不害臊啊?” 别看蒋女士平日里念叨得多,实际这个家里,闻音最是受宠的,也是最为娇生惯养的那一个,而闻锦,打小的对闻音这个妹妹也是疼爱有佳。 陈宗敛换下棉签,偏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妻子:“刚回来?” 闻锦转脸跟他对上视线,笑了笑:“嗯,妈说你还没吃饭,让我过来叫叫你。” 见他又拿起一支新的棉签,闻锦伸出手:“我来吧,你去吃饭。” “嗯。” 陈宗敛顺势而为将东西都递过去,两人的手交接着,触碰到一起,闻锦微顿,随即从善如流的收回手。 “消完毒冰敷一会儿再上药。”陈宗敛临走前交代了句,手里举起一个药瓶示意:“用这个。” 闻锦应下:“好。” 陈宗敛一走,闻音这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颈,打量着好一段时间没见的姐姐。 从长相上来说,姐妹俩一个像父亲多些,一个更像母亲,凑一块也就成了五分相像,不过比起闻音的眉目如画,闻锦的五官更多几分英气,加之她的性格强势,在旁人眼里,闻锦是个很雷厉风行的女人。 而今,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闻锦眉目间带了几许疲意和对妹妹的关切。 闻音赶紧把姐姐按着坐下,两手伸过去,“抱抱。” 闻锦心头霎时一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还以为自己小呢?当小孩啦?” 闻音在她姐的肩窝处蹭了蹭,嗅到股好闻的香水味,讲话磕磕跘跘的:“本来就比你小,七老八十也是。” 闻锦哭笑不得。 对小她五岁的妹妹很是包容。 两人抱着腻了会儿闻锦便推开了她,“好了,我看看你的伤,再这么肿下去就没脸见人了。” 上完药后,闻音就直接休息了。 房间外吵闹的动静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安静下来,二婶一家离开了。 闻音实在口渴得厉害,挣扎着起来去外面喝水,没想餐桌前还坐着她姐跟姐夫。 两人一头一尾,各坐一端,没说话,安安静静的,也没那小别胜新婚的亲热劲儿,反而有种诡异的疏离沉寂。 闻音微不可见的拧了下眉。 “姐?” 闻锦抬头,坐正了些身,清了清嗓子:“音音,怎么了?” 闻音面不改色:“哦,我口渴,出来喝点水。也不早了,你跟姐夫怎么还没休息?” “快了,跟你姐夫聊点事呢,你喝了水也早点睡,别熬夜。”闻锦叮嘱。 闻音弯眸一笑:“好。” 闻音倒了杯水回到卧室,嘴疼,也不敢直接喝,拿了只小勺一点点的从嘴缝里喂,饶是如此小心谨慎,也还是疼得她眉心紧皱,嘶嘶抽气。 喝完水躺下后,闻音也没什么睡意,想到刚刚看见的画面,越琢磨越感觉不对劲,翻了个身把手机拿过来。 发了条消息:【姐。】 等了几分钟才得到回复:【嗯?】 闻音迟疑着下意识想咬唇,刚一张口一阵刺痛便袭来,她赶紧打住。 【想问你件事。】 【什么?】 闻音拧眉,慢吞吞地敲着手机屏幕:【你是不是跟姐夫吵架了?】 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闻锦和陈宗敛是极为适配的,从各方面都很合衬,是当之无愧的模范夫妻。 但闻音是清楚的,她姐和姐夫因为各自都忙,尤其是她姐,常年出差在外,夫妻俩是聚少离多的。 就连蒋女士对此都颇有微词。 曾私底下跟闻音说过,担心夫妻俩经常异地,陈宗敛别是会生出什么异心,做些背叛她姐的事情。 后来发现她姐归家的频率甚至比不上陈宗敛这个女婿,蒋女士便又改了口,说她姐要是敢在外面乱来,就打断她的腿。 发完这句话后闻音就盯着手机屏幕。 见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来回好几次后闻锦的消息才发过来。 【没有的事,我跟你姐夫好着呢。】 可我总感觉你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这句话闻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闻锦很快又发来一条:【少胡思乱想,快点睡。】 闻音的指尖顿住,几瞬后将这行字都删了,回了个简短的‘好’字。 她放下手机,呼出沉沉的一口气。 最好是没事。 否则,这个家得发生‘地震’。 蒋女士以她有对好女儿女婿为荣,若真有点什么,那还得了。 这一晚闻音睡得不太安稳,主要是嘴疼的。 一觉醒来,满口腔的苦涩和血腥味。 她洗漱完对着镜子艰难的给自己上了药,才懒懒散散的走出卧室。 转了一圈没看见闻锦,闻音冲沙发上的蒋女士抬了抬下巴,嘴唇没动,只发出些气音:“我姐呢?” 蒋女士正看着养生食谱书,闻言头都没抬:“走了,大忙人呢。” “……” 闻音也打算溜了,找了个口罩就给自己戴上。 走到玄关处蒋女士才回神:“你去哪儿?早饭也不吃了?” “嘴疼,吃不下。” 蒋女士叨叨着:“一个个都是野人,不着家,还得是老闻靠谱,知道陪着我……” 闻音笑了笑,“老闻好,老闻妙,你俩上天入地第一般配。” 蒋女士没什么好气的横她一眼。 “走了,下次再来。”闻音换上鞋踩了踩。 蒋女士不耐烦的摆摆手:“滚滚滚,赶紧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闻音晃着车钥匙轻松愉快的去取车,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果然是空荡荡的。 她啧了声,又掉头。 去而复返,自然少不了被蒋女士训马虎丢三落四,闻音打着哈哈,拿了耳坠就飞快走人。 抵达地下车库后,闻音走了会儿在找车,无意抬头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她熟悉的人。 是她姐和姐夫。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着一些距离的在说些什么。 闻音挺意外的,惊喜的上前正打算出声打个招呼—— 下一秒便听见她姐说:“离婚这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闻音猛地定住。 头顶仿佛一片天雷滚滚咆哮而过。 4.他不行啊 闻锦是个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但离婚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是以她的眉目间难得带了些郁色和愁闷。 她动了动手,从包里翻出支女士香烟,刚准备点燃,便听对面气度沉稳的男人淡声道:“可以不抽吗?” 陈宗敛的请求也是平易近人且温和的。 这令闻锦心里反而更过意不去。 她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你闻不了烟味。 陈宗敛有些洁癖,从不沾烟酒,生活习性尤其好,是个很有教养的人,这些闻锦都是知道的。 她放下手,细长精致的一根烟被她攥在手心里,无意识的摩挲着,烟身扭曲得不成模样。 “你真的都想好了吗?”他问。 陈宗敛长得白,但并非病态般的,是很健康的肤色,地下车库的灯光清冷幽暗,自上而下的投落下来,在他高挺的眉宇间映出深邃的剪影,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像沉默挺拔的松。 闻锦的手顿了顿,随即点头,“嗯,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 闻锦没想过会跟陈宗敛走到这一步,平心而论,他很好,是个体贴入微的丈夫,但闻锦却并不想跟他继续生活下去了。 “这三年来,是我对不起你,没尽到身为妻子的责任,还耽误了你的时间。” 陈宗敛颔首,“是因为上次的事吗?我说错话了。” 上次? 闻锦回想了下—— 大概是一个月前,她出差刚回来,清晨两人坐在饭厅一起用餐时,陈宗敛忽然提了一句,说:“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他们不是自由恋爱,而是相亲认识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只是双方父母觉得合适,两人也认为相处得来,便就这么结了婚。 婚后两人虽聚少离多,但相敬如宾,关系也算和睦。 而婚前,闻锦曾跟陈宗敛提过,说她目前更专注事业,不打算一结婚就生小孩,陈宗敛对此表示没什么意见,他没有那么强的繁殖欲,也尊重她的选择。 然而三年过去,闻锦依旧在忙她的事业,比之以往更盛,对于生孩子这件事,陈宗敛倒是看得开,只是他父母难免有些着急,断断续续的以各种形式催了好几次。 陈宗敛从未跟闻锦提及过这些,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压力。 那天早上,也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询问的态度,打算听听闻锦的想法和意见,如果她还想再往后多拖两年,那么他会安抚好父母和闻家那边的情绪。 可是没料,在他问出那句话后,闻锦的脸色便僵了,只说了句:“再等等吧。” 陈宗敛坦然接受。 一周后,他等到了闻锦送来的离婚协议书。 结婚三年,陈宗敛等到了闻锦歉意的一句:“宗敛,我们不合适。” 继而,闻锦走了。 再见面,是这次中秋节。 闻锦摇了摇头,“不是,跟你没关系,是我——”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她话还未说完,一道尖锐搞笑的DJ铃声突然在安静的地下车库炸响。 闻锦表情僵住。 陈宗敛也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心。 墙柱后的角落里。 闻音手忙脚乱的赶紧把手机来电掐断,整个人紧张得心脏砰砰跳。 消息又再次响起。 备注为‘臭弟弟’的人发了条短信:【漂亮姐姐,我想你了/亲亲】 闻音飞快扫了眼便关上手机,顺带摁了静音。 小插曲过后,地下车库陷入一片沉寂。 闻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继续说话的动静。 片刻后,她小心谨慎的歪着脑袋往外看。 发现她姐和陈宗敛之前站过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闻音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继而心情又有些沉重。 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她姐夫妻俩为点小事吵架,不料竟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闻音上了车,也没着急开出去,在驾驶座坐了半会儿来消化她听到的事情。 半晌后,闻音系上安全带,打算驱车离开。 玻璃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她一愣,降下车窗。 闻锦的脸映入她眼帘,“聊聊?” 车辆行驶过程中,姐妹俩谁都没说话,沉默无言的抵达咖啡馆。 闻音没吃早饭,这会儿也有些饿了,便点了些吃的喝的。 她唇上有伤,吃个东西都很是费劲,因为得呲牙咧嘴的张着口腔,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在她姐面前,闻音也无所谓。 闻锦瞥见她那副姿态,忍不住皱眉:“要不去医院看看,你这得肿到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吃饭。” 闻音顿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不喜欢医院,昨天还听陈宗敛说可能要打针,就更怯了。 “我擦了药,消炎的药也在吃,不会肿太久的。” 闻音向来是个性子倔强,叛逆反骨的,她决定的事,鲜少会改,闻锦便没再强求。 闻音磕磕绊绊的用了餐,正小心翼翼地在擦嘴角,冷不丁听见她姐说:“躲在墙后的人,是你吧?” “啊?”闻音装傻,一副不知她在说什么的模样。 闻锦笑:“别装了,你那手机铃声都多少年了没换过,当我不知道?” 闻音:“……” 手机铃声是她高中中二时期换上的,那会儿觉得自己老有品位,走在非主流的前沿,为此没少被朋友和蒋女士吐槽她口味特殊,审美不正常。 但闻音依然不为所动,我行我素的保持着,手机都不知换了多少个,铃声却一如既往,至今也快十来年了。 而今被抓了个现行,闻音也没再躲避,放下擦嘴的纸巾,咕哝了句:“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聊私事不选个安全隐秘的地方。” 闻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还挺有理?” 闻音低着头没说话。 咖啡馆的环境极好,高雅疗愈有情调,韵味很足的古典音乐若隐若现的传来,悠长婉转。 安静几瞬后,闻音又抬起来头,神情格外认真凝重。 “他背叛你了?” 闻音想,就她姐这种强势且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若非陈宗敛做了什么,否则她姐是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 “不是。” 闻锦飞快地否认了。 顿了顿,她说:“我的问题,是我对不起他。” 闻音见不得她姐这样,皱眉,“婚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怎么还全成你的错了?姐,你别一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累不累啊。” 闻锦看着她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有些泛苦,“音音,你还小,你不懂。” 我不小了,我都26了。 闻音动了动唇,到底没把这话讲出来。 家里人是都宠着她,但与此同时,也是真的还把她当小孩儿似的看待,总认为她不成熟。 闻音没在这事上纠结,只低低的说了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我姐能够过得开心。” 闻锦目光温柔,“这件事先别跟爸妈说,有机会我会找他们谈一谈的。” 闻音答应:“我知道了。” 但她仍旧想不明白,犹豫几许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所以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如果不是陈宗敛出轨背叛了她姐,闻音也想不到其他理由来解释,陈宗敛这样一个被蒋女士和众多人看中并且夸赞的好丈夫、好女婿,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她姐生出想离婚的念头来。 闻锦沉默着。 良久后,她低声道:“是我不打算生小孩。” 闻音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嘴却比脑子快的来了句:“陈宗敛他不行啊?” 5.离婚证 大约也是被闻音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惊住了,闻锦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闻音反应过来也有点尴尬,连忙在嘴巴上比了个拉链子的手势。 闻锦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冰美式够苦,但也是令她清醒的‘神药’。 她缓了片刻,并未隐瞒,开始对闻音娓娓道来。 闻锦是个丁克族。 当然,她并非一开始就是的,这种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产生的。 她怀过一次孕。 更准确的说,是流过产。 在和陈宗敛结婚之前,她还跟前男友在一起时。 她没有未婚先孕的想法,对安全措施也格外谨慎小心,但事有例外,在某个清晨,她开始感觉恶心想吐时,就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劲。 后来去医院检查,她果然是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得并不适宜,那时,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仅差一步就能职位晋升,为了这次晋升,闻锦付出的努力比旁人想得还要更多。 她每日起早贪黑,在外风吹日晒的跑项目谈合作,熬夜做计划书写策划案,陪人应酬喝酒几次三番进医院,无时无刻不在神经紧绷,那段时间她忙到男友备受冷落,试图以分手来劝阻她的疯狂。 然而两人是校园恋爱,牵手并进多年,闻锦也并非冷硬心肠的人,对这段感情也是不舍放弃,而在发现自己怀孕后,她也曾产生过怀疑的念头。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急功近利了? 又或者真的太过分自私? 后来她和男友提起她怀孕这件事,男友很高兴,许诺她他们马上就可以结婚。 闻锦也想过要和他结婚,从校园到婚纱是多少校园情侣都期盼的事。 但是天意弄人。 一次合作大会上,闻锦因为长时间以来的劳累奔波,在发表演讲时腹部绞痛,整个人被疼晕了过去,带着流了两腿的血。 ——她流产了。 公司那边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不仅派人来探望了她,还给她发放了一笔金额不小的抚慰金,和一段时间不短的假期。 但也从侧面遗憾的暗示她,这次晋升,她没成功。 那一刻,闻锦除了腹部的疼痛,还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在撕裂。 就因为她在大会上流产晕倒,给公司的声誉带来了负面影响,于是她此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后来她联系了男友到医院来看她,男友还当她只是因为过度劳累而生病住院,先是埋怨她太要强,事业心重不如结婚当温柔太太,后又问宝宝有没有事,可别把孩子累坏了。 闻锦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如坠冰窟。 看着他这个人,就像是撕开了一层大雾,终于把他的真实面目看得一清二楚,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她强忍着那些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痛苦,厉声质问:“女人就不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吗?” “我这么要强也不是一天两天,难道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 “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给你当家庭主妇好好太太,一开始就跟你说过,难道你是聋了吗?” “凭什么一谈起家庭事业的问题,退让的总是女人!你们男人真是可笑,既要女人优秀带得出去给自己长脸,又要女人温柔小意持家有道,我他妈自己会赚钱会给自己长脸还不用看人脸色行事,凭什么就为了你!一个连我都比不上的烂人,就委曲求全做什么狗屁家庭主妇伺候你一家老小!” 男友脸色铁青,但闻锦全然不顾,已经撕破脸面何不如再撕得狠些。 “要结婚要小孩是吗?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闻锦冷静又残忍,痛楚变成一把利刃,却对准了自己:“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她和男友爆发了自他们恋爱以来,最严重、最覆水难收的争吵。 男友怒不可遏的狠斥她:“你简直不可理喻!闻锦,就你这种性格,没人能受得了你!”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多年感情也不过如此。 闻锦早知男友对她强势霸道的性格和争强好胜的事业心,有所不满。 只是她觉得,他们相识相爱多年,男友应该是理解她的。 可惜她看错了人。 落了个满身狼藉的下场。 大概也是从这一刻起,闻锦不再对感情有所憧憬,满心扑在了事业上。 而那个无辜的孩子,对闻锦来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生理上产生的尖锐痛楚,令她心有余悸,甚至害怕。 闻锦想过自己以后可能不会结婚,也不会有自己的小孩。 但她是令爸妈引以为傲的闻家长女,得以身作则,做榜样,也不想看到父母失望。 于是她和陈宗敛结了婚。 陈宗敛很好,他理解她,尊重她。 可闻锦实在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生小孩的这件事,一拖再拖,终于还是被提及。 虽然闻锦不想承认自己是在骗婚,但事实的确是她对不起陈宗敛。 而这时的她,已经从起初的‘或许她不会结婚生子’,到现在的‘可以结婚但绝对不会生小孩’,丁克的决心,被她彻底种在了心里。 牢不可破。 而显然,陈宗敛虽然尊重她,但他也是个传统的人。 抛去他的身份地位,他同其他寻常的普通男人一样。 希望自己家庭圆满,有妻有子。 …… 闻音长久的没说话,沉默着。 “所以你看,音音,姐姐确实很自私,也是个不光明磊落的小人,分明不想做伤害别人的事,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伤害了别人。”闻锦长叹着呼出一口气,常年压在心头的郁意,在说出来后,整个人竟然轻松了不少。 “你别这么说自己。”闻音挪动着椅子坐到了闻锦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你没有做错,反而你很勇敢。暂时不要孩子也是姐…陈宗敛先答应好的,你们约定好了,那事实就是作数的,不存在什么欺骗和伤害。” 闻音打小的就跟姐姐关系好,姐妹俩无话不谈,但闻锦也不是什么都跟闻音说,一来两人年龄差了些,二来作为姐姐闻锦并不想让妹妹闻音为自己担心。 是以,闻音并不知道她和前男友之间发生的那些痛苦事情,就连丁克的想法,她也是第一次听姐姐谈起。 而今听闻,闻音满心只有对姐姐的心疼,暗暗的在心里责骂那个前男友没种没品没担当,烂人一个。 闻锦眼里溢出笑意来,反手摸了摸她的手背,“你啊,就只向着我。” 闻音往前贴着她的肩膀,亲亲热热的:“你是我姐姐,我不向着你向着谁啊?” 闻音不以为然:“早点跟陈宗敛说开了也好,及时止损,反正他也还年轻嘛,想要小孩再找个女人生呗。” “音音。”闻锦无奈的制止了她,“对你姐夫态度不可以这么轻佻随性,我有愧于他,你也要尊重他。” 闻音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心想什么姐夫。 是前姐夫吧。 闻锦办事雷厉风行,后来又找陈宗敛聊了一次,大概是因为之前跟闻音聊过,她心里的担子便卸下了不少,这次交谈起来便更为轻松坦然。 陈宗敛道:“我能问问,是什么驱使你坚定下这个念头的吗?” 闻锦同他说起自己对丁克想法的心路历程,从开始的犹豫到后来的坚定,陈宗敛未置一词的沉默听着,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听众。 直到闻锦说完,他才问询。 而一开口便直击要害。 闻锦对上他平静的视线,目光略有些闪躲的将头偏在了一旁,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出声道:“之前出差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当然。”闻锦复又看向陈宗敛,神情认真:“我没有出轨,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因为合作的关系,我跟他有不少交流的机会,得知他就是个丁克族,所以,我跟他聊了聊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再多的话不必说。 都是心知肚明。 陈宗敛颔了颔首,忽然道:“那如果我也可以不要孩子呢?” 闻锦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失笑:“宗敛,不必强求。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没有所谓的爱情,如果你还愿意同我往来做朋友,我很高兴。” 先婚后爱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但这并不适用于闻锦和陈宗敛。 闻锦因为上一段感情的关系,对情爱这事不再热络,而陈宗敛看起来温和谦逊,但在感情这块是生疏的,甚至是有些冷感的。 两人都不曾用心去经营的一段婚姻,仅仅是为了成全父母的心意而在一起,只为了稳定,又怎么能算得是幸福美满? 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空架子罢了。 陈宗敛也笑了下,唇角的弧度很淡。 闻锦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找个时间我们把证领了吧,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跟我说。” 她像是把离婚这件事当成了一场谈判,而她稳操胜券。 “不必。” 陈宗敛回握住她。 不同心的夫妻两人,头一次发出心灵上的碰撞,竟然是为了离婚。 他道:“祝你得偿所愿,前程似锦。” 闻锦莞尔:“那我便祝你早日心有所属,美满幸福。” 两人相视一笑。 于这周四,领了离婚证。 6.亲亲 周五。 躲了‘臭弟弟’好几天的闻音终于扛不住消息电话的轰炸,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收拾打扮。 电话还开着外放在一旁立着:“出门了吗出门了吗?” 年轻男人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出那股朝气蓬勃的精力旺盛劲儿,还黏黏糊糊的。 闻音拿着眉笔对着镜子在自己的眉毛上简单的画了几笔,“都说了我在化妆,不要总催我。” “因为我想快点见到你啊姐姐。”男人的言语中透出迫不及待。 “嗯哼。” “而且姐姐不用化妆就很漂亮,我特别喜欢。” 闻音没忍住翘了翘嘴角,甜言蜜语谁不爱听? 画完眉欣赏了半会儿,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闻音的确很漂亮,她有一双狐狸眼,眼尾翘而狭长,灵动又风情万种,五官更是属于浓颜系的,仅是素颜便令人挪不开眼,化妆于她而言是锦上添花。 往常闻音也不会画太浓的妆,因为她有些懒,循规蹈矩的化妆步骤对她来说太过繁琐,也或者是仗着自己的脸为所欲为,她一般只简单描眉涂唇,太阳大,再抹些防晒霜便作罢。 “承认吧,你就是个肤浅的男人,比起心灵美你更喜欢我的脸。” 男人低低的笑起来,“姐姐好可爱,想亲亲。” 闻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唇经过几天的休养,肿消了不少,但伤口结着一层厚厚的痂,乌黑泛紫的,很丑。 “可我不是很想亲呢。” “为什么啊?宝宝我们很久都没有亲亲了。” 闻音用手沾着些口红在完好无损的上唇点了点,“因为你不乖。” “怎么会,我很乖的。” 男人稍微压低了些声音,听起来像骄傲邀功又委屈似的:“宝宝你不让我射,我这段时间都没有自慰。” “……” 哪怕对方的声音压得再小,但手机外放出来的动静还是很大。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进闻音的耳朵里。 她登时头皮一麻,耳朵也跟着滚烫几分,当即点名道姓:“方泽樾——!” “在呢宝宝。” 闻音一字一顿:“你给我闭嘴。” “好呢宝宝。” 闻音:“……” 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几秒后手机上又收到好几条消息。 【姐姐不气,亲亲~】 【宝宝亲亲~】 【老婆,爱你~】 啧。 闻音压着上扬的嘴角,烦躁的把手机倒扣过去,眼不见为净。 谈年下就是这样。 花言巧语能腻死人,还特别幼稚。 化完妆,简单收拾下后闻音便出了门,开着车前往A大。 方泽樾是A大的学生,今年大三。 闻音跟他认识还是因为一次服装走秀,那是她朋友举办的场,叫来了身为自由摄影师的闻音帮忙拍照,而方泽樾是模特。 他身高191,光看外貌像是那种寡言少语的英俊酷哥,实际接触下来会发现,他其实就是个话唠撒娇怪。 闻音的朋友是个眼尖的,后来翻看那些照片时,发现她在拍方泽樾时有些异样的特殊,便多留了个心眼。 后来又叫闻音来多拍了几次。 一来二去的,闻音和方泽樾交换了联系方式,也看对了眼。 迄今为止,两人也交往快一年了。 闻音抵达A大后,就给方泽樾发了消息,叫他上完课就出来。 许久不见的小情侣要去约会。 没让闻音多等,几分钟后方泽樾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看见闻音,眼前蓦地一亮,飞快地冲上去将她一把抱住,借着身高的优势抱着她在半空转了好几圈。 “宝宝你终于来了!” 闻音也是高兴的,但被转得头晕眼花,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好好好,停停停——!” 方泽樾咧嘴笑着,乖乖的将她放下,低头捧起她的脸。 “怎么还戴上口罩了,不热吗?” 说着就要帮她摘下来。 闻音躲了下没躲开,“受了点伤…很丑,你不要看。” 看见她唇上的伤,方泽樾皱了下眉,心疼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很疼?” 怪不得这几天约她出来,她都没答应,原来是不想让他看见伤。 “不小心咬的,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就是结痂呢,不好看。” 方泽樾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吹,“不丑,还是漂亮姐姐!” 说完便去亲她额头,又亲她鼻尖和脸颊,在要亲嘴时,闻音伸出手拦住他,“不准。“ 方泽樾生得浓眉大眼的,顿时一弯,改亲她的手,亲得啵啵作响。 闻音佯装腻味:“脏不脏啊。” “不脏,姐姐干干净净的,还很香,我不仅要亲还要舔。” 校门口人来人往的,闻音到底还是要脸,赶紧制止了他,方泽樾也笑着适可而止。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戛然而止,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牵着闻音就要上车,“走走走,宝宝我们赶紧走。” 闻音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泽樾靠在她耳边低声说:“大魔王来了。” “啊?”闻音没懂,一脸茫然。 方泽樾把她带到副驾驶坐好,自己也上了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后这才解释道:“咱们学校挂科率最高的那个教授,挂科界的扛把子,人送外号大魔王。” 闻音没忍住笑,“谁啊,这么可怕,教什么的啊?” 方泽樾一脸严肃:“哲学系,陈宗敛陈教授。” “……” 这下轮到闻音笑不出来了。 她的眉梢轻轻一挑,“原来是他啊。” 方泽樾疑惑看过来:“宝宝你认识他?” 闻音一顿。 没说陈宗敛就是她姐夫。 哦不,昨天她姐给她发了消息,说已经和陈宗敛领了离婚证,现在陈宗敛是她的前姐夫了。 闻音之前只知道陈宗敛是A大的教授,至于他教什么的,在学校的口碑又如何,闻音并不了解。 便随口一答:“你都说是大魔王了,那名声肯定是如雷贯耳,我听过也很正常。” 而此时的校门口处。 A大副校长魏敬明笑着同身旁气质温和宽厚的男人打趣道:“现在的小年轻们,可比那时的我们开放多了,一点儿也不含蓄。” 陈宗敛的视线在那绝尘而去的黑色保时捷上一扫而过,淡然微笑。 “恋人亲热也属正常,不违背道德和法律便好。” 7.控射(女主和男友慎) 闻音陪着方泽樾在西餐厅吃了一场颇有情调的烛光晚餐,又手牵手逛了夜景。 十点过,热恋期的情侣不约而同的像倦鸟归巢似的来到酒店,开始享受独属于他们狂热而暧昧的夜晚。 门一开一关,方泽樾便迫不及待的将闻音抵住,唇压下来亲吻,渐入佳境时,闻音的手机铃声突然煞风景的一响。 是她姐打来的,说还有些东西在陈宗敛家没拿走,让闻音帮忙跑个路。 闻音问:“你人不在A市吗?” “昨晚就飞了。”闻锦提醒道:“还有他妈妈送给咱们蒋女士的养生中药包,这是心意,得接着。” “行吧,那我现在过去,你把地址发我,跟他也说一声。“闻音犹豫了下,答应下来。 这么晚了,方泽樾也不放心让女朋友一个人跑路,便陪着她一起去。 陈宗敛的家在一处高档小区里,考虑到陈宗敛的身份,闻音没让方泽樾跟着一块儿上楼。 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门就被从里打开。 “晚上好,姐夫。”闻音笑着冲里面的人招了招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外。 眼前的陈宗敛不比往常的西装革履,一派考究严谨的模样,而是穿着闲适的居家服,有些慵懒的意味,大约是刚洗过澡,发尾还湿漉漉的,领口也敞开,喉结凸出,锁骨分明,整个人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 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往旁边站了些,“我和你姐目前是什么关系,她应该也跟你说了吧,你叫我名字就行。” 闻音笑眯眯的没说话。 心想她可不敢,陈宗敛比她大七岁,又是搞教育的,她怵得慌。 “进来坐吧,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不用不用,我鞋脏就在这儿等你就行。” 闻音忙道,视线在干净整洁色感冷调的室内一转,便收回没再多打量。 陈宗敛也并不勉强,没过片刻抱着一个手提箱和几袋中药包出来。 “有点重,你小心些。” “好。”闻音伸手接过,没想手提箱还真有些份量,她手都跟着往下一沉。 陈宗敛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沉声道:“拿得住吗?” “可以的,没问题。”闻音有了心理准备,还试着掂了掂手提箱示意。 陈宗敛便又把中药包给她。 闻音抬手,指尖无意识的怼了下他的指节,或许男人的体温天生的就比女人要高些,闻音险些被陌生的温度烫得一哆嗦。 陈宗敛抬眼看她,男人的瞳仁是纯黑的,却又生得很亮,他目光扫过她的唇,微微一笑,“你的伤好多了。” 闻音眨了眨眼,老实点头:“是,毕竟都养好些天了。” 说完她拎着东西往后一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好。”陈宗敛颔首,他的五官轮廓深邃,下颔线也是干净流畅的,“路上小心。” 闻音应着转身离开,等进了电梯才沉沉的松了口气。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提着中药包的左手,心里疑惑陈宗敛身上是带着电吗?怎么她手指现在都还有些麻。 这么跑了一趟,时间也不早了。 眼见着快到十二点,酒店闻音是没什么想法再去了。 但身旁还有个委委屈屈的男朋友。 于是决定带他回家。 方泽樾之前也来过闻音这儿,但从没留下来过夜,这还是头一遭。 即将留宿女朋友家的方泽樾很是兴奋,进了门便抱着闻音又亲又拱,热情得跟什么似的,闻音忙偏过头推了推他:“先洗澡。” “好吧,都听姐姐的。”方泽樾垂下眼睑,像无辜委屈的大狗,下一秒又格外亢奋的把闻音抱起来,飞快冲进浴室。 再出来时,两人一丝不挂的搂抱在一起,压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闻音生得白,灯光下,肤色更是莹白如玉,她四肢纤长,胸脯丰满,腰腹盈盈一握却带着些韧性。 方泽樾近乎虔诚的吻着她,从锁骨处开始,一点点的往下蔓延。 闻音脸颊微微泛起些潮红,她有点难耐的挺了挺胸口,手向下抓住方泽樾的头发,呼吸略急的提醒着:“不可以太久,明天我还要赶飞机。” “你又要走?”方泽樾从她的腹部抬起头来,他的唇因为用力舔吻而泛着层红润的光泽,英俊的脸上是极为色气又不满的情绪。 “我去采风。” 或许就真像蒋女士说的那样,家里都是些野人,姐姐闻锦经常出差,妹妹闻音身为摄影师,也是天南地北的跑。 “别人的女朋友都很黏人,姐姐一点都不黏我。”方泽樾又趴下去,有点闷闷不乐似的,下嘴也重了点,一口咬在闻音的大腿根。 她蓦然抽气,“属狗的?” 方泽樾不说话,只又咬她。 闻音有点哭笑不得,推开他的脑袋,猛地翻了个身骑在他身上。 哄着他似的:“好了,我现在就补偿你好不好?” 早已充血挺立的性器正气势汹汹的冲着闻音,她手伸过去握住,茎身便是狠狠一跳,泛红的顶端溢出些液体来。 方泽樾猝不及防的仰着脖颈闷哼一声,赶紧抓了一把闻音的胳膊,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姐姐,我们直接来吧。” “不行。” 闻音往后撩了撩还有些湿润的头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先给你一次,免得你又说我不让你射。” 方泽樾十分后悔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他也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自慰过了,根本就经受不住闻音这般的‘补偿’。 他背半抵在床头,潮红着面庞看闻音,那是一张漂亮又令人心动的脸,她有精致的长相和窈窕性感的身躯,此时此刻,一双细长好看的手正撸动着他的性器。 活色生香的画面,让方泽樾血脉偾张,快感接连不断,却又难耐不已。 因为闻音的动作很慢,她不疾不徐的,唇角带着略显轻佻勾人的笑,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玩具。 方泽樾肌肉分明的腰腹不自觉绷了绷,被刺激到青筋鼓动,“宝、宝宝……咱不玩了吧……” “你还没射。” 闻音温柔回答,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她的指腹是柔软的,然而指甲却尖利,一次又一次的用甲沿剐蹭那道涨红且不断吐出腺液的小孔,戳刺着,又用另只手漫不经心的挤压玩弄下方鼓胀的囊袋,眼见着方泽樾在爆发的边缘,她倏地用指尖堵住铃口,停下所有举动。 “别——”快感戛然而止。 方泽樾整个人都往上弹了弹,大腿根痉挛着,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麦色皮肤上溢出颗颗汗珠。 闻音好整以暇,居高临下的掌控着他:“求我。” 方泽樾眼尾赤红,他紧紧盯着张扬热辣的闻音,“宝宝,好姐姐,求求你,让我射。” 闻音如他所愿,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比之前更有手法和耐性的,也更残忍的,给了他却又收回,几次三番,把方泽樾玩得濒临崩溃。 他喘息剧烈,胸口起伏,艰难的开口:“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想玩死我,然后再去找别的臭弟弟。” 闻音忍俊不禁,“怎么会,我现在就只喜欢你一个。” 她安抚的摸了两下那根因为不断隐忍压制而变得泛紫的滚烫性器,用虎口捋动着长圆的柱身,带起一阵阵电流般的感受。 “呃……”方泽樾拧眉激动的挺胯,热爱运动的男大学生力气劲儿不是说着玩玩的,他这接二连三的顶弄险些让闻音没抓住他。 湿漉漉的龟头还偶尔顶在闻音的脸颊上,在即将触及她唇时,闻音教训似的狠狠掐了下敏感的冠状沟。 “操……”方泽樾没忍住爆了句脏话,喘着粗气,面容扭曲了瞬,下一秒,浓稠的精液汹涌爆发,汩汩喷射。 闻音猝然闭了闭眼,感觉脸颊落下一点凉。 她有段时间没玩这种,难得玩脱了。 诚然如方泽樾所说,他许久没自慰,射出来的东西分量很足,不可避免的落了些在她身上。 闻音探身过去扯了纸巾擦拭,收拾好自己后也打算让方泽樾清理下,“你——” 没料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背便猛地扑上来一具滚烫强劲的身体。 “宝宝,这次该轮到我了。” 闻音被压得丝毫不能动弹,像是被野兽圈禁的猎物,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我、会、让、你、爽、的。” 男人贴着她的耳垂,欲求不满的气息热烈,一字一顿。 “这也太爽了吧——!” 闻音说。 后面跟上来的助理小马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一连爬了四个多小时的山,不爽才怪。” 此时此刻,闻音看着不远处,神情惊喜而震撼,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茫茫雾气缭绕又翻滚的云海,远近山峦,若隐若现,惊艳绝伦。 “好美。”闻音深深吐纳出一口长长的气,呼吸间都是潮湿又清新的山雾,感觉肺部都泛着凉,“好壮丽。” 她感叹完,低头看了眼时间,回头对小马道:“赶紧把我三脚架支好,马上就要日出了。” 小马摆了摆手:“歇会儿吧,还有十几分钟呢。” 闻音瞧他一眼,挑了下眉,“就你这体格,不应该啊,怎么体力还不如我呢。” “……要不换你来背这些大包小包?” 闻音就背了个小挎包轻装上阵,但身为助理的小马就不一样了,他带的东西多,不仅是各种摄影设备,还有补充体力的食物和水。 闻音一乐,笑起来,“行,你休息,我自己来。” 闻音自己开了个摄影工作室,但她也并非一个冷硬心肠的老板,反而因为她性格随性开朗,跟底下员工们打成一片相处得极好。 小马到底也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也有身为打工人的自觉,没过片刻便来帮闻音的忙。 “音姐,吃点东西吗?” “可以。”闻音头也没抬的接过两块巧克力。 一切准备都做好后,闻音屏息以待。 随着时间推移,云海流动的变化愈发大,浓浓的雾气也跟着渐渐散开,天光中隐隐透出点红来。 她叼着巧克力看向摄影机。 云雾和光影交织着有分明的层次感,被镜头清晰的捕捉,俄而,数道朝阳贯空斜刺而下,金红的芒铺洒在翻滚的云海中,如梦如幻,形成独特而瑰丽的景象。 咔嚓—— 吞下最后一口巧克力后,留在闻音嘴里的是浓郁醇香的甜味。 这是闻音摄影采风的第三天。 在一路走走停停的劳累徒步中,她登上了G市最高的山峰。 拍摄到了波澜壮阔的日出云海。 8.你很怕我? 这次的采风计划闻音准备充分,行程也很满,然而还没过半,蒋女士猝不及防的一通电话打来,便让闻音迫不得已的终止了行程。 “你说什么?”接到电话时,闻音正准备跟小马转向下一个目的地。这次采风不仅包含了自然景观,还有人文民俗,有得忙。 听了蒋女士的话后,闻音大惊失色的停下脚步。 蒋女士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我说你爸,真是个不省心的!都说了让他不要去浇二楼的花,放着让冯姐来,他非不听,这下好了,人摔一跤,骨头都裂了!” 闻音皱着眉,当即道:“我现在就买票回去,老闻人怎么样?” “能怎么样,刚做完手术病床躺着呢,医生都说了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好……” “少夸大其词了啊,分明说的是三个多月就能正常下地。”电话那边传来老闻的不满抗议。 “可闭嘴吧你!一把老骨头的非给自己较劲儿,活该!” 蒋女士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闻音也习惯了,有些无奈的安抚了她几句便挂断电话。 随后通知小马,两人打道回府。 飞机一落地,闻音急急忙忙的就往医院赶。 寻着病房号找过去,刚推开门,不料迎面便撞上一堵坚硬宽阔的肉墙。 “嘶——”闻音登时弯下腰,捂住自己酸溜溜的鼻尖,热气儿直冲眼眶。 门后的人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出现,顿了下,道:“还好吗?” 清润的嗓音,还带着些沉木的气息一同涌入闻音的呼吸中。 几乎都不用多想,闻音就知这人是谁了。 “没事没事。”闻音忙摆了摆手,无意间碰到抹温热的触感,她动作徒然一滞。 下意识抬眼,便见陈宗敛身姿挺拔的站在她面前,正眉心微蹙的垂眸看着她,而她的手,好整以暇的贴在他的腹部,还差一寸就是…… 闻音如遭雷击似的忙收回手,人就跟被劈傻了似的,表情有些呆。 “没事就好。”陈宗敛目光平淡随和的落在闻音的脸上。 看见她泛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眼睛,沾了水意的睫羽在走廊清冷的灯光下,映出点点光泽,像缀了宝石,很亮。 “宗敛,是小音来了吗?” 病房里,蒋女士的声音传出来。 闻音赶紧应着往里走,把尴尬都甩在身后:“是我。” 蒋女士正削着苹果,一见她便打趣:“哟,咱闺女可真是心疼她爸啊,瞧瞧,这还没见着人呢,就眼泪花花的。” 闻音:“……” 老闻也笑眯眯的:“可不,小音就是心疼我,大老远的都跑回来看我。” 蒋女士哼了哼,切了快苹果堵住他的嘴。 闻音上前打量了老闻一遭,见他左腿裹得跟什么似的,眉心微抽,“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老闻,其他地方没事吧?” 老闻虽然动了一场手术,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笑呵呵的安抚闻音:“没呢,就摔个跤,养养的事儿。” 蒋女士没什么好气:“别听你爸瞎说,身上的擦伤也不少,伤筋动骨一百天,有得他疼。” 老闻还想反驳点什么,见蒋女士瞪着眼便也偃旗息鼓了。 闻音觉得有点好笑。 “闻音。” 突兀的男声响起。 “嗯?”闻音愣了下,转头看去。 陈宗敛站在门口,衣冠整洁,极有风度的望向她,“你吃午饭了吗?” 闻音人还有点懵,这似乎是记忆中,陈宗敛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A市这边,大多数人讲话的语速都较快,还喜欢吞字,像闻音的名字,有时候被人喊着喊着就从‘闻音’变成了稍微带着点波浪感的‘喂’,就连她的一些朋友也都调侃的这么叫过她。 但陈宗敛吐字清晰,发音标准,说出来的名字声音也挺好听。 闻音回过神来,说:“在飞机上吃过了,不用管我。” 陈宗敛颔首,脚步轻缓的离开病房将门带上。 闻音问:“他怎么在这儿?” 蒋女士给老闻倒了杯水递过去,随后抬手戳了戳闻音的胳膊:“什么就他他的,那是你姐夫,有没有礼貌规矩了?” “……”闻音欲言又止,估摸着她姐跟陈宗敛都还没和双方父母提离婚这事,她也不好添乱。 蒋女士又道:“你跟你姐都不着家的,我靠不了女儿还不能靠女婿啊?宗敛多好一个人,从你爸住院就忙前忙后的跑,办手续安排高档病房,连你爸的吃食都是亲力亲为的。” 闻音默默听着没吭声,她妈对陈宗敛的滤镜很重,以前还曾因为旁人说过陈宗敛面相花,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气得蒋女士什么气度风范儿都丢了,张牙舞爪的抓烂了对方的脸。 “冯姨呢?”闻音问。 “她头两天也辛苦了我就给放了假,再说了,她照顾你爸哪有你姐夫来得方便。” 这倒也是。 况且照顾病人也不是个什么轻松的活计,看蒋女士的状态就知道了,往常养尊处优的富态,这会儿也是两眼泛青的憔悴模样,显然没休息好。 午饭是陈宗敛从一家老牌粤菜馆里带回来的,口味清淡,炖汤滋补,极适合养伤的病人。 吃过饭后,老闻需要休息,蒋女士也跟着打了两个哈欠。 闻音有些心疼:“妈,你先回去休息吧,爸这儿有我就行。” “算了。”蒋女士摆手叹了口气,“反正回去也睡不好,我就在沙发上躺躺就行。” 蒋女士跟老闻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他受伤住院,蒋女士也是睡不安稳的,心里总惦记着他,哪怕是女儿女婿再仔细周道和贴心,老闻也是长辈总隔着些什么,夜里他腿发僵又或者抽筋,渴了饿了疼了,总是忍,但在蒋女士跟前,是会露出些爱人的委屈劲儿。 陈宗敛温声提议:“沙发小不好睡,我让护士再加一张病床?” 蒋女士和蔼的笑了笑,“犯不着那么麻烦,我就打个盹儿的功夫。” 市中心医院的病房向来紧俏,蒋女士刚跟着老闻来医院时,分的病房都是双人间,还没有单独的厕所,后来因着陈宗敛和医院院长是熟识,这才换了高级病房。 蒋女士跟老闻在休息,闻音和陈宗敛也没再多打扰,两人出了病房来到走廊。 刚关上门闻音的手机就响了下。 是她姐在问老闻的情况。 闻音回着消息:【挺好的,能吃能喝就是还不能下床,姐你不用着急回来,忙你的就行,家里还有我跟蒋女士呢,况且陈宗敛也在。】 闻锦发来个苦笑的表情。 【好,看来又要麻烦他了。】 闻音低头打着字:【毕竟妈他们还不知道你跟他离婚的事情,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 闻锦:【至少这段时间不行,老闻养伤,再把蒋女士气出好歹来,罪过就大了。】 闻音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累了?” 耳畔传来低沉的问询。 陈宗敛在她身旁坐下。 分明是隔了两个空位,是很安全礼貌的距离,但莫名的,存在和压迫感却很足。 闻音愣了下,把手机收好笑了笑:“没啊,这几天你才是辛苦了。” 陈宗敛也淡淡的勾了下唇,“还好,阿姨比较辛苦。” 闻音眼皮突地一跳,想着要是这会儿蒋女士听见陈宗敛这话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她不自觉地用手摩挲着膝盖,沉默着。 高级病房住的人不算多,隔音也极好,走廊上没人说话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片刻后,陈宗敛忽然道:“你似乎很怕我?” 闻音倏地睁圆了眼睛,“啊?” 陈宗敛偏头看她,深邃骨感的眉目微一弯,将她的拘谨都看在眼里,“你见了我,总是战战兢兢的。” 闻音:“……” 完了。 被发现了。 9.美色误人 陈宗敛没在医院多待,学校那边还有事,他就先走了,晚上的时候又来了趟,照例带了晚餐。 蒋女士是体谅他劳累奔波的,说:“其实你晚上可以不用过来的,小音在,你也少辛苦些。” 陈宗敛微微一笑:“不打紧,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怕他和闻锦没有了夫妻关系,但这些年来,闻家父母待他的好,陈宗敛都是记得的。 拧不过他,蒋女士便不再多言,女婿孝顺体贴,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其实是很欣慰高兴的。 陈宗敛要离开时,蒋女士顺道儿把闻音也撵了回去,闻音还想留下,蒋女士没同意:“就你那马马虎虎的性子,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指望你什么。” “……”闻音觉得自己也没说的那么差吧。 她退而求次:“那我明天再来,白天我待着总行了吧。” 蒋女士随意冲她摆了摆手,继而又笑着对陈宗敛道:“这时间也不早了,宗敛,就麻烦你送小音一趟,大晚上的她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好。”陈宗敛应下,转身时和闻音的目光相撞。 她眉眼微弯,笑意吟吟的还是那么拘谨。 陈宗敛微不可察的动了下眉梢,想到下午那时她回答说只是对在教育行业工作的人很是心怯,不禁想她以前是遇上了多不靠谱的老师给她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对上他就犯怵,活像他会吃人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陈宗敛没着急出发,而是先脱了西装外套,下意识的往副驾驶座递了过来。 闻音有点懵,正准备接过时,陈宗敛忽而动作一顿,手腕转了个方向,把外套扔在了后座上,随即对闻音笑了笑:“抱歉,我习惯了。” 他的副驾鲜少载人,一般都是被他拿来放东西,下意识的习惯让他一时忘了今天副驾上还多了个闻音。 闻音理解的点了点头:“没事。” 她系上安全带,往后靠了靠身。 陈宗敛的车是辆宾利,座位宽敞舒适,布置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低调内敛,车里还有一股好闻的气息,是他的车载香薰,淡淡的木香裹挟着清透的味道,像…闻音稍偏了下头回忆着,觉得像是她登顶拍摄日出云海的那天清晨。 草木带着沁人心脾的云雾,呼吸过肺是凉爽的,令人不禁沉醉。 “你的地址是?”陈宗敛手搭上方向盘,指尖随意的磕了磕,腕表在车厢内的昏黄灯光下,呈现出斐然的光泽。 “梧…秋水路67号。”闻音刚开了个口便话音一转,报了工作室的地址。 今天她下飞机着急,行李什么的都是由着小马送到工作室,虽然这次采风只进行了三分之一,但因为项目不急,往后延期也没什么,但已经拍摄过的,闻音还得整理出来。 陈宗敛搜索着导航,点了点中控屏幕,淡淡接过话:“梧桐郡,哪个门?” 闻音微讶,转脸看他:“你知道?” “我以前的高中老师就住在那里,而且你跟我是顺路的。” 十月的A市夜晚还有些闷热,陈宗敛开了空调,丝丝缕缕的凉意便从出风口排出,将那股清透的香变得更为浓郁。 闻音嗅着那股味道,展颜笑了笑。 关于这点,其实去帮她姐拿东西的那天晚上她就知道了,是以,刚才蒋女士说让陈宗敛送她时,闻音也没拒绝。 只是临了她改了口,想着还是先去趟工作室。 秋水路那边并不顺,反而还要饶一圈。 但有话题聊,总好过沉默寡言的尴尬。 “东南门,你送我去秋水路就行,我的工作室在那边。” 陈宗敛倒是略有耳闻闻音的工作,概因他和闻锦聊天时,偶尔提及妹妹闻音,她都是一副欣慰骄傲的神情,而闻家客厅,也摆放了不少闻音拍摄的作品集。 “你们这个行业应该也很忙吧。” “还好。”闻音道:“但得出去找找灵感,采风什么的。” “风光摄影?” 陈宗敛开车很稳,他不抢道不闯灯,虽在同闻音讲话,但目光盯着前方路况也并未偏离。 闻音笑道:“不全是,我其实什么都拍,就看对哪些感兴趣。” “人多还是景多?” “都有,主要还是拍景吧,对大自然更亲切些。” 谈及到摄影相关的问题,闻音便放松了不少,口吻也格外的闲适随性。 她玩笑道:“像广告拍摄或者婚纱旅拍的那种我也行,你要是身边有朋友结婚需要,可以找我,我可以打折。” 陈宗敛也笑,趁红灯的空隙偏头瞧了她一眼,“打几折?” 闻音猝不及防对上他侵染着几分笑意的深邃眉眼,不由自主地微微恍惚了下。 车厢内的光线昏暗,仅有几缕窗外投射而来的霓虹光影,落在他干净分明的轮廓,眼睛是黑色,却很亮。 平心而论,闻音拍人也拍过不少,对一个人是否上镜,又或者镜头感如何,她是一清二楚的,而她当初见到陈宗敛的第一眼。 便觉得他有张极为适合镜头的脸,一副成熟且令人惊艳的美人骨。 闻音匆促回过神来,稍微避开了点视线,回答说:“看在你跟我姐…” 她及时截住话头,改了口:“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打五折。” 陈宗敛脸上的笑意仍未淡去,反而愈发浓烈:“那看来我的面子还是够大。” 闻音勾了勾唇角,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知道秋水路快到了。 她原本打算在工作室将就一晚,但陈宗敛说是顺路,闻音便提着行李上了车。 眼下开回去得花四十多分钟,闻音白日舟车劳顿,在医院也没休息,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她便有些困了,但她也没好意思睡。 更没想到到了这会儿竟然还堵起了车。 闻音不得已坐直了些,在位置上动了动,试图清醒。 陈宗敛颇有点好笑的扬了下眉,“睡吧,到了我叫你。” 闻音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揉了揉脸。 没支棱多久,睡意便汹汹涌来,她的脑袋抵着靠背,到底还是闭眼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挺好,半个小时都没醒,期间陈宗敛瞥过她好几眼,她都安安静静的歪头睡着,不受丝毫打扰。 闻音醒来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人还迷迷糊糊的没缓过劲儿,下意识摸了手机便接通:“喂?” 声音里还带着股睡意朦胧的慵懒劲儿。 “宝宝你睡了?” 突如其来的熟悉男声令闻音猛地醒神,她鲤鱼打挺似的坐直了身,不期然的便对上了双深黑的眸眼。 陈宗敛单手抵着额角,微偏着头,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闻音匆匆挂断电话,有些尴尬的解下安全带,“到了?” 也不知道方泽樾的话他有没有听见,闻音此刻都想打个洞然后钻进去。 陈宗敛颔首:“有一会儿了。” “那你怎么没叫醒我?” 陈宗敛微微一笑:“见你睡得熟。” 他看着便是一个很绅士的人,闻音这时宁愿他不那么绅士。 两人下车,陈宗敛帮她提下行李,递过去时问她:“你明天打算几点去医院?” 闻音愣了下,还没想好。 他便又道:“我八点出发去学校,你要是起来得早,我顺路把你带过去。” “好。” 闻音答应下来。 陈宗敛笑:“那明天见。” “明天见。” 闻音冲他挥了挥手。 坐电梯上楼时闻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鬼使神差的答应陈宗敛来接她? 她又不是没车! 后来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又想起这件事,最终得出结论。 美色误人。 美色误人啊。 10.留个电话吧 回到家后,陈宗敛第一时间便是去洗澡,他一边脱下马甲衬衣,一边朝浴室走去。 热水落下,白雾渐渐萦绕在干湿分离的淋浴室,隔着一扇朦胧的磨砂玻璃,依稀能看见一具挺拔颀长的身躯。 陈宗敛闭上眼,任水流划过他的皮肤,蜿蜒而下,间或揉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撇去脸上的水渍,举手投足间健康精壮的肌群随之而动,不夸张却展示出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没过多久,陈宗敛裹着浴巾出来,被水汽笼罩裹挟后的五官棱角分明,更显深刻,然而那双精湛的眉目却比平日要冷然许多,透出些距离感来。 陈宗敛擦着头发朝卧室去,把浴巾换下穿着睡衣,修长的手指将睡衣纽扣系到最顶部,随后前往书房。 陈宗敛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但也并非文绉绉的毫无趣味,他会用手机打开视频,接着放在一旁,像播放背景音乐似的,随机听取一些国际或社会新闻。 今日也不例外。 接连听了好几个新闻后,陈宗敛也渐渐的有了些睡意,他打算把手里的书再看完一小节后便去睡觉。 然而,就在他随意的翻了一页书籍后—— “Hello朋友们,大家好啊,好久不见了。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很漂亮的海岛,也是着名的网红打卡地,漓岛。” “上期有小伙伴提到想要看我拍一组风情海景照,刚好我有约拍的客人在这里,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啦!” “听说漓岛这边的美食很不错,到时候会带大家一饱眼福,拍照的时候也会教给大家一些相关的拍照技巧和奇特的打卡角度……” 原本还严谨铿锵的新闻主持,忽然变成了一道清透悦耳带着些俏皮的女声。 陈宗敛动作徒然一顿,眉心微蹙。 继而将手机拿起,低头看去。 屏幕上,是一个旅拍vlog,没有拍摄者出现,镜头里是一帧一帧转场流畅的风景和语调轻快的视频讲解。 大约是为了给予更好的观影效果,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句开场白,后面拍摄者讲话的次数并不多。 陈宗敛垂眸将进度条又拉回最初。 “Hello朋友们,大家好啊,好久不见了……” 视频重新播放起来。 再次听完开场白,陈宗敛顺势点进了发布视频的账号主页。 昵称:-Win- 头像是一张布满丁达尔效应的苍翠丛林,粉丝数有236万的摄影博主。 陈宗敛的指尖点开那张头像后便没再动了。 因为丛林不仅有树木,还有位身穿白色雾纱长裙,头戴花边丝带遮阳帽的少女,她正伸出手去接光,胳膊修长且纤细,被帽沿挡住的大半张脸,只微微露出些精致的下颔,却映着漂亮的剪影,而朦胧的光芒落在她身上,仿佛缀了神性,美妙而梦幻。 陈宗敛觉得大数据的推送很奇妙,有时聊天中不经意间提起的一个话题,或许下一瞬就会在手机上刷到。 当然,他并不是一个爱好刷视频或者看热搜的人,只是在工作上听到朋友吐槽过,说手机在无形监听,偶尔,他的新闻推送账号也会抽风一下,变成猫猫狗狗的视频,但也无伤大雅。 然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头一遭。 更奇妙的是,这个视频里讲话带着股慵懒却灵动劲儿的女声,他今晚也听到过。 ——在闻音的那通电话响起后她接听时。 睡意朦胧的懒意还有些软音。 - 一早,闻音便在小区门口等着。 她也是下楼时才想起,去采风的那天,她下午两点的飞机,上午便把车送去保养了,预约的时间赶巧正是这两天,现在她还真是无车可用。 看了眼时间,也不知道陈宗敛什么时候才到,闻音在原地站了两秒决定先去买点早餐填饱肚子,另给陈宗敛也带一份,当作是他接送她的谢礼。 闻音跑得急,怕买晚了让陈宗敛等,好在时间凑巧,她刚拎着早餐停下脚步,眼熟的宾利便缓缓停在了她旁边。 “早上好啊。”闻音笑吟吟的跟陈宗敛打了个招呼,随后坐上车。 “早,等很久了吗?” “没有,都踩着点呢。” 陈宗敛把手机递了过来:“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闻音顿了下,接过,“好啊。” 心里却想着真是奇了。 他当她三年姐夫,俩人就没这么热络过,更别说有什么私下联系了,现在他不是她姐夫了,他俩反而熟了点儿。 存下联系方式后,闻音把手机还给陈宗敛,顺带把早餐递过去,“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垫垫肚子。” 陈宗敛从善如流的接过早餐,微笑道:“我不挑,谢谢。” 闻音也笑,目光无意识的瞥过他的脸,犹疑了下,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陈宗敛抬眼看她。 男人的精神状态还算饱满,但眼底隐隐可见的有些乌青。 闻音想着他别是因为要接自己,所以比往常早起而睡眠不足,便道:“你还要来捎我一趟是不是太麻烦你了?其实我自己也能去医院的……” “跟你没关系,是我昨晚有工作要处理。” 陈宗敛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说完他自己却微顿了下,像掩饰什么般的偏头看向前方路况,而后稳稳将车开了出去。 陈宗敛昨晚确实熬夜了,却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闻音。 但这么说,又好像有些不对。 毕竟不曾有过网瘾的他,昨晚翻看了许久闻音的账号。 她的账号内容很多,视频都高达上百条,遑论一些图文动态,且时间跨度也长,有八年的运营,陈宗敛看了很久也不过才翻完一整年。 凌晨三点,因为白天有工作和要紧事,为不耽误,陈宗敛才放下手机睡觉。 但他没想到,闻音会把他没睡好这件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把闻音送到医院后,陈宗敛也跟着去了趟病房看过蒋女士和老闻后才离开。 蒋女士知道他俩顺路一起来的,回头拎着闻音便问:“你给宗敛惹麻烦没有?” 闻音有点无语:“我能惹什么麻烦?我有那么不靠谱吗蒋女士,我又不是惹祸精好吗。” 蒋女士没忍住笑,“你不是,你浑身都是刺儿,逮谁扎谁。” 闻音上前便把她狠狠抱住,“我扎你。” 母女俩在病房里闹腾了会儿,老闻也坐在床头笑呵呵的。 另一边,陈宗敛抵达A大,将车停好。 下车时忽然瞥见扶手箱上的早餐,顺势一拎,带走了。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陈宗敛碰见不少同事和学生,纷纷同他打着招呼。 “早上好陈老师。” “早。” “早啊陈教授。” “早。” 陈宗敛颔首,步伐不疾不徐,西装革履的穿着衬得他身形板正笔直,领带一丝不苟的系着,衬衣干净整洁,气度沉稳骄矜。 几位学生推推搡搡的跟他打完招呼,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今天大魔王看起来心情挺不错啊,上课抽人时应该会放些水吧?” “那谁知道,我倒是看着他脸有点黑呢,指不定得下黑手。” “胡说八道,咱们陈教授一直很白,论坛里挂着的超清帅脸照你是不是一点儿没看?” “我又不像你们女生那么八卦,你说是吧阿樾。”说话的男生撞了撞身边拿着手机有些走神的人。 “什么?”方泽樾回过神来。 男生啧了下,玩笑道:“发什么呆呢,跟女朋友吵架了?” 方泽樾收起手机,“滚呐。” “哟哟哟,恼羞成怒了?” 方泽樾懒得跟他扯,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着昨晚跟闻音打的那通电话被急急挂断,后来她也没打回来给个解释。 直到现在,连条消息都没发。 他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女朋友不粘人。 这可怎么办呢。 11.撞见 因着是要陪床,闻音带的东西还不少。 电脑也随身背着,另外还给蒋女士递了两袋东西过去。 蒋女士打趣她:“哟,你这是发达了?出去旅游一趟还给我带特产了啊。” “我那是去工作。”闻音纠正,试图挽救一下在蒋女士心里那不务正业的形象,她的玩儿心是重,但碰上正事是很认真严谨的,又挑了下眉说:“跟我没关系,这是你那好女婿的心意。” 之前从陈宗敛家拿的中药包闻音还没来得及交给蒋女士,今早出门前她瞧见了,顺带就捎上,老闻住院这段时间肯定是要辛苦她的,刚好喝点养生中药补补。 蒋女士拆开看了,很是惊喜,“亲家母真是有心了,我之前就随意提了一嘴,没想到她竟然还放在了心上。” 陈宗敛的妈妈是位医生,A大中医院远近闻名的好大夫,为人处事也特别可心,蒋女士跟亲家是相处得极好的,平日里走动也多。 说曹操曹操就到,上午蒋女士刚夸了陈医生的好,下午陈医生便跟着陈父来医院探望老闻了。 那会儿闻音正在给老闻按摩,就这么躺了几天,老闻浑身不自在,就想着动,但又暂时还不能下床,骨头都僵了皮倒是软了些。 按摩不是个轻省的活计,人得有劲儿,还得懂穴位懂理论知识,闻音跟着蒋女士现学现卖,倒是上手挺快的。 陈医生见了闻音还有些意外,“小音也在啊,多长时间不见了,出落得越发水灵漂亮了。” 夸赞的话谁不爱听?反正蒋女士乐意,但也谦虚:“还水灵呢,都快成老姑娘了。” 闻音以前跟陈宗敛见面的时间都不多,跟他父母相见的次数就更少了,迄今为止统共就两次,一次她姐和陈宗敛领证当天两家人吃了顿饭;另一次还是两年前的年夜饭。 她规规矩矩的冲陈医生和陈父笑了笑,礼貌的喊人,“叔叔阿姨好。” “欸,都好着呢。” 陈医生是个和蔼和亲的,笑起来格外的温柔,而陈父是个商人,生了副较为严肃的面容,虽说如今退居二线,但商场沉浮多年,气质还是极具威慑力,夫妻俩瞧着一冷一热的,却是莫名般配登对。 闻音脑子一抽,想到陈宗敛遗传的基因是真的好,光捡着父母优点了,打眼一瞧是温润随和的,骨子里却还是透着股冷肃劲儿。 病房成了大人们的天下,闻音拿着电脑去了走廊外。 这次的采风计划的项目是《它山它海》,虽说旅程还未过半,但已经拍摄了不少派得上用场的素材。 闻音身为自由摄影师,有自己的摄影账号,因为经营时间长久,也积累了不少粉丝,平素里,她会剪辑些视频发布到网上,因为视频内容丰富多彩且质量好,闻音的账号在摄影板块也算得是热门。 这么一忙,闻音就忙了个下午,连陈医生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因为她抱着电脑睡过去了。 陈宗敛来的时候便刚好看见这一幕。 闻音屈着两腿歪头睡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腰间搭着条薄毯。 他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近,闻音一动不动的睡得正熟,脸庞在清幽的灯光下泛着抹莹白,睡颜恬静。 陈宗敛驻足,垂眸沉静了几秒,随后轻声道:“闻音。” 她毫无反应。 陈宗敛单手隔着那条薄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闻音,醒醒。” 他看着她的眼皮动了动,随后长睫扑闪着,睁开了眼,睡意惺忪的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声音也是娇憨软绵的。 在看清楚眼前人是谁的那刹那,闻音猛地坐直了身,“陈——姐、姐夫?” 陈宗敛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没去纠正她的称呼,只神色平静道:“夜深,睡在这里容易着凉。” 医院的走廊是两头通风的,陈宗敛来的路上正在下雨,眼下风也未停。 经他这么一说,闻音还真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接着一顿,低头看了眼。 想也知道是蒋女士给她披上的。 吃过晚饭,陈宗敛照例送闻音回家。 就这么来回跑了几天,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蒋女士揉了揉自己有些泛酸的肩颈,忽然唉声叹气起来。 正看着电视呢,闻音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给你揉揉?” “小闻师傅,那就麻烦你上个工吧。”蒋女士顺势就躺下来,享受着她的按摩。 这些天都是闻音帮着给老闻按摩,手法愈发熟练,‘小闻师傅’这个名头还是老闻给喊出来的。 没多会儿,蒋女士舒服的偏了偏脑袋,眼睛盯着她瞧。 闻音勾了下唇,低声:“看什么?” 蒋女士说:“我亲家夸你漂亮。” 闻音嗯哼了声,“不也是你生的。” 蒋女士也跟着笑起来,静了两秒,忽然道:“闺女。” 闻音眼皮没由来的跳了跳,“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一句话给蒋女士噎得,没什么好气的跨下脸,又好笑:“我还能害你不成?” 闻音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说呗。” 蒋女士开门见山:“谈恋爱了没?” 啧。 闻音就知道,她换了个姿势捏着蒋女士有些发硬的肩膀,没吭声。 蒋女士拍了拍她的腿,“问你话呢,要没谈,我亲家母说了,给你介绍个对象儿,他们医院刚升的主治医生,可一表人才了。” 闻音:“得三十好几了吧。” 蒋女士愁女儿的婚事,可不得了解清楚了吗,该问的都问了。 “跟你姐夫一样大,人长得清秀,听说还没谈过恋爱呢。” 闻音扬了扬眉:“真的假的,指不定身上哪儿有点毛病。” 蒋女士不大乐意:“你这话说的,人家是医生忙着呢,你姐夫跟你姐结婚前不也没谈过吗,多优秀的孩子你少给人泼脏水。” 闻音捡着蒋女士说过的话术跟她唱反调:“那不行啊,医生忙,不着家。” 蒋女士:“……” 一旁静静听她俩说话的老闻这时没忍住笑了,在蒋女士不满的目光下才闭了嘴,但也说了句公道话:“咱闺女也没说错啊,医生就是忙,早出晚归的,还得值夜班呢。” 蒋女士耍起了脾性:“也不看我是为了谁这么劳心劳力的。” 闻音把蒋女士给惹着了,话都不想跟她说,这事就交给老闻去斡旋,闻音也没去哄,反而想起了另一桩事—— 她有段时间没跟小男朋友煲电话粥了。 闻音觉得有点不妙,赶紧的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给方泽樾打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后。 闻音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她的不妙得到验证,半晌,男声才幽幽怨怨的传来:“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好姐姐。” 闻音眉眼一弯,“嗯呢。” 知道他在生气,闻音好声好气的哄着,解释自己近来在忙,而且老闻在住院。 一听说这事,方泽樾那股气劲儿便一点点的开始往下消了,反而担心道:“叔叔他伤得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都可以跟我说,你别太累着自己了知道吗?” 闻音心里挺熨帖的,“没事,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好多了。” 方泽樾沉吟了会儿,提议:“要不要我来探望一下叔叔?” 闻音一顿。 说实话,她没想过。 她跟方泽樾谈恋爱也都是瞒着家里的,这要是忽然给带来见了老闻和蒋女士,指不定会被缠着问东问西,闻音不得安宁。 于是便委婉的拒绝了,“你真不用担心什么,有人照顾着,我爸挺好的。” “那好吧。”方泽樾低低的答应下来。 只是闻音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莽,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给找了过来。 要不是闻音出来买水果刚回来,指不定还真得让他跟蒋女士他们撞见了。 “方泽樾——”闻音当即出声。 还在走廊奔走寻找的年轻男人猛地回头,一脸惊喜的迎过来,“宝宝!” 闻音二话没说,把人带着就往楼梯间拐,“行啊你,先斩后奏是吧?” “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吗?”说着方泽樾就想扑过来抱她,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就在眼前,说什么也要亲亲贴贴的。 被闻音避开,她神色有些严肃:“我不喜欢你这样。” 方泽樾动作停住,跟她拉开了些距离,原本高兴的表情随着她略显生硬的话语也消失殆尽。 他垂着眼,安静两秒后认真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莽撞冒失了。” 闻音动了动唇,神情缓和了些,也觉察到自己太过直白犀利。 方泽樾继续道:“明明知道你不想带我见家长还非要凑过来让你为难,是我的错。” “……” “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们之间一切都是你说了算,要不要拥抱、要不要接吻,又或者要不要继续谈恋爱,可以谈多久,谈到什么程度,都由你来决定,我不会再擅自做主,也不会再生出不该有的幻想。” 闻音:“……” 他是故意的吧? 闻音承认自己在看见他的那瞬间有些应激了,但她也没有过分到这种地步。 “生气啦?”闻音打量着他的脸色。 方泽樾不看她,面色如常:“没有。” “有的吧?” “真的没有。” 闻音心下叹气,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方泽樾避开了,“在外面,影响不好。” 他现在知道不好了?之前在A大校园门口还亲个没完没了呢。 “亲一个吧,也没人看。” 闻音说着,再次踮脚凑上前。 这次方泽樾没躲,但也没回应,唇还紧紧抿着。 要不是闻音两手还提着水果,真想直接压弯他的脖颈,挺那么直干什么? “别生气了行吗?我就是被你吓着了,没别的意思。” 闻音化身亲亲怪,一连贴了好几下,才把小男友的脸色哄得好了些,耳根都跟着微微泛红。 再一次亲吻后,方泽樾终于舍得回手拥抱她,有些委屈的说:“你以后不可以用那种语气喊我的名字。” “好。” “我也没想怎样,觉得非要见你爸妈不可,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不主动联系我,上次挂我电话连个解释也没有。” 闻音难得心虚,又贴了贴他热乎乎的脸颊,“知道啦,你最乖了。”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昏暗,也格外的空旷安静,相拥的小情侣低低徐徐的说着话,时不时的接个吻,传达思念。 误会解除的两人亲亲热热,却并不知道,楼梯间的门并非封得严严实实,上方俨然有一块透明玻璃。 正对着楼梯口方向的走廊外,经过的人视线无意瞥过,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门外。 陈宗敛的脚步徒然停顿。 看见闻音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而后,她脸上带着柔情蜜意的笑,仰头亲了上去。 12.无端生燥 十几分钟后,闻音才姗姗来迟的回到病房。 蒋女士慢悠悠地说:“买个东西也拖拖拉拉的,等你回来,黄花菜都歇了。” 闻音放下两兜水果,心平气和:“我不得挑挑拣拣?咱老闻可不吃坏果子。” 边说着话,闻音余光瞥见旁边多了一提果篮,便顺嘴问出了声:“谁来了啊?” “还能是谁这么贴心,你姐夫呗。” 这会儿闻音也隐隐听见洗手间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挑了下眉,“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她随手从果篮里拿了颗橘子出来,慢条斯理的剥着,沁人心脾还带着点酸涩的果香便在房间里慢慢散开。 蒋女士瞧她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嫌弃,把头转回去后又冷不丁转了回来继续看她。 闻音觉得奇怪,掰开一瓣儿橘肉就往嘴里送:“怎么,我脸上有花?” 蒋女士的视线在她脸上仔细扫了几遍,眯了眯眼,“嘴巴这么红,出去偷嘴了?” 闻音:“……” 她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猛地弯腰咳嗽起来。 “咳咳…什么?” 闻音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蒋女士这种歪打正着的能力,怪道是知子莫如母,这么了解她,闻音也很惶恐。 咔嚓。 陈宗敛从洗手间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碟葡萄和青枣,湿漉漉正泛着水光。 蒋女士见了他就跟找着帮手似的,忙道:“宗敛,你来瞧瞧,看我话是不是没说错。我让小音这丫头出去给她爸买水果,她这回来嘴巴又红又肿,我说她在外头吃饱了才回来的,她还不承认。” 陈宗敛不疾不徐的朝这边走来。 大约是为了方便,他去洗手间洗水果前便将西装外套给脱了,此时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纽扣一丝不苟的系至顶端,很是严谨的模样,然而袖口却被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线条流畅的小臂来,又添了几分随性。 他的目光落在闻音被咳得泛红的脸上,随后又下移,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 闻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咬了下唇,隐隐还有点脸热的偏过了头。 陈宗敛的视线最后扫过她绯红的耳根,微微笑着说了句:“我看不像,只是身体健康,便气色极好。” 蒋女士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真要揪着不放问出个好歹来,只又看了看闻音,说:“她啊,总熬夜,我倒是没瞧出哪儿好了。” 闻音就没吭声,让蒋女士埋汰,说多错多,她现在闭上嘴把自己藏起来就是最好的。 这两天,老闻在病床上实在躺得受不了,浑身都不舒坦,总想着出院回家,蒋女士没同意,两人为此还争了几句,后来闻音叫来医生看看,说至少还得再观察三天。 老闻是个躺不了坐不住的,蒋女士便弄了辆轮椅来,时不时的推他出去转悠转悠。 吃过饭后,蒋女士便带着老闻出去消消食,闻音把病房里收拾了番,扔了垃圾还拖了地,而后站在窗边看风景。 刚下过雨,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潮湿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泥土的味道。 一阵风拂面而来,闻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最近天气转凉有雨,还是要多穿点。” 身旁多了个人,紧接着是落在肩头的薄毯。 闻音下意识低头看去,视野中陈宗敛修长的手绅士且格外主意分寸的从她的肩膀轻擦而过。 闻音拢了拢薄毯,笑着道了声谢:“怪不得我妈总说你贴心,你对人一向都这么体贴的吗?” “也不全是。” “嗯?”闻音讶异的偏头看过来,有些好奇。 陈宗敛沉吟两秒,继而好整以暇道:“比如,我给学生打分挂科的时候。” 闻音没忍住笑了,漂亮的眉眼弯弯,勾出略显风情的弧度来。 她忽然想到方泽樾说他是大魔王来着。 “那学校里的学生应该都很怕你。” “三分之二吧。” “那剩下的之一呢?”闻音又问。 陈宗敛比她高出不少,现下垂眸看她,见她手肘抵在窗沿,掌心撑着下巴,说话时指尖时不时的在脸上点了点,有些俏皮慵懒的劲儿,因为带着笑,眼底漾出愉悦的光。 陈宗敛停顿几瞬,说:“大概是可能比起怕我,更欣赏我的脸吧。” 闻音不期然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唇边的笑弧更大了,视线在他脸上扫了扫,“我没想到,你……” “怎么?”陈宗敛淡淡的询问,偏头看她的瞬间,衬衣领口上方脖颈处的那条柱状肌理绷得分外明显,延伸至耳后,也格外的性感。 闻音乐不可支,玩笑道:“还挺自恋。” 陈宗敛:“我一直都遵循着人贵有自知之明的条例。” 闻音更乐了,笑得弯了腰。 她发现陈宗敛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原以为他会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板,没想到讲话这么有意思。 然而。 有时候,乐得过头就容易乐极生悲。 闻音上一秒还沉浸在笑颜中,下一瞬就因为病房地板被她拖得太干净,而脚下打滑,猛地一头栽进了陈宗敛的怀里。 “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都是下意识的,一个试图稳住自己,一个伸出手去接。 霎时,温暖的沉木香裹挟着淡淡的笔墨气息,卷进了闻音的肺里。 她紧紧的揪住陈宗敛的衬衣,男人结实温热的胳膊也稳稳的托住她的腰。 一颗猝不及防被崩掉的纽扣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随后悄无声息的躺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怦—怦—怦—— 闻音的额头猝然贴在陈宗敛的胸口,听见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震响。 “不好意思。”回过神来,闻音飞快地站直了身,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然而却在抬头的瞬间,她忽然发现陈宗敛的锁骨旁还有颗痣。 跟他虎口处颜色差不多的,很浅,却生得很性感的痣。 “没摔跤就好。” 比起闻音的惊弓之鸟,陈宗敛显然淡然许多,他将自己被拉扯得皱褶凌乱的衬衣理了理,指尖抵在最上方的纽扣处划拉了两下。 届是抓了个空。 随后他垂眼。 闻音也有些尴尬的看过来,“好像刚刚被我抓掉了,我找找那颗扣子。” 陈宗敛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闻音已然转身寻找起来。 他看着她急匆匆而慌乱的背影,动作微顿,接着放下手,任由衣领胡乱敞开,视线看向窗外。 又在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很凉爽。 但几秒后。 陈宗敛又抬手扯了扯领口,高挺深邃的眉目轻皱,无端蹙起一抹燥意来。 13.暴雨天 那枚衬衣纽扣闻音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蒋女士跟老闻消完食回来便催着他俩离开,说万一雨下大了不好开车。 于是两人便先打道回府。 第二日闻音没死心又在病房找了找,无果。 转而,趁着白天空闲,她约朋友见了个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衣服,你打算送给谁的?” 闻音的对面,坐着位长发及腰长相美艳的女人,此时正翘着两条修长的腿好奇又八卦的看着她,“方泽樾?” 这人叫孟姿,闻音多年的好友,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服装设计师,也是闻音跟方泽樾的牵线红娘。 “一个…”闻音顿了顿,思考了下她跟陈宗敛的关系,总不好说是她前姐夫,便措辞道:“长辈。” 孟姿神情狐疑,“什么长辈你送他衬衫,这跟送情郎皮带有什么区别?” 闻音顺嘴一问:“能有什么区别?” 孟姿耸了耸肩,语气极为自然:“一个脱上面,一个脱下面呗。” “……” 她觉得好友太犀利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像是当初仅从照片就能一眼瞧出她对方泽樾有些不一样的态度。 但她真没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扯坏了陈宗敛的衬衣,打算赔他一件新的罢了。 解决完衣服的事情闻音离开前没忘约孟姿改天一起喝酒。 她提着包装完好且精致的衬衫,打算趁陈宗敛来医院时送给他。 但很不凑巧,连着两天陈宗敛都因为学校那边有事要忙,而没来医院。 老闻要出院那天,天公不作美,凌晨气象台便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信号。 头天晚上,闻音就因为下大雨的缘故,留宿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没料想第二日的降雨量更大。 “唰——” 蒋女士一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幕,分明才下午三四点钟,却瞧着像深夜似的,天黑得吓人。 她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还出不了院,这天气情况,路都不好走。” 老闻是盼着回家的,这会儿眉心都皱着,脸上情绪难免郁闷,“那就再多待一天,另外也跟宗敛说一声,叫他别过来,免得麻烦。” “早说了。”蒋女士回头笑他:“这会儿不闹腾了?看见没,这就是下雨天留客呢,天留我不留的。” “净瞎说。” 闻音就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坐着,腿上放着电脑随她操作。 由于闻音的摄影账号停更了一段时间,近期收到不少粉丝的催更,闻音便想着先把《它山它海》的先导片剪出来预热一下,只是还有些素材照片在另一台相机上,留在工作室她还没去拿。 她一边剪辑着视频,一边乐呵呵的看蒋女士跟老闻斗嘴,特有意思。 片刻后,她手机忽地一响。 蒋女士斗嘴的间隙回头嫌弃道:“你这什么年轻人的品位,还不如街上那唱大戏的好听。” 闻音放下电脑穿上鞋拿起手机就往外走,慢悠悠地:“甭管,就这小众爱好,你俩接着继续。” 她走到病房外看了眼来电,挺意外的备注,是她工作室楼下的花店老板。 “喂,你好。” 那边急急忙忙道:“闻小姐啊,大事不好啦!你快过来看看吧!” 闻音冷不丁的眼皮猛地一跳:“怎么了?” “你楼上玻璃炸了——!” “没伤着人吧?” 陈宗敛刚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便听敲门声响起,回头一看,副校长魏敬明站在门口,朝里走来嘴上关心的问了一句。 “没。” 陈宗敛言简意赅,挽起袖口到旁边洗手池洗了个手。 魏敬明不请自来的坐到沙发上,顺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就好,我收到消息都吓了一跳,你车也没事吧?” 不久前,保卫处那边忽然打来电话说学校里被风刮断了棵大树,倒下来砸坏了两台车,路过的学生们也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而很不幸陈宗敛的车也在其中。 为避免更多的波及,都联系了其他车主去挪车。 “还好,只刮了一下。” 陈宗敛的车虽也在波及范围内,但并不是主要的,那两台被砸坏的车更严重。 魏敬明瞧着外面阴沉如墨的天色,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便问道:“你今晚应该不回去吧,要不要去我那儿将就一晚?” 他家就在学校附近,这种暴雨天不开车出行是最好的。 “不用。”陈宗敛拒绝了,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盏热茶暖身,“我住这里就行。” 他的办公室内虽没有专门的休息室,但沙发还算宽敞,过渡一晚也没事。 “那行。” 魏敬明也就过来问个情况,没别的事,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完便离开了。 他走后,陈宗敛收拾了茶几,将茶具都洗净晾着,又把打湿的外套挂起来,随后坐在办公桌上沉静的看起了文献。 办公室的窗玻璃隔音效果一般,雨水打在上面噼里啪啦的,犹如小型瀑布似的,时不时的还伴随着阵阵雷鸣,扰得人并不安宁。 然而陈宗敛丝毫不受打扰,直到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闪了闪,弹出一条推送来。 陈宗敛抬头随意看去,一行文字映入他的眼帘:您常看的-Win-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哦,快来看看吧…… 陈宗敛动作一顿,随即拿起手机,划开。 -Win-没有发布视频或者图片,而是发了一条通知。 【不好意思朋友们,答应你们的视频可能要延期发布啦,因为天气原因工作室出了点问题,目前设备正在抢修中,需要你们再耐心等等了,非常抱歉!】 发完道歉声明后闻音便收了手机。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瓢泼大雨的马路边,盯着滚滚汹涌而污浊的积水,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蹚过去,然后到达工作室。 不久前,花店老板告诉她,工作室那块她很喜欢的落地窗炸了,不少东西都被狂风暴雨吹刮下来,其中还有一台相机正巧砸在花店门口,摔了个四分五裂。 得知这件事情后,闻音跟蒋女士打了声招呼赶紧就从医院出来打了辆车去秋水路。 然而这边的路况尤其不好,水淹得很深,出租车的底盘低车身矮,车开到一半就过不去了,司机连车费都没收闻音的,就先行折返。 车都开不过去的地方,人行走起来便更艰难。 闻音躲雨的片刻,就看了好几波人摔在水路里。 而后很不幸的,闻音也成了其中一员,更坏的消息是,她脚扭了,还是被好心人搀扶起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雨停。 然而—— 闻音仰头望了下天。 哪怕是有屋檐遮挡,雨水也飞溅在她脸上砸得生疼。 怕是没那么容易就等到大雨停歇水位下退。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不合时宜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闻音有些冷,发着抖扒拉了下沾了水的手机屏幕,页面不听使唤的胡乱跳动着,到底还是接通。 “陈——” 她刚发出个气音,陈宗敛便先一步打断了她,声色低沉的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14.留宿 陈宗敛是开着车过来的。 他的宾利比起出租车显然在水路里要好行驶得多。 但最后也没能直接开到闻音工作室楼下,因为路况很堵,大雨也持续的下着,水位也跟着越涨越高,几乎没过行人的膝盖,而陈宗敛的车想要开过去还要饶一大圈。 所以闻音隔着模糊不清的雨幕看到一座熟悉的天桥后,当机立断:“靠边停吧,我走过去就行。” 眼下停车也不容易,折腾了一番才停好。 “你先别动。”陈宗敛看着着急忙慌解安全带的闻音说了句。 闻音动作一顿,不明所以:“怎么了?” 陈宗敛先行下车,绕了半圈来到副驾驶,拉开门,随后将雨伞递给她,接着,他一提裤腿蹲下身。 “上来。” 闻音愣住,低头看他。 路面积水很深,已经打湿了他半截裤腿,白衬衫也随着蹲身的动作,衣摆坠在污浊的水里,上方是干净的,却滴答滴答着伞沿的雨水,颗颗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上,不一会儿,便濡湿了个透,紧紧贴出他遒劲有力的肌理来。 闻音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点干,结结巴巴的:“我、我自己能走,不用背——” “脚扭了就别逞强。” 她上车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虽然在极力掩饰着,但陈宗敛并不是无所觉察。 闻音还是没动,陈宗敛说:“雨下得更大了。” 闻音看着他愈发湿润的发梢和背脊,犹豫了下,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扑了过去,有些难为情的低低说了句:“我有点重。” 话音刚落,陈宗敛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稳稳托着站起身。 视角徒然升高,有一瞬的失重感,闻音的心都跟着坠了下,随即赶紧把伞举好。 闻音起初还隔着一些距离,没往陈宗敛身上压得太实,但风吹很大,陈宗敛的伞又是一把颇有些重量的黑伞,她单手举久了就有些发酸,且人也跟着冷起来。 但陈宗敛的身上却散发出熨帖的热度,尤其是他身上被打湿过的地方,像是升腾出一股高温,闻音到底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往前贴了贴,汲取那抹温暖。 陈宗敛似对她的举动毫无觉察,只是背着她,步伐沉稳的跨过涛涛水面,穿过人群直达天桥,十几分钟后,抵达工作室。 开了灯,入目是一片狼藉,玻璃碎渣铺了一地,大件小件的东西都东倒西歪,墙上她喜欢的画、展出的摄影作品天花乱坠,沙发也被风雨吹得移了位,落地窗口正呼呼的刮着风,携着泛腥的雨水扑面而来,直直的往人脸上砸。 闻音眯了眯眼,饶是有心理准备,仍旧是被眼前的这副场景震得心头发凉。 “有哪些东西你需要留着?” 陈宗敛浑身都湿透了,眉梢眼角都是湿漉漉的水珠,在灯关下泛起荧光,衬得他乌黑深邃的眼睛更为亮,他偏头看着闻音,口吻很随和淡然,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很安心。 闻音神情微恙:“照片吧,还有一些损伤性不大的物件。” 当初为了好看,闻音在工作室里摆放了不少玻璃制品的东西,比如落地灯、相册展示架和一些装饰物,如今被一场意外波及,几乎全军覆没遭殃,精致都变成了麻烦。 “好。”陈宗敛颔首,行动时见她也蹲下身来便提醒了句:“小心玻璃。” 闻音:“你也是,注意脚下。” 闻音随手捡了两张照片,还是先打算把玻璃清扫下,否则很容易刺伤。 扫地的间隙她抬头看了眼陈宗敛,见他神情认真,动作不疾不徐,然而所到之处都留下了深深地水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似乎总是在麻烦他。 陈宗敛边收捡着照片,边将乱七八糟的物品归置,在把一个矮脚凳扶正时,他伸出的手蓦然顿住。 矮脚凳旁有个破碎的相框,里面包裹着一张照片,大面积绿色丛林和耀眼的光,还有被玻璃碎片遮住而有些模糊的白色人影。 “原来它在这儿啊。” 在他要将其拿起时,从旁边伸出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拿了起来。 闻音把碎玻璃清扫干净,指尖掸了掸照片上的灰,脸上带了点笑说:“我刚还在找,怕它被吹飞出去了。” “它很重要吗?” “嗯哼。”闻音糟糕的情绪因为张照片变得好了点,音色都不禁上扬,“这是我十八岁那年拍的,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 也是她用了很多年的社交头像,丛林中的丁达尔效应落满她全身,后来她为这张照片取名为《见天光》。 陈宗敛浅笑了下,“那的确很有意义。” 闻音站起来将照片珍惜的收好,“不过当时我接触摄影的时间还不长,拍出来的水准很一般……” 话音还未落,头顶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不妙——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四周立马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剩呼啸的风和嘈杂密集的雨在耳畔不断响起。 “停电了?”她呆了两秒后问出声。 “应该是。”陈宗敛说。 他站了起来,闻音模模糊糊的隐约看到点虚影,但不真切。 紧接着,她的鼻尖倏地蹭到一抹微凉,闻音愣住,而后又是带着抹潮湿气的温热,闻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陈宗敛在靠近。 他湿漉漉的衣衫领口蹭过她的鼻尖,接着是颈部传来的热意。 闻音知道他大概是在找灯的开关,刚想出声提醒,才启唇,便蓦地贴上一抹滚烫。 轰—— 远方劈过一道惊雷。 陈宗敛高大挺拔的身形随着光影在闻音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放大,呼吸在瞬间屏住,然而胸腔的心跳却像是要随着汹涌的雨夜不断的澎湃着。 陈宗敛也顿住。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说话。 几瞬后陈宗敛的手抵着墙面继续摸索,接连按了好几个开关后,室内依旧无光,“灯没坏,跳闸或者停电都有可能。” “哦……” 闻音觉得自己可能是淋雨着凉发烧了,不然怎么会感觉自己浑身发烫。 陈宗敛跟她拉开了距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出微弱的光来看了看四周,“要收拾的也没剩多少,你先坐着吧,剩下的我来收。” 闻音没跟他客气,她这会儿状态的确也不太好,脑子晕乎乎的,腿还有点发软。 她坐在沙发上发怔,片刻后又起身,有些歉意道:“我先去把休息室收收,今晚可能得在这儿将就一下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天也早已经黑了,外面是混乱的一片,就算是为安全考虑,也最好宅家别出门乱跑。 陈宗敛背对着她,头也没回:“嗯。” 闻音转身进了休息室,关上门后她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还滚烫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有时候修图剪视频累了就会留宿在工作室,所以休息室里有她换洗的衣物,但如今停电没法洗澡,也只能将就着用冷水擦擦身。 打理好自己后,闻音握着手机打算出去,脚步又顿了顿,想到陈宗敛。 她是有干净衣物换洗,那他呢? 闻音发愁的档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就找了找,终于在一迭凌乱的照片下翻出了个包装精致的方盒,她松了口气。 这是她那天买来打算送给陈宗敛的衬衣,后来因为他没空,她便顺到了工作室放着。 随后闻音又在衣柜里一阵东找西翻,找到两条压箱底的沙滩裤。 应该是前年了,孟姿不知抽什么疯,忽然给她送来俩花里胡哨的短裤,说是情侣装,让她有机会跟她男朋友穿着去海边玩。 那时闻音还是单身,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嫌弃沙滩裤太花不是她的审美,但朋友的心意不能扔,便留着,没想一留就放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闻音从休息室出来时,陈宗敛已经把外面收拾完了,玻璃渣和垃圾都清扫到角落里,其他的物件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为避免再被风刮出去,他还不知从哪儿找出了绳,将那些东西都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一起。 “衬衣是上次不小心扯坏了你纽扣买来打算赔给你的,裤子是我朋友送的,应该都能穿。”闻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解释着。 陈宗敛垂眸接过,“谢谢。” 闻音赶紧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刚在找衣服的时候闻音就想好了,等这暴风雨一停,工作室重新装修好,她就请陈宗敛吃顿饭,不仅是为了今天,还有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老闻和蒋女士的照顾。 他擦洗的时候闻音就在外面待着,没过多久就听陈宗敛在休息室内喊她:“闻音。” “诶!” “你进来。” 闻音一蹦一跳的进去了,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抬头蓦然看见陈宗敛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衬衣和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没忍住就是一乐。 噗嗤笑出了声。 “还挺别致啊。” 然而她脸上的笑没来得及彻底展开,便整个僵住了。 随即耳根徒然窜上一抹红。 ?! 孟姿没告诉她这沙滩裤透光性这么强啊。 15.纹身 闻音没想到陈宗敛会在她说完话后突然侧了下身,手电筒的光便从旁边直直打过来,穿透他修长的两腿间,单薄的布料下紧实韧性的肌理隐隐可见,还有属于成熟男人的雄性资本。 嗯…非常可观的形态。 像还在深冬沉睡的兽,以待春日苏醒,气势汹汹。 “从来没这么穿过,这还是头一次。”陈宗敛脸上也带着点笑,墙面有扇镜子,照不完他全身,但他垂眸一扫也觉得有几分滑稽。 上面像是严谨冷肃的精英,下面是痞里痞气玩得花的浪荡子。 闻音仓促移开视线,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反倒宽慰他一般:“应个急,反正也不穿出去给别人看,没事的。” 她觉得手电筒的光打得太直,怼着天花板也不好看,便点燃了两盏香薰蜡烛,窗户开着一道缝透气。 “你的腿怎么样了?” 陈宗敛关了手电筒,走过来看她,目光在她的脚踝上扫过。 “没什么大碍,就扭了下,没伤着骨头。” “这里有医药箱吗?” 闻音摇头:“没。” 陈宗敛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转身进了浴室,片刻后拿了条湿毛巾出来,“敷一敷,要好一些。” 闻音没拒绝,接过毛巾自己敷好,然后抱着双膝坐在床边。 陈宗敛也在她对面的懒人沙发上落坐。 想到刚才一瞥而过的画面,闻音拿了条毯子递过去,“盖一下,免得着凉。” 休息室的面积不算大,陈宗敛就坐在她眼前,因为人高,随便一放的两条长腿存在感很足,甚至因为地方窄屈膝着显得有些委屈似的。 趁着他盖毯子的时候,闻音的目光随意的扫向四周,试图找点话题来缓解微妙尴尬的气氛,无意识的视线一转,掠过他的脚,闻音愣住,有点意外,“你这脚上,是纹身吗?” 陈宗敛动了动腿,大概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没否认:“嗯。” 闻音没想过他也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时候——如果纹身也算叛逆行为的一种话。 毕竟陈宗敛在外给人的形象虽然是温润随和的,但骨子里那股冷劲儿也没藏,时不时的就会露出来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像皎皎天上月,这时跟下了凡一般,很是接地气儿的让人感到亲切放松。 闻音有些好奇:“是小猫还是兔子?” 香薰蜡烛的光感不强,主打的就是一个昏暗氛围感,隔着点距离闻音看不清,但也不好直接凑过去仔细瞧。 “猫。” 陈宗敛言简意赅说完,便对上她圆润而亮晶晶充满兴味和惊讶般的眼睛,微顿,接着有些失笑的解答了她想询问的话题。 “小时候我爸妈都忙,没时间陪我,所以便养过一只狸花猫,它陪伴了我十五年,在我二十岁时寿终正寝,这个纹身也是那时纹的。” 闻音静静听着,下巴抵在膝盖上晃了晃,有点唏嘘:“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它。” “是喜欢,不过纹身是个意外。” “嗯?”闻音偏头不解。 她的影子就映在后方墙面,歪着脑袋翘起几根头发,倒像是好奇探索新事物的猫。 陈宗敛垂眸:“那时有个朋友失恋,但又忘不掉前女友,所以让我去陪他纹身,说想给自己留点念想,后来纹身店老板说双人份有打折,朋友为了折扣生拉硬拽着我不放手。” 闻音忍俊不禁,说:“你这朋友挺逗的。” 光是想想一个人要走一个人苦苦哀求死活不松手,结果只是为了点纹身折扣,那场景都很有意思。 陈宗敛也笑,昏黄的光下,眉眼也染上几分随性的温柔。 闻音轻声说:“我也有纹身,不过不像你这么有意义,就是单纯觉得好看,成年后纹的,那会儿叛逆。” 在她的后背,两边肩胛骨中间,是一只展翅的水墨青鸾,但并不方便展示出来给陈宗敛看。 “纹身不是叛逆。”陈宗敛否认了这个定论说法,“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喜好罢了,有能力承担后果和责任就行。” 闻音笑:“被蒋女士追着训了好几天呢,说我翅膀硬了想飞。” 她腿上的毛巾换了三次,冷敷后的痛感的确消了些,让她好受得多。 时间才过八点,还早,闻音有些饿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些零食,就这么边吃边跟陈宗敛聊着天。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我妈老说我是皮猴儿。大概是读三年级时,有一回升旗仪式我迟到了,不敢正大光明的从学校大门进,就翻墙,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吓得我从墙头摔下来把胳膊摔折了。” “所以你怕老师就是从这时开始的?”陈宗敛笑问。 闻音眨了眨眼,说:“不全是。后来我吊着胳膊回学校,老师也没放过我,让我写了一千字检讨,那时我们写作文最多都才三百呢,一千字把当时年纪小小的我都吓懵了,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检讨写完老师还让我去主席台上念,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后来大家都知道我翻墙被逮了,还不知从哪儿传出来首打油诗。” “什么?” 闻音想了想,回忆着笑道:“三年七班的闻音,翻墙摔个屁股蹲儿,灭绝师太逮正着,连滚带爬写检讨。” ‘灭绝师太’是那时他们班主任的外号,挺严厉的一个女老师,学生们都挺怕她,闻音也怕。 她小升初都在一个学校念的,这首打油诗几乎贯穿了个她大半个学生生涯,她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刚开始时还有些羞愤难当,但架不住她脸皮厚,也就随他们调侃逗乐。 陈宗敛道:“那的确是不小的心理阴影。” 毕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流言蜚语,对小孩子来说,都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伤害,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闻音这么豁达想得开。 香薰蜡烛是薰衣草香味的,恬淡怡人,很助眠,吃饱喝足闻音就有些困了,眼皮子不住往下掉,头也昏昏沉沉的。 陈宗敛让她先睡,她也没矫情,被子一圈便翻身背对着他,没多时就沉入梦乡。 陈宗敛回完陈医生发来的问候消息,也跟着闭上眼。 懒人沙发很软,他睡得并不是很舒服,也没睡熟,耳边响起迷迷糊糊的呓语时,便睁开了眼。 晚上11点半,闻音发起了高烧。 电话也是这时打进来的,陈宗敛在铃声响起的那瞬便按下静音,看见闻音脸色潮红的重重呼吸着,眉头难受得紧紧皱起来。 “闻音。” 陈宗敛唤了她两声,没把人叫醒。 闻音闭着眼睛哼哼说热,手有气无力的推搡身上的被子,鬓边的发都是湿漉漉的。 陈宗敛给她拧了湿毛巾擦脸,旁边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又震动起来。 ‘臭弟弟’的备注很醒目,像是有什么急事,又锲而不舍的,在对方第三次打来电话时,陈宗敛接听了。 “宝宝!”电话那头急急忙忙传来亲昵的喊声。 “……”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啊,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我们这边都停电了,你那里呢?” 陈宗敛沉默着,握着湿毛巾的手突地一顿,他低头。 大约是为了渴求那点凉,闻音的脑袋偏了偏,滚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掌心里,嘴唇微张着,呼出热气,柔软的唇瓣抵在他的虎口处。 “宝——” “你好。”陈宗敛出言打断了他。 方泽樾一愣,不可置信又谨慎询问:“这是闻音的手机吧?” “是,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 方泽樾立马质问:“你是谁?闻音呢?她现在在哪儿?” 陈宗敛静默了几秒,垂眸看着闻音,她还枕在他的掌心里。 他试着抽走手,闻音扒着他没放,含糊咕哝了句难受,声音很小。 陈宗敛斟酌道:“我是她朋友,她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闻音突然哭了起来,像得不到糖果而哭闹的小孩,耍脾气似的又往他手里钻了钻,呜咽着哭腔:“疼……” 陈宗敛收了声。 安静。 随即方泽樾炸了,暴怒:“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陈宗敛蹙眉。 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忽然没了动静。 拿开一看,竟是闻音的手机因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暴雨的潮腥气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和蔓延室内的香薰混杂,同时不时响起的难受嘤咛隐隐勾兑出些苦涩的气息,经久不散。 而陈宗敛的手心里,盛着闻音落下的热泪。 16.姐夫好! 闻音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视线微动转到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雨停了。 她头疼得厉害,又口渴,喉咙仿佛火在烧,动了下想起身,徒然发现不对劲。 偏头一看,陈宗敛睡在她旁边。 ——更准确的说法是,陈宗敛把懒人沙发挪到了床边,而他的手,一只搭在薄毯上,一只伸出来,被她紧紧的握住。 闻音倏然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什么情况?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自己主动的。 闻音脑子有点乱,难道是她睡糊涂了,把陈宗敛当成了她床上的玩偶? 她又看了眼陈宗敛,男人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头发微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紧的皱着,疲态明显。 闻音紧紧盯着他,试着松开自己的手。 刚有动作,没料原本坦然摊开的掌心,在她抽离的瞬间条件反射似的猛然扣紧,连带着闻音纤细的腕骨也被抓住。 闻音心头猛跳,竟然感觉到了疼。 跟着陈宗敛就醒了,像是反应了过来,松了手,嗓音低哑道:“抱歉。” 闻音不期然对上他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愣了愣,随即讪讪道:“没…是我睡觉有抓东西的习惯,不好意思。” 陈宗敛稍稍坐直了身,两手撑着额角沉默,大概是在缓和昨晚没休息好的难受劲儿。 闻音也跟着坐起身,打算看看几点了,没想手机关机了。 她扫了一圈在床头看见陈宗敛的电话,犹豫了下,伸手戳了戳屏幕,毫无特色的系统壁纸上显示着早上7:21。 “你头还疼吗?” 就在闻音准备下床时,陈宗敛忽然出声抬头看她,没忘她昨晚皱着脸哭嚷说疼的模样,后来还拉着他手怎么也不肯放,大概是生病所以很黏人,跟她平时大咧咧的随意样子倒是很不同。 “有点儿,晕晕的,可能是感冒了。”话多说了几句闻音才觉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了,沙沙的,嗓子像是在磨刀。 陈宗敛提醒:“你昨晚发烧了。” 闻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挺烫的,倒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上时冷时热。 “还烧吗?”陈宗敛瞥见她的动作,又问了句。 闻音迟疑着:“可能吧?” 她不确定,说实话因为她往常不怎么生病,对这方面的常识了解都很少。 “过来。” 陈宗敛冲她微招了下手。 闻音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跟招呼小猫小狗似的? 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凑了凑,下一秒,男人宽大修长的手便落在她的额头上。 闻音呼吸微滞,陈宗敛的掌心很烫,但似乎又比她额头的温度要低些。 几秒后,陈宗敛从善如流的收回手,“还烧着,待会儿去医院看看。” 闻音觉得她最近跟医院犯冲呢,老往里头折腾。 她按了下灯,惊喜的发现来电了,“我去烧点热水,你先洗漱吧。” “嗯。” 陈宗敛应了声,却没动,手压着薄毯搭在膝盖处,挺慵懒随意的姿态,胳膊上的青筋脉络也很明显,透出几分晨起的性感来。 闻音狐疑瞥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她,神情淡然。 闻音转身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掀起的薄毯在一瞬又被男人的手掌压了回去,但闻音视力挺好的,看到昨晚沉睡的兽在今早醒了,果然很凶。 “我忘了,你说你都不挑的。”闻音飞快丢下这句话,把门一关。 她有些懊恼的捂了捂脸,想自己好端端的多什么嘴,接着又捂住自己的额头。 这下好了,她也摸出来自己发烧了,都烫手。 趁着陈宗敛在浴室洗漱,闻音烧了热水又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发现有好多个方泽樾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叮叮咚咚的震得她手都发麻。 闻音拧了下眉,先把消息清理了,随后给助理小马打了通电话。 小马正好梦酣畅,被她吵醒还挺有起床气的:“谁呀这大早上的?” “我。” 小马随即打起精神:“音姐!?” 闻音把手机稍微拿远了点,而后迅速的交代他要办的事,买一套男士正装和鞋,因为不清楚陈宗敛穿多大的,还拔了充电线跑到门口去看,然后给小马报了个码数,“动作快些,早餐也带点儿过来。” 小马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姐,这么早商场也没开门啊,我上哪儿去买衣服?” 闻音也想到这茬,拍了下额头,越拍越晕乎,想了想说:“去你孟姐那个店转转,她店里一直都有人守着,跟对方说账直接算我头上就行,然后买了东西送到工作室这边来。” 小马忙不迭应下,赶紧起床给闻音办事去了,还没忘打趣:“音姐你把男朋友带工作室去了?” “少打听啊,扣你工资。” 小马直乐呵,工作室的员工们虽然都知道闻音在谈恋爱,但还从来没见过她对象,也是好奇的。 临了挂电话前,闻音又低声吩咐:“哦还有内裤,可能比你大两个号的。” “……”小马愣是被这句话给说得红了耳朵,嘴上不敢说,心里叨叨音姐男朋友屁股还挺大。 闻音把电话挂了就在翻方泽樾的消息,连着翻了两页都没完,越看闻音的眉就皱得越紧。 陈宗敛洗漱完出来见她在摆弄手机,开口道:“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看对方很急便接了,不过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闻音正看到这里,上面那些亲亲热热的关心消息隔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就跟炸了锅似的,变成了刷屏般的质问,就差没明说她是不是出轨劈腿了。 看得闻音都气笑了,头也更疼了,有些无奈道:“没事,我跟他说一声解释下就行。” 她给陈宗敛倒了杯热水,然后去洗澡。 小马是半个小时后来的,兴致冲冲的拎着一堆东西。 那会儿闻音还在休息室吹头发,开门的是陈宗敛。 “姐夫早!” 小马嘹亮的一嗓子险些没把闻音手里的吹风机都给震飞。 她急忙关了往外蹦哒,“小马!” 门口,陈宗敛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对上她有些尴尬的神情,唇边微微勾起一弯弧度。 闻音轻咳了两声,忍着想打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介绍着:“这是我助理,小马。” 轮到陈宗敛时,她还没开口,小马就赶紧点头:“我知道知道,这是我姐夫,姐夫你可真帅,穿的也——挺有风格的。” 小马打了个磕巴,瞥见陈宗敛身上的衬衣和沙滩裤,好看是夸不出口,随即又笑呵呵的换了个说法。 陈宗敛唇边的弧度更深了,眉目也跟着生动起来,消散了些许疲意。 闻音:“……” 算了,懒得再解释,说多错多。 她上前接过小马手里的东西,把早餐单拎出来后其他的都递给了陈宗敛。 “试试看能不能穿,不行就再让小马跑一趟。” “对对,现在外面不少店都开门了,方便。“小马应着,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俩身上打转,最后又多瞧了两眼陈宗敛。 心想这位姐夫长得真俊,跟电影明星似的,还高,腿又长,身材一看也是练过的,怪不得音姐要他买尺寸大的内裤,要小了可不得绷着套不上去么。 “嗯,好。” 等陈宗敛拿着衣服进休息室了,闻音反手就给小马抽过去,压低了声斥他:“咋咋呼呼的,乱喊什么呢?” 小马躲了下,一脸震惊:“啊?他不是姐——音姐你男朋友吗?” 闻音都想翻他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是了。” 陈宗敛是姐夫,可是她姐夫,尽管现在已经是前了。 小马稀里糊涂的咕哝:“你让我买这又买那的,还买贴身衣物,这大早上的,他还穿成那样,你们啥关系,要不是你男朋友,我也很难猜啊。” 闻音:“……” 嘶,脑瓜子疼。 17.约饭 A市没有出现雨过天晴的情况,时不时的下着阵雨,好在路面积水在渐渐退去,出行要方便得多。 工作室得重新装修,闻音腿脚不便还发着烧,小马打着包票说监工交给他,闻音也没逞强。 陈宗敛把她送到医院去吊水,顺便将老闻和蒋女士送回了家,忙忙碌碌的又是一番折腾。 闻音吊完水烧倒是退了,但人还是恹恹的,回家一趟睡到晚上,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打开门,方泽樾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外面,看见她也抿着唇不说话。 闻音让他进来,试着去碰他的手:“还在生气呢?” 方泽樾躲开了,挺直接的,这个举动也有些伤人。 闻音一愣,随即放下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这才心平气和的开口:“吃饭了吗?” 方泽樾说:“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闻音垂眸看着水杯,指尖摩挲着透明杯壁,温声细语道:“我跟你说过的,这只是一个误会。” “什么误会?”方泽樾语速有些快,也有些冷,不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你半夜三更的跟个男人在一起,我发那么多消息打好多个电话,你都没回,你让我怎么想?”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在暧昧的时间里发生一些带给人胡乱遐想的事。 闻音皱眉,实在不太喜欢他这副质问的口吻:“我手机没电了,你知道的,昨天下很大的雨,我工作室那边——” “你每次都这样!”方泽樾打断了她,以往累积的不满抱怨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再忍不住倾巢而出:“你给我发消息我是秒回,你给我的回应是轮回,你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打断,不知道我会担心不知道我也会失落难过。” 闻音抿唇,沉默了。 这件事是她理亏,但她也是真的不知道方泽樾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尽管那些情况并不是她有意而为之。 “对不起。”她说。 方泽樾看着她,年轻气盛的男人脸上还不太能藏住情绪和心事,但面对女朋友的服软道歉,僵硬难看的脸色的确缓和了许多,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别别扭扭的问:“昨晚到底什么情况,那个男的是谁?你们干什么了?” 这是方泽樾心里的一根刺,谁也不知道他打电话过去却是个陌生男人接听,况且闻音还发出那样显得暧昧的动静,那时的他心里有多慌乱和生气,感觉自己脑袋上随时都在飘绿。 “他是我的一个长辈。”闻音还是那套说辞,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昨晚我发烧了,他只是在照顾我。” 方泽樾酸唧唧的撇嘴:“什么长辈大半夜的贴身照顾,别不是居心叵测……” “方泽樾。” 闻音也有些恼了。 因为他的不信任,也不喜欢他胡乱揣测和扭曲她跟陈宗敛之间的关系。 “我又没说错,谁知道他趁你生病会不会对你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方泽樾还是不痛快,想到昨晚听见她的嘤咛,男性尊严犹如一把火,猛地烧起来,“你不回我消息是不是就是因为跟他待在一起?” “那你想怎样?”闻音抬眸,眼神微冷,她本来人就不太舒服,睡了一觉没吃东西现在感觉血糖有点低,也没什么心力跟方泽樾吵架,况且她也不是个喜欢争论不休的人。 “我解释了你不听,也不信,我能怎么办?或者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方泽樾愣住,随即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脸都气红了,声音也拔高好几度:“你什么意思?为了那个男的你现在要和我分手?!” 闻音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她扶着桌面坐下,手抵着额角揉了揉。 在最开始要和方泽樾谈恋爱时,孟姿跟她说过,要她得有个心理准备,本来男人就晚熟,方泽樾那性格也有点幼稚,三岁一代沟,她跟他快差了俩沟,小心以后有得闹腾。 闻音起初是不以为意的,但后来跟方泽樾接触久了,发现他真的很容易炸毛,闻音可以哄他,也不介意哄,但次数多了心累也是真的。 因为她平时很忙,有很多事需要分散她的精力,所以到最后留给方泽樾的并不算多,但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是互相包容,迁就磨合的,显而易见,方泽樾跟她之间的磨合,有些失败。 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认,也对此感到很抱歉。 但平心而论,她向来这般,跟方泽樾的感情也没到那种非他不可的地步,至少,她暂时还做不到要为了他的不满而改变自己多年来的习惯。 或许她真的是个不体贴的女友,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想着念着男朋友的温柔恋人。 方泽樾最后摔门而去。 他气呼呼的来,气呼呼的走。 闻音点了份餐填饱肚子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 想了想,便给方泽樾发了条消息:【抱歉,是我说错话,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好吗?我不想跟你吵架,这样很伤感情。】 隔了很久,方泽樾才回了一句话:【你跟谁们?】 闻音:……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人太抠字眼不好。 三天后,工作室那边的落地窗重新装了一扇,室内换了新的装饰物,整个焕然一新。 期间闻音又给方泽樾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都回得慢吞吞的,还很言简意赅,故作高冷。 像是在故意报复她之前的怠慢,闻音不是看不出来,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发了条语音过去:“方泽樾,你怎么这么难哄啊。” 对方飞快地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闻音才垂眸扫过便倏地被撤回。 隔了两分钟,方泽樾慢悠悠地发来个很傲娇的哼唧。 “真幼稚。”闻音戳了戳屏幕,而后放下手机,开始把那台摔在花店门口的摄像机里的东西导出来,剪辑《它山它海》的先导片。 “我哪里幼稚了?” 方泽樾回完消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对室友的抨击感到非常不爽。 室友笑他:“你这不是?要我说你收收得了,老吊着你女朋友,小心把人给吊跑了,真和你分手。” “你放狗屁。” 方泽樾现在就听不了‘分手’这俩字,一听就来气,抬脚踹了踹室友。 室友机灵的躲开小跑着揶揄:“爱信不信,我有一朋友之前也像你这样,非要他对象来哄他,给了台阶还不下,后来他对象没了耐心直接甩手不哄了,跟别人好去咯~” “你少咒我,我女朋友才不像那样——” 两人追追打打的往教室赶,冷不丁在门口撞到了人,回头猛一瞧,顿时后背紧绷,赶紧老老实实的喊人:“陈、陈教授好。” 陈宗敛眉目平淡,没在这小事上计较,微颔首:“要上课了,还不进教室?” 方泽樾跟室友急急忙忙的推搡着走进去,不敢再胡乱造次。 陈宗敛站在讲台上,视线随意往下一扫,人很多,但能让他记住脸的没有几个,靠后的那排,正猫着腰找座位的两人,他的印象也不深,只在一瞬间,陈宗敛目光扫过那位个头很高的男生,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在开始讲课的前一秒他皱了下眉,忽然想起,那是他之前无意撞见过的—— 闻音的男朋友。 一节漫长的课结束,教室里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但仍有些人愿意多留几分钟欣赏陈宗敛的脸。 显然方泽樾不在这其中,他跟室友都非常迫切的想要远离大魔王,一下课便收拾东西忙往外走。 但没想到经过讲台时,忽然被陈宗敛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方泽樾顿时提心吊胆,人都懵了,在被室友戳了下腰后,才谨慎小心的回答道:“陈教授,我叫方泽樾。” “嗯。” 陈宗敛也并无其他问题,放了人。 但带给方泽樾的惊吓却不小,回去路上跟室友嘀咕,“我最近表现挺好,也没迟到早退什么的,陈教授突然点我名干什么?” “那谁知道,指不定你哪儿得罪了他,看你不爽呗,又挂你科。” 方泽樾有些烦:“该不会是我之前不小心撞到他了?” 室友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怜悯:“你自求多福吧。” 方泽樾:“……” 陈宗敛回到办公室,松了松有些紧的领带,他叫住方泽樾也没别的意思。 单纯的认识一下他,认识一个他教过的学生。 桌面的手机响起,他拿过来一看。 魏敬明问:【上回在你那儿喝的茶不错,还有吗?我借点过来招待人。】 陈宗敛脸上没什么情绪。 简洁回复:【有,来拿】 继而他退出聊天界面,随意又像是下意识的点进了短视频app。 翻过两个无聊的新闻推送,下一则便是秀丽壮阔的山川,搭配着轻柔悦耳的背景音乐,镜头帧帧流畅的闪过。 “…在长达四个多小时的徒步后,我们攀上了G市最高的山峰,在这里拍摄到了美丽而梦幻的日出奇观……” “听说在G市有一个很神秘的寨子,那里的人们擅蛊,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一种能让心上人永远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情蛊——” “哟,你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亏你还是教哲学的,封建迷信知不知道?” 打趣声传来,魏敬明由远及近,面上是一派调侃。 “那些学生都还以为你是个老古板,没想到你也会刷短视频,也是紧跟潮流嘛。” 陈宗敛神色如常的把手机一关,淡淡笑道:“无聊,随便看看。” “我倒是瞧着你看得认真,连我来了都没发现。”魏敬明没少在陈宗敛这里蹭茶喝,他品位好,喝的茶也都是高级货,都是轻车熟路的,不用陈宗敛指明,自个儿就在柜子里倒腾。 陈宗敛问:“这次又是谁?” 魏敬明翻找着,不慌不忙道:“上头来的那些领导,听说不久后要举办一场学术交流会,你去吗?” 陈宗敛:“没空。” 魏敬明‘嗐’了声,“就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不过要真指派你,你可不能赖啊,好歹也是咱们A大最年轻的教授,要拿得出手,给隔壁C大那群老派的一个下马威。” A大和C大是国内出了名的竞争对手,两大高校争抢资源争抢学生,还闹过好几次笑话,陈宗敛无意参与这些,只一笑而过。 魏敬明拿了茶也不多待,紧着回去招待贵客。 被打断的兴致陈宗敛也没再去续上,拿出一盒新茶打算品茗,刚烧上水,手机收到一条新短信。 陈宗敛随意的拨弄屏幕。 【陈教授,最近有空吗?】 他动作忽地一顿,视线落在那‘陈教授’三个字上。 【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第二条短信又弹上来。 陈宗敛目光微动,看见已存的联系人备注—— 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