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竹马又闹哪样》 第1章 [现代情感] 《偏执竹马又闹哪样》作者：扶长生【完结】 简介： 【男主版】 记忆里，褚之南幼时天真活泼，像个小太阳一样，浑身透着金灿灿的光，走在人群中永远是最璀璨夺目的存在，衬得他阴暗又肮脏。 他无法逃脱般被她吸引，又痛恨她为何无私照耀所有人？ 直到某个大雨滂沱的夏夜，褚之南缩在他的怀中哭到晕厥，他紧紧搂着她时心中却忍不住狂喜：褚之南，你总算和我一样深陷泥潭了…… 此后，真情也好，伪装也罢，他在她面前藏起那个见不得光的自己，倾尽年少时所有的温柔护着她，终于也如愿成为她心中唯一高悬着的一缕阳光。 倘若触不到那份光，便将她私藏，让她与我一同堕入深渊。 【女主版】 褚之南从一个小太阳变成了冰美人，孤僻内敛，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一度以为自己不配被爱。 直到三年没怎么接触的竹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少年茶香四溢，无条件爱她护她。 他的那份温柔，照亮了她灰暗的青春。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偏爱，亦是牢笼。 【青梅竹马；1v1；双洁双初恋】 【阴暗偏执绿茶男x不识竹马真面目的社恐敏感小白兔（白切黑）】 【*女主外柔内刚，成长型，性格变化很大，后期白切黑拿捏男主】 【*男主真阴暗批，真女主脑，女主前乖狗女主后疯狗，会听女主话、会改脾气但不多】 【日更，打滚儿求收藏～】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豪门世家青梅竹马 校园 救赎 主角视角：褚之南（曦曦），安城胤；配角：毋同，裴庭，洛漓川，林亦清 其它：1v1；双洁双初恋；女主性格变化很大；架空城市，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请勿代入现实！ 一句话简介：她不识竹马真面目 立意：冲破束缚，自我救赎 第1章 校服 微凉的水流冲过指尖，褚之南才恍然发觉原来已是初秋时节了。 踏入高中一月有余，始终没在学校见到安城胤。 她微微叹息，儿时亲密得很，如今倒是生疏到连他的去向都不知道了。 身后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肩，才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她离开了洗手池，缓缓朝教室走去。 课间的教室略显嘈杂，班上就总不免有些活蹦乱跳的人，禇之南也习以为常。 不过她不太熟悉的，是那位前几天刚分到的新同桌。那个男生似乎和她一样不太爱说话，两人这几天就像两尊石雕一样，互不搭茬，和身边活泼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可她刚要坐到座位上时，手肘却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左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别……” 别什么？ 禇之南正欲坐下去的动作忽然一滞，疑惑地望向同桌的洛漓川。 洛漓川秀长的眉头微蹙，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警示着她。 顺着他的视线，褚之南望向自己的凳子，赫然看见凳子上有一摊水渍，其中混着五颜六色的粉笔渣。 纤密的长睫扑闪了一下，她将心底的情绪一掩而尽，很快抱着凳子出去清理了。 只是课间时光稍纵即逝，当她再次抱着凳子跑回教室时，已经上课五分钟了。 物理老师正慷慨激昂地讲着课，忽然被门口一声慌慌张张的“报告”给打断。 他草草瞥了褚之南一眼，念在她平时成绩优异又表现乖巧，并没有为难她。 褚之南步子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教室角落里的人见她这般狼狈，纷纷笑出了声。 她紧紧扣着凳子的边角，垂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没有理会细碎的嘲笑声，更没有看到教室最后排那道死死盯着她的视线。 自从禇之南出现在教室门口，安城胤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安城胤是在上课铃响起前来到一班的。 他的好表弟裴庭可给他整了不小的阵仗，带着一群人从后门挤进教室也就罢了，还让那些人毕恭毕敬地替他拿着桌椅和书本，弄得班上阵阵喧哗，连最前排争分夺秒学习的同学都忍不住扭头看他。 他单指懒懒勾着校服外套，在一片声浪中不动声色地环视着教室，并没有看到想见的那张脸，不耐烦地把裴庭一群人轰了出去。 心神不宁地在教室坐了五分钟，安城胤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班了，正当他想要出去的时候，终于如愿见到了禇之南。 只是不知为何，她手中抱着个凳子，面色也有些窘迫。 安城胤的视线完全黏着褚之南，他亲眼见她走向中间那组的空位，匆忙放下凳子后，俯身和她身旁的男生说了些什么。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自然听不清褚之南的话，只是他分明看到那女孩说话时的唇角浅浅一弯，白净的侧脸似染上夕阳的余晕，整个人显得分外明媚。 捏着书角的手霎时一紧，安城胤咬着牙，将课本重重摔在桌上，大步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众人只听教室后方传来“啪”的一声，惊呼地回过头时，已不见刚来的那位少年的身影。 * 教学楼的天台上，裴庭刚点燃一根烟要往嘴里送，却被人半路截胡了。 他微微咂舌，不满地回头，谁这么大胆敢抢他的烟？ 第2章 但当看到安城胤的时候，他硬生生将刚提起来的气憋了回去，“表、表……哥？” 两人是表兄弟，祖上有混血基因，但是安城胤生得冷峻，乌发蓝眸；裴庭却生得阳光秀气，金发褐瞳。 安城胤斜睨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似乎在说：是我，咋地？ 裴庭见安城胤还真抽上了，只好兀自又点了根烟，顺利含上烟后，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表哥，嬉皮笑脸地说：“呦，八百年都不见你抽几次烟，被姑父逼到学校就这么不开心啊？” 安城胤走远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并没有打算理会他。 裴庭明显感受到了表哥的高气压，无奈地挠了挠金黄的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不对啊，你不是和南南一个班吗？都见到她了怎么还这副表情？” “闭嘴。”安城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深邃锋利的眉眼在烟雾中显得十分朦胧，辨不清神色。 裴庭深知表哥的脾气，只好绕转话题，扒拉着安城胤的衣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没想到你居然会穿校服？” 之前给安城胤搬桌子的时候他就在纳闷，表哥不仅穿着一套整齐的夏季校服，而且还随手拿了件校服外套，这身行头再加上他那一向就睿智无双的眼神，居然从头到脚散发着一股乖乖学霸的味道。 这模样简直和裴庭以往见到的安城胤大相径庭，难道他那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表哥来了学校就被渡化了？ 安城胤冷冷笑了声，毫不客气地揪着裴庭耳朵上的耳钉，嘲讽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一看就不学无术？” “哥、哥！……”裴庭的耳垂被安城胤扯得生疼，他急得直跳脚，好似被命运扼住了咽喉，手中还没烧到一半的烟都抖落在地。 安城胤收回手，不再与他戏闹，他抖了抖烟灰，漫不经心地问裴庭：“西街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放心，都处理好了。”裴庭正瘪着嘴揉着耳垂，但还是十分耐心地回答安城胤的问题。 “那就好，”安城胤一直夹着烟的手终于动了动，他深深吸了一口烟，似是想借此麻痹自己，随着吞吐出的烟雾，他缓缓说道：“接下来去查查曦曦的同桌。” “啊？！” 曦曦是褚之南的小名，表哥要调查褚之南的同桌干嘛？裴庭以为自己听错了，别的他倒是在行，可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安城胤却不像在开玩笑，又补充道：“务必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弄清楚关系？ 裴庭惊讶之余有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表哥今天一见到南南就吃醋了？ 一想到其中可能有个大瓜，裴庭就有些按耐不住。南南不会另觅新欢了吧？表哥不会沦为悲情男二号了吧？ 他稍稍整饰了下发型便打算离开天台奔赴瓜田，离开时还不忘回头怜悯地看了一眼安城胤。 裴庭离开后，安城胤的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从天台俯瞰整座生机勃勃的校园，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脑中不断闪回褚之南的笑容，以及她身旁的那个男生。 那个人眼神明亮又干净，一眼瞧去便觉无暇，似乎，更衬得起校园里一件件干净的校服。 褚之南真正喜欢的，是那样的吧？ 他垂眸扫向自己身上的校服，明明也是同样蓝白款式，却好像越看越肮脏。 幻想与现实的割裂令他胸中淤堵，他深呼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将手中燃得正旺的烟紧紧烙在校服上。 薄薄一层外套下，他的小臂正在被无情炙烤着，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反倒感觉有些舒服，眉色都松了松。 然而秋风一扫，烟就熄了些，校服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易燃，仅仅只在袖子上留下了些许黑点，小臂上的灼痛也随着轻风渐渐消逝。 他还未完全沉浸在痛感之中便被生生剥离，心生不满，猛然睁开眼，狂躁地挽起半边袖子，把还残留着火星子的烟蒂紧紧摁向小臂内侧。 烟蒂随着他的力道一路划向手腕，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又长又暗红的灼痕。 安城胤总认为肉。体所感的疼痛是一种极致的享受，静静听着火焰炙烤皮肤发出的细碎声响，他感受到自己的骨血终于流动、沸腾。 阵阵撕痛让他心中的淤堵之气顺通了不少，随着最后一点火苗在手中消散，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将已经熄灭的烟蒂和烧坏的校服一并甩进了垃圾桶里。 * 放学的铃声准时响起，老师走后，教室先是陷入一片喧闹之中，转瞬又重归平静，像万马呼啸而过，又似瞬息潮涨又潮落。 几个男生追逐着跑出教室的时候还把褚之南的桌子给撞歪了，褚之南正在埋头做功课，被吓得差点从桌子上弹起来。 望着那几个人远去的背影，她长吁一口气，似还有些惊魂未定，并没有察觉到左侧传来的细微声响。 直到她的桌子被一双大手摆正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望向身旁的高大身影，小心翼翼道：“谢…谢谢……” “这句话你今天已经说过一遍了。”洛漓川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随后安安静静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褚之南想到她上节课搬着椅子回教室时确实和他道了声谢，除此之外倒也没再说过什么。 洛漓川今天也算帮了她两次，倒与她之前的猜想不同，看来他应该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第3章 不过她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此时此刻，除了说句谢谢，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尴尬一笑，继续埋头学习去了。 班上的同学陆续离开，很快教室里便只剩褚之南和洛漓川两人。 褚之南一直习惯放学后先学习一会儿再走。因为刚放学的路上又挤又吵，倒不如晚些走，图个清净。 更何况，听奶奶说爸妈今天回来住，她便更不想早早回家了。 往常到了这个时间段，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今天洛漓川居然也没有走，她感觉很奇怪，奇怪之余又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似乎也意识到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洛漓川终于侧过身，挑眉问她：“你怎么？不回家吗？” “回、回……”褚之南避过了他的视线，慌忙埋头收拾书本，如惊弓之鸟逃离了教室。 洛漓川嗤嗤笑了声，这女孩也太过谨小慎微了，和他说话时像个结巴一样，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褚之南走出校门时才觉得安生，与人交际是件麻烦事，刚刚那种氛围简直是她的噩梦。她很怕和陌生人说话，更怕有人向她抛出话题而她又不得不接。 所幸她跑得快，否则免不了又要和洛漓川多说上几句话了。 她能感觉到，洛漓川似乎是想和她交朋友，可她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再认识什么人了。 此时校门口的路已不再拥堵，夕阳的余晖从树顶投射而下，洒下柔柔的斑驳的光影。每天在这静谧小道上穿行的那几分钟，是褚之南一天中最感到放松的时刻。 可她今天心有忧虑，出了校门后便刻意将脚步拖得十分缓慢，恨不能再晚一点回家。 同样和她一般龟速前进的，还有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那辆车离她不过一臂之距，实在是难以叫她忽视。 她看见那辆车子沿着路边缓慢滑行，速度慢到她都开始怀疑车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不过她不爱凑热闹，只看了两眼那辆车便也不再多看，自顾自地往和刘管家约定好的位置走去。 刘管家一贯早早在约定的地点停车等她，然而今天有些不同，约定好的地方并不见管家的身影。 兴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褚之南在约定的地点站定时本打算耐心等等管家，可那辆一直缓慢踱行的轿车居然也跟着她停了下来。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家里给刘管家换了新车？但怎么没有人提前通知她呢？ 一筹莫展之际，轿车后座的车门突然自动开开了，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少年音从车内响起： “上车。” 仅仅两个字，清澈利落，却在褚之南心中如有千钧。 第2章 试探 上次见到安城胤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安奶奶过生日的时候，她透过车窗远远看到了他的背影。 上次听到安城胤的声音又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还是刚进初中的时候，她给他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语音，可他要么过了很久很久才回她消息，要么干脆不回复她，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再骚扰他。 初中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逢年过节雷打不动的收到他的礼物时她才感觉他似乎还没有将她遗忘。 褚之南有些晃了神，呆怔地看着坐在后座上的安城胤。 他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单手撑着下颌，懒懒地靠在车窗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她，幽蓝的瞳孔泛着初秋的点点愁韵，让她恍惚觉得那目光有些许深情。 和他对视了几秒，褚之南藏在身后的手已经把衣袖绞得不成样子。 太久没有见面了，她还在思索该用什么语气何种话术来向他问好，可一肚子的话瞬间又被他压了回去。 “上车。”安城胤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之前强硬了不少。 褚之南的眉头抖了下，有些慌乱地四处环顾了几眼，最后决定拒绝安城胤，“我还是再等等刘管家吧，他会来接我的。” 她早已认清了两人现在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虽说褚家老宅和安家老宅相邻，但安城胤早已经不住在安家老宅了，两人应该不是同路。 更何况她认为安城胤只是碰巧遇到了她，出于好心要送她回去，若是如此，她也不好意思麻烦他。 感觉到了被拒绝，安城胤搭在车窗上的手瞬间就移了下来，他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自是没有人能看得出他的异常之处。 他用另一只手紧捏住小臂，小臂上的灼痕疯狂往外扩散痛感，但他不仅没有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反而面容舒展，语气也温和了不少，笑道：“你家管家不来了，我接你回去。” 褚之南自是相信他的话，但还有所顾虑，犹豫道：“可我回老宅……” “嗯，我也回老宅，上车吧！”安城胤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和颜悦色地邀请她。 褚之南有些意外，眸子都亮了几分，再没有理由拒绝他，弯腰上了车。 安城胤微微侧了身子，想要接一下褚之南，但恰巧在后视镜里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正是他家曦曦那该死的男同桌。 他紧咬着后槽牙，面色阴沉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 老宅在近郊区，位置有些偏远，车子匀速行驶着，很快天色就变得昏沉。 褚之南上车后便显得十分局促，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一动不动地安坐着，和安城胤之间至少还能再塞下两个人。 第4章 安城胤也不说话，一双蓝眸直勾勾盯着她，似是要等她先开口打破僵局。 褚之南的脸颊有些发烫，左手大拇指将右手拇指捏得泛红，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好久不见。” 安城胤的状态倒显得十分放松，听到褚之南主动开口后，他有些得意，发自内心地笑了出声。 “好久不见啊，曦曦。”他往褚之南身边凑了凑，长臂一伸，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褚之南心头一颤，这是小时候他经常做的动作，没想到他对她还像小时候一样…… 可时光荏苒，他们分明已经长大…… 她伸手按住安城胤的手背，制止了他的动作，“城胤，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确实……”安城胤并没有听懂褚之南话里的意思，而是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最终视线锁定在褚之南浆果色的红唇上，那双不断张合的唇似是在引诱着他。 若不是怕吓着她，他可真恨不得狠狠咬上去。 他面色一沉，强压下心底的邪念，将手抽了回去。 褚之南如释重负，终于言归正传，“你怎么会来接我？” “放学了，顺路带你回去。”安城胤摩挲着被褚之南碰过的手背，神态有些游离。 虽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褚之南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沉默了下来。 “我今天来学校了，”安城胤想起了下午的事，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们同班。” “是吗？”褚之南有些意外，话也多了起来，“可我怎么没见到你？” 安城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或许是我离你不够近。” 褚之南颇有些遗憾，于是又问：“为什么开学这么久，你才来学校呢？” “家里给我安排了很多学习课程，太忙了，一直没空去学校。”安城胤早知道她会这么问，也早就编好了理由。 他趁机往褚之南身边靠了靠，“倒是你，上课的时候怎么抱着凳子？” “凳子坏了，拿去修了。”褚之南不善于撒谎，说得有些支支吾吾的。 安城胤一直以来都是她心中最完美最耀眼的存在，他永远那么温暖纯净，干净柔和，似一缕暖阳。 小的时候，他已经帮了她太多，褚之南不想再让他因为她而染上是非了。 安城胤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但他并不生气，曦曦骗他总有她的原因，而他会自己把事情从头到尾查清楚的。 他在乎的只有褚之南和她那个男同桌的关系，于是试探性问她：“那开学一个多月，在高中交了新朋友吗？” 褚之南摇头，喃喃道：“没有……” 安城胤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看吧，他果然还是褚之南心中唯一的朋友。 可他从不在褚之南面前显露半分阴暗想法，而是装作十分温柔耐心地宽慰她：“没关系的，你这么好，总会有朋友的。世界这么大，你可能只是暂时没有遇到适合做朋友的人。” 是啊，朋友总会有的。 褚之南感到一丝慰藉，果然安城胤还是那么温暖，时时刻刻都会鼓励她。 天黑了半边的时候，车子终于驶进别墅区，各家的别墅占地极广，即便安家和褚家是邻居，两家其实也隔着不少距离。 安城胤的司机阿哲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又讲道理的少爷，看来这位褚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分量的确不轻啊。 安城胤的司机是个高危岗位，安城胤有段时间几乎天天换司机，阿哲也算是个人精，才成为了在安城胤身边干得最久的司机。 褚之南下车后，阿哲敏锐地捕捉到少爷的视线还落在她的背影上，压根不敢发动车子。 当褚之南的背影消失时，安城胤的脸色瞬间从柔和转换为一贯的冰冷，终于开口：“回老宅。” 听着这声冷酷的命令，阿哲全身都哆嗦了一下，立即发动车子向安家老宅驶去。 安家还算热闹，安城胤叔叔一家一直住在老宅，给这座大宅院增添了不少活力，尤其是他的堂妹安逸。 安城胤一进家门就看到爷爷陪安逸打闹，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哥……”安逸一见安城胤回来了就开始害怕，张牙舞爪的动作全都收敛了起来。 安老爷子见到他后表情有些微妙，凌厉的眼神从他身上划过，丝毫没有和安逸打闹时的慈爱模样。 “被你爹逼回来了？”安老爷子的声音十分威严，大厅里的佣人听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安城胤有些烦躁地一把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链，“对。” 话音刚落，安景言就从二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安景言身形高大，多年来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即使已到中年依旧神采奕奕，气度不凡。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景言的质问声在恢弘大气的欧式大厅里回响着。 安城胤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父亲的话后眼皮都没掀一下，并没有打算理会他。 安逸偷偷溜走了，安老爷子正在看电视上的新闻，也没有搭理安景言。 祖孙三人显得十分疏离。 安景言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他下楼后远远睨了眼穿着校服的安城胤，面色稍微和缓了些，“去了学校，终于有个人样了。” 安城胤还是不理会他，倒是老爷子面色有些挂不住了，“怎么？你是想说在我那没有人样？” 第5章 “跟您确实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安景言认为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但在外人看来他一张嘴说话就十分歹毒。 老爷子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冲着安景言吼叫：“你以为城胤是和你一样没出息的人？” “我让他回学校是为他好。” “那我能害我亲孙子不成？” “您确实是在害他。” “他小的时候你不管他，现在来管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了，安城胤在旁边听得头疼，一脚踢翻了茶几，“动不动就因为这个吵，有完没完？” 满桌瓜果散落一地，桌上的古董茶具摔得粉碎，部分器皿飞出去的时候还把电视屏幕刮花了。 安景言原本只是声音大了些，并没有多生气，但看见儿子这么暴躁后，他是真的动怒了。 他指着安城胤，质问着老爷子：“秉性暴躁凶狠，顽劣不堪，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东西？” 老爷子不再与安景言作口舌之辩，瞪着眼睛四处找着顺手的东西，似是准备动手用武力解决问题。 一场闹剧即将开战，安城胤懒得掺和，揉着太阳穴回房间去了。 第3章 边界 次日一早，褚之南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家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城胤塞到了车上。 她昨晚没有睡好，还迷迷糊糊的，想要揉揉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牵着。 她出于本能开始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很大，她压根抽不回手。 “从前不都是这么牵着的吗？现在不让我牵了？”安城胤剑眉紧敛，面色委屈，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可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想我们应该注意一下边界……” “注意边界？”安城胤一直在褚之南面前尽量表现得温柔开朗，但这一瞬间确实没有崩住。 看来他的曦曦真是长大了，心思也变多了。 褚之南感觉安城胤的表情有些不正常，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阴冷与狠戾，她语气弱弱的反问，“不、不是吗？” 安城胤冷笑了一声，笑褚之南太过天真，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划定界限的，更不允许褚之南和他划定界限。 “你说这些，是认真的吗？”安城胤一字一顿，慢慢将她逼向车窗。 褚之南的后背很快就贴到车门上了，退无可退，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可怕得很，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 安城胤一把抓住褚之南的手臂，力气大到将她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褚之南痛得惨叫了一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她那凄厉的叫声，安城胤吓得立即松开了手，表情瞬间就慌了，“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褚之南紧咬着嘴唇，冲他摇摇头，“没事。” 安城胤心慌得厉害，虽然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用多大力，但还是害怕弄痛了她，毕竟她的面色惨白，额头还渗着细细的汗珠，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他慌乱地挽起褚之南的衣袖，想看看她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 “别碰我！”褚之南音量拔高了好几倍，死死拉着袖口，焦躁地不肯配合安城胤。 若不是车子已经发动，她或许都会从车上跑掉。 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这么抵触他？ 安城胤满脸震惊地抬头望着褚之南，见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像是真的要和他保持边界一样，不肯让他碰她。 他愣在原地，眸中透着不可置信，不知所措，和毫不掩饰的悲伤。 难道她终究还是对他生疏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安城胤眼眶都红了，心口钻痛，似乎一碰就要碎掉，他埋下头，不想让褚之南看见他的表情。 如果褚之南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设想过。 他早已在心中立誓，此生非她不可，所以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都必须属于他。即便她抵触他，疏远他，厌他恶他，他也要想方设法把她攥在手里。 “停车！”安城胤一声令下，阿哲赶紧踩下刹车，一刻也不敢耽误。 耳边呼啸的风声霎时止住了，褚之南本想地逃走，但车门已被锁死。 她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在安城胤心中变成了什么样，更无法感受安城胤的心理活动，只能看出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安城胤还是决定再给褚之南一次机会，于是强忍着心中所有的情愫，嗓音沙哑地吼道：“你再说一遍！” 他正在失控的边缘，但只要褚之南否认她刚刚说的，他就可以当做没有听到那句话，他就可以继续在她面前扮演那个温暖又干净的安城胤。 褚之南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说：“我、我生理期肚子疼，不舒服……所以不太想靠那么近……”？？？ 安城胤猛地抬头，双瞳骤然增大，皙白英挺的脸从黑变到白最后变得煞红，他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愚蠢又好笑。 他浑身有些发热，脑子也嗡嗡乱叫，果然只要褚之南一句话，他就立刻心态大变。 他干咳了两声，靠回到车窗旁，侧头看着窗外，心情稍加平复后，轻轻对司机阿哲说了句：“继续，去学校。” 阿哲透过后视镜看见少爷单手撑着下巴，脸颊和耳根子都红得醒目，少爷莫不是害羞了？ 第6章 他猛地眨巴眨巴眼，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 车内沉重的压迫感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秋天明媚又柔和的初晨。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褚之南感觉自己身心都轻快了许多，她摇了摇安城胤的手臂，仍有些后怕，柔声问他：“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安城胤依旧用手挡着半边脸，并没有回答褚之南的问题，而是问她：“是不是只和我说过这种事？” 他的声线极其温柔，还带着一股莫名的羞涩。 “当然了，这种事情我也不会随便告诉男生的。”褚之南原本觉得没什么，但被他问的也有些羞了，她抿了抿唇角，思索一番后解释道：“可能我这个人嘴笨，但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我之前的意思并不是说我想和你划清界限，我只是想说，我们已经长大了，有些行为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原来她在想这些啊…… 安城胤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挑眉逗她：“小时候那样？比如？” “……”褚之南想到她从前很黏他，动不动就和他搂搂抱抱……他们以前太过亲密，放到现在实在是有些羞于启齿。 安城胤是有些恶趣味的，他就爱看她这副羞涩到说不出话的模样。 但他又很怕自己把她吓跑了，于是随口找了个话题，“听说你爸妈回来了，阿姨的身体好些了吗？” 褚之南一怔，掌心微微冒出汗，扯了扯嘴角，“好多了。” 安城胤点点头。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是学生进校的高峰期，安城胤和褚之南并肩走在人群中，格外的出挑和般配。 校门口巡视的老师看到他们之间隔着些距离，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周边的其他同学议论纷纷。 褚之南在新生中成绩优异但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被很多男同学当做“高岭之花”，她一人原已够显眼，再加上一个昨天在社交软件上被传疯了的“新来的高一一班帅哥”，路上的吃瓜群众简直要炸开锅了。 安城胤被吵得极度烦躁，直到进教室后心情才舒畅了些。 褚之南觉得男生和女生应该在学校保持距离，安城胤也只好顺从她，两人一个从前门进教室另一个从后门进，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瓜葛一样。 教室的最后排，安城胤隔着一排排座位，坐立不安，他总想挨着褚之南坐，但很显然，他们之间隔了条银河。 他心里很不滋味，尤其见不得褚之南身边坐着个男的。 要知道，自幼儿园到小学，褚之南就只有他这一个同桌，初中的时候他们不同校，他暗地里打探了，褚之南的同桌都是女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高中突然蹦出来个男同桌。 他不是不能接受她有男同桌，而是不能接受那个人不是他。 早读的时候，班上全是讨论安城胤的，要么是在猜测他怎么进的一班，要么是在对着他的脸犯花痴。 整个班上看起来似乎只有褚之南和洛漓川是在认真温习功课的，但其实褚之南的心绪也有些乱了…… 侧后方不断传来讨论安城胤的声音： “新来的那个男生眉眼也太高挺了吧，眼窝深邃，皮肤还白得可怕，像是混血一样……” 那个女生的声音尖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激动。 褚之南听后心里却很平静，安城胤确实有四分之一的混血，他的长相比较随他的妈*妈，所以混血特征尤为明显。 她很快又听到一段对话： “sos！给我上个呼吸机！他的气质也太邪魅炫酷拽了，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昨天下午进班的时候有多拽，酷毙了！简直看一眼就要窒息！” “别犯花痴了姐妹，这哥们帅是帅的，可我感觉他的眼神很凶欸！” 城胤的眼神很凶吗？ 褚之南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正见他眼波熠熠，剑眉舒展，远远朝她笑着，温柔直比春光。 哪里凶了？ 简直，如沐春风啊…… 原本冷着脸的安城胤一见褚之南看他，顿时喜笑颜开，烦躁的心情都豁然了不少。 但他的和颜悦色也只是一瞬，等褚之南回过头后他就继续耷拉着脸盯着褚之南，准确来说是盯着褚之南和洛漓川。 不过今天确实是令人心情舒畅的一天，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他家曦曦和那个男同桌说一句话。 洛漓川察觉到了褚之南的小动作，根据他这么多天的观察，褚之南是个文静且孤僻，并不喜欢凑热闹的人，难道连她都对新来的那个男生好奇了？ 他默默顺着褚之南的视线回头望了眼，只见那个新来的男生向他投来一股凉飕飕的视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洛漓川一直感觉后脊发凉。 等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第一个就冲出了教室，溜达几圈后才觉得如释重负。 可当他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座位已经被人占领了。 第4章 独处 安城胤撑着半边脑袋，无比悠然自在地坐在禇之南身旁，仿佛这个位置原本就是他的。 “曦曦，我刚刚抓到你偷看我了。”安城胤把洛漓川的凳子横了过来，整个人面对着褚之南，他的眼中散着朦胧的光影，半边身子都快趴到她的桌上。 禇之南压低了声音，“有…有吗？” 两人距离过近，班上人齐刷刷看着他们俩，他们的视线让褚之南心里发慌，有种干了坏事被抓个现行的感觉。 第7章 “嗯哼？没有吗？” 褚之南捏了捏衣角，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就是想看看你在班上适应得怎么样了……” “这样啊，放心吧，我适应得挺好的。”安城胤歪着脑袋看她，墨发随风轻舞，看起来开朗又随和。 “那、那就好。”褚之南的唇线紧绷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不自在地在书本上乱瞟，周围人的视线让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她很怕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 安城胤却显得从容慵懒，一双眼睛勾着电，打趣她：“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想看我。” 他的声音并不小，话音一落，班上就惊起几阵“哇”声。 褚之南缱绻地瞄了安城胤一眼，又迅速别过头，将脑袋埋得很深很深。披散的浓密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滑动了一下，露出一小截红透了的耳廓。 “好了，不逗你了。”安城胤唇角一勾，拍了拍她的脑袋，很喜欢她这个死不承认的样子。 他抓起禇之南桌上的水杯，抬脚准备离开。 只是不巧，刚转身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 “你……？”安城胤装作错愕地皱了皱眉，似乎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洛漓川。 “同学你好，这是我的位置。”洛漓川的语气有些不太好，毕竟他已经在他们身后站了挺久了。 安城胤回头望了眼禇之南，一双深邃明亮的蓝眼睛泛起涟漪，带着些许无辜和委屈，像是被洛漓川凶到了。 禇之南瞧他这副模样，心里软软的，急着与洛漓川解释：“不好意思，他来找我说句话，看你出去了才暂时借用了你的位置。” 随后她又向安城胤介绍：“这是我的同桌，洛漓川。” 安城胤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洛漓川说：“不好意思啊，一直没看见你。” 班上一大群人闻瓜而动，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他们身上，洛漓川只好打圆场，咬着牙笑得十分体面：“没事的。” 听到这句话后，安城胤便将假模假样的笑容收了回来，冷着眼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顺脚把被他挪到禇之南身旁的凳子勾得远远的。 洛漓川总感觉安城胤看他的眼神不太友善，等他走后他才问褚之南：“你和那个新来的认识？” 褚之南点了点头，稍微多说了一句：“是发小。” 洛漓川闻言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一瞬间的落空。 安城胤只出去了一会儿，很快便回了教室。 路过禇之南身边的时候，他将她的杯子稳稳放到了桌角，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记得喝。” 禇之南有些不明所以，拧开杯盖后只见一股热气从杯口窜出，原来他是帮她打热水去了。 看着奔涌的雾气，她既欣喜又内疚，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又是一节课下课，安城胤依旧把她的杯子夺了去，装回一杯满满当当的热水。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却有些乐此不疲，每节课下课都是如此。 褚之南心中的负罪感越来越重，又看他这么开心，便更不敢和他说出实情了。 * 午休的时候，安家佣人把两家的饭菜一起带到了学校。 禇之南硬着头皮，只好和安城胤一起共进午餐。 她不知道安城胤从哪儿弄来的一间会议室钥匙，非要把她领进会议室里用餐。 这间会议室是老师们经常用来开会的地方，褚之南这种三好学生可不敢乱闯。 她站在会议室门口，再三拒绝，“在教室吃饭就行，中午班上也没有几个人。” 可门锁“啪嗒”一声被打开了，安城胤单手推开门，抬起的眉头露出些许孩子气般的倔强，“没有几个人那也是有人。” 褚之南的心紧了紧，小学的时候，安城胤也是这样，带她找个僻静且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吃饭。 老宅偏远，学校却在市区，那时他们中午也没有时间来回，只好在学校吃午饭。可家里人又担心学校的伙食不够营养健康，于是两家人轮流承包午餐，派人一起送到学校。 记得刚进小学，就连吃饭的功夫，都有很多人眼巴巴围着她，身为她同桌的安城胤一旦离开座位，再回到教室时位置就会被别的同学霸占。 可是二年级以后，一些流言在学校散布开来，从前要好的伙伴逐渐开始远离她。 只有安城胤，始终陪在她的身边。 起初他们躲在学校的小亭子里吃午饭，遭受众人排挤的她每日浑浑噩噩，像个游魂，而安城胤却日复一日地告诉她：“只要还能够好好吃饭，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记得那年冬天，有好事者无意之中发现了他们，顽劣地朝她扔来一颗大雪球，大骂她是“害人精”。 雪球在她脑袋上炸开了花，她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却看见一贯在她面前斯斯文文、端雅大方的安城胤居然在雪地里和那个男生扭打在了一起。 激战过后，安城胤明明打赢了，却抱着她，眼眶泛红，自责没有将她护好。 最后反倒换成她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好好吃饭。” 从那以后，他就找了间空办公室当做他们的用餐场地。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是求了他的父亲才开的特权。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第8章 这久违的感觉，让她欣喜又迷惘，一时难以适应。 会议室的桌子很大，她刻意等安城胤先落座，然后迅速迈开步子，在与他相隔两座的地方坐下。 他们中间隔了两个大座椅，褚之南感到安心，这是她认为的社交安全距离。 只是她刚坐稳，就感觉身侧的椅子晃了晃，安城胤非常自觉地挪到了她旁边。 “……” 褚之南的表情僵得有些过于明显，安城胤察觉到了，压了压心底的不悦，强颜一笑，“这么不情愿？难道我和你不是同桌了，就不能挨着你坐？” 褚之南打开饭盒的动作猛然一滞，不经意间对上他那双幽怨的眼眸，“没有……” “有了新同桌，忘了旧同桌？” “我在这吃饭，又不吃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还是说这么久不见，你和我生分了？连饭都不想和我一起吃了？” 他带着酸溜溜的语气喋喋不休，把褚之南企图辩驳的思绪搅得无比混乱。 以前怎么没发现安城胤是这么吵的一个人？ 褚之南被他的连声质问逼得心虚，急于堵住他的嘴，慌忙之中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他唇边。 她催促道：“好好吃饭吧。” 安城胤瞬间噤声，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强忍着没有发出。 他的心猛地扑跳了一下，曦曦这是要喂他？ 这次见面，她好像还是头一次对他这么热情！ 安城胤越想越激动，何止想吃她递过来的肉，他连筷子都想嚼烂了！ 他心里得意的不行，褚之南这辈子应该就只喂过他一个人吧！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咬住她喂过来的东西时，表情会有多么放肆浪。荡，她要是看到的话，一定会被吓跑的。 一番心理挣扎后，安城胤没敢张嘴，而是抿着唇，偏过了头，默默端起饭盒，接过了她递来的食物。 见他终于安分了下来，褚之南松了口气，心情轻快了许多，继续埋头吃饭。 倒是安城胤，整张脸爆红，悸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吃饭。 直到饭后，安城胤拉住了想要逃回教室的褚之南，“初来乍到，我对学校还不太熟悉，想趁着这会儿功夫逛一逛。” 一只大掌紧扣住她的手腕不放，褚之南已然了悟，他是想让她来当这个“导游”。 可这就意味着，他们还要继续单独相处。 褚之南倍感压力，现在和安城胤在一起，对她来说简直是种考验。 她对他这么长久的情感，一直积压在心底，她很害怕一个不小心，她那点暗戳戳的少女情思就被他发现。 “一起走走嘛，消消食。”安城胤晃了晃她的手臂，语调轻软又绵长，眼底光华流转，似拢了温和的月泽。 褚之南觉得他莫名有些娇软，可他明明身高体阔，眉目深邃锋利，显然娇软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极不合适。 但她确确实实感觉他在撒娇。 这怎么扛得住？ 她耳根子软，微叹一口气，“走吧。” 安城胤诡计得逞，满意地勾起唇角。 说实话，学校是什么样子，他压根就不好奇，他只想继续和褚之南独处。放她回教室的话，她肯定又不理他了。 他乖乖跟在褚之南身边，她带他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不过一路上他都没有认真听褚之南的介绍，全程忙着瞪人去了。 当他们在路上碰到第一个男生的时候，他脸上得意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他发现路过的男生，无一例外的都在偷看褚之南，有的甚至走过了还要回头看她几眼。 他的曦曦还是会被这么多人惦记吗？ 安城胤的表情越来越难看，阴沉的脸上浮现出戾气，吓得几个路人直打哆嗦。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褚之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 好在刚刚偷瞄褚之南的人已被安城胤吓跑，褚之南并没有看到什么。 “没、没什么……”安城胤匆忙收回视线，目光再落回到褚之南身上时，已经变得温顺柔和，与方才判若两人。 褚之南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还以为是自己介绍的内容太过寡淡无聊，没能让他集中注意力。 她有些泄气，望了望眼前的图书馆，想来他爱看书，大概会对这里感兴趣，索性问他：“要不要去图书馆歇一歇？” 安城胤点头。 一中不愧是重点高中，即便是中午这么一会儿功夫，图书馆里都聚着不少人，不过他们一个个都在忙于看书或是休息，并没有多少人把视线放到褚之南和安城胤身上。 馆内清净舒适，藏书众多，二人在书架间走动，下意识都将脚步放得很轻，即便偶尔交流两句也是小心翼翼的。 安城胤原本紧跟在褚之南身后，只是不经意间往书架上扫了眼，发现书架上居然还专门陈列了金融类的书，他没想到高中图书馆里还会有这类专业书籍，忍不住多看了几下。 可当他再扭过头时，身边的褚之南居然不见了。 第5章 变脸 书架并没有多高，安城胤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轻轻松松就能看到顶，但是褚之南相对娇小，即便他迅速扫视了整个阅览室，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他怀疑她站得离书架过近，刚好卡在他的盲区里，导致他一眼找不见她。 第9章 安城胤的步子迈得有些焦急，开始在一列列书架间寻找褚之南。 每转过一列书架他都要看一眼，可惜看到了不少身穿校服的女生，唯独没有看到想找的人。 阅览室太大，书架又多，走起来就像迷宫一样，弄得他心烦。 他想褚之南要是发现他不在了，应该也会找他，两人都动起来的话就更不容易汇合了。 于是打算到阅览室门口站着，一是可以堵她的出路，二是可以顺带从门口观察室内的情况。 最后在书架间看了几眼，依旧没看见褚之南，他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就有三个女生怯生生挡在他面前。 其中两个女生推着另一个女生，像在架着她也像在鼓励她，那个女生抬眸看了下安城胤，只一眼就被他那过分精致的浓颜逼得喘不过气。 她略微低着头，似是有些害羞，“同学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她虽紧张，嗓音倒是又细又甜， 安城胤的步伐一下没停，理都没有理她，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女孩自认为还算有些姿色，没想到却被这样无视，一时大受打击，有些无地自容。 她身后的闺蜜气不过，叉腰走到安城胤跟前，义愤填膺道：“喂！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瞧不起人！” 安城胤静静靠在阅览室的门边上，斜歪着的身子和门框搭构出一副精巧的画面，再加上他眉目冷峻，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利落干净，整个人宛如日系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他的目光不停移动着，满心满眼都在找褚之南，根本无暇搭理她们。 不见安城胤有丝毫反应，那闺蜜又怒斥：“装什么清高？我们刚刚都看见了，你可是看了她好几眼呢！” 安城胤找不到褚之南本就烦躁，女生尖尖的嗓音更是吵得他厌烦，他深眸如箭，冰冷地扫过那人，脱口而出： “神经。” 这人要是个男的，他一定把她毒哑了。 那闺蜜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抖，话都说得有些哆嗦，“什、什么货色？” 她不敢再与安城胤叫嚣，转而安抚起自己的朋友，“这么凶，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帅哥多的是了，也不差这一个，我看高一一班的洛漓川就比他好多了！” 那三人很快就走了，安城胤浅浅听到了她们叽叽喳喳的对话，听到洛漓川名字的时候，他神色微动，猛然感觉好像看到了那个人。 他把视线移回到阅览室外，定睛看了眼方才被自己草草略过的地方，果然发现走廊的窗户旁，洛漓川站在那儿。 他微微背对着他，身形清隽挺拔，带着股书卷气，正午的阳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干净的校服铺满光华，透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只一个背影，就那般清风霁月。 安城胤忍不住自嘲，他多年来努力在禇之南面前伪装的样子，别人却与生俱来，根本无需装扮。 就在安城胤看向洛漓川的时候，他忽然动了一下，侧对着他，单手撑到窗台上，朝身侧的人浅浅一笑。 与此同时，他的身子略微前倾，身旁露出一个女孩清纯的侧颜。 安城胤霎时捏紧了掌心，英挺上扬的剑眉下，一双湛蓝眼眸散着无尽的寒气。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找了半天的人，和洛漓川在一起。 “曦曦。”他果断朝他们那走去，边走还边喊了禇之南一声。 由于在室外，安城胤的音量并没有那么收着，禇之南一下就听到了。 她从洛漓川递来的题本中抬起头，略显激动地朝安城胤招了招手。 洛漓川也跟着回头，看到安城胤时，神色有些复杂。 安城胤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走到禇之南身旁。 那两人之间原本隔了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安城胤一过来，就悄无声息地挤到了他们中间。 禇之南下意识给他腾出位置，又往旁边退了退。 洛漓川的目光朝禇之南那边够了一下，但却什么也没看着，被安城胤挡了个严实。 “你这是在……？”安城胤垂眸凝视着禇之南，浓密的长睫恰好遮住了眼底的阴暗。 禇之南指了指放在窗边的题本，一本正经道：“在看数学题，洛漓川说他不会做。” “啊？对…对……” 洛漓川的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没想到禇之南这么实心眼。 他说不会做题目，完全是为了借机找她搭话，难道她没看出来？ 安城胤扫了眼题目，轻蔑地望向洛漓川，俨然有副奚落人的样子，“这你都不会？” “……”洛漓川挺直了腰，从安城胤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 他也不慌，反倒勾了勾唇角，呵呵，看来是情敌。 禇之南完全没有感受到两个男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会。” 安城胤的态度立马转了个大弯，笑得无比和煦，嗓音轻柔了不止一点点，“超纲的题目，高一都学不了这么多，不会是很正常的。” 语罢，他还安抚地揉了揉褚之南的脑袋，眼底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洛漓川听着安城胤这么双标的话，有些作呕，然而他却看到褚之南的脸明显变红了，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他眉间微蹙，遇到男绿茶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死绿茶究竟几斤几两。 第10章 于是他双手抱臂，扬着下巴挑衅安城胤：“你会？” 安城胤耸了耸肩，“当然。” 随后一把夺过洛漓川手上的圆珠笔，在两人的注视下飞速书写着解题步骤。 草稿纸沙沙作响，安城胤起初的笔迹轻盈流畅，但到了最后几步却刻意放缓了节奏，尤其是快要写出答案的时候，他阴沉地盯了洛漓川两眼，将笔迹划得很重很重，像是在拿刀刻字。 答完题后，他将草稿纸递给洛漓川，笑得十分平和：“你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是对的。”其实在看到安城胤解题的第一步时，洛漓川就知道这个死绿茶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近乎被划破的草稿纸上散露着浓烈的威胁意味，洛漓川表面笑嘻嘻地接过纸张，心里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并不是不会这道题，只是想借机在褚之南面前博好感，怎料却被安城胤半路截胡。 属实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褚之南是真的对这个题目感兴趣，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一下解题步骤，安城胤就把草稿纸交给洛漓川了。 她朝洛漓川的方向挪了挪，伸着脖子，想要细看一番。 但安城胤看她看得很紧，及时横在她面前，“你想看？” 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褚之南心头蓦然一紧，点了点头。 “我可以单独讲给你听。”安城胤说着，便开始拉着褚之南的手腕，像是要把她带走。 褚之南明显感觉到了手腕上的那股力，可又觉得就这么突然走掉是不是不太礼貌？ 她和洛漓川好歹也是同桌，他对她也算友善，更何况还帮过她一两次。 于是她扭头对洛漓川说了一句：“我们先走了。” “好……” 洛漓川的笑容僵在脸上，在那两人转过身后，他将安城胤写过的那页草稿纸撕了下来，揉作一团，投进了垃圾桶里。 * 褚之南以为安城胤是要带她回教室讲题目，谁曾想他却把她带进了楼下的一间阅览室里。 而且，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下楼梯的时候虽然没有遇到什么人，但是图书馆内四处都是监控，她极度不自在，扭了扭手腕，想把手抽出去。 可手腕却被捏得更紧了，正在书架旁找书的安城胤忽然垂下了手，嗓音有些沉闷，“怎么了？” 书架对面晃过几道人影，褚之南的瞳孔紧缩，下意识缩着手，低声轻语：“快松开我，被人看到的话不太好吧？” “不松。”安城胤心里憋着口气，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松开的话，又不知道会扔下我和谁跑了。” 褚之南急得额头冒汗，“我哪有扔下你？” 听到这话，安城胤把刚抽出的一本书，拍到其他书顶上，“对，你是没有扔下我，只是出去找别人的时候没叫上我罢了。怪就怪我没能看住你！” 对面的人差点就走了，但又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褚之南眼看着书架上的书被对面的人扒开，紧跟着，好几张陌生的脸陆续凑到她面前。 那些人面色惊奇，像是捡到什么乐子，别有深意的眼神在她和安城胤身上划来划去。 褚之南吸着一口气，紧张到不敢说话，手指都变得僵直。 她们瞧见褚之南和安城胤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嘻嘻笑了起来，八卦了几句：“哎呀，抓到小情侣吵架啦～” 凑了热闹后，她们像是怕被抓住挨打一样，光速逃离了现场。 褚之南咬着唇，圆亮的眸子里有几分羞愤，“这是在学校，你这么牵着我，不合适吧？” “嗯？”安城胤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随口道：“小时候在学校抱你，你都没说什么。” 他牵着她的那只手甚至还顺势往下滑，捏住了她的掌心。 褚之南一向都不喜形于色，但还是被他气得脸蛋涨红，“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 安城胤挑眉，“什么时候不都一样？” 他心中暗想，不管是小时候、现在、还是未来，褚之南都是他一个人的。 褚之南被他气笑了，“随随便便牵女孩子的手，你不觉得过分？” “你觉得这就过分了？”牵个手就过分了？那他们以后结婚了要怎么办？ 褚之南几乎是吼出来的：“当然！” 安城胤的心提了一下，但很快又落了下来，他自以为懂了褚之南的意思，嘴角带着些宠溺，笑道：“生什么气？我又不牵别人。” “我不管你牵不牵别人，但是现在，请把手拿开！”褚之南感觉自己和他说不通，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牛嘴不对马嘴。 安城胤的脸色阴了一瞬，心底的狂躁有些压不住，“褚之南，你就是和我生分了！” “我早说过，我们不是小孩了，举止之间应该要有分寸。”她看着安城胤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但你非觉得我是要和你生分的话，我也没办法。” 安城胤急了，“长大了和小时候，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区分开？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不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我……对我来说就是不一样！”褚之南掰开安城胤的手指，强行把自己的手抽出。 她算是看透了，安城胤根本就不通男女之事，还把她当做儿时玩伴，所以压根不觉得这些亲密行为有多出格。 第11章 至于他对她的在乎，大概也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占有欲。 “……” 安城胤望着空荡荡的手心，有些不懂了，明明被扔下的是他，难道生气的不应该是他吗？ 第6章 道歉 安城胤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图书馆闹得不愉快后，禇之南就彻底抗拒和他接触了，连回教室的时候他都只敢远远跟在她身后，怕触了她的逆鳞。 三年没怎么近距离接触，他发现褚之南真的，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难以掌控了，他根本就拿不准她的心思。 不仅如此，她还动不动让他心烦意乱。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只是光彩夺目的褚之南身后，众多跟班之一。 放学的时候，即便两人脸色都不好，但还是硬凑在了一起。 毕竟安城胤早就让褚家的管家暂时停工，回老宅的车，只有安家这一辆。 两个人在车子旁干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动作，车内司机阿哲如坐针毡，搞不懂少爷小姐的心思。 安城胤原本想着就这样互相晾着对方罢，毕竟他可是个小心眼的人，禇之南在图书馆抛弃他去找洛漓川的事，他可没消气。 但他高估了自己，在她面前，他根本傲不起来。 “一起回去吧。”没几分钟，他就败下阵来，主动请她上车。 禇之南一直在做心理斗争，她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听到他给她台阶后，她放弃抵抗，只好上车。 一路上，两个人似乎都提着一股气，谁也没和谁多说一句话，车内一片死寂，静到让人难以喘息。 等到下车的时候，禇之南面色缓和了不少，冲安城胤说了句：“谢、谢谢……” 撂下一句略显疏离的话，她转头就跑掉了，没留给安城胤任何反应的空间。 安城胤摇下窗户，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双眸微微眯起，紧掐着掌心，浑身戾气怎么都化不开。 褚之南也是一整个心乱如麻，回家后草草应付完晚饭，温习了一会儿功课，就赶去洗澡了。 她已身心俱疲，今天唯一让她开心的事就是爸妈不在老宅。 太累了，她只想迅速处理完一切，然后睡死过去。 匆匆忙忙洗完澡，她刚走出浴室，还站在镜子前擦拭着头发，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道颇有节奏的敲门声。 看了眼时钟，想来这个时间段，大概是佣人来送牛奶了。 她踩着拖鞋，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走去开门。 不假思索地转动门把手后，却并没有在熟悉的高度看见佣人的脸，而是看到了一道宽阔的肩膀。 鼻尖有一股熟悉的冷香，她下意识抬头，一张深邃俊美的少年面孔就撞进她的眼眸。 她有些意外，愣了愣，“城胤？！” “我……”安城胤刚张口，身形忽地一紧，刚整理好的表情陡然一变，白皙的脸上涌上一道热气。 房门大开，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走廊的光线略显昏暗，无人察知的角落，有什么在生根发芽。 中午的事情，禇之南还有些介意，但安城胤登门到访，她不免有些心慌，只好继续埋头揉着头发，强装淡定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安城胤身子僵直，没有答复。 禇之南的头发很长，乌黑柔顺，她擦到发尾的时候，还没听见安城胤说话，只感觉他的胸腔起伏得厉害，还传来几道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猜他是想和她和好，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就关门了。”头发擦得差不多了，禇之南随手整理着发丝，再没有什么可以掩饰内心的动作了，她只好赶他走。 可安城胤还愣在原地，不进不退，一言不发。 褚之南渐渐烦了，终于抬头看他，却猛然发现他的脸色红得异常，两瓣薄唇微微打着颤，呼吸都一紧一紧的，滚烫的气息喷洒到她的头顶上，像是着火了一样。 他这时低垂着眼眸，灼灼的目光在她的领口间流连，带着饶有兴致的好奇和探索，以及几分毫不掩饰的炽热。 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安城胤的视线贴着她的肌肤缓缓上移。 目光交织的那刹那，周围的空气好像都被点燃了，褚之南的耳畔响起了烟花炸响的声音，被他热烈滚烫的视线吓得浑身一抖。 这样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充斥着贪婪和占有，像个男人在看女人。 她惊恐地躲开他的视线，往后退了一大步，没来由的觉得眼前这人要生吞了她。 安城胤的唇畔翕动着，欲言又止，眼神又控制不住地往她身下探了探。 那视线依旧火热的像是两块热铁，紧烙在她身上。 褚之南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的领口大开，宽阔松软的睡衣布料上有两点十分惹眼的凸起。 几滴没擦干的水珠沿着黏在锁骨上的发丝滑进中空的睡衣里，她不禁打了个寒碜，后知后觉才想起自己没有穿内衣， 反应过来后，她尖叫了一声，一手用毛巾死捂住胸口，另一手摔上了房门。 她靠在门背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肌肤都红透了，尤其是胸口，火辣辣的。 刚刚擦头的动作幅度那么大，安城胤个子又高，她都不敢想象他那个角度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 第12章 禇之南的叫唤引来了几个佣人，她们看到安城胤直直站在小姐的门外，像是吃了闭门羹，委婉问道：“安少爷，您和小姐这是怎么了？” 安城胤吐出一口热气，一双蓝眸像被阳光照过，波光粼粼的。 佣人询问的声音延迟了好几秒才传进他的耳朵，好半晌，他的喉结滚了滚，勉强挤出两个字：“没事。” 他的嗓音很干很干，不止沙哑，还带着一点撕裂。 佣人知道他们俩打小关系就好，即便感觉安城胤不太对劲，也不敢多问，很快就走了。 而安城胤还站在敲门时的位置，一寸都没移动过。 并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腰腹间有股异样的涨痛，他身体的某个器官醒动了…… 从未有过的酸胀酥爽，竟让他一时走不动道。 这滋味，明明极其难受却又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亢奋。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在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女生的身体，而且这么一览无余。两团雪白，点点樱红，挺起的沟壑和松垮的衣料，半遮不遮中，来回冲撞着他的感官。 他才发现，原来禇之南还有很多地方，他都没有见过。 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缓了过来，再次伸手敲门。 耐心等了几分钟，那扇门终于露出一条*细缝。 安城胤眼疾手快，用右手把住了门框。 褚之南本想偷偷看看他还在不在，看到一个恍惚的人影立在门前，她立即用力推了下门。 但门却关不上，门缝中传来“咔嚓”一声，她感觉似乎夹到了什么，赶紧卸了力，松开了门把手。 门板朝室内晃了晃，她看到安城胤修长的手指扶在门框上，他的手指骨节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又默契十足地说了同一句话，然后在一片尴尬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痛的，我没事。”还是安城胤率先打破沉默。 他把手指摊到褚之南面前，屈伸了好几下，看起来是在示意她他没事，但更像是把自己的伤摆在她面前，好让她看个清楚。 虽然他是在故意惹她心疼，但说的却是实话，其实他不仅不觉得痛，反而很得意，毕竟褚之南可不会这么夹别人的手。 这待遇，是他安城胤独一份的，别人想都别想。 褚之南要是知道了安城胤心中的想法，估计会觉得他被门夹的不是手而是脑袋。 这会儿她既担忧又惭愧，因为安城胤摆在她面前的那只手，关节处红肿得厉害，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她还是心软了，“你进来，我给你敷一下药吧。” 安城胤偏过头，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雀跃掩尽，佯装矜持，“我还是不进去了。” “怎么了？又不是没进来过。”褚之南担心他的手，已经转身去找药了。 “不是说，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嘛。这样随意进去，不太好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褚之南的脚步一顿，有些吃瘪，心中泛起无奈和苦涩，“确实。” 她熟练地从药箱里翻出药膏，再回头时，发现安城胤本本分分站在原地。 安城胤远远注视着她，发现她已经换了一身长衣长裤，全身上下裹得紧密，发丝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又恢复到往常那副清纯干净的模样。 殊不知，暴露之后的遮掩，是一种更为极致的诱惑。 他不敢多看，很快移开了眼。 取了药膏，禇之南想把药膏给他，却发现他的左手有些拥挤，不仅捏了一本书，食指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小方盒。 注意到她的视线，安城胤把书递到她面前，“这是我的课本。” 禇之南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书。 “下午的题目，要用到这上面的公式，我已经标注好了。”安城胤食指上勾着的丝带上下晃了晃，连带着丝带末端悬着的小方盒摇摆不停，掩不住的雀跃。 看了眼封面，这是一本高二的数学教材。 褚之南随手翻动着书页，发现课本并不新，上面记着很多笔记，遒劲有力的字迹，她一看就知道是安城胤写的。 粗略地翻完过后，她十分震惊，“高二的教材，你整本都已经学完了？” 明明是同样的年纪同一个年级，没想到他的学习进度这么快，难怪开学这么久一直没来学校，原来是不需要。 “嗯，”在褚之南的震惊中，安城胤一本正经地解释，“中午在图书馆，因为那道题有你没学过的原理，我本来想找本教辅，好教你做题目，但是……” “但是”过后的内容，他隐而不语，转而摆出一副求和的姿态，语气略有些悔恨，“曦曦，是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褚之南合上课本，抿了抿唇，浅浅吐出一口气，“你错了，指的是？” “我中午错了，晚上，也错了。”安城胤回答的倒快，只是他那处断句，把好端端一句话勾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旖旎之色，平白引人遐想。 褚之南顿时红了脸。 “刚刚，我不是有意的，”他看了眼褚之南，眸光闪了闪，默默把肿了的那只手伸向领口。 他的表情十分坚决，似是下定决心，“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看我的。” 第13章 第7章 暧昧 嗯？ 褚之南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看见安城胤艰难地拧开了一粒扣子，还要去解第二粒。 他那只受伤的手把自己的衣领揪得发皱，微张的领口破坏了他一贯矜贵自持的气质，使他透着股萎靡和颓废。 他脖颈颀长，校服领口上的锁骨微微凹陷，若隐若现的弧度性感迷人。 褚之南脑袋都快炸了，死死捂住他的领口，大喊：“不！不用——” 安城胤略显失望，“不想看吗？” “不想！”褚之南拼命摇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还想来真的不成？ 安城胤咂舌，好吧，反正以后他们会结婚，也不急在一时，倒不如留些神秘感。 他勾了勾唇，眼中暗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精明，趁机问她：“那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 “那你还会不理我吗？” “不了，不了！”褚之南被他逼得又羞又急，十分苦恼，“已经很晚了，你、你快回去吧！” 安城胤垂眸看她，脸色有些寡郁，“这么急着赶我走？曦曦你……” 曦曦你又要和我生分了。 褚之南光听他这夹起来的矫情腔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她实在受不了了，踮着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硬生生把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够了，我没有想和你生分，也没想赶你走，但是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早点回去睡觉吧。” 褚之南一双漆黑的眼眸含着迷蒙的水色，急切地望着安城胤。 她感觉他的眼睛闪了闪，很快，手掌心传来湿湿热热的气息。 他的唇瓣擦着她的掌心，上下拂动，惹得她手心痒痒的，触电般缩回手。 两人同时别过眼，一个朝左看，一个朝右看，就是不敢看对方，但两道炙热的视线却又在不经意间碰撞到了一起。 安城胤大胆盯着她，目光忽明忽亮，带着些许他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暧昧。 褚之南脸颊烧红，手心握紧，松开，又握紧，深吸着气问他：“你说了什么？” 她听见安城胤被她闷在手心时说了些什么，只是没听清楚。 “礼物。”他把左手食指上一直勾着的盒子拿到手心，塞进褚之南怀里，“我奶奶说，女孩子在这段时间容易心情不好。” 褚之南打量着怀中这个漂亮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听了他说的话后，她猜想里面大概是糖果了。 她捏着盒子，有些局促不安，看来她扯谎骗他的话，他不仅当真，还放在心上了。 “吃糖不会肚子痛，心情也会好点。”安城胤自顾自说着：“而且，我知道你喜欢吃糖。” 褚之南还在神游，只零星捕捉到他说的几个字，在他殷切的目光中，只好乱说了一句：“那记得替我谢谢你的奶奶。” “嗯？” 安城胤歪头，满脸疑惑，不是应该谢他吗？关他奶奶什么事？ 他觉得他要不懂曦曦了，三年没怎么好好相处，她还是有些变化的，看来要死死黏着她，恶补一下。 褚之南干笑了一声，一手抱着书和糖果，另一只手把药膏塞到他已经空了的左手上。 “好好涂药。”她轻吐出四个字，手指搭在了门边上，似乎有关门送客的意思。 安城胤试图单手拧开药膏的盖子，但是“努力”尝试了好几下都失败了。 沉默半晌，深邃的眼睛凝望着褚之南，抱怨道：“我打不开，这个药膏故意难为我。” 他又把药膏递回到褚之南面前，暗地里伸了伸脚，抵住了门板。 褚之南用力眨了下眼睛，眉头微蹙，将手上的东西就近放到了桌上，二话没说就接过他手心中的药膏，轻轻松松拧开了。 “好了，给你。” 安城胤抬了下眉，并没有接过药膏，而是非常自觉地把右手抬到她的面前。 “……”他是什么意思真的不言而喻。 禇之南表示拒绝，“可以让你奶奶帮你涂。” “我奶奶和你奶奶打麻将去了，哪有功夫管我？更何况，要是让她知道我手受伤的话，肯定会刨根问底的。” 褚之南气势弱了弱，“那可以让你家佣人帮你涂……”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那你喜欢我碰你？” “当然，”安城胤说得丝毫不带犹豫，“你怎么能算别人，我们以后可是要结婚的。” 小时候的几句戏言，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能这么坦荡地说出口。 禇之南先是被他的话吓懵了，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些无奈，“安城胤，你别幼稚了。” 安城胤冷哼一声，蓝眸半眯，带着股审视的意味看她，“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幼稚的？” “只有小孩子才会随随便便说这种话的。” “好吧。如果你不喜欢我说这种话，那我以后尽量少说一点，”安城胤顺着她，但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我就用实际行动证明好了。” “……”难道他现在就想和她结婚不成？ 褚之南并不觉得安城胤懂得男女之情，兴许他只是觉得他们从小到大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所以理所应当会在一起。 可是这些感情都会长久吗？从前喜爱她的人那么多，现在还不是没人愿意搭理她？ 她早就不觉得自己会被爱了。 第14章 她忍不住想，倘若有一天安城胤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心里还会有她的位置吗？ 安城胤的手一直放在她面前，他扬着下巴，态度有些强硬，“你就说你帮不帮我涂吧？” 禇之南扯了扯嘴角，他刚刚和她道歉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安城胤看她还在犹豫，开始变相催她，“不涂的话，那就让我的手烂掉好了，反正你也不在乎。” 禇之南有些无可奈何，立刻用左手托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右手对着他红肿的关节处挤出了药膏。 虽然她脸上不怎么乐意，但动作却是小心又细致的。 她微微颔首，很认真地涂抹着药膏，两个人离得又近，安城胤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暖湿气流。 柔软的指腹在他的关节处打着圈，药膏很凉，他的心却烫到要炸裂。 他发觉他真的喜欢褚之南碰他，比小时候更喜欢。 褚之南的手轻轻托着他的手，两人有截手指一直贴在一起，互相交换着指尖的温度。 她的手指匀称白皙，指尖泛着红晕，安城胤咬了咬牙，强忍住想咬她一口的冲动。 为了防止自己作出什么变态举动，安城胤主动点破了这略带暧昧的氛围，“给你的课本，你记得看一看，明天我给你讲讲下午那道题。” “好。”褚之南一抬头，看见他定定的凝视着她，一边笑，一边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点了点她的指尖。 她的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嗯……”安城胤斟酌了一下，转了个话锋，“顺便，我想知道，你怎么就抛下我去找别人了？” 褚之南这会儿已经不敢看他，索性继续埋头擦拭着药膏，一五一十道：“我看你对那些书感兴趣，不想打扰你，就到旁边休息去了。恰好对面坐着洛漓川，他拿着题目站到我面前，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怕在阅览室讨论会吵到别的同学，就和他一起出去了。” 安城胤自是相信褚之南的话，老实说他并不觉得她会主动靠近别人。 看来那个洛漓川，真的别有用心，居然敢明晃晃地撬他墙角。 昏暗的灯光将他眼中的戾气盖住，让他的脸上只剩下柔情，“那以后要离开的时候，记得和我说一声，否则不知道你去哪了，我会担心的。” 褚之南低低“嗯”了一声，涂好药膏后，对着他的手指吹了吹，睁着一双明净的眸子问他，“不痛吧？” 她知道这个药接触伤口后会有些刺痛，但一直没见他有什么表情，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安城胤的指尖颤了颤，被她吹得心波荡漾，“痛的话怎么办？” 褚之南灿然一笑，露出了稍显活泼的一面，“那就忍着吧，反正我是不会负责的！” 她松开安城胤的手，打算关门，但是房门早已被他抵住。 “罪魁祸首要逃之夭夭？”安城胤单手撑在门框上，一派悠然自得。 他的身姿高大，占了半边门，张开手臂的姿势好像轻轻一弯腰就能把褚之南揽进怀中。 褚之南奋力推了推门，但是房门纹丝不动，她累得小喘着气，“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索要一点赔偿。” 这话落到褚之南耳里，让她有些发麻。 她知道他心眼子多，飞速将药膏塞进他的手里，快刀斩乱麻，“送你了，我们扯平了。” “不够。”安城胤收下了药膏，还想要别的。 他一向谨慎，不过此时早被褚之南迷昏了头，完全忘了问她为什么会有药膏。 褚之南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唯恐他又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安城胤单指挠了挠头，好像真的在思索，“记得你刚进初中的时候，每天都会发消息和我说晚安，现在不说了？” 褚之南不确信地眨巴着眼睛，没料到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她试探性说：“晚安，我的大少爷。” 而后，她看见安城胤的目光瞬间松动了，轻柔地道了句：“晚安。” 这声轻诉，如同晚风亲吻她的耳畔，待她睡着后，还偷偷闯入她的梦里。 第8章 作精 再次和安城胤一起吃午饭的时候，褚之南的肩膀松了松，远没有昨天那么紧绷了。 今天的饭菜依旧是安家顺路带过来的，她刚尝了一口糖醋鱼就觉得不太对劲，瞪着眼睛看向身旁的安城胤。 安城胤见她这副夸张的表情，眼角含笑，“有毒？” “你家做的菜？”褚之南尝出了一股久违的味道，鱼肉肉质鲜美嫩滑，特调的汤汁在嘴里化开，她的整个味蕾都被调动了。 别人家的饭菜就是比自己家的好吃，记得她小时候总闹着要去安家吃饭，奶奶总是拦着她，说她脸皮厚。 安城胤漫不经心地点头，靠近褚之南的左手随意拨动着筷子，始终没有动手吃饭。 “谢谢。”褚之南心里暖暖的，埋头细细品味着安城胤替她准备的饭菜，看起来胃口很好。 她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安城胤忽然敲了敲桌面，“我饿了。” 褚之南舔了舔唇上的余味，看他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有些疑惑，“饿了就吃啊，看我干嘛？” 安城胤抬起自己像猪蹄一样的右手，眸中怨气难消，“这怎么吃？” 他的每根手指都缠了好几层绷带，修长匀称的手指有一截粗得异常，看着略显滑稽。 第15章 褚之南觉得他的手指包扎得有些过了，她知道他的伤势，没有这么严重。 “可以用左手呀，”她发现他手边只有一双筷子，很认真地在帮他想办法，“或者我把我的勺子借你？我没用过的。” 但安城胤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他敛着眉，“要不你喂我吧。” 褚之南眉头狠狠抖了一下，神情十分惊愕，一口回绝他：“不好，虽然是我伤的你，但我记得我们两清了。” “可我用左手怎么吃？”安城胤眼含秋波，气息软乎乎的，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曦曦，你就帮帮我嘛，昨天不是还打算喂我？今天就不行？” 他这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有些无赖。 褚之南的牙关紧了紧，昨天纯属一时情急，今天可不会任由他蹬鼻子上脸。 她今天吃饭之前把会议室的窗帘都拉上了，就是怕他们俩单独吃饭被人发现。 “真的不行。”她发现她和安城胤说的话，他是一点都没记住，他这个人还是没什么分寸，想一出是一出。 安城胤的脸瞬间就垮了，脸上不见半分柔弱，目光都变得凛冽起来。 他咬着牙，“那就饿死我好了！” 褚之南倒是无所谓，“少吃一顿饿不死。”反正她是不会喂他的！ “……” 安城胤被她一句话堵得有气撒不出来，但仔细一想，肯定是他太过无理取闹了。 他只好换着法子和她周旋，“我教你做题，你喂我，怎么样？” 褚之南收拾好桌子，刚打开安城胤给她的课本，听到他的话，猛地抬头，小巧的脸上神情十分坚定，“我记得你昨天说教我做题的时候，是没有提条件的。” “如果现在非要附加条件的话，那我不学了，反正是超纲的内容，现在考试也用不着。”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肯喂他！ 安城胤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什么作精上身，反正他昨晚没有睡好，一整晚都在后悔白天没有亲嘴吃到她喂的东西。 亏得他特意在手上缠了这么多绷带，热得手心都在出汗，想让她喂口饭，怎么就这么难？ 他家曦曦，心思多了，变得很难拿捏啊。 不过也好，这样才有挑战性，比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褚之南表现得刚硬，其实是心虚的。 没听到他说话，她怕他生气了，偷偷摸摸用眼尾看他。 视线刚从他搁在会议桌上的手臂扫到肩膀，就被门外传来的咚咚敲门声吓得身形一晃。 “哥！你在里面吗？”裴庭的大嗓门从外传来，他用拳头捶着门，像打鼓一样。 安城胤的脸冷了几分。 没见屋内有反应，裴庭自顾自闯了进来。 一开门，他就看见安城胤和褚之南坐在一起，互相也不说话，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南南！好久不见！”他朝褚之南眨了眨眼，一头毛茸茸的金发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褚之南对他笑了笑，并没有多余的话。 她和裴庭很早就认识了，裴庭小时候总爱去安家找安城胤玩，他们难免会有交集。 他这个人很阳光开朗，但是褚之南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因为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错了。” 非常莫名其妙。 “你们咋啦？”裴庭看他们俩的表情都不太好，忍不住担忧表哥能不能拿下褚之南。 “表哥你饭也不吃？”他大大咧咧地指着安城胤面前已经凉掉的饭菜，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就差坐到他们俩中间了。 安城胤笑得凉飕飕的，“少吃一顿饿不死我。” 这话明明是对裴庭说的，但他却别有深意地望向褚之南。 褚之南垂眸，假装看书。 裴庭没察觉到异常，啧啧两声，叹道：“也是，毕竟表哥你身体倍儿棒！” “……你来干什么？”安城胤斜睨他一眼，带着股警告的意味。 他挠了挠头，瞪圆眼睛，“我带几个兄弟给你认识认识呀！” 没等安城胤反应，他就潇洒地拍了拍手，朝门外吼道：“都进来！”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七个少年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门框险些都要被他们挤破。 进门后，他们迅速站成一排，弯腰朝安城胤鞠躬，齐声喊道： “大哥好！” 安城胤猝不及防，拳头一紧，下意识深吸着气看向褚之南。 褚之南的注意力被突然闯入的那几个人吸引了。 他们眼球微凸，面色邪佞，全都没穿校服，浑身痞里痞气的，看不出是在校生还是社会人士，好几个人宽大的裤兜里还插着烟盒。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流里流气的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和安城胤对上眼，“你、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见都没见过。”安城胤无情撇开关系。 “那他们怎么对你点头哈腰的？”褚之南后脊生凉，压根不敢看那些人，偷偷和安城胤说着悄悄话。 安城胤回她：“不知道，我感觉他们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安城胤声音并不小，那七人听到后面面相觑。 裴庭有些尴尬，他想带他们在表哥面前混个脸熟来着，谁料表哥居然不接茬。 他还想辩驳，却被安城胤的话堵住了嘴。 “裴庭，你很闲？”安城胤轻笑，像是随口一提。 第16章 可他趁楮之南不注意的时候，朝裴庭射去一记阴凉的目光，唇瓣微微扫动，没有出声，默语一句：“滚出去！” 裴庭鬓边生出冷汗，一张脸铁青，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一时激动，都忘了表哥的禁忌了。 褚之南看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异样，带着恐惧和怀疑，大概在猜想他是不是个好人。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干巴巴解释道：“南南你别怕啊！他、他们只是学校戏剧社的，要一起玩吗？” 那七人见风使舵，朝褚之南露出了皱皱巴巴的，自以为很友善的笑容。 褚之南被他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吓到后背紧贴桌子，慌忙摆手，“不了……不了！” 裴庭假装惋惜地跺了下脚，然后带着那群人灰溜溜逃走了，临走时还十分贴心地把会议室的门带上了。 安城胤见他终于要走了，对褚之南吐槽了一句：“我表弟精神不太正常。” 裴庭这时还没走远，亲耳听到了他表哥的话。 他气得牙痒痒，痛恨他表哥真是俗人，有了女人，忘了兄弟。 裴庭一通乱搅和，歪打正着，让两人间的氛围没那么紧张了。 安城胤老老实实给楮之南讲完了题目，然后安静地趴在她身旁睡午觉。 褚之南听得有些迷糊，一知半解的，拿着他写的解题步骤，细细研究着。 他的字迹还未干透，她不小心碰到一下，心绪也跟着飞远了。 她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疏离了，她明明那么在意他，在意他三年不搭理她，在意他是否只把她当做儿时玩伴，在意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情绪和过往…… 可这些她都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很多时候，她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她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这些年来，安城胤是她唯一守在她身边的人了，她害怕戳破一切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害怕自己得到的所有，又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她没忍住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双蓝眸，痴痴盯着她。 那眼神说是柔情似水也不为过，看得她心头恍惚。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中课本，“你看我干什么？” 安城胤的视线没从她脸上移开过，明目张胆地狡辩，“我没有看你啊。” 褚之南不多做无效的辩论，挤紧眉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数学题中。 可一道热烈的目光，怎么也无法叫她忽视。 她再次抬起头，发现安城胤还在看着她，这不清不白的视线，让她的脖子发红，越来越不自在，“你、你还说没有看我？！” 安城胤稍微坐直了些身子，单手托腮，语气中带着戏谑，“如果我承认我在看你，你能承认你每天早自习回头就是单纯为了看我吗？” 他又故意撩拨她！ 褚之南不由地蜷了蜷手指，任由他看着她，不再予以理会，“随你怎么想。” “很难说出口？” 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安城胤暗笑，很好，他总有一天逼她说出口。 第9章 调查 安城胤的手压根没什么事，他嫌弃那绷带影响他给褚之南打热水，直接当着她的面拆了。 他这几天一直尽职尽责地替褚之南打热水，但去打水的路上却日渐人满为患。 自打他来了学校，关于他的流言就四处飞起。 不少女生听说高一一班来了个帅哥，堵在门口眼巴巴想见他一面。 下课时，一班走廊上都挤满了人，其中以女生居多，全都是来看他的，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举起手机偷拍他。放在平日里，他定要拧断她们的手，不过好在他在学校是十分温和的，那群人、那些议论和尖叫全都被他自动忽视了。 他身高腿长又轮廓分明，即使穿着和别人一样的校服，在人群中也格外扎眼，裴庭大老远就望到了他。 裴庭一贯高调，就算是来找安城胤，身后也要带上几个小弟。 这样威风倒是威风，可他那些痞气满满又不伦不类的小弟已经吓跑走廊上一半的女生了。 他看到安城胤打热水的时候十分震惊，丝毫不亚于看到嗜血狂魔吃斋饭。 他不禁寻思：这学校是真有什么魔力吗？真的能渡化他表哥？ 抱着一丝疑惑，他冲安城胤高喊了句：“大老爷们喝热水？还用粉色的杯子？” 十个女生的声音都不及裴庭一人聒噪，安城胤听到他那大嗓门时好心情都锐减了几分。 接完热水后，他慢悠悠拧紧杯盖，笑着冲裴庭招了招手。 裴庭乐乐呵呵把耳朵凑到表哥身旁，只听到一句凛冽的带着寒气的嗓音： “滚。” 裴庭撅着嘴，有些气急败坏：“凶我？那我就不给你汇报消息了！！！” “上课再说。”安城胤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可刚走了没几步他又转过身，一把将裴庭的脑袋揪了过来。 他凑近他的耳畔，威胁道：“再让我看到你在学校带着一群混混乱晃悠，你就死定了！” 他的眼神阴森可怖，似是要剜人血肉，他只稍微扫了眼裴庭带过来的小弟，那群人就被吓得四散而逃。 “知道了，知道了……”裴庭的脖子被安城胤的臂弯死死钳住，他早已熟知表哥的手段，完全放弃了抵抗。 第17章 反正打也打不赢，斗也斗不过，何苦费力呢？ 安城胤急着给褚之南送水，懒得在裴庭身上浪费时间，念叨几句就让他滚了。 回教室的时候，一进门，他就发现褚之南的视线晃动了一下，从门口迅速移到了桌面上，佯装没有看他。 真是欲盖弥彰。 他也不戳穿她，静悄悄把杯子放到她的桌角，原本没打算逗留，却突然听到她感叹了一句： “外面很多人的样子。” 她双手捧着脸颊，脸上的表情很淡，只是目光有些游离，看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城胤不知她在想什么，停在她的课桌旁，“是有些吵。” 褚之南余光瞥见窗口还有女生趴在那偷拍安城胤，她无端心烦，双手改撑到额头上，“真的不用再给我打热水了。” 安城胤笑了笑，“我又不嫌麻烦。” “我的姨妈快走了，你不用操心了，而且我怕烫，也不喜欢喝热水。” “好，是我考虑不周了。”安城胤自我反省，热水确实烫人，下次应该放凉些。 “其实我……”褚之南差点打算老实交代，但撞上他那双真挚眼眸时，她又犹豫了，最后换了句话说：“其实我不需要你帮我做这些，我可以自己来。” “行啊。”安城胤保持着笑意，在她面前脾气好得很。 他扫了眼班级角落里几个面色不善的人，“但如果你需要别的什么帮助的话，可以告诉我。” 褚之南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上课铃响，安城胤一转身，脸上的笑就沉了。 这么多年，即便褚之南被现实打压到泥里，还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他喜欢得很，也憎恶得很。 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啊。 下午最后一节课，安城胤正看着禇之南的背影发呆，突然听到后门外传来几声别致的鸡叫声，摇摇头后走出了教室。 天台的风有些大，裴庭好不容易才点着一根烟，这次他知道自己身边站着一尊佛，于是伸手把烟递给安城胤，“哥，抽吗？” 谁料安城胤不仅没有接过烟，反倒往远站了好几步，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拿远点儿。” 你不抽我抽！ 裴庭一脸无语，把烟塞进嘴里报复性猛吸了好几口。 自从表哥来了学校后，真是越来越掐不准他的心思了！ 日渐西沉，安城胤迎风站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双手插在兜里，站得懒散，任由额头碎发被风吹得狂舞，任由落日余晖描摹他的轮廓。他感知不到身边的任何事物，只执着地盯着落日，像是要与之较量。 “你之前是在给南南打热水？安家少爷这么屈尊降贵？”裴庭手中的烟一燃尽就忍不住开口说话。 虽说表哥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但他能够看得出表哥在学校的心情还不错，否则他的脸上绝不会露出这么平静柔和的表情。 “区区小事，微不足道。”安城胤一直直视着夕阳，回答得很平静，仿佛还在神游。 裴庭也跟着他望向夕阳，忽然就有些感慨，“不过，哥，我觉得你是真爱她啊！” “爱？” 安城胤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神，什么算爱？ 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母亲天天闹着要离婚，父亲又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们之间哪有爱？爷爷倒是听奶奶的话，只是爷爷脾气暴躁，两个人也常常拌嘴；叔叔和婶婶看着倒是恩爱，但其实叔叔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更何况，在他这种十几岁的年纪，或许也并不懂得爱。 “我不知道……”安城胤摇了摇头，随后又说：“我只知道，我离不开禇之南。” 少年明亮的双眸倒映着夕阳的光辉，整个人显得十分柔和，眸中戾气暂时都被满面夕晖罩住了，展露的只是最朴实最本真的色彩。 “这么多年了，你对她还真是执着啊！”裴庭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头再耀眼不过的金发，痞笑道：“真羡慕你啊！不像我，只能做个浪！子！” 安城胤毫不犹豫抽出兜里的一只手，一掌暴扣到裴庭脑袋上：“……给我说正事，再扯别的信不信我拧了你的脑袋？” 这熟悉的感觉！ 当痛感从头顶传到脚底又弹回头顶的时候，裴庭才敢笃定，他表哥还是那个表哥，这力度控制得刚刚好，不要他命只要他疼！ 看来他表哥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被渡化的！ 裴庭捂着脑袋四处乱跳，仿佛不是脑袋疼而是脚底着火。 他边蹦蹿边嘟囔道：“你让我查的那人查到了。” 安城胤慵懒地听着裴庭的话，双手搭在护栏上，闭眼仰面，似乎是在享受夕阳。 “那人叫洛漓川，和南南应该没什么关系，就是普通同桌。”说实话，裴庭查完后觉得索然无味，原以为还有什么大瓜呢，结果发现褚之南和洛漓川两人压根不熟*。 “这要你说？”安城胤剑眉一敛，一双犀利的双眸“啪”一下就睁开了。 他的脾气有些上来了，语气也激烈了不少，“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管纪律管得最严，一男一女，他们怎么成为同桌的？” 裴庭瞬间乖乖站好，像个犯错的孩子的孩子一样一口气念着自己的错状：“这倒不是老师刻意安排的，我打听了，他们班的座位纯属是按大型考试的成绩排的，刚月考过，洛漓川是班上第一，南南第二。” 第18章 “下次考试什么时候？” “刚考完一次，下次还得大半个月呢。” 安城胤继续闭目养神，似乎压根没当一回事，“行了，知道了。” 裴庭犹豫了一会儿，问：“……那那个人要怎么处理？”那人指的自然是洛漓川。 “弄走，弄远点儿，看着烦。” “可他家庭背景恐怕有点棘手……” 安城胤眉眼间的狂傲丝毫不加收敛，“恒辉市还有我弄不走的人？” “可他是北江洛家的人……” 安城胤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没把洛家放在眼里，“不在北江好好混，来恒辉市干嘛？” “这个我也稍微查了一下，因为洛漓川的母亲是恒辉市人，所以一直把洛漓川养在这儿。不过……他的父亲在几年前带着一群合伙人来了恒辉市，并且一直没有离开，大有长住于此的打算。” “这倒有意思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之前和姑父有过几笔生意往来，但好像闹得不太愉快，初步推测是来抢生意的。” 安城胤“呵呵”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裴庭抓了抓脑袋，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安城胤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掸了掸校服，又闻了闻校服上的味道，确认身上没有烟味后他才准备离开，“快放学了，我要接我们家曦曦回家了。” “……” 可怕！心里只装一个女人是多么可怕啊！ 裴庭发誓这辈子死也不要像他表哥一样！ 第10章 燥热 安城胤连着好几天接送褚之南，两个人天天一起上下学，再加上他们举止之间又有些亲密，二人的关系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全校的各类社交软件上霸屏。 当然了，安城胤和褚之南对此并不知情。 安城胤原本只打算在学校待上一两天应付安景言，不过他既然知道了褚之南的生理期，就想好好照顾她，于是又在学校多待了几日。 第五天的时候，他照旧接褚之南一起回家。 那天天气有些不妙，空中乌云密布，欲雨不雨，闷热又压抑，简直是在和十几岁少男少女们青春洋溢的面孔唱反调。 几天下来，褚之南不再对安城胤刻意疏离，安城胤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亲密了，似乎又远不及以前那么亲密。 好像有点若即若离，说不清道不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把握了。 从前他只希望褚之南的眼里只有他，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褚之南再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可他怎么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呢？ 车窗外阴沉沉的，安城胤思绪翻飞，褚之南和他说了好几话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眼前晃动着几根纤长的手指时他才回过神来。 “城胤，你在想什么呢？”褚之南仰头盯着安城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扑闪着，澄澈无邪。 褚之南一手撑在安城胤身侧，另一只手在他眼前不停晃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离安城胤很近很近。 安城胤紧盯着眼前这张如瓷般精致的面孔，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小动作，安城胤自己没有发觉，懵懵的褚之南自然也没有发觉，但是，正在开车的阿哲却刚巧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了。 阿哲这几日见惯了在褚小姐面前温柔似水的少爷，似乎有些忘了安城胤的本来面目，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自认最懂少男情怀，也有些苦恼这二人多日来的感情一直没有进展，于是灵机一动来了个急刹车，想着少爷离抱得美人归或许就差他这一脚刹车。 他踩下刹车时嘴角实在忍不住上扬，然而现实却人大跌眼镜。 阿哲算漏了安城胤是个练家子，早已站如松坐如钟，车虽晃得厉害，但他依然坐得稳稳的。 只有本就扭着身子坐得不稳的褚之南，差点被惯性甩下车座，好在安城胤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分毫之间，车子的惯性又往回倒，褚之南整个人又被一股力甩回到车座的方向。 若是安城胤没有搂住褚之南的腰这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可他偏偏把她搂住不放，这就导致褚之南的腰一直被他紧锢着，但上半身却在随着车子晃动。 最后褚之南的脑袋先在安城胤的胸口上撞了下，然后整个上半身又被震到了他的腿上。 当褚之南整张脸砸到安城胤大腿上时，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可怕的是她明显感觉到安城胤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对不起……”褚之南尴尬地不敢睁眼。 她四处乱摸寻找着力点，最后一手扯着安城胤的校服，另一手撑在他的膝盖上，勉勉强强才支起半个身子。 安城胤被刺激得浑身僵直，搂住褚之南的那只手都紧了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紫交错的血管十分醒目地鼓动着。 他看她小小一只，略带狼狈地趴在他的身上，连腰肢都没有他的小臂长，即使隔着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她的腰肢是多么细软。 褚之南耳边鬓发乱翘，原本高高的马尾已经松松垮垮，外套内的衬衣还松了一粒扣子。 她尴尬极了，压根不敢抬头正视安城胤，更不敢往下看，只能侧着脑袋紧闭双眼，面红耳赤地说：“你的手……” 安城胤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她这幅样子在他眼里简直清纯中又带着几分诱惑。 第19章 他心中有那么一刻就是想要逆反，就是不想收回手。 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任性地捏紧了一下。 褚之南浑身麻麻的，低喊了一声：“痒！” 她这时依旧没敢看向安城胤，所以不知道他此刻的目光是多么骇人，多么带有侵略性和占有欲。 安城胤努力克制心中那股异样的暗流，一根一根慢慢缩回手指。 之后一路上，直到褚之南下车前他都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褚之南则红着脸不敢再回顾那社死瞬间。 送褚之南到家后，安城胤的状态刚恢复了一些，就警告了阿哲一句：“下次再敢耍这种小聪明，我就砍断你的腿。” 阿哲早已汗流浃背，如坐针毡，此时只知一边擦汗一边谢少爷不杀之恩。 下车前，安城胤忽然想起褚之南似乎在车上和他说了几句话，于是扭头问阿哲：“她之前说了什么？” 阿哲是见识过少爷的手段的，此刻他的双腿还忍不住发抖，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 他虽怕但也不敢怠慢少爷，仔细回想后如实道：“回少爷，褚小姐问您初中的时候都在忙些什么，怎么她很少见到您……” 安城胤双眸晦暗，也不知道还能在她面前藏多久。 他走进老宅前庭的大院子时，他的叔叔安景行正在院里逗鸟。 叔叔俊朗又帅气，眉宇间温柔极了，还带着几分书卷气，不似他那个父亲那样冷酷无情。 叔叔原本在和笼里的鹦鹉说话，一见他回来了，就笑眯眯和他搭话，“小胤啊！我大哥今天不在老宅，估计这段时间也不会过来了，你也不要板着脸了！年轻人嘛，开心点！” “知道了。”安城胤板着脸朝他点点头。 其实他一看叔叔在家就知道他父亲肯定不在家，叔叔和他父亲就像老鼠和猫，但凡父亲在家，叔叔一定想方设法去外面躲着。 安城胤进入主楼时，他的家人正在用餐，他特意嘱咐佣人不要惊动他们，可还是被他奶奶发现了。 安奶奶的声音远远地从餐厅传来，“是不是城胤回来了？” 安城胤刚踏上一阶楼梯，听到奶奶的声音后立住了身子，恭敬地喊了声：“奶奶好。” “下来吃饭。”安奶奶的身影越来越近。 “不吃了。”安城胤体内燥热，压根没有丝毫胃口。 安奶奶瞪了安城胤一眼，“还要长身体呢，好好吃饭。” “孙子都人高马大的，还长什么身体？”安城胤还没开口说话，安老爷子就叼着一根牙签从餐厅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想我十六岁的时候都带着我那帮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了！” 安逸背着小手，跟在安老爷子身后一脸崇拜地看着爷爷。 安奶奶听到安老爷子扯这些说了几百遍的东西就烦，没说两句就和安老爷子掐起来了。 眼前着实热闹，安城胤并没有心思多看，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他的房间在三楼，隔音效果很好，一点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一进房间，他就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他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哗哗的凉水流遍他全身时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虽极力忍耐着，但车上的画面和感觉却始终难以挥去。 一想到褚之南倒在他身上时那清纯、妩媚、又凌乱的模样，他的全身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也许天上的暴雨还悬而未落，但他的身体已不知下过多少场暴雨了。 良久，他才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他随手系着腰带，宽肩窄腰将浴袍撑出一个倒三角，健壮的胸肌半隐不隐，深壑般的锁骨和修长的脖子大大方方暴露在外，不长不短的细软发丝湿哒哒地耷拉在额头和耳后，发梢末尾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水珠，整个人带着几丝野性的凌乱美。 洗完澡后，他的心思静了很多，慢悠悠拿毛巾擦着头发。 头发半干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不停闪着消息。 他将房间收拾整齐后才去点开手机，果然是裴庭传过来的消息，他以为他又在说什么废话，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给他传了很多链接，最后附上一句：【哥，你火了】 安城胤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兴趣，本不想搭理他，但他瞥到了裴庭发过来的链接，有个链接的预览图上有个模糊的女孩身影，很像褚之南。 他毫不犹豫点了进去，链接立马跳转到一篇帖子里面。 他的注意力全在图片上，只随眼扫了下帖子的文案，大致是在说怀疑他和褚之南在谈恋爱，证据就在图上。 第一张图是透过班上的窗户偷拍的他和褚之南说话的场景，还特意标注了“cp的氛围感扑面而来！”。 第二张图和第三张图都是第一张图的放大详解版： 第二张图上是安城胤的侧脸。他穿着一身校服，大半个身子披着阳光，画面定格的瞬间他正朝褚之南笑着，浓密的睫毛都闪烁着光点，整个人青春洋溢。 图上有一条虚线标出了安城胤的视线，虚线上横着几个小字“视线死死盯着褚大美女”，另外在他的眼睛旁还有几行小字：“这么温柔的眼神，也就褚大美女限定了，这哥们看别人的眼神都跟要鲨人一样！不信可以看对比版（放在p4了！）”； 第三张图是褚之南的侧脸。少女的侧脸极其柔美，直挺的鼻梁勾勒出优越的侧颜，浆果色的唇瓣饱满又润泽，她的笑容灿烂，连眼尾都溢出了喜悦。 第20章 这张图的旁边同样标注着小字：“看看，褚大美女眼睛都笑弯了！（试问谁可以抗拒一个冰山大美女这么笑着？舔屏了！舔屏了！）” 安城胤把第三张图细细看了很久，看到图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有些燥热，但很快他又意识到： 原来她的美不仅仅只有他能欣赏到。 他对拍照的人多少是有点痛恨的，这种照片应该是他独有才对，别人有什么资格拍他的曦曦？还把曦曦的照片明目张胆挂到网上？ 虽说他心里是痛恨的，但手指早已长按照片将其保存到自己的手机上了。 微信那边，裴庭还在不停给他轰炸信息： 【我就说你们班走廊外面怎么那么多人，原来全是偷拍你的！】 【你看着些帖子，都是议论你的】 【居然还有人说你温润如玉，笑yue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安城胤似乎没看见裴庭发的一大堆话，只回了他一条消息：【还有拍到曦曦的帖子吗？】 神金！ 坐在电脑前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裴庭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嘴里都忍不住口吐芬芳，噼里啪啦敲过去几行字： 【我和你说的话你都不看的吗？啊喂？】 【哥，你真是越来越变态了，平时老让人暗中盯着南南还不够吗？】 安城胤翻了个白眼，看来靠他没用。 他试着点了裴庭发的其他链接，顺藤摸瓜找到了学校学生主流的各种社交网站和平台。 然后简直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原来这上面这么多别人拍的曦曦…… 他坐在床上翻了很久，几乎看见一张存一张，有褚之南在座位上看书的；有褚之南在体育课上锻炼的；还有她代表新生在台上演讲的；甚至还有她初中时的照片…… 他的曦曦还是这么显眼吗？这叫人怎么藏得住？ 他虽存着复杂的心思，但还是抵不过存图时的愉悦，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弯了起来，他家曦曦真是从小美到大啊！ 翻的帖子太多太多，安城胤人生中第一次不知不觉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11章 变质 不知是不是刷多了手机后的疲倦，安城胤睡得非常沉，最后是被劈天震地的雷声惊醒的。 他醒来时面色潮红，心还跳得厉害，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猛地睁开眼时还有些迷离……和意犹未尽。 车上的场景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无力地举起那只手，不禁想着：他的手里拿过刀枪棍棒，染过鲜血泥污，却唯独没有摸过那么柔软的腰肢。 他的呼吸声很重，恍惚间感觉自己的手好像从褚之南的腰间挪到了她的脸上，他怜爱地抚摸着她，她轻轻啃噬着他的指尖，吻遍他的掌心、眉头和心间，炙热又柔软的身子俯在他身上，引诱他不顾一切肆意放纵，去找寻最本能的快感。 现实和梦境的双重刺激让他抓狂，直到又一声惊雷从窗外响起时他才彻底清醒。 他晃了晃手，手中空荡荡，只有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亮得刺眼。 头疼得厉害，他艰难地坐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这种梦。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清楚自己喜欢褚之南，这份喜欢能让他愉悦，能让他满足。也可能是从小就习惯了，所以他一直把这份喜欢当做一份很单纯的感情，从来没有想歪过。 但是现在，尤其是这几天再次和她这样亲密相处，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好像已经有些变质，不仅仅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了。 尤其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在他的敏感部位乱摸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真的疯狂到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 这种占有，在很小的时候只停留在占有她的视线和目光，长大后，却不知何时变成了占有她的身体和灵魂。 如果说褚之南早已在他心中扎根，长成一颗参天大树，那么此时此刻，那棵树又在他心中结了果子，猩红又刺眼的果子，让他忍不住想要撷取。 一场春光乍泄的美梦，让安城胤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和褚之南相处的种种不适皆是因为他们已经长大，早已没有曾经那么单纯的心思了。 他有些厌恶自己内心的邪恶，因为在他看来褚之南是这世间最纯净的人，容不得半分亵渎，哪怕是他也不行；可他又忍不住担心害怕，害怕褚之南心思单纯，仅仅只把他当做朋友而已。 他越想越有些不甘心，越想越心烦意乱，走到窗台边，将紧闭的窗户一把推开。 狂风裹着雨水灌涌进屋子，瞬间把他浇得半湿，硕大的雨滴狠狠砸到他的脸上，他只感到麻木。 他冷漠地看着窗外在狂风中摇摆不定的古树，目光锁定在褚家老宅的方向。 几声比暴雨还要来势汹汹的惊雷将他拉回到九年前的那个深夜。 那是暴雨频发的盛夏，他和褚之南不过七岁，即将步入小学二年级。一向穿着公主裙，打扮得精致又耀眼的褚之南，从未在他面前那么狼狈过。 他撑着雨伞找到她的时候，她缩在公园的长凳下，浑身沾着泥污，可怜得像被遗弃的小野猫。 她捂着嘴巴呜咽哭着，那是安城胤第一次看见她哭。 他把雨伞撑到长凳上，自己站在凳子旁淋雨，大雨打在他稚嫩的脸上，有些疼，但那时他想这点痛再怎么也没有褚之南的心里痛。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褚之南才从凳子底下爬出来。她跪坐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卷着几片落叶，平时干净明媚的脸蛋挂满了泪痕，连最过动听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她哭得更大声了，歇斯底里地要赶他走。 第21章 他当然没有走，不仅没走，他还半跪着搂住脏兮兮的褚之南，像许下誓言一般承诺：“我相信你，我不会走的。” 褚之南起先还在挣扎，后来实在挣扎不过，干脆趴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她像是抓住世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他。 他轻抚着她瘦弱的背脊，看似在安慰她实则他的内心却在阴暗地笑着，他知道自己终于在她面前赢了一次，原来褚之南也会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而他终于成了他们之中更干净的那一个。 安城胤猛地关上窗户，他知道褚之南的心理阴影很重，估计这种天气她又要害怕了。 他有些焦躁地回到床边翻找着手机，找到手机后第一时间想要给她打电话，但号码要拨过去的时候他忽然犹豫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压根没有和她交换过手机号，她大概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至于褚之南的手机号，是他私底下安插的人汇报给他的。 他叹了口气，因为是邻居，他们小时候就算打电话用的也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再大一点的话也只是偶尔用企鹅发发消息，初中的时候他太忙了，也不住在老宅，虽然一直偷偷派人关注着褚之南，但他们明面上并没有什么联系，他甚至连她的微信都没加上。 电话打不了，此时他若贸然前去褚家找褚之南，只怕会被人当作神经病。 安城胤无奈之下拧着眉头点开了很久不用的企鹅，才发现褚之南居然给他发了消息——【谢谢你的礼物！】 看了眼时间，是她生日那天，应该是在收到他送的生日礼物后给他发的。 他定了定神，辨不明那几个汉字的语气。 指尖在对话框停留了一段时间，他很少纠结，但这一下确实有些难住了，这么久没发过消息，会不会有些奇怪？她会回他吗？ 不过最后他还是发送了一句话【在吗？】 说实话，发完之后他就后悔了，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老土的话。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整，消息发出后安城胤就陷入一种等人回消息的焦灼之中。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等了十分钟后便将手机摔到了床上，又一次走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他从浴室出来，翻过手机发现并没有新消息。 他想要生气，但又发不出火，曦曦没回他消息肯定有曦曦的原因，她或许在忙，或许没看见吧……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他直直地躺到床上，听雨点啪嗒击打着窗户，脑海里又不自觉回荡着梦中的画面。 不过这次，他很清醒地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说到底，他有些厌恶这样肮脏又卑劣的自己，像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玷污她？像他这样的人又怎配得到她的爱？ 现在的褚之南敏感又谨慎，他对她再主动不过，她却还是有些冷淡，还几次三番提醒他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了…… 难不成她真的只把他当做儿时玩伴？ 安城胤又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看见褚之南的回复。 室内的吊灯晃了晃，光线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的另半边脸因为高耸立体的鼻梁和眉骨投下的阴影而显得晦暗不清。 一分钟后，他的房间传来一道剧烈的爆炸声。 安老爷子撞开安城胤房门之时，他还在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 安老爷子原本睡得正熟，被爆炸声惊醒时还以为是打雷声，直到管家战战巍巍敲开他的房门说少爷好像出事了。 安城胤是安家最可怕的人，管家宁愿半夜敲老爷子的房门都不敢敲少爷的房门。 安老爷子走进安城胤房间时才发现这小子把房间的吊灯砸了，昂贵的吊灯炸得七零八碎，溅出的电火花还烧了半个床铺。 “你个兔崽子，又发什么疯？”安老爷子揪着安城胤的耳朵把他从房间里拎了出来。 安城胤身材高大，身子又结实，安老爷子把他拽出来后都有些气喘吁吁。 安城胤已经换好了一身正装，但脸上被熏得有些发黑，头发上也沾了一些灰白粉末。 门外站着大大小小一群人，整栋楼的佣人全都聚了过来，好在安奶奶在另一栋楼里打麻将，压根不清楚这边的状况。 安城胤没有理会盛怒的爷爷，冷眼拧着衣服上的最后一粒纽扣，吩咐管家道：“把我的手机捡回来，看看能不能恢复手机上的照片。” 他用手机砸完吊灯后，怒气虽然释放了大半，但又瞬间后悔了，因为他想起手机里还存了很多曦曦的照片。 管家应声而动，这时才敢带着人进去清理屋子。 老爷子见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火大，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你刚刚在干什么？” 安城胤没有躲闪，直直地挨了巴掌，“您不是都看见了？” 安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安家的，你再这么不顾自身安危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您放心，这点玩意炸不死我。” “你要是真出事了，还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我这些小打小闹比不上爷爷当年万一。”安城胤始终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整理好衣服后转身就走。 真是翅膀硬了，还敢顶嘴？ 安老爷子被他气笑了，“和你爷爷我叫板之前先学着藏一藏自己的弱点。” 安城胤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下楼后就钻进了一辆黑漆漆的车里，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第22章 * 天空刚下着微雨的时候，褚之南正在给自己上药。 她将长发挽至胸前，睡袍的领口垂至手肘，露出一侧的肩膀和大半个后背。 她的身体很白透，泛着白炽灯照过来的幽幽冷光，半裸的身姿本分外诱人，但却被身上的条条伤痕破坏了美感。 她在身侧放了一面镜子，透过镜子，她熟练地给自己背后的伤痕擦拭药水。背后的伤看样子已经好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淤青还未消散。 她身上最严重的，是手臂上的那处伤。 她看着依旧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臂，叹了口气，好在那天安城胤碰到她手臂的时候她撒谎骗过了他，否则真不知该怎么交代。 一想起安城胤，她又连带着想起回家时在车上发生的尴尬之事。 今天她回家以后脸都是红的，还好奶奶一直在安家打麻将，否则定少不了一顿盘查。 药膏有些刺激性，她一边嘶着气一边缓缓涂抹着。 忽然天边一声轰雷炸响，把她吓得弹了起来，赤脚站在地上，双腿颤抖不止。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骤响，雨点不要命地疯狂砸向她的窗户。 窗户被雨水洗了一遍后很快又覆上更大的雨滴，褚之南看着看着，仿佛看见窗外的雨水变成血水…… 接连又响起好几声惊雷，她被惊的仰倒在地，捂着耳朵连连尖叫。 远处从天劈下的闪电在她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她感觉这雷电要砸到她头上了，惊恐地寻找着衣物盖住自己，最后拖盖着沉重的被单连滚带爬躲进了衣帽间的衣柜里。 第12章 迟到 次日，褚之南从衣柜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八点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连漱口杯放倒了都来不及扶正，边扎着头发边踢踢踏踏跑下楼。 “居然睡过头了！怎么没人叫我？” “是我让他们别喊你的。”褚奶奶正悠闲地吃着早餐，她身旁站着好几个佣人，褚家大管家也站在一旁待命。 褚奶奶坐姿端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勺子，她虽年迈但气质仍旧优雅，慢悠悠道：“先坐下吃早餐。” “可是奶奶，我要迟到了！”禇之南是个从不迟到的好学生，这次睡过头让她非常急躁，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左右已经迟到了，先吃好饭再说。”褚奶奶把她摁到座椅上，细细开导她，“每天上那么多课，少上一两节也无伤大雅，最重要的是不能怠慢自己。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奶奶吩咐佣人把早餐端到褚之南面前，禇之南不想惹奶奶不高兴，苦着张脸狼吞虎咽地应付着。 褚奶奶看着孙女凌乱的头发直摇着头，命人取了把梳子，一点一点把她的头发梳顺，随手编了一个鱼骨麻花辫。 最后一圈皮筋拉紧时，看着被自己一手带到大的孙女，她忽然有些感慨，“我们家曦曦也是大姑娘了。” 奶奶的手亲昵地抚过褚之南的头顶，她猛然抬头顿了几秒。不经意间发觉奶奶的手已经比上次给她扎头发时更枯瘦些。 之后，她吃饭的动作耐心了些。 碗中佳肴已尽，她抓起背包，“奶奶，我吃好了，先走啦！” 褚奶奶见她吃完了早餐，点了点头，没再拦她。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刘管家走上前了，“小姐，背包交给我吧！” 禇之南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 刘管家接过她的背包后，做出一个引导的姿势，“小姐，今天我送您去学校。” “城胤先走了吗？”禇之南这几天被安城胤接送惯了，忽然有些懵，难道因为她睡晚了所以安城胤先走了吗？ “不清楚，不过安少爷事先派人通知我今天他不接送您了。” 他们并没有走远，褚奶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亲眼看到了褚之南提到安城胤时的神情。 她暗暗叹气，孙女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禇之南第一次坐自家车感到浑身不自在，几天下来，她竟然已经习惯和安城胤一起上学了。 身边忽然少了个人，还真是感觉怪怪的，哪里都不舒服。 刘管家一路疾驰，忙中还不忘疏解小姐心中的焦虑，主动找了个话题：“小姐和安少爷的关系还是那么好啊，安少爷一回来就主动把接送您的活给揽下来了。” “他主动？”褚之南有些意外，因为她一直以为安城胤只是顺路带带她而已。 不过仔细想想也奇怪，他每天早上就像堵在她家门口一样，其实也没有这么顺路啊…… “对啊，他那天中午就提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晚上不用接您了，还是他亲自打的电话呢，着实把我吓一跳。” 褚之南漆黑的眼眸动了动，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结合这么多天明里暗里的试探，她认为安城胤还是在乎她的。 只不过他的某些行为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什么边界，他对她的在乎或许只是基于幼年时的友情，让现在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车子的速度很快，但早已无法挽救褚之南迟到的现实。她撑着雨伞走进校门时还被学校的老师记名字警告了。 今天依旧下着雨，只不过这雨像是昨晚下剩下的，软绵绵的，不成气候。 不知是不是昨晚天气太过恶劣，导致很多人没有睡好，今天迟到的学生可不少。 褚之南在学校主干道上走着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几道嘈杂的男声，她本能地提高警惕，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第23章 但那些男生偏偏就是冲她来的，没过一会儿就将她围了起来。 “这可是学校，你们干什么？”褚之南下意识把雨伞打低了一点，将雨伞化为她唯一的保护伞。 “你是不是新生里那个叫褚之南的？经常听见低年级的人议论你，学长也想要认识一下。”那群男生弯着腰，想要瞄清褚之南的脸。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褚之南矢口否认。 其中有个黑脸的男生有些不耐烦了，伸手轻浮地拍打着她的伞面，“怕什么？学长又没有恶意，把伞抬起来！” 伞面猛地震动了一下，伞上雨珠纷纷滚落在地，将褚之南的背包淋湿了大半。她往后退了退，打算转动雨伞，用转动的伞尖划伤他们，趁其防备之时跑远呼救。 捏紧伞柄的手刚打算松开，她面前的一个男生却突然朝她跪下了！ 那人“噗通”一声栽跪在地上，他有些重心不稳，整个上半身都受力在地上剐蹭了一下，手臂和下巴渗出了一些血。 他倒下之时差点把褚之南砸到，好在她及时往后躲了几步。 他趴在地上口吐芬芳，与他同行的另几个人紧接着也被人从背后踹倒了。 三四个人瞬间全倒在了褚之南面前，惊吓之余，褚之南缓缓抬起雨伞，她的视野也随着上升的伞沿不断扩大。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沾着些许泥垢的白色球鞋，伞尖上不时滑落几滴雨水，伴着初秋的细雨，她看到了一张白净英气的脸。 对方也看到了她的脸，歪着嘴角调侃了一句：“确实挺好看的。” 她的声音有些尖，褚之南这才敢确定面前这个帮了她的人是个女孩。 不过，这个女孩和普通的女孩有些不一样。她个头很高，还留着一头张扬醒目的红色短发，她眉形细长，一弯含情目噙着浓重的笑意，脸蛋又尖又白，像个戏曲里的俊俏小生，又像个巧笑盼兮的秀气女娘，乍看之下有些雌雄莫辨。 她提着一个褐*色单肩包，和围着褚之南的那几个高年级人一样没有穿校服。 “敢打老子？”地上几人很快就爬了起来，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似是要对那个女孩大打出手。 “打的就是你们，一群怂包。”那女孩冷言嘲讽着他们，随后便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褚之南见状，一边呼救，一边用雨伞从他们背后伏击他们。 他们似乎有些不敌那个女孩，连着被那女孩踹了肚子拧了手腕。 落了下风后，有人开始转身对一直用雨伞砸他们的褚之南下手。 “还敢在这给老子添堵？”他们脸上挂着十足的戾气，精壮的手臂一把薅过褚之南手中的雨伞，两手一掰，轻松折断。 褚之南力气太小，压根抓不住雨伞，情急之下她把身后的背包卸了下来，用最大的力气朝他们砸去。 那群人早已被彻底激怒，尤其是被书包砸到头的那个人，他愤怒地扯开褚之南的背包，将她的书本撕得粉碎。 书本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很快沾上了泥土和雨水。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再加上褚之南一直喊叫着，在事情没有发展得更严重之前，老师和保安终于发现他们并把他们一一拉开了。 *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老师们查清楚了来龙去脉，便让两个女生先出去了，留下那几个男生单独训话。 褚之南出门的时候，那个黑脸的男生眯着眼睛嚣张地笑着，咬牙切齿地对褚之南说了一句：“褚之南是吧，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褚之南耳畔凉飕飕的，加快脚步离开了教室。 门外聚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褚之南和那个女生一起出门时，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欢呼。 她不断听见有女生在痴迷地尖叫着： “毋同大姐大，牛杯啊！” “真不愧是女中豪杰，这次又英雄救美了！” “毋同你一女的都这么帅？不要命了？” 毋同单手将背包甩了几圈最后顺势将其挎到肩上，吹了吹额前的刘海，摆摆手说：“小case。” 褚之南看得出来她很受用这些夸奖，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帅。 人声鼎沸中，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毋同。” 毋同散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低头将耳朵凑到褚之南面前，“你嘟囔什么？” “谢……谢。”褚之南的手指捏得很紧，又有些犯尴尬。 毋同轻笑了一声，“你刚刚和他们打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褚之南没有作声，在岔路口又和她道了一次谢，“我……去捡我的书了，今天，谢谢你了。” 毋同看着有些变大的雨势，秀眉微挑，“只怕书都被冲烂了，再说了你有伞？” “没事。”褚之南说完话就小跑着往之前的地方去了。 毋同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角，真不理解这种一根筋读书的好学生。 禇之南冒着雨跑到之前那个地方，正有环卫在那清理一地的狼藉。 散落在地的书本已经湿透，好在环卫提前把没怎么受损的书本放进了她的书包里。 从保安室领到自己的东西后，雨也小了些，褚之南忽然想起了自己放在书包夹层里的手机。 她从背包里找到了手机，按动开机按钮后手机屏顺利亮了起来，稍微滑动了几下手机，感觉手机性能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第24章 不过她偶然一瞥，看到企鹅上有一个小红点，她以为是什么推广并不想理会，但是碍于小红点强迫症，她还是点开了企鹅。 点开的那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安城胤居然会给她发消息？ 定睛一看，他那初始气泡上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个字【在吗？】 ……安城胤难得找她一次，居然还是问她在吗？？？ 这很奇怪，不像他的风格，他一向有事说事，不喜欢讲废话。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禇之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对着对话框沉思了一会儿，而是决定当面问问他。 只是，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并未如愿在最后那排座位上看到安城胤的身影。 第13章 朋友 褚之南赶到教室时刚好是 第1节 课下课。 她的衣领歪了，肩头被雨淋湿大半，裤腿起了些褶子，怀中抱着的书包沾着浑水，全身上下尽显狼狈。 好在一早的课间令人昏沉，班上同学睡趴下一大片，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从门口到她的座位，也不过七步的距离，期间，她一直扫向教室最后排的那个位置。 那里空荡荡的，无人回应她的目光。 她有些惴惴不安，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还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安城胤的位置。 他桌面上连一本书都没有，好像自始至终从没来过一样。 他到底去哪儿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洛漓川注意到了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望向后排的视线。 她进门的第一瞬间就在找安城胤，他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又将那份失望掩盖住了。 褚之南被雨淋得有些惨，坐到他旁边时身上还带着湿气，她的睫毛沾着水雾，漆黑的眼眸被水润过，格外明净。 她的脸上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洛漓川觉得倘若她此时稍稍显露出一些破碎和柔弱，必定十分惹人怜爱，但这样的话，她好像又不是她了。 他朝她递了一包纸巾，顺带关怀她，“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擦一擦吧。” 禇之南心不在焉地接过纸巾，有些疲惫地擦着头顶和肩上的雨水。 洛漓川愣了下，略微意外，没想到禇之南这次居然这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帮助，没有和他客套。 他继续献殷勤，“你外套都湿了，要不要脱了，我帮你找个地方晾一晾？” 褚之南忙着把淋湿了的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急急回了他一句，“不碍事。” 外套里穿的是个短袖，她的手臂上有伤，不想被人看见。 洛漓川看她表情不太好，和她开玩笑，“我还以为你和安城胤一样不来了呢。” 褚之南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他今天没来吗？” “没来啊，你和他不是发小嘛，居然不知道？”洛漓川的眉头豁然舒展开，盯着她的眼睛笑得很灿烂。 禇之南一时语塞，避过他的目光，埋头整理书本。 洛漓川耸了耸肩，稍有几分得意，“看来你们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嘛。” 禇之南心里的疙瘩被洛漓川戳中了，但她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出奇平和地说了一句： “看来你很闲。” 洛漓川发觉今天的禇之南很不一样，没那么像一个橱窗里的精致娃娃了，更鲜活更有生气了一些。 他很开心，感觉自己和她的距离拉近了一步，嬉皮笑脸地主动示好，“对，所以我觉得我这个闲人刚刚好可以帮你整理书本！” “好啊，那就都交给你了！”褚之南被他吵得很烦，把一沓书全都拍到了他的桌面上。 洛漓川欣然接过她的书，小心翻开被折住的书角，抚平发皱的书页，一点点细心擦拭着。 禇之南小的时候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尽管压抑了很多年，但她还是有些小脾气在身上的。 她习惯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成为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透明人，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稍微自在些。 露出一点点的真实情绪后，她有些后悔了，开始向洛漓川道歉：“对不起，我心情有些烦躁。” “我看出来了，”他抬头看她，俊秀的眉眼忽而严肃了起来，“不过你怎么迟到了，还淋了雨？” “遇到了一些事情……” 她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洛漓川早已习惯她这种表达方式，轻轻点了点头，不做过多追问，埋头专心整理书本。 褚之南擦了擦自己的裤腿，坐直腰时，发现有个人叉着腰威风凛凛地站在她旁边。 她一看，这人是她们班的班长文霜。 文霜的个子比一般女生略高些，眼睛小而聚光，眼神凶悍锐利。 她开口，语气并不好，带着嫌恶，“褚之南，你迟到了，下节课出去罚站！” “好。”褚之南应下了她，这是班规，就算文霜不叫她，她也会自己去罚站的。 “欸欸？等等……”洛漓川敲了敲桌面，叫住要走的文霜，“她都淋成这样了，通融一下呗？” 他朝文霜挑了下眉，狭长的双眸含着一层潋滟波光，看谁都含情脉脉。 “可这是班规。”文霜红了脸，不敢和他对视。 洛漓川眸间笑意渐深，好像很认真的样子，“那能给我一个面子吗？” 第25章 “这……”文霜有些动摇了，洛漓川是大家心目中的男神，谦逊温和，她也对他怀着暗戳戳的小心思，和班上很多女生一样不待见他的同桌褚之南。 “不用了，我出去罚站了。”褚之南不想欠人人情，带上下节课的课本直接走出了教室。 洛漓川眼底笑意慢慢散了，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目光沉沉，文霜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全都没听见。 * 上课的时候，褚之南捧着课本，乖乖站在门口罚站，有人从前门出来，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晃了过去，她没看清是谁。 直到三分钟后，洛漓川轻润的嗓音从她头顶上响起：“褚之南，你就这么乖？她们让你站你就站？” 他认为褚之南的性子确实冷淡凉薄，但却并是个死板又不知变通的人。 眼前投下一团阴影，褚之南抬头看了他一眼，缄默不语。 洛漓川见她手上一支笔还跟着课堂的节奏圈圈划划，实在不懂她，“你不是爱学习吗？要不跟我一起进去？放心，不会有人说你的。” 褚之南眉间紧蹙，洛漓川让她有些为难，思量之后她还是决定拒绝他的好意。 她刻意拖着冷漠的语调，“上课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 “……”洛漓川气笑了，“又不在教室，上什么课？” “那你不好好上课，出来乱晃？” 洛漓川抖了抖手上的一沓作业本，“本物理课代表，光明正大替老师搬作业本呢！” “……”行吧，她承认，洛漓川赢了。 她真是对这种死皮赖脸的人没办法。 “你腿酸吗？我刚看见隔壁班在上体育课，我去他们班给你顺把椅子吧？” “谢谢，但我不需要。” “班上同学都在里面上课，你偷偷坐一下，又没人会发现……” 洛漓川说得起劲，好像真要那么去干一样。 褚之南忽然紧紧盯着他身后，一脸惶恐地推了下他的手臂，紧张兮兮喊他，“洛漓川，你快进去上课吧！！” 洛漓川盯着她揪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心花怒放，脸上浮现出遮也遮不住的笑意，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但与此同时，他的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 他从美梦中抽离，吃痛地捂着后脑勺，眉头一高一低，皱着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班主任正站在他的身后。 “干什么呢？”没等他开口，班主任就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满脸严肃。 “我……”洛漓川看了看班主任，又看了看面色窘迫的褚之南，立即往旁边移了一步，拉开了他和褚之南之间的距离。 “赶紧进去上课！”班主任指了指班门，示意他进去。 洛漓川收起散漫的态度，恭敬地朝班主任点头，随后转身回教室。 临进门时，他又看了眼褚之南，满目担忧。 班主任是来找褚之南的。 他把褚之南叫到了围栏旁，和她谈心，“今天怎么迟到了？” 褚之南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左手握着右手，根根手指被挤得泛红，她紧张，但也诚实，“睡过头了。” “偶尔睡过一两次是很正常的，不用紧张。”班主任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语气委婉温和了很多，轻声道：“早上的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那几个人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混，以后在学校记得离他们远点。” 褚之南松开了手，在老师殷切期盼的目光中乖乖点了点头，但她被长睫遮盖住的眼神却有些麻木。 这种话，她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遍。 或许是她骨子里有些逆反，她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把主要力气花在劝她远离小混混上，却从没有人愿意花心思花时间去归束纠正小混混的行为呢？ 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她主动远离危险源就不会被危险找上门的。 就好比今天，她在路上走着，都能被人找茬。 恶人做坏事，还需要理由不成？ 更可笑的是，今天那群人被训了一顿后轻轻松松就被放走了。 这点不痛不痒的教训，只怕对他们而言，还不如被蚊子叮了让他们反应大。 班主任倒是很有耐心，可能怕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依旧在劝她，“别害怕，以后遇到什么事要和老师说。” 褚之南的脸上保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容，眸中却没有笑意。 “行了，站了这么久了，进去听课吧，以后别迟到了。” 褚之南松了口气，终于进班。 班主任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班上的学生就走了。 再次坐回到座位上时，褚之南发现自己湿得不怎么严重的书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整齐地叠放在桌面上；而淋得有些严重的课本，被摊开着，分别摆放在附近好几个同学的桌子上。 洛漓川的桌上，摆着她的两本课本，微风翻动着书页，书快干了。 她看向洛漓川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而洛漓川此刻却没有看她，专心听讲。 一切都显得单纯而美好。 课后，洛漓川正要把晾干的书还给褚之南，褚之南主动和他道谢，心怀无尽感激。 她快要接到课本了，但洛漓川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褚之南带着疑惑，听见他缓缓说道：“认识这么久了，我觉得你也不用和我太过疏离，换句话说，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把我当做朋友。” 第26章 “朋友？我……” 见她有所犹豫，洛漓川又添了一把火，“难道说你不缺朋友吗？” 一直以来，洛漓川对她的善意，她不是没有感受到。 她并非捂不热的人，只是害怕得到朋友之后再失去。 可一味的害怕和退缩，永远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还会伤了别人的心。 脑海里适时响起了安城胤曾经鼓励她多交朋友的话，她顿时多了份力量和信心，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她接过课本，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迈出一步了。 第14章 戒断 当晚，褚之南回家后，一打开手机，就发现一条好友申请，是洛漓川发过来的。 她刚点击同意，注意力就被班群里新发的一条群公告吸引了。 【@全体成员，近期学校发现很多同学故意偷拍其他同学并在社交平台上散播他人照片及信息，造成不良影响。特此警告同学们网络并非法外之地，请同学们专注学习，自觉遵守网络秩序，切勿在未经他人允许的情况下传播他人照片及信息。】 班上的小群瞬间炸开了锅： 【高处不胜韩：学校管得可真多！】 【别划走啊：就传播怎么地了？我在网上冲浪又不是在学校冲浪，学校还能管得到我不成？】 【生煎包不住：住校生感到窒息，学校是真爱剥夺每一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挂钩上不能挂衣服，床上不能躺人，现在社交平台还不能社交了？】 【大白兔吐了：今天传的最凶的不就是咱们班班花和高年级人打架的视频吗？】 【。：@大白兔吐了，这视频我刚还转发了呢，没想到那个褚之南看着斯文乖巧，打起架来还挺猛的，据说还被叫到教导主任办公室了呢！】 【还要吃一碗：人都有两面性，谁懂呢？】 【。：我敲？刚看了眼，我转发的视频挂了……】 【大白兔吐了：真的假的？】 随后就是一连串刷屏的问号，很多人陆续发现自己在贴吧论坛传播的东西被屏蔽了。 洛漓川正愁和褚之南没有话题，看到班级小群里疯狂弹出消息，便点开了和褚之南的对话框【学校管得是越来越离谱了，你看到小群里的消息了吗？大家都在吐槽呢】 褚之南还在试图消化班群里的公告，抽空回了一下洛漓川【什么小群？】 洛漓川被哽住了，翻了翻小群的群成员，发现褚之南并不在里面。 他顺带看了眼，发现小群的风向莫名其妙偏到褚之南身上了，正有人在里面科普褚之南打架的事情。 他眉头紧锁，并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于是和褚之南说了一句【没什么】 褚之南撇了撇嘴角，没懂他想表达什么。 她盯着置顶的那个联系人，看着他那句【在吗？】陷入了沉思。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安城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她很想问一问，可她觉得这或许不是她该管的事，既然安城胤没有告诉她，那大概是因为在他心里她压根没有知道他行踪的权利。 在不确定他的心思之前，她总想要退缩，总是会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她所有的活泼开朗和无所顾忌，都在七八岁的时候耗干了。 现在的她就像一口有些干涸的古井，如果别人想要取水，必须先往井里灌水。 只是她没有想到，安城胤不仅仅只消失了一天。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她都没有再见到安城胤。 安城胤没再给她发过消息，没再接送她上下学，更没再出现在学校里。 褚奶奶几乎天天去找安奶奶打麻将，褚之南稍稍打听了一下，奶奶也说没有在安家见过安城胤。 安城胤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每每经过安家别墅时，她都忍不住朝里望上几眼，虽然她明知安家别墅建筑一栋连着一栋，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安城胤消失后，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当她一个人回家时，总感觉有些孤单，时常对着身侧发呆。 这大半个月的日子平静无波，明明和她刚踏入高中时没什么两样，可她偏偏觉得极其难熬，甚至比初中三年还要难熬。 他不过在她身边出现了几天，她竟有些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他再次杳无音讯之时，她恍惚觉得那几天一起上下学的时光都是假的。 他真的乱了她的心，禇之南有时甚至恨不得那几天就是她的一场梦，这样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怅然若失了。 人总是不知满足，一旦尝到了滋味便想要更多。 倘若他一直不出现在她面前，她还可以偷偷把他藏在心底，可他不仅出现了还对她那般好，尽情撩拨她之后又抽身离去。 叫她如何按耐得住心底的那份情思？ * 十月底，学校体育馆旁，禇之南坐在最角落的石椅上休息。 正是中午，原本她应该在班上午休的，但是运动会将近，她被选做了啦啦队，这几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都要训练一小时。 学校很静，只依稀听得到一两声蝉鸣，禇之南觉得它们是耐得住寂寞的，因为大部分蝉似乎都活不到这个季节。 可从它们的蝉鸣里，她无端听出它们是想和大部分蝉一起在盛夏的夜晚纵声歌唱的，毕竟在这个时节独自鸣唱，未免有些太孤独。 第27章 身旁走过几个和她一起训练的女生，她们追逐打闹着，洋溢着青春活力。 禇之南多看了她们几眼，并没有注意到从篮球场飞出来的球。 “喂，躲远点！”一道嘹亮的嗓音划破寂静的午后，传进她的耳朵里。 顺带着，一个篮球从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向她砸来。 她连忙起身，仓促地躲了过去。 篮球在地上弹了好几下，最后停在一个树墩旁。 毋同一阵风似的从禇之南身边跑过，捡回了她的篮球。 禇之南远远看到那头显眼的红色头发时就猜测可能是她，没想到居然又碰到了。 毋同单指转着篮球，酷酷的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是你，禇之南对吧？” 禇之南点点头，“真巧。” “坐在角落干嘛？我差点以为没人。”毋同说话大大咧咧的，站姿也十分松弛。 “午休。”禇之南则显得十分紧绷，连唇角扯起的弧度都有些生硬。 “紧张什么呢？”毋同微翘的眼角笑意盈盈，她随意拍打了几下篮球，顺带问她：“上次那几个人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禇之南回答得毫不犹豫。 毋同拍了拍禇之南的肩膀，“那就好，今后再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罩着你！” “你罩着我？”禇之南听到这话有些震惊，说要保护她的女生，毋同还是第一个。 毋同伸出脑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双弯弯的眼睛无比真诚，“对啊，还能骗你不成？” “为……为什么？” “像我这么又酷又有能力的人，当然要尽我所能保护弱小。”毋同上下打量着褚之南，“再说了，你很有趣……” “我有趣？”禇之南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她一直觉得她这种不爱说话聊天的人，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最无聊透顶的人。 毋同想到褚之南那天憋着脸笨拙地偷袭那群人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声，“对啊，虽然看着呆呆的……但没想到居然敢出手打那些人，不是很有意思么？” 毋同笑得又大声又附有节奏，十分魔性，褚之南有些被她的笑声传染了，努力控制着嘴角，“我当时其实很紧张的。” “我感觉你现在更紧张，”毋同笑得更大声了，“和人说话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说你是因为我太酷了所以在我面前感到紧张？” 褚之南被噎的说不出话，毋同发现她是真的腼腆害羞，也不再为难她，耍了几下篮球后，单手拖着蓝球回头问她：“看我打球吗？我可是很厉害的！” 禇之南点点头，坐得离篮球场更近了些。 其实她反倒觉得毋同这样的女生挺有趣的，和她完全不一样，大大咧咧的，极有个性，再加上她之前还帮过她，她还是挺愿意和她交往的。 毋同比一般女生高上很多，褚之南目测她起码有一米七五的个头，高挑的身形在球场上利落地投球灌篮，每一步都走得稳健又流畅。 伴随着她扣篮时的动作，她还看见她宽大运动服下露出的腹肌，真是帅得很突出。 午后阳光正好，褚之南看得有些入神，秋天的阳光比较柔和，却无端晃了她的眼，让她幻觉篮球场上的人变了个身影。 她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安城胤。 她记得，安城胤最爱打篮球。 安家老宅最靠近褚家老宅那边的其实是个大型室外运动场，各种户外运动场地应有尽有。而褚家几乎全是中式园林建筑，最靠近安家那一侧的地方不仅圈着围墙，还栽种着不少古树绿植，很难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看到安家。 那一侧，唯一能够看到安家运动场的就只有褚之南的琴房。 褚之南的琴房是她妈妈用一个二层楼阁改装的，她在二楼练习乐曲时，经常能够看到安城胤在打篮球。 刚开始练琴的时候，她还只有三四岁，那时她和安城胤之间也没有那么熟，她觉得安城胤冷冰冰的，看人的眼神有些凶，不太敢和他说话，所以也只敢在练琴的间隙偷偷看他。 后来她和安城胤一起上幼儿园，关系越来越近，她总是趴在围栏上光明正大地看他打球。 起初，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一个篮球对他来说还有些大；后来，随着身体渐渐发育，他已经对所有投篮技巧驾轻就熟，经常投出漂亮的三分球。 她会在他进球的时候给他鼓掌助威，他有时候抬头看她，深邃优越的脸上总露出无比骄傲得意的笑容。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初中之后，再没见他出现在安家老宅的球场上。 第15章 挑事 秋季运动会如期举行，各班方阵走完之后，学校安排了几个表演，其中压轴的是禇之南那群啦啦队的健美操。 她们一出现，四周围观的人群就尖叫连连，尤其是一些男生，喊得鬼哭狼嚎的，脖子都激动地红了。 啦啦队成员都是教练从各班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个个既漂亮又有身段，尤其是领舞的禇之南，她学过多年舞蹈，即使跳健美操动作也十分舒畅优美。 表演结束后大部分人都一一散去，准备接下来的运动会赛事，禇之南也准备去班上小憩，只是她身边围着不少被她吸引的男生，她怒视着赶跑了一些，然后一路上都往小路走，渐渐也没人跟着她了。 她走到学校花坛的小竹林旁，忽然听到竹林里传来一道甜腻细小的女声： 第28章 “我……我喜欢你！” 竹林很静，女生的声音虽小，但也再明显不过，禇之南怔住了一下，她这是撞到别的女生表白了吗？ 可她往里看去，并没有看到女生的脸，只看到一个朦胧又高大的男生背影。 那个男生的站姿很随意，双手揣在兜里，有几分漫不经心，幽幽的竹影打在他的身上，衬得再普通不过的蓝白校服都别有一番韵味。 禇之南不想搅局，更无意继续八卦，转头便要走，只是刚扭头便听见竹林里传来一道淡漠的男声： “滚。” 紧接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揉着泛红的眼睛从竹林里窜跑了出来。 禇之南并不认识那个女生，但她却觉得那个男生的声音出奇的耳熟，那种清澈还带着些少年傲气的声音，真的很像安城胤。 脑海里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些天想他想疯了，都一个月不见他了，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学校呢？ 可她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又回头望了一眼，但看到的却是站在她身后的洛漓川。 洛漓川将禇之南的视线挡了个严实，她侧过身再看向竹林时，之前的身影已经消失不在。 她无奈地看向洛漓川，“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和你一起偷听八卦了。”洛漓川双手抱胸，回答得很坦然。 其实他一直关注着褚之南，他看她往偏僻的地方走，怕她又遇到什么麻烦，于是就跟了过来。 褚之南有些气急，与他狡辩道：“胡说，我没有！” 洛漓川啧啧两声，“那你怎么还回头看？” “……”褚之南深吐了一口气，自从和洛漓川熟悉之后，她就发现这个人很能让她心梗。 她不想与他辩论，毕竟压根辩不过他，她也不在乎洛漓川是怎么想的，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洛漓川见她要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嘻嘻地说：“待会儿我有跳高比赛，你要不要来替我加油？” 褚之南一边抽回手，一边摇头拒绝，“我觉得替你加油的女生应该不少。” 洛漓川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成绩拔尖，样貌俊雅秀气，性格又随和，追求者只多不少，褚之南经常看见有女生给他递情书。 “那可不一样，”洛漓川一双长眸都蹬圆了，“没得比！” “怎么不一样？” “只有你是我的同桌，而且我们还是好朋友啊，不是吗？” 褚之南直觉他有些无理取闹，但他说的确实也没错，她有些被架住了，最后只好默认同意。 两人一起回教室的时候，教学楼比往常安静很多，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操场上，班上没有几个人影。 可褚之南走进门时，蓦然看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个人。 安城胤端坐着，长指随意翻动着她的课本，脊背挺得很直，浓密柔顺的发丝随着轻风微微晃漾，一身校服被他穿得矜贵优雅。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往门口看去，刚好看到了一起回教室的褚之南和洛漓川。 四目相对之时，褚之南最先挪开了眼睛，她的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努力控制住心跳后她才敢告诉自己这不是幻觉。 安城胤紧咬着后槽牙，看见她身后站着洛漓川的时候他真想一拳抡过去。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在曦曦面前是个温暖纯净的好少年，不可能干那么暴躁的事。 “城胤？”褚之南往前走了一步，脚步都有些虚，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安城胤在她心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安城胤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刚要开口，便听门外响起一道粗嗓门，似乎也是叫他的。 “哪个是安城胤？给老子滚出来！”有人带着棍棒，不停敲击着一班的门。 门外来了一群没穿校服的人，他们衣着不三不四，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各有各的时尚。 班上和走廊上原本还有一些人，但是看到这群人明显不是善茬，都识相地离开了教学楼。 很快，那群人闯进教室，领头的那位粗脖子壮汉一眼就看到了离门口不远的褚之南和洛漓川。 他手中的铁棍先从洛漓川眼前扫过，恶狠狠地说：“挡我的路？你是安城胤？” “我不是。”洛漓川摇头否认，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稍稍将褚之南往后带了带，侧身轻语道：“我们先进教室，不要多管闲事。”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退开，那壮汉就把铁棍扫到了褚之南面前，看到褚之南后，他满脸横肉抖动了一下，“你倒是长得标志？叫什么名字？” 褚之南看着门口那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有些被吓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城胤拉到了身后。 她不知道安城胤什么时候起身的，只觉得他的宽阔的后背很有安全感。 “找我？”安城胤捏住壮汉手中的武器，稍一用力就卸掉了他手上的棍棒。 围在门口的其他人见状有些恼怒，瞬间气势汹汹地往前拥了一下。 那壮汉的手腕被搅得快要骨裂，棍棒一脱手他就嚎叫着不停揉着手腕。 他看向安城胤的眼神忽然有些畏惧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松手，只怕手都要被他卸下来。 “你…你你……”壮汉虽怕了，可他人手多，他觉得即便安城胤再厉害也干不过这么多人，于是又冒出了信心，叫嚣着：“你敢招惹我的女人？今天我*就让你走不出一中的大门！” 第29章 他四周的兄弟也开始随声附和。 安城胤将抢来的棍棒扔在地上，把褚之南往身后推了一把，然后顺手关上了班上的门。 将褚之南隔开之后，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那个壮汉的脸上。 和他叫板？活腻了？ 他还稍微收敛了些，若不是怕在学校、在褚之南面前弄出人命，他一定直接用棍棒揍他。 壮汉被掀翻在地，惊得他那群小弟都往后退了几步。 “你敢打我？”壮汉俯在地上，耳边耳鸣不止，晕头转向地嘶吼着：“我上头可是有人的！打我？你完蛋了！！！” 一门之隔，安城胤在外，褚之南在内。褚之南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她很担心安城胤，拽动着门把手想要出去，可前门已经被安城胤从外面栓上了。 安城胤的脸上挂着阴暗的笑，这人不就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上门给他解闷的嘛？ “那么我也告诉你，”他居高临下地俾睨那壮汉，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完、蛋、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冲出一个女孩，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和禇之南一样的运动服，看起来也是啦啦队的成员。 禇之南从后门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那个女生从她面前飞奔到安城胤身边，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刚刚在竹林里表白的女生。 “你们干什么！我说过不要找他的麻烦！”女孩拦在安城胤和那群混混中间，对着领头壮汉怒吼着，“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瑶瑶你……”壮汉一见到她气势就软了，捂着胀出血的脸小声嘟囔着，“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安城胤看到禇之南从后门出来了，不好当着她的面动手，便将阴狠的心思收了收，打算先暂时放过那群人。 禇之南见安城胤没事，总算松了口气，可她看到那个女生时，心里又莫名堵得慌，尤其是那个女生伸手拉着安城胤衣袖的时候。 瑶瑶训斥完那群人后，楚楚可怜地望向安城胤，她拉着安城胤的衣袖，柔柔地问他，“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吗？” 安城胤一把甩开了她，神情里满是厌恶。 瑶瑶还是不死心，颤抖着拿出一封信，企图最后挣扎一次，“那最起码你可以收下这封信吗？” 安城胤瞟了眼和洛漓川一起出现在后门的禇之南，心中怒火烧得正旺，冷哼了一声，“好啊。” 然后伸出手，当着禇之南的面，收下了那封信。 禇之南的心狠狠沉了一下，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 她只知道，从幼儿园到小学，安城胤和班上男生关系都很好，但是女生，除她之外，她几乎都没见过他和谁多说过一句话。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虽说不上唯一，但起码也算是特别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好像不一样了…… 对啊，他初中都不理她，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而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踪迹…… 三年都没怎么联系了，人都是会变的，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有所不同呢？ “快到我比赛时间了，一起去操场吗？”洛漓川看她脸色不太好，找了个理由带她离开。 “好啊。”禇之南丝毫没有犹豫。 安城胤看着那两个人并肩离开的身影，眸光黯淡，手中信封都要捏烂。 第16章 逼迫 裴庭很快带人封锁了教学楼，楼里的人全都被肃清，一班走廊两旁都被厚厚的人墙堵住了。 别说学生，就连老师都进不来。 哭哭啼啼的瑶瑶已被人带走，剩下的只有来挑事的人以及安城胤。 “听说有人要仗着人多问候我哥？要不要比比谁带的人多？”裴庭手里转动着一把匕首，慢腾腾走到他们之间，语气中还带着点戏谑。 那群人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全都吓破了胆。待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裴庭带来的人绑住了。 壮汉看到裴庭后，更是直接磕头认错，别的人他不认识，但裴庭可是道上出了名的狠人，别看他长得阳光无害，但是动起手来可毫不手软。 他以为安城胤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脸，这小白脸害得他喜欢的瑶瑶哭了，他想教训一下他，打死他他也想不到安城胤会有这种背景。 “现在知道怕了？”裴庭揪着壮汉的头发，用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见壮汉被吓得失禁，没忍住笑出了声。 “哥，这些人怎么处置？”裴庭圆润的眼眶挂着笑出来的泪珠，整张脸还是那么阳光活泼，正常人完全不会将他这张阳光四射的脸和这种事情结合起来。 安城胤皱眉擦拭着双手，不耐烦地吐出几个字，“带去南城荟，私下处置。”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到那些人身上，只觉得自己打了那人的手又脏又恶心。 裴庭带过来的人很快就开始行动，将他们一一从地下室带离了学校，走得悄无声息的。 在安城胤的命令下，围着教学楼的人不到几分钟就撤光了，教学楼里一窗一椅都没有发生变化，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秩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处理好那群人后，裴庭很快就去二教的顶楼给安城胤汇报情况了。 顶楼的教室并没有学生上课，平时压根没什么人去，安城胤之所以待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视野好，刚好可以俯瞰整个操场。 第30章 他已经拿着望远镜在这看了一早上褚之南了，看到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领舞的时候，他又欣喜又抓狂，真想把她关进黑屋子里，让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心情烦躁，出去吐了口气，居然还能被别的女生缠着表白。 裴庭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安城胤原本好好地拿着望远镜，突然又把手中的望远镜砸了。 他心想，完了，不知道表哥又看到什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番心理挣扎后走进教室，对安城胤说：“都安排好了。” 望远镜被砸碎的零部件还在地上滚动着，裴庭刻意站得离安城胤有一段距离，生怕自己被殃及。 安城胤朝裴庭伸出一只手，“把匕首给我。” 啊？ 安城胤背对着裴庭，裴庭看不到他的脸色，只感觉表哥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望着一地破碎的望远镜零部件，他深觉不太对劲，但还是从口袋中摸索出匕首，乖乖将其放到安城胤手上。 安城胤接过匕首便将其拔出，幽冷的匕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紧捏着匕首，对着自己的左臂，猛地划了下去，整个动作果断迅速，不带一丝犹豫。 随着一声裂帛声响，鲜血四溢而出，顷刻间染红他的校服，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刀刃边滴滴答答流淌着血滴，他都懒得看一眼，随手把匕首甩到了地上。 匕首“哐当”落地，他转身，牵起嘴角笑着对裴庭说：“把褚之南叫过来。” “哥！你干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快，安城胤又笑得瘆人，裴庭震惊地跑上前捂住他的伤口，他心中又急又恼又慌，不明白表哥究竟什么意思。 安城胤推开了他，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再次重复了一遍： “把褚之南叫过来！” 裴庭不敢刺激他，只能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然后在安城胤胁迫性极强的目光下匆匆离开了教室。 他觉得，表哥真是疯了。 * 禇之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二教的。 “我哥出事了！快去看看他吧……”裴庭急切的语气还回荡在她的耳畔。 她忍不住想起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害怕他们伤了安城胤，但又一遍遍告诉自己安城胤会空手道，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更何况当时那群人好像也没有要继续打架的意思。 可她分明看到裴庭的手上残留着些许血迹，真希望一切只是幻觉。 一路上，她都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 直到推开教室门时，她悬着的心彻底碎了。 她看见安城胤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头枕在后桌的桌面上，眉间痛苦地挤成了一个“川”字，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双唇白得不剩气色，侧颜十分凄惨。 温暖的阳光明明透过窗户照到他的身上，却将他衬得更加支离破碎。 一向在她面前神采奕奕的安城胤，如今这般憔悴落寞、光华全失，这种画面，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她有些喘不过气，腿也在发软，坐在他身旁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城胤……”她看到他左侧大臂上汩汩往外渗血的伤口，吓得有些失语。 她的泪珠砸到安城胤身上时，安城胤才勉强睁开半只眼，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怎么来了？” 话说完，他就把头偏向一边，眉间眼底都有一股傲气。 褚之南觉得安城胤一定不愿让她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但他的伤势一看就很严重，耽搁不了半分。 她没时间问清楚来龙去脉，这个时候她应该保持冷静，一切待他的伤口处理好再说。 她拉着安城胤的手掌，哽咽着哄着他，“我们去医务室。” 安城胤依旧没看向她，倔强吐出两个字：“不去。” “走啊！”褚之南使劲拽着他的右臂，然而她的手臂都快脱力了，安城胤都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她依旧不肯放弃，改用双手圈住他的腰，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搬动他。 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最终结果都是徒劳。 安城胤甚至还把她从他身上推了下来，冷漠的来了一句： “我不会去的，你也别白费力气了，反正我死不了。” 褚之南不知道安城胤这个时候到底在犯什么倔，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想要压抑克制的情绪怕是完全压不住了。 “安城胤！”褚之南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吼出他的名字，她揪住他的衣领，逼他正视她，“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 褚之南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到安城胤的脸上，安城胤却笑了，寡淡的脸上多了分自嘲，“你又凭什么说出这种话？” 她好像确实没有资格管他。 褚之南缩回手，愣住了，脆弱的内心被他这句话击打得粉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安城胤却攻势不减，他托着褚之南的后脑勺，将她逼回自己面前，冷冷质问她： “你真的在乎我吗？我要是没受伤，你会来找我？” “……” “你和别人转身就走的时候，我的安危在你心里又算什么？”褚之南越是沉默，安城胤就越是暴躁，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 “说！”安城胤强势地钳制着她，语气越发凌厉，他无非就是要逼她，她若不开口，他是不会结束这场战斗的。 第31章 “够了！够了！”褚之南痛苦地捂住耳朵尖叫，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我不过是对你藏有私心！我以为有自小的交情在，我在你心里就算不是唯一也应该很有分量，有些事情不用点破也会是顺理成章的！” 她已经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地说：“可我低估了初中三年时光带来的鸿沟……刚刚看见你收别人的信，我承认！我妒忌了！” 褚之南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吼出这么多话了，她后知后觉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安城胤听后，开心到装都不装了，面色像是一瞬间回光返照，灿烂到堪比骄阳。 托住褚之南后脑勺的手稍稍用力就将她摁进自己怀中，他摩挲着她的耳廓，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不用怀疑，你在我心里就是唯一，无可替代。” 褚之南唰的又流下两行泪，她并不是个多爱哭的人，相反，她一直以来都很坚强隐忍，但她今天确实情绪失控了。 她还念着安城胤的伤口，依旧执着地说：“安城胤，去医务室！” 安城胤终于答应了她，只是褚之南要带他走的时候，他又睁着一双湛蓝的眸子，笑着盯着她，“抱我。” “？” 褚之南硬着头皮，再次用双手圈住了他的腰，她搂得很紧，生怕安城胤反悔。 这次倒是很成功，因为安城胤顺着她的力道，自己乖乖站起来了。 他垂着的左臂还在滴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伤口流到手掌心，最后从指尖滴到地上，褚之南看着很揪心。 她原想牵着他，但安城胤自觉得很，一站起来就把没受伤的那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顺势还贴到她身上。 褚之南肩上一沉，耳侧抵着一颗圆润的脑袋，她微微扭头看他，见他神色又变得苍白，干裂的薄唇翕动着，柔弱地说了句：“扶我。” “？” 去医务室的路上，他们俩的姿势引得不少学生驻足观看，两人的脑袋紧贴着，安城胤靠在褚之南身上，可他的个子又过于高大，衬得褚之南就像是他的小拐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伤的是腿。 医务室离得并不远，褚之南一心看着医务室的方向，完全没有发现从操场回来的洛漓川。 洛漓川刚刚破了学校的跳高纪录，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颁奖的时候，为他欢呼喝彩的女生很多，却唯独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 安城胤得意地用鼻尖蹭了蹭褚之南的发丝，视线轻蔑又迅速地从洛漓川身上划过。 像是在宣誓主权。 洛漓川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褚之南紧紧搂住安城胤的那只手上。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人生的出场顺序到底有多重要。 第17章 读信 把安城胤放到医务室的床上时，禇之南狠狠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倒不是因为这一路上有多累，而是她实在紧张。一是因为担心安城胤的伤情；二是因为安城胤和她靠得太近，连气息都洒在她的脖子上，太过暧昧的距离，让她一路都提心吊胆的。 裴庭早已和医务室的医生通过气，医生已经提前准备好处理伤口所需的器具。 他知道安城胤是校董的儿子，看见他的刀伤，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单独把他们带到一个隔间里。 可要给安城胤脱衣服的时候，他忽然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医生脚底生寒，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他很快领会到安城胤的意思，于是对禇之南说，“这位同学，你来帮他脱一下衣服吧！” “我？！” 禇之南刚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着，她还特意坐得远些，生怕自己在那边妨碍医生。 她有些猝不及防，震惊地看了眼医生，“这…不太合适吧……” “他伤得不轻，别耽搁时间了，我还得给他配药呢！”撂下一句话，医生就甩手走到一旁摆弄瓶瓶罐罐去了。 禇之南的脑子还在犹豫，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安城胤跟前。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只好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为了能让他早点好起来。 但真的伸手捏住他校服外套上的拉链时，她的手还是抖了抖，她完全不敢看安城胤的目光，咬着牙一鼓作气拉下了他的拉链，紧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抽出手臂。 完整脱下他的校服外套后，她才真的看清他的伤口。 那是很明显的刀伤，伤口不深不浅赤红的一条，他里面穿的还是夏季校服衬衫，衬衫的袖口和着血迹皱皱巴巴地黏到了伤口上。 非常触目惊心。 这种情况下，禇之南已经急得头昏脑涨，压根也不知道害羞了。 她揪住安城胤的衬衫扣子就开始解，一连解开了好几颗，安城胤的锁骨沟都露了出来。 她还没打算停下来，安城胤终于伸手盖住她的手，轻笑着问：“你是想把我脱光吗？” 在他灼热的目光中，禇之南的动作顿了顿，触电似的把手藏到了身后。 医生在一旁笑道：“不要急，他那边伤口上黏着的衣物我来处理。” 很快，医生就端着器具走了过来，禇之南尴尬地想要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却被安城胤摁到了身旁。 她拗不过他，只好就范。 坐下后她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医生操作，像是监督医生一样，弄得医生倍感压力。 第32章 她觉得安城胤的伤口还是有些大，于是问医生，“要不要送医院去？” 医生还没有开口，倒是安城胤抢先说了句：“不用。” 他虽对自己狠，但也有分寸，这点伤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要的只是禇之南紧张他，心疼他。 禇之南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曦曦，我好痛啊……”安城胤侧身搂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教教软软地卖力呻吟着。 禇之南整个身子都是麻的，她已经很多年没和他这样接触过了，冷冽的男性气息刺激得她一下都不敢动。 安城胤则借机摸着她的腰，她今天穿的是贴身的运动服，拿着望远镜看她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发觉他的女孩已经发育得这么凹凸有致了。 一寸寸摸着她的腰肢，感受到禇之南的呼吸也跟着他重了些时，他忽然玩心四起，表面上装作因为疼痛而哼哼卿卿的，其实却偷摸用唇角蹭着她的脖子。 禇之南心跳如雷鼓，强忍着腰间和脖颈处传来的酥麻触感，一瞬不瞬地盯着医生的动作。 待医生包扎完伤口离开后，她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 安城胤早料到她会这样，丝毫不觉意外，静静欣赏她害羞的模样。 “我我……”禇之南倒因为自己反应过激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感觉自己就是想多了。 整顿好心情后，她想去看看安城胤的伤口包扎的怎么样了，可没走几步，忽然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封粉色的信封。 她像踩到了一团火，抬脚往后退了一大步，但谁料这信封被她一脚踢飞了出去，好死不死地，碰到了安城胤的脚尖。 两人都心知肚明，那是瑶瑶给安城胤的表白信。 “应该是脱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安城胤慢条斯理地伸手捡起了那封信，将它往褚之南面前一递，“你不打算看看吗？” “我？”禇之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太好吧？”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底其实有些动摇，说实话，她更怕安城胤看这封信，她怕安城胤对别人产生好感。 “我允许你看。”安城胤单手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后仰着，十分泰然。 禇之南接过信封，缓缓拆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各种肉麻到不能再肉麻的话。 看得她都脸红。 安城胤挑眉问她：“上面写了什么？” 禇之南欲言又止，把信往安城胤面前递了下，试探他的态度，“你自己看吧，反正是写给你的情书。” 安城胤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老实说，我今天才见过那个女生，除此之外别无交集，我对她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看着禇之南有些雀跃的眼神，他又添了一句：“不过，我确实好奇她写了什么。” 禇之南的表情凝固了几分，把信塞进安城胤怀里，“那你自己看啊！” 安城胤略带傲气地冷哼一声，轻飘飘地说：“我可不看，万一我看了之后对她感兴趣或者怜悯她怎么办？” “那你到底想怎么办？”禇之南实在拿不定他的想法。 安城胤又把信塞回到禇之南手里，“你读给我听不就好了。” “这……”禇之南瞪大了眼睛，感觉这信纸十分烫手。 安城胤微微晃着腿，一点都不焦急，因为他笃定禇之南会读，拿捏禇之南的办法他多得是，她注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摸着她的头，诱导她：“别害羞，咱俩小时候熟得什么话没说过？” 怎么感觉这封信变成她写的了？ 禇之南的脸和耳朵又开始冒热气，开头第一句话就把她难住了，她斟酌了好久才开口： “安……安城胤，我我……” “我喜…喜……”禇之南深吸一口气想要镇定一下，然而毫无作用，信上的字对她来说，真的非常烫嘴，她紧张到身体发颤，努力半天都没憋出几个字。 安城胤看她难为成那样，抿了抿唇，有些无奈。 他很了解她，自然知道她有多内敛克制，他也不急于一时，更何况她今天的表现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不打算继续为难禇之南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将其甩到床上，戏谑道： “我什么？我喜——欢你是吗？” 安城胤说得倒是轻轻松松，但禇之南却被他的话震得耳膜炸响，虽然她知道他只是陈述信上的内容，但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忍不住小鹿乱撞。 根本平静不了一点！ 安城胤忍不住笑她：“这几个字，真的有这么难说出口吗？” “……”禇之南不置可否。 在她沉默之际，安城胤冷不丁问了她一句：“你喜欢我吗？” “啊？！” 禇之南偷偷瞄了他一眼，感觉自己要被他深邃的眼睛吸进去了。 她拙劣地扯开话题，“你、你怎么突然消失了一个月？” 安城胤有些不满她的态度，但谁让她是禇之南呢？他对她有无穷的耐心。 他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半真半假地娓娓道来，“你知道的，老爷子一向对我管教严厉，他给我找了很多私教，我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课。你们现在才到高一，但我已经学完了高二的课程了。” “而且他还要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还得天天锻炼，我是真的很累。”他揉了揉额角，眼神里满是疲惫。 第33章 他叹息般望向褚之南，“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干涉我的学习，更会干涉我的私生活，包括初中的时候也是。” 褚之南知道他是在解释，既然他提到了初中，那这次她打算一次性问到底，“你初中的时候，怎么不理我？我记得刚开始我天天找你，但你都不回我的信息……” “看来你真的很介意？”在褚之南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安城胤率先打断了她。 他朝褚之南勾了勾手，褚之南乖乖坐到他面前后，他支起半个身子，收起了慵懒的姿势，十分严肃认真地解释：“首先你用词错误，什么叫做‘我不理你’？但凡我看见的消息，我全都回了。” “倒是你，反省一下自己有多久没找我了？是倦怠了吗？我记得不错的话，上个月我好像给你发了一条消息，你回我了吗？” “我，我是害怕你嫌我烦……” 安城胤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睛左右打量她，“自信一点，这么漂亮的脸蛋，迷死我了。” 褚之南涨红着脸，感觉自己在被调戏，她扯着他的手腕，但他却不为所动，单手捏着她的腮帮子，把她的嘴巴都挤得嘟嘟的，弄得她说话都有些大舌头，“那，你今天，怎么又来学校了？” 安城胤玩得尽兴后终于放过了她，但也没有完全放过，刚松开了褚之南的脸又捏住了她的手。 他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你应该在开幕式上看到了我爸，他和老爷子不对付，希望我回学校上课。今天他要来学校，就非要把我带过来。” 其实安城胤知道安景言今天要来学校，他以此为借口打发老爷子，才能顺理成章来学校见褚之南。 褚之南点点头，她确实在主席台上看到了安叔叔。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我不见了，你就不知道找我？”安城胤一直盯着褚之南的表情，他感觉她并没有完全明白他今天这些话的意思，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真的像块木头。 这么多年都是他在主动……今天还是他逼了逼，她才袒露一点真心。 对付褚之南可比打架难多了，不过他有信心赢过她。 褚之南低头，喃喃自语，“发消息你大概也看不到，老宅你也不在，不知道怎么找、去哪儿找。” 安城胤无奈道：“手机带了吗？” 褚之南摇头，“在班上。” “去拿过来。” 褚之南取过手机后，安城胤就把他所有的私人联系方式添加到褚之南的手机上了。 紧接着他又拿过自己的手机，把他除了南城荟之外的所有住址发给了褚之南，全都精确到了门牌号。 褚之南知道他在老宅之外有别的住所，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看着占了满屏的对话框，她皱眉，“你怎么这么多住址？” 真是难怪她一年到头在老宅见不到他几次。 “很多地方都去的不多，你就记文昌苑那个地址吧，我可能去得多一点。” 褚之南眨巴着眼，还是有些不确信，“你确定我有了这些联系方式就真的能找到你？” 安城胤单指敲了敲手机壳，思索一番后说：“这样吧，你把裴庭的联系方式加上，找到他就一定能找到我。”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啊？蹲在医护室墙角的裴庭赶紧同意了手机上的申请。 他可真是佩服他表哥，今天演这么一出大戏，还害他担惊受怕的。 不过他真的被表哥恶心到了，当他听见安城胤在褚之南面前装柔弱卖惨的时候，差点就吐了出来。 第18章 呐喊 作为啦啦队的一员，运动会那几天，褚之南还是有些忙的。 学校让她们轮番给运动员加油，带带气氛，班主任也让她多给班上的运动健儿们打气助威。 她时不时就要在操场上，总是一不留神就不知道安城胤跑哪儿去了。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项目，是男子接力赛决赛。 一班的几个男生进了决赛，褚之南和班上很多人一起站在跑道边替他们加油。 现场很多人，进入决赛的队伍共有六支，各年级的都有，比赛还没开始之前，跑道两旁就挤得有些水泄不通。 一些观赛的男生比参赛选手还要斗志昂扬，一个个开始对别的班级放狠话。 随着广播声响起一句：“各位同学请注意，十分钟后，将要举行本届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男子组4x400米接力赛！” 操场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不少班级还把班上的班旗拿了过来，这场面盛大又沸腾，不论班级有没有入围决赛，所有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但是高一一班的场子却冷了下来。 班主任神色沉重地扶着一个受伤的男生走到了班级据点，顺带让体育委员通知班上所有男生集合，要开个紧急会议。 从身旁女生的议论中，褚之南得知，那个受伤的男生是他们班接力赛的选手。半个小时前，他和队友还在为最后的决赛做准备，不幸的是，他在试跑的过程中用力过猛，摔了一跤。 现在班主任应该是想找个替补上场。 男生聚齐后，班主任长话短说，“事不宜迟，谁能上场？胜负不重要，但是我们一班必须有人上场，我们的士气不能丢！！！” 班主任说得慷慨激昂，但班上的大部分男生却很沉默。 他们基本都是年级成绩拔尖的人，多半专攻学习无心关注其他的事，很多人就算参加了运动会项目也是被迫的。 第34章 更何况，这可是决赛，有些人即便有能力也不敢保证在接力赛中和队友有足够的默契，青春期的孩子最顾面子，这些学霸知道大概率会输，所以根本没人主动站出来。 “再没人站出来我就点人了啊！”班主任是真有些急了。 等了几秒后，他拍了拍洛漓川的肩膀，“洛漓川，你破了学校的跳高纪录，想必身体素质不错，要不你试试，输赢不重要，就当再为班级尽一份力？” 洛漓川感觉一块巨石压在肩上，怎么好端端的他就遭殃了呢？ 他可真不想掺和这种事，这可不像他跳高。跳高的时候他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这接力赛，他估计赢的可能性是零，就算侥幸赢了，那也是四个人的功劳，而不是他一个人的。 权衡利弊后，他回复班主任：“老师，我觉得我不适合。跳高和赛跑不一样，跳高看重的是个人能力，但是接力赛看重的是团队间的默契，我觉得我很难在几分钟内和其他队员建立默契。” 比赛时间可不等人，班主任也不能把洛漓川架上去，他火速打量着其他人，“有没有人愿意上场？” 赛事紧迫，班上的同学还是不为所动，班主任急得冒汗，都恨不得自己上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迟没有人站出来，一班驻地的气氛凝固到最低点。 “我来。” 终于，人群中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嗓音，不远处有人举着手缓缓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逆光而来。 安城胤个子很高，外貌又突出，褚之南一眼就看到他拽拽地走过来。 班主任见到安城胤就像见到了救星，安城胤长期不来上课，他原本都忘了班上还有这么个健壮小伙了。 他立马鼓励安城胤：“好样的！”同时带动班上*的同学为他的勇气鼓掌。 一片掌声雷鸣中，只有褚之南担忧安城胤的伤口，他前天被划伤了，伤势还没好，真的能参加比赛吗？ 她和班主任说了几句自己的担忧，但她的嗓音被淹没在波涛汹涌的掌声中，班主任压根没有听见。 眼见着安城胤就要和其他几个队员走了，褚之南顾不上那么多，急着跑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摆，“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啊！” 所有人的脚步都因为褚之南的动作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班主任最先紧了紧眉头，“安城胤同学，你身上有伤？” “没什么大碍，时间不多了，先上场吧。”安城胤朝班主任解释着，然后让其他的参赛选手先走，他则转身，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连同兜里的手机，一起塞到了褚之南怀里。 “帮我保管一下，不用担心，我没事的。”飞快地说完一句话后，他就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褚之南接过他的东西，眼里的担忧丝毫未散，她很清楚地知道安城胤的伤有多重，实在是放不下心。 她小跑着想要跟上他们，还没跑几步，忽然听见安城胤转身冲她喊了一句： “褚之南，记得替我加油！” 少年一向凌厉的眉头此刻舒展得极其阳光，满眼都是胜券在握，连勾起的唇角都恰到好处地诉说着心中的自信，这一幕定格在褚之南心里很久很久。 周遭一片哗然，显然很多人都听见了安城胤说的话。 褚之南脸红得像是映上了晚霞。 安城胤被安排在最后一棒，他没有一丝紧张，但是褚之南确实替他捏了把汗，尤其是看到班上前几棒有些落后时。 她知道安城胤是很骄傲、很不服输的，除了没有音乐天赋，他几乎什么都会，尤其擅长体育运动。 但眼前的情形，着实不容乐观。 不知道是不是被受伤的队友影响了，裁判枪响后，一班第一棒成员在起跑时就有些迟疑，虽然他在后面奋力追赶，但一开始就落后别人十几米了。 由于起跑的落后，等到第三棒喘着粗气跑过来的时候，褚之南眼前已经跑过一两个其他班级的选手了。 她下意识看向安城胤，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他就已经接过接力棒，铆足劲冲了出去。 他像一阵风，快到有些虚影。 跑步比赛的时候总有围观群众会跟跑，褚之南被海浪般的人群挤得踉跄了几步。 转瞬之间，安城胤已经快要跑到弯道，褚之南拨开人群，挤了出去，用尽最快的速度在操场中央插直线跑到了弯道之前，只为了喊上一句： “安城胤，加油！” 操场上人声鼎沸，她害怕他听不到，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完一句后她又喊了第二句、第三句…… 她背后的观众席上，正躲在阴凉处嗦冰棍的毋同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吓得手上冰棍都断了一截。 她一向孤僻，连说话都不会有多大声，但她可以为了安城胤，一遍又一遍突破自己的原则。 当身边的同学听到她喊得那样大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终于第一次没有那么害怕别人的目光了。 她想，这样安城胤应该也听到了吧？ 看见安城胤在第一个弯道超过别人的时候，一班班主任都忍不住激动吼了几句加油，渐渐地，原本有些低迷的一班人都跟着褚之南一起呐喊了。 褚之南知道自己追不上安城胤，她索性又折返到原点，抢先挤到了终点线处。 第35章 终点线处自然也有不少人，但她执拗地站在第一排，坚决不让任何人挡在她面前。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安城胤的身影，看着他离终点越来越近，她心跳的越来越快，呼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只希望他赢！ 安城胤一直与另一个人胶着着，直到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他看到褚之南跳动着的身影，看到她在终点线最前拼命朝他挥手，听到她声嘶力竭地为他呐喊助威。 那一瞬间，他迸发出无穷的动力，第一个靠近褚之南的人，必须是他！ 他不遗余力地奔跑着，终于在弯道结束的时候超越了其他人，离终点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褚之南是他唯一的焦点。 当安城胤撞掉终点的红绳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主席台上的讲解员都吼得热血澎湃…… 他大口喘着粗气，随着惯性往前窜出了几米，最终停在了褚之南面前。 他一股脑地想要欢呼雀跃地抱着她，可他的理智又不允许自己身上的汗弄脏她，伸出的手终究收了回去。 极度的缺氧让他有些眩晕，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脖子一沉，面前凑过来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禇之南精致清纯的面孔离他很近很近，她的瞳孔极黑，此刻望着他时闪着熠熠光辉；她眉色稍浅，平时总有几分生人勿近，此刻却也弯弯地挂着藏不住的喜悦。 少女已经发育的身子紧紧抵着他，他心跳到快要炸裂，全身的毛细血管都骤然缩紧。 褚之南在他越过终点线时，激动到跳起来圈住了他的脖子，“安城胤，你太棒了！！！” 这场面瞬间就炸了，操场上很多人都往这边聚集过来。别说围观群众惊掉下巴，就连安城胤都有些发懵。 他后知后觉抬起手臂搂住她，可脖子上的力很快又卸掉了，禇之南从他怀中落荒而逃。 她的背影十分慌乱，安城胤明显感觉到她是害羞了。 他也不急着追她，反倒是有些欣慰，感觉褚之南终于开了点窍。 褚之南一溜烟就没影了，围观人群中来得晚的压根没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 不过，他们的班主任，在一旁全程围观了。 即便班主任早已久经沙场，但像这样明目张胆搂搂抱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的脸气得黢黑，又不得不驱散围观的人，叫他们不要传谣。 步入高中的第一场运动会，在一片嘈杂又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紧接着，学生们就要面临期中考试…… 就连一班这种尖子班的学生都怨声载道，直呼学校不做人！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早读的时候，一班全班人都规规矩矩站到了走廊上，等待班主任发布排名，再按排名排座位。 他们优等生太多，为了激发他们竞争向上，班上每次公布排名都会搞得很隆重，以至于其他班级的人都忍不住偷偷跑出来旁听。 班主任手上已经捏着一张排名表，显然这次考试的最终成绩就在他的手中。 他手上那张纸宛如一道圣旨，牵动着每个人的心，除了潇洒地靠在墙上的安城胤。 安城胤在运动会结束后特意参加了期中考试，又特意在今天来学校等成绩。 对他来说，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果然，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框，有些佩服地望向他，郑重地说：“我们班期中考试的第一名是安城胤同学！同时，他也是年级第一名！” 安城胤表面淡定，心中暗笑：他连高二的课都学完了，高一这点题对他来说算得上什么？他要是不拿第一名，对得起他这些年被爷爷逼着埋头苦读的时光吗？ 班主任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安城胤，你可以坐到中间那组第三排的位置了。” 果然最好的位置是留给成绩最优异的人的，安城胤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别提有多舒服有多神气了。 他翘首以盼，就等着他家曦曦踏进门槛和他再续同桌之缘。 他和禇之南从幼儿园到小学一直都是同桌，终于，他们又要成为同桌了！想想他还有些小激动，说不定他以后来学校的次数都会增加！ 只是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一句话：“让我们恭喜本次考试的第二名，洛漓川同学！” “？？？” 安城胤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看到洛漓川踏进门槛时，他的脸黑到不能再黑了。 第19章 座位 第一名的座位瞬间就不香了，安城胤双手啪地撑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老师，我觉得这样排座位不合理。” 他的声音很大，震得走廊外叽叽喳喳的声音霎时都静了下来。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样排座位不合理，但却不敢说出来，此言一出，门外的同学们全都探头伸颈，目光直往里面瞟，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勇。 班主任倒是第一次听见反对的声音，他示意安城胤继续说下去。 “作为第一名，我觉得我挑一个同桌应该不过分吧。” “那你想选谁做同桌？”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莫名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安城胤毫不犹豫地回答：“我选，禇之南。” “胡闹！学校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班主任听后有些心梗，走廊上的学生也因为安城胤的话炸开了锅。 大家都看见前几天他们俩在运动会上搂搂抱抱，一时间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36章 谈情说爱？ 安城胤被班主任的话逗笑了，他承认自己心里确实有那么点想法，但是他更多地只是单纯想和褚之南做同桌。 他无比诚恳道：“我是想和她一起好好学习，考大学。” 班主任感觉安城胤和褚之南之间有猫腻，他知道安城胤的背景很大，不好得罪，但他作为班级管理者，不能任由学生这样放纵。 他拒绝了安城胤的请求，“学校不是你的‘一言堂’， 第一名只能代表你学习能力强，并不代表拥有特权。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搞，班上岂不是要乱套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后，他给了安城胤两个选择，“要么你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要么你就回你原来的位置。” 安城胤有些恼了，但念在褚之南还在外面，这儿又是学校，万一闹了什么事被他父亲知道就麻烦了。 他冷着脸，退而求其次，“从你的话中不难看出你认为男生和女生同桌有谈情说爱的可能性，那为什么班上还有男女同桌呢？” 既然他不能和褚之南做同桌，那他就要班上男生就都不能和褚之南做同桌。 班主任以为镇住了他，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走廊上的一堆学生，见他们一个个亮着眼睛等他开口。 于是他当机立断，下了一个班规：“安城胤同学说得对，我觉得我们按成绩排座位也不能太过死板，男生和女生坐在一起确实不太好。” “那么从今以后，我们排座位就灵活一点，将男生和女生避开。” 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班主任赶紧接着念下一个名字：“第三名，褚之南。第四名是男生，那就跳过，第五名和褚之南坐一起。” 褚之南听到安城胤选她做同桌的时候，眉头狠狠跳了一下，被班主任念到名字的时候，眉头又狠狠跳了一下。 她进门时，班上两个人齐刷刷看向她，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什么地窖。 偌大的班上只坐着安城胤和洛漓川两个人，他们互相都看不顺眼，一个朝西看，另一个朝东看；一个看天，另一个看地；一个眉头紧锁，郁郁寡欢，另一个眉眼低垂，闷闷不乐…… 他俩坐一起，好像都造了什么天大的孽。 褚之南一路顶着压力坐到了安城胤身后，自从前几天运动会上一时冲动抱了他，她一见他就比从前更紧张兮兮。 她很怕安城胤哪天无聊忽然问她为什么要抱他，可几天下来，安城胤提都没和她提过那事。 座位全都分好后， 第1节 课已经被拖了七八分钟了，物理老师揣着课本气呼呼走上讲台。 几分钟后，课堂渐入佳境，但物理老师察觉到有些学生不认真听讲，碍于课程时间已经被耽误了，他不想打破课堂氛围，只好憋到讲完课程内容后才敲了敲安城胤的桌子： “同学，你脑袋长面吗？” 安城胤扯了下嘴角，慢吞吞把脑袋转了回去。 褚之南紧张了大半节课，终于抬起了快埋进书本里的脑袋，安城胤时不时就回头盯她，也不说话，就玩味地看着她，光眼神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真是谢天谢地，还好老师拯救了她。 “……”物理老师看着他们俩，直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课间的时候，褚之南去上厕所，安城胤却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 他一回头，看见几个女生拥在褚之南座位旁，面色狡黠。 站起身一看，发现那群人在往褚之南凳子上放粉笔末和水。 他火气瞬间就蹭起来了，厉声呵斥道：“找死？” 几名女生被他吓得尖叫，尤其是拿水瓶倒水的那位女生，水瓶里的水全洒到自己鞋子上了。 她瞠目怒吼：“你管我？我弄禇之南的凳子，关你什么事？别以为考第一就了不起！” 和她同伙的几个女生也暗戳戳附和。 安城胤一向不和人废话，二话不说就抄起自己的凳子，猛地举起。 “这是学校……你你……”那群女生被他的气势吓得龇牙咧嘴，“果然你和她有猫腻！” 安城胤才不管这么多，敢欺负褚之南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班上人纷纷前来劝架，让他们有话好好说，但他听不进那么多，揪住为首的人就要砸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褚之南冲过来按住了安城胤的手，急迫地阻止他，“安城胤，别冲动！”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了个厕所，回来却碰到这种场面。 听到褚之南的声音后，安城胤闭着眼睛紧咬着后槽牙，忿忿不平地将凳子甩到了一边。 那几个女生一见安城胤收手，立即夹着尾巴逃了。 褚之南觉得，自己要是不拉住安城胤，他那一凳子下去的话，绝对要出大事。 她看得出安城胤很生气，但这种事情她早已见多了，不知不觉也就麻木了。她并非圣人，也想那些人受惩罚，但是唯独不愿安城胤因为她这一些不足为道的小委屈而断送前程。 她强颜欢笑，对安城胤说：“我没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热闹的人见没打起来，也就纷纷散了，褚之南也跟没事人一样，抱着凳子就往楼下水池走去。 安城胤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跟了下去。 第37章 楼下水池用的少，只是有些班级偶尔用来冲冲拖把，褚之南一拧开水龙头，水流就又猛又急地朝四处炸开。 好在安城胤及时把她拉开了，否则她免不了被溅湿半身。 安城胤将她拉到一边，调小了水龙头的水，自顾自地用力擦拭着褚之南的凳子。 纸巾与凳子间响起令人发怵的摩擦声，好比安城胤此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用……我自己来。”褚之南想要插手，奈何安城胤没给她丝毫机会。 他沉默着，像是把怨气都发泄到凳子上，一遍又一遍冲洗着凳子，没和褚之南说一句话。 直到褚之南伸手把水龙头关掉，他才垂眸看向她，眼底寒意四射。 “好了，真的不用了。”褚之南把凳子拿过来放到身侧，看着他那被水泡得发白的指尖，有些哽咽。 “不用了？”安城胤捏着褚之南的肩膀，憋了很久的情绪情绪终于喷发。 “一次又一次，你受委屈了为什么总想着瞒着我？”他双眸闪着怒火，仿佛要将褚之南烧为灰烬。 褚之南倒显得平静多了，“你经常不在学校，和你说也没用。” “……”安城胤被她气得哑口无言，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真是让他难受。 “就算和你说了，你也替我报复了他们，但人性难改，作恶的人依旧会作恶。” “那还能放任她们不成？我现在就带你去揍她们。”安城胤拉着褚之南的手腕，气势汹汹要往班上去。 “她们做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恶作剧罢了，对我造不成任何伤害。” 褚之南任由他拉着，也不反抗，只是自嘲道：“更何况我也作了恶，怪谁呢？” “你……一码归一码！”安城胤的脚步顿住了，怒气憋到无处可发，最后硬生生堵在胸口，他有些许无力，“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弟弟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褚之南很抵触他说的话，捂着耳朵蹲到地上，低吼着：“别说了！别说了！！！” 褚之南的弟弟，一直是他们俩十分默契闭口不谈的人。 安城胤见她那般敏感脆弱的模样，真是又想践踏又想保护，他对她的情感很矛盾，他既希望她好，又希望她不好；既想触碰她，又怕亵渎她；既想拉她下地狱，又怕她活得太痛苦。 他们争吵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上课很久了。 班主任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顺带将他们俩请到了办公室。 *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一班班主任一个老师。 两个人的情绪都稍微平复了些，班主任并没有看出他们刚刚拌嘴了。 之前有人和他通风报信，他也大概了解了课间在班上发生的小状况。 他先给褚之南递了一杯水，安慰她：“课间的事情老师已经知道了，学校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的，你也不要害怕，老师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褚之南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兀自抿了一小口水，垂眸时她的眼底并没有笑意，因为班主任的这番话，她从小已经听太多老师讲过了。 班主任本来也想一并说说安城胤，但看他没有真的闹出什么事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他把他们俩叫过来的重点也不是为了课间的事情。 他观察到两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不耐烦，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都是聪明孩子，老师也不和你们废话，我就直接问了，你们俩是不谈恋爱了？” 褚之南被杯中水呛住了，涨着脸咳嗽不停，急着否认：“没有啊……” “没有？”班主任显然是不信的，“可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运动会的时候你还抱他？” 运动会上的行为确实难以解释，褚之南感觉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的确偷偷喜欢安城胤，但她和安城胤也没有到那一步啊。 她只能干涩地解释着：“因为我们俩是发小，从小比较熟。” 安城胤一直站在旁边不吭声，忽然冷哼一句，“什么发小，这叫青梅竹马。她以后是要嫁给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怒气未消，他话里话外都有点刻意和褚之南抬杠的意思。 “别、别听他胡说。”褚之南感觉有些难堪，恨不得捂住安城胤的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说这种孩子气的话，而且还是当着老师的面…… 班主任听到安城胤的话后，笑得眼泪打转，他取下来眼镜揉了揉眼角，实在没料到安城胤看着聪明，但是心思却这么单纯、这么孩子气。 他对着眼镜哈了口气，然后用眼镜布擦了擦眼镜，语气也没再那么咄咄逼人，“最后问一遍，你们有没有谈恋爱，说真话。” 褚之南依旧否认，“我和他……真没有啊。” “那就好，还是学习第一，行吧，你们快上课吧。”班主任终于结束了盘问，暂时放过了他们。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安城胤长腿迈得飞快，在褚之南快要跟不上他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褚之南小跑着赶上他，他的怒气莫名消了大半，他叹了口气，“我出学校，你跟着我干嘛？” 褚之南跑到他跟前，累得有些气喘吁吁，“不回教室上课吗？” “不回了。”安城胤看着她的眼睛，多说了一句：“这段时间都不打算来学校了。” 第38章 褚之南瞬间就有些失落，细细问了句：“那你会回老宅吗？” “近期应该不回了。”原本说完这句安城胤就打算走，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褚之南，于是又转身说了句，“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还说了不该说的话，对……” 他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全，褚之南就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是我的问题。我太敏感、太脆弱了，一直以来都在给你添麻烦。” “讲真的，我不怕她们欺负我，但我怕你因为我受牵连……” 褚之南微微抬头，直视着安城胤，白皙小巧的脸上满是倔强，不见丝毫她所说的怯懦敏感。 安城胤敛紧双眸，眼神霎时锋利了起来，“你是想让我置身事外？” “没错。”禇之南的话音刚落，安城胤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撂下一句话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之南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伤感。 他说他又不来学校了，那下次见他会是在什么时候？ 而这次再见他，她好像陷得更深，越来越难以自制了。 第20章 晦暗 和褚之南不欢而散后，安城胤回到了南城荟。 南城荟表面上是公子哥们娱乐消遣的高级会所，实际上是安城胤借由老爷子的势力一手打造的据点。 跟着他混的那群兄弟在这里什么都干，可以说是荒淫无度。 他的车子穿过外城会所时，十几个黑衣保镖替他推开了内城的铁门。 巨大沉重的铁门哐哐作响，嘈杂混乱的内城因为安城胤的到来，陷入一片死寂。 车子驶进内城后，一路都可以听见整齐划一的“安少好”，安城胤豢养的手下一一颔首，毕恭毕敬地肃立在原地。 不过，内城最深处的一栋巨型别墅，里面的人依旧在热情滚辣的摇滚乐中忘我地陶醉，欢歌笑语声大到安城胤还没进门就听到了。 门口的守卫看见安城胤下车时，魂都要吓碎了，想要通报里面的人，但又被安城胤的气场镇得一下都不敢动。 安城胤示意守卫开门，守卫不敢犹豫，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 一开门，刺激神经的烟酒味就扑面而来，门口华贵的地毯上散落着熄灭的烟蒂和喝剩了的酒瓶。 屋内比较昏暗，大门一开，射进来一道阳光，原本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最先看到他的是谢琨、谢佑两兄弟，两人原本拿着酒瓶在外围酗酒，见到安城胤后汗毛都竖起来了，齐齐甩掉酒瓶站直喊了声“哥”，之后一人小跑着打开了灯光和窗帘，另一人急着通知内围还在狂欢的人“大哥来了！” 屋内光线一亮，安城胤扫了眼室内污浊混乱的场面，眉心紧拧，里面干什么的都有，他一贯是不同意他们在这里瞎搞的。 他背光而立，一身校服好似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很长，宛如吞噬一切的恶魔。 他的出现，让整栋楼瞬间震动了一下。 还在舞池中激情热吻的人，慌慌张张推开身旁的莺莺燕燕，裹紧自身衣物；酗酒沉醉在地的人，被人踹醒，看到安城胤站在眼前时，惊出一身冷汗；在牌桌上撒欢豪赌的人，推翻牌桌，欲盖弥彰…… “无关人等，滚出去。”安城胤扯开身上的校服，嗓音微哑，但足够震慑所有人。 一声令下，屋内女性不管是衣不蔽体的还是醉眼朦胧的，全都不顾一切，逃命似的连滚带爬窜了出去。 大门关上后，余下二十来人，吓得直接跪下了。 他们都是各市的权贵子弟，虽说比不上恒辉市繁荣，但也足够称霸一方，可是在安城胤面前，全都畏缩的像是受惊的兔子。 “哥，我们也没想到您会突然回来，要是知道您会回来，打死我们，我们也不敢这么干……”谢琨哭丧着脸求情。 “谁主使的？”安城胤沉默着，但是对这些弟兄来说，大哥越沉默就越可怕。 他和褚之南闹得不愉快，本就心情不好，这些人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面色酡红的郑逢冬，“他刚从别人手里抢到了个极品货色，有些得意上头了……他以为您这些天都在学校，就、就喊我们来这庆祝的。” 郑逢冬最是奢靡无度又贪慕女色，安城胤毫不意外，一脚横扫就把他踢到了一侧的沙发上。 他喝得醉醺醺的，肚子撞到沙发后，吐出了浑浊脏臭的汁水。 安城胤感到恶心，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随手吩咐谢家两兄弟，“把他带走，废掉。” 他不在的时候，主楼一层经常举办聚会，只要不当着他的面乱搞，他也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郑逢冬仗着自己这些年办了不少事，以为在安城胤面前是个红人，在这办个聚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刚好撞到他回来…… 他痛哭流涕地磕头、求饶，希望安城胤能够网开一面，然而他的连连叫唤并未换来安城胤的半寸目光，很快，他就被拖走了。 安城胤的狠辣，在场之人无人不知，看到郑逢冬的下场后，所有人都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裴庭接到消息赶回南城荟时，看见主楼门前跪着好几排人，个个脸上都挂了彩。他们一见裴庭就一窝蜂聚了过去求他在安城胤面前说说好话。 第39章 裴庭看见里面有几个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人，微微咂舌，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主楼的第五层，安城胤正叼着一根烟，站在窗台俯瞰他们以及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 他时常厌恶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地方，厌恶这里的冰冷、血腥和残暴，但又抑制不住地沉溺其中，沉溺在这种放肆操控一切的快感之中。 从小爷爷就对他十分严苛，不仅严格要求他的学业，更手把手教他舞刀弄枪。爷爷不允许他犯一点错误，一旦他练得不好，或是胆怯，都只会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他第一次摸到血的时候，是在六岁，那天他手中握着短刀，爷爷握着他的手，他们一起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断了气。 他看着手上的血，出自本能地害怕、颤抖，但却不敢哭也不敢叫，爷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好好体会这种快感。 他害怕到喘不过气，偷偷躲在河岸的灌木丛里，透过翠绿的叶片，他无望地看着静谧的河水，心想，要不就跳进去吧，一了百了。 可偏偏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一道洁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随后褚之南温柔又带有笑意的面孔就撞进他眼里。 “安城胤，你是哭了吗？”褚之南歪着脑袋，悦耳的嗓音因为担忧他而有些低沉。 “滚！滚！！”安城胤瞳孔骤缩，那个时候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褚之南，这个他明明最讨厌却又忍不住暗暗倾慕的人。 褚之南没有被他吓跑，反而伸手揉了揉他的眼眶，“我们在玩捉迷藏，你要来吗？” 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耳畔还戴着一朵小白花，明眸皓齿美丽动人，每次都像个天使一样，与卑贱肮脏的自己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纯洁刺痛了他的眼，他狼狈地推开了她，“你走开，我最讨厌你了！” “你骗人！”褚之南灵巧地朝他吐了吐舌头，那时她还是个自信阳光，被爱包围着的天之骄女。 安城胤如今已经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唯独记得褚之南的肩膀上无意间蹭上了他袖间没洗掉的鲜血。 伴着一点轻微血渍的白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更好看了，这种无端冒出来的阴暗念头，在他心中落地发芽。 后来，他也不再惧怕鲜血了。 南城荟正像是他内心阴暗之处的一个缩影，同时也是他最害怕暴露在褚之南面前的东西。 他用力吸了好几口烟，企图以此麻痹自己的神经，他觉得自己今天在褚之南面前伪装得很不好，差点就当着她的面动手了。 复盘着这几天在学校发生的一切，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和褚之南的这场暗中博弈，势必是他赢。 褚之南敏感又封闭，好啊，他偏偏要撬开她的心，让她在他面前沉沦到俯首称臣，即便她所认识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安城胤。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敢在这个时候找他的，除了裴庭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裴庭进门口，安城胤就甩出一句冷漠的话：“要是想求情的话，就滚出去和他们一起跪着。” 裴庭早知会这样，无奈摆了摆手，“当然不是了，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什么？”安城胤垂眸扫向他，深邃阴沉的眼神显然是不太信。 “一直盯着的那伙人，有动静了。”裴庭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等待夸奖。 “很好。”安城胤抬眉，掐灭了手中的烟，坐回到办公椅上，严肃了起来，“详细说说。” 心满意足地听到了夸奖，裴庭得意洋洋坐到了安城胤对*面，将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他们和符爷家的人发生了摩擦，虽然目前只是很细小的矛盾，但是如果加以利用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裴庭见表哥心情好点儿了，脑瓜子转得很快，“挑拨离间这种事当然少不了人手，门外那几个……是不是可以将功补过一下？” “可以，”安城胤单手敲击着桌面，“但是你还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给我爸打个电话，帮我约他见一面。” “啊？？？”裴庭下巴都要惊掉，表哥真的不是在逗他玩吗？他和姑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吗？ * 安景言很忙，好几天后才有空见安城胤，见他的地点还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豪华宽敞的加长礼宾车内，两父子偏偏坐在对角的位置。 安景言坐姿挺拔，双腿交叠，一身西服端庄得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财报，仿佛把对角的安城胤当做了空气。 安城胤傲气地抬着下巴，看都不看他。 两父子互相沉默了很久，安景言晾了晾儿子后，终于开口，“求人办事可不是你这种姿态。” 安城胤搓了搓手，难得有丝慌乱，父亲确实猜中了他的心思，但他是不可能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 安景言放下手中的报纸，面色温和了些，主动给安城胤找了个台阶，“听说你前段时间在运动会上得了奖，还在期中考试拿了全校第一。” “说吧，想要什么，我可以作为奖励成全你。” “让几个人在一中消失，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好办。” “原因。”安景言是一中的校董，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确实轻而易举。 “……”安城胤保持缄默，并不想告诉安景言原因。 第40章 安景言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时，忽然笑着打趣儿子，“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她？” 安城胤疑惑地顺着父亲的目光往身后那片车窗望去，震惊地看到禇之南从车上下来，然后又扶了一个红头发的人上车。 车窗是单面玻璃，只能从里面望见外面，褚之南根本不知道从她身旁疾驰而过的是安城胤。 安城胤那一脸愤恨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 他喜欢褚之南，安家全家人都知道。 安景言觉得能让儿子主动拉下脸来找他的人，大概也只有褚之南了。 “你的请求，我同意了。”安景言难得和儿子这样心平气和地坐着，看着他倔强的脸，他忽然也有些感慨： “奉劝你一句，想要得到的人，还是尽早争取的好，否则等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21章 报复 毋同这些天灰头土脸的，她被一群苍蝇缠上了，手底下的摊子被砸了大半。 她拉不下脸找老爹帮忙，只能带着手下硬扛。 那天她打架打输了，还被放学的褚之南看到了，属实是没面子，她发誓，一定要把嚯嚯她的人干趴下。 一月中旬的凌晨，天幕漆黑，她带着十几号人，偷摸一把火烧了孙家地盘上的库房。 大火窜到屋顶的时候，她还没出够气，非要拍照打卡一下，还把照片发给到了孙乾朗的邮箱上。 次日，孙乾朗站在一片废墟前，狂暴地点开匿名邮件，正好看到毋同在他家燃着的库房前比耶的照片，联想起两个多月前在学校被她踹跪在地上的丢人画面，他感到脸颊火辣辣的，气得把手机摔在地上，狠狠跺碎。 当晚，他就急着去报复毋同了。 他知道毋同身手不错，所以多带了些人手。 这段时间来，他和毋同打了不少交道，也早已摸清她的底细，就她手底下那些老弱病残，他简直不屑一顾。 他会让毋同为这场挑衅付出代价。 凌晨两点，街上空荡荡的，又冷又暗。 毋同虽然早有防备，但看见乌泱泱走过来的百余号人，她还是捏了把汗。 肃杀的冬夜令人神经紧绷，她想带人逃跑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孙乾朗。 巷口被围得密不透风，很显然，她已经陷入包围之中。 今夜本想趁乱再放一把火，没想到却被孙乾朗这个龟孙摆了一道，落入圈套。 “还想跑？”孙乾朗的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极为可怖，“今天就让你这种不成气候的小混混消失在恒辉市。” “你敢动我？知道我爹是谁吗？”毋同尽力表现得镇定，同时暗中观察四周，想找到突围出去的办法。 孙乾朗及其手下不屑地“切”了声，他叉腰哈哈大笑，“我管你爹是谁？能有我的靠山大？” 光线太过昏暗，毋同看不太清孙乾朗的脸，只能看到他那一口大牙在上下晃动着。 对方人多，她感觉所有人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窥探到西边防卫较为空虚，她用眼神暗示手下人从西边逃出，而她摘下了自己手中的银表，对着孙乾朗的大牙狠狠砸去。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孙乾朗暴跳如雷，满嘴污言秽语。 “去你*的！”他捂着渗血的嘴巴，哭天喊地地淬骂毋同。 他身边的人一拥而上，有的搀扶着他，有的摸黑替他寻找飞落的门牙，有的挥着棒子袭击毋同。 毋同吸引了全部的火力，她没打算逃，只希望自己的弟兄们可以逃出去。 但跟着她的那群人，并没有临阵脱逃，反而一个个挺身护着她。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她捡来的。她时常从家里搜刮油脂，又带着他们倒卖些小物件，才一步步让他们从瘦骨嶙峋到自食其力、能当一面。 看着他们决然的背影，毋同红了眼眶。 双方人数差距悬殊，与孙家人搏斗一番后，毋同那边人终究是败下阵来。 她的脸被刀片划了一刀，有些脱力地跪坐在地，跟着她的人也都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孙乾朗大摇大摆地走到毋同面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讥讽道：“溺水的旱鸭子，垂死挣扎的样子倒也有趣。” 毋同擦着脸颊上的血，咧嘴冷笑，“我爹是符子明，如果你敢弄死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孙乾朗确实惊了一下，但他并不相信毋同的话，符爷都多大岁数了，怎么会有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儿呢？ 更何况，他可是有老爷子做靠山的人，他怕什么？ “你去死吧！”他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电棍，挥手就要砸向毋同的脑袋。 毋同都险些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余光看见晃眼的车灯时，她还幻想是不是天神下凡要接她去天堂？ 一道晃眼的车灯划破长街的黑暗，刺得孙乾朗睁不开眼。 二十余辆黑车打着探照灯似的强灯从西边疾驰而来，靠近人群时速度都丝毫不减，堵住街口的人墙被惊得四散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行车道。 车子的发动机声呜呜作响，令人不寒而栗，车子熄火后，除了为首的那辆车，剩余车上的人鱼贯而出，迅速把两边人隔开了。 孙乾朗认得他们中的一些人，他们都是道上的混混头子，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势力能让他们聚在这里。 第41章 他疑惑地问着推搡着他的谢家两兄弟：“你们干嘛？” 谢琨、谢佑两人都没有理他，直接拿起绳子把他的手捆到头顶上。 孙乾朗挣扎着，回头望向身后的弟兄，“你们愣什么？快帮我！” 怎料他带来的弟兄早已被后方来的人制住，其实来的远远不止车上这些人，整条街的所有路口都被堵死了。 毋同跟前站着一排人，把她和孙乾朗中间隔开了五六米，她头脑昏涨，早已耗尽力气，虚脱到根本站不起来。 孙乾朗见他们没对毋同动手，反而这样苛待自己，有些恼了，吠叫着：“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究竟想干嘛？” “你说呢？”这时裴庭从为首的那辆车上下来，一字一顿地走到孙乾朗面前。 “裴少，我可什么都没干啊，”孙乾朗看见裴庭时，腿开始犯软，狠狠哆嗦了一下，“我不过是要教训那个不长眼的死丫头！她烧了我的库房！” 裴庭啧啧两声，“可是，她是符爷的女儿，你确定你要教训她？” 符爷是当初和老爷子一起闯江山的好哥们，地位非同一般，孙乾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根本没想到毋同真的有这层身份。 但他也不带怕的，“我爸这些年为老爷子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她是符爷的女儿，她欺负我就等同于欺负我爸，老爷子会偏袒谁还不一定呢！我和她斗殴，就算你们要出来平事，又凭什么只绑我不绑她？” “问得很好，要怪就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裴庭拍了拍手，暗夜中人头攒动，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推到了孙乾朗身侧。 他们已经被打得口吐白沫，不知是死是活了。 孙乾朗认出这些是他的兄弟，但压根想不起和他们一起干过什么。 “少废话。” 安城胤披着一件西装外套从车内走出。 他逆着车灯的光线，身姿硕长朦胧，脸部的轮廓被照得分不出晴暗。 “安…少……？”孙乾朗话还没说完整，安城胤就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鼻子都被打歪了，肿得流出了两道鲜红的鼻血。 安城胤甩了甩手，把肩上的外套扔给裴庭，转了转脖子的同时解开了颈口的领结，一声不吭，但那双如鹰隼般锋利的蓝眸压迫性十足。 孙乾朗见他眼如猎鹰，眸中散出一股杀气，直觉对方是想要他的命，他吓哭了，“哥，咱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没有得罪您啊，给我一百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您啊……” 安城胤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去地狱里反省自己做过什么吧！” 胸口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孙乾朗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击，他喷出一口血，还在试图挣扎，“老爷子…会替我做主的……” 安城胤从腰间拔出短刀，狠戾地落下刀刃，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手心，听他痛苦地嘶吼出声后，他又在他喊叫声渐小的时候拔出刀刃扎到他的另一只手上。 孙乾朗的惨叫声在这个长夜连绵不绝，毋同都忍不住好奇究竟是谁的手段这么残忍。 她支起半个身子，伴着朦胧的光影，只透过人墙看到一个金黄的后脑勺。 没过一会儿，孙乾朗就流了一滩血，被安城胤拳脚相加揍得不省人事。 裴庭看他有些奄奄一息，及时拉住了杀红眼的安城胤：“哥，别打了，再打下去就不好交代了。” 孙家毕竟也是老爷子的亲信，孙乾朗是孙家的独苗苗，他们要是把他弄死了，估计老爷子真的不会放过安城胤。 之前安城胤和裴庭说的原话是：“趁老爷子出国，教训一下孙乾朗。” 但裴庭看他这架势是要下死手啊…… 安城胤忍了很久了，当知道孙乾朗在学校公然调戏褚之南的时候，他就想下手了，只是碍于这人是老爷子亲信，他才几番谋划，耽搁至今。 他知道孙乾朗的所作为一定是受老爷子指使的，老爷子这是想敲打一下他，让他乖一点。 他推开裴庭，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后，笑得越发阴冷，“抬到他爹面前去。” 裴庭看着快被打成肉泥的孙乾朗，表情有些难看，“真的要这么嚣张吗？” “照做。”安城胤言简意赅，不容置喙。 * 回到南城荟后，除了安城胤，所有人都睡得十分不踏实。 天边暮色沉沉时，安城胤精气十足地把裴庭从床上拽了下来，“跟我出去一趟。” 裴庭眯着肿成青蛙的眼睛，迷糊道：“去哪儿？” “学校。” 裴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人已经坐到了安城胤的车上。 他的脸浮肿得厉害，魂儿还飘在梦境中，在安城胤身旁不停打着瞌睡。 “裴猪？醒醒。”安城胤对着他那颗摇摇欲坠的金脑袋瓜子就是一掌下去。 裴庭瞬间提神醒脑，坐得比谁都直。 他一回过神，发现车子正停在一中门口，忍不住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噩梦，“我怎么来学校了？” 安城胤扶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裴庭眨巴着肿成一道缝的眼睛，“什么意思？” “明天开始，南城荟的事就是你的副业，你的主业是——上学。” no！ 裴庭感觉一道雷狠狠劈到了他的头上，他和学校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第42章 安城胤靠到椅背上，漆黑的剑眉微敛，表情有些严肃，“禇之南最近和一个红头发的人走得很近，你去查一下那人的底细。” “这……”又来？ 上次查的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裴庭合理怀疑表哥就是占有欲作祟，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疑神疑鬼的！ 不过他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话，只敢弱弱地问一句：“查人可以，但是上学这件事，我……我能拒绝吗？” 安城胤冰冷的视线立即射向裴庭，“替我看着禇之南，别人我可放心不过。而且你的学习成绩太烂了，我估摸你连大学都考不上，好好在学校补补吧。” “……”亲兄弟就是这样专门戳人肺管子的？ 两人在学校门口待了很久，裴庭还疑惑表哥怎么不走呢？直到他看见禇之南独自走出校门。 他指着禇之南的身影，拍了拍安城胤，有些雀跃，“表哥，南南出来了欸！” “嗯。”安城胤很平淡的应了声，然后盯着裴庭不动，仿佛意有所指。 “嗯？”裴庭抓了抓脑袋，声调中带着疑惑，感觉表哥的反应太过淡定。 安城胤指了指车门，“所以，你该下去了。” “……” 第22章 谎言 禇之南捂着肚子，艰难地走出校门，她的后脚跟一直在地上磨蹭，根本不敢抬腿走路。 头顶笼罩在一片阴影下时，她咬唇抬头望了望。 “你怎么了？”安城胤仔细端详着她，见她气色不足，出奇的虚弱。 禇之南被突然出现的安城胤吓到了，浑身痉挛了一下，身下溢出一股暖流。 “我……”她疼的捏住了安城胤的手臂，腹中绞痛，难以启齿。 过往行人盯着褚之南的身后议论纷纷，安城胤感受到那些人奇怪的目光，疑惑地看了眼褚之南的裤子，扶住她的手差点抖了抖。 他一脸明了地看向禇之南，禇之南虽窘迫万分，但也不好再隐瞒，拧着眉挤出几个字：“我忘带姨妈巾了，只垫了几张纸。” 安城胤二话不说，脱下外套围在她腰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塞进了车里。 “会弄脏你衣服的……”禇之南想要挣扎，但又使不出力气。 安城胤一把括上车门，“无所谓。” 把褚之南扶稳后，他对司机说：“回文昌苑。” 文昌苑？这个地方褚之南好像听他说过，似乎是他众多住址中的一个。 她揪着安城胤的衣袖，“去那干嘛？” “那里近，先解决你身上的麻烦。”安城胤含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可是……你爸妈不会在那吧……” 她面露难色，这种事情本就尴尬，要是撞见叔叔阿姨岂不是更尴尬了，而且……叔叔阿姨性子都有些冷，她一直不太敢和他们说话。 思量再三后，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没事的，不用麻烦了，我找个便利店买东西，再找个厕所就好。” 可她才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就停住了。 她以为安城胤放她下车了，却没想到他把她抱到了一栋装饰高调的楼房里。 他们乘电梯到了三楼，安城胤开了门锁后，才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地上。 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褚之南倒是真理解了安城胤口中的“近”了。 她紧张兮兮地打量着这里，感觉这儿不算太大，应该是个三室两厅的房子，虽是精装修过的，但基本都是灰白色，莫名有些压抑。 “放心，我爸妈不在，除我之外没人住这。”安城胤看出了她的紧张，不慌不忙地给她解释着。 他把她牵到一个卧室，推开里面的浴室，对她说：“你在这洗吧。” “这……”褚之南抠着校服裤缝，站在浴室门口迟迟不动，她的嘴抿得很紧，“这是你的房间吗？” 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安城胤已经翻开柜子找了几块干净毛巾递给她，“放心，这个浴室也没人用过，我不睡这个房间。” 褚之南抱着毛巾，面色还是有些难堪，咬着牙说了句：“你能帮我买点姨妈巾吗？” 安城胤真的被她那副扭捏的样子逗笑了，“我是那么笨的人吗？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买的。你先洗着，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怕褚之南拘谨尴尬，说完话后，他就离开了房间，顺手还把房门稍上了。 二十分钟后，他敲了敲浴室的门，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把手伸到了门边。 浴室门传来缓慢的被推开的声音，他忽然紧张了起来，有些好奇她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的理智又警告自己绝对不能看。 褚之南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门缝，被雾气浸润的双眸看到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满满的安全感让她的心定了定，她又将门推开了些，才勉强把安城胤手中提着的两大袋东西接了过来。 手中掂着的重量一消失，安城胤就缩回了手。 他的手修白匀称，骨节分明，摊开的手心中有一抹薄薄的清亮透明的水渍，那是褚之南的指腹从他掌心划过时留下的痕迹。 那抹锃亮的水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诱人，他压了压嘴角，把掌心覆到唇畔，情不自禁地舔舐了一口。 浴室门后，褚之南打开了第一袋东西，发现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姨妈巾，什么牌子什么类型的都有。 她的眉头抖了抖，看来是她说得不够清楚，他不知道该买什么类型的，干脆每种都拿了一份。 第43章 打开第二袋东西的时候，她惊呆了，里面居然是一件裙子以及一套内衣……她的脸烧得烫红，这个男人也太过细致了吧？ 换好衣物后，她出门一转，在吧台旁看到了安城胤。 这儿没有适合的鞋子，她穿着安城胤的大号拖鞋，走路像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 安城胤给她买的是一条缎面礼裙，纯白的裙身长至脚踝，富有光泽的面料配上修身的剪裁，简约大气的同时又不失华贵和质感。 裙子很合身，她非常喜欢，甚至好奇他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条裙子的。 安城胤手中握着一杯热水，原本是给褚之南准备的，但他看了她一眼后很快别过了眼，咕嘟一声将杯中水一口饮尽。 他慌忙埋头又倒了杯水，递给褚之南，“肚子还痛吗？要不要喝喝水？” 褚之南走到他对面，接过杯子，发觉杯身有些烫手，她小口小口喝着，很佩服安城胤刚刚居然可以一口灌下。 安城胤趁这个功夫，又忍不住看她。 很不巧的是，褚之南也在偷偷看他，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 看着褚之南瞪大的双眼，安城胤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假装看的只是裙子，他问她：“这件裙子，喜欢吗？” “喜欢！”褚之南唇角一弯，清澈的眼睛无比真诚，“没想到短时间内能找到这么合适的裙子！” “这么短时间去哪找这么合适的裙子？”安城胤挑眉看向褚之南，然后慵懒地靠到沙发上，“这原本是你的元旦礼物。” 元旦礼物？ 这么一想，今年元旦确实没有收到他的礼物，他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礼物，她记得当时没收到礼物还有些小失落。 褚之南跟着坐到他身侧，非常意外，“可现在都一月中了？” 安城胤往她身边凑了下，面色有些顽劣和得意，“是啊，可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 褚之南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原想深究，却忽然感觉小腹上暖暖的。 安城胤把一个粉色的暖水袋放到了她肚子旁，又问了她一句：“还痛吗？” 褚之南摇摇头，她感觉自己在被关心在意着，身心都暖洋洋的，就算痛也感受不到。 安城胤盯着她的小腹，眸光有些深沉，犹豫一番后还是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啊？”褚之南压根没想过这么多，她怀疑他可能以为痛经是什么大病，解释道：“不用吧？痛经挺常见的。” 安城胤神色凝重了些，“我是说，你怎么经期不稳？” “没有啊，我每次基本上都是月中，很准的，只是这次刚好在学校来了，我背包里又没带姨妈巾。” 褚之南叹了口气，压根没细想安城胤话里的内容，她只是后悔，上次书包被那几个小混混弄脏后，她就忘记塞几片姨妈巾进去了。 其实也怪她人缘差，在学校也不敢找人借一个。 “月中？不是月底吗？” 安城胤的话像冷风一样涌进禇之南耳里，她猛地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装姨妈痛，那时候好像是月底。 没想到这种小事他居然都记得。 安城胤盯着她的眼睛，审视着她，“嗯？骗我？还说这种事情是不会轻易告诉男生的？” “我、我当时被你吓着了，所以才……”禇之南吞吞吐吐，心虚的不敢抬头。 “所以骗我？”安城胤冷冷笑了两声，一字一句中都透着失望，“应该也不是第一次骗我了，之前抱着凳子进班的时候还说是凳子坏了。” “我是有苦衷的。”禇之南看安城胤失落的神情，有些急了。 可她嘴笨，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毕竟她的谎言已经被戳穿，她也不可能再用别的谎话去填补这个窟窿。 “我是会生气的。”安城胤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他努力抑制着自己的语气和表情。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下颌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禇之南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语气平静的可怕，她拉着安城胤的手，试图撒娇，“我错了。” 她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从小和安城胤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安城胤吃软不吃硬。 他脾气好，就算偶然有些小情绪，只要她稍微撒撒娇，他马上就被哄好了。 她见安城胤的表情松动了些，又软绵绵地添了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说谎了！” 但没想到安城胤抽回手臂，反问她：“撒娇有用？” “……”禇之南没想到她百试百灵的战术这次居然不奏效了。 安城胤满意地看到了禇之南凝固的表情。 他理了理她的鬓发，贴着她的耳畔轻语道：“不如用实际行动试一试。” 他的嗓音很轻很温柔，像羽毛轻抚她的耳畔，撩拨得她心痒痒的。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一股滚烫的视线封住了。 安城胤甚至将脸往她面前凑了凑，更加直白地凝视着她的双唇，蛊惑道： “我很好哄的。” 禇之南心跳得砰砰响，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嘴唇线条分明，柔软饱满，唇角的弧度都近乎完美。 她分明感觉，这个人，在引诱着她。 她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往前倾了一下。 然而，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她的动作。 第44章 她回过神，往后退了退，慌乱地摸索着手机。 安城胤美梦告碎，不悦地睁开眼，深蓝的眼眸中怨气满满。 在安城胤充满怨气和威胁的眼神中，褚之南战战兢兢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头传来严肃的讯问声：“曦曦，你去哪里了？” 是奶奶的声音，奶奶一向管她管得严，大概是没见她回家，有些急了，褚之南赶紧答道：“我、我在城胤家……” “我就在安家老宅，怎么没看见你？”褚奶奶的语气中夹杂着怒火。 褚之南求救似地看向安城胤，“他还有别的住址。” 电话那边换了个暴躁的声音，安奶奶抢着对褚之南说：“南南，那个兔崽子是不是在你旁边？把电话给他！” 安城胤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接过褚之南手中的手机，刚说了一句“奶奶”，就听到对方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大晚上的，把南南带哪儿去了？现在就给我送回来！” 安奶奶急得满头大汗，她的孙子要是再不把褚之南送回来，她这把老骨头就要被她的老闺蜜折腾死了。 电话被挂断后，安城胤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第23章 冤家 裴庭垂头丧气地走进十四班的教室，这是他被迫上学的第三天，几天来，他饱受学校老师的摧残也就罢了，更没完成表哥交代的任务。 别说在褚之南身边找到什么红头发的人了，他翻遍整个学校都没见到什么红头发的人。 昨晚他睡得不好，因为忙着给表哥求情去了。 老爷子昨天从国外赶了回来，知道表哥把孙乾朗打得半死后，气得要对表哥下狠手。好在他表哥心机深重，早早就和符爷通了气，仗着自己救符爷女儿一命，让符爷还他人情。 符爷出面后，老爷子万般无奈下选择保符爷，忍痛给孙家安了个内斗的罪名。 铲除了孙家，老爷子也算是自断一臂，裴庭真的很佩服他表哥这一番算计，难怪他敢那么嚣张地把孙乾朗扔到他爸面前，原来早已想好退路。 表哥倒是没什么大碍，只受了几鞭子，但是他却白白提心吊胆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睛又肿成了一个青蛙。 他进教室的时候，都还有些精神恍惚，压根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急吼吼的声音，直到他的肩膀被人狠狠撞开。 “站住。”裴庭把被撞歪的衣领扶正，凶恶地喊住从他身后撞他的人。 毋同听着那充满恶气的语调，心里有些不爽，“都说了让你让开了？没听见？” “你敢撞我？”裴庭扯着毋同的单肩包，恶狠狠地把她往跟前拽。 毋同松下单肩包，随后立即伸腿把包踹到了裴庭的肚子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惹得班上一堆迷妹亮着眼睛鼓掌叫好。 裴庭摸了摸被撞的肚子，居然还有点疼？ 单看背影，他以为毋同是男的，他见他背影消瘦，个子也不算太高，没想到力气却不小。 “黄毛怪？你有病？”毋同臭着张脸，半边嘴角翘得比天高，满脸不屑地看着裴庭。 裴庭的瞌睡瞬间醒了，倒不是被气的，而是他在看清她的正脸后，终于发现这人是个女生了。 虽然毋同外貌清秀，白白净净的还留着碎短发，但是裴庭阅人无数，稍一辨别，就看出她是女孩。 他对待女生一向温柔客气，但是面前这个女人，既鲁莽又无礼，他忍不住吼她：“爷爷我叫裴庭，你再叫我一句黄毛怪试试？” “切～”毋同一脚跨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远远地上下翻动着白眼：“神金！” 她的声音不小，裴庭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只不过一个靠着最左边，一个靠着最右边，要不是老师进门了，他一定走过去把她胖揍一顿。 午休之时，为了表哥的爱情，裴庭尽职尽责地坚守在岗位上，一刻都不松懈地盯着褚之南。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天以来，终于让他看到褚之南和一个红头发的人来往了。 一班走廊上，毋同把褚之南叫了出来。 褚之南有些惊讶，居然会有人找她，出门看到毋同后，她指着她脸上的创口贴，问她：“你脸怎么了？” 毋同摸了摸脸颊，想起三天前的窝囊经历，努了努嘴，“小伤罢了。” 她把褚之南拉到身旁，递给她一盒糖果，扭捏道：“送给你的。” “？”褚之南不明所以。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毋同一贯大大咧咧，这时候却有些不好意思，硬把一盒糖塞到褚之南怀里，“当做你那天送我回家的谢礼。” 说完后她还怕褚之南太感动，又嘴硬道：“我毋同可不欠人人情啊！” 褚之南那天偶然在路边看到灰头土脸的毋同，然后就把她拉上车送回了家。 她觉得不过是件顺手的事，没想到毋同居然记在心上，特意来谢她。 她嫣然一笑，面比春光，非常非常开心，雀跃道：“谢谢！” “你要不要尝尝？”毋同咳嗽了两声，她没怎么见过褚之南这么软乎的女孩，无端有些尴尬。 “好。”褚之南打开了盒盖。 毋同见她抱着盒子不太方便，贴心地替她剥了一颗糖，刚要把糖递给她的时候，手中那颗圆滚滚的糖，以及糖纸，都被人一把夺了去。 第45章 “好吃。”裴庭把嘴中的糖嚼得嘎吱作响，端着手斜睨着毋同，眼中满是挑衅。 “你……”毋同的眉头连着皱了好几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到裴庭脚上，“给我吐出来！” 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了起来，似乎随时就要开打，褚之南拦了下裴庭，“你干嘛抢糖？” 她认识裴庭很久了，感觉他这么多年都没变，一直都跟个小孩子*一样。 裴庭的视线越过褚之南，他对着毋同贱兮兮地砸吧着嘴，“就是抢了！真好吃！” 褚之南无奈，又去拦着毋同的腰，她知道毋同的身手，觉得还是毋同比较凶猛，万一她把裴庭打坏了可就不妙了。 她一边拦着毋同，一边劝告裴庭，“裴庭，快给毋同道歉。” 裴庭仗着比毋同高，鄙视地盯着她的头顶，“干嘛给她道歉？我不道歉！” 毋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褚之南，“等等，你们认识？” “等等，你……”裴庭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毋同的头发。 这不就是一头红发？ 难道表哥吃的是这个女人的醋？ 褚之南点点头，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满脸疑惑，这两个一直闹腾的人怎么忽然都不动了？ 毋同哼了一口气，“看在你认识褚之南的分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下次要是再敢这么挑衅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觉得褚之南人还不错，值得深交，对褚之南认识的人她也可以宽容一些。 裴庭没有搭理她，扭头问褚之南，“你还认识别的红头发的人吗？” 褚之南摇摇头。 她只认识一个红头发的，叫毋同；她也只认识一个黄头发的，叫裴庭。 毋同挑眉瞪向他，嗤笑道：“怎么了黄毛怪？馋上你爷爷的发色了？” 裴庭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心里暗呼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红毛了。 盯着毋同那头比他还要张扬夸张的头发，他忽然对她有些好奇，当然他也只觉得这是为了完成表哥交代的任务。 * 当晚，裴庭就从学校调了毋同的档案，一见她父亲那栏写着一个名字“符子明”，他就傻眼了。 这不是符爷吗？难道是同名的？ 几番求证后，他不可置信地给表哥发了条消息：【查到了，南南认识的那个红毛是个女孩】 安城胤那会儿在忙，过了半个小时才回他，回复的内容是三个表示无语的句号。 裴庭有些得意，他都能想象到表哥的表情会有多无语。 为了震撼表哥，顺便凸显自己的能力，他又多嘴了句【更离谱的是，她居然是符爷的女儿，应该就是那天我们救的那个】 安城胤刚打算放下手机，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眼神都凉了几分，他发过去一条语音：“我们救的人，你不知道长什么样？” 裴庭听着表哥那冒着火气的语音，表情都委屈了起来【我只知道是符爷女儿，没关心她长什么样】 【那她和褚之南的关系？】 看到表哥打出“褚之南”三个大字而不是“曦曦”的时候，裴庭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安城胤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裴庭犹豫了一下才敲下去几个字【我看着也就一般般吧】 安城胤很相信裴庭的话，于是心态平缓了些【那好，你给我仔细盯着她，别让她和曦曦走得太近】【打探一下她知不知道我们的干的事】 裴庭发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估摸着说了句【看她的样子应该不知道】 【她最好不知道】 【你在学校给我小心点，管好你的嘴，别在曦曦面前暴露咱们的身份】 裴庭努了努嘴，有些汗流浃背。 他知道表哥一直在褚之南面前藏着掖着，最怕褚之南发现他不是什么好人了。这毋同要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没准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按照表哥的性格，遇到麻烦的话……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看了眼电脑上那页满满当当的毋同的档案。 他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表哥毋同的身份了。 大概是因为仔仔细细调查过毋同，裴庭再次在班上看到毋同的时候，表情明显和悦了些。 他其实是有些佩服这个女孩的，佩服她可以在进高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被学校通报批评了十几次。 他对毋同的态度倒是好了些，但是毋同一看见他就把白眼翻上了天，态度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毋同大概觉得裴庭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每当看见裴庭窝在褚之南身边的时候，总要借机把褚之南叫走，要么喊她一起上厕所，要么带她去吃小零食，气得裴庭牙痒痒。 这一来二去的，裴庭不仅没有成功挑拨离间，反而阴差阳错地让这两个女生的接触越来越多，关系越来越密切了。 他慌得很，一边继续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们俩身后，一边搪塞表哥这两人关系并不好。 第24章 争执 裴庭和毋同一直在褚之南身边吵吵闹闹的，褚之南的生活倒也没那么枯燥了。 冬去春来，很快就到了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日子。 开学典礼上，安城胤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一片持久不息的喝彩声中上台演讲。 褚之南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钦佩，无限春光里，还是安城胤最耀眼夺目。 第46章 他自信沉着，在全校师生面前从容有度地进行着演讲，这般坦然自如，让褚之南不免有些神往。 遥记得很久以前，她也是个自信满满的女孩，很小的时候她就总是在各种舞台上歌唱、舞蹈，即便台下坐着数千名观众，她也毫不怯场。 然而，她还记得，半年前，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站在和安城胤同样的位置上，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她恐慌到三页纸的稿子只念了几行就跑下了台。 人们投过来的目光，让她害怕，她总觉得其中带着质疑、戏谑、愤怒和嘲笑。 安城胤下台后，陆续还有其他年级的人上台演讲，直到最后教导主任上台做了一番总结发言。 发言完毕后，大家以为就要散场了，却没想到教导主任忽然话锋一转，指着十四班的队列，吼了一句： “高一十四班的毋同来了没？” 毋同和裴庭正在十四班的队列后打闹，大家的目光全都汇聚到她身上时，她还在使劲揪着裴庭的耳朵。 大喇叭继续扩散着教导主任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 “之前通知你上台反思你忘了吗？现在就给我上来！！！” 毋同暂时放过了裴庭，甩着衣袖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主席台。 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退到一侧，把主席台交给了她。 毋同看了眼底下一脸看笑话的人，扭头问教导主任：“叫我来说什么啊？” 教导主任压着嗓子，气得快要吐血，“你上学期犯了那么多错，不是叫你反思检讨吗？你没做准备？” 毋同咂舌，随意拍了拍话筒，轻咳两声，“那个，之前确实给学校惹了不少麻烦，不好意思啊！” 教导主任听了这话后，稍微安了安心，虽然她话说的有些糙，但是起码态度在这，可没想到她的下一句话就惹得全场炸锅。 毋同把手揣进兜里，昂头挺胸，一脸正气凛然。 “新的学期，大家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改的。” “顺便，请大家以我为荣。” 裴庭笑得前仰后合，在台下带头起哄，不停给她鼓掌吹口哨，还朝她比了个“六”的手势。 “希望大家遇到麻烦可以继续放心找我，我依旧会是各位女生最强的保护伞……” 毋同刚打开话匣子，还没说上几句，就被教导主任带人拖了下去。 台下一片起哄的，激情澎湃地议论着毋同，有感叹她很帅的，也有和她打过架看她不爽的。 褚之南早已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的人，见她在台上这么嚣张时一点都不意外。 她反而有些佩服，毋同真的是个随心所欲想什么就说什么的女孩。 安城胤站在一班的队列中，一脸阴沉地看着对毋同面露浅笑的褚之南。 开学典礼因为毋同这个变数结束得仓促又滑稽，毋同彻底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走哪儿都有讨论她的人。 裴庭已经和班上人混得稀烂，一边走路一边和毋同那伙人勾肩搭背。 毋同看见他伸过来的手就嫌弃，翻着白眼拧着他的手腕，“黄毛怪你离我远点！一天天的烦死了！” 裴庭假装龇牙咧嘴地收回手，委屈巴巴地说：“怎么了？出名了就不要我这兄弟了？” “谁把你当兄弟了？” 裴庭嘴角崩直，也冲她翻了个白眼，“爱要不要。” “你当我仆人还差不多。”毋同打量着他，语气十分诚恳。 “你……” 两人又开始闹起来了，身边人已见怪不怪。 裴庭因为她这句话气得一节课没有理她。 课间的时候，他看毋同别着个耳机一步一跳地跑出教室，终于忍不住拉住她，“你去哪儿啊？” “找南南呗，干嘛，想拦你爷爷啊？” 裴庭嘴角一抽，“果然。” 这两个人关系是越来越好了，她动不动就去找褚之南。 他松开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忽然他猛地想到了什么，又急着吼了句：“不行，不能去！” 可看向门外时，早已不见毋同的身影。 毋同的耳机里播放着动听的音乐，一路欢快地走上五楼，到了一班门口后，她站在门槛上，帅气地单手拍了拍班门，然后朝褚之南眨了下眼睛。 褚之南小跑着出去，刚打算找她说话的安城胤，差点拧断手中的笔。 褚之南一过来，毋同就热情地揽住她。 她把耳机摘下，戴到褚之南耳朵上，“这是我刚发现的宝藏歌手！这歌唱得可太好了！” “有种在草原上纵马飞驰的恣意潇洒。”褚之南听了两句后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说得真好，要不还是你有文化！”这话简直说到了毋同的心坎坎上，她对着褚之南狂竖大拇指。 两个女生靠在围栏上分享音乐，时不时贴耳说着悄悄话，互相靠得很近。 又一首歌在耳机里播放完毕，褚之南刚要继续和毋同分享感受，就感觉自己的半边肩膀被一只大手摁住了，然后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力拽开。 她懵圈了，直到看到安城胤插在了她和毋同中间。 他比毋同还要高上大半个头，高大的体型把毋同挡得严严实实的。 安城胤侧着身子，面对着褚之南，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47章 “喂，你谁啊？挡着我干嘛？” 毋同当场就不乐意了，拍了拍安城胤的肩，声调拔得很高，一点都没有和褚之南说话时的温顺模样。 “他叫安城胤，是我的朋友。”褚之南感觉毋同要炸毛了，挤到她身边解释着。 安城胤深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好吧。”毋同打量着安城胤，见他穿着整齐的校服，感觉是和褚之南一样的乖学生。 不过她还是感觉这人有些怪怪的，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褚之南看毋同的表情和悦了些，拉着她的手，给安城胤介绍她，“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叫毋同，她人非常好的！” 她很开心，还有点自豪和雀跃，这可是她第一次向安城胤介绍她的朋友。 “你好你好。”虽然勉强，但毋同还是大大咧咧地朝安城胤伸出了一只手。 褚之南的眼神很兴奋，期待着安城胤和毋同握手，可是等了好几秒都不见安城胤有所动作。 她和毋同面面相觑，她以为安城胤在神游，还低声唤了句他的名字。 尴尬之际，一双小肉手啪嗒握紧了毋同的手。 “你好你好！” “……”毋同脸都黑了，一掌拍到裴庭的“猪蹄”上。 裴庭笑嘻嘻地缩回手，强装淡定，哈着腰站在安城胤身旁。 安城胤扭头，朝裴庭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死亡微笑。 裴庭呼吸都紧了，又暗戳戳往褚之南身边挪了一步。 毋同真不知道裴庭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忍不住吐槽：“还真是哪儿都有你啊！你是不是天天跟踪我们啊？” 裴庭看了眼安城胤，心想，这可是你交代我的任务。 安城胤果然接过了话，只不过他和裴庭的重点完全不一样，他冷笑道：“你们？你和褚之南很熟吗？” “当然了，我们俩天下第一好！我……”毋同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庭一把捂住了嘴。 裴庭急着把她拖走，“快要上课了，那个……我们先走了。” 褚之南看着这两人，笑着叹了口气，“他们俩总是这样。” “哦，他们俩总是这样。”安城胤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语气里都带着点阴阳怪气。 “对啊，”褚之南双手搭在围栏上，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怪异，侧目问他，“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别人天下第一好了？”安城胤这话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褚之南总觉得他只是闹孩子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嗯？可我和她都是女生啊？” “不要和她走太近。” “为什么？她人真的挺好的。” “可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和她天下第一好？我算什么？”安城胤脸色阴郁，他此刻占有欲爆棚，真想把褚之南眼里的其他人全部铲除掉，让她每时每刻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褚之南没懂他，以为他只是吃友情的醋。 看着他那炙热的双眸，她微微颔首，有些局促，干巴解释着：“你放心，我和她玩根本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扰乱开学典礼的人应该就是她吧。” 安城胤难得没被她的话带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态度，“她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你和她交往，会被带坏的。” 听了这番话后，褚之南猛地抬头。 她发现安城胤好像真的对毋同有意见，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也不能仅凭穿衣打扮或者学习成绩就否定一个人吧？” “曦曦，我并不是想干涉你的社交，但请你相信我的判断，你和她不适合做朋友。” “我相信褚奶奶看见她，也不会同意你和她交朋友的。” 他居然把她奶奶搬出来了。 褚之南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城胤，我觉得你还是没有了解她，其实她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 “不必多说，总而言之，我不希望你和她私交过甚。”安城胤态度强硬，率先打断了她的话。 褚之南的话口完全被他堵住了，她有些失落，因为自己选择的朋友没有得到安城胤的认可。 上课铃响后，她望着前桌空荡荡的座位，有些惆怅。 他们今天吵的好像有点严重，他不会是被她气走的吧？ * “表哥你放心，她们俩关系一点都不好，压根不熟～” 安城胤一句一句念着裴庭曾经给他发的消息，语气十分冷冽。 他把手机摔到裴庭身上，“嗯？都天下第一好了，这就是你口中的不熟？” “哥，你听我解释。”裴庭委屈巴巴地抱着安城胤的大腿，“我也没想到她们俩能玩得来啊……” “所以上学期在学校你都干什么去了？还有寒假，也总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 “见到一个女人就被迷晕了是吧？”安城胤托着裴庭消瘦的下巴，狠戾地威胁道： “你再误我的事，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哥，这可不行啊，我裴家不能无后啊。” 裴庭忽觉胯下生风，吓得快哭了，不停嚎叫着：“哥！我的亲哥！我真没看上她啊，就那个男人婆，我讨厌她还来不及呢！哥，你信我啊！！！我品味没那么差的！” “给我起开。”安城胤甩开了他，“你最好不要再骗我了，再问你一遍，那个毋同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第48章 裴庭信誓旦旦地承诺：“她真不知道，这个我发誓，我要是骗你我就断子绝孙！” “她压根没插手符爷的势力，符爷老来得女，对她很是溺爱，根本不让她沾手道上的事，还把她藏着掖着就怕有人伤害她。所以我们一直也没有见过符爷这个宝贝女儿。” “她对符爷干的事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她那些手下，都是她的一些好兄弟。你想想，她要是和符爷和我们有牵扯，又怎么会被欺负成那样？符爷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动静？” 根据安城胤对裴庭的了解，他知道裴庭这会儿说的是真话，口头上也就松了松，“行，继续看着她们。” 第25章 星星 和安城胤因为毋同闹得不愉快之后，禇之南并没有因此疏远毋同，一是因为安城胤其实不怎么来学校，根本看不到她在学校的状态，自然也管不着她；二是因为她和毋同实在太过同频，她们都喜欢音乐，都有些被人当做“异类”，很难不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春夏交替的五月，放学回家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窝在房间里不出门。 马上要到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了，周日的傍晚，她还在为考试做着准备。 半年来，学校冒出了很多成绩拔尖的人，给她添了不少压力。 原本沉浸在学习中的她，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是奶奶打过来的。 奶奶正在安家打麻将，说是输了一对手镯，让她帮忙拿过去。 褚之南第一时间选择拒绝奶奶，打算让管家送，可是奶奶非说那东西精贵，得她亲自送过去。 她无奈，在奶奶的首饰间找到镯子后连忙送了过去。 虽说褚家和安家是邻居，但走起来可真不近，两家一个比一个大，进了安家大门后褚之南至少走了一刻钟才到棋牌室。 棋牌室里很多人，与其说这是娱乐场所更不如说是名媛贵妇的交际场所。安奶奶特意选了家里一栋西式教堂建筑当做场地，高高的穹顶繁复精美，里面的装饰更是一顶一的奢华，不过禇之南早就见多了这些，也不觉得新鲜。 奶奶的位置很好找，就在最中间最显眼的那一桌，那是她和安奶奶的固定位置。 她们那桌附近总是围着一群人，基本都是想借机和安家或者褚家搭上关系的。 这儿脂粉味有些重，禇之南屏着一口气，勉强在佣人开出的小道里走到了奶奶身侧。 奶奶穿着一身优雅的宝石蓝裙，配着精致的妆容，气质卓绝，在一众年轻貌美的女人中，丝毫不逊色。 不过奇怪的是，她这时并没有坐在牌桌上，而是在一旁喝着茶，见到禇之南后，她迎上前抓住她的手，面色喜悦的把她推到牌桌旁。 禇之南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翻了个面，对着牌桌。 刚站定，她就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 “褚奶奶，我赢了！” 安城胤坐在牌桌上，正翘着椅子越过禇之南的身影一脸讨赏地朝褚奶奶笑着。 眼前是个四方桌，他就坐在离褚之南最近的位置上，连肩膀都擦着她的手臂。 褚奶奶十分激动，从禇之南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好！这幅镯子给你了！” 说完她就拍了拍禇之南的肩膀，禇之南压根没想到这镯子是给安城胤的，更没想到他居然有兴致陪人打牌。 她愣了一下，立即把手中用锦帕小心包裹的玉镯递给安城胤。 “谢谢。”安城胤接过了手镯，表情有些轻淡。 禇之南默默抓紧着手，辩不清他的情绪。 安城胤的对面坐着安奶奶，安奶奶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孙子和曦曦的情况不大对。 她一把推了面前的牌，佯装发脾气，“不玩了不玩了，孙子联合外人欺负我老太太了！” “怎么能是外人呢？我看得是亲家～”安奶奶身边围着的人个个都伶牙俐齿，捏着她的肩膀哄她开心。 她们不愧是在名利场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最会见风使舵，这话说得安奶奶很是满意。 周围人开始拉郎配对，一说褚之南和安城胤怎么怎么登对，二说褚家和安家怎么怎么交好。 褚之南听得有些窘迫，下意识看向安城胤，见他面色淡然地洗着牌，好像毫不在意别人说的话。 褚奶奶都忍不住打趣安奶奶，“认识这么多年，我倒成外人了？我让城胤帮我打一下牌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输不起牌，打算赖账？” 褚奶奶和安奶奶是多年的老闺蜜了，两人从少女时期就认识，她们性格迥异，接受的家庭教育也大相径庭，然而，却是最知心窝子、最合得来的好姐妹。 安家和褚家之所以是邻居，也是因为两位老太太关系太好，谁也离不开谁。 安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要是赖账，你就把我孙子领回去好了，刚好给你当孙女婿。” 老太太此言一出，全场都在哄笑，纷纷把目光放到褚之南和安城胤身上。 褚之南听得十分不好意思，心里莫名窝了口气，她悄悄看了眼奶奶，发现奶奶也乐得正欢。 她面色窘迫，安奶奶却忽然朝她挥了挥手。 “曦曦过来，你来替安奶奶打，把这个臭小子给我赢了。” “我……”褚之南有些骑虎难下，她不会打牌，但又怕驳了安奶奶的兴致。 第49章 一直专心打牌的安城胤忽然来了句：“她不会打。” “没让你说话呢，你小子这就护上了？”安奶奶淡眉舒展，脸上的皱纹都乐出来了。 身旁人嬉笑连连，褚奶奶走到安城胤身后，袒护他，“城胤可不像你，一肚子坏水儿！” 安城胤借机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褚奶奶，“褚奶奶，您来吧，我们就先走了。” 褚奶奶一脸喜爱地看向安城胤，点了点头。 褚之南往后退了两步，给安城胤留了个站立的空间，她还在想他口中的“们”是谁，手腕就被安城胤紧紧牵住了。 褚之南对安家还是很熟悉的，一路上安城胤牵着她走过不少地方，但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方向像是去安家主楼的？ 她率先打破一路的沉默，“去哪儿？” “去一个你熟悉的地方。”安城胤在和她卖关子。 直到安城胤推开他的房门时，她还有些恍惚，仿佛一眼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场景。 以前奶奶来安家打麻将，她总喜欢跟过来玩。 那时候安家棋牌室里有很多小朋友，大家在一起玩得可欢乐了，但是安城胤总是想方设法把她骗到他的房间玩，要么用好吃的诱惑，要么义正言辞说要带她休息…… 她忍不住暗暗猜想，今天是不是也是他的别有用心？ 安城胤关上门后，打开了房间的氛围灯，一道湛蓝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泄落，投射到地面后变成了一片流动的星系， 褚之南的眼中倒映着繁星，有些惊奇地跟着流动的星系四处游走，“你房间什么时候藏了这……种好东西？”其实她想说这么浪漫的好东西，但是没有说出口。 安城胤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你喜欢吗？” 褚之南回答地毫不犹豫，“喜欢。” “那就好，”安城胤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坐。” 褚之南回头看到安城胤正坐在床边上，她惊的嘴巴都张大了，双眸飞快地四处转了转，“房间这么大，我还是坐别的地方吧。” 安城胤满脸笑意忽然凝住了，显然有些不高兴，冷着脸与褚之南对峙，“以前不是最爱在我床上乱爬了吗？现在偷偷跟我不喜欢的人玩也就算了，和我也不亲近了？” “别、别说了！”褚之南一听他说这种话就头疼，立刻马上两步并做一步，坐到了他身边。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头顶的氛围灯制造的氛围也有些暧昧，褚之南坐到安城胤身边，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安城胤当然知道褚之南的心态和情绪，但他就是不挑明，他光明正大地盯着她，还往她身边挪了挪，恨不得贴在她身上。 “你别总是这样……”褚之南伸手推着他的肩膀。 可她的双手顺势被他抓了去，她感觉手腕上一凉，抬起手腕一看，恰看见安城胤给她戴上一副手镯。 仔细辨认后，她疑惑，“这不是我奶奶的那副手镯吗？” 安城胤的语气不免有些得意，“这是我替你奶奶打牌赢得的多余的奖励，你带回去吧。” “这多余吗？”看着手中陈旧却不失光华的手镯，褚之南心想奶奶收藏的古董首饰应该就没有不值钱的吧。 安城胤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想要的奖励已经拿到了，这个自然就多余了。” “那你想要的奖励是什么？”褚之南小巧的脸上，满是好奇。 安城胤轻笑了一声，扬起了一边眉毛，“奖励就是，我想见你。” 他的嗓音又温柔又性感，还带着长长的尾音。 褚之南的耳根微微红了，白皙的脸颊因为他那暧昧的腔调染上绯红，一双明亮的双眸闪烁着动人的暖光，像是有些沉醉。 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安城胤怔怔看了好几秒，将她的娇羞反应收尽眼底。 心有些痒痒，但他此时倒也不急，仰头就躺到了床上。 褚之南的手还被他牵着，半个身子跟着他往后仰，她看着他不肯松开的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缓缓躺到了他的身侧。 安城胤这才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天花板上跃动的光影，“其实上面也有星星。” 顺着他的指尖，褚之南看到一颗星星一划而过，这场景模拟的很梦幻，就像动漫里的星空一样，比现实的星空美丽很多。 她很欣喜，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雀跃，“好漂亮啊，可我记得以前这不是一个大吊灯吗？怎么想起改成这样了？” 安城胤忽然侧着身子，面对着她，“因为我记得你躺在这儿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是抬眼能看见星星就好了’” 或许安城胤觉得做这些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褚之南的眼眶却有些湿润。 会这么在意她的人，除了奶奶，也只有他了。 回想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的睫毛迅速扑闪着，“这你都记得？” “你说的话，我怎么会忘……” 安城胤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眼角一软，平静的眼底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褚之南倾身，在安城胤的眼角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她觉得他一定不知道，她幼时的突发奇想，只是因为觉得他的眼眸灿若星辰。 安城胤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在褚之南离开的瞬间扣住她的后脑勺，炙热又迷离地打量着她，近乎命令道： “再亲一口。” 第50章 褚之南感觉再多看他一眼都要被他的眼神烫伤，她紧闭着眼，鼓起全部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的唇。 若不是情之所至，以她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做这种事，可她就是被他蛊惑了，再也忍不住了！ 触到他唇瓣的那一瞬间，她的睫翼在剧烈地颤抖着，可嘴唇却一动也不敢动。 她紧张到极度缺氧窒息，不到一秒就想逃离。 可后脑勺上的那只手死死拦住了她的退路，不仅如此，他还主动往她唇上凑，抵着她的唇瓣，缓缓地辗转、厮磨。 “唔……”他忽然开始咬她，褚之南忍不住发出一声嗔叫。 安城胤听到她的声音，啃噬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而后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被他摁在身下时，褚之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干了什么，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那张脸，她拼命推搡着他，梳得规整的头发都变得散乱。 然而她这点力道对安城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单手捏着她的下颌，硬是把她的脸蛋亲了个遍，最后还要在她的唇上小啄两口才肯罢休。 可能是清醒了些，也可能是亲得尽兴了，安城胤终于撑起半个身子，勉强留给禇之南一点喘息余地。 禇之南粗重地喘着气，半睁着雾眼，整个人都快被他亲晕了。 待她的吐息逐渐正常后，他直截了当地问她：“你为什么亲我？” “因为……”禇之南看着这张不知梦到过多少回的脸，话到嘴边，又本能地开始退缩。 “说！我只要你一句话！”安城胤最后一点耐心都快耗尽，尽管他还在尽力维持温柔的人设，但说出口的话却暴露着他心底的狂躁不安。 看着他猩红的双眸，禇之南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伸手遮着脸，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她。 安城胤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头顶，“乖，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禇之南的唇瓣不断张合着，几番尝试后，她扯着带着哭腔的嗓子，终于说出： “因为我实在是喜欢你……” 紧接着她又高喊了好几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就知道，”安城胤一点点吻尽她眼角的泪珠，低声嘶吼着：“你、是、我、的！” 这四个字，他说得一字比一字情绪激烈。 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她表白更能让他欣喜得意的了。 他吻上她的脖颈，细细品尝着她的味道，抱着她时，他才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可就在这时，紧闭的门锁却发出异响。 褚奶奶和安奶奶推开房门时，刚好看见幽蓝的灯光下，安城胤趴在禇之南身上亲吻她的画面。 “城胤！你在干什么？！”安奶奶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屋子。 安奶奶和褚奶*奶察觉到两人一起消失了很久，怕他们出了什么事，特意来寻他们。 没想到还真撞见这种激情画面。 第26章 木讷 禇之南看到两位老太太出现在门口时，魂都吓掉了。 她尽量忽略脖子间酥酥麻麻的触感，拼命拍打着安城胤的肩膀，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 安城胤刚回过神，还在喘着粗气，就被安奶奶推离禇之南身旁。 卧室的主灯被褚奶奶打开，屋子亮起来的瞬间，室内静得可怕。 看见两个人衣着完好，安奶奶和褚奶奶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各自将自己的孙辈带走了。 安奶奶退散佣人，实在忍不住揪了揪安城胤的耳朵，“你刚刚在对曦曦干什么？你们的感情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你和她以前有没有过？” 被搅了好事，安城胤面色很不好，有些不耐烦，“奶奶您怎么这么多问题？” “给我一五一十地回答！”安奶奶有些怒了，伸手掐了安城胤一把，感觉孙子越来越没个正形。 “能进展到什么地步？今天才刚亲上，不是就被您看见了吗？” “真的？你之前没有乱碰人家吧？” “奶奶，您在想什么呢？”安城胤感觉若像奶奶那样想的话，自己和禇之南真的是清清白白。 安奶奶的脾气也有些冲，说起话来很有气势，“我警告你啊，你褚奶奶是比较传统古板的人，有些事你给我憋也得憋到成年以后再做！你们都还年轻，什么也不懂！虽说我们两家早已默认你们这一对儿，但现在，你应该做的是保护她，而保护她的前提就是管好你自己！” “你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污了曦曦的名节，我和你褚奶奶都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如果你褚奶奶执意不把孙女交给你，你找我哭也没办法！” 安城胤漆黑的剑眉沉了一瞬，他有些心累，“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 回家的路上，禇之南埋头跟在奶奶身后。 祖孙俩一路上一句话没说，她明显感受到了奶奶的低气压。 互相沉默许久后，她终于拉住奶奶的衣袖，埋头解释道：“我和城胤真的没什么，奶奶您别误会……” “我知道，”褚奶奶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但是奶奶想告诉你，一个女孩的名节是很重要的。” 她揽着褚之南，耐心且温柔地教导她：“奶奶知道你喜欢他，他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奶奶也认为他是个稳重且值得托付的人。但你们还小，凡事要多想想后果……” 第51章 “人贵自重，答应奶奶，成年之前不能和任何人发生关系。”褚奶奶目光沉沉地望着褚之南，一双眼里饱经岁月的磨砺， 奶奶极少这般严肃，褚之南心底有些犯怵，很快应了声，“好。” 徐徐晚风抚平她一身的燥热，然而熄灯后，躺在床上时，想起那些事，褚之南的脑子又乱成了一团浆糊，彻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洗漱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个通红的印记。 轻轻摸了摸颈侧，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羞到根本不敢看镜子里的那张脸。 褚之南疯狂往脸上拍水，直到感觉呼吸平稳了，才擦了擦挂满水珠的长睫和眉头，着急忙慌地去换了件高领衬衣。 走进校门后，她一路都缩着脖子，生怕不小心被人看出什么。 她很庆幸今天是期中考试，考场的座位很分散，不用和很多人挤在同一间教室里。 然而她没料到，安城胤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今天恰好也来了学校。 而且他的心情看似不错，一见她就张开双臂，那架势是要抱她。 她扫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这可是在学校，安城胤他怎么这么大胆？ 眼见着他那修长的双臂就要圈住她，褚之南猫着腰往左边挪了一步，避开了他那热情似火的怀抱。 安城胤抱了个空，深邃立体的脸庞冷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一副笑颜，眸中柔情四溢。 “躲什么？” 褚之南胸中堵着口气，语气有些不好，“这是学校，难道不应该稍微注意一点？” “好，那下次不这样了，”安城胤的语气多少有些委屈，“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 看着这么一个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的浓颜系帅哥对她说出这种软乎乎的话，褚之南承认她又被他撩拨到了。 然而，她已经不是昨晚的褚之南了。 她现在足够冷静。 “我觉得，或许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误信息，让你觉得一见面就可以抱我。”她冷眼看着安城胤垂下去的双手，然后扭头就走。？？？ 安城胤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冷漠的话是褚之南会说出口的？ 她昨晚不是和他表白还亲了他吗？怎么今天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褚之南的一句话，让安城胤心中那种征服猎物后的快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又开始反思质疑自己，内心充斥着焦灼和不安。 * 闷闷不乐地考完第一场考试，褚之南被毋同叫到操场上去吃小零食。 两人手牵手下楼时，迎面撞上了上楼的安城胤。 和他对上眼的那瞬间，褚之南几乎石化在原地。 怎么今天哪儿都有他？ 毋同扯了扯她的手臂，“怎么不走了？”话说完后，她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安城胤。 安城胤的视线从她们牵着的手上扫过，然后一脸悲愤又怨恨地看着褚之南，冷笑道： “走吧，走吧，不用在乎我。”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一个男人抓到他的女人出轨一样，褚之南莫名心虚，手心冒出了些汗。 察觉到褚之南想要缩回手，毋同还非就捏着她的手把她带走了，临走还不忘回头朝安城胤嘚瑟一下，但不巧看见安城胤站在楼梯扶手旁，背着光一脸阴鸷又狠戾地盯着她。 那目光，真是有些毛骨悚然。 很快毋同就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拆着零食，边拆还边往褚之南手里送，忙活大半天后，她发现褚之南一口没动。 “怎么了？”她盯着她看了两眼，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褚之南回过神，眼神有些飘忽，连着说：“没什么。” 毋同蹲着跳她面前，指着她的脑门，“快快老实交代！” 褚之南确实有些堵着慌，但她不是个轻易向人袒露心扉的人，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毋同知道她是那种闷葫芦的性子，没打算继续逼问她。 不过她感觉奇怪，今天天气闷热，头顶的太阳也不小，褚之南的衬衫还扣得这么严实，真的不会闷坏吗？ 更何况她心里还憋着事，这样下去恐怕考试都考不好。 “你真的不闷吗？怎么感觉脸都憋红了？”毋同说着便上手去解褚之南衬衫上的纽扣。 褚之南吓得缩紧脖子，一把推掉了她的手。 “你……”毋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褚之南惊慌失措地捂着衣领，拼命盖住自己的脖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毋同嘴巴都张圆了，有些不确定地叫出声：“小草莓？不会吧？” 意识到自己的声量有点大，她又立刻捂住了嘴巴。 褚之南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毋同怕她又遇上什么麻烦事，彻底急了。 她压低声音跺着脚问她：“你到底怎么了？这个又是谁干的？” 褚之南犹豫着，抬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毋同，毋同真要被她急坏了，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说了，“是安城胤……” “我找他去！”毋同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站起身。 褚之南一把拉住了她，吼出了声，“别！是我先亲他的！” “啊？”毋同感觉自己接受的信息有些炸裂。 第52章 像褚之南这种性格的人，居然会主动亲别人？ 这安城胤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后，毋同叹了口气，“所以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就是褚之南迷惑的地方，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恋人才会做的，可安城胤并没有向她表达这个意思。 昨晚回家后，她看了好多次手机，都没等到他的消息。 看着这么迟钝的褚之南，毋同无奈地扯着嘴角，“你喜欢他吗？” 褚之南半垂着眸，点头。 “那他喜欢你吗？” “……他没说过，而且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他的回应。”褚之南是个异常敏感，又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只会把她逼得更远。 毋同倒吸一口凉气，拨弄着她的领口又仔细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吻痕，“嘶，那他还亲你亲这么重？逮着便宜就要占一口？该不会是什么贪图美色的渣男吧？！” 她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单纯天真的褚之南被人迷惑。 “哥，你这样很容易被当成渣男的！” 操场的远处，听完安城胤诉说心中的苦恼后，裴庭揉着太阳穴，有些为表哥在感情上的木讷感到抓狂。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安城胤在盯着褚之南的间隙，一记白眼扫到裴庭身上。 真不明白他这位再渣不过的人，哪来的脸面对他说出这种话。 裴庭气得吹鼻子瞪眼，心中不服，“你可别不信我啊！不然人家现在怎么不理你？还和别人在操场谈心？” “……”安城胤生平第一次在裴庭面前吃瘪。 昨晚他有多高兴，今天就有多沮丧，他不明白为什么褚之南今天既不和他说话也不在意他的情绪。 分明昨天还说喜欢他，怎么今天就冷淡起来了？ 他实在捉摸不透，看了眼他的大军师，无奈道：“继续说。” “像南南这种女孩其实很敏感，又没什么安全感。” “你要是只和人家暧昧，又不承认人家身份，不和人家谈恋爱，那岂不是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了？” 裴庭和女生交往时一贯只负责暧昧拉扯，其他的概不负责。 安城胤十分不屑，“承认什么？谁不知道我以后会娶她？这还用承认？我只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裴庭悟了，表哥的的确确不太懂爱，所以只会用简单笨拙的方式巧取豪夺。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要被安城胤的一根筋给整抑郁了，“表哥，都什么年代了，没有你这样的，人家都是从谈恋爱开始的……” “谈恋爱？”安城胤虽然在感情上不太通窍，但会抓重点。 “对啊，都是循序渐进的，先交个男女朋友，起码得给个名分啊？不然人家女孩干嘛和你好？” 安城胤细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裴庭说的不无道理。 褚之南之所以这样，有可能是现阶段他还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幡然醒悟后，他想起总是在裴庭身边看到的莺莺燕燕，敛眉问他，“可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你有女朋友？” 裴庭睁着一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笑得十分标准，义正言辞道：“因为我渣啊，我只和别人搞暧昧。才不要什么女朋友呢，烦死了！” “……” 第27章 告白 考试成绩公布后，褚之南的心凉透了，她第一次考得这么差，连年级前50都没进。 之后一段时间，她的情绪很低落，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学习。 她本就烦躁，而更让她纳闷的是，一向不怎么主动找她的安城胤，居然开始天天给她发一些心灵鸡汤，真让她摸不着头脑。 褚奶奶发现孙女考试失利后变得比以前更郁郁寡欢、孤僻内向了，她实在见不得她这样，择了个时机，硬把她拉到公园，想要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夏夜湖畔的晚风很是清凉，褚之南被奶奶架出了家门，她已经很久没在晚上出来过了，都快忘了原来夜晚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图景。 褚奶奶穿着一身定制的苏绣立领旗袍，花白的头发端庄地盘在脑后，她虽已年迈，但依旧体态优雅，保养得很好，举手投足间犹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她挽着褚之南的手，见她眉间舒展了些，念叨着：“不要总待在屋子里，会把人闷坏的，要多出来透透气。” 褚之南乖乖点头，她料想奶奶一定不懂她的烦恼，也不打算把学习上的苦水说给她听，以免坏了老人家的心情。 她陪奶奶在公园逛了大半圈，奶奶走乏了就找了个座椅歇息了一会儿。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有些年迈但又开朗的笑声，褚奶奶一听声音就站了起来，拉着褚之南朝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宠溺地笑道：“奶奶的老闺蜜来了。” 奶奶的好闺蜜自然就是安奶奶。 安奶奶接受的是西式教育，性格热情开朗，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十分好相处，认识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褚之南一向社恐，但见到安奶奶时她总感觉很亲切，就像见到自己的奶奶一样。安奶奶对她很好，小的时候她奶奶不让她吃零食，但是每次安城胤有什么好吃的安奶奶就会让他给她带一份。 她扶着奶奶迎上了安奶奶，只是没有想到，安奶奶身旁还跟着安逸，以及安城胤。 第53章 安城胤原本面无表情地跟在奶奶身后，见到褚之南的时候，明显有些意外，眼睛都亮了一下。 原本奶奶拉他出来他还有些不高兴，但他瞬间懂了，这应该是两个老人家约好的。 晚上的光线有些昏暗，树影还打在安城胤的身上，褚之南只能看见安城胤那双深蓝的眼眸一闪一闪的。 互相问好后，两个老人家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手挽着手，边走边聊。 禇之南、安城胤以及安逸三个晚辈，慢悠悠在后面晃着。 安逸原本哭丧着个脸，见到禇之南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围在她身边“褚姐姐”“褚姐姐”地叫个不停，一会儿夸禇之南漂亮，一会儿又问她有没有人追。 禇之南保持着体面的微笑，感叹现在的小孩懂得真多。 “褚姐姐，你有男朋友吗？”安逸凑在褚之南身侧和她贴贴，一张小嘴叭叭问个不停。 “……”禇之南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认真解释道：“从小到大都没人追我，我怎么会有男朋友？” “啊？不可能吧？姐姐这么漂亮居然没人追？”安逸这话是对禇之南说的，但是眼睛却看向了安城胤。 她见哥哥好像没听到她们说话的样子，踮脚凑到褚之南耳畔，悄咪咪地说：“我一直以为我哥在追你呢！” 褚之南很是错愕，扯着嘴角否认，“没有……” 但她又好奇安逸为什么会这么想，就多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那天我哥哥的房间有好大一声爆炸声，然后他的房间就着火了！管家从房间里抢救出了他的手机。”安逸话说到一半还卖了个关子，“后来手机修好了，姐姐你猜猜他的手机里有什么？” “什么？”褚之南感觉安逸这句话要素过多，安城胤的房间什么时候还着火过吗？ 安逸想起来至今都很震撼，情绪也有些激动，“全都是褚姐姐你的照片！好几百张呢！而且我哥还让管家把你的照片洗出来。” “安逸！你在说什么？”安城胤听到了她说的话，冷冷吼了她一声。 安逸吓得立马捂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褚之南见她吓成那样，伸手抱了抱她，然后说了今晚和安城胤说的第一句话： “你干嘛凶她？” 安城胤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褚之南抱着安逸的手上，并没有理她，而是对安逸说：“安逸，去奶奶那扶着她。”被褚之南说了后，他这次对安逸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些。 安逸听到命令后，立刻小跑着赶上了前面两位老太太，丝毫不敢怠慢。 禇之南也有点想跟着她过去，但是她的手却被人扣住了。 安城胤一占领她身旁的位置，就把她的手牵住了，而且还是和她十指紧扣。 “你干什么？”禇之南用力挣扎着，她来回看着安城胤和前面三个人，提心吊胆的，生怕前面的人突然回头看他们。 安城胤却把她的手捏得更紧了，非常自然且平常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褚之南急得声音都有些压不住，看着前面的人正要拐弯，她用胳膊推搡着安城胤，“快松开！别让她们看见了！” 安城胤不慌不忙的声音从禇之南头顶传来：“就不松，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喜欢吗？” 那三人正在弯道上走着，禇之南看见奶奶的脑袋往这边转了一下，偏偏这时，安城胤的拇指还在她的掌心打着圈圈。 她的肾上腺素飙升，猛地提起一口气，表情凝重的像是准备赴死。 奶奶快要面向他们的时候，褚之南做了些无用功，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 她头皮发麻，呼吸停滞了一下，然而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试探性张开了几根手指，发现奶奶的身影早已走远。 安城胤牵着她大大咧咧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还边笑她，“你刚刚是在做贼吗？” 褚之南气得脖子都有些发红，“你不知道边界吗？大庭广众的，牵我手干嘛？快松开！” 这话惹得安城胤很是不悦，大庭广众之下牵牵手就怕了是吗？那他不介意来点更狠的。 他忽然将他们牵着的那只手摁到她的后腰上，随后立即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浆果色的唇被他舔吮得泛白，褚之南吓得眼睛都不敢闭上，惊恐地望着公园里走动的人影。 刚刚有一对夫妻从他们身后经过，她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祈求他们不要突然回头。 这个吻，完完全全只有安城胤一人沉浸其中，褚之南提心吊胆着，连挣扎都忘了。 他以为她安分了，捏着她的脸颊戏谑道：“还要和我有边界吗？” 褚之南用一双嗔怒的圆眼睛与他对峙，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要！唔…唔……” 见她这么嚣张执拗，安城胤眼皮一抖，又往她脸上贴了过去，由于身高差较大，他扣在她腰间的手稍稍将她抱起了些，以便他能够吻得更轻松更用力。 褚之南有些失重，重心落在他身上时，感受到他健壮硬朗的胸肌正在顶着她，她再也没心思到处乱看，心跳得和耳畔的蝉鸣一样躁动。 “还要有边界？”安城胤抵着她的唇问她。 褚之南借机蹬着腿，“就要！就要！”她想从他怀里逃出，可他的手臂就像紧箍咒一样，她越扑腾他箍得就越紧。 见她依旧嘴硬，安城胤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咬牙切齿地说：“再敢顶嘴一句，我就把你抱到你奶奶面前亲。” 第54章 “啊——”褚之南大叫一声，眼角滑落两行泪，不知是被安城胤的动作吓到了还是被他威胁的话吓到了，或许都有。 “傻瓜，哭是吓不到我的。”只会让我更兴奋。 她的泪珠晶莹剔透，闪着光华，安城胤十分享受地把脸贴到她的脸上，缓缓磨蹭，隐隐期待她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 唇角溢进几丝咸味时，他心中诡异的快感总算得到满足。 他用唇角细细搜刮着她的眼泪，恨不得将她全部的泪水都占为己有。 脸上传开轻轻重重的酥麻感，褚之南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安城胤的小动作，只不过她以为他是在刻意气她，所以她狠下心，趁他不备之时紧紧咬住了他的唇角。 他今晚实在太过分，她也不想让他好过，她见他没有阻挡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直到有血腥味传入嘴中她才肯罢休。 安城胤的眼神从诧异到迷离，最后抵着她的额头，双眸涣散地舔了舔嘴角的血丝，“你喜欢这样？” 褚之南以为他会生气，但显然，安城胤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享受。她感觉今晚的安城胤异常危险，透着股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和孤傲。 一怒之下下嘴有些重，反应过来后，褚之南小声地嘀咕了句：“放我下来。” “不放，放下来你就要跑。” “……”褚之南确实是这么想的。 见她眼眶通红，眸中还含有愠色，安城胤收起阴冷的心思，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在学校也不理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清不白，朋友不像朋友的，不知道怎么面对。”褚之南这段时间里，的确也是心乱如麻，她并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她开不了这个口。 “那就别做朋友了，我早就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听到这话时，褚之南有一瞬间的心如死灰，可她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安城胤就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想做你的恋人。”他的语气难得的有几分羞涩。 “什么？”褚之南怀疑自己幻听了，她的心真的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大声，再怎么努力镇定都静不下来。 安城胤也有些莫名的紧张和害羞，忽然不太敢看她那双扑闪的眼睛，所以终于把她从手上放了下来，改为用双手轻轻圈住她的肩，“是我的错，上次在我家时没来得及亲口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刚刚安逸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我想知道，我可不可以占领这个名分？”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他把目光放回到褚之南脸上，静静等着她回答，很久过后，他才看见褚之南的嘴唇动了动，在他一片饱含期待的目光中，他感觉她的唇形像是要说“不”字。 眼中期待落空，安城胤用尽最后的理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警告她：“不许说我不想听的话，否则，我真的……会疯的。” 他的告白来得太过突然，褚之南欣喜到发懵，缓了很久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知道”，但安城胤好像被刺激到了，浑身都在发颤，扣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也越抓越紧。 褚之南的嘴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她只能用喉咙呜咽地发出一些声响，外加用眼神示意安城胤她没有。 过了会儿，安城胤总算松开了手，她急着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就好了。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吗？谈恋爱这种事情……” 安城胤已读乱回，“你说的对，所以你是答应我了？” 褚之南蓦地看了他一眼，面颊熏红，但想到她已经在下滑的成绩，她不免有些犹豫，试探性说了句：“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可以。限你一个月之内作出决定，否则我就默认你同意了。”安城胤知道她的性子，觉得还是不能一下逼得太紧。但他毫无疑问，也没打算给她留别的选择。 “……”褚之南觉得他今天很无赖。 “你不是说没人追你吗？那么这段时间内，你就当我是你的追求者好吗？” “嗯？” “不过，你只能接受我一个人的追求。” “好。” 第28章 例外 解了个心结，褚之南脸上的欢愉之色多了不少。 是夜，她枕着一份突如其来的幸福，沉沉地做了一个和安城胤有关的美梦。 只是梦醒后，她又有些惴惴不安，害怕安城胤对她的好，包括对她的喜欢都只是暂时的，害怕他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害怕他又和她疏远三年。 小的时候，喜爱她的人并不少，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可不止安城胤一个，但是后来，他们听到一点流言蜚语就疏远她、诋毁她，甚至恶意中伤她。 她承受了太多折磨，已不再相信自己会是被爱的那一个。 爱有些让她恐惧。 但当她在家门口看见神采奕奕的安城胤时，她却动摇了，人生或许总有例外。 安城胤顶着朝阳，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张扬与意气，他姿态闲散地倚在车门旁，轻轻敲了敲车身，对她挑眉，“公主，请上车。” 这可真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褚之南紧咬着下唇，憋笑憋得很痛苦。 安城胤扬着下巴，强装淡定地替她开车门，心想，裴庭教他的这招看来没什么用。 第55章 上车后，褚之南抱着背包细细打量他，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你今天也去学校吗？” “当然，”安城胤揉着她的脑袋，“而且这段时间我都会陪着你上学。” “你爷爷松口了？”褚之南一直以为安城胤不来学校是因为安老爷子逼他的学业逼得很紧。 “对。他嫌我给他添麻烦呢。”安城胤呵呵笑了两声，自从他把孙家端了之后，安老爷子就看他不顺眼。 前段时间安老爷子打算拉拢的两个帮派因为工厂的归属权产生了利益冲突，安老爷子难以抉择，让他出手后，他直接带人把工厂炸了，吓得两边人连夜握手言和。 事情是办妥了，但是安老爷子的损失倒是不小，他把安城胤臭骂了一顿，然后叫他滚远点儿别碍他的眼。 两人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听起来倒莫名能对得上。 他们齐齐进入校门时，学校里又是议论纷纷，走在他们身后的洛漓川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他和褚之南不是同桌后，他们的关系就越发疏远。 褚之南确实不像他认识的一般女生，但凡他不主动，就得不到她的一丝垂怜。 安城胤虽然一路和褚之南有说有笑的，但是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他都快忘了，曦曦身边还有个没清掉的麻烦呢。 褚之南说从来没人追她，这话不假，但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安城胤没给任何人追她的机会。 能喜欢褚之南的人，只能是他。 从前褚之南身边的人太多，多到他觉得她都看不见他，所以他想方设法，操控了褚之南的社交网，让她多年来都没有除他以外的朋友。 在校那些天，安城胤更是压根没给洛漓川任何接触褚之南的机会。 他时时刻刻都围着她，对她极尽关怀。抽屉里都是她爱吃的零食，午休的时候还在一对一和她讲题，闲暇时间就陪她听听歌、散散步。 他还把裴庭教给他的追求大法全都用上了，比如故意制造浪漫和惊喜，多撩拨她多说情话，投其所好等等。 他给了禇之南足够的安全感，在他的陪伴下，禇之南的情绪平稳了很多，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 暑假，学校为了早早给学子们树立目标，组织了一次研学活动。研学的地点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樱芥大学，只有年级前五十才能参加。 禇之南期末考试发挥得很好，接到学校通知的第一时间就和安城胤分享了这个消息，但是安城胤却说他有些忙，可能没空去。 她稍稍有些遗憾。 研学那天，她穿着安城胤送她的裙子，独自坐到了学校的大巴车上。 她上车时，车内传来一阵惊叹，大抵是平时大家都穿校服，所以没怎么见过她穿其他衣服。 禇之南顶着一群人的视线，寻了个空位就坐上去了。 她约莫估算了下，年级前五十起码有一半是他们班人，可是车上位置有限，陆陆续续上了很多人但都没人敢往她身旁坐。 她觉得可能是她人缘太差的缘故，所有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 只是刚生起这个念头，她就听到一道温润的嗓音： “这儿没人吧。” 抬头一看，是洛漓川。 “没人。”她有些惊讶，洛漓川一向人缘很好，没想到居然会坐她旁边。 洛漓川穿得很清爽，干干净净的，极符合他一贯的气质。 他坐在禇之南身旁，也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倒不是因为和她生疏了，而是有些紧张，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 她的皮肤白嫩而有光泽，一头浓密的乌发如绸缎一般散在肩上，齐眉的平刘海下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股青涩和懵懂，配上一条色泽柔和的温婉长裙，再清纯不过了。 无论再看多少次，洛漓川还是会感到惊艳。 第一次见她，是在迎新典礼上，他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够赢过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直到看到禇之南时，他感觉灵魂被撞了一下。 大巴车一路摇摇晃晃，半小时后终于抵达樱芥大学校门口。 学生们排成一条长队进入校门，为了便于管理，学校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面小红旗，褚之南捏着小红旗，走在队伍的最末端。 大学校园的一切都很新奇，他们一路参观了校史馆、科研室，不仅亲身体验科研创设过程更与知名教授学者进行了交流互动。 一路下来，收获颇丰，自由休息的时候，看到学校里不少手牵手的亲密小情侣，褚之南很是羡慕，幻想某一天她和安城胤也能够在合适的年纪合适的地点，谈一场人尽皆知、光明正大的恋爱。 天气炎热，她离开队伍走到自动贩卖机旁买了瓶水，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好几*个人走过来问她要微信，而且其中还有女生。 她有些无措，大学生都这么生猛的吗？ 不过好在洛漓川替她推辞了，他确实能言善辩又阳光开朗，惹得其中的那个女生最后执意问他要联系方式。 他收回手机后，无奈瞥向褚之南，晃着手机抱怨道：“这可是因为你惹上的。” 褚之南反问他一句：“怎么就不是因为你自己的魅力呢？” 洛漓川浅浅一笑，“我哪有你有魅力？” “嗯？别开玩笑啦。”褚之南莫名被夸了，有些受不起。 洛漓川见她脸上露出了鲜少的笑意，忍不住的心动。 第56章 犹豫一番后，他还是决定抓住最后的机会，“我是认真的，褚之南，我可以追你吗？” “什、什么？”褚之南瞪大双眼，差点没把嘴里一口水喷出来。周围走动的人并不少，她觉得这儿怎么也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 “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意外吗？”褚之南的反应倒在洛漓川的意料之中。 褚之南脸色涨得通红，坦诚道：“没、没看出来。” 洛漓川的脸上没有太多悲喜，“好，那现在你知道了吧。” “嗯……”褚之南的眼神四处乱瞟，希望来个人救救她，但是大家都各忙各的，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葱郁的树木下，少年瘦削的脸庞有丝羞涩和忐忑，“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你不觉得我们挺合适的吗？” “对不起，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褚之南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臂，很紧张，她知道这样好像有些伤人，但她心里的确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是安城胤吗？” 褚之南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对的……” 洛漓川却笑了，笑容中有几分苦涩，“老实说，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他眼中戾气太重……” “合不合适轮不到你多嘴。”安城胤从他们身旁的自动贩卖机后冒了出来，语气咄咄逼人。 他说的话像是喷了火一样，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意识到了这点，揪着褚之南的手臂，当众把她带走了。 告白被打断了，洛漓川也并没有多恼怒，因为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拂面微叹，青春总有遗憾才算完美。 “我的小红旗……”褚之南还要回头去拿老师发的小旗子，但安城胤不由得她回头。 他一口气把她带到了学校的一个湖泊旁，褚之南步子迈得小，跟着他走得气喘吁吁的。 褚之南撑在一个石椅上喘着气，“你怎么来了？” “我也没说我不来啊？”他可是刚忙完就急着赶过来的，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褚之南仔细回想了下，他当时说的确实是“可能不来”，并不是“一定不来”。 安城胤不带好气地眯着危险的眼睛，“还好我来了，否则我怎么抓到你……” 怕他误会，褚之南急着说：“我和他可没什么。” 安城胤忽然笑了出声，“嗯？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你这是心虚了？” 褚之南看他这模样是在故意戏弄她，纤细的眉皱了起来，“那你要说什么？” “否则，我怎么会抓到你穿成这样？” 褚之南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这条裙子，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这不是你买的裙子吗？” 安城胤绕到她身后抱着她，小臂从她胸前搭到肩上，高大的身形把她优越的肩颈线全都遮住了。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颈窝里，语气软软的，像在撒娇，“可我不喜欢，不喜欢你这样穿给别人看。” 他的气息喷洒到脖子上，很痒，褚之南咯吱笑出声，忍不住打趣他，“那你不如把我关起来，就给你一个人看。” 安城胤眸光闪烁，认真想了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褚之南被他的气息缠得湿热，不安地扭了扭肩膀，催促他，“好热啊，你快起来。” 忽然一根长指印到她的唇上，吓得她浑身一滞。 “嘘，你听，什么声音？”安城胤的声音轻轻飘到她耳朵里。 湖边很静，走动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一些小情侣坐在凳子上窃窃私语。仔细一听，褚之南感觉邻近的那条石凳上好像传来了断断续续的“chu”的声音。 她的眼皮抬了抬又垂了下去，一把推开安城胤，娇嗔道：“干嘛喊我听这个？！” “别人都没害羞，你倒害羞上了。”安城胤嘴边扯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过来，也让我亲一口。” 褚之南撅着下巴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安城胤的时候偷偷换了个方向，提着裙摆跑远了，边跑边笑得很得意。 她可不会任由安城胤戏弄。 安城胤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但他却被她得意洋洋的身影勾得亢奋。 他先放任她跑了一会儿，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他力气很大，一只手臂就把她抓进怀里，“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还知道拒绝别人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些小把戏了。” 他把褚之南的身子扶正，言归正传，“你喜欢这里吗？” “樱芥大学吗？还不错。” “想不想在这读大学？” “将来你会上这所大学吗？” “当然。” “好，那我和你约定，一起考樱芥大学。”关于读什么大学，褚之南目前还没有什么想法，所以自然而然地把安城胤的选择当成了第一顺位。 她不想离开他。 安城胤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一言为定。” 第29章 生日 在最炎热不过的八月，褚之南迎来了她的第十六个生日。 这天她起得很早，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还特地穿上了奶奶给她挑的新裙子。褚家上上下下，也因为她的生日热闹了起来。 当她踩着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踢踢踏踏跑下楼时，家里所有人都向她投来了羡煞的目光。 褚奶奶更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第57章 她知道孙女今天要出门，她也一向鼓励她多交些朋友，所以并没有拦她，只要她知道她的心意就好。 看着大厅琳琅满目的礼物、精心布置的装饰，褚之南走出几步又转回了身，紧紧抱住了奶奶。 她依偎在奶奶的怀中，许下最诚挚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奶奶平安喜乐，四时长宁。” 褚奶奶仰面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儿就推开她，“乖孙女，好好出去玩一次，今后和奶奶相处的机会多的是呢。” 褚之南很快转身离去，徒留褚奶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伤感，她感觉自己为孙女做的还远远不够。 去见安城胤的时候，褚之南是跑着的。每一根随风舞动的发丝都在诉说着她的兴奋。 推开爬满滕蔓的大门，她果然，第一眼就见到了他。 他像很多天前一样，也像很多年前一样，静静站在她家门前等她。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手工串珠衬衫，衣衫上绣着淡淡的暗纹，低调奢华；袖子半卷着，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略带几丝禁欲；腰间的黑金竹绣腰封更是将他宽肩窄腰的优越身形展现得淋漓尽致。 禇之南弯着唇，蓦然发现记忆中的少年已长成一副成熟高大的模样。 “曦曦。” 他抱着一捧娇艳的玫瑰花，不知道等了她多久，但脸上毫无倦色。 他迎上她，把花递到她面前。 褚之南捧着花，满面红光，人比花娇。 她偷偷比了一下，感觉自己最多只到他的下巴，忍不住暗想，难怪他每次抱她都那么轻而易举。 “在想什么呢？”安城胤无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丝。 禇之南睁着澄澈的双眸，“我在想，我们去哪儿呢？” 安城胤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去音乐厅。” 褚之南接过门票，有些震惊，“金色大厅的门票？” 与其说这是门票，倒不如说这是邀请函。金色大厅是国际顶尖的音乐盛宴，一般不对外出售票务，而且好像还只让成年人进入…… 虽然她知道安家在恒辉市几乎可称第一世家，但面对音乐厅严格的规章制度，她还是不免有些怀疑，“能进去吗？” 安城胤感受到了质疑，二话不说把她抓走了。 一到音乐厅门口，禇之南内心便生出一种敬畏之情。 她觉得音乐是很神圣的，她从小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这么多年都热爱音乐。 安城胤带她从正门走了进去，门口看守的人员见他们年纪不大原想拦下，但有人来和他嘀咕了几句后，他就什么也没多问，放他们进去了。 禇之南很少做这种逾矩之事，心里有些发虚，若不是安城胤带着她，她大概拿着票也没脸皮进来。 厅内的社会名流很多，但多半并不是什么真的能理解和欣赏音乐的，只是为了附庸风雅装装格调。 禇之南和安城胤的位置是最佳观演区，她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票？” 安城胤静静等着音乐会开始，随口道：“问我舅舅要的。” 禇之南这才安心。 据她所知，安城胤的舅舅好像在音乐圈颇有建树，手上有不少圈内的人脉。 很快，悠扬的演奏声便传入他们耳中。 禇之南听得如痴如醉，她好像找寻到了放空一切的自由，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音乐唤醒。 安城胤并没有多少心思欣赏音乐，他生来五音不全，来这里全是为了陪她。 只要她开心，他就满足。 禇之南过于入迷，脚尖和手指都跟着音乐打着节拍，嘴里还不自觉跟着演奏声哼唱着曲调。 她轻哼的声音极其微弱，只有安城胤能够听到。 她的声音一贯好听，轻灵温婉，洋洋盈耳，如涓涓泉水，沁人心扉。 每当她唱起歌时，安城胤心中总交织着爱慕和嫉妒这两种情绪。 他爱慕她天籁般的歌喉，又嫉妒她在他完全不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 幼儿园时，学校有场歌唱比赛，他的爷爷奶奶一听到比赛就很激动，不管不顾地替他报名。 他年幼时心思就重，争强好胜。学校里都是名门贵族家的子弟，大家都知道他报名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当他强装镇定地站在灯光下唱着一首小儿歌时，台下传来满堂哄笑，可他依旧坚持着，把一首不着调的歌唱完了。 原本他还安慰自己唱跑调了也无所谓，起码完整唱完了，偷偷笑他的人，他打一顿就服帖了。 可当他下台时，看见邻家的那个女孩，提着蓬松的裙摆，满面自信又阳光地从他身旁走过，他心中忽然慌了一下。 在他之后登场的就是褚之南，主持人一念出她的名字，台下就有不少人为她呐喊、鼓掌。 他停在昏暗的候场间，隔着帷帘间的缝隙，听到她婉转动听的歌喉，看见她粉红的裙摆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曲作罢，安城胤独自黯然离场，褚之南获得满堂喝彩，摘得桂冠。 那是他第一次输。 现在，他捏着褚之南的手，大掌将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包在掌心，像他这些年来做的一样，将她的光芒私藏于掌心。 两个小时的演奏，褚之南听得很尽兴，散场时不自觉搂着安城胤的手臂滔滔不绝地发表观后感。 人群有些拥挤，安城胤撑着手护着她，生怕别人撞到她。 第58章 走到吧台附近时，忽然有道尖锐的女声对着安城胤喊了一声： “城胤？！” 那语气很是惊讶，惊讶中又带着几分威严。 褚之南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身姿妖娆性感的女人，金发红裙，一手搂着酒瓶，另一手随意抱着一个面容羞涩的年轻男人。 她惊讶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揪住了安城胤的衣袖。 安城胤的脚步明显怔了一瞬，看到那个半醉的女人和她身边的男人时，眼底划过几丝恨意。 “我说你带着谁呢？怎么还是她？没意思。” 那女人看清褚之南的脸后，扯着嘴角，笑容有些轻蔑。 “跟你有关系？” 安城胤收回目光，冷冷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身旁的男人给她递上一瓶酒，垂耳问她，“那是谁啊？凶巴巴的。” 裴溪半眯着酒气熏熏的双眸，含上他的耳垂，喃喃轻语： “我儿子。” 走出音乐厅后，褚之南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城胤，“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不行。” 安城胤脸上的阴沉之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愉悦和轻松。 就好像，他只是刚刚听完音乐出来，中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 在讨女孩子欢心这件事上，安城胤是仔细研究过的。 一下午的功夫，他带褚之南逛了美食街、商场、甜品铺，最后去了游乐场。 褚之南胆小，游乐园的很多项目都不敢玩，直到傍晚的时候，她还没有体验几个项目，大多都是在看着别人玩。 安城胤早知如此，不一会儿就把她牵到了游乐场的巨型摩天轮前。 摩天轮灯光璀璨，将夜空点缀得绚丽多彩，褚之南的目光其实早早就被吸引。 顺利排队进入吊舱后，安城胤问她：“你知道这个摩天轮转一圈是多久吗？” 褚之南摇头。 “十三分十四秒。”安城胤自问自答，他的声音十分清润，尾音上扬，莫名缱绻。 褚之南忽然明白为什么排队的人都是成双结对的了，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表情，她料想一切应该都是他早就谋划好的。 舱门瞬间关闭，舱内空间相对逼仄狭小，察觉到空气中的暧昧氛围，她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果然，他站到她面前，高大的影子罩住了她全身，“你是不是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一月的期限，今日到期。”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拒绝或者同意，下摩天轮之前不开口的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褚之南想起他提的是谈恋爱的事情，面色有些犹豫。 正当这时，摩天轮突然启动了，她听见他说： “张嘴。” 她以为他是催她张嘴做决定，刚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朝她压了过来，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并且趁机直入舌关。 他抬手抵着她的后脑勺，滚烫的唇舌先是微微试探，几番游走后，他似乎找到了诀窍，开始肆意侵城掠池，反复缠绕、点逗着她，不给她留下丝毫喘息余地。 之前他们也亲过一两次，但都不过是游于表面，浅尝辄止，从未像这样激烈、深入、暗中缠斗。 褚之南经不住这么激烈的湿吻，毫无招架之力，她浑身酥软得不行，没过几下就嘤嘤求饶，身子瘫软到不由自主地一寸一寸往下滑。 安城胤见势，猛地托起她的腰胯，一把将她从座椅上捞起，把她的臀抬到了座椅的靠背上。 他则半膝跪在座椅上，雄壮结实的上半身刚好紧紧贴着她的胸膛。 褚之南的身体忽然悬空，紧接着后背和双臂被他死死抵在吊箱的透明玻璃窗上。 她微微侧头，往玻璃窗下看了一眼，瞬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窗之隔，她的身下是百米高空！ 半坐在靠背上，像是坐在云端，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的可能。 她感觉自己已经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了。 褚之南吓得脸色大变，都顾不上发颤的身体，凭借求生的本能猛烈挣扎了起来。 但安城胤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不仅如此，他还越逼越紧，以至于她每一次混乱的心跳都能撞到他的胸口。 感受到顽强的抵抗，他扯着嘴角，吻她的动作停了一瞬，双眸迷离地问道： “刺激吗？” 褚之南终于得到一个呼吸的间口，她大喊着：“快放我下来！我怕掉下去！” “不想掉下去的话就抱紧我。”看见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安城胤极度抓狂。 好想继续蹂躏她。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捏着她的肩，再次将她钉在玻璃窗上，撬开她的牙关后便缠住舌尖，不轻不重地小咬了一口。 吊舱哐当晃动了一下，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嘴里化开，褚之南再也不敢乱动，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身体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他们好像在云端吻了很久很久，不知过了多久，吊舱终于平安落地，安城胤扶着褚之南走了出去。 褚之南双腿都在发软，魂还飘在半空中。 她满脸羞愤，“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由于舌尖被咬了，她的话说得十分不利索。 “好。我的女朋友，说什么我都听。”安城胤一脸云淡风轻，根本没把摩天轮上的惊心动魄当一回事。 第59章 褚之南鼓着腮帮子，“谁说我要和你谈恋爱了？” “我记得我提前和你约好了，不说话，等于默认同意。” 褚之南指着肿胀的唇，“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嗯？所以，你还想拒绝不成？” 褚之南尝着唇尖的余味，忍不住回想起那个疯狂的吻，心中有些后怕但又莫名觉得刺激，“可是……这真的不会耽误学习吗？” 安城胤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和年级第一谈恋爱，怕什么？” 看着他那自信张扬的脸，褚之南心中悸动不止。 她终于直视了自己的内心，往前越了一步，抱紧了他，“那就答应你了～” 第30章 花瓣 安城胤虽疯，但也知道分寸，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就把褚之南送回家了。 一路上，他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所以干脆把车停在了褚家院子里，吩咐人给她搬东西。 褚之南捧着玫瑰花，想要下车，却被他拦住了。 “走什么？生日礼物拿了吗？”他抓着她白皙的手腕。 褚之南看着坐回到车上的司机，眨巴着眼睛，“不是都搬完了吗？” 安城胤冷哼了一声，“那些算什么生日礼物？”紧接着，他拿出一个奢华精致的礼盒，打开后递到褚之南面前。 褚之南眼前一闪，里面居然是一条银白项链，项链上镶着质感纯净的白钻，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很意外，安城胤憋了一天都没和她提一嘴。 “要戴上吗？”他见她很满意，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好。”褚之南挽起长发，微微侧身背对着他坐着。 安城胤取下项链，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脖颈，最后扣上项链。 戴好项链后，他并没有离远，而是扶着她的肩膀，深情又暧昧地吻着她的脸颊，“宝贝，生日快乐。” 微热的气息洒在褚之南的脸上，她心下一阵悸动，但碍于这是在家门口，她也不敢回吻，怕一发不可收拾。 安城胤只是小啄了几口就放开了她，笑道：“回去吧，我走了。” 他离开褚家后，褚之南还在原地站了好几秒。 转身打算进门时，她忽然瞥见院子里停了一辆车，但她并没有仔细看看那是谁的车，更没有将其放在心上，那时她还满心沉醉在这一天的喜悦之中。 直到她开门，看到一张久违的面孔时，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了。 “爸？！” 她的心惊跳了一下，眼神谨慎又小心地在褚邵身后乱瞟着，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就知道是曦曦回来了。”褚邵在褚之南推门的同时拉开了门，他面色和悦，仪容有度，犹可见年轻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褚之南的身子跟着抖了下，她垂着眼睛，瑟瑟问了句：“您怎么回来了？我……我妈呢？” “傻孩子，爸妈来陪你过生日啊。”褚邵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斯文又耐心地解释着：“你妈妈也回来了，她这些天好了很多，你……” “老公，花花！”突然一个面容温婉，肤白貌美的女人攀上了褚邵的手臂。 她直直盯着褚之南手中的玫瑰花，神情有些木讷，漆黑的双眸一下都没有眨动，眼神单纯到有些幼稚，与她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 褚之南的目光连一秒都不敢落到白晗身上，她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甚至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玫瑰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褚邵温柔地安抚白晗，像是在哄小孩子，“那是曦曦的，你想要的话我再给你买好么？” 白晗嘟着个嘴，猛地伸手去抢褚之南手里的花，口中叫嚷着：“曦曦是谁？我不管，我要花花！” 几朵鲜红的玫瑰被白晗胡乱扯下，褚之南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尖叫，她害怕白晗靠近她，反应很强烈地弹开了，手中的花束也在白晗的争抢下跌落在地。 花瓣扬扬洒洒落了一地，白晗的手指被玫瑰花梗上的尖刺划破了，扯着嗓子哭闹起来。 褚之南眼睁睁看着玫瑰花瓣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些被妈妈踩得稀烂。 那可是安城胤送她的花。 那一瞬间，她深感自己心中仅存的那点温暖都被亵渎了。 无穷的怒气灌到头顶，她一把推开了发疯的妈妈，“离我远一点！”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反抗她。 白晗受了刺激，叫得越来越大声，褚邵第一时间将她紧紧护住，责备地怒视着褚之南。 褚之南双手都在颤抖，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让她的大脑暂时丧失知觉，她狼狈地趴跪在地上，只记得捡回花瓣。 “怎么回事啊？”褚奶奶听到了争执声，和几个佣人一起推着蛋糕，从餐厅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见褚之南魂不舍守地捡着花瓣，皱眉冲坐在沙发上的褚邵问道：“曦曦怎么了？” “妈，晗晗受伤了！”褚邵不耐烦地回了声，注意力全在白晗身上。 他捏着白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吹着，一张脸上满是担忧，嗓音柔得不像话，“乖，别怕，不疼，家庭医生马上就会来给你处理的。” 褚奶奶冷冷瞥了眼褚邵和白晗，耷拉着眼角，没好气地说了句：“多大点儿事？不要对她太过娇气。” 褚邵一听这话，情绪又有些上来了，吼道：“妈，你不懂！晗晗她很怕疼的！” 第60章 他满心满眼只有白晗，自始至终没再多看褚之南一眼。 褚奶奶看不惯他这样，但还是把气压了下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还想好好给曦曦过个生日，不想与褚邵争论，以免坏了气氛。 她走到褚之南身旁，弯腰问她，“这是怎么了？” 褚之南啜泣着一瓣瓣拾起花瓣，褚奶奶重复了好几遍问题，她才回过神，扯着沙哑的嗓子，“没什么。” 她背对着奶奶，褚奶奶并没有看到她的神情，以为没什么大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起来洗洗手，吃蛋糕了。” 褚之南收拾完残局，捧着一篮子花瓣就要上楼。 她的面色已经变得麻木，和奶奶说话时的语气也是少见的冷漠果断，“我吃过了，不吃了。” 褚奶奶很诧异，没料到她会拒绝，当即恼了，“你这孩子，爸爸妈妈好不容易回来陪你过生日，不许这样！” 褚之南压抑着满腔愤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想吃！” “过生日怎么能不和家人一起吃蛋糕？再不过来我下次就不让你和安家那小子一起出去了！”褚奶奶有些生气，话里话外威胁感十足，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安城胤是褚之南心中最不容触碰的底线。 奶奶的眼神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死死抓着手中小竹篮的边筐，执拗地抬头睁大眼眶，企图让委屈和眼泪都流回心底。 大厅中的那对中年夫妻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既没有察觉到也并不在乎褚之南的情绪。 僵持良久，褚奶奶又好声好气地劝了褚之南几句，褚之南知道奶奶是这个家唯一在乎她的人，实在狠不下心忤逆她。 十分钟后，一家人总算凑到了餐桌上。 白晗的情绪好了很多，褚邵揽着她，把她当做小孩子哄。 褚之南看着他们那副情意浓浓的样子，特意寻了个离他们很远的位置。 “这是越来越生疏了？”褚之南还没完全坐下，就听到奶奶这颇带怨念的话。 一旁的褚邵心情平复了些，及时打着圆场，“曦曦，坐爸妈这儿来吧。” 在两道视线的夹击下，褚之南紧紧揪着手边的桌布，她没动，不想动也不敢动。 那两人脸色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褚奶奶，怎么都不明白孙女今天为何这么反常。 正当气氛凝固之时，一直沉默的白晗突然说了句话，“好孩子，过来吧，别怕。” 她的语气很温柔，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和刚才那副幼稚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 褚之南浑身一激灵，不小心把桌上的桌布扯动了。 她的记忆一下子就翻回到小时候。 在她的印象里，妈妈一直都是一个优雅美丽、温婉贤淑的女人。 她从前也很疼爱她的，会为她梳一周不重样的辫子；会给她买各种漂亮的公主裙；会精心准备她每天的饭菜。 妈妈是个钢琴家，她自幼在音乐的熏陶下长大，理所当然地爱上了音乐。妈妈还是个从不扫兴的人，知道她喜欢什么就一定帮她办到，还特意把家里的阁楼改成了她的专属琴房。 曦曦，就是妈妈给她取的小名，她希望她永远热烈阳光、向阳而生。 褚之南，曾经也是在父母的爱与呵护下长大的小公主。 妈妈是不是真的好了？ 先前的一切都是她意识不清醒对不对？ 妈妈的一句话，让褚之南心软了，险些泪崩。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渴望父爱和母爱，即便这些年来白晗对她不好，她也始终无法真的将她承受的苦痛与记忆里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她红着眼眶，死死环住了白晗的腰，如同初生的婴儿，蜷缩在母亲的怀中。 白晗抱着她，脸上的神情正常了些，双眸聚了光，浑身焕发着庄严与慈爱。 她轻轻拍着褚之南的背，不断重复着： “筠筠不怕，有妈妈在！” 妈妈已经好多年没有抱过她了，褚之南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 然而听清妈妈说的话时，她的头顶似有惊雷闪过，脸上变得没有丝毫血色，眸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尽数被浇灭。 她怔怔地从妈妈怀中抬起身，看似岿然不动，相当镇静，但不管她怎么使劲都摁不住颤动的指尖。 褚奶奶也听到了白晗嘴里嘟囔的话，愁得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几分，“唉，不是说她病情好了很多吗？” “其实比以前情绪稳定很多了……”褚邵看着妻子和女儿和睦相处的画面，有些欣慰。 他想，白晗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这些年来，为了照顾白晗，褚邵常常不回家，完全忽视了褚之南。 褚奶奶对此颇有微言，今天特意把他们叫回来给褚之南过生日，她叮嘱褚邵，“我们家曦曦以前是多开朗的一个女孩儿？这些年来她越来越内向，你们夫妻俩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知道你们都有苦衷，但是以后必须多回家陪她！” 这些话褚邵也听腻了，他眼中极其疲惫，“曦曦有您就够了，但是白晗真的离不开我！”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轴？以前也为了一个疯女人要死要活的，现在为了老婆不管孩子？”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褚之南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有些难以呼吸，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打断他们的话： 第61章 “我们切蛋糕吧。” 褚奶奶和褚邵很快闭上了嘴，努力营造出一派温馨祥和的家庭氛围。 褚之南一刀一刀划开蛋糕，眸中没有半分色彩，冷漠到像是在给蛋糕分尸。 面无表情地应付完他们，她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抱着残碎的玫瑰花瓣，从低声呜咽到不顾形象地放声嚎哭。 她以为多年来自己已经被磨炼的百毒不侵，什么都可以接受了。可妈妈抱着她喊弟弟时的神情，将她心中最丑陋的那道伤疤狠狠揭开。 长夜寂静无声，她的十六岁生日，如同那些残碎的花瓣，美丽但已然颓败。 第31章 期冀 盛夏过后，天气微微凉了一些，褚之南步入了高二年级。 一进班，她就听见班上同学都在讨论着洛漓川，说他转学出国了。 她非常意外，回想暑期研学时见他那一面，没想到竟是最后一面。 她不免有些唏嘘，难怪他那时那么反常。 开学第一天，安城胤陪着她一起来了，而后隔三差五才来一次。 褚之南早就料到，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和他谈恋爱压根就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习，毕竟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虽然他现在来不来学校、在不在家都*会提前和她报备，但时间久了，她又有些不满足，总渴望多见他几次。 她的过分敏感总让她感觉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基本只停留在网络上，有些名存实亡。 她给他打电话，他有时都不一定能接，每次搪塞的借口都是他在忙着学习，可偶尔又会在半夜回她消息…… 褚之南不是傻子，她开始有些疑惑，他真的是在忙学习吗？ 毋同总说，她没准遇到渣男了，男人都很油滑，追女孩的时候一个样，谈恋爱之后又是另一个样。 裴庭却说，安城胤喜欢她喜欢得要紧，海会枯石会烂，天会下雨娘会嫁人，但安城胤绝对对褚之南矢志不渝。 他们俩总是一言不合就开始掐架，本来上学就心烦，褚之南还天天被那两个碎嘴子吵得头疼。 * 半年来，白晗的病情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她时常想念老宅，褚邵万分怜惜她，索性想让她在老宅长住。 白晗是褚奶奶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她没嫁给褚邵前是个颇有名气的音乐家，志趣高雅，性子又温婉谦和，褚奶奶一直非常喜爱她。 听说白晗想回老宅长住，最开心的莫过于褚奶奶了，她早就觉得白晗应该在老宅长住，毕竟白晗也曾在老宅生活多年，熟悉的地方应该对她的病情有所裨益。 她还特地命人把白晗的花房翻新了一遍。 白晗从前就喜欢花花草草，平时也养了不少花，自打她犯病之后，她的花房就荒废好些年。 褚邵特意赶在春节前把白晗从医院接到了老宅，这一回，是下定决心在此长住。 他们的房间在禇之南的隔壁，而褚奶奶的住处是主楼旁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 看到他们真的回家住了，禇之南是很高兴的，只是见到妈妈时，她又忍不住害怕。 除夕的前几日，树顶的积雪纷纷融化，太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一个冷冬好像要转为暖冬。 妈妈和奶奶在温室花园里有说有笑地移栽花卉盆栽，而褚之南穿着一件纯白的羽绒外套，像个大雪球一样，缩在一旁偷看她们。 这些天，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妈妈，虽然没敢靠她太近，但她发现妈妈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 她每晚都睡得很踏实，没再在半夜跑出过房间；亲朋作访时，她举止得体大方，神情谈吐都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当她一人独处时，安静又温和，从不再大吵大闹，也没再露出那种孩童般的呆滞。 “进来吧。”褚奶奶看到门口有一道影子，不用猜就知道是孙女在那偷瞄。 褚之南的影子缩了缩又往前蹭了几下，垂首而立，“奶奶……” 她还是缺少靠近妈妈的勇气，只敢慢蹭蹭挪到奶奶身边，不肯靠近白晗。 褚奶奶和白晗手中的园艺铲都有一米高，奶奶年纪大了，没忙活几下就有些气喘吁吁。 她坐在石凳上，指着褚之南，微微叹息，“你这孩子，怎么好像很怕你妈妈似的？” “自你弟弟走后，她是有些精神不正常，可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住的，她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她一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瞧不起她！” 禇之南没料到奶奶会这样误解她，心中酸楚涌到鼻尖，委屈得泪涔涔的，“奶奶，我……没有瞧不起妈妈。”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白晗正在专心铲土，并没有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多大人了？每次一提起你弟弟就哭鼻子。” 褚奶奶的眼睛颜色偏浅，带着些灰白色，她早已饱经世事磨砺，双眸都被岁月洗礼得褪了色，“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看不惯生死，兴许还是见得不够多吧。其实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也就淡然。” 这类话题对褚之南来说还过于沉重，似是意识到这一点，褚奶奶换了个法子劝她： “总之，还是要珍惜活着的人。你应该好好正视你的妈妈，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从前那样宠爱你，要是知道现在你这么怕她，她该有多心痛？” “可是，她……”禇之南望着奶奶那双睿智犀利的眼睛，欲言又止。 第62章 “别怕，她已经好多了，这些天，很正常。”褚奶奶这些天也在观察着白晗，并没发现她情绪异常。 所以十分放心地把园艺铲递给禇之南，想借此缓和母女俩的关系。 她轻轻拍着褚之南的背，哄着她，“孩子，快去，给你妈妈帮帮忙。” 白晗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直在一旁弯腰铲着土坑。她挥铲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套着一身园艺服，也盖不住浑身清雅的气质。 禇之南在很大程度上遗传了白晗的基因，不仅和她气质相近，外貌也有八分像，都是一样的清纯灵动，温婉可人。 在奶奶的一番劝说下，禇之南鼓起勇气，捏着铲子走到妈妈身旁。 她十分谨慎，呼吸都变得很缓很缓，脚尖一点一点向前磨蹭，好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即弹开。 越靠近妈妈，她就越能闻到她身上清雅的茉莉花香。 在离妈妈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她探出的脚尖又收了回来，想起日日夜夜做过的噩梦，她又迟疑了。 褚奶奶这时咳嗽了一声，褚之南晃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曦曦，要敢于面对。”奶奶还在鼓励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与奶奶对视一眼，奶奶的眼神被世事磨砺得坚毅沉着，有股阅尽千帆得来的权威，不容置疑。 她从中汲取到了直面恐惧的无穷力量。 这一刻，她相信奶奶，相信妈妈，更相信她自己。 她终于扯了扯妈妈的衣角，说了四年来和她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妈妈，我是曦曦。” 喊出那声“妈妈”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打颤，眼泪不可抑制地飙了出来，积攒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曦曦？曦曦！”白晗铲土的动作猛然停顿了下来，她的目光如冬日暖阳，柔柔地洒到禇之南身上。 她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眸中带着慈爱和欣慰，好像对她的样子很满意。 她嘴角泛起笑意，连续轻唤了她几声。 一声声的呢喃，将褚之南的内心完全击垮。 花园中的草木香混着妈妈身上的茉莉花香，十分沁人心脾，她感觉神清气爽，心中的重担也消散于无形。 她往妈妈面前走了一步，她逃避了很多年才敢迈出这一步，这一步带着她所有的雀跃和期待，她也相信她会和妈妈再次紧密连接在一起。 鼻尖的茉莉花香越发浓郁，她满怀憧憬，但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 “曦曦——是你害死了弟弟，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白晗脸色骤然一变，像个恶魔一样嘶吼着。 她猛地抬起手上的园艺铲，一把拍到禇之南刚迈出的腿上，“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温和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眼中含着不尽的恨意，持续挥动铲子袭击着禇之南。 骨头崩裂的声音在褚之南的耳畔不断放大，极度的疼痛迅速侵占她的所有感官，鼻尖花香都失了味道。 妈妈无数次暴怒的脸庞交叠在一起，化作一只厉鬼，紧紧缠着她，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息、不敢吼叫。 瘦弱的她在被白晗击中的第一下就没能站稳，她好像一叶浮萍，没有根系，毫无庇护，任由风雨来袭也无可躲避。 几道重击接连砸到她的腿上，她已来不及收回迈错的那一步。 手中的园艺铲哐当落地，褚之南也跟着栽倒在一旁，连带着压倒了好几盆还没来得及栽种的花卉。 园中的帮工原本各忙个的，意识到不对劲后，纷纷甩下手中的工具，蜂拥而至；褚奶奶先是被吓得一愣，而后她那双一贯沉着的双眸也失了分寸。 最后，褚之南只看到暴怒的母亲被人架走，年迈的奶奶仪态尽失地蹒跚奔来，以及从她裤口溢出的刺目鲜血。 身边大概很吵，乱糟糟的，她感觉很多人围了过来，可腿疼到让她再也分不出注意力去观察别人。 自始至终，她没有哭也没有叫，表情宛如一潭死水，没有波澜，泛不起涟漪；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望地睁着，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渐渐失了焦距。 强烈的眩晕后，她连痛都感受不到了，而整个世界总算彻底平静了下来。 第32章 懂事 医院的手术灯亮起，褚奶奶在等候区哭得有些站不住，她怒问管家：“褚邵呢？不是通知他曦曦出事了吗？怎么还没来？” “老、老夫人，褚总接到消息后立马回老宅了……大概是在照顾夫人。” 褚奶奶暴怒，“有他这么当父亲的吗？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老夫人，您先别生气。”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沉着地出现在手术室前。 看见他，褚奶奶消了些气，“白穆？你总算来了。” 她冷哼一口气，“原来你们白家人还关心曦曦的死活。” “确实是我妹妹的不对，在此给您道歉。”白穆是褚之南的舅舅，他面有愧色，一接到通知就匆匆从公司赶了过来。 “你应该道歉的是曦曦！”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褚奶奶十分揪心，她都不敢回想自己看到的惊心触目的场面，“你妹妹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女儿？” 白穆惊愕地看了眼老太太，“难道褚邵没有和您说？” 第63章 “什么？” 白穆抿了抿唇，一向雷厉风行的他这时有些犹疑了，“其实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了。自从筠筠离世后，我妹妹就记忆混乱，辩不清事实。而且当时的监控视频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重了，她把曦曦当成了罪魁祸首，看见曦曦就很容易暴怒甚至……” 见老太太脸色不妙，他没敢继续说下去，改口道：“只是没有想到……会像今天这么严重。” 褚奶奶原以为今天这事只是偶然，未曾料到这种情况，连曦曦的舅舅都习以为常了。 白穆的话狠狠砸到她的心上，她不敢想象这些年曦曦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难怪她那么怕她妈妈…… 而她这个做奶奶的，居然对此毫不知情…… 褚奶奶的脸色霎时惨白，越想越喘不过气，悲嚎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当她从特护病房醒来时，褚之南和几个护工正坐在她的床边。 “曦曦……疼不疼啊，孩子……”褚奶奶的眼里泛起泪花，心疼得一颤一颤的。 “不疼……”褚之南扯着泛白的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紧绷着表情不敢让奶奶看出异常。 其实她才刚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但她太过担心奶奶，急着来看她。 “这么多年，你还打算瞒奶奶到什么时候？”褚奶奶当然知道她在骗人，她心疼得更厉害了，“都怪奶奶没看出你妈妈的异常，要不然奶奶怎么也不会让她接近你的……” 褚奶奶十分懊悔，抱着褚之南痛哭流涕，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反倒是褚之南在安慰她，“奶奶，我真的没事，舅舅给我买了个拐杖呢！” 褚奶奶看着褚之南左腿上的石膏和绷带，揪心地提起一口气，“你怎么在这？还不快去躺着休息？你的伤情怎么样？” 褚之南微微笑着，避重就轻道：“就是骨折了而已，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褚奶奶指着刚进来的医生，“你说。” 医生被老太太的威严吓到了，他知道老太太身份不简单，不敢怠慢，直言道：“膝盖的关节处伤得挺重的，不仔细看养的话可能会落下毛病。另外，腿侧有道口子划得很深，我们都清理过了，尽量不留疤。身上还有不少擦伤，需要注意多涂涂药水。” 褚奶奶越听神色越凝重，嘱咐医生一定要仔细着褚之南的伤。 交代完后，她忽然问褚之南：“你爸来了吗？” “不知道，没在医院见到过。”褚之南的肩微微塌了下去，眉目间流露出茫然。 褚奶奶紧紧闭了下眼睛，用力揉着太阳穴，怒骂她这个儿子真是不像话。 忽然褚之南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褚奶奶蹙眉，“是你爸爸打过来的吗？” “不是。”褚之南腿脚不方便，够了够才拿到手机。 听到专属铃声时她心里就绷紧了一根弦，是安城胤打来的。 她看了眼奶奶，犹豫了下要不要在这接。 奶奶看她那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已经猜到是谁的电话了，直言道：“接吧。” 电话一接通，对面少年好听的嗓音就响起了，“在干什么？怎么才接电话？” 褚之南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真的有点想哭，她有满腹的委屈、满身的伤痛想要诉说，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不可能说出来。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控制着语气，“刚刚手机不在身旁，你怎么突然找我了？” 安城胤刚忙完，正在文昌苑，他的语气又热烈又直接，“当然是想你了，要不我们打视频吧。” 褚之南假装压低了些声音，“不了，我奶奶在旁边。” 电话那头的安城胤并没有听出什么异常，“好吧。那我过几天去找你。” “来找我？”褚之南隐隐感觉不妙。 安城胤心情不错，边打电话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想起褚之南，他的嘴角就溢出几丝藏不住的笑意，“对，马上除夕了，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褚之南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神色凝重。以安城胤的性子，要是看见她这样就一定会刨根问底的。 她担忧之时，安城胤的声音又响起了：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他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微微拖长的语调像是在她耳畔轻抚。 褚之南耳根子很痒，她摸了摸颈上的项链，“不用了吧，我也收了你太多礼物了……” “既然已经收了很多，那就不妨碍收更多的。说说，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知道安城胤作出的决定就不会更改，只好说：“……你定吧。” “好。”安城胤很快回应了她，然后没再说话。 见安城胤沉默了，褚之南适时开口，“那……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没想到安城胤并没打算结束这通电话。 他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满，“嗯？你都不说想我，还想挂我电话？” 褚之南下意识看了眼奶奶，发现奶奶已经把眼睛闭上了，显然是在假寐。 她坐远了些，小声嘟囔了句： “我想你了。” 安城胤不依不饶，“说什么？没听清。” 褚之南咬了下唇，又看了眼奶奶，随后拄着床边的医用拐杖，一点一点地挪出了门，一旁的佣人和护工想要帮她，也被她用眼神拒绝了。 第64章 出门后，她靠在过道的墙上，小喘了几口气，忍着身上的剧痛，拿起手机，对安城胤说： “我真的想你了。” “我知道了，”安城胤听到她那黏糊糊的语气时，心都要化了，“宝贝，不早了，记得早点休息。” “好。” 挂断电话后，褚之南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是真的想他了。 昏暗的楼道里，她一个人哭的脆弱又无助，绷了很久的情绪在此刻一一释放。 肉眼可见的痛只停留在腿上，但她内心的伤痛却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妈妈尖酸的诅咒和愤怒的神情，如同这周遭的黑暗，一寸寸将她好不容易从安城胤身上汲取到的阳光尽数吞噬。 * 除夕前夜，褚奶奶披着一身月色回到了老宅，一进门就大发雷霆，震得褚家上下没人敢大声喘气。 褚邵那时刚把白晗哄睡着，看着暴怒的母亲，微微不悦。 褚奶奶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这些年白晗不是一次两次打曦曦了吧？白穆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作为一个父亲，你做了什么？你就知道瞒着我老太太是不是？” 褚邵面色并没有什么起伏，好像早就料到了母亲会问这些，“其实晗晗她下手也不会很重，她有时候看见曦曦确实会情绪不受控，我拉也拉不住的。” 褚奶奶嗓音早已枯哑，“你就知道护着她，究竟是劝不住还是你刻意纵容？” 褚邵努力找补，希望母亲的情绪能够平复一些，“平时也没有这么严重，都是些小打小闹，今天真的是意外。” “小打小闹怎么不敢让我知道？就仗着我住在旁边那栋楼不知道你们这边的情况是不是？”褚奶奶直接气得扇了褚邵一巴掌，“滚，都给我滚出老宅！” 褚邵的表情骤然严肃，神色变得阴郁执拗，“妈，晗晗在老宅真的好了很多，我觉得她在这里挺好的。” “那曦曦呢？你是真的不管你女儿的死活！她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你去看过她吗？” 褚邵还是那句话，“曦曦有您在，不会有事的。” “不管你说什么，现在就带着白晗给我滚出老宅！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管了！” 在褚奶奶的盛怒下，褚邵却散发着中年人特有的冷静和平稳，他沉声道：“我已经不打算让晗晗离开这里了。这么多年她都住在医院，很难真的好起来。她的心病是因筠筠而起，这里是她和筠筠一起生活的地方，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在这里会好起来的。” 最后他说了一句：“妈，我希望您能体谅体谅我。”这句话，不像是恳求，而像是命令， “褚邵！你气死了你爹还想气死我？”褚奶奶边说边咳，胸口起伏得厉害，难受到靠在沙发上喘着气，“就真是为了女人什么都可以不要？” “让妈妈留在这里吧。”禇之南坐在轮椅上，被人缓缓推到他们面前。 “那你呢？！”褚奶奶这些天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眼泪又止不住流出来。 “……”褚之南沉默了，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褚家好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褚邵看了眼禇之南的腿，眼中掠过几丝心疼，“曦曦……暂时去和奶奶一起住吧。” “好。”褚之南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直到靠近奶奶身旁时脸色才温和了些，“奶奶，你待会儿去陪我搬东西吧。” 短短几天下来，褚奶奶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很多，她紧紧抱着禇之南，哀叹道： “孩子，你就是太懂事了……” 第33章 风暴 除夕夜，褚家各处装饰得喜气洋洋，不少亲朋贵客前来拜访。 褚奶奶穿得很喜庆，尽量和褚邵夫妇俩营造出热闹和谐的氛围。 亲朋好友走了一波又一波，安家的人终于来了。 安家来的是安景行一家以及安城胤。 安逸蹦蹦跳跳地说着吉祥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安城胤一放下带给褚奶奶的补品就开始四处环顾，“曦曦呢？” “她在房间躺着，”褚奶奶叹了口气，“孩子啊，去看看她吧。” 安城胤感觉褚奶奶的话很不对劲，眉头一凛，抬腿就往禇之南的房间走去。 可褚奶奶急着叫住了他，“她在我的房间。”？ 很快，安城胤跟着佣人到了房间前，他敲了下门，里面传来褚之南的声音，“进来吧。” 褚之南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很紧，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她看见来的人果然是安城胤。 他穿着深黑的大衣，挺拔又帅气，只是手上抱着的一人高的大娃娃过于可爱，和他浑身的气质毫不相符。 褚之南撑着半个身子坐了起来，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紫色毛绒娃娃上，抢在他之前开口问他：“是给我的吗？” “对。”安城胤把玩偶娃娃放到她身旁，顺带坐到她床边，紧紧审视着她，“你怎么了？” 他的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深蓝的眼眸有些阴郁，望向她的眼神凌厉如刀。 褚之南被他盯的手心冒着虚汗，“我没什么事啊，就是有些感冒，不太舒服。” “哪里不舒服？”安城胤单手抚摸着她的脸蛋，满眼担忧。 褚之南一手捏着他的虎口，一手托着他的手背，白里泛红的脸颊在他的大手中微微蹭动，撒娇道：“心不舒服，想你想的。” 第65章 她努力憋着情话，借以扰乱他的心思，让他放松警惕，阻止他的盘问。 “那我听听你有多想。”果然，安城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松动了几分。他噙着一抹笑，俯耳贴到她怀中，一双手趁机在她的后背和腰腹上四处摸索着。 眼见着他的手就要游移到被窝里，褚之南摁住了他，“干什么？” “你说呢？”安城胤忽然抬眸，眼中不见丝毫方才的缱绻之色，“没人告诉你，你身上一股药味吗？” 褚之南心中一惊，原来他是在找她的伤口。 她慌忙解释道：“你忘啦？这是我奶奶的房间，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会喝点药，我兴许就沾上了一些。” “是吗？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瞒着我什么。”安城胤冷冷扫了她一眼，说着，就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 褚之南知道他会来，特意换了条半身长裙，将脚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单看她身上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她佯装着哆嗦了一下，“干嘛啊？好冷，快给我盖上。” 安城胤瞥了眼她的长裙，“我记得你之前给我保证过再也不说谎……” 他是个谨慎的人，一旦起疑，绝不放过任何可能。 他很快就把手摁到了她的脚踝上，隔着裙子缓缓往上摸到她的大腿根，期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褚之南伤的是左腿，所幸他靠近她的右侧，摸的也是她的右腿。 她怕他再有所行动，只好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理直气壮地与他争执，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你怀疑我骗你？这是对我的不信任！” 安城胤不为所动，“你确定你对我足够坦诚？” “当……然。” “知不知道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漏洞百出。”安城胤冷笑着抽出手臂，微微往后一仰，将她的裙摆掀到了大腿上。 褚之南惊呼一声，猛地坐直身子，紧紧攥着裙摆阻止他继续往上掀的动作。 安城胤在看到她被石膏、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腿时，手指都颤了颤，他冷眼睨着她，硬朗的面庞染上了怒气，“都这样了，腿还不吊着，就是怕我发现？” “说，谁干的！” 褚之南感觉周身的空气都被冻结了，她艰难地喘息着，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努力表现得镇定，“什么啊？是我自己摔的……” “还想骗我？！”安城胤连声怒吼，脸都气得通红，胸腔猛烈地起伏着。 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他能够肯定，她绷带下的那个伤口，绝对是人为的。作为一个天天舞刀弄棒的人，这种用于治疗利器划伤的刺鼻药膏味，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眼神凶猛的就像嗜血的野兽，褚之南被他吓得一抖，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往后缩了缩身子，缄默不语。 “啊—啊——”安城胤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痛苦地嘶吼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雷鼓。 他拼命护着的女孩，他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怎么能够有人把她打成这样？他的心像被人一点点撕碎，痛到无法呼吸。 他在她面前一贯隐忍，可看到她伤成这样，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崩溃了。 “是谁？是谁？”他再也忍不了半分，疯狂砸着屋内的东西，可怎么也不能宣泄心中的愤怒，他恨不得从褚之南嘴里撬出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把他剥皮抽筋、凌迟刮骨。 瓶器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褚之南抱着耳朵尖叫着：“是我妈妈……” “城胤，你别这样……”她想要阻止盛怒的安城胤，奈何压根下不了床，只能无助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爆裂的声音戛然而止，安城胤浸在暗处呜咽地站了很久，然后像个傀儡一样，一步一晃地走回褚之南面前，栽进她的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少年死死抱着她，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分担她身上的痛苦。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触摸着褚之南的眼睑、鼻梁和唇瓣，像是要将她拼凑好，“我的曦曦，她怎么能伤害你？她怎么忍心伤害你？” 看见安城胤这么心碎，褚之南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城胤，我真的没事，这么多年，习惯了。”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伤害你的？”问出这句话后安城胤整个人都在颤抖。 褚之南麻木地诉说着曾经的经历：“弟弟死后她就精神不正常，虽然她总是怒骂我，但我还是不死心，常常去医院看她。只是初中的时候，她行为越来越暴力极端，不仅伤害她自己，也会连带着迁怒我。每次去看她，我身上总免不了大伤小伤，后来我也越来越怕她。我以为躲在家里不去医院就不会有事，可每当她回老宅的时候，总会在半夜控制不住闯进我的房间对我施暴……” “爸爸总在我门口看着，但他并不拦着她，他只是……害怕我还手伤害妈妈……”直到说到这句时，褚之南的声音才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她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她知道，爸爸妈妈早就不爱她了。 安城胤捧着她的脸，眼眶猩红，嗓音沙哑得好像在哭，“曦曦别怕，你还有我呢，我爱你，我爱你……” 褚之南钻进他的怀中，眼泪终于决堤，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不堪。 佣人把这边的动静通报给了褚奶奶。 众人闻询，很快赶了过来。 安城胤毫不避讳地抱起褚之南，通知他们： 第66章 “我要带她走。” 褚奶奶面色严肃，质问他：“这么天寒地冻的，去哪儿？！” “反正她不能留在这里了，”安城胤拔高了声调，“她在这里只会受到伤害！” 他心里还压着无法发泄的怒火，若不是这儿是曦曦从小生长的地方，他真的会一把火烧了这里。 褚奶奶拦着他们，情绪有些激动，“就算她不留在这里，那她也不能跟你走。” 围观的安景行夫妻俩大眼瞪小眼，还没清楚是什么情况，褚邵倒是站出来说了句： “城胤带曦曦走，可以。” “你又说什么混话？”褚奶奶甚至厌恶地瞪了眼褚邵，直觉他就是想赶走曦曦。 褚邵却说：“城胤是个好孩子，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他不会对曦曦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褚奶奶冲着褚邵发脾气，苍老的声音庄严肃穆，让人不寒而栗，“那也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安景行撇了撇嘴角，突然冒出来一句：“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我想插一句嘴，听起来你们好像在讨论曦曦的去留，那你们怎么不问问她的意见呢？” 他的夫人林瞳掐着他的手臂，小声嘀咕：“自己家的事你不管，别人家事你倒是挺热心。” 褚奶奶这才抬眉，看向孙女，“曦曦，你说，要不要留在这。” 褚之南勾着安城胤的手臂紧了紧，沉声道：“既然妈妈要留在这，那我还是走吧。” 亲耳听到褚之南的话后，褚奶奶险些没站住，她很无力，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孙女更不够了解孙女。 安城胤盛气凌人，一副谁拦他就要谁死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褚之南带走了。 * 寂静寒冷的街道上，只有一辆车在行驶。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安城胤小心翼翼地抱着禇之南。 禇之南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天地浩渺，但她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他们深深吻在了一起，身后烟花炸响，万家灯火齐明，好像都与他们无关。 第34章 猜忌 禇之南走后，褚奶奶不肯罢休，直到安奶奶来做了说客，保证安城胤不会做逾矩之事，且褚奶奶知道安城胤带褚之南去的不是他的常住地址，这才松了口。 安家那边，安奶奶自然站在孙子那头；老爷子知道这事后怒骂安城胤不成体统；安景言认为儿子只要不违法乱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溪倒是面色有些难堪，她并不看好儿子和褚之南。 不过他们的看法并不在安城胤的考虑范围之内，自从他把褚之南带到文昌苑后，就打算让她在这安窝。 文昌苑的房子只是普普通通的学区房，远没有褚家老宅高档奢华。褚之南的衣服首饰又多，一间房都塞不下，所幸这个房子是个三居室，安城胤专门把另一间空闲卧室改成了她的衣帽间。 褚之南是女孩子，伤的又是腿，安城胤不太方便照顾她，于是找了几个护工阿姨轮流上门24小时照看。 褚奶奶也找了几个保姆照顾褚之南的衣食起居，除此之外，她还经常看望孙女，见到孙女被照顾得金贵细致，她也就安心了。 刚开始的日子，褚之南总是身上疼，安城胤几乎对她寸步不离，即便有护工在，他还是日夜守着她。 他第一次拆开她腿上的绷带给她换药时，脸色铁青，全程埋头没和她说一句话。 褚之*南感觉他的包扎手法十分娴熟，干净又利落，忍不住问他：“你好熟练啊，不会练过吧？” 安城胤怔了一瞬，继续手上的动作，“这还用练吗？” 昏黄的灯光下，褚之南看见他翻动的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和微张的衬衫领口里依稀可见的大半锁骨，她喉间有些干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安城胤刚给她包扎完，捏着她脚踝的手还没松开，感觉到她的脚抖了抖，他一抬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他轻笑了一声，没好气地问她：“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我在想……你不会也有什么伤藏着不告诉我吧？”褚之南的眼神很不自在，语气更显底气不足。 安城胤扯开了几粒扣子，不由分说地就抓起她的手掌塞进自己衬衫里，“那你摸摸？” 他将她的手强行摁到自己身上，带着她一寸寸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呼吸渐渐冒着热气，但头脑还算清晰，“我有没有像你一样把伤口藏着掖着？” 褚之南感觉他的身体很硬，皮肤还有些冰凉凉的，每一处腹肌都形状匀称，指腹被他带着从他腰腹间的沟中划过，触感极好。 她还是第一次和他这样接触，心脏砰砰乱跳，压根不敢看他，“好了，你没有。快、快松开我……” “亏他们还那么担心我对你做些什么，怎么就没人担心你对我做些什么呢？”安城胤如她所愿松开她的手，然后一粒一粒扣好自己的扣子，看似矜持又禁欲。 褚之南嘴硬得很，即使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但还是狡辩：“我能对你做些什么呢？” 安城胤已经换好了药，冷哼了一声，疾步离开了她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靠在门背上小喘着气，难受地低头看了眼腰间那处醒目的动静，他觉得，把她留在这，确实是有风险的。 安城胤对褚之南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但凡他能亲手做的事就绝对不交给护工。 第67章 但与此同时，褚之南慢慢发现，安城胤不是一般的忙。 他的手机一天到晚总要响很多次，每次接电话的时候还总是背着她。她不知道他在处理什么事情，也不好多问这种私事。 精心照料了一个多月，褚之南腿上的石膏总算可以拆了，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安城胤也算安了心。 一个多月来他一直陪着褚之南，手底下压了不少事情，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褚之南能下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体重秤。 看着数表盘上不断飙升的数字，她扶着安城胤的手都捏紧了，“啊！我长胖了！” “不胖，刚刚好。”安城胤看了眼数字，又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眼底笑意渐浓，补了句，“我喜欢。” 褚之南扶着他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到客厅的沙发旁，一坐上去，小脸就气鼓鼓的，“都怪你请来的阿姨做饭太好吃了。” “受伤了还不得补补？更何况你身子骨这么弱。”安城胤揉着她细细的手腕，不允许她辩驳，“还得继续补。” 褚之南撅着下巴，听了他这话后，突发奇想：“安城胤你教我几招吧。” “教什么？” 褚之南在安城胤面前话很多，也活泼很多，她随手比划着，“比如，很厉害的空手道！” “你学这个干嘛？”安城胤下巴微扬，张着一只手臂懒懒的靠在沙发上。 他的手腕轻轻搭在褚之南的右肩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晃动着，十分惬意。 褚之南猛然静了下来，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我想保护我自己。” “我会保护你的。”安城胤的食指轻轻勾了勾她的鼻尖，看似在安慰她，但他说出的话，却暗中含着拒绝的意味。 “可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旁啊。” “等你腿好了再说。”安城胤随意应付了一句，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说实话，他不想教她，等她有了自保能力，还会需要他吗？ 他心中有股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就是要成为她唯一的光，他就是要把她养成没他不行的人。 “好吧……”褚之南有些莫名的沮丧。 察觉出她的情绪，安城胤搁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拍了拍她，“我不如教你点别的。” “什么……” 褚之南以为他回心转意，眼睛刚亮起来，就见他那深邃立体的面孔在眼前不断放大。 他好像饿虎扑食，上半身翻到她身上强压着她，一吻上她的唇就不肯放开。 褚之南细碎的呻吟声一一被吞没，鼻尖都是他冷冽的气息。 他力气太大，吻得又太过凶猛强势，褚之南感觉沙发都被他撑得发出了一些吱哑的声响，她一下都不敢动，生怕他一个用力就把沙发压翻了。 十分钟后，安城胤长臂一伸，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巾，缓缓擦拭着褚之南嘴角上的不明水渍。 褚之南脑袋晕晕，还有些窒息感，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了句：“我走了。” “你去哪儿？”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手已经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 安城胤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暂时离开这里几天。” 褚之南知道凡事别人不明说就是代表不想说，她不是个喜欢问东问西的人，一直以来他虽然对安城胤的行踪很好奇却也并不多问。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耐不住了。 好想知道他的全部。 这次，她没有轻易放过他，执着地又问了一遍，“离开几天？你到底要去哪儿？” “曦曦你是要查我的岗吗？”安城胤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很开心她能这么问，这至少说明她又更依赖他了。 每当安城胤逼褚之南说心里话的时候，她总是第一时间保持沉默。 她的长发很乱，被安城胤揉的还没梳整过，唇上被吮咬的痕迹也未消散，一双明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她这般楚楚动人，清纯中又透着勾人的破败和妖娆，惹人心生涟漪。 安城胤狠狠磨了下牙，压了压想蹂躏她的龌龊心思，闭着眼呢喃道：“离开一周左右吧，可能更久。” 他依旧避重就轻，没有回答她的主要问题，褚之南还没松开他的手。 安城胤拿她没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说：“我去学习。” “我和你一起去。刚好开学好几天了，我一直都没去学校呢，是要补一补。” “你的老师教你一个也是教，多我一个应该不要紧吧。” 褚之南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厚脸皮，其实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学习，这只不过是她试探他的手段。 可她的半点小心思都逃不出安城胤的眼，他不喜欢别人的猜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褚之南。 他控制着心底蠢蠢欲动的愤怒，表面上笑得阳光无害，好像在挑逗她，“褚之南，你是真的想去学习，还是单纯想黏着我？” 褚之南骄纵的脾气又上来了，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黏着你，不可以吗？” “求之不得，”安城胤反握住褚之南的手，轻轻松松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那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这么坦荡，反倒让褚之南有些心虚，“真、真的吗……” “当然了，只要你不觉得老师教的东西太枯燥，并且可以接受各种酒局就好了。” 第68章 “什么？” “没见到过我经常看一些经济学的书吗？安家家大业大，作为继承人，我难道不应该早点做好准备吗？”他说得轻飘飘的，长腿很快迈到玄关处，伸手接过护工递来的衣服就往她身上套。 他边给她穿衣服还边盯着她，眼神有些戏谑，“难道你以为我还在学高中那点东西？” 褚之南被他看的发慌，唇角抖了抖，“城胤，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才不去呢。” “嗯？又不去了？”他早料到她会退缩，但还是装作很意外的样子。 褚之南无形中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对……” “好吧。那就乖乖待在家里。”安城胤笑眼盈盈地揉了揉她的头，穿上外套后，转身就走了。 门锁哐当锁上的时候，安城胤脸色瞬间变得冷漠又疏离，他多希望，她是真的黏他。 第35章 反差 闹了一次过后，褚之南隐隐感觉安城胤觉察到她在怀疑他了。 她很后悔自己当时的猜忌多疑，她知道这样对感情不好，所以自打他离开后她就没再多问一句。 安城胤说离开一周，但事实上，一周后，她还是没见到他的身影。 半月后的深夜，褚之南侧卧在床上，睡得正熟，忽然感觉胸口很痛，肩膀湿湿热热的。 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手肘往身后推了推，却抵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浑身酥酥麻麻的，极度混沌中，她以为自己在做什么羞耻的美梦，直到感觉到后腰处的异常，她才猛然惊醒。 “谁！！！”她恐惧地尖叫着，殊死挣扎起来。 “嗯？醒了？” 熟悉慵懒的嗓音传进褚之南的耳朵时，她才松懈了下来。 安城胤的唇畔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很快又重新贴回到她的后背上，“是我，怕了？” 他的掌心自她的肩头缓缓游移开，最后停住时，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她的心跳有多么惊人。 禇之南掰着他的手指，脸有些烫，“拿，拿开。” 安城胤难得听话，迅速挪开了手。 禇之南深深松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还没等她说完话，那只刚挪开的手就悄无声息地勾上了她脖间的项链，暧昧地扯动晃悠着。 褚之南身子软绵绵的，棉花一样，他忍不住有些沉溺，但也只是一瞬。 之后他又把另一只手加了进去，愈发粗暴，像是在发泄。 因为在睡觉，禇之南只穿了一件睡裙，项链来回刮动着肌肤，冰凉中带着些刺痛，她敏感得要命，扭着腰身抗拒着： “好痛！好难受！呜呜……” 刚呻吟了一两声，她明显听见安城胤的喘息声大了些。 “别叫！”他对着她的耳畔低喘了一句，声音沙哑低沉，染了些情欲，格外性感。 褚之南吓得立马捂住嘴，小声啜泣着，“你别这样，我害怕。” “乖，别怕！这是正常的反应，不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的。”安城胤手上的动作稍微轻了些。 虽然他有那个坏心思，但他还不打算真的碰她。 褚之南全身都在发烫，又羞又怕，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咬着手指关节软糯地责备道： “你半夜来我这干嘛？出去！” 安城胤像是被她这话点着了，力道忽地加大了，贴着她的耳畔怨声载道地数落她： “你说呢？禇之南，你是不是块木头？” “半个月不联系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找你，你永远都不会找我是不是？！” 褚之南齿缝间溢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没有……我只是怕打扰到你。” 安城胤低吼着，手上的动作粗鲁强势，“我不怕你打扰！我就要你黏着我，越黏越好！！知不知道我想你都要想疯了！！！” “我也想你，嗯啊……”安城胤的动作让她有些奇异的酥爽，话说一半就没忍住叫出声。 安城胤松开了项链，整个身体往后挪了挪，不再贴着她，但是炙热的呼吸却扫到了她的后颈。 他很烫，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他身上的热气汹涌地扩散到她背上。 褚之南一动也不敢动，身子绷得笔直。 安城胤承受的刺激可不小，内心似有头困兽在咆哮。 他一圈圈缠着她的发丝，试图分散注意力，可怎么也平复不住，“曦曦，你叫得有点好听……” 他还抿着她的耳廓，低语了一句略带下流的话。 褚之南听着有些不堪入耳的话，抓着床单拼命摇头，“不行，还不可以！” 安城胤虽然经常发癫，但他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 否则初中也不会忍了三年不见她；否则也不会有耐心等她先给他表白；否则前段时间也不可能憋着不找她。 褚之南的拒绝触到了他内心最卑微的那一面。 他总觉得自己卑贱到配不上纯洁如玉的她。 他这种人，说白了，只会玷污她吧？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浑话，他忽然镇静了下来，收回双手，把她的上衣翻下来拢好。 “放心，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他在她身边坐了起来，借着依稀的月光，看见她鲜红的舌尖小吐着热气，酡红的脸上挂着依稀可见的泪痕和凌乱的发丝，双眼娇魅迷离地望向他。 第69章 这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意犹未尽啊…… 安城胤心中咒骂了一句：女人是不是都是口是心非的怪物？ 沉默良久后，他对她的占有欲还是占了上风，他再次逼向她，眼中压迫感十足，“但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行？” 褚之南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感觉心情有些奇怪，竟也不过脑子地回了句： “最、最起码要等我们毕业。” 安城胤扯着嘴角，眼神坏坏的，话说得也十分直白： “那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好么？” “……” “女孩不是都喜欢什么仪式感嘛，你觉得怎么样？” 他蹭了蹭她的脸蛋，不停拱着她的身子，像是在撒娇： “好不好嘛，曦曦……” 他在她耳边吵了很久，像是一个缠着闹着要吃糖的小孩，褚之南咬了咬牙，喉间憋出一个字： “好。” “好的宝宝，我会期待那一天的。”安城胤诡计得逞，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后，抽身离开。 最后道了句：“晚安。” 褚之南的脸被他嘬得很重，那个吻发出的声音不停刺激着她的耳膜，吵得她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发现安城胤居然还在家。 他正坐在客厅的阳台上看书，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深邃的蓝眸聚精会神地扫过书上的文字。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认真和一丝不苟，在早春的朝阳里熠熠生辉。 他昨天晚上是这个样子的吗？褚之南忍不住想。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男人真可怕，一会儿禁欲端雅，一会儿粗俗无赖。 “起来了，去吃早饭。”安城胤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可他明明还保持着看书的姿势，头都没回一下。 正在偷看他的褚之南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他这话说得自然到不行，好像就是随口一提，但褚之南居然有种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同住了很多年，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感觉。 天哪，她都在想些什么？！ 褚之南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撑着惺忪的睡眼又去洗了把脸。 待她用完早餐后，安城胤又给她加了点料。 看着眼前崭新的课本，褚之南眼睛都瞪大了些，“干什么？” “你已经落了一个月的课程了。” 安城胤指了指物理课本，面色有些严肃： “十分钟时间，预习一下。” 褚之南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捏着物理课本，脑袋迷迷糊糊的，压根没心思学习。 她是真没想到，安城胤居然会想着给她补习。 透过书页的顶端，她时不时瞄一眼她的安老师，见他一身白衣黑裤，斯斯文文地推出了一个白板，优雅的一点都不像昨晚的那个恶劣少年，反倒真有股成熟干练的老师做派。 她看了眼书，再往上瞄的时候，她的安老师忽然不见了。 她扭头左右寻找着他，没想到他居然跑到她身旁，手里提着一个小板凳，嗓音清冷又克制，“地上凉。” 褚之南乖乖坐到小板凳上，对上他那双幽冷禁欲的漂亮眼睛时，她没忍住，小脸一红。 这该死的反差感，他怎么这么会蛊人？ 安老师小课堂很快就开始了，但是褚之南同学显然十分心不在焉，她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安老师自然发现了这点，他感受不到褚之南同学对他的尊重，气得直接把手中的白板笔扔到了茶几上，“认真一点，物理是你的弱项。” 哐当一声，褚之南被惊醒。 一睁眼，她就看到面前十公分处有只白色的白板笔在不停转着圈圈。 她噘着嘴坐直了身子，这位安老师有些凶啊，也不怕砸着她。 半小时后，在安老师清脆好听的少年音的陪伴下，褚之南同学已经困到闭着眼睛要往旁边栽倒。 安城胤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她，赶紧上前托住了她快要砸到茶几上的脸蛋。 托了几秒钟后，他感觉手中有长睫轻轻扫过，痒痒的。 褚之南醒了。 她尴尬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像鸵鸟一样将脑袋缩到课本里。 安城胤贴到她身侧，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拍在她的课本旁，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都气笑了，“安老师讲课这么催眠的吗？” 被高大的身躯笼罩着，褚之南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不用抬头她都知道安城胤的脸色有多不好。 见她闷声不说话，安城胤用食指关节轻轻戳着她的脸颊，嗓子里发出一个不悦的音调，“嗯？” 气氛暧昧又危险，褚之南急着发言：“安老师讲得超级超级好！” 安老师终于满意地站了起来，刚准备回到他的岗位上，他忽然又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褚之南同学： “那褚同学还困吗？” 他脸上笑盈盈，但是褚之南却听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她苦着脸发出了颤音： “我困困困困～～” 安城胤闭着眼睛，双手堵住了耳朵，眉头紧敛，“又撒娇？都说了这招没用。好好听课！” 褚之南不服从他这种专横态度，一脸的委屈，“是真的很困，还不是昨晚被你折腾的一晚都没睡好！” 第70章 家里几个护工阿姨听到这话后狐疑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看来看去，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 安老师耳根微红，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他终于松口：“速去补觉，下午再学。” 褚之南谢天谢地，栽到床上一觉睡到了中午。 睡了一觉之后神清气爽，下午的课，她听得很是专注。 事实证明安城胤确实是个真学霸也是个好老师，他讲的通俗易懂，并不比学校的老师差。 一下午的时间，他给褚之南唰唰讲完了好几章的内容，直到日落西山，他看了眼手表，停止了授课。 趁他擦白板的时候，褚之南举着小手拼命刷存在感。 安城胤抬了抬眉，“褚之南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褚之南甜甜一笑，卖着关子，“安老师这么辛苦，曦曦想送您一个礼物。” 第36章 黏人 褚之南被护工阿姨扶着，神神秘秘地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长盒。 安城胤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眸光却在跳动，难掩期待。 她羞涩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像是在偷拿什么宝藏。 安城胤屏息凑过去，只看到一团混乱的红色毛线。 他对上褚之南的眼睛，略有疑惑，“这是……？” 褚之南眨巴着眼睛，“围巾呀。我给你织的……” 安城胤把那团毛线拿出来捋了捋，发现还真是条围巾，就是线头和打结处略多，花纹也没有勾出形状。 他仔细打量了好几遍，好奇道：“我们家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会织围巾了？” “你不在的那些天，我让阿姨们教我的。”褚之南被他问的有些不自信，手指又开始捏着衣裙乱绞，“她们说冬天要给喜欢的男生织围巾。” 安城胤看了看窗外发芽的树叶，忍不住轻笑出声，“可是现在都春天了。” 褚之南也知道现在不合适，但是她手慢，昨天才弄好，她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拿出来。 她脸有些烫，“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那……” 安城胤的脑袋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弯了下腰，催促她：“快给安老师戴上！” 褚之南双手攀上他的肩，拿着围巾轻轻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戴好后稍微整理了一下。 蓦然抬眸，发觉他一贯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照在围巾上反射着的光。 这可是曦曦亲手给他织的，安城胤心里狠狠爽了一下，忍不住掏出手机点开相机看了看自己戴上围巾的样子。 褚之南也凑到手机屏前看他，摸着围巾问：“喜欢吗？” 安城胤放下手机，一把搂住她的脖子，醉得飘飘欲仙，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我喜欢得很！这可是你亲手织的，我要戴到死！死了也要埋进棺材里藏着！！！” “你说什么？”褚之南嗤嗤笑出声，感觉自从和他谈恋爱后，他就总是说一些占有欲很强很强的瞎话，听得她都不好意思。 安城胤回过了神，偷偷掩了掩膨胀的内心，“我很喜欢。” 感觉到心意被尊重，褚之南得到了满满的情绪价值，开心得不得了，“你喜欢就好，那我明年还给你织！” 她话音刚落，安城胤就接着说：“后年、大后年……每年都要，而且只能给我一个人织。” “当然了。”褚之南当时只觉得他是真的容易满足，一条围巾居然都能开心成这样。 她还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时在他身上付出的太少了？ 安城胤又按耐不住拿起手机欣赏曦曦给他织的围巾，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忽然很想拍几张照片纪念一下，于是把褚之南拉到了镜头里面，“我们是不是都没有几张合照？” “对诶……”禇之南平时不是个爱拍照的人，这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可能错过了很多值得记录的瞬间。 她当机立断，“那我们一起多拍几张吧。” 安城胤立即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一会儿和她系同一条围巾，一会儿又趁摁下拍照键的时候偷吻她，总之，镜头里全是两人沉浸在热恋中的青春洋溢的面孔。 拍了近一刻钟，两人还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直到安城胤的手机屏顶端不停弹出微信消息。 一开始他们都装作没看见，后来那消息实在来得太过频繁，无法令人忽视。 禇之南的兴致有些被扰了，拍照时也没有那么起劲。 安城胤看了眼时间，揉了下太阳穴，“我们下次再拍吧。” 收好手机后，他低头摸了摸围巾，“围巾我就带走了。” “嗯……”他又要走。 禇之南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瞬间沮丧了起来。 眼见着他站起身，褚之南及时拉住了他的袖口，双眸含羞带怯，语气缱绻不舍： “……我想抱抱。” 小美人都这么说了，安城胤当然会满足她。 他又坐回她身旁，让她趴在他身上，搂着她的肩腰，紧紧把她摁到怀里。 褚之南能够感受到，他每次抱她都很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血肉里。 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她心中的空缺逐渐被填满，没有什么比他的怀抱更令她有安全感了。 她十分眷恋地蹭着他的脖子，体型差带来的剧烈刺激让她有些情难自抑，“你能多回来看我吗？” 第71章 这话说出口后，她感觉自己的情感流露得有些太过直接，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我、我只是希望安老师多给我开开小灶。” 安城胤看破了她的心思，眼角都带着得意，“舍不得我可以直接说。” 禇之南不再遮遮掩掩，炙热地望向他，“我想你陪我。” 安城胤心中的阴暗面好像被她这句话戳开了一个窟窿，他真的舒爽得不得了，汹涌的征服欲得到了些许满足。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疯狂又阴鸷的笑，一字一字地问她：“你是想占着我吗？” 褚之南已经沉沦到有些无法自拔，“可以吗？” “当然可以，”安城胤对着她的脖子呼了口热气，语气极尽挑逗，“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什么都给你。” “你……”褚之南再次羞红了脸。 事实证明，褚之南的自制力还是比不上安城胤。 他刚走一天，她就变着法给他发消息，虽然他不一定有时间回，但她就是厚脸皮给他发了。 不管是一点点的天气变化还是某些捉摸不透的习题，哪怕是最琐碎不过的小事，她都想和他分享。 安城胤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大部分时间他一看见消息就回了，但有时候也会耍点小心机，故意吊着她，估摸她等急了他才回她。 春天的气息很浓烈，不过几天，就下了一场朦胧细碎的春雨。 褚之南围在茶几旁研究着练习册上的难题，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她至今还在养伤，一直没有去学校。 虽然前几天安城胤给她补了一些课，但是高中课程又多又杂，她还是有些担心能不能跟得上进度。 窗外起了点风，细软的春雨透过纱窗吹了进来，护工阿姨及时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她感觉关窗后有些闷，于是放下习题慢慢走过去，打开窗户透气。 阿姨赶忙跑过去扶她，她却拒绝了她们，她感觉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稍微站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 窗外细雨斜敲在她脸上，眼前是一派生机勃勃的绿意，空气十分清晰，就像老宅一样。 一想起老宅，她的目光就染上了几分春的忧愁，昨天奶奶来看过她，见她好多了，很是开心，还告诉她想她的时候可以多回老宅看看，她会找人把妈妈看住的。 可是这样对妈妈的话，爸爸又要不满吧？ 一想起爸妈，褚之南的膝盖就隐隐有些作痛，关了窗户，回到茶几旁。 再次看向习题时，她已经没了做题的心思，感觉看到的每个题目都是安城胤讲过的。 他给她讲课的场景还犹在眼前，他的音容笑貌，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忽然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她拿起了手机，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想念，就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时安城胤还在外市的狭窄巷子里和人打群架。 刚掀翻一个人头，他兜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手机铃声在回音很大的漆黑巷子里荡来荡去，他手上的双刃还滴着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如狼似虎，和对面打得不可开交。 他原本站在最前面，却忽然停住了，扔了右手握着的刀，在手机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接通了电话。 他开口就是：“宝贝。” 巷中的风有些冷，兄弟们听到他的声音后，全都惊呆了。 这么温柔的声音，这还是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大哥吗？ 正在他们全体震惊到走不动道的时候，对面冲过来几个不怕死的，好在安城胤反应灵敏，反手挥着刀子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那几人咽气倒地后，他震怒地扫了眼马虎的众人，眼中骇气森森，泛着猩红煞气，似乎在警告他们：这点人都解决不了的话，就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再也不敢马虎，飞奔着追杀逃亡的对家。 一道道飞奔的身影从安城胤身前身后闪过，犹如万马奔腾，其中还伴随着哐当的武器声响和激情澎湃的吼声。 褚之南从电话里听到了这些奇怪的声音，睁着双懵懂的眸子问他：“你那边怎么了？” 安城胤的声音很淡定，“在看电视剧。” 褚之南倒也没想到他还有这闲心，她还以为他从来不看电视剧呢。 很快，巷内的人都走光了，狭窄的巷子里也透进了几道微弱的光线，光线照到地上，一片杀戮之后的肮脏血迹清晰可见。 安城胤半身对着阳光，半身隐在暗处，耐心询问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可把褚之南问住了，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一直没问出口的话，干脆说了：“我、我觉得我该回学校上课了，要不我还是住校吧……在这太麻烦你了。” 安城胤把左手上的刀狠狠扎进墙上的砖缝里，“不行！”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斩钉截铁的拒绝，褚之南半喜半忧，心情有些复杂。 她怕她再继续住下去，会变得离不开他。 安城胤感觉她不听话，胸中压着股怒气：“文昌苑离学校最多走五分钟，还需要你住校？更何况我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我女朋友住，有问题吗？” “但我还是不想麻烦你。” “呵，且不说麻不麻烦我。住校*那个环境你受得了吗？”褚之南这么娇娇弱弱的，安城胤是真怕别人会欺负她，“老实住着，死了这条心。” 第72章 褚之南想了想，“那……我明天去学校上课应该没问题吧，过年到现在已经养了两个月了，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安城胤还是一口否决：“不行。医生不是早就说了，你的伤至少要养三个月。” 褚之南感受到他的语气很不好，“生气了？” 安城胤冷着脸，话里都掺杂着几丝寒意，“女朋友这么不听话，你说我生不生气？” 可他的女朋友却忍不住嘻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些得意。 安城胤听见那清甜的笑声，眉间一松，忽然意识到：“你故意的？” 褚之南夹着嗓子撒娇：“也没有故意惹你生气，就是想你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猫儿似的娇吟，慵懒缠绵，安城胤的心顿时被撩拨了下，刚消了一团火，又起了另一团火。 他伸手解了粒扣子，顺道换了只手拿手机，“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可我总要找个借口找你吧？”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酥软，就像在故意勾他。 安城胤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着她的话，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格外享受。 “其实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明明只过去几天，但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你还忙吗？什么时候回来呢？我现在就想和你黏在一起。” 电话那头不停传来少女诉说爱意的娇怯嗓音，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但埋头看见脚底的血迹时，又猛然被拉回到无情的现实之中。 如果她知道他现在站在一片血污之中，还会这般坦然地和他说话吗？ 强烈的自我厌弃引发的愤怒，让他柔和温顺的脸庞变得锋利又冷漠，他冷冷打断了褚之南，“好好养伤，我先挂了。”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褚之南有些手足无措，看来撒娇这套对他是真不管用，他好像还越听越生气了。 第37章 跳舞 五月初，经过好几位医生的鉴定，安城胤终于答应让禇之南去学校了。 禇之南养伤期间，毋同一直想去看她，奈何每次人还没进文昌苑就被拦住了。 终于盼到南南回归校园，她可是激动坏了，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放学后，她执意要拉上禇之南庆祝一番，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她带着褚之南进了学校附近一个普通的小吃店，进门的时候还是两个人，但等找到位置坐下时却变成三个人了。 毋同一拳锤到桌子上，对着臭不要脸蹭到她们桌上的裴庭直翻白眼，“你怎么来了？” “铁公鸡请客，我能不来吗？”毋同平时一毛不拔的，裴庭还是第一次见她请别人吃饭。 毋同嘴角抽了抽，灵机一动，“说得好，你请客，你付钱，你当然得来。” 她一拍桌子，对店长说：“来一扎啤酒！裴老板请客，那我得喝点大的！” 裴庭拉都拉不住她，反应过来后一扎啤酒已经被搬上了桌。 禇之南没来过这种环境不太好又有点嘈杂的小店，觉得新鲜，但同时也在担心坐着的凳子是否干净。 忽然听见啤酒瓶响，她指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酒瓶问：“真的要喝这个吗？” “当然，裴老板请客，放心喝。”毋同回答的很爽快，反正不用花她的钱，她还狮子大张口，点了一堆小吃和烤串，份量足够五六个人吃的了。 裴庭后知后觉，把啤酒挪的离褚之南远远的，“不行！南南你不能喝！” 要是被他表哥知道他带南南喝酒，那他不得完蛋？ “瞧你这小气样！”毋同抢过一瓶酒，用牙撬开瓶盖，“南南，喝一个！” “使不得，使不得！”裴庭急忙站起来拦着毋同，他感觉这女人天生克他。 看着一脸盛情的毋同，褚之南面色有些为难，“我还是不喝吧，我没喝过。” 毋同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她也知道褚之南是个啥都不沾的好学生，索性决定还是自己喝了，“okk，那我给你炫一个！” “走起！”她举着酒瓶，一仰头，咕嘟几口就把一瓶酒喝得一滴不剩，喝完一瓶后马上又开了第二瓶。 猛！不愧是她！ 看着她不停灌酒，褚之南都惊呆了，第一次见人把酒当水喝。 裴庭早知道毋同什么德行，也提着酒瓶和她干了几杯，不过碍于褚之南在场，他并不敢多喝，怕喝多了说什么胡话被她听了去。 褚之南见裴庭也喝起来了，倒有些意外，“你也会喝酒吗？” 裴庭摁了下额角，装作有些头晕，“小酌一口，只能小酌一口而已。” 其实这酒对他来说就和白开水一样，想他平时啥酒没喝过？这点东西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褚之南点了点头，估摸男生大概都能喝上一两口吧，毕竟也只是啤酒。 也不知道城胤酒量怎么样，从来没见他喝过。 那两人倒是喝的欢，没一会儿就开始吵吵嚷嚷的，褚之南也早已习惯，埋头吃着桌上堆积如山的食物。 桌上大半都是烤串油炸，从前奶奶是严令禁止她吃这些不健康的食物的，可她越不让她吃她就越馋，今天托毋同的福，她可以报复性吃个痛快。 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她这肠胃已经被养得很娇弱，没吃几口就开始肚子疼。 她无奈，只能临时去了个厕所。 第73章 褚之南走后，毋同好像已经喝得有些醉了，一手举着酒瓶一手勾着裴庭的肩膀，整个人嗨得不行。 她一会儿抓着裴庭的头发，一会儿拍拍裴庭的背，反正就是也不让他安生，弄得裴庭一直黑着个脸，像个颇有怨气的小媳妇。 裴庭刚啃上一口串，脑袋就被她猛地拍了一下，手上的串也跟着掉地上了。 看着那串丸子越滚越远，裴庭耷拉着眼，没好气地说：“干嘛啊？” 毋同嘻嘻一笑，吹着瓶口问他，“裴庭，你天天跟着南南，是不是喜欢她啊？” 裴庭被她问的后颈发寒，叫道：“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啊？” 真不知道毋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打死他他也不敢动这个心思啊！ 他始终记得自己和褚之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错了。” 他第一次见到禇之南，是在表哥家，那时候他们大概也才四五岁的样子。 他去安家棋牌室旁的小茶厅里找表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褚之南。 茶厅聚集了一群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褚之南是其中的人气王，不仅能歌善舞，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开朗活泼。那时她正大大方方地和一个男孩跳舞，身边围了一圈等待和她共舞的小粉丝。 而他的表哥却坐在一旁的偏僻角落里看书，与那边活泼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表哥，一见表哥就问：“那个女孩是谁啊？好漂亮！” 他也没有说是哪个女孩，但安城胤好像知道似的，闷声问他：“怎么了？” “她好像娃娃啊，我以后要把她娶回家！”小裴庭望着不远处的褚之南天真无邪地说。 只是他话音刚落，安城胤就从书本中抬起了头，“你说什么？你要娶谁？” “就是她啊！”裴庭一本正经地指向提着裙子跳舞的褚之南。 然后他第一次见到表哥脸上露出了不淡定的表情，随之而来的就是表哥的一顿胖揍。 明明他们俩年纪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但是表哥却把他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在他眼睛上打了一拳才肯罢休。 表哥还硬要领着他给褚之南赔礼道歉，他被逼无奈，哭着对褚之南说：“对、对不起，我错了……” 舞会被打断，褚之南当时看到裴庭的表情，无比震惊，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关键是裴庭那喜怒无常的表哥也不替他解释，反倒冷酷地拉着褚之南的手，满脸傲气，“褚之南，我要和你跳舞。” 褚之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不过要排队哦。” 最后表哥抖着唇，松开了她的手。 后来再见到褚之南时，她抓着表哥的衣袖，缩在表哥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好像很怕生，完全没了那副高贵自信的模样。 记忆抽回到现在，裴庭一脸后怕，“那可是我嫂子，我哪敢有这个心思？” 毋同晃晃悠悠吐出几个字：“那就好。” 裴庭怀疑自己的耳朵，凑到她唇边问了句：“你说什么？” 可她面色酡红，眯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推了他一把，语气依旧如往常一般恶劣，“关你什么事？” “……” 因为喝多了酒，毋同的手劲远没有平常大，甚至可以说是绵若无力。但裴庭却跌坐到凳子上，因为她下意识推开他的时候，柔柔的唇瓣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裴庭那张面对万千女孩都波澜不惊的俊脸迅速涨红，好在毋同喝醉了，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借着余光偷偷看了毋同两眼，见她单脚踩在凳子上，干完一瓶酒后就把酒瓶随手一扔，豪迈地擦了擦嘴角又去开另一瓶酒，忽然觉得她倒是有几分别的女子没有的恣意潇洒。 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他觉得自己多半脑子有问题，这是刚好他的手机响了，一接电话就听到他表哥那冷漠到不行的语气。 果然是有急事要找他，挂断电话后，他拍拍毋同的肩膀，“我先走了，有点急事。” 毋同看都没看他，嘴里却念叨着：“把钱付了。” “……付过了。”他可真无语，这人是怕他赖账吗？虽然这顿饭本来是不该他请的。 毋同对他甩手，“那行，滚吧滚吧。” 见她一个女孩子喝得醉醺醺的，他本着君子风度问她：“你没喝多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就这点酒，喝多个屁？我还能一掌把你拍晕！” 裴庭很不爽她这个态度，心想还有褚之南在呢，也就懒得管她了。 等禇之南从厕所出来后，发现毋同埋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头红色短发立起大半，但是那个顶着一头金发的裴庭却不在了。 她见毋同是真喝多了，也不能放任她在这里继续睡下去，于是只好就近把她带到文昌苑。 好在毋同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还能自己稍微走两步，否则她大概真的扛不起她这一七五的大个子。 成功把她放到自己床上时，褚之南已经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稍微帮她擦了擦脸，自己也沐浴一番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上，褚之南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猛地坐起来的那一刻，她心慌得不行，以为是安城胤回来了。 她心想这要是被安城胤发现她擅自带人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可他都好久没回来了，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吧？ 第74章 抱着几分犹疑，蹑手蹑脚去开门时发现是快递，她这才松了口气。 毋同似乎也被吵醒了，惊讶地瞪着眼睛大喊：“怎么了？这是哪儿？” 褚之南还有些困，拿了快递就急着钻回被子里，随意回她一句：“安城胤家。” “什么？！”毋同尖叫一声，酒劲全醒了，“你怎么在这？！我、我又怎么在这？” “你昨天喝多了，我就带你来这里了。”褚之南这会儿正困，毋同昨晚一直踢她，闹得她一晚上没睡好，好不容易睡得香了，又被快递打断了。 “你、你就和他同居了？” “也没有，他不怎么回来的，基本就我一个人住。”褚之南感觉自从她伤好了，把护工阿姨请退后，这个家里是越发空荡荡了。 毋同说着，就又躺回褚之南身旁补觉，“哎呦，那就好，吓我一跳。” 睡都睡了，既然只有她们两个女生，那她索性睡饱了再回家。 仰头睡到下午，两个人才睡饱了被饿醒。 毋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又消化了一遍早上的事，还是好奇：“但你怎么就住他家来了？” 褚之南揉着眼睛，“唉，说来话长……” 毋同忽然逼向她，一脸八卦的表情，“都住一起了，那你们没有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吧？” 褚之南都被她盯的有些怀疑自己了，“没有……我们都是本分人。” 毋同啧啧两声，伸手摸了摸褚之南的胸又捏了捏她的腰，“不可能吧？身材这么好，他忍得住？” 褚之南笑骂道：“你别闹！” “害羞了？是不是没和我说实话？” 两个小姐妹很快就打闹了起来，毋同压在褚之南身上挠着她的痒痒肉，褚之南打不过也斗不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们闹腾的正开心，房间的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了。 几节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门把手，门锁发出一阵响动后，安城胤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看到里面的场景时，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深邃的脸庞紧绷着，冰凉的视线落在毋同不安分的手上。 第38章 退步 毋同觉得，安城胤好像和她有仇，看向她的眼神永远像要刀了她一样。 比如此刻，他那双眼睛充满憎恶、嫉妒和愤怒，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安城胤看了她们一眼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一把摔上了褚之南的房门，转身就走。 褚之南从他的脸色中预感到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她鞋都没来得及穿，冲上去追到他，死死抱着他的腰，“城胤！你别生气！昨天她喝多了，我不能扔下她不管，权衡之下才带她回来的……” “放开我！”安城胤掰开腰间的手，“你都带别人回来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她也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是个女生，和我住一晚，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褚之南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其实她弄不清楚安城胤在介意什么，但就是感觉他的气压很低。 “别吵了！！！我是罪人！我走，我走……” 他们的对话全都灌进了毋同的耳朵里，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这个安城胤很怪，不同寻常的怪。 他连女人的醋都吃？不至于吧？ 他的所有表现，简直让毋同有种偷情被原配抓到现行，三人步入修罗场的感觉。 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氛围，毋同提着自己的东西，灰溜溜逃走了，临走时还把大门带上了。 待她走后，安城胤转身捏着褚之南的后颈，将她整个人都提到眼前。 “你刚刚和她在干什么？” 他面若寒潭，说话的语气凛冽至极，褚之南感觉阴森森的，脚底生出一股凉意。 她苍白地解释着：“就是打闹而已，什么也没干。” “这叫什么也没干？”安城胤将她拽进怀中，把毋同和她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 褚之南羞愤地别过脸，“可是女孩子家的，这些也没什么吧？” “女的也不行！除我以外谁都不行！！！” 安城胤开始发狂，他对褚之南的占有欲，早已强烈到见不得她和任何人亲密接触。 他抓着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拖到浴室，命令道：“去洗澡！” 褚之南满眼疑惑，“为什么？” “不洗？那好，我帮你洗？”安城胤不给任何解释，说做就做，直接伸手去扯她的衣扣。 禇之南惊喊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她慌忙捂住胸口，关上浴室的门，真是怕了他了。 难道连女生碰她一两下他都介意吗？ 当她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单被套全都被换了一遍。 而安城胤正坐在床边刷着手机。 走近一看，她发现安城胤手上握着的居然是她的手机，而他眼见着她走过来，收都不收一下。 手机里没几个联系人，更没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秘密，可以说是干干净净，但褚之南依旧不喜欢安城胤这种侵犯她隐私的行为。 她夺回手机，连带着问他：“你干什么？” 安城胤不屑地笑了笑，一脸坦荡，“刚帮你接了个电话，顺便给你设了个紧急联系人，我想你应该没有设置吧？” “是没有……”禇之南打开紧急联系人设置看了眼，发现安城胤的号码已经被添加到里面了。 第75章 她看安城胤一脸处变不惊的样子，并不觉得他会看些什么，但还是叮嘱道： “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不喜欢别人窥探我的隐私，即便我手机里什么也没有。” “好，”安城胤还是无比从容坦荡，甚至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她手中，“是我太过自作主张，为表歉意，你也可以看我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禇之南发誓自己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目前为止，她根本不觉得安城胤会有什么欺骗她的地方，她对他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 可看着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又不免被好奇心和窥探欲所驱使，打开了他的手机。 手机屏亮起的那一下，她才发现：他的锁屏和壁纸居然全都是她，相册里唯一的照片还是他们上次拍的合照，微信联系人置顶的也是她…… 他的手机也没什么可翻的，上面游戏都没有，倒是有几个金融软件…… 翻了不到两分钟，她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安城胤很乐意她看他手机，他把这定义为一种占有欲，曦曦对他有占有欲，他很开心。 见她不看了，他还略有惋惜，“不看了吗？” 禇之南摇摇头，“不看了，我相信你，没什么可看的。” “过来。”他忽然把她捞到怀中，埋头在她颈窝里深深闻了一下，“洗干净了吗？” 这是什么话？ 褚之南听得莫名有些紧张。 “当然洗干净了……”周身都被他那冷冽的气息所包围，她想要起身，却早已无处可逃。 “很好。”话音一落，安城胤就开始动手解她的浴袍。 室内灯光很亮，一切都一览无余。 褚之南从没在亮灯的时候让他看过什么。 更何况，他们坐着的位置，正对面就有一面镜子…… 她无法想象那场面会有多羞耻难堪。 头都要炸了，基于内心的羞愤，她强烈地反抗着，但结果却是以卵击石。 安城胤的动作，一开始还算斯文。 感受到她的拒绝后，他直接把她浴袍领口褪到了手肘的位置，然后顺带着单手把她的两只手腕拧在身后，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逼她看向镜子。 他说：“欣赏一下。” 褚之南看见镜中的自己，浴袍垂到腰间，大半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面色又羞又燥，而她的身后坐着一个黑发蓝眸，眉眼深邃立体，好看到令人窒息的少年，他衣冠楚楚，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镜中的她，但表情却平静如水。 这幅样子，好像是她在勾引一个谦谦公子，而那谦谦公子却有着坐怀不乱的好心性。 她扭过头，眸中悲愤交加，“放开我！！！你是不是故意坐这个位置的！” 安城胤嗤笑一声，并不否认。 他把她的头掰了回去，紧紧凝视着镜中的画面，语气中有着些许的阴戾，“迟早要给我看的，羞什么？” 他的手从她滚烫的脸颊滑落，微凉的指尖略过脖子，半途中，扯动着她颈间的项链。 褚之南咬着唇，尽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事已至此，这好像是她最后的自尊。 他不断变本加厉，瘦削的下巴起初抵在她的肩膀后面，随着她的身子越来越烫，他带着一抹顽劣的笑，扭过她的腰。 他极尽撩拨，期间，还一直注视着她的表情。 “不要！”褚之南娇喘吁吁，奈何双臂早已被钳制，无法动弹。 她挤着雾气涟漪的双眸，一不小心瞄到了镜面，才发现安城胤的表情冷冷淡淡，并不像动了情。欲，反倒像是单纯的恶趣味。 “够了，别闹了！！！”她恼得很，不停蹬腿踢他。 安城胤抓着她纤细的脚踝，面色薄凉，语气却狠辣，“这就够了？你和别人闹腾的时候怎么不说够了？” 褚之南的眼睛湿哒哒的，知道他气还没消，开始哄他，“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随意带人来家里了。” “你大概没搞清楚重点，”安城胤终于把她的衣服裹紧，严肃了起来，“我应该跟你说过，我讨厌毋同，我就是针对她。” 褚之南这才明白，原来他气的是她和毋同走得太近，“可是，除了她我也没什么朋友了。” “朋友？你说她喝多了，她都带你去喝酒了，这种人能做朋友？” “她喝了，但我没喝……” “天底下这么多人，你就非要和那种不伦不类的人做朋友吗？” 不伦不类？他都不了解毋同怎么能说她不伦不类？ 褚之南总觉得安城胤讨厌毋同的理由十分牵强。 她被他逼急了，终于发出了一道怒吼： “难道我和别人做朋友你就会满意？你到底是讨厌她还是讨厌我交朋友？” “……” 安城胤愣了几秒，短短几秒内，他的表情变化得极为丰富，从愤怒到心痛再到自嘲，最后变得有些扭曲。 他颔首冷笑，笑得阴森寒凉，“不管你怎么想，我劝你还是好好听我的。否则……” 他明明笑着，褚之南却觉得他很悲伤，她忽然想起他在褚家老宅发狂的样子，忍不住浑身都颤了一下。 她实在见不得他这样，于是紧紧搂着他，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听你的，我不会再让别人乱碰我了，女的也不行。” 见他面色缓了缓，她又哭着吻上了他，像是在乞求，“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抵触毋同？我真的除她之外没有别的朋友了。” 第76章 “好。”在她的糖衣炮弹下，安城胤终于退步，“是我的问题，当初是我劝你多交朋友的，我认。” * 是夜，凌晨两点钟，安城胤站在幽暗的没开灯的洗手间里，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散碎月光，细细割着自己的手腕。 手中刀片闪着冷光，鲜红的血液如线般从他手腕流到洗手台上。 有的时候，他真想一用力就结束这一切，但一想到褚之南，想到他还没有完全占据她，想到她给予他的温暖和柔情，他就觉得这世间还有值得留恋之处。 利落地包扎好伤口，他去褚之南门前悄悄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对他的质问，他当时差一点就要说出心里话，差一点就承认他要独占她的全部。 哪怕她的一个眼神，他都不想分给别人。 他知道自己早已病入膏肓，这世界变数过多，物不易久留，人总是冷漠，而褚之南是他认为，唯一可以掌握可以操控，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人。 他根本沉溺其中，不愿就医。 第39章 意外 安城胤松口后，褚之南想要试图缓和一下他和毋同的关系，奈何这两个人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她也只好作罢。 只要安城胤不和她闹脾气她就谢天谢地，再也不敢奢求什么了。 毋同生日的时候，说要带她小聚，她原本打算拒绝，因为毋同的朋友很多，她不想挤在嘈杂喧闹的环境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毋同根本没打算邀请其他人，只叫上了她和裴庭。 当她被一辆豪车带到一栋高级会所前，她开始有些后悔跟着毋同出来了。 她攥着她的衣袖，望着金碧辉煌、笙歌作响的会所，面色犯难，“真的要来这种地方吗？” “当然。” 毋同甩了甩重新染过一遍的红发，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下半部分被打理成了一个狼尾；刘海则稍稍烫出一些小波浪，斜分成两半，慵懒地搭在额角两侧，大大方方地露出了那双俊逸秀气的眉眼。 大约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一改往日痞里痞气、不修边幅的穿搭，穿了一件黑色国风短袖衬衫，内搭白色宽松上衣，下身则穿着黑色盘扣休闲裤，腰间还垂挂着一条银白色的金属裤链。 她真是实打实的帅气，连褚之南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她们一起步入会所的时候，接待的人还以为毋同是她的男朋友，逗得她脸色涨红，毋同还挽着她的胳膊笑她。 毋同说只是来这唱歌，但褚之南走在华贵的地毯上，有些担忧。不为别的，只是感觉这里的费用应该不低，她怕毋同付不起这个钱。 毋同平时就是一个非常抠搜小气的人，每分钱都精打细算，在学校偷吃的小零食都是从别人那搜刮来的。 她估摸毋同的家境不是很好，心想要不她待会儿偷偷去把钱结了吧。 “你到处看什么呢，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毋同勾着褚之南的肩膀，单手插兜，好像轻车熟路的样子。 “是啊，但这里真的是唱歌的地方吗？”她看这一路上有棋牌室、台球室、泳池……各种娱乐设施和休闲设施应有尽有。 刚路过一个大包厢，她透过门缝看见里面乌烟瘴气的，一群人正在抽烟喝酒。 她不免觉得这个地方不太正经。 “当然，有ktv呢，马上到了，我们只管唱我们的就好了。”毋同对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都不感兴趣，她只喜欢来这唱歌。 没过一会儿，她们就进了个小包厢，包厢的位置比较居中，所幸隔音挺好的，听不到其他包厢的噪音。 一进门，褚之南就打开了包厢的灯光，旋转的宇宙灯球向整个房间投射出斑斓的光影，有些梦幻。 毋同翻看了一眼手机消息，人还没坐下，就龇牙咧嘴地把手机摔到了沙发上。 “裴庭那龟孙居然敢耍我，他说他不来了！” “他不来了？”褚之南也有些意外，她看他答应要来的时候明明挺开心的。 “就说了一句有事，谁搞得懂他？” “或许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懒得管他，爱来不来。”毋同朝手机翻了个白眼，瞬间调整好心情，“我觉得我们俩就很完美，他唱歌像鸭子叫似的，只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褚之南特意点了几首毋同喜欢的流行歌，很快就她见唱得活蹦乱跳起来。 几首吵闹的曲子过完了，两人一起合唱了一首《半边山半边海》，她们在这舒缓悠扬的曲调中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音乐让两个女孩无视性格的差异，找到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一曲作罢，毋同抱着褚之南送她的吉他，弹了一阵欢快的调子，“南南，我们要一起玩一辈子音乐！” 禇之南的情绪也被她调动起来了，她在她的伴奏下，清唱了一首英文歌。 她的嗓音十分空灵，在这小包厢里荡来荡去，毋同闭着眼睛沉浸地聆听着，感觉自己仿佛在炎炎夏日置身于藕花丛中的一艘小船上，伴着徐徐微风，清凉舒爽。 “天籁之音！”毋同的一双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南南你去当歌星吧，绝对能火！” 禇之南抿了下唇，“我这性格大概不适合。” 毋同瘪着嘴耸了耸肩，“唱歌和性格有什么关系，唱的好不就行了？” 第77章 褚之南还是摇头，她压根没有这种打算，她现在只想和安城胤一起考入樱芥大学，大学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至于音乐，她觉得那只会是她一生的爱好。 唱累了之后，她找了个空档去上厕所，顺带着想把账单结一下。 进洗手间的时候，她迎面碰到不少浓妆艳抹、衣着招摇大胆的女人。 她埋着头，没好意思看她们。 这里的气氛确实不太适合她，她洗了洗手，只想快点了事回去。 可她旁边的那个洗手池旁，一位正在照镜子涂口红的女人忽然问她： “小妹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褚之南有些窘迫，一和陌生人说话又结巴了起来。 “嗷，那就好。”女人整理了一下大波浪长发，轻启朱唇，漫不经心地说：“不过你模样不错，又清纯，在这小心点儿，可别到处乱晃哦。” 原来她是好心提醒。 没等褚之南道谢，那位的身姿曼妙的女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褚之南关掉水龙头，独自从洗手间离开。 经过长廊时，她忽然看见长廊的尽头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她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呢，一是因为这时的长廊十分幽静，他们之间虽然隔着大约十几米的距离，但是中间空无一人；二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在浓浓雾气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冷漠。 他肩宽腿长，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半截润白手臂有着优越的肌肉线条，右手轻轻夹着一根长烟。 他抖抖烟灰，又略微吸了一口，朦胧的烟雾霎时笼罩着他的大半身，让褚之南看不真切。 褚之南一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但却不小心被这颇具男性魅力的背影所吸引。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 不过她也没有多感兴趣，几秒过后，她就挪开了眼，在岔道口转了个弯。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那个男人察觉到身后热烈的视线，忽然回了头。 他那犀利深邃的蓝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侧影。 一倏而过的身影，让安城胤掐着烟的双指骤然一紧，他眯了眯眸子，失神片刻。 刚刚过去的人，怎么那么像褚之南？ 可她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大概是他想她想*出幻觉了吧…… 离开洗手间，褚之南很快就下楼去前台结了账，再上楼的时候却遇到了两个瘦长的男人。 他们在楼梯上的时候就在互相推搡着玩，吵吵闹闹的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褚之南缩着脖子，刻意离远了些，不料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其中一个黑皮黄毛的人扫了眼她的身材，远远朝她吹了个口哨，语气略带挑逗，“小妞，干什么的？” 褚之南假装没听见，加快了脚步，谁料那黑皮不依不饶，朝她走过去，“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褚之南怕激怒他，只好弯腰道歉：“叫我吗？不、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太好……” “是个聋子？” 黑皮淬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直言晦气，看都懒得再看褚之南一眼。 褚之南松了口气，刚要走，却听到另一道声音：“站住！” “怎么了？”褚之南僵着身子，感觉有股恶寒从脚底攀爬至脑后。 另一个皮肤白皙、长相俊秀一些的人，迈着外八字吊儿郎当地朝她走来。 “声音还挺好听的啊，小妞你是跟着谁的啊？” 之前的黑皮抖着半边脸嘲笑他：“我说哥，你这癖好能戒一戒吗？” 白皮的手就快要碰到褚之南的肩，她很慌，下意识避开了他，然后强装镇定： “当然是跟着你们都惹不起的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编出这种谎话，她只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示弱的。 那白皮男人离她很近，这一下刚好看清她的脸。 他瞬间眼睛都瞪直了，脸上缓缓浮现出卑劣的笑，“弟，这小妞，长得还挺水灵啊。” 他弟弟闻声凑了过去，兴奋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伸手就要扒拉褚之南。 “滚！你敢动我？”褚之南绷着脸，满脸是不好惹的模样。 那白皮倒是来劲了，“呦呵，还有点脾气，我喜欢，怎么看着像是个学生啊！这么早就出来卖？” 他们满嘴污言秽语，褚之南怒气交加，语气也更强悍了些，“关你什么事？我可是有人撑腰的，再拦着我小心你们的命！” “这还装上瘾了？”黑皮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充满恶意的眼神在褚之南的身上不停乱扫，“你倒说说是哪位爷罩着你？” “你配知道吗？再看我一眼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褚之南被他这下流的眼神看着，胃中泛着恶心，借着心中的怒火，一巴掌扇到了黑皮的脸上。 清脆巴掌声响彻整个大厅。 “敢动我？等着遭报应吧！”褚之南的眸光轻挑，语气凶恶到像是淬了毒，但却暗中将发红发颤的手掌藏在身后。 “你个贱女人！敢打我？”黑皮摸着脸颊上红彤彤的印子，气得暴跳如雷，宛如跳梁小丑。 “何止敢打你？还能废了你！”褚之南蔑视着他，不屑地笑了笑，强装出一副气场十足的样子。 黑皮根本不信她说的，冲上去就要扇她，但却被他哥拦住了。 第78章 白皮揪着他的肩膀不放，与他耳语：“我看她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此间尤物，往往只被有权有势的人把玩，既然她敢这么嚣张，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待会儿让弟兄们查一下，要是装的，老子就玩死她。” 黑皮咽不下这口气，杀气腾腾地望着褚之南的背影。 逃回包厢后，褚之南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腿都站不直，靠坐在沙发上猛灌着水。 毋同见她行迹诡异，仔细端详着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 褚之南依旧咕噜咕噜大口喝着水，她知道毋同是个暴脾气，如果让她知道了大厅发生的事，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届时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毋同的目光有些不安，紧紧注视着她，忽然发现她手边的纸条。 她抽过纸条一看，有些无奈，“你替我把账单付了？” “啊？对！”褚之南庆幸毋同以为她的紧张只是因为抢先付了账单。 “可是我可以刷我老爹的黑卡的。”毋同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张质感很足的黑卡。 “啊？你爸怎么会有这个？”褚之南震惊了，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东西。 “他好像是股东吧……我对他的事搞不太清楚，反正我只负责玩。” “……”褚之南正在努力消化她的这句话，但脑子还是嗡嗡的，“那你接我时的车？” “当然是我家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从哪儿租借来的吧？”毋同捧腹大笑，没想到褚之南的表情会这么精彩。 她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扶着她的膝盖问她：“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很穷吧？” 褚之南点点头。 毋同挠着头发，两边眉毛一高一低，仔细想了想，“也是，我确实穷得叮当响。不过我老爹有钱就是了！” 褚之南被迫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因为刚刚在楼下的经历，她还心有余悸，脑子里绷着一根绳，完全不敢放松。 惴惴不安地唱了几首歌后，她就提出要走。 毋同看时间也不早了，丝毫没有起疑，洒脱地关了麦克风。 她们收拾好东西，打算一起出门，只是推开门时，却看见门外堵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第40章 发慌 门口围着的足有二十来人，都是些身强体壮，目光凶恶的人。 褚之南下楼时遇到的两人赫然就在其中，他们打量了一眼包厢，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没有，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了。 毋同当下就把褚之南护在身后，“哪条道上的？想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绝对难敌这些人，趁迂回的功夫，想把褚之南塞进包厢里，奈何包厢的门已经被几只粗壮的手臂焊死了。 “呦，听这声音，这也是个女的？”一群人纷纷发出不入流的阴笑。 之前的黄毛黑皮指着褚之南，哈着腰恭维地凑在最中间的一个肥矮老头身边，“林爷，那就是我和你说的小妞，脾气可烈了。” 戴着黑色礼帽的林爷打量着褚之南，笑弯了眼睛，他用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唇，夸赞道：“品相极好。” 见林爷十分满意，黑皮立即吩咐手下人去把褚之南抓过来。 一个大汉压着眉眼朝褚之南和毋同走过来，毋同抡起袖子就开打，大汉毫无防备，压根没觉得她们会有还手之力，一拳就被她打懵了。 看着派出去的人捂着流血的鼻子疯狂跳脚，黑皮冷呵了一声，掀起眼皮看了毋同几眼，“呦？没想到还有点手段？” 他挥一挥手，身后一大片人就开始往前涌。 褚之南紧张地抓着毋同的手臂，毋同看着眼前的局势，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想拨个电话找她老爹求救，但是手中电话很快被人发现抢了去。 见一人就要抓到褚之南的手臂，林爷忽然拍掉了他的手，开口道：“这么粗鲁干什么？对小女孩要温柔，先礼后兵。” 林爷笑眯眯的，压着嗓音问褚之南，“小姑娘，你别怕，你愿意跟我走吗？” 被这群人堵着，好像不见天日，褚之南的情绪已经被逼得有些崩溃，她看着面前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没来由的害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装着： “滚！都给我滚远点，我、我上头有人护着！” 周围的人全都笑了，尤其是那个黑皮，他傲慢地端着手道：“还在装什么？” 林爷“嘘”了一下，示意他们噤声，待四周安静下来后，他故意顺着褚之南的话道：“那你倒说说护着你的是谁？” 褚之南的唇角泛白，说不出一个名字。 毋同倒是急着喊出了一个名字：“是符子明。” 听到这个名字时，林爷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几秒过后他又大笑出声，他周围人也跟着狂笑不止，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黑皮揉着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你可拉倒吧，编也不编个像样的，道上谁不知道符爷最洁身自好了。” 毋同察觉到他们都怕她老爹，顿时挺直了腰板，“当然没有骗你们，不然我们这种人怎么会知道符爷？” 林爷脸色沉了一下，黑皮凑到他耳畔嘀咕了一句；“爷，我觉得她们道听途说的也有可能，毕竟符爷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林爷听后觉得甚有道理，脸上的耐心也已消磨殆尽，看着褚之南曼妙的身姿和清纯的脸蛋，他浑身发热，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79章 他扯着嗓子怒斥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后他给众人一个眼神，其他人开始往包厢里挤，硬生生将褚之南和毋同从门口逼到了走廊上。 他们首先把有些拳脚的毋同拉开，褚之南死死抓着毋同的手，不肯松开，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要干什么？” 毋同也在挣扎着，她踹了那些人几脚，但那些人受击后反而更加粗暴地分开了她和褚之南，用绳子将她紧紧捆了起来。 林爷一听褚之南的语气就觉得她肯定很烈，忍不住有些荡漾，满脑子做着美梦，“你说呢，小美人，自然是带你到我的房间了……” 然而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头顶一凉，他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头上的帽子不见了。 他可是个光头，没了帽子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他怒吼：“谁？！！” “是你爷爷我。”裴庭随意把玩了一下那顶帽子，而后将其甩飞到楼下。 几分钟前，他和安城胤等人玩得尽兴了，正打算班师回朝，要下楼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包厢门口聚着一堆人，像是要劫人。 跟着他们的几个兄弟见状激动了起来，想去凑凑热闹，却被安城胤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吱声。 安城胤冷冷扫过远处攒动的人头，他可没这个闲心掺和这种事。 可当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时，他的身形忽然一滞。 裴庭那时也听出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和安城胤对视了一眼，发现他眼中涌动着骇人的怒意。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站住了，但也不敢多问，只好跟着愣在原地。 安城胤强行摁住暴跳的额角，低吼着：“裴庭！还愣着干什么？” 裴庭立刻领会到表哥的意思，朝禇之南那边狂奔过去。 安城胤努力控住发慌的心跳，调转了脚步，靠在走廊的扶手边，急躁地拨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他的手有些抖。 这是他今天抽的第二根烟，不借着烟压一压，他怕他已经不顾所有，疯狂地冲到禇之南面前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强烈的害怕滋味了。 他害怕褚之南遭遇不测，更害怕她发现他在这里…… 在香烟的麻痹下，他想他还是应该镇定，裴庭会妥善解决好一切的，若是他真的过去的话，就什么都完了。 几十号人围在他身旁，远处的人是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的，他将自己藏进烟雾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禇之南那边的局势。 林爷的黑帽子飘了很久才缓缓飘落在一楼大厅，他扭动着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怒气直冲脑门，但在看清裴庭的面貌时，他的腿却开始直打哆嗦，硬生生把气憋回肚子，“裴、裴少，您怎么来了？” 裴庭横眉扫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毋同，脸上阴了又阴，完全没有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他沉着张脸，面有愠色，侧耳对林爷说：“你要动我的人？” “不敢……”林爷显然是认识裴庭的，赶紧叫停那帮手下。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想到那两个女人还真有大靠山，“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您的人啊，不然我怎么也不敢动的。” 裴庭忽然怒吼：“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滚！” “这就滚，这就滚。”林爷吩咐手下的人赶紧撤退，一刻也不敢耽误。 褚之南看见裴庭时总算燃起了希望，她第一时间跑到毋同身边，刚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就见那群人忽然开始撤退。 她也不知道裴庭和那些人说了什么，只发现他们退散后，不远处还站着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她没有心思想太多，只想逃离这里。 安城胤察觉她朝这边望了一眼，下意识背过身躲了一下，即便他知道她不可能看清他的脸。 目送褚之南走出会所后，他捏灭了手中的烟，终于开口给谢家两兄弟下了个命令：“把那个包厢前的人全都抓起来，关到南城荟。” 他身边的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伙人是怎么惹到大哥的，谢琨、谢佑二人虽也大眼瞪着小眼，但很快就召集人手开始干活。 裴庭匆忙带着褚之南和毋同离开了会所，离开时他还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表哥那压迫感十足的视线。 他先把褚之南送回文昌苑，安全把她送到后，他心底的大石头才落地。 接着他就找了辆车送毋同回家。 毋同离开会所后就没有说过话，她的脸色很不好，沉闷又倔强。 裴庭发现她手臂上被勒出了几道红痕，稍微关心了一下她，“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毋同的语气十分傲娇，但她内心却觉得有些丢人，这么狼狈的样子，刚好被裴庭看见了，而且他还好像一个救世主一样。 一向都是她罩着别人，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罩着的滋味。 “痛就说，别硬撑。”裴庭端着脸看她，微微下垂的眼角泛着笑意，“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倔强干嘛？” 他依稀记得她被绑时的眼神，满是不服气，还有股宁死不从的坚韧。 毋同冷冷抽着嘴角，“话说，你怎么突然出现在会所了？” “你忘了？你告诉我来这参加你的生日聚会啊！” 毋同好像有些介意他这句话，音调都拔高了几度：“你不是不来吗？” “这不是来了吗？没来怎么英雄救美？”裴庭一张嘴就习惯性说着玩笑话。 第80章 其实他原本是想好毋同一起过生日的，但架不住他表哥太过强硬，他只好选择抛弃毋同了。 之后他也没仔细看她发来的定位，没想到她选的地方居然和他们撞到了。 估计这下麻烦又闹大了，也不知道表哥会怎么收尾。 毋同翻了个白眼，端着手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你跟那伙人说什么了？他们这么轻易就放过我们？” 他知道裴庭大概率也是在道上混的人，但他看起来阳光实诚其实比谁都滑溜，她一直都没摸清他的底细。 裴庭张嘴就开始瞎编：“其实我来了有一会儿了，但见势不太敢轻举妄动。躲在一旁听你说什么符爷的时候他们有些怕，我就灵机一动，骗那个老头子说我和附近站着的那群人都是符爷的人。他们怕了，也就放过你们了。” “……”虽然他的这番说辞也算说得过去，但毋同就是不怎么信。 她决定还是自己回家问问老爹，顺便让老爹帮她好好教训一下那群不长眼的东西。 第41章 依恋 南城荟内城，地下一楼。 安城胤坐在一把高椅上，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看从会所带回的监控。 他把进度条拉到褚之南在大厅遇到那几个小混混的画面，反反复复地看着。 他的脚底下跪了二十来个人，正是围在褚之南包厢门口的那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为首的是林爷林天信，其次是最先挑衅褚之南的那两个人。 地下一楼的看守极为严格，整个形式类似于地牢，守卫像铜墙铁壁一样坚不可摧，还不时有人巡逻；环境也极为恶劣，阴暗潮湿，不时漫过来一股股尸臭的味道。 四周还摆着各种兵器刑具，看一眼就让人害怕，跪着的人全都把头缩进了脖子里，他们被打伤强行带过来的时候就自知凶多吉少。 死寂的空间内传来了一道蹭蹭的皮鞋踩地声，谢琨端着一个盘子，走到安城胤身旁，微微弓腰，“哥，您要的东西。” 安城胤瞥了一眼托盘中泛着冷白色光的铁勺，很快就移回视线，叉掉电脑上的视频，给褚之南发了个消息【我今晚回家。】 五分钟后，他等到了褚之南的回复【好】 看着这不带情绪的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他轻轻敲着键盘，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选择沉默，抬手合上了电脑。 他始终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态，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底下的人见他稍微一动就开始害怕，仿佛他是决定他们命运的鬼煞。 安城胤抬了抬下巴，视线落在那个黄毛黑皮身上，“把他的四肢控制住。” 黑皮浑身一激灵，如遭雷击，无力还手更不敢还手，当知道抓他们的人不是裴少而是安少时，他的魂已经被吓掉了一半。 谢琨朝身旁的人递了个眼神，很快走上四个人体型高大、浑身腱子肉的人，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把黑皮的双臂和双腿死死摁在地上。 安城胤不染纤尘的指尖轻轻勾起托盘中的铁勺，一边转着勺子一边走向黑皮。 他脚步声像时钟转动声一样，一嗒一嗒的，黑皮男人的心也跟着一震一震的，他好像听到了死亡的倒计时。 黑皮呜咽地喊着求饶，可安城胤却听得更烦了，步伐都迈大了些。 他早已动弹不得，安城胤走到他身旁后，没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徒手扒开了他的眼皮。 凸出在外的黑白眼球还在不知所措的转动着，黑皮的理智尚且清醒，看着安城胤手中的铁勺，脑中恍然闪过褚之南对他说的狠话。 他瞳孔骤增，预感到了什么，怯怯喊着： “不要……” 可一切早已来不及了，铁勺如一柄利刃，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就扎进他的血肉之中。勺头不仅整个没入他的眼窝里，还被一股蛮力带着，在他的眼窝中撬动。 他感到骨肉撕扯断裂的彻骨疼痛，随着托盘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弹响声，他的眼珠子已经被剥离他的身体。 安城胤面无波澜地继续着残虐的动作，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托盘中已赫然滚动着两个带血的圆球。 而那个黑皮早已晕死过去，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谢琨及时递上一张烫过的毛巾，安城胤擦着手上的脏血，瞥了一眼抖得失禁的白皮，嘴角浮上些许讥笑，他用脚尖抬着他的下巴，“你这么喜欢卖，那就如你所愿……” 他随手指了两个人，“给他灌点药，扔去会所，让阔太太们玩尽兴了再解决掉。” 黑皮和白皮接连被人拖走，余下的人开始哭喊，“都是他们两个起的头，求求您就放过我们吧……” 尤其是林爷林天信，他似乎知道安城胤下一个就要收拾他，竟胆大到抱着安城胤的腿求饶： “城胤，我们是亲戚啊，我是你婶婶的本家啊！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也确实没对那个姑娘做什么啊，您就饶过我一命吧！行吗？” 安城胤冷嗤，“你算我哪门子的亲戚？” 他甩开了他，嫌他弄脏了他的裤脚，还往他脸上补了一脚，厌恶道：“分尸，喂狗。” 林天信的哭泣声响个不停，只是任他怎么吼叫都无济于事。 安城胤是个心狠手辣不留祸端的人，余下的人，他全都命人处理了。 他不喜欢负一楼的环境，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回房间沐浴更衣后就赶去了文昌苑。 第81章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是披着一身星光回家的，远远从楼下望着楼上的灯火，他觉得很安心也很舒心。 这么多年了，也只有文昌苑这一处让他感觉像家。 推开门后，猝不及防间，一个软乎乎的身子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稳稳接住了她，鼻尖传来熟悉的香气。 褚之南在客厅等了他很久，听到门锁响动时就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下午回家后她就后怕、不安到现在，直到靠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她才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感受到她轻微的啜泣，他如往常一样轻轻揉着她的发丝。 褚之南被他这个习以为常的小动作触动了，啜泣的声音更大了些，泪眼婆娑地吻上了他。 安城胤第一次没有回吻她，而是闭着眼睛放任她的动作，放任她从他身上索取和释放。 褚之南蹭着他的身子找寻着安全感，她总觉得和他贴得不够近，最后双腿勾住他的腰，整个人吸挂在他的身上时才觉得满足。 她纵情深吻着他，唇舌毫无章法地肆意侵城掠池，吻得又凶又急，恨不得将他叼到自己嘴里，嚼咽烂了，吞下去一般。 安城胤的鼻尖微微错开和她相抵，沉默地托紧她的臀部和后脑勺，闭着眼睛享受她这野蛮的进攻。 脸颊上忽地淌过一滴热泪，他才缓缓绽开那双深邃诡谲又闪着熠熠星光的眼眸。 “怎么哭了？”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由于方才的激情而略带沙哑。 禇之南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太想你了。” “仅此而已？我不信。” “……”禇之南垂着嘴角，无尽委屈和不安涌上心尖，看着他的眼神，说不出骗他的话。 安城胤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泪水，摁着她的肩膀假假推了一下，“下去，不让你抱了。” 褚之南急了，挺着腰夹紧腿，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不肯松手。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今天是毋同的生日，我和她一起去了个会所……” 最后特意强调了一句：“好在裴庭及时出现救场，我没有受什么伤害。” 安城胤似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脸上的怒气一层叠着一层，语气也变得暴躁：“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会疯的！” 他要是真疯起来，那就不是二十多条人命的事了。 “知道了，我就是非常非常后怕……”从小到大，她受过不少欺负，但是还从没见过这么黑恶的，一想到那个老头的脸她就感到恶心反胃。 安城胤轻抚着她瘦薄的背脊，像很多年前一样，给予她安慰，“别怕，有我在，我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褚之南的啜泣声渐渐小了，挂在安城胤身上的姿势依然不变，她窝在他的颈间，贪恋的吮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安城胤的脖子痒痒的，他深吸一口气，强硬地扒开她不安分的脑袋，神色严肃道：“外面很危险的，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提前通知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褚之南胡乱点着头，一被他分开一点空隙就要贴回他的怀中。 安城胤感觉她的回答并不认真，敛紧眉头，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一脚勾上了门，“我也会没有安全感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像这样把你关进屋子里永远都不放你出去。” 门锁“啪嗒”一声合上，褚之南望着他的眼睛，“什么都告诉你吗？” “对，毫无保留。”安城胤将她压到床上，眉宇间有股戾气，“你瞒着我你和你妈妈的事情我一直没有找你算账，你知不知道我作为最后知情的人有多心痛？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瞒着我的事！” “那你会对我毫无保留吗？” 安城胤撑起双臂，顶了下腰身，“当然了。” 介于他们之间的姿势有些糟糕，褚之南感受到他的动作后，脸颊瞬间爆红，后知后觉松开了缠在他腰背上的双腿。 他那张面部深邃立体，折叠度极高，又带着浓烈侵略性的面容就近在咫尺，褚之南都不知道该看哪儿，紧张地揪着他的后衣领，“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你是什么意思？”安城胤目光清澈，一脸纯洁无瑕，“话说我只是想起个身，你真的要这样一直抱着我吗？” 褚之南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知道自己想歪了后，羞愧地缩紧了身子。 安城胤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站起身后就往门外走去。 见他要走，褚之南坐直的身子往前欠了一下，恋恋不舍地询问道：“你去哪儿？” “浴室。” “可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安城胤正伸手扯着扣子，忽然回头，“你怎么知道我洗过了？” 褚之南移开眼，眸中含羞，“在你身上闻到的，沐浴露的味道。” 安城胤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换了个口风，“时间不早了，也该睡了，我是去换睡衣的，总不能在这当着你的面换吧？” 说着他就急匆匆出了房间，好像和她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褚之南呼了口气，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房间！ 她感觉自己有些坏事，原本他都不用特意出去换衣服的，都怪她赖在这。 第82章 她赶紧爬起来回自己房间，路过浴室时，听见了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什么换睡衣？他这分明是在洗澡！ 褚之南不敢多看，逃命似的回房间锁紧了门。 她对着床边安城胤送她的紫色大玩偶，狠狠锤了一拳，“大骗子！” 发泄过后，她又鼓着脸，扑进玩偶娃娃的怀中，抱着它不肯撒手。 第42章 晃眼 炎炎七月，学校里已经走了一批高三学生，一贯热闹的校园似乎冷清了不少。 学期的末尾，学校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场高二年级篮球赛。 对于即将迈入高三年级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最后一场狂欢。 初赛那天，每个篮球场都围了不少人，但是围观人数最多的还是一班和十四班对决的赛场。 初赛的队伍都是抽签决定的，这种年级学渣班对战学霸班的赛事，本身就自带看点，更何况其中还有学校的人气王和校草，光是这组比赛的颜值就足够吸引一大把人了。 各方球员还未上场，但他们的赛场四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不少高一年级的学弟学妹跑过来观赛。 褚之南挤在其中，有个高一年级的学弟和她搭话：“请问你是褚之南学姐吗？” “不是。”褚之南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听到她的话后，她身旁一位同班同学忍不住扭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人潮拥挤，那个学弟有意无意地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听说她的男朋友不是什么好人呐，你要是认识她的话，记得提醒她小心一点喔！” 话一说完，他就从人群中挤走了。 褚之南一头雾水，感到莫名其妙。 没过一会儿，比赛的选手就上场了，一班领队的自然是安城胤，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球衣，浑身干爽清透，不加任何修饰，简单露出的手臂线条就看得不少少女眼馋。 还没开赛，他把篮球轻轻扣在腰间，凌厉地扫视了一遍对面的对手，最后将目光落到裴庭身上，冷笑道：“裴庭，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一道寒光射来，裴庭压着嗓子，面有难色，“表哥，我也是没办法……” 他身旁的毋同一掌拍上他的头，“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毋同是十四班的领队，她训斥着手底下的弟兄，同时放狠话：“都别给我怂，一班的不过都是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罢了。” 安城胤拍了拍篮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会让你为你的嚣张付出代价。” 他的话好像别有深意，毋同搞不懂他在说什么，也懒得理他，反正她一直觉得安城胤这个人神神叨叨的，特别烦人，天天破坏她和禇之南的感情，她早就看他不爽想打他一顿了。 两方都气势汹汹，谁也不肯让谁，局势霎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一开局，安城胤就借着身高优势，抢到了篮球的主动权。 对面也就毋同稍有实力，其他人根本不太会打篮球，尤其是裴庭，简直就像被拉上场凑数的。 安城胤轻而易举地抱球扣篮，篮球入框时，颤动的篮网发出清脆声响，久久回荡在球场中，奏出青春的余韵。他的动作敏捷流畅，势如破竹，爆发力极强足，对面几人都压不过他。 几个回合下来，毋同的队友都累得有些疲惫，整场比赛几乎快变成安城胤和她的个人对决。 她有些恼了，没料到安城胤还真有两把刷子，她在技巧上或许还能与之匹敌，可作为一个女生，无论身高还是力量都比不过他。 但是她也没有泄气，一直顽强挣扎着。 安城胤毫不手软，不留给对面一丝机会，风驰电掣般接续完成一个又一个华丽的运球、突破和上篮动作，仅凭一己之力就单方面碾压对手。 当他进球时，观众的欢呼声似乎要把整个篮球场掀翻。 球场上的少年魅力四射，帅到飞起，论谁都忍不住记录一下，褚之南也不例外。 她默默抬起手机，将镜头对准*安城胤，匆忙调好各种拍照参数，在他扣篮的瞬间迅速抓拍了一张。 不知为何，她有种鬼鬼祟祟的感觉，好像在跟风做什么不道德的事。 偷拍完成后，她一手遮着太阳光，一手滑开相册，既紧张又兴奋地点开刚拍好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身形挺拔，意气风发，即便在做剧烈的体育运动，也没有任何失仪之处。一张俊美的容颜连阳光都偏爱，不偏不倚地打在他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上，衬得少年的神态无比的自信桀骜。 青春洋溢的气息都要从手机屏幕上溢出来了，褚之南屏着呼吸看了很久很久，她最爱他这般阳光洒脱、温柔坚毅的样子，同时无比庆幸自己灰暗的青春还有一座明亮的灯塔。 那时她感慨：能被他喜欢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只是以后很多年，这张照片，一直沉在她手机相册的最底端，舍不得删，也不敢拿出来看。 在裁判的一声哨响中，比赛落下帷幕，十四班惨败。 收场的时候，毋同狠狠将篮球砸向地面，累到油光涔涔的脸上写满不服。 裴庭替她捡回篮球，顺势搭上她的肩，在嬉笑中安慰她：“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是初赛，还有机会啦！” 安城胤还没走远，忽然扭头朝裴庭勾了下手指，嘴里却吐出了凉薄的两个字：“过来。” 第83章 裴庭看他表情不太好，居然没有赢了的喜悦，顿感不妙，屁颠屁颠地跟他走了。 褚之南以为他们一起去上厕所，也没有多想，第一时间安慰毋同去了。 比赛结束后，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她陪毋同找了个洗手池洗脸。 毋同打开水龙头，先取了一捧水，闭着眼睛粗暴地揉了揉脸，随后就将脑袋凑到了水龙头下，褚之南拦都拦不住。 哗哗的水流砸在她的后脑勺上，有些顺着她的发丝冲到了耳朵和脸上，有些直接流进了后颈里，她胡乱扒拉着头发，额前的刘海全都被捋了上去，一头潇洒利落的红发硬生生被她抓弄成一簇巨大的火苗。 最后又揉了一把脸，她才关掉水龙头，重重甩了两下脑袋，吐了口气，“爽！！！” 褚之南紧着嘴角，抬手顺了顺她那头不成样的头发，将她的发型捣饰成一个大背头才稍微看得过去。 毋同借着身高优势抓着她的手臂，语气似有不忿，“你可别这样，被你男朋友看见又要阴阳我了。” “他不会的……”褚之南有些心虚，感觉毋同这次输了后，那两个人的关系更是难以调和了，她夹在其中非常为难。 “他不会？”毋同冷呵一声，垂着眉，“据说他原本压根不是一班篮球赛的成员，直到抽签结果出来后就临时决定参加比赛，你说他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褚之南摇摇头，觉得这逻辑不太通顺，“他平时就不怎么来上课的，兴许是知道球赛后忽然感兴趣就来参加呢，毕竟高三前大概就这一次狂欢的机会了。更何况，他也不一定知道你参加比赛啊，怎么就是针对你的呢？” “……”毋同有些无话可说，感觉褚之南被他迷惑得不轻。 褚之南以为她只是输了有些气不过，变着法安慰她，“刚刚你在赛场上可帅了，我还给你拍了不少照片呢，要不要看看？” “只怕你给安城胤拍的照片更多吧？” 毋同骄傲地扭了扭头，就是不看，“你说他这么防着我，该不会是怀疑我是女同，怕我把你抢走了吧？”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挑了挑褚之南的下巴，“不过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确实可以弯的。” 褚之南笑不出来，一脸正经，“别瞎开玩笑了。” 毋同倒也收敛了些，想起从老爹那打探到的只言片语，顿时严肃了些，“那我跟你说一件正经事，记不记得你们班以前有个叫洛漓川的？后来转学了？” “有的……你认识他？” “我认不认识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转学的吗？” 褚之南茫然地眨了眨眼。 “还不是因为安城胤，明目张胆地把人家家里的生意全都搅黄了，逼得洛家在恒辉市甚至全国都没有立足之地，只能转战国外。” “这……，商场如战场，利害相争，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谁。”褚之南反倒有些不自信了，“可这些和安城胤又会有什么关系呢？他应该没有接触安家的企业吧，他才是个高中生。” 毋同被她气到了，语气激烈了不少，“你还真有些执迷不悟，你到底有没有识破安城胤的真面目？知道那天在会所骚扰你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吗？” 她顿了顿，面色有些狰狞，“呵呵，全死了。” 褚之南心中一阵惊悸，眼睛瞬间睁大，“不会吧？” 毋同知道她会害怕，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揉了一把从头发上滴到脸上的水，勾唇笑道，“与你走得近的或者敌对的人几乎全被针对了，你说，下一个被针对的是不是就是我？” “……”褚之南确实觉得从小到大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就少得可怜，一旦有人和她走得近些，要么莫名失踪要么突然转学。 可她和安城胤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她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安城胤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他单肩挎着她的背包，笑得阳光又纯粹，一如往常般温暖。 他轻轻唤她：“曦曦，回家了。” 褚之南被晃了眼，她还是觉得，毋同太过较真，小题大做了。 第43章 较劲 禇之南和安城胤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他们的步伐并不快，带着些许惬意闲适，好像要一起走到时光的尽头。 毋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对着安城胤的背影怒骂一句：“伪君子！” “说谁呢？” 她还在磨着后槽牙，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随后一瓶冰水贴到了她的脸上。 “说你表哥啊，还能有谁？”她被那突如其来的冰水冻得一哆嗦，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裴庭那个烦人精。 裴庭这人一天天的像是没事干一样，就知道在她面前瞎晃悠。 她烦躁地推了他一把，蛮力夺过他手中的水，拧开瓶盖咕嘟咕嘟猛灌了好几口。 裴庭以手作扇，殷勤地给她扇风，“消消气，消消气！不就是场球赛嘛，输赢都是常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滚……”他就像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叫嚷，听到他也为安城胤辩解时，毋同心里刚压下的火又窜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打算骂他几句解气。 可话到嘴边，她忽然发现他的左眼眼圈褐红，脸颊也红肿了不少…… 她上下打量着他，神情略有些复杂，“就刚刚那么一会儿，你跑去打架了？” 第84章 “没啊，就是倒霉得很，撞树上了。” 毋同翻了个白眼，这种鬼话谁会信？ 她想起裴庭刚刚是被安城胤叫走的，扯着嘴角屑笑道：“该不会是被你表哥揍的吧？” “胡说什么？”裴庭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急得脸红脖子粗，矢口否认：“我表哥那么温文尔雅！斯文大度！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打我呢？！！” 他这话说的干巴得很，一听就知道在骗人。 毋同阴阳怪气地“切～”了一声，将手中水瓶扔到他怀中，潇洒干脆地转过身，打算回家。 她的身形狂放不羁，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裴庭挠了挠后脑勺，搞不懂她到底信没信他的话。 最后他索性不想了，大步流星地跟上了她。 在会所救了她之后，裴庭就一直以保护她为名义，天天放学赖在她旁边，送她回家。 毋同虽然觉得他这个人又烦又欠揍，但也没有开口拒绝。 接连几天下来，她也渐渐习惯回家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 她戴好耳机，紧了紧肩上的单肩包，长腿一伸，帅气利落地跨坐在一辆黑色公路自行车上。 等了一会儿，没见身侧摆着的那辆自行车动过，她对着裴庭的方向嚷嚷：“搞快点，再不快点校门都关了。高三的都毕业了，可没人在这上晚自习，我也不想提前体验上晚自习的滋味。” “来了……”她像催命一样，裴庭只好小跑过来。 只是他刚扶好自行车龙头，毋同就踩着公路车的脚踏板一溜烟从他身侧飞驰而过。 一点都不想等他的样子…… 他凝视着她那飒爽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并不是因为她对他的不耐烦，相反，他并不想陪她一起放学。 自打禇之南在会所遇险后，表哥就命令他趁禇之南不在的时候，找个时机教训一下毋同。 所以表哥这段时间不仅没有干涉他和毋同的交往，反而让他放学的时候跟在她身边，伺机下手。 可几天下来，他迟迟都没有动手，刚刚球赛结束后表哥还把他揍了一顿，又催他赶紧完成任务。 其实这种事他不出手反而是最好的，可是表哥偏偏要把这个差事交给他…… 显然是对他和毋同的关系起了疑心。 他不否认，自己确实被毋同吸引了。 起初他只是好奇，符爷的女儿怎么会有一股和符爷完全不相干的势力？深入调查后，他发现原来那些人都是毋同收留的弱势群体。 长时间接触下来，他觉得她就像个侠女，义薄云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潇洒无拘，来去自如。 是他最敬佩的个性，也是他羡慕不来的人。 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手的。 裴庭一路上都在发呆，毋同哼着歌的时候扭头看了他几眼，发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踹了一脚裴庭的前胎，不耐烦道：“我不回八支巷了。” 裴庭的龙头一歪，险些被她踹翻在地。 仓促地稳住车身后，他瞪了毋同一眼，“那你去哪儿？” 他这几天都是把毋同送回八支巷。八支巷是毋同和她手下那帮弟兄的据点，也就是她之前被孙乾朗那伙人砸了的地盘。 毋同撇撇嘴，“没钱了，回去问我老爹要点钱，手底下的弟兄要饿死了。” “应该不至于吧？他们不是有手艺？”根据他对毋同的了解，他知道她给她手底下的人找了门面做生意。 “之前就被毁过一次，这窟窿可是很难填的，”毋同忽然眼冒金光，打起了裴庭的主意，“裴少这是打算赞助我？” “……我可没说。” “那你滚吧，”毋同的脸色就像唱戏一样，瞬间就变了，看都懒得再看裴庭一眼，“爷知道回家的路。” “……” * 一周后，期末考试结束，褚之南、毋同和裴庭三人在学校门口聚到了一起。 那两人黑眼圈很重，耷拉着眼皮跟在褚之南身后游荡，无精打采的，像两个被吸干了精气的小鬼。 褚之南实在忍不住问：“你们干什么了？” 二人异口同声：“没什么！” 说完之后毋同呲了裴庭一下，不允许他和她说一样的话。 裴庭咬了咬牙，他忍！懒得和这个臭女人一般见识！ 其实他们昨晚一起在酒吧熬了个通宵，这会儿昏昏欲睡，魂都还飘在天上。 刚考完试，他们仨原本打算一起去学校旁的小店聚聚，但褚之南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不对劲，显然有事瞒着她。 她半路停了下来，噘着嘴，“好啊，我知道了，你们俩有小秘密不告诉我，我成外人了。” 裴庭掀了掀惺忪的睡眼，有些意外，“南南，你也会开玩笑了？” 他觉得褚之南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活泼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冷了。 毋同斜着眼睛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你这话怎么带着一股安城胤说话的酸味儿？是不是和他那种伪君子待多了？近墨者黑……” 听见毋同这么说安城胤，褚之南心里有些不舒服，刚欲辩驳，裴庭就一把捂住了毋同的嘴，“她这人吃多了大蒜，口臭。别、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他刚制住毋同，毋同就毫不客气地咬住了他的手，疼得他一把推开了她，甩着手哭爹喊娘。 第85章 褚之南及时捂住了耳朵，无奈摇头，“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毋同不屑地扫了裴庭两眼，“呸，这个死渣男，谁和他天生一对？” 裴庭眼中怨气难消，也指着毋同骂道：“呸，这个男人婆！谁和她天生一对？！” 两个人很快又互骂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幼稚的像两个小学生。 褚之南揉了揉额头，好吵！ 当了十几分钟电灯泡后，终于要到他们约好的小店了，毋同却忽然在店门口拉住了褚之南，“我改主意了，去我家聚吧！” 褚之南还在思考要不要答应毋同，裴庭就抢着问：“你哪个家啊？” 毋同瞥了他一眼，“八支巷啊！” 裴庭心口一沉，八支巷里鱼龙混杂，这要是带褚之南去了，被表哥发现的话不得出大麻烦？ 他急急找了个借口替褚之南回绝，“那地方脏乱，带南南去干嘛？” “你紧张个什么劲？”毋同一把揽上褚之南的肩，“南南可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裴庭观察了一下褚之南的表情，见她有所动摇，开口劝她，“表哥和毋同不对付，他要是知道你跟着毋同乱晃，没准又要和你闹脾气了。” 毋同双手抱臂，看热闹不嫌事大，拱了拱褚之南的肩膀，“对吼，忘了安城胤那个小心眼的，他看你看得那么紧，估计不会允许你去我家欸。” 褚之南被毋同激了一下，当机立断，“我去你家。”她想向毋同证明安城胤大度得很，并不是毋同以为的那种人。 刚做完决定，她就掏出了手机，“但我得先和城胤报备一声。” 毋同的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你怎么什么都要和他说？” “他要是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会担心的。”褚之南知道，其实安城胤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鉴于会所那次的教训，安城胤对她的去向管得越来越严了，起初他甚至每隔一小时就要问她在哪儿，她没及时回他消息他还会着急，后来她承诺不管去哪儿都提前和他报备，他才逐渐安心。 毋同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他在干什么会和你说吗？” 褚之南想了想，道：“有时候会。” “他期末考试都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褚之南打字的动作顿了下，没有作声。 氛围霎时凝重了起来，裴庭在一旁干着急，他真想求求毋同别说了。 毋同笑着看向急得瞪眼的裴庭，自问自答，“没准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 裴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吓得毛骨悚然，隐隐察觉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褚之南一心盯着手机，没太听清毋同说什么，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毋同耸了耸肩，淡淡笑着，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没说。 裴庭总算松了口气，小心地打着圆场，“没什么，她心情不好瞎扯呢，昨天在酒吧通宵，没准现在还没睡醒。” 褚之南也没把裴庭解释的话听进去，她正对着手机屏幕叹气：“城胤说要带我去吃饭……” 毋同沉默良久后终于说话，她啧啧两声，“我就说他很小气吧，就怕我把你拐跑。” “没有！只是凑巧，他说他刚好在学校附近。”褚之南稍稍辩驳两句脖子就有些红。 毋同左顾右盼，挑着眉，“哪儿呢？哪儿呢？” 话音刚落，嗖地一阵风刮过，一辆黑得发亮的劳斯莱斯幻影出现在路边。 后车车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安城胤温和的笑脸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他一下车，先把褚之南塞进了车里，而后十分礼貌地对毋同说：“不好意思，我家曦曦我先带走了。” 他不动声色地抛给裴庭一个眼神，很快钻进车内，一把带上了车门。 黑车扬长而去时，裴庭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些许细汗。 毋同把脑袋伸到他面前，“你这什么表情这么难看？便秘？” “……” “见了他一面表情就这么严肃，你们俩有仇？老实交代，你前几天的伤是不是就是他打的？” 二人并肩走着，裴庭无奈瞥她一眼，“干嘛动不动怀疑我表哥？我表哥可是阳光正气好少年！”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还挺完美，怎料身边的人忽然蹦出一句： “也不知道老爷子的孙子，南城荟的主人，能好到哪儿去。” 裴庭的脚步猛然一滞，手指紧了紧，“……你知道了？” 毋同语气轻飘飘的，“这么惊讶干什么？这种事，随口问问我老爹不就知道了。” “……”裴庭捏了把汗，竭力保持镇定，“不，你不知道。” 树叶被夏风一扫，裴庭身上的树影也跟着晃了晃，可柔和细碎的光线怎么也盖不住他满脸的严肃。 毋同忍不住笑骂他一句：“神经病啊。” 裴庭怔在原地，表哥凌厉的视线虽已消失，但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他。 毋同走到他前头，潇洒地朝他摆摆手，“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褚之南的。你和你表哥救过我，我替他保守秘密，就当还个恩情。” “更何况，目前看来，你表哥对南南也算是体贴入微，虽然我很讨厌他这种虚伪做作的人，但南南什么也不知道，挺好的。” 裴庭的脸色缓了些，但并未完全松懈，他不敢设想倘若表哥知道毋同掌握他的身份后会如何处置她。 第86章 如今只能尽量瞒一天算一天了。 第44章 日常 安城胤说是带禇之南吃饭，但车子却停在了文昌苑。 禇之南被他带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吃饭吗？” “吃饭当然要回家了。”安城胤牵着她的手，配合着她的步伐，慢悠悠进了电梯。 禇之南想起刚刚被扔下的两个人，“那我们可以把毋同和裴庭叫来家里一起吃饭呀，反正离得近！” 她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想起之前承诺过他，不再随便带人到家里。 深吸一口气后，她小心地抬眸看他，嘟囔了句：“对不起。” 电梯门缓缓关闭，安城胤背对着她，正在摁三楼的电梯键，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猜测涉及到这种原则性问题，他大概率会不开心。 可电梯开始上行时，她听见安城胤清澈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响起： “可以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柔和，听不出一丝丝不悦。 他轻轻转身，当着她的面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裴庭的意见。” 褚之南既意外又欣喜，用力点了下头，乌溜溜的眸子满含期待，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安城胤。 电话刚拨通，电梯就到了三楼，安城胤边走边接电话： “来我家吃饭吗？现在，文昌苑，带上毋同一起。” “啊？表哥？你确定？”裴庭下巴都要惊掉，仔细看了眼手机号才敢确认真的是他表哥打给他的。 一句话后，安城胤突然顿住了脚步，他身旁的褚之南意识到不对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褚之南看见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紧接着，他眉心紧了紧，耐心询问电话那头的人：“真的不来吗？” “有饭吃干嘛不去？我马上就来！” “行吧，那下次吧。”安城胤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从他的表情中，褚之南已经猜到结果了。 果然，安城胤告诉她：“裴庭说他们已经找到地方，吃上饭了。” 安城胤所有的表情都处理得天衣无缝，褚之南稍有些遗憾，没再多问。 进门看见满桌新鲜食材时褚之南才想起一个问题，“在家吃饭，但我不会做饭啊！” 她一日三餐都有专人做好了送过来，家里的厨具虽说齐全，但自她养好伤后就没怎么用过。 安城胤挽起袖子，在整理食材的间隙回了她句：“没事，我会，一个家里有一个人会就够了。” 很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落到褚之南耳中，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鼻尖一酸，有些想要流泪。 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家人。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褚之南心有触动，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是这样精心呵护着她，不计代价地一味付出。 这种爱，太过强烈浓郁，将她死死拴紧，以至她有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好在他面前乖一点，尽量做些力所能力的事。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拿起一把蔬菜，“那我洗洗菜吧。” 安城胤扫了一眼她的手，又扫了一眼她的脸，见她有些执着，便没有出声制止她，专心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水流哗哗作响，褚之南洗菜洗得很沉浸，她很享受这种两个人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洗了没几分钟，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吓得浑身一弹，手上洗到一半的蔬菜也跟着掉到了洗菜池中。 水龙头上的水四溅而出，安城胤长臂一伸，及时拧紧了她面前的水龙头。 “被吓着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褚之南惊恐地望着桌上的塑料袋，袋子里还有什么物体在窜动的动静，她指了指，“里面是什么？” “一条鱼而已。”安城胤倒是十分淡定，勾着手指把塑料袋拎了过来。 袋子里的鱼感受到外界的动静，挣扎得更猛烈了。 褚之南看着安城胤把一条体高头大、背部高高隆起、长相略显凶猛的鳜鱼从袋中抓了出来，随手扔到了洗菜池中。 那鳜鱼在洗菜池中还在拼命跳动，好像一使劲就能跳出来。 褚之南从没下过厨，更没接触过这类活物，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 安城胤倒是淡定得很，他侧过身，边拿过一把菜刀边嘀咕了句：“敢吓我家曦曦，现在就把你杀了。” 褚之南伸了伸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城胤已经一刀拍到了鱼脑袋上，整个动作稳、准、狠，不带一丝犹豫。 随后他熟练地处理着那条鱼，嘴里还在抱怨，“啧，一拍就晕了。” 褚之南的唇角颤了颤，心想大概就只有她怕这种活物吧，男生或多或少都能处理得来。 将鱼剖腹洗净后，安城胤刀法娴熟地剃着鱼骨头，一把菜刀在他手中被舞出了花，颇有股大厨的感觉。 褚之南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她在文昌苑住了大半年，但安城胤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期间他给她做过一两次早餐，她一直以为他只会做些简单的东西，今日倒是大开眼界。 她忍不住问他，“这你都会？也太厉害了吧！”她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佩服。 安城胤原本站得懒散随意，听见夸奖后立刻站直了身，他压了压嘴角，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我很擅长解剖的。” 第87章 褚之南的脚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她愣了下，以为他在开什么玩笑，抖了抖唇，跟着他干笑了两声。 之后她继续埋头洗菜，只是还没洗完几个菜，安城胤就让她先去洗澡。 她知道他是不想她干活，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在这似乎有些碍手碍脚，也就没有拒绝。 她洗澡的动作慢，出来的时候安城胤已经做好了一桌菜。 饭菜一口没动，他替她拿好了碗筷，静静坐在饭桌旁翻着书。 他在等她。 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习惯，让褚之南的心里又暖又踏实，总恍惚觉得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二人落座后，褚之南在安城胤热切殷盼的目光中一一品尝他做的菜。 不得不说，安大厨的手艺确实不错，尤其那道糖醋鱼，做得和他家佣人的手艺很像，显然是特意找人学过的。 褚之南有些受宠若惊，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的，更不知道他在私底下究竟为她花了多少心思。 饭后，收拾完碗筷，安城胤就去洗澡了，褚之南则窝在沙发上玩平板。 一点开平板，她就收到一条天气预警，说是近一小时左右会有暴雨。 她看了眼窗外，发现云很低，瞧不见月光，于是起身关好了窗户，不觉感叹夏季的天气真是无常，明明回家那会儿还是晴空郎朗。 再次窝回到沙发后，她点开了一集纪录片，抱着平板看了没一会儿就有些昏昏入睡。 快要栽倒的时候，左侧的位置一沉，安城胤挤到了她身边。 “看什么呢？” 一道熟悉的冷香侵入鼻尖，褚之南瞬间提起了精神，及时抓住了快从腿上滑下去的平板，“在看纪录片。” 她穿着五分睡裤，两腿并坐在沙发上，虽说腿上的平板和捏住平板的手臂遮住了大半视线，但她那双又白又直的腿还是格外引人注目。 安城胤一坐下，就十分自然地把手臂伸到她右肩上，整个上半身倾向她，以一种占有欲很强的姿势揽着她。 那只搁在她肩上的手，还在悠闲地把玩着她肩侧的长发。 褚之南上半身穿的是一件无袖的宽松睡衣，安城胤刚洗完澡就来找她，随手穿了件浴袍，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气。 他的领口开得很低，褚之南的左肩抵在他的胸口处，结实又带着些湿气的触感让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她的心思已不在纪录片上。 没一会儿，肩上的重量终于轻了轻，耳畔传来安城胤好听的嗓音，“你喜欢看这种？” “嗯……”其实她并不爱看这些东西，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回房间睡觉。 安城胤好不容易回文昌苑一次，她想借机和他多说说话。 安城胤看得很认真，他从不吝啬对她的夸奖，连她随手找的纪录片他都忍不住夸上几句：“还不错，挺有意思的。” 因他这句话，褚之南的注意力也重新放回到纪录片上，她刚沉下心耐心观看，就见平板顶端弹出三条新消息，一条是图片消息，另两条是文字消息： 【波亚特的夕阳很美，和恒辉市一样。】 【你最近还好吗？】 禇之南的平板并没有设置隐藏会话内容，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把消息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还在褚之南肩上随意晃悠的那只手，猛然扣住她的肩膀，安城胤有几分咬牙切齿，“你和他还有联系？” 那消息是洛漓川发过来的，而波亚特是他出国后的现居地。 感受到安城胤语气中的咄咄逼人，褚之南缩了缩脖子，无端不安了起来，“不多。” 安城胤托着她的下颌，轻易便将她半个身子拉到眼底，他直直瞪着她，“哦，那意思是还有联系？” 禇之南的鼻尖都快和他蹭到，下颌被他掐得太紧，脖子不能动弹，腿上平板滑落在地也无暇去捡。 她没做亏心事，还算淡定，努力组织语言向他解释，“毕竟同桌一场，大家也是朋友。我没主动找过他，但他给我发消息我也不好意思不回他……” 朋友？可笑。 安城胤冷笑了声，松开了褚之南。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平板，将它递给她，一双眼睛如深渊般幽暗，紧紧凝视着她，“那给他回个消息啊，别叫他等急了。” 这话说得倒是大度，但褚之南却被他的眼神逼迫得一动也不敢动，和他相处这么久了，她有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畏惧的肃杀之气。 安城胤宽和大度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如给他打个视频吧，我看他挺想你的。” 褚之南一张小巧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直到她抬头看见安城胤的唇角挂着一抹阴暗的笑。 她笃定，他绝对不怀好意。 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要让他看看，你是谁的。”安城胤发誓只要洛漓川敢接这个视频，他就当着他的面，亲爆褚之南。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阴魂不散，都被他赶到国外了，还能缠着褚之南不放。 “不存在谁属于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褚之南目光一沉，她并不知道安城胤的小心思，只是不赞同他说的话。 可她话还没说完，安城胤就打断了她，“不打？那也可以。” 他再次把平板递给她，“删了他，从此不许和他有任何来往，一句问候也不行。” 第88章 他这语气出奇的强势，带着不容抗拒的语调，褚之南不止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在她看来，这是不属于他的气质。 平板被强行塞回她的手中，那触感凉凉的，但远不及安城胤的目光冰冷。 四周空气有些令人窒息，安城胤在等她做决定。 她摁亮了平板的屏幕，但一直没有动作，仿佛陷入了沉思。 很快屏幕自动熄灭了，这时她的唇畔微微翕动，饱满的双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一句话：“听说他出国是因为他家的生意被安家搅黄了……” 安城胤脸色骤变，目光都锐利了起来，“谁在你面前造谣？” “……”褚之南不敢看他。 “毋同？” “不是她！” 褚之南挺直身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她急切地望着安城胤，满脸是掩不住的*心虚。 可安城胤已经抽身站了起来，徒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不早了，睡吧。” 他走得很快，头一次，连晚安都没有和她说。 第45章 阴影 禇之南在安城胤的门前站了五分钟，抬起的手迟迟没有扣响他的房门。 走廊的灯没有打开，她大半身沉入黑夜里，寂静的像一个影子。 其实她并非完全不信毋同的话，她不是傻子，她知道，安城胤一定有事瞒着她。 至于是什么事，她猜不到。 做个整日装糊涂的愚人，并不是件轻松事，毕竟对象是安城胤，她对他有无尽的探知欲。 她在他面前毫无保留，而他却对她有所隐瞒，一旦她开口询问或是发出质疑，他要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要么像今天这样闹脾气不理人，总等不到他亲口告诉她他的那些小秘密。 这种信息不对等带来的坏果，就是她止不住的暗暗揣测他。 今天这种情形其实早在褚之南的预料之中，她虽然时常纠结犹豫，但骨子里却是执拗的，一旦心存疑惑，总有一天会憋不住问出来。 最终她还是回了自己房间，安城胤的脾气她知道，就算他生气了，第二天也一定会消气。 她心里这样替自己开脱着，但躺到床上的时候，还是烦闷得很，根本睡不着觉。 她反复坐起来好几次，心想要不就去哄哄他吧，他的背影，实在太过落寞，让她有些揪心。 可去了，又免不了相互开战。 安城胤和毋同，是难解的死结，她不明白，这两个人明明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就这么厌恶对方？ 褚之南脑海中理不清的思绪，被窗外沉闷的雷声震碎。 她啪地睁开眼，心悸不止。 暴雨来了——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户，狂风肆意摆弄着楼下的树木，一道雷声又响彻云端。 巨雷滚滚而下，身下的床好像也跟着震了一下，褚之南吓得滚落在地。 她害怕雷声，害怕这样耳畔水流哗哗作响的雨夜。 弟弟死的那天，也是这么恶劣的雷暴天气。 十年过去了，那天他们一起乘车出发的目的地她已忘了是哪儿，她只记得，是她喊停了家里的车子，在茫茫雨夜中半路下了车。 她的弟弟褚之筠，紧随她跑下了车，他一脸急迫的，为她撑着一把透明雨伞。 褚之南之所以冒雨下车，是因为不忍看见妈妈飘在路面上的海报被风雨淋湿。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烟雾蒙蒙的雨幕里，离老宅不远的偏僻道路上，会疾速冲出一辆车。 她都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海报，危险来临时，只凭本能地推远了弟弟。 彼时年幼的她还没经历过任何苦痛，但在心脏吓得骤停的那一刻，她以为死神到了。 可那辆势如破竹的车，并没有带她去见死神，而是突然刹车，死死转了个方向，扎进了绿化带里。 她被溅了一身泥水，惊魂未定，第一时间抓起海报去找弟弟。 大风吹得她险些没站稳，所幸刚冲出车门的佣人及时将她扶住。 阵阵呜鸣中，雨下得更大了，一砸到地上就很快反弹起来，像与地面跳着热情不歇的舞蹈。 狂风裹着雨水和砂砾，将一把透明的雨伞横吹到她的脚边。 湿哒哒的伞面随着风声不停鼓动着，伞面紧贴她的小腿肚，又黏又潮。 她的睫毛被暴雨打湿，只能勉强眯着眼睛探寻，但左右望了望，没发现弟弟的踪迹。 抱着她的女佣不知为何悲痛地嘶吼了起来，搂着她的双手都在颤抖。 脚边的雨伞很快又被飓风刮跑，一道闪电劈开了阴郁的云层，四周被青冷的光线照亮了一瞬。 灰蒙蒙的天地霎时间有了色彩，褚之南这才发现，满地跳动着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她挣开佣人，朝着血水流来的方向走去，一步又一步，层层雨幕被她小小的身体拨出一个缺口。 刺眼的光芒和轰隆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她看见她的弟弟，静静地躺在另一辆车的车轮底下。 后来她才知道，那晚从雨幕中冲出的死神，不止一个。 在她把弟弟推开之后，反方向的车道上又闯出一辆连车灯都没开的车，电光火石之间，年仅五岁的褚之筠懵懵懂懂，避无可避。 文昌苑外的雷声如巨兽般咆哮，拉扯着褚之南的每寸神经。 第89章 她捂着耳朵趴跪在地上，腰弯得极低，额前的齐刘海紧贴着地板。 雷声消失了一段时间，她才敢直起腰，用手臂够了够床头的柜子，慌慌张张摸到了手机。 碰到手机的那一下，又爆出一声雷响，褚之南尖叫了一声，闭着眼睛抓起手机，四处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室内漆黑，她跑得太过慌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于是干脆钻到了书桌底下。 书桌紧贴着墙壁，她缩成一团，面对着墙，在狭窄的空间内暂时寻到了一丝安全感。 好几个深呼吸后，她颤抖着点开了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安城胤的电话。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雷响的第一瞬间她想到的只有安城胤。 来到文昌苑的这大半年，也下过几次大雨，每当暴雨时，安城胤无论如何都会冒雨回来，搂着她睡。 看见他在身旁，她才会真的有安全感。 从他坚决带她离开老宅的那一刻起，她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熟悉的电话铃声响起时，安城胤刚吞下几片药。 他的情绪被悠扬的铃声牵动着，那是褚之南录的一首歌。 一分钟后，不知是借着药效还是歌声，他从暴怒中缓缓平静了下来。 尚有几分余愠未消的蓝眸动了动，安城胤不经意间瞥了眼窗外。 他才发现，窗外暴雨如注。 电话铃声持续响动着，他冷冷自嘲，原来是这会儿需要他了，才主动找他。 紧捏着的手机已经播了好几遍无人接听的提示音，褚之南默默挂了电话。 她猜想安城胤或许还在生气，或许已经睡着了，总之，是她太过草率，这种时候，不应该打扰他的。 大雨依旧不停，她心跳到快到和雨声一个频率，满脑子胡思乱想，童年的阴影再度席卷而来。 妈妈看见弟弟尸体时的崩溃画面，强行闯进她的脑海里。 她浑身很疼，双颊被妈妈的目光刺得要流血，浑身上下曾被妈妈打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她以为离开老宅后自己就好了，但显然这些记忆并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反倒像条毒蛇一样潜藏在某个角落，伺机而动，趁她不备之时死死缠上她。 她已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沉痛到难以呼吸。 而在这时，暗沉沉的房间忽然亮起了灯，她像被捞上岸的溺水者，猛吸到一口氧气，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推开她的房门时，安城胤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书桌底下的动静。 有个小黑影，在那可怜兮兮地打着颤。 他一把拍开了灯，发现她的床上乱糟糟的，床单上全是褶皱，被子也滑落在地。 碍于强迫症，他冷脸收拾着她的床褥，抚平床单、叠好被子后，他在房间内慢悠悠走动了几下，边走还边替她收拾屋子。 靠近书桌时，书桌底下的人明显动了动，发出了些许细微的呜咽声。 禇之南死死盯着面前的那道身影，她以为他会蹲下来抱她，可他只是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挪开了。 四处晃悠的身影从余光中缓缓消失，褚之南的恐惧又涌上心尖，她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 “城胤，我在这……” 安城胤的表情很淡，往回退了几步，抽开书桌旁的座椅，霸气十足地坐了上去。 “我知道。” 他单手搭在座椅的扶手边，懒散地撑着下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披散着一头长发，肩头微微颤着，瘦弱的背脊难得的弯了下去。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到她的表情会是多么的楚楚可怜。 雷声一震，褚之南又抖得厉害，细细的声音带着些鼻腔，“我、我害怕，你能不能……” “不抱。” 意料之外的回答。 褚之南怔住了，死死抿唇，憋住了一道哭声。 昏黄的灯光下，靠在椅背上的少年冷冷发话，“自己过来。” 小兔子转过了身，后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略微蜷缩着，呈现出防备的姿势。 她的视线往前探了探，在看到安城胤的下巴后，又极为敏感迅速地垂落回自己的脚尖。 她迟迟没有动静。 安城胤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黑色睡衣，全身上下包裹得紧密严实，眼神同窗外的天气一样，阴森沉闷。 他直勾勾盯着褚之南，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神情有些不耐烦。 “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他的声音随着雷声一起落到褚之南耳里，回复他的只有褚之南的惊叫声。 安城胤牙关一紧，脸上的傲气散了些，趁她稍稍平静些，垂眸添了句： “我就在这，不会走的，但你必须自己过来。” 褚之南往前蹭了蹭，从阴暗的书桌底下露出一张凄惨破碎的脸。 少女一贯瓷白纯净的脸上泪迹斑斑，安城胤扫了她一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烦躁起来。 她又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让他既想掐碎，又想保护。 成为天使还是魔鬼，也只在一念之间。 他起身，把椅子往前踢了一下，而后坐下，离那张书桌不过一步之遥。 这一步的距离，是他退让的底线。 虽然不肯承认，但他太过明白，在这场关系中，自己看似掌握主动权，却永远是下位者。 第90章 被爱的都有恃无恐。 她已把他所有的付出和退步看做理所当然。 他不甘，“褚之南，你连一步都不肯主动迈出吗？” 书桌底下有衣料摩擦的动静，褚之南从里面钻了出来，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 “我已经把他删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只细嫩如柳枝般的手搭在他的膝盖上。 褚之南只说了一句话，安城胤就把自己哄好了。 他抓着她的手，将她带进怀中，死死抱紧。 “不怕，有我在。” 他把她抱回床上，关上灯，摸着她脑袋，哄她睡觉。 褚之南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双手紧锢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声声安慰中，情绪逐渐平稳，手上的力气也慢慢卸了。 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安城胤把她从身上扒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掖紧被子。 将要把她的手塞进被窝时，他捏着她的手腕，忽然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阴暗的夜里，安城胤的那双蓝眼睛，闪烁着诡异躁动的光芒。 怕惊醒她，他没敢动她的手，而是把自己的脸贴到了她的手心，上下蹭了蹭。 唇角贴着柔软的掌心，来回摩擦中，他呼吸渐重，试探性吻了上去。 一吻过后，他食髓知味，不肯罢休。 碍于褚之南已经睡着，他吻得很浅，几乎像是轻抚。所以即便已经吻尽她的掌心，他的眸色却不曾餍足。 这根本就不够。 他的喉腔溢出低低的嘶吼声，抵在她腕处凸出骨节上的那根拇指，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位置。 他托着她的手背，舔了几下她的指尖，一口咬住后，便往嘴里送。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太急迫，只能一点点吮吸，力道很轻但又绵长。 窗外雨声滴答，完美掩盖住屋内的阵阵异响。 安城胤那双发光的眼睛，一直盯着褚之南。 行这种鬼祟之事，他是怕被发现的，但越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他就越忍不住看她，即便夜色朦胧，他只看得到她脸部的轮廓。 明知她已经睡着，但他敢做的也仅限于此，不敢再有别的什么出格动作。 某个呼吸流转间，他不小心下重了嘴，惹得床上的人儿扭动了一下身子。 他猛地回过神，松开了她的手。 镇定下来后，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安城胤，你还是这么龌龊，永远只敢躲在阴暗处窥视她。 等了几秒，没见她再有什么反应，他才悄悄起身离开。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褚之南发白发胀的指尖抖了抖。 早在他吻她的第一下，她就被他的呼吸烫醒了。 安城胤开了廊道上的灯，进了浴室。他还会回来，所以并没有关她的门。 门外照进来的光线很微弱，但也足以让褚之南那张通红的脸原形毕露。 安城胤是个谨慎的人，她小心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下都没动。 提心吊胆地等了很久，他还没回来。 直到困意再度袭来，意识快要模糊之时，安城胤才走到她的身边，一点点耐心擦净她的手。 他在她床边坐了很久，夜很深很深的时候，终于躺回她身侧，隔着一层被子，虚揽着她，沉沉睡去。 第46章 难逃 两天后，南城荟主楼大厅。 “裴庭啊，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安城胤一巴掌甩到了裴庭的脸上，“我一直叫你带人教训教训毋同，你都在墨迹些什么？” 自从毋同带禇之南去会所之后，安城胤就命令裴庭找个时机教训她一顿，但现在都已经暑假了，他还是一直没有动作。 安城胤本来就对毋同怀恨在心，现如今，她还敢诱导褚之南怀疑他，他彻底对她忍无可忍了。 安城胤下手毫不留情，巴掌声响彻大楼，惊得一众纨绔子弟站在一旁汗毛直立，不敢插手。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对裴庭发这么大的火。 裴庭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他有些没站稳，受力往后退了两步，但脸上还保持着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真的教训过了，她也知错了。” “还敢骗我？”安城胤甩手指向他安插在裴庭身边的私家侦探，“给他念念他暑假都和毋同干了些什么。” “裴少在期末考的第一天和毋同一起弃考去酒吧玩了通宵；暑假这些天一直在和毋同见面，勾勾搭搭，交往甚密，几乎对其言听计从；并且就在前天，他还把毋同手下经营的小摊货物扫空了。” 私家侦探机械般念着汇报文件的时候，安城胤烦躁地点了根烟，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会阳奉阴违，天天和他打马虎眼。 待人念完后，安城胤轻吐一口烟雾，隔着一层冷烟斜睨着裴庭，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含着一股肃杀之气，“冤枉你了吗？” “……” 他掐着裴庭的双颊，咬牙切齿，“这是感情深了，不忍心下手？” 裴庭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还在嘴硬，“没有……我围在她身边不过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下手……” “好好好，还嘴硬？”安城胤揪着他的头发，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不忍心，那表哥亲自替你下手。” 裴庭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知道如果表哥下手那毋同必死无疑，“哥！她可是符爷的女儿，真的不好得罪！！！” 第91章 “不管她是谁，敢陷曦曦于危险之地，我就不会放过她。” 裴庭死死拉扯着他的腿，不顾自身狼狈，苦苦哀求：“我求你了，放她一条生路吧，之前她并不是故意让南南陷入危险的。我、我会警告她，让她离褚之南远一点……” 安城胤任由他吼叫，反正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翻了下手机，给褚之南发了个消息，确认她在家之后，随即掐灭了烟，抬腿就走。 只是裴庭却忽然拦在他面前，双眸赤红地问他：“你去哪儿？” “要造反？” 安城胤盯着面前的手臂，额间青筋暴跳，他一向都是南城荟的权威，没人敢过问他的动向，更没人敢擅自阻拦他。 他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裴庭也是急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了，一股脑道： “你到底是见不得毋同带褚之南进会所，还是见不得任何人和褚之南交往过密？” 安城胤被他这句话激得更怒了，险些就要对他动手，但他想了想又忍住了。 裴庭到底还是他最好的兄弟，冤有头债有主，他决定让毋同承受这一切。 最后他只命令身旁的人：“把他扔到负一层好好反省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 自从到了暑假，毋同就一直待在八支巷，她收留的“小弟”们，全都在这里讨生活。 跟着她混的人，有的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有的是她随手搭救的小女孩，有的是她在路边捡的小乞丐…… 八支巷里基本都是一些小生产作坊，她盘了好几间商铺，专供她收留的人在此经营谋生。 小作坊的利润并不高，她收留的人又多，根本入不敷出，只能时常偷拿家里的油水贴补或者找一些人傻钱多的小混混讹取。 这样下来，勉勉强强也够维持他们生活，就是她自己过得紧巴巴的，日日节衣缩食。 不过好在她罩着的人都是些懂得感恩的，他们从来不给她惹麻烦，大家在一起十分和美，就像家人一样。 她跟着他们接触到不少编织、陶艺、刺绣、木工之类的活，不过她只对玩泥巴和削木头感兴趣，其他细致些的活是一点都沾不了手。 刚在后头厂房中央的空地上锯断一根木头，毋同就听见前头店面忽然传来剧烈的玻璃崩碎声和一道道尖叫声。 她霎时提高了警惕，自从她的小作坊被孙乾郎带人破坏后，她就一直有心理阴影，唯恐她的苦心经营又毁于一旦。 她吩咐身旁和她一起做工的人不要害怕，自己抓起一根木棍就要往外走。 可那些人非要拦着她，不让她出去冒险，争执之时，门外的人已经闯了进来。 之前在前店忙活的伙计被人捆住手脚扔了进来，几十名黑衣壮汉一窝蜂涌入，规整地立于厂房两侧。 他们颔首肃穆，似乎还只是先遣部队，像是在等什么大人物进来。 毋同暗自拨通了老爹和裴庭的电话，但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接她的电话。 听着门外又传来几阵汽车呜鸣声，她顿时有些心慌，联想到某些不美好的回忆。 前店像是被打劫了一样，柜台被砸得稀烂，橱窗里精美的手工艺品摔得四分五裂，谢坤和谢佑二人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满脸凶神恶煞的，早就把巷子里的人吓跑了。 他们负手而立，等第二波车队窜进小巷时，殷勤地小跑过去给队首的那位开车门。 安城胤从车上下来时，天色都阴沉了起来，狂风卷起地面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砂砾的味道。 他踩着倒地的门店招牌，穿过一片狼藉的前堂，身姿笔挺地站在满地木屑的厂房中央。 他进来时，围守在四周的黑衣人纷纷挺了下身，浑身紧绷了起来，论谁都看得出来，安城胤就是他们的首领。 他那深邃的双眸天生就自带一股压迫感，眼中的轻狂桀骜丝毫不加收敛，轻蔑地俾睨着像羊羔一样待宰的毋同。 看到安城胤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毋同有些意外，但转瞬，她又觉得这事一点也不意外。 她活动了下筋骨，顺带伸了个懒腰，好像还很轻松，并没有意识到危机。 她甚至还扯着嗓子和安城胤套近乎，“安城胤？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 安城胤盛气凌人，一步步朝她逼近，对她的热情不予理睬。 木屑纷飞，像是飘零的碎纸钱，四周堵满牢不可破的人墙，毋同回想自己曾经也见过一次这么萧条可怖的阵仗。 记忆和眼前的现实重叠，她大声质问安城胤，“从孙乾朗手下救我的就是你吧？” 安城胤掸了掸身上沾着的木屑子，有些烦躁，他不喜欢这种脏乱的环境，“没错，不过这次，我是来要你命你的。” 毋同故意挖苦他，“我要是死了，南南岂不是也会伤心死。” 安城胤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扫了她两眼，“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你说要是南南知道你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会作何感想？”她对着安城胤带来的人指指点点，尤其是谢坤、谢佑两兄弟。 谢坤向前冲了一步，“瞧不起谁呢？你就正经了？” “拖延这么一点时间又有什么用？”安城胤早已看破她的小伎俩，“求救电话拨得再快，也已无济于事。” 毋同心里有些慌了，但脸上还是努力保持淡定，“你应该也知道我老爹是你爷爷最好的兄弟，你敢动我？” 第92章 一边谢佑“呸”了一声，翘着嘴昂首挺胸，姿态跋扈至极，“他算什么？迟早有一天，连老爷子我哥都敢弄！！！” 安城胤一向不和垂死挣扎的人废话，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上的袖子，将其卷到手肘，“我不殃及无辜，十秒钟的时间，让你周围的人滚。” 毋同身边一干人等全都惊了，仿佛生命陷入十秒倒计时。 她将手机一摔，冷静了下来，头一次对他们发号施令，“全都给我滚！” 有几个女孩子被吓得哭了出来，缩在毋同身边不敢动，毋同拼命把她们往外推，她心脏也跟着疯狂收缩、扩张、又收缩，如果前路是死路，她并不想搭上这些人。 然而不仅这几个女孩子，所有跟着她的人全都没走，而且他们还开始和安城胤带来的人动手。 她气到发抖，怒斥道：“都疯了吗？还不快走？” 他们中的不少人也在那晚和她一起见证过安城胤的手段，她不知道他们是哪来的勇气敢和这些人抗争。 “老大，你快出去……”他们就地捡起棍棒，挥动着拳头，誓要为毋同杀出一条血路。 毋同泪流满面，一边拉着他们，一边无力地嘶吼着。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安城胤带来的人还没开始动手，身处包围圈内的羊羔就率先挑衅起来。 甚至还有人不怕死地往安城胤面前冲。 安城胤看着那人眼中的坚毅决绝，露出一脸期待又阴暗的表情。 有情有义是吗？ 他最讨厌这种虚伪的戏码了。 送到他刀口上的人，他怎么会不要？ 他兴奋地转了转手中的弯刀，毫不犹豫地砍了过去。 说实话，这瞬间他血脉喷张，既然那人要送死那他就成全他。 木棒还没落到安城胤头上，就哐当落地。 那人的一只手臂直接被砍断了，鲜血像开了闸的花洒，喷溅而出，淋了安城胤一脸。 断肢飞到远处，撞到墙角的木板堆上，被木板反弹掉落在地时，手臂上长着老茧的手指还动了动。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安城胤神色都没变一下，迅速将那人掀翻在地。 他一脚蹬到他的胸膛上，傲慢地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道刺耳又嘶哑的尖叫声。 他迅速辨别到声音的方向，发现是从墙角那堆木板里传来的。可那边看起来明明没有人，只有几块竖起来的木板。 这就有趣了，他冷笑着看向毋同，“还藏了人？” “不要！”毋同想去拦住他，但又放不下身后被她护着的女孩，张皇失措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几步走了过去，踢了一脚木板，无人作答，只有一团黑色的线团从木板后滚出。 显然有人。 安城胤歪着嘴角，眼中翻涌着杀意，轻轻抬起了带血的弯刀。 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痕，最后落到木板上，将木板斜砍成两半。 立着的木板崩裂在地，几缕青丝飘落到裂成两块的木板上。 安城胤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浑身颤抖不止的女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她没有受伤，只是断了几根头发，似乎是知道掩体暴露了，她猛地站起，像是要逃。 安城胤当然不会放过她，他掐着她的肩膀，逼她转过身。 那女人没什么力气，转瞬间，一张惊恐又狼狈的脸就落入他的眼眸。 而那张受惊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第47章 撕扯 他恍惚以为自己看错。 怎么可能？ 在来之前，他明明向她确认过，她亲口告诉他她在家的。 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水滚到睫毛上，安城胤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甩掉了手中的弯刀，用力揉了把眼睛。 殊死般睁开眼，这次他看得无比真切，眼前这人就是褚之南。 浑身沸腾的血液顿时凝固了下来，安城胤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那处地方正在被疯狂撕扯着。 完了。 他胸中淤堵，喘不过气，面色煞白，宛若将死之人。 “曦曦……”喊出她名字的瞬间，他往前踏出了一小步。 “你有没有受伤？”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好似被刀片划了喉咙，语气更是慌到发怯，充满着恐惧和不安。 他指尖都是麻的，手足无措地翻看着褚之南，倘若他伤到她了，那他就真的不用活了。 弯刀上的血浸到地上，缓缓汇聚在一起，最后变成一条细长的红色线虫，一扭一扭地朝褚之南的脚底钻去。 亲眼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褚之南感到毛骨悚然，过往与安城胤的种种，全都在他挥刀的瞬间被推翻重演。 在她面前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露出这么扭曲的表情？怎么会残暴的像个陌生人？ 她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缩作一团不敢抬眼看他。 她捂着眼睛尖叫着：“你好可怕……” 真是字字诛心。 安城胤后知后觉，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慌乱地用衣袖胡乱擦着脸上的血。 他害怕她看见他这副残暴的面孔，可衣袖都擦皱了，却怎么也擦不净血污。 不仅如此，脸上的血迹反而被他的动作磨成深深的红印子，像是原本就长在脸上的丑陋疤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极度的害怕，让他失狂到腿脚狂颤，双腿无意识一软，往禇之南身上跌了一下。 第93章 这简直是他此生最害怕的时刻，他的阴暗血腥，在禇之南面前暴露得淋漓尽致。 然而，濒死般的恐惧所带来的麻痹在他沉下身子的那一瞬烟消云散，他忽然一抖一抖地笑出了声。 他很可怕是吗？ 对啊，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血迹擦不干净又怎么样呢？ 他觉得，此刻大抵也是他此生最解脱的时刻，一直悬在他脖子上的巨剑终于落了下来，如此猝不及防的一下，真的让他等了很久很久。 他已经在她面前装得筋疲力尽了。 一次次的掩藏，一次次的欺骗，一次次明明龌龊到极点却要扮做光明磊落…… 他真的受够了！！！ 他的阴暗和扭曲，他也想掏出来让她看看，他想，她应该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吧？毕竟他们都如此深爱着对方。 现在，即使见到了他极力隐藏的真面目，她依然会爱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对不对？ 他的脸上半喜半忧，半是苍白半是猩红，呈现出一种极不协调的诡异感。 怀着澎湃不安的心情，他缓缓摸向禇之南的脸，“曦曦，别怕……” 带血的长指差一点就要碰到那张瓷白无暇的脸了，可她却偏过了头。 强烈的血腥味和残肢掉到面前的冲击让褚之南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所有的憧憬都在这一秒被无情撕碎，安城胤失控地咆哮了起来： “你居然躲我？！！” 滔天的怒意似要掀翻天地，他捏着她的双臂，将她拽了起来，双手的力度几乎要将她整个捏碎。 “啊——放开我！放开我！救命……” 他的脸异常恐怖，像刚吃完人似的。 褚之南还不敢接受现实，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她认识的安城胤联系在一起。 她被他吓得哭了出来，崩溃到竭力嘶吼。她拼命推打着他，雾湿的双眸根本不敢看他那副瘆人的表情。 可她的抵抗都是徒劳，所有人都被安城胤控制住了，没有一人能来救她。 叫了不过两句，她的身子就被猛然带起，脚底磨蹭着地上的木屑，整个人被一道蛮力拖拽了起来。 安城胤抓着她的肩膀质问她，“褚之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一声怒斥，彻底把褚之南吓到失声。 一直以来的信念几近崩塌，她根本缓不过劲，不管是恐惧的话还是心碎的话，全都堵在喉间。 毋同的双手被人捆住，她朝着安城胤的方向虚踹了一脚，“你说可不可笑，她只想在这学学织毛线，好赶在冬天之前，给你织一条像样的围巾。” 语罢，她还淬了安城胤一口：“呸，咎由自取！活该！” 安城胤痛苦地低吼了几声，暂时松开褚之南，挥臂一拳砸到毋同脸上，“你还敢多嘴？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 毋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掀翻在地，脸上很快浮现出血痕，她的下巴在倒地的瞬间磕到地上，血流不止。 手腕被反捆在身后，她扑腾了几下，没能站起来。 安城胤捡起弯刀，狠厉的双眸迸射出腾腾的杀气。 他像个将要施刑的刽子手，一*步步朝毋同走去，浑身涌动的风场伴着沉重的天气，压抑到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只有毋同哈哈大笑了起来，态度嚣张至极，“安城胤，你可真是自作孽。其实我什么都没告诉过她，一切都怪你自乱阵脚啊！” 事已至此，安城胤已经无所顾忌了，他让她笑，反正这刺耳的声音，马上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不管毋同有没有向褚之南透露过他的身份，他都不会放过她。 毋同毫无惧色地闭上了眼，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洒脱。 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那一刻，安城胤的身形却突然定住了。 褚之南拼尽全力抱住了他，哭喊着： “不要！” 看着腰间紧抓不放的手臂，安城胤额角暴跳，掰开她的手腕怒吼道：“褚之南，你不是怕我吗？还敢为了她拦我？” 褚之南根本招架不住他，很快就被他推开。 但她不肯放弃，强忍着恐惧和不适，扑上前拉住他的衣角，“城胤，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战战兢兢的，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扯住他的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 安城胤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片刻过后，他眸光阴冷地扫过谢家两兄弟，“把她带到南城荟，关起来！” 谢家两兄弟赶紧行动，但一靠近褚之南，她就开始发狂，根本不肯和他们走。 他们知道这是老大的人，也不敢强迫她，站在原地有些犯难。 “不走？” 安城胤偏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眯起眼睛，唇角泛起一抹危险的笑容。 褚之南还在原地啜泣，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好。”安城胤点点头，没给她多少时间思考。 他强行把褚之南拉进怀中，单手掐着她的后脖颈，另一只手舞动着弯刀，贴着她的耳畔，语气薄凉，“那就让你亲眼见证好了。” 褚之南的瞳孔骤增，面色惨白，伸手拍打着后颈上的手，“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可后颈上的那只手，死死钳制着她，这时她想走，已经晚了。 安城胤推着她，往前迈了一步，带着她一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人摁在地上的毋同。 第94章 弯刀在空中划出唰唰的声响，天边也应和着响起几道闷雷，憋了一下午的雨似乎马上就要落下。 褚之南早已浑身僵硬，她仿佛被安城胤推至悬崖边上，连呼吸都喘不过来，更别提凝视脚下的深渊了。 “你不是关心她吗？不是要为了她和我吵架吗？”安城胤拍了拍她的脸蛋，“来啊，一起见证她的下场！” 毋同的表情早已绝望麻木，甚至都放弃了抵抗。 她的脸抵在木屑堆上，一双眼睛平静地望着天空，她在等待人生中的最后一场大雨。 只有褚之南还在试图挽救，她借着身后的力，往前扑了一下。 她要用这么多年的情谊，赌一赌，赌安城胤不会对她下手。 但她还是太过天真。 安城胤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她的小心思。 后颈上的力一加重，她疼得咳了一声，身形晃了晃，最终还是被他稳稳掐住，不得动弹。 安城胤把她甩到一边，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狂跳，“好啊！你还想替她挡刀？” 他再次被她的行为激怒了，一脚踩到毋同的头上，手中弯刀似要挥起。 “不！安城胤！不要！”褚之南的嘶吼声响彻整个院落。 只怕他这一刀下去，她此生又会多出一个难以磨灭的阴影。 她不可能再次眼睁睁看见自己亲近的人倒在面前。 她拼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冲向他手中的刀，“安城胤，放过她吧！” 弯刀在空中亮蹭蹭的，反射出一道冷光，晃了褚之南的眼。 强烈的光线让她陷入到短暂的失明之中，触觉和听觉反倒在这瞬间敏感到极点。 她先是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而后脸颊凉了一瞬，耳畔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好像下雨了。 嘈杂的雨声中，她没有听到毋同的叫声，反倒听出了铁器落地的哐当声响。 她本该庆幸，看来安城胤在最后关头收手了，但她却不禁疑惑，为何冷兵器落地的声响，陆续出现了两声？ 当第二道声响刺激着耳膜时，她转过了身，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安城胤深邃硬朗的脸庞在她面前缓缓晕开。 相较于方才的阴狠麻木，此刻，他显得有些惊慌失色，目光直愣愣盯着她，似是存余些许后怕。 他已经扔掉了手中的弯刀，高大的身躯如同刀枪不入的贴身盔甲，紧紧保护着她，任谁也无法将他撼动。 豆大的雨滴砸到脸上、头发上、衣物上，很湿很重，安城胤塌了下肩，眉心缓了缓，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当我死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老爷子我放在眼里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暴躁如雷的吼叫。 第48章 逃避 擦过安城胤的手臂，褚之南的视线捕捉到两道气势汹汹的人影。 一位是安城胤的爷爷安砺松，老爷子虽已年迈，但依旧身形板正，目光刚劲凶狠，褚之南从小就不敢直视他；另一位走在安老爷子跟后，他身材瘦长，眉间缠着沉郁的愁云，看起来比老爷子稍年轻些，褚之南并不认识他。 他们一出现，院内的形势就急转直下。 安城胤带来的人，反被包围住了，连谢家两兄弟都被人摁到了墙上，窝窝囊囊的，叫都不敢叫一声。 “你个兔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子明的女儿你都敢动了？” 安老爷子推开为他撑伞的人，走进雨幕中，拾起刚刚被他扔出的，砸到安城胤肩背上，又弹飞在地的铁拐杖。 他甩了甩拐杖上的泥水，横眉怒视着安城胤，对准他的后背，狠狠抡了一捶，“我告诉你，只要我的棺材板还没盖上，就永远轮不到你造次！” 安城胤的身形受力一抖，闷声扛下一道重击。 他的双臂始终环抱着褚之南，把她摁进怀里，死死护住。 褚之南跟着他，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竟然抖得比他还要厉害。 安老爷子习武多年，每一击的力道都很重，他来回挥动手臂，持续谩骂着： “你个小畜生，有本事别来替她挡啊？先前的威风去哪了？”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凭你这点能耐，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底下翻身！” 安城胤朝褚之南的方向压了压，他的身子在一点点往下倾倒，肩膀逐渐压到褚之南的肩上，但双臂还如铁链般紧锁着她。 瓢泼大雨中，褚之南惊慌失措、动弹不得。 她的下巴抵在安城胤的锁骨沟里，一根铁制拐杖在她面前起起落落，拍碎雨幕，打在安城胤的后背上，发出一道又一道沉闷的捣衣声。 老爷子出手狠辣，毫不顾念祖孙之情，猛一挥手间，把拐杖上沾着的浑水全都甩到了褚之南的脸上。 褚之南摸了摸脸颊上的液体。 温热的。 是血。 是安城胤的血。 细长的拐杖，好像一支朱红画笔，将她的世界涂抹成一片血红色。 “啊——啊啊——” “安城胤！！！” 她撕心裂肺地吼着叫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翻滚坠落。 一道道重击产生的震动，从安城胤身上传导到她的身上，如地动山摇般，将她的心震得四分五裂，他所承受的疼痛好像也一并传进她的躯体，让她疼得浑身痉挛。 第95章 她沉痛地呼喊：“安城胤！你为什么不躲？！” 她不相信安城胤躲不过。 在她声嘶力竭的咆哮下，安城胤还是执拗地没有松开她。 无尽的惊恐和担忧被逼得转化成满腔怒火，她猛然仰起脸，对着安老爷子厉声怒吼： “安爷爷！！！你快住手！” 她的吼声盖过雨声，灌进人耳，让人恍惚以为雨声都止了一瞬。 “咦？你这小丫头居然敢吼我？” 安老爷子抬了抬眉，相当讶异，手上的动作竟也停了。 活了大半辈子，敢这么和他说话的可没几个人。 这丫头从小话都不敢和他多说，他一直以为她胆小软弱，没想到骨子里还挺坚韧。 难怪他孙子喜欢她喜欢得紧。 他太清楚安城胤有多喜欢褚之南了，所以他一开始拦他的时候并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朝褚之南的方向甩了根拐杖。 不过安城胤为了她也是真能惹事。 不给他一点惨痛的教训，他就不知道谁才是祖宗。 他只停了一瞬，又要起手施刑，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符子明终于也跟着张口拦他： “大哥，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符子明自幼就跟着安老爷子，他为老爷子鞍前马后，同他一起出生入死，是他最忠实的部下。两人相差了十多岁，他几乎是被老爷子亲手带大的。老爷子于他而言，亦师亦长，亦兄亦父，他一直对其马首是瞻。 他从泥滩中抱起毋同，怜惜地捋了捋女儿的头发，沉沉叹了口气，“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也没闹出什么大问题，大哥不必对小胤下狠手。” 他没在一开始就开口喊停，也是想让安城胤受受教训，但是眼见着老爷子下手越来越狠，再不喊停就要出人命了。 符子明的话还是十分有分量的，既然他都开口了，老爷子也不再继续为难安城胤，吩咐几人把他送进了医院。 而褚之南，则被带到了南城荟。 * 深夜，禇之南从噩梦中惊醒。 离开老宅后，她就很少做噩梦了，但是今夜，她梦见死去的弟弟躺在车轮下，咧着嘴冲她笑着；暴躁的母亲抬起手掌厮打着她；从小到大认识的同学，一一鄙夷地看着她；还有浑身是血的安城胤，坐在一片尸骨中，凌厉地盯着她…… 各种混乱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不停转换着，她醒来时头痛欲裂，吼间干涩，眼睛都是肿的。 窗外下着持久不歇的暴雨，雨点急急促促地拍打着窗户，像是催命鬼敲门，惹得她心惊胆战。 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哭着哭着就睡着的，只记得安城胤白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那时被他爷爷打得几乎站不住脚，但是全程都没有吭声。 唯独被人从她身上扒开带走时，骇气森森地警告她： “留在南城荟，哪儿都别想去。” 一想到他那张凉得发寒的陌生面孔，褚之南就后脊生寒。 她没有别的念头。 只想逃。 她摸着黑，翻身下了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在一片漆黑中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相框。 哐当一声，相框上的玻璃炸碎。 她吓得弹开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伸着胳膊到处摸索，终于摸到了墙壁上的灯光按钮。 室内复明，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眯起了眼。适应光亮后，她迅速把这个地方看了个遍，发现整个房间都是灰暗的冷色调，室内布置极其简约，所有东西都摆放的规整有序，整齐到有丝诡异。 室内唯一的装饰就是那个被她打翻的小相框。 破碎的玻璃片下，压着一张照片，像是一个女孩的单人照。 褚之南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瞧瞧那究竟是谁的照片，找准房门的方向，一股脑直奔而去。 推开沉重的房门，她瞬间被华丽的水晶吊灯晃了眼。 透过镀金的长廊护栏，她俯视着中空的一楼大厅。大厅的两壁雕刻着巨幅欧式浮雕，墙壁上悬挂着色彩浓烈的油画，连地板都金光闪闪的，像是黄金铺就的。 庄严与浪漫相互辉映，古朴与繁华交织在一起，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的富丽堂皇。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聚着一群男人。 他们衣着极为华丽正式，各个西装革履，像是来参加什么舞会似的。 但他们的行为举止，却与此处的格调毫不沾边：要么歪歪扭扭地躺在定制沙发上抽烟，要么趴在牌桌上打鼾……一个个的，十分萎靡颓废。 褚之南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好惹。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在这栋建筑的最顶楼，虽然那群人不容易看见她，但她还是保持着警惕，微微屈膝，蹲了下来。 此处很大，如宫殿一般，叫人看花了眼，分不清路。 贴着墙角走了几步，一楼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室内璀璨到不分昼夜，直到此时，黑夜才随着那扇打开的门潜入进来。 嘈杂的大厅即刻静了下来，褚之南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她往护栏边靠了靠，望见楼下来了三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凭身形辨别出，安城胤不在其中。 还未理清现状，就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褚小姐。” 她吓得一激灵，扭头看见一个佣人慈祥地朝她笑着。 第96章 “小姐，去屋子里歇着吧，外头人多。” 佣人示意她回房间。 她又望了眼楼下，人太多了，她是绝无可能逃出去的。 目前看来，刚才那个房间倒不像什么危险的地方，反观楼下，看着极为恐怖。 她只好暂时躲回房间。 佣人收拾好屋内的相框碎片便及时离去，不敢打扰她。 她坐在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捡起地上的照片，陷入沉思。 照片上的小女孩，戴着一顶王冠，穿着蓬松的白裙子，阳光自信地冲着镜头笑着。 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是她七岁生日那天，安城胤替她拍的。 当时她和她弟弟站在一起，弟弟和她一同入镜，而这张照片并不完整，截掉了她的弟弟，变成了她的单人照。 她摩挲着照片上的那条裙子，她清楚的记得，那是妈妈为她挑的最后一条裙子。 在那张照片拍摄后的不久，她一切的美好都被摧毁。 安城胤把这张照片摆在床头，是在怀念曾经那个单纯美好的她吗？ 一想到安城胤，褚之南就喘不过气，头疼到要裂开。 而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缓了缓，待清醒了些，才去开门。 推开门一看，她见到一个意料之中的人，裴庭。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裴庭抓了抓脑袋，“南南，你不要担心我表哥，他……” “毋同怎么样了？”褚之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她没什么大碍，就是擦破一些皮，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裴庭愣了一瞬，没料到她第一时间关心的居然是毋同， “那就好。”褚之南长舒一口气，又问他：“这是哪儿？你怎么来了？我能离开吗？”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语气严肃得很，像是审问犯人似的。 裴庭捏了把汗，他知道已经什么都瞒不住了，只好老老实实交代，“这里是南城荟，我们办事的据点……” 眼见着褚之南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裴庭急迫地摆手解释着：“你别害怕啊……我、我是好人来着！” “哎！我也没说我表哥不是好人的意思，他只是精神不太正常……” 一提安城胤，褚之南的脸色更差了。 裴庭以为她不信他说的，继续解释道：“发生今天这种事，其实我也很无奈！” “我尽力阻止过表哥，但他还是去找毋同的麻烦了。” “你知道的，虽然我和毋同嘴上互相嫌弃，但是关系可是很铁的。这次我还背着表哥提前通知了二老，幸亏他们及时赶去救了毋同。反正你相信我，我可真的是个好人，我是不会伤害你和毋同的。” 急急燥燥说完这一堆话后，裴庭又委屈巴巴地嘟囔着：“唉，毋同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表哥伤好后会不会找我算账了……到时你可一定要替我求情啊，他最在乎你了，你说什么，他都一定会听的……” 褚之南一开始听得还算认真，直到裴庭又提起安城胤时，她一把摔上了门。 裴庭始料未及，碰了一鼻子灰，心想，南南什么时候变得比毋同还暴躁了？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走，他是挺想走的，毕竟褚之南显然不待见他，但是他表哥受那么重的伤，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探探褚之南的口风……他要是连这事都不办好，等他表哥恢复了，说不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他刚想硬着头皮敲门的时候，门忽然又开了。 褚之南只开了一条门缝，幽幽的嗓音自门缝中传出：“什么时候可以放我离开？” “这……表哥没说，但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楼下那些家伙，全都被我轰走了。” “谢谢，”褚之南叹息般道：“你走吧。” 她又急着关门。 她的冷漠让裴庭一时难以适应，手足无措地问她：“欸！等等，你不想知道我表哥怎么样了吗？” 褚之南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不想。” 第49章 博弈 之后一段时间，禇之南再没踏出过房间一步。 她知道，就算她能走出这个房间，也走不出南城荟。 她没力气折腾，更懒得做些无谓的挣扎。 她连灯也不开，终日坐在阴暗的房间里，渐渐记不清时间、分不清昼夜，整个人仿佛与世隔绝。 佣人给她送饭时，总会被她吓一跳，她那眼神直愣愣的，涣散无神，不似活物。 室内寂静无声，褚之南抱腿坐在床上，享受着如死亡般的宁静。 只是门轴上悄然发出一道突兀的脆响。 她的耳朵跟着动了动。 佣人刚走没多久，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大门从外向内被人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闯了进来。 安城胤缓步走进房间，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气势逼人，周遭的空气都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沉了下来。 褚之南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来找她，她也一直等着这一天。但此时此刻，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她心跳如擂鼓，还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安城胤朝她的方向靠近，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吓得她直往暗处缩。 脚步声在床边顿住时，她的唇瓣抖了抖，欲言又止。 待她整理好思绪，抬眸看他时，眼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第97章 安城胤只停了一瞬，便移到了窗台边。 他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听说，你在这一周都没出去过。” 阳光透过落地窗，直直刺了进来，褚之南一时难以习惯，应激地偏过了头。 良久，她才眯着眼睛，用眼尾扫了扫安城胤。 他背对着她，逆光伫立于窗前，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看见他的背脊挺直，大约这段时间里，伤已经痊愈了。 “这么好的太阳，不来看看吗？” “过来。” 安城胤在邀请她，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他极力压抑着情绪，唯恐再次吓到她，可褚之南安静的像个假人，没给他任何反应。 他猛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但平复着，根本平复不了一点。 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一道宽阔的影子很快将褚之南罩住。 安城胤爬上床，掐着她的腰，将她从床上捞起。 一阵天旋地转后，褚之南被他拎到了肩上，她不安地扭着腰，本想挣扎着拍打他几下，但却在闻到他后背的药草味时安静了下来。 到了落地窗前，安城胤才放她下来。 他贴在她身后，单手托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窗外。 “南城荟，这是我一手打造的地方。” 他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任何骄傲，只像在客观阐述一个事实。 褚之南早已料到外头的奢靡景色，她不屑去看，“所以，你一直都待在这种地方？” 她的嗓音沙哑干涩，透着失望和无奈，这是她七日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安城胤坦然对上她那双愤恨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笑着，“也不一定只是本本分分待在这，我还做些别的事，比如……像那天那样打打架什么的。” 他说得轻巧，但褚之南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安城胤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户上映着的那张凄惨破碎的脸。 他突然压低身子，将冷峻的侧脸贴到褚之南的脸颊边，陡然一笑，“没想到我是这种人？怕了？” 明明站在阳光下，褚之南的耳畔却寒气袭人，她定了定神，漆黑的双眸闪烁着坚毅的曦光，异常决绝地吼出一个字： “对！” “褚之南！”安城胤怒火中烧，她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直戳他的心肺，“让你缓了七天，你都在想些什么？” 他紧咬着牙，用膝盖顶开她的腿，不由分说地压向她，“是故意气我，还是真的怕我了？” 禇之南浑身一激灵，拱着背，撑起肩胛骨，尝试抵抗他。 可她每施一分力，安城胤就减一分力；她一泄气，安城胤又压上一分力。 僵持几个来回后，她手臂胀痛，几乎没了力气。 安城胤似豺狼虎豹，明明已经捕捉到猎物，却还要一擒一放，消遣般反复玩弄。 待褚之南彻底放弃抵抗之时，他毫不犹豫，直抵她的命门。 “啊——” 禇之南猛地一震，扒在窗户上的双手紧抓了一下，修剪整齐的指甲剐蹭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不要……” 褚之南贴着窗户，哈出一道道热气，玻璃窗上泛起一层白雾，不过白雾很快又在炙热暧昧的氛围中化开，凝成川流不息的水珠，滴到他们脚边。 挑弄的动作没停过，阴郁的蓝眸一直紧盯着那张红到能掐出水的脸。 即便发丝凌乱，额头滚满汗珠，褚之南依旧保持着一副高傲倔强的表情。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而下，洒在她的身上，泛起闪耀的光晕。 她还是如此的纯洁神圣。 安城胤居然有那么一刻不敢看她。 然而转瞬过后，他提了提褚之南的腰，又猛地盯向她，审视着她，“你这副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害怕，是笃定我不敢拿你怎么办吗？” 褚之南的脚背本就紧绷着，现在脚尖几乎快离地，她仓惶尖叫着：“安城胤，是不会强迫我的！” 安城胤听后，哂笑一声，心间又酸涩又无力，想发狠都发不出来。 有积水从檐边滑落，褚之南的睫毛上也沾了雾气。 她微微喘着气，双腿止不住地发软打颤，却还在主动安抚着他，“城胤，冷静一点。” 她的态度一软，安城胤就好像中了她的咒，他立刻抽回腿，松开了对她的紧锢。 失去了着力点，褚之南本就虚软的身子迅速滑了下去。 安城胤虚揽着她，半跪在她身侧，“曦曦，不要怕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一对上那双水光涔涔的蓝眸，褚之南差点又要被他的破碎和无辜迷惑。 她又记起他那天的凶狠，“可你会伤害我的朋友！” “他们都不是你的朋友！”安城胤急了，攥紧她的肩膀，“他们会欺辱你、伤害你……只有我，只有我会站在你身边，永远保护着你！” “可你不明白吗？毋同是真心待我的，你说实话，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因为，因为……”安城胤心中的阴暗处被灼得滋滋作响，他突然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因为她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怕她告诉你，我怕你讨厌我。” “只是因为这个吗？” 安城胤点头，“仅此而已。” “……”褚之南悄无声息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事已至此，那些恩怨过节就此了断吧。不要再伤害毋同，也不要追究裴庭了。” 第98章 “好。”安城胤不带半分犹豫，一口应下。 他整理着褚之南汗湿的发丝，一贯沉着的脸上有些慌乱和不自信，“曦曦，你告诉我，看到我那一面后，你还能接受我吗？” 褚之南眼底有些迷茫，“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没关系……只要你能接受我，等多久我都愿意。”安城胤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褚之南的回答让他欣喜若狂。 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么多年来，他在褚之南身上下足了功夫，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褚之南都不会轻易抛下他的。 就算她接受不了又能怎么办？他爱她是真，护她也是真，除他之外，她别无选择。 褚之南望向窗外，她不想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些天，她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她不想听见太多的声音，也不想和人交流，只想独自静一静。 趁着安城胤情绪稳定，她顺着竿子往上爬，“放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安城胤亲了亲她的脸颊，眸中柔光似乎还是从前那般模样，“开学了，再送你回文昌苑，好吗？” 褚之南又补了句，“可是，我想回老宅……” 安城胤闻言，神色微变。 什么叫做想回老宅？ 她就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 这一次，他直接语气激烈地拒绝了她，“回老宅干什么？你妈妈不是还住在那？她太危险了，如果你真想回去的话，我陪你一起。” 他能容忍褚之南的一些小心思，但不会再给予她无限度的宠爱了。 从前他对她百依百顺，以至于她和毋同成了所谓的朋友……他的纵容，只会让她越来越得寸进尺。 他的声量都大了些，褚之南也看出他起了疑心。 他并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但好在，是个很容易被捋顺毛的人。 多年来，她也未必没有在他面前伪装过。 她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乖一点，顺从他，他就会松懈。 当下被困于牢笼，一旦惹怒他，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只能先稳住他，再寻个时机逃离这里。 她攀上他的肩，圈住他的脖子，轻柔地哄他，“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相互静一静。” “可以，但别总想着回去。”安城胤攻击力极强的浓颜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和不容触犯。 他把褚之南抱起，朝浴室走去，“暂时先留在我身边，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他不管她愿不愿意，反正，在她没有彻底服软之前，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第50章 静静 褚之南所说的静一静，指的是空间上的静一静。她希望两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互不干扰，最好安城胤能够把她送回老宅。 而安城胤答应她的静一静，则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即双方互不说话，但前提是他们得在一起。 后来的一段时间，除了睡觉的时候，安城胤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褚之南。 褚之南待着的房间亮堂了很多，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呼吸声，就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 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日常也互不说话，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一场冷战。 安城胤回到南城荟后就不走了，甚至还在褚之南面前有些招摇。 从前他还有所顾虑，干什么事都藏着掖着，见不得人一样，就怕褚之南发现后会厌他。 但如今露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装都懒得装了。 裴庭火急火燎地敲开他的门时，看见褚之南在里面，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他心虚地朝安城胤挤眉弄眼，安城胤没理会他，“有什么事，说吧。” “这，不太好吧……”裴庭一直往禇之南那边瞟。 “有事直说，不用避着她。”安城胤的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语调端得散漫，现在的他简直如释重负，早知褚之南能接受他，他何苦伪装这么多年。 禇之南原本趴在另一张桌子上刷题，裴庭一进屋，她的耳朵就偷偷竖起来了。 稍稍偷听几句后，完全不敢吱声。 什么帮派啊，势力啊，打打杀杀的，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们在门口聊了几分钟，说完正事后，安城胤就开始打发裴庭走。 但裴庭赖在那，冲褚之南大喊：“南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安城胤觉得他吵，大吼大叫的影响他家曦曦静一静。 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随后无情地关上了门。 他们的专属空间重归宁静，安城胤放轻脚步，静悄悄朝他的位置走去。 一直沉默的褚之南却冷不丁蹦出一句话：“之前他通风报信，你没欺负他吧？” “欺负他？”安城胤脚步一滞，“啧”了一声，“怎么？我在你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乱打乱杀的人了吗？” 褚之南撇撇嘴角，不置可否，继续拿起笔，把刚刚没列全的式子补齐了。 “我知道他没想背叛我，只是不想我惹出事，顺带着，他对那个毋同，有些小心思罢了。” 安城胤走到她身边，单手撑在她的椅背上，轻笑道：“既然我和毋同都和解了，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呢？” 褚之南笔尖一抖，眼睛突然瞪大，“你和毋同和解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毋同这些天还天天给她发消息骂安城胤来着。 第99章 “这么意外？”安城胤靠到她的桌边，皮笑肉不笑地抱臂看她。 他确实和毋同和解了，只是过程没那么友好，双方都是被老爷子和符爷架住的。 他*歪着头，打量着褚之南，她穿着简约宽松的居家服，黑长的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橘黄灯光下，脸颊上扑了一层夕辉，模样温和又娴静。 安城胤很满意，虽然他们商量着彼此静一静，这两天并没有多少交流，但她能乖乖留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气势软了几分，“你不是希望我不要再找她麻烦嘛，我当然听你的。” “只要你乖乖的，不乱跑、不无理取闹、不和我作对，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 褚之南听了他这些话，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只是在他说第二句话时，从题海中抬起了头。 她纠正他：“我们之中，经常无理取闹的，不是你吗？” 嗯？ 安城胤眉头微挑，弯腰往她面前凑了凑，将她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最后嘴角挂着一抹顽劣的笑。 “也是啊，”他把她手上的笔拿掉，大掌包住了她的手，“既然你都说我无理取闹了，那……我不践行一下岂不是不对？” 他越靠越近，褚之南挣不开他的手，隐隐感觉他又要干些什么。 果然，他用唇瓣扫着她的耳垂，轻呼出几个字：“吻我，现在。” “我记得我们还在冷战，我想静静。”褚之南迅速抓起桌面上的书，将他从脸侧隔开。 前几天他还在窗台边欺负她，弄得她很没有颜面，她不想亲他，更不想让他得逞。 以往这种时候，安城胤大概率会哼哼卿卿放过她，但如今，他可不和她藏着掖着。 他揽着腰把她抱起，压到桌面上，“再给你个机会，亲不亲？” 褚之南抓着他的衣袖，盯着他那副张扬又带有些许玩味的表情，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我喜欢乖一点的，别等我亲你。”安城胤唇瓣轻启，连气息都放慢了，他的眼睫缓缓下垂，纤长的羽睫在立体的颧骨上扫下大片阴影，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期待。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姿势。 几乎无暇的容颜就近在咫尺，等待着褚之南去采撷，连砰砰跳动的心跳声都在催促着她，她突然间好像没什么理由去拒绝。 眼前光影朦胧，彼此交错的呼吸也恰到好处，偏偏，一通电话打断了她的全部动作。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来回游荡，扰人心绪。 安城胤十分敏锐地睁开了眼，眸中涌起几分恼意。 “不准接！”他把禇之南的手腕扣到桌上，强势地朝她压过去。 褚之南急急偏过头，躲过了一个激情澎湃的吻。 她眼角泛着红晕，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后才说：“我奶奶打来的。” 安城胤耷拉着眼皮，很不爽，刚刚那下，只蹭到了她的唇角。 他揉了下唇，简直食之无味。 禇之南在他那饿狼似的目光中，窘迫地接起电话。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褚奶奶的声音有些严肃，一开口就质问她：“曦曦，你在哪儿？我连着去了文昌苑两次，你怎么都不在？” 两个人离得很近，安城胤自然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很期待她的回答。 禇之南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改口道：“我和城胤一起外出旅行了。” 安城胤笑了，动了动唇，但没有发声，他说的是：“小骗子。” 电话那头的褚奶奶很是谨慎，唯恐孙女脱离她的管教后变得不安分，她连着追问：“去哪儿了？怎么不提前和奶奶说？知不知道奶奶多担心你？” 褚之南咬了下唇，一时编不出来，朝安城胤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安城胤接过她的手机，说起谎来驾轻就熟，语气轻松自然，一点都不见怯，“褚奶奶好，我是城胤。都怪我，马上高三了，压力太大，一时想去看海，就硬拉着曦曦一起出去散心了。本来想偷偷给您带点惊喜纪念品，才没有提前告诉您的。您放心，曦曦有我陪着呢，不会有事的。” 褚奶奶被他滴水不漏的话哄得疑心都没了，让他把电话转交给褚之南，要和褚之南交代一些事。 安城胤把手机还给褚之南，没打算留在这打扰祖孙俩联络感情，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褚奶奶要叮嘱的话太多，褚之南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口干舌燥。 安城胤十分自觉地给她倒水，他懒懒散散望向她，复盘一句：“会骗人，但技术不行。” 褚之南暗自腹诽，确实没你厉害。 她白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水杯，但安城胤不给。 他捏着杯身，将杯口抵到她的唇畔，目不转睛地逼视她，“不过，你不是想跑吗？怎么不找你奶奶来救你？” 这话略带戏谑，只像在调侃，但褚之南却听出话里话外的威胁和猜忌。 她就着杯口，晶莹的双眸紧紧凝视着他，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在耳边的鬓发，顺着他的动作，小口小口吞咽着水。 “你不放我走，找谁也没用啊。”她的语气再坦然不过，鲜红的舌尖扫了扫唇上的水珠，难得的呈现出几丝魅态。 饱满的双唇被水沁润过，如玫瑰花般娇嫩欲滴，安城胤眸光一紧，伸指来回揉拭着她的唇角。 第100章 “别再用这种眼神看人了。” 第51章 缺氧 安城胤背上的伤还没好全，即便是在口头冷战期，他也每晚都要褚之南帮他换药。 前几日，换好药便自觉回书房了，然而今天，刚穿好衣服，他又原样趴回床边。 褚之南洗完手回来，看见他半边脸埋进枕头里，碎发轻柔地覆盖在额头上，漆黑的剑眉毫无防备地舒展着，温顺的像只小型犬，不带任何攻击性。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还有浑身沾满戾气的时刻呢？ 他赖在床上不走，褚之南也没有多大反应，径直走过去关灯、上床，跟没看见他似的。 倒是安城胤，在她躺下的时候，慢吞吞开口：“你不介意？” “药草香？我觉得挺好闻的。”褚之南答非所问，但她真的觉得这药香很像妈妈花园里的味道，清新怡神，说不定还很助眠呢。 “你喜欢，就好～”隔着还能装下一人的距离，安城胤轻轻挠着床单，眼底有压不住的火苗。 他等得抓心挠肝，身侧的呼吸一平稳，他就爬了起来，越过中间那道银河，倾身覆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还是熟悉的触感，像柔软的棉花糖。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过后，他俯首审视着她，审视着她的睡颜以及躯体。 在这一切欲念都被吞噬的黑夜之中，他那颗空寂的心却被填满，因为他确信，目光所及的一切，终将被他独占。 这样的偷吻，动作应该小心谨慎，处理得越细微越好，然而当他再次压向她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力度。 他吻得太重，褚之南再怎么装睡都装不下去了，不自觉伸手推了下他的胸膛。 “醒了？”安城胤停了下来，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她发现了，但他居然并不恐慌。 或许是因为最不愿让她看到的一面已经暴露，所以再让她发现些别的，也都无所谓了。 “醒了……”褚之南仰着面，卷翘的长睫浸湿了些，眼中水光粼粼，掺杂着些许迷离之色。 安城胤揉揉她的眼角，“别乱动，乖乖张嘴就行了。” 乖乖的。 褚之南已经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听从他的命令，双手搭在他宽厚的肩上，一动不动，慷慨地给予着他想要的一切。 意识逐渐混沌，身子一点点向下沉，她好像陷入坑坑洼洼的泥沼中，在一片几近饱和的土壤里，因缺氧而感到窒息。一不留神间，她的四肢已被枯藤和泥炭吞没，她听见耳边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似乎是身躯被泥水浸发的声音。 这些年来，她遇到的一切人和事，无孔不入地裹挟着她，将她拖进预定的轨道，沿着一条直线行驶。 时至今日，她已丧失某些情绪和感官，连自己原本的面貌都记不清了。 今日这通电话，奶奶又告诫她，要乖乖的，安分守己。 这些话，她已听过好多遍。 但是现在，她想出格，她想冲破这一切了。 她从泥泞的沼泽中惊起，回头望了望，这才发现，其实她只是平静地漂在一汪碧泉中，她的面孔，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清晰可见。 原来并不是她看不清自己，而是她一直顺从着他人，麻痹着自己；是她不肯亦或是不敢起身看一看。 “褚之南，你干什么？！！” 安城胤满脸充血，狂躁地把她的手抽了出来。 他从没这么吼过她，哪怕是真面目被戳穿那日，他更多的也只是悲伤而非愤怒。 褚之南的声音有些走调，带着不再压抑的缠绵，“安城胤，我喜欢你，我也想得到你。” “我会让你舒服的……”安城胤异常羞愤，脖子涨得又粗又红，大动脉疯狂鼓动着，眸中是被理智与欲。念冲撞的难耐，双唇被他自己咬得几欲滴血，“但是，你不准摸我！” “更不准看我！！！” “把眼睛闭上！” 他的呼吸很乱，大喘着气，连眼睑都在颤动，明明是在竭力嘶吼，却又像在苦苦哀求。 这副情迷意乱的浪荡模样，他羞于让她看见。 他抬起青筋暴起的手，要去捂她的眼睛，却被她轻易弹开。 褚之南的膝盖在他腰侧微蹭，手又要往被窝里探，“你可以碰我，我怎么就不能碰你？” “你疯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安城胤再次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腕扣在枕头上。 他胸腔间溢出几道粗喘，双眸藏着不易察觉的病态暗芒，“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褚之南情绪激动到发出声声啜泣，“我怎么就做不得这种事？” “你是这么干净的人……” 焚身的欲念怎么也化不开，安城胤隐忍着胀痛，别过眼，不再看褚之南一眼，咬着唇一抽一抽地低吼着，艰难地起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完全在这个空间消失时，褚之南还面色潮红。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手臂虚虚放下来的时候，不慎碰到了床头的摆饰。 还是那张照片，只不过被安城胤重新装裱了起来。 她紧咬着牙，顺手把相框扑倒，挪了一下枕头，往床中央睡去。 * 次日傍晚，夕辉漫天时，褚之南在五楼的书房见到了安城胤。 他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办公桌，也背对着她，露出的几缕发丝有些凌乱。 “昨晚是我的错，今后不会了。” 第101章 伴着他清泉似的嗓音，褚之南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啪嗒”声。 起初她没有辨别出那是什么声音，直到看见安城胤搭在座椅扶手边的手，在把玩着一只银白打火机。 她早已心底有数，估摸他什么都沾。 原以为会闻到烟味，但是等了一会儿，没闻到任何异味。 只等到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安城胤沉默半晌，“好了，回文昌苑吧。” “什么？”他像叹息似的，褚之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 连片的落地窗外，云霞染红了半边天，瑰丽绚烂，褚之南的脸颊也印上了红霞。 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雀跃，她压了压内心的激动，平静地反问他：“离开学还有半个月，你怎么改主意了？” 银白打火机“蹭”地冒出一簇火苗，办公椅一晃，安城胤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离褚之南最远的那扇窗旁。 他的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倚靠在窗边，“离得太近的话，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褚之南也没想到，就这么歪打正着，他愿意放她走了。 不过他的回答，理由不太充分，就算是昨晚的一切，不也是他自己先带头惹火的吗？ 见她迟迟未动，安城胤催她：“楼下的车在等你呢。” 褚之南挪到门口，扭头问他：“你不送送我吗？” “目送你。” “你确定？” 安城胤犹豫片刻，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等我十分钟。” 褚之南在后座上等他，这是她近半个月来，第一次下楼。 前几次隔着玻璃窗眺望，只觉得南城荟奢靡璀璨，但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这处地界，守备森严。 短暂的十分钟，就有好几列巡视的队伍从她面前走过。 安城胤走出主楼时，整个南城荟瞬间静了下来，巡逻的守卫也被他的气势所逼，颔首肃立于原地。 褚之南尽量忽视那股陌生的压迫感，往车座里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 但待安城胤走近时，他的身影却偏了一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褚之南眉头倏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他不是最黏她的吗？ 她以为那十分钟，他大概率抽烟去了，但他进车时，身上并没有带着烟味，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别有闲心，居然换了件黑色衬衫。 他今天非常奇怪。 借着车内的后视镜，褚之南偷偷观察着他，发现他面色冷冷清清的，眼下乌青，眉宇间有些许憔悴和疲惫。 看样子昨晚没怎么睡好。 难道被她捏坏了不成？ 可她刚伸进他腰里，轻轻碰了一下就被抓包了。 车子绕了好几个弯，又穿过好几道森森的铁门，终于驶出南城荟。 安城胤揉了揉太阳穴，凌冽地扫了眼后视镜，“别看了。”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撞上，褚之南有些尴尬，率先挪开了眼。 一番心理挣扎后，她挪到他身后，低声询问他：“你没事吧？” “嗯？”安城胤不懂她在问什么。 褚之南隐晦地提示他，“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昨晚……” 安城胤的唇线紧绷着，唇上的小伤口有些龟裂，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霎时染上一抹绯红。 他用力捏了捏小臂，回眸凝望她，“非要提吗？你是真不怕我……” 褚之南与他平视，似笑非笑地歪头看他，“昨晚你都那样，那要是到了我们约好的那天，你能行吗？” 安城胤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阴沉。 碍于有司机在场，他只好咬牙切齿道：“你等着！” 他这副有气撒不出的样子，褚之南觉得还挺好玩的，她随意理了理裙摆，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 之后一段路上，安城胤的心情都很沉闷，说不出的憋屈。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拿捏了一样。 到达目的地后，他留在车上，并不打算下车送她，暗自和她较着劲。 果然，褚之南见他没有动静，走到车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他缓缓摇下车窗，露出一张冷傲不屑的脸，“怎么了？” 谁料褚之南并没和他对视，而是直接拉开他的车门，凑到他身上闻了又闻。 “……干什么？”他双肩贴到靠背上，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褚之南蹭了蹭他的胸膛和衣领，居然都没闻到烟味。 难道他只是拿根烟玩玩吗？ 她盯着他紧抿的唇看了几秒，想起昨晚他双眸氤氲着水光、死咬着唇不敢看她时的羞答神态，猛然起了亵玩之心。 于是，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不由分说地咬住了他的唇。 即便她的力道很弱，气势也不足，只是微微深入探查了一番，但安城胤却耳畔轰鸣，顷刻间缺氧。 她主动吻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少有的那几次，也如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他占主导。 然而今天，他却被囚住般，纹丝不动地任她品尝。 她几番挑逗，他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腰，要把她往怀里拉，然而肩上的力却在这时松掉了。 褚之南挺直身子，“你真没抽烟啊？” 安城胤被她吻得指尖微麻，闪烁的蓝眸带着没来由的亢奋，“谁说烟只能用来抽？” 第102章 他以为褚之南至少还会再和他说些什么，但他连话都没说全，就听见“嘭”的一声—— 褚之南刚亲完他，就顺手甩上了车门，嚣张蛮横地离去。 “……” 安城胤扶着车窗，若有所思。 他感觉，他的曦曦，有些不一样了。 * 褚之南转过身后，唇角的弧度逐渐放平，脸色变得阴沉。 她可不信安城胤没抽烟，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些天，他在她面前看似什么都招了，坦诚得很，但其实还是拿她当傻子。 第52章 脱轨 褚之南回文昌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毋同发消息【我出狱了】 安城胤走后不到半小时，毋同就火急火燎地赶到文昌苑，把她给带走了。 褚之南也没问她要去哪儿，她憋了这么多天，就想出去透透气，权当散心了。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生死之际，虽然被关在南城荟的那段时间，她们一直都有联系，但真的见到毋同时褚之南才觉得心安。 一上车，她就攥紧毋同的手，难掩激动和后怕，“还好我们都平安无事。” 毋同甩了甩刘海，无奈吐槽：“还好还有人镇得住安城胤那个癫公，否则我这条小命就要玩完啦！” 褚之南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听他说你们和解了？” “被迫的……”毋同一想到这个就感觉胸口被勒住了，十分郁闷不爽。 不过很快，她唇角又勾起一抹讥笑，“咱们再也不用怕他了，我要继承我老爹的衣钵了，到时候谁还不一定斗得过谁呢！” “现在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动我！” 她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撸起了袖子，“迟早有一天，老娘要把他摁在地上猛揍一顿，不教训教训他，难消我这口恶气。” 毋同也是个狂暴的主，这脾气一点不比安城胤差。 禇之南听她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扶着脑袋深深叹了口气。 真头疼。 但毋同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头疼了。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对了，你和他分手了没？” 褚之南神情一僵，陷入了沉默。 她和安城胤之间，不是简单分手就能解决的事，他们早已纠缠得太深，几乎融进对方骨血里，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毋同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她一向大大咧咧，有话就直说，毫不遮掩避讳，“这种人，还不分？留着过年呐？” “平时不回家也不去学校，背地里保不齐比我玩得还花。” “那个恐怖分子，哪点配得上你？你和他在一起，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褚之南听着听着突然被她义愤填膺的发言逗笑了，轻叹了句：“我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人。” 毋同气鼓鼓地叉着腰，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没太听清她的话，侧耳倾身问她：“你说什么？” 褚之南摇摇头，冲着她的耳朵大喊：“我说，我们去哪里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中穿行，最终停在闹市区的街角。 毋同带她走到一个崭新的店面前，她抬头望见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上写着“deep酒吧”，那色彩斑斓的艺术字体，在黑夜中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 霓虹灯一闪一闪的，褚之南的脸跟着忽明忽暗。 “这……”她进退维谷，联想到某些不好的回忆。 毋同没走几步就发现褚之南不见了，于是绕回去搭上她的肩，“哎呦，别怕，不会像那次会所一样了。” “你说你怕什么？那个安城胤说不定天天混迹这种场所呢。” 酒吧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褚之南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毋同进去的时候，迎面走出几个男人，他们一见到毋同，就哈着腰恭敬地喊她：“大姐。” 毋同摆摆手，他们便离开了。 褚之南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毋同神秘一笑，把她揽了进去，“这可是我的地盘。” 这酒吧似乎是新开的，她们进去的时候踩着红地毯，狭长的暗廊两侧还摆着不少庆贺的花篮。 进入内部，褚之南才发现这里没她想的那么混乱不堪，整个酒吧的装饰比较日式，都是木桌子木椅子，墙上贴着老式海报，氛围略显古朴，室内还有小型圆台，圆台上摆放着一些音响设备。 新店开业，吧内略显拥挤，即便此处比其他酒吧清新些，但空气中依旧混杂些许烟酒的味道，圆台上的音响也在播放着躁耳的音乐。 三五人上前接待了她们，褚之南认出他们其中的某些人，是毋同在八支巷的小弟。 毋同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交代他们今后务必仔细着褚之南，他们记下毋同的嘱咐，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时而绚烂时而昏暗的灯光下，褚之南局促地坐在吧台旁的卡座上。 一旁调酒师手指如舞者般灵活，熟练地摇动着调酒壶，很快，五光十色的液体伴着他的动作淌落在高脚杯中，他将两杯酒递到她们手肘边。 “这家酒吧是我老爹替我那些个弟兄找的新营生，昨天才刚翻新完成，”毋同晃了晃酒杯，“正好赶上，就带你来玩玩了。” 褚之南第一时间没有和她碰杯，而是认真环顾四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比八支巷那些小本生意挣得多。但就怕有人闹事，会不太安全。” 第103章 “这倒不必担心，这里有我老爹撑腰，更何况我那些弟兄多多少少都是练家子，寻常小喽啰别想在这闹事。” 确认此地安全，褚之南才松了口气，她盯着眼前那杯泛着莹光的酒，紧了紧手心。 毋同品了品酒，“虽然没什么度数，但你不想喝就别喝，我带你去玩别的……” 可她话音未落，褚之南就端起酒杯咕噜灌了两口。 醇厚的酒液滑入喉中，甘醇而温和，没她想象的那么凛冽。 褚之南放下酒杯时眉头明显松动了，她品鉴道：“味道居然还不错。” “那当然了，酒可是好东西！”毋同还以为她不会喝，略有些惊奇。 她知道褚之南没怎么喝过酒，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心里有事事，不过她带她来这里，也是知道她绷了太多年，想让她放松一下。 她夺走她的酒杯，忽然凑近她的耳畔，“我想把这里打造成live house，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毋同的个子很高，褚之南被拢在她的阴影之下，她来不及思考，猝不及防间对上她那双恣肆张扬的眼睛，“你……们？” “对，”毋同散漫地靠在吧台边，对着圆台的方向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耳畔躁动的音乐停了一瞬，有个少年背着光从圆台走了下来。 觥筹交错、光影相叠的环境中，许是被酒气熏了眼睛，褚之南第一下并没看清他的长相。 待他走到跟前时，她用力眨了下眼，发现他浅浅朝她笑着。 少年双眸明净，生得温和乖巧，笑的时候，眼尾轻翘，卧蚕微鼓着，模样十分讨喜。 他站得笔直，略显拘谨地伸出一只手，“学姐好！” “你是……”褚之南迟疑了，没有握住他的手。 “学姐，你不记得吗？我们见过的。”他脸红了些，羞涩地挠了下头。 “啊？”褚之南又将他上上下下认真看了看，还是对他没什么印象，只好求救似地望向毋同。 毋同向她介绍：“他叫林亦清，是咱们的学弟，学校吉他社的。” 林亦清温顺地点点头，“学期末，球赛的时候，我和你说过话。” 褚之南回忆起篮球赛那天，似乎确实有个什么学弟和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扯着嘴角问毋同，“那天，是你派他过去的？那些话，也是你教他说的？” 毋同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啊，以前疯狂暗示你你非不信，现在傻眼了吧？” “现在知道自己恋爱脑了吧？” “现在知道自己被狗男人pua了吧？” 毋同直接给她来了个三连讥讽。 褚之南被怼得哑口无言，脸都憋红了，兀自闷头喝酒。 毋同摇了摇她的手臂，“你别这样啊……我这刚介绍新朋友给你呢！能不能积极一点？” “新朋友？”褚之南酒气有些上来了，晃晃悠悠从卡座上起身，踮脚端详着林亦清，“你要和我做朋友？”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林亦清触电似的往后一退，慌乱到差点撞上身后的路人。 少年消瘦的下巴紧了紧，敛眉问她：“不、不行吗？” “我男朋友很凶的，他可见不得我和别人做朋友，而且，久而久之，你会发现，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亦清没当回事，转而问毋同：“褚学姐这是喝多了吗？” 毋同还没答他，褚之南掀了掀眼皮，“你才喝多了！” 林亦清的卧蚕又深了深，笑意渐浓。 毋同给林亦清递了杯酒，戏谑道：“别看她长相柔弱，但其实是有些脾气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可不要招惹她了。” 褚之南瞪了正在把酒言欢的那两人，其实她只是有些晕乎，还没到喝醉的地步，左右也没喝多少，不至于这点酒量都没有。 她挤到毋同身侧，“你刚说什么live house？什么加入你们？” 林亦清抢先毋同一步回答她：“我们想在这组一支乐队，刚好听说褚学姐唱歌好听，还会不少乐器，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褚之南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圆台，“在这唱歌吗？” “嗯！” 其实褚之南早就注意到那边的乐队了，他们刚刚唱的是一首摇滚乐，激情澎湃的音乐氛围又燃又炸场，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的视线从光芒万丈的舞台上扫过，落到舞台下成片欢呼呐喊的人身上，“一定要这么多人围着吗……” 林亦清不仅目光温柔，嗓音也温温柔柔的：“对啊，不过这很正常吧，唱得好自然有人捧场，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才会围着呀！” 褚之南收回目光，失落地望向手中的酒杯，“我玩不来摇滚。” “诶诶？你想唱什么都可以的，你加入的话，没准还能带带我的生意呢！”毋同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老实交代，你是玩不来摇滚，还是怕面对这么多人？” “……” “这有什么好怕的！”毋同已经喝饱，她利落地放下酒杯，扎进人群，寻了个空档，单手一撑，轻松翻上一米高的圆台。 乐队的人见她来了，更为兴奋地敲打着乐器，她接过麦克风，散漫不羁地扬起长眉，“谨以一首《红日》，献给我最好的朋友，希望她永远有面对生活的勇气；永远有做自己的勇气；永远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第104章 恢弘的伴奏声响起，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褚之南。 鼓舞人心的音乐声中，林亦清不自觉跟着打起节拍，他想借机和褚之南探讨一下音乐，侧目望向她时，惊觉她已泪流满面。 他愣住了，再回过神时，望见一向被众人称做高冷女神的褚之南，莽撞地冲向了那处圆台。 第53章 笼雀 自从禇之南回到文昌苑后，安城胤就变得很忙，老爷子蓄意报复他，将他安排到外市，他不得已，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褚之南既乖巧又主动，每日都会主动给他发消息，说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事。 知道她不仅没有讨厌他，反而对他越发主动、越发依赖，安城胤心里很踏实，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十月底，夜深露重，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学校。 他们已经进入高三，晚自习要上到十点钟。他穿着一件薄款黑色连帽卫衣，站在学校大门前，满怀期待地等着下课铃声。 他没有提前告诉禇之南他回来了，想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下课铃响后，疲惫的同学们陆陆续续跨出校门，他始终没在人群中看见褚之南的身影。 等了近一刻钟，他觉得她可能沉迷于研究什么难题，所以还没出来。 沉下心又等了一刻钟，校门都已关了半边，还没见到禇之南。 冷风一扫，几片枯黄的落叶被吹到他的脚边，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没出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难道又受欺负了没告诉他？ 安城胤越想越心慌，心急如焚地闯进学校。 赶到教室时，班上的灯全都熄了，班门也已上锁，他撞了撞门，喊了两声，教室内并没传来什么动静。 看来并不在一班教室。 他一边拨着褚之南的电话，一边焦躁地四处寻找她。 可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在一声声忙音提示中，从上至下搜查着教学楼。 他开始后悔，后悔这些天被冲昏了头，没有实时掌握她的行踪。 不一会儿，走廊上的灯“啪”的一下全灭掉了，教学楼要熄灯锁门了。 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道强光照到他的脸上。 “要熄灯了，谁还在那？”威猛又具有震慑力的嗓音从灯光的方向传来。 三个男老师拿着手电筒，正在做最后的巡视工作。 一班班主任*也在其中，他认出安城胤后，很是惊讶，“安城胤？这么晚了你来学校干什么？” 冷光投射到安城胤的脸上，衬得他面色煞白，他眯了眯眼睛，“我找褚之南。” 班主任“啊？”了一声，疑惑地抬了抬眼镜框，“褚之南同学？她不是申请了不上晚自习吗？你怎么来学校找她？” 出于职业道德，他很快担忧起来：“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安城胤的注意力全落在班主任的第一句话上，他怎么不知道褚之南不上晚自习？ 她明明经常和他聊起晚自习的状况。 刚开学那晚，他给她打视频，她没有接，说在学校上自习；后来他在十点之后给她打视频，她也总说晚自习上得很累很困，没时间和他视频。 他以为她忙于学习，渐渐的也不再打扰她了。 拨了好几通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安城胤眉头紧锁，唇线也抿得很直。 几个老师见他没有反应，面面相觑，班主任面色逐渐凝重，“安城胤同学，你怎么了？” “没什么。”安城胤关掉手机，阴沉地离开了教学楼。 他的步伐很快，气势汹汹的，有个老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发问：“这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 班主任继续拿着手电筒执行工作，不疾不徐道：“校董的儿子，家里有私教，来学校就是走流程混个学籍的。” 那老师听后嗤笑，“原来是个天生好命的。” 安城胤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文昌苑。 他开门、开灯、换鞋、进门，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唯独将要推开褚之南房门的那一瞬，他犹豫了。 他的心猛跳了一下，忽然生出不安的预感。 正当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收到了褚之南发来的微信消息【怎么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他愣了神。 他点开对话框，斟酌一番后，把刚打好的“你在哪儿？”删了，改成【你在干什么？】 消息发过去，对方毫无防备，秒回他【我正打算睡觉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紧跟着给他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迅速结束了这场对话。 换做平常，安城胤会觉得甜蜜，但现在，他只觉得如鲠在喉，有些难受，好像所有话都被那个可爱亲昵的表情包给堵住了。 他想，他之前应该不会，被禇之南给耍了吧？ 然而事情的进展，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鼓足勇气推开门后，迎接他的，恰恰是欺骗。 褚之南并不在家。 * deep酒吧，乐队中场休息时，褚之南摸了下手机，发现通讯录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安城胤打来的。 她面无表情地给他发消息，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南南，又是你男朋友找你吗？”林亦清紧随着她从台上下来，他今天戴着发带，一脸的朝气蓬勃。 第105章 刚刚禇之南在台上唱歌，他在打架子鼓，他们已经一起驻唱一个多月了，彼此熟络了些，他对她的称呼也悄无声息地从“学姐”变成了“南南”。 “对。”禇之南盯着手机，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有些淡漠。 虽然这段时间，她在努力和人社交，但压抑多年形成的习惯，并不是轻易就能改掉的。 林亦清多嘴问了句：“从没见他来看你演出，他很忙吗？” “他忙得很。”禇之南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像满不在乎。 “呦！你俩聊什么呢？”毋同醉气熏熏地从禇之南身后搂住了她的肩。 她瞄了一眼禇之南的手机屏，啧啧两声，朝她挤了挤眼，“你可真行啊，也不怕他发现你骗他？” “迟早会知道的。”禇之南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毋同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禇之南现在都在想些什么，明面上和安城胤甜甜蜜蜜的，背地里却在哄骗他，看似对安城胤怨气颇多，又不肯和他分手…… 她拍了拍脑袋，懒得去想这些事情，反正她讨厌安城胤，她就盼着这两个人早点划清界限。 毋同刚给弟兄们结了一个月的工钱，大家伙挣了不少，今日闭门谢客，自家人聚在一块，摆了场庆功宴。 她喝得最多，这会儿完全醉了，看见禇之南下台了，就拎着酒瓶过来找她，“别想不开心的人和事了，来，喝酒！” 林亦清知道褚之南酒量不好，替她拦了下毋同，“酒就不用喝了吧，我们待会儿还要唱歌呢。” “那不刚好，喝喝酒助兴啊！”毋同身形晃晃悠悠的，路也走得不稳，看似是她挽着褚之南，其实是褚之南在撑着她。 褚之南投给林亦清一个眼神，让他不必担心，“没事的，反正今天都是自己人。” 林亦清并没有跟上她们，而是倚在吧台边，转了转手上的空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褚之南的背影，独自期待着什么。 毋同把禇之南拉到圆台前的坐席间提酒，“咱们能有这业绩，南南可是大功臣，一半顾客来这都是为了听她唱歌呢！” 她的发言让座上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呐喊高呼，还有人喝多了，开始拍手劝酒。 “毋同言重了，其实是我该谢谢大家才对，要不是你们给我捧场打气，我可能都唱不出口。”禇之南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诚意满满。 整个场子在褚之南的加持下躁到了极点，坐席间声浪如潮，欢愉的音乐有节奏地响动着，空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 眨眼的功夫，褚之南就被灌了好几杯酒，她有些喝多了，抱着酒瓶走上圆台时，身形涣散，脚步不自觉变得飘忽。 舞台上的光瑰丽奇幻，晃得她分不清方向，绕了一个回形大圈才摸到她的专属高脚凳。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这凳子像是装了弹簧一样，软趴趴的，她撑了好几下，费了番力气才爬坐上去。 刚一坐正，手还没扶稳立麦，忽然听见台下传来阵阵细碎的笑声。 她顶着酡红的双颊，龇牙咧嘴地瞪着眼睛，自以为凶恶地扫视着所有人。 全都给她等着！ 等她唱歌了，看谁还再笑话她！ 褚之南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拥有足够的自信，她提起酒瓶，灌了口酒，底气十足地开嗓吟唱。 她唱的是一只笼中雀，是一只被猎人看中，圈养在笼中的小雀。 歌曲的前奏，是凄婉而破碎的哀鸣，小雀失去羽翼，跌落泥潭，而当褚之南跟着伴奏启唇吟唱，也就是故事正式拉开序幕的那一瞬，却带着破晓般的救赎，幸运的小雀被人带回家中，细心看养，重新长出丰满的羽翼……小雀与猎人的点滴日常在轻快的乐曲中徐徐展开。 然而，到了歌曲的下半段，曲风又陡然一转，伴着紧张感拉满的大提琴声，故事中的小雀不经意间发现，它竟活在猎人亲手为它打造的牢笼之中…… 不论是小雀对猎人的依恋与爱慕，还是它窥破真相后的放纵与挣扎，小雀的每一丝情感，褚之南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她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只是用最朴素的情感轻轻吟唱着一个故事，那曼妙歌声中涌动的情感，直抵人心，台下听众都似误食莲子心般，喉间苦涩。 躁动的场子渐渐静了下来，人们听得极为投入。 “你们……谁还笑我？看不起我？”褚之南晕晕乎乎的，唱了半段就停了下来，指着前方叫嚷。 她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在笑她，可那些人的脸在她眼中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最后竟然全都叠在一起，绕着她转来转去。 她头晕目眩，甚至想吐。 闭眼用力甩了下头，再睁眼时，她发现眼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怒骂一声：“没意思。” 然后不管其他的，自顾自继续唱着歌。 哪怕没人听，她也会唱下去。 她被五光十色的灯光包围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浑身轻盈自在，好像飞进了一个巨型泡泡里，随风荡啊荡啊…… 不过她没荡多久，忽然有人戳破她的泡泡。 有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其实她都快从高脚凳上掉下去了，但她醉得厉害，并不知道这些。 外界的触碰，让她瞬间提起了精神。 她猛地挺直腰，借着坐在高脚凳上，占着高位，垂眸俾睨着他，“你是……来听我唱歌的？” 第106章 眼前那人没有应她。 在喝醉了的褚之南眼里，那人像团黑影似的，她估摸着拍了拍他的脸，“喂！怎么不说话？” 那人非但没有说话，反而伸手去碰她的酒瓶。 她很谨慎，护宝似的缩了下手，“是来找酒喝的？” 头很胀，她没办法思考太多，“算咯，那一起喝吧！” 她抬起酒瓶，对着那团黑影倒了下去。 清澈的液体从瓶口飞流直下，劈头盖脸地浇在了安城胤的头上。 酒瓶很快就空了，褚之南抖抖酒瓶，迷迷糊糊地问他： “好喝吗？” 第54章 病态 大半瓶酒浇灌而下，淋了安城胤满头、满脸、满肩，甚至还冲进了他的眼睛里。 剧烈的刺痛，让他的眼睛瞬间红胀，眼角溢出透明的不知是酒还是泪的液体，但他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从小到大，爷爷非人般的管束，让他很能忍痛。 但他知道，他能忍住的仅仅是肉。体上的痛，忍不住心痛。 他夺过酒瓶，狠狠往地上一砸，“褚之南，你背着我，都在干些什么？” “嘭”的一声，酒瓶在场上炸开，玻璃碎片四处乱飞，所幸没划伤什么人。 褚之南被炸裂声吓得浑身一软，差点从高脚凳上摔下去，一直在她身后伴奏的林亦清冲上前扶住了她。 林亦清似乎并不认识安城胤，误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他捏着褚之南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并朝安城胤吼道：“你是谁啊？你怎么进来的？要干什么？” 安城胤脸颊上的肌肉抖了抖，看见林亦清触碰褚之南时，他嗔怒到几乎目眦尽裂，死死掐着林亦清的手腕，“松开她！” 安城胤的力道很大，林亦清疼得面色唰白，手骨都像要被硬生生捏碎。 没坚持两下，他就惨叫一声，张开了手指。 安城胤先是推了他一把，然而长臂一捞，直接把禇之南抢到怀中。 褚之南喝了太多酒，靠着安城胤的力道撑着才勉强站稳。 猛然抬头看见安城胤时，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指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那张脸，憨笑着：“你……你好像安城胤啊……不、不过……他没你这么凶……” 安城胤托着她的半边脸，大拇指在她酡红的颧骨间蹭来蹭去，“学坏了？来这种地方？” 他的眉梢还挂着几滴清酒，混着酒气的眸子逼射出彻骨寒意，褚之南被这凛冽的目光冻得清醒了一瞬，不可思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安城胤？” 安城胤咬紧牙，挤出一个骇人的笑：“对，是我。” 褚之南被他抓着不放，逃也逃不开。 她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毋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瘫在桌上睡着了，店内霎时涌进一大波人，把少有的几个清醒的人控制住了，包括林亦清。 安城胤掰回她的脸，他已被气得面目扭曲，怒火正旺，一个劲地质问褚之南，“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褚之南被他逼问得恼了，“我自己来的。” “你撒谎！又骗我！”安城胤根本不信她说的，他盯着她的眼睛，愤恨道：“我早就说过，毋同会把你带坏的！” 褚之南的声音盖过安城胤，“没有！没有谁带坏我！” “这是她的地盘，对不对？” 褚之南的表情明显慌了下，好像预料到安城胤接下来会做什么一样。 果然，他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手，发号施令：“砸。” 他带来的人动作很快，吧台上的瓶瓶罐罐应声砸落。 “别啊……别……”褚之南拽着他，“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地方，不要再毁了，安城胤，住手吧……” 安城胤自是听不进她说的，他搂着她的腰，要强行把她抱走。 可褚之南又哭又闹，借着酒劲撒泼，张牙舞爪的，不甚抓伤了他的脖子。 安城胤摸了摸脖子上的血渍，冷哼一声，“不肯走？” 相互僵持之际，褚之南和他谈判：“我可以乖乖跟你走，但你要让这些人离开！” 安城胤很爽快，“行，都撤了。”反正他只要褚之南离开这里。 他说话算数，deep酒吧免于一场风波。 只是褚之南，却没那么轻易逃过。 * 送他们回文昌苑的车还没完全停稳，安城胤就把褚之南从车上拽了下来。 好在今夜月黑风高，阵阵秋风饱含肃杀之气，深夜并没有什么住户外出闲逛，否则一定会有人觉得禇之南是被人强抢来的。 安城胤一路拎着她，甩上家门后，就把她抱到了独立浴室的洗手台上。 她的上半身被摁在洗手台上，整个人折成了九十度。 “……”她的脸抵在洗手台边缘的台面上，说不上有多难受，但是这个姿势过于怪异，尤其是安城胤还站在她身后。 他捏着她的手臂不松，褚之南完全掐不准他要干什么。 直到他打开水龙头开关，不停冲洗着她的手臂。 “你……” “乖，别说话，洗一洗就好了。”安城胤把水流调到最大，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双手捏在她手臂上，被林亦清抓过的地方，来回揉搓。 水龙头上的水四处飞溅，褚之南半边头发和衣服很快就湿了，贴在身上黏黏答答的，再加上安城胤这奇怪的动作，让她很不舒服。 第107章 可挺了两次腰，都被安城胤压了下去。 她紧皱着眉，挤着眼睛往左后方看，不慎被安城胤吓了一跳。 他的表情平静到有些诡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中了邪似的，空茫茫嵌在眼窝里，衬着一张深邃立体的脸十分僵硬。 水流哗哗作响，他的动作又急又快，虽然并没有多痛，但是褚之南感觉自己的手臂似乎要被他擦出火星子、揉秃噜皮了…… 她叫嚷了几声，但安城胤并没停下来，依旧像念经一样重复着嘴里的那句话。 水涨得太快，渐渐溢出洗手台，流到地面上。 褚之南仰起浸湿的脸，边咳嗽边呼喊道：“安、安城胤，好呛！咳咳！” 安城胤的动作一滞，目光终于从她手臂上移开，他这才发现地板上蓄起的水已经没过鞋底。 他慌忙将褚之南捞起，关上了水龙头。 褚之南的脸憋得微红，猛地咳嗽了两声，脸上的水还没甩干净，身后那人便抬着她的手臂，直接啃了上去。 他用牙尖轻轻啃噬，每触及一寸肌肤都要吸咬一下，明明害怕弄伤她，不敢太用力，但又想尽力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手臂湿湿麻麻的，让褚之南想起，好几个夜里，他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吻她。 只是从前他习惯遮掩，现在却做的明目张胆、毫无顾忌。 “这都是我的……不能让别人碰……”安城胤的唇在发抖，低哑的嗓音混杂着近乎病态的痴狂。 褚之南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介意林亦清碰她，可林亦清不过只是轻轻扶了她一下吧？ 她实在不理解，“安城胤，你至于吗？” 安城胤痴痴的双眸倏然变得阴狠乖戾，他咬牙切齿道：“当然了！那些脏东西，他们也配碰你？” 禇之南轻掀眼皮，微微笑了，“那我要是和别人有什么更亲密的动作，你是不是得疯？” 虽然安城胤站在她身后，但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镜中那张势在必得、无所畏惧的笑颜，深深刺痛着他的眼。 “你说呢？”他把她的身子掰过来，脚尖抵着她往后退。 褚之南没有什么退处，后腰很快就撞到洗手台上。 安城胤双手撑在她两侧，双目赤红阴鸷，一字一句逼问她：“这些天没看着你，还学会喝酒了？背着我去酒吧又是什么意思？” 他比禇之南高上大半个头，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然而禇之南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他，“你凭什么质问我？你都背着我去过多少次了？” “我想去就去了呗，还用跟你说不成？” “你能去的地方，我去不得？” 安城胤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逆反。 “我去那种脏地方你就要去吗？”他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终于明白了，褚之南还是介意他的身份，“你是在和我较劲？” 褚之南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眸，笑得单纯无辜，“算是吧。” 话音刚落，他猛地掐起她的脸，语气里含着愤恨和痛苦，“和我较劲需要这么作践自己吗？在那卖唱？这是你能做的事情？” 褚之南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眸中泄露出一丝戾气，和他吵了起来，“什么叫做卖唱？安城胤，话别说得太难听！！！” “我本本分分唱歌，做错什么事了吗？” “能不能尊重一下人？” 她对着他的耳朵大吼大叫，安城胤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个深呼吸后，他把狂躁的褚之南揉进怀里，试图安抚她：“这些天你骗我，我可以不当一回事，以后你想怎么玩，我都可以陪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再去那种地方唱歌了！” 相较于安城胤的主动退步，褚之南的态度却显得异常强硬，“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十分抓狂和恼火，“说的好像我在害你一样？不让你去那种地方是在保护你，你懂不懂？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这种小白兔混进去只有被人吃干抹净的份！”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呵呵，有意思……”安城胤的胸腔震了震，喉间迸发出两声怪笑，“你有几斤几两我不清楚吗？从小都是被我护大的，现在想要独立行走，是不是晚了点？” 这话直戳褚之南心中的痛处，她眼眶瞬间泛红，不想再继续吵下去了，“反正，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意识到自己话说得有些过头了，安城胤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想要道歉时，褚之南已经从他怀里挣开了。 他眸光晦暗，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双眸红肿，被酒淋湿的头发已经干结发硬，互相交叉打结，而脖子上的划痕，原本已经凝血，现在又被气得崩裂，往外渗着红丝。 他再一次，在褚之南面前，弄得如此狼狈。 第55章 设计 禇之南从没打算放弃在酒吧驻唱， 第二天晚上，她照常和毋同一起去deep酒吧。 可是走到半路上，陆续收到好几位乐手不来的消息。 大家平日都是风雨无阻，今晚都组团打了退堂鼓。 毋同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想都不用想，安城胤搞的鬼。” “无所谓，反正我们俩也会乐器，实在不行可以清唱。”褚之南早就料到这些，一点都不意外。 褚之南如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既沉稳又淡定，好像做什么都稳操胜券，毋同实打实佩服她这心性。 第108章 她们都以为今晚不会有人和她们一起玩音乐了，但快到酒吧时，却看见街道上有个背影，瘦瘦长长的，很像林亦清。 褚之南非常意外，鲜少主动地喊他，“林亦清！” 眼前的那个高瘦的身影轻晃了一下，她们飞快地赶上了他。 毋同跑得更快些，她大大咧咧拉住林亦清，但在看清他的那一瞬惊呼：“天哪！你怎么了？” “？”褚之南喘了口气，绕到他跟前看他，发现他一贯干净白皙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半边眼睛都肿得睁不开。 毋同瞅了眼林亦清，然后一脸了然地看向褚之南。 褚之南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眉头紧拧，“是安城胤干的？” 林亦清低垂的眼眸忽然抬了抬，他侧过身，用衣袖捂着脸，支支吾吾道：“不是……” 他的表情太不自然，一看就不对劲。 褚之南既揪心又恼火，“……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 “不用，我真的没事的。”林亦清不想让褚之南担心，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快进去吧。” 褚之南点点头，情绪有几分低落。 三人一起进酒吧时，纷纷感觉不太对劲，今天的生意实在是惨淡，吧台旁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卡座上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 毋同直接拉下半边脸，不用想就知道是安城胤在整她。 林亦清似乎不清楚现状，他以为只是一时生意不好，还傻乎乎给她们打气。 褚之南早就料到会这样，不过她也没有多着急，反而坐在沙发上淡定地玩起手机。 “我的老天奶，你倒是不慌？安城胤是不是把我这家店挂上了什么黑名单？以后不会都没什么人来了吧？”毋同急得团团转，据说安城胤昨晚还差点把她这砸了，她实在忍不了，“不行，我得去找他干一架！” 褚之南朝她晃了晃手机，“你别急啊，他已经叫他过来了。” “？” 毋同接过她的手机一看，发现她主动给安城胤分享了当前的位置，还明晃晃地附上一句【来听我唱歌吗？】 而安城胤回她【在路上了】 隔着屏幕，毋同都感受到那四个字冒出的一股冷气。 她不禁“嘶”了一声：“你这是引狼入室吗？” * 安城胤依旧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已经警告过褚之南不要再来这种地方，可她偏偏不听他的，这一次，他不会再手软了。 夜色沉沉，深秋的冷风一阵阵横扫着街面，已至零时，很多店铺打了烊，幽暗的街道上游荡着三五个不归家的人。 一列整齐的车队，带着发动机燃烧的轰鸣声挤进长街，车队停住时，deep酒吧闪亮的霓虹招牌已经蒙了一层阴影。 安城胤在车上多坐了一分钟，等带来的人都进了酒吧，他才下车。 裴庭怕他惹出什么麻烦，特地随车跟来了，察觉他有动静，他也跟着下了车。 不过安城胤并没有进酒吧，他在门前的路灯下，点了一根烟，似乎只是下车透气的。 昏黄的路灯投下一道略显寂寥的影子，安城胤眯着眼睛吐出一圈烟雾，“放心吧，只打砸，不伤人。” 他话音一落，酒吧里就传出不小的动静，几个客人抱着脑袋，逃命似的狂奔而出。 裴庭靠在车门上，瞥见他表哥深邃的眼眸中，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忧愁。 他叹了口气：“听毋同说，南南在这玩得挺开心的……你要是真把这儿毁了，不怕她记恨你吗？” 瑟瑟秋风拂落几丝烟灰，安城胤看着烟灰飘远的方向，苦涩一笑，“早已经记恨我了。” “之前不是挺好的吗？还天天哄着你、捧着你、给你献殷勤……怎么突然就变了？”裴庭犹记得前些日子，他表哥被褚之南哄得日日红光满面，怎么回家看她一次，就闹成这样？ “什么献殷勤？都是装的……说到底还是接受不了我骗她，接受不了我的真面目……”安城胤扯了扯嘴角，“知道我不喜欢她这样，知道我看见她这样会心痛，故意和我对着干，报复我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像一开始那样，天天关在南城荟吧？” “一开始就是我大意了。在南城荟的那些天，她不吵不闹，我以为她接受我了，但现在想想，她大概从那时就开始演我。” 安城胤说来只是懊悔，“我当时就不该放她出来，要是她不肯接受我的话，关一辈子算了！” 裴庭摇了摇头，他知道表哥嘴硬心软。 他太清楚表哥为了让褚之南喜欢他，预谋了多久，耗费了多少力气。 褚之南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人，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他都会发疯，他怎么舍得囚住她一辈子？ 安城胤手中的烟很快燃尽，裴庭从随身烟盒中斜叼出一支烟，然后把烟盒抛给安城胤。 裴庭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别人的爱情而感到心烦，不过作为表哥爱情道路上的大军师，他实在见不得这两个人闹别扭。 他举手投足间还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迷离地吸口烟后，忍不住提醒安城胤，“哥，逼得太紧的话，小心她触底反弹……” 安城胤接过烟盒，呵呵冷笑，“不可能的，我太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更何况，拿捏她的办法，我多得是。” 裴庭倒不以为然，如果表哥真的有办法可以拿捏褚之南的话，为什么还要在这发愁呢？ 第109章 安城胤刚要抽出一根烟，突然有人慌忙从酒吧中跑了出来。 那人满头大汗，颤抖地指着酒吧的大门，急得话都说不清，“大哥……褚、褚小姐，她请您进去……” 安城胤动作一僵，飞速和裴庭对视一眼。 不太对劲。 他无暇多问，带着一身冷风，盛气凌人地走进deep酒吧。 酒吧里的光线，比他昨晚来的时候更加昏暗，前厅如他预料的那般，一些散座被砸得稀巴烂，而吧台旁，也是一片混乱，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各色酒水混杂在一起，勾勒出一副荒靡颓废的景象。 只是再往里走了走，到了舞池和唱演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舞台上的灯光和音响设施，全都保留得完好无损，而他带来的人，得了什么指令一样，无动于衷地贴着墙壁站着。 裴庭在后面跟过来，看到如此割裂的景象，诧异地瞪大眼睛，“砸一半就不砸了？哥，你让人手下留情了？” 安城胤脸色有些沉，并没回他，他走着走着，身形突然顿住了，视线定格在某处。 最深处的vip座，褚之南哈着腰，乌黑的头发贴着肩滑了下来，青葱玉指正扶着酒杯，在一堆人的簇拥下，隔着方形玻璃茶几，给座上的人敬酒。 他们围坐成一个方形，安城胤看到主座上那人的背影，有些许的佝偻，年纪不小的样子。 而褚之南刚好正对他，以至于他清楚地看到了褚之南脸上的谄媚、顺从和笑脸逢迎。 这幅姿态，像是在陪酒。 安城胤有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他简直难以置信，甚至震惊地有些站不住脚。 她不是说她只是在这唱歌而已吗？这都是在做些什么？！ 虽然他一直不希望褚之南太过闪耀，他怕别人觊觎她、抢走她，但他也绝对不允许褚之南对任何人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在他心中无比圣洁的人，怎么能做这种屈辱卑贱的事？ 他宁愿自己跌进尘埃，也不愿她伏低做小。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精心养护的花朵被人折弯，丢弃在泥里，这种心痛，远比任何时候来得更为窒息。 “褚之南，你在干什么？”安城胤的怒吼，响彻整个大厅。他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悲痛和质疑。 他像火山喷泄似的，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势不可挡地冲进席间，猛地夺过褚之南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他头一次劈头盖脸地训她：“你在敬什么酒？我有什么不能满足你？需要你巴结谁？” “啊？你在说什么？”褚之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抖，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茫然。 围在四周的众人也十分疑惑，发出了几阵吁叫。 安城胤想要努力辨认一下褚之南是不是喝多了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种行为，结果竟没从她的脸上端详出丝毫异样。 她甚至从容淡定地补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安城胤心口又闷又痛，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他把目光放到主座，发现主座上坐着的，居然是符爷。 而毋同坐在她老爹身侧，一脸讥讽地瞧着他。 他看了眼符爷，又看了看褚之南，眉心松了松又紧了紧。 他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落入了什么圈套。 第56章 听话 符爷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隐秘微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小胤，别想多了，我们只是单纯聊一聊。” 褚之南扶着安城胤的手臂，主动解释道：“我在向符爷赔不是呢。” “……什么？”安城胤半边唇角扯了一下，仿佛不太信，褚之南难道还得罪过符爷？ 语罢，褚之南再次端起一杯酒，微微弯腰，俯首致歉，“城胤派人搅乱酒吧，包括他之前三番五次为难毋同，甚至对她大打出手，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做这些全都是因为我，错都在我，是我没有调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我没有及发现并劝阻他，我会为毋同和deep酒吧受到的伤害赔罪……” 安城胤眉头越听越紧，直接截下她手中的酒杯，“符爷，所有事都是我干的，与她无关。” 他把褚之南拉到身后，死死拦着她，“好好待着，别说话。如果要赔罪也是我来，用不着你。” 他难得的，收了几分戾气，眉色乖顺了些，“符爷，我的错我来担，在此敬您一杯，望您*海涵……” 符爷不仅没有和他碰杯的打算，反而把酒杯放下了，端起了一副高姿态。 他双腿交叠而坐，身姿瘦削，气质儒雅了些，但这么多年来摸爬滚打，一双锐利的眼神已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僭越的磅礴之气。 整个酒吧静到了极点。 符爷踮了踮脚尖，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动作都带着强烈压迫感，“小胤啊，我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的毋同这么一个女儿，她妈妈为了生下她糟了不少罪，虽然她没有跟我姓，但我这个做父亲的，是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的。” “她虽然调皮了些，但却和我、还有你爷爷一样，是最为重义气的人。你曾经救过她，这孩子记着呢，你们年轻人都通情达理，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恩怨怨。” 他说话时一直看着安城胤，“孩子，其实你也明白，不管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或者不敢真的伤害她吧？我和你爷爷那是过命的交情，咱俩两家其实并不分你我。你们这么一直闹来闹去无异于自相残杀，不论结果如何，根本没有赢家。” 第110章 符爷这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安城胤和毋同都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裴庭急急凑上前，先给毋同递了个眼色，然后搭上安城胤的肩膀。 他率先打破了沉重的氛围，嘻嘻笑道：“对啊，对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打来打去的多没意思？” 听了这话，毋同的嘴角当着他的面垂了下去，裴庭见她这副表情，欲言又止，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 而安城胤的脸瞬间也冷了些，只是他不巧和褚之南对视了一眼，又立刻端起一派和悦的神情。 褚之南盯了他好一会儿，开口便像在拷问他，“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 安城胤发出一声低低的鼻音：“嗯。” “那你错哪儿了？” “太暴力了，这样不好。”安城胤在楮之南面前，眼神都柔了很多，一如既往的，很乖，很听话。 褚之南沉思了一下，“行吧，那你给毋同道歉吧。” “？” 别说大厅里围着的人震惊地张大着嘴，连裴庭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他有生之年可以从他表哥嘴里听到的话吗？ “……” 安城胤的面色也有几分惊愕。 他的眉皱了又皱，仿佛在问褚之南，你是认真的吗？ 褚之南报以他一个再坚定不过的眼神，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闹来闹去了。 她并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安城胤和毋同之间，错得更多的，确实是安城胤。 他欠毋同一个正式的道歉。 安城胤正在发愁怎么缓和褚之南对他的怨恨，她这点小小要求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觉得，只要能够给褚之南顺顺毛，只要她不再和他作对，他道下歉，其实也无关紧要，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能够造成很多误会，但同时也能轻易解决很多矛盾。 他事事以她为先，总巴不得把她捧着，在她面前，他也记不清道过多少歉了。 这方面，他有经验。 只是，从前都是只有他们两个的场合，他再怎么没下限也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她让他当众道歉，嗯……确实挺没面子的…… 但曦曦都愿意主动给他个台阶了，他求之不得，他能不下吗？ 不过瞧见毋同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讨厌得有些说不出口。 尝试多次后，想了想褚之南，他忍！ 他闭着眼睛咬牙磨蹭出一句：“对——不起——” 看见安城胤这么低眉顺眼，毋同舒爽得很，笑得眉飞色舞，嘚瑟地扬着下巴。 符爷翘着的那只腿踹了她一脚，她立即收敛了气焰，“好了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个……我也有些不对的地方。” 她和褚之南对视了一眼，按照她之前教她的话说：“咱俩就当为了南南和解吧。不过，我店里被你手下砸的东西，你记得陪啊！！！” 安城胤大手一挥，“加倍偿还。” 耳畔传来的不是安城胤的话，而是清脆的钱响声。 毋同的眼睛唰一下变得锃亮，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她老爹轻咳了一声。 符爷睨了她一眼，压了压打算狮子大张口的女儿。 安城胤是符爷看着长大的，他很清楚他是什么脾气的人，为了确保女儿的安全，他必须得到他的亲口承诺。 于是他再次严肃了起来，“上次我和你爷爷劝你们和解，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你们俩都是不情不愿的。今天这种状况，我也早已料到。希望这次，你们能够彻底想清楚，并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真正就此了过。” “一定说到做到，为此，我先干为敬。” 安城胤一闷头，先干了一杯。 符爷提了提酒杯，又听安城胤说：“希望符爷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对我一时糊涂做过的事，既往不咎。” 语罢，他痛快地干掉了第二杯。 “停，这酒度数高，少喝一点。”符爷语气温和了些，挥挥手命人把酒撤了。 只是酒还没被完全撤走，安城胤又强行提起一杯酒，不顾阻拦地咕嘟灌进肚子里。 喝完后，他倒着抖了抖一滴不剩的杯子，“我保证再也不会找毋同和这个酒吧的事了，也请符爷，不要将这些事情牵扯到褚之南。” 符爷隔空和安城胤碰了个杯，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爽快应下，“一言为定。” * 那几杯白酒的度数确实不低，安城胤喝得脸颊烧红。 褚之南把他扶出酒吧之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回到文昌苑后，好不容易才把安城胤摆上了床，他却借着酒劲耍赖，牵着她的手不放。 褚之南抽不出手，只好暂时由着他，坐在他旁边一点点哄他。 待他呼吸渐渐沉了，她趁机掰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解救了出来，而后起身去往浴室。 再坐回他身侧时，她的手上多了一块毛巾。 安城胤好像醉得很厉害，褚之南给他擦脸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她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眉骨、脸颊……扫过下巴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唇瓣动了动，嘴里好像在念念有词。 俯身凑到他唇畔，褚之南听见他说着醉话：“曦曦，不要记恨我……这么多年，我也不想骗你……但我害怕，我怕你会厌恶我满身的戾气……” 她霎时被堵得说不出话。 第111章 其实安城胤看似聪明，但有时候太过执着，太过自我厌弃，以至于他在一些事情上绕不过弯。 毋同和他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其实是差不多性子的人，她可以和毋同成为好朋友，没有因为毋同的狂暴性子而厌弃她，又怎么会因此厌弃安城胤呢？ 她失望的，从来都是他肆意伤害她的朋友，以及他千方百计，将她困于牢笼，不给她和外界交往的权利。 第57章 追光 次日下午。 安城胤醒来便去他的浴室沐浴，家里有两个浴室，他们的生活分得很开，褚之南用的是她房间里的那个，而安城胤用的是廊道旁的那个。 他推开浴室门时，褚之南也刚好从她的房间出来。 两人撞个正着。 其实她是特地出来看看他的，只不过昨天套路了他，她不免有些做贼心虚，只好指着厨房的方向，“我……出来找点吃的。” 安城胤看到她时，盖着毛巾的脑袋微微一偏，几滴还没擦干的水珠从耳后流进颈窝，他屑笑道：“我昨晚的表现，你还满意吗？” “还不错，态度很好。”褚之南打心底夸他，其实她昨晚也是赌一赌，根本没料到安城胤会任由她牵着鼻子走。 “那……”安城胤唇齿间拖出一个绵长的音调，垂了半边眼帘，一脸惺忪地观望着她。 那熠熠闪动的蓝眸，暗藏期待的神态，褚之南见过很多次。 她知道，他又想要奖励了。 这个人，永远这么黏黏糊糊的。 褚之南也不扭捏，凑到他跟前，大大方方吻上他的脸颊。 安城胤神色一怔，羞涩地摸了摸脸，有几分猝不及防。 他承认他很受用这些，但同时也很无奈，“是想要奖励，但，不是这个……” “那是？”褚之南瞪大双眼，压根想不到他还能要些什么。 他站直身子，收起散漫模样，正色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再也不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了。” 褚之南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不是很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问题，我记得我们前天晚上讨论过，我的态度是不会变的。” 她承认安城胤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就算是安城胤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安城胤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你不是为了气我才去的吗？现在没必要装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的想要在那唱歌呢？” “？”这次轮到安城胤疑惑了。 “安城胤，其实你心里一直憧憬着的，也是小时候的我吧？”褚之南用力拼凑出一个笑容，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悲伤，“虽然这些年我活得沉闷压抑，但我始终相信，那个自信阳光的她，一直潜藏在我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的走丢。” “我想把她找回来。” “我想打破她，再重塑她。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完美复刻她，更不可能像她那样人见人爱，我会比她多一些棱角，多一层叛逆。但是，我们本质上，是同样的灵魂。我会从她身上汲取能量，在已有的基础上，重拾那份本就属于我的自信。” 安城胤死死攥紧毛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想，和我一起接她回来吗？”问出口的那刹那，褚之南指尖都麻了，无比期待安城胤能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窗外艳阳忽地被云层遮住了，室内阴了一瞬。 “先、先不说这个……”安城胤少见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 他的目光在褚之南脸上移来移去，就是不与她对视，最后生硬地转开话题，“我问你，符爷是你请过来的吧？” 心中期待落空，褚之南十分失落，没什么耐心继续和他说下去了。 她口渴了，一边踩着拖鞋去找水喝，一边随意回他：“是的。” 其实早在南城荟看见他床头的照片时，她就明白了，他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褚之南。 所以他见不得她卑躬屈膝。 她只需要用自己的卑微姿态做筹码，再让符爷配合她演一场戏，他就必定会破防。 “仗着我喜欢你，舍不得你受委屈，就利用自己要挟我？”安城胤对昨晚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但他还在和褚之南说着话，她却越走越远，没打算听他说话似的…… 他很窝火，把毛巾甩进浴室，气鼓鼓跟着她走到客厅。 褚之南在茶桌旁倒了杯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两口，他就故意使坏，抢走她的水杯。 “还会和我耍心机了，真叫人刮目相看。”安城胤斜眯着眼，不仅堂而皇之地喝她的水，还要嚣张地看她的反应。 他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很快就把她倒的水喝了个干净。 褚之南联想起他昨晚连干三杯白酒，不是很理解，“所以你明知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跳呢？” “我是心甘情愿的。”喝了她的水，也就消了气，安城胤又乖乖给她倒好一杯，递到她手边。 他唇角略弯，眼底是无尽的宠溺与忠诚，“只要你不憎恶我，让我做什么都行。道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会掉块皮少层肉，一句话的事罢了。” 其实他并不排斥她的这些小伎俩，相反，他觉得这样的褚之南很不一样，迷人且富有挑战性。 安城胤就像只对着她使劲摇着尾巴的小狗…… 第112章 褚之南克制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因为她深知，但凡看他一眼，就会被他牢牢吸住。 她索性顺竿往上爬，“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打毋同的主意了。” “已经承诺过不会伤害她了。” “那也别再找林亦清学弟的麻烦了。” 突然从褚之南嘴里听到一个陌生名字，安城胤眼皮一跳，脑子里响起警报声，“谁？你又背着我交什么朋友了？” 褚之南瞪着他，“你打了他你还不知道？” 安城胤莫名其妙，“我打了谁？” 他无奈地眨了眨眼，真棒！他已经声名狼藉到什么地步了？随便一口锅都能往他头上扣？ “不承认就算了。”安城胤一贯爱耍赖，褚之南和他说不通。 反正事情到最后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是赖不掉的 * 半个月后，deep酒吧重新开业。 本该是旗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大好日子，怎料却门庭冷落，无人光顾。 店内员工也极为消极，到了晚上，甚至直接把店门关了，好几十号人，要么躲在包间睡觉，要么窝在大厅沙发上打游戏。 褚之南简直惊呆了，飞速找到毋同，想探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她居然看到毋同占领了调酒师的位置，端着一杯自调的酒，正笑得花枝乱颤。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是不是喝多了？ “毋同？”她伸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还清醒吗？” 毋同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好着呢！” “今晚怎么没有人来？” “没人来不是挺好的嘛，清净！” 褚之南眉头微蹙，她以前可是天天嚷嚷着说什么人多才嗨、人多才有气氛感。 今天这是怎么了？ 眼见着酒吧没人，毋同又看起来不太清醒，褚之南在想，要不还是回去吧，一个人也唱不起来。 只是她刚动了这个念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谁说没人来？” 安城胤神采奕奕地走了过来。 他可是稀客啊。 褚之南的第一反应是感觉不太对劲，连忙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顺便捧个场。”安城胤回答的很坦然。 “陪我？你不是不允许我来这里唱歌吗？你确定你真的是来捧场的，而不是来砸场子的？” 毋同嗅到了一丝火药味，扯了扯褚之南的衣袖，悄咪咪对她说：“他还送了一个大花篮呢，门口最大的那个，就是他送的。” “？”毋同这是在帮安城胤说话？ 褚之南感觉凉飕飕的，很诡异，脸上的表情宛如见了鬼。 她上次给他们劝和，这、这么奏效吗？ “以后我也会多多捧场的。”安城胤笑得很官方。 其实他现在才觉得，他以前的方法完全错了，像毋同这种弱点明显的人，其实是可以拉拢一下的。 或许是因为差点就失去褚之南，所以他竟然开始觉得，她有那么一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他还在她心里占据最主要的位置，其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就永远都比不过他。 毋同居然也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而且笑得颇有些厚颜无耻。 “我在旁边等你。”安城胤和褚之南交代了一句，就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了。 褚之南从安城胤身上收回视线，询问毋同，“店里生意惨淡，店员都罢工了，酒吧的门不是被他们锁了吗？为什么安城胤能进来？” “因为他包场了。”毋同脸都要笑僵了，唇角从早到晚都没放下来过。 “……” “他现在可是我们的大金主啊！！！” “……”褚之南呵呵一笑，原来让他们俩这么和和气气共处一室的，是钞能力。 “南南，你不是要唱歌吗？快去快去！”安城胤可是点名要听褚之南唱歌的，毋同催着她，就怕惹金主大人不痛快。 褚之南咬牙切齿，“毋同！一点点小钱就把你买通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让他俩和解了！还是让他们闹去吧，一起毁灭算了！ “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我跟你说，咱们这三个月都不用开张了。”毋同一脸贼兮兮的，都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褚之南的脸越来越黑，毋同见状，握紧着她的手臂，朝她挤眉弄眼，“你别生气啊！我发誓，我百分百是向着你的，不是向着钱的！过几天就带你去别的地方找乐子好么！” 褚之南揉了揉额头，怨气十足地上了圆台。 平时一起玩的乐队今天没来，偶然一起弹唱的搭子也一个都没来，褚之南只好拿了把吉他，边弹边唱。 她已经好多年没在安城胤面前这么唱过歌了，在他的视线包围中，她莫名地感到羞涩。 唱了两嗓子，她就停了下来，“你来唱吗？” 安城胤坐在灯光暗处，许久才发出声音，“不了。” 他并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不想上去丢人。 连续好几天，褚之南都只唱给安城胤一个人听。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清场，不让她唱给别人听。 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只知道傻傻坐在那看她，时而喝几口闷酒，时而坚持不住打个盹儿，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以及肢体动作。 第113章 褚之南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沉浸在音乐中，他只是单纯的，在看她。 过于枯燥无声的现场，和她一个人自娱自乐根本没什么区别，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再加上安城胤时不时提醒她，要好好学习，切莫玩物丧志。 时间一久，在安城胤明枪暗箭的夹击下，褚之南不再去酒吧驻唱了。 不过，人一旦有了念想，就很难回头。 音乐能让她找寻到自我，她真的很热爱音乐，甚至产生了终生与音乐相伴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她不敢告诉安城胤。 后来的一个月，她一直憋着没有当众唱歌，直到临近元旦的时候，才找到了释放口。 第58章 机遇 毋同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迫于无奈才为了钱暂时委屈了褚之南。 不过她在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就偷偷帮褚之南报名了学校的元旦晚会。 直到预选拔的那天，褚之南才知道自己居然有节目要表演。 她没做任何准备工作，被拉去比赛时还一脸懵。好在她自身能力过硬，外加对手太过滥竽充数，最后很幸运地被评委选上了。 她不得不承认，和毋同做朋友真的挺刺激的，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成功通过预选拔后，禇之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安城胤。 如她所料的那样，安城胤极为冷淡，只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看到他的答复时，她一点都没有感到不快，反而有些引以为乐，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褚之南上一次参加元旦晚会，还是在小学。 虽然那时年纪小，但她自信大方，不管台下坐着多少人，都不会怯场。 现在在酒吧驻唱了一两个月，慢慢找回一点小时候的感觉了。可她毕竟沉寂多年，在酒吧当着几十上百人的面唱歌还能勉强招架得住，但是在学校，在几千人面前独唱的话，还是需要努力克服一下的。 元旦晚会将要在元旦的前一天晚上举行，晚会前的一个星期，褚之南一直在为那场表演精心准备着。 在她焦躁不安的那段时间里，毋同和林亦清一直陪伴着她。 林亦清是在参加预赛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她，才知道她也要参加元旦晚会。 自从deep酒吧被安城胤搅得一通乱后，他就没怎么去酒吧了，和她们之间的联系也淡了些。 今年元旦晚会，他和他的朋友一起以乐队的形式报了名，他挺后悔没能早点知道褚之南也参加的事，否则一定争取让她加入他们乐队。 但在得知褚之南报名的是独唱时，他又十分期待她的表演，为此，他还在社团替她找了间练习教室。 褚之南练习的教室，就在林亦清他们乐队的隔壁，但林亦清待在褚之南那儿的时间，比待在自己练习室的时间还要长。 他和毋同一起，充当着褚之南的观众，他是个耐心且温柔的人，不仅给足了情绪价值，还会为她提供一些建议。 怕她却乏勇气，除了乐队的朋友，他还时常拉一些同班同学过来喝彩。 毋同倒是对褚之南的实力很有信心，她把主要功夫都花在打扮褚之南上了。 小到首饰细节，大到妆发礼裙，她都一一把关过问，按她的话来说，她一定会保证褚之南在晚会上艳压群芳。 晚会的前一天，是彩排日。 上场前，褚之南在后台上妆。 她平时很少化妆，最多也就描一下眉，今天却被毋同找来的化妆师化了个全妆。 不过在她看来这是全妆，但对化妆师而言，根本就没动什么。 毋同找的化妆师既有经验又有审美，并没有给褚之南化什么千篇一律的网红妆。 她的脸太过精巧，五官的比例更是堪称完美，扑上厚重的脂粉反倒会让五官比例失调，不过她的脸素来冷了些，眉色也很浅，所以化妆师给她化了个淡妆，着重加强了一下她的气色。 上好妆后，褚之南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感觉有些难以适应，她不停询问毋同的意见，“腮红会不会打得太重了？唇色好像也有些重……” 褚之南刚问完，她们身边就飘过一位红唇白面、浓妆艳抹的同学。 她踩着恨天高，裙子的侧叉开到了大腿，露出的半边腿上都抹了亮粉，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她走到五米开外，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香水味，毋同偷摸指着她的背影，“你还觉得你的妆容重？” “……”褚之南哑口无言，与她们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大概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学校不会过分干涉学生的着装，所以很多人都会打扮得极为隆重。 毋同看着她红润的脸蛋，啧啧称赞，“其实我觉得非常不错，一看就气血很足的样子！南南你本来就长得惊艳，现在一定咔咔秒杀全场！” 褚之南眼尾都带着盈盈笑意，她起了些小心思，“那我先试试能不能秒杀安城胤。” 她很快就点开手机给安城胤打了个视频，毋同带着抹痞笑，揶揄她道：“你现在可是真够坏啊，他不是见不得你招摇吗？要是看到你弄得这么漂亮，脸都要气绿吧！” 褚之南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等他接视频的过程中，她还对镜整理了一下刘海。 铃声响了没几声便停了，褚之南的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啊？被挂掉了。” 第114章 毋同对着她的手机屏翻了个白眼，暗自揣测，“又在哪儿杀人放火吧。” 她虽然会对安城胤献殷勤，但那也是看在褚之南和钱的面子上，其实骨子里依然不喜欢他。 刚在背地说完人家坏话，毋同忽然瞥了眼镜子，发现化妆镜里多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安城胤的脸被灯带照着，在化妆镜中显得煞白，他又有一双不同于常人的蓝眼珠，外加他脸上挂着的勉强装出的笑容，略有几分瘆人。 猛然看见那张脸，毋同以为见到鬼，吓了一跳。 安城胤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又说我呢？” “没有。”褚之南面不改色，轻轻松松接过话。 毋同和褚之南对了个眼神，便识趣地带着化妆师一起走了。 为了不再让褚之南左右为难，她和安城胤之间达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尽量不同时出现在褚之南面前。 闲杂人等走后，安城胤的脸色才缓了缓。 高大的身影移到褚之南的身后，安城胤连一个站位都带着极强的主权意识。 他轻轻托起褚之南肩侧的发丝，俯下腰用脸颊蹭了蹭，柔和的眼眸中散着点点情动，“给我打视频，是想让我看你？” 他明明只碰了她的头发，但褚之南却感觉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脖子。 细细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那个人戴了一条红围巾。 这条围巾做工粗糙，花纹也勾得歪歪扭扭，不甚美观，丑得略有些突出。 褚之南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初春养腿伤时织的。 时间飞快，现在都已经冬天了。 围巾虽丑，但好在安城胤好看，什么东西扔在他身上，都像是艺术品。 “你怎么来了？”褚之南并不知道他今天会来学校，所以刚刚还给他打视频。 她也有好几天没见他了，突然见到他，是有些惊喜的。 安城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隔着电子屏幕看你，怎么比得上当面看？” 褚之南的脸颊更红了些，嫣然一笑间，潋滟双眸宛如一池碧波荡漾的春水。 她那饱满的红唇上下轻晃，问了一句以前绝对不会问的话，“那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安城胤从镜中看到镜外，热烈的视线就没从她唇上移动过。 他看着看着，忽然把大拇指摁到她的唇上。 “嗯？”褚之南抿紧唇，头往后仰，满脸的抗拒，“我待会儿还要彩排呢！” 安城胤当然知道她要去彩排。自从她决定参加元旦晚会后，每天都会和他汇报晚会的进度，就是故意惹他不快。 他真的很想趁她还没走出化妆室，趁她这幅模样还没被更多人看见，偷偷毁掉她的装束。 她怎么就不能只让他一个人看呢？ 安城胤心中的阴暗面又开始蠢蠢欲动。 “就不能不参加晚会吗？”在她警惕的目光中，他最终缩回手，“我可以在家里给你办一个，你想唱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褚之南早已今非昔比，不会再被他的花言巧语带偏了。 她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表情有些不悦，“干嘛要偷偷摸摸在家里办？” “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吗？” “还是说我唱得太难听？出去唱会丢人？” 安城胤很了解她，总能精准拿捏她的痛点，“但全校这么多人，你不会紧张吗？” 褚之南一时被他噎住，好几秒后才冷呵道：“……你根本就不是来看我彩排的。” “对。”他是来阻止她的。 褚之南压着一股怒火，信誓旦旦地说：“那你大可放心，我毕竟也在酒吧练过一段时间的胆子，绝对不会怯场。” “我会贡献一场完美的演出。” 她还挑衅他，“明晚正式演出，你会来的吧？” 安城胤收起全部的表情，语气冷得不像话，“如果你非要上台表演，那么我一定不会来的。” 两人针锋相对，一言一语都互不退让。 最终，安城胤被楮之南以她还要换衣服为由赶了出去。 她以为她让他走，但他不会真的走，但直到彩排结束，她下场时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她想，他有时也够心狠的。 她没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却让她更加坚定。 安城胤不是千方百计不让她被别人看见吗？那她偏偏要惊艳所有人。 第59章 纾解 元旦晚会如期而至。 晚会开始前的几个小时，经过最后一次调整，褚之南的独唱，被放到了压轴的位置。 这无形中又给她增添了压力。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声，晚会节目精彩地上演着。 当观众聚精会神地观看台上的小品节目时，褚之南躲在侧方进场的幕布后，悄然观察着场下的情况。 掀开布帘，一道道数不清楚看不过来的人脸便挤入她的视线。 整个场馆大致呈一个扇形，主舞台在圆心的位置，舞台两侧有几块对着观众席的高清大屏，也就是说，即便座位不理想也能通过场上大屏看见舞台内容。 而观众席是阶梯座位，一排高过一排，舞台不过比第一排座位高上一米，几乎陷在最低层。 场内观众的面孔，一个叠一个，立起来如山一般高。 听着此起彼伏的欢笑声，褚之南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仿佛身处山谷，正在被高山之上的人俯瞰，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迫感。 第115章 被安城胤说中了，她还是会紧张。 “都说了叫你别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毋同一手合上幕布，一手抓着褚之南的肩膀把将她拉回。 她瞧见她那一头汗，直摇着头，“你家安城胤真的不来了吗？” “不知道……”褚之南沉浸在那股压迫感中，还有些飘飘然。 “哪有他这样的？这种大事他都不来吗？”毋同端着手，为褚之南抱不平，“要不踹了他得了，我看林亦清就比他好！” “……” “依我看，那小子肯定喜欢你，都天天赖在你的练习室不走了……” “别乱说了！”褚之南急了，她是有男朋友的人，毋同这样八卦，对她和林亦清都不好。 “行啦行啦，别在这愣着了，我们去观众席吧，林亦清马上就要上台了，他可是特意交代我带你看他表演的。”其实毋同刚*才那番话，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见她状态好了些，她立即把她拉到了观众席的看台。 毋同是学校里的大姐大，虽说观众席人满为患，但却没人敢占她的位置。 即便她们去晚了，依然有座位。 她们来得正巧，刚座下没几分钟，就到了林亦清的表演。 女主持慷慨激昂地念着串讲词，一说出林亦清的名字，还没等到他上场，观众席上就响起爆裂的呐喊声。 尤其是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甚至有人摇旗呐喊。 褚之南从来不知道他们乐队在学校的影响力这么大。 一片欢呼的浪潮中，五位少年提着各自的乐器登场。 他们简单调试了几下乐器，便开始一展绝技。 学校的音响设备不错，几个人更是默契十足，他们弹唱的是一首自制曲，曲风是纯正的摇滚风味，既包含蓬勃向上、激情四溢的生命力，又蕴藏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是一曲青春的乐章。 在其他人心底，感受到的是他们传递出的滚烫激情，而褚之南想的却是，他们唱得可真好，一个音都没错。 大屏上的镜头近距离扫过台上几人的脸时，褚之南听见好几个女生扯着嗓子高呼林亦清的名字。 她听歌的兴致被打搅了一下，下意识也跟着望了眼会场的大屏。 不看不知道，褚之南这才发现那大屏居然这么清晰，连表演者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清楚地看到站在台上的林亦清泰然自若地弹奏着吉他，他的唇角隐约露着笑意，满脸是轻松愉悦。 褚之南深吸一口气，紧紧捏了把汗，不知自己上台时能否有这么沉着的表现。 毋同发现她在看大屏上的林亦清，以为她在感叹林亦清的爆发力，于是提了一嘴，“其实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也没料到他是会搞摇滚的人。” 褚之南深感认同，“他看起来很斯文，确实不太像。” 毋同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林亦清时的场面，“你绝对想不到，我第一次碰见他时，他正在被他们年级的几个小混混欺负，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呐！关键是这个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居然连还手都不会！” 毋同想想就气愤，想当初，褚之南被人欺负的时候都知道反抗。 她实在见不得有人被霸凌，当场就救下了林亦清，并且承诺以后会罩着他，后来接触多了，她才知道林亦清还会玩些乐器。 褚之南没想到林亦清还有这样灰暗的过往。 她又多看了他几眼，不过，并没从他眼里看出什么怯懦和卑微，反倒只有满满的自信。 她不由得对他生出些许钦佩。 场馆的最高层，屡次看到褚之南盯着大屏上的林亦清后，安城胤随手摔了一个望远镜。 他身旁的裴庭早有预感，提前跳远了，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这么多年来，他表哥的脾气真的一点都没变，裴庭犹记得高一那年的秋季运动会，表哥也是这么暴躁。 他不懂，表哥现在都是正牌男友，还在这吃什么醋。 下一步，该不会再次上演一出苦肉计吧？ 裴庭机灵得很，两眼弯弯，摆着一脸等夸的表情问安城胤：“表哥，要匕首吗？” 安城胤的唇角抽了抽，“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看我像不像匕首？” 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了，一天天的，不是往他头上扣锅就是怀疑他要自残…… 他气得要把裴庭生吞了一样，裴庭只能干笑一声，转移话题：“表哥，你要是担心南南，想替她加油的话，不如下去陪她啊！” 安城胤撇撇嘴，“我已经预告过我不来了。” “……”裴庭在心里暗骂，死要面子活受罪。 褚之南看完林亦清的表演后便回到了后台，虽然她是压轴表演的，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在她上妆之前，她给安城胤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来不来看她表演。 这种时刻，她是希望他能来的，但直到她化好妆，准备去换礼裙时，打开手机还是没等到回复。 换好礼裙后，在焦急的候场过程中，她还是总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 结果本来就焦躁不安的心，变得更加魂不守舍。 几次过后，她选择把手机关机，并且告诫自己，安城胤爱来不来，随他去吧。 节目单上被划掉的节目越来越多，褚之南听见主持人开始介绍倒数第三个节目、倒数第二个节目…… 第116章 当主持人以不变的热情喊出她的名字时，她的心一下窜到了嗓子眼。 后场一些已经结束表演的同学，自发地为最后一个上台的她鼓掌，台下的观众更是翘首以盼，原本看表演看得睡着的人也已被身旁的同学摇醒。 褚之南所要演唱的是一首温暖治愈的歌曲，灯光师特意调暗了舞台的灯光，只留下几束四处扫动的氛围灯，按照彩排时敲定的方案，灯光师会等褚之南上台后，在舞台中央给她打一顶暖色聚光灯。 导演和工作人员一致认为这样的舞台简单但温馨，在彰显表演者个人能力的同时又很契合这首歌的内涵，届时一定能够引起全场共鸣。 舞台缓缓变暗，观众席也跟着场上的氛围安静了下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舞台上，他们期待着，好奇着，最后一个节目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 幕布拉开后，褚之南在万众期待中走入舞台，只不过舞台四周太暗，在场观众还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身影，看不清她的庐山真面目。 即便知道目前没人看得清她，褚之南的第一步，还是迈得没什么力气，甚至有些发虚。 她紧咬着下唇，逼迫自己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不去听不去看观众席上的人。 只是，那一道道聚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无法忽视。 迈出第二步时，她已无法不去听不去看。 她屏住呼吸，强行拖动双腿，昂首挺胸地向前，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和心底的恐惧博弈。 她不断告诉自己：人人都会恐惧，恐惧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了。恐惧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因为恐惧而想要退缩。 所以她不会停，她要一股脑往前走，唯有行动，能够战胜恐惧。 既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听觉、视觉，索性就开始放任它们。 然而当她敞开心扉接受那些视线和呐喊时，她发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是鄙夷，是欣赏；传到她耳畔的声音，不是辱骂，是鼓励。 接下来的路，她越走越轻松，她不再被自我束缚。 她甚至看见，舞台中央，有个身披霞光的小女孩，在朝她招手。 那是她想找回的曾经。 回到舞台中央的路并不远，但褚之南却走了很久很久，大约有十年那么长。 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与某些不堪的过往和解了，她曾经的胆小怯懦、卑微敏感，已然被此刻的她一步步踏碎。 成功抵达舞台中央后，她感到无比的畅快。 再次抬头看向观众席上那一张叠一张的脸时，她不再觉得自己身处深谷，而是觉得，自己站在群山之巅。 她自信地扬头微笑着，等待聚光灯亮起，等待着音乐声响起。 可是，当她站在约定的位置时，聚光灯并没有如期照到她的头顶，甚至场内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了。 整个场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60章 高光 一阵阵惊呼从观众席上传来，如躁耳的蛙叫，怎么都拦不住。 褚之南顷刻间像被人扔进了沸水锅里。 说不惊慌失措，那是假的。 但她迅速调整了心态，并不打算退缩。 她拍了拍麦克风，往外扩音的两个大音响猛地震了几下。 看来这些设备使用的是外接的专用电源，而不是移动电源。 音响里突然传来的响动，让喧闹的观众席安静了一些。 褚之南对着话筒讲道：“大家好，我是最后一个节目的表演者，高三一班的禇之南。” “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停电了，但这应该只是一个小事故，以学校的应急处理能力，相信马上就会来电的。请大家不要惊慌，更不要随意走动，会场昏暗，请尽量留在原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事故。” 她在台上谆谆相告，但观众席上什么人都有，并不是所有人能把她的话听进去。 有人觉得她说得好，乖乖留在原位替她加油助威；更有人上学如上坟，早就不想留在这受刑了，趁机煽动大家一起离开。 毋同看不过去，一脚踹翻了在她旁边吆喝的刺头。 她单手揣着兜，大吼道：“都给老子静一静！谁走我就扒了谁的皮！” 她一发话，在场的刺头就没几个敢说话的，再加上在观众席上的老师及时维持了现场的秩序，会场渐渐平静了下来。 褚之南继续说：“人生的舞台，未必处处都有灯光，正如我要演唱的这首歌一样，在黯淡无光的日子里，看不见光时，不要害怕，要勇于做自己的星光。” “所以，即便今夜没有灯光，即便舞台一片灰暗，但只要话筒还能用，只要我的声音和情感还能传进大家耳中，我就会唱完这首歌。” “希望这首歌可以燃起你们心中的光。” 话音一落，她就轻轻吟唱出歌曲的前奏，随着调子渐渐爬高，她丝滑地接入了歌词。 没有伴奏声，她的清唱声反而更加抓耳，似清泉一般，抚慰了躁动的人心。在场观众无不沉浸在她的歌声中，有熟悉这首歌的人，还跟着她一起哼唱起来。 她唱的歌清新治愈，又鼓舞人心，这也是首歌最终被定为压轴曲目的根本原因。 高台之上，安城胤将她的每句话、每声歌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表情很复杂很纠结，有惊诧，有愤怒，有近乎疯狂的倾慕，也有心碎与破败…… 第117章 说实话，他其实是想逼她下台的。 如果她因为舞台突发状况下台，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嘲笑或者质疑她，大家只会把这当做因为不可抗力而造成的一场事故。 这是他能想到的，既不伤她自尊，又能巧妙逼退她的方法。 但他算漏了，她居然会奋起挣扎，并且毫无退缩之意。 甚至，她在台上的那一番话，猝不及防间，砸到了他的心上。 她的这首歌，不仅燃起了他心中的光，更燃起了他眼前的光。 不过和她说的不同，他的光，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褚之南。 巨大的黑暗中，明明舞台上没有一丝光线，他却恍惚看到，舞台上的大幕缓缓拉开，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站在金色的光辉中，带着满脸自信，用天籁歌喉征服着在场的所有观众。 她的身影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交叠在一起，简直恍如隔世。 她依旧是那个耀眼夺目的褚之南，而他也还是那个，只敢躲在暗处窥看她的落败者。 一首歌的时间，美妙但也短暂。 禇之南的表演，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 “感谢大家愿意给我三分钟的时间。” 明知没人看得到，但禇之南依然深深鞠了一躬，完成了属于她的谢幕。 退场时的路，比来时更漆黑，但她却走得稳稳当当。 因为那条路，是用掌声铺就的。 在她伴着欢呼声下场，退回后台时，会场的灯又在忽然之间全都亮了起来。 居然仅仅只停了五分钟的电。 褚之南可以笃定，一定是安城胤动的手脚。 狭长的过道突然被照亮，褚之南这才发现，后台的夹道旁，挤满了前来祝贺的人。 她走不到自己的位置，更退不出场地，夹在中间有些寸步难移。 但这一次，人们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终于不再让她感到拘谨害怕。 她开始接纳以及享受属于她的荣光。 那一晚，她得到了无尽的夸赞，以及，一捧鲜花。 林亦清是抱着一捧鲜花走到她面前的。 “虽然有意外，但在我心中，你的表演是今晚最完美的。” 林亦清把花递给褚之南时，依旧难掩听她唱完歌后的澎湃之情。 他弄出的动静不小，后场瞬间涌入很多人，整个屋子都要被挤得放不下脚。 原本就在场内围观的群众看见有人抱花走进来，纷纷尖叫，交头接耳地八卦，甚至卖力地起哄。 见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只为向她献上一捧花，禇之南很惊喜，欣然接过了。 她抱着花，浅浅一笑，眉目娟秀动人，“谢谢你！我很喜欢！” 林亦清被她少有的笑晃晕了眼，脸也跟着红了红。 他的小表情，被围观群众抓个正着，大家开始拿他开玩笑，激情议论他和褚之南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氛围所致，又或许是情之所至，林亦清在众人的怂恿下，眸光越发热烈，憋着脖子喊出一句： “南南！我喜欢你！！！” 禇之南被他突然嚎出的话吓了一跳，还没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吃瓜群众就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在一起，在一起……”近百人异常默契地发出整齐且富有节奏的起哄声。 他们边叫边拍着掌，躁动的声音似要把屋顶掀翻。 这边有人当众表白的事情，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门外还有人不停往里面挤。 “？我有男朋友的……”禇之南这话不仅是和林亦清说的，更是和在场乱凑对的人说的。 她不断扫视着四周乱起哄的人，企图用真挚清白的眼神澄清。 但是没什么人相信她。 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 “是不是骗人的啊？” “真有男朋友的话，男朋友怎么不来？” “该不会是没看上林亦清随便找的借口吧？” 在场也有褚之南的同班同学，她们捂着嘴偷偷八卦，“她男朋友不是咱们班安城胤吗？我早就听说他们偷偷谈恋爱啦！” “是啊，好像很早就在一起了，居然还没分。” “……” “我知道的。”林亦清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他苦涩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要向你传达我的心意。” 听到这句话，褚之南松了口气，脸上保持着体面的笑容，然后林亦清接下来的话，属实让她绷不住了。 他居然说：“如果他让你不开心的话，学姐可以考虑一下我的。” “？”就算褚之南历经千锤百炼，也没听过这种混话，而且还是林亦清说的。 叽叽喳喳的八卦声像弹幕一样从褚之南眼前飘过—— “天哪！这是自愿当备胎的意思？” “好炸裂啊？？？这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内容？” “重金求她男朋友出来，让他们俩pk一下，我要看雄竞现场！” “请问当褚之南的备胎在哪儿登记？俺也想报个名……” 如果只是在私底下，那这种话褚之南完全可以一笑应之，但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话，都会遭受舆论的审判。 褚之南早就深深感受过舆论的威力，即使是白的都能被传成黑的。 她不敢想象，这些话在明天会被放大成什么样，在后天又会讹传出几个版本。 她不想再次沦为被舆论攻击的对象，更不想牵扯到无辜的林亦清。 第118章 “抱歉，这我就不考虑了。我不是会脚踏两条船的人。”她没办法，一时也只能说这些，并用眼神示意林亦清快走。 林亦清神色微变，犹豫一瞬后，似是后知后觉感到难堪，红着眼眶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他走后，围观群众没等到褚之南的正派男友，发现没什么瓜吃，很快就散了。 褚之南谢幕时，毋同正忙着在她弟兄们面前吹嘘褚之南有多厉害，就差告诉所有人她是褚之南的好姐妹了。 她不过耽搁了一会会儿，没想到竟然等了一刻钟才成功挤进后场。 找到褚之南后，她二话没说，把她拉到酒吧庆祝。 * 虽然这次表演有些小插曲，但最终能够完成演出，褚之南还是很开心的。 她敞开怀，和毋同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最后是安城胤接她回家的。 毋同把褚之南交给安城胤时，十分不情愿地朝他甩了个白眼，“平时她练习的时候你不在就算了，正式演出你都不来？” 冬夜寒冷，安城胤没搭理她，只顾着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细心地围到褚之南身上。 褚之南醉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一张脸难受地皱在一起。 安城胤将她打横抱起，冷冷扫了毋同一眼，“以后别带她喝酒了。” 毋同当即就被他点着了，“你是没看见她喝得多开心！唱得多开心！！！” 她趾高气昂地谴责他：“你根本就不懂她，更配不上她！” 安城胤的脚步停了一瞬，宽大的风衣衣摆被冷风吹得不停翻动，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说：“嗯，我知道。” 第61章 发泄 禇之南醒来时，正值第二日的中午，美好的元旦假期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 她喝得有些断片了，只记得昨晚被安城胤接回了家，至于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全都记不清了。 她躺在文昌苑的床上，屋子很暖和，但却很黑，既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窗帘。 坐起身时，她还有几分眩晕，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被换上了一身整齐的睡衣。 室内太黑了，让人难适，她昏昏沉沉地走到阳台边，想要出去透口气。 然而刚掀开厚重的窗帘，拉开移动门时，脚尖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猛然袭来，她的身子狠狠往前栽了一下，刹那间，残留的酒劲都被吓退了。 好在一双结实的臂膀及时钳住了她的腰。 被安城胤顺势拉到怀中时，她的心还在狂跳不止。 他们一起跌坐在地上，她的后背紧靠着他的胸膛，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好像一直坐在阳台上，褚之南猜想自己刚刚大概是被他的腿绊到了。 待她呼吸均匀时，腰间那双手便也松了。 她撑着他的膝盖站起身，疑惑地问他：“你怎么在这？” 安城胤的眉头抽动了两下，眼皮挣扎一番，才不情不愿地掀开。 他显得极为疲惫，似乎她窝在他怀里的这会儿功夫，他已经偷偷打了个盹儿。 布满红血丝的蓝眼睛抬起望了她一瞬，“曦曦……你醒啦？”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撕裂感，像是喊破了嗓似的。 褚之南狐疑地打量着他，发现他冷白的手背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抓痕，脖子间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牙印，衬衣更是完完全全被暴力撕扯开的，清晰可见的吻痕和咬痕交错在一起，从脖子一路延伸至小腹。 他歪靠在墙边，眸光涣散，神情难耐，发丝凌乱，衣冠不整，散发着一股腐败颓废的气息。 这副模样，不知是被人轻薄糟践了，还是被人折磨暴打了。 几段残碎的记忆在褚之南的脑海中划过，她难以置信，自己昨晚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虽然这样的安城胤看起来还挺好欺负的，但她的目光并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 她怕自己忍不住，再次上手消遣他。 见她转身，安城胤突然坐直身子，嘤嘤出声，“曦曦，你不来抱抱我吗？” 听那声音多委屈巴巴的，还带着鼻音，似在渴求她的垂怜。 可惜褚之南不是圣人，更没有悲悯心。 平时他再怎么无理取闹她都可以容忍，但她这么多年才鼓起勇气迈出一步，他居然想要毁掉她的演出节目。 她不明白，她重新站在聚光灯下，寻回自信，不是一件积极向上的好事吗？ 可安城胤作为她最亲近的人，居然试图再次把她压回去。 她有些心冷，头也没回，一丝反应都没给他。 安城胤急了，猛扑向她，狼狈地趴在地上，死死抱紧她的脚踝，怎么也不放她走。 “曦曦，我错了……” 虽然他在撒酒疯，但是力气依旧不小，褚之南的双腿都被他搂得紧紧并在一起。 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属实怒了，吼道：“放开我！！！” “不要……不要走……”安城胤缓缓跪爬起来，瘦削的下巴沿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往上蹭。 褚之南及时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后推，高高在上地俾睨他，“安城胤！别发疯了！清醒一点！！！” “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了……”安城胤醉眼朦胧，没经过任何思考就下意识吐出这些话。 褚之南狂躁地抓着他的头发，试图把他推开，“滚开，你以为在我面前扮可怜，我就会原谅你吗？” 第119章 “曦曦，只要你肯原谅我，”头发牵动着头皮，有几分扯痛感，可安城胤却笑了出来，讨好般挺直脖子，鼻尖轻轻蹭着褚之南的小臂，“像昨晚那样……怎么玩我都可以。” “真的吗？”褚之南眸光一亮，唇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昨天差点破坏她的演出，即便她昨晚意识不清醒，对他又打又骂又挠又咬，但这还不够，她根本就没打算轻易饶过他。 她忽然改了主意，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 他平时不是最过张扬放肆吗？ 这次，轮到她了。 她松开了安城胤的头发，改用指腹挠了挠他的下巴，逗狗似的，“好啊，那跟我走。” 她揪着安城胤的衣领，把他拖到她房间的浴室旁，随后拉开浴室的门，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安城胤路都走得晃晃悠悠的，这会儿更是一推就倒，靠着光洁的墙壁瘫坐在地上。 地板湿漉漉的，又冰又凉，他的脸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蓝眸轻挑地勾望着她。 褚之南拍上门，跨坐在他腰间。 几阵簌簌衣料响动声后，安城胤本就被扯得稀烂的上衣，成功被她褪下。 她捏着他的脸颊，逼迫他张唇，而后像昨晚那样，把自己的食指伸进他嘴中，不停搅动着。 起初，安城胤的眼神稍显诧异，但很快，他就眯着眼睛，接受甚至配合起褚之南的胡作非为。 没过一会儿，褚之南冷脸“嘶”了一声，飞速抽出手指，“你敢咬我？” 她记起她昨晚拿他出气的时候，他全程清醒，一下都没还手，最后她玩累了，他被她折磨地过头了，不堪欺辱，才躲到阳台上借酒浇愁。 没想到他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居然还反抗起来了。 她拧了一把他的胸脯，似在泄愤，“忘了昨晚的第一条准则？” 安城胤被她弄的浑身战栗不止，双眸泛起一层雾气，直摇着头。 褚之南像个指挥官，严厉地逼问他，“是什么？说！” 要说的话似乎难以启齿，安城胤默默将唇瓣咬得充血。 一番无畏的挣扎后，他败下阵来，“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我不能动。” “昨晚能做到，现在不行？”她摆出一脸失望的表情，缓缓起身，“没意思，那我走了。” 安城胤急迫地把她抱紧，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不停重复着：“可以做到！” “很好。”褚之南轻笑一声，将他摁在墙壁上，霸道地压上他的唇， 她用尽他亲自传授她的所有技巧，尽情挑逗嬉戏。 这时的安城胤实在是太乖了，居然真的一动不动。 褚之南想检验他的真诚，于是用双手试探性掐住了他的脖子，轻轻捏了捏后，他没有挣扎。 手中力道逐渐加重，她都能明显感受到他换气时的呼吸有多么急促和艰难。 可即便这样，他依然和昨晚一样，不带任何反抗。 安城胤被掐得喘不过气，眼珠都开始翻白，然而他却不自觉沉沦在这濒死的快感之中。 他甚至试图伸手压紧褚之南的后脑勺，好让他们靠得更加严丝合缝，但迫于褚之南的指令，他的手只好抬了又放。 他想，乱动的话，曦曦会不开心的。 禇之南越掐越紧，手臂都微微发颤，但安城胤始终没动一下。 她都怀疑，她若是真的想掐死他，他是不是也会放任她？ 近乎疯狂的念头在禇之南的脑海中不断滋长，她莫名流了一身汗，喉咙似乎也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每一口呼吸都极为困难。 她仿佛和安城胤共感了。 他们像两只不停被灌着气的气球，膨胀到极点，一起泄了气。 松手后，褚之南发现安城胤羞红着脸，大口喘着粗气，并未餍足。 她摸摸他的脸，大发慈悲地问他：“还想要吗？” “要。”安城胤的眼眸依旧昏沉，显然还是不够清醒。 “好，那闭上眼睛～” 迷醉的安城胤天真地听从褚之南的话，然而等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冰水。 花洒中的水，如暴雨般浇注到他的头上。 满头厚密的乌发被水流压垮，肩膀被冲出哗哗声响，全身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冬日的水冰凉刺骨，安城胤脸上的红晕逐渐散了，混沌的眼神荡了一下，变为清色，剑眉也敛了起来，眉目间已不见方才的放浪之色。 察觉到他的变化，褚之南将花洒扔到一旁，用脚尖抬起他低垂的头颅，讥笑道：“清醒了吗？” 安城胤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眸中迷惘散尽，只余羞愤。 太难堪了，他都不敢和褚之南对视。 “出去！”他偏过头，嘶吼出声，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真的后悔，昨晚被她拨弄过后，不该把自己灌醉的。 现在，他昨晚的苦闷、愤怒、屈辱和压抑，通通变为了双倍。 他居然眼眶都红了，褚之南觉得，就他这副很好蹂躏的表情，没准她伸手打他一巴掌他都能哭出来。 但现在这个安城胤可不是刚刚那个神志不清的他。 他的怒火几乎冲破胸膛，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但这是我的浴室。”褚之南倒也不惧他，自顾自说道：“是要赶我走？要不干脆送我回老宅吧，我还挺想回去的。” 第120章 她话还没说全，安城胤就拖着一身水，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 第62章 摊牌 安城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 褚之南再次见到他时，是在第二天的下午，那时他正在客厅的阳台上抽烟。 冬日暖阳下，他的背影却沾不到一丝光，凄冷又憔悴，是一团浓郁的黑。 褚之南故意揶揄他，“咦，还知道出来晒太阳呀？ 对方没有理她。 她刻意往他那边走，又道：“这次抽烟不躲着我了？” 他微微侧目，言语中带着警惕，“别过来了，闻了这个对身体不好。” 但他说的话完全没用，哒哒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紧接着还传来了推拉门的声音。 他立即掐灭了烟，往窗角站去。 褚之南往他身旁靠，挑眉笑他，“那你还抽？” “放心，我只对你有瘾，”安城胤的目光终于移到她身上，望向她时，深沉的蓝眸覆上了一缕暖光，“可以不抽的，只是偶然想到你时，或者控制不住情绪，用来镇定一下。” 褚之南忽然想到，“毋同生日那天，我在会所碰到的，是你吧？” “是我。” “那些人真的都被你处理了？还有从前欺负过我的人……？” 安城胤的语气很平缓，“已经知道答案的事，再问我，又有什么意义？” 空气中还残留着稀薄的烟草味，他挥臂扇了几下，再度劝她，“进去吧，留在这会熏着你的。” 元旦假期正赶上好天气，阳光明媚的午后，居民楼下几个小孩在跑来跑去，童稚的欢声笑语时不时飘到三楼的阳台上。 而站在阳台上的两人却安静得可怕。 安城胤的劝告好像过了很久才传进褚之南的耳朵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苦笑道：“你还担心我会被熏到？” “不然呢？我能害你不成？” “你怎么不会害我？”褚之南微微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但凡我身边出现什么人，你都会设计把他们从我身边赶跑。洛漓川是这样，毋同也是这样……你说你对毋同出手只是因为害怕她揭穿你，但根本上是想把她赶跑吧？” “在他们之前你还背着我赶跑过多少人呢？接下来是不是要对林亦清下狠手了？” “……”安城胤欲言又止，干脆抽出一根烟，由着她说。 楼下的小孩在追逐打闹，各个亲密无间，让人羡煞不能。 多年的孤闷压抑涌上心间，褚之南哽咽道：“安城胤，这么多年，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离群索居、独来独往吗？我这些年来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孤僻内向，未必没有你的一份功劳！！！” 安城胤拨动了两次打火机，都没点着火，他紧紧咬了下牙，腮帮子一抽，烦躁地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所以一切都变成我的错了吗？” “所以我把你从泥潭里抱起来的时候算什么？” “所以我这些年对你的保护又算什么？自从你弟弟死后，流言四起，每个人都在欺负你，我不把他们赶*跑，看着你挨打吗？初中三年，为了躲避流言，你去离家很远的学校，我明面上和你没什么联系，但依然在找人看护着你；高中就更不用说了，知不知道我明里暗里替你挡了多少次霸凌？” “我当然理解你的苦衷，但是安城胤，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擅自替我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他说的做的褚之南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么多年日积月累的感情，不是轻易就会断裂的。 所以即便发现他对她有所隐瞒，她还是选择了原谅他。 但是他太过极端，好坏不分，把她身边的人全都赶跑，对她的掌控欲又太强了，让她总忍不住反叛一下。 “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因为当你越来越依靠我的时，我就越来越害怕别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久而久之，不愿看见你和任何人交往。” 或许是从暑假到现在，褚之南闹了这么久，安城胤已经被折磨得疲惫生累了，他今天显得格外破碎也格外坦诚。 他垂下了眉，“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要你爱我，只要我在你心里是第一位的，我就可以松口，不再干涉你交朋友。” “行啊，你要说到做到。”褚之南俨然不太信他。 “当然，前提是你爱我。” 褚之南眸光一转，撑着下巴看他，“怎么总是强调，让我爱你？”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却好像隔了一层云端，褚之南看不透他，“其实我反而挺疑惑的，安城胤，你究竟是爱我，还是厌我？” 安城胤瞳孔骤缩，眉心紧成一个“川”字。 她是在质疑他对她的感情吗？ 放在从前，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她的质疑，尤其还是关于他是否爱她这件事。 然而现在，他只是怔愣了好一瞬，悄然掩去几分痛苦的神色，“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褚之南“呵”了一声，“晚会的电闸是你指使人关的吧？” “是。”安城胤坦荡的像个惯犯，早已没有当初被她识破真面目时的抓狂与遮掩。 褚之南被他的态度逼得恼火，语气也重了些，“我真的不懂，你明明表现的比谁都爱我，为什么还要破坏我的节目呢？你不会不知道重新回到聚光灯下对我而言的意义吧？” 第121章 “之前你不同意我在酒吧驻唱，我还可以骗自己说你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虑，但这次呢？” 安城胤早料到这么做会彻底惹怒她，可他根本不后悔。 他仰面沐浴在阳光下，神情无比放松，甚至还有闲心反问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觉得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总是试图把我藏起来，既想方设法隔绝我和其他人的社交，又不希望别人发掘我的闪光点……就好像，我的身边只能有你一个人，我做什么事都只能依靠你……” “嗯，说的对，”安城胤半眯的眸子猛然睁开，唇角咧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我不想看到你在人前光彩动人，我巴不得你永远无人理睬。” 一道冷风灌进褚之南的耳朵里，她牙关微颤。 虽然早已猜到他的想法，但真的听到这么尖刻薄凉的话时，她还是有股皮肉剥离般的痛。 她眸中光华一点点黯淡，挤出一道怒吼：“你终于承认了！终于肯撕下最后一层伪装了！” “再装又有什么意思呢？” 安城胤双手抱臂，背靠着窗，满脸是幽深的暗色，“你一次次挑衅我，甚至有关晚会的每个进程都要刻意告知我，不就是为了把我这个样子逼出来吗？” 转瞬过后，他朝她的方向微微一侧，将小臂移到窗沿上，看似气定神闲，但紧抓着窗台的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所以呢，你做这些，包括今天和我聊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他下意识紧盯着她，紧张到呼吸都开始凝滞。 他的眸中噙着支离破碎的光，与他对视时，褚之南率先移开了眼。 她短暂地调整了一下情绪，眨了眨微湿的眼睫，“安城胤，你说我逼你，但我又何尝不是试图给你我一次机会呢？如果这次晚会，你没有横加阻隔，而是主动陪着我，大方祝贺我，那么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一笔勾销！” “可你为什么就是死不悔改？”眼泪在她的眼眶转了一圈，最终被她强忍下去，她哽咽了一下，“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 再次看向安城胤时，她的目光已变得空洞疲惫，似乎再也无力与之周旋。 她叹息般开口，“我想我们还是分……” “你不是问我是爱你还是厌你吗？”安城胤朝她走了一步，单手搭在她肩上，强行打断了她的话。 修长分明的手指和耀眼的阳光一起落到褚之南的肩上，她听见他用低哑自嘲的语调说： “我爱你，但厌我自己。” 褚之南的脸被太阳照得金灿灿的，安城胤缓缓抬起手，却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向着窗外，将手臂伸直，对着光线照过来的方向，虚虚一握。 再摊开掌时，掌心什么也没有，而他却笑了，“你大概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太阳。” “自我记事起，我爸妈就不管我，我被爷爷带着，要做他的接班人。爷爷的管教很严，他要求我出类拔萃，要求我狠戾果敢，更要求我服从于他。就像那天你在八支巷看到的那样，一旦我触怒他，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你曾说过觉得我可怕，也曾暗自怨恨我骗你，但你知不知道，我没得选，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权利。” “倘若早早让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褚之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能找到时机。 他弯下腰，轻轻将她搂住，“你和我可不一样，你是被父母精心呵护的瓷娃娃；是无忧无虑、灵动又美好，在花丛间自由飞舞的小蝴蝶；是质地清透，色泽纯真的无暇璞玉；更是一个对所有人都释放善意的天使……” “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我所见的唯一的太阳，就是你。” 原本温柔的情话，却在他猛地加大力气搂紧她时，变得邪佞，“可是，你为什么要像它一样无私，给予每一个人温暖？” “为什么，你就不能专属于我？”无法掩饰的占有欲尽数喷涌而出，安城胤在她耳边低吼，“我从来没想过要些什么，唯独你，我希望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和任何人共享！我要想方设法得到你，我要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我要你除我之外别无选择！” 褚之南一脸震惊和迷茫，连挣扎都忘了。 没过多久，安城胤就松开她，一步步倒退，直退到暗处，退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那暗处幽幽地响起来，异常阴森可怖，“其实我很感激那场意外，感激你弟弟的死，将你拉下神坛。” “否则我这种人怎么有机会挤到你面前？否则你怎么会看得见我，看得上我？” “你想要重拾自信，回到万人瞩目的舞台之上……但你觉得，我怎么可能再次让你重回神坛？” 他说着说着，一抖一抖地屑笑起来，整个人显得阴暗扭曲，“让你在学校大放异彩？让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你再次光辉闪耀？怎么可能的事？待你看过其他人，还会再次垂怜我吗？我还是你心中的唯一吗？” 褚之南本就僵硬的脸上裂出些许细缝，她浑身发寒，“安城胤，你个疯子！！！” 她发觉安城胤远比她以为的更加扭曲，“你就不觉得自己既矛盾又可笑吗？你口口声声，不希望我再次光彩夺目，但一字一句，爱的都是那个光彩夺目的褚之南！” “没有……”安城胤的喉咙似乎再次被她掐住，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着头。 第122章 褚之南一步步逼向他，犀利的眼神仿佛将他洞察得一清二楚，“你所谓的多么光辉神圣、多么善良无私的我，不过都是从前罢了。我早就说过，我不可能再次复刻小时候的我了！人都是会变的，我不可能和六七岁时一样天真活泼，也不可能像十六七岁时一样敏感自卑……” “现在，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你拦不住我的。我奉劝你，与其花时间阻拦我，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爱不爱现在的我，别被自己多年来的固执蒙蔽了双眼！” 残忍又冰冷的话语，钻进安城胤的每个毛孔，将他冻得连连发颤。 今天，他将他一切的阴暗自卑都剖开给她看，得到的却是她毫不留情的挥刃相向。 他就知道，他是被人扔在地上，随脚踩瘪的易拉罐；是烂泥堆里，食不果腹的蛆虫；是阴暗洞穴中，窥不见光的小老鼠。 无人会爱他，连褚之南也不例外。 像他这种人，还企图攥住一份光，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头一次这么无助、绝望和惶恐，甚至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仓惶逃离了这个令他窒息的空间。 第63章 暗爽 褚之南听见安城胤摔上了浴室的门，而后就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浴室在廊道旁，除去被他抱进去的一两次，褚之南从没私自进过他的浴室。 她正在气头上，并不想管他，但她都靠在沙发上缓了半小时，浴室那边还是一直没有动静。 她直觉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浴室的门。 咚咚两声敲门声后，无人响应。 若不是她亲眼看见安城胤进了浴室，她都会怀疑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狭窄的廊道静到有些诡异，褚之南的心提了提，一边用力拍门，一边不断喊着安城胤的名字。 然而安城胤还是没有应她。 她焦急地拧了两下门把手，发现门把手转不动，应该是被他反锁了。 他们刚刚大吵一架，他自己一个人闷在里面会干些什么？ 这时褚之南才彻底慌了，不假思索地撞向那扇门，但她的力气太小，即便用尽全力，门锁也只是稍微歪了些。 她在门外闹出阵阵哐当声响，可还是没人开门。 她强行捏住发颤的指尖，来不及想些有的没的，冲进厨房提来一把菜刀。 强烈的恐惧催使着她对着木门蹡蹡乱砍，门上很快就覆盖着深浅不一的划痕。 在她的不顾一切的暴力输出之下，刀刃终于穿透木门，将其劈出一个大裂口。 她一刻都不敢耽搁，借着飙升的肾上腺素，对着发裂发烂的大门一脚踹去，霸气十足地闯入紧闭的浴室。 一进到浴室，她便四处张寻，视线往下移的时候才发现安城胤靠坐在地上，面色苍白。 他一手捏着刀片，另一只手已经垂在地板上，手背没进一滩血里，指甲都被染红了。 他还清醒着，眼眸稍微抖了抖，错愕不已，显然没料想到褚之南真的能闯进来。 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发出一道含糊不清的嘶哑之声，“别怕，你先出去。我没事的，在这待一会儿就……” 他担心褚之南看见他流这么多血会害怕，本想劝她出去，可话还没说完，她的脸就在他面前越放越大。 她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她怒斥道： “安城胤，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我……”安城胤没有丝毫防备，结结实实挨下那一巴掌。 褚之南气急之下的力气并不小，他苍白如纸的脸上迅速泛起一片红，左耳更是被巴掌声刺激得生出嗡嗡鸣叫。 但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感到屈辱，只是一愣一愣地看着她，比见到她踹门进来时还要震惊。 当耳畔嘈杂的嗡鸣声散去，他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可那时，手上的刀片已经被褚之南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奈，“别管我，你先出去……” 他刚动嘴，褚之南就转身怒视着他，态度出奇的恶劣，“安城胤，我看你是真疯了，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嘛啊？” 他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愤怒，但并没当回事，淡然重复道：“你先出去吧。” 话音未落，便迎面拂来一道气流，他刚耷拉下来的眼皮猛地一弹，脑袋受力往左边偏了一下—— 禇之南又甩了他一巴掌。 她挥手时带起的风，将他的发丝都扇得鼓动飞舞了起来。 右半边脸麻了一下，痛感延迟好几秒才开始蔓延开来。 这一巴掌的后劲远比上一次更足，痛感到处窜来窜去的，好像有一团带着灼烧感的云层，正在他的脸上不停奔涌舒卷着。 如果是寻常人，估计在挨他的第一下就已经见阎王了，但是，是褚之南的话…… 他承认第一下确实被她打得又懵又迷惑，可是第二下，他虽略有羞愤，更多的却是舒爽、畅快、和没来由的酣畅淋漓。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赏赐。 毕竟褚之南是不会这么对别人的，她赐予他的痛，是独一无二的，是他应得的。 他的唇角暗暗翘起，平静如水的眼眸漾起阵阵涟漪，抑制不住的窃喜。 褚之南一直等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不仅不急不躁，反而还笑了…… 第123章 神经，难道她给他打爽了不成？ 这是前天晚上被她折腾坏了，留了后遗症？还是真的被她不小心开发出了什么特殊癖好？ 在暗爽的同时，安城胤又心生忧虑，毕竟脸颊真的有些痛，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也不知道曦曦的手会不会痛！ 他摆正自己的脑袋，紧张地盯着褚之南的右手，急急攀问她：“你手怎么样，痛不痛？” 他下意识伸手抓她，但是抬起的左手沾满血渍，他只好中途换了另一只手。 他小心翻看着她的掌心，发现她的手心红彤彤的，他心疼地给她呼呼气，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我去拿医药箱。” 褚之南眼睛都瞪大了，要不是手被他死死握着，她都想再给他一巴掌。 她的手连皮都没破，至于吗？ 他分不清谁的伤更严重吗？ 最后她强行把安城胤摁在沙发上，一点一点清理他的伤口。 他这会儿又变了副面孔，忽然知道手臂上的痛了，时不时发出嘶嘶惨叫，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见她没有反应，他还夹着嗓子嚷嚷了句，“曦曦，我痛……” 褚之南给他一记白眼，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自作自受，活该！” 他努努嘴，大概是觉得没意思，也不再装了，后续哼都没哼一声。 他的伤口有些长，褚之南把他整个小臂都包扎了起来，她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做到对自己这么狠的。 贴紧绷带后，她还是担心，“要不去医院吧。” 安城胤收回手臂，表现得很平淡，“没必要，不是什么大事。” 他太过习以为常，褚之南联想到一小时前，他曾和她说过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这样的伤他受过多少次，而这其中有多少是别人强加于他，又有多少是他自轻自残。 本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但其实他经历过什么，她并没有多了解。 处理好他的伤口，她垂眸收拾药箱，几番犹豫后，还是忍不住劝诫：“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她的表情很淡漠，就像是随口一提，可安城胤却欣喜若狂，“曦曦，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褚之南没有作答，盖上药箱，起身就走。 但安城胤却急急拉住了她，“我要是真死在里面了，你会不会心痛？” 褚之南的额角狂跳了一下，她紧咬着牙，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永远不要再拿这种事情试探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轻抚她的背，耐心安抚她。 其实他才舍不得死呢，他要是死了，褚之南不就变成别人的了？光幻想那个画面，他都能从坟里爬出来将其他狗男人生吞了。 安城胤不知练就了什么看家本领，每次一黏上她就不肯撒手。 褚之南镇定下来后，摇头叹息，“放开我吧。” 他从她腰间抬起头，那副精致的容颜流露出几分凄哀，“放开的话，你会离开我吗？” 她没垂眸看他的眼神，冷冷发话，“找个能骗得过我奶奶的借口，把我送回老宅。” 这话又精准踩中安城胤的雷点，他那无助柔弱的面孔骤然一变，浑身的气压越变越低，“你是要回老宅，还是要离开我？！！” 不过他的脸还没来得及完全沉下去，就被褚之南的视线压住了。 褚之南总算是明白了，对付安城胤这种人，根本就不能服一点软，只能硬碰硬。 “我没说要离开你，只是觉得强行捆拧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不如给彼此留个可以喘气的空间。”她微微眯起眼，眼底迸射出凌厉的光芒，早已没有当初的软弱，“并且，我是在命令你，而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命令他？ 安城胤听后，眉头一挑，脸上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曦曦，你确实不一样了。” “嗯……”褚之南伸手摸了摸他还没消肿的脸，她不否认自己确实变了，从前的她可不会这么对安城胤啊。 她压抑了这么多年，浅浅尝了尝释放的滋味，目前感觉还不错。 安城胤顺势把她的手摁在自己脸上，直勾勾望着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好喜欢。” “……” 他像个忠诚的骑士，“质疑什么都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你的命令，我会照办。” 他如她所愿松了口，但不知怎的，褚之南心里的重担却没有完全松卸。 *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安城胤如约，亲自把她送回了老宅。 在离开文昌苑之前，褚之南把所有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当着安城胤的面把搜刮到的利器全都扔了，并且警告他，“如果你再伤害自己，我绝对不会理你的。” 安城胤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他已经打算和她一起回老宅了。 但很快，当他看到林亦清当众表白褚之南的视频时，彻底笑不出来了。 第64章 莽撞 元旦后第一天上学，褚之南刚在学校附近下车，人群就发出几阵异动。 好些人偷偷议论她是不是褚之南。 元旦晚会的时候，人们只听见了她的歌声，没看见她的脸，导致很多低年级的同学都在好奇她的庐山真面目。 而那三天假期里，她的照片，包括她被表白的视频，在社交平台上被传了个遍。 第124章 她也没想到，一场几乎被搞砸的表演，歪打正着的，让她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她进班时，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平时他们只觉得她对谁都爱答不理，是个假清高的书呆子，但见识到她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他能力后，看她的眼神倒也和善了很多。 面对那些倾慕崇拜的眼神，褚之南也没多当一回事。 她发现，自己冷脸冷了这么多年，真的很难再像小时候一样见谁都热忱了。 但走到座位上时，一向和她没几句话的同桌居然主动找她说话，夸赞她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她的歌唱得很好听。 那一瞬间，她晃了神，巨大的喜悦浮现在脸上，打那时她才真切感受到自己作出改变的意义。 疲惫的课间，有人活力十足地拍了拍一班的班门。 褚之南刚趴到桌面上就被吵醒，迷迷糊糊之际看见一个大橘子精正在远远地朝她抛着媚眼。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毋同。 而且，是一个橙色头发的毋同。 褚之南既惊讶又疑惑还有些难以置信。 认识毋同这么久，她都是一头张扬的红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她换发色。 她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出班门，还没来得及和毋同说上几句话，裴庭就从一旁乐乐呵呵地钻了出来。 褚之南见到他时，瞳孔微微一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竟然也顶着一头橙发。 她左右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路过的其他同学，怀疑这是什么她不知道的潮流。 毋同一手揣兜，一手勾着裴庭的肩膀，咧着嘴问褚之南：“有没有发现我们俩的变化？” 裴庭弓着腰，任由毋同拿捏似的，脸色还红了红，罕见的没有任何不悦。 褚之南皱着眉抿着唇，作思考状，“你们……趁元旦假期一起染了头？” 她估计这两位的橙发还是在同一家店染的，但根据她的审美，她还是觉得他们原本的发色更好看些。也不是说橙发有多么难看，就是看着……有点奇怪，毕竟太少见了，而且橙色显黑，尤其是裴庭，她感觉他至少黑了一个度。 她还在努力回想他们俩以前长什么模样，谁料这两个家伙齐声给她砸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们——谈恋爱啦～～” 褚之南的第一反应并没有很惊讶，毕竟早就看出他们俩不对劲了，但很快她又“啊”了一声，“可是还有五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 毋同潇洒地吹了吹刘海，“就是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放肆浪一回。” 褚之南认为，这很刺激，很够胆，很毋同。 她没有八卦这两个人是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只是叹道：“你们开心就好。” 前几天经历太多烦心事，她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 而且，虽然好不容易回了老宅，暂时摆脱了安城胤，但老宅距离学校太远，她已经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上学了，现在困得很。 裴庭见她蔫蔫的，倒是八卦起她了，“你和我表哥怎么回事？听说你回老宅了啊？不会我们俩刚好上了，你们俩就闹掰了吧？” 话音一落，一道幽怨的眼神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要把他的后背戳出两个窟窿眼。 “再造谣，我把你掰了。”安城胤刚到班门口，看见两个奇怪的橘子头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 直到他听见了裴庭咋咋呼呼的声音。 他挤到褚之南身边，看清裴庭的正脸后，一脸无语，“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了？” 裴庭双眸发亮，使劲对他眨眼，“怎么样？酷不酷？” “丑。”安城胤言简意赅。 他不懂裴庭这是怎么了，妈生的金发不好看吗？ 他简直说出了褚之南的心声，但凡他的回答犹豫一下，褚之南都不会觉得这么搞笑。 她憋笑憋得脖子通红，又不好意思当面嘲笑裴庭，只好溜进了教室。 安城胤看见褚之南从面前飘走时，脸色沉得不像话。 他一来，她就走吗？ “我的哥啊，追妻路漫漫，要多点耐心呀。”裴庭逮到了报复机会，搂着毋同的肩膀，无声炫耀。 “……” * 自从进了高三，班上的座位就固定不变了，安城胤多次考试没来，座位也理所应当地被退回到了班级的最后一排。 他拍了拍板凳上的灰，闷闷不乐地坐了上去。 上课的时候，他远远望着褚之南的背影，恍惚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退回到了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可是，午休时，他舔着脸邀请褚之南一起散步，她却一口回绝了他。 他心想，他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连高一都不如了！ 褚之南之所以拒绝安城胤，是因为她已经提前有约。 而约她的人是林亦清。 教学楼的天台上，风有些大，但好在是个晴朗的午后，冬日暖阳照得人头皮都暖乎乎的。 室外的空气很清新，褚之南浑身轻松了不少，她扭头问身侧立着的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亦清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听说你和学长分手了？” 褚之南嘴巴都张圆了，“谁、谁说的？” “我听毋同说的。” 褚之南倒吸一口凉气，她就知道…… 第125章 她赶紧澄清，“没有的事！别听她瞎说！她天天盼着我分手呢！” 林亦清的眸光沉了沉，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我看你今天是坐车来的？” “嗯，我回老宅住了。” “那为什么没有继续和学长一起住啊？”林亦清眨巴着一双圆眼睛，真诚发问：“你们吵架了吗？” 褚之南沉默不语，她说不上来吵没吵架，就是不太想搭理安城胤。 这段时间，她的心太乱了。 “南南，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不好的话，可以考虑我的。” 层层暖光交叠中，林亦清披着一身金色光辉，再一次向她表白，“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这话已经听过一遍，即使他再真诚不过，褚之南也只是扯了扯唇角，略有些尴尬和无奈。 她以为他找她，是想通了…… 但没想到…… 褚之南倒是没什么波澜，可是站在楼道口的安城胤，听到林亦清这番茶言茶语，拳头顿时就硬了。 这要能忍，他就是属王八的。 他冲向他们，拉开褚之南后，一拳抡到了林亦清的脸上。 “当着我的面撬我墙角？” “活腻了？” 林亦清的反应还算迅速，并没有结结实实挨上一拳，但躲的太过匆忙，踉跄几步，摔到了地上。 不过他的脸颊还是不慎被安城胤的拳头蹭到，略微肿了些。 电光火石之间，褚之南吓坏了，伸手去拉安城胤的时候都只抓住了他的半片衣角。 “安城胤！”她强行把他往后扯，可衣料都绷直了，非但没能拉住他，反倒被他带着拖行了几步。 虽然左右无人，但这场面实在令人头疼。 安城胤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劝住的，他带着一腔怒火，狂傲地指向林亦清，咬牙切齿道： “你特么上次不是我打的，但这次的的确确是我打的！” 林亦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捂紧脸颊，视线飞速从安城胤身上划过，便垂眸不再看他，不知是心虚还是畏惧。 褚之南见他惶恐无助，又怕安城胤惹出什么麻烦，下意识冲到他们之间，挡在林亦清面前。 她冲安城胤吼道：“住手！” 安城胤一看见她，所有的动作果然都停下来了。 不过，他眸中怒火不仅没消，反而烧得更旺，似乎完全没料想过褚之南会护着林亦清。 “道歉！”褚之南要被他的莽撞行为气坏了，学校是能随随便便打架斗殴的场合吗？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把林亦清打坏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给他道歉？”少年的脸庞深邃而又坚毅，眸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不可能。” 刚刚那一下属实是气急了，但他并不后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道歉的。 敢这么明目张胆和他抢褚之南的，这家伙还是第一个。 他只恨前几天没找时间教训教训林亦清。 只不过褚之南斥责的眼神，让他面容羞愧，很不好受。 他又当着她的面动手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更厌他了。 都怪这个该死的林亦清！ 安城胤紧紧攥成拳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他死咬着牙，一脸不服气地瞪了林亦清几眼。 褚之南还在这里，他冷静下来后并不好再当着她的面动手，只能先行离开。 但他没走几步，又倒退了回来，揪着褚之南的手臂拦腰把她扛起。 褚之南身子一歪，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被强行扛走。 她的四肢张牙舞爪地乱挥，惊呼道：“这是学校！你快放我下来！！！” 安城胤只是有选择性地听从她的话，他放她下来继续在这和别的男人说话吗？ 不可能的。 呼喊声越来越远，渐渐不会再有人把注意力放到林亦清的身上。 那时，林亦清的目光已不再柔和，而是变得阴沉、锋利、甚至毒辣。 他冲着安城胤离开的地方，“呸”了一声，不屑道：“垃圾。” 第65章 求和 褚之南早就警告过安城胤，不要再伤害她的朋友。 虽然这一次的确事出有因，但她并不认同他这种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日过后，她便真的不再理他了。 安城胤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起初他还铁骨铮铮，褚之南不理他，行啊，他是什么没脾气的人吗？他也不会理褚之南的！ 但强装不过一天，他就败下阵来。 当天晚上他主动给她发消息，她并没有回他；第二日他死皮赖脸蹭她家的车一起上学，她全然把他当空气；就连他周末登门拜访的时候，都吃了闭门羹。 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容许她对他冷暴力，但现在她日日夜夜都回老宅，褚奶奶管得很严，他也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强行把她掳走。 而且褚之南在学校的人气似乎居高不下，即便他天天死乞白赖、怨气十足地跟在她身后，还是会有很多和林亦清一样不长*眼的人向她示好。 而褚之南对他们的态度，居然出奇的和善。 或者说，她只是对他不和善。 日子一天天过去，本以为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褚之南很快就会心软，但她一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急得抓心挠肝，但又对褚之南束手无策。 第126章 不过好在，他还有裴大军师。 每次大型考试之后，褚之南和毋同、裴庭三人都会小聚一次。 今年毋同操办起了新生意，他们自然聚在了deep酒吧。 自打褚之南被天天包场的安城胤成功劝退后，就没再来过酒吧，回老宅后就更不可能来这了，奶奶要是知道她出入这类场所，绝对不会轻饶她的。 这次，她感觉酒吧有了些新变化，装修的格调奢华了些，而且人气更足了，不像她那时候，每天就只有安城胤一个人，死气沉沉的。 正值上半夜，酒吧里的人也不少，闪烁的霓虹灯下，各式桌椅旁，孤独的灵魂在此找寻归宿。 人群中，褚之南一眼就看到了安城胤。 他气质凛冽，又太过安静，与一众躁动的身影格格不入。 毋同和裴庭带着她往安城胤的方向走，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是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安城胤那处，居然没有别的空座了。 这陷阱，也做得太过明显。 眨眼的功夫，那两人已经把她架过去，摁到了安城胤旁边。 她满脸不情不愿，尽量坐在长椅的边缘，还侧着身，就差拿后背看安城胤了。 安城胤原本还在暗喜诡计得逞，见她这副模样，唇角立马垂了下来。 另两人在他们对面，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他下意识看向褚之南，发现他们之间至少还能再坐下一人，而她还用一只手撑在其间，不知是在防着他，还是随时想跑。 总之，她看起来极为勉强。 四人到齐后，服务员按照安排，只给这桌上了两瓶酒。 毋同率先拿走一瓶，她翘着二郎腿，懒懒靠在椅背上，而裴庭歪着身子，一八三的大个头，蜷了半边身，硬生生窝进她怀中。 毋同把酒瓶抵到裴庭唇畔，拍了拍他的脸，裴庭靠在她肩头的脑袋动了动，乖乖替她咬开了瓶盖。 “真乖！”毋同摸狗一样随意揉了揉裴庭的脑袋，自己喝了一口酒，又奖赏似的，把瓶口递到他唇边。 两人一人一口，好不暧昧。 褚之南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毋同怎么把裴庭驯得这么服帖的，她记得他们俩没在一起之前可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掐，互不低头的啊。 “你也要摸我吗？” 她还在沉思中，耳侧忽然响起一道清醇如酒的嗓音，而她撑在长椅中央的手也被人提了起来。 安城胤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压到自己头上，双眸笑盈盈的，一脸讨好地望着她。 手心的触感很软，像摸毛绒玩具一样，但褚之南并没有动容，冷冷抽回手。 安城胤还不死心，拿过另一瓶酒，咬下瓶盖，眼巴巴地献殷勤，“想喝吗？我也喂你。” 褚之南难得回他一句，但却是在婉拒，“谢谢，但不用了，我有手。” 对面的裴庭刚张唇接下毋同喂过来的酒，听到他们的对话时，疑惑地“嗯？”了一声，松了松勾住毋同脖子的手。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但是没有证据。 安城胤没有气馁，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恬不知耻道：“我没手，要不你喂我吧？” 裴庭眯起半只眼，狐疑地看向他表哥，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内涵了。 怀中人越来越不安分，毋同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掐着裴庭的大腿吼道：“再动一下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裴庭惨叫一声，噘着嘴怨气冲天，但一句话都没敢多说，乖乖缩回她怀里。 褚之南原本动了动唇，想劝安城胤别这么没脸没皮，但被那对小情侣一搅和，她又忙着劝架去了。 安城胤完完全全被冷落，笑容都尬住了，独自喝了口闷酒，然后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把裴庭拉到了一边。 他又恼又愁，压着嗓子问裴庭，“你们俩在那干嘛呢？不是说好了帮我助攻吗？” 裴庭把对毋同的怨气发泄到了表哥身上，端着手撇嘴道：“我们提供了场地，营造了氛围，甚至还给你们打了样，你不好好抄作业，怪谁呢？” “你……”安城胤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要不是这裴大军师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他可真不惯着他。 想当时，裴庭他爸硬要逼他把这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换回去，他为了卖裴庭一个人情，可是昧着良心当着舅舅的面力挺裴庭的。 裴大军师瞧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依我看，表哥你要不还是忍一忍？你们俩不是因为那个林什么的闹别扭吗？你去给他道个歉，一切一定迎刃而解！” “不就一句话的事嘛？你当初当众给毋同道歉的时候那么爽快，再把那种精神拿出来！” 他还举手捏拳鼓励他：“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看好你哦！” 安城胤被他这馊主意气得嘴角直抽，眸中都泛出火星子，“这能一样？那个贱人都欺负到我头顶了，你这是让我忍，还是让我当鳖？” 他的视线猛然往裴庭身上一扫，似乎把他当做林亦清看，那眼神恶毒到要把他剥皮抽筋。 裴庭被他盯得浑身不适，打了个寒颤，“这事也是，换我我也忍不了。” “不过咱们不是一向擅长搞地下工作嘛，怎么不暗戳戳弄他了？当着南南的面打人，确实影响不好，更何况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碎成渣渣了。” 第127章 他最后还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忽然弱了，变得支支吾吾的。 安城胤没听清他在嘟囔什么，歪头瞪了他一眼，“说。” 裴庭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我偶尔啊，只是偶尔，会听见别人议论，说你是南南的舔狗，她都不搭理你，你还硬要往上凑。” “瞎说，”安城胤呵呵一笑，说起来好像还有些得意，“我何止是她的舔狗，我就是她的狗。” “……”裴庭被他这话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表哥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你有这个觉悟，南南绝对跑不掉！” 安城胤反过来审问他了，这次他对自己的军师极不满意，“我还没说你呢，你们刚刚演的什么鬼东西？是在反串吗？” 裴庭耷拉着眼，挠了下眉毛，有些羞，“反串什么？我们、我们俩本色出演罢了……” “你和毋同不是情侣吗？就不能演个亲密一点的？我刚刚感觉她随时都能把你拎起来揍一顿，”安城胤想起裴庭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就觉得恶心，他直摇着头，“你们待会儿给我换个演法，要温情一点，正常一点，起正面的引导作用。” “那估计不行，毋同肯定不会配合我的。” “你……”安城胤的脸色说变就变，伸手就去薅裴庭的头发。 裴庭捂着脑袋躲远了几步，委屈巴巴的，甚至气愤地跺了下脚，“表哥你不懂，我、我就是毋同的仆人！” “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俩可能实在帮不了你了。” “你自己的女人，还得靠你自己哄！” 安城胤面含怒气，阴沉沉往回走，他要是拿得定褚之南，还会找他们？亏得他为了笼络毋同，又给她砸了一大笔钱。 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不靠谱…… 现阶段他还是想和和气气解决问题的，但倘若褚之南打算一直和他这么耗着，他就直接强行上手段了。 褚之南远远看了他们一眼，不巧正看见安城胤骇气森森的脸。 她眉头紧锁，不禁担忧，“安城胤不会要对裴庭动手吧？” 那两人走后，毋同就一直低头看手机，这会儿忙得眉都没空抬一下，“让他把他打死吧！” 褚之南察觉她语气不太好，忙问她：“怎么了？” “某人的红颜知己找上门了。”毋同把手机甩到了桌上，“这个月第三个了。” 褚之南拿起毋同的手机，翻了翻聊天纪录，越看越发愁，找毋同的那个人茶味确实有些重，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一关掉手机屏，她就开始劝她：“但也不能只听这个人自说自话，还是待会儿向裴庭查证一下比较好。”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吗？”毋同兀自灌了一口酒，眼眸被酒气熏得泛红，“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收回以前骂安城胤的话，他虽然偏执了些，但和他这个混账表弟比起来，胜在对你一心一意。” 毋同难得夸赞安城胤，但褚之南这时并没有心思感慨。 她把毋同的酒夺了，正色道：“我也没见到裴庭和谁勾搭不清啊，他不是一直都围着你转吗？” 话一说完，褚之南就听到了裴庭的声音。 她见他们过来了，扭头对毋同说：“我们找他问清楚吧？” “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好问的，我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毋同的反应比褚之南迅速多了，当褚之南回头看她时，她已经提起酒瓶冲了出去。 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她精准无误把酒瓶扣到了裴庭的头上。 裴庭满脸惊愕，抬起的唇角缓缓放落，他愣了一瞬，直到鲜血从额角流进眼睛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正在走动的路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往两边躲，其余客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到这边来了。 玻璃瓶的碎渣从安城胤眼前划过，他眸光一敛，第一时间推开毋同，“你干什么？” 他看见裴庭的额头被砸得鲜血直流，面有不忍，这个疯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毋同原本还想再扇裴庭一巴掌，奈何被安城胤推远。 裴庭后知后觉，痛苦地捂住额角，一贯顽劣的神情因为疼痛变得深沉麻木，他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的烂桃花你自己不清楚？”毋同低声嗤笑，巴掌大的俊秀脸蛋泛着阴冷寒光。 酒吧里的音乐被关停了，毋同手底下的人很快把场内的无关人员轰了出去。 当灯光全都亮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十几人团团围住。 安城胤搀着裴庭，深邃的蓝眸凝起几分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和你恩怨已了，你可以走，”毋同的目光从安城胤身上移到裴庭身上，“但裴庭，你给我留在这！” 她那副吃人架势，似乎随时都能冲上去把裴庭摁在地上揍一顿。 褚之南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毋同！你冷静一点！” 趁局面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褚之南拿着手机跑到裴庭面前。 她迅速点开那段聊天记录，脸都急红了，“你快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可裴庭却推开抵到他面前的手机，没去看屏幕上的内容，“我认不认识并不重要。” 他指着毋同，嗓音增大了好几倍，撕裂的嗓音中带着沉痛的怨念，“重要的是，毋同，你不信我！！！” 第128章 毋同冷冷嘲讽他，“你不敢看，不就是不想承认吗？” “什么叫做不想承认？我不是就承认过你一个女朋友？其他的人什么也不是！” “少给我油嘴滑舌，”毋同被一个个找上门的女人弄得心烦。 她一向说话直来直去，这次更是冷酷无情，“我这辈子最看不起你这种死渣男，本来也只想和你玩玩罢了。” 她垂眸，甚至不拿正眼看裴庭，一字一句道： “爷累了，没意思，分了吧。” “毋同，你……”裴庭的眼眶霎时聚起晶莹的液体，不管他怎么忍耐，眼泪都几乎快要奔涌而出。 安城胤及时挡在他身前，“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但我的表弟，我必须带走。” 他半扛着他，眸子闪着阴鸷的狠光，“拦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围着他们的人虽见识过安城胤的狠厉，十分畏惧他，但他们对毋同的忠诚又远超恐惧，纷纷立在原地没有逃散。 毋同知道安城胤发起疯来有多狠，并不想她的弟兄们涉险。 她咬咬牙，“让他们走！” * 安城胤带着半脑袋血的裴庭走出deep酒吧时，心情无比地沉重。 不是说好了让他们提供优秀情侣范本，他照抄着哄禇之南吗？ 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可不想看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第66章 共犯 几近凌晨的时候，安城胤安顿好裴庭，从医院返回了depp酒吧。 他是来接褚之南的，褚之南特地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接她回去。 她很早就在路旁等他了，安城胤远远透过车窗望见她时，她正在寒风中端着手哈气。 推开车门，呼呼冷风便直灌而入，安城胤与冬夜的寒风撞了个满怀。 褚之南上车后，他迅速关上车门，“外面这么冷，出来这么早干嘛？” 代替窗外寒风的，是安城胤冷冽的嗓音。 褚之南眼帘低垂，揉了揉冻得通红的手指，“想早一点回家。” “想早点回家，可以告诉我，我会让阿哲开快些，到了再喊你出来，”他抓起她的手，捂在掌心，“没必要自己傻等。” 宽大的手掌自上而下，揉过她的指尖、指节和掌心，最终将她的双手紧紧包裹。 十指缠绕的瞬间，腾腾暖意从指尖化开，褚之南的身上褪去几丝寒气， 安城胤太急，褚之南这时连坐都没坐好，她只好在车子发动时缓缓抽回手，调整了一下坐姿，并道：“谢谢。” 一句疏离客套的话飘进耳中，安城胤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你就是这么谢人的？” “对啊。”褚之南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裙摆。 安城胤顺着她翻动的手指看向她的裙子，见她穿得单薄，没好气地说：“穿这么少，难怪手冻得和冰块一样。” 察觉到他的目光，褚之南刻意移开挡着裙子的双手，稍显雀跃地问他：“漂亮吗？” 她正值青春年少，恰是爱打扮的年纪，虽然从前总希望自己越朴素、越不显眼越好，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只等着安城胤开口夸她，然而刚抬起头，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件厚实的大衣外套盖在了她的脸上。 安城胤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的围巾，眼睛却没从她身上移开，他挑眉，“漂亮有什么用？” 他的大衣随随便便扔到她身上都能遮住她的小腿肚，全身被他的体温包裹住一样，褚之南从大衣中探出头时，脸已经闷得发红。 她见他只剩一件修身的高领毛衣了，连忙把大衣盖回他身上，然而安城胤却单手把她摁住，不仅如此，他还把刚取下来的围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放心，我是铁打的，冷不死。” 褚之南耸了耸鼻子，揶揄他，“我看你就是嘴硬。” 她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安城胤眸光一动，借着给她系围巾时有意无意拉近的距离，俯身一吻。 他把她挤在逼仄的空间里，发凶发狠地撕咬着她，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吞咽的怨气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车窗被褚之南挣扎着的手掌拍得哐哐作响，安城胤听得烦躁，同时也在谴责她的不专心。 他睁开半只眼，将她的双手扯到自己的脖子上，想逼她认真一些，谁料她的手却顺势翻进他的衣领，沿着他的脊椎骨向下探去。 他被那双冰冷的手指冻得一激灵，浑身激情都散了大半。 褚之南趁这个空档试图推开他，大喊道：“别亲了！别亲了！待会儿被我奶奶看见就不好了！” 安城胤压着她不放，靠在她的肩头小喘着气，满不在乎地说：“看见了就看见了呗。” “你……”若是被奶奶看见他们过度亲密，一定又要念叨半天，她可不想招麻烦。 见她气恼，安城胤反而极度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喝酒了？” 他的眼角带着些许湿意，似乎也有些沉醉。 “就……喝了一两口而已。”褚之南红了红脸，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这都被他尝了出来。 安城胤轻轻一笑，撑起半边身子，叹息道：“唉，别叫你奶奶闻了去！她要是发现自己的乖孙女偷偷喝酒，会不会气疯？” “一两口酒能闻得到？”褚之南见安城胤打算松开她了，终于挺直了腰杆，一脸有恃无恐，“再说了，就算被闻到了，我就说是你带我喝的！” 第129章 “嗯？你还敢栽赃我了？”安城胤的蓝眸亮了一瞬，犹疑一秒后笑着扑回她身上。 褚之南刚换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就被他惊得黯然失色。 “倘若你奶奶真的盘问你，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因为……”安城胤挑逗地咬着她的耳垂，看似缱绻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胁迫感十足。 他刻意顿了顿，“因为，如果你敢栽赃我的话，你那位好朋友毋同的全部信息、以及你混迹酒吧的事情，全都会被你奶奶知道。” 他用再散漫不过的神态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褚之南气得咬紧腮帮子，很想抽他一巴掌。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佯装淡然道：“和你开玩笑的呢，我怎么舍得让你背锅呢？” “真的不舍得吗？”安城胤把她的手按到脸上，闭上眼睛蹭了蹭，看似十分享受。 “当然了。” 高挺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掌心，安城胤深邃的眼眸半掀开，他用眼尾轻轻扫视她，“今天和毋同一起出来玩，其实是打着和我一起的名义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脸上的表情更是毫无波澜，褚之南的手指却止不住一抖，“瞎、瞎猜什么？” 安城胤捉紧她企图缩回去的手，笑而不语。 他知道，她并不是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更何况她都大半个月不搭理他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原因，绝不会开口让他带她回去的。 而今晚，她宁愿在寒风中等他也不叫褚家人来接她，那原因无非就是她只能和他一起回家。 安城胤并不会戳穿她，毕竟戳穿了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喜欢这种猫鼠游戏，无论当猫还是当鼠，只要对手是褚之南，他就乐在其中。 处理完裴庭的事，他已经很疲惫了，揉了揉额头，靠在褚之南的肩上睡了过去。 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反倒让褚之南的心绪难以平复，一路上都有种做贼心虚的忐忑之情。 临近家门的时候，她望见自家门前灯火通明，瞬间心都提了起来。 八成是她奶奶来抓她了。 她垂眸扫了扫安城胤，他们一起盖着他的外套，而他还枕在她的肩头，睡容安静祥和，看起来睡得正沉。 她的手紧了紧又立即松了，没有选择提前叫醒他。 车子停稳时，车窗上迅速泛起一层雾气，褚之南已经能够感受到窗外的森森寒气。 安城胤还没睡醒，她没来得及把他摇醒，身侧的车门已经被人拉开了。 入目是一张略显严肃的脸，褚邵紧绷着唇，微凉的视线飞速从女儿身上扫到安城胤身上，只在他们共同披着的大衣外套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拉开车门时，他伴着灯光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的脸上难得有几分担忧，“曦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褚之南见到是他，十分意外，没想到连她爸爸都被惊动了。 寒风涌入车内时，她身侧的人动了动，安城胤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微微颔首，恭敬有礼地道了句：“褚叔叔好。” 褚邵和悦地朝他点点头，然后急着把女儿接下车，叹了口气，“你奶奶很担心你。” 褚奶奶迎面走了过来，褚邵暗暗给安城胤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快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城胤啊！”褚奶奶被人扶着，缓缓走到车旁。 安城胤听见长辈喊他，直接下了车，褚之南看见他唇角不怀好意的笑，浑身僵直了一下。 安城胤披上外套，弯腰接住褚奶奶握过来的手，“褚奶奶好，您这么晚还没睡吗？” 褚奶奶走近他们之后，先是严厉地瞪了褚之南一眼，而后满脸笑意盈盈地看向安城胤，似是和他打趣，“奶奶年纪大了，睡不着啊！” 安城胤陪着褚奶奶笑了两声，刚要说两句哄人开心的话，却被褚之南半路拦截了。 褚之南怕他和她奶奶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想在他开口之前把奶奶劝走，“奶奶，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吧。” “不急，我也好久没和城胤说说话了，”褚奶奶拍了拍褚之南的手，温和的视线一直落在安城胤身上，“孩子啊，今天陪曦曦一起去音乐会，她没给你添麻烦吧？” 这句看似关切的话落到褚之南的耳朵里，却让她搀着奶奶的手不自觉抓紧了些。 她今天出门的借口根本就不是和安城胤一起去音乐会。 她手心都捏了把汗，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城胤，想用眼神提醒他这是个陷阱。 奈何安城胤根本没和她有任何眼神交流， 看着他的唇瓣上下碰了碰，褚之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她慌乱不安的心跳声中，夹杂着安城胤悦耳的嗓音，她听见他说：“奶奶哪里的话，曦曦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她愿意陪我一起出去玩，我简直求之不得。不过，今天没有音乐会，如果下次有的话，奶奶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安城胤说完这段话后，才不紧不慢地把目光放到褚之南身上。 褚之南和他对视一眼，总算松了一口气。 褚奶奶闻言，笑着拍了拍脑袋，“唉，瞧我这也是老糊涂了！” 褚之南以为这话说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她奶奶竟然还不死心。 褚奶奶接着问安城胤，“那你们今天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第130章 褚之南彻底急了，抢着说：“奶奶，我们……” 可她奶奶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让城胤说。” 安城胤披在肩上的大衣被寒风吹得狂舞，两双空荡荡的袖子张牙舞爪地晃动着，将褚之南的心挠得七上八下。 他一直不乐意她出入各类娱乐场所，为此还和她吵过不少架，奶奶的话，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告状的好机会。 依他们目前这种相爱相杀的关系，褚之南并不确定他是否会继续帮她遮掩。 安城胤轻轻拢了拢肩上的衣服，顺带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他沉沉开口，“实不相瞒，我带曦曦去了酒吧。” 褚之南蓦地一怔，不知是该庆幸他愿意为她担责，还是该苦恼他真的敢承认他们去了酒吧。 她屏息听着安城胤接下来的话。 “我想带她认识认识我的亲友，也想顺便带她结识一些新朋友。” “至于为什么会回得这么晚，是因为我的表弟，他在酒吧被人分手了，闹出了一些小动静。” “那家酒吧是我亲友家里的产业，原以为是很安全的，现在看来，地点确实选得不够妥当。” 一通解释过后，安城胤垂首致歉，“让曦曦身处危险之中，我很抱歉。” 他前几句话都掺了半分假，唯有最后一句道歉，是真心实意的。 褚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们俩，“你们这个年纪，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二人十分默契地听着褚奶奶训话。 褚邵知道母亲训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他见状，开口缓和了一下气氛，“外面这么凉，别冻坏了。城胤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你家里人等急了。” 他朝安城胤摆了摆手，安城胤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同长辈辞别，“那褚奶奶，褚叔叔，我先走了！” 褚奶奶点头后，安城胤才拉开车门。 褚家人往一旁退了退，让出行车道。 车门关上后，他们一一往家里走。 褚之南扶着奶奶，刚转过身，忽然听见安城胤在背后喊她：“曦曦。” 他的声音很轻，褚之南险些以为是错觉，待她急促地扭过头后，发现他已摇下半扇车窗，清澈的蓝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脖子。 他的唇形动得很缓很缓，以至于，她分不清，他后面一句话到底是在说‘晚安’还是‘我爱你’。 * 回到卧室后，褚之南准备换衣服，不经意间摸了下脖子，这才发现，安城胤的围巾还套在她脖子上。 回想起他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她敢保证，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果然，是安城胤发来的。 【记得把我的围巾还给我】 他还好意思给她发消息？ 褚之南恶狠狠地敲出五个字【我织的，不还】，并附上一个愤怒的表情。 【不还也行】 【那我就点菜了】 安城胤开始提些嚣张过分的无理要求，对话框飞速弹出n条消息。 褚之南实在没眼看那些既不要脸又不知尺度的话，默默关了手机。 她懒得和无理取闹的人一般见识。 褚奶奶刚沐浴完出来，看见她唇畔掩不住的笑意，锐利的眼神从她身上划过，“笑什么呢？” “没什么。”褚之南放下手机，飞速逃去浴室。 她隐隐感觉，今天这一关，还远没有闯过去。 第67章 审判 褚之南走出浴室时，褚奶奶正靠坐在床头，戴着老花眼镜，眯着眼一脸认真地看书。 她回老宅后，便不再住在主楼了，一直和奶奶住在小院。 虽说这样不会被发病的妈妈袭击，人身安全得以保障，但她却被奶奶看得很严。 这次她和毋同、裴庭难得小聚一次，怕奶奶多问，只好借口和安城胤一起，奶奶才放她出去的。 她也不知道，奶奶怎么就这么信任安城胤，但凡她说和安城胤一起，一向警惕的奶奶就什么也不会多问。 安城胤在奶奶心中，堪称是所有问题的标准答案。 见到孙女出来，褚奶奶从书页中抬了抬眼，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还在和城胤闹别扭吗？” “奶奶，您说什、什么？”犀利的眼神自老花眼镜顶端扫射到褚之南身上，奶奶只一眼，就让她强装出的表情差点破功。 “还在装傻充愣？”褚奶奶摘下眼镜，放落书本，“人家即使知道你利用、假托他的名义出去玩，依旧在替你打掩护，你还和他闹别扭，良心上过得去吗？” 那苍老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褚之南止不住的后脊发凉，“奶奶……” 她哑口无言，没想到奶奶会知道这些。 见她一脸震惊，褚奶奶摇了摇头，“你突然搬回老宅时，奶奶就察觉不对劲。奶奶只是老了，并不是傻了。你们那点事，我和你安奶奶只要稍微查一查、对一对，就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褚之南很烦躁，不想讨论和安城胤有关的东西，她爬上床，准备关灯，“睡吧，奶奶。” 褚奶奶制止了她的动作，她甚至都有些看不懂自己养到大的孙女了，“你难道是……瞧不上城胤？” 褚之南刚绷直身子，打算再次伸手去探床头的灯，听到这话，身子顿时垮了下来。 第131章 她被问得迷糊了，“怎么可能？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那老闺蜜说她孙子天天回家都郁郁寡欢的。人家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都不搭理他，那他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吗？” 褚之南关灯，钻进被窝里，说出的话有些许无力，“他也没有多么不可饶恕，我也没办法恨他。就是觉得压力很大，想自己缓一缓，好好想清楚。” “听说你元旦在学校出了风头，奶奶很为你高兴。但与此同时，你应该记住，人不会一辈子都站在高处，永远不要舍弃那些陪你走过低谷的人。”褚奶奶把褚之南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 “曦曦啊，爱情是最经不起你们这样肆意消磨挥霍的。” “城胤这孩子打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待你的，你应该心里有数。你说你小学在学校里，他为你打了多少次架？你遭人白眼被人冷落的时候，又是谁一直陪着你呢？这孩子本性是桀骜薄凉的，但只要你多看他一眼，他就乐得跟个什么似的？他对我们家人，从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你说，这么爱着你，捧着你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找得到第二个吗？” 褚之南的眼神再次变得迷茫和柔弱，她反搂住奶奶，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我就是怕他太爱我了，他给的爱*太沉重了，我怕我还不起……” 她的心口很酸涩，“奶奶，你知不知道，我有时甚至无耻地在想，他要是不那么在乎我，就好了。” “傻孩子，你以为你冷落他疏远他，他就会不在乎你吗？你这样，或许只会把他从一个极端逼向另一个极端。” 褚奶奶戳了戳褚之南的额头，“你就是恃宠而骄，觉得他不会不爱你。可要是哪天，他真的不在乎你、不爱你了，有你后悔的。” “你不懂，在这种圈子里，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有多不容易。安家家风好，从老到小都没有人朝三暮四，你跟着安城胤，他一定会对你一心一意的。” “奶奶和你说正经的，你爸爸这些年光顾着你妈妈，不打理家业，我们家若不是祖上家大业大，再加上安家和你舅舅家的扶持，早就被人生吞了。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奶奶魂归西天，你爸爸又混沌度日，留你一个人被这世道吃干抹净吗？” “你莫要怪奶奶势利，奶奶就你这么一个孙女，不可能不为你打算的。既然你和城胤两情相悦，安家又属意于你，城胤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你弯腰低头了，你也应该识趣，放下自己的高傲。” “你与他交好，荣华富贵都是你的；你和他交恶作对，假以时日，他若报复起来，单手都能掐死你。” 褚奶奶说的话很沉重，褚之南这个年龄段，还远没有想到过这么多。 她抓着奶奶的手臂问她：“但奶奶，你知道安城胤是什么人吗？” “我能不知道吗？”褚奶奶说起这些也满含怨恨，“他们家，坏就坏在安砺松那个老不死的身上。城胤他爸爸年轻时，也是这样，天天和安砺松闹，你是没见识过，那才叫做天翻地覆。” “那个安砺松就是个上个世纪的封建大家长，总是逼着孩子做着做那的。城胤要是想从他手底下逃出来，要么熬死他爷爷，要么靠他自己。” 褚之南又想起在八支巷里的那一天，“他爷爷对他确实很狠，但他也被他爷爷养的，沾上了不好的脾性。”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看人更不能光盯着他恶的那一面看。”褚奶奶用枯瘦的手掌摸了摸褚之南的脸，轻轻安抚她，“你觉得奶奶对你好吗？” 褚之南猛地点头。 褚奶奶却冷冷嗤笑，开玩笑似的说：“但你不知道，某些人恨死你奶奶了。包括你爸爸，曾经也恨过我。” 褚之南瞪大了双眼，她觉得爸爸虽然一门心思扑在妈妈身上，但对奶奶还是很尊敬的。 不像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 褚奶奶的眼眸散发着长者独有的睿智，她言之谆谆，“人人都是立体又矛盾的，在你眼里的好人，在别人眼里，可能根本就不是个人。” “所以不要总想着城胤对别人怎么样，只要他对你好，就足够了。” 褚之南听着奶奶前面的话，情绪都还算平常，唯独听到这句时，反应很大。 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着脑袋，肩膀不停地在颤抖，“但我怕安城胤，将来……会变成我爸爸那样……我不想他只爱我，不爱我们的孩子，不爱我们身边的人。” 没有人比她更懂那种不被爱的痛苦了，她不希望再有人变成不被父亲爱的孩子。 褚奶奶稀疏的眉头皱得不成样子，这些年，褚邵什么也没做，但就是他这种旁观冷淡、不闻不问，给曦曦带来了挥之不去的伤害。 她没资格劝孙女原谅褚邵，只能稍加开导，再让时间去治愈这一切。 她捧着褚之南的脸，替她拭去泪水，“你爸爸是小时候太单纯，被保护的太好、性子太乖，乖孩子偶尔一叛逆，就是一辈子……他变成现在这样，其实是因为别人，并不是因为你妈妈。” “而城胤和你爸爸不一样，他是从小就没人爱，所以也不会爱人，误以为把所有的好都灌给你，就是爱你。” 褚之南在奶奶的柔声细语中，吸了吸鼻子，将眼眶的泪憋了回去。 褚奶奶扶她躺下，仔细帮她掖紧被子，怕她冬夜着凉，她最后在她耳畔叹道： 第132章 “你今晚回家，尚且有人等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安家，会有人等安城胤吗？” * 寒假本就短暂，一晃就快到除夕了。 褚之南被奶奶看得紧，酒吧是别想去了，但她对音乐的渴望，已然是挡不住的。 天气好的日子，她总会到她的琴房练练琴，哪怕能碰到一下乐器，她浑身的不适都能暂时消解。 她常用的，是一架玉白钢琴，当她上到阁楼，青葱玉指拂过钢琴键时，隔壁安家的运动场里，响起一道沉闷的篮球落地声。 阁楼并没有多高，四面又透风，那篮球，简直像是在她耳畔砸来砸去。 不过她并没被接连不断的打球声分心，而是专心致志地练着自己的琴。 带着韵律的钢琴曲调和毫无节奏的打球声交叠在一起，说不出的违和。 她练了一个小时都没停，楼下的打球声也跟着她没停。 直到阁楼的楼梯发出声响，褚之南才睁开了眼，从音乐的世界剥离出来。 地板上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白穆一步步走向褚之南，他在离她一米的距离停了下来，静静欣赏着她的演奏。 褚之南见到他时，非常惊讶，“舅舅！” 她的舅舅白穆虽然很忙，很少来看她，但绝对算得上是关心她的人，她小跑过去迎接他，“你怎么来了？” “快过年了，难得有空，来看看你和你妈妈。”白穆看着钢琴，忍不住夸赞她，“弹得很好，和你妈妈当年一样。” 褚之南嘻嘻一笑，坐回原位，又轻轻弹了几下琴键，指缝间溢出的曲调，都是欢快愉悦的。 白穆立在栏杆旁，对外甥女赞不绝口，“曦曦也想和妈妈一样，成为音乐家吗？” 褚之南的指尖一顿，视线透过栏杆落到球场上的少年身上，没有答复。 白穆抓住了她的小表情，浅笑道：“年轻人，有梦就去追，有爱的人就去爱，否则年老了，是会后悔的。” 褚之南收回视线，偷偷转移话题，“那舅舅还不帮我找个舅妈吗？” “不找，”白穆单手撑在栏杆上，看似漫不经心，但眼神却坚毅决绝，“我余生也只想找出筠筠的死因，不能让我妹妹、筠筠和你，白白地承受痛苦。” 褚之南眸光一暗，困在那场雨夜的，又何止她一个。 然而当下，她也只好劝舅舅想开些，“这么多年都查不到，没准真的是意外。” 白穆也不想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伸手指了指球场那边，“从我上楼起，这篮球声就没停过，吵吵闹闹的，我还以为很多人，怎么就只有一个男孩。” 褚之南眼珠子转了转，吐槽道：“可能某些人无聊吧。” 白穆却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一个人打篮球的男孩，多半是有心事的。” 褚之南察觉舅舅话中有话，立即追问：“舅舅，你怎么知道？” “因为年轻时，为了吸引女孩的注意力，也干过这种事。”白穆望着球场上的少年，双眸逐渐放空，“只是我那时运气不好，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 舅舅现在依旧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想必年轻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褚之南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被舅舅惦记这么久，甚至都不愿娶妻。 她不想翻出舅舅的伤心往事，但又实在好奇，斟酌一番后才问道：“那你喜欢的人，现在幸福吗？” “幸福是个很难界定的词，”白穆眉心紧了紧，好像在认真思考褚之南的问题，“如果用财富来定义她幸不幸福，那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如果以自由来定义她幸不幸福，那她既幸福，又不幸福；如果用爱来定义她幸不幸福，那……她这辈子都不幸福。” 舅舅这段话着实让褚之南花了一会儿功夫去理解，她喃喃道：“她是，所托非人吗？” 白穆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苦笑，“早知如此，当初再怎么，也该争一争。” 他不是个喜欢伤感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扭头邀请褚之南：“这小伙子是打给你看的，你不来看看吗？” 褚之南修长的手指还在钢琴键上跳着舞，她醉心音乐，头都没抬，“他打球打得太吵了，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她早已不知用余光看了多少遍，这些天，只要她在这，安城胤保准也在。 实在是巧合到不能再巧了。 白穆依旧看着安城胤，“你的小男朋友还挺好看的。就是太像他爸爸了，只有那双眼睛，像他妈妈。” 他望着那双蓝眼睛，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之中。 褚之南听到前半句时就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和安城胤……？” “就你们两家的关系，你和他不是板上钉钉吗？”白穆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刚刚见你奶奶的时候，她还说你们两家要一起过年呢。” “啊？”褚之南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大吃一惊，狐疑地望向安城胤。 他们两家虽然挨得近，但从来没有一起过过年啊，该不会又是安城胤搞的什么小把戏吧？ * 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球场上的安城胤，投篮投得更起劲了。 今天运气很好，曦曦朝他这边看了两次。 他心中暗喜，流再多汗都值了。 第68章 生疏 褚之南其实猜错了，一起跨年，并不是安城胤的主意，而是两位老太太的安排。 第133章 安城胤得知这个消息时，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连夜温习了他的恋爱秘籍，将书中技巧都过了一遍才安下心来。 除夕当天，刚开始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他就乐呵呵挤进厨房帮厨，一众佣人鲜少见他在家里这么开心，都感觉不太真实。 下午四点，安奶奶进了厨房，打算为年夜饭添几道拿手好菜。 一进门，她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循着香味走过去，发现是安城胤在做糖醋鱼。 她凑到他身旁，打趣道：“呦，我的宝贝孙子怎么下厨了？” 安城胤慢悠悠把汤汁淋入盘中，心情很愉悦，“这不是新年新气象嘛！” “那也够新的啊，我怎么记得我们家没人爱吃这个？” 安奶奶看了眼孙子做的菜，热气腾腾的，淋上的汤汁后更是色泽诱人。 厨房里一众佣人、厨师平时看见安城胤都不敢大口喘气，安城胤进厨房后，他们全都缩头缩脑的，动作也施展不开。 直到安奶奶来了，他们才稍微自在些。 佣人要给安奶奶系围裙，安奶奶摆摆手，改让佣人给她拿双筷子。 她系好围裙，接过筷子，便伸手去夹安城胤做好的糖醋鱼。 安城胤眼疾手快，拿锅铲抵住了奶奶伸出的筷子，“干嘛？” 家里佣人本来就怕他，听见他语气不悦，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寂静的厨房中响起安奶奶的怨言：“欸？你这孩子？不让奶奶尝尝？” 安城胤的表情有些为难，“奶奶，您等吃饭的时候再尝吧。” 安奶奶放下筷子，想都不用想，他这第一口是留给褚之南的。 她摇了摇头，这老安家，从爷到父再到孙，真的都是祖传的痴情种。 她见安城胤还没打算歇一歇，连忙制止他，“你还做什么？” 安城胤兴致勃勃，“我要多做几个菜，万一曦曦想吃别的呢？” 安奶奶知道孙子在感情上莽撞又执拗，只好变着法教他，“东西在精不在多。你什么都一股脑端到她面前，也不怕把她吃撑了？” “确实……”安城胤想，曦曦的饭量一直就不大，万一他做了太多菜她又碍于情面不好不吃，撑坏了可就不好了。 安奶奶不知道孙子有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意，关切道：“曦曦最近理你了吗？” 安城胤眸光微暗，刷锅的动作都缓了缓，“没……” “别担心，奶奶会帮你的，”安奶奶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成竹在胸，“我们安家有足够的权势，你喜欢谁就娶谁，奶奶不爱管别的，但一定会保证儿女都娶到自己的心上人。” 别说褚之南和她孙子心心相印了，就是心里有了别人，她都能强拧过来。 毕竟，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干过。 “谢谢奶奶，”安城胤知道奶奶攒今天这个局的用意，“奶奶，以后还得摆脱您多帮帮我。” “奶奶不帮你帮谁？待会儿曦曦来了，记得对她热情一点，”安奶奶开始念叨安城胤，“女孩子都喜欢主动的温柔的，要把她捧着哄着，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凡事都要让着她，不可以任性。绝对要记住不能冷着脸，更不能发脾气。” 奶奶多年来都是这么教他的，不过今天特意加了句让他别发脾气。 他在曦曦面前当然会收敛，但是今天他爸爸他爷爷都在，这祖孙三人碰在一起，很难不吵架。 他不免有些担忧，“那我爸、我爷爷那边您打过招呼了吗？” “放心吧，都敲打过了。”安奶奶眉头一横，眼神气势汹汹，“今天，他们俩谁要是敢发脾气，我就把谁撵出去！” 安城胤长呼一口气，总算安心。 * 安城胤从厨房出来后，就去沐浴更衣了，奶奶说要注重细节，他不想让曦曦闻到他一身油烟味。 他装扮得清清爽爽，正下楼时，刚好听见门铃声。 佣人早已得了他的命令，立在原地。 他加快了脚步，边走边提起在镜子前反复练习过的微笑。 手扶在门把手上时，他的心情还有些许澎湃。 “曦……”他紧张地推开大门，本以为褚之南来了，却不曾想，入目是一张冷傲明艳的脸。 他的瞳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整张脸都冷了下来，语气十分尖锐，“你来干嘛？” “呦，你这什么表情？不欢迎妈妈？”那双和安城胤相同的蓝眸噙着笑意，裴溪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佣人。 然而接住她外套的并不是佣人，而是安景言。 安景言把安城胤拽到身后，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和你妈妈说话的？” 安城胤甩开他的手，负气退到一旁。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看见。 裴溪正弯腰换鞋，没把儿子对她的态度当一回事，反倒对安景言说：“大过年的，可别凶我儿子啊！” 她穿的是长靴，脱起来极不方便，伸手够了好几下，不仅没把鞋侧的拉链成功拉下，人还摇摇晃晃的。 两侧的佣人刚打算搭把手扶她一下，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安景言把裴溪的外套挂好，高大的身躯俯在她身侧，一点点替她脱下鞋子。 他一向矜贵深沉，从没卑躬屈膝过，多年来纵横商场，气质严肃又生人勿近，此刻却似匍匐于她的脚下，忠诚的像一位骑士。 第134章 他轻轻托着她的脚掌，接过拖鞋，轻柔地替她穿上。 即便她一年也不回来几次，这个家里依然保留着她的专属物品。 裴溪单手撑在他宽阔又具有安全感的脊背上，总算拿正眼看了他一下，“谢谢老公～” 佣人的脸上都喜洋洋的，朝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只有安城胤，一脸的嫌恶。 装什么装？ 他根本对此不屑一顾。 安景言摸到裴溪的脚掌很冰，又见她穿着短裙，于是叮嘱她：“天很冷，多穿一些。” 他面冷心冷，说话时的语气也让人感觉没什么温度。 裴溪并没给他什么回应，一换好鞋就去找安城胤了。 她抢了安城胤手里的茶杯，刻意和他搭话，“长得都要比你爸高了。” 安城胤至少大半年没见到妈妈了，怨恨她的同时，心中又难免泛起些许酸涩。 他扬着下巴，难得的展现出几分孩子气，“我当然比他高！” 安景言接过儿子挑衅的目光，无奈摇头，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裴溪倒是笑得很开心，她使劲揉着安城胤的脸，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崽啊，长得有鼻子有眼的，在学校是不是很多女孩子追啊？” 裴溪把他当什么稀奇玩意一样东摸摸西看看，安城胤抓了半天的发型都没来得及展示给褚之南看，就被她全都抓乱了。 他很烦躁，但对着妈妈那张脸，又发不出火。 安景言给裴溪倒了一杯水，不动声色地朝母子二人聚了过来。 “他已经谈恋爱了。”他在回答裴溪方才的话。 安景言表面上不怎么关心儿子，但儿子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裴溪“哇”了一声，略显激动地拍了一下安城胤的肩，“你小子行啊，是谁啊？哪家的姑娘？” 安城胤原本的表情还算开心，但在裴溪问出这句话时，彻底冰封。 他记得，她明明知道的。 他推开妈妈的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埋头整理着被她扯乱的衣袖。 额前低垂的发丝轻轻晃动着，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眼底的那份失望。 依旧是安景言替安城胤回答，“还能有谁，隔壁褚家的姑娘。” 裴溪像是被安景言点醒了，“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还闹着要和她同居来着……当时我是不同意的。” 她神色微变，端着下巴打量着安城胤，多嘴问了一句：“那不是去年过年的事吗？还没分啊？” 安城胤缓缓抬头，眼里渐渐酝酿着一场风暴。 即便他和妈妈没有多少感情，他也不希望这种话，从他妈妈嘴里说出。 裴溪自然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开心，但她并没有动容，而是接着说：“我刚从你舅舅家过来，这大过年的，你表弟见谁都一脸怨气，据说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弧度，裴溪的态度转了个大弯，“你说说你们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又伤心又伤肝的，谈他干嘛？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安城胤刚想启唇反驳，裴溪突然两手一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儿子，你是不是马上高二了？平时成绩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个老师补补？高二很关键的！高二不行高三基本就废了！” 安城胤心中的愤怒早已被失望浇灭，他就知道，他不该心存任何期待。 他别过脸，冷冷道：“谢谢，但我已经高三了，再过四个月就高考，不劳您费心了。” “嗷，这样啊……”裴溪略感到几丝尴尬，挠了挠头，求救似地看向安景言。 安景言的表情也不太好。 他看得出裴溪想和儿子亲近，但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人不开心。 他倒是想调和一下气氛，只不过他和儿子，平时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吵架就算好的了。 思来想去，他总算找到话题，“我和你爷爷协商好了，马上就要高考，你年后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不要再插手你爷爷那边的事了。” 他保证自己这次和儿子说话的语气十分和善，表情也带着笑意，但他的好儿子压根没有理会他。 不仅如此，他还躺在真皮躺椅上，耀武扬威地翘着腿，模样拽得很，跟他大爷似的。 这孩子，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 安景言咬咬牙，要不是大过年的，他非得把他揪起来教训一顿不可。 安城胤还故意晃了晃椅子，看见他爸那副有气撒不出的表情，他别提多开心了。 只是安城胤还没嘚瑟够，门铃忽然响动了一下。 他异常敏感，猛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大到整个客厅的人全都看向了他。 他定了定神，这下总该是他家曦曦来了吧。 第69章 暗流 安城胤第一个跑到门前，但要开门的时候，他奶奶却叫住了他。 “让佣人开门，”安奶奶从房间出来，随手指了两个人去开门，随后吩咐安城胤，“你站我身后。” 安城胤不喜欢摆这种架子，但奶奶的话，他不好不从。 家里其他人也跟着安奶奶一起围了过来，只有安老爷子性情古怪，不喜欢掺和这种场面，一直窝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厚重的双侧大门被缓缓推开，三个身影立在门前，一前两后，分别是依旧打扮得精致高贵的褚奶奶、穿着一身银灰西装的褚邵以及裹得有些严实的褚之南。 第135章 安奶奶一见到褚奶奶就乐开了花，两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不肯松开。 褚之南大大方方地向几位长辈问好。 除了褚奶奶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其余两位都没什么表情，她也已经预料到了。 和长辈一一打完招呼，她把目光移到安城胤的身上，但没和他对视。 说来也是奇怪，她见到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看到安城胤时，莫名拘谨了起来，当着双方长辈的面，她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觉得，叫全名太生疏，去掉姓氏，又有些暧昧，最后只好望着他的下巴，磕磕绊绊地喊出一句：“城、城胤哥，新年好！” 这句话她说得无比拗口，差点就闪着舌头。 抛出话后，她咬着下唇，观察到大家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除了安城胤。 安城胤的耳尖动了动，满面寒霜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就已经化开了。 她穿着一件深红的毛呢外套，两排牛角扣整整齐齐的搭扣着，毛绒绒的围巾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看起来温暖又舒适；一贯披散的长发被一根斜插的翡翠玉簪挽在脑后，雪白羊绒围巾间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明亮的双眸熠熠生辉，浅笑低吟间，颇有一股古韵美人的端庄内敛。 这浑身娴静端雅的气质，堪称是大家闺秀的范本。 安城胤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脸红了都不自觉，直到他奶奶装作不经意间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呆呆回了句：“新年好。” 看向她的角度比以前抬高了些，安城胤垂眸一看，发现她居然罕见地穿着一双高跟鞋。 安家并没有要求他们换鞋，褚之南踩着高跟鞋，跟着大部队一起从安城胤身侧经过时，暗戳戳用眼尾扫了他一下。 这个小动作，刚好被那双深邃的蓝眸抓个正着。 安城胤捕捉到她眼底暗藏的旖旎光彩，以及其中夹杂着的晦暗不清的暧昧与勾引。 有意思。 他眯了眯眼，抬腿跟在褚之南身后。 前方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响声，安城胤的视线从她五公分高的鞋跟向上挪，发现她外套下露出的几寸裙摆有些许怪异和招摇，这裙摆不及脚踝，两侧都开了口，只有前后两片，让她的脚踝和半截小腿都侧露在外。 女孩子的衣服款式实在太多，安城胤对此不甚了解，除了感觉稀奇，他更多的是在担心她会不会着凉。 安城胤叔叔一家外出未归，饭点也还不到时候，安奶奶把褚家人带到了客厅闲聊。 偌大的欧式大厅中，两位长辈居于主坐，其余人一家一边，分坐在两侧。 安城胤抓住表现机会，亲自给客人倒茶。 褚奶奶和褚邵都欣慰地接过茶杯，对他赞不绝口。 “曦曦……”当他弯腰把第三杯茶递到褚之南面前时，五道视线死死焊在他们身上。 “谢谢诚胤哥！”褚之南起身，礼貌地双手接过茶杯。 可当她托住瓷杯的杯托时，安城胤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把微曲的食指伸直，向前勾了一下，柔软的指腹不轻不重地点逗着她的手指关节。 褚之南手臂一抖，杯身跟着剧烈摇晃起来，杯盖打在杯沿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她猛吸一口气，刹那间有些来不及握住杯子。 好在安城胤手掌宽大，将茶杯连带着她的手稳稳托住。 他温声提醒她，同时也是在替她解围，“小心，有些烫。” 褚之南不用看都能察觉到他眼底的戏谑。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尴尬一笑，再度接过茶杯。 刚坐回爸爸身旁，她就发现，大人们的话题绕到了她身上。 起因是裴溪笑着说了句：“曦曦出落得是越发标致了，和白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面中含笑，还喊她小名，看上去很亲和，但褚之南却觉得她的笑是浮在脸上的。 褚奶奶将茶杯放到桌上，端着身子接过了话茬，“女儿自是像妈妈。曦曦是我们褚家尽心教养的，当然和外头那些疯疯癫癫的丫头不同，有的只是乖巧伶俐、落落大方。” 她把话音落在“疯疯癫癫”四字上，望向裴溪的表情仿佛颇有深意。 裴溪斜着眼，拢了拢耳侧金黄色的波浪卷发，从始至终没有认真听褚奶奶说话。 她的眼神一直乱瞟，划到褚邵身上时，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白晗怎么没来？她最近还好吗？” 大厅静了下来，两位老太太的表情全都因为裴溪的话变得严肃了起来。 褚邵吹了吹茶水，银框镜片上蒙起的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小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 “多谢关心，我夫人挺好的。” 裴溪问出那句不该问的话时，安景言就把腿靠到她的腿侧，单手搭在她的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敲打着她。 她努努嘴，没再多问。 安景言难得挤出一个笑容，替裴溪打着圆场，“那下次带来见见吧，毕竟我们两家以后少不了联系。” 话中含义不言而喻，两位老太太的表情总算好了些。 褚邵与他对视一眼，低低点头，“好。” 安景言没说几句话就接了个电话，上楼忙工作去了，安城胤挪了个位置，坐到了褚之南对面。 客厅的氛围，说不上有多严肃，但是褚之南就是觉得怪异，尤其是她爸爸的情绪，异常低沉。 第136章 她有些如坐针毡，安城胤朝她暗送秋波，她也没心思搭理。 然后，感受到被冷落的安城胤，开始用各种小动作宣泄不满。 他一会儿拨拨桌前咖啡杯中的铁勺，一会儿哼哼卿卿唉声叹气，一秒钟巴不得换八百个坐姿，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裴溪实在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腿，“干嘛呢？要是屁股作痒妈给你挠！” 大厅四处传来嗤嗤的笑声，除了不喜欢听粗话的褚奶奶，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在偷笑。 安城胤的脸顿时爆红，听见褚之南也在笑他，更是羞愤地直接别过脸，不理会他妈妈。 安奶奶揉了揉眼角，笑道：“行了行了，别急着孩子了，我找人催催景行，差不多该开饭了。” 她给安景行打了通电话，安景行说马上就到家了，于是她又命人把安老爷子和安景言叫了出来。 不过安景言很忙，一时抽不开身，只有安老爷子先出来了。 安老爷子看见褚之南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褚之南以为他见谁都这样，直到安逸出现在门前，这老爷子瞬间变脸，喜笑颜开的，最先跑过去接他的孙女。 安景行和林瞳比安逸晚一分钟进门，不知怎的，夫妇二人脸色都有些沉。 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有打算一起去迎接的，还有等着吃饭落座的。 安城胤趁乱挤到褚之南身边，低头看她震惊的模样，一脸习以为常地说：“我爷爷就是这样，重女轻男。” 褚之南想起老爷子对安城胤的残忍，但看着他在安逸面前，又和蔼的像个普通人家的爷爷，安逸揪他的耳朵，他都笑眯眯的。 她不得不认同奶奶说过的话，人真的很复杂。 安城胤的语气那么平淡，也不知会不会羡慕安逸。 但按照他的性格，即使羡慕也不会说的吧。 褚之南想着宽慰他一下，然而还没来得及张嘴，余光就瞥见一个镶钻的女款手提包从门口飞了过来。 她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安城胤摁着后腰，屈身躲了袭击。 呼呼风声从她头顶侧方划过，她后知后觉，这个包并不是朝着她砸的，而是朝她身旁的安城胤砸的。 昂贵的手提包“咚”的一声落地，包里的化妆品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林瞳指着安城胤怒骂道：“安城胤你不得好死，你居然敢对我堂叔下手？！” 安城胤稳住身形，揉了揉褚之南的脑袋，眼眸上下扫动着，确认她没有受伤后，再一抬头，眸中温柔尽散，只剩下满眼的戾气。 众人完全没想到林瞳会对安城胤下手，连老爷子都很惊诧。 她似乎气得还要冲上前去殴打安城胤，安景行第一时间拉住了她，他一向温润平和，难得大声说了句话：“林瞳，你冷静一点！” 安逸从爷爷身边跑过去，扯着林瞳的衣角，吓得哇哇大哭：“妈妈……” 安奶奶和褚奶奶面面相觑，褚邵不明所以地抬了下眼镜框，裴溪听见林瞳咒骂她儿子，脸色骤变。 安家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第70章 闹剧 “林瞳，你个泼妇！敢打我儿子？”裴溪冲到安城胤身前，和林瞳硬碰硬。 一个过分美艳的身影站到眼前时，林瞳才发现裴溪回来了。 她一直对这个不常出现在家的金发女人有些畏惧，这时气势也弱了几分，老老实实喊她：“大、大嫂……” 裴溪虽然一直笑脸居多，但偶然冷起脸时*，混血种特有的深邃五官也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她端着手，以长嫂的姿态训斥林瞳：“大过年的，发什么疯？” 林瞳咬牙咽下一口气，她不好和裴溪争论，索性扑跪到老爷子跟前，抓着老爷子的裤腿哭诉： “爸，你要替我做主啊！城胤他、他居然指使人残害了我的堂叔！！！” 安景行怎么都拉不住她，客厅里来回回荡着她那毁天灭地的咆哮声。 老爷子连着皱了两下眉，随后瞪向安城胤，“究竟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安城胤的语气很冲，一点都不友善。 婶婶的咒骂，并不足以令他生气，不过她砸过来的东西，差点就伤着褚之南，这让他很不悦。 他越是轻蔑，林瞳越是气急败坏，“你不知道？我父亲说就是你的亲信把我堂叔抓走的！” 安城胤冷漠又傲慢，头都没抬一下，“你堂叔是哪位？你父亲又是哪位？” “我堂叔是林天信！” “没印象。”安城胤倒是认真想了一下，不过这个名字实在耳生，南城荟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他哪记得住。 “你……”林瞳被他气得发晕，又扯着老爷子的裤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堂叔被带进了南城荟，之后就没了踪迹，据说、据说是被……” “你吞吞吐吐的干嘛啊？”老爷子被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弄烦了，想一脚踹开她，但又怕当众驳了儿子儿媳的面子。 他只好压了压脾气，朝安城胤吼道：“你个混账，想想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我哪知道？不过如果婶婶的堂叔真的进了南城荟，那应该已经断气了吧。”安城胤理了理衣袖，淡然地瞟向褚之南，嘴角咧起一抹笑，“毕竟，能活着从南城荟里出来的，可没几个。” 第137章 其余人听了安城胤的话都没什么很大反应。 林瞳这时才发觉没人帮她，大家都围着她把她当猴看，她在这个家里感到孤立无援，崩溃大哭： “你们是不是都要偏袒安城胤？！” 她哭个不停，还一直针对安城胤，吵得裴溪头疼。 裴溪向来不管什么规矩，也从不惯着谁，就差上手教训林瞳了，“你个疯婆娘是不是就是为了找我儿子的茬？什么堂叔？八竿子挨不着的亲，哭丧哭到夫家？至于吗？” 裴溪说话不太好听，安景行看不过去，终于替媳妇说了句话：“大嫂，您别这么说……” 林瞳闹成这样，安景行也很无奈，他一直都在劝她息事宁人，可她压根听不进他说的，只会骂他没用，比不上他大哥。 安景行只说了一句话，就立马闭嘴了。 因为他看见他哥从楼上下来了。 “到点了，还不开饭吗？” 安景言抬阶而下，挺拔颀长的身姿透着成年男性独有的质感与魅力。 他的脸上平静无波，但他的到来，却扭转了混乱的局面。 林瞳见到他，歇斯底里的哭声渐变为低低的啜泣，原本哭得变形的五官强行收了起来，莹莹泪珠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满面憔悴无助、楚楚可怜。 安景言一来，林瞳就变了脸。 裴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色都缓开了，朝迎面走来的安景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浅笑。 “弟媳，跪着干嘛？现在就开始拜年吗？”安景言在裴溪身旁立住，望向林瞳的眼神锋利冷峻，不带一丝怜悯。 林瞳眼眶蓄着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哭得梨花带雨，“大哥，城胤他害了我的堂叔！他们都惯着诚胤，都偏袒他，只能靠你替我讨回公道了！” 她说着说着，总算松开了老爷子，要伸手去够安景言。 安景言早有预感，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侧立着，敛了敛眉，“凡事要讲证据，拿出证据再说话。” 安城胤原本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上，早就做好被父亲乱骂的准备。 然而安景言所说的话却让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这是在袒护他吗？ “证据…我……”林瞳眼神飘忽，肩膀垮了一下，“证据不在我手上……” 安景言的脸色当着她的面沉了下去，似乎耐心告急。 一众责备的眼神给了她巨大的压力，她跪着爬到老爷子跟前，再次拽住他的裤腿，“爸，证据在符爷手上，可是我问他要他不给我！您、您去问他要！您去要，他肯定会给您的！！！” 老爷子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只当在一旁看戏，可猝不及防间，这个儿媳妇又企图拉他蹚浑水。 大家都在等他发话，只是一边关乎大儿子的儿子，一边关乎小儿子的老婆，无论他帮谁，当众都过不去。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烂账，这下更是左右为难，哀怨地望向他的老伴。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那天会所里，他们……”林瞳见他迟迟没有决断，气愤地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安城胤和褚之南，“他们两个都在那！！！” 安城胤和褚之南猛地对视一眼，好像瞬间都想起什么似的。 “林瞳，闹够了没？栽赃城胤不成还要拖曦曦下水？”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这个家里性情最温和的安奶奶开口了。 当家主母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林瞳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一面，吓得浑身一软。 安奶奶板着脸，“瞧瞧你这出糗弄丑的模样，别把我安家的脸给丢光了！给我站起来！不然就滚出去！” 林瞳彻底慌了，这时她才察觉今天闹大了，光速爬了起来。 她垂首而立，在人群中显得狼狈又尴尬，安奶奶顾着面子，只好替她收尾，她指了指小儿子，“去陪你媳妇洗洗脸吧。” 安景行面色一松，立即把林瞳拉走。 安奶奶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叹气，拍了拍一直挽着她的褚奶奶的手，“见笑了。” 褚奶奶这种小把戏见多了，贴着她老闺蜜的耳朵品鉴道：“你这儿媳，戏演得不行。” 两人窃窃私语，还顺带嘲笑了一下被儿媳逼得十分窘迫的安砺松。 安老爷子可是这出闹剧的最大受害者，他皱着脸，甩手高嚷：“开饭开饭！” 早知如此，他就躲屋子里不出来了。 吃什么年夜饭？ 净是闹心的事。 * 洗手池前，林瞳抬起一张高傲的脸，不屑地弹了弹眼角的泪珠。 她对着镜子中那张和安景言有八分像的脸怒骂道：“安景行，你怎么就这么窝囊？我都那样了，你也不晓得帮帮我？” 安景行听多了这种话，内心没有半分波澜，“这不是你自找的吗？你说说你要针对城胤干嘛？他就是个孩子……”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最近跑回老宅住也就算了，还天天甩脸色！耀武扬威地给谁看？”林瞳补妆的动作停了一下，扭头凶狠地瞪着安景行，“再说了，我又没冤枉他，本来就是他干的事！” “你早就知道这事，非赶着今天来闹？”安景行实在受不了她这副虚伪做作的嘴脸，“更何况，你那个堂叔的葬礼你去都没去……” 他被她弄得很不开心，原本可以平安无事过个好年，她硬要瞎搅和。 第138章 这么多年她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少，他也真是有些厌她了。 林瞳的小伎俩被丈夫亲口戳破，恼羞成怒道：“连你也要帮着安城胤是不是？” “你这空口无凭的，谁能帮你？”安景行端起手，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林瞳的事和他没有半分关系，“再说了，就算你真有证据，老爷子也不会管你的。城胤对他有大用，他不可能因为你而舍弃他。” 林瞳咬紧腮帮子，她当然清楚老爷子不会帮她，但是老爷子架不住面子，又疼爱她的女儿，肯定不会当众对她怎么样的，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无非是要让老爷子、让安景言知道安城胤在外给他们惹了麻烦，她就是要败坏安城胤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最好让他们都厌恶安城胤。 她哼声冷笑，用力拍打着粉扑，竭力遮盖脸上的泪痕，与此同时，面目狼狈的她想起了一张高贵美艳的脸，她冷哼一声，“你大嫂怎么回来了？” 安景行耸耸肩，“这也是她的家，她回来不是很正常吗？怎么说得她不能回一样？” 林瞳明面上不敢和大嫂叫板，但背地里却暗自奚落她，“她该不会是得知褚家人要来，所以特地赶回来的吧？” “少恶意揣度别人了。”安景行不知道她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林瞳恶劣地勾勾唇，哂笑道：“谁不知道她当年和……” 安景行一直敬重大哥大嫂，不想听林瞳嚼舌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都过去了。我大哥大嫂在一起多少年了？不许再提了。” “你就是怕你大哥！”林瞳把手上的粉扑砸到镜子上，表情由于愤怒再次变得扭曲，“你个废物！不成器的东西！一天到晚只知道养花逗鸟！但凡你有你大哥一丝一毫的骨气和魄力，爸妈也不可能不向着我！！！” “爸妈不向着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景行素来清心寡欲，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林瞳这种带有辱骂和精神pua性质的话完全进不了他的耳朵。 他冷静地望向妻子，“尊重是要靠自己博取的。” 不管林瞳怎么骂他，都像打在棉花上，根本消不了气。 她愤恨地跺着脚，“没看见他们年夜饭都把褚家人喊来了吗？以后那个褚之南嫁过来，这安家就更没有你我说话的份了！” “没你说话的份？安家是有人捂着你的嘴了吗？”安景行捏着下巴佯装思考，“不对啊，今天不是就属你说话最大声了吗？” “你……”林瞳的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这个丈夫是一点都靠不住，她简直要被气晕。 安景行冷言奉劝她，“林瞳，别想着祸害侄子了。” 林瞳咬牙道：“好啊，那你能和我生个儿子吗？” 她无端又提起这个，安景行白了她一眼，拧紧眉头，“不是有女儿了吗？我女儿多可爱多招人喜欢？还要什么儿子？” 林瞳一掌拍到洗手台上，“安逸一个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的，能拿什么和安城胤争？！！” “为什么总想着争来争去？你在安家享尽清福还不够吗？怎么这么贪得无厌呢？” “你以为真的斗起来你能赢过谁？” “一大家人，就你在这搞宅斗，你看看有人理你吗？” 安景行和她三观不合，实在不想多说废话，转身欲走，“你就是闲的，早点找个班上吧！” 林瞳死死拽着他的手臂，“站住！你就说你和不和我生？！我只想要个儿子！” 安景行一把甩开她，“你爱和谁生和谁生，反正我不和你生。”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若不是当年，林瞳祸害他哥不成，误打误撞爬上了他的床，他逍遥自在一辈子，也不至于摊上这么个甩不掉的女人。 第71章 纠缠 褚之南坐在饭桌上时还在发懵，安城胤走到她身侧她也没什么反应。 “还在想刚刚的事？”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褚之南眼见着安景行和林瞳走了过来，摇了摇头，“没有……” “别害怕，我婶婶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搞不出什么名堂的。”安城胤自然知道她的忧虑。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满目柔情四溢，令人心安。 只是动作太过明目张胆，褚之南听见奶奶轻咳了一声。 “放开，有人看着呢。”她立即往回缩了缩手，众目睽睽之下，她并不想和安城胤有太多肢体接触，否则奶奶一定会说她的。 在奶奶面前，她还是想继续扮演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孙女。 安城胤倒还真松手了，但他也顺势赖在了褚之南旁边，没去他爸妈那。 褚之南见长辈们都没反对他们俩坐在一起，倒也没有赶他。 席间，安城胤时不时给她夹菜，无微不至地照料她，看似亲昵，但举止间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难得温文尔雅了起来。 虽然安家给三个未成年人准备的是果汁，但褚之南还是象征性地给每位长辈敬酒。 当她敬完酒，坐回椅子上时，一只蓄谋已久的手，暗戳戳伸进桌底，搭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的大衣过膝，隔着多层布料，几乎感受不到他的手，更何况安城胤只像是累了，把手扶在她膝盖上歇歇，手掌动也没动，安分得很。 她斜睨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正在和她奶奶闲聊，连身子都没往她这边歪一下。 第139章 她明白，安城胤就是故意吓她，想看她慌张无措的样子。 和褚奶奶聊过几句，安城胤又用另一只手，气定神闲地给褚之南夹菜，“这是我做的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话说到一半，他搭在她膝上的手突然抓紧了一下，刚夹起的菜也不慎抖落在桌上。 他的身子很明显颤了一下，众人发现他不对劲，视线全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褚之南也放下碗筷，睁着一双迷茫无辜的眼睛，率先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胃痛。”安城胤随意找了个借口。 当大家的视线不再落在他身上时，他吐出一口浊气，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刚刚被褚之南乱蹭的腿移远了，手也终于从她的膝上挪走。 褚之南眼底的笑意渐深，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再次伸腿，将冰凉的鞋尖塞进他宽松的西服裤脚里，然后轻轻抬起腿，脚尖沿着他的脚踝向上移，一下下戳打着他小腿上的肌肉。 安城胤的脸憋得有些红，他不动声色地往椅背上一靠，借机望向桌底，发现自己的裤脚已经被深红的高跟鞋顶起一个粽子大的尖角。 漆黑的西服裤在她的脚背上堆起褶皱，红黑之间，画面诡谲又带有强烈的冲击感。 安城胤的心很痒很痒，半截腿露在外面也不觉得冷。 可他们正围坐在饭桌上，众多长辈在场，稍有一点动静就会让人察觉。 他再次挪了一下腿，垂眸瞥向身侧那个一脸得意的人，压着嗓音，从牙缝间挤出三个字：“别蹭了。” 褚之南轻抬着眉，从容不迫地对上那双焦躁的眼眸，她往他身旁凑了凑，看似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实则桌底下的腿依旧不依不饶地勾着他。 安城胤的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他实在受不了了，但当众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能把手伸进桌底，强行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好像被吓到了，顿时没了动作，安城胤以为她会就此罢休，可几秒过后，她开始扭动脚腕，挣扎了起来。 僵持不下之际，他们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即使他们在桌底下斗得水深火热，但上半身整齐规矩，坐姿端正挺拔，没人会相信他们在暗地里的相互纠缠。 安城胤抓得越来越紧，褚之南挣扎的力度也大了起来，忽然，桌底下传来“咚——”的一声，很清亮的响声。 褚之南的高跟鞋掉了。 她吓得猛地抬起了头，急得把脚往安城胤的腿后藏；而安城胤迅速抽回手，眼神四处乱瞟，满脸的心虚和不自在。 “什么动静？”这响声不小，距离他们最远的安奶奶都听见了。 “好像是桌子下面……”安逸一听见声音，就好奇地推开椅子，要往桌底下钻。 褚之南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鞋掉到哪儿去了，更来不及去找鞋子，她盯着安逸的动作，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安逸，别动来动去的。”林瞳摁住了女儿的肩膀，这么多人在场，她希望安逸稳重一些。 见到安逸重新坐回椅子上，褚之南总算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偷偷看了眼桌底，发现自己的鞋子就落在不远处。 只是她伸直脚尖也不过勉强碰到，根本够不回来。 她用手肘撞了撞安城胤的手臂，轻轻启唇，“快帮我捡一下。” 她想，她腿都够不着，手必然也够不着，贸然弯腰去捡只会遭人怀疑，而安城胤手长，这对他来说肯定轻而易举。 可安城胤只是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轻挑地看她，模样懒懒的，不像要帮她的样子。 褚之南双眸圆睁，无处安放的脚踩在了他的脚上，狠狠跺着他的脚背。 他拧了下眉，慢蹭蹭的，这才把手往下伸。 然而饭局已经进入尾声，他还没碰到褚之南的高跟鞋，他奶奶就起身举杯，“来，咱们两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起干一杯吧！祝大家新年快乐！” 推拉椅子的声音不断传来，大家都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俩见状，也只好跟着站起。 褚之南鞋都没还没穿上，两只脚一高一低，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撑着桌子抖了一下。 安奶奶疑惑地问她：“曦曦这是怎么了？” “她腿麻了。” “我腿坐麻了。” 少年少女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 饭后，安家陆续来了一些宗亲，家里热闹得很。 大家四散开来，个忙个的，有人忙着和亲戚朋友攀谈；有人忙着耍心眼子；有人忙着聊生意……只有裴溪，捏着几页纸，扣响了安景言的书房。 安景言的特助打开了房门，看见是裴溪后，他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裴溪甩着一头金发，气势汹汹走进房间，把手上的文件放到安景言面前，点了两下纸张后，双手抱胸，“早点签了吧，这么多年不累吗？” 安景言脸色淡漠，埋头处理着他的工作，看都没看一眼。 裴溪对他这副样子也是习以为常，但她还是不甘心。 她半边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桌上，随手翻动着他的东西，“我看那个林瞳对你有意思，她还比我年轻几岁，要不你去找她？” “不感兴趣。”男人的脸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桌上除了文件夹还是文件夹，裴溪看了两眼就懒得再翻，“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第140章 安景言没有回她。 她烦躁地从包里抽出烟盒，啪嗒点开打火机，咬上了一支长烟。 其实她对这个老公也说不上讨厌，就是他太无聊太深沉太冷漠，她不喜欢。 她怎么都看不懂他，“你又不爱我，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 安景言讥笑一声，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不过他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是和外面那些人玩得不开心吗？” “那倒不是，他们可比你有意思得多。”裴溪眼角泛着笑意，金色的卷发一晃一晃的，指尖烟雾四处乱飘。 安景言靠在办公椅上，单手撑着脑袋，隔着烟雾看她，语气很平淡，“那好几年没闹离婚了，今天怎么又想起来了？” 裴溪倾身往他脸上吹了一口烟，然后弹了弹烟灰，似在挑逗，“你说呢？” 他深吸了一口绕在鼻尖的冷烟，凌厉的眉眼愈发幽深迷离，“借个火。” 裴溪看他坐起身，以为他要抽烟，大大方方转动打火机，给他点了个火。 怎料这个男人托着她的手，把她扔在桌上的那几页纸递到了火苗上。 薄纸一遇上火就被迅速点燃，伴着呼哧抖动的烈火，安景言冷峻的面孔忽明忽暗。 裴溪被猛起的烈火吓到，倒退着往一旁躲开。 几页纸很快就被烧成灰，盘旋着飘在空中，安景言抖了抖微烫的指尖，“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不可能和你离婚的。” 裴溪气得直吼：“……安景言！！！” 这些年她用尽各种方法，甚至故意和小年轻泡在一起，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给他扣绿帽子，可他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她真不知道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了。 她怒吼之时，突然有人推开了门，“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小点声，行吗？” 安城胤斜靠在门框边，麻木地看着他的父母。 “城胤……”裴溪的声音颤了一下，她对儿子是十分自责惭愧的。 她本来就不爱安景言，生下儿子后更是极度抑郁，甩手跑回了娘家，在安城胤小的时候基本没有看过他。 后来她年纪大了，阅历多了，正视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可那时孩子也大了，她想管他想爱他，也已经无能为力。 安景言不喜儿子这样随意的冲撞，冷眉道：“做你自己的事，不要管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安城胤就一把甩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冷嗤一声，说得好像他愿意管他们一样…… 要不是今天曦曦来了，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父母争吵，他才不会管这档子的烂事。 第72章 新衣 褚之南抱着两个礼盒，在楼梯的转角处躲了一会儿，看见安城胤从他父母门前离开，才继续上楼。 上楼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脸不悦的裴溪。 她主动温顺地和她打招呼，“裴阿姨好。” 裴溪高昂着头颅，眉眼间有几分盛气凌人，“你好。” 褚之南步伐不停，想着就这样互相路过，怎料那道婀娜的身影却停在了她的身侧。 裴溪抱着手臂，倨傲的目光自上而下，斜斜地审视着她。 褚之南被她看得发毛，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慑力。 她的视线停在她的高跟鞋上，似是调侃但又略带嘲讽地说了句： “这次鞋子穿稳了吧？” “……”褚之南面色僵硬，陷入被人看穿的窘迫之中。 裴溪的视线最终移到褚之南的脸上，“之前我倒是说错了，你和你妈妈还真不一样，她比你单纯得多。” 她的气势确实压得人喘不过气，可褚之南并没顺着她的话走，而是装作好奇地问她：“阿姨和我妈妈很熟？” 裴溪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褚之南不想和她多辩论些什么，礼貌说道：“阿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道了句别就匆匆离去，裴溪看着她往安城胤房间的方向走去，欲言又止。 她崇尚自由，为人做事一贯随心所欲，不是个爱管东管西的人，也并不反对孩子们谈恋爱。 只是，她觉得，她儿子和褚之南，不合适。 安城胤的房门没有关，是刻意开着等褚之南的。 她说有礼物送他，他很期待。 褚之南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不知在给谁发消息。她瞧他脸色不错，看起来并没有被他爸妈的事情困扰。 安城胤听到动静，一秒放下手机，走到门口接她。 “都是给我的？”他欣喜地接过她手中的两个礼盒，掂了掂，有些沉。 “对。”褚之南走进屋内，边走边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 安城胤把礼物盒就近放到门口的桌上，伸手关上门后，一扭头，看见褚之南正在脱外套。 她当着他的面，解开牛角扣，从宽大紧实的外套中抽出两段洁白如藕的手臂，完整脱下外套后，便随意将其扔在安城胤的床上。 当他看见她外套内的裙子时，目光狠狠一动。 原来那怪异的，令他捉摸不透的前后两片，竟是开叉旗袍的裙摆。 她里面穿着的，是一件大红色云锦绸缎旗袍，那柔软的面料上滚着金色祥云纹，层层金线在灯光下流转出华丽的色泽，旗袍的用料考究，织造精细，尤其是腰胯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凸显着少女已经发育完善的曲线。 第141章 她轻轻拨弄着耳侧的发丝，举手投足中，有股介于青涩与成熟间独有的韵味。 安城胤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瞥过眼，再一次拉了一下门把手，确认门的确关上后，他一点不加掩饰，直接朝她扑了过去。 褚之南被他压到床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炙热的呼吸包围。 她想给他一点回应，可他太主动太强势，血气方刚的年纪，莽撞又不知收敛，一味直给，不懂索取。 她被他亲得手脚发麻发颤，伴随着些许生理反应，绷着脚背，把脚上的高跟鞋蹭掉了，双腿不由自主地勾上了他的腰。 安城胤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触碰她了，或许是半个月？一个月？他只知道，他们简直像被人拧成团扔进了火炉子，已化作彼此纠缠的两团烈火，要将对方焚尽。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欢快地，不死不休地，共同沉沦在这刑罚之中。 这毫无疑问，是他们最突破极限的一次，但最后的最后，安城胤还是按住了那双在他腰际间摸索的手，“不可以。” 他们都知道，楼下那么多人，要是他们真的发生了点什么，那么谁也别想逃脱。 褚之南脱力般垂下手，用手臂有气无力地擦着额头的汗珠，层层热浪还没完全从身上退去，她喉咙间止不住的啜泣，“安城胤，下次……不许再这么亲我了……好吓人……” “谁让你之前生我的气不理我？谁让你三番五次调戏我？”安城胤翻起身，坐在她身侧，衣襟大敞着，肩颈间有不少红痕。 褚之南发誓，她今天调戏他，只是觉得好玩，想逗一逗他，没想到他就像条疯狗，根本经不起挑逗。 安城胤缓了缓才敢睁眼看她，她还躺在原处，似乎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头发散乱地铺在床上，发间玉簪早已不知落到何处，旗袍上的衣扣全被他扯开，内里衣物也没有幸免于难。 她微张着唇，不停喘着气，勾魂夺魄的眼眸，玲珑有致的身体，每一处细节都足够让他血脉喷张。 他越来越明白，褚之南是清纯中带着妖冶、冷淡而又热烈的蓝色妖姬。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调整了一会儿，终于将她捞起，认真替她穿好衣服。 他把她圈在怀中，扣着胸口的排扣时，她轻轻抓着他的手问他：“喜欢吗？” “喜欢。不过下次还是等到过生日的时候再穿这件吧，”他想了想，曦曦穿旗袍确实好看，于是改口道：“算了，到时候我再送你一件新的。” “……”自从有了那个约定后，每当他提起她的生日，她的脸就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得意地拍了拍她的脸，故意逗她，“还有182天，我会掰着手指头等的。” 褚之南很想抬脚踹他，但好不容易提起一点力气，不想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她直奔今天的主题，“这件新衣，我是特意穿给你看的！” 安城胤给她穿好衣服后才想起自己的扣子也没扣，听她说话时，他低头嗯嗯两声，没什么很大反应。 他没懂她话里的意思，褚之南又加重语调，掐着重点词汇重复了一遍，“特意，只穿给，你一个人，看的。” 安城胤坐在床边，扣扣子的动作停了一瞬，蓦然抬头，有些许不确信，“只给我一个人看？” “当然了，没看见我之前在楼下裹得多严实吗？”褚之南下床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外套，穿回身上，将一身张扬的旗袍捂得严实。 她笑得阳光明媚，站在他面前不停转着圈圈，“看，这样别人是不是怎么也看不见了？” 安城胤直愣愣盯着她，张着唇，竟然一句话都忘了说。 他敏感易碎的心，因为她的话，因为她的笑，上下颠簸不止。 “就是专程穿给你一个人看的，别人都休想看！”褚之南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她用双手托起他的脸颊，紧紧注视着他，“安城胤，你是例外。” 安城胤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唯恐这只是梦境。 他从没想过她会和他说这种话，他一度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崩裂到无可挽回、只能靠他强留的地步。 这一刻，他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一直求之不得的，莫大的偏爱。 他本该受宠若惊，欣喜发狂，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惶恐，是因为太害怕得到后又失去，而产生的惶恐。 他颤抖着贴紧她的手，湿润的眼睫抖了抖，变得怯懦又不自信，“我、我也会是例外？” 褚之南把他偏过去的头摆正，无比坚定地告诉他：“你一直都是我的例外。” “你不是没人爱的人，我在乎你，我爱你。” 她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安诚胤，新的一年，你要好好爱自己啊。” 这段时间以来，她想了很久，无论怎么想，她都不愿舍弃他。 他不懂爱，那又何妨？ 他们都年轻，她还有大把时间去教他。 可安城胤眸光一紧，像怕她逃走似的，慌忙捏紧她的手，他的眼神柔弱无助，嗓音里带着些鼻音，“曦曦，新的一年，我要爱你，更爱你，只爱你！” “傻瓜，你首先，要爱自己啊。”她像他千百次对她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用费尽心机地讨好我，不必绞尽脑汁地取悦我，你应该多分分心去爱你自己。” “你曾救我于沟壑，你也是我的光。” 第142章 “安城胤，认真看看自己，你本身就自有光彩，根本无需依仗别人的光芒而活。” 安城胤*一直不愿让她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即使就在刚刚，他被父母闹得心烦，也没有在她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但此刻，他还是没忍住，在她面前流了泪。 第一次有人拼命告诉他，他也是被爱的那一个；第一次有人费力鼓舞他，他生向光明而非黑暗；第一次有人见识他全部的阴暗面后，还愿意敞开怀抱拥抱他。 有且仅有褚之南，会把他从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往外拽。 从前他想的都是如何毁灭，而今天，他看到了被救赎的曙光。 爱上褚之南，是他做过最不后悔的事，他要一辈子都跟着她走。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小腹上，双手虚揽着她的腰，额间垂落的发丝微遮着一双清澈的眼眸，他怯怯发问：“那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褚之南的神情一凛，她好像被他的话压缩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难以喘息。 她有丝不确信，不太敢轻言永远。 但最终她还是抱住了他的脑袋，揉着他的后脑勺，鼓足勇气道： “当然了。” 第73章 礼物 两人面对面坐在床边，褚之南去拿礼盒时，安城胤就已经摩拳擦掌，满脸掩不住的兴奋。 他扯开礼盒上的绑带，翻开盒盖，看见一条单螺纹中夹着蝴蝶花样的雪白围巾时，两眼都在发光，“你给我买了围巾？” 褚之南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的话拦住了，“不是说把落在你那的那条还给我就行了吗？” 他嘴上好像还在怀念旧的那条，但手里已经拿起围巾，伴着床头暖黄的灯光左右看了看。虽然他不懂这些，但也能从繁复有致的花纹和细腻柔软的触感中窥见这礼物的精致程度。 尤其想到曦曦今天围着的围巾也是白色，这不正是情侣色吗？ 他心里美滋滋，紧紧把围巾绕着脖子缠了好几圈。 褚之南看他围围巾的动作很迅猛，他的脖子像被条巨蟒层层缠住，下巴都圈进去了，最后还要用力一系，系好后朝着她笑，被围巾挤得呼吸不畅的脸，看起来有些傻气。 她真怕他被围巾给捂死了，赶紧替他松了松，边理着围巾边打趣他，“你要是还念着旧的，那这条我就拿走了。” 安城胤随即将围巾护住，连带着她的手一起抱在怀里，“不行不行，这条已经是我的了。对了，另一条也要记得还我。” 褚之南被他难得的幼稚逗笑，挑眉问他：“那条那么丑，你还要？” “你织的，我当然要！！！” 她捏了捏他的鼻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条也是我织的？” “啊？……你织的？”安城胤愣了几秒，不可思议地捧起围巾，见这条围巾排线整齐，连针脚都摸不到，简直和她去年织的那条有天壤之别。 他的反应过于讶异，褚之南双手揪着他的两只耳朵，愤愤磨着牙，“安城胤，你什么意思？！” 安城胤闷声浅笑，闭着眼睛，任由她不停摇晃他的脑袋，面色平和而享受。 他的唇角微微上翘，自然舒展开的眉眼不再那么凌厉冷峻，反倒柔和的有几分令人痴迷。 褚之南看得入神。 她想，或许没有这么糟糕的家庭环境，他也会成长为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吧。 这世上，有的人会在成长过程中不断追忆童年，还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想摆脱童年。 可不管怎么样，人生还是得向前看。 她跳出低迷的情绪，也放过他的耳朵，“要看看第二个礼物吗？” 安城胤“啪”地睁开眼，被她提醒了一下他才记得，她进门时，他顺手接过了两个礼盒。 当时感觉礼盒是有些重量的，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围巾的重量。 他努力抑制着唇角，看着褚之南拿过第二个礼盒，暗暗期待盒子里的礼物。 可他一睁眼，褚之南就瞪着眼睛，命令道：“继续闭眼，不许偷看！” 她神神秘秘的，安城胤倒也乐意配合她，乖乖闭上了眼。 他以为她会搞什么情趣，直到腕上一凉，手腕被什么圆环给圈住。 “曦曦，你……”他敏锐地睁开眼，居然看见右手手腕上挂着一个手铐。 他很意外，这还真是情趣…… 褚之南没意识到他已经睁眼，还在生疏地摆弄另一边圆环，打算拷住他的左手。 但安城胤可不是这么好欺的人，他单手抓起她的手臂，在她还满脸惊诧之时，右手一抬一转，将另一边圆环甩到手中，干脆利落地，“咔嚓”反拷在了她的手腕上。 褚之南瞳孔一颤，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她的设想，他应该被她拷住，跪着求她抽他。 自从那两天过后，她发现她还挺喜欢看安城胤那副哭卿卿求她玩弄的模样，越是攻击性强的人，把他束缚住，肆意玩弄，就越让人感到畅爽。 像他这种疯狗，就该被捆起来反复蹂躏。 “在你看来，摆弄我这种人很好玩吗？”安城胤眯着眼睛，左手勾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褚之南起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看见他甩开半边刀柄，有蓝白刀刃从两瓣刀柄中间弹出。 他捏着一边刀柄，轻巧地转来转去，另一边刀柄和刀刃随着他的力道飞速旋转，在空中划出蓝白色的炫光。 第143章 他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一把蝴蝶刀时而在他拇指上转动，时而在他五指间穿行，被他玩出了花。 褚之南还没来得及看清蝴蝶刀的构造，就被安城胤单手摁在了床上，紧接着他便将手中双柄并齐，双柄与柄中刀刃垂直，合成了一把长匕首。 他双膝跪在她的腰侧，右手压着她的肩膀，让她不得动弹，左手软绵绵地把刀背抵在她的脖子上，戏谑道： “想玩弄我，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突然有一把刀抵到脖子间，不怕是不可能的。 虽然禇之南知道安城胤不会伤害她，但她还是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怕什么，没开刃呢。”安城胤咧着嘴，翻转蝴蝶刀，拿刀刃对着他自己的脖子利落一划。 褚之南的心猛地提起，甚至紧张地抬了下腰，她对他上次自残留有心理阴影，所幸这回他只是玩闹，脖子丝毫无损。 知道她担心他，安城胤得意地横起刀，把刀刃朝下，“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她试探性碰了碰泛着冷光的刀刃，指腹摸到了细细的锯齿状的边刃，这把刀确实没有开刃。 摩挲之中，她稍稍用力了些，安城胤就立即把刀往回收。 他“嘶”了一声，“不能用力，虽然没开刃，但是用力刮擦，还是有可能会割伤皮肤。” 她还没摸够他就拿走了，褚之南眉头蔫蔫的，有些索然无味。 见她仿佛还想再摸一下，安城胤忽然玩心四起，“嗯，其实这就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他合起刀片，将蝴蝶刀递到她面前，“要不要？” 他没想到褚之南居然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接。 “逗你的，大过年的，怎么可能送你这种东西？”他翻身站到地上，右手松开她的肩，要起身时，两人手腕间的手铐咣咣响动。 于是他又将抬起的右手放下，抓着她的手臂，顺带着把她捞起。 褚之南坐在床上，眼见着他把蝴蝶刀扔进抽屉里，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铁丝。 他把铁丝插进手铐的锁孔中，上下顶了顶，轻轻松松就撬开了手铐。 她还惊得没缓过来，他已将手铐从他们腕间取下，“这副手铐，我很喜欢，暂且收下了。” “不是……”褚之南既想从他手上抢回手铐，又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真正的礼物，一时手忙脚乱了起来，“这只是我拿出来玩玩的……这才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嗯？”安城胤一听“礼物”两个字就十分敏感，垂眸瞧见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男式手链。 那是一串祥云平安扣，通体由黑绳编织，最中间串着一个略扁平的祥云银环，因为是足银，所以那银环显得十分有质感，说是银戒也不为过。 银环的上半边雕刻着祥云，寓意平安顺遂，下半边并没有什么装饰，显然是为了整体端雅的格调刻意设计亦或是专门留给人刻字的。 果然，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又上手摸了摸，发现下半边最中央的位置刻了一个浅浅的英文字母——“c”。 他看向褚之南的眼神瞬间变得耐人寻味，拉长语调问她：“这是‘褚’呢？还是‘城’呢？” “当然是‘城’啊！”褚之南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会引起歧义。 可安城胤有自己的理解：“好了，我知道了，你的姓氏，我也收下了。” “你……” “至于这副手铐，”安城胤单指转了转手铐，痞里痞气地用圆环挠着她的下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咱们再拿出来慢慢玩，希望到时候你能喜欢。” 褚之南拿出来的东西安城胤是一个都不放过，她垂着眼，望向他的抽屉，“那你得赔点东西给我，我要你刚刚那个！”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安城胤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起身从立柜中取出一个他手掌那么大的外表奢侈且带有一点少女心的裸粉色翻盖礼盒。 “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都是戴在手上的东西。”他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打开盒盖，将礼盒抵到她面前，“喜欢吗？” 褚之南第一眼就被礼盒中立起的表盘吸引了注意力，表盘四周整齐排列着一圈银钻，盘面直径比一般手表略小些，更适合女士佩戴。 在他没给她戴上这条美人鱼手链表之前，她以为这链表整体是轻奢简约的风格。 可戴上手链表后，她发现，在灯光的照射下，原本银白，略显低调的鱼骨状表链折射出了炫彩夺目的光芒，轻晃手腕，层层光影交叠在一起，整条腕表变得流光溢彩，梦幻又浪漫。 褚之南是开心的，也能看得出这是他精心挑过的礼物，可她的开心并没有延续很久。 她还是对蝴蝶刀更感兴趣。 安城胤觉察到她眸中暗藏的小失落，无奈道：“就这么想要蝴蝶刀啊？” 禇之南捏紧双拳，燃了兴致，“当然！那个那么帅，而且还能防身呢！” “你确定玩刀不会伤着自己？”安城胤担忧的是她的安全。 “反正没开刃，怕什么？再说了，我又不笨。” 安城胤有些为难，他既不想给她又不想让她失望，只好换个折中的法子应付，“这把实在不太好看，改天给你定制一把漂亮的。” “那我用这个练练手？”褚之南的语气激动了些，其实她有着迫切的，自我保护的欲。望。 第144章 “……行吧。”安城胤看她的表情太过恳切，斟酌一番后，觉得这玩意危险性也不大，便由着她了。 他再度拿出蝴蝶刀，详细地给她介绍各个部分，“锁扣解开后上下是安全柄和危险柄，两柄之间是刀刃，手握在安全柄和刀刃之间，否则容易划伤手指……” 大致介绍完后，他便上手教她。 他拖着她的手，带着她甩开、合放，每个动作做起来都轻而易举。 可他一松手，褚之南就怎么也玩不明白，没转几下，蝴蝶刀就从她手上滑了下来。 他扶额苦笑，“动作要利落，不能犹豫，其实就和你转笔一样。” 褚之南捡起蝴蝶刀，练了很多遍，甩脱了好几次后，稍微能多坚持几秒了。 “这把蝴蝶刀你可藏好了，被你奶奶发现的话，少不了一顿盘查。”安城胤看她练得差不多了，把蝴蝶刀塞进她的口袋里，“到时候别又把我供出来消灾啊……” “自然不会再有了。”褚之南捂紧口袋，表面答应得爽快，心底却藏着坏心思。 不是她要拉安城胤下水，实在是安城胤这张免死金牌太过好用，当然了，她会尽力藏好这把刀的。 安城胤看破不说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替她兜着就行。 世间这么多痴男怨女，无非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揉着褚之南的脸，“零点会有烟花，在这之前，我再带你做点坏事？” “！” 第74章 秘籍 安城胤所说的坏事，指的是喝酒。 褚之南就知道他不会真的带她做什么坏事，但他说的也确实没问题，但凡她奶奶不让她做的事，当然可以称之为“坏事”。 他的兴致很高，刚说完就亲自下楼取酒去了，褚之南百无聊赖，去他的床头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 他的床头只放了一本字典一样厚的，已经被摸得发皱的书，褚之南远远就注意到了。 起初她以为那是什么学习教材，可凑近一看，瞧见粉嫩的书封上印着醒目花哨的几个大字——如何赢得女孩的心。 想来这就是书名了…… 难以想象，安城胤居然会把这么奇怪的书放在床头，而且还翻过很多遍似的。 草草扫了眼序章，褚之南发现这本书非但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花里胡哨，反而还有些严肃，像是一本教程，一本谈恋爱的工具书。 譬如书籍的序章从动物世界讲到人类世界，论述了雄竞的重要性，而翻至目录页，则可以看到，此书的第一编在讲女性心理学，第二编在讲恋爱心理学， 第三编是男德守则， 第四编在传授恋爱技巧， 第五编在教人保持两性亲密关系……甚至最后一编还在大讲特讲恋爱玄学…… 大到受女性欢迎的男性类型，小到女性喜欢的礼物与惊喜，这本书全都分门别类地一一叙述。 光看个序章和目录，褚之南都感到汗颜，她怀疑这本书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好奇地搜了一下书籍作者，果然，某度上查无此人。 她往后翻了几下，发现安城胤看得那叫一个认真，书上各种标记、备注，密密麻麻的，俨然可以说是一本学霸笔记。 随手翻到“女孩喜欢的礼物”那一小节，她惊觉，原来安城胤这些年给她送的礼物，或多或少都出自这本书的推荐列表。 而列表中他已经送过的东西，全都被叉掉了，并且每样礼物旁都标注了她的喜好评级。 她就说，安城胤这些年怎么做到每次给她送礼物都不重样的…… 当然安城胤也不是死脑筋，他还根据书籍内容，举一反三地列出了各种拓展事项。 好比在“求和的百种方式”旁，他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以优秀情侣范本感化。 而他对这个方案的评价是加粗的大红字：极其失败！！！ 褚之南揉了揉太阳穴，这本书是什么专门用来攻略她的秘籍吗？ 她正看着书，安城胤忽然推门进来了。 她知道是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去看他，而是翻着书页笑问他：“安城胤，你该不会一直都在靠这本书和我谈恋爱吧？” 安城胤的脚步很沉，直直地把高脚杯和一瓶红酒放到桌上，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楮之南。 他的眼神晃了晃，面露迷茫，好像没听清她说的内容，“什么？” 褚之南嬉皮笑脸地把书呈到他面前，又以同样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安城胤直瞪着眼，认出这本书时，脑中在嗡嗡乱叫，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这不是他的秘籍吗？ 居然被褚之南拿在手上？那他记在上面的东西岂不是也被她看见了？ “没有！不是！”他脸颊滚烫，羞愤地抢回书，大步流星地走到立柜旁，把这该死的书锁了进去。 褚之南靠在沙发上笑得打颤，“没事哒，不丢人哈哈哈哈。” 安城胤跺着地板，一步步走到沙发旁，侧对她而坐，在她清脆的笑声中烦闷地撑着下巴，胸口被气得上下起伏。 褚之南笑累了，扯了扯他的手臂，“别生气啦！” “我可没生气！”他猛然捏住她的手，把她摁进沙发里，别扭地歪过脑袋，羞于正视她，“哪有人天生就会谈恋爱，我又没有经验，不从书里学从哪儿学？” 褚之南努力憋着笑，“可是你不觉得那本书在胡说八道吗？” 第145章 “书上的很多招数确实对你不管用，”安城胤的羞耻心很快便散去，他松开她的手，越说越骄傲了，“但我也不光只看那一本的，再说了，我还有裴大军师助阵，以及我奶奶的旁敲侧击……” 末了，他端着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裴大军师自顾不暇，我已将他革职了。” 褚之南听见他说还不止看一本时，无比震惊，他到底都在花心思研究些什么？哄她？讨她欢心？ 趁她还在发呆，安城胤抓起她的手腕，看了眼手链表上的时间，“快零点了，马上就放烟花了。” 他把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拿起高脚杯和红酒，带到了阳台的圆桌上。 褚之南跟着他走了过去，室外凛冽的寒风让她拢了拢衣物。 安城胤把倒好的红酒递给她，“一会儿就进去。” 她接过红酒，其实没觉得有多冷，只是看见安家灯火通明，发觉夜晚没有想象的那么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烟花的效果。 她摇了摇酒杯，一边醒酒一边等着烟花，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目光忽然在楼下的金发女人身上定住了。 她拱了拱安城胤的手臂，“那是阿姨吗？” 安城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霎时变得幽深，确实是他妈妈。 裴溪也拿着酒杯，几步路走磕磕绊绊的，不停和路过的人搭讪傻笑，看起来醉得不轻。 她很快就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褚之南感觉她的背影如冬夜一般，萧条又落寞，和记忆中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完全不相符。 她喃喃道：“阿姨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安城胤的语气很凉薄，不带一丝关心。 他对父母极其排斥，褚之南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 稍稍品了几口酒，烟花便在天边绽出绚烂的光彩，新的一年到了。 沉睡的夜晚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砰砰响动的烟花下，人们热情洋溢地互相祝贺。 褚之南的眸光跟着璀璨的烟花一闪一闪的，她的眼中有新年夜喜气洋洋的光景，也有安城胤。 热闹祥和的氛围里，她踮起脚尖，扶着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看到母亲后，安城胤就一直没什么表情，褚之南的脸在他的眼前骤然放大时，他愣了一瞬，偏过了头。 他居然躲开了她。 褚之南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往常他只会抱着她狂啃不止，难道是因为在安家，他要收敛一些？ 她气恼地拍着他的肩，“你不会怕了吧？” 安城胤还在神游，没从裴溪留给他的阴影里走出去。 他下楼去酒窖拿酒的时候，撞见他妈妈搂着一个身着银灰西装的男人，正在和他激吻。 这一次，她的出轨对象，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年轻，起初他没认出那个男人，也并不在乎他是谁，直到他被妈妈指尖勾着的那副银白眼镜片晃到了眼。 他眯起眼睛，认出了那个男人，是褚邵。 虽然很早就知道妈妈的秉性，但他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和褚邵勾搭在一起。 第一次亲眼目睹妈妈出轨，是他11岁的时候。 当时在舅舅家，他和他爸爸一起捉奸在床，那个年纪，他已颇知礼义廉耻，明白爱情和婚礼最离不开的便是忠诚，对妈妈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和不解。 而他爸爸，却反手替妈妈关紧了门。 事后妈妈还骗他，说那个人只是她的朋友。 后来他发现，她这样亲昵的朋友，未免太多了。 就连他给褚之南过个生日，都能在音乐厅撞见。 裴溪不会知道，那天在音乐厅，她儿子年少时，在喜爱的姑娘面前，想要维持的那点自尊，被她亲手折尽。 “安城胤！安城胤？”褚之南摇着安城胤的手臂，“你在发什么呆？” 安城胤被她吵得回过神，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似要回吻她，“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褚之南怀着报复心理，刻意挣开他的手，指着天边的烟花催促他，“快许愿！”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默默收回手，“这也能许愿吗？” 他没听过烟花也能许愿这种说法。 褚之南不和他多理论，已经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眼。 安城胤稍垂眼眸，看见少女的侧颜在一簇簇焰火中温暖又活泼，她的模样，比起上一个新年夜的彷徨破碎，幸福了不知多少倍。 她已经承受过太多的痛苦，他下楼时看到的一切，断然不会告诉她的。 他深情款款地盯着她看，见她睁开眼睛，温声问道：“许了什么愿？” “当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啊！”褚之南抱着他，窝进他怀里。 她很庆幸，和安城胤一起走过的第二个新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波，他们还能相拥相依。 她抬起头，眸中火光点点，激动地问安城胤：“你许愿了吗？” 安城胤微微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内心因为她的小心愿泛起一股暖流。 褚之南很好奇，“是什么？” 他搂着她的腿，轻轻抱起她，仰头看着漫天焰火和他心爱的女孩，闷声笑道：“不告诉你。” “你……”褚之南撑着他的肩膀，双腿乱蹬，想从他的怀中跳下。 可安城胤就是搂着她不放，甚至故意抱着她轻晃。 暧昧的氛围中，褚之南的口袋不合时宜地响起几道震动声。 第146章 安城胤感受到动静，唇角迅速垂落，脸上的温度嗖一下消失了。 他松开褚之南，俯视她的口袋，“这么晚了？谁找你？？？” 他的眼神杀气腾腾，在本就寒冷的冬夜，十分瘆人。 褚之南被他看得心底发虚，伸指狂戳他那冰块一样的脸，“你这什么表情？” 他推开她的手，脸色刚缓了几分，又听见她的口袋里传来震动声。 褚之南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把手机拿出来，他就要上手明抢了。 面对安城胤的质疑，她点开手机，把手机挪到他面前自证，“就是一些朋友发的新年祝福呀。” 她也不明白，安城胤怎么就对她这么严防死守，她是给他留下了什么很花心的不良印象吗？ “你什么时候加的这么多人？”安城胤看着手机屏上不停弹出的新消息，咬牙切齿道：“全都删了！” 褚之南冷静地收回手机，不疾不徐道：“首先，人太多了，真删不过来；其次，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最后，谁说过不再干涉我交友自由的？” 安城胤脸色紧绷，听她说完这些后，显然更生气了。 褚之南没打算惯着他的脾气，但在态度上还是软了几分，“刚刚翻到你那本秘籍，我看见那上面说——男人要大度，小气跑老婆。” “……”安城胤的唇瓣抖了抖，有些吃瘪。 “安城胤，女孩的心可是很大的，”褚之南埋头给别人回消息，顺带调侃他，“赢得女孩的心倒是容易，难的是如何守住。” 安城胤借着身高优势，偷瞄着她的手机屏，死死监控着她敲出的每一个字，嘴里装模作样地说：“你说的对，如果哪天我娶到你了，就以亲身经验写一本《如何守住女孩的心》。” 褚之南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回过神时，手心空空，手机已经被某个厚脸皮的家伙抢走了。 “这么多消息，回不过来吧？ “别把手给累酸了。” “作为一个贴心且大度的男人，我申请帮你回消息。” 安城胤早就蠢蠢欲动，一抢过手机就开始疯狂敲键盘。 褚之南看他咧着嘴，歹毒的像个要给人下药的老巫婆。 她急忙伸手去抢手机，“你、你别给我乱回啊……” 安城胤把手往上举了举，褚之南完全够不着了，气得她怒吼几句，他才肯还回来。 她查看了一下聊天纪录，看他回复的内容倒也还行，没她想的那么不礼貌，都是统一的新年快乐外加一个笑脸，老长辈们爱用的那种标准笑脸。 她又翻了翻手机，顺手点开朋友圈，被第一条图文惊得瞪大了双眼，“毋同和裴庭和好了！还发了合照！” 毋同居然这么快就原谅裴庭了，真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安城胤倒显得十分淡定，“和好了就和好了呗。” 褚之南看了看手机屏又看了看安城胤，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你提前知道？” “我出的主意。”安城胤扬着下巴，一脸傲气，他也是当上别人的军师了。 褚之南沉思，安城胤能想到的办法，该不会是？ 他和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非常简单粗暴，就是让裴庭破财消灾，拿钱哄。 * 安砺松是个怪老头，郁闷地吃完年夜饭后，他懒得社交，早早就躲进房间呼呼大睡。 直到零点，他被窗外如雷声响动的烟花吵醒。 他本来就被小儿媳闹得窝火，这会儿更是恼怒，彻底睡不着了。 郁闷之际，他想起林瞳说的话，掏出手机拨通了符子明的电话。 长达半小时的通话中，符子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电话挂断后，安砺松点开了符子明发给他的视频，恨铁不成钢地怒骂： “又是因为褚之南！那兔崽子真是被她迷昏了眼了！” “没出息的家伙，动不动就因为一个女人方寸大乱！” 第75章 谣言 转眼就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开学后，安城胤听从他爸爸的安排，天天去学校上课。 虽然以他的成绩，并不需要再为学习花费什么心思了，但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认真、都疯狂，以一举之力，倒逼全班人卷天卷地。 他不仅自己学，还要带着褚之南一起学。 只可惜，褚之南对学习上的事，早已没那么上心，几周下来，她被她那严厉的安老师折磨得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等到放月假，暂时逃离了安城胤的魔爪，躲进小阁楼上，躲进音乐的世界里，她才感觉浑身被清泉洗涤了一般，畅快自在。 她在阁楼上一待就是一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家里人才看见她的踪影。 向来规矩多，食不言寝不语的褚奶奶，破天荒地问她：“曦曦，你最近有没有用心学习？” 褚之南咽下一口食物，说话的声音嘟嘟囔囔的，“当然有啊。” 褚奶奶显然是不太信她，“年前我就拿到你的模考成绩了，成绩下滑得很厉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你，见你每天上学都愁眉苦脸的，一有空就往琴房跑，你说你一门心思扑在哪儿了？” 褚邵推了推年后新换的眼镜框，“妈，一模的卷子难，又不代表最终成绩，别这么斤斤计较。” 褚奶奶没把褚邵的劝告听进去，扭头瞥了眼孙女，“考试没发挥好是常事，但曦曦，你这是态度问题！” 第147章 褚之南垂着眼，没和奶奶对视，“城胤在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她话音刚落，奶奶就质问她：“你是想走艺术路线吗？但你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连艺考都没参加，只能走文化路线了。” “我知道。”褚之南从前内向怯懦，没什么主见，每天只知道独自埋头苦学，根本没想过把音乐捡起来，现在她倒是有这方面的想法，但身边的客观条件，早已不允许她这样做。 褚奶奶放下手中的筷子，语重心长道：“爱好只能是爱好，不能当饭吃。你的文化课基础那么好，只要你稍微学一学，一切都还来得及。” 褚邵还在替女儿辩驳，“孩子就是学习太苦了，想放松一下而已，您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褚奶奶瞪了褚邵一眼，她最了解孙女了，早已看破孙女的想法，不想她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曦曦，对于你的未来，你应该有明确的规划和目标。现阶段，高考最重要，你要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瞻头顾尾，最后只会什么都不讨好。” “奶奶记得你曾经很开心地告诉奶奶，说你要和城胤一起考樱芥大学。” “但以你现在的成绩，你是打算爽约吗？” 这话实打实说到褚之南心底的痛处。 她知道自己缺了很多年的专业训练，像国内这种艺术考核的形式，就算她参加了艺考，也未必卷得过别人；更何况，她和安城胤还有约在先，她也碍于这个约定，一直束手束脚，不好和安城胤说明她的真实想法。 虽说她的文化课基础不差，奈何心已经飞远，现在想要努力学习，早就找不到什么动力了。 她沉下一口气，搪塞道：“我没有……我就是太累了……” 褚邵看女儿这般纠结犹豫，替她感到窒息，他觉得母亲的话太过咄咄逼人了，“高三的学生本来压力就大，您就不要再给她施压了！” 褚奶奶气愤地拍了下桌子，饭没吃完就走了。 褚之南原本也打算走，但刚站起来，就听见爸爸说： “爸爸也*是从你那时候过来的，很能理解你的感受以及你所承受的压力。” “别听你奶奶的，如果你想学音乐，并不是没有办法。” “排除外界的因素，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要害怕，无论你选择什么，爸爸都是支持你的。” 褚之南的喉咙瞬间堵了一下，好半晌才说：“谢、谢谢爸。” * 短暂的月假过后，再次回到学校，安城胤并没有陪着褚之南一起。 他说南城荟里有事急需他处理，需要暂时离开几天。 南城荟凶险，褚之南并不希望他沾手那边的事，但那些事根本和她无关，她没有立场没有权力更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止他。 她能明显感觉到，安城胤也是想摆脱南城荟和他爷爷的，但她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又这么乖乖听从他爷爷的话。 她心事重重，独自走入校门的时候，不慎被大门的门槛绊了一下。 差点摔了个脸朝地，好在有人及时拉住了她的书包带。 身旁走过几位嘲笑她狼狈模样的同学，她莫名觉得今天不太吉利。 “谢谢……”她双手扑腾了几下，借着身后的力站稳了脚跟。 “不用谢。”林亦清松开了她的书包带。 上次天台过后，除了后续问候过一两句他的伤势，褚之南怕安城胤吃醋，刻意避嫌，就没再和他说过话了。 猛然遇到他，她还有丝尴尬，只好抿唇一笑。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些，林亦清一直站在原地，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学姐今天怎么一个人？”他皱着眉，眼神从流动的人群中扫来扫去，面色似乎有些担忧。 “这很令人意外吗？”褚之南知道他可能想问安城胤去哪儿了，但她想说她难道就不能一个人出现吗？她和安城胤又不是什么捆绑在一起的东西。 “这……” 褚之南料想他可能还是对安城胤心怀芥蒂，所以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她不免担忧，毕竟安城胤可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于是问他：“安城胤没再找你的麻烦吧？” 林亦清连忙摆手，“那倒没有，我这些日子过得挺平静的。” 褚之南这才安心，和他简单道别，分头去往不同的教学楼。 只是她一转身，林亦清就急急喊住她：“学姐……” 她扭头，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没想到他却冒出一句令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是相信你的。” “……”褚之南当时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直到进班以后才明白。 她刚把一只脚踏进班门，迎面便传来一道正气凛然的呵斥声： “褚之南，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褚之南的心猛震了一下，第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迟钝地抬起头，满眼警惕地望着双手抱胸、气势逼人的班长。 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弟弟？ 他们班的班长文霜一脸鄙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唾弃她，“就算你们家重男轻女，你也不能对你弟弟下手啊！他也是条生命！” 褚之南浑身发麻，伴着疑惑和恐惧，声音不自觉抖了起来，“什么重男轻女？你在说些什么？” 距离早自习仅剩十分钟，像一班这样的尖子班，人几乎全到齐了。 第148章 文霜是班级的权威中心，班上的风气跟着她走，数不清的嘴巴看客似的对褚之南指指点点。 “啧，还在装？虽然原本就不喜欢你，但听你唱歌确实不错，以为你还有点真功夫，值得我高看你一眼，”文霜恶狠狠地朝褚之南剜了个白眼，随后伸手点了一下讲台上的鼠标，“可现在才知道，你的真面目这么可怖！” 鼠标一动，暂停的视频就继续播放了起来，褚之南刚跨进教室，从她那个角度看向黑板，有些偏光，但也足够看清幕布上的内容了。 幕布上的画面，是她做噩梦时，经常梦到的东西。 是她和弟弟经历车祸那晚的监控视频。 只不过那段视频被后期变速了，把她推弟弟之后的画面，和弟弟被撞的画面衔接到了一起。 这样视频显示的内容就是——她，褚之南，把亲生弟弟推到了车轮底下。 她心中最不愿回忆的场景，就这样被人刻意歪曲，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剧烈的冲击令她浑身难适，身子一软，勉强靠在墙上才足以站稳。 她用眼尾低低扫见，前段时间还对她和颜悦色、礼貌有加的同班同学，此刻脸上都挂着或惧怕或厌恶或愤怒或鄙夷的神情。 她再一次，被千夫所指。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好的皮囊都遮不住你那颗腌臜恶臭的心！” “要不是你小学同学把这个视频挂到我们学校贴吧上，谁知道我们班上还坐着这样的魔鬼？” “呸，杀人狂魔！！！亲弟弟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持续性的谩骂一声高过一声，而褚之南耳畔听到的，只有那一夜的雷响。 她猜想，妈妈脑海中的回荡的画面大概也是幕布上显示的那样，否则，她不会把她认作罪魁祸首，更不至于崩溃到失智。 而那一夜，之所以会成为褚之南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一部分是因为弟弟的死，另一部分，是因为她打心底也觉得自己就是刽子手。 她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当时她不推弟弟的话，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她亲手，把弟弟推到了死神面前。 “居然还有脸哭？假慈悲还是真忏悔？” “不用说，一定是鳄鱼的眼泪！” 夹杂着恶意的话语，在短短几分钟内如洪水般将褚之南淹没。 她的情绪在崩溃失控的边缘游走，几乎喘不过气来。 悲愤地尖叫一声后，她指着文霜怒吼道：“把视频关掉！！！” 文霜自然不会听她的，她本来就看楮之南不顺眼，现在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 见文霜无动于衷，褚之南直接冲上了讲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抢她手里的鼠标。 “褚之南……？”文霜匆忙抓紧鼠标，没想到她会这样蛮横，她从前也刁难过她几次，但从没见她还过手。 褚之南凶狠地冲她吼着：“给我关掉，听见没有？” “瞧你这幅凶神恶煞的德行，本性暴露了吧？”文霜肆意嘲笑她，指使几个男生拦着她。 褚之南很快被几只粗壮的手臂推开，她倒退着踉跄了几步，险些栽了个跟头。 那几个男生叉着腰，高高在上地谴责她，“褚之南，法律制裁不了你，但是我们会制裁你的！” 褚之南恰巧被推到她的课桌旁，她撑着桌角，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人们只听到她冷笑了好几声后骂道：“一群蠢货，视频是合成的看不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唯有文霜义气凛然地说：“我的小学同学怎么不传我杀害我的亲弟弟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天底下就没有空穴来风的事。” 她耸了耸肩，“就算视频是假的，你的真面目也已经昭然若揭了。” 褚之南竭力压抑着几欲喷发的情绪，“最后问你一次，关不关？” “我不关！就让没看过这段视频的人都好好看看……”文霜话还没说完就张煌失措地捂着脑袋躲到了墙角。 她看见褚之南提起凳子腿，冲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投影仪主机，奋力砸了过去。 投影仪主机受力猛的晃了晃，发出几道滋滋声响，外壳被铁制凳子砸散，内部缠满电线的机体都露了出来。 幕布上投屏的内容，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消失不见。 投影仪在过道顶上，褚之南扔出的凳子碰到主机后，咚的一声，稳稳弹落在过道中央。 周围同学都被她吓得不轻，纷纷手忙脚乱地逃离座位，疾速窜跑出去。 褚之南的过激行为引得群情激奋，原本中立的人都开始倒向文霜那边： “褚之南！你是不是疯了？！” “就算你毁了这个视频又能怎样？看过视频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能摆脱骂名吗？” “做了恶事是要遭报应的！我要是你弟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褚之南被人死咬着，由不得她说不是。 她仿佛回到了小学，那个暑假，她的弟弟去世，妈妈遭受刺激精神失常，误认为是她杀害了弟弟。 而她妈妈疯疯癫癫时说出的话，很快就在邻居间传开，继而又在她的朋友、同学间传开。 小学的孩子心智还不够健全，她开学回校后乃至后续的小学生涯，遭受的是更为极端的不仅限于言语的谴责。 第149章 那时唯一还敢和她做朋友的人，只有安城胤。 只有他说，他相信她。 她永远记得，同样也是一个雨夜，她承受不住流言，偷跑出家门，想要到弟弟死去的地方替他赎罪，可是那夜的大雨冲得幼小的她迷了路、更走不动路。 是安城胤第一个找到她。 他给她撑伞，耐心将她从长凳下哄了出来，用尽全部的力气拥抱浑身泥污的她。 自那以后，她就把他当做世间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往事如潮水，退去后再度涨起。 今时今日，一顿发泄过后，褚之南强行控制住发抖的手，托着沉重的步伐去捡她的凳子。 一路上，再没一人拦着她，坐在班上的同学全都嫌恶似的把头偏向一边。 走廊上响起班主任浑厚的男中音，“都围在这干嘛？还要不要高考了？” 他和教导主任同时朝一班走来，聚在走廊上的人瞬间四散开来，一班的人全都缩回教室，其他班级的人也作鸟兽状散了。 褚之南捡回凳子，把凳子放在课桌下，微微弯腰，还没坐上去，陆续有几本书砸到她的脚尖上。 她的同桌一股脑把她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书全都推到了地上，她怒视着她，怨恨道：“褚之南，我真是看错你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班主任接到班上有人吵架的消息，背着手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褚之南的书被人推倒。 班主任黑着脸进班，教导主任严肃地站在班门口，整个班上静的可怕。 一片寂静中，褚之南突兀地笑了一声，她迅速捡起她的东西，胡乱塞进桌斗里。 班主任指着周围的几个同学，让他们帮帮她，但是根本没有人动。 他摇了摇头，打算把褚之南先叫出去，话还没说出，忽然看见她把她同桌的书也推倒在地。 “欸？！”班主任想阻拦她，但为时已晚。 回应他的，是褚之南“啪”地一下，把她捡起的最后一本书拍到桌子上，然后拉开了她的桌子，把桌子移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她只给她那同桌留下一句话：“是我看错你了。” 第76章 恶意 褚之南第一次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是和毋同一起的；第二次从那里面出来，毋同在门口接她。 相较于第一次出来时的人声鼎沸，这一次，冷冷清清，静得令人舒心。 毋同开学时便已换回那头张扬的红发，见到褚之南出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半边手臂，懒懒地搭到她的肩上。 褚之南默默吸了吸鼻子。 认识毋同，是她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她在办公室里，被包括教导主任在内的好几位老师训了两节课。 他们说她再怎么也不该做出这种过激行为，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叫她好好检讨自己。 当然，他们并没有对文霜煽动全班人排挤她的事情坐视不理，顺带也把文霜叫到了办公室，轻微批评了一番。 文霜在老师办公室里，是一副知错能改的样子，出了办公室后，脖子一抬，眉一横，依旧是趾高气昂的做派。 她紧跟着褚之南出来，从她们身旁走过时，刻意撞了一下褚之南的肩膀，龇牙咧嘴地说： “和毋同这样的恶霸一起玩，我早就该猜到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她很快就跑远，褚之南掸了掸肩，没什么情绪波动。 “真是欠收拾，今晚就好好教育教育她。”毋同朝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网上的谣言传得很广，毋同昨晚也看到了那篇造谣禇之南杀害弟弟的帖子，只是当时太晚了，她没来得及和褚之南说。 她顾着褚之南的情绪，没追着去揍文霜，“这么离谱的事情都有人信，这帮人真是听风就是雨。” 褚之南没有感慨也没有辩驳，更没有对着毋同诉苦水，只是说：“今天的事情，别告诉裴庭。” “你是怕这事被裴庭那个大嘴巴传给他表哥吧？”毋同把手臂从她肩上拿下，她有些许无奈，“只是这些疯言疯语传的连我都听见了，安城胤迟早也会知道的。” 褚之南一直低垂着眼，模样很疲惫，“能瞒一天是一天吧，没准过几天，流言就散了……” 毋同抿着唇，腮帮子微鼓，愤怒道：“显然是有人别有用心，我会帮你查出幕后黑手的！” 她一贯见不得这种欺负人的不公正的事，更何况被欺负的还是褚之南，待她查出是谁干的，她一定把那个人大卸八块。 虽然褚之南也痛恨再次把这件事搬到大众面前的人，但目前没什么线索，她只能尽量先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我砸坏了投影仪，学校大概率会通知我的家长，你记得帮我应付一下。” 她去年下半年在酒吧驻唱，没去上晚自习，学校调查的时候，就是用假的家长号码蒙混的，电话那头实际是毋同手底下的兄弟。 毋同拍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褚之南无精打采地回到教室，她习惯性走向从前的位置，看见脸色铁青的同桌时，愣了一瞬，慌忙调转脚步，往教室的最后一排走去。 再好的班级，都会有几个不爱学习、吊儿郎当的男生，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坐在班级后排。 他们倒也没有和好学生一样高傲、看不起褚之南，而是挤眉弄眼地看她，像在看什么秀色可餐的东西，眸中怀着兽心。 第150章 褚之南绕到他们身后，他们还时不时回头瞟她两眼，但他们敢做的也仅限于此，他们都知道褚之南和安城胤的关系，而安城胤凶得很，他们不敢得罪。 不是所有男生都像安城胤一样清爽爱干净，教室后排的味道并不好闻，褚之南把课桌往后挪了挪。 前面那群男生不再看她时，她才敢坐下。 她像只误入狼群的羊，被他们的眼神看得发怵，她心里极度害怕，但又来不及害怕，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很快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混沌中，做了一脑袋的噩梦。 上课的时候，老师喊她也没用，她醒了一下又接着睡死过去，几次下来，老师也懒得管她了。 直到晚自习休息的课间，有人重重捶着她的桌子，她缓缓从桌子上抬起头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眼前撞进一张因为暴怒而抽搐扭曲的脸，褚之南揉了揉眼睛，发现是他们班的班长。 文霜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痛哭流涕道：“褚之南，我不会要你好过的！！！” 褚之南睡懵了，正精神恍惚，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大概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指着她哈哈大笑。 文霜碍于毋同的威胁，不敢动手打褚之南，只能跺着脚甩着袖子，狂后道：“真是疯了！！！” * 接下来，文霜便急着报复褚之南。 虽然把她塞进垃圾桶的人是毋同，但她不敢和那种人硬碰硬，只敢找软柿子掐。 褚之南外表柔柔弱弱，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在她眼里，最好拿捏了。 她明面上不敢再当众嘲讽她，但她是班长，在班级有权力，可以暗中变着法儿刁难她。 几天下来，她处处为难她，包括但不限于找人淋湿她的课本、在值日表上给她排最脏最累的活、天天找老师打小报告、网上匿名发帖或跟贴辱骂她…… 都是些小打小闹，褚之南也没当一回事，这些伎俩，她从前就见多了。 晚自习的时候，文霜再次指使劳动委员让褚之南倒垃圾，褚之南撑起睡得软趴趴的身体，熟练地捏着垃圾袋下楼。 一路上，伴着不甚明朗的月色和逐渐昏暗的灯光，她慢悠悠走着，虽然离垃圾回收站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恶臭刺鼻，但再怎么，也比班上压抑的氛围让她好受。 垃圾回收站的位置十分偏僻，附近更没有什么路灯，暗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褚之南憋着一口气，踮起脚尖，把垃圾甩进垃圾堆里，迅速小跑到附近的洗手池旁。 她打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冲洗着自己的手指，水池中很快蓄起半池水。 晚风一吹，池水轻晃，她疑惑地看见，原本只是倒映着月光的水面，慢慢浮起一张陌生的、尖嘴猴腮的脸。 潺潺水声中，一道滑溜油腻的男声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小妹妹，还没洗好吗？” 水面上反射的光，被男人的影子完全遮住，褚之南的手指瞬间僵了，猛地往外跑，可她还没跑出两步，又有一人从暗处窜出，迎面捂住了她的嘴。 她喊不出声，死死挣扎着，用指甲抓着他的手，却被他强行摁到了洗手池上。 先前在她身后那人一边绑着她的手，一边咂舌，“小妹妹还很凶啊？” 他们俩没穿校服，面貌也并不年轻，看起来是社会人士，褚之南感到一阵恶寒，挺着脖子拼死挣扎呼救，大半头发都垂进了水池里。 “力气还挺大，”钳制她的那个人，一次次把她要抬起的脑袋压在池子上，他还有空上下打量她，“又嫩又漂亮，这单接的真不错！” 捆绑她的人趁机扫了眼褚之南的脸，而后拉紧手中的绳索，和另一人贼兮兮互笑。 褚之南的后脑勺在挣扎的过程中屡次被摁下，砰砰砸着水泥砌成的池子。 那人绑紧她的双手后，还要去绑她的腿，但褚之南早有预料，趁他蹲下时对着他的脸猛踹了好几脚，又死咬着捂着她的人的手。 他们一人嘶牙捂着脸，另一人捏着鲜血直流的手疯狂叫唤，褚之南飞速从洗手池上起身逃出。 她不停呼喊着“救命”，可是手被捆得很紧，跌跌撞撞的，根本跑不快。 还没跑出去十米，她的头发就被追过来的两个人扯住。 “救命啊！救命！”她来不及思考这两个人是怎么混进学校的，惊恐之余，她竭力保持理智，用尽毕生最大的声音朝着远处的光亮呼喊。 他们抓紧她的肩膀和头发，要把她往黑暗的角落拉，她的头皮都快被他们扯掉了，但浑身的力气还在往反方向去，完全没打算卸力。 褚之南呼救的声音很大，几番拉扯之中，他们烦了也怕了，捏紧拳头，要砸褚之南的脑袋。 拳头还没落到头顶，褚之南便感觉眼前发黑，她还以为自己要疼晕过去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一个身影，冲到她身边。 林亦清听见她的呼喊，带着随手捡起的木棍，凶猛地捶打着那两个歹人。 他把褚之南拉到身后，不断推搡着她：“快跑！！！” 褚之南被他推开好几米，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一边不敢喘歇地挣脱手上的绳索，一边心惊肉跳地注视着林亦清。 她发现，他手中木棍挥舞有力，一人与两位歹徒搏斗，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她挣开绳索时，林亦清把木棍扔向歹徒，飞速抓着她的手臂，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带她逃出那两人的视线。 第151章 他带她一口气跑到了保安室才敢停歇。 保安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询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人一句，大致说明了详情，几位保安匆忙带着手电筒出门巡视。 得救后，林亦清似乎累垮了，靠着保安室的墙壁就地坐下。 褚之南坐在保安室的长椅上，手里捂着保安大叔倒给她的热水，久久才平静下来。 她抠着手中的纸杯，望向林亦清，“你怎么……会在那附近？” 林亦清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好像还惊魂未定，“我、我们本来就在找你……” “你们？找我？” “对啊，”许是方才用力过猛，即便缓了很久，林亦清说起话来还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查到了线索……所以……来找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褚之南听不太明白，不过很快，毋同就带着几个弟兄，气喘吁吁地闯进保安室。 她一个箭步冲到褚之南跟前，急吼吼地问：“你没事吧！” 褚之南憋着泪对着她笑，“我没事，多亏林亦清及时救了我。” “妈的！”褚之南的声音被毋同粗暴的话盖住。 毋同瞧见她那张惨白的脸，顿时就气得炸锅，更别提她还看到她头皮被扯得泛红渗血，手腕上还有重重的勒痕…… 她的脸罕见地阴冷了下来，指着手底下的弟兄，“你们两个，送她去医务室，其余人，跟我走。” 褚之南见她要动真格的，连忙劝她，“毋同，别闹事了，我看他们并不像校内的人。” 但毋同的脾气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她根本不听她说的，而是扫了眼林亦清，“林亦清，你和南南一起去医务室吧。” 林亦清一直深望着褚之南，眸中满是怜惜。 他也没咽下那口气，毅然拒绝了毋同的安排，“我没事的，我见过那两个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那两人一个比一个倔，褚之南硬是一个都没拦住。 第77章 獠牙 多年以后，再和褚之南聊起那个混乱的夜晚，毋同还是会骂上一句：“人心难测。” 那晚，她和林亦清率众赶到垃圾回收站时，两个歹徒早已经逃之夭夭。 她去保安室要监控，保安却说垃圾回收站是监控盲区，他们反反复复翻着其他地方的监控，任何歹徒进出的痕迹都没找到。 保安看毋同是个女孩子却浑身流氓气质，甚至开始怀疑褚之南就是她打的，而那所谓的歹徒，或许是杜撰的，一切都只是这几个学生在撒谎。 毋同一肚子火发不出来，趁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没下课，带人冲到了高三一班。 她之前来一班找褚之南，听后排男生说褚之南出去倒垃圾了，在他们班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见她回来，察觉不太对劲，于是派人四处找她。 再次从后门冲进他们班时，毋同一把提起文霜的校服衣领，野蛮粗暴地把她揪到了楼道尽头的女厕所门口。 她掐着她的脸，冲她怒吼：“是不是你让褚之南出去的？” “是又怎么样？”文霜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强行拖了出来，见她这么大阵仗，声音抖了抖，“……你想干嘛？” 毋同的个头很高，站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那两个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四周被一圈人围堵着，文霜没想到会有人在学校这么无法无天。 毋同阴森骇人的脸抵到她面前时，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什、什么人？” “说，绑架褚之南，到底想干什么？”毋同又吼了一句。 文霜浑身都吓麻了，完全没听进她的话，慌乱的视线在围堵她的那群人中四处游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出口。 毋同从不打女人，实属被她气得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说！！！” 文霜的脸上瞬间浮现出通红的巴掌印，她捂着脸，眼角飙出泪，“什么、什么绑架？和我无关啊！” 毋同不管今天的事是不是这个人干的，反正她就是要找她泄愤，上次真是下手轻了，没让她尝到苦头，事后她居然还敢在背地里阴褚之南。 她连着又朝她挥了下手臂，“好啊，就算今天的事和你无关，那前几天，你当众放视频诋毁褚之南，又是何居心？” 文霜一下没站稳，被扇翻在地。 她双手撑起半边身，仰头看见褚之南正在往这边挤，故意骂道：“我就是看楮之南不顺眼不行吗？仗着自己漂亮，天天勾三搭四的，隔着五里地我都闻到她身上的狐骚味了……啊……” 毋同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下去，“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褚之南挤进包围圈中，看见他们班文霜，嘴唇被打破了皮，鼻子不停流着鲜血。 她担忧地扯了扯毋同的衣袖，“快走！我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去喊老师了！” 毋同火气上头，根本不打算离开，“这人嘴这么贱，看我怎么治治她！” 褚之南拉着她，“别这样，这是我和她的恩怨，我不想你为我惹上麻烦。更何况，她平时不过小打小闹，今天的事也不像她敢做出来的，搞不好她其实就是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她抓紧毋同的手臂，“不要变成像她一样施暴的人。” 毋同的手垂了下来，文霜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逐渐放松，她跪到褚之南面前，“褚之南，只要你让毋同放过我，我、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第152章 她的那张脸，凄惨，可怜，挂着斑斑泪痕，她以一副弱者的姿态，对着褚之南苦苦哀求。 褚之南并没有多看她几眼，她不想牵扯上毋同，又急于化解目前的场面，只好侧着身子，将毋同挡开，并对她说：“你走吧。” 文霜猛地往前爬了一下，原本可以一走了之，却又扭头看向褚之南，“今天的事我确实不知情，周一早上的事，非常抱歉，不过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褚之南迅速抬起眉头，“谁？” 文霜朝她使了个眼神，她凑近她，听见她缓缓念出一个名字：“安—城—胤——” “胡说！！！”褚之南一把推开了她，眸中染上了几分愠色。 “这么多人围着干嘛？”有另一道吼声和褚之南的声音一同响起。 学校的老师和保安呵退四周的学生，匆忙挤了过来。 老师扶起鼻青脸肿的文霜，问她：“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拖延到老师来了，文霜瞬间就有了底气，她抹了把鼻血，傲慢地指着褚之南，“她打的啊。” 她的眼里，是明晃晃的针对与挑衅。 “有病是不是？”毋同歪了下头，嫌恶地拍下文霜的手，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刚要开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却被褚之南率先堵住了话口。 “对，没错，就是我打的。”褚之南冷嗤一声，而后扑向文霜，将她摁在地上，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不停掌掴着她。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想放过她。 但事实只能说明她太蠢太天真。 和善、示好、同情、怜悯心，这些令人称道的美好品德，在她已阅的人生中，能够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呢？ 在他们看来，她的和善不过是好欺，示好则是软弱，而泛滥的同情心和怜悯心，是任人拿捏的软肋。 那时，她彻底抛弃了多年来秉持的道德观念，她将自己的愤怒放大到了极点，她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不计后果，更不管自己有多么暴力、残忍、面目可憎，她打到掌心毫无知觉，被人拉扯都不肯罢休…… * 安城胤一周没来学校，再次踏进学校时，正赶上周一的升旗晨会。 他挤进他们班的队列里，视线在右侧的女生队伍里划动，来回搜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褚之南的身影。 正疑惑着，忽然听见主席台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褚之南捏着一张信纸，背脊挺得笔直，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做检讨。 她毫无感情地念着早已誊抄好的稿子，而主席台下，流言谩骂，此起彼伏。 早春的光影朦胧交错，安城胤那双湛蓝的眼眸，却随着褚之南念出的字，一点点淡去光彩。 之后，他打了很久的电话， 第1节 课下课才回到教室。 那时褚之南正趴在他的课桌上睡觉。 他不知道自己课桌旁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套桌椅，走近一看，隔壁桌面上还摊着好几本发皱的书。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娟秀的字体在告诉他，这些都是褚之南的书。 他怔怔拉开凳子，坐到她身侧。 凳脚刮着地面，发出冰冷细微的声音，褚之南异常敏感，察觉到左侧的动静，猛地睁开眼，“谁？！” 看见是安城胤时，她明显松了口气，但转瞬间，又拧紧了眉。 安城胤的眼眶都是红的，微颤的指尖碰了碰她贴着药膏的头发，“发生什么了？” 褚之南趴回桌上，脸朝另*一边，云淡风轻道：“没什么……” “不肯告诉我？”安城胤强忍着情绪，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褚之南受了委屈，永远都选择憋在心里不告诉他。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褚之南近来嗜睡，说起话来嘟嘟囔囔的，没睡饱的样子。 “褚之南！”安城胤这一吼，把全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前排也有不少趴着睡觉的同学，被吵醒后，不悦地瞪着他们。 褚之南强撑着惺忪的睡眼，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小点儿声音！” 安城胤甩开脸，抓住她的手腕，“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靠吗？” “……”正是因为猜到他会这样，所以褚之南才没有选择提前告诉他。 他的表情，依旧愤怒痛苦，和多年前并无区别，像是要把欺负她的人全都生吞了一样。 禇之南猜想，他大概已经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 她很头疼，这一切原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会贸然插手安城胤的事，但也不希望安城胤过分涉足她的事。 这并不是源于她对他的不信任，而是因为她明白，躲在他身后，永远绕不开那些流言蜚语。 她知道他想保护她，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可她在那样的庇护下活了很多年，好像真的快要变成安城胤口中，那个无法独立行走、永远都要受他保护的人了。 生活总在反反复复，上演着同样的剧情。 这些年来，谁欺负她，安城胤必不让谁好过，他的过度关爱，看似把她护得很好，实则是在温水煮青蛙，麻痹她的感官。 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任何男人的庇护，而是一颗足够强大的心，以及果断的执行力。 为难之际，班上的后门被人拍了拍。 第153章 毋同在门口喊她：“南南。” 褚之南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先等等。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在做检讨吗？”褚之南拿出手机，同时递给安城胤一只耳机，“你应该还没看过吧？” 安城胤看向手机屏幕，那是一段混乱嘈杂的，由人偷拍的视频。 虽然镜头摇晃得厉害，但也可以看见，视频中的褚之南身着校服，眼底弥漫着一层血雾，暴怒到赤红着脸，她骑在文霜的身上，不断扇打着她，手段残忍而直接，明明身姿那样瘦小，却如同一只无人可挡的猛兽，放肆撕咬凌虐着她的猎物。 看见那样的褚之南时，安城胤还残有些许怨怒的脸，瞬间变得震惊、担忧，还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自责。 她究竟是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作出这种事？ 视频播放结束，安城胤一时还没能缓过来，禇之南却发出点点笑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凶？” “……”安城胤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表情十分复杂。 她的笑声令他揪心，他知道这不比他们之前的打闹，这是她完完全全愤怒的一面，是他从没见过的褚之南，强悍又狠辣，毫不遮掩地露出了凶猛的爪牙。 褚之南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即便在记忆里，他上一次这样看她，还是她质问他喜欢的是不是幼年天真纯净的她时。 她早料到他可能会震惊，也曾犹豫过要不要给他看这些，但当一切真实发生，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紧张，反而十分从容，“其实我并不是你以为的什么完美到一尘不染的人，我也会愤怒，我也很自私贪婪，骨子带着冷漠，善于用软弱的外表欺骗别人……” 安城胤摇了摇头，想否定她说的话，却一时失语。 褚之南站起身，逆光俯视他，“不过同时，我也没你以为的那样软弱，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我会自己解决的。” 安城胤的视线始终没从褚之南身上挪开，他发现这一次她站在光中的身影，不再那么高贵圣洁…… 可他怎么还是被她晃了眼呢？ 他眼睑微鼓，恍惚间，看到了同类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喜悦，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头一次没那么想干涉她了。 只是，她说会自己解决的，换言之，她是不需要他了吗？ 果然，上课铃响起，她跟着毋同一起走了。 第78章 嫁祸 毋同把褚之南带到了吉他社的练习室，林亦清以及少数几个还愿意和他们一起玩的朋友都在。 看见练习室里站着好几个人，禇之南劝道：“这点事也不必兴师动众，你们去上课吧。” 坐在电脑前的林亦清开口：“没事的，我们班这节是体育课。” 毋同拱了拱褚之南的肩膀，褚之南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前天晚自习，他们去一班找她，是想带她来看线索的，可中途她险遭绑架，导致他们的重心偏移，全都忘了和她说正事。 褚之南凑到他们身后，见他们都在翻帖子，漫不经心地问道：“网上今天流传的又是什么版本？” “初始帖说因为你家重男轻女，你心怀不满，所以故意推了你的弟弟。” “但传着传着，变成你雇凶杀害你弟弟，还有人贴出了所谓的证据。” “接着，你的一大批‘同学’就十分默契地跳了出来，说你生性恶毒，还在学校霸凌别人。” “近两日……可能是前天晚自习打你们班班长的视频被人挂到了网上，除了说你暴力之外，陆续有人被她的话带偏，给你造黄谣……不过，我们已经在清贴了……” 几人一句接一句，把这一周内，有关褚之南的谣言串在了一起。 褚之南听着倒没什么波澜，毋同却越听越生气，她愤愤不平地拍着桌子，就差上手砸电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脑跟风的人？” 褚之南呵呵一笑，“对于看客来说，唾沫淹不到他们身上，纯当发泄凑热闹罢了；对于厌恶我的人而言，几句话就能轻易毁掉一个他们讨厌的人，成本那么低，何乐而不为呢？” “南南……”毋同沉默了一瞬，那些谣言像针一样直往人心里扎，她很心疼她，不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能笑着说出这种话。 “别这样，我早就习惯了。”褚之南不想弄得大家情绪低迷，反倒安慰起毋同了，“第一句谣言是从我妈妈嘴里传出来的，想不淡定都难。” 林亦清听了她的话，目光沉了沉，眸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叹息道：“学姐……以后会好的。” 褚之南偶然瞥了眼他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帖子，讶异道：“你停一下。” “怎么了吗？”林亦清的手瞬间从鼠标上弹开。 褚之南把毋同拉到身边，指着电脑屏，笑意渐深，“你看看。” “这……”毋同眨巴着眼睛，眉头越锁越紧，“这不高一，就是咱俩认识那天，和小混混打架的画面吗？这种陈年旧账都被人挖了出来？” 她疯狂抓着头发，对着空气挥舞了几拳，“不行！受不了了！我要找人把这些帖子全都黑掉！看他们一个个还怎么说！” 她掏出手机，刚打算让她老爹找人黑帖，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头，“你这又是怎么了？” 听见那欠欠的声音，毋同头都没抬一下，“哎呦，我还能见到裴少啊？您老还在世呢？” 第154章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的，裴庭听得浑身刺挠，“我这不就上周和我表哥出去了一下下嘛！” 毋同这家伙，动不动就和他闹分手，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敢和她唱反调。 毋同忙中抽空，甩给他一记白眼，“真不是背着我花天酒地去了？” “天地良心，一直跟在我表哥身边呢！我表哥多自爱的人呐，怎么可能带我花天酒地啊，干正经事呢！”他边说边冲褚之南眨眼睛，想让她替他说句好话。 褚之南饶有兴致地望向天花板，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裴庭撇撇嘴，偷瞄了毋同的手机屏，看到了几句她和她爸的对话，自告奋勇道：“你要黑帖？这事找我，我熟啊！” “你……？”毋同挤着眉头看他，表示怀疑。 裴庭高抬着下巴，神采飞扬地报上了自己的履历，“你们高一不是在学校碰到小混混了嘛，当时一堆人乱传你们打架视频，全都是本帅哥黑掉的，我、我还……” 话到嘴边，裴庭及时收住了，“反正我是专搞情报工作的！” 他差点就一股脑把他曾经帮他哥调查毋同的事说出来了。 褚之南和毋同面面相觑，平时只知道他冲浪快，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 不过褚之南觉得黑掉帖子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单纯黑掉帖子根本没什么用，反而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相。更何况，其中大部分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长在他们身上的嘴，我们永远也堵不住。” 毋同叹了口气，“那怎么办？也不能放任他们吧！” 褚之南犹豫片刻，还是问了问那几位摆弄电脑的人：“初始帖查到什么了吗？” 林亦清犹犹豫豫地点开一张复杂的区域信号图，“这是我们追查到的信号源，并且大部分黑帖都是从这个地方发出来的。只是，对应坐标在地图上显示的是一片未开发的区域，我们一直怀疑是不是查错了。” 褚之南和毋同立即围了上去，盯着那个坐标左看右看，面露迷茫。 裴庭没听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也跟着她们瞥了眼电脑上闪烁的坐标点，“欸？” 他猛然瞪大双眼，“那不是南城荟吗？” 褚之南无比震惊，“真的？” “我还能认错不成？你们要干嘛啊？想去南城荟？”裴庭近期忙着处理南城荟的事，根本没空关注学校的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搭理他。 毋同看向褚之南，呼吸紧了紧，“那条初始帖不仅挂了监控视频，还挂了你小时候和现在的照片。” “我的照片很容易找到，并不能说明什么。”褚之南明白毋同话中暗含的意思，但她不太想往那方面想，只是问她：“有查到监控视频是谁拿的吗？” “托人问过了，”毋同眸色微动，小心翼翼地说：“那边的回复是，只有……褚家人和安家人动过。” 裴庭这时也注意到其他人电脑上滚动的帖子，大致猜到近期发生的事了，“我去？怎么又把南南她弟弟牵扯出来了啊？” 毋同的目光移到裴庭身上，略带审视，“你知道她弟弟的事？” “知道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的人都知道。”裴庭拍拍胸脯，力证自己的态度：“不过南南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不信这种传言的！” “……”褚之南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不停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这么说安城胤也是这件事的知情者啊，”毋同在诱导褚之南，“你们班那个班长，不是说她是受安城胤指使的吗？” 裴庭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惊呼一声，“天哪？你们该不会怀疑是我哥放的谣言吧？” “不然呢？”毋同也不遮掩，索性直说了，“那监控视频也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我记得安城胤还蓄意毁坏过南南的元旦表演。” 她原本是看向裴庭的，说着说着，看向了褚之南，“他就是心理有病，见不得人人都围着你转，他把你弟弟的事曝光了，没人搭理你了，你不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吗？” 裴庭竭力替表哥辩驳着：“虽然我表哥占有欲很强，不喜欢南南和别人接触，还动不动就搞些小动作……” 他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说得都有点不信了，“反正！你们不能这么说他！” 褚之南好像思考了很久，郑重地望着裴庭，沉声问道：“你觉得，是不是你表哥干的？” “我、我……”裴庭噎住了，他表哥做事一向狠绝，疯起来谁也不认，他也拿不定他会不会这么干。 “问他干嘛？怎么不直接问我？” 一道凌冽的声音挽救了不知该如何作答的裴庭。 裴庭进门的时候根本没带上门，安城胤早就站在门口，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褚之南的心抽搐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安城胤直奔她走去，脸色阴沉沉的，“你怀疑这一切是我主使的？” “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我不乱说话。”褚之南偏过头，躲开他那过于锋利的视线。 “哦，”安城胤弯腰，轻蔑的笑声从她头顶划过，“就是说，觉得我有嫌疑，只是缺乏证据？” 褚之南从他身旁走过，“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安城胤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提到跟前，死死盯着她，眼神既愤怒又心寒，“你是不是也怀疑我了？！” 第155章 褚之南紧张地看了他一眼，面色略有几分为难，欲言又止。 浓重的火药味让室内众人感到窒息，除了毋同没人敢上去劝架，“干嘛啊？动不动对她大吼大叫？” “这压根不是她怀不怀疑你的事，摆明着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啊？” “你就爷们儿一点儿，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吧？” 没等安城胤回答是或不是，褚之南就抬起头，突然变了张脸，冷言质问他：“安城胤，你怎么恰好就在这几天消失？” 安城胤心底仅存的那一点希望，被褚之南这句话击得粉碎。 看来她真的怀疑他。 他干笑了两声，“我难不成畏罪躲起来了？” 而后他不再压抑愤怒，猛然加大了音量，“我是这么蠢的人？？？” “不论是不是你做的，显然这件事已经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面对褚之南无端的指责，安城胤感到愤怒、无力和心寒。 她不仅拒绝他的帮助，居然还把矛头指向他？ 怎么他的一片真心，总被当成狼心狗肺？ 他简直想掐死自己。 新年的时候，褚之南在骗他，她根本上还是觉得他是个不值得的人。 褚之南悄然抓紧桌角，竭力保持着冷漠的语调，“这些天正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可你偏偏不在。如果每次这种时刻你都不在，那么安城胤，你真的不要再管我了。” 安城胤垂下手臂，彻底松开了她，他所有的愤怒都被凉薄的话语浇灭，化作无声的硝烟。 “行啊。” 第79章 置气 褚之南逃了一节课，回到教室就两眼一闭，趴在桌子上睡觉。她不想看见班上的任何同学，更不想听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正在睡着的边缘，忽然有人摇了摇她的手臂。 “起来，谁允许你坐我座位了？” 她掀开半只眼，看见一双寒光闪烁的冰眸。 她没当回事，闭上眼，头朝另一边趴着，带着撒娇的腔调说：“我就坐一会儿～” 安城胤气到有点没脾气，她是不知道她惹他生气了吗？ 他咬了咬牙，用单臂圈住她的腰，强行将她捞起，放到了她自己的桌上。 褚之南的身子突然腾空，半边脸贴到了还没干透的书页上。 “嘶……”脸颊又湿又黏，她顿时睡意全无，翻出纸巾，极为嫌弃地擦试着脸上的水。 她的书被人淋湿了，她想着反正安城胤也不来学校，座位空着也是空着，干脆把书放在自己桌上晾着，暂时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安城胤把她赶走后，端端正正地坐着，褚之南面向他，委屈地盯着他看，他也不为所动。 她看他貌似不打算走了，无奈扫了眼地面，把桌子上的书都移到了地上。 他们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身后的位置还算宽敞，就是地上难免有些灰尘。 虽然脏是脏了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转移完那些书后，她把桌面擦了一遍，才肯把手搁到桌上。 周一上午的 第3节 课很快就开始了。 褚之南用一周的时间，好不容易适应了坐在班级最后排的日子，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又有些不习惯。 上课没几分钟，她已经往安城胤身上瞄了好几次，他听课听得很认真，记笔记的模样一丝不苟，就是身上的气场格外冷漠，根本不给她半分回应。 老师留了十分钟时间让大家做习题，她看见安城胤提前做完了，于是偷偷伸出手指，越过他们并在一起的桌沿，私自闯入安城胤的桌面领域。 她用食指勾了勾他的袖口，悄声问他：“安城胤，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烟味？” 他坐到她身边时，她闻到他身上有丝烟草味，其实味道极为浅淡，她为了找他搭话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关你的事。”安城胤的余光在她的食指尖停了一瞬，冷漠地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挪开了。 “安城胤，”他罕见的疏离，莫名戳到了褚之南的萌点，她伸长脖子，想细细观察他的表情，“你生气了？” 安城胤抵住她快要凑到他脸上的额头，“少管我。” “真生气啦？”褚之南眉头紧皱，开始着急了，“看不出来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当时她想拉他出去聊的，可他偏不跟她走，她只好演了场戏。 褚之南的声音稍微大了些，讲台上的老师指着他们俩，拍了拍桌子，“后面的，干嘛呢？谈恋爱滚出去谈！” 褚之南缩了缩脖子，表面上安分了，放在桌底下的手却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她压着嗓子说：“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安城胤抽出手腕，深蓝的眸子凝望着她。 他把食指抵在唇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上课，别吵。” “……”褚之南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是：不接受道歉。 接下来的课堂，她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安城胤却拔腿就走。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飞快，褚之南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气喘吁吁跑到天台。 安城胤刚点上一根烟就被风刮灭了，同时，他的腰被一双手臂环住了。 他收起烟，语气很不耐烦，“松开。” “不松。”褚之南头埋在他的后背上，双手反倒越箍越紧。 第156章 他的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不再隐忍，硬是掰开了她的手，“褚之南，我可以被你利用，可以任你轻薄，可以容忍你时不时的冷暴力，但你怎么能怀疑我？怎么能践踏我的真心？” “打心底真的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显然有人刻意引导我怀疑你，我想着不如就顺水推舟……” “假的也不行！我被你刺痛的那个瞬间怎么弥补？”他抓着她的肩膀，每一个字说得都像在泣血。 要不是他的表情这么支离破碎，褚之南真的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生她的气。 在一段感情中，没有任何一方会是完美的不犯错的，也不会有任何一方永远都是上位者。 那些话说出口时，她没想到会伤害他。 她确实，有些口无遮拦，忽视了他的感受。 安城胤掰起她的脸，垂到她身上的目光晦暗又颓废，“多少真心话是借着所谓的谎话说出来的，你还是对我不满意，对不对？” 褚之南蹭着他的掌心，耐心哄他，“没有，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你别生气啦！好么？” “上一周我……”安城胤本打算解释，但想了想，觉得他被支开一周，也并非巧合，改口道：“反正那些事不可能是我做的。” 见他脸色缓和了些，褚之南忍不住开始分析，“我知道，不过，南城荟显然有人和罪魁祸首里应外合……” 安城胤冷眉打断了她的话，“有内奸我自己会查，这是我的事，你别管我。” “我……” 他好像急于堵住她的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不是总嚷嚷着不让我管你吗？这次我不插手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吧。” 她不是总想逃吗？ 他倒要看看，她离了他，到底还行不行。 “啊？真的？”褚之南以为他这么生气，是要说什么狠话，没想到仅此而已。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他把她逼到角落，就为了送她礼物。 “祝你早日查出真凶，别再冤枉我这种好人了。” “……” 天边下起蒙蒙春雨，安城胤撂下一句话就走了，褚之南独自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这一回，安城胤比以前出息了很多，褚之南和他说话，他不搭理；让他教她做题，他也无动于衷。 褚之南哄了几次也就懒得哄了，她知道他心底已经消气了，只是嘴上在和她置气罢了。 这样看着疏离一点也好，正合她意。 他们吵架的事情，不知怎的，在学校传开了。 虽说褚之南已经声名狼藉，但架不住皮相好，现在又被人发现性子泼辣，重口味猎奇的人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安城胤不粘着她，自有其他人勾搭着她。 就拿他们班后排那几个男生来说，本来还忌惮安城胤，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这下机会来了，不仅穿得花枝招展引人注意，还时不时往她抽屉里塞些小甜品、小情书。 换做以前，安城胤非得把那些情书撕烂了塞进送信人的肚子里不可，现在他说不管就不管，即便褚之南故意当着她的面拆信，他都面不改色。 他如今是两眼无欲无求，一心只观诗书。 只有晚自习的时候，才稍显本性。 文霜被褚之南胖揍一顿，休了几天假，安城胤在这段时间谋篡了她的班长之位，一到晚自习就凶巴巴坐在讲台上，看谁都不爽的样子，门口路过一条狗都得被他骂一通。 他们班在他的统治下仿佛进入了军事化管理阶段，老师对他甚是满意，同学们却不满他雷厉风行的做派，再加上他总是冷着脸，浑身怨气很足，他们觉得他像冷宫里的老妪，私底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安嬷嬷”。 * 文霜是在周三回校的，那正是安班长走马上任的第二天，很不巧，她偏赶在晚自习，也就是安城胤最暴躁的时候回来。 刚跨进班门，她就看见一个乌发蓝眸、五官深邃凌厉的人坐在讲台上，她被他的气势震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进错班，“安城胤？你怎么坐在这？” 旧班长的突然出现，在班上掀起了一阵波澜，但安城胤稍一抬头，窃窃私语的声音便立即停了。 “我是班长，我不坐这难不成你坐这？”他靠在椅背上，幽蓝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班长？”文霜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觉得有点可笑，“你是班长那我是什么？” 安城胤难得多说了几个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吗？有脸问我？” “……”文霜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根本不敢当面和他争论，灰溜溜往她的座位走去，她班长之职，到时候再找班主任讨要便是了，这个安城胤，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像要吃人一样，她可不敢招惹。 她的座位在进门最里边那一组，不过她揣着小心思，刻意在教室里兜了个大圈。 从褚之南身边经过时，她举起手，正义凛然地高喊一声： “报告班长，有人在偷偷玩手机！” 褚之南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猛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镇定下来后，睨了文霜一眼。 文霜一脸等着看戏的模样，这几天，她虽在养伤，但褚之南的事，她可是‘关心’得很，或多或少知道她和安城胤闹掰了。 因为文霜的话，五十多双眼睛聚在了安城胤的身上，他这两天虽说治班严厉，但却秉公无私，让人挑不出毛病。 第157章 大家都很期待他会怎么处置褚之南。 他走下讲台，迈着寒气森森的步伐，径直走到最后一排。 “交出来。”他敲了敲褚之南的桌面，语气没什么温度，与寻常人说话无异。 “什么？”褚之南眨着眼睛，一脸无辜，装作听不懂他说的话。 “你说呢？手机屏还是亮着的。” 褚之南狐疑地往抽屉里瞄了一眼，看见屏幕明明黑咕隆咚的。 抬起眼睛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安城胤坑了。 安城胤朝她伸出一只手，露出了一抹浅浅的阴暗得意的笑容。 褚之南没有动作，试图和他讨价还价，“下晚自习再给你，行吗？” “要我动手搜？”安城胤显然不打算就此退让。 “别和她废话了。”文霜直接把褚之南的手机掏了出来，往安城胤手上递。 可安城胤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收回手，并没有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文霜还是畏惧他的，老老实实把手机放到桌上，溜回自己座位了。 褚之南趁机去够她的手机，却并未得逞，安城胤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把手机摁压在了桌面上。 她还需要手机，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还给我！”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屏亮了。 安城胤挪开手指，看了眼弹出的新消息，眼睫扇动了一下。 “晚自习玩手机就算了，态度还这么恶劣？”他不假思索地没收了她的手机，侧身朝向后门。 他用眼尾扫视她，视线冷冰冰的，“出来，跟我去见班主任。” 第80章 偷欢 “你不是说不管我吗？”褚之南跟着安城胤走到走廊的最深处。 安城胤在杂物间的门前顿住脚步，一边用钥匙开锁，一边义正言辞道：“作为男朋友，不管你了；但作为班长，还是有义务管理一下你这种不听话的学生。” “一个手机都藏不好？你让本班长很难办啊。”他一把拍上杂物间的门，“不给我一点贿赂，还想让我网开一面？” 眼见着他朝她扑来，褚之南撅着嘴，“你就是霸权主义，专治独裁！” “啧，”安城胤凑近她的耳畔，“今天才知道啊？” “唔……”她被安城胤压在废旧的木质课桌上，根本来不及还嘴。 她就知道，这人满脑子的阴谋诡计，什么见班主任，不可能的事。 残缺不全的桌椅，在走廊尽头的狭小杂物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五分钟后。 安城胤抬起腰，站直身子，双手搭到她身体两侧的桌沿上，结束了一个凶狠霸道的吻。 褚之南撑着桌面坐起，她坐在桌子上，比安城胤略高些，瘫软地弓着背，倚在他的肩头大口喘气。 她本想夸夸他这次居然知道克制了，却听见他说： “再来。” 月光透过窗户，斜射而入，在他的脸颊打上了清冷的色彩，褚之南坐直了些，恰好与他鼻尖相抵。 注视着那张过分清俊的面容，她并没看出他有多少情欲。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把目光往下放，发现他的喉结一直在上下滚动着。 “你……”她剩下的话，全都被挤回喉中。 褚之南俯首承接着他的深吻，四肢很快又变得酸软无力，双手从他的胸口摸到肩上，又因为浑身激灵，无处发泄，只得不停抓挠着他的后背。 她虽坐在桌子上，但此处桌椅年久失修，不免晃荡，她找不到着力点，身子的重心悄无声息地偏到安城胤的身上去了。 安城胤仰面痴吻着她，在这种事上，他一点也不让着她，凡是能侵占多少就掠夺多少。 不过，他也渐渐感受到，褚之南的身体很抖，在不断往下滑。 他闲在桌沿上的手终究是派上了用场，先是掐紧她腰，进而又搂住她的背，可怎么搂抱都不管用，她依旧在下坠。 他干脆不再做无用功，而是身子朝前倾，欺身而下，再次把她压向桌面。 他的动作既迅猛又用力，当后背贴到桌面时，褚之南感觉身下的桌子剧烈晃动了起来。 她顿时心慌不止，有股不详的预感，奈何安城胤已经饿虎扑食般覆了上来。 “安城胤——”褚之南想要制止他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就不堪重负的桌腿，在安城胤叠上来的那一刻，直接“嘣”的一声，生生被压断了，吓得褚之南喊出的最后一个字，音量直接飙到了高八度。 安城胤没料到会扑空，猛地往前栽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护住了褚之南的后脑勺，迅速稳住身形，好在核心够强，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她。 褚之南的求生欲也不容小觑，桌子倒塌的瞬间，她死死拽住了安城胤的衣领，他衬衫上的扣子都被她扯得崩飞出去好几粒。 “被吓到了？”安城胤望向自己被扯下大半截的领口，轻笑了声，“没事了。” 褚之南刚站稳脚跟，就推了一把他的胸膛，“就你总喜欢拉我做这种危险的事！” 安城胤没被她推开半分，淡然反问道：“哪种事？怎么个危险法呢？” “安！城！胤！”褚之南自是说不出什么羞耻的话，气急败坏地扒着他的衣领。 安城胤原本任由她闹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神情严肃了起来，“有人来了。” 杂物间有前后两扇窗，其中一扇正对着走廊，窗户与杂物间的门几乎紧挨着，窗下和另一边窗户一样，也摆了几张桌子。 第158章 室内空间狭窄，还放了不少桌椅和清洁工具，安城胤也不*知道那人是来干嘛的，拉着褚之南钻到了桌底下。 褚之南的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这要是被人发现，没准她又要背一个处分了。 安城胤倒是临危不乱，长臂一伸，轻轻把室内的门栓挂上了。 墙外雀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有个影子从他们头顶那扇窗投射在地上。 有人扒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褚之南下意识把脚尖往后缩了缩，屏气凝神地看着那个影子，看影子轮廓，这貌似是个女生，她感觉有点眼熟，但又认不太出来。 黑影停了好几秒才离开，褚之南刚沉下一口气，就听见窗外响起一道甜腻腻的女声： “我回学校啦，听说你也在学校，人家可以去找你嘛，都好几天没见啦～” 褚之南听出那是文霜的音色，震惊地抬起了头，她还是头一回听见她这么娇滴滴的声音。 安城胤不耐烦地拧着眉，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这会儿十分煎熬。 因为身形过高，躲在小小一张桌子底下，他的肩颈拱着桌底，脑袋完全抬不起来，腿也无法伸展，整个人几乎被折在桌下，偏偏怀里还窝着一个褚之南，她那颗小脑袋在他的胸口乱蹭，弄得他很是难受。 若不是靠双臂撑在地上，他恐怕连蹲都蹲不住。 文霜往走廊尽头走的时候，听到杂物间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她立在窗外，瞪着眼睛，从外向内扫视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人，估计是自己想多了。 环顾四周后，确认附近真的没人，她才靠在护栏边，安心打着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拒绝的声音，文霜嘟着嘴，“为什么不行啊？” 不知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令她不快的东西，她的语气显然愤怒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肯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 才发泄了一句，文霜很快就被电话那头的人安抚住了，又变回柔柔弱弱的语气，“那就这么说定了哦！” 接着缠绵几句过后，她挂断了电话，又迈着雀跃的步伐离开了。 褚之南竖着耳朵，听墙角听得格外认真，待文霜走后，她的思绪还停在她不小心吐露的几句话里。 “人都走了，还不起来？” 头顶响起一道催促声，褚之南这才从桌底下爬了出去。 她一出去，安城胤总算舒服了些，他“哎呦”一声，瘫坐到地上，目光很疲惫似的，“牵我。” “……”褚之南沉默了，知道他大概要耍小把戏了。 “快点。”安城胤把手伸了出去，“腿都麻了，是谁刚刚坐我腿上的？” 预感他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褚之南先行堵住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 她抓紧他的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起，准确来说，是安城胤和她玩够了，自己站起来了。 安城胤弯腰站起时，口袋里的手机不慎滑落在地，不过他没注意到，只有褚之南留了个心眼。 她迅速捡起手机，抓紧时间回复列表信息。 安城胤淡淡看着她，见她回给林亦清的消息并没有越界，也不好多评论，只是醋了句：“别到时候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褚之南掀眸看他，笑得很明媚，“我有那么蠢吗？” “蠢不蠢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起码没什么力气，”安城胤捏着她细嫩的胳膊，摇了摇头，“视频里看你下手那么狠，怎么她今天就来学校了？” “这还得问问你！” 安城胤皱眉，表示不解。 “很早之前我就说让你教我一点防身的功夫，比如说空手道，可你不教我，还说什么你会保护好我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上周还差点被人……”话到嘴边，褚之南及时止住了话匣子。 她也不知道安城胤知不知道她差点被绑架的事，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她说了只会给他徒增烦恼。 安城胤的耳畔同时响起她周一质问他为何凭白消失的话。 他感到羞愧，无地自容，“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但是曦曦，相信我，我们以后，会好的……” 褚之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及时抱住他，“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是后悔自己没‘学’，而不是怪你没‘教’，我想学的话，其实找谁都可以，可我当时太依赖你了……” “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想再继续给你添麻烦了。我想让你看到，我也有能力自己解决问题的。” “更何况，我也明白了，人终归只能自己靠自己。所以我不想让你插手我身上的事，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不满或隔阂，而是因为，我要千方百计，让自己变得强大。” 听完这席话，安城胤想的是：瘸子腿好后，首先抛弃的，就是拐杖。 当时他太年少，思想又极端，完全忽视了，他对褚之南而言，并不是一件工具或者物品，而是她全部的青春。 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笑道：“所以，你要怎么报复传谣的人？” “换做是你，你打算怎么替我报复？” “扔进南城荟负一楼，折磨人的方法应有尽有。”安城胤为人做事一贯狠辣粗暴，他摸着褚之南的头，“如果你想亲手报复，可以让你执刃。” 褚之南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我自己的手段。” 第159章 安城胤皱眉，“你有什么手段？” “不告诉你。” “行啊，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这句话，他本打算走了，但却看见褚之南给林亦清回了条消息【好，那晚自习课间见啦】 他端起手，脸色铁青地站回她身旁，“我说我不管你也仅限那一件事，你这是要干嘛？是当我死了？还是要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褚之南原想让他别管太多，但见他怒气森森，怕火上浇油，只好解释道：“我就是想专程谢谢他罢了，他前几天救过我。” 安城胤夺走她的手机，一把甩到了桌上，“褚之南，你该不会哪天背着我出轨吧？” “我是什么水性杨花的人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这不也是在怀疑我？我也要学你生气了！” “你……干嘛？” 褚之南说着说着真的有些气恼了，但当一丝凉意朝她逼近时，她语气弱了下来。 她第一次在安城胤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那森寒凌厉的压迫力逼得她不停往后退。 安城胤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扯到身前，“说你不会。” “我、我不会……”褚之南被他逼得无处可逃，只好顺从着他。 话刚说出口，安城胤就吻就落到了她的唇上，准确来说，他是咬了上来。 下课铃声响起时，安城胤才舔了舔唇角的血，松开了她，“你不是要去见人吗？去见啊。” 第81章 内讧 夜里下着酥酥春雨，褚之南和林亦清一起，并肩走在学校的人行道上。 那日他从歹徒手里救下她，她原本想送他一点礼物聊表谢意，可他却说他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她陪他一起散散步。 褚之南撑着一把雨伞，当她的脸从伞下露出时，林亦清的酝酿已久笑容瞬间收了起来。 他指着她挂着血丝的嘴唇，神色复杂不明，“你的嘴唇怎么了？” 褚之南不经意间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在她面前一贯温和的林亦清这时也急了，他险些有点绷不住脸，“是又发生什么了吗？要是信任我的话，可以告诉我。” 褚之南刻意犹豫片刻才说：“我们班之前那个班长，她今晚回来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我一下，当时我正打算回你消息，不知她是看见我给你回消息还是怎么的，硬是把我的头往桌子上砸……” 林亦清的脚步停了，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愤怒，“那个恶人还在欺负你？” “可能还是对我怀恨在心吧。” “……”林亦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痛不痛？” 褚之南蓦地沉默了一秒，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痛。” 飘乱的春雨里，林亦清第一次见她这样对他笑，他像春雨一样烦乱的心绪，顷刻间被抚平。 悸动的同时，他又不免嫉妒，“你和学长怎么样了？” “不想提他了。” 林亦清竭力控制着喜悦，用稀松平常的关切语调问她：“还在闹矛盾吗？” “不是闹矛盾，是已经想和他分手了。” 林亦清抓住她握着伞柄的手，语气中的激动已经难以掩饰，“那刚好可以试试我。” 伞面上的雨滴被震落，褚之南仿佛也跟着有所动容，“你？” 林亦清回答的坚定迅速，“对，我对你的态度永远不会变的。” 她打量着他，头一次没有一口回绝，而是问他，“为什么，下雨天还要约我一起散步呢？” “因为我喜欢雨天，也喜欢你。” * 安城胤和裴庭正在十四班门口，共同眺望着雨中漫步的二人。 “那个人不是高二吗？高二要上晚自习？”裴庭拍着栏杆，“真是居心叵测，受不了了，我去帮你揍他一顿吧！” “由着他们。” 裴庭“啊”地张大了嘴，震惊道：“表哥，你是要学着放手吗？” 安城胤的语气十分意味深长，“不，是要让她知道，不要随便和别人交朋友。” 裴庭并不知实情，也以为安城胤和褚之南真的闹掰了，不禁担忧，“可我看她被那姓林的迷惑得不轻啊。” 安城胤那双眼眸阴沉的和这天气似的，泛着茫茫雾气。 他并没有多在意裴庭说的话，只是问他：“你说如果我像初中那样，离她远一点，她是不是也不会沾上这么多麻烦了？” 如果换做以前，裴庭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是的”，但现在，他却沉默了。 他已经能够感同身受，真心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控制不住不去靠近她。 他拍了拍表哥的肩，“唉，这也不能怪你，老爷子就你这么一个继承人，不用南南拿捏你，也会用别的东西拿捏你的，咱只能乖乖听话了。” “不过啊，这次并不是他的手笔。” “很令人意外，他居然既不是主犯，也不是帮凶，顶多算是个顺水推舟的人。” 安城胤已经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有人掌握了他的行踪，趁他被老爷子调开，才敢这么猖狂。 他收回望向楼下的视线，“上一件事，没从舅舅嘴里套出什么吗？” “问我爸我爸不说，”裴庭卖了下关子，“不过，从我妈嘴里套出来了。” 安城胤打起了几分精神，耐心听着他说： 第160章 “简单来讲，是个狗血故事。这褚叔叔呢，是姑姑年少时的旧爱，可惜褚家人看不上我姑姑，直接棒打鸳鸯了。” “据说他们当时闹得可大了，两人又是要殉情，又是要私奔，但都被人拦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怀疑是因为利益，我姑姑率先低头嫁给你爸了，而褚叔叔大概是死了心，紧跟着就另娶他人了。” 安城胤听后呵呵一声，“另娶他人？” “不能这么说吗？” “另娶他人，像是娶了一个多不爱的人似的，但其实，他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 安城胤的眼前晃过很多年前，隔壁褚家令人羡慕的幸福模样。 而今，即便白晗阿姨变得疯疯癫癫的，褚邵依旧不离不弃。 相较而言，褚邵和他妈妈之间，又该是多么可笑的，易变的，分文不值的爱啊。 …… 一班走廊上，文霜出门透了口气，猛然看见这蒙蒙雨天，居然还有人在外面散步。 她不自觉多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个身影很像林亦清。 她狐疑地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放大一看，居然真的是他。 而他身旁的，是褚之南。 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安稳。 烦闷地掏出手机，想找林亦清问个清楚，但点开手机，发现有人给她传了一段录音。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录音，入耳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紧接着，是褚之南和林亦清当晚的对话。 * 次日午休时，文霜推开了社团练习室的门。 林亦清听见动静，扭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拨弄着手中的吉他琴弦，“你来干什么？说了很多遍，在学校要少和我接触。” 文霜是刻意掐着时间来找他的，“不是说好了今天中午找你吗？” 林亦清想起来了，昨天接她电话时，好像随口应付了她几句。 他放下吉他，单手懒散地撑着身子，坐得没规没矩，“说起来，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来着。” 他想找她？ 文霜隐隐期待了起来。 可他张嘴却是一句警告：“以后不要再针对褚之南了。” “为什么？哪有玩到一半就停的事？”文霜听见他的话，差点原地爆炸，“她那天发疯一样把我打得那么惨！我还没出气呢！” 这事她不提也罢，一提林亦清明显就上了情绪，“谁让你在老师面前指认是她先打你的？你不先乱说，她会打你吗？” 都怪她擅作主张，害得褚之南多罪并罚，得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差点就被开除。 褚之南要是走了，他岂不是没机会和她见面了？ “我又不知道是你安排的人绑架她，我以为她那晚是故意栽赃我的……而且啊，林亦清，你装的是不是也太像了？当时不帮我也就算了，干嘛要一直站她旁边护着她？” 想想林亦清那晚看客似的站在一边，眼睛还黏在褚之南的身上她就来气。 “我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总之，以后别再找她麻烦了。” “你该不会是心疼她了吧？”文霜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和她说话，好像每一句都离不开褚之南。 她是在元旦晚会那天，一眼看中舞台上的林亦清的。 那天她主动靠近了他，原本只是想安慰表白被拒的他，并没想过和他有什么可能。 可他却告诉她，他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喜欢褚之南，而是为了报复。 起初她还将信将疑，直到林亦清亲自找她，让她当众羞辱褚之南。 那时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害她的。 但现在，昨晚那个录音，她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逐渐开始动摇。 “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她都敢下手打你了，我是怕她会继续报复你，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林亦清表面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哄她，心底却在琢磨怎么铲除她这个大麻烦。 褚之南和安城胤的关系已经破裂，文霜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她动不动吵吵闹闹也就算了，手里还攥着他的不少把柄，属实是个隐患。 文霜听了他的话，眸色一晃，心中泛起波澜，“真、真的吗？” 他朝她勾勾手指，她过来后，他无比深情地摸着她的脸，“傻瓜，早说好了，等我出完这口气，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你还担心什么呢？” 文霜的嘴唇动了动，想让他承诺一个确切的时间，但林亦清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马跳下桌子，开始收拾东西，像是要走。 她见他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臂问道：“你是要去哪儿吗？” “少问。”林亦清扒开她的手，稍微被拖延了一下，他都有些不开心。 待他走后，文霜有几分怅然若失。 她偷偷跟踪了他，居然真的发现，他是去见褚之南的。 * 周六的晚上，难得不上晚自习，褚之南坐在电脑桌前，正在给文霜发送录音。 她已经连续给她发了四天的录音了，她拉黑她，她就换个账号发。 今日份的录音文件正在缓缓上传，禇之南靠到椅背上，一脸胜券在握地盯着进度条。 自打那天在饭桌上，奶奶和她闹得不愉快之后，她就搬回自己之前的房间了。 第161章 奶奶总爱管东管西，虽说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但太拘着她了，让她感觉不自在。 她用的还是昨天给文霜发录音的匿名账号，进度条变成百分百时，消息成功发送了过去，并没有被拒。 她勾了勾唇角，点开文档，飞速敲击着键盘，编辑着一段文案。 刚编辑好标题，企鹅就传来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备注是：别装了，禇之南，我知道是你。 褚之南一秒通过了，反手给她转发了几则图文消息。 【给你一个机会，和我合作，否则，这也会是你的下场】 给文霜敲下一段话后，她就把她晾在一边，继续编辑着文案。 文霜原本打算和褚之南唇枪舌战一番，看到那两名绑匪被林亦清灭口的确凿证据时，她满脑子那些情情爱爱全都散了。 明天下午，也就是周日下午，他们高三年级会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林亦清提出和她约会，说她快要高考了，想带她出去玩玩，放松压力。 这将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半个小时前她还在想，明天穿什么衣服比较适合。 现在她只感受到一股幽凉的，钻入毛孔的恐惧。 第82章 假面 周一的早晨，林亦清迈进校门时，手脚都快被人盯成筛子了。 紧接着，他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性死亡。 学校门口的大屏上，循环播放着他在回家路上随脚踢踹小动物的视频。 他闯进值班室找人关视频，他们却说学校的网络坏了，根本关不掉。 他拔断了电源，自以为维持了体面，殊不知，这样的视频，早在昨晚，就传进学校各班的班群了。 学校论坛、贴吧里，议论他的声音已经盖过了禇之南。 而接下来的几天，因为一条名为《‘得不到，就毁掉’扒一扒不为人知的林亦清》的爆料贴的出现，他再度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那条帖子，让两周前被爆出的禇之南事件出现了反转。 帖子放出了车祸那晚的原监控视频，在为褚之南平反。 其实舆论发酵至今，早就有人分析出之前的爆料视频是经过后期加工的了，很多人逐渐理性看待这件事，对褚之南的态度也不再那么激进。 可这条帖子，之所以惹得舆论沸腾，并非仅仅因为它在为褚之南平反，而是因为它还晾出了林亦清操控舆论、教唆文霜霸凌褚之南的全部过程。 而文霜居然还发布了视频，公开向褚之南道歉。 林亦清躲在厕所看见那条帖子时，牙齿都快咬碎了，他试图联系上文霜，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了。 他给褚之南发消息，可以发过去，但迟迟不见回复。 他这些天和褚之南走得很近，自以为褚之南已经有意于他，他这时无暇顾及其他，只在乎褚之南的看法，还想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他打电话约她到学校天台聊聊，她爽快地答应了。 他一路缩着脖子，戴着帽子，唯恐被路过的同学发现他是林亦清。 爬到天台时，他发现禇之南已经到了。 “林亦清，被人唾弃的滋味怎么样？好受吗？”自他迈上天台时，褚之南就远远注视着他。 四下无人，她那头又黑又直的长发在风中胡乱飘舞，像蓄意为他铺好的一张深网。 林亦清一秒变得严肃起来，急忙冲向她，“你别误会！我是被人陷害的！是安城胤！他看不惯我和你走得太近，故意嫁祸于我！”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害你的事呢？” “之前你被舆论抨击的时候，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你，现在你也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褚之南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就这么恨安城胤吗？” “……”林亦清的眸色陡然阴了一瞬，面露狰狞之色。 褚之南的表情倒是淡定，她缓缓念道：“林亦清，林天信的亲孙子。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 当她说出这些话时，林亦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怎么知道？” 褚之南略带讥讽地撇着嘴，“啧，你以为我不知道做背调吗？” “调查我？你怀疑我？”林亦清的心惊跳了一下，这些天，他根本没发现褚之南任何异常之处。 “唉，破绽太多，没法不怀疑。”褚之南踢了踢脚尖的碎石子，看都不再看他，态度极为轻蔑。 “大概是那晚你救我时，我惊奇地发现，毋同口中遭受霸凌不敢抵抗的人，在我面前有勇气制服歹徒了；或许更早，在元旦晚会时，我怎么都想不通，你这样一个内敛温和的人，居然做得出当众撬墙角这种事……” “种种反常，只能说明，你必有一面是伪装的。” “而且现在想想，我怀疑安城胤去酒吧闹事那会儿，你身上的伤，就是自导自演，意图挑拨离间的。” 即便褚之南已经无情戳穿了他，林亦清居然还对她不死心，“所以你就私底下调查我？” 元旦那晚，他真的操之过急了，原以为她和安城胤闹掰，他就可以趁虚而入，怎料他们的感情就是拧不断。 后来他自作聪明，雇凶挟持她，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博取好感，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在她面前彻底露出了马脚。 “对啊，你虐待动物的视频还是我拍的呢。”褚之南从头到尾一脸冷漠、不屑，拍到他虐待动物的视频时，她心里别提有多恶心了。 第162章 调查完这个人后，她发现他其实是个城府极深，阴狠又攻于算计的人，而且他还好面子爱表现，在元旦晚会登台演出时是一点都没收敛，自信得很。 所以，这几天看他在学校受人白眼、遭人辱骂、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褚之南心底别提有多痛快了。 “褚之南，你还跟踪我了？”林亦清仿佛坠入冰谷，浑身僵直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天，你都是装的？！！” “不然呢？难道我真喜欢你不成？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单纯了，”褚之南随手顺了顺凌乱的头发，摆出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无脑很好骗？” 林亦清被她气得不轻，猛揪住她的手腕，吼道：“为什么你偏偏不肯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我也不会这么对你了！” 褚之南的唇角泛起一抹凉薄的笑，“呦，承认网上关于我的谣言是你散播的了？” 她那无情的笑容，生生刺痛他的眼，他发疯似的强行抱住她，“褚之南，曦曦，我根本就不想伤害你的，从始至终我都只想报复安城胤！！！” “他害了我爷爷！我不可能不报这个仇的！”林亦清此时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面色一会儿愤怒一会儿阴郁，“可是、可是他根本刀枪不入，我怎么都动不了他！”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你……原本我只想把你从他身边夺走，好让他愤怒，让他痛苦，可你怎么都不对我动心……” 他说着说着，望向褚之南的眼神变得扭曲邪佞，一双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只要你痛苦，他就会痛苦，既然你怎么都不肯离开他，那我就只能毁了你！！！” 褚之南感觉眼前这张脸和林天信的脸叠在了一起，她险些就吐了出来，“你还真是令人作呕。” “那又怎么样？安城胤又比我好在哪里？”这些天所受的折磨已让林亦清变得有些癫狂，他中了邪似的，死死搂着褚之南，“你别跟着他了好不好？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一点都不会比他差！” 褚之南直接啐了他一口，“我呸，滚！！！你和你爷爷真是一路货色，让人恶心！！！” 林亦清无所谓地揉了把脸，俯身几欲强吻她，但他的动作却忽然间止住了，浑身颤了颤，松开了她。 他的腰腹正在被一件利器顶着。 他惊出一身冷汗，皱起了眉，“你……” 褚之南双手握着从安城胤那要过来的蝴蝶刀，一寸寸将林亦清逼开。 她隐忍这么久，这时也不装了，笑得很猖狂，“你以为我是赤手空拳过来的吗？林亦清，今天我就告诉你，不要小看任何女人。” 林亦清有那么一瞬间，确实被她唬住了。 但当褚之南接连往他身上捅了两刀，他都毫发无伤时，他冷呵一声，单手握住了刀刃，“一把没开刃的刀，还想伤我？褚之南啊褚之南，你未免还是单纯了些。” 褚之南捏着刀柄，奋力划拉着刀刃，但林亦清的手也不过轻微磨破了几道皮。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单手就把蝴蝶刀从她手中抢走，她被他的力带着，往前扑了一下。 他趁机掐着她的脖子，向她下最后通牒，“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不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就毁了你，我得不到的，安城胤也别想得到！” 褚之南抓起他另一只手腕，把他手中的刀刃往自己脖子边送，面色决绝，“不可能的。你杀了我吧。” “褚之南……”林亦清的唇在抖，仿佛是不忍心。 褚之南托着他的手不松，视死如归的表情在看见楼道口处来人时，松懈了下来。 她装作惊慌失措地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他要杀我！！！” “林亦清！你持刀杀人？”文霜带着一群老师冲了过来，她一边用手机拍着视频，一边惊恐地吼叫着。 林亦清顿时愣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褚之南，觉得根本看不透她。 褚之南凑到他的耳畔，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当然知道没开刃就伤不了人，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杀你啊！” 只是揭穿他的真面目怎么够呢？ 她何止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还要变本加厉地还给他。 答应来这见他，就是为了栽赃他蓄意杀人，她要把事情闹大，把他送进牢里。就算不能判刑，关个十天半个月也够他受的。 林亦清发现褚之南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绝情、歹毒、可怕…… 但一大队人马已经涌上天台朝他扑来，他再怎么暴怒和歇斯底里都已经来不及了。 被人强行摁住之际，林亦清挣扎着对褚之南大吼：“你以为安城胤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手表里的东西，你有没有拆开看过？” 褚之南表面是柔弱可怜的无辜模样，心底却觉得他恶臭，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妄想栽赃安城胤。 林亦清被老师和保安拉开时，文霜关掉了手机录像，趁乱踹了他一脚，怒骂道：“我呸，你个死渣男！你以为我就只有恋爱脑是吗？” “文霜……你，和她……”林亦清这才搞清楚状况，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走了。 这时他才真的后悔，他自以为拿捏了女人，最后却败在女人手里；明明想祸害的是安城胤，却从没和他交过一次手。 其实他才是真正的，阴沟里的老鼠。 第163章 持刀行凶未遂的林亦清被带走后，老师看褚之南被吓得不轻，要带她去医务室，文霜主动请缨，揽下了这个差事。 等没什么人盯着她们时，褚之南收起伪装的柔弱，满脸刚毅地对文霜说：“记得把刚刚拍的视频发给我。” “这个视频，你真的要发到网上吗？”文霜跟在她身后，话说的有些忸怩。 她一直在观察褚之南的背影，她明明比她矮上几公分，可她却莫名觉得她比她高大许多。 “当然了，不仅限于学校网络，我要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文霜听后顿觉一阵寒凉，暗自庆幸褚之南没打算报复她。 沉思一阵后，她问道：“你怎么会相信我？你就不怕我不带老师来救你？” 褚之南揉了揉拳头，“你敢？” “……”文霜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脸颊依旧火辣辣的疼。 她立即点开手机，要把视频发给褚之南，但看了眼视频画面，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会有人信吗？” 她很心虚，栽赃陷害这种事，已经不太敢做第二次了。 “信不信是别人的事。”褚之南觉察她是怕了，笑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之后的事和你无关，我也不会报复你。” 得到褚之南的亲口承诺，文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果以后再有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帮你证明的，我也很痛恨林亦清。” “谢谢。”褚之南抬了下眉，略有几分意外。 走到医务室门口时，她们之间的话好像也已经说完了。 褚之南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走了。” 文霜却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她看向褚之南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再充满憎恶和怨恨，“禇之南，你说的没错，还是自己动手报复比较爽。” 想想林亦清方才窝窝囊囊的那个样，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以前她真是猪油蒙心、瞎了眼了，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喜欢。 褚之南哼了一声，她受过的伤害，被泼过的脏水，她才不要安城胤或是毋同帮她还回去呢，不自己亲手奉还怎么解恨？ “之前我确实是被林亦清迷昏了眼，”文霜斜垂着眼，双手不停乱动，略有些局促，“那个，我想问问……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 褚之南唇线紧绷，凝神审视着她，“你害过我，我打过你；我救你一马，你帮我一次。我们俩现在就算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路上遇到就和以前一样当做不认识。至于做朋友什么的，我想还是不必了吧。” 她一口气说下一长串话，根本没给文霜留下任何插嘴的机会。 念在文霜也算受害者，她可以不找她算账，但像她这么能背刺的人，她可不敢和她做朋友。 * 褚之南给林亦清扣上的罪名可不小，他因为在学校持械，蓄意伤人，被送到了警察局。 褚之南在做笔录的时候，‘不经意间’哭哭啼啼地把他网络霸凌她的事抖了出来。 最后林亦清被暂时拘留了起来。 褚之南算无遗漏，偏偏算漏了林亦清是未成年人，警察看他并没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简单把这件事归结为感情纠纷，教育几天后，就把他放了出来。 林亦清从警察局出来那天，甩手张狂地走在大街上，接连踹了好几脚路边的猫猫狗狗，借此发泄不满。 褚之南对他这般冷血无情，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他名声尽毁，在学校备受辱骂又怎么样呢？那么一点谣言，还能压死他不成？出了学校谁又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呢？他还不是照样可以为所欲为？ 他兀自安抚着自己，并未察觉到眼前的路越走越窄。 直到心情平定下来，他才发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何时已散去大半，而零星的几个路人，似乎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朝他聚拢之势。 他提心吊胆地加快了步伐，一路避着那些面色诡异的人，最后躲进暗巷。 幽静狭长的暗巷中，吹来阵阵冷风，林亦清预感的没错，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在迷宫一样的小巷中飞速穿行，试图寻找着一线生机，可身后和左右两边很快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站在十字路口，转向最后一个巷口时，以为会有出路，没料想，小巷深处只有一双阴冷的，像死海一样寂静，无比令人恐惧窒息的蓝色眼睛。 安城胤的声音在巷中发出回响，“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83章 祭奠 把林亦清弄进警察局，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那晚，褚之南睡得十分踏实，连窗外响彻云霄的消防车警报声都没听见。 紧接着便到了清明假期。 她和爸爸一起，走进了碑林竖立的墓地。 春雨绵绵，湿气极重，空中氤氲着厚重的雾团，一块块整齐排列的墓碑，在灰白二色中，显得更加阴气沉沉。 褚之南蹲在弟弟的墓碑前，拂掉他遗照上蒙着的水雾。 一张稚嫩活泼的娃娃脸，伴着悄然滑落的水珠，缓缓变得清晰…… 褚之南摩挲着那张定格在遥远记忆中的笑脸，学着照片上的弟弟，挤出了一丝笑颜。 她笑得微苦，褚邵看在眼底。 他在儿子的碑前放了他生前最喜爱的零食，然后扶着女儿的肩膀，安慰道：“看开点，不是你的错。” 第164章 “谢谢爸。”褚之南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客套而疏离，同他没有半分亲昵。 褚邵默默收回手，他明白，时至今日，自己根本没资格劝她。 当初他照顾妻子就已筋疲力尽，无力兼顾女儿，在他舍弃女儿的时候就该想到，他终有一日也会被她舍弃。 不远处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安城胤踏碎地面聚起的薄薄一层积水，朝着他们走来。 他撑着一柄漆黑的雨伞，雨并不大，他却将伞沿打得很低，微冷的语调从遮着半张脸的伞内飘出，“褚叔叔好。” 他对褚家人一贯彬彬有礼，这次却一反常态，只露出半截下巴，并未和褚邵对视。 褚邵忧心忡忡，没有感受到安城胤若有若无的冷淡，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识相地离开了，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劝劝她吧。” 褚邵转身时，安城胤充斥着敌意的目光，迅速从他身上划过。 安城胤把一捧鲜花放到了褚之筠的墓前，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引起褚之南的注意。 褚之南依旧摩挲着弟弟的照片，她像被定格住了，融进了灰白的世界里，同她弟弟一道，变成了一张久远褪色的老照片。 安城胤知道她每次来这都会很伤心，所以也没有往深处想。 他把伞打到她的头顶，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略有些反应。 褚之南听见他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由于站得太急，双眼一时眩晕，将漫天飘散的春雨看作了雪花。 她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接过几滴雨，对安城胤说：“下雪了！” “？”安城胤把伞往下打了打，将她完全遮住，“想看雪的话，来年冬天，我们多的是时间一起看。” 掌心的水珠不听话地往外流，褚之南重重眨了下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 她掸掉手心的水珠，静静看着安城胤，直到听见细雨敲打着伞面，感受到风中传来的湿意，她才敢确认他不是幻觉。 她轻轻碰了一下安城胤的脸颊，“你的脸怎么了？” 安城胤的脸上，顶着几道深红的掌印，他知道瞒不住，所以很坦诚，“被我爷爷教训了一下。我把我婶婶的房间烧了。她是林亦清的帮凶，和林亦清里应外合，车祸的监控视频是她私拿的，南城荟的内鬼也是她安插的。” 褚之南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她也猜到林亦清应该还有别的帮凶。 安城胤四处张望了一下，“你奶奶呢？” “找她干什么？”褚之南的语气带着几分警惕。 “她让我来这见你的。” 褚之南扯了扯嘴角，“这样啊……但她老人家什么都看得开，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墓地的氛围太过压抑，他们一起散了会儿步就各自回家了。 安城胤原以为这只是平静的一天，然而下午，他却接到了褚奶奶的电话，询问他知不知道褚之南的去向。 褚之南失踪了。 * 褚之南独自行走在远郊的公路上，一路踩过不少烂叶和鲜嫩的藤条，这条路废弃已久，本该是一派荒芜萧条的景色，却因为一个春天，因为一场滋养的春水，于腐败中显出勃勃生机。 雨势渐大，她刻意没打伞，春雨飘到她的脸上，酥酥柔柔的，像在给她挠痒痒。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想要吸收雨中的养分，同这些植物一样，长出崭新嫩绿的枝芽。 几个小时前，她把手机关机了，从家中私逃到了这里。 这是当年的车祸地点，她已经很久没有故地重游了，这一次，幸好没有像小时候一样迷路。 只是此处已经没有任何车祸的痕迹了，她站在马路中央，仔细回忆那天的每一个细节，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记忆。 忽然，她感觉自己身后亮了起来，白茫茫的雾气中，有两道探照灯似的灯光朝她射了过来。 她转身，被强烈的车灯刺激得眯起了眼睛。 耳畔的风声在嘶吼，她站着原地没有动弹，远处疾驰而来的车子将她拖入回忆之中。 车子稳稳停在她面前，安城胤带着汹涌的怒气从后座上下来，“离家出走？” 见他冷着脸，褚之南也不再畏惧了，反而很兴奋，果然还是他第一个找到她。 她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安城胤反问她：“还用猜吗？现在也是本事不小，能自己找到路了。” 褚之南背着手，在路中央随意走了一圈，“你说那天，这里为什么会有妈妈的海报呢？” 安城胤不喜欢讨论这件事，“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太过纠结，只会让你自己难受，再怎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他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打到了褚之南的头顶。 褚之南推开了雨伞，“不用。” 感受到她的排斥，安城胤随手就把伞扔了，去抓她的手臂，语气很强硬，“上车。” 褚之南任由他拉扯着，边走边问：“你说，要是活下来的那个是我弟弟，他现在会比我现在幸福吗？” “不知道。”安城胤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捏紧她的手，“但如果那样，我想我不会幸福。” 褚之南从他的眼眸中窥见一缕忧伤，她揉了揉他的脸颊，“我舅舅说，关于幸福的定义有很多种，对你来说，什么是幸福呢？” 安城胤的眼眸上下动了动，他想说他所谓的幸福，就是新年夜许下的愿望——永远和褚之南在一起。 第165章 可这话未免太过矫情，他选择隐而不说。 见他沉默，褚之南自问自答，“但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幸福吗？是自由。” 安城胤的心口堵得慌，“这和你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 他还未说完的话，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给堵住。 褚之南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她站稳脚跟，细细观赏着他沾着薄雾的脸庞。 她发现，他的眉头是潮湿的，吻也是潮湿的，恰似她整个青春年华，都是潮湿的。 她再次踮起脚尖，又往他唇上啄了一下，“安城胤，这是高考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还要急着带我回去吗？” 安城胤还没琢磨透她为何吻他，忽然恍遭雷击，“什么？？？” “一切都被我奶奶知道了。她不仅知道我在酒吧驻唱的事，还看到了我打文霜的视频……”褚之南说起这些，已经欲哭无泪。 安城胤猛地抱紧她，“我想你奶奶会心疼你的，她不会怪你的……” “她倒也没有批判我什么，就是很心碎，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年来耗费心血养育的无瑕瑰宝变得劣迹斑斑。她给我请了私教，还要监控我的一举一动，在高考结束之前，不允许我出老宅，更不会让我见你。” 安城胤强压下情绪，“一切都会好的。”这话不知是说给褚之南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褚之南靠在他的肩上，她感觉很累，她奶奶可不比安城胤，安城胤再怎么也会听她的，她奶奶可是说到做到，一点都不容她讨价还价。 她望向远方，突然起了个念头，“安城胤，我们一起私奔吧。” “私奔？”安城胤的心抽搐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褚邵和他妈妈的脸。 他的反应很强烈，表情异常严肃，“为什么要私奔？我和你堂堂正正，为什么要私奔？” 褚之南不懂他愤怒的源头，以为他不想和她一起走。 他抓紧她的肩膀，很认真地和她说：“曦曦，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可以追求自由，我也想追求自由，可我们还不够强大，无谓的挣扎只是蝼蚁撼树，激进的做法并不可取，不仅伤害自己，更有可能伤害别人。” “你奶奶那么爱你，你一走了之的话，不管她了吗？我们慢慢来，好不好？先忍过这段时间，等高考完，我会想办法说服你奶奶，让你和我一起去文昌苑住。” 褚之南短暂地被他说服了，在亲情和自由之间，她想到了奶奶逐渐花白的头发。 或许暂时的忍耐，可以求得一个温和的解决方式。 她朝安城胤点了点头，不想和他说这些太过严肃的话了，刻意提及轻松的事情缓和气氛，“那到时候，我可以期待一下我的新刀吗？上一把蝴蝶刀被缴了，你说好再送我一把的，不要忘了。” 安城胤总算笑了，“想要什么颜色的？” 褚之南望着他的眼睛，“要蓝色的。” “好。” “这次我要开了刃的。” “好。” …… 那天他们抱在一起很久很久，于风雨中，义无反顾的，相拥在潮湿的雨季。 第84章 新生 后来的两个月，褚之南被困在家里，除了睡觉的时间是自己的，其余时间都被人看管着。 她的电子设备被没收了，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 那阵日子，也没再见过安城胤。 不过每个清晨她都会收到一束花，有时是挂满一整个枝头的海棠；有时是朵朵盛开的纯白茉莉；有时是沾着露水的玫瑰……到了六月初，则是明媚灿烂的向日葵。 处在高压状态下的褚之南并没有被压垮，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日复一日地努力着，终于等到了高考。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她不顾奶奶的冷脸，毅然搬离老宅。 搬迁工人一件件把她的东西运下楼，而奶奶待在小楼里，闭门不出。 她站在门前，看着工人们进进出出，又看了看楼下正在地毯上玩耍的妈妈，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搬离老宅，可能不会再住回这里了。 临走之际，她想再去见一见奶奶，刚要下楼，走在她前面的工人由于手上抱了太多东西，没看清路，不慎在楼梯上踩空了。 幸亏她抱的都是褚之南的娃娃，被怀中的娃娃垫了一下，并没有摔伤，褚之南和附近的工人及时把她扶了起来，送到一楼休息。 她怀中的娃娃散落一地，其他人都帮着去捡，褚之南喊停了要去捡紫色大娃娃的人，小跑着亲自去捡了。 那个紫色毛绒玩偶，自打被安城胤送来，就一直雷打不动地放在她的床头。 她抱起娃娃，上下拍了拍，原想看看绒毛有没有沾灰，却发现它的眼珠子掉了一颗。 她四处找寻着毛绒玩偶的眼珠子，看到它滚到了妈妈坐着的地毯旁。 虽然妈妈的病情已渐趋稳定，很少情绪失控了，但褚之南回老宅后，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奶奶派了两个人专程看着妈妈。 褚之南盯着那颗眼珠，一点点挪向地毯。 白晗怀抱着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娃娃，她轻轻拍着她，像是在哄她睡觉，同时满脸慈爱地低咛着： “我的宝贝女儿真漂亮啊，肉嘟嘟的……” “宝宝，妈妈喊你曦曦好吗？我们曦曦要做最快乐、最阳光的小公主！” 第166章 “曦曦……”白晗说着说着，似乎是感受到褚之南在靠近，扭头看了她一眼。 一眼过后，她慌忙扔掉手中的小娃娃，抱着双膝蜷缩了起来，口中不停哭喊着：“我的曦曦，她要走了……” 起初，褚之南还能听清妈妈说的话，但渐渐的，却只听得见一阵尖锐刺耳的长鸣。 她缓缓朝那颗眼珠子靠近，感觉地板高悬在头顶，房梁坠落到水平面之下，自己倒行在海底，整个世界颠倒错乱了起来。 而定在地毯边的那个玩偶眼睛，变成了一颗巨大的，朝她滚来的人类眼球。 她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捡起了那颗闪烁着红光的玩偶眼珠。 那时她才顿悟，她并没有脱离任何人的掌控，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到另一个牢笼。 谁知道，她垂死挣扎时抓住的一根稻草，究竟是救命稻草，还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 毕业后的那个夏天，是今年的第二个雨季，安城胤不喜欢这样阴沉到让人发霉的天气，但好在褚之南一直陪在他的左右。 她生日的前夜，又下起一场暴雨。 安城胤刚刚熄下灯，房门忽然被人扣响，他半坐起身时，褚之南已经推开门，抱着一块枕头走了进来。 他的唇角漾着一抹浅笑，大方掀开半边被子，“又害怕了？” 褚之南没有回复他，兀自脱掉鞋子，爬上他的床，自然而然地躺到了他的身侧。 盖上被子后，她勾了勾他的衣袖，“睡觉吧。” 安城胤没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再次躺了下去，向往常一样紧紧搂着她睡。 褚之南在他的怀中并没有很安分，寻了个空档便探出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窗外是轰隆的雷声，褚之南早已不害怕这些，她的全部思绪，都集中在了安城胤的身上。 他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变得规律平和，微弱的光线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立体俊逸的脸部轮廓，他的面色很放松，眉头也不再紧蹙，和她在一起时，总是这样的毫无防备。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安城胤的唇忽然动了动：“闭眼，不许再看我了。” “你没睡着？”褚之南被他吓了一跳，根本没看出他在装睡。 安城胤抬起搭在她腰间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留点精力给明天吧。” 褚之南却抓住他的手掌，将他的手往下挪，含住他的食指关节，轻轻咬了一口。 她过于反常的举动，让安城胤隐隐不安，但他并没有细想，只是笑道：“这就等不急了？” 褚之南推了他一下，“嗯？只允许男人有生理需求，不允许女人有？” “好好好，”安城胤轻咳了一声，脸红得很彻底，向来唇枪舌战不落下风的他，也有支支吾吾，话都说不全的时候，“不过，最后忍一忍吧？我……还没买那个，不安全……这么大的雨，要我出门买吗？” 他坐起身，好像真的打算冒雨出门。 褚之南被他那腼腆局促的样子逗得笑个不停，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算了算了。” 被安城胤打了个岔，褚之南想做的事没做成，很快就窝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睡梦中，她不经意间翻了个身，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松了下来，不到一秒，又被人挂了回去。 次日，褚之南从睡梦中惊醒，飞速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急什么？是有什么事要办吗？”安城胤听见她的脚步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见时钟才指向七点钟，褚之南的心安定了下来。 她装作烦躁地挠了挠头，“我的刀还没到吗？” “问过了，今天会做好，我待会儿去拿。”安城胤把她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去洗漱吃早餐。” 安城胤倒是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用完早餐，就急着去取她的生日礼物。 他一脸雀跃的模样，让褚之南心如刀割，她反复张合着嘴唇，最终挤出一句：“要不，还是找人送过来吧？” 安城胤已经换好衣物，“不用，送给你的东西，我当然要亲自去拿。” 听到那句预料之中的话时，褚之南攥紧了手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的动作很快，转眼就要出门，在他的背影即将从眼前消失之际，褚之南叫住了他： “安城胤，再见——” 安城胤以为她黏他舍不得他，开心得不得了。 他头也没回，走得很潇洒，“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安城胤兴冲冲回到文昌苑，推开门时，有道冷风从他身后灌进寂静的屋子。 他很意外，褚之南居然没来迎接他。 而更令他感到不对劲的，是玄关处居然摆着她在室内穿的拖鞋。 他一边换鞋一边朝客厅喊了两声：“曦曦。” 回应他的，只有微风吹动窗帘的簌簌声响。 他不自觉攥紧手中的鲜花和礼物，走到客厅看了又看，根本没见到褚之南的人影。 今天是褚之南的生日，更是雨季中难得放晴的一天，安城胤却觉得浑身压抑，手脚冰凉，这些天，他心底没来由的不安，都化为了具象。 鲜花和礼物从他怀中滑落，他发疯似的闯进每一个房间，苦苦搜寻着每一寸角落，多么希望褚之南只是在和他捉迷藏。 第167章 然而事实却是，她再一次，让他独自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家。 他还真是不长记性，同样的计谋，居然中了两次。 他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心，都膨胀到了极点，他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出门。 褚之南已然触犯到他的底线，不管用什么手段，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离开他的！ 可当他再次推开大门时，门外堵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从十米开外的电梯口到他的门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他全都认识，尤其打头的，是谢家两兄弟。 安城胤一手打着电话找人搜查褚之南的位置，另一只手甩了那俩人一人一巴掌，“活腻了？滚开！” 谢琨和谢佑在他的面前双腿打颤，头也不敢抬一下。 他们知道，安城胤是真的会对他们下死手的，可他们也别无选择，“哥，我们也是没办法。” 安城胤以为褚之南是和符爷串通一气才得以脱身的，他嘶吼着：“吃里扒外的东西，符爷都能指使的了你们了？！！” 谢琨的声音都在发抖，“不、不是符爷，是老爷子……” 安城胤的眸中闪出几分暴怒的寒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褚之南居然敢与虎谋皮，和他爷爷合起伙来拦他。 他紧紧握住手机，电话那头的人刚查出褚之南的位置，以及她航班的具体信息，他算了算，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截她。 可是，可是…… 谢琨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顿住脚步。 他颤颤巍巍的，拿出一颗拇指大小，尖头圆身，泛着金属光泽的物件，“老爷子让我们把这个交给您……他、他说，只要你敢出这个门，褚、褚小姐那边就会……” 一枚子弹，倒映在安城胤泛着血丝的眼眸当中。 他抓过子弹，倾尽全部的愤怒狠狠砸到地上，地板顷刻间凹下一个小坑。 他明明来得及的…… 可他爷爷在逼他，逼他放弃褚之南。 精神上所承受过的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此。 他去追她，她会没命；眼睁睁看着她走，他又做不到这么豁然。 他捂着胸口，被种种不服气、不甘心、不认输混杂而成的情绪刺激得喘不过气来。 “哥，认了吧。”没有人不知道褚之南对安城胤而言的意义，谢琨知道他不会出去了，带着外头的人，一窝蜂涌了进来。 安城胤跌跌撞撞地退进褚之南的房间，反锁上她的房门。 她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变，桌上还摆着樱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背靠着门，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犹记得一个月前，他们还坐在这个房间的电脑桌前填报高考志愿。 那时他以为，未来还很长很长。 褚之南的房间通透干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安城胤的脸上，却怎么也照不暖他的身躯。 他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拨通了褚之南电话。 身在机场的褚之南犹豫了很久，在来电铃声即将结束时，接通了电话。 安城胤一开口就是自嘲的语气，“我不和你一起私奔，你就弃了我了？” 褚之南的声音带着鼻腔，“安城胤，我发现了娃娃上的监控。” 他哼哼冷笑，她若是不提，他都快忘了这回事，“监控我没看过。原本装上去，只是怀疑你那段时间不对劲。娃娃一送给你，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了，我犯得着多此一举？” “那手链表上的定位仪，你又要怎么解释？清明那天，你能找到我，是不是查了定位？” 安城胤的脸已经白得了无生气，“因为你总在骗我，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你的踪迹。去八支巷的时候，骗我说不在；去酒吧驻唱的时候，骗我说在上晚自习；时至今日，你还在骗我！” “骗你绝非我本意，只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走，你会千方百计拦着我的……”褚之南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放声大哭，“对不起，可我不得不走！” “我根本不想去樱芥大学，我有我想追寻的事业；我承受不住你和奶奶以爱我之名给我套上的枷锁；我难以面对千疮百孔的过往，继续留在恒辉市，我永远也无法真的走出来。” “这些年我活得很累很累，我想离开当前的环境，出去喘一口气……安城胤，再见不是永别，给我一点时间，或许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骗子！”安城胤愤然站起，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诓骗我了！在外面遇见别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回来找我？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逃离我！！！” 褚之南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正是因为知道他会愤怒，所以她才选择不辞而别，她根本无法当面和他说清这些。 安城胤的胸口钝痛不已，泪水滚滚而落，“褚之南，我从不奢望你报以我同样的爱，可我在你心底，就是一个可以随意被舍弃的人吗？” “我有什么不能顺着你的？你让我改的，我都在努力去改，我究竟怎样才能让你满意？你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时候抛下我？！！” “这么多年，我就只想过和你在一起这一件事，可就这一件事，为什么都得不到成全？” 在他的盛怒之下，褚之南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干涩的话：“我走以后，你会发现，其实我在你的人生中没那么重要……” 话没说完，电话中传来嘟嘟的离线提示音，她把电话往回拨也无人接听。 第168章 安城胤摔掉了手机，阴冷地笑了几声。 怎么他连一点点爱都不配得到？ 他在褚之南那样美好向上的生命中，充当的是一个多么可有可无的角色呢？ 褚之南和他谈理想、谈自由、谈人生，他一点都不想听，其实他们根本不是同类，褚之南可以重获新生，但他只配回到没有生机的泥土里。 父亲厌恶他，母亲背叛他，爷爷打压控制他，最爱的人愚弄抛弃他…… 美好的事物从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安城胤最后一丝精神寄托也被斩断，在褚之南离开恒辉市的时候，他翻上她的窗台，不作犹豫，纵身一跃而下。 他与树顶的新叶一同飘落，树叶会重回根系，周而复始化作新生，可他自认为他从没有回头路。 鲜血一点点浸透他腕上的平安扣，在一个，他最喜欢的艳阳天。 第85章 后记（含成年）——她很闪耀 半个月后，安城胤从重症监护室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想睁开眼，可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根本抬不起来。 还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尖锐嘈杂的声音就一股脑灌进他的耳朵：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有医用呼叫器冰冷的语音提示声；还有心电图发出的细微电流声…… 这一切，都让他生出一股未知的恐惧。 他想逃走，但腿脚也动不了，浑身像被重新组装过一样，骨头缝里隐隐作痛。 很快，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远，有几道人影匆忙停在他的身侧，上下观察了一会儿就迅速将他推走了。 安城胤被推进手术室时，裴溪依旧悲喜交加，难以缓过来。 相较之下，安景言倒显得镇定多了，他搂着她的肩膀，“儿子会没事的。” 裴溪哭得快晕过去了，这些天她担惊受怕，日夜守着安城胤，眼见着都苍老了许多。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儿子居然会跳楼。 安城胤只能说是侥幸捡回一条命。好在他平时身体素质过硬，又被楼下的树木垫了几下，全身虽有多处骨折，但也不至于落下残疾。不过他的右眼被树枝划伤，情况不太好，医生说有失明的风险；后脑勺也被砸伤，昏迷半个月才醒…… 艰难地等待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 裴溪冲到医生身边，颤抖着抓紧医生的手，紧张到话都说不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犯愁，“生命危险倒是没了，只不过，由于脑部受创和心理原因，这孩子大概率会暂时失忆……” 裴溪难以接受，捂着胸口破口大骂：“都怪那个褚之南！我早就说过让城胤离她远一点了！他们褚家根本就没一个好东西！！！” 为了不打扰医生继续工作，安景言把她拉到一边，轻吼了一声：“裴溪，你清醒一点！” 裴溪甩开他的手，愤怒之余，她发现她那古板无趣的老公，第一次在她面前有了情绪。 安景言的脸上攀上了自责与懊悔，“他走到这一步，是我们的责任。” 裴溪捂着脸，啜泣连连，无尽悔恨涌上心头。 安景言将她抱紧，又抱紧*，像在用力安慰她，也像在用力安慰他自己。 “失忆了又怎么样？只要人还活着……” “就当做赎罪，再养他一次吧。” “他从前不是最羡慕别人和和美美的家庭吗？相信我，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们的孩子也会有新生。” * 苏醒的第二天，安城胤靠在病床上，还在不停观察这个新奇的世界。 他眼睛上的纱布已经被拆掉了，虽然右眼一片模糊，目前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见，但对比初醒时的恐惧，他已安心不少。 他大概知道这里是医院，不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不知道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这两个人是谁。 他推测自己本能性的常识还在，只是不认得人、不记得事了。 “咚咚”两声，护士敲门，走了进来。 她递给裴溪一个眼镜盒，以及一个塑料袋，温声对她说：“眼镜盒里是特别配制的眼镜，他戴上后，右边眼睛应该能够看到一些；密封袋里是病人身上的配饰，清理干净就一起送过来了。” 护士叮嘱了几件注意事项便离开了，裴溪略显激动地打开眼镜盒，拿出眼镜，准备帮安城胤戴上。 “谢谢。”安城胤提起手，接过眼镜，拦下了她的动作。 他的嗓音很沙哑，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他那一声谢谢，让裴溪差点泪崩，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孩子，谢我干什么？我是你的妈妈啊……” 裴溪过于激烈的情绪变化让安城胤生出些许惶恐，他不知道她是谁，也难以接受她喷薄而出的情感。 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动容，只是揉了揉眼镜腿，不经意间从镜片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过于苍白，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双眸还黯淡无光，浑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单手把眼镜往脸上戴，动作不够利索，裴溪替他扶正了眼镜框，他没有躲开。 眼前这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其实他并不讨厌。 而另一个一直站在窗口看他们的男人，沉默寡言，气质凛冽深沉，他本不喜欢他，猜测他大概不是好人，可他们过分相似的容颜，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第169章 戴上眼镜后，他的视线更清晰了，这两个人也已经观察腻了，他显然更好奇护士拿过来的东西。 他歪着头，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透明密封袋，“那是什么？” 裴溪不知道袋子里的东西是哪儿来的，她看了眼老公，安景言摇摇头，也不知道。 她打开密封袋仔细瞧了瞧，发现这是一串祥云平安扣，款式还挺吉利，像是特意从寺庙里求来的。 既然护士说这是她儿子的东西，她也不想扔，只好胡编道： “这是你奶奶替你求来的，戴上试试？” 安城胤将信将疑，伸出手腕让裴溪替他戴上。 这串平安扣再度回到他手中时，他居然有片刻的黯然神伤。 他细细摩挲着这串平安扣，忽然摸到了一道划刻的痕迹，问道：“这是什么？” 裴溪伸长脖子，看见一个英文字母“c”，粲然一笑，“傻孩子，这是你的名字啊。” “名字？” “对啊，‘城’，安城胤。”裴溪告诉了他，他的名和姓。 “安、城、胤？”安城胤反复念了好几遍，依旧品不出什么。 他抚摸着祥云银环上刻着的字母，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呢？ 后来的日子，安城胤逐渐接受他的父母，也逐渐接受他们告诉他的话：他是不小心遭遇车祸才失忆的，并且他的父母和家人都很爱他。 他在医院一住就是一年多，除了必要的康复锻炼之外，他还会学一些常识和基本知识，这些东西有时是由他的父亲亲自教他，他学的很快，仿佛这些东西原本就在他的脑海里。 出院后，他被送回老宅调养，那时他已康复大半，能够正常走动。 回到房间时，他有股熟悉中透着陌生的感觉。 他的房间很温馨，摆了不少绿植和艺术装饰品，灯光也柔和，处处都是暖色调。 裴溪已经提前派人打点过，把他房间乱七八糟的、尤其是和褚之南有关的东西全都清理掉了。 可即便如此，安城胤还是在唯一没有被动过的书架里，发现了一支翡翠玉簪。 起初，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东西，后来，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也就猜到了——他或许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人。 比如，他去篮球场打球时，会对着隔壁人家的阁楼发呆，然后，无端潸然泪下。 比如，邻居家患有精神疾病的白晗阿姨，每每遇见他，总会问他，她的女儿去哪里了？ 比如，他的家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某个名字。 这样的破绽还有很多，包括他还发现自称爱他的父母却没有一张和他的合照，并且父母之间似乎有些貌合神离。 但他从不点破，也从不追问。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父母恩爱，家庭和美。他休学两年后迈入了大学，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朝着积极阳光的一面发展。 至于已经逝去的，又何必再提起呢？ * ‘车祸’后的第十年，安城胤事业有成，即将接手他父亲的全部产业，同时也在和他父亲一起预谋着怎样扳倒他的爷爷。 这些年，他经历过很多事，结识了不少朋友，他作为安城胤的记忆逐渐充实，唯独在感情上，一片空白。 他的朋友和家人也不是没有试图给他找过女朋友，可他不管看谁都是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再看第二眼。 他发现他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趣和性趣，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可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好得很，完全没问题…… 二十八岁那一年，身边的朋友已经陆陆续续结婚，就连他那顽劣浪荡的表弟，在与初恋女友分分合合数次，打打杀杀多年之后，还是和她一起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裴庭和毋同婚礼那日，安城胤穿着白色伴郎服，坐在一长列加长的礼宾车中，正要和朋友们一起去迎接新娘。 “哥，我结婚，你穿这么帅干嘛？”裴庭叉腰站到他面前，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 “没有你帅。”安城胤浅浅一笑，语气很温和，他现在对谁都和善。 可裴庭还是很苦恼，“你说我这人生中最重大的日子，该不会帅不过我的新娘吧？” 毋同刚给他发了条消息，临时通知他她不穿婚纱要穿西装，他看着毋同那神采奕奕的照片直发愁，预感自己会被比下去。 早知道，他就穿婚纱算了…… 安城胤不解，“为什么？” 裴庭把手机上的照片抵到表哥面前，“你看！我和我老婆谁帅？” 与此同时，安城胤的胳膊肘被人碰了碰，他身旁的朋友也将手机抵到了他面前，“城胤，你看！那个在国外很红的大明星回来了！” 两块手机屏同时放到了安城胤面前，安城胤首先看了眼裴庭的手机屏，犹豫一秒后回答他：“你帅。” 裴庭心满意足地去询问下一个人时，安城胤才将视线落到另一块手机屏上。 朋友的手机屏上播放的是一段采访视频，他用右眼扫了扫，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短发女人的轮廓，看不清她的脸。 他对这个女人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出于礼貌问了句：“什么大明星？” 对方脱口而出一个英文名：“cassie！” “没听说过。”安城胤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也对娱乐和艺术不感兴趣。 第170章 他以为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谁知对方硬要摁头安利。 “她唱歌非常好听的，人也巨漂亮，而且还是恒辉市人呢！据说这次是为了参加朋友的婚礼，强行推掉音乐节回来的呢！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她的中文名，叫……” 裴庭适时打断了他的话，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到了到了，快下车！接新娘子去！！！” 婚礼现场，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环节被拆开了，安城胤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作为伴郎，他也只好照办。 给新郎递戒指后他就被人支开了，再回到婚礼时，那对新人已经完成了互换戒指的仪式，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过伴娘。 晚上的聚会，在一家名叫“deep”的酒吧举行。据说这家酒吧原本是由毋同打理的，但因为连年亏损，就转由他表弟代为经营，而毋同则专心致志地从事慈善行业，不仅资助了不少学生，还成为了好几家孤儿院的院长。 安城胤几乎不出入这类场所，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他破例前来捧场。 一走进歌舞区，他就听见有人在起哄： “褚大美女为什么不唱一个？” 紧跟着，原本聚在舞池中央的聚光灯，打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头顶聚光灯的时候，褚之南避之不及，默默收回了落在安城胤身上的视线，同时捂住了半边脸。 酒吧内一片沸腾，有人不停喊着她的英文名，还有人把话筒递到她唇边，“唱一个！唱一个！” 这么大的阵仗，安城胤很难不注意到她。 他第一眼望向她时，她恰好用手掌挡住了侧脸，他没能看清她的容貌，只看见她挺翘的鼻尖和一头茶棕色的微卷短发。 安城胤好像对她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地寻了个卡座坐下。 服务员递给他一杯酒，他端着酒杯，毫无酒意，心想挨到场子散了或者公司有事，应该就可以走了。 然而，他的身侧，距他不到五米的角落处，响起了一道歌声。 除了褚之南歌声，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 她的嗓音空灵、自由、洒脱，无拘无束，令人神往，吟唱的歌词中混杂着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和治愈人心的力量，人们都沉浸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安城胤也不例外。 当她的第一个音调飞进他的耳膜时，他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澎湃情绪——心底像有一排小风车在呼呼转动着。 他情不自禁地侧过头，透过缭绕的雾气和旖旎的灯光，有幸窥见一位众星捧月般的，无比闪耀的女人。 他眯了眯眼睛，好似看不真切，却又无法不注视着她，过分热烈的视线撞到她的侧脸上，在滋滋作响，要炸出绚烂的烟花。 安城胤的瞳孔骤然缩紧，浑身燥热不已，喉咙变得很干很干，血液急速流动着，牙齿都在微微打着颤…… 他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持久而热烈，被不少人发现了，他们指着他议论纷纷。 他涨红着脸，迅速别过头，一把摘掉眼镜，随手扔到桌上，然后取了片纸巾，窘迫地擦着额角的汗。 擦到脖子时，他的喉结还在上下翻动着，他气恼地龇了下牙，松了松领带，端起桌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过于激烈的生理反应，让他怀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她的歌声不止，他试图调理一下，刻意深吸了两口气，可桌上歪放着的镜片偏偏折射出她的脸——她的五官很精致，眉头纤细，面容饱满，是极为清纯柔弱的样貌，可眼神却熠熠生辉，带着独有的自信和不易察觉的野心，那两瓣红润的唇更是往她的脸上增添了几笔妩媚。 在安城胤还未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盯着镜片看了很久，连右眼变得酸痛落泪，他都毫无察觉。 直到一曲作罢，曼妙的歌声陡然休止，聚光灯挪到了别人身上，安城胤才恍然摸了摸已经滑到颌角的泪。 他自认为心态成熟，佯装淡定地擦了擦眼镜，然后重新戴好。 只是，即便褚之南的身上没有聚光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用眼尾扫视着她。 褚之南微微颔首敬礼后，坐下身，只随手理了理蓬松的伴娘服裙摆，安城胤的余光就随着她的小动作挪向了她的脚踝…… 视线落到她凸起的踝关节时，安城胤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猛地抬眼，恰好被歪着头的褚之南抓了个正着。 她轻晃脚尖，唇畔笑意难掩。 安城胤心虚地咬紧了牙，他很羞愧，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不清楚自己为何变得既变态又邪恶，竟平白亵渎了一个女子。 他额角的汗珠越滚越大，这实在煎熬，他一贯秉持君子之心，觉得自己必须找个时机同她解释一番。 于是在欢快的交谊乐响起时，他第一次主动走向一个女人，并和她搭话，“您好，请、请问……可以……一起跳舞吗？” 短短一句话极为烫嘴，他说得磕磕绊绊。 “什么？”褚之南压下半边眉，假装没听清。 他只好俯下身，更为结巴的重复了一遍。 褚之南趁机勾住他微松的领带，用食指微微卷起，她伸长脖子，凑近他耳畔，“可以，不过要排队哦。” 温热的气息洒到脖颈，安城胤刚被这暧昧的距离熏红了脸，她便抽身离去，搭着别的男人的手，款款走向了舞池。 冰冷的蓝眸斜睨着他们的背影，安城胤死死攥紧了手心。 第171章 他很不痛快，一向对什么都平平淡淡、无所谓的他，心底忽然泛起很多从未有过的情绪。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他还是耐心等她跳完了一支舞，可他往前踏了一步，以为轮到自己时，竟又有人抢在了他的前面…… 他看了眼那自发排起的长队，心中暗骂：他究竟要排到猴年马月？ 不对！他为什么要排队？ 他寻回些许理智，缩回脚尖，不带半分留恋，往出口走去。 只是他‘第一次’来这个酒吧，又一时气急，居然迷了路。 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却有个身影拦在他面前，“安先生，不是说好一起跳舞吗？” 安城胤目不斜视，保持着绅士风度，“抱歉，是我唐突了，下次吧。” 他从褚之南身侧绕开，褚之南愣在原地，低声叹了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 安城胤看似走得轻巧，实则越走越迟疑，严谨的逻辑思维和敏锐的观察力令他无法忽视一个漏洞。 他本该像从前察觉到漏洞一样，尽力忽视它，可这一次，越想忽视，它就在他心中越放越大…… 他克制不住，徐徐转身，眸光变得锐利，一步步逼向褚之南。 “你怎么知道我姓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