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对我心怀不轨》 第1章 [穿越重生] 《太子对我心怀不轨》作者:长安有信【完结】 简介: 坚韧豁达死不动心穿越女 vs 外冷内狠强取豪夺太子爷 * 计云舒第一次见那位东宫太子时,便知晓他不是个好惹的。 是以每次同他打交道,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可怕什么偏来什么,有一日,那位温柔和善的太子妃找上她,明里暗里问她愿不愿进宫侍奉太子。 对于那几次三番差点要了她命的男子,计云舒无一丝好感。 果断拒绝之后,善良的太子妃并未为难于她。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位秉节持重的太子殿下,实际上是个狂悖的疯子。 数次被拒之后,他于一个闷热潮湿的夜晚,翻进了她的小院,撬开了她的房门...... 计云舒骨子里是个刚强的,她击鼓鸣冤,御前告太子,在金銮殿里呈上了字字泣血的诉状,将世人眼中云中白鹤的太子殿下狠狠拉下神坛。 可想而知,将他拉下太子之位后,更猛烈的暴风雨,来了...... *宋奕稳坐太子之位十二载,自诩面冷心冷,情爱于他而言,不过是虚无缥缈之物。若一切顺利,在父皇百年之后,他会君临天下,成为一位威震四方的薄情帝王。 然而,变数来了。 几经辗转之后,他仍是帝王,却成了一位患得患失,卑微求爱的失心人。 终其一生,他只为求得她的心...... 文案立于2024/7/16,已截图 *阅读指南* 1.文艺复兴,古早风味~~ 2.男主成婚五年后遇女主,非处 3.魂穿纯架空,非貌美娇软型女主(还略懂些“拳脚”),无生子情节 4.女主有友情线,he(针对女主而言)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穿越时空 成长 正剧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 计云舒 宋奕 配角姚文卿 郁春岚 赵音仪 其它:强取豪夺,微雄竞 一句话简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立意:阳光总在风雨后 第001章 宸王府 隆冬时节,寒风凛冽。 乌压压的黑云层层堆积在天穹中,翻腾涌动着,好似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宸王府的膳房内,奴仆下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 计云舒窝在灶台前烧着火,时不时地偏头看向窗外被寒风刮得哗哗作响的枯木,思绪渐渐飘零到了意外发生的那天...... 那时她正跟随班级同学去郊外的一处森林里写生,到达目的地后,他们自行寻找写生景物。 计云舒向来喜欢安静,走得离同学远了些,进了树林深处,将画架立在一处湖泊前开始写生。 当她完成画作,正准备收拾画笔离开的时候,却不慎失足掉进湖泊,这对不会游泳的她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她尽力挣扎,可水浪还是渐渐没过了她的头顶,无情地把她拖入湖底深处。 求生本能让计云舒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存有一丝意识,这丝意识,倔强地在她窒息的最后一刻都不肯消散,反而渐渐清晰起来,飘向了另外一个时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再睁开眼时,瞧见的,便是膳房管事吴嬷嬷那张满是怒气的脸。 那位驼肩膀水桶腰的嬷嬷立着一双眯缝眼,劈头盖脸地对着她好一顿骂。 那会儿的她刚刚穿越,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谨慎地不发一言,只低头默默打量着她的穿着打扮,细细听着她的说话口音。 计云舒意识到,自己应是魂穿了,因为她很确定,她已经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溺死在了森林深处的那片湖泊里。 她不知她是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绝望穿越到了这样一个阶级分明的封建王朝,变成了一个最底层的奴才。 她只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茫茫的大雾之中,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想到这,计云舒长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旧袄子,又往灶台口挪了挪,方觉着身上暖和了些。 余光瞥见那管事吴嬷嬷往她这边儿走来,她赶忙抱起柴火,认认真真地往灶膛口添着。 “云荷,方才周管家派人来说,前厅人手不够,让我们膳房找几个丫头过去帮忙。你莫添柴了,赶紧去,不然耽搁了晚宴,小心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吴嬷嬷立在灶台边,叉着腰朝她喝道。 云荷是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名字。 计云舒急忙擦了擦手,朝她微微福了身:“是,嬷嬷。” 由于每日只能在膳房内干活,消息闭塞,计云舒穿越过来三个多月才摸清楚这个时代的一些基本情况。 她所处的王朝叫大渊,皇室人员姓宋,当今圣上宋英是第一任开国皇帝,且励精图治,治国有方。在他的治理下,大渊兵强马壮,周边国家不敢来犯。 没有战火纷扰的大渊,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圣上后宫清冷,膝下只有三位皇子,宸王便是其中一位,也是计云舒所处的这座王府的主人。 今日便是这位王爷大败北狄,班师回京的日子。 圣上龙心大悦,亲赐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及美人舞姬送进宸王府。 计云舒低眉,专心地擦拭着正厅内的桌椅,偶尔抬头瞧一眼那源源不断被送进来的金银珠宝和稀世古玩,以及排排站在院内,姿态各异的红粉佳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章 她心下暗自感叹,当真是泼天富贵。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仔细瞧瞧,便听见一声浑厚的男声喊道:“恭迎王爷回府!” 霎时间,前厅的奴仆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计云舒也忙不迭停下手中动作,随着众人跪下行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织锦地毯,大气儿都不敢喘。 “都起来罢。” 只听一道清澈温润的男声在空旷的正厅内响起,计云舒感觉头顶一阵风轻轻飘过,随即一股甘松的清冷气息萦绕在鼻尖。 应是那宸王从她面前走过时,飘扬的衣角带起的。 直至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计云舒才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朝脚步声消失的方向望去。 她只堪堪看到了一个欣长的背影,着玄青色锦袍,墨发高束。 原来这就是宸王,大渊鼎鼎有名的常胜将军。 但她也来不及去细想这位尊贵的王爷到底长相如何,因为接下来的庆功宴马上就让她忙得脚不沾地了。 计云舒干完前厅的活又马不停蹄的回到膳房砍柴烧火,直至夜幕降临,晚宴开始,前厅的丫鬟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菜,她这个烧火丫头才得以喘口气。 计云舒回到自己的厢房,跟她在下房同住的丫鬟彩梅这会儿还在膳房洗碗。 她走到院里,熟练地从水井里打起一桶水来。 相比较刚穿越过来时,计云舒打水的功夫已然精进了不少,起码不至于像第一次打水那般,差点儿连人带桶一起掉进井里。 为此彩梅那个丫头还笑话了她好一段时间,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想到这计云舒不自觉地讪笑了下,提着水进了灶房,准备烧水洗个热水澡。 低头时,目光不经意间瞧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她微微发愣。 这不是计云舒第一次看见这张陌生的脸了。 水中的自己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美人,一双普通的杏仁眼,鼻梁还算挺,却算不上精致。 唯一能入眼的,便是那张含珠唇了。 可由于营养不良,唇瓣也是毫无血色,再配上她那略显疲惫的蜡黄脸色,真就是平平无奇,扔人堆儿里都找不着的那种。 计云舒正对影自叹呢,身后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她转头望去,是彩梅回来了。 “云荷,今日这般热闹,你为何躲在房里不出去啊?” “你不知道,今晚的庆功宴上,王爷可高兴了,赏了府里下人好多赏赐,连我们一向不受人待见的膳房都每人二两银子呢!王爷可真是菩萨心肠!” 彩梅捧着一锭银子,兴高采烈地走进来。 计云舒微瞪了眼睛,惊讶道:“二两银子?!我现下去拿还来得及吗?” 毕竟她累死累活,一个月的月例才半两银子。 “想什么呢?送赏赐的人早走了,你上哪儿找去?谁让你不在膳房里多待会儿,一有空就回来偷懒,活该!”彩梅得意洋洋地睨了计云舒一眼。 计云舒简直肠子都悔青了,整整二两银子,那可是她四个月的工钱。 若有了这二两银子,那离她攒够赎身银出府的目标又更进了一步。 想到这,她懊恼地捶了捶被子,一头栽在床上,暗自发泄着憋闷烦躁的情绪。 第002章 被抓伤 夜凉如水,厚重的积雪压得梅树摇摇欲坠,时不时涌动的暗香,给沉寂的黑夜平添了一丝生机盎然的蕴味。 东宫,太子书房。 宋奕正端坐于梨木桌前,凝神低眸,细细地描摹着一幅洛阳丹鸟图。 亲卫凌煜佩剑立于一旁,适时开口道:“殿下,方才宸王殿下遣人来问,您为何没有去他的庆功宴。” 宋奕闻言轻笑一声,手上动作未停:“呵.....他怕不是挂念孤,而是惦记着孤手里的那幅万壑松风图罢。” 凌煜垂眸,不再接话。他话本就不多,宋奕也习惯了。 “罢了,明日出宫,去趟宸王府罢。” “是。”凌煜颔首。 第二日一大早,计云舒和彩梅等人便被管事吴嬷嬷叫到了院子里训话。 “今日太子殿下要光临王府,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干活仔细着点儿!冲撞了太子殿下,谁也保不住你们,都听见了没?!” “是。” 计云舒等人齐齐应道。 “云荷,你等会儿。” 计云舒正准备走,不料被吴嬷嬷叫住。 她骇得眼皮直跳,在本就失忆的脑袋里仔细回忆着,她是否何时得罪过这位凶神恶煞的嬷嬷。 “膳房今日人手足,你不必烧火了,去府门口等太子殿下下马车后,把马车牵到马厩旁去。” 听见是给她另派活计,计云舒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吴嬷嬷要如何刁难自己,竟是她小人之心了? 计云舒跟随小厮护卫们走到府门口,不多时,只见一辆奢华贵重的青帏马车缓缓驶来,前边儿是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驹,车顶的装饰是储君专用的嵌金五爪蛟龙,一看便知来人不是普通亲王。 计云舒低下了头,和其他下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细看。 马夫勒马停下后,计云舒跟随其他人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万安。” 随着稳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道平稳低沉的嗓音在众人耳畔响起,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章 “起来罢。” 得到命令,计云舒起身跟随小厮走到马车旁,手方牵上缰绳,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了马车里的一双黄褐色三角眼。 她定睛一看,那正慵懒地趴在车厢里的,竟是一只体型有半人大的藏獒。 虽失了忆,可身体的本能好似在告诉她,她很怕狗。 计云舒吓得寒毛直竖,手上拉缰绳的力道不自觉突然收紧,马儿吃痛地嘶鸣一声,惊动了那只藏獒,它立时目光凶狠地朝计云舒扑过去。 她脸色骤变,一时躲避不及被扑倒在地。 周围的小厮也惊骇不已,有几个胆大的护卫想上去帮忙,可碍于那是太子殿下的爱犬,都没人敢第一个出手相助。 计云舒以手肘护头,奋力抵抗,却还是被藏獒的利爪划伤了肩膀。 鲜血霎时染红了她单薄的棉衣,她几乎以为自己要丧命于此。 “羽吟!” 倏而一声低沉急促的声音响起,那只藏獒立马收起了獠牙和利爪。 方才还凶狠异常的它,此时却乖乖地走到它的主人身边,温顺得不行,仿佛刚刚嗜血凶猛的不是它一般。 计云舒有幸捡回一条命,浑身颤抖,强忍着疼痛跪下请罪。 “奴才有罪,冲撞了太子殿下,求殿下饶命。” 她清泠的嗓音因疼痛而带了一丝颤抖,心下惴惴不安。 “无妨。” 宋奕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计云舒,侧过头吩咐身后的凌煜。 “凌煜,带她去找大夫。” 宸王宋池闻讯赶来,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急忙开口道:“不敢劳烦皇兄的人,周禄,快带她下去治伤。” “是,王爷。”周管事急忙上前来,领了计云舒下去看大夫。 宋池转头看向宋奕,笑道:“许久不见皇兄,皇兄近来可安好?” 宋奕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如你所见,甚好。” 他抬步进了王府,宋池还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皇兄,我不在朝中这些日子,左相一党可有兴风作浪?” 宋奕冷嗤:“荣王因江南水患一事被父皇当朝训斥,他宝贝外孙都气运不顺,姚鸿祯自然不敢造次。” “江南水患这么好的立功机会,荣王竟把握不住,当真是绣花枕头一个。”宋池笑道。 宋奕蓦然回头,向他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人后慎言。” 宋池怔了下,随即像儿时一般对宋奕挤眉弄眼道:“哎呀皇兄,我这不是在自己王府吗,慎什么言?” 宋奕自顾自走着,没打算理他。 “皇兄别生气,我下回一定注意.....” --- 一处厢房内,留着一对山羊胡的老大夫正皱眉观察着计云舒肩膀上的伤口。 彩梅站在一旁,神情有些不自然。 计云舒明白她在想什么,无非是男女大防,且不说计云舒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单论她现在的伤势,那随便一动都扯痛的伤口,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故而神色泰然自若,老大夫医者仁心,自然也没往那方面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老大夫皱着的眉头松缓了些。 他叮嘱道:“伤口虽深,但好在如今不是伏夏,否则伤口发炎脓化,那就麻烦大了!这些药姑娘拿回去,瓷瓶里的药外敷,药包内服,再好好休养,便没什么大问题了。” 计云舒连忙起身道谢,老大夫摆了摆手便跟着周管家出去了。 彩梅这边刚准备问计云舒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周管家却去而复返,看着计云舒道:“云荷是罢?你同我过来一趟,王爷要见你。” 计云舒微愣,忙垂首应声。 “是,周管家。” 彩梅急得不行,一张小圆脸又红又白,担忧道:“云荷,王爷该不会要责罚你罢?” 计云舒安慰道:“莫怕,应当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回膳房,我见了王爷就回去找你。” 看着计云舒冷静自若的模样,彩梅的心也莫名的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 计云舒跟着周管家来到正厅,宸王已然端坐在了主座上。 “王爷,这就是那位被抓伤的姑娘。” 话音刚落,计云舒正准备跪下行礼,被宋池喊住:“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计云舒愣了愣,便微微福了福身,低头道:“谢王爷。” 宋池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笑,安慰道:“你不用如此害怕,本王又不吃人,同寻常一般回话即可。” 闻言,计云舒忍不住抬眸,隐晦地看了眼这位平易近人的王爷。 一身月白色窄袖锦衣,长眉若柳,目若朗星,气质清雅。 原以为宸王常年行军打仗,定是杀伐果断,冷酷严肃的性格,没想到今日接触一番,竟是一派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模样。 她收了收思绪,恭谨道:“是。” “云荷是罢?你的伤如何了?” “回王爷,瞧过伤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宋池轻轻颔首,又问道:“你在何处当差?” “回王爷,奴才在膳房当差。” 宋池闻言看了看她身上发旧的袄子,以及手上因劈柴烧火导致的细小伤口,心想,确实不像在前厅做活计的上等丫鬟。 他略一沉吟,道:“你的伤势虽说不严重,但日后膳房的重活还是不宜再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章 “本王如今归京,书房的活计还没人打理,你伤好后,便来书房当差罢。周禄,你去知会膳房一声。” “是。” 周管家去膳房吩咐了,只留下楞在原地的计云舒和坐在主位上低头饮茶的宋池。 良久没有等到计云舒的回应,宋池心下奇怪,抬起透亮的眸子,问她:“怎么?你不愿来书房当差?” 此时的计云舒,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去书房当差的话,那月例应该会比膳房多些罢? 毕竟一个是下等差事,而另一个是在主子跟前当差,答案显而易见。 她正兀自想着,猛然听见宸王说她不愿意,她立马回过神来,一口揽下这差事。 “回王爷,奴才愿意!奴才必定好好当差,定不让王爷失望!” 宋池倒是有些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含笑道:“那好,你先回去罢,好好养伤。” “是,多谢王爷,奴才告退。” 计云舒回到下房时,彩梅已然得知计云舒要去书房的消息了,见她回来,兴高采烈地拉着她的手,朝她挤眉弄眼。 “云荷,我听吴嬷嬷说你被调到王爷书房去当差了,你可要好好干啊!在王爷书房可比在膳房有前途多了,日后若是发达了,你可莫忘了多提携提携我啊!” 计云舒失笑:“知道啦!放心罢,肯定忘不了你。” 逼仄的下房里,顿时洋溢着欢声笑语。 此时的计云舒怎么会知道,在她决定去宸王书房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早已悄悄发生了偏移,让她原本就不顺利的人生,更加命途多舛...... 第003章 生辰宴 初春来临,冰雪消融,柳芽初萌,万物复苏。 计云舒方才打扫完宸王的书房不久,站在屋檐下贪婪地呼吸着春雨后的新鲜空气。 平心而论,身处这样一个封建时代,唯一的好处便是那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的新鲜空气以及真正古色古香的时代风貌。 等赎身出了王府,她还真想出去瞧瞧这时代的风土人情,见识下这个时空的人间繁华,海晏河清。 这么想着,计云舒便觉着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她转身回了书房,拿起自己在书房闲暇无聊时作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市井烟火图,画上的人物神彩各异,栩栩如生,有哭闹不止孩童,有卖力吆喝的结拜小贩,也有巧笑嫣然的妙龄少女。 她瞧得太入迷,没注意到宋池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也盯着她手里的画,眼中不乏诧异惊艳之色。 “这是你画的?” 有人忽然出声,计云舒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去藏画。 宋池眉峰轻挑,开口道:“莫藏了,回答本王。” 计云舒心知这个时候撒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便半真半假地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世。 说她原是一个书香人家的女儿,后来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卖身到王府为奴的,连这一手丹青也是跟自己那秀才父亲学的。 宋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仔细端详着她那幅画,叹道:“原来如此,看来调你到书房当差倒是相得益彰了,你这手丹青都快比得上皇兄了。” 计云舒听了,忙低下头颅,惶恐道: “奴才雕虫小技,如何能与太子殿下相比,王爷莫要折煞奴才了。” 宋池爽朗发笑,似乎想起什么,偏首瞧她:“对了,今晚皇兄过生辰,周禄告了假,你陪本王进宫一趟。生辰礼本王忘了准备,不若你这幅画卖给本王当作皇兄生辰礼?五十两银子如何?” 计云舒一愣,垂眸浅笑:“王爷说笑了,既然王爷如此欣赏奴才的画作,奴才赠与王爷便是,何谈卖不卖一说?” “那不成!本王如何能占你一个姑娘家便宜?说好了五十两银子,不许推辞。” 计云舒无奈,在书房这段时间她也大概摸清了这位王爷的性格。 虽看着温润如玉,可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对计云舒也算有知遇之恩,她也没什么好报答他的。 难得他看得上这幅画,本欲送他聊表感激,可不想这位爷压根不想占她一点儿便宜。 想到这,计云舒福了福身,笑道:“那云荷便谢过王爷了。不知王爷准备何时进宫?奴才也好准备准备。” “今晚戌时,府门口等你。还有,你如今也算本王贴身丫鬟了,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等周禄回来,本王让他给你找裁缝给你做几身衣裳,好好一个姑娘家,别总灰头土脸的。” 闻言,计云舒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好一阵脸热。 她本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可当面被一个俊朗的男子说自己不修边幅,虽然人家宸王应该也是好心,并没有指责她的意思,但计云舒还是有点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宋池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些不妥当,尴尬咳嗽一声,似漫不经心。 “呃...本王只是随口一说,你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宸王府没那么多讲究,本王还要赶去校场练兵,先走了。” 还没等计云舒行礼他就匆匆出了书房,步伐稍有些凌乱。 计云舒失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衣物本就不多,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件还算体面的淡绿色印花绢纱绣裙。 看着也比较旧,并不是眼下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不过比起她身上穿的这件,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章 再者说,她一个丫鬟穿那么扎眼做什么?计云舒倒是觉得,这件对她来说刚刚好。 换好衣服后,计云舒洗了把脸,给自己编了个丫鬟髻,又上了点口脂,铜镜里的自己才总算有了点人样。 书房里的活计不多,伙食也不错,宸王这个顶头上司也从不苛待下人。 她这两个月过得着实惬意,原来蜡黄的脸色也被养得白里透红,整个人容光焕发了不少。 戌时正刻,计云舒准时出现在王府门口。 宋池站在马车旁,看着计云舒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笑吟吟道:“今日的模样倒叫人眼前一亮,不过如今才初春,夜深露重,难免寒凉,你还是回去多拿件衣裳罢。” “谢王爷关心,不过还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宴要紧,奴婢坐在马车里,想必也不会太冷。” 计云舒抬眸看向他,目光澄澈坚定。 “既如此,那便依你罢。” 宋池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坚持,带着她上了马车,朝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东宫正殿内,皇后端坐在正上方主位,右下方是太子宋奕和太子妃,左边坐着端阳公主,她与太子一母同胞,也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嫡公主。 宋池带着计云舒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向皇后请罪。 “儿臣来迟,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看着四十来岁,保养适宜,头戴一顶四凤冠,着一袭华丽凤袍,高贵明艳,国色天香。 她看向下方的宋池,调侃道:“今日是奕儿的生辰,你呀还是跟奕儿告罪罢。” 宋池闻言,侧头看向右边那正兀自喝酒的男人,笑道:“皇兄,你不说话,我可当你不怪罪了啊。” 宋奕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睨他一眼。 “自然要罚你,不过不是现在。宴席结束后,你也不必回王府了,留在东宫与我对弈,我何时尽兴,你便何时回去。” 宋池听了,笑意更甚:“皇兄,你该不会还在因为上次棋局输给我而耿耿于怀罢?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着你。” 宋奕嗤笑一声:“狂妄自大。” 计云舒立在一旁打眼瞧着,这皇家兄弟的关系貌似还不错?起码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也好,权力中心的皇室内部和平,政权才能稳定,政权稳定天下才能太平,天下太平她以后出府生活的日子也会顺利。 时代命运与个人命运紧密联系,环环相扣。 宴席散后,她又跟着宋池来到书房。 宋奕已坐在了棋盘前,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黑子,那只名叫羽吟的藏獒正趴在他脚边,谨慎地盯着来人。 计云舒一看见那双黄褐色的眼睛,顿时瞳孔地震,僵在原地。 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似历历在目,脚下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许是她的惊骇表现得太过明显,那棋盘前端坐的男子,倏然将冷冽的目光向她这边投望过来。 计云舒几欲夺门而逃,但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行礼。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宋奕垂眸瞧她,微眯了双眸,沉冷的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你是那日在王府门口被抓伤的那个?” 计云舒拼命克制自己内心的颤栗,正准备开口,宋池抢先一步。 “正是她,皇兄记性不错。云荷,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候着罢。” 计云舒松了一口气,迅速退了出去。 宋奕转头看着宋池,眼神戏谑,似笑非笑道:“如今倒是学会怜香惜玉了,看来是时候向父皇请旨为你纳妃了。” 宋池吃了一惊:“皇兄你可别,我还想再过几天自在日子呢。再说了,娶妻定是要娶心上人的,如何能随随便便纳妃呢?” 宋奕闻言,眼里的笑意渐渐淡去,漆黑的眼眸望向面前的棋局,神色晦暗不明。 “生在帝王家便没有选择的权利,你要做的是娶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王妃,而不是陷入无用的儿女情长,明白么?” 宋池欲开口辩驳,又被宋奕堵回去。 “父皇年迈,荣王和左相虎视眈眈,你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来日若荣王上位,他第一个杀的便是我这东宫太子还有你宸王,你不为自己谋划,也该为你母妃想想。” 宸王生母景妃出身低微,幸得皇后照拂得以顺利产下宸王,后来荣王生母淑贵妃得宠,仗着左相嫡女身份在宫中横行霸道,欺凌妃嫔。 宋池心知肚明,若没有皇后和太子相护,恐怕他和母妃根本不能平安活到如今。 他握着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开口道:“皇兄明智,是臣弟糊涂了。” 宋奕也不想逼他太紧,故缓了缓神色,岔开了话头:“你送来的画我瞧了,不错,有长进。” 宋池苦笑:“皇兄误会了,这画并不是我所作,我只是借花献佛送给皇兄当生辰礼罢了。” 闻言,宋奕不禁挑了挑眉。 “哦?不是你所作?那是何人?此画虽技巧上欠了点火候,但胜在意境绝佳,可见作画之人确有几分功力。” 闻言,宋池颇有些自豪道:“此画是我的丫鬟云荷所作,倒是没想到竟能得皇兄亲口夸赞。” “云荷?刚刚出去的那个婢女?” 宋奕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神色凝重道:“你可有着人查她的底细?一个奴才却能作出这样的画,未免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是左相和荣王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章 宋池摇头:“并非如此,她家原也是书香门第,只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王府为奴。” 宋奕冷笑一声,明显不信,但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始专注与眼前的棋局。 上次不慎输给了宋池,他憋闷了许久,如今自是要一雪前耻的。 待计云舒和宋池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深夜,马车里,宋池正在闭目养神。 计云舒想起在太子书房宋池帮她解围的事,正准备开口道谢。 宋池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似是想起什么,转头对计云舒道:“今日太子妃看了你的画,赞不绝口,竟要向我借你去东宫陪她几日,太子妃也是擅画之人,想来是想跟你切磋一二,你可愿意?” 计云舒一怔,本想婉拒,但一想到宋池的出手相助,又担心若不去恐怕会影响他与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 尤其听他的意思,他好似并未一口答应,而是回来询问她一个卑微奴才的意愿。 看着宋池那带着真挚询问意味的眼神,计云舒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在心底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应了下来。 第004章 进东宫 翌日清晨,计云舒便站在了东宫主殿里,给那位娴静端庄的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赵音仪为赵太傅独女,秀惠端方,娴淑典雅,乃是京城上下赞不绝口的第一闺秀。 及笄那年得圣上赐婚于太子宋奕,成后与太子举案齐眉,把内院治理的井井有条,皇后对她更是赞赏有加。 计云舒微抬了眼睫,平静地看着眼前明眸皓齿,温柔端庄的女子。 处在这样一个时代,与众女共侍一夫,却不忌不妒,细心安置夫君的其他女人。 她不知眼前这位太子妃心里是什么感受,她只为她感到不值与悲哀,尽管那人是太子,是未来皇帝。 正兀自想着,耳边传来那位太子妃清脆温婉的声音。 “是云荷姑娘么?本宫看了你的画的市井烟火图,当真是笔精墨妙,活灵活现,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娘娘谬赞了,奴婢是幼时跟父亲学了一二,这拙作当真不值一提。” 计云舒有些受宠若惊。 赵音仪温柔笑道:“你莫谦虚,也别害怕。本宫请你到东宫别无她意,只是欣赏姑娘才华,想向姑娘讨教一二。” “娘娘言重了,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话音刚落,门外的宦官扯着尖细嗓音传了一声:“太子殿下到。” 计云舒心下一惊,忙退到一旁,将头埋了下去。 赵音仪也整理衣冠,趋步上前迎接:“殿下回来了,今日朝中可还安稳?” “无甚波澜。” 宋奕一身袭玄色镶边蟒袍,紧窄的腰间围着镶嵌玉石的缎带,漆黑的长发高高地束缚在玉冠之中,衬得他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冷峻凛冽。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上位者气息。 计云舒低眉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不防那锐利的目光还是向她这边投来。 她暗叫不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奴婢云荷,拜见太子殿下。” 上面那人沉默不语,四周雅雀无声。 太子妃赵音仪适时开口解释:“殿下,臣妾在宫中素来无事,见云荷姑娘画艺精湛,特请她进宫来与臣妾切磋一二,殿下恕罪。” 宋奕沉冷的目光自计云舒身上移开,淡漠开口:“东宫不比宸王府,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若安分守己最好,否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便是宸王也救不了你。” 计云舒心里暗自诽腹:这位爷莫不是以为她蓄意进宫攀高枝儿? 她面上不显情绪,依旧恭谨回道: “是,奴才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宋奕不再看她,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口,道:“起来罢,太子妃自会安置你住处。” “多谢殿下。”计云舒起身,静立一旁。 不多时,凌煜大步从殿外走进来,行礼后走至宋奕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宋奕冷冽的幽瞳中浮现一抹戾色,他冷笑道:“呵!手竟伸到孤的内院了。” 他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掀袍起身,大刀阔斧地走出了主殿。 计云舒松了口气,赵音仪见她不安的模样,柔声安慰道:“你莫怕,想是殿下朝中有烦心事,并非针对你,你安心住下便是。” 计云舒点了点头,浅笑道:“谢娘娘宽慰,云荷明白。” 赵音仪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欢喜。 拜高踩低是世间常态,尤其她贵为太子妃,身边不乏那等阿谀奉承之人,便是京中那些高门贵女,为了靠上东宫这颗大树也常对她低颜讨好。 乍一见计云舒这样权贵面前不卑不亢的人,心里顿时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她甚至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下跪行礼时,并不如其他奴才那样卑躬屈膝,而是脊背笔直,神色恭谨泰然,无一丝奴颜谄媚,倒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想到这,赵音仪正了正神色,犹豫道:“其实,请姑娘进宫是另有一件事要劳烦姑娘。” 她侧过头,给旁边宫娥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娥随即进入内殿,出来后手中拿着一幅画,在计云舒面前缓缓展开。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层次分明的山水画,山峰高耸入云端,悬崖峭壁间有瀑流涌动,从山腰到山峰,成片的翠松齐整葱郁,整幅画用墨浓重深沉,给人以厚重大气之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章 计云舒看着眼前的传世名作,似被震撼到了,亲眼见证文物的真迹,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赵音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这是太子殿下收藏的珍宝——万壑松风图,我求了殿下许久,甚至是母后说情,殿下才松口借我观摩。姑娘画技出众,本宫想请姑娘临摹此图作为家父的贺寿之礼,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谢。” 计云舒魂穿之前就喜欢各种绘画,水彩,涂鸦统统来者不拒。 这活儿在赵音仪看来是劳烦,可在她看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 计云舒暗自压下内心的激动,福了福身:“娘娘言重了,云荷定不负娘娘所托。不知...眼下娘娘宫中可有笔墨?” 赵音仪一愣:“姑娘是准备现下便开始临摹?” 计云舒点了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音仪哑然失笑:“也罢,冬雪,快去准备笔墨。” ***待到落日时分,红霞渐渐爬满了整个天穹,落日余晖洋洋洒洒地照射在大殿上。  为了寻找更好的光线,计云舒让宫娥把桌案放在了大殿正门不远处,赵音仪由于皇后抱恙并未作陪,而是留下了冬雪听任计云舒差遣。 不过计云舒哪敢真的使唤她,毕竟是太子妃的身边的大宫女。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名叫冬雪的妙龄少女似乎并不太看得起自己,故也不去主动招惹她。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罢了。 计云舒仔细观察着这幅万壑松风图的笔墨以及构图,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费心劳神的大工程,也难怪太子妃要让她暂住东宫。 虽说她已经准备向宸王提出赎身出府了,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下既已接下了这活,她断不会撂挑子就跑。 更何况事成之后,太子妃给她的酬劳也正好解决她出府后的生计。 想到这,计云舒不敢再耽搁,挽起袖子开始细细描摹。 一丝余晖透过窗棂照在计云舒身上,给她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她的额头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夕阳的照射而微微发红。 但她毫不在意,只专注于眼前的画作,神情虔诚,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宋奕回宫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忽而有些好奇会在一个奴才身上瞧见这种对画作如痴如醉的神情,同上书房那些老学究们看见佳作文章时的魔怔神情一般无二。 计云舒全神贯注,并未发现门外的人。 一旁的冬雪眼尖,见着来人是太子殿下,忙整理了衣冠上前行礼,声音娇柔动听。 “奴婢拜见殿下,殿下回来了可要用膳?” 宋奕目视前方,并未看她:“不必了。” 冬雪双颊微红,抬头看了宋奕一眼:“那奴婢帮殿下把披风解了。” 说罢她便抬起手,准备去解宋奕的披风。 宋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森冷。 “退下。” 冬雪立时白了脸,知道宋奕恼了,她匆匆行了礼便迅速退了出去。 计云舒此时才听见门口处的说话声,茫然抬头,恰巧看见宋奕那张略显不耐的脸,以及冬雪慌张离去的背影。 她骇了一跳,难道冬雪说错话惹恼太子了?该不会祸及到她罢? 正惴惴不安地想着,余光撇到宋奕正往她这边走来,她急忙放下笔,起身行至桌前跪下行礼 。 宋奕的目光从桌面的画作移到计云舒的头顶,嗓音平静:“起来罢,这是太子妃让你画的?” 计云舒有些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味是兴师问罪还是其他,只得恭敬回答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受太子妃娘娘之托,为娘娘临摹此画。” 宋奕了然:“既如此,你继续便是,不必理会孤。” 说着便一撩锦袍,姿态倨矜地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这会儿换计云舒脸色发白了。 他这么一尊大佛坐在她旁边,让她怎么忽略他继续? 不过这话计云舒自然没有说出口,她内心挣扎了一会便垂首应是,随后继续坐在桌案前描暮。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手腕处一阵酸痛。 她拿毛笔的方式并不规范,以前都是用硬笔,对毛笔的了解并不多。 正欲搁下笔歇一歇,身后冷不丁传来宋奕清冷低沉的声音。 “如你这般拿笔姿势,这画,怕是明年都画不完了。” 计云舒一惊,宋奕已经走至她身旁,拿过她手中的笔兀自做起了示范。 指尖相触了一瞬,她吓得像只惊弓之鸟。 她心惊胆战的去瞧宋奕的脸色,见他好似未察觉般面色如常,便狠狠松了口气,暗自镇静下来。 宋奕察觉到身旁人强自镇定又状若无事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可学会了?” 计云舒方才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了些什么,这会子他问起,不免支支吾吾,含糊其词起来。 宋奕阖眸,微眯了双眼,语气中满是危险警告意味。 “在孤面前撒谎,可是要杀头的。” 计云舒闻言,哪还不明白是在敲打自己,当即就怂了。 “奴才愚钝,还劳烦太子殿下再示范一次。” 宋奕冷嗤,幽幽道:“走近些,瞧清楚了。” 计云舒挪了几步,宋奕看着两人之间将近四尺的距离,面露不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章 “你很怕孤?” 她听出了话里的愠怒,急忙又上前两步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宋奕这才面色稍霁,他俯身执笔,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 计云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冷冽清苦的沉木气息,她定了定神,认真观察着宋奕的握笔手法,脑海里对比着自己的握笔姿势。 突然,眼前那只握笔的手突然停下了动作。 宋奕侧眸瞧她:“你来。” 计云舒不敢抬头跟他对视,恭敬地接过毛笔,低头照着他的样子开始落笔,果然感觉手腕轻松了不少,过程也快了许多。 “谢太子殿下指导,云荷受教了。” 宋奕垂眸,不冷不淡地盯着眼前恭敬道谢的人。 一身略旧的淡绿衣裙,发髻上并无其他发饰,只一支褪了色的普通银簪。 肤色虽白,但五官并不出众,可以说是姿色平平,毫无可取之处。 他似嘲笑般扯了扯嘴角:“宸王府何时如此落魄了,连一个奴才的月例都发不起么?” 计云舒闻言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的穿着打扮过于寒酸了。 她忍不住低头瞧了瞧自己穿的衣裳,除了旧点,其他还是挺好的。 这位爷是觉得她穿的太寒酸,丢了他东宫的脸面? 计云舒自然不会说她之所以穿得这般节俭,只是为了把月例攒起来,日后好为自己赎身。 却也不能反驳顶撞当朝太子,便不发一语地立在原地,任他奚落嘲讽。 宋奕欲从她脸上看出些窘迫的神情,却只见她如锯了嘴的闷葫芦一般,无甚脾气地立在一旁听他奚落,顿时觉得无甚趣味。 他淡淡瞥了一眼计云舒,转身离开。 立在殿外等候的凌煜疾步迎上去,向他上报这些天来,分布在京师各处的暗卫所收集的消息。 比如左相暗中拉帮结派,还准备弹劾宸王拥军自傲,扳不倒他这个太子,就准备断他的左膀右臂。 又比如荣王正准备纳兵部侍郎家的嫡女为侧妃,好让自己日后多一份助力。 宋奕听罢,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谲,轻笑了声。 “往后这京中可要热闹了。” 凌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自小便跟在殿下身边,比谁都清楚,殿下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高风亮节,云中白鹤。 他说京城要热闹了,那便是真的要热闹了。 第005章 朝堂事 夜已深,计云舒正准备收拾好回去休息,赵音仪恰好回来,见她还没回去有些惊讶。 “这般晚了,姑娘怎还未回房歇息?这画不急于一时的,慢慢来便是。” 计云舒倒不觉着晚,她一旦投入进去忘记时间是常有的事,可还是感激赵音仪的关心。 “谢太子妃关怀,奴婢这就回去了。” 正行了礼准备退下,赵音仪又道:“冬雪那丫头呢?不是让她在这陪着姑娘,为何不见人?” 计云舒回忆起上午发生在殿门处的那一幕,也不好背后说是冬雪惹怒了太子,只告诉她冬雪是身子不舒服回去歇息了,便匆匆退下。 赵音仪为计云舒安排的住处是离东宫内院不远处的一所偏殿,之所以不让她住进内院也是赵音仪为她的清誉着想。 在东宫内院住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位侍妾,若让计云舒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住太子内院,对她的闺誉多有影响。 计云舒倒没顾虑那么多,她画了一整日,正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不料没走两步便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从旁边树木环绕的假山后面传来。 计云舒内心咯噔一下,她以为自己撞见了什么杀人现场。 正当她秉着保命要紧的原则准备悄悄逃跑时,却听得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粘腻娇吟,不时还伴随着男子粗重的喘息。 计云舒立时反应过来,哪是什么杀人现场?八成是一对野鸳鸯在演活春宫呢! 她嘴角抽了抽,也同样秉着不惹事上身的原则迅速离开了春宫现场。 清晨,计云舒梳洗完用过早膳后就直往主殿走去,临摹进程才刚刚开始,她必须抓紧时间。 刚走到殿门口便碰见着一身玄青蟒袍的宋奕从殿内出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凌煜。 许是刚用完早膳准备去上朝,两个不苟言笑的人齐齐向她的方向走来,计云舒只觉得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不少。 她迅速走向一旁,让出一条道,下跪行礼。 宋奕从她身旁走过,目光似不经意落在她身上,淡淡瞥她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计云舒来到殿内,赵音仪正用膳,见计云舒来了忙让宫人搬出桌案笔墨,又谴了冬雪去宋奕书房拿画。 冬雪虽看不上计云舒,但在赵音仪面前还是会做做样子。 计云舒忽略冬雪脸上的假笑,从她手中接过画后道了声谢,便坐下自顾自画了起来。 冬雪见状,一脸鄙夷道:“装模做样!” 声音不大,但计云舒却听了个真切。 她装作没听见,面无异色,虽然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恶意缘何而起,但好在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索性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了便是。 金銮殿内,当朝皇帝宋英正疲惫不已地揉着眉心,台下朝臣们因推举治理江南水患的人选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以斯文著称的文臣们一个个争执的面红耳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章 武将们倒是默契的不发一语,面露讥诮的看着那些曾弹劾他们粗鄙无礼的儒雅文臣们吹胡子瞪眼,自相残杀。 那模样当真可笑,也不知如今是谁更无礼些。 宋奕与宋池两人分别站在文官与武官列首,朝臣乱成一片。 宋池侧头觑了不远处泰然自若的宋奕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许是在等左相一党的动作。 果不其然,左相姚鸿祯手持笏板出列,朝上悠悠一拜。 “陛下,荣王已被禁足,依臣看,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又足智多谋,乃是治理水患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满朝寂然,也没人争执了,众臣面面相觑。 这左相大人不是拥护自己的外孙荣王的吗?怎会把这等立功的机会白白让给太子? 这不对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圣上皱着眉头未言语,似乎在考虑左相的提议。 半晌,他从御案抬起头,看着台下始终站立如松,不发一语的宋奕。 “太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宋奕了然,父皇是同意那姚鸿祯的提议了。 既如此那他便以退为进,看看那姚鸿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回父皇,儿臣定不负重托。” 宋奕说罢,又偏首看着姚鸿祯,薄唇轻启,眼神犀利。 “荣王年少鲁莽又心高气傲,左相还需好好教导。否则,若日后犯下大错,恐怕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左相闻言,一双精明的眼中满是漫不经心的轻蔑。 “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殿下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处理水患的事罢。” 说罢,拂袖转身入了文官列队。 下朝后,宋池还是没忍住追上宋奕问他为何一口答应了左相那明显不怀好意提议。 宋奕停下步伐,面容严肃,眼中是不容忽视的坚定。 “水患一事自大渊开朝以来便是个难关,久久不能攻克,这是父皇的心病,亦是我的。左相的诡计要破,这水患也必须治。” 宋池听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皇兄准备何时启程下江南?可需要我陪同?” “不必,你留在京中以防万一,凌煜会与我同去。” “如此也好,凌煜武力了得,有他在皇兄身边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宋池言罢刚想告退,又好似想起什么,转头对宋奕笑吟吟道:“欸皇兄,云荷这几日在东宫如何? 你那可不比我宸王府,人员众多又关系复杂,她若是犯了什么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得多担待担待。” “怎么?你很关心她?”宋奕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宋池看得头皮发麻,他这皇兄一露出这种表情准没什么好事。 “皇兄莫误会,我是看她一个弱女子挺不容易。你不知道,她没进我书房当差那会,是在府里膳房烧火的,膳房伙食不好,活又重,她饿得面黄肌瘦的,看着怪可怜,这才把她调来书房当值。” 宋奕掀了眼皮,凉凉扫他一眼:“你倒是菩萨心肠。行了,放心罢,我心里有数。” 说罢转身离去,留给宋池一个孤傲的背影。 宋池喜笑颜开,向着宋奕离去的方向招手:“那臣弟就先谢过皇兄啦!” 转眼日落西山,光线变暗。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到了晚上没有电灯,虽说宫娥们已早早点上了蜡烛,可那昏暗且晃荡的烛光还是让计云舒的眼睛难受得紧。 她从书案抬起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晚上就算了罢,太伤眼睛了,她心想。 “今日就先到这,劳烦姐姐把两幅画仔细收着,我明日再来。”她唤来一旁的宫娥,礼貌嘱咐。 宫娥颔首应是,计云舒恭谨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她信步往回走着,不经意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假山,又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思索再三还是换了一条道,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又让她碰见那档子事? 太子寝宫外的一处竹林里,宋奕端坐一青玉石桌旁,墨发披肩。 凌煜立在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奕以生肉喂食羽吟。 少顷,宋奕接过凌煜递来的白绢,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缓缓开口:“下江南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么?行踪务必保密。” “回殿下,都安排好了,走水路到江陵后,江陵太守会秘密接应。以保万无一失,霍临会带一支影卫隐匿在暗处潜伏,一有异动,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正在进食的羽吟突然朝竹林狂吠起来。 “谁在那儿?!”宋奕幽冷的嗓音似渗了冰。 凌煜也立时警惕起来,拔剑出鞘,直指竹林。 此时此刻的竹林后面,计云舒双手捂唇,拼命压制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她内心叫苦不迭。 只不过是打这路过,不慎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吓了一跳,正想跑就听见宋奕略带薄怒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 就现下这场景,怎么瞧怎么像是被人抓住偷听墙角的模样。 计云舒烦躁地挠了挠头,深吸口气,正打算坦诚相见,忽觉一阵劲风堪堪从她面前划过。 她往后一看,一根墨黑的发簪正直挺挺插入她身后的竹身,力道之大,得以想见。 她一阵后怕,缓缓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凌煜那张铁面无私的脸,以及手上寒光逼人的利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章 “云荷姑娘,请罢。” 计云舒跟着凌煜从竹林里缓缓走出,下跪行礼。 桌前端坐的骄矜男子,少见的着一袭月白锦衣,墨发散乱,莹白的月光淡淡铺洒在他身上。 明明是一副俊逸出尘的谪仙模样,可落在此时的计云舒眼里,宛如那阴曹地府里向她索命的白无常。 宋奕微眯双眸,直视计云舒那惨白的脸色,沉声开口:“你听到了多少?” 虽是问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计云舒愣愣看着他,大脑空了一瞬。 什么叫她听到了多少?她一个字也没听到啊! “回殿下,奴婢只听见了一声犬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计云舒极力忽略那只凶狠盯着她的藏獒,温声开口。 宋奕听她颤抖的声音,自以为她是心虚,冷漠道:“孤有没有告诉过你,在这东宫最好安分守己,如你此刻这般,便是自找死路。你若肯供出指使你的幕后之人,孤可留你一个全尸。” 短短几句话,宣判了计云舒的死刑。 凌煜也适时抬剑,直抵她额头。 计云舒感觉到额前悬着的冰冷剑刃,再抬眸看了眼那神情冷漠,欲要置她于死地的男子。 她知道,再不开口就真没机会了。 她冷静下来,理了理思路,抬眸直视宋奕冷漠狠戾的眼神,坚毅地开口。 “太子殿下,一则奴婢并非受人指使,而是受太子妃娘娘之托进东宫作画,今日也确实只是路过此地,并非蓄意偷听。若说幕后主使,难不成是太子妃娘娘?” “二则,若太子殿下真的认为奴婢听到了些什么,大可从此刻起把奴婢关押起来,直至您密谋的事大功告成,而不是尚未查明真相便草菅人命。” “况且,说到底,奴婢是宸王府的人,又由太子妃带进宫,若真一声不吭的杀了奴婢,那太子殿下置宸王殿下和太子妃的脸面于何地?” 语毕,计云舒感觉周身气压霎时降到冰点。 她看见宋奕起身走过来,在她面前缓慢蹲下,刚想低头,下巴便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给擢住。 宋奕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迫使她看向自己,眼神寒凉阴翳。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奴才罢了,孤就是杀了你也没人敢置喙。不过你也没说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没必要为了你这么个东西驳宸王的面子。” 计云舒强忍着下巴的疼痛和宋奕言语的侮辱看向他,眼神坚韧清明,一字一句道: “那就先谢过殿下不杀之恩了。” 宋奕看着她清透晶亮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回过神来,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松手放开了她,带着一丝愠怒转身离去。 计云舒没了束缚,瘫软在地,不住地喘息着,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打湿。 她转头看向宋奕离去的方向,苦笑,又从这个男人手里捡回一条命...... 宋奕健步如飞,凌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觉得今晚太子殿下似乎被气得不轻,而那罪魁祸首竟能从殿下手里全身而退倒也是稀罕事。 凌煜正兀自想着,忽听得前面的主子沉声自言自语。 “平日看着闷葫芦般不声不响的,没成想竟是个牙尖嘴利的。” 他适时接话:“殿下,可要属下去监视她。” “一个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随便派个人去跟着她,有异动再告知孤。” “是,属下明白。” 第006章 郁奉仪 东宫西邻御花园,今日荣王纳兵部侍郎嫡女为侧妃,宋奕与赵音仪出宫祝贺,还带上了冬雪那个丫头。 计云舒得以忙里偷闲,来御花园走走。 春日和煦的暖阳和入目的姹紫嫣红稍稍驱散了计云舒昨夜的阴霾,她信步走着,细细感受着这皇城独有的风光。 “姚文卿!你真是不知好歹!” 一声娇纵且略带愠怒的女声自前方传来,计云舒不由停住了脚步。 皇家宫苑内,敢如此肆意喧哗的人必定身居高位。计云舒不敢上前触霉头,转头隐进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 待一位衣着华丽宫装的娇俏少女在一群宫娥内侍们的簇拥下风风火火的离去时,她才缓缓走出来。 凭着上次在宋奕生辰宴上的模糊印象,计云舒堪堪记起刚刚那位似是端阳嫡公主。 她收回视线,走出角落,一抹鸦青色的身影撞进她的视线。 男子很清瘦,从计云舒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 似是感觉到有人注视他,他转过脸,正好对上计云舒细细打量的视线。 计云舒错愕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忙福了福身,内心忐忑不安。 好在那男子幷没有追究,反而朝着计云舒微微点头示意回礼,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后缓步离去。 对着一个奴才模样的人回礼,这个人......比宸王还奇怪。 将近掌灯时分,太子銮驾才缓缓回了宫。 只不过回来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冰肌玉骨,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荣王纳侧妃,却以储君至今无后为由,给前来贺喜的太子送了个美娇娘,美其名曰为了国运社稷,实则是拿准了当着众多来贺朝臣的面,宋奕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东宫无子,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御史们也多有谏议,每每上奏,却总被宋奕四两拨千斤的敷衍过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章 是以荣王在喜宴上一提起此事,众大臣似是找到了知心人一般连连附和,更有那忠心的老臣拂袖跪地,泪眼婆娑的劝告太子广纳姬妾,绵延子嗣。 而引起战火的罪魁祸首荣王事了拂衣去,事不关己的自酌自饮。 第二日听随侍的宫娥带回的消息说,当时太子殿下席面上未说什么,痛快收下了。可回宫的路上,脸色难看得吓人,下了马车就直奔书房,徒留太子妃一干人等惶惶不安。 太子妃拿不准殿下要给这位美人什么位份,就先把她安置在了朝颜阁。 “朝颜阁?” “朝颜阁是郁奉仪的住处。说起来,郁奉仪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比太子妃还早进宫呢。” 伺候计云舒起居的小宫娥琳琅,压低了嗓音向计云舒耳语。 不等计云舒说话,她又神神秘秘地补充道:“郁奉仪原是宫女出身,姿容艳丽却甚是粗鄙,殿下幷不是重色之人,也不知如何就入了殿下的眼,做了几年侍妾,后来晋升为了奉仪。” 计云舒幷不关心这些皇家轶闻,不过这段时间在宫里,她跟这个小宫娥相处的还不错,便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这般议论主子们,就不怕我向太子妃告状?” 说完,果然就见琳琅那张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磕磕巴巴半天挤出一句:“姑娘......姑娘莫不是吓唬奴婢的罢?” 计云舒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直盯得琳琅寒毛直竖,就差跪地求饶了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 琳琅见状明白计云舒是在吓唬她,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太子妃最是温和宽厚,姑娘以后可别这样吓奴婢了。” 计云舒不知想到什么,略沉了沉脸正色道:“太子妃宽厚,可太子殿下却不是什么仁善之辈,你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琳琅疑惑了,宫里人人称赞太子殿下高风亮节,礼贤下士。 对待宫人虽谈不上仁厚,但也是恩威幷济,不犯大错的话,便只是罚俸了事,怎么云荷姑娘这般畏惧太子殿下呢? 她想不通,但是她知道云荷姑娘心地善良,又聪明通透,听她的话准没错。 入了夜,计云舒洗漱完正想上床休息,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计云舒询问了一声,并未第一时间开门。 不是她防备心重,而是自从那天晚上在竹林无意撞见宋奕后,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只要她有什么异常,那人就会立刻出手将她一击毙命。 看来疑心重是那些上位者的通病啊..... 计云舒冷冷想着,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荷姑娘,太子妃有赏。” 计云舒忙上前开门,一位一等宫女装扮的女子捧着几匹锦缎站在门外,见了计云舒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她认出来这是太子妃身边的另一位大宫女,名叫冬霜。与冬雪的轻狂张扬不同,冬霜行事低调,很是稳重干练,让她印象深刻。 计云舒急忙回礼:“什么大礼还劳烦姐姐亲自送来,知会一声,我自去取便是了。” 冬霜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太子妃吩咐奴婢跑一趟,奴婢不敢不从。这几匹蜀锦是娘娘的赏赐,过几日,还会有制衣局的人来给姑娘量体裁衣。” 计云舒受宠若惊,心里对这位太子妃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谢太子妃恩典,明日云荷必定去叩谢太子妃圣恩。”计云舒接过赏赐,恭敬诚恳的送走了冬霜。 太子不怎么样,太子妃还是很好的,计云舒看着手中的华缎,笑弯了两片月牙儿。 第二日去谢恩时,计云舒怕碰见宋奕特地避开了早膳,却不料撞上其他侍妾给赵音仪请安。 她僵硬的站在晗英殿中央,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或不善或好奇的目光,佯装镇定的给赵音仪行礼谢恩。 “起来罢云荷。”一贯温柔动听的嗓音响起,计云舒稍稍安心。 “哟,前几日荣王才送了芳苏妹妹给殿下,这位姑娘又是哪位大人送来与我们姐妹做伴的呀?” 计云舒被这道慵懒妩媚的声音吸引,目光不由得追随过去。 只见赵音仪左下方坐着一位穿紫色交领襦裙的女子,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粉面朱唇,身段妖娆。 堕马髻上别了两朵纯白的茉莉花,恰到好处地淡化了几分妖娆所带来的风尘感。 计云舒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在场为数不多的女子。 除了主上位的赵音仪,右边的那位女子容颜娇俏,清丽可人,那想必左边儿这位妖娆妩媚,言语轻浮的女子,便是琳琅口中的郁奉仪了。 “云荷是本宫请进宫的客人,郁奉仪慎言,莫要损了姑娘名声。”赵音仪适时开口,替计云舒解了围。 紫衣女子闻言愣了愣,勾人的双眸在计云舒和赵音仪之间来回转了转,随即向着计云舒扬起一个歉意的笑来。 “瞧我这嘴,真是对不住了,姑娘莫怪。” 计云舒越听她的声音,越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觉得这郁奉仪的声音与她那天晚上在假山春宫现场听见的那个女子的声音极相似呢。 计云舒细思极恐,不敢深想,佯装淡定地回答:“奉仪言重了,不打紧的。” 众人寒暄了半个时辰左右,开始陆续告退,赵音仪留下了计云舒询问万壑松风图的临摹进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章 “回太子妃,最多再需两月,便可完成。”计云舒温声回答。 赵音仪状似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本宫还怕来不及呢,那就劳烦姑娘多多费心了。” “太子妃请放心,云荷必定全力以赴。若没什么事,云荷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计云舒见赵音仪对她微笑着点头,恭敬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晗英殿。 好巧不巧的,回偏殿的路上,计云舒又见到了那位郁奉仪。 她带着侍女站在清辉池旁,素手拈着些许鱼食撒向池中,姿态悠闲。 不远处一个端着一盆水仙盆景的小太监步履匆忙的走来,不知是太着急还是被水仙枝叶挡住了视线,竟朝着主仆俩直直地撞了过去。 相撞的一瞬间,那位郁奉仪借着盆景的遮掩往小太监手中塞了什么东西,而后故作嗔怒的把他训斥了一顿。 隔着一条宽阔的宫道,计云舒看的一清二楚。她视若无睹,只埋头走自己的路,怕被那主仆俩发现,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郁奉仪怕不是个省油的灯,计云舒暗想。 从那天晚上在竹林里宋奕的警告,再到今日撞见的那位郁奉仪的异常举止。 如此种种,都在暗示计云舒这东宫表面上祥和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暗流底下似乎还隐藏着能把她吞入腹中的深渊巨兽。 计云舒惴惴不安地回了她的偏殿,大大咧咧的琳琅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像往常一样对她嘘寒问暖。 她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请示赵音仪以后就在她自己的偏殿作画,意料之中,赵音仪随了她的意愿,幷没有加以阻拦。 是以接下来的半个月,计云舒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专心临摹,就等大功告成后,拿着报酬回宸王府赎身。 可就在手下的画作将要完成,计云舒得以出宫之际,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第007章 牢狱灾 春寒料峭,夜深露重。 浓重夜色下,一辆车轮略沾血迹的马车,在一小队黑衣人马的严密护送下,畅通无阻的进了宵禁中的皇宫。 第二日一早,计云舒梳洗好,正用着早膳,偏殿里猛然间涌进几个侍卫不像侍卫,太监不像太监的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袖口处绣着暗红色的火焰图案,腰间别剑,眼神肃杀冰冷,明显来者不善。 计云舒心里咯噔一下,心迅速沉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为首那个面若冰霜的男子直接便下了命令。 “宫里混进了刺客,奉太子殿下之命,严查近几个月进宫的人,带走!” 话音刚落,计云舒就被一左一右两个黑衣人强押着带走,直至走进黑压压的牢房,牢门被无情地锁上,她才缓过神来。 她静下心来细想了想,方才那领头男子说奉太子之命,她跟那太子唯一一次起冲突便是那次无意撞见他们密谈的时候。 如此说来,莫不是他们的计划出了什么纰漏,以为是她泄的密?什么出了刺客,都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这么想着,她就渐渐没那么担心了。 这些天她闭门不出的专心作画,并无异常,想必那暗处监视她的黑衣人也是知道的。 不同于计云舒的淡然,琳琅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计云舒前脚被带走,她后脚就去找了太子妃赵音仪,只不过听完琳琅口中描述的黑衣人后,赵音仪就犯了难。 火焰纹图案...... 云荷是被殿下的影卫带走的,这....这她插不了手啊。 这殿下不是和宸王在京郊大营巡兵吗?怎么这会儿来抓人了?再者,她也没听说宫里出了刺客啊。 赵音仪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休书一封遣了侍卫送去京郊大营帮计云舒说情,又带了些吃食来到东宫地牢看望计云舒,却不料被拦在门外。 “霍大人,本宫进去片刻便出来,劳烦大人行个方便。” “任何人不准探视,这是殿下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娘娘还是请回吧。” 霍临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语气不卑不亢,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音仪还欲开口,可看着霍临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 她示意身后的冬霜留下食盒,便离开了地牢门口。 过了很久,霍临才把视线从前方移向脚边的食盒,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地牢大门,不由得想起里面那个在阴暗的牢房里酣然打盹的奇女子。 他转身,弯腰提起食盒,示意守卫开门后,大步朝里间走去。 听见门口处传来声响,浅寐的计云舒睁开双眼,就看见那个带头抓她的男子拎着一个漆红的食盒放在她面前。 “太子妃带来的。”他薄唇微掀,似乎不愿再同她多说一个字。 “等等。”计云舒在他转身欲走之际出声叫住了他,本做好了被忽略的准备,却不料他停下了脚步。 看来这人也不是那么难说话。 计云舒鼓起勇气,试探着开口:“敢问大人,太子殿下何时能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闻言,霍临侧头看了她一眼:“无可奉告。” 计云舒愕然的张了张嘴,又眼看着那人关上牢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此同时,东宫书房内的密室内,太医刘詹处理完宋奕左肩的箭伤,长松了一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章 “殿下,这箭尖上抹了剧毒,所幸及时医治解毒,否则殿下将有性命之忧。” 宋奕利眸微睁,摆了摆手,示意刘詹退下。 一旁的凌煜微觑了眼宋奕阴沉的脸色,斟酌着开口:“殿下,霍临失职,江南一行守护不力致殿下受伤,已受杖责三十,自请去看守地牢。” “行踪被泄密,并非他的过失,让他回来罢。人抓了么?” 宋奕忽然话锋一转,凌煜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宋奕说的是谁。 “抓了,不过......”凌煜顿了顿,继续说道:“据盯她的影卫来报,她这几日只是闭门作画,并无异常。” 闻言,宋奕双眸微眯,似在思索:“若不是她,那便是孤后院那位了。只是不知是左相和荣王派来的,还是北狄怀阙派来的。” “从今日起,加派人手,紧盯后院。另外,孤被刺杀一事必须保密,对外仍称孤在京郊大营巡兵。” “是。”凌煜领了命令正准备出去吩咐,忽而想起来,地牢里还有个背了锅的不知道如何处置,于是多嘴问了一句:“那...地牢里那位该如何处置?” 想到那个狗胆包天顶撞他的奴才,宋奕不禁冷笑:“她不是牙尖嘴利么?关她几日,磨磨她的锐气,何时哭喊着求饶了,何时放她出来。” 依凌煜的了解,太子殿下虽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但对待下属和奴才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绝不会随意处罚一个无辜之人。 他虽觉有些不对劲,但也并未多言,领了命令便退出了密室。 昏暗潮湿的地牢里,原本安之若素的计云舒渐渐坐不住了。 她原以为左不过两三日那太子就会查明真相,放她出去了。谁知一连过了五日,竟没有半点要放她的迹象,还有之前那个拎食盒给她的男子,自从第一次交谈之后,她也再没见过。 墙面上渐渐消失的阳光告诉她,又一日过去了。 更要命的是,地牢内阴冷无比,虽然有赵音仪命人送来的厚实衣物和褥子,可架不住夜里见缝就钻的寒风。 计云舒估摸着,要不了几日,她就得染病不起了。 不过好在,赵音仪惦记着她,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从东宫送到京郊大营,却杳无音讯。 书房密室内,养伤的宋奕看着桌案上厚厚一摞的信封,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倒是会笼络人心,霍临怎么说?” 凌煜如实道:“霍临说,她看上去很淡然的模样,头两天甚至还能酣然入睡,近两日才看出有些焦躁不安。” 闻言,宋奕隐晦地勾了勾唇,看着俯在他脚下的羽吟,意有所指道:“孤还真当她天不怕地不怕呢,既如此,那便放她出来罢。” 于是,入狱后的第八天,计云舒终于见到了牢房外的天空。 她缓缓走出牢房,视线下移,琳琅捧着件藕色披风,一脸担忧的向她跑来。 “姑娘!殿下可算放你出来了!”她一面说着一面给计云舒系上披风。 “我没事,咱们回去罢。”计云舒头晕眼花,强压着不适安慰眼前忧虑的小丫头,两人扶持着往偏殿走去。 一场春雨下得又急又密,加上在地牢里受的凉,计云舒如她自己所料的那般,一病不起了。 偏殿里,银骨炭烧的火热,赵音仪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计云舒,蹙着眉头询问一旁的琳琅。 “你是怎么伺候的?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琳琅一脸难色,犹豫着开口:“回太子妃,姑娘从地牢回来就说身上发冷,下过雨后又开始咳嗽,奴婢请了太医,说是...说是在阴冷的地方受了寒导致的。” 闻言,赵音仪浅叹了口气,她怎会不明白琳琅的意思,只是无奈罢了。 赵音仪枯坐了半晌,昏睡中的计云舒终于悠悠转醒。 她眨了眨眼,视线下移,瞧见了坐在她床边的温婉女子,她急忙起身却被赵音仪轻轻按住。 “免礼了,好好躺着罢。你呀,病的不是时候,今年春猎,父皇特许殿下携女眷同行。你初次入宫,本宫还说带你去凑个热闹呢,谁知你就病倒了。” 赵音仪温柔的目光落在计云舒的病容上,一脸惋惜。 计云舒向来很喜欢这位善良的太子妃,见她蹙眉,急忙出言安慰。 一旁的琳琅见二人如此,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贴心道:“娘娘多虑了不是,春猎还有半个多月呢。到时候啊,姑娘必定痊愈了,刚好带奴婢也去见识见识。” 琳琅这话着实安慰到了赵音仪,只见她眉开眼笑,佯装嗔怒道:“你个小蹄子,本宫素日是对你太好了。可见是你贪玩没伺候好姑娘,才酿成今日这出,仔细本宫打发你去净房刷恭桶,你才知道厉害。” 计云舒失笑,琳琅也很配合的跪下求饶,她也知道太子妃心善,哪会真罚她呢? “行了,云荷既醒了,本宫便暂且放你一马。再去库房里多取些银骨炭来,还有,本宫吩咐制衣局给云荷做的衣裳估摸着也快做好了,你也一并取来。” 赵音仪斜睨一眼琳琅示意她起来,琳琅也很上道,拿着赵音仪的手令就风风火火去了库房。 接连几日,赵音仪都会抽空来看望计云舒,东宫的太监和宫娥们私下都在议论,太子妃娘娘对这位宫外来的姑娘很是关怀。 更有甚者说,太子妃娘娘贤惠,见殿下后院空虚,特意从宫外寻来一个模样清丽的姑娘献给殿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章 当然,这些传言,计云舒不知,赵音仪也不知,倒是被潜伏在后院的影卫,传到了谣言中另一位主人公的耳朵里。 密室内养伤的宋奕正看着墙上的舆图沉思,冷不丁听见这荒谬的谣言,俊眉一挑:“倒不知,她还存了这般心思,只不过孤的品味还没这么俗不可耐。” 话音刚落,凌煜快速从玄关处走来,行礼后从袖口处翻出一个白色纸包,双手递至宋奕面前。 “殿下,霍临来报,江南行刺的刺客招了,是左相派来的,这便是他们抹在箭上的毒药——毒箭木。” 宋奕垂眸盯着凌煜手中的纸包,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狠戾。 既然姚鸿祯如此迫切地要置他于死地,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拿他的好外孙开刀了。 第008章 观春猎 病来山倒,病去抽丝。计云舒前前后后养了十数天,才算大好,人也消瘦了不少。 “还要喝?” 计云舒看着琳琅端来的药碗,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琳琅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开口哄道:“姑娘虽说好了,可难免体虚,这是养身的药,不苦的,奴婢放了糖霜呢。” 计云舒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碗抿了一口,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琳琅看着计云舒,暗自打趣,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如孩童一般怕吃药,真真儿让人哭笑不得。 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生了场病后,她们姑娘貌似标志了不少。 病中苍白的皮肤被养的白里透红,虽消瘦了不少,可胸前仍然鼓鼓的。 那双秀丽的杏眼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鼻梁挺翘,唇瓣嫣红,一头青丝被编成长辫垂在左肩,未施粉黛却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 视线下移,莹白的脖颈上,一颗朱砂痣格外显眼。 好似一滴血落在了洁净无暇的冰雪上,纯白与猩红的碰撞,极致艳丽,极致诱惑。 “你傻看什么呢?”计云舒见琳琅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忍不住出声询问。 琳琅被抓个现行,一双鹿眼滴溜溜转个不停。 “呃...奴婢,奴婢是在想这次去看春猎该给姑娘带多少衣物呢?虽说入了春,可小苍山里还是山寒水冷的,姑娘的病刚好,奴婢可不得仔细想想。” 计云舒见她谈到春猎时一脸的憧憬,挑了挑眉,状若未闻,反问道:“春猎?我何时说过要去春猎了?” 琳琅闻言,小脸瞬间垮了下去,瓮声瓮气道:“姑娘为何不去啊?如此难得的机会,宫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呢。” “既然这么难得,那我索性把机会让给旁人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去。”计云舒放下药碗,拿起绢帕擦了擦嘴。 琳琅急了,说着就要上手扒拉计云舒:“哎呀我的好姑娘...您就去罢,您去了奴婢才能跟着去啊!否则太子妃肯定是带着冬霜和冬雪去,怎么也轮不到奴婢的。您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奴婢罢......” 计云舒本就是有意诓她,不料这丫头,一听说自己不想去,这手劲儿大的,就差把她给摇散架了。 “停!我去,我去总成了罢?”计云舒架不住琳琅的软磨硬泡,提前松了口。 语毕,琳琅立马喜笑颜开,拉着计云舒絮叨春猎如何如何有趣,那兴奋劲儿,俨然像极了将要被释放的囚鸟。 看着琳琅那张灵动的小脸,计云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高耸的宫墙,不知要埋葬多少妙龄少女的一生。 琳琅这些宫女们尚且还有出宫嫁人的机会,那些不受宠的宫妃们呢?只怕早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香消玉殒了罢。 她们的命运,计云舒决定不了,可眼前这个小丫头短暂的快乐却是自己带来的,这劳什子春猎有不有趣计云舒一点儿也不在意,琳琅想去那便去罢。 临行前计云舒才被告知她要和太子和太子妃同坐一辆马车,还是太子妃特意嘱咐的,这下子谣言在宫里越传越真儿了。 自然,信的人多了,嫉妒也自然而然地来了。 以至于计云舒因为乘坐马车一事去找赵音仪时,冬雪眼中的恶意已经是毫不掩饰。 计云舒急于找赵音仪,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倒是眼尖的琳琅发现了。 她朝着冬雪撇了撇嘴,整个东宫谁不知道,冬雪想上位做侍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太子妃几次三番把她引荐给太子殿下,都被殿下无情拒绝,那些谣言她也有所耳闻,难怪那冬雪看姑娘的眼神这般怨毒。 琳琅本就看不惯冬雪,此时不由得狠狠白了她一眼。 计云舒自然没注意到两个丫头的暗自较量,她一想到要跟那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太子同坐一辆马车,只觉眼前发黑,将要晕死过去。 “娘娘,云荷身份低微,与娘娘和太子殿下同坐恐有失偏颇,还请娘娘三思。” 计云舒颇为诚恳地望着赵音仪,就希望她收回成命。 赵音仪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的被抓进牢里,换了谁都会有阴影。 遂拉过计云舒的手,温言软语对她道:“你这是哪里话?你是本宫请进宫的客人,自是该与我同坐。至于太子殿下...他不坐马车,你不用担心。” 听见赵音仪的话,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章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必再扭捏什么了,太子妃都这般劝慰她了,再拒绝岂不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第二日,计云舒就跟随赵音仪坐上了前往小苍山猎场的马车。 赵音仪的马车在春猎队伍的中段,前头的自然是帝后的銮架以及宫妃们的马车,这后面...... 计云舒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后看了看,都是些宫外的马车,看来不是宫里的人,想必是些颇得帝心的重臣,才能与帝后同行。 视线一转,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宸王,计云舒倒是许久未见他。 一身肃重的银色盔甲稍稍掩盖了他身上的温润气息,如此看着,倒有些常胜将军的威仪了。 正想移开眼神,却不料撞上他身旁的宋奕往她这边投来的视线,计云舒骇了一跳,赶忙放下帘子,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怎么了云荷?”赵音仪见计云舒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不由得出声询问。 “呃,没事儿,我...我找琳琅呢。”计云舒讪笑了下。 “琳琅在后头呢,亏你还惦记她,她呀,估计早把你抛之脑后了。” 要说最了解琳琅的还得是赵音仪,正如她所说,琳琅此刻正跟在队伍后头,乐的见牙不见眼,早把计云舒给忘了。 到了小苍山,随着赵音仪进了兵士们驻扎好的营帐,琳琅才风尘仆仆的跑了进来,一脸兴奋地拉着计云舒就要出去。 “姑娘!姑娘!宸王殿下猎了好大一头梅花鹿,可漂亮了!奴婢带你去瞧瞧!” 计云舒还在犹豫,赵音仪已先她一步开口:“难得出来,你也去热闹热闹罢。琳琅,照顾好姑娘。” 得了太子妃的准许,琳琅更无后顾之忧了。也不管计云舒跟不跟得上,拉着她就往人堆里挤。 计云舒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从右边稳稳地把她托住,她下意识看过去,一张颇有些熟悉的侧脸近在咫尺。 “姑娘!” 粗心的琳琅这才反应过来,见计云舒被姚人扶住,猛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察看计云舒有没有受伤。 此时的姚文卿也颇有些恍惚。 他来到这个时空数十载,如死水一般地生活了许多年,竟莫名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多谢公子。”计云舒抽回手,拉开几步距离,对着眼前呆愣的男子道谢。 姚文卿回神,忙拱手作揖:“姑娘客气了。” “姚三公子?您也来了啊。”琳琅似是认识他。 “是,荣王殿下邀请,在下不好推辞。”说罢,他又看了一眼计云舒:“二位可是要去去看那梅花鹿?” “正是呢!姚公子可要一起?”琳琅迫不及待的接话。 姚文卿蓦然一笑,婉拒道:“在下正要去找荣王殿下,就不打扰二位姑娘兴致了,告辞。” 看着姚文卿离去的背影,计云舒若有所思。 “快些罢姑娘! 晚了都挤不进去呢!” 琳琅的催促打断了计云舒的思绪,她收回眼神,跟着琳琅往围成一圈的人群中走去。 只见人群中央,一头颈部中箭的梅花鹿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眼神涣散,鹿角上沾了不少新鲜的泥土。 “宸王殿下的箭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精湛啊! 这梅花鹿敏捷无比,却也栽在了殿下手上。”一位军将打扮的精壮男子颇为敬仰地拱手道。 宋池银白的盔甲上沾了点血迹,闻言,他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见是熟人后,爽朗一笑。 “车将军过奖,本王也就箭术值得一看,要论身手,还得是你骠骑大将军。” 听见两人商业互吹似的一番拉扯,计云舒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陛下到......”内侍监尖锐的嗓音让乱哄哄的场面瞬间宁静,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都起来罢。”随着一声浑厚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谢恩起身。 计云舒抬眸,隐晦地打量着这位天子。 一身玄黑鎏金龙袍,九龙玉冠下是一张俊美儒雅的脸,鬓边已生些许白发,估摸着五十来岁,看着颇为慈眉善目。 如此看来,宸王的温润如玉是随了这位父亲了。 可若要论五官的话,还是那位太子更像,只不过性格气质就天差地别了。 计云舒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站在皇帝身后的宋奕身上。 只见他神情淡漠的看着地上的梅花鹿,眉眼清冷疏离,不怒自威,看着竟比身前的天子还颇有几分王者之风。 “哈哈哈...宸王的箭术可是我大渊数一数二的。奕儿,虽说储君以习文治国为要义,然,射乃君子六艺之一,骑射方面你日后还是要多向宸王讨教讨教啊。” 皇帝宋英颇为慈爱地看向宋奕,虽是说教,却无半点责备之意,显然是对这位储君极为喜爱。 计云舒想不通,在她看来,温和仁善的宸王显然比那位面冷心硬,独断专行的太子更讨人喜欢。 “父皇说的是,儿臣记住了。”宋奕说完,瞟了一眼宋池,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宋池扯了扯嘴角,暗自诽腹:皇兄可是过分了,自己一身武艺瞒的紧,却反过来阴阳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宸王今日算是开了个好头,明日再战,让朕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不拘是皇子公侯,抑或侍卫军将,朕都一视同仁,猎物最多者胜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章 宋英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人群又瞬间沸腾起来,但凡有些本事的侍卫,皆摩拳擦掌,等着和公侯王孙们一较高下。 第009章 熊瞎子 小苍山的夜晚冷得格外渗人,琳琅给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汤婆子,计云舒还是冻得一夜没睡好。 小榻上的琳琅倒是睡得香,计云舒走过去掀开被子一瞧,好家伙,哈喇子流了一枕头。 “这丫头,真是浑不怕冷。” 计云舒嘟囔一句,开始穿衣洗漱,托赵音仪的照顾,每日都有专人送热水和炭火到她的营帐。 她的发髻都快编好了,琳琅才悠悠转醒。 “姑娘怎醒得这般早?”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不解的开口。 “睡不着。”计云舒如实道。 “哦。”琳琅自然地接话,起床穿衣,并没有要帮计云舒簪发的意思。 计云舒不大喜欢旁人伺候,琳琅是知道的,就连计云舒原来是宸王府的烧火丫头,她也一清二楚。 许是同为奴藉,二人惺惺相惜,自是无话不说,关系匪浅。 用过早膳,二人跟随赵音仪前往猎场观猎,到了被侍卫重重把守的围猎场时,案台上已经有了不少猎物,计云舒垂眸扫了一眼,有野兔,山鸡,鸽子...... 这一大早就猎了这么多猎物,这帮人,怕是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可真是拼啊...... 计云舒正暗自诽腹着,一只手臂从她左后方伸出,扔下了一只猫头鹰,袖口处暗红色的火焰纹图案颇有些眼熟。 她忍不住侧头看去,那人正是在地牢里给她递食盒的那名男子。 霍临收起弓箭,余光扫了计云舒一眼,随即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 “霍大人快请起,怎么不见殿下?” “殿下还在围猎场......” 霍临话音未落,一声猛兽的嘶吼突兀地响起,回荡在众人耳边,令人胆颤心惊。 他脸色一变,握紧弓箭朝着猎场方向奔去。 狩猎台正前方的营帐中,皇帝宋英蹙紧眉头,吩咐帐前驻守的士兵去猎场探查情况。 不多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来报,说围猎场中闯进了一头发狂的野棕熊,荣王躲闪不及,身受重伤,众御医正在救治。 “什么?!” 那名侍卫刚说完,紧挨着皇后坐席的一位着绯色宫装的女子猛然起身,上前把那名侍卫狠狠踹倒在地。 计云舒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禁皱眉。 天子近旁,便如此放肆,背后还不知如何跋扈霸道,想来必定是位宠妃了。 “你们这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主子都看不好?!合该拉下去乱棍打死才干净!” 她情绪激动,珠钗乱颤,俨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贵妃稍安勿躁。” 皇帝宋英开口稳住局面,那女子却不肯罢休,又一改跋扈的模样,转身跪在宋英脚下,哭得我见犹怜。 “陛下,这么多人,偏偏就我庚儿受伤,焉知是不是有人蓄意谋害......”她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后,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皇后本就与那淑贵妃水火不容,如今听得她这般胡乱攀污,自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淑贵妃莫要多虑,这围猎么,骑射不佳的人负伤是常有的事。日后啊,这荣王身边可要多带几个侍卫。” 言外之意,为什么就你儿子受伤了?因为他武艺不行呗。 皇后虽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可当她看见御医身后,被抬过来的半边身子都是血的荣王后,渐渐笑不出来了。 如此惨状,她忍不住后怕,幸亏伤的不是她奕儿...... 淑贵妃在瞧见担架上的血人第一眼后,就惊叫一声昏死了过去,随侍的宫娥们慌了手脚,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春猎自然是继续不了了,荣王和淑贵妃被抬回了各自的营帐医治,皇帝下令,击杀那头伤害荣王的棕熊者,赏黄金百两。 众人也不傻,那场面他们可都见着了,宸王殿下和骠骑将军二人联手都没能把那发狂的棕熊杀死,他们能有多大能耐啊? 人群纷纷散去,宋奕一袭玄黑甲胄,骑着赤骥马漫不经心地缓缓走来,仿佛这场祸事与他毫不相干。 望着泥地上,荣王残留的鲜血,他勾了勾唇角,笑的讳莫如深。 视线在四散的人群中游离半晌,最终定格在那个水碧色的身影上。 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惊魂未定,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耐心安抚着身旁更加惶恐的黄裙女子。 朱唇一张一翕,眼神明亮透彻,水碧色披风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多了几分生气,整个人瞧上去生机勃勃。 宋奕从前一直觉得碧色和绿色甚是俗气,如今看来,倒也还好。 他忽而觉得,宫里那些传言貌似也没那么难接受,她倒也不算姿色全无。 “云荷,幸而有你在身边宽慰本宫。”赵音仪拉过计云舒的手,眼神真挚。 “娘娘客气了,起风了,咱们快些回去罢。” 二人转身,迎面遇上了正纵马而来的宋奕。 计云舒一愣,忙躬身行礼。 赵音仪关心则乱,顾不上行礼便脱口而出:“殿下,你可有受伤?!”她想起那荣王的惨状便觉得后怕。 “孤没事。你们这几日少出营帐,直至回宫。”宋奕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的叮嘱了一句便纵马离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章 与二人擦身而过时,他微微侧眸,眼神似不经意般落在计云舒身上。 仅一眼,他便收回了眼神,扬长而去,身后的墨色披风被山风吹的簌簌作响。 计云舒看着满脸忧容的赵音仪,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想那宋奕堂堂太子,身前身后多少侍卫保护暂且不说,便是那暗处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那棕熊怕是还没近身,便骨头渣儿都不剩了。 心里虽这么想,可面上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娘娘莫要太过担忧,殿下身边守卫众多,不会有事的。” “唉,你不知道,若殿下如宸王一般满身武艺,本宫也不会如此忧心。可殿下他骑射不佳,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叫本宫如何能不担忧?” 手无缚鸡之力...... 计云舒默默笑了笑,垂眸不语。 她可没忘记竹林那晚,那位太子殿下掐她下巴的手劲有多大,骑射不佳是为真,可手无缚鸡之力?真不见得...... 待回了自己的营帐,计云舒才发觉,身后聒噪的小丫头貌似安静了不少。 回头一看,只见琳琅脸色发白,双目空洞,一副吓傻的模样。 这......虽说荣王的惨状着实吓人,可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罢?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孩子,情有可原。 “你没事儿罢?琳琅?”计云舒怕吓着她,柔声柔气地问道。 琳琅像是才回过神来,唇瓣哆嗦了几下,缓缓开口:“姑娘,那棕熊尚未落网。它,它若是闯到咱们这来......” 琳琅没再说下去,小鹿般的水眸惊恐地望向计云舒。 “莫怕,营地守卫森严,它进不来的。”计云舒抚了抚琳琅的发髻,耐心安慰。 然而,事实并非计云舒所说的那般。 营地中心住的是天皇贵胄,自然是守卫森严,可她们的营帐处在边缘地带,守卫寥寥无几。 是以当夜半时分,计云舒听见那声熟悉的嘶吼时,她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真让琳琅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 她一骨碌爬起身来到琳琅床边,正准备拉她起床,就见那丫头睁大了双眼呆在那儿,想来是害怕得一晚上没睡。 正好,省得她叫了,这丫头睡着了雷都打不醒。 “姑娘!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 “别瞎说,还没到那时候呢。穿好衣服,跟着我。” 太子营帐内,篝火烧得正旺,晃动的火光给宋奕凝着冰霜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暖色。 他一言不发的看完手中的密信,随后扔进篝火中,烧成灰烬。 “殿下,那畜生又回来了,可要派人去处置?”凌煜侯在帐外,请示宋奕。 “无妨,药效过了,它会死的悄无声息,现下在何处?”宋奕黑眸紧紧盯着火盆中的灰烬,淡淡开口。 “西南方位。” 闻言,宋奕双眸微动,似乎想到什么。 “让霍临盯着荣王那边的动静,你跟孤来。” 凌煜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宋奕拿着弓箭出来,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急忙跟上,也暗自揣度,殿下一改口风究竟所为何事,再一瞧他二人疾驰的方向,正是西南方向。 殿下莫不是要去亲自处理那畜生? 来到营地西南角,马上的二人远远地便瞧见那只发狂的棕熊,正无头苍蝇般四处乱闯,营地乱成一团,为数不多的守卫也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计云舒带着琳琅躲在帐内,感觉到耳边的嘶吼声渐远,她立马拉着琳琅跑出去,想逃到守卫森严的地方。 不料前脚刚迈出去,听见动静的棕熊就朝着二人狂追,眼看要丧命于此,一支箭矢射在了棕熊左腿上,给计云舒二人争取了些逃跑的时间。 但显然那支箭力度不够,棕熊嘶吼一声,又愤怒地狂追。 “躺下别动!”姚文卿对着二人大喊,又再次搭箭上弦,却不慎射偏。 眼看着那畜生就要追上二人,他心急如焚。 下一瞬,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直射棕熊咽喉,一击毙命。 姚文卿顺着箭尾的方向望去,只堪堪瞧见两个背影,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计云舒跑得腿软,扶着膝盖不住地喘气,她看着昨天见过的那名男子,内心疑窦丛生。 这时代也有躺下装死,来避免被熊袭击这一说么?又或是他也跟自己一样......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计云舒内心说不上来的震颤与欣喜,她理了理衣着,带着琳琅去道谢。 “姑娘误会了,这棕熊并非在下所杀,那二位英雄做好事不留名,已不见了踪迹。”姚文卿微微低头,无奈浅笑。 计云舒看了一眼已无气息的棕熊,并没有接话,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敢问公子何方人士?竟也知道熊不吃死物,莫非与我是同乡?”计云舒莞尔一笑,直视着他深邃的双眸。 姚文卿滞了一瞬,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 “姑娘说笑了,在下姚文卿,土生土长京城人士,平日酷爱看些民间异闻杂记,才知晓这一说法。” 计云舒的笑僵在脸上,巨大的失落感来袭,她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勉强挤出一句话:“原来如此,是我鲁莽了,公子莫怪。” “姑娘言重了,思乡情切,人之常情。”姚文卿收起弓箭,垂眸看着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章 计云舒又同他寒暄了一会儿,便礼貌告辞,既然不是她想的那样,也不必再追问了。 目送她离开后,姚文卿在原地驻足良久,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颇有些光怪陆离的不真实感。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么? 第010章 初试探 回到营帐,宋奕卸下盔甲,头也不回地对着凌煜吩咐:“若有人盘问起,这黄金百两便是你的。” “是,属下明白。” 太子殿下要藏拙,凌煜自然明白。 他疑惑的是,殿下方才说完让那畜生自生自灭,为何又亲自去灭了它? 这两相矛盾的行为,属实令他费解。 终于捱到了回宫这天,计云舒迫不及待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手里有画作尚未完成。 可这琳琅怎么也急得像有人在后头撵她似的? 想来是真被这小苍山的凶险给吓着了,计云舒心想。 提裙踏上来时的马车,甫一掀开车帘,计云舒愕然地僵在原地。 车厢正中的男子手持书卷,慵懒地靠在软座上,神态姿雅,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 宋奕淡漠的视线似漫不经心般从手中的书本移向计云舒,见她滑稽的动作,眸中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而过。 “云荷,你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赵音仪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宋奕今日主动提出要与她同坐马车,让她很是惊喜,以至于忽略了计云舒的感受。 计云舒看了一眼那如花笑靥,支支吾吾地开口:“娘...娘娘,奴婢怎能与太子殿下同坐?要不奴婢去坐其他马车罢?” 宋奕掀眸看她,湛黑的眸子染了一丝玩味。 他略带薄茧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膝盖,从容不迫地开口道:“荣王提前回宫治伤,支走了不少马车,你若不坐,那便走回宫罢。” 闻言,计云舒犯了难,从小苍山到皇宫,若是走路,没两天两夜可到不了。 她没了法子,恭谨地挨着赵音仪坐下,余光中,赵音仪正在给宋奕斟茶。 她默不作声,侧头看向车门处,门帘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偶尔有几许醉人春色透进来。 宋奕的视线越过书卷,落在计云舒恬淡的侧脸上。 山谷的凉风带着雨后的湿意吹进马车,拂乱了她乌青的发丝,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披风,将凌乱的发丝随意别在耳后。 视线下移,只见微微露出的瓷白脖颈间,一颗朱砂痣格外显眼。 名园花正好,娇红白,百态竞春妆。 宋奕不知为何忆起这句词,他颇有些心猿意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地移开视线。 “孤膝下空虚,父皇母后颇有微词,你身为太子妃,子嗣的事,理当上心。” 宋奕这一句话像是戳到了赵音仪心尖儿上,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是臣妾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殿下后宫尚未充盈,可要选秀女进宫?” 赵音仪语气中的愧疚与卑微几乎溢出来,计云舒侧耳听着,心中不忍。 古代的女子,纵使地位不同,命运大多是相同的。 高贵如赵音仪,太傅嫡女,太子正妻,也要因为子嗣而遭受非议,更遑论寻常女子。 计云舒无声的叹了口气,权当作没听见一般,呆呆地望着门帘处,只为让这位善良的太子妃不那么难堪罢了。 “你是太子妃,后院的事,自然由你做主。” 宋奕姿态骄矜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深沉的目光飘向计云舒,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赵音仪微怔,殿下竟是看上了云荷...... 可相处下来,她眼中的云荷并非是那等攀附权贵之人,反而有些傲骨,给殿下做妾,她能愿意么? 计云舒并不知晓他二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一心想着早点回去将画画完,好早些出宫。 三人各怀心思,谁也不知晓谁的心事。 计云舒就这么在东宫众多奴仆的异样目光中下了马车,看来这传言不虚,众人纷纷猜测殿下要给这名女子何等位份。 经此一事,这谣言可算是传到了另外两名主人公耳中。 计云舒压根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宫女太监们扯的闲谈罢了,可赵音仪就不一样了。 “竟有这样的传言?”赵音仪若有所思,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叹了口气。 “是本宫做的不妥了,想来,殿下也是被这谣言所惑。” 冬霜唤来宫娥撤下茶盏,斟酌着开口:“那娘娘可要向殿下澄清此事?” “不可。殿下已然开了口,想是对云荷有些情意。况且若是让母后知晓我阻拦殿下纳妾......” 赵音仪摆了摆手,将未出口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 冬霜默不作声,小姐的难处她怎能不知,最是难做皇家妇,不过如此。 “明日午后你去请云荷过来,说本宫请她听戏。” “是。”冬霜了然,不再多言。 万壑松风图的临摹已接近尾声,再需半月便可交付了。 计云舒正暗自窃喜,琳琅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太子妃派了人来请她去听戏。 她忙放下笔,理了理衣裳出门迎接。 冬霜隐晦地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女子,未着制衣局做的新衣,仍穿着初进宫时那身淡绿色绢纱绣裙,样式很旧。 莫说是她,便是东宫最低等的宫娥,怕也不会穿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章 可她却好似浑不在意,就连发髻上的珠钗也寥寥无几,可见是个不在乎身外之物的洒脱女子。 再走近了些,冬霜便觉这位姑娘虽姿色平平,可却有种说不上来独特气质,暂且称它为书卷气罢。 毕竟娘娘总称赞这位姑娘才华横溢,又不卑不亢,颇有些文人风骨。 如此看来,太子殿下有意纳她进宫便也不奇怪了,宫里什么样的女子都有,这样式的着实少见。 “姐姐稍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计云舒说完,转身回去准备换上前几日赵音仪给她做的新衣,太子妃好意送她的,她也得穿上以示敬意不是? “不着急,姑娘慢慢来。”冬霜微笑看着计云舒匆忙的背影,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谁能想到冬雪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落在了她身上。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了半天,计云舒也没听明白讲的是什么,只觉这大渊的戏腔实在是晦涩难懂。 赵音仪看似在听戏,实则在暗自思虑该如何跟计云舒开口。 余光瞥见她一脸云里雾里,貌似没明白这出戏的含义,她心下便有了成算。 “这出戏名叫一夜皇妃,讲的便是一位农家女子机缘巧合变成贵妃的故事。”赵音仪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者计云舒的脸色,想借此看看她的态度,才好开展下文。 计云舒虽不明白赵音仪为何选这么一出情节俗套单调的戏曲,但还是颇为配合的连连称赞。 赵音仪见她不开窍,只好隐晦地点醒她。 “若是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呢?你会如何选?” 计云舒愣了半晌,见赵音仪不似说笑,又联想到宫里的谣言,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常说无风不起浪,难道这些日子太子妃对她如此友善,都是因为这个不成? 计云舒压下心中的疑惑,婉言相拒:“云荷福薄,自是不能同那位姑娘相比。” “这话听着不像真话,你只告诉本宫,是愿还是不愿?”赵音仪浅笑,继续追问。 她直接挑明,计云舒便无法再装傻敷衍了,她抬眸直视赵音仪,出口的话没有一丝犹豫。 “云荷不愿。” 也不知她如此扫人颜面,这位向来和善的太子妃会作何反应。 是阴阳怪气?抑或是冷嘲热讽? 但出乎计云舒意料的是,她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那盈盈水眸中的复杂情绪,令计云舒不解。 “本宫明白了,你别多心,全当没听过这回事,那些风言风语你也不必理会,本宫自会料理。” 闻言,计云舒松了口气,她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口。 “太子妃娘娘,云荷想知道,自进宫那日起,娘娘对我百般照顾,可有这番原因?” 赵音仪一愣,瞬间明白了计云舒话里的意思,无奈笑了笑。 “本宫对你一见如故,只单纯仰慕你的才华,没成想竟让你以为本宫别有所图了。” “娘娘别生气!是...是云荷糊涂。”计云舒急忙站起身请罪,被赵音仪温柔地扶起。 “好了,本宫明白你并非有意猜忌。另外,本宫会帮你说情,殿下并非强求之人,你既不愿,他不会为难你的。” 曲终人散,赵音仪还想留她用晚膳,被计云舒婉言拒绝。 回偏殿的路上,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然而计云舒却无心顾及。 她的脑海里仍然回荡着赵音仪最后的话,听太子妃的口风,是那宋奕主动提起这件事的? 她不安且不解,为何那宋奕会有这般意图?他不是向来看自己不顺眼么? 不过既然太子妃都那样说了,想必此事可不了了之,以后主殿那边,她还是少去为妙。 京城含英巷,左相府。 姚鸿祯看着信中外孙的惨状,怒不可遏。 “宋奕小儿!欺人太甚!明日上朝老夫非弹劾他不可!” “祖父息怒,此事我们没有确切证据,且江南行刺一事业已暴露,只怕到时,那宋奕会反将我们一军。” 姚文川急忙出言劝告,生怕他祖父气糊涂了去自投罗网。 闻言,姚鸿祯强压怒火,渐渐冷静了下来。 行刺失败,那宋奕显然就是在给他们下马威。 偏偏那畜生死的干干净净,连尸体也没找到,他们就算想查明真相,也是无从下手。 姚鸿祯转了转手中的捻珠,恢复了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咬牙切齿道:“庚儿这笔帐老夫迟早要还!” “祖父且宽心,东宫后院那枚棋还算好使,宋奕此人城府极深,要扳倒他得徐徐图之。” 稳坐太子之位十二载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心机?姚文川在宋奕身上吃过不少亏,故而十分谨慎。 姚鸿祯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眼中一掠精光闪过:“去给她递个话,让她安心蛰伏即可,事成之后,我姚家的门她也不是进不得 。” 闻言,姚文川抬眸,与他祖父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 祖父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姚家世代显贵,便是纳妾,也断不会纳这样背景的女子进门,之所以这么告诉她,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这枚棋子罢了。 若真能成事,届时以姚家的权势,悄无声息地让她消失,自是易如反掌。 第011章 被罚跪 一番谷雨晚晴后,万点杨花春尽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章 不知不觉已是暮春,堪堪过了半月,那些流言便渐渐平息,也不知是计云舒闭门不出,刻意避嫌的缘故,还是赵音仪言出必行,训斥了那伙子乱嚼舌根的宫人。 想必太子妃已经把麻烦解决了罢?计云舒不知晓外面的状况,在心里暗暗揣测。 余光瞥见琳琅提了食盒从门外进来,她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打听:“琳琅,近日宫中可有事发生?” 计云舒既不是宫女,也不是后妃,在宫里并无相应的份例,是以每日的膳食都是琳琅去赵音仪的小厨房取来,如此来来往往,她知道的消息自然是比计云舒知道的多。 琳琅闻言,端菜的手一顿,疑惑的看了一眼计云舒:“姑娘不是向来不怎么关心宫里的事儿么?怎的今日有心思问起这些?” 琳琅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布菜。 计云舒有些尴尬,急忙给自己找补:“呃...我,我这些日子足不出户,着实没趣,便想着听你说些宫里的趣事儿解解闷。” “趣事儿没有,倒是前几日,太子殿下竟宠幸了荣王送来的那名女子,叫什么......芳苏,如今该叫芳宝林了。要说这殿下可是最讨厌荣王了,真是想不通......” 琳琅撇了撇嘴,见计云舒在那儿一动不动,忙招呼她来用膳。 此时,计云舒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觉着,自己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听见琳琅的呼唤,她回过神来,放下毛笔起身去用膳。 许是了了一桩心事,虽仍然是以往那些菜式,计云舒却吃得格外香。 正吃得津津有味时,琳琅冷不丁来了一句计云舒听不大懂的话。 “姑娘可会踢燕子?” “什,什么?踢什么?”计云舒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燕子啊!”琳琅兴冲冲地说着,还勾起腿学了几下踢的动作。 计云舒一看,瞬间明白了,琳琅说的不是毽子吗?怎么会叫燕子呢? “会是会,不过踢得不大好,你们这儿...管这东西叫燕子么?” “外头叫毽球,宫里头讲究,叫燕子。” 琳琅见计云舒有些意动,又开口撺掇道:“咱们偏殿附近有块荒废已久的射箭场,甚是宽阔,且平日里没人会去,不如咱俩去那儿?” 计云舒确实有些意动,她这几日也着实憋坏了,再加上又了却了一桩烦心事儿,便没了顾虑,满口应下了琳琅的提议。 一连几日午膳后,计云舒都跟着琳琅去那射箭场踢毽子消食儿,直到今日,二人碰见一位不速之客。 “姑娘,我怎么觉着这猫有点儿眼熟呢?”琳琅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盯着趴在杂草边的小白猫。 计云舒也回头瞧了一眼,那小白猫此刻正好站起身,踱步到二人身边走来走去,竟是一点儿也不怕人。 计云舒瞧着喜欢,便蹲下身子准备逗逗它,哪料它一口叼起地上的鸡毛毽子便跑开了。 “哎!我的燕子!” 琳琅立马追出去,计云舒反应过来也跟着跑过去,二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注意到后方一闪而过的人影。 追逐半晌,琳琅终于捉住那只白猫,满头大汗道:“姑娘快来把燕子拿走!” 计云舒一手摁住它蠢蠢欲动的爪子,另一只手刚碰上毽子,便听得前方传来女子愤怒的呵斥声。 “大胆!这是本宫的猫,你们做什么?” 琳琅与计云舒皆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琳琅急忙放下白猫,拉着计云舒下跪请罪。 “奴婢琳琅见过芳宝林,不知是宝林的爱宠,多有冒犯,还望宝林恕罪。” 琳琅这才想起来为何那猫看着眼熟了,此刻也是后悔不已,也不知这位风头正盛的芳宝林秉性如何。 只见那位芳宝林从身旁宫女手中接过白猫,仔细确认没有伤痕后才舒展了秀眉,而后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地的二人。 “罢了,既阿满无事,本宫也不追究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计云舒二人皆长松了口气,本以为今日免不了被罚,却不想这位芳宝林如此通情达理。 “宝林如今崭露头角,怎不借这次机会教训那两个不长眼的,好立立威风。”旁边侍奉的宫女不屑地往身后瞥了一眼,殷勤道。 芳苏垂眸看了一眼白猫叼着的鸡毛毽子,若有所思地开口:“不过是两个贪玩的宫女罢了,何必小题大做出风头。这宫里,枪打出头鸟的事儿还少么?” 那宫女自知说错话,悻悻低头,不再多言。 计云舒本以为此事已经翻篇,可不料第二日朝颜阁就来人,说太子殿下传唤,点明要她和琳琅前去。 “太子殿下在朝颜阁?!完了完了!定是那芳宝林告了状,殿下要责罚我们!”琳琅急得团团转。 计云舒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昨日那芳宝林已说了不会追究,可若不是那件事,还会因为什么让她们去朝颜阁呢? 正想着,门外那传话宫女已很不耐烦,没好气道:“二位还是快些罢,殿下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计云舒一把按住慌乱的琳琅,示意她镇定,随后掀开门帘对着门外的宫女笑道:“来了来了!还劳烦姐姐带路。” 二人忐忑不安地踏入朝颜阁西偏殿,就见那宋奕端坐在正前方,身旁站着那位芳宝林。 “奴婢琳琅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芳宝林。” 琳琅瑟缩着下跪行礼,计云舒也紧随其后,略一提裙摆,恭谨跪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章 “奴婢云荷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芳宝林。” 语毕,殿内寂静良久。 宋奕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刮着杯沿,好似全然没听见一般。 计云舒心下暗骂,却也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只微微抬头,用试探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位芳宝林。 接收到计云舒的眼神,芳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毕竟昨日她就放话,不再追究计云舒二人,可谁知太子殿下不知从哪得知这回事,一脸冷肃地来她宫里说要为她讨公道。 虽颇为得意殿下这般护着自己,可说到底压根不算什么事儿,她也说过不再追究,如今殿下偏要责罚,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收场了。 看了堂下跪着的二人一眼,她柔声开口:“殿下,昨日妾身已训斥过她们二人了,想来以后应该不会再犯,殿下便饶她们这一回罢。” 宋奕浅抿一口茶,缓缓放下茶盏,余光落在计云舒身上,不紧不慢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宫里人人都罔顾礼法,以下犯上,那大渊江山,岂不是乱套了。” 芳苏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同情地看了计云舒二人一眼,随即静立一旁,不再言语。 “你二人可知罪?” 宋奕眉眼淡漠地看着面前伏跪的绿色身影,食指在椅扶上不急不徐的敲击着,俨然一副为公证道的模样。 他可不觉得自己上纲上线,公报私仇。 他一想起那日太子妃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她不愿进宫侍奉,要帮他另寻佳人时,他便觉着该给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点教训。 真以为他非她不可了么? 而此时接受审判的计云舒和琳琅二人皆认为,约莫是太子殿下想借此事帮新宠芳宝林在宫中树威,所以无论她们认罪与否,今日这罚怕是受定了。 计云舒只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撞刀口上了,如何会想到堂堂太子竟如此鼠肚鸡肠,被拒后便恼羞成怒,蓄意报复呢?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琳琅已经吓得伏在地上瑟缩,完整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她开口了。 “回太子殿下,奴婢二人知罪。” 清泠泠的声音传到宋奕耳边,他停下敲击的动作,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计云舒,玩味地开口:“是么?那你说说,你二人罪在何处?” 计云舒内心对宋奕的明知故问好一阵无语,偏偏迫于所处环境,她还不能破口大骂。 “奴婢二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宝林和宝林的爱宠,请殿下责罚。” 宋奕倒没料到她如此坦然地认下了这虚有的罪名,连求饶也懒得向他求。 不知为何,他内心莫名烦躁起来,语气也冷冽了几分。 “既如此,便罚你们去殿外跪足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琳琅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罚跪而已。 ...... 二人从午后一直跪到了日落西山,已不止两个时辰了,然而宋奕没发话,谁也不敢擅自让她们起来。 “不知殿下要留下用膳,准备不周,殿下莫怪。” 芳苏夹了一小块清蒸鲈鱼放在宋奕碗中,目光触及他俊逸的侧脸,不由得忆起被召幸那晚的旖旎,莹白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了几许红晕。 她因父罪沦为官奴,却因貌美被荣王买下送入东宫。 然而太子并不重女色,自己又是官奴出身,如何能与那些世家贵女相提并论?她本以为就要在这宫墙内孤老一生,却不想竟真得了太子殿下的宠幸。 尤其这位太子殿下还如此霞姿月韵,品貌非凡,若不是此刻人就在眼前,她几乎以为这些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无妨。” 宋奕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皆是合他口味的清淡饮食,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种讨好自己的小心思,自他登上太子之位以来,就屡见不鲜,他早已无动于衷,也懒得拆穿。 殿门外,琳琅微微挪了挪酸痛的膝盖,愧疚地看着计云舒,小声喃喃道:“对不住了姑娘,琳琅莽撞,还连累了姑娘你。” 计云舒轻笑一声,安慰道:“你抓了那猫,我不也上手了么?何来连累一说。” “可是......” “别可是了。喏,你瞧瞧那晚霞,多美啊!若是不跟你一起罚跪,我都没这眼福呢!” 计云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琳琅努了努嘴。 琳琅跟着抬头,只见缇色的云朵犹如被点燃的火焰,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绚丽的天空,最后一丝残阳的余辉,透过碎开的红霞照在恢宏的殿宇上,有一种无可挽回的遗憾和壮美。 “美是美,不过姑娘你的心也忒大了点儿罢?这都什么时候了......” 琳琅哭丧地捶了捶腿,她可没心思欣赏这劳什子晚霞,这都不止两个时辰了,殿下怎还不叫她们起来? 计云舒知她所想,望着绚烂的天空淡然开口:“琳琅啊,人生在世,即便你不想,也总免不了碰上些遭罪的事,反抗不了的咱们就得学会苦中做......” 话音未落,余光见一青一橘两个身影出现在殿门口,计云舒急忙低头,轻咳一声示意琳琅跪好。 “殿下慢走。” 芳苏神情黯然地躬身行礼,本以为殿下特意来为她撑腰,晚上定会留下来,却不想...... 宋奕径直下了台阶,缓步行至二人身边,脚步略作停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章 计云舒能感受到头顶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她垂眼盯着面前的云锦朝靴,内心平静无波。 第012章 高内监 “起来罢,下不为例。” 冷冽无波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二人皆松了口气。 听见脚步声渐远,计云舒二人才互相扶持着起身离开。 自膝盖传来的刺痛,让计云舒与琳琅二人如行走刀尖之上。 好在那位芳宝林心善,看不过去,便遣了两个小太监一路扶着,倒也不算太艰难。 “哟,这是怎么了?” 计云舒循着那张扬娇媚的女声望去,见着了之前见过的那位郁奉仪。 “见过郁奉仪。我...奴婢二人冲撞了芳宝林,受了太子殿下责罚。”计云舒微微躬身,解释道。 “你是太子妃带进宫的,怎不去找太子妃求情?”郁春岚抬手抚了抚右手的羊脂玉镯,懒散的目光落在计云舒苍白的脸庞上。 “太子妃娘娘操持宫中事务已是辛苦,奴婢不便打扰。” “你倒是识礼,可让她逞威风了。”郁春岚挑了挑秀眉,意味不明地睨了计云舒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计云舒半垂了眼睫,沉默不语。 她既不会受她激将去找赵音仪告状,也不想理会她们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偏殿,谢过了两位陪送的太监,打了热水来敷青红的膝盖。 目光触及桌案上将要完成的画作,心下有了些许慰藉。 再润色润色就可以交差了,忍一忍,再忍一忍...... 广阳宫,太子寝宫。 内侍监高裕掸了掸手中的拂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浓妆艳裹的女子,眼神讥诮。 “冬雪姑娘,殿下正与凌大人议事,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姑娘还是回去罢。” 冬雪闻言,谄媚的笑容凝在脸上,心中不禁暗骂高裕这厮仗着伺候殿下的情分,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此时有求于人,她不得不忍着怒气,满脸堆笑地向他示好。 “公公莫怪,太子妃娘娘吩咐奴婢得把这雪梨汤亲送到殿下手里,还劳烦公公通融通融。”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欲塞到高裕手中。 高裕瞥见她动作,猛地侧身躲过她,傲着脸一甩拂尘。 “私相贿赂可是大罪,姑娘莫要连累了咱家,快些离去罢!”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转身进殿。 真把他当傻子了不成?是不是太子妃吩咐的他能不知道?在他这儿也敢耍小心思。 高裕对冬雪的行为甚是不屑,若是殿下喜欢她,那他倒也乐意睁只眼闭只眼促成好事。 可偏偏殿下极为厌恶她,再放她进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吃了闭门羹,冬雪强压怒火,微微抬头,佯装镇定的端着梨汤转身。 她知道周遭的宫人必定都在看她笑话,她不能破防,不能...... 强撑着出了广阳宫,冬雪脸上得体的微笑渐渐黯淡了下去。 同样是奴籍,论身材,论样貌,她哪处比不上那芳苏?! 凭什么那贱人就能得殿下宠幸,一步登天,而自己就只能为奴为婢,任人差遣。 她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望着手中的梨汤,冬雪眼底的不甘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富贵险中求,她豁出去了...... “何人在外面喧哗?”宋奕信手翻开凌煜送来的密报,随口问道。 高裕一愣,想着自己也没让人进来,遂如实道:“回殿下,是太子妃身边的冬雪姑娘,奴才已经打发她走了。” 听见冬雪的名字,宋奕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对这个狗皮膏药一般的宫女极为嫌恶。 “以后别让她靠近进孤的寝宫。” “是,奴才明白。” 高裕不禁暗自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忽而想到白天皇后娘娘的吩咐,遂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今日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在京城挑选几位贵女进宫,您看......” “不必了,告诉母后,孤不喜人多。”宋奕快速看完了手中的信,点燃了火折子,头也不抬地吩咐高裕。 “呃...是,奴才告退。” 虽这么说了,可高裕心里也着急呢。 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不是去太和殿议政就是待在书房,一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后院。 好在后来宠幸了那位芳宝林,又罕见地责罚了两个冲撞了她的宫女,本以为殿下喜欢呢,谁知后来再也没召幸过了。 这殿下到底喜欢个什么样女子的呢? “师父您想什么呢?”一旁猴精的同寿见他师父烦躁的甩着拂尘,就知道他定是有烦心事儿了。 “咱家在想,到底什么样儿的女子能入殿下的眼呢?” 同寿闻言,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把自己从同乡那听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师父,徒儿有个同乡在太子妃的宫里做奉茶的差事。前一阵儿她们都在私下议论,说太子妃从宫外寻了个善画的女子献给殿下,还把她带去春猎了。” “本以为回来后太子妃便要向各宫昭告此事,没成想竟渐渐没动静了。宫人都说是殿下没看上那女子,太子妃要息事宁人。” “可徒儿那同乡说,她在给太子和太子妃奉茶时,无意听见太子妃的话,才知道竟是殿下有意,那女子却不愿进宫侍奉,太子妃顾着那女子的名声,才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章 高裕听完,半疑半疑地瞧了同寿一眼:“这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好歹的蠢人?莫不是你那同乡浑说的罢?” “哪能呢?徒儿同乡亲耳听见的!她去收茶盏的时候,发现殿下的茶竟原封未动,可见是真气着了。” 同寿急得瞪大了眼睛,拍着胸脯保证。 “嘶...咱家还是不太相信。这样,你去跟你那同乡打听打听,那女子现下住在哪里,咱家亲自去看看。” 高裕抱着胳膊思索了好一阵儿,还是决定亲去看看,毕竟关系到太子殿下,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谁知同寿狡黠一笑,沾沾自喜道:“徒儿就知道依着师父的性子,定是要亲去看看那女子的,所以徒儿当时顺嘴问了一句,那女子现下就住在朝颜阁东面儿不远处那闲置的偏殿里。” 高裕见他一副欠揍的模样,甩了甩拂尘作势要打他:“好你个同寿啊,鬼精鬼精的,竟敢揣摩起你师父我来了!” “欸!师父息怒!师父息怒!师父您准备何时去?那女子不是宫里人,怕是以后要出宫。” 同寿见他师父生气,赶忙转移话题。 闻言,高裕停了动作,理了理衣裳,不急不慢地开口:“哼...出宫?殿下若是真看上了她,她能出得了宫?” 不过何时去他倒是得好好合计合计,万一殿下真被拒绝了,那他去那儿若让殿下知晓了,不是往殿下伤口上撒盐吗? 还是得挑个殿下不在宫里的日子,悄声儿的去探探情况才是。 待在屋里养了几天膝盖,见今日出了太阳,计云舒一大早便搬出矮凳和圆桌,把临摹好的画作摊在桌上去潮,自己则坐在矮凳上给膝盖搽药。 “姑娘,奴婢去小厨房领早膳时,娘娘又让冬霜姐姐拿了些膏药给奴婢。”琳琅提着食盒从外面走来,见着计云舒,扬了扬手上鼓囊囊的小布袋。 琳琅日日去赵音仪那边领膳,一瘸一拐的走姿自然引起了冬霜的注意,略一询问便知道了二人受罚的事。 赵音仪知晓后,带了太医前来给二人看伤,确认她们没有大碍后,才放心离开。 “先放屋里吧,上次的还没用完呢。” 琳琅走近,见计云舒露着一双小腿搽药,不禁瞪圆了眼睛,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来拉计云舒的裤腿,紧张的东张西望,嘴里还念念有词。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快盖着!若是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计云舒见这丫头反应如此大,内心不禁好笑,虽然对这古代的礼教约束不太满意,心里却也明白她是为自己的清白着想。 琳琅这急头白脸的模样,倒让她想起了在宸王府老大夫帮她看伤时,在一旁尴尬无措的彩梅。 彩梅......倒是很久没见这丫头了。 计云舒收回思绪,无奈地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去用膳罢。” 二人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偏尖细的男声。 “二位且慢。” 循声看去,琳琅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高内监,小声对计云舒道:“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近侍,高内监。” 计云舒一听是宋奕那边的人,心下便有些不自在,也摸不准是个什么来意,便先跟着琳琅规矩的行了个礼。 高裕打眼儿一瞧,左边儿圆脸的姑娘他在太子妃宫里见过几次,右边儿这个儿高些的看着倒是有些眼生,不像是宫里人。 余光瞥见摊在圆桌上的画作,又记起同寿说的那女子善画,心下便确认无疑了。 他走近了些,一边隐晦的打量着计云舒,一边假模假样道:“咱家记得这偏殿闲置已久,是不住人的,你们是哪宫的宫女啊?为何住在这?” 闻言,计云舒隐隐猜测,估摸是那宋奕觉着自己不识趣儿,派来赶人的。 琳琅急忙上前,从腰上取下腰牌,恭敬地递上前:“回高内监,奴婢是太子妃宫里的。这位姑娘是太子妃从宫外请来的,娘娘吩咐在此暂住,便派了奴婢前来伺候。” 高裕随意扫一眼,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落在计云舒身上。 这女子瞧着姿色并不出众,勉勉强强算是标致,跟宫里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比那是差远了。 殿下眼光如此挑剔,连那些红粉佳人都看不上,更别提这种相貌平庸之辈了,定是同寿那同乡听错了。 但做戏做到底,他还是装出一副视察的模样,指着桌上计云舒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瓶问道:“那这么些药是怎么回事啊?” “呃,奴婢二人受了太子殿下责罚,太子妃心善,赏下来的。”琳琅硬着头皮如实开口。 高裕听完却是一愣,莫非那日殿下罚的就是她们二人? 那这事就值得琢磨了。 殿下就宠幸过一次芳宝林,可见并不喜欢她,却特意为了她去出头。 依他了解的殿下,可没那么热心肠。 除非真如同寿所言,殿下是被这女子拒绝了,心生不满,这才借芳宝林之事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如此一来,那便能说得通了。 倒是没想到,殿下竟看上了这般普通的女子,许是国色天香见多了,图个新鲜罢。 计云舒和琳琅看着面前神情颇有些奇怪的中年男子,不禁面面相觑。 “公公怎么了?” 计云舒这么突然一出声倒是把高裕吓一激灵,他回过神来,镇定地咳了咳:“无妨无妨。既是太子妃吩咐你们在这住的,那便不妨事,咱家老毛病有些犯了,先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章 说罢便一甩拂尘,转身离开。 计云舒和琳琅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收拾完药罐便回屋用早膳去了。 高裕走出不远,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殿门,眼神意味不明。 “咱家得好好合计合计......” 第013章 势利场 酉时正刻,高耸雄伟的扬子楼上传来一阵低沉悠远的钟声,翰林院的各处官员陆陆续续开始散值。 翰林院内,编修何钰隐晦地往周遭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绿袍男子谄媚道:“白大人,前些日子您跟下官说的,帮下官在左相面前进言一事如何了?” 闻言,绿袍男子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也四处瞧了瞧,见没人听见,而后佯装镇定地回道:“何大人,不是我不帮你。左相说了,这修撰一职得能者居之。你一无功绩,二无资历,还是算了罢。” 说罢,他不顾何钰惊愕的脸色,脚步飞快地出了内殿。 何钰看着眼前脚底抹油,匆匆开溜的人影,恍悟回神自己被骗了。 他怒上心头,急急追上去,一把抓住那绿袍男子的胳膊,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 “白章平!你这狗娘养的!你在迎春楼收我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事儿办不成,那你把银子还给我!否则我...我便去敲鸣冤鼓,告御状!” 白章平也气笑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姚府不说,没见着好脸还被左相一阵数落,这蠢材还妄想把钱要回去,做他的春秋大梦去罢! “好啊,你去告罢!官员私相贿赂那可是重罪,老子这乌纱帽不要了也得拉你一起下大狱!” 白章平这副破罐子破摔的狂妄模样,可彻底把何钰给激怒了。 他一把揪住白章平的衣领,猛地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白章平哪肯吃亏,抬脚就往何钰腰上踢,二人就这般你一拳我一脚地厮打在了一处。 守殿门的太监听见声儿探头一瞧,脸色大变,不是说文官不善武么? 这可不得了了,他一个奴才也不敢上去劝,着急忙慌地跑出去搬救兵。 “哎哟!不好了!不好了!白大人和何大人打起来了!” 这白章平和左相府沾亲带故,故此屋内众人谁也不敢上前去劝架。 一旁胡子花白的老编修大人,见此等荒唐场面,气得连连摇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此时此刻,姚文卿正在后殿收拾典籍,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叫骂声,他出去一瞧,不禁俊眉一皱。 众人见他出来,皆是眼前一亮,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 这姚文卿是左相府的三公子,虽说是个庶子,可也比他们好说话不是? “欸姚典薄,你快去劝劝二位大人罢!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姚文卿被众人推搡着上前,只能无奈开口劝架:“二位大人莫要再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呃嗯!” 混乱中,姚文卿不知被谁的手肘误伤撞到鼻梁,他捂着鼻子皱着眉,连连后退。 “欸!姚大人?姚大人没事儿罢?”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查看他的伤势,场面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住手!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浑厚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是小太监带着救兵来了。 “太傅大人来了!都停下!” 喧闹的殿中顿时安静,厮打的两人也愤愤不甘地松了手。 只见殿门处缓缓走进一个身着仙鹤补子朝服的老人,侃然正色,面目威严。 “翰林院是文官重地,你们要打就脱了官服出去打,别侮了这身官服和这庄严之地!” 太傅赵序锐利的视线在何钰和白章平二人之间来回巡视半晌,在场人皆噤若寒蝉,都缩着脑袋不敢乱瞧。 他视线稍转,看向被众人围着的姚文卿。 “快送姚大人去太医院。” 姚鸿祯的作风他虽不喜欢,但姚文卿这人他并不反感。 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看着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他收回视线,瞠目对着那互殴的二人厉声喝道:“你们二人,把殿内收拾干净再下值罢!” 白章平虽没少仗着跟姚府那点儿亲在翰林院狐假虎威,可在太子太傅面前,毫无疑问只能乖乖听训,更不必说那何钰了。 从太医院上完药出来,姚文卿抬头看了眼天色,唤来小厮子书收拾笏囊准备下值。 子书一看他家公子鼻青脸肿的模样,吓了一跳。 “公子这是怎么了?早上进宫还好好的呢。” “无事,不小心撞了,回府罢。”姚文卿递过笏囊,一跃上了马车。 “公子,端阳公主又送请贴来了。” 子书递上一个朱红的请帖,上面赫然写着“生辰宴”三个字。 姚文卿皱眉扫了一眼,没有去接。 “说我要养伤。不便出席。” 子书一脸为难:“若是说您受伤了,照公主的脾气,她定是要来探望公子的。” 姚文卿罕见的有些烦躁,就算是在没穿越之前,他也没有碰见过如此死缠烂打的女子,可偏偏碍于身份地位他还不能严词拒绝,否则便是大不敬。 他似是妥协般叹了口气:“时辰还早,先去聚宝阁罢。”既是生辰宴,自然不能空手去。 子书了然,唤了车夫调转车头,往城西的方向驶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章 凤仪宫,皇后一脸慈爱地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喜爱与宠溺。 “端阳,过来,到母后这儿来。” 端阳走上前,皇后牵起她的手,抚了抚她娇俏的脸颊,调侃道:“我的端阳如今可是长大了,合该挑选驸马了。” “母后...儿臣还小呢。”端阳好似一脸抗拒,却在联想到某个清隽的身影后,悄悄地红了脸。 “过了生辰可就不小了。怎么样?可有心上人了?”皇后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女儿细微的变化,忍不住开口试探道。 端阳闻言,内心涌起一丝雀跃和期待,说不准母后会同意呢? 想到这,她定了定心,甜甜地开口道:“母后,姚家三公子德才兼备......” “住口!” 皇后一听姚家两个字,瞬间脸色大变,一把甩开她的手,厉声喝止。 “姚家历来与母后作对,你却上赶着贴他们家,你是不是嫌母后活得太长了?!” 宋奕气定神闲地瞥了眼脸色突变的二人,恍若未闻地喝了口茶。 端阳没料到她母后竟对姚家如此抗拒,思及自己与姚文卿怕是绝无可能,不禁难过的哭出了声。 “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说罢,她不顾自己母后那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跑了出去。 “回来!端阳!真是太不像话了!告诉公主身边人,谁要是再让公主跟姚家人见面,就乱棍打死!” 皇后一把砸了手边的琉璃盏,放出狠话,显然是被狠狠气到了。 她视线一转,望向座椅上不动如松的儿子,内心又是一堵。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情,连她这个母后也不亲近。 “奕儿你也是,你妹妹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上心,整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宋奕闻言,略微侧过了身体,抚慰道:“母后且宽心,姚家蹦跶不了多久。至于端阳......” 他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京中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母后慢慢挑选便是。” 皇后心下稍稍宽慰,她儿向来不会说空话,想来定是在着手收拾姚家了。 “行了行了,你下去罢,母后想歇着了。”皇后摆了摆手,在内侍的搀扶下进了内殿暖阁。 宋奕起身行礼,转身出了凤仪宫。 红日西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西边烧起了一片火红的晚霞,云舒霞卷,如梦似幻。 宋奕不经意间抬眸,恍惚了一瞬,那日在朝颜阁泄愤时,也是这般的晚霞。 一旁的高裕见他家殿下望着天边出神,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殿下。” 宋奕思绪被打断,方才回过神来,自己竟想到了那不知好歹的女子,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无事,回宫罢。” 高裕倒是从宋奕不寻常的举止中嗅出了点儿什么,他隐隐猜测,多半和那女子脱不了干系。 看来他得抓紧时间了。 次日,计云舒正在屋里给临摹的万壑松风图润色收尾,听见外头有些吵闹,心下纳罕不已。 开门一瞧,见殿门外路过不少宫女太监,皆是来去匆匆的模样。 她这偏殿素来都是人迹罕至的,怎的今日这般热闹? “琳琅,外头这是怎么了?” 浇花的琳琅抬头看了看,道:“哦,明日是端阳公主生辰,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大办,他们可有的忙呢。” 端阳公主......便是在御花园撞见的那位罢? 计云舒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转头问琳琅:“那宸王殿下也要入宫出席罢?” “那是自然,宸王殿下时常入宫。只姑娘你,整日鸵鸟一般地缩在屋里,不知道罢了。”琳琅抬眸看了眼计云舒,毫不留情地挤兑她。 计云舒听了琳琅的话,面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解释道:“我,我那不是为了早点完成太子妃的嘱托么?再说了,你如今嫌我窝在屋里,等我出了宫,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琳琅闻言,浇水的动作一顿,扔下东西就跑来问计云舒:“姑娘你当真要出宫啊?” “是啊!画好了就出宫,就这几天了。”计云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琳琅当即瘪了小脸,一脸不舍:“要不姑娘就留在宫里罢?宫里也挺好的......” 计云舒双手捧起琳琅圆圆的脸颊,语重心长道:“琳琅啊,你在宫里长大,自然是觉得宫里好。可我是长在外头的,很难适应宫里的一切。再说了,我还有亲人要寻呢,若留在宫里,谁帮我寻亲呢?你说是不是?” 没错,计云舒要摸清这具身体的所有情况,家族原籍,父母兄弟。 她不知道原主的灵魂还在不在,也许跟她一样穿越了,也许更糟糕...... 但既然她计云舒占据了这具身体,自然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若父母兄弟还在世,她也必定要认回来。 她这一缕飘荡在异世的孤魂,若有亲人相伴,每逢佳节之际,也不会太过孤单。 琳琅眨了眨眼,眼眶已有几分湿意,计云舒看在眼里,忍不住开口安慰:“好啦琳琅,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了,太子妃宽厚,你日后若是想出宫看我,不成问题。” 琳琅细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就没见过比太子妃还好的主子。 一想到还能出宫相见,她顿时也没那么伤心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章 第014章 中春药 建渊二十三年三月廿七,立夏。 大渊嫡公主生辰宴于未央宫举行,京城贵族,番邦使者,皆入宫朝贺。 未央宫是皇帝宋英赐给端阳公主一人居住的宫殿,自大渊建朝以来,已过及笄之年的公主,无论是否婚嫁,皆要出宫建府别住。 唯独这位端阳公主,皇帝宋英不忍与爱女分离,特赐宫殿,永居皇宫,其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是日,帝后妃嫔,王公大臣,皆盛装出席,觥筹交错间言笑晏晏,却唯独不见荣王和淑贵妃。 主座的皇后听完身旁李嬷嬷的低语,冷哼一声:“那孽障如今还起不来床呢。至于那贱人......不来最好!” 视线一转,瞥见右下方首座空荡荡的座椅,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奕儿呢?” “回娘娘,方才高裕来回话,说殿下还在京郊大营,晚点儿过来。”一旁的嬷嬷顺势答道。 “什么时候巡兵不行,非得今日?真就是老天派来磋磨我的......” 皇后闷闷地喝了口杯中的酒,见又一西域使臣举杯祝贺,她急忙扬起得体的笑容举杯同饮。 而寿星端阳公主,身在曹营心在汉,看似在与前来祝贺的贵女宫妃们寒暄,实则在暗地里搜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姚文卿甫一入席,便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离。 他好似未察觉般与邻桌公子共饮,余光瞥见一抹红色身影正朝自己走来,他又起身匆匆离席。 “公主留步!公主若是去了,奴婢与兰溪二人会被皇后娘娘乱棍打死的!” 两个心腹挡在端阳身前,泪眼婆娑地恳求她。 端阳脚步微顿,她看了眼挡在身前的二人,又看向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荒芜。 为了一个避自己如蛇蝎的人,搭上两个亲如姐妹的心腹,值得吗? 自然是不值得的。 她仰起了头,强行逼退眼里的湿意,昂首挺胸地坐回了她的公主席位,只是眼神不似从前那般光彩。 姚文卿走出殿外,抬手唤来一旁的子书问道:“礼送过去了么?” “送了,公主身边的掌礼太监收的。” “那就行,出宫罢。”姚文卿点了点头,吩咐道。 “啊?公子这就走了?” 子书跟在后面,一脸不可置信。 姚文卿回头,见子书那一脸蠢样,淡淡反问了一句:“不然呢?你想待到何时?” 皇后怕是早八百年就盼着他们走了,给左相府发请帖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了席面上好看些罢了。 他本就不喜欢那等谄媚奉迎的场面,早点离开,双方都如意。 酒过三巡,宋奕才姗姗来迟。 撩袍入座,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 “皇兄,你...你来得这般迟,莫不是在躲我的酒罢?”宋池凑上前,笑嘻嘻道。 宋奕斜睨他一眼,只见他脸色如常,眼神却有些涣散,显然是有些醉了。 “你的酒力,我还用躲么?” 宋奕斟了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不屑的话语可把宋池刺激到了,借着酒劲儿就要跟他皇兄一较高下。 宋奕自然不怕,欣然接受。 堪堪不过一刻钟,宋池就败下阵来,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反观宋奕,面色如常,风轻云淡。 皇后见此场景,蹙了蹙眉,出声制止道:“奕儿,莫再胡闹了。周禄,把宸王带下去歇着。” “不自量力。”宋奕瞥了眼那烂醉如泥的人,勾了勾唇。 同寿自殿外进来,巡视半晌,向他师父递了个眼神。 高裕心领神会,躬身询问宋奕:“殿下,您也喝了不少了,奴才扶您回去歇着罢。” “不必。”宋奕自酌自饮,头也不抬地回复道。 高裕心下一咯噔,可别那边儿准备好了,殿下这儿反倒掉链子了。 他略一思忖,看了眼酒壶,又给同寿使了个眼色。 同寿多精啊,当即就凑上前给宋奕斟酒,手那么一抖,酒便洒在了宋奕衣裳上。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殿下饶命!”同寿一骨碌就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个猴崽子,这么点儿事都干不好!” 高裕一抖拂尘,使劲儿地往他身上招呼,看得宋奕眉头一皱。 “行了,回宫更衣。” 目的达到,高裕立即停了手跟在宋奕后头,又朝着同寿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好小子,这事儿若成了,师父非得好好犒劳犒劳你不可。 广阳宫里,宋奕一进殿,就辨到一股不属于他的呼吸声,平缓清浅,是女子的。 他沉着脸色走近内殿,果然瞧见他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正脸。 不止一次碰见这种事,宋奕早没了耐心,他寒着一张脸,扭头对着门外怒喝道:“高裕!给孤滚进来!” 一声怒吼,惊得计云舒从昏迷中渐渐苏醒过来,身体的不适让她嘤咛了一声。 宋奕的脊背僵了一瞬,他似是不可置信般猛地回头,快步上前拨过那女子的脸,见果真是她后,原先的怒气竟消散的一干二净。 候在门外听声儿的高裕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殿下不喜那女子。 他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等候吩咐,却见他家殿下站在榻边,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那女子,满面怒容也消失不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章 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宋奕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出去,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高裕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屁颠屁颠儿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时间,殿内安静得只有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宋奕轻声笑了笑,心道她原先那副清高的模样竟是在欲擒故纵,见自己长时间没动静,怕到手的荣华富贵飞了,这会儿便急不可耐地爬床来了。 然而看着看着他便发觉她有些不大对劲,面色潮红,满头虚汗,不似正常模样,倒像是...... 宫里腌臜事儿他见过不少,便是宫女要勾引谁也断没有给自己下药的道理,她这副模样怕是身边人嗅到了什么风声,强行弄来讨好他的。 思及此,宋奕内心莫名的涌起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他烦躁地压下去。 他虽非什么端方君子,却也不屑做那乘人之危的小人。 “醒醒。” 他略带愠怒地踢了一脚床榻,欲将她叫醒。 计云舒终于睁开了眼,待看清眼前人时,她骇得一激灵坐了起来。 甫一下榻,便双腿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却还挣扎着起身给宋奕行礼。 计云舒脑中一片混沌,只依稀记得琳琅被叫去生辰宴帮忙后,她便在屋里给画润色。好好的,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一醒来就是在这陌生的殿宇中。 再看眼前,脸色难看得不像话的宋奕,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这是那宋奕的寝宫。 “殿下恕罪,我...奴婢不知怎么竟闯入了殿下寝宫,殿下饶命。” 虽知道自己解释的话在他人看来略显苍白,但事已至此,还是先平息宋奕的怒火更为重要。 可谁知他对如何处置自己的事避而不谈,开口说了一句令她崩溃的话。 “你被人喂了迷情药。” 计云舒当即愣住,难怪......难怪她身上火烧火燎的难受,难怪一醒来就是在宋奕的榻上。 宋奕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为自己辩解的话。 “不是孤,孤不屑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是啊,他是权势滔天的太子,勾勾手指便有数不尽的贵女前仆后继,用得着算计她一个低微的奴才么?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她入宫以来从未得罪过什么人,谁如此恶毒?要毁她清白。 可来不及等她细想,药性便开始愈演愈烈,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求您,求您找一个太医来,奴婢会一辈子感恩殿下的大恩大德。”计云舒伏跪在宋奕脚下哀求道。 宋奕居高临下地看着计云舒,看她通红的眼尾,看她被咬出血的朱唇,内心忽地腾生出一股戏谑的恶念。 “太医来过了,说此药罕见异常,并无解药,只有......可解。” 他面无表情,自唇边溢出的话让计云舒彻底绝望。 她自然知道宋奕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室内沉寂半晌,宋奕知晓她在挣扎,也清楚她快要撑不住了。 他缓缓蹲下身,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住计云舒的眼睛,嗓音低磁地引诱着她。 “孤,可做你的解药,也会对你负责,如何?” 这般紧迫的情形下,他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她没有理由拒绝。 宋奕极具侵略性的视线掠过她嫣红的唇瓣向下移,白皙的脖颈间,那颗朱砂痣此刻格外妖冶诱人,胸脯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不定。 明明半点春光也未露,却看得他腹下一阵燥热。 他有些懊恼,明明中药的是她,自己反倒先把持不住了,偏偏那女子还一直不回应。 略带酒意的气息扑洒而来,计云舒拼命克制体内的躁动。 宋奕直白的话语,反倒唤起了她的理智,形势逼人,性命和清白她也不是分不清孰轻孰重。 可若真那样了,宋奕还会让她出宫么?且此事疑窦丛生,虽不是宋奕的手笔,却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不能就这样屈服,不能...... “殿下高洁矜贵,奴婢不敢染指。”她虚弱的开口,声音颤抖而坚定。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把宋奕的示好踩在脚下,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是不敢还是不想?”他阴着脸开口,这蠢货竟这般不愿跟着自己。 “奴婢不敢,殿下恕罪。” “呵...恕罪?” 宋奕气笑了,猛地抬手擢住计云舒的下巴,狠厉地质问:“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呢?!” 计云舒忍着下巴的酸痛,轻轻抬眸,对上宋奕愤懑的视线:“奴婢守着,只是为了自己......” 宋奕望着计云舒眼底的决绝,愣了愣神。 他绷紧了下颚,咬牙切齿地讥讽道:“好!好个贞洁烈女啊!那便看看,你能守多久罢!” 他松了手,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烦躁地踱步半晌,随即便坐在桌前,一脸阴霾地看着计云舒痛苦地挣扎。 计云舒确实快守不住了,她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强忍着,煎熬着,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地取下了发髻上的银簪,比了比底端的尖锐程度。 宋奕见状脸色大变,猛地冲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厉喝道:“你做什么?!想自我了断不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章 “殿下多虑了,古法记载,刺少商穴放血,可治高热,奴婢想试一试。”计云舒虚弱地开口。 宋奕闻言,缓缓松开了手,冷嗤一声:“没想到,你还颇通医术。” 计云舒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颤颤巍巍地向拇指刺去,可由于身体无力,好几次都没有扎准位置。 宋奕俊眉一皱,似是看不过去,顺势捉住了计云舒的手,抢过簪子。 “刺哪处位置?” 第015章 轮流转 计云舒甫一接触到宋奕冰凉的手,体内越发燥热起来。 她往后挪了几寸,想把手抽出来,宋奕却握得更紧。 “继续僵持下去,难受的可不是孤。” 计云舒阖了阖眸,没再抗拒,答道:“拇指末节桡侧。” 看着慢慢渗出的血液,计云舒稍稍心安,刚想闭上眼,身子却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抱入怀中。 略一抬眼,便看见了宋奕那张冷峻的侧脸。 她吓得连燥热都不顾了,挣扎着要下去:“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被宋奕扔到了柔软的榻上,本以为他要行不轨之事,却见他只是拉上帏帐,又坐回了桌前。 “能不能熬过,便看你自己了。” 冷冽的声音自帐外传来,计云舒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宋奕此人虽不是什么仁善之辈,却也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不屑做这等强迫的下作之事。 计云舒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古法渐渐起效,身体也不再那么燥热,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透过帏帐照了进来,计云舒渐渐睁开了眼。 她怔怔地望着玄青色帐顶,有些恍惚。 这春药竟是被她生生地熬了过去。 她在床上睡了一晚,那宋奕呢?若是有人进来看见她...... 计云舒心下慌乱,一把掀开帏帐起了身,只见室内空无一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原以为是宋奕,可不料推门进来的,是一个颇有些眼熟的太监。 “云荷姑娘醒了?殿下一早就出去了,要不奴才送您回去?” 高裕说着,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里间的床榻。 倒是纳了闷了,那床上的血迹也不似假的啊!分明已经成事儿了,可殿下怎么天没亮就神情古怪地往书房去了? 那模样倒是把他骇了一跳,难不成是这姑娘没伺候好?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面上仍然毕恭毕敬的问着,毕竟人家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也不知殿下要给她什么位份,可不能得罪了。 计云舒这才记起,他就是那天来盘问她和琳琅的那个太监,叫什么...高内监。 “公公客气了,奴婢自己回去就成。” 人家是太子近侍,她哪能使唤他? “那哪成啊?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再冲撞了您,还是奴才送您。” 计云舒却没听出他话头有什么异常,她只顾着担心,若真让众人看见她和太子身边的人走在一起,那只怕之前的谣言又要卷土重来了。 “公公真是多虑了,奴婢粗人一个,冲撞了也不打紧的。倒是公公在殿下身边当差,必定是事多如牛毛,万一耽搁了公公的差事,那真真儿是奴婢的罪过了。” 这一番谦虚又诚恳的话,听得高裕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宫里头恃宠而骄,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不在少数,像她这般温和谦逊的倒是少见,难怪殿下喜欢她呢。 “姑娘既坚持,那奴才也不勉强了,您自个儿当心。”高裕也不强求,目送了计云舒一会儿便自个儿忙去了。 计云舒一面儿往回走着,一面儿盘算着该怎么向琳琅解释自己一夜未归的事,实话实说定然不妥,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回到偏殿,推门一看,竟也是空无一人。 正纳闷着琳琅去哪了,就见她捂着脖子从外面走进来,嘴里还斥骂道:“小兔崽子!有种别让姑奶奶我抓到......” “怎么了琳琅?”计云舒问道。 琳琅愤愤地开口:“别提了,昨晚上从未央宫帮忙完回来的路上,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把我打晕在路上,要不是同寿路过把我叫醒,奴婢这会儿都回不来呢。” 那就好,自己也一夜未归,省得跟她解释了。 不过,这时机似乎太过巧合了些?计云舒狐疑地想着。 “姑娘,太子妃给的药还有么?疼死我了......” 琳琅的问话打断了计云舒的思绪,她拿出药给琳琅敷上,随后开始整理柜子里杂乱的药罐。 不经意间抬眸,发现木柜后头的窗户纸,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洞,洞边隐隐有被灼烧的痕迹。 她心生警觉,走上前去细细查看,果然发现在洞的正下方有些烧黑的灰烬,她捏起一些闻了闻,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似中药又似香料。 她立刻便想起昨日在屋里晕过去前,貌似闻到了这股味道,只是当时她沉浸于画作,并未发现端倪。 计云舒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若不是迷药那便是催情香了。 总之,不管这是什么东西,不管是谁预谋害她,这东宫是万万不能在待下去了。 晗英殿,冬霜看了眼冬雪当值的位置,又是空空如也,已经连着好几日没瞧见她身影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娘娘,冬雪好几日没来当值了,也没告假。”她皱着眉头对赵音仪抱怨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9章 赵音仪闻言,焚香的手顿了顿,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不惹出什么事来,便随她去罢。” 冬霜不置可否,虽说冬雪父亲是为了赵家才身故,可娘娘总这么惯着她,日子久了,难保不出事。 “娘娘,云荷姑娘来了。”一宫女进来传话。 赵音仪净了净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让她进来罢,估摸着是来送画的。” 计云舒与琳琅一人抱着一幅画进殿行礼,随后把临摹好的画缓缓展开,温声开口:“娘娘瞧瞧,可还满意?” “满意!自是满意的!只差个落款,便能以假乱真了,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 赵音仪抚着画爱不释手,连连赞叹。 得到赞许,计云舒心里美滋滋的,见赵音仪貌似也心情不错,便将准备明日出宫的事儿说了出来。 赵音仪听后却是一阵惊讶,她对计云舒印象不错,脱口便要挽留。 “明日就走?怎这般着急?再住些时日罢。” 计云舒却是不敢再留了,再住下去,小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 她一再坚持,赵音仪也没法子。 她遣宫人封了厚厚的赏银,还另外送了计云舒一对价值不菲的蓝田玉手镯,这才目送着她离开。 “出宫也好,她这般的人,不该困在宫里。”赵音仪望着计云舒笔直如松的背影,自言自语。 计云舒掂量着手中重重的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模样,琳琅都看不下去了。 “姑娘你是没见过赏银么?怎得这般没出息......” 计云舒一愣,随即敛了笑容,没好气道:“你懂什么......” 这可是她以后独自生存的底气,再加上宸王给的五十两,自己也算是小有身家了。 想到这,计云舒刚敛下去的笑又压不住了。 琳琅看得直翻白眼,她倏而加快了脚步,把计云舒甩在后面。 “欸...你这丫头!等等我啊......琳琅!” 东宫书房内,宋奕端坐在紫檀桌案前挥毫泼墨,行云流水间,点点红梅已跃然白纸上。 望着眼前的画作,脑海中却想到了另一幅景象。 他脸色变了变,抄起桌上的画作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一旁。 “殿下,太子妃派人还画来了。”高裕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宋奕怔了怔,画...... 是了,画完了,她也要走了罢? 宋奕阖眸,深深地呼出了胸中的郁气,沉声开口:“拿进来罢。” 高裕听出了他家殿下语气里的不痛快,硬着头皮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把画挂好,便躬了身准备退出去。 “高裕,下不为例。” 冰冷凝霜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高裕立时意识到宋奕说的是什么。 他内心咯噔一下,扑通一声跪下了。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才......奴才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滚出去!再有下次,你便提前出宫,告老还乡罢!” 宋奕冷声打断了他,犀利的视线落在高裕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高裕没有料到宋奕会发这么大的火,明明殿下已经得偿所愿了不是? 他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直到关上了门,才抹了抹额头上被吓出的冷汗。 世人皆说伴君如伴虎,哪怕他伺候了殿下这么些年,却至今也没摸清殿下是个什么脾性。 高裕叹了口气,讪讪地走了。 宋坐在桌案前,半张脸隐匿在烛光的暗影里,瞧不清神情。 良久,他终于起身,转了转右手边的长颈白玉瓶,密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他抬步走了进去。 为了迷惑政敌,隐匿锋芒,他自小便在这里秘密练武,其中一面墙上,挂满了他收集的所有兵器,匕首,宝剑,长枪...... 寒光闪闪,令人望之生畏。 宋奕面无表情地挑出一柄红缨枪信手舞着,动作行云流水,恣意从容。 整个大渊谁能想到,七岁能诗,九岁能赋,惊才风逸的太子殿下,竟练得一身好武艺呢? ...... 半个时辰后,宋奕自密室出来,发了一身汗,原本郁结的心绪也稍稍好转。 “来人,奉茶。” 一宫女闻声而进,低头捧着茶盏,看不清脸。 宋奕发了汗,只觉口渴,随手端来一口饮尽,却注意到那宫女并未出去,而是站在一旁。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出去。” 见那宫女仍旧未动,宋奕彻底冷了脸,刚想呵斥,便瞧见那女子向他扑了过来。 他反应迅速,一脚将那宫女踹翻在地,本以为是刺客,却不料那宫女忽然转过脸来。 竟是那冬雪! 宋奕的脸色黑得不像话,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谁准许你进来的?” 冬雪痛得不行,却是笑得诡异。 “殿下,那些蠢货都倒了,奴婢自己进来的。” 她一步步走近,自言自语道:“殿下,你要奴婢出去,那谁给你解毒呢?呵呵......” 冬雪忽地大笑起来,笑得状若癫狂。 宋奕这才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什么,他面上骤然凝起一层冰霜,一只手猛地掐上了冬雪的脖颈,狠厉道:“把解药拿出来!” 冬雪的脸涨得青紫,就在她将要窒息之际,宋奕却忽然松了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0章 药性已然发作,且来势凶猛,全然不似寻常的春药。 宋奕只觉全身上下的气血皆汹涌地冲向了那一处,冲得他双眼猩红,将要失去控制。 他发动内力,一面抵抗药性,一面拔高了声音呼唤高裕。 好在高裕还未下值,闻声寻来,推门一看这场景,不禁脸色大变。 “殿下!!” “把她押下去!去太医院找刘詹!”宋奕紧紧闭着眼,朝他吩咐道。 冬雪渐渐从窒息中缓过神来,见宋奕竟是这样都不愿宠幸自己,她忍不住崩溃大喊:“殿下!奴婢到底哪里比不上芳苏那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奴婢?!为什么?!” “这是骨春,无药可解!无药可解!哈哈哈......” 直到被侍卫拖走,冬雪那癫狂恼人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宋奕跪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 凌煜闻讯赶来,见此场景,他立即运功蓄力帮宋奕抵抗,片刻后,却一脸凝重。 “殿下,此药厉害,运功只能延迟药性,到后面只怕是......” 宋奕陡然睁眼,猩红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第016章 见皇后 高裕带着刘詹姗姗来迟,只一眼刘詹便瞧出了那药物的厉害,他不敢耽搁,即刻上前查看宋奕的症状。 “骨春......” 刘詹蹙眉叹了口气,开了张药方交给高裕让其煎药。 “殿下,这方子只可稍稍缓解,若要根治,只有......” 刘詹未将后话说完,然而在场的人皆知他的意思。 宋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旋即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昨日他还欺骗她,说她中的春药无药可解,没承想今日便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果然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不多时,高裕端来浓浓一碗药,宋奕接过一饮而尽,方觉稍稍缓解了些,却始终是杯水车薪。 “殿下,您可想好召哪位侍寝了么?”高裕出声询问。 “不必!”宋奕恨声道。 她都能生生熬过去,自己凭什么不能?! 宋奕只顾着跟计云舒较劲,却全然忘了二人中的春药的药劲却是天差地别。 在场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高裕急得直跺脚,担忧道:“殿下!您这是何苦啊?!做什么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呢?” 刘詹倒是沉稳许多,却也是面色凝重地开口提醒。 “殿下,若要硬抗也不是不行,只是......恐怕会损伤筋脉。” 此话一出,宋奕和凌煜俱是脸色一变,二人皆习武,自然知晓筋脉对习武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殿下,您练功不易......”一向沉默寡言的凌煜也开口劝解道。 宋奕沉默良久,他自幼开始习武,不论酷暑严寒,始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若是因这种下作手段而损伤筋脉,实在可惜。 然而在召幸其他人之前,他仍然不死心地想知道计云舒对他是否有半点情意,即使心里已有答案,却仍对她有所期待。 “将她带到孤的寝宫来,不必进内殿。” 宋奕并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除非她愿意留下。 一旁的高裕立时便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他忙不迭答道:“欸!奴才这就去。” 偏殿这边,计云舒方吹熄了蜡烛准备就寝,便听见一阵异常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她并未急着开门,而是警惕地问了一句。 “我!高内监,姑娘快开门!出大事儿了!” 高内监? 计云舒蹙了蹙眉,急忙穿好衣服开门询问。 “出什么事儿了?” “太子殿下中毒了!快,快跟我走!” 话音刚落,高裕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计云舒往前狂奔。 “哎!中毒了找太医啊!我又不会治病!” 计云舒梗着嗓子喊了一声,高裕无动于衷。 她暗下思忖,难道是因为她昨日说了那个治高热的古法,让宋奕以为自己精通医术了? 到了广阳宫,她也并没有见着宋奕,而是透过那扇雕花的梨木屏风,听见了他有些暗哑的声音。 “孤最后再问你一遍,留在孤身边侍奉,赐你正五品良媛的位份,你可愿意?” 额角满是细汗的宋奕透过屏风看着眼前人的衣角轮廓,语气中蕴藏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希冀。 高裕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是纳罕不已。 这不是都成事儿了么?瞧着殿下还挺喜欢她的,竟给了良媛的位份,怎还问什么愿不愿意? 然而,待他听见计云舒的回答后,他面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了。 “殿下金尊玉贵,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染指。” 计云舒虽有些疑惑,这中毒的宋奕不去找太医,却偏偏把她找来,问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她还是坚定地遵从自己的本心。 呵......又是这句话。 宋奕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体内的药性已渐渐压制不住,他攥紧了双手。 “你这女子也忒不知好歹了!你人都是殿下的了,怎还有脸说出这种话?!”不知内情的高裕有些气不过,指着计云舒开口就骂。 听见高裕这污蔑人的话,计云舒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公公慎言!我清者自清,还请公公莫要空口白牙说些污糟话,毁我清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1章 “清白什么清白!你...” “高裕!” 宋奕愤懑出声,打断了高裕接下来的话,他看着眼前据理力争,势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女子,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愤。 罢了!罢了! 挣扎半晌,宋奕咬牙切齿道:“你回去罢!” 嗓音低沉,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听得高裕心里难受得不行。 他狠狠剜了一眼行礼告退的计云舒,又暗啐了她一句不知好歹。 关门声响起,宋奕心中一片涩然,然危机当前,他别无选择。 “召芳宝林。”他闭上了双眼,冷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芳苏初听得宋奕召幸时惊喜万分,然而等她到了广阳宫,便渐渐嗅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她在教坊司待过一段时日,一眼便瞧出宋奕的异常乃是药物所导致,只是不知中的是什么药。 “殿下?”她娇怯地唤了一声。 宋奕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深不可测的眸底,满是欲念与挣扎,似乎......还带了一丝不甘。 芳苏看得惊怔,她不明白自己就在眼前,饱受药物折磨的宋奕为何迟迟不动作。 二人对峙片刻,她率先宽了衣带,主动抱了上去。 广阳宫内再次亮起烛光已是后半夜,宋奕自殿内走出,中衣略有些松垮,微微露出了一小片光洁的胸膛。 他长长呼出一口胸中的郁气,略掀了眼皮,望着台阶下的三人冷冷开口:“孤中毒一事,不可对外泄漏半字。” ...... 翌日一大早,计云舒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离宫的包袱,除了赵音仪赏的东西,其他的她一律不带。 刚收拾好,就见琳琅提着早膳,一脸神秘地从外走来。 “出什么事了?”计云舒轻声询问。 琳琅闻言,赶忙关上了殿门,压低了声音对着计云舒耳语道:“姑娘,冬雪你还记得么?” 冬雪?太子妃身边那个张狂的大宫女? “记得,她怎么了?”计云舒点点头,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获罪流放了......” 流放?在古代流放可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她犯了何罪? 似乎是知道计云舒想要问什么,琳琅把她听到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冬霜姐姐说,她毒害太子殿下,要被处死。太子妃求情未果,还是赵太傅出面,殿下才从轻发落让她流放西南。” 毒害宋奕? 这冬雪跟随太子妃多年,她为何要毒害太子? 计云舒直觉这里头怕没这么简单,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罢。 她没说话,默默用着早膳,琳琅却还在喋喋不休。 “冬雪可真是糊涂,殿下不喜欢她她也不能这样罢!还下毒害人性命,当真是活该!” 计云舒夹了一个包子塞到她嘴里,道:“行了行了,莫要再说她了,快用膳,待会儿送我出宫。” 琳琅看了眼榻上的包袱,这才反应过来计云舒是今日出宫,遂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二人刚跨出殿门,便迎面撞上了一队生面孔。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领头的嬷嬷眯着眼,嘴角虽带着笑,可说话的语气略带刻薄,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计云舒心下一咯噔,在心中隐隐猜测对方为何而来。 “回嬷嬷,奴婢进宫帮太子妃作画,现已作完,正要出宫呢。” “哦,那可巧了。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太子妃正好也在呢。” 那位嬷嬷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再配上那阴凉的语调,看得人心里发毛。 计云舒心下沉了几分,暗暗打量眼前几人。 除了领头的那个嬷嬷,后头还有两个低头听吩咐的太监,看着倒像是来押人的。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嬷嬷稍等,我回去放下包袱。” 说罢,她立即带着琳琅转身回屋。 在后面几人看不见的地方,计云舒紧紧握住了琳琅的手。 联想起昨晚宋奕问她的话,她似乎知道皇后要找她干什么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而后猛然睁开,眸底只剩平静与坚定。 “琳琅,等我回来。” ...... 凤仪宫。 计云舒静静地跪在内殿中央,上座的人没有发话,她便不能擅自起来。 “母后,这茶您再不喝都冷了。” 赵音仪看了眼计云舒,出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本是想给计云舒解围,却不料把祸引到了自己身上。 “冷?哼,再冷有本宫的心冷么?入宫五年无所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奕儿造了什么孽,竟要断子绝孙呢!” 皇后毫不客气当着奴才的面数落太子妃,可想而知,赵音仪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母后息怒,是儿臣无能,望母后责罚。” 赵音仪惶恐地下跪请罪,那皇后却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计云舒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在自己身上。 “你叫云荷?” “回皇后娘娘,奴婢云荷。” 听得这不卑不亢的语气,皇后颇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把头抬起来。” 计云舒依言抬头,却听得上面传来一声谑笑。 “本宫还以为,是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2章 计云舒恍若未闻,只淡然地盯着面前的鎏金浮雕香炉,沉默不语地任眼前的美妇人打量。 “行了,都起来罢。”皇后睥睨了一眼跪着的二人,漫不经心地开口。 计云舒堪堪站定,便听见殿外太监尖细的传话声。 是宋奕来请安了。 宋奕一进内殿,幽深的眼神便落在眼前给自己行礼的人身上,似乎是没料到计云舒也在这,他脚步微顿了顿。 感受到自前方投来的探究视线,他敛了神色,收了眼神,如往常一样问安。 “奕儿来了,快坐罢。”皇后亲昵地招呼着宋奕,眼神却是落在计云舒身上。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那些传言纯属是无稽之谈,那么从她看见宋奕进门时,那罕见的神情起,她心下便有了几分成算,对着计云舒也和善了起来。 “听说你是太子妃带进宫的?” “回皇后娘娘,正是。” 计云舒自然也听出来了皇后语气的转变,她一边恭谨地回答,一边暗暗猜测皇后接下来的动作。 “看着倒是颇为娴静,待日后入了宫,你定要好好侍奉太子,争取早日诞下皇嗣。” 一语毕,满堂惊。 皇后只自顾自地开口,似全然未注意到三人的反应。 宋奕低头啜饮的动作只轻微滞了一瞬,随即很快便恢复自然,继续姿态矜雅地品着茶。 而计云舒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 昨日宋奕好歹只是询问她是否愿意,并未强求。 而皇后却是直接拍板决定,不给她留丝毫的退路,这可如何破局? “母后,您怕是误会...” “住口!太子妃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罢。” 赵音仪率先反应过来,刚想解释,却被皇后的警告打断。 她动了动唇瓣,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计云舒,还是在叹自己。 “奕儿,你觉得呢?这姑娘如何?” 皇后转过头询问旁座的宋奕,虽心下估摸了个大概,然而猜测和确定毕竟是两回事儿。 宋奕用余光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计云舒,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母后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第017章 如重生 宋奕的默认,让皇后喜笑颜开。 她这个儿子向来眼光挑剔,否则也不至于堂堂一国储君,后院却只有一妻两妾。 但凡提出要为他选秀,他便以专心学业国事为由,推三阻四甚至一口回绝,试问哪朝哪代见过这种事? 她这头一回给自己儿子房里塞人,便顺利成了事儿,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拳拳慈母心。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只见站在正下方的女子,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个叩首礼,随即听得她冷静清润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为保太子殿下声誉,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哦,这是从何说起啊?”皇后微微眯起双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很是好奇。 宋奕面上不动声色,可那毫无规律地敲击椅扶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他也很想知道,这回,她又要用什么借口来搪塞过去。 计云舒暗自咬了咬牙,缓缓直起了身子。 她方才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可能有效的法子,只是要借彩梅的表兄一用了。 “不瞒皇后娘娘,奴婢在未卖身为奴之前,曾依父命与一商户之子定下婚约,只待奴婢赎身,便回去成亲。” 计云舒话音落地,室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因紧张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是么?那他姓甚名谁?籍贯何方?”皇后语气微冷,似有些不信。 计云舒顺势答道:“姜州药商,白晔林之子白砾。” 姜州确实以药材产量闻名大渊,药商更是数以万计,计云舒不信皇后会为了她而大动干戈,跑去千里之外的姜州查一个小小的药商。 听得计云舒说得有鼻子有眼,皇后果然不再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宋奕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住椅扶,黑长的眼睫半垂着,让人瞧不清眸中情绪。 皇后瞥了一眼宋奕,似坚定了什么,随即缓了神色,循循善诱道:“你这孩子也是忒死脑筋了,贱商之妻如何能与太子之妾相比?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选,你啊再回去好好想想,何时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本宫也不迟。” 闻言,计云舒心下发冷,皇后这是打算她不松口,就把她扣在宫里了? 她着实没有想到,堂堂皇后,做事竟如此不择手段。 想到情势逼人,她正了正色,温声开口:“回娘娘,云荷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有过半分攀龙附凤之心,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呵?你可莫要不知好歹,若本宫非要你进宫侍奉不可呢?!” 皇后显然没了耐心,面带冷笑地睥睨计云舒,一双狭长凤眸里满是上位者的傲慢与强势。 皇后紧紧相逼,计云舒自知已退无可退,唯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 她垂在裙边的手紧攥成拳,神色毅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娘娘抬爱,奴婢不敢不从。然,陛下自开朝以来,以仁孝治国服天下,奴婢毁约另嫁,于白家郎君是为不仁,于奴婢父亲是为不孝,奴婢实在无颜活于世上,唯有一死,以谢君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3章 清凌凌的声音落在耳中,宋奕信手端起身旁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这才稍稍浇灭了些内心的嫉愤。 右手边的沉木椅扶上,赫然可见一道裂开的细缝,那是他方才不知是听见她与那白家郎有婚约,还是她宁死不屈时,被气得捏裂的。 宋奕自来知道她恼人是有一手的,纵然自己在她开口之前便已有心理准备,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她狠狠地气着了。 姜州白家...... 呵,她以为他不会去查么?这婚约是否存在,他定会查得清清楚楚! 皇后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她实在没有见过这般不知好歹的人,一再地顶撞自己,偏生还口齿伶俐地把陛下搬出来压她。 可若就这么放了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阴郁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堂下的鎏金浮雕香炉上,毒计渐渐浮上心头。 看着堂下一脸凛然的计云舒,她阴测测开口道:“死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本宫前些日子不慎掉了副鎏金耳坠进这香炉中,你若是能把它找出来便算你大功一件,倒也不必进宫了。” 说着便微微抬头,示意身后的太监打开香炉盖子。 计云舒有些狐疑,这皇后突然这么容易就松口放她走了? 她一边怀疑着,一边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拨开鼎炉里头的碎炭翻找。 才刚将簪子伸进鼎炉,果然就听见皇后冰冷残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必用簪子了,便用手罢。” 皇后说着瞟了一眼宋奕,她还怕她儿惦记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不忍心要开口阻拦她。 却见他面色如常地坐在那儿,丝毫没有要出手阻拦的意思,便宽心了几分。 “母后,这万万不可啊!” 听见这骇人的命令,赵音仪当即伏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恳求,可首座二人皆是一个眼神都未给她。 计云舒静默着,将这幅场景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一个如此阶级分明,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人肯为自己着想,那便够了。 她心疼赵音仪,也心疼自己,只觉这滔天的权势与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熏得她恶心。 她何尝不知,这香炉中压根就没有什么鎏金耳坠,只是皇后用来惩治自己不知好歹的借口与手段罢了。 若是在没穿越以前,她定是要一脚踹翻这香炉,破口大骂。 抑或是把说出这话的人,押到这通红的炭火上方,让她尝尝是什么滋味。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将簪子缓缓插回了发髻上,半阖了眼眸。 今日之事,怕不能善终了。 也好,也好,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过了这一劫难,她必定今生都远离这险恶之地。 “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还望言出必行。” 计云舒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清凌而坚定。 “那是自然。” 皇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却是惊疑不定。 她就不信还真有人敢徒手抓炭火,最后定是要跪地求饶的罢?定是的罢?!届时她的脸面也有了。 宋奕早在计云舒开口时,就不再垂眸望着地面,而是死死地盯着她清绝漠然的侧脸。 他罕见地有些紧张,却也是跟皇后一样的想法,认为她最后定是要开口求饶。 是以,当计云舒毅然地将手伸进香炉中时,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 宋奕率先反应过来,他惊怒地起身一脚踢倒了香炉,猛地攥住云舒的左手怒喝道:“你疯了不成?!” 他眸光阴翳,扭头朝着殿外大喊:“快叫太医!” 在殿门处守着的高裕听见这声怒吼,倏而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请太医。 “不必了!还望皇后娘娘信守承诺。” 计云舒紧咬牙关,强忍着手掌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灼痛,看向上座那雍容华贵的女子。 皇后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倒是宋奕,见计云舒一幅不顾死活的倔强模样,只觉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直冲脑门,冲得他理智全无。 “滚!滚出宫去!别让孤再见到你!” 宋奕猛地松开了手,全然不见往日的清冷自持,目眦欲裂地对着计云舒怒吼。 计云舒却未给他一个眼神,只淡淡行了一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仪宫。 直至计云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皇后才慢慢缓过神来,却是不住地抚着胸口,似心有余悸。 “好烈的女子......” 赵音仪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计云舒受伤的手,恸哭道:“云荷,你这是何苦啊?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咱们找太医看看好不好?” “娘娘的好意云荷明白,只是眼下,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计云舒垂下眼眸,语气里满是疲惫与厌恶。 赵音仪愣了愣,心中无比愧疚。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进宫遭罪的,是我不好......”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计云舒才反应过来,赵音仪可能曲解她的意思了,她从来都没有怪过她。 “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且放宽心......” 计云舒赶忙开导她,可她只一味地沉浸在自责里,抽噎个不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4章 安慰了半晌也不见好转,计云舒没了法子,只得妥协道:“不然娘娘还是带我去瞧太医罢,这会子疼得厉害。” 说着朝她抬了抬受伤的左手。 赵音仪终于停住了抽泣,擦了擦眼泪,连连点着头说好。 计云舒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她着实狠心不起来。 ...... 正午时分,日头高照。 计云舒在琳琅和赵音仪的目送下,背着包袱出了承天门。 远处的扬子楼上,宋奕沉眸注视着宫道上那抹毅然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转头对着身后的凌煜吩咐了几句。 姜州药商? 凌煜疑惑之际也隐隐猜到了多半是跟那女子有关,他看了眼宋奕沉郁的脸色,默默领命退下。 计云舒漫步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明明是嘈杂喧哗的闹市,可她却觉得内心格外的宁静。 她回望了一眼远处巍峨庄严的宫城,莫名生出一股恍若重生之感。 “让一让,都让一让。” 身后忽而传来几句突兀的声音,计云舒回头看去,只见熙攘的人群中渐渐让开了一条道,两个面目威严的官兵押着一个身穿囚衣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计云舒跟着身旁的人往后退去,待一行人从她面前走过时,那女子露出的侧脸让她惊诧不已。 而那女子也因认识她的缘故多看了她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往日的傲慢与不屑,只剩呆滞与空洞。 是了,琳琅曾说冬雪要被流放,却不想原来是今日。 计云舒的眼神落在她血迹未干的囚衣,以及一瘸一拐的右腿上,应是出来之前已经受过刑了。 周围的百姓有些窃窃私语,有些指指点点,左不过是在议论犯了什么罪,要被流放去哪儿罢了。 计云舒沉默着收回了目光,冬雪此人不好相与,她也没过多接触过。 虽然不知她具体做了什么得此下场,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自己做的孽,恶果自然也由她自己来担。 第018章 青龙图 远远地瞧见那熟悉的红漆双扇大门,计云舒内心涌起了一丝小雀跃。 几月未见,不知道彩梅那丫头看见她突然回来时会是什么表情。 稍稍走近,计云舒便发现守门小厮似乎是换了,如今是两副生面孔。 刚一踏上台阶,就见那俩人朝自己围过来,目露戒备。 “干什么的?”其中一人呵道。 “呃,我是府中奴婢云荷,是王爷的书房丫鬟。”计云舒急忙解释道。 “没听说过王爷书房有个叫云荷的丫鬟啊......” 左边的圆脸小厮朝着另外一人嘀咕了一句,计云舒听了个明白。 看来,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计云舒莞尔一笑,礼貌地朝他二人福了福身:“二位莫怕,我真是府里人,府里的膳房丫头彩梅是我好友,周禄周管家也认得我,二位随便寻他们其中一位来,便知我身份了。” 那二人被计云舒突如其来的礼数弄得有些不自在,那圆脸小厮,更是被计云舒的笑靥晃得莫名红了脸。 他讷讷地说了句去寻周管家来,便垂着脑袋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传话。 不消片刻功夫,计云舒就见到了那熟悉的中年男子,她笑着打招呼:“周管家。” “云荷回来了,怎么这般突然?也没听见王爷说过。” 周禄问完,又转头看向那俩小厮,道:“她是王爷的书房丫鬟,以后可莫在拦人家了。” 那二人皆讪讪地点了点头,计云舒看着哑然失笑。 “周管家也莫怪他们,是我回来得突然了,也没事先给王爷去个信儿,他们二人瞧着应当是新来的,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行了行了,咱们进去说罢。” 周禄爽朗地笑了笑,边带着计云舒往里走,还不忘扭头嘱咐门外的二人好好当差。 回来养了一段时日的伤,计云舒发现她进宫这几个月,府里确实来了不少新人,书房也新来了两个小厮,一个叫书砚一个叫书墨,皆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这天计云舒一踏进书房,他二人就凑上来围着计云舒刨根问底。 “云荷姐姐,听说你要赎身了?是真的么?” 计云舒瞪圆了杏眼,似乎很是讶异,她动了动唇瓣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她还没跟周禄和宸王提这事呢,怎么连他俩都知道了? 书墨挠了挠头,犹豫着回答道:“是......是彩梅姐姐说的!她还让我俩劝劝你呢,说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外头多危险。” 彩梅......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计云舒暗自诽腹。 “这太平盛世,又是在京城,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啊太过谨慎了。” 她若是说自己不愿一辈子为奴为婢,只怕要被笑话心比天高,不自量力罢? 计云舒抿唇笑了笑,绕过他二人,开始擦拭书籍上的灰尘。 “话是这么说,可姐姐你出去了靠什么过活呢?可还有家人在京城?” 书砚这淡定寻常的一句话倒着实把计云舒问到了,虽说她如今小有身家,可这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若是没个赚钱的门路,就她这么些银子怕是很快就坐吃山空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5章 更何况她还得寻亲,四下打点买消息,恐怕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如此看来,赎身这事儿还急不得,起码目前得先找到适合她独居的屋子再赎也不迟。 想到这儿,她倒是记起来书砚貌似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只是家道中落了才进了王府,正好向他打听打听哪处的地段便宜些。 她含糊回答道:“啊对,是有个表亲刚来京城不久,正四处找屋子呢。书砚你是京城人罢?你可知这京中哪处地段便宜些?” 书砚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道:“若要便宜的,那得京郊四巷了。” 而后貌似想起什么,又反问计云舒:“你那表亲是男子还是女子?” 计云舒愕然地看着他,犹豫道:“呃,是女子。” “那不成,那不成。” 书砚连连摇头,向计云舒解释:“姐姐你不知,那京郊四巷前头便是环翠阁,烟花之地,来来往往不少浪荡子,姑娘家住那儿着实不安全。” “原来如此。”计云舒点了点头,勾栏瓦舍之地还是远离为好。 “那可还有其他地段儿?” “其他的么......城西倒是有个石竹巷,却比京郊贵些。” 计云舒沉吟,贵些便贵些罢,到底是自身安危更重要。 她又问了书砚石竹巷的具体位置,下午便向周禄告了假出府去了。 谢过捎了自己一脚程的老汉后,计云舒下了牛车就往石竹巷的方向走去,一进巷便瞧见街口处贴了不少赁屋告示,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细细查看。 一身材宽胖的中年男子瞧见计云舒这架势,当即就掳了掳胡子,凑过去笑眯眯问道:“姑娘可是要赁屋啊?” 计云舒侧过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番,看这殷勤劲儿,她大概猜到此人是做什么的了。 正好,没个人带路,她还不知道从何看起。 遂点了点头:“正是。” “姑娘可是一人独住?”那男子笑意更甚。 计云舒沉思片刻,答道:“与一位表亲同住。” 虽说天子脚下治安应不会差,可谨慎些总不会错。 “那正好,我这儿正有间合适的,姑娘请随我来。” 计云舒跟着那中年男子来到一处一进的院落,虽小了些,可采光甚好,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一座葡萄架,应该是原主人留下的。 “姑娘你看,一间正房,一间厢房,你二人住正合适。” 那中年男子一边隐晦地观察着计云舒的神情,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张房契递给计云舒。 “姑娘瞧瞧,我朱某是正经的生意人,找我赁屋姑娘大可放心。” 计云舒看了他一眼,接过后细细查看,籍契皆全,也并非伪造,看来他便是房子主人了。 思及此也没什么顾虑,便开口问价:“若是买下需要多少银钱?” 闻言,那中年男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衣着寻常甚至有些寒酸的女子,竟张口便要买下他这屋子。 他凝着神色思忖了一会儿,随即着说了一个适中的价位。 “二百八十两?” 计云舒惊诧不已,这么个一进的小院落,而且还靠近京郊,她觉着自己之前的口气可能有些大了。 “那...那若是租赁呢?一月是多少银钱?”计云舒为方才自己的口出狂言尴尬不已,又硬着头皮问道。 那中年男子却好似浑不在意,仍然笑着回答:“若是租赁,每月便是一千文。” 一千文,也不便宜了,不过好在自己还有点积蓄,咬咬牙也不是拿不下。 “成,这是三个月的,还劳烦您立个字据。” 计云舒下定了决心,当即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那男子。 他愣了愣,似乎没碰到过这么痛快付钱的买家一般,随即满脸欢喜地接过。 “好说好说!姑娘爽快人,在下也不墨迹了。” 半个时辰后,计云舒叠好按了手印的字据,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口,在日落之前赶回了王府。 屋子找好了,计云舒却并没有急着赎身。 书房的活计向来清闲,又来了书墨和书砚,她便越发空闲了起来,一连好几日去查探了几家京城有名的画坊,不出意外的话,她日后便要靠自己的老本行吃饭了。 宸王府人口简单也好相处,宸王又是百年难遇的好主子,计云舒也曾有过不赎身,就在这王府里稀里糊涂过下去的想法。 然而一想到她要背着奴籍的烙印,囿困在这一寸天地里一辈子,她又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般。 ...... 休沐日,姚文卿在仙庐茶楼与友人叙完旧,一出来便瞧见对面的雅轩斋今日格外热闹,三三两两的人挤在几幅画前议论着什么。 他对字画这些向来无甚兴趣,只随意瞥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嚯!这仙鹤画的真传神!” “这青龙画得潦草了些许,不过这诗倒是题得好,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读诗的声音传进耳中,姚文卿迈出的步子骤然停住。 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响,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眼神死死地盯着那青龙图右下角的两行小字。 怎么会......这句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他喃喃着走近那幅画,良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6章 “掌柜的!那幅青龙图是何人所画?”姚文卿几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掌柜面前疾声发问。 “青龙图啊?那是一个姑娘画的,放我这儿代卖,叫什么我就不记得了。”那掌柜自顾自地翻阅着手中的账本,并未看他。 闻言,姚文卿迅速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拱手作揖。 “那画我买了,这是定金,若那姑娘再来,还请掌柜让她到仙庐茶楼与我一见,剩下的银钱自会结清。” 听见这奇怪的要求,那掌柜从账本中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姚文卿一番。 他并未急着去拿那锭银子,而是皱着眉问道:“你是何人?买画便买画,单独见人家姑娘做什么?” 姚文卿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急切的模样,让人误以为他是什么登徒子了。 他稳了稳心神,向那掌柜解释:“掌柜稍安勿躁,在下只是单纯欣赏这位姑娘的才华,想向其讨教一二。再者,茶楼人来人往,并非单独相处。” 那掌柜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座无虚席的茶楼,又看了看面前谈吐有礼,文质彬彬的男子,确实也不像那等轻浮的浪荡子,他这才答应了下来。 姚文卿在仙庐茶楼二楼等了好几日,终于在这天下午等到了那人。 透过木窗,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正与掌柜交谈的女子,正是小苍山春猎时,试探过他一次的那位姑娘。 如果说第一次他还认为只是巧合,那这一次,他便确信无疑了。 计云舒再次来到雅轩斋,甫一见到佟掌柜,她便得知了自己的青龙图已被人买下,以及买画之人要见她这事儿。 她顺着佟掌柜的示意抬眼望去,就见对面茶楼二楼坐了一位手执羽扇的蓝衫男子,她眯起眼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春猎时救她和琳琅的那位姚公子。 她这青龙图画的平平无奇,与旁边的仙鹤图更是相形见绌,为何他却独独买下了这幅? 难道说,是因她题的那句诗的缘故? 带着心底隐约的猜测,计云舒正了正神色,抬步进了对面茶楼。 一上二楼,就见那人立在茶案前迎她,相互见礼后,计云舒一语不发地坐下,等着他开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一股怪异的气氛萦绕在二人周身,引得路过的宾客频频回望。 计云舒不紧不慢地品着茶,直到她端着茶杯的手开始发酸,那人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惊得她险些没拿稳手中的茶杯。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你好。” 姚文卿念完这句诗,抬眸直直地看向计云舒,唇边带着一抹清浅却笃定的笑意。 计云舒猛然抬眼看向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意料之中的意味,他果然也是穿越者。 二人交汇的视线中,流转着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秘密。 对视半晌,计云舒朝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微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回了句。 “你好。” 自此,两个同时代的灵魂,终于在这异世相遇。 第019章 娶侧妃 一炷香的时辰后,计云舒心潮澎湃地回了宸王府,她久久无法从遇见另一个穿越者的惊喜中回神。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姚文卿时,便觉着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的感觉。 在交谈中计云舒得知,姚文卿是当朝权臣左相大人的庶孙,左相嫡女又在宫中位至贵妃,真真儿是皇亲国戚,高门显贵了。 再对比一下自己,计云舒扶额苦笑。 为此她还调侃他是不是在穿过来时贿赂了老天爷,否则他怎么就命好穿成了个豪门公子哥,而自己则穿成了个苦兮兮的小奴才,倒把弄得姚文卿哭笑不得。 二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知道计云舒有赎身的想法,他也极为支持。 计云舒真心觉着,这就很好了。 她虽然命不好,可有这么一个朋友在,那她日后在这朝代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艰险。 计云舒低头看着手中姚文卿离开之前递给她的信纸,上面写着姚府的具体位置。 怕她不认识路,他还以雅轩斋为起点,在旁边画了几条直观的路线。 她浅笑着收起了信纸,内心也八卦地猜测,像姚文卿这么细心温和的,在没穿来这儿之前,定有不少姑娘前仆后继地追求他。 喜笑颜开地回到书房,书墨一脸神秘地跑过来说宫里来人了。 一听宫里两个字,计云舒和煦的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她刚沉下脸猜测,是皇后还是宋奕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时,书墨又挤眉弄眼地补充道:“陛下身边儿的首领公公亲自送了两位貌美的女子来!” 闻言,计云舒暗暗松了口气。 原是自己想多了,她那日做得那般决绝,想来他们也该断了那心思了。 听书墨说她才知道,原来宸王迟迟未选王妃,后院也是空无一人,陛下实在忧心不已,这才送了两个家世清白,样貌上乘的女子进王府侍奉。 计云舒一脸了然地笑了笑,大渊如宸王这般年纪的男子,早已娶妻纳妾,更甚者孩子都能下地跑了,陛下又怎能不着急? “欸!姐姐你说,今儿晚上王爷会宠幸哪位呢?咱府里人都在私下议论呢。”书墨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计云舒。 计云舒不禁白了他一眼:“你是书房当差的,伺候好王爷便是了,管这些作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7章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做奴才的,也得注意些府里风向不是?王爷喜欢哪个,咱们日后也得当心些伺候着。” 书墨讲得头头是道,全然没注意到一旁听着他的话发愣的计云舒。 书墨的话,倒是引起了计云舒的另一番思绪。 宸王府人口简单是因为宸王还尚未成亲,府里也没有侍妾或者通房丫头,若等日后王妃侧妃们进府了,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 到那时,宸王府的清净日子怕是也要到头了。 不过好在她也没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这几日再去雅轩斋看看,等代卖的事定下来了,她便跟宸王提赎身。 ...... 广阳宫,宋奕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宋池,啪的一声扔下了手中的棋子。 “不想下那便撤了罢,来人。” 他唤来宫人撤下棋盘,悠悠品了口杯中的太平猴魁,才不疾驰不徐地开口。 “怎么,不愿娶林家女?” 宋池勉强撤出一抹笑,叹了口气:“父皇指婚,如何能由得了我。” 瞥见他那丧气样,宋奕嗤笑一声:“不过让你纳个侧妃,就像天塌了似的,你若真不喜欢,便将她娶回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便是,何至于这般?” “可这样难免委屈了人家。”宋池到底于心不忍。 “委屈?” 闻言,宋奕忽而笑了起来。 “你可知那林家嫡女倾慕你已久,这门婚事,还是林侍郎多次上书父皇才求来的。” “这......”宋池愕然,脸色也莫名不自然起来。 “行了,莫要再扭扭捏捏,像个女子一样。” 宋奕放下茶杯,斜睨了宋池一眼,那拧巴的模样,看得他来气。 凌煜恰在此时匆匆进来,见宋奕正跟宋池下棋,便默默立在一旁等候。 宋奕看了一眼凌煜,眸光微动,寻了个借口脱身。 “孤还有公务处理,你自便罢。” 说罢也不顾一脸幽怨的宋池,带着凌煜去了书房。 “殿下,这是影卫打探来的消息。”凌煜从袖中摸出一卷信纸递给了宋奕。 宋奕迅速接过,展开细细看过后,冷峻的眉目不自觉地松缓了许多。 姜州确实有个叫白晔林的药商,只不过其子白砾早在建渊十九年便已娶妻生子,更遑论与什么人定亲了。 果然如他所料,全是她编来诓人的谎话。 凌煜看着一脸闲适地烧着信纸的宋奕,犹豫了一瞬,又问了句是否继续盘查那女子的身份。 这是殿下之前交给他的任务,可不知为何,端阳公主生辰宴那晚殿下又突然叫停。 宋奕目不转睛地看着火盆中信纸的灰烬,却莫名想到了那日她为了出宫,毅然把手伸进香炉时的场景,他脸色顿时阴了几分。 这般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他的女子,他何必关注她?她的身份又与他有何干系? 宋奕神情不虞地盯着盆中的火苗,沉声回道:“不必查了,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宋池被他皇兄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宫。 一上马车,周禄又欲言又止地凑过来,道:“王爷,今日午后陛下派人送了两位秀女进府。您看......要如何安置她们?” 宋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安置在蘅芜苑罢。” 这父皇可真是...... 他神色怏怏地回了王府,一进书房计云舒便发觉了他的异常。 找周禄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她才知道,原来陛下不止送来了两位女子,还把户部林侍郎的女儿指给了宸王做侧妃,月底便要过门了。 “这不是喜事儿么?王爷为何不高兴?” 计云舒好奇发问,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宸王这哭笑不得的神情。 周禄默默摇了摇头,这问题可真把他给难住了。 “这......我也不知,估摸着,王爷不喜欢那林家小姐罢?” 不喜欢?可计云舒在一旁打眼瞧着,宸王那难为情的拧巴模样,对那林家小姐也不排斥便是了。 她本还打算这几日就提赎身的事,可如今倒是想看看这拧巴的宸王成亲时是何模样了。 既是月底成婚,倒也没多少天了,等宸王大婚完再走也不迟。 ...... 时隔两日,计云舒再次来到雅轩斋,在陈列的众多画作中并未看见自己的仙鹤图,内心便有了几分把握。 见计云舒来了,佟掌柜撂下了手中的账本过来招呼她。 “云姑娘来了啊。” “佟掌柜。”计云舒朝他点头示好,又试探道:“我那幅仙鹤图......” “也卖出去了,卖了五两银子,老样子,你六我四。” 佟掌柜笑吟吟地看着计云舒,这姑娘的画技他是认可的。 计云舒倒没想到竟然卖了五两银子,不由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 “日后姑娘再有佳作,可莫要忘了我雅轩斋。”佟掌柜顺势递来一根橄榄枝,计云舒岂有不接的道理。 “成!那便这么说定了!” 二人达成一致,计云舒又问了佟掌柜卖得最好的是哪些风格的画作,日后也好迎合京城百姓的口味。 当得知是山水画和人物画时,她有些泄了气。 山水画倒还好,人物画她却是不太擅长。 佟掌柜好似看出了她的忧虑,爽朗笑道:“你也莫担忧,只画你擅长的就是了,便是京城最好的画师也不敢说自己样样精通,云姑娘不必自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8章 “掌柜说的是。”计云舒笑着应答。 虽然知道佟掌柜是好心安慰自己,可计云舒还是不免犯难。 京城这等权贵云集之地,自然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她前几日查探各大画坊时,就曾亲眼见过一位画师仅用半个时辰便完成了一幅精美的牡丹图,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在这儿还真不够看的。 不过好在两幅画都卖出去了,这说明自己的画技虽比上不足,可比下还是有余的。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能因为这点儿磨难就自暴自弃? 来日方长,她对自己有信心。 出了雅轩斋,计云舒往王府的方向走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声音温润低柔,如暖风抚耳。 回头望去,只见一神清骨秀的青衫男子缓缓向她走来,正是姚文卿。 “你怎么在这儿?不用上值么?”计云舒抬头问他。 “今日休沐,方才在茶楼见完同僚,一出来就瞧见你了。”姚文卿垂眼看向计云舒,嘴角噙着抹温和的笑意。 计云舒点了点头,瞥了眼姚文卿身后正探头探脑看自己的清秀小厮,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这小厮怎么鬼头鬼脑的?” 姚文卿顺势往后看了一眼,笑得悦耳。 “估摸着,是对我身边突然蹦出来的你好奇罢了。” 子书一脸难堪,他本就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公子身边的姑娘新奇不已,才会一直明里暗里地偷看,哪知道被人家给发现了。 他本还以为她是公子的相好,可在一旁瞧着二人的神情姿态却又不大像,倒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奇了怪了,他自小跟着公子,怎么不知公子身边有这么号人物呢? “甑糕......香喷喷的甑糕......” 一老妇人推着贩车经过,甜香的气味瞬间吸引了计云舒的注意。 见计云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贩车,姚文卿浅浅地弯了弯唇角,出声叫住了那老妇人。 计云舒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失态的模样,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尝尝?”姚文卿含笑望着计云舒,尾音上挑。 她也不再扭捏,转头就向老妇人要了两份,余光看见他身后同样两眼放光的小厮,笑着又多要了一份。 姚文卿顺着计云舒的目光看见了那不停咽口水的子书,心口不免堵了几分:“当差不行,吃你倒是在行。” “行了,民以食为天,你也莫说他了。” 计云舒失笑,伸手把最后一份递到了子书面前。 “来,拿着罢。” 子书讷讷地伸手接过,却不敢抬眼看计云舒,看来是真难为情了。 “老婆婆,三份多少钱?”计云舒开口问那老妇人。 “十二文。” 姚文卿掏出银子准备付钱,被计云舒拦住:“我来罢。” “这怎么成?我一个大男人......” “大丈夫不拘小节,再说了,难道你觉得人家能找得开你那锭银子么?” 计云舒立即打断他,把钱付了,怕晚了他二人便要当街掰扯起来。 姚文卿见状,也只好作罢。 计云舒打开油纸尝了一口,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么好吃却为何没见着有什么人买?”她看着那生意惨淡的贩车,疑惑道。 “这......我也不知。” 姚文卿也是第一次吃这甑糕,若不是计云舒要吃,他估计也不会注意到。 “甑糕是外头传来京城的,用料都是些下等粮食,权贵们嗤之以鼻,觉得是穷苦人吃的东西,大多自持脸面的百姓也不会买。” 一直默默吃着的子书解答了疑惑,他就是贫苦出身,自然知晓这其中道理。 计云舒无语至极,不屑道:“真是荒唐,从未听说过粮食还分三六九等。” “京城风气向来如此,你日后便知晓了。” 姚文卿在京城浸染多年,自然知晓那些所谓的权贵有多虚伪。 “啧啧,真倒霉,偏偏来这儿鬼地方了。”计云舒狠狠咬了口甑糕,嫌弃不已。 “哈哈!那你回家罢,能回去顺便带我一起。” “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闭嘴,吃你的甑糕......” 三人渐行渐远,却没发现身后不远处何时停了一队人马。 “怎么了凌大人?”一旁的侍卫看着前方突然勒马的人,疑惑不解。 凌煜仔细辨认半晌,确认是她无误后,凉凉地收回了目光。 “无事,走罢。” 说罢一夹马腹,纵马离去,在宽阔的街道上卷起了一阵阵肆意纷扬的尘土。 第020章 亲自问 渐渐临近婚期,宸王府内一干人等格外繁忙,计云舒也带着书墨书砚把书房里里外外打扫布置了一番。 周禄走进书房把忙碌的计云舒叫住:“云荷,你先别忙活了。” “周管家,出何事了?” 计云舒放下手中的红绸布,上前询问。 “后日王爷大婚,得找个会写字的去记贺礼单子,想来只有你了。” 闻言,计云舒愣了愣:“我?” 周禄看了眼一旁的书墨书砚,向计云舒问道:“我得跟着王爷迎客,他二人会认不会写,我记着你说你家没落魄前,你跟你父亲学过字画,想来是会写的罢?” 是啊......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39章 之前偷偷作画被宸王发现了,于是才撒了这么一个谎,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谎给圆下去了。 “呃会的,会的。” 计云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写是会写,只不过字儿丑了些罢了。 “那就成,后日一早就去门口候着,可莫要忘记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周禄也不再磨叽,对计云舒叮嘱了一句便匆匆离去,他这几日可有的忙呢。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不时传出几声瘆人的哀嚎,凌煜和霍临一左一右立在门口,皆是面无表情。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玄青色身影牵着一只藏獒缓缓走了出来。 “下次再碰见这种不松口的硬骨头,不必浪费时间了。” 宋奕随手接过锦帕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迹,瞥了眼嘴角还挂着带血碎布的羽吟,对着门外二人沉声嘱咐。 “属下明白。” 凌煜和霍临相视一眼,他们二人轮流上阵也没能从那死士嘴里撬出点东西,还劳动殿下亲自动手,着实没脸。 “后日宸王纳侧妃,多派一队影卫暗处盯着,以免出差错。” “是。” 霍临领命退下,他是影卫统领,自然知晓宋奕这命令是对着他吩咐的。 凌煜跟在宋奕后面,若有所思。 虽说殿下已经吩咐不必在留意那女子的举动,可他却觉得殿下并未完全放下,否则也不会总是在书房盯着那幅万壑松风图出神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那日见到的事说出来。 “殿下,属下有事要报。”凌煜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关于云荷姑娘的。” 前方的背影骤然停下,凌煜也急忙停下脚步,握了握拳头。 自己大抵是多嘴了。 不知安静了多久,就在凌煜以为自己要被殿下训斥的时候,却听得一道冰冷而沉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何事?” 凌煜松了口气,如实道:“前些日出宫查案时,属下在永乐街见到云荷姑娘与一男子相谈甚欢,姿态甚为......亲密。” 最后两字说完,凌煜只觉面前人的周身气息霎时降到了冰点,寒意逼人。 宋奕不自觉地拽紧了手中的银链,脚边的藏獒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有些怯懦地呜咽了一声。 难怪......难怪不愿进宫侍奉,宁可忍受春药的折磨也要守身如玉。 原来早就与人私相授授,暗通款曲了! 宋奕遏制住心中将要迸发的杀意,阴鸷开口:“那男子是何人?” “只见着了背影,看穿着打扮像是世家公子,属下立马去查。” “不必了!” 宋奕沉声叫住凌煜,漆黑的眼底似酝酿着阴翳可怖的风暴。 “孤亲自去问。” ...... 建渊二十三年,农历五月十九,黄道吉日,宜嫁娶。 宸王府上下披红挂彩,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 计云舒起了个大早,依言跟着周禄和宸王候在门口,拿着礼单和毛笔坐在侧旁,只等宾客来贺。 第一位来贺的是宸王生母景妃身边儿的公公,带了一尊蓝田玉观音以作贺礼。 计云舒急忙在桌上铺开礼单,浸润羊毫,开始落笔。 “姚家大公子到,贺礼云母屏风一对。” 司礼人的声音传到计云舒耳中,她好奇地抬头往门口看去,却并未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而宸王对姚文川的态度也并不似对其他宾客那般熟络,姚文川也自不必说,假笑着虚与委蛇,纯属过来走个过场罢了。 计云舒看在眼里,姚文卿曾说过他们姚家与太子宸王一党向来不对付,也难怪他今日不肯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宴席也将要开始。 计云舒悻悻地看了眼自己丑陋的字迹,准备同周禄核实礼单上的贺礼数目。 “太...太子殿下到!贺礼羊脂白玉如意一对。” 随着司礼人这略带惊颤的一声,府内众人惊诧不已,纷纷停止了寒暄,接连出来行礼。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计云舒也连忙随着众人跪下。 “皇兄怎么来了?”宋池也好一阵吃惊,急忙出来迎接。 “你成亲,孤自然要来喝喜酒。” 宋奕拍了拍宋池的肩膀,目光掠过跪地的众人,落在那个他许久未见的身影上,眼神似笑非笑。 “都起来罢。” 计云舒默默退到一旁,任由那锐利的视线渐渐逼近自己,她始终垂眸盯着地面,平静得不像话。 直到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从眼前走过,那迫人的视线才渐渐消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擦身而过时,她仿佛听见那人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 她不甚在意,将礼单交给周禄后便回了书房。 原本她还想留在前厅观摩成亲礼,可他一来,计云舒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哪还有什么观礼的心思。 酒过三巡,来贺宾客中不乏有那些大胆的,开始私下议论太子殿下亲临一事。 按理说,宸王纳的只是个侧妃,太子本不用亲自走一遭。 可殿下不仅来了,还在席间与宸王一同畅饮到现在,众人对这兄弟二人的深厚情谊赞叹不已。 然而个中真实缘故,怕只有上座那玄衣男子自己清楚了。 “来皇兄,再敬你一杯。”宋池摇摇晃晃地端起酒杯,明显是醉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0章 “莫要再喝了,平白惹人笑话。” 宋奕淡淡地瞥了眼那醉猫样儿的人,转头对周禄吩咐道:“快把你家王爷扶下去醒醒酒。” “是。” 周禄唤来小厮一起把宸王扶了下去,席上众人依旧不停地推杯换盏,谁也没在意这一小插曲。 书房内,计云舒倚在窗边的小桌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志异录,窗边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 “扶桑古国,于大渊东二万余里,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 看到这熟悉的字眼,计云舒不禁喃喃出声。 扶桑?这时候就出现了么? 可一想到自己看的是本类似志怪小说的书,便又觉着大多是世人杜撰的。 她思及此,顿觉没了什么意思,干脆支起头,靠在窗边打起了盹儿。 宴席上,宋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目光时不时越过言笑晏晏的众人,落在游廊口。 凌煜快步走至他身旁,倾身耳语了些什么。 宋奕眼神渐渐变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杯盏重重搁在桌上。 “甚好。” 他低低吐出两字,掀袍起身,出了正厅后径直走上游廊,往书房方向而去。 计云舒睡得正香,连书房门何时被人推开都未曾发觉。 见此场景,宋奕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在离那人几步之隔时停了下来,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恬静的睡颜上。 许是天热的缘故,她支起的右手露出了一小节雪白的皓腕,面颊也有些微红,睫毛一颤一颤地随着他的心跳扇动,绯色朱唇因吐气而微张,似在向他邀宠。 宋奕眸色暗了几分,呼吸好似也变得灼热了些,来之前的怒意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他有些懊恼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余光却撇见了她搁在腿上的书。 民间志异录? 呵......竟爱看这种书。 计云舒感到面前笼罩了一片阴影,她不解地睁开眼,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太...太子殿下万安!” 她一骨碌站起身行礼,头因动作过于急切有些发晕,书也掉在了地上。 宋奕垂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怒火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她就这般怕他么?与别的男子就能相谈甚欢,见了自己便避如蛇蝎。 “去煮完醒酒茶来。”他冷冷启唇,沉闷的语气中似压抑着什么。 计云舒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不安,镇静开口:“是。” 计云舒再次进书房已是两刻钟后,之所以拖这么久,是因为她到处找能去书房端水伺候的人,却并未找到,也暗自琢磨着那宋奕等不住也许自己就走了。 然而皆未如她所愿,那人仍然大剌剌地坐在桌案前等着她。 听见门口的动静,宋奕微掀了眼皮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孤还以为你不打算进来了。” 听见他的讥讽,计云舒内心咯噔一下。 虽然被看穿了心思,可她仍然秉持着不说话就能装傻混过的原则,将茶盏放在桌案上便准备离开。 “站住,孤让你走了么?” 宋奕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盯着计云舒的背影,声音也冷厉了几分。 计云舒无语地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拿着托盘重新立在了侧旁。 “太苦了,重新煮一碗来。” 宋奕浅尝一口便放下了茶碗,面无表情地吩咐,似想起什么,又耐人寻味道:“慢慢来,孤有的是时间。” 计云舒默默捏紧了手中的托盘。 堂堂太子,竟用这种找茬的手段来报复人,当真让人笑话。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利落地端走茶碗,从始至终未给那人一个眼神。 第二次煮完,计云舒发觉有些不对劲。 正厅伺候宴席需要人手她能理解,可怎么连书房和花厅也空无一人,像是被人清空了一般。 “书墨?书砚?” 她站在书房外的游廊上喊了一声,却仍旧无人回应。 “罢了。” 她皱了皱眉,端着托盘向书房走去。 心不在焉的宋奕,余光瞥见那抹绿色身影缓缓向他走来,湖绿的衣袖在眼前晃动,鼻尖萦绕的皂荚清香也渐渐浓郁,缠得他心猿意马。 在那雪白的柔荑将要从眼前抽出之际,他终于克制不住,抬手握住了它。 第021章 请自重 计云舒惊怒不已, 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那人却加重了力道,握得更紧。 “殿下这是做什么?!” 计云舒忍住想要将手中托盘砸上那人脑袋的冲动, 颤声质问。 宋奕恍若未闻,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拨开计云舒绻缩的手,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她葱白的手指,略带薄茧的拇指, 不轻不重地在那柔软的掌心上细细揉捻。 “看来伤好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声音喑哑低沉。 计云舒没太听清,她死死地盯着宋奕的动作, 满身戒备。 宋奕的视线顺着掌心移向那微微露出的皓腕, 眸色渐渐变暗。 瓷白的肌肤晃得他心猿意马,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透过衣料去窥探更多的春光。 计云舒看准他失神的一瞬间,猛地抽出手腕,连连向后退去。 宋奕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抬眸看向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1章 “宴席事多, 奴婢先退下了。” 冷冷说完, 计云舒短促地行了个礼, 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身后传来宋奕气急败坏的声音,计云舒置之不理,即便要被打板子,她也不想跟他共处一室了。 见她脚步不停,甚至还越来越快,宋奕脸色阴沉得难看。 他骤然起身,几步越过计云舒, 大手一挥栓上了书房门。 不顾耳边的惊呼,把那让他失态的罪魁祸首紧紧地压在了书架上。 “救...” 命字未落, 宋奕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唇,单手把她的手禁锢在胸前。 计云舒死死地瞪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人,眼里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你只管叫,若把人招来见着我们这副模样,吃亏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宋奕垂眸看着挣扎的计云舒,淡淡的语气一针见血。 计云舒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是啊,别人见了只会说是她勾引太子,就算知道了实情也只会说她福气好,她若拒绝那便是不知好歹。 这种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宋奕见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虽不再挣扎却也能明显感觉到她渐渐黯淡的情绪,内心莫名烦躁起来,语气也不满了几分。 “孤只问你几句话,你若好好回答便放你走。” 闻言,计云舒愣了愣,内心的绝望也渐渐消散。 是......是她想多了?可也没见过这样问话的啊! 尤其他的腿还强势地抵在她两腿间,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她有些不适,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配合。 宋奕见状,不再捂她,松开的那只手也顺势紧紧地环在了她腰后。 “你在永乐街见的那个带小厮的男人是谁?” 永乐街......姚文卿? 他怎么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见计云舒低着头迟迟不回答,他耐心渐渐消失,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又或者说,你跟那姚文卿是何关系?怎么认识的?” 来书房之前宋奕就已经查明那男子的身份,他连姚家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庶子。 若不是她的缘故,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姚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听她亲口坦白,也实在好奇她如何会认识姚家的人。 计云舒暗骂他多管闲事,却也隐隐担忧。 他与姚家向来不对付,莫非是想从她这入手,针对姚家? “不说是么?那便耗着,等旁人撞见我们,你说会如何呢?” 宋奕意味不明地盯着计云舒的脸庞,手有意无意地在她腰后摩挲着。 计云舒抗拒地动了动身子,宋奕对她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她是万万不会让他有借口得逞的。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否则她和姚文卿二人怕是会被当作妖物抓起来烧死。 理了理思绪,她斟酌着开口:“是...是奴婢放在雅轩斋代卖的画被姚公子买下,那日便跟他聊了几句。” 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说的绝无假话,雅轩斋掌柜可以作证。” 宋奕垂眸看着她,欲从她脸上看出心虚的神情。 “哦?这么说来,你们并无关系了。” “是,并无关系,之后也再没见过了。”计云舒定定地看着他。 她说得全是实话,不过少了些细节,自然理直气壮。 宋奕见她并不似撒谎,内心愉悦了几分,回想起她方才的话,也难得有心思调侃了起来。 “怎么,缺银子了?孤还以为你这般自持清高的才女,应是不食人间烟火呢。” 计云舒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别过头沉默不语。 那人却不愿放过她,如魅魔般凑到她耳边低语:“你若把孤侍奉好了,自然是泼天的富贵享之不尽。” “殿下请自重!”计云舒实在是忍不了了,拔高了声音怒斥。 她自来知道宋奕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他如此轻浮孟浪。 “自重?” 宋奕简直气笑了,自他出世以来还没见过这般冥顽不灵的女子,他做什么了就让他自重? 怎么?难道他堂堂太子还配不上她不成? “孤让你看看,什么样才该自重!” 宋奕恨恨说完,猛地擢住计云舒的下巴,低头吻上了他肖想已久的绯唇。 由于惊慌而未及时闭上的双唇,让他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他强势地攻略每一寸,迫她唇齿交缠,吻得激烈忘我。 眼前一幕带给计云舒的冲击太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抗拒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她渐渐喘不过气,那人却不知疲倦,手还不安分地探进了她的衣服。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计云舒惊出一身冷汗,这厮竟这般无耻。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计云舒用力咬紧牙关,那人吃痛,手上禁锢的力度微松,她趁机一把推开他,说这一推用尽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也不为过。 宋奕不设防,被她的大力推了一个踉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2章 意犹未尽的他抬眸望去,只见那女子正用衣袖掩着唇,满眼怒火地瞪着他。 计云舒拼命克制住想要冲上前狠狠给他一耳光的冲动,但思及所处的时代,只扔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便愤愤离去。 占了便宜的宋奕也不再纠缠,他收回目光,舔了舔唇边的血,笑得耐人寻味。 计云舒回到自己的厢房,狠狠地漱了口,望着倒影中自己发红的双唇,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猛地蹭了上来。 这宋奕是越来越豁出去了,堂堂太子,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回宫路上,凌煜看着他家殿下唇边那丝不轻易察觉的笑意,心中了然。 是啊,尝到甜头的猛兽,怎么会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呢? 翌日一早,计云舒便找上了周禄,开门见山地问道:“周管家,我卖身府上银钱多少?” 周禄正在库房清点贺礼,听见计云舒的问话动作一顿:“怎么?你要赎身?” 见周禄惊讶不已,计云舒把一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正是,家中表亲近日来京,见我与人为奴,要我赎身出去一同过活。” 本来她并不想这么急着赎身,可昨天的事着实给她留下了阴影,宸王跟那宋奕如此交好,早点离开王府她才安心。 周禄点了点头,合情合理的事,倒也不必过多询问。 他走到一木箱旁,从里面拿出来厚厚一摞契纸,边翻边道:“我记得那会儿买进府人的大多是十两银子,依着王爷的性子,估摸着收你个五六两差不多。” 五六两...... 她身上现银不多,五六两倒是有,其余的等她出府均要换成银票,否则太扎眼了。 “找着了,这是你的身契。” 周禄递过来一张纸,计云舒接过细细观看。 云朱氏,因家境困苦,常乏口粮,愿将长女云荷卖于宸王府,面议身价十两纹银。 卖后不再往来,听凭贵府督训,绝无异议。此系两相允洽,各无反悔,恐后无据,立此卖身契。 这是计云舒第一次看见原主的卖身契,也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压抑和窒息。 泛黄的白纸,醒目的黑字,十两银子就这么买断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也许原主还算运气好的,被卖进了对待下人还不错的宸王府,那其他苦命的人呢? 计云舒不敢想象,她们会遭遇什么。 “走罢,去找王爷。” 周禄的声音拉回了计云舒飘散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 与想象中一样,宸王也甚是惊讶,但并未加以阻拦,反而还大手一挥,免了计云舒的赎身银。 “京城居,大不易。云荷,你日后多加保重,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王府找本王。” 宸王笑吟吟地看着计云舒,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似和煦的春风拂过耳畔。 她大概真的是幸运的罢。 宸王,太子妃,琳琅乃至姚文卿,这些真诚地对她散发善意的人,竟让她对这个吃人的时代不那么害怕了。 至于那天杀的宋奕,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总不能什么好人都让自己遇上了,便当他是个路障,跨过去就好了。 万不能因为一点儿磨难,就对整个世界失望。 思及此,计云舒内心松快了些,语气也愉悦了几分:“多谢王爷,云荷记下了。” 接下来便是去京兆府衙消档子,换良籍了。 她拿出身契再次确认了一遍保人也就是人牙子的名字,这怕是日后寻亲唯一的线索了。 计云舒远远见着那气派庄重的大门和门口那对威严的石狮,内心莫名打起鼓来。 这天子脚下的官老爷,想必都是公正廉明,爱民如子的罢?但愿不要碰见那等昏官酷吏才好。 计云舒默念菩萨保佑,稳了稳心神,向着门前那两个不苟言笑的官差走去。 “做什么的?”没等计云舒开口,其中一人就厉喝道。 “呃,官爷,我是来消档子的。”计云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可不能得罪这俩人。 那人见计云舒这谄媚的模样,皱了皱眉:“可有卖身契和主人家的放奴文书?” “有的!有的!” 计云舒连忙掏出一旧一新两张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大略地扫了一眼,淡淡扔下等着俩字就进去了,徒留她在外面干瞪眼。 等着是什么意思?要等多久? 茫然无措的计云舒余光瞥见另一个巍然不动的官差,心下有了几分主意。 她从袖中掏出碎银子,慢慢靠近,悄声问道:“官爷,我大概多久能拿到良籍啊?” 说着,她悄悄把银子塞到他手里,由于第一次行贿,动作稍显生涩和笨拙。 那官差却吓了一大跳,心道这青天白日的,这女子作甚?! 再一看手中的东西,他瞬间明了。 他瞪了一眼计云舒:“我是正经官差!”说着又把银子扔进了计云舒怀里。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我就是问问。”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3章 计云舒尴尬地赔着笑,她原以为他是嫌少了,却不想人家压根就不吃这套。 那官差看了计云舒一眼,念她一孤身女子不容易,还是开口解答:“消档子至少三日,劝你五日后再来罢。” “成!成!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得到答案的计云舒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如此便好了。 第022章 菊花茶 京城, 石竹巷。 计云舒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在那座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发现里面比上回她来时干净了不少,应是那房主已经打扫过了。 推开正房门,卧房里头的桌椅也被擦得铮亮,竟连被褥也是崭新。 “啧...这人还真是会做生意。” 计云舒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她许多事儿。 不过这院门门锁倒是应换一下, 至于她的正房么...... 她仰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院墙,心想, 京城的治安想必还是可以的, 正房便不上锁了。 在去找铁匠师傅来换锁的路上, 计云舒顺便去了趟姚府找姚文卿,怕冒昧打扰她便自报家门,只让守门小厮代为传话,说明日酉时她会在仙庐茶楼等他。 她思来想去, 也只有在京城生活多年的姚文卿能帮自己打听身世了。 那前来换锁的铁匠是个看上去颇为慈祥的老汉, 看着五十来岁, 黝黑的面庞饱经沧桑,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砸在地上。 炎炎烈日下,计云舒光是站在葡萄架的绿荫底下都被晒得发晕。 看着那在烈日下忙碌的身影,她心下不忍,转身进屋倒了碗凉茶递给那老汉。 “师傅,您歇歇,喝口茶罢。” 那老汉受宠若惊, 赶忙擦了擦手接过碗,连连道谢。 见他喝得干干净净, 计云舒又回去倒了一碗递给他。 老汉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汗,露出一个真诚朴素的笑容:“多谢多谢!姑娘心善,老汉我多久没遇见您这般的雇主了。” 计云舒闻言,内心有些发酸,她不过是给他倒了两碗茶而已,可见是个苦命人。 结账的时候,她特意多结了一串钱,那老汉连连推拒,不论计云舒如何软磨硬泡,他始终都不肯收下。 望着那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背影,计云舒方真正明白,什么叫卑微如草芥,亦有自己的操守与尊严。 次日酉时,仙庐茶楼二楼老位置,姚文卿白衣执扇,款款而来。 “可是有事?”甫一入座,他便温声询问。 计云舒朝他点点头,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你在京中多年,能否帮我查查这个叫郭举的人牙子,是否还在京中?” 姚文卿立即伸手接过,只略扫一眼便知道了计云舒的意图。 可这上面的时间,是建渊二十年,已是三年前了,三年的时间,足够这个人牙子辗转半个大渊了。 姚文卿拧紧了眉心,柔声询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家人的名字?京城人口众多,这人牙子又是到处搜刮人口的主儿,找起来怕是不易。” 计云舒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但凡记得一丁点儿也不会从这个线索入手了。” 姚文卿见她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暖心安慰道:“莫担心,我虽无甚权势,但到底长在京城,也有不少人脉,找个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找到此人对么?” 计云舒抬眸望向他,眼神里的曦光又再次被点亮。 姚文卿粲然一笑,温柔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自然。” “太好了......” 听见他这话,计云舒猛地松了口气。 她不顾矜持地捧起茶盏大口饮尽,又将空盏重重搁下,清脆的声响引得旁桌的人频频回望。 姚文卿哑然失笑,看着眼前鲜活明亮的计云舒,他不免有些自惭形愧。 同样是不幸穿越,她为奴为婢,受尽苦楚却仍满怀希望,生机勃勃,丝毫未被这个压抑的时代影响驯化。 而自己出身世家,锦衣玉食却怨天尤人,消极颓闭,甚至曾想过自我了断来抗议这个陌生的朝代。 如今看来,当真是无病呻吟。 姚文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日后该向她学习才是。 “甑糕......卖甑糕咧......” 恰逢那位老妇人推车经过茶楼,计云舒闻着味儿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出去瞧瞧?” 姚文卿瞥见计云舒滑稽的模样,柔声询问,温润和煦的笑容中,带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好!”计云舒笑容可掬,连连点头。 不出意料,又是计云舒付的钱,因为姚文卿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能让那老妇人找开的银子。 他颇有些懊恼,日后再跟她见面可不能忘了带碎银子。 等姚文卿一回府,子书便凑上来传话。 “公子,相爷说您回来了让您去趟书房。” 姚文卿略一沉吟,问道:“宫里可有人来传过话?” 子书点点头:“正是,昨日淑贵妃身边的公公来过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4章 “知道了。” 姚文卿转头往书房方向走去,推开门便瞧见他大哥姚文川也在里面。 “文卿来了。” 姚鸿祯见人已到齐,摆了摆手让他们坐下。 “荣王的伤已然大好了,明日在王府设家宴,请咱们和吴侍郎过去叙叙旧。” 吴侍郎是兵部侍郎,他的女儿便是荣王纳的吴侧妃,说是家宴倒也不为过。 姚文卿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他祖父和大哥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想推荣王上位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怕是打着家宴的名头,结党营私罢。 他最为厌恶这等权力斗争,多次暗中劝诫他祖父,可收效甚微。 太子少年天才,秉节持重,是乃天选储君。 就算他倒台了,还有骁勇善战的宸王,怎么也轮不到他资质平庸的外孙上位。 这么清晰的局势,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偏偏他祖父拎不清,明里暗里地给太子使绊子。 姚文卿无声地叹了口气,之前荣王多次邀请皆被他推拒,可好歹表兄弟一场,再躲着也着实说不过去了。 ...... 天色渐暗,石竹巷鳞次栉比的房屋上方,袅袅炊烟陆陆续续地升起,计云舒也正用着她的晚膳。 简简单单的一碗清汤面。 由于刚刚搬来,对市集方位不熟悉,她连食材都是找对门儿的赵娘子借的。 那赵娘子是个热心肠,计云舒敲她门时还心里直打鼓,不料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后,她便大方地拽着计云舒进屋挑选。 那架势,若不是计云舒知晓内情,只怕要把她当成拐卖妇人的人贩子了。 明日,明日必定要找到集市,把东西给人赵娘子还回去。 翌日一早,计云舒便带着新画好的画作,先去了雅轩斋。 佟掌柜一见计云舒就两眼一亮,急趋趋迎上来:“哎哟云姑娘,可算把你给等到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是怎么了佟掌柜?我这不是来了么?” 计云舒见他焦急的模样,疑惑不已:“诺,画也带来了。” 说着,便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画。 “嗐,先甭管什么画不画了,我有件急事儿要麻烦姑娘了。” 计云舒见状,忙问他出了何事。 “家中老母病重,姐姐远嫁凉州,就我一人能回去尽孝了,还劳烦姑娘帮我看着画坊,多则一月我便回来了。” 佟掌柜一脸恳求,计云舒不好推辞,却还有些疑惑。 “我看您画坊里头有不少伙计,您也知根知底,为何不让他们照看呢?” 见计云舒心存疑惑,佟掌柜指了指那正看着账本的少年,解释道:“倒也不瞒姑娘,账本的事儿有我徒弟管着,关键他不懂画。” “我这画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喜画知画之人,稍微聊两句他便露馅了,岂不是让人笑话白白影响生意?这才需要你这善画之人在一旁给兜着底儿。” 计云舒听明白了,这是要一个懂画的在旁边看着点儿。 说到底也算不上什么事儿,在画坊里她也照样能作画,也还省得她来回送画了。 见计云舒点了头,佟掌柜才松了口气,连连作揖道谢:“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放心,以后你的画,我佟某无偿代卖。” 计云舒哑然失笑,朝他摆了摆手:“那倒不用,举手之劳罢了,掌柜的做生意也不容易,咱们还是照老样子来。” “不成不成!就照我说的办!就这么定了!” 佟掌柜性情中人,急得面红耳赤,计云舒怕他急出个好歹来,无奈点头同意。 出雅轩斋的时候,计云舒还不忘向佟掌柜打听这附近的集市,豪爽的佟掌柜直接就遣了个伙计去给她引路,把计云舒弄得哭笑不得。 回到石竹巷,计云舒轻轻叩响了赵娘子的家门。 “来了来了!” 爽朗的女声响起,门从里面被打开,见是计云舒,赵娘子连忙拉她进屋,非要让她尝尝自己新碾的茶。 “不了不了,我是来还您东西的。”计云舒说着,把手里的食材塞到了她手里。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什么不值当的玩意儿,快进来尝尝我的茶!快!” 赵娘子嗔怒地看了一眼计云舒,倒也没推辞东西,拽着计云舒就进了屋。 计云舒依着她走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个两进的院落。 规格跟她那一进的大差不差,院墙上晒了不少干货,墙角也种了些花花草草,可见主人家是个勤劳的。 “来尝尝,我这菊花茶虽比不上那些贵人们喝的名茶,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赵娘子递来一白釉瓷碗,计云舒接过喝了一口,果然是清甜无比。 “赵娘子真是好手艺。” 计云舒真诚的夸赞让赵娘子笑逐颜开,她和善地瞧着眼前秀丽娴静又不失灵动的人儿,那真是越瞧越喜欢。 “可不,我儿子也说呢,他最爱喝这茶了。” 赵娘子一边儿将话头往他儿子身上引,一边儿小心地觑着计云舒的脸色,见她并未排斥,便安心了几分。 计云舒笑着点了点头,方才进门时确实看见男子的衣物,她还以为是赵娘子相公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5章 见计云舒只低着头喝茶,并未搭话,赵娘子有些着急了。 “我儿子同你一般大,在府衙当差呢,每月的俸禄可不少银子。” 计云舒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她就说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原来这赵娘子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甚好,甚好,赵娘子有福气,养了个好郎君。” 计云舒扬起一个谦和得体的笑,又话锋一转:“我刚搬来,家中还有许多事,便不叨扰赵娘子了。”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赵娘子似乎也意识过来自己的话不大妥当,连忙找补:“这,这就走了?再坐会儿罢云姑娘,拿点儿菊花茶走也行啊......” 计云舒走出了院门,赵娘子仍一直跟在后头挽留,直到计云舒松口同意拿些菊花茶走,她才作罢。 第023章 去晚了 佟掌柜回了老家照顾母亲, 计云舒也按照她们的约定,来到雅轩斋帮他照看画坊。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慢慢变好,如今便等着时间一到, 去京兆府衙拿回良民户籍了。 东宫,太子书房。 骠骑将军车勇正向宋奕汇报京郊大营的练兵事宜,在谈及兵部老尚书年事已高,恐不久便要致仕还乡时, 宋奕的眸光沉郁了几分。 老尚书要告老还乡, 那接任尚书一职的自然是那吴侍郎了。 车勇忽然起身,愤愤道:“殿下, 此事您可得奏于陛下, 老尚书虽是文官出身, 可到底也是带兵打过几年仗的,若是让吴维这么个虚伪无知的人当任尚书,我车勇第一个不服!” 见宋奕只垂眸盯着手里的书卷,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车勇急得来回踱步。 “殿下!殿下你...” “闭嘴!吵得孤头疼。” 宋奕随手扔下手里的书, 面色不善地盯着他:“此事尚未盖棺定论, 你倒是先自乱阵脚了?” 车勇见宋奕隐隐动怒,也不敢再念叨,老老实实地闭嘴坐下了。 “孤记得,吴家那个嫡次子去年在迎春楼因为抢花魁闹出人命来,被吴维压下去了。” 宋奕凉凉地开口,似是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告知房中几人。 “有这回事儿?!” 车勇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殿下说的是真的,那可得好好参吴维一本。 宋奕忽视一脸惊疑的车勇, 唤来霍临询问。 “去年吴维因迎春楼一事杀人灭口时,可曾有遗漏的涉事人?” 霍临略一思考便忆起了宋奕说的是何事,他如实道:“吴维下手狠辣,涉事人皆被他处理干净,只是当时他还未投靠荣王,是以影卫并未太过关注这回事。” 闻言,车勇惋惜不已,咬牙切齿道:“可惜啊!便宜那老贼了!” 宋奕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确实可惜。 当时吴维还未跟荣王联姻,他便对他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却没想到,白白错过了这么个好把柄。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如今再设个一模一样的套,想必吴维那蠢蛋儿子也会仗着有个好爹,肆无忌惮地往里钻罢? 想到这,宋奕转头对凌煜吩咐自己的谋划,在场三人皆是与他过命的心腹,他并未防着。 “这倒是个好办法。” 在一旁听着的车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目光不经意瞥见墙上挂着的那幅万壑松风图,他惊奇不已。 “咦?这不是殿下最宝贝的画么,平日里看都舍不得拿出来看,怎么现下反倒挂起来了?” 闻言,凌煜迅速看了一眼宋奕,果然见他脸色微变。 他领命退下,出去时给了这位神经大条的骠骑将军一个同情又无奈的眼神。 宋奕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盯着车勇,此时无声胜有声,便是再粗枝大叶,车勇也知晓自己怕是又说错话了。 他垂着头不敢看宋奕,正想着要不自己先溜了,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冷斥。 “滚出去。” 他忙不迭退下,走出几步,还不忘回过头来将门给带上。 室内重归于寂,跃动的烛光下,宋奕神思游离,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幅画上。 他莫名想起那个慵懒的午后,她身上皂荚的清香和柔软的触感,旖旎的心思渐渐压不住...... 翌日一早,一架蛟龙金顶的玄色马车缓缓驶出了宫门。 宸王府。 宋池自顾自地唠着家常,宋奕心不在焉地轻轻刮着杯沿,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往书房门口扫过。 迟迟等不来人,他没了耐心,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那个善画的书房丫鬟呢?” 宋池愣了会,随即反应过来他皇兄问的是谁。 “云荷啊,她赎了身出府去了。” 宋奕脸色微变,脱口问道:“赎身?你放她走了?!” “皇兄这话好没道理,她签的又不是死契,哪有拦着不让人赎身的道理?”宋池放下茶盏,一脸疑惑地看着宋奕。 宋奕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突兀,抿了口茶缓解尴尬。 “说的是。” 但到底心有不甘,于是他状似随口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约莫有个五六日了罢。” 五六日...... 宋奕眼神微动,消档子也差不多这么些日子,若是此刻去府衙,说不准能拦截下来,将她的身契捏在自己手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6章 “孤还有些事,先回宫了。”话音未落,宋奕匆匆起身,徒留状况外的宋池独自凌乱。 “凌煜!”他疾步往外走着,厉声唤来门外候着的凌煜。 “你速速去找京兆尹,让他把这几日来换良籍的卖身契全部扣下!” 凌煜看了一眼宋奕那焦炙的眼神,不敢再耽搁,迅速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向着京兆府衙的方向而去。 计云舒数着日子等了足足五日,今日一早,她便急不可耐地出现在府衙门口。 “官爷,我是来拿籍契的,叫云荷。”计云舒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道。 那宽脸官差上下扫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印象。 “等着。”说罢,他便转身进去了。 片刻后,便见那官差拿了一张纸出来,看了一眼后递给了她。 道谢过后,计云舒拿着籍契安安心心地回了雅轩斋看铺子,恰好与前来下拦截命令的凌煜前后脚擦身而过。 她前脚离开府衙仅仅一刻钟,便有人骑着一匹烈马疾驰而来。 凌煜迅速翻身下马,在守门差役欲拦住他之前亮出了太子金令,大步流星地往明堂而去。 上座的京兆尹见了气势汹汹的来人,大骇一跳,慌忙理了理官服上前迎接。 “不知凌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凌煜没时间跟他啰嗦,直接开门见山:“殿下有令,近几日前来换籍的身契和户籍一律扣下,快找出来!” 那京兆尹虽不明白为何如此行事,但还是乖乖地让人去把这几日的籍契都翻了出来,倒是方才有个赎身的人已经过来拿走了一张,出于谨慎,他便补充说了这事。 凌煜顿觉不妙,揪着那京兆尹的衣领问道:“方才有人来拿户籍了?!是男是女?叫什么?” “是个女子,叫,叫什么云...”那京兆尹吓得哆嗦,偏偏这几日前来赎身的人还颇多,自己根本记不住名字。 “下官马上去查,马上......” “不必查了!” 凌煜松开了他,方才来的路上他确实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急着赶路,并未仔细探究。 现下看来,多半是她无疑了。 就晚了这么一点儿...... 凌煜狠狠地抹了把脸,一旁的京兆尹觑了一眼他郁躁的脸色,怯怯问道:“凌大人,那这些身契和户籍,还要扣着么?” 凌煜扫了一眼他手里新旧交叠的纸张,心中更堵了:“不必了!” 说罢便径直出了府衙,他还急着回去给殿下复命。 凌煜下了马直奔东宫而去,宋奕早早便在书房等着了。 “如何了?” 一见他进来宋奕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锐利的视线盯得他不敢抬头。 “晚了一步,云荷姑娘已拿回户籍了。” 闻言,宋奕闭了闭眼敛去情绪,再次睁开,又是幽深一片。 他已大致猜到了,只不过抱有侥幸罢了。 现下想想,她那么清高的一个人,只怕是恨不得日日守在衙门口,等着拿回她的良籍罢? “也罢。” 宋奕重新坐回了桌案前,吩咐道:“去查探一下她现下在何处。” 她以为赎身了便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么?白日做梦...... ***雅轩斋,佟掌柜的徒弟小夏正询问计云舒新淘来的画作该如何摆挂。  “这个挂左侧。”计云舒拿起画看了看:“山水画卖得好,挂前边儿。” 见小夏似是分不清山水画与水墨画的区别,计云舒便在一旁耐心向他解释。 “水墨画重神,讲究留白与意境。山水画重形,讲究景物的具象和细节......” “几日不见,当上掌柜了?” 一道略带一丝揶揄的清润男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计云舒接下来的话。 她听着有些熟悉,回头望去,见果真是姚文卿。 “你怎么来了?”计云舒放下手中的画,笑着迎上去。 姚文卿从子书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自然是来看看云大掌柜了,喏,这是给你带的甑糕。” 说着,他将它递到计云舒跟前。 计云舒失笑,忽略他的调侃接过甑糕,瞥了他一眼:“真的只是来看看我?” “自然,只不过顺便带来一个消息。” 闻言,计云舒呆了一瞬,难道...... “快!进去说!”她喜上心头,连忙引着姚文卿进了后头的隔间。 姚文卿开门见山,直言他有一同窗,家中做河运生意的,前几日他家的漕工在去往扬州的商船名单上,见过郭举这个名字。 “就是说此人现下在扬州?” 计云舒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么一个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时代,就这么几日便找到了那来去无踪,四处辗转的人牙子。 这是亏得有了姚文卿啊,若是让她自己来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是,只不过我在扬州并无熟人,便准备让子书跑一趟,把他带来京城。”姚文卿看了一眼身旁的子书,对计云舒道。 “子书?这,这不妥罢......”计云舒看了一眼那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般小的孩子,放在她们那个时代还未成年,却要让他为了自己的事独自跑这么远,她有些犹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7章 “不若还是我自己跑一趟。” 闻言,子书咧嘴笑了笑:“云姑娘,我是扬州人,扬州城里我再熟悉不过,您要是去一趟,再把自己给跑没了,那可麻烦大了。” 说完,他和他家公子默契地对视一眼。 见状,计云舒面上险些挂不住,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上一回去姚家给守门小厮递话时,回来却迷路了。 幸亏碰见回姚府的子书,好心将她给送了回去,想来这糗事他必定是说给姚文卿听了。 “咳咳......说得也是,那便劳烦你跑一趟了。” 计云舒遂不再坚持,咳嗽了两声掩饰她的尴尬。 见计云舒窘得红了脸,姚文卿持扇柄敲了下咧嘴大笑的子书,强压下唇边的笑意,柔声道:“消息已带到,便不影响你做生意了。” 说罢,他淡淡瞥了一眼憋笑的子书,斥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目送二人出去后,隔间里的计云舒烦躁地挠了挠头,想起他俩强忍笑意的表情,内心懊恼不已。 现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第024章 财神爷 今日雅轩斋客人多, 计云舒回去得晚了些,一进巷子便瞧见赵娘子站在门口等她。 她脚步顿了顿。 赵娘子一见着她,便亲切地同她打招呼。 “云姑娘回来了!可用饭了?” 计云舒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赵娘子安好, 我用过饭了。” 说罢,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欸等等......” 赵娘子伸手拉住了她,谄笑道:“我儿子也下值回来了,我引你见见?” 计云舒一怔, 推门的手僵在半空, 这赵娘子是准备直接摊牌了么? 不等她回答,赵娘子就迅速进屋拉了一名灰衣男子出来。 计云舒抬眼一瞧, 立时惊讶不已。 这......这不是府衙门口, 递良籍给她的那位宽脸官差么?他竟就是赵娘子的儿子? 那男子自然也认出了计云舒, 脸色颇有些不自在。 赵娘子一瞧二人的神色,顿时乐开了花儿,合着俩人认识啊!那不正正好么? 赵娘子笑容满面地拉起计云舒的手,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砰”的关门声。 循声望去, 竟是她儿不留情面地甩手进屋了。 这个兔崽子!当着人家姑娘的面, 竟这般混账! “云姑娘莫怪, 他许是官务烦心,我去瞧瞧......”赵娘子尴尬地赔着笑,转头便怒气冲冲地进了门。 计云舒笑了笑,没再说话,也推门进了屋。 “你这是做什么?娘不是跟你说了让你谦逊些,你这般甩脸子做什么?难不成人家姑娘还配不上你么?”赵娘子气得指着她儿脑门骂。 “娘可莫再说了,你可知她曾是奴籍?我好歹也是在府衙当差, 若娶个这般身份的女子,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男子摆了摆手, 语气甚是不屑。 赵娘子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甚是不满道:“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多好的姑娘啊!通透豁达,落落大方,又画得一手好画,想必定是出自书香门第......” “娘你莫说了,我是不会听你的。” 见他油盐不进,头也不回地走了,赵娘子气得嘴皮子都哆嗦。 “你这混账!就爱那些妖妖艳艳的勾栏做派!迎春楼那些狐狸精还是下三滥的身份呢!怎不见你嫌弃她们呢?!倒有脸嫌起人家姑娘来了......” 对门儿的计云舒自是不知自己被人嫌弃了,她正好好地收着今日换来的一部分银票呢。 这可是她的宝贝,只觉放哪儿都不如放自个儿身上安心。 想到这,她动手给自己的几件里衣腰部都缝上了暗袋,日后便打算将这些银票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小暑至,夏伏伊始。  天气一日赛过一日地热了起来,逛画坊的人渐渐变少,倒是对面的仙庐茶楼座无虚席,生意更胜从前了。 想来客人都耐不住热浪,转去对面茶楼喝茶避暑了罢。 计云舒收回目光,懒懒地摇了摇手里的纱羽团扇,稍稍驱散了些暑日的闷热。 “咳咳......” 一声略带刻意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计云舒应声抬眸,只见一白一褐两个身影踏了进来。 二人皆带着白色幕篱,看不清脸,但依据身形能大致分辨出是两名男子。 见生意上门,计云舒合上了账本,急忙迎上去。 “二位可是看画?” 那二人却呆呆的无甚反应,就在计云舒怀疑这二人是否是听不见时,那白衣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 计云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引着他二人往里走,一一介绍墙上挂着的画。 直说得计云舒口干舌燥,那二人也愣是没什么反应。 计云舒走到哪他们便跟到哪,也不说话,她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怪异的客人。 就在计云舒以为二人根本不是来买画时,却见那领头的白衣男子抬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墨梅图。 计云舒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取下画递给他,恭维道:“公子好眼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8章 那人伸手接过,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褐衣男子随即开口问价。 声音听着似有些耳熟,可计云舒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十两银子。” 只见那褐衣男子掏出了一锭小元宝放在柜上,轻淡道:“剩下的不必找了。” 计云舒心下窃喜,她还当二人是上门来消遣的,却不想原来是钱多话少的财神爷上门散财来了。 “欸,那便谢过二位了。” 计云舒欢喜地拿过小元宝,转头却见那白衣男子坐在了侧旁的桌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天热,我家公子在这儿歇歇脚,掌柜的不介意罢?”那褐衣男子询问道。 计云舒自然乐意,哪有把财神爷往外赶的道理? “不介意不介意!小夏,快去泡壶茶来给客人解解渴。”她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对着小夏吩咐。 不多时,计云舒上前接过小夏手里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二人跟前,笑吟吟道:“都是些粗茶,比不得仙庐茶楼的好茶,二位见谅。” 宋奕透过幕篱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呼吸一滞,竟不自觉恍惚了一瞬,似在做梦。 正是暑热时节,她额前的碎发皆篦在了发髻上,露出了白皙光洁的额头。 湖绿色的对襟襦裙里,隐隐可见碧色袜胸,手里轻摇着一柄绢纱团扇,盈盈地立在那儿,宛如一株清透怡人的水莲。 计云舒自然不知自己正被人肆意打量,她见二人并没有要喝茶的意思,也不甚在意。 “二位自便。”她礼貌笑了笑,便又回去看账本了。 听着耳边的轻言软语,宋奕内心冷哼一声。 原来只要不是对着自己,她便能笑得千娇百媚,说得燕语莺声。 他从那绿色倩影上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茶啜饮了一口,不禁深深皱了皱眉。 凌煜看见他家殿下的动作,不由得瞥了一眼那略显浑浊的茶色。 这种茶,平日里殿下怕是连看也不会看,更别提喝了。 正当他以为殿下定会喝不惯时,却见他家殿下放下的茶杯里,已经空空如也。 凌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静默一瞬,他的视线落在那正看着账本的计云舒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哟!雅轩斋换掌柜了?还是个女掌柜?!” 一道怪腔怪调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计云舒抬头看去,只见一衣着浮夸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小夏见着来人,糟心不已,却还是恭敬地迎上前。 “郑公子来了......”话音未落却被那人一把推开。 见他一脸色相地朝自己走来,计云舒皱了皱眉,以团扇遮唇,低声向身旁边的伙计问道:“他是何人?怎这般猖狂?” “他是咱们府尹大人的儿子,京城有名的纨绔......” 那伙计小声解释,见他走近,连忙噤了声。 那人已大剌剌地站在了自己身前,计云舒不好忽视,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公子可是要看画?” 那人色迷迷地盯着眼前的猎物,却不知那白色幕篱后,有人视他如死物。 他笑得不怀好意:“正是,不过别的画小爷我看不上,倒是姑娘这幅画,在下想鉴赏......” 计云舒刚别过脸准备躲开那摸上来的手,就见一道人影闪过,摸她那人已经摔了出去。 早在那人靠近计云舒时,凌煜的手便已经摸上了剑鞘,然还没来得及拔剑,便见他家殿下已先他一步将那人踹飞。 宋奕强压心中的杀意,眼神阴鸷地盯着那欲从地上爬起来的人。 敢动他的人,真是嫌命长了...... 那男子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血迹,怒不可遏:“好大的狗胆!你可知......” 然而在看见踹他那人掉落在地的麒麟玉佩时,却猛然噤了声。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正居高临下睥睨他的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随后他猛地回过神,匆匆爬起身,顾不得散落的帽子,逃也似地跑了。 计云舒望着那慌张逃窜的背影,呆愣了一会儿。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知把这小衙内吓成这样的人物,是个什么来头了。 她隐晦地打量了一眼那人。 方才坐着还没感觉,此时逆着光立在那,高大的身影莫名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见他掉落在地的玉佩,计云舒倾身捡了起来,擦了擦灰尘,双手递了上去:“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既然横竖都惹不起,那她好好捧着便是了。 宋奕微怔,探究的目光在她面上巡视,见她似乎并未认出玉佩的来头,随即松了口气。 他伸手接过,透过幕篱深深地看了计云舒一眼,转身离去。 迫人的气势散去,计云舒方觉松快了些,她老老实实地看个铺子,招谁惹谁了...... 马车内,宋奕的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去告诉京兆尹,他若是管不好儿子,孤不介意替他管教。” “是。” 窗外骑马的凌煜冷不丁听见这吩咐,便知此事殿下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49章 要怪就怪那郑衙内不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罢。 御书房。 兵部侍郎吴维从一开始的满面春风,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今日下朝后,陛下单独留下了他,他以为陛下是要亲自任命他为新兵部尚书,可不料一进来陛下就把他晾在这儿,心下便不安地打起了鼓。 “吴侍郎,你可知朕单独召见你所为何事?”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上方虚虚飘来一句话。 他混迹朝堂多年,一听这语气便知不是什么好事,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犯了何错。 为了能顺利接任尚书,他这一月来都是勤勤恳恳,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到底是哪里出纰漏了? “臣......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他战战兢兢地说完,就见上座那人蓦地一股脑将御案上的奏折砸了过来。 他不敢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看看你的好儿子!酒后狎妓,致二人死亡!朕都替你害臊!” 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吴维瞬间脸色苍白。 竟是那孽障?! 然而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陛下,这,这定然是有人蓄意陷害......” “陷害?” 宋英火冒三丈,冕冠上的玉旒随着他激怒的情绪晃动不止。 “御史把何时,何地,死者叫何名写得清清楚楚!你竟有脸说是陷害?!” 吴维几欲魂飞魄散,嗫嚅着嘴唇想辩驳,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传旨!兵部侍郎吴维教子无方,贬为郎中!其子吴远即刻押入诏狱,由大理寺主审!” 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吴维发懵,意识到那骇人的圣旨,他猛然回神:“陛下!陛下饶他一命!陛下......” 再孽障那也是自己儿子,进了诏狱,哪还能囫囵个儿出来? “拖出去!” 宋英不理会他的求饶,唤来禁卫军,把哭得涕泗横流的吴维架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于寂,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朝中人才青黄不接,兵部尚书一职只怕是要就此搁下了。 第025章 暴露了 乌云密布, 燕子低飞。 雷声轰隆隆的响过,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不出片刻已是滂沱大雨。 “欸?下雨了?!那可凉快了!”小夏扔下账本, 一脸喜色地朝外望去。 见雨下大了,计云舒连忙将挂在门口的画收了进来,还不忘回头嘱咐小夏。 “莫看了,快把画挪进来些, 当心淋湿了。” “来了来了!” 二人忙活完, 计云舒坐在桌前歇息,这般恶劣的天气, 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 她倒了杯茶, 细细地啜饮着, 凉爽的湿风夹杂着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惬意地闭上了眼。 不知为何,她不喜欢雨天,却爱听淅淅沥沥的雨声, 就如同现在这般。 屋外风雨如磐, 室内祥和宁静, 耳边时不时传来小夏同伙计们嬉闹的声响。 人间静好,不过如此。 计云舒懒懒地摇了摇团扇,她格外喜欢这样的日子。 “云姐姐......” 小夏迟疑的声音传来,计云舒应声睁开眼,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眼前,依旧带着白色幕篱。 她微怔,惬意的浅笑还挂在唇边尚未敛去。 当真是爱画之人, 这般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暗自感叹一句,计云舒扬起一个和善可亲的笑容:“公子来了。” 宋奕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人儿, 不自觉点了点头。 他随意指了一幅画,便又坐在了桌前,视线始终落在那个为他忙碌的身影身上。 “小夏,快去对面茶楼买包上好的茶叶来,给公子煮上。”计云舒扭头对小夏吩咐。 上回她就看出来了,这财神爷喝不惯她们的粗茶,这次人家出手更加阔绰,自然不好委屈了人家。 宋奕的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然而一想到自己带着幕篱,眼前人的温柔小意压根不是对着自己时,那抹弧度便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郁躁。 计云舒自然看不见宋奕那瞬息万变的脸色,她正喜滋滋地掂量着手里的小元宝。 方才那人挑中的画,正是自己的,按照与佟掌柜的约定,这锭元宝便是她的了。 给他二人倒上茶后,计云舒照旧自己忙活,直到画坊打烊,那二人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一连好几日都能在雅轩斋看见那二人的身影,风吹日晒,雷打不动,依旧是买完画便默默坐在那儿。 计云舒虽然纳罕不已,却也不会赶,照例泡好茶招待他们,几人之间好似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直到这日,微妙的平衡随着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计云舒的平静生活也就此一去不复返。 “云荷。” 清澈温润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计云舒应声望去,露出一个温婉灵动的笑来。 “你来了?” 余光瞥见他手中提着的油纸包,不由得无奈道:“以后可莫再带这甑糕了,我再吃怕是要将牙齿吃坏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0章 姚文卿温朗笑道:“怕什么,你又不是日日吃。”说着熟练自然地将它塞到了计云舒手中。 二人只顾着寒暄,全然未发觉那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某人身上正隐隐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眼前郎情妾意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宋奕,从那男子喊出她名字那一刻,他便认出了是那姚文卿。 对他笑得那样娇媚,竟还骗自己说再未见过他?跟他并无关系? 这亲密熟稔的举止,怕是不只一次暗渡陈仓了罢...... 手中的杯盖应势而碎,把近距离感受威压的高裕吓得不轻。 天知道殿下今日带他便装出宫,只为瞧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时,他有多惊诧。 殿下是念念不忘,可人家呢? 在这跟小白脸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他见了都来气,更别提殿下了。 要不是碍着人多,他真想上去把那不知羞耻的二人给拉开。 “子书来信了。” 姚文卿神情复杂地开口,计云舒一看他脸色便知,应是不太好的结果。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不敢听了。 “呃,好,进去说罢。”她紧张地点了点头,带着姚文卿进了隔间。 宋奕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竟不知,她还有这般主动的时候。 他死死地盯着那灰色的毡帘,目光阴鸷,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进去大开杀戒。 高裕见状直皱眉。 他的天老爷!这青天白日的,这是做甚呐?! 眼看着他家殿下那握拳的手越来越青筋暴起,他急忙用力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提醒那隔间内的二人。 “病死了?” 计云舒看着手中的信纸,有些不敢置信,原先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 姚文卿凝重地点了点头:“郭举说,你母亲卖你时便已经病入膏肓,没多久便病逝了。不过好在你还有个弟弟,只是现下也下落不明。” 计云舒茫然地看着信上的内容,说不上是悲还是喜,只觉寻亲的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姚文卿见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在将要触碰之际,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你放心,你弟弟的下落,我会继续搜寻。” 姚文卿自认为千言万语,都比不上实际行动。 计云舒苦笑:“谢谢你。” 她自然感激姚文卿的好意,可这次不一样,她那未曾留下任何线索的弟弟,怕是找不回来了。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外面传来,二人对视一眼。 计云舒连忙掀帘出去,只见桌前那人手边的茶杯碎落在地,茶水溅了一地。 她急忙上前,随手放下信纸,捡起掉落的瓷片,扭头吩咐小夏:“小夏,快去拿只新的茶杯来。” 见二人衣裳如常,宋奕面色稍霁,好似方才气得挥翻茶杯的人不是他一般。 瞥见脚边的信纸,他迅速扫了一眼,她在寻亲? “公子可有伤到?” 眼前人大方真诚地向自己发问,他眸底的阴郁消散了些,缓缓摇了摇头。 “云荷,我先走了。”姚文卿见计云舒有客人招待,并未多留。 宋奕阴翳的目光落在那清隽的背影上,妒火在心中肆意蔓延,烧得他发狂。 若不是凌煜不在身边,他几乎立刻便要下达暗杀令。 “这光天化日之下,姑娘还是莫要跟男子拉拉扯扯的好。” 高裕冷冷瞥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毫不客气地讥讽计云舒。 他还以为她多清高呢?连他们殿下都瞧不上,却不想背地里如此放荡。 计云舒一听这尖酸刻薄的语调便感觉极为熟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宋奕身边的高裕。 尽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宦官特有的声线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虽说她这念头太过荒唐,可那声音实在是太像了,她实在疑惑。 “公子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计云舒状似懵懂地看着他,欲让他再次开口。 “我说,姑娘家家,还是莫要与男子...欸!你做什么?!” 高欲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声音也变回了原样。 听见那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计云舒确定了心中猜想,她蓦地一把扯下那人的幕篱,露出的果然是高裕那张脸。 那坐着的那人,不是那宋奕还会是谁? 她是真没想到,这宋奕如此厚颜,占了她便宜还不知足,竟还跑出宫来日日盯着她。 “你......” 高欲刚想破口大骂,但一想到自己暴露了身份,心虚地看了一眼他家殿下,又悻悻住了嘴。 宋奕烦躁地闭了闭眼,他就不该带这个蠢货出来。 计云舒怒目看着那主仆二人,猛地把那幕篱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嘲讽道:“二位真是好雅兴啊!不远万里地跑来我这儿打坐。只可惜,我这庙小,容不下二位大佛!恕不远送了!” 宋奕缓缓站起身,对她的驱赶置若罔闻。 既然她知道了,那他也不装了。 只是,一知道是他,她便恢复了这副深恶痛绝的模样,让他怎能不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1章 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问。 “孤再问你一遍,你跟那姚文卿究竟是何关系?”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计云舒甚至能想象到那幕篱后的阴冷眼神。 可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在皇宫,她也不再是奴才,凭什么他问她就得说? 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对她用刑不成? 计云舒打定主意,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与你无关。” 好!好个与你无关! 冰冷无情的四个字激得宋奕怒火滔天,他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清冷无畏的人,恨不得现下就狠狠地折了她,让她痛哭求饶。 然而在感受到周围那些探询的目光时,他的理智渐渐回笼,眼神狠戾地盯着那清丽的面庞,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癫狂的笑。 她怕是不明白自己激怒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真当他好性了不成? 既然她如此无情,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冷冷地看了计云舒一眼,转身离去。 ***皇宫内,一处被竹林掩映的废弃偏殿里,一男一女正交颈缠绵,碧青的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掩盖了殿内因为激烈撞击而发出的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有节奏的撞击声终于停下,随即传来二人满足的喟叹。 郁春岚娇软地伏在身前男子的肩头,面色潮红,娇躯轻颤,显然是余韵未消。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她柔声低语,语气嗔怨。 闻言,那男子从她胸前抬起头,那张脸,赫然是那姚家大公子,姚文川。 他蓦然一笑:“那不是宋奕在宫里,我不好过来么?” “他这几日都不在,怎么不见你过来?”郁春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不在宫里?” 姚文川立马警惕起来,厉声问道:“他去哪了?你怎么不注意些?” 吴侍郎在升任尚书前突然被贬,祖父命他进宫找她探些口风,没想到,果然与宋奕那厮脱不了干系。 “你吓着我了!他半年也不来一次后院我如何会知晓他的动向?合着你根本不是来看我的!” 郁春岚愤怒地推开他,她就不该信他的鬼话,说什么想她了?分明就是为了打探情报! 姚文川见她生气了,急忙缓和了脸色,眼下时局未定,还得先稳住她。 “说的什么话?我自是来看你的。那宋奕不识货,放着你这么个尤物不疼,我可舍不得......”他邪肆一笑,手又伸进了她的裙摆。 “讨厌!你别......”郁春岚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又在他猛烈的攻势下,渐渐软了身子。 第026章 你做梦 宋奕寒着一张脸回了宫, 正好遇上前来传话的凤仪宫李嬷嬷,说皇后让他去一趟。 他蹙了蹙眉,调转了方向。 皇后似乎是怕热, 还未到盛夏,宫里便摆上了冰鉴。 见宋奕冷着脸坐在那儿,周身的寒意都快赛过她的冰鉴了,皇后心里有些打鼓。 谁惹他了? 倒不是她怕自己儿子, 实在是她儿性情古怪, 心思又难以琢磨,偶尔犯起浑来, 倒真让她发怵。 然而一想到陛下今日一脸喜色地告诉她, 荣王妃有了身孕时, 心里瞬间便堵闷了起来,也顾不上她儿心情如何了。 “荣王妃都有了身孕了,你何时去见见太子妃啊?” 宋奕沉默不语,此刻的他根本不想接他母后的话。 见他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皇后也急了起来。 “你不愿见太子妃, 那其他人也行。再不然, 母后给你挑几个貌美可人的?” 宋奕不胜其烦,冷冷开口道:“公务烦心,儿臣无心此事。” “呵......”皇后气笑了:“公务烦心?那你还有时间日日往宫外跑!” 真当她老了,耳目不好使了么? 宋奕微怔,随即眯起那双利眸看向高裕,高裕吓得连忙跪下。 “你莫看他!是我插在你书房的人告诉我的!” 皇后气急,索性也摊牌了:“无论如何, 这一月你必须给我召幸后妃!听见没有?!” 宋奕再无耐心,径直拂袖起身。 “儿臣还有事, 先告退了。” 说罢,也不顾皇后那难看的脸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宋奕疾步走着,脸色阴沉冷鸷,心中妒怒未消。 要皇孙是么?他自有人选。 ***入了夜,计云舒洗去一身疲乏,坐在桌前细细地品着赵娘子送她的菊花茶。  然而一想到那日赵娘子拽他儿子出来拉郎配的架势,不免有些膈应。 虽是好茶,可却没了喝下去的欲望。 她随手搁下茶盏,松了发髻,熄灯上榻。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打更人敲响了三更的梆声,宽阔的街道上沉寂冷清。 幽静的石竹巷里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马蹄声,随后两匹骏马缓缓停在了青石板路的尽头。 “殿下,便是此处。” 院门外,冷白的月光打在宋奕优越冷峻的侧脸上,一半清明,一半阴暗。 他幽暗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道门,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诡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2章 “守在这儿。” 宋奕翻身下马,脚底发力,轻轻一跃,便轻松翻过了那高耸的院墙。 凌煜收回目光,殿下此举他虽讶异,却并未阻拦。 他的职责便是听殿下吩咐,护殿下周全,仅此而已。 借着月光,落地的宋奕,堪堪看清了这座一进的小院。 一口水井,一座挂满了葡萄的葡萄架,墙角还种了一些白色的茉莉花。 院子虽小却干净整洁,足以看出其主人的用心。 他冷嗤一声,径直走向正房,摸出锋利的匕首,撬开了里面的门栓,推门而进。 室内无比昏暗,他循着那抹清浅平缓的呼吸,缓缓走向了床榻。 轻轻推开窗,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堪堪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如瀑的青丝遮住了榻上女子大半的肩头,鬓边还有些许碎发,俏皮地探进了她微张的丹唇。 许是有些热了,她的里衣有些松垮,露出了里面水绿色肚兜的一角,一双脚也不安分地伸出了衾被,露出了光洁的小腿。 这般喜欢绿色么?宋奕勾了勾唇,站在原地瞧了许久。 计云舒是被渴醒的,想到睡前还剩下一壶菊花茶,她慢慢睁开了眼。 床前立着的黑影赫然映入眼帘,她吓得肝胆俱颤。 “啊!” 宋奕暗自咒骂一声,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在她耳边道:“莫怕,是孤。” 计云舒惊骇地瞪大了眼,脑中空白一片,她原以为是入室抢劫或杀人,却不料是竟是那宋奕! 可她并未因此而松口气,反倒更加恐慌。 他是如何进来的?半夜三更潜入她房间,他想做什么?! 宋奕终于将那俱日思夜想的身躯压在了身下,干净清新的皂荚味盈满了他整个鼻腔,他不自觉地贴得更紧了些。 “唔......” 计云舒感受到他的动作,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他更紧的束缚。 “不敢置信是么?孤也不敢置信。” 宋奕直视计云舒惊恐的眼神,似是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孤年少成才,苦读圣贤书十余载,自诩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却也从未做过这等寡廉鲜耻之事。唯有你!” 说到此处,他倏然加重了语气,恨声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孤!让孤做尽了这小人之态!” 计云舒听到这,不禁怒火中烧。 他骨子里便是那等厚颜无耻之人,哪儿来的脸怪她?! 见计云舒看他的目光似要喷火,宋奕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舔了舔她冰凉的耳垂,轻薄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夜探春闺,偷香窃玉的滋味,着实不错。” 嘶啦一声,计云舒的里衣应声而碎,露出了大片肌肤。 “唔!” 计云舒不敢置信地睁圆了双眼,这宋奕竟真如此龌龊! 她拼了命地扭动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求救的声音,想引起邻舍的注意。 宋奕视她的反抗如无物,大手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皆是衣帛被撕裂的声响。 见她仍不放弃挣扎,宋奕冷笑一声。 “别怪孤没告诉你,若你不慎把人招来了,他们可是会没命的。” 凉薄残忍的话语让计云舒一怔,他带了人来灭口了?! 不对,若是真有这么多人,那为何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怕是为了让她乖乖就范,诈她的罢? 宋奕见她瞬间安静,便知晓自己猜中了她不愿连累旁人的心思。 他倨傲一笑,索性放开了手。 嘴上的禁锢一松,计云舒立马高声呼救起来。 “救命啊!救...唔......” 声音之大,让在外守候的凌煜都警觉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见周围邻舍皆已睡熟,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但到底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他内心难免有些不自在。 宋奕怒极,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同样这般瞪着他的计云舒。 他就从没见过这般脑生反骨的女人! “凌煜!哪户人家敢过来,格杀勿论!” 他拔高了声音对着窗外吼,又贴近计云舒,狠厉道:“不相信是么?孤可是提前告诉你了,你想叫那便叫罢!” 听见窗外传来凌煜的回应,意识到这个疯子是有备而来,计云舒渐渐陷入绝望。 灾祸当前,她本能地想呼喊,想救自己于水火。 可她不能用赵娘子和其他邻居的性命,去赌眼前这个冰冷癫狂的人会不会良心发现。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此飞来横祸?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手上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小了。 宋奕冷哼一声,手松开了她的唇,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抬手解了自己衣裳,随意抛在榻下,压上那瓷白的身躯,沉声道:“孤要开始了。” 计云舒别过脸,不愿与他多言,权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罢。 “哼......但愿你待会儿还如此淡定。” 宋奕深邃的目光落在她颈侧的朱砂痣上,眸色变暗,笑得意味深长。 钝痛传来,计云舒咬紧了牙关,手死死地抓住床幔,痛苦不堪。 感受到那层柔软的屏障,宋奕身形微怔,心下泛起一丝难言的情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3章 原来与那姚文卿并无关系么? 喜悦之际,他克制自己汹涌的欲望,放缓了动作,轻轻吻了吻她发颤的肩颈,慢慢等她适应。 长夜漫漫,他等得起。 皎洁的玉盘羞涩地隐在浮云身后,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露出全脸。 微透的窗棂里,是一室旖旎的醉人春色。 男子不知疲倦地驰骋着,时而伏在身下女子的耳边轻语,时而细细密密地吸吮着她的唇瓣。 而那女子始终未作任何反应,似一根枯木,了无生气。 “现下让你喊,你怎又不喊了?嗯?”宋奕清冷的嗓音染了一丝情欲,低哑得不像话。 见计云舒闭着眼,一副不欲与他多言的模样,他也不恼。 动作不停,伸手捉住了她紧紧捏着床幔的手,放到唇边啃咬吸吮,嗓音低磁性感。 “不用忍着,时间还早呢,你若是实在受不住,可以抓着孤的手。” 计云舒始终紧咬下唇,不发一言,她只盼着这场劫难快些结束。 宋奕却不肯作罢,动作越来越狠,直到计云舒终于克制不住地嘤咛出声,他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有些渴了。” 他低沉的声音带了些释放过后的舒畅,语调也轻快了起来。 计云舒不自觉地喘息颤抖着,感觉那人已经起身,她松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室内湿热昏暗,她只听见了茶杯碰撞的声音,随后淡淡的菊花香气钻入鼻尖。 是宋奕将她剩下的菊花茶喝了。 她垂眸,拢起被他扯散的肚兜欲重新穿上,却不料那鬼魅般的身影再次压了上来,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做什么?孤还没说结束呢。” 他久旱逢甘霖,岂能善终。 “滚!滚开!” 计云舒再也忍不住,气得浑身发颤,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招呼。 见她如发了毛的刺猬般张牙舞爪,宋奕俊眉一挑,一笑置之。 “劝你还是省些力气罢。” 他视她的反抗如无物,强硬地禁锢住她手脚,再次欺身压下。 “放开我!放开......” “宋奕你无耻!” “畜生......” 更夫敲响了四更的梆声,玉轮完全被浮云淹没,再无一丝月光。 寂静的小院里,回荡着女子愤怒的咒骂和男子情动的低喘。 雕花的木床吱吱呀呀地响了整整三次,才堪堪停下。 宋奕腾出手,抚了抚她汗湿的鬓角,见她着实累得狠了,才恋恋不舍地抽身离开。 “念你初次,暂且放过你。”他揽她入怀,在她耳边亲昵低语。 与自幼习武的宋奕不同,计云舒早已身心交瘁,全身上下痛得她完全无法思考。 宋奕知她疲惫不堪,一边帮她按揉腰部,一边自言自语着安排接下来的事。 “明日你先好好休息,后日一早我便过来接你入宫,再向父皇请旨册封......” “你做梦!” 计云舒一听见入宫这两个字眼,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浑身警戒起来。 见她脱口而出的便是拒绝的话,宋奕也沉了脸色,不虞道:“你已是孤的人,哪有住在宫外的道理?莫不是还想着那姚文卿罢?!” 第027章 只有逃 他的人?呵...... 计云舒深知根本无法同这种厚颜无耻的强盗讲道理, 遂直接挑明。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进宫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宋奕彻底寒了脸色,厉声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便是绑!孤也把你绑进宫!” “好!那你便抬着我的尸体进宫罢!” 计云舒直直地迎上他骇人的目光, 那悍不惧死的模样,气得宋奕火冒三丈。 二人梗着脖子对峙半晌,宋奕率先败下阵来,咬牙切齿道:“随你!” 愤愤说完, 他起身下榻, 迅速穿好了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再待下去, 他只怕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掐死她。 关门声响起, 强撑着声势的计云舒才终于松懈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委屈与绝望。 她终于哭出了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昏天暗地。 女子凄惨的哭声传来, 翻身上马的二人皆是一愣。 凌煜垂眸, 状若未闻, 心下却有些不解。 事已至此,虽说殿下的手段是下作了些,可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旁人求还求不来,她至于哭成这般么? 宋奕握住缰绳的手隐隐可见暴起的青筋,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似是不忍又似不甘。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她的方向, 终是狠下心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临近破晓时分, 霍临接到了太子密令,让他带几名影卫去暗中盯住京郊石竹巷的一户人家。 他领命前去,本以为是什么细作,却不想竟是一名女子,还是那位与他颇有些渊源的女子。 不过显然她并未认出自己,又或者说,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霍临迅速翻身上了屋檐,其余几人也陆续隐藏起来。 “云姑娘,去画坊啊?” 赵娘子看见计云舒,一如既往地热情打招呼。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4章 这姑娘她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做不成婆媳也可以做邻居啊。 “呃,是......”计云舒不自在地拢了拢衣领,试图遮住那些刺眼的痕迹。 赵娘子不愧是过来人,眼尖地发现了计云舒的异常,压低了声音问道:“瞧着你脸色不大对,可是小日子来了身上不舒坦?” 计云舒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赵娘子一副不出我所料的神情,贴心地对计云舒道:“定是夜里贪凉冷着了,可疼坏了罢?和春堂有个专瞧妇科的女大夫,我领你去瞧瞧?” “呃不不,多谢赵娘子,我,我现下还有事,过几日便去看。”计云舒连连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 “云姑娘莫要害羞,这女人都有那么几天,去瞧大夫不丢人的......” 赵娘子仍不放心地对着计云舒叮嘱,屋檐上几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名影卫脸色难堪靠地近霍临,不死心地问道:“霍大人,殿下只让我们盯着这女子,并未交待其他的么?” 霍临垂眸,淡淡嗯了一声。 那影卫彻底泄了气,隐回了原处。 他一个日日行走在刀尖上的影卫,突然被派来听这些女子闺中事,多少是有些别扭的。 赵娘子的话倒是提醒了计云舒,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写着和春堂三字的烫金牌匾,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这样一个朝代,年轻女子只身前来买避子药,难免惹人闲话。 可若不买,万一怀上了呢?她光想想便觉得浑身发冷。 虽说只这一次,可她万万不能心存侥幸。 计云舒理了理衣裳,迈着坚定的步伐进了和春堂。 “避子药?” 那柜台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眼计云舒,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 “正是。怎么?贵店没有么?”计云舒面色坦然,淡定反问他。 爱说闲话便说罢,她就不信,白送上门的生意还有人不做。 “有......要几副?” 计云舒略一思忖,旋即开口:“两副。” 不知这儿的药性如何,为保万无一失,还是买两副罢。 ***计云舒带着药到了画坊,日子仿佛还同以前一样,只是夜里,她的噩梦又至。  沐完浴,计云舒坐在铜镜前擦拭着湿发,突然听见门栓被人撬动的声音。 她立即警觉回头,便见那宋奕已经推门而入,还反手阖上了房门。 惊愕半晌,计云舒气的浑身发颤,指着那慢慢靠近的人唾骂道:“你,你简直无耻至极!” 宋奕捉住那只颤抖的手,弯腰迫近她,恬不知耻地问道:“可是方才沐过浴?” 说着,便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计云舒又惊又怒,挣扎中,她有意打了他一耳光。 宋奕的动作倏然停住,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眸中戾色闪过。 “孤受了你一巴掌,不得找你要些甜头么?!” 他骤然抱起计云舒,用身躯把她禁锢在妆奁台上,擢住她下巴,泄愤般地吻了下去。 妆奁台上的物品随着宋奕激狂的动作一一掉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咒骂,在寂静的小院里格外突兀。 屋檐上听见动静的霍临一愣,和院门外的凌煜对视一眼,他调换了位置,离那正房远了些。 云歇雨闭,收拾妥当后,宋奕再一次提出了接她入宫的事,语气也较上次软了些。 计云舒止不住地喘息,闭着眼看也不愿看他一眼,出口的话一如上回。 “你做梦......” 见她如此固执,宋奕只觉内心的郁火几乎压制不住。 他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偏她根本不领情! 宋奕怒而起身,计云舒没了支撑,眼看就要瘫软坠地,他眼疾手快,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了她。 瞥见她胸口的淤青和微颤的双腿,意识到自己这两日着实把她折腾狠了,宋奕不免有些懊恼。 他自制力向来不错,尤其是在女色方面,可不知为何一沾了她的身子,便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他拦腰抱起她,将她轻放在榻上。 而她就那么漠然地靠在床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即便是在过程中最情动的时候,她也是紧紧闭着眼,咬着牙,无论他如何挑逗,也不愿与他有任何交流。 “放着太子良媛不做,非要做一个不清不白的外室!那便随你罢!” 宋奕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 见他家殿下气冲冲地出来了,凌煜一愣,心道这次怎出来得如此快? “霍临他们呢?” 宋奕利眸望四周扫了一眼,抬手吹响口哨,几道黑影从屋顶应声而下。 “殿下。” “继续盯着。”宋奕冷冷吩咐完,便策马扬长而去。 凌煜急忙纵马跟上,留下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还以为殿下唤他们是为了交待新任务,却不料只是为了再嘱咐他们一遍。 正房里,计云舒忍着身体的酸痛,把最后一副药熬了喝下去,才安心躺着。 却是毫无睡意,只呆呆地看着床幔,眼神空洞,毫无生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5章 不出意料的话,宋奕明日,后日,或者说之后的每一日,都会过来。 她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她? 倏然,她想起一张温雅的笑脸,可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并非是对姚文卿难以启口,他们同属一个世界,依着他正直良善的性子,他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帮她出头。 然而她已经身在泥沼,断不能再把他也拉下来。 否则凭着宋奕的权势地位和心狠手辣程度,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报复姚文卿。 为今之际,只有逃了。 不论如何,总得先出了京城,再谈其他。 翌日一早,计云舒便去了和春堂又买了三副避子药,先前那个柜台伙计看她的眼神明显鄙夷了不少。 她视若无睹,付了钱便走,又在书斋里买了本医书,准备识认避子药里的药材。 日后便自己抓药,也不必再受人白眼了。 能从此逃了更好,若万一失败,她怕是离不开避子药了。 ***例行散朝时,宋奕一眼便瞧见了文官队列,最末尾的清瘦男子。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着绿色官袍,温文尔雅地立在那儿,俨然一位文质彬彬的俊俏公子。 一同上朝这么久,这是宋奕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他,或者说把他放在眼里。 换了从前,他眼里压根就没有这号人物,怕是连他是谁都不知。 可如今不一样,他亲眼目睹过计云舒对他娇嗔媚笑,欣然接过他送的东西,甚至是二人共处一室。 这如此种种,想必,她定是对这弱不胜衣的小白脸有些情意罢? 思及此,宋奕面色越来越阴沉,只觉一股无名妒火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看那人的眼神也越来越阴寒。 姚文卿如往常一般走在宫道上,莫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回过头,就见那清冷矜贵的太子殿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敛了敛眸,走上前去恭谨作揖。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宋奕略垂眼睫,掩去内里情绪,凉凉道:“姚大人客气了,敢问大人在何处任职?” 是了,他连姚文卿具体是个什么官职都不清楚。 “微臣在翰林院,任典薄一职。”姚文卿微微低头以示尊敬,坦然回答道。 宋奕淡淡勾了勾唇,妒火稍稍歇散,八品小官,拿什么和他争? 见那人唇角含笑地错身而过,姚文卿更加疑惑。 方才他明明能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对他是有敌意的,想来是因为自己是姚家人的缘故,欲要刁难自己,可不知为何又轻轻放过了。 夜半子时,睡梦中的计云舒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睡上了她的榻。 随后便觉身上一凉,一个火热的身躯压上了自己,不用睁眼她也知道是谁。 好在这次他并未过多折腾她,也没再提要她入宫的事。 天蒙蒙亮时,计云舒感到腰上的禁锢一松,而后响起了关门声。 她缓缓睁开了眼,默默告诉自己,再忍忍,等把所有的财物都换成了银票,便可以离开了。 过了几日,计云舒终于换完了银票,又去雅轩斋跟小夏告了别,叮嘱他佟掌柜不日便会回来,让他放宽心。 却不料在回去的路上,碰见了下值回来的姚文卿,他远远地唤她,唇边带着掩饰不住的清浅笑意。 二人寒暄片刻,姚文卿心思细腻地发觉了计云舒情绪上的不对劲,问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计云舒自然不会说实话,只借口说自己是累着了,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姚文卿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觉告诉他,她应是遇上些麻烦。 可她既然不愿告诉他,也许是她能自己解决,又或者不便让他知晓罢? 第028章 卖力些 计云舒惴惴不安地回了屋, 把所有的银票都藏好了,便静静坐在榻上,等天黑。 宋奕是后半夜才来的, 见计云舒睡熟,他幽幽一笑,抬手解了衣裳。 突如其来的异物感惊醒了计云舒,灼热的气息不断地喷洒在颈侧, 她立时反应过来, 咒骂了一声,却不料惹得那人更加兴奋。 宋奕瞥了一眼她紧紧捏着床褥的手, 凑近她耳边, 耐人寻味道:“莫抓这么紧, 当心弄坏了。” 计云舒对他下流的话语充耳不闻,这最后关头,她不能露馅。 那厚厚的床褥底下,是她的户籍和银票, 若被他发现, 那就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 等计云舒再次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她迅速梳洗完,把户籍和银票贴身放好,又去集市雇了辆马车,径直望城门方向而去。 马车内,计云舒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生怕宋奕杀个回马枪,发现她跑了。 不过按照她这么些天摸索的情况来看, 那宋奕怕也知晓自己的行径无耻龌龊见不得光,故此都是晚上才会过来。 白日一天的时间,足够她逃出京城了。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疾驰着,霍临几人在沿路的屋檐上不远不近地跟着,在看见那马车径直出了城门口时,霍临面色一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6章 “一人去通知殿下,其余人跟我追上去。” 喧闹嘈杂的街市渐渐被甩在身后,映入眼帘是宽阔平坦的官道。 计云舒放下车帘,收回了目光,心下暗自庆幸,想不到过程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姑娘,现下已出城了,你倒是告诉老夫,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车夫疑惑的声音传来,计云舒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急着出城,却并未告诉人家往何处去。 “去码头。” 渡船南下,远离京城。 放松下来的计云舒正靠在厢壁上小憩,却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她顿觉不妙。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结结巴巴的声音传进车厢:“各位,各位好汉饶命......” 计云舒一把掀开车帘,见几名袖口绣着火焰纹,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策马横在了官道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领头的正是她曾见过几次的那位面冷话少的男子,貌似也是那宋奕身边的护卫。 她的心狠狠沉了下去,宋奕那厮竟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她。 难怪如此顺利,却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姑娘还是回去罢。”霍临看着那愠怒的脸庞,开口劝道。 计云舒不禁冷笑:“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出城透口气罢了。” 见她不承认,霍临也不想跟她绕弯子了,坦白道:“殿下正在赶来的路上,姑娘想耗那便耗着罢。” 闻言,计云舒蓦地攥紧了裙摆,死死地瞪着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叫她怎能不恨?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逼近,计云舒侧眸瞥了一眼,便见那宋奕气势汹汹地下了马,满脸怒气地朝自己走来。 她淡淡扫了一眼他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忍不住出口讥讽。 “我不过出来透口气,不想让殿下急成这般,倒是我的罪过了。” 宋奕恍若未闻,径直踏上了马车,阴沉地盯着她,怒目切齿道:“进去!别让孤说第二遍。” 计云舒冷冷地看他一眼,事已至此,走是走不了了,还是从长计议罢。 见她乖乖坐了回去,宋奕面色稍霁,随手扔给了车夫一袋银子,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霍临驾车。” 震惊中的老车夫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连连道谢。 车厢内鸦雀无声,只剩两道一急一缓的呼吸声。 宋奕犀利的视线上下扫过计云舒,忽然上前在她身上开始摸索着什么。 计云舒骇了一跳,心道这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刚准备挣扎就见他从自己身上摸出了户籍和银票。 “怎么,出城透气还要带户籍么?”宋奕面色暗沉,阴森道。 计云舒意识到谎言被彻底戳穿,也不想同他解释什么,侧过脸一言不发,心道随他怎么说罢。 宋奕见她心虚的模样,倒也没再过多追究,将银票还给了她,却把户籍塞到了自己衣襟中。 “你凭什么扣我户籍?!”计云舒见状,立时急了起来。 宋奕攥住那双欲来抢户籍的手,眼神狠厉地警告她。 “孤暂且饶过你这次!再有下次,便亲手折了你的腿!” 被他寒戾的眼神吓到,计云舒不甘心地收回了手,却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若真有下次,她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行人回到了石竹巷,宋奕不由分说地把她抗进了屋,再三恐吓让她别想着逃跑后,才纵马离开。 “殿下,可要将她禁足?”一旁的霍临问道。 宋奕略一思量,沉声道:“不必,只暗中盯着,不许她出城即可。” 量她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若把她逼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 ***晗英殿内,赵音仪浅浅抿了口茶,面色不虞地听着堂下二人反唇相讥。  “姐姐说笑了,我虽有幸侍奉过殿下几回,可到底进宫的日子尚浅,比不得姐姐资历久。要说了解殿下,那自然是姐姐更为了解。” 芳苏看着对面妖娆美艳的女子,眼神讥讽。 不就是个仗着美貌爬床上位的主儿,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 郁春岚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炫耀和嘲讽,朱唇紧紧抿着,眼神似刀子般射向那蓝衣女子,显然是被气得不行。 忽而她好似想起什么,脸色微缓,似笑非笑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可妹妹既得殿下心意,又侍奉多次,这肚子怎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要知道皇后娘娘正为此事烦心着呢,咱们东宫可都要靠妹妹争气了!” 闻言,芳苏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郁春岚却不打算放过她。 “呀!距妹妹上次侍寝也有一两月了罢?估摸着也该有了。快!快传太医来瞧瞧,好给皇后娘娘报喜去啊!” 郁春岚故作惊喜地起身,作势招呼宫人们去请太医,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芳宝林真有了。 “行了!” 赵音仪出声打断这场闹剧,她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不已:“都散了罢,日后的请安也免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7章 她实在不想日日看这些人拈酸吃醋,针尖对麦芒。 郁春岚闻言,停下了动作,施施然行了退礼,临走前看了一眼那脸比锅底黑的女子,笑容更甚。 跟她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路过广阳宫时,远远地望见宋奕脸色阴沉地回了宫,郁春岚垂了眼眸,若有所思。 听文川说,宋奕前些日子搞垮了吴侍郎,此时不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么? 看这反常的模样,像是碰见什么烦心事儿了,看来她得找个机会,给文川去个信儿。 燥热的午后,窗外的蝉鸣聒噪不已,计云舒却恍若未闻。 “川芎一两,藏红花半两,桃仁少许......” 她拆开了避子药照着医书上的记载细细辨认,半个时辰便认完了所有药材,并将各种药材的用量记了下来,这下她可以自己去药铺抓药了。 计云舒甫一拉开院门,就瞥见一道黑影迅速隐上了对面赵娘子家的屋顶。 她心下冷笑,脚步不停,爱跟便跟着罢,一群走狗。 天刚刚擦黑,计云舒正用着膳,便听见翻墙落地的脚步声。 她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 宋奕推门进来,顺势坐在计云舒对面,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俊眉一皱。 “少吃这般辛辣的。” 计云舒置若罔闻,连看也未看他一眼,自顾自吃着,并没有要听他的意思。 见自己被忽视,宋奕蹙了蹙眉,想到今日影卫报他的事,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去药铺做什么?身子不舒服?怎么不找大夫来瞧瞧?” 计云舒垂了眼睫,心道难怪今日来得这般早,原是来兴师问罪的。 “天热,胃口不好,抓些药来吃吃罢了。”计云舒垂首饮了口菊花茶,面不改色道。 宋奕颔首,这几日着实燥热不堪,令人食不下咽,也难怪她吃得这般辛辣了,可总归对身子不好。 “此处艰苦,又无冰鉴,你若愿入宫,便不用吃这苦了。” 宋奕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里的冰玉扳指,幽深的视线落在计云舒微红的唇瓣上。 闻言,计云舒嗤笑一声:“殿下也合该抓些药来吃吃,治治您这记性了。” 听见这讽刺的话,宋奕立时黑了脸色,目光阴寒地盯着她。 计云舒可不惯着他,非要来找骂,那她便成全他。 用完饭,她收拾好碗筷,径直越过他来到庭院中打水洗碗,再进去时,那人正坐在榻上看她练的字贴。 计云舒一怔,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宣纸夺了过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宋奕却是朗笑出声:“你也知道你的字丑,见不了人是么?” 计云舒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上前把书桌上的纸全部收了起来,心里却恼得不行。 被谁看见不好,偏偏被他给看见了。 宋奕看着计云舒急促中又带了些窘迫的动作,眼角眉梢不自觉染上了笑意,愉悦道:“孤倒是不介意收你这么个朽木为徒,如何?” “不必了!”计云舒冷冷回绝,手下动作不停。 “为何不必?孤的字可是大渊一绝。”宋奕慢慢上前,凑近那忙碌的背影,伸手禁锢住了她的腰身,出口的话意味深长。 “孤又不收你钱,只盼着你晚上卖力些即可。” 计云舒忍无可忍,拼命挣扎:“说了不用便是不用!放开我!” 宋奕血气一上涌,哪里会听她的,手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衣襟,轻拢慢捻。 窗外的蝉鸣一声赛过一声,室内的热浪一浪胜过一浪。 约莫夜半时分,宋奕轻轻带上了正房门,翻墙而出时,不经意瞥见了墙角的一堆药渣,想起她用膳时说的话,便没太在意。 第二日一早,计云舒熬了副药吃,从最初的难以入口,到如今能面不改色地喝完,也不过才半月多时日。  凭着宋奕这如此频繁的次数,若不是有这些避子药,那结果可想而知。 从最初被强迫时的愤怒绝望,到如今的麻木与迷茫,与其说计云舒是认命了,倒不如说她是看透了。 宋奕现下不会放过她是既定的事实,可以后就说不准了。 这个时代的普通男子喜新厌旧,三妻四妾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他一个太子。 她就不信,她俩能耗一辈子。 只要在这期间,她不怀上孩子,不产生羁绊,等到他松手那天,她便得救了。 万幸的是那宋奕还有一丝良知,没有丧心病狂到直接把她强掳进宫。 否则依着他的权势地位,他若真这么做了,自己才真是逃无可逃,生生断送一辈子了。 第029章 想死么 正值仲夏时节, 藩国安南向大渊进贡了一批南山冰玉以示忠心。 圣上大喜,翌日便在早朝上宣布,大渊铁骑永不踏入安南国, 此玉的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圣上将这批冰玉赏了后宫和东宫之后,竟也赏了那荣王,还特意叮嘱,是赏给未来的皇长孙。 说到皇长孙三字时, 一向不苟言笑的圣上, 竟也笑得合不拢嘴,惹得众臣纷纷猜测, 这荣王殿下莫不是要父凭子贵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8章 然而也有那见地透彻的老臣认为, 陛下只单纯稀罕抱孙子罢了, 荣王平庸无能,陛下还不至于老糊涂到把大渊交给他来治理。 太子德才兼备,仁厚而不失锋利,实乃天生帝王, 只要不造反, 陛下是不会废了他的。 那些唱衰太子的人, 纯粹是唯恐天下不乱。 广阳宫,高裕清了清嗓子,恭谨道:“殿下,陛下赏的玉到了,可要放去库房?” 宋奕抬手掀开绸布看了一眼,三块手掌般大小的冰玉,清澈透亮, 质地细腻。 他挑起最大的那块放在手中细细感受,光滑冰凉, 甚是解暑。 “孤手里这个拿去匠玉局打成一对手镯,其余的都放库房罢。” 高裕愣了愣,殿下这玉镯,莫不是给宫外那女子打的罢? 想到这他就有些肉痛,多难得的物件儿,给她那不糟蹋了么? 见高裕还站在原地,一脸不情愿,宋奕眯微眯鹰眸,凉凉道:“怎么?孤使唤不动你了?” “呃,是是,奴才这就去。” 高裕不敢再耽搁,生怕下一瞬宋奕手里的书就砸在了自己头上。 转眼又是半月,上回抓的药已吃得差不多了,计云舒又去药铺重抓了一些。 至于宋奕那边,她再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便是了。 今夜的宋奕似乎有些不一样,以往他来了都是直入主题,可这次却没有。 黑暗中,她听见几声清脆的碰撞声,而后手腕一凉,宋奕强行给她的手腕套上了什么东西。 她皱了皱眉,摸索了几下。 哦,原来是一双镯子。 “带着可还凉快?”熟悉的气息扑洒在耳边,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却好似带了些邀宠的意味。 计云舒置若罔闻,心下讥讽,这算什么?嫖资么? 见她沉默不语,宋奕不轻不重地咬了口她的耳垂。 “为何不说话?不喜欢么?” “我很困,要睡了。”计云舒冷冷道。 “呵......” 宋奕灿然一笑,眸色变暗,贴在她颈侧低声耳语:“天色尚早,把正事干了再睡不迟。” 事毕,宋奕吻了吻她汗湿的鬓角,道:“明儿晚上孤让人给你打个冰鉴,再弄些冰来。” 计云舒半阖着眸子,不欲搭理他。 宋奕也不生气,只要她不想着跑,这些小脾气他还是能容忍的。 走到墙根,宋奕准备翻墙的动作顿了顿,一些时日不见,墙角的药渣已经堆成了小山。 她说是调理胃口的药,可什么调胃口的药得日日吃?左不过食欲不振时,熬两副吃罢了。 她这用药剂量,不大对劲。 宋奕走近药渣,抓了一把,随后翻墙而出。 此时,屋内昏睡中的计云舒怎么会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差点让她万劫不复。 ***仲夏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连一丝清凉的微风都是奢望。  明明是烈日当头,书房内的宋奕却觉得遍体生寒。 “你再说一遍,这是何药?” 宋奕压抑着近乎要发狂的情绪,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他多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刘詹虽觉宋奕行为颇有些奇怪,可还是如实答道:“回殿下,这川芎,桃仁皆是用于女子避孕。” 语毕,上座那人骤然笑了起来,可眼里却瞧不见一丝笑意,看着让人莫名瘆得慌。 刘詹也是这么想的,他活了一把年纪了,也没见宋奕这般笑过,不由得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 “孤知道了,你下去罢。” 冰冷异常的声音响起,刘詹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几乎是与关门声同时,宋奕蓦地将手中的冰玉狠狠地摔在地上,面色阴翳可怖。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可笑。 是的,可笑。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盼着她能诞下自己的子嗣。 可她呢?!她恨不得与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若是能扒皮,她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把被他玷污的那层皮给扒了罢! 他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吩咐道:“凌煜!备马!” 计云舒正坐在窗前看着医书,冷不丁地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她透过窗棂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院。 宋奕?他怎么白日便过来了? 惊诧之际,只见他推开了正房门,计云舒回过神,急忙用团扇遮住了医书。 宋奕见状冷笑,只道她用心良苦,为了避子,竟连医书都钻研上了。 他回想起那堆成小山的药渣,只觉自己心口上裂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痛得他几欲窒息。 短短半月,她便用了如此多剂量的避子药。 这些药有多伤身她不知道么?她便如此厌恶他么?为了不怀上他的孩子,不惜如此玩命地糟蹋自己的身体么? 她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望着眼前狠心绝情的人,宋奕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杀人诛心。 他一步步走近,痛苦复杂的眼神紧紧锁住身前这个一派云淡风轻的女子,他忍不住想剖开她的心看看,究竟是什么做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59章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日日夜夜与他交颈缠绵,难道对他真的半点情意也无么? “殿下怎么来了?”计云舒被他阴鸷的目光盯得有些心慌,开口试探道。 宋奕强压住翻涌上头的气血,冷硬开口:“孤是来问问,你是否有事情瞒着孤?” 她若愿意坦白,他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计云舒眼神微变,随即迅速恢复自然,淡淡摇了摇头。 “没有。” 语毕,宋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再睁眼,眸中尽是骇人的风暴。 “来人!给孤搜!”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鱼贯而入,在房内翻山倒海地搜查起来。 “住手!殿下这是做什么?!”计云舒惊怒道。 “殿下,在这。”一名侍卫从木箱中搜出来约莫五六只药包,恭敬地递到宋奕面前。 计云舒的心霎时间跌入谷底,指甲不自觉紧紧地嵌入掌心。 他知道了...... 宋奕抬眸扫了一眼计云舒那瞬间惨白的脸色,语气寒如万年冰霜。 “都烧了。” “不!”计云舒本能地想冲过去抢回药包,却被身前人掐住了胳膊。 宋奕手上略一用力,把计云舒半提了起来,狠厉道:“孤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计云舒感受到胳膊上那钢钳一般的力道,痛得她身子都有些发麻,却是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在这装模做样做什么?我不吃药,难道等着怀上你的孽种么?!” 计云舒靠近他面庞,似挑衅般地讥讽,他不让她好过,那他也别想自在! “你想死是么?”宋奕发狠地掐上计云舒的脖子,眼底猩红,面目狰狞。 孽种?她管他的孩子叫孽种? “呵呵...这就生气了么?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计云舒渐渐喘不上气,唇边却始终噙着抹得意的浅笑。 看,他破防了,忍不住要掐死她了。 死便死罢,总比日日伺候一个匪徒来得痛快。 虽然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把他气成这癫狂模样,也算是在死前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宋奕阴厉的眼神死死盯着那面带讥笑的女子,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额前隐隐可见暴起的青筋。 眼看着她面色青紫,几乎快要窒息,他却猛然松了手,任她瘫倒在地。 新鲜空气瞬间灌入胸腔,计云舒止不住地咳嗽。 “就这么让你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 宋奕面目阴寒,垂眸冷眼看着计云舒咳得发颤得的脊背,意味深长地留下了一句话。 隐在对面屋顶上的霍临几人见宋奕带了亲兵前来,便隐隐觉得出事了,而且还是被他们疏忽了的大事。 宋奕一出来,他们急忙翻下屋檐,齐齐跪在院里请罪。 “殿下...” 霍临话还未说完,就感到一阵劲风划过,随后胸口处传来剧痛,他发动内力堪堪抵了一下,才没被这股力量踹倒在地。 旁边几人皆是虎躯一阵,头一次直面如此暴怒模样的殿下,纵然他们是刀尖上走惯了的人,心下也不免有些犯怵。 宋奕冷冷地扫了一眼跪着的几人,将药渣狠狠砸在他们身前,阴声质问道:“孤让你们盯着,你们便是这样盯着的?!” 几人皆垂首敛眸,大气儿都不敢喘。 霍临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道:“属下失职,听凭殿下处置。” “凌煜带人守在这,不许她迈出门一步。至于你们......” 宋奕又看了一眼跪着的几人,沉声道:“各自去领二十军棍!霍临四十!” 说罢,他汹汹离去。 等那迫人的身影离开,众人皆松了口气。 凌煜走上前,朝跪着的霍临伸出了一只手。 “被踹狠了罢?” 霍临掀眸扫了地上的药渣一眼,随后扶着那只手站了起来,不解发问:“殿下是为此药而发怒?” 凌煜闻言,侧眸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回道:“她背着殿下喝避子药,被发现了,还骂殿下的孩子是孽种。” 霍临不禁皱了皱眉,如此大胆?竟与从前怯懦的她判若两人? “还是头一回见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子,殿下竟没杀了她......” 凌煜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可惜。 霍临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话头上。 她......不愿怀殿下的孩子么? 堂屋内,计云舒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死里逃生,然而她却没有半分欢喜。 想那宋奕,自小尊贵体面,定是连重话都没听过一句,如今却被她一介庶民羞辱,他岂能善罢甘休? 她知道,宋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只不知,他要如何报复自己了。 瞧着罢,既然自救无望,那她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便是死,也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第030章 帮帮我 计云舒胞弟的下落有了些蛛丝马迹, 姚文卿立时便去了雅轩斋,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半月前便走了么?” 听见这个消息的姚文卿惊诧不已,云荷竟一声不吭地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0章 小夏点了点头, 道:“正是,公子若要寻云姐姐,便去石竹巷罢。” 他作了一揖以示谢意,随即便循着路人的指引来到了石竹巷, 却惊见计云舒的家门前都是大内侍卫。 姚文卿的脸色凝重了些, 心下揣测计云舒到底出了何事。 担忧计云舒的处境,他毅然走上前想问个清楚, 可还未靠近院门便被一妇人拽进了屋里。 “是来找云姑娘的不是?”赵娘子急忙开口, 生怕他头脑一热就冲进去了。 姚文卿惊怔了下, 这妇人应当是认识云荷的,又是住在对门,想来应是她的邻居。 “正是。”他点了点头。 “哎哟,劝你可莫再多管闲事了!前几日我便听见巷子里轰隆隆的马蹄声, 开门一瞧, 一群黑压压的侍卫就冲进了云姑娘的院儿里, 后来就再也没见云姑娘出来过了。街坊们都说,是云姑娘犯了事儿,叫朝廷给抓起来了。” 赵娘子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自己的话被外头黑脸的士兵给听见,再把她也给抓进去了。 “犯事儿?” 姚文卿皱了皱眉,这怎么可能呢? 赵娘子点了点头,诚恳劝道:“是真的, 不然哪来这么多侍卫呢?公子快些回去罢,莫要搅这趟浑水了。” 虽然她一开始也不相信, 这一个柔弱姑娘家能犯什么事儿?可这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得不信了,只盼着云姑娘是被冤枉的,早日沉冤得雪罢。 见赵娘子振振有词,姚文卿又联想起云荷那日的反常,难道她真是卷入什么大案,怕连累自己才没说? 可他在朝为官,消息灵通,却从未听说这几日有什么案子。 罢了,先回去探探祖父的口风,确认一下罢。 打定了主意,姚文卿谢过赵娘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仅与他一墙之隔的小院里,计云舒看着院里院外的侍卫,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宋奕这是要软禁她不成? 她不信邪,打开正房门信步走了出去,果然还未靠近院门,两名侍卫就拦住了她,凌煜也走上前来。 “太子殿下有令,姑娘不得擅自外出。” “呵......”计云舒绷着脸,冷笑一声。 “我一非奴籍,二非罪犯,便是陛下也不会随意禁足良民,看来你们殿下比圣上还威风啊......”她剔了剔指甲,悠悠地讥讽道。 “住口!胡说八道!”左边的侍卫瞠目瞪了眼计云舒,猛地拔高了声音。 “既知我胡说,那就别拦我!” 计云舒不管不顾就要往外冲,却蓦地感觉脖子上一凉,冰冷的剑刃指上了她的咽喉。 “殿下有令,若姑娘执迷不悟,我等便可就地斩杀。”凌煜面无表情地说着,声音冷静而冷漠。 这便是他的报复么?计云舒简直无话可说。 她转身回了屋,狠狠地带上了门,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自那日放下狠话离开后,时隔五日,宋奕伴着浅淡的夜色又踏进了这座小院。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计云舒掀眸,回头瞧了一眼,又继续擦拭着湿发。 “过来。” 宋奕撩袍坐在了桌前,不疾不徐地开口,与前些日的暴戾判若两人见那纤瘦的背影无动于衷,宋奕略沉了脸色,从袖中掏出一瓶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不是想出去么?” 话音刚落,就见那顽固的身影微动了动。 宋奕冷笑道:“把它吃了,明日你便可以出门。” 计云舒怔了怔,随即急忙起身,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她径直掠过宋奕,打开那瓶子闻了闻,一股浓重的药味,她不禁蹙了蹙眉。 “这是什么?毒药么?” 闻言宋奕冷嗤一声:“孤若是想要你命,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终究是心存疑虑,她可没忘了他那天放的狠话,估摸着是什么把她毒聋毒哑的药罢。 “我若吃了它,你自此便放我离开,永不纠缠,如何?”计云舒定定地看着他,试图用这次机会与他谈判。 不知为何,听到永不纠缠四字时,宋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戾又卷土重来。 他绷紧了下颚,指关节捏的啪啪作响,恨声道:“你休想!” “呵......”计云舒瞥了他一眼,幽幽道:“那我不吃。” 她又不傻,永久失聪换出门一日,亏他想得出来。 宋奕早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遂加大了筹码。 “放你走不可能,但,孤可以把他们撤了。”说着,他瞟了一眼外头站着的那些侍卫。 撤了?就是说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了?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可一想可能要失聪,她不免又犹豫了起来。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药?” “对你没有任何伤害。”宋奕停顿了下,幽深的目光在计云舒身上肆意游走。 “只不过,若你身子不好,怕是要昏睡一两日。” 宋奕的话打消了计云舒的顾虑,原是拿她试药的。 思及自己的身体向来不错,计云舒果断拿过药瓶一口饮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1章 见状,宋奕的唇边缓缓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骨春的厉害他深有体会,她不是厌恶与他缠绵么?今日他便要彻底撕碎她的清高,让她求着自己欢好。 冰凉的液体甫一下肚,几乎是一瞬间,计云舒便觉得有些异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重新坐回了妆奁台前,可只堪堪过了不到半刻钟,她手里的梳篦便拿不稳了。 体内的那熟悉的异样让她想起了第一次中情药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来得更迅速,更猛烈。 几乎是片刻她便意识过来自己吃的是何药,她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眼前人的龌龊程度,再一次地重塑了她的认知。 宋奕的唇角挂着恬不知耻的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颤抖的唇瓣,攥紧的双手,还有那一双充斥着厌恶与恨意的双眸,无一不在昭示她对自己恨之入骨。 宋奕唇角的笑滞了一瞬,旋即笑意更甚。 罢了,反正无论如何,在她心里,自己始终都是个强占她的无耻小人,那他索性百无禁忌了。 宋奕那不以为意的笑,深深地刺痛了计云舒的双目。 他凭什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对她做这些?!就凭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么?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抓起妆奁里的发钗朝他脖子扑了上去。 计云舒突然的动作倒是让宋奕讶异了一瞬,他着实没想到她还有力气,也有胆量敢杀他。 然而到底自幼习武,他只微微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气,便轻而易举地擒住了她的手。 他眼神炽烈地看着计云舒,耐人寻味道:“身子不错啊,那待会儿便让孤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话音未落,计云舒就支撑不住,瘫软在桌前,手中的发钗也掉落在地。 难受,太难受了...... 体内异常的燥热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也听不清身旁的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只冰凉的手掌摸上她脸颊时,一切好似都得到了缓解。 她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握住那只手,放在脸颊边不断地磨蹭,却未感受到那人突然僵硬的手臂。 宋奕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一幕,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愫。 他略显僵硬地抽回了手,只见眼前失去唯一慰藉的女子,慌张无措了起来。 中衣已被她胡乱扯开,白色的裹肚和大片光洁的肌肤袒露在他眼前,她循着唯一的慰藉,摸上了他的衣袖。 “我,我好难受......帮帮我好不好?”计云舒的理智已经奔溃,湿润的眼尾微微发红,声音带了一丝难捱的哽咽。 干净的人始终是干净的,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几乎是一瞬间,宋奕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 迟迟等不到回应,失去理智的计云舒攀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如他所愿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药物的折磨让她有些疯狂,钝痛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宋奕似毫无知觉,炽热地回应着她,舍不得推开。 真是可笑,中药的明明是她,可为什么自己比她还难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他还有一件最紧要的事得确定。 宋奕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告诉孤,你眼前的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计云舒不明白他为什么推开自己,一双潋滟着春水的杏眸迷茫地望着他。 嘶......宋奕紧闭了闭眼,狠狠吸了口气。 他无法容忍,在她的脑海中,与她欢好的是旁人,光是想想,宋奕就觉得自己要发疯。 “再问你一遍!你眼前的人是谁?!”宋奕发狠地质问,凌厉的视线紧紧擢住计云舒。 眼前的男子目光阴鸷,面色可怖,计云舒立时便想起了那个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人。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喃喃:“宋,宋奕......” 好,甚好! 得到满意的回答,宋奕再无顾忌,拦腰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大手一挥,落下的床幔遮住了帐内荡漾的春色。 雷声响过,一场大雨来得及时,浇灭了燥热已久的大地。 小院里,凶猛坠落的雨点不断地拍打着葡萄藤上的枝叶,水声四溅,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屋内传来的低喘与娇吟。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大雨慢慢停止,晃荡了一夜的床幔也渐渐停下。 一只结实修长的手臂自软帐中伸出,拾起了散落一地的衣物。 不经意瞥见胸口的抓痕,宋奕穿衣的动作顿了顿,忆起昨夜里她的热情,他笑容颇有些宠溺意味。 “瞧不出来,竟是个妖精。” 弯腰替计云舒掖了掖被角,他轻轻地带上了正房门,对着凌煜吩咐:“日后不必守在这了,差人去鸿楼买些吃食送进去。” 好似想起些什么,他又补充道:“加些辛辣的菜。” 凌煜瞧着他家殿下眉眼唇角,那掩都掩不住的春意和喜色,第一次想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他,却是没敢真说出口。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2章 宋奕也发觉自己在她这儿有些没出息,明明说好要让她痛不欲生,现下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想到这,他似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 罢了,只要她记住教训,日后不再做这些触碰他逆鳞的事,他便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第031章 他嫉妒 计云舒再次醒来已是将近两日后了, 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如同被碾过一般,钝痛难言。 她努力睁开眼, 看见的是自己那熟悉的兰花帐顶,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衾被自肩头滑落,露出了那斑驳交错的吻痕。 计云舒滞了一瞬, 缓缓掀开被子打量自己, 那触目惊心的吻痕遍布她全身,胸口有, 腰上有, 就连那两腿间他也不放过。 看到这, 她毫无尊严地伏在宋奕身前求欢的画面和那些激狂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地交错浮现。 她羞愤不已,却忽觉天旋地转,两眼发昏。 想来是那药物的后遗症,解毒后两日她仍觉浑身无力, 可见那药性有多猛烈。 想到这, 计云舒脸上似罩了一层寒霜, 这宋奕是真不把她当人啊...... 没种的东西,要报复就尽管来啊!用欺负女人身体这种下作手段报复她,算什么本事?! 计云舒忍着怒气靠在床头缓劲儿,待头晕的感觉稍稍好转,她穿衣下床。 瞥了一眼桌上正冒着热气的饭菜,计云舒冷嗤,径直打开了正房门。 院门处已没有了侍卫, 应是被宋奕撤走了,倒算他还讲些诚信。 堪堪站了一会, 那股无力的晕眩感又上来了。 计云舒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随即转身坐在了桌前,毫不扭捏地大口吃了起来,毕竟她整整两日水米未进。 她这个人向来爱恨分明,宋奕有罪,可粮食无辜,没必要为了他这么个玩意儿糟蹋粮食。 她发狠地嚼着,好似吃的不是饭,而是宋奕的肉一般,仿佛这样才能消灭她内心的憋屈。 午后,计云舒本想着再悄悄去药铺抓些药来,可又想着以宋奕那厮狡诈多疑的性子,必定是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她,遂止住了这番心思。 然,树挪死,人挪活。 药铺不能去,书斋她还不能去么?避子的法子可不止服药一种,书斋这么多医书,总能让她找到合适的法子。 永安书斋位于永乐街的尽头,计云舒路过雅轩斋时正遇上了佟掌柜,寒暄时佟掌柜问起怎么好些时日没见她拿画过来卖,计云舒只推脱说最近没精力,过些日子便好了。 倒也不是她推脱,想那宋奕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禁欲模样,谁成想私底下却是个十足十的下流胚子,每回折腾起她来,都是一身使不完的猛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书斋一直待到了酉时正刻,计云舒终于找到法子了。 “同房后,以指尖重压脐下三寸关元穴,可致妇人不育......” 如此简单?那还要避子药做什么? 计云舒对这个法子是怀疑的,可现下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试试看了。 回去的路上,计云舒瞧见她的院门前站了一个清俊的背影,她一眼便认出来是姚文川,想到此时还有宋奕的爪牙在暗处窥探她的一举一动,怕连累姚文卿,她急忙调头。 “云荷?” 却不料身后的姚文卿已看见了她,三两步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有些反常,到底出了何事?” 姚文卿拧着眉头,声音也带了几分凝重,若非出了大事,她绝不会这般躲着他。 “没,没事。”计云舒磕磕巴巴地解释,隐晦地往四周看了看,赶忙挣脱他的手。 姚文卿显然不信,道:“没事?那你告诉我,前些日子,你家门前的那些大内侍卫是怎么回事?” 计云舒愕然,心下惊疑不定,他来找过她了?宋奕没找他麻烦? 她嘴里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连累他。 她垂了垂眼眸,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浅笑道:“我前些日不慎惹上些麻烦,不过现下都已经解决了,你莫担心。” 都解决了,那为何见了他就跑? 姚文卿垂眸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眼神中看出一些恐慌无措来,可惜都没有。 她隐藏得很好,可掩盖不了她在逞强的事实。 他后退两步,晦涩却坚定的目光静静盯着她半晌,道:“无论你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帮你,无论。” 他重重地强调了无论两字,温和的话语,让人莫名的心安。 “若你有需要,便来老地方找我,在你真正无碍之前,我日日都会在那。” 说完,姚文卿对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那清瘦而笔直的背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她不能如此自私。 她只要知道,在深渊之中,有人愿意拉她一把,那便够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她自己来挣。 夜里,计云舒按着那本医术上的法子不断按压着关元穴,冷不丁见宋奕推门进来,她吓了一跳,急忙把手从小衣里拿出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3章 宋奕自进来时脸色便不好,此时见她慌张的模样,心口的气儿更不顺了。 “这么紧张做什么?是知晓自个儿做的事,心虚罢?” 听见这意有所指的话,计云舒便知那几个耳报神定是把今日的事告诉他了,他这是专门向她发难来了。 她内心不免嗤笑,要论厚颜无耻,还得是他宋奕。 “孤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再见那姚文卿?看来你是把孤的话全当作耳旁风了!” 宋奕见她冷着脸不说话,火气更甚。 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与那姚文卿拉拉扯扯,如此不知悔改,真当他好性子不成? “恰巧碰见,只说了几句话,殿下莫要多想。” 计云舒对他的蛮横霸道早已身心俱疲,若不是怕他迁怒姚文卿,她压根儿都懒得向他解释。 “别想用这种鬼话来糊弄孤!”宋奕蓦地捉住她手腕,眼神阴寒可怖。 “老地方?孤竟不知你们还有老地方......” 计云舒惊怔,他连这都知道了?难怪他这次如此愤怒。 宋奕紧紧盯着计云舒那失血的脸色,一双幽深的黑眸好似洞察人心。 “还说什么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当真是对你,情根深种啊!” 宋奕恨得咬牙切齿,他可没忘记画坊那日姚文卿看她的眼神,都是男人,他岂会不知那眼神的含义? 说他姚文卿清白?鬼才信呢! 第032章 入穷巷 “不, 不是这样......” 对话被人听得一清二楚,计云舒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宋奕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唤来凌煜。 “天亮之前, 孤要见到姚文卿的项上人头。” 说这句话时,他语气淡然的像在吩咐人去杀一只鸡。 语毕,计云舒呆在原地,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面无表情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人命在他们这些上位者眼里到底算什么? “是。” 是...... 这同样冰冷又果断的回答把计云舒拉回现实, 意识到凌煜要去做什么,她惊出一身冷汗。 “不!”她扑过去想阻止凌煜的脚步, 却被宋奕死死抱住。 计云舒发狠地挣扎, 奔溃怒吼道:“凭什么?你凭什么杀他?!” 她这为别人拼命的模样, 更点燃了某人内心的妒火。 宋奕眼神阴狠,不屑道:“就凭他敢觊觎你!就凭孤是太子,动动手指头便能碾死他!” 好一个就凭他是太子......这才是根源罢?这才是所有的根源罢? 他是太子,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强迫她, 可以云淡风轻地杀了姚文卿, 没有任何人敢置喙他。 计云舒很想哭, 却又莫名哭不出来。 “我跟你进宫,你饶他一命,可以么?” 她绝望又哽咽地说出了这句话,好似是她这辈子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宋奕脸色微变,她这句话说的很轻,似飘忽过来一般,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 那姚文卿的命对她来说如此宝贵么?之前可是死都不愿进宫,现下却为了他而松口。 虽然如了他的愿, 可宋奕仍然不痛快。 “可是自愿?莫要等进了宫又寻死觅活的,白白丢了皇家颜面。” 计云舒垂下眼睫,无力道:“是,我自愿。” 宋奕阴着一张脸,却比方才那骇人的模样好多了。 计云舒愿意妥协着实了却了他的心头大事,且不说他不愿她孤身一人在宫外,便说按他这般勤奋的次数,她怀上皇嗣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若她不愿入宫,不但给不了她位份,他们的孩子也上不了皇家玉牒,她若入了宫,那一切自然迎刃而解了。 如此一比,姚文卿的狗命,实在不值一提。 “成交,后日午时,孤来接你。”宋奕放开她,转身出去对人嘱咐了些什么。 计云舒缓缓松了口气,姚文卿的命,算是保下了。 可她呢?她真的要入宫么?进那四四方方的宫墙,从此不见天日,老死一生? 宋奕走后,计云舒静静坐在榻上良久,直至东方欲晓,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不能就这样带着无尽的不甘和委屈走进那吃人的坟墓,她必须再救自己一次。 太子之上,唯有皇帝。 虽说此法凶险异常,无论成功或失败,她都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撕破宋奕那虚假的面具,让他们知道,他们心目中那个高风亮节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龌龊无耻的小人罢了。 计云舒被褥上撕下来一块方整的布帛,用力咬破食指,一字一句地在布帛上写下了宋奕的所作所为。 看着眼前血淋淋的诉状,她平静的面庞上满是决绝和毅然。 已入穷巷,她只有背水一战了。 草草包扎好伤口,计云舒出了门,直往仙庐茶楼方向而去。 来到茶厅,她跟小厮说明来意后,被领着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姚文卿见了她有些讶异,又很惊喜,她终于愿意让自己帮忙了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4章 可谁知甫一坐下,她便问了一个让自己满头雾水的问题。 “陛下?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惊惑道。 “你只需告诉我,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计云舒定定地看着他,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事关她能否全身而退。 姚文卿见她严肃凝重的表情,虽心有疑问,却还是耐心告知。 “仁善宽厚,爱民如子,嫉恶如仇......” 听得前面这几句话,计云舒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这前三点能出现在一位帝王身上,那都是百姓之幸。 人非圣贤,她并不指望当今圣上能够大义灭亲,对那宋奕做什么,哪怕仅仅只是训斥,也足够让那宋奕颜面扫地。 姚文卿敏锐地察觉到了计云舒情绪的变化,刚准备问她到底是碰见了什么麻烦时,她又问了一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联想到她第一个问题,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计云舒的意图。 他微微倾身,惊疑不定地问道:“鸣冤鼓?你要告御状?!告何人?” 第033章 寻帮手 计云舒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要了解这些重要的消息,只能找在朝做官的姚文卿了,以他的心思细腻程度, 自然不难猜到她的意图。 “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保证,届时,你不能插手干涉一分一毫。” 望着她毅然却狠心的眼神, 即使知道是她不愿牵连自己, 却还是让姚文卿心里一堵。 二人对峙良久,姚文卿仍旧不愿作保证, 让他不干涉, 除非在她性命无虞的情况下。 计云舒看着他沉默的模样, 便知其实他也如同自己一般倔强。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见计云舒起身离开,姚文卿终于坐不住了,急忙出声喊住了她。 “等等!我保证, 绝不会干涉你。” 姚文卿终于还是放心不下, 起码他得知道, 她要告的人是谁,他才好暗中帮衬。 “好。”计云舒莞尔一笑,从袖中掏出那诉状,递了过去。 姚文卿迅速接过,每看一行,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愤怒便加深一分,看到最后, 他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字字泣血,她, 她在遭受这些的时候,该有多恐惧无助......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在他们朝臣眼中德才兼备,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竟会做出这种令人不耻的龌龊事,简直禽兽不如! “岂有此理!” 姚文卿气得一掌拍在了茶桌上,清俊的面庞因怒气微微发红,计云舒连忙止住他,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耳朵。 姚文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压低了声音:“他,他竟还派人监视你?” 见计云舒点头,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眼中满是怒火,当真是无法无天! “眼下你快些该告诉我这鸣冤鼓的规矩,我敲了它能不能见到陛下?”计云舒同样放轻了声音,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规矩,只是陛下为了防止鸣冤鼓被滥用,设下了敲鼓之人需受二十脊杖的规矩,若能熬过去便会有禁卫军带进殿。” 姚文卿担忧的目光望向她,她穿过来不久应当不清楚二十脊杖是何种程度,男子受一回都要去半条命,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好。”计云舒点了点头,二十脊杖,看来这两日她得好好养养身体。 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姚文卿面色凝重了些。 不怪她不知天高地厚,毕竟那人是当朝太子,唯一能替她申冤的只有陛下了,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他不会阻拦她为自己争取公道,他要做的,是保住她的命。 太子党羽众多,一旦她成功,便会招来那些人的疯狂报复,虽然他并不想把她卷入党争,但只有祖父,能在太子的势力下护她性命。 计云舒离开后,姚文卿独自在茶室坐了很久,他在想如何帮她过了脊杖这关,否则莫说去见陛下了,她怕是会死在行刑台上。 以他的官职和资历自然不够打点禁卫军,倒是祖父有位学生在禁军中任职,貌似还是个指挥佥事。 看来无论如何,此事都得先告知祖父。 回到府上,姚文卿直奔他祖父书房,屏退下人后,他简明扼要地说了这件事,把他祖父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卿儿,那女子的身份你可有调查过?莫不是宋奕给我们下的套罢?” 良久,姚鸿祯抚着胡子问了一句,他屹立朝堂多年不倒,靠的就是这份谨慎劲儿。 虽说他向来知晓那宋奕不是什么善茬,可若说以他的身份去强迫一个民女,他是不大相信的。 姚文卿自然不能说出他们认识真实原因,只说是他偶然逛画坊结识的女子,今日碰见才得知她的遭遇。 “有些过于巧合了。”姚鸿祯喃喃地说着。 他不是不相信他孙儿,这么个能扳倒宋奕的好机会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那宋奕阴险狡诈,以往他费尽心思都寻不到他的错处,现下反倒突然来了个这么大的把柄,让他怎能不疑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5章 姚文卿自知他祖父谨慎多疑的性子,要想让他完全放心现下不大可能,唯有到计云舒上金銮殿掏出诉状之时,他才能相信。 “依孙儿之见,先让她上了金銮殿,在她未拿出证据之前,咱们只作壁上观即可。” “这倒是,咱们静观其变,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姚鸿祯老神在在地眯着眼,民女御前告太子,这么个稀奇事儿,他如何能不凑凑热闹呢? 姚文卿打量着他祖父的神色,试探道:“祖父,那鸣冤鼓一关......” “这好办,我修书一封你送去禁卫军的梅佥事府上,不过这二十脊杖不能全免,若她一点儿油皮没破便上了金銮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与人勾结,背后有官员势力。” 姚文卿倒是没想到这层,连忙应声,幸亏他知会了祖父,否则若他冒然去打点,怕是会害了她。 第034章 鸣冤鼓 太阳还未落山, 计云舒挎着竹篮在院子里摘葡萄,冷不丁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急忙回头, 宋奕已然面色不善地走到了她身前。 “殿下来了,可要吃葡萄?”不等他兴师问罪,计云舒率先开口稳住他,这最后关头, 万不能再出差错。 宋奕看着递过来得篮子愣了一瞬, 脸色稍霁,视线落在她包扎的食指上, 又皱了皱眉:“手怎么了?” “剪葡萄不慎剪到手了。”计云舒垂眸, 淡淡道。 宋奕接过篮子, 拉着她的手进了正房,拽过她受伤的手就要揭开纱布查看,计云舒连忙按着他的手,镇定道:“已经上过药了。” 宋奕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半晌才抬眸看向计云舒, 声音不辨喜怒:“你又去见了姚文卿?” “是。” 计云舒坦然地回看他, 她就知道过不了这关,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明日便要入宫,我去同他告个别,仅此而已。” 宋奕不咸不淡地盯着她,似笑非笑道:“看来你同他交情不错。” 一见他这表情,计云舒便知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连忙稳住他。 “不瞒殿下, 从前是有些交情,自今日之后, 便再没有了。” 这撇清干系的话着实取悦了宋奕,可联想到她从前,现在这副乖顺的模样,他怎么瞧怎么觉着不对劲。 “是在憋着坏,琢磨着往孤身上使罢?”宋奕含笑着弯腰迫近她,意有所指道。 迫人的气息压近,计云舒不自觉侧头躲避,不经意瞥见了他腰间的麒麟玉佩,眸光微动。 “殿下说笑了,云荷不敢。” “你不敢?依孤看,没什么是你不敢的。” 宋奕朗笑出声,又揽住她的腰,伏在她耳边道:“日后,该自称妾身了。” 计云舒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 宋奕难得见她这和顺模样,虽心存疑虑,却受用非常,手不自觉地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抚了抚那颗妖冶的朱砂痣,眸色渐暗。 随着一声男子舒畅的低喘,室内的情潮渐渐退去,计云舒累极,阖眸假寐。 宋奕轻笑了一声,起身穿衣,却发现自己的玉佩被她攥在手里。 他心绪极佳,调侃道:“怎么?瞧上孤的玉佩了?” 见计云舒似乎已经昏睡,他伸手稍稍扯了扯穗子,却没成功。 “罢了,孤赏你了。”宋奕忍俊不禁,语气颇有些宠溺。 脚步声渐渐远去,计云舒缓缓睁开了眼,这枚贴身玉佩用来做证据,再好不过了。 建渊二十三年,农历八月初二,惠风和畅,万里无云。 伴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计云舒坐着雇来的马车,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承天门左侧,有一面长为三尺高为四尺的牛皮鼓,木质鼓身,铜质鼓架,左右两侧各一位禁军看守,庄严肃穆。 计云舒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走了过去。 “二位大人,民女要击鼓鸣冤。” 一路跟随而来的霍临几人看见这一幕皆是愕然,一向杀伐果断的他们,此时却被那离经叛道的女子震得手足无措。 “大人,殿下这个时辰恐怕在上朝,这要如何传消息进去?”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霍临,他还是头一次见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 “传了也无用,已经来不及了。” 霍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正在受杖刑的身影,脑海中又浮现那张惶恐怯懦的脸,他如何也不能将她与这敢直谏天子的奇女子联系在一起。 杖刑受到第六下,计云嘴角已经渗出血迹,她承认,此前的自己着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受完这二十杖,别说上金銮殿,她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她紧咬牙关,强迫自己不要昏迷,站不起来有什么要紧?她就是爬,也要爬进金銮殿! “二十脊杖已打完,取鼓桴。” 禁军的洪亮的声音传进耳中,计云舒脑中空白了一瞬。 打,打完了?她如果没数错的话,这不是才第十杖么? 她半信半疑地起身,行刑的那名禁军不由分说地把两根鼓桴塞到了她手里,随后面无表情地站回了鸣冤鼓旁。 不管是哪里出了差错,于她而言总归是好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6章 计云舒压下心中疑虑,深深地缓了口气,随即扬起手中的鼓槌,重重地敲在了鼓面上,一下更比一下用力,仿佛要把这些日子遭受的不公与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金銮殿上,众朝臣正有序地奏报各处事宜,忽听得从殿外传来一阵沉闷悠远的鼓声。 殿内众人,除了姚鸿祯和姚文卿,其余皆未反应过来是鸣冤鼓,只因能撑过二十脊杖顺利击鼓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倒是那大理寺卿听出来了。 “陛下,是鸣冤鼓。” 此言一出,满朝窃窃私语,大多是觉着稀奇新鲜。 唯有皇帝宋英,默默地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从前总觉自己吏治清明,大渊百姓安居乐业,而今竟有百姓冒死申冤,可见是多大的冤案。 他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朝内侍抬了抬手:“传进来。” 第035章 告御状 计云舒跟着两位禁军和那名内侍进殿, 甫一踏入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她恍若未闻, 清明坚毅的眸子里,只有御座那位能帮她申冤的人。 “这?竟是名女子?” 身后大臣的窃窃私语声传进宋奕耳中,他也甚为新奇地侧了侧目,只这一眼, 便让他彻底僵在原地。 同样神情的还有宸王宋池。 “民女云荷,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子清泠泠的声音将宋奕的思绪拉回神, 他绷紧了下颚, 阴翳的目光紧紧锁住那面色苍白, 衣裙带血的女子。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意图?原来她昨日的反常,全都是有迹可循。 宋奕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显。 鸣冤鼓...... 好, 好得很!他当真是小看她了! 左相姚鸿祯隐晦地瞟了眼宋奕的反应, 便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心下暗自得意起来,想不到他宋奕也有今日。 “起来说话罢,你有何冤情要诉?” 皇帝宋英看着堂下那虚弱单薄的女子,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和善的声音让计云舒一怔,她应声而起,从袖中取出诉状举于头顶,一字一句道:“民女要状告当朝太子宋奕, 私德败坏,强占民女将近两月, 威胁恐吓,监视下药,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一语毕,满堂惊。 文武百官齐齐震惊地望向那队列最前方的清贵男子,怎么瞧怎么不像那女子口中的无耻下流之辈。 而那男子始终站立如松,半垂着眼眸,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奕一党坐不住了,按理说遇见这种事,殿下第一反应便该反驳不是?迟迟不开口岂不是让那女子更肆无忌惮地攀诬? “满口胡言!哪来的刁女子,竟敢污蔑太子殿下!合该拖下去乱棍打死!” 姚鸿祯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车勇,幽幽开口:“车将军,人家姑娘生生受了二十脊杖,好不容易上了金銮殿,话还未说完,你这么急着堵人家嘴做什么?” 御座上,宋英细细看完诉状,不理会堂下针锋相对的二人,直直地看向计云舒,道:“可有证据?” 朝臣们纷纷交头接耳,是啊,这么大的事儿,她总得拿出个证据来罢? 闻言,计云舒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宋奕的贴身玉佩,双手奉上。 众臣惊讶地看着那枚玉佩,这正是太子专有的麒麟玉佩,竟会在那女子手里?难不成她说的都是真的? 宋英瞳孔猛地一缩,立时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玉佩,细细地抚摸,手指微微发颤。 这是他在立宋奕为太子那年,亲自赐给他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没有想到,他最器重,最喜爱的长子,竟会做出这等事。 他愠怒的目光落在下方那从始至终沉默不语的人身上,将玉佩扔在了他身前,语气罕见的冰冷。 “太子,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宋奕终于掀了眼皮,凉薄的眼眸瞥了眼地上的玉佩,脑海中想的却是昨夜她死死抓着玉佩的情形。 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难怪世人皆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自诩不是什么英雄,如今却也栽在了这儿。 “是。”他微微启唇,冷冷吐出一字。 这,太子殿下这是承认了么? 天爷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儿?这还是他们心目中那个秉节持重,云中白鹤的太子殿下么?! 朝臣心下惊涛骇浪,却纷纷噤若寒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陛下怕是要发大怒了! “太子殿下倒是敢做敢当......”姚鸿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把车勇等人气得不行。 “左相慎言!一个玉佩能说明什么?是这女子偷来的也未可知!” 姚鸿祯大笑不止,跟这等蠢货争辩简直是侮辱他。 “车将军的意思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潜入皇宫,偷了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 车勇被堵得哑口无言,偏偏他不善口舌之辩,白白让那老匹夫嘲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7章 计云舒听他二人争吵的话语,怀疑光靠玉佩怕是不足以扳倒宋奕,虽然有些证据难以启齿,但她现下却不得不说了。 “回陛下,宋...太子殿下左肩与胸口处皆有伤疤,一验便知民女是否是......” “住口!” 话音未落,计云舒便被人重重扇倒在地,右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宋奕骤然阴沉地看向车勇,下意识便想冲上前扶起被扇倒在地的计云舒,却生生忍住了。 “放肆!来人!把车勇给朕拿下!” 宋英气得拍案而起,霎时间几名禁卫军冲了进来,将车勇按押在地上。 计云舒艰难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那还想扑过来打她的人。 这一巴掌,她记下了。 姚鸿祯适时出列,道:“陛下,骠骑将军车勇目无君上,嚣张跋扈,实为大不敬。” 说罢,他余光瞥了眼宋奕,又接着开口:“太子殿下私德有失,目无国法,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秉公处置。” “臣附议。” “臣附议......”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姚鸿祯这下算是明白了。 他一茬一茬的细作派进东宫想揪住宋奕的小辫子,却从来激不起水花。 现如今一个如此大的把柄白白送上门来,他若是不扒掉他宋奕一层皮,难消他心头之恨! “父皇!” 宸王听见左相的弹劾急忙出列,他想替宋奕求情,可看着地上的玉佩和计云舒那悲愤的神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皇兄他,他怎么会呢?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这实在太过荒谬了。 宋英忽略他,冰冷的眼神射在宋奕身上。 “太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殿内鸦雀无声,全都凝气屏神地等着那位太子殿下开口。 虽说陛下心里多半已经有数,可殿下好歹也辩驳两句,抑或是做做样子忏悔忏悔,先让陛下消气最为重要。 左相党在身后穷追猛打,而殿下却一言不发,这可不像是太子殿下以往的作风。 在众人的目光下,宋奕垂首缓缓出列,沉步走近计云舒,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红肿的侧脸以及肩膀处的血迹,神色愈寒。 为了不跟他进宫,她这是豁出去了。 以为这样便可以就此摆脱他了么?白日做梦!便是死,她也得给他陪葬! 他略一撩朝服,淡然地跪在计云舒身前,道:“儿臣无话可说,请父皇责罚。” 那轻淡的语气,好似作恶多端的人不是他一般。 计云舒盯着眼前的背影若有所思,倒没料倒他这么痛快认罪了,本还以为少不了要与他对峙纠缠一番。 御座之上,宋英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但众人皆知,不是在夸人。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朕亲立的储君!”他声音微颤,眸中尽是失望与羞愤,一扬衣袖,当即下令。 “传旨!太子私德败坏,罔顾法纪,废其储君之位,迁出东宫!另鞭笞五十,当庭行刑!” 嘶......众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被废了?! 计云舒也是惊怔不已,她本不对宋奕受严惩抱以期待,可皇帝的公正廉明着实出乎她的意料,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喜悦与激动,老天爷总算是眷顾了她一回。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自被宋奕强迫那日起所受到的委屈与不公皆在此刻消失殆尽,她朝着御座上那位守正不阿的帝王深深跪拜,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荆鞭抽打皮肉的声音令在场众人心惊,唯有计云舒目不转睛地盯着受刑的宋奕,只觉心中无比痛快。 宋奕似乎有所感应般侧了侧头,恰巧对上了计云舒冰冷疏离的视线,眼神扫过她未干的泪痕时,他身形微僵,继而讥讽一笑。 倒是头一回亲眼见着她哭,只怕是她大仇得报,高兴的眼泪罢?总之不会是为他流的泪。 见宋奕看自己的眼神愈发阴鸷,计云舒毫无波澜,只淡漠地看着他,似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五十鞭打完,行刑的人退下,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宋英若有所思地望着殿中央虚弱不已却仍脊背笔直的计云舒,是个有骨气的姑娘,模样也算秀气,可遭此劫难,无异于闺誉尽毁。 他叹了口气,面色颇有些羞愧。 “朕教子无方,然女子清白最是要紧,姑娘日后怕是难以议亲,朕若将你赐婚于翊王作侧妃,你可愿意?” 他儿子把人给糟蹋了,想来只有这样才能补偿那姑娘,只不知她愿不愿意了。 此话一出,计云舒同宋奕二人俱是一怔,只是心境截然不同。 宋奕忍不住侧眸去观察她的神情,内心深处又抑制不住地生出一丝希冀。 她若同意,那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好意本不该拒绝,只娘亲在世时民女曾发过愿,宁为寒门妻,不做王侯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是好皇帝,儿子却不是好儿子,但凡换个对象,计云舒都不会拒绝得如此毫不留情。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8章 清凌而坚定的声音掷地有声,某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鸷起来。 皇帝赐婚,多大的殊荣啊! 对于计云舒的拒绝,众朝臣不禁窃窃私语,有人赞她不媚权贵,亦有人笑她蠢笨如猪。 宋英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丫头,倒是颇有几分傲骨。 他并未强求,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奕,随即吩咐散朝。 一场绝世大戏收了尾,众臣陆陆续续地退朝。 第036章 折风骨 计云舒走出殿门没几步, 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云荷!”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姚文卿箭步上前扶起她,一向温润的面庞也染上了几分担忧的焦灼。 “姚, 姚文卿......”只堪堪说了几字,计云舒就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姚文卿喊了几声,见她没反应, 抱起她就往宫门方向赶, 却被他祖父喊住。 “十个脊杖死不了人,先不急着给她治伤, 把她带回府。” “为, 为何?”姚文卿疑惑, 人都昏迷了,有什么比治伤更要紧? 姚鸿祯白了他一眼,指着后头宫殿的方向道:“宋奕被废,你以为他们会善罢甘休?你信不信最迟今晚, 皇后和宋奕的杀手便会来取她的命。” 姚文卿被他祖父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细想想确实如此。 想那车勇当着陛下的面都敢打她, 更别提她独自一人离了宫,他们会如何报复她了。 “祖父说的是,孙儿糊涂。”姚文卿回过神来,连忙把计云舒抱上了自家马车。 金銮殿内,众人离去许久,保持着跪地姿势的宋奕才缓缓起身,车勇上前搀扶却被他冷冷推开。 见宋奕阴沉地盯着自己, 车勇只当他是被算计丢了太子之位而迁怒自己,哪里想得到是自己扇了那女子一耳光的缘故呢? “皇兄, 去找刘太医来瞧瞧您的伤罢。”宋池看着宋奕背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迹,焦灼不已。 “是啊殿下......”车勇连忙附和。 宋奕冷冷看他一眼,径直出了殿门,留下他二人面面相觑。 早朝过后,太子被废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春风满面的淑贵妃,焦头烂额的皇后,还有津津乐道的京城百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把当朝太子告上金銮殿的奇女子身上。 计云舒自是不知自己在外搅起了轩然大波,清醒过来的她,满脸戒备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小丫鬟,问道:“这是何处?” “回姑娘,此处是左相府。”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三公子带您回来的。” 听见是姚文卿带她来的,计云舒松了口气,低头瞥见自己的衣裳貌似换了一身。 背上的伤口也清爽了不少,想来是这小丫头帮自己上的药了。 “姚......三公子呢?” 小丫头浅浅一笑,道:“公子在外头呢,姑娘既醒了,奴婢去喊公子来。” 片刻后,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一个鸦青色的身影匆匆跑了进来。 “云荷你醒了?背上的伤口还疼不疼?”姚文卿坐在榻边,温声询问她。 计云舒摇了摇头,瞥见后头小丫头手里捧的女子衣物,不禁问道:“那些是......” 姚文卿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向她解释:“那是我给你添置的衣物,这些日子你最好莫再回石竹巷,在我府里住上一段时日,这也是我祖父的意思。” “你祖父?”计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对他祖父有些好奇。 姚文卿点点头,唇边挂着清浅的笑。 “就是今日早朝在朝堂上带头弹劾宋奕的那位老臣,你可有印象?” “原来是他。”计云舒喃喃了一句,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记起来了。 那是一位身材瘦削的老人,精气儿神很是不错,只是眼角眉梢中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的意味,像极了话本子里的奸臣。 可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不像好人的老者,却在她处境最为危险的时候,给她提供了一处避难所。 反倒是那宋奕,看着一副高岭之花,云中白鹤的模样,内里却是龌龊不堪。 可见人不可貌相。 姚文卿的目光落在计云舒尚未消肿的侧脸上,蹙了蹙眉:“银珠,再拿两个热鸡蛋来。” 计云舒看着那小丫头匆匆跑出去的背影,道:“不用了罢?现下脸也不疼了。” “怎么不用?脸还是肿得老高。”姚文卿目露疼惜地看着她,语气甚是不忿。 计云舒拗不过他,任由他把两个鸡蛋在脸上来回热敷,微微有些刺痛。 她不由得想起了今早那位目无君主,嚣张打她的那个什么将军,又联想到废太子的旨意一下,那些把金銮殿吵成了菜市场的大臣。 如此种种,足以说明当今陛下确实是个宽厚的仁君,否则也不会镇不住这帮嚣张的臣子。 可自古以来,治国讲究恩威并济,如陛下这般仁厚的性子,镇不住那些魑魅魍魉,将来怕是要出大乱子。 ***广阳宫。  太医刘詹揭开最后一层里衣,触目惊心的鞭痕映入众人眼帘。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69章 “殿下,您受苦了......” 高裕见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由得心疼地抹了抹泪,又命宫人将冰鉴抬近了些。 可怜他们殿下,从小油皮都没破过一点儿,如今却要受这种罪,都是那个脏心烂肺的疯女子害的! 正值三伏天,脊背上的汗珠随着膏药一同渗进伤口,宋奕不由得绷紧了身体,拧紧了眉头。 然而皮肉之苦,怎比得上那诛心之痛? 宋奕利眸陡睁,幽深的眸底覆上了一层阴翳狰狞的暗影。 呵,不做王候妾是么?他偏要断了她的脊梁,折了她的风骨! 待刘詹包扎完伤口,他挥退旁人,唤来凌煜。 “天黑后,你带几人去石竹巷,把她捆进听雪院,严加看守。” 凌煜心下一咯噔,听雪院是殿下在宫外闲置的庭院,殿下这是准备强掳了? 虽有些讶异于殿下的执念,可到底不算什么难事,他略微颔首,领命出去了。 天色堪堪擦黑,凌煜便带着几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计云舒的小院,却在落地的一瞬间,清晰地看见几个持剑的黑衣人从屋顶翻走,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猛地踹开门,脑海中的惊骇景象并未出现,床榻上空空如也,室内也并无血迹。 凌煜狠狠松了口气,他无法想象,若那女子这么死了,殿下会是何种模样。 紧赶慢赶地回了宫,凌煜面色凝重地向宋奕禀告此事。 “你说什么?!” 宋奕骤然从榻上起身,大步逼至凌煜身前,揪起他的衣领恶声质问。 凌煜忙垂首解释:“云姑娘不在家中,那帮人也是扑了个空,瞧着佩剑的样式,估摸着是宫里的侍卫。” 听见杀手扑空,宋奕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理智回笼,瞬间便知晓了想要她命的是何人。 宫里有权力派出侍卫,又想杀她解恨的人,除了他母后还有谁? 他眸光微沉,然而想到此刻她下落不明,心又迅速提了起来。 受了二十脊杖,断不可能是自己走的,十有八九是早朝过后便被人带走了。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中倏然浮现那张清逸得令他厌恶的脸。 姚文卿...... 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只不知他是把她安置在了外面,还是带进了姚府。 宋奕面若寒霜,冷声道:“让霍临这些日盯紧姚文卿的动向,看他去了哪些地方,姚府那边也加派人手,务必找出她的下落。” 第037章 中秋节 前前后后养了半月多时日的伤, 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 计云舒用剪纸剪了对红小兔儿准备贴在窗前应个景儿,冷不丁嗅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她好奇地抬头, 就见姚文卿拎着一坛子酒走了进来。 “我不会喝酒。”计云舒笑道。 “我知道。”姚文卿在她对面坐下,取下酒塞子,将酒递到她跟前。 “这是桂花酿,不醉人的, 尝尝么?” 计云舒低头嗅了嗅, 心道原来方才闻见的桂花香是这酒的味道,馋劲儿上来, 她倒了杯尝了尝。 沁凉醇甜的味道让她眼神亮了亮, 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姚文卿俊眉一皱, 忙提醒道:“少喝些,这是冷酒。” “很好喝!”计云舒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也尝尝。 姚文卿无奈浅笑,吩咐银珠把酒拿下去温热在端上来, 余光瞥见她放在膝盖上的剪纸, 心道她还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明儿晚上长门街有中秋灯会, 可要去瞧瞧?”姚文卿含笑问她。 灯会?她穿来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古代的灯会是什么样,会同她想象中一样么? 于是第二日戌时,计云舒怀着好奇的心情,与姚文卿一同上了去灯会的马车。 带有姚府印记的青帏马车一驶出含英巷,隐在墙角的黑色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见。 长长的街道两侧,挂满了栩栩如生, 姿态万千的花灯,远远望去流光溢彩, 灯火阑珊。 计云舒站在马车下看得入迷,突然眼前晃过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发呆做什么,可要去前头看看?”姚文卿收回了手,侧头看她。 计云舒回过神,讪讪笑了笑:“呃好,去瞧瞧罢。” 二人走到一处写满了字谜的花灯前停下脚步,计云舒抬头瞧了瞧谜面——木匠做枷枷木匠。 还没等她仔细想谜底,便听得左边有人喊道:“自作自受!” “诶对喽!” 摊主一吆喝,拿起摊前的荷花灯递给了答出谜底的那名年轻男子,谁料那男子皱着眉摆了摆手。 “姑娘家稀罕的玩意,我拿去作甚?您自个儿留着罢。” 那摊主狡黠一笑,调侃道:“公子此话差矣,待你有了心仪的姑娘,把这灯送她岂不正好?” 此话一出,那名年轻男子瞬间涨红了脸:“你这,你胡说什么......” 他边说着边挤开人群,匆匆跑开了,惹得众人哄笑不已。 摊主掀开新谜面,计云舒收起方才的笑意,抬眸看去。 中秋归来——打一词牌名。 词牌名?这可不是她的强项,要论诗词歌赋她是一窍不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0章 正等着别人报出谜底时,耳边传来姚文卿刻意压低的声音:“八归。” “八桂!”计云舒急忙喊出声。 谁料那摊主却听出不对劲来,对计云舒问道:“敢问姑娘,是哪个归字?” 计云舒一怔,反应过来姚文卿说的与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个字,她支支吾吾地想糊弄过去:“呃,规...闺是......” 方才计云舒喊出八桂时,姚文卿便知她没仔细听,见她此刻强装镇定的模样,不自觉宠溺地笑了笑,又凑近了些说道:“当归的归。” “当归的归!” 计云舒刚说完便瞧见周围人和摊主皆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姚文卿,不禁疑惑道:“错了么?” 摊主大笑起来:“错是没错,只不过,姑娘身后的公子说得再大声些,连月宫的嫦娥娘娘也听清了!哈哈哈......” 说着,他把一只兔儿灯递了过来。 “哈哈哈真有意思这夫妇俩。” “可不,看着也郎才女貌的......” 众人的哄笑调侃声让计云舒有些脸热,她迅速接过兔儿灯,挤开人群逃了出去,却未注意到人群和花灯后面,有一双阴戾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宋奕将二人亲密的动作尽收眼底,伴着耳边刺耳的赞美声,只觉一股疯狂的杀意向四肢百骸蔓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就在他将要拔剑出鞘之时,一旁的凌煜出声提醒,唤回了他的理智。 “殿下,灯会上人多,贸然出手怕是会引起混乱。” 宋奕缓缓松开了手,低声咬牙切齿道:“派人跟上。” 计云舒兀自走到马车前,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把姚文卿给落下了。 她急忙转身,却见他正浅笑着缓缓跟在自己后头,耳尖有些微红。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惯会编排人。”她低低道了一句,被姚文卿听了个真切。 他清了清嗓子,道:“莫生气了,夜里风大,咱们早些回府罢。” 被那些人一取笑,计云舒也没了玩的兴致,遂扶着他伸过来的手,坐上了马车。 那跟在后头的人暗道一句不好,急急转身回去禀告。 长门街口的一处幽暗的巷子里,宋奕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瞧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低沉偏执的声音。 “去了左相府又如何?她就是上天见玉帝,本王也要将她给拉回来!” 闻言,凌煜身躯一震,凝眉劝道:“殿下,左相府不比石竹巷,姚鸿祯养了不少高手在府里,若要强掳不仅会折损人手,更怕被他抓住破绽再在陛下面前做文章。陛下对您已生不满,这个节骨眼上,着实不能再起风波了。” 话说到这份上,本以为宋奕会放弃,不料他却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他养的那些废物不足为惧,至于其他的,本王自有对策。” 这就是铁了心了。 凌煜不再说话,自觉出去召集人手,回来见宋奕也蒙上了面,脱下了碍事的外袍,他不由得愣了愣。 “殿下亲去?” 宋奕扎紧袖口,扭了扭手腕,目光阴狠道:“去取姚文卿的狗命。” 第038章 有刺客 马车驶回姚府, 计云舒和姚文卿各自回了卧房。 将近夜半时分,整个府邸再无一盏烛火,府里人皆已经睡熟。 计云舒被尿憋醒, 她懒得点亮烛火,迷迷糊糊地摸去净房,解完手刚准备出去,就瞧见一个黑影迅速地钻进了自己房间, 把她彻底吓清醒了。 她慢慢地贴近净房门, 听见了一阵布帛摩擦的声音,那人必定已经发现她不在床上, 怕是早晚会找到净房来。 计云舒当机立断顺着半开的窗子悄悄爬了出去, 正准备跑去喊护院, 不料一阵惊慌的呐喊声从身后传来。 “不好了!走水了!相爷的书房走水了!” 计云舒回头望去,果见东南方位隐隐有火光,她心下沉了沉,前脚那黑影进了她房间, 后脚府里便走水了,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计云舒的第一反应便是宋奕以及他的党羽发现了她藏在相府, 故此派了人来取她性命。 她是被姚文卿带回来的,找不着自己难保那些人不会迁怒于他。 想到这,计云舒丝毫不敢耽搁,朝着姚文卿卧房的方向拔足狂奔。 此时此刻,姚文卿的卧房内,宋奕再一次攥紧了拳头,往那清俊得令他厌恶的面庞上狠狠砸去, 每一拳都比之前更用力。 “你...你到底是何人......”姚文卿死死掰着钳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甘地发问。 宋奕向来谨慎, 即使在面对一个即将死在他手里的人,也不会露出破绽。 只听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屑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倏然收紧,就在姚文卿将要窒息之际,有人破门而入。 “姚文卿!”计云舒猛然看见眼前景象,惊骇欲死。 宋奕微微眯眼,看着仅着中衣,面色苍白的计云舒,心下暗骂了一句凌煜废物。 见姚文卿已被那黑衣人掐晕过去,而那黑衣人毅然拔了剑,作势要朝他胸口刺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1章 千钧一发之际,计云舒不知哪来的勇气扑过去缠住他持剑的手,混乱中不慎被锋利的剑刃划伤侧脸,她却浑然不觉,只声嘶力竭地呼喊求救。 “快来人啊!有刺客!” 鲜血滴落在宋奕手背上,宋奕脸色骤变,她那不顾自身死活的蠢样气得宋奕几欲发狂。 他咬牙切齿地吼道:“你疯了不成?!你就这么在意他的狗命?!” 话音刚落,对峙的二人俱是一愣。 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计云舒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眼底猩红的蒙面人:“宋,宋奕?” 身份被她识破,宋奕索性不管不顾了,他今晚就是奔着取姚文卿的命来的。 然而绊住他手的女子瞧着一副纤瘦模样,发起狠来却也让他半只手动弹不得。 “你才疯了!跑进丞相府杀人,亏你做的出来!”计云舒将他整个手臂死死抱在怀里,发狠地瞪着他。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喜不自胜,还当是救兵来了,谁料进来的仍然是几名蒙面的黑衣人。 凌煜乍一见纠缠的二人,微愣了愣。 殿下的武功怎会被一个女子绊住手? 正想仔细辨认那仅着中衣的女子是何人时,只听他家殿下低吼道:“转过身去!” 凌煜等人吓了一激灵,他迅速转身,道:“殿下,有十几个护院往这边来了。” 宋奕眸光沉了沉,瞧了面前又喜又悲的计云舒一眼,他左手迅速抚上她脖颈,中指稍稍使力,在她昏迷的那一瞬,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几人的背影,他果断脱了外衣盖在她身上,又冷冷瞥了一眼晕死的姚文卿,随后抱起计云舒大步离去。 “差人去刘府把刘詹找来,他今日应不在太医院当值。” 不容置喙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凌煜立刻应声,再看一眼马车行驶的方向,他敛眸沉思。 殿下是要把她带进王府么? 不多时,马车悄然停在了翊王府正门,高裕接到影卫的消息,早早应他家殿下的吩咐,备下了女子的衣物在门口候着。 见他家殿下抱了个女子下马车,他老脸一喜,急忙迎上去,可待他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时,顿时惊怒得不行。 “殿下!您,您把她带回来作甚?!” 宋奕脚步不停,蹙眉斥了一声:“闭嘴,去门口等刘詹,他一来立刻把他带到本王卧房。” 高裕的脸紧紧皱成一团,气得直跺脚。 这女子把他们殿下害成这样还不够,如今还跟到王府来了,当真是阴魂不散! 计云舒昏迷了一夜,第二日午时才幽幽转醒。 她掀了掀眼皮,陌生的缁色帏帐让她茫然了一瞬,随即回忆起昨夜惊险的场景,她猛地坐起身,掀开帷帐跑下床,没走几步她又停下了脚步。 那姿态倨矜,懒懒地靠在交椅上擦剑的人不是宋奕是谁? “你杀了姚文卿?”计云舒颤声质问道。 宋奕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差一点儿。” 计云舒猛松了口气,而后打量起这间卧房来,瞧着不像是宫里的装饰。 “这,这不是宫里?” 闻言,宋奕嗤笑一声:“本王被废了,你忘了么?” 计云舒动了动眼睫,她当然没忘,看这架势,是要跟她算账了。 然人在屋檐下,纵然她不想,此刻也不得不低头。 她向着宋奕走近两步,斟酌着开口:“殿下被废,民女也闺誉尽毁,也算是两不相欠,以前种种,不若就此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宋奕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做梦!” 见他如此固执,计云舒也怒了。 “事已至此,那殿下想如何?!殿下若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索性取了我这贱命罢!” 宋奕蹭一下站起身,大步逼近计云舒,目光阴翳道:“你不用激本王!明白告诉你,自今日起,你休想离开翊王府一步!” 计云舒愕然地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惊骇不已。 她毅然转身奔去门前,甫一开门,一个丫鬟模样的人立马拦在她身前。 “姑娘,王爷吩咐了...” “走开!” 计云舒几步越过她,刚跑下台阶,就见不知从哪冒出几名劲装男子把她团团围住,袖口处皆绣着那熟悉的火焰纹。 “走开!”计云舒怒火中烧,任她如何厮打,那些人只岿然不动,连眼皮也未抬。 宋奕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那些人才朝着他的方向让开一条道。 “一群走狗!” 计云舒强忍着眼眶的湿意,指着宋奕骂道:“你,你这龌龊小人!早知今日,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干净!嘶...” 因骂得太过激动,不慎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茫然地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再看时,指尖沾上了一丝血迹。 这......这伤是哪来的? 看见纱布上渗出的血迹,宋奕脸色一变,暗骂了句活该,随后不由分说地将计云舒扛进了卧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2章 “去把刘詹叫来。” 约莫两刻钟左右,凌煜领了一位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进来。 甫一进入,刘詹便发觉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屋内二人正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让谁,他便谨慎地放轻了脚步。 “殿下。” 宋奕看也未看他,冷声吩咐:“她伤口扯开了。” 闻言,刘詹看了眼计云舒脸上的纱布,眉头一皱:“这,不是说过要仔细养着么?这下可好了......”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打开了药箱,准备给计云舒看伤。 冰凉的药膏一碰到伤口,计云舒疼地嘶了一声,又引来了宋奕的一番嘲讽。 “本就生得姿色平平,如今还破了相,除了本王谁还会要你?” 计云舒横眉冷笑:“这便不劳殿下费心,我便是终生不嫁,亦能活得好好的。” “你!你做梦!”宋奕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不明就里的话,气冲冲地出了门。 刘詹面不改色地给计云舒上药,内心却暗暗纳罕,殿下同这女子的关系,颇有些耐人寻味。 收拾完药箱,他准备去书房找宋奕汇报伤情,不料一出门就瞧见宋奕阴着脸站在游廊下,似乎是在等自己出来。 还没走近,果然就听见他略显急切的问话。 “如何了?可有什么大碍?” 刘詹缓了缓神色,道:“殿下莫担心,幸而天气转凉,伤口未发炎,再仔细养段时日便可愈合,只是...” “只是什么?” 刘詹看了一眼宋奕紧张的模样,淡淡一笑:“只是姑娘家,皮肤薄,怕是会留疤。” 宋奕眉头稍松,抬手招来高裕,对刘詹道:“宫里应当有上好的舒痕胶,你带高裕进宫一趟,去取些出来,便说是本王要的。” 高裕心知肚明那膏药是给谁用的,不禁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跟着刘詹去了。 屋内,计云舒仍然不死心地推开门,还是先前那个丫鬟紧紧地堵在门前,她身后的游廊里,宋奕那厮也立在檐下看着她。 明面上只有他二人,可计云舒知道,只要她踏出这个门,便会有十数名黑衣人从各个地方钻出来围住她。 这简直是坐牢! 她嘭的一声关上门,心如死灰地坐回了榻上。 太子之位被废,他这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她掳来软禁了。 这,该如何脱身呢? 傍晚时分,那名丫鬟提了食盒进来:“姑娘饿了罢,王爷同车将军在书房议事,吩咐奴婢先伺候您用膳。” 计云舒阖眸侧躺在榻上,不愿理她。 “姑娘?不若用些饭再睡罢?仔细夜里饿得胃不舒服。” “我不饿。”计云舒嘴上这么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随即身后响起了似被刻意压制的笑声。 啧...她暗自懊恼,身后人还在循循善诱。 “姑娘现下不饿,难保夜里不会饿,姑娘还是......” 计云舒不胜其烦,猛地坐起身,没好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那丫头愣了一下,随即温声回答:“回姑娘,奴婢名叫寒鸦。” 计云舒冷哼一声:“这般叽叽喳喳地唠叨,你该叫喜鹊才是。” 说罢便站起身,走到桌前扫了眼菜式,见都是些清淡的菜品,微微蹙了蹙眉。 寒鸦察言观色,立马解释道:“姑娘还在养伤,王爷特意嘱咐膳房做些口味清淡的,对姑娘养伤有利。” 计云舒没再说什么,坐下吃了起来,可实在过于清淡,她只草草扒了几口完事。 “姑娘饱了?”寒鸦见状不禁问道。 计云舒淡淡点了点头,寒鸦见她兴致不高,自觉收起食盒退了出去。 第039章 来要人 是夜, 宋奕踏进了清晖堂,招来寒鸦询问计云舒的状况。 寒鸦如实道:“姑娘刚沐浴完,还未睡下, 只是瞧着不大喜欢晚膳的口味,只用了几口。” 宋奕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随后推开了卧房门。 计云舒见他进来, 立时警惕起来。 “你来做什么?” 宋奕睨她一眼, 淡淡道:“这是本王的卧房,自然是来睡觉。” “你!”计云舒愤怒地瞪着他, 一时竟不知骂什么解气。 宋奕视若无睹, 自顾自走到床榻前开始解腰带, 视线意味不明地在她全身游离。 “你晚膳只用这么些,夜里受不住,可莫怪本王。” “你无耻!”计云舒顺手抄起茶杯砸过去,却被他轻松躲过。 她夺门而逃, 没跑几步就那些从屋檐上跳下来的人围住, 她颤着唇瓣望向那些岿然不动的人, 绝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视线瞥向面前人腰间的佩剑,计云舒心一横,一把抽出佩剑。 众人都以为是要砍他们,却不料,那女子竟是疯了一般把剑往自己脖子上架去,吓得他们急忙出手阻拦。 宋奕见着这一幕惊骇不已,怒喝道:“拦住她!” 他箭步冲下来, 目眦欲裂地看着被控制住的计云舒,癫狂道:“我告诉你, 便是死了,你也是我宋奕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3章 说罢把她扛进了卧房,狠狠扔在榻上。 他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滚开!”计云舒手脚并用地挣扎,可面对异常强硬的宋奕却无济于事。 宋奕像一头被激怒的恶狼一般,要的又凶又猛。 他着实想不明白,她身子都给了他了,让她安安分分跟了自己就这般难么?! 一直到后半夜,这场泄愤般的折磨才堪堪结束。 计云舒把脸深深地埋进被窝,无声地啜泣着,泪水湿了大片的衾被。 宋奕松开对她的钳制,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脊背上,眸光晦暗不明。 好半晌,室内只听得见女子压抑又绝望的低啜声。 宋奕收回悬在她脊背上方的手,紧攥成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此放过她。 可只要这个念头一露头,便会被一股更加疯狂偏执的力量狠狠压制。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跟了本王么?” 宋奕嗓音沙哑,不知是在问计云舒,还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回应他的,仍然只有那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啜泣。 他眸光复杂地看了眼背对着他的人,下榻穿衣,招来寒鸦吩咐了几句,随即寒着一张脸出了卧房。 计云舒空洞的目光,盯了一夜的帏帐,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阖上眼眸沉沉睡去。 第二日午后,寒鸦见帷帐里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上前轻声询问:“姑娘可醒了?起来用些饭再睡罢。” “我不饿。” 虚弱的声音透过帷帐传到寒鸦耳中,哪像是不饿的样子。 她劝了几句,里面那人却始终坚称不饿,大有要绝食的迹象。 她不敢懈怠,急忙去书房向宋奕禀明情况。 “不吃东西?”宋奕搁下手里的兵书,拧眉问道。 寒鸦点点头:“姑娘只说不饿,可昨晚就没吃多少,到现在怎会不饿?” 宋奕起身来到卧房,一把掀开帷帐,绷着脸道:“起来用饭。” “我不饿。” 微弱的声音传来,宋奕气得咬牙,恶狠狠道:“好!要绝食是么?你何时饿死,姚文卿何时下去给你陪葬!本王说到做到!” 他话音刚落,果见那人身形动了动,一时间内心更加气郁难言。 就这么些道行,还想同他斗? 计云舒缓缓坐起身,无力地闭了闭眼,他除了威胁还会做什么? 洗漱完,她被寒鸦扶着坐在了桌前,略一抬眸,只见宋奕也坐在了对面,大有要亲眼盯着她用饭的意思。 她垂下眼睫,不再看他,食之无味地吃着,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宋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见她似乎要放下筷子,拧了拧眉:“就吃这么些?” 随即他好似是想起什么,语气缓和了些:“你脸上有伤,不宜吃辛辣的。待伤好了,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这番安抚的话落在计云舒耳中只觉虚伪无比,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么? 可惜,她并不想与他虚与委蛇。 “我饱了。”她撂下筷子,冷冷扔下一句便站起身,看也未看对面人那暗沉的脸色。 宋奕刚欲发作,凌煜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翳。 呵,留他一命他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竟还敢主动找上门来找他要人? 翊王府前厅,姚文卿独自一人站在堂下,静静地看着厅门的方向。 “姚三公子坐着等罢,我已差人去请王爷了。” 赵音仪又一次劝道,她实在想不明白姚家人怎么会主动找王爷。 “多谢王妃好意,我只站着便是。”姚文卿的语气有些虚弱,脸上还挂着骇人的淤青,显然是带伤来的。 闻言,赵音仪不再勉强,听得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急忙起身迎接。 “王妃先退下罢。” 宋奕侧着头吩咐了一句,寒凉的目光落在身形修长挺拔的姚文卿身上,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是。”赵音仪带着冬霜退下,走之前看了宋奕的背影一眼。 虽只有一眼,可她却清清楚楚地在他后颈看到了一道细微的抓痕。 联想到昨晚冬霜听见高裕无意中透露的消息,她内心复杂万分。 难道殿下真的蓄意报复,把云荷抓到府中折磨了? 不行,这些日子她得多留心留心清晖堂的动静。 “姚三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宋奕撩袍坐于主座,虽是客气的话,可那倨傲不屑的语气,着实让人听着不舒服。 姚文卿不理会他的傲慢,开门见山道:“云荷被王爷带走了罢?” 第040章 心悦她 宋奕慢条斯理地啜饮了口茶, 面不改色道:“她啊,自金銮殿那日起,本王便没再见过了, 三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这厚颜无耻的话让姚文卿彻底认清了眼前人的真面目,从前他有多敬仰那位惊才风逸的太子殿下,此刻就有多痛恶眼前卑鄙无耻的小人。 然而纵使在厌恶,此刻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他周旋。 “劝殿下莫要一错再错, 姚某虽位卑职小, 却也得以面见天颜。” 呵...宋奕气笑了,能威胁他的人, 还没出世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4章 “三公子的话, 本王不大明白。只是若要弹劾本王, 还得拿出实打实的证据来,本王才能背这个锅不是?” 宋奕眼神不屑地睥睨着他,唇边噙着一抹讥笑。 姚文卿定定地看着座上那慵懒倨傲的人,默默攥紧了拳。 祖父说的对, 宋奕就是个无德无行的小人。 即便双方都心知肚明, 可他抽身得干净利落, 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来,自己就算说破天他也不会承认,更别提放人了。 姚文卿回想起来之前祖父说的话,决定换种问法来试探。 “云荷以前本就吃了不少苦,殿下若是真心喜欢她,便不该如此待她......” 姚文卿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宋奕的神情变化,见他虽面不改色, 可品茶的动作却是滞了一瞬。 虽仅是短短一瞬间,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祖父果然没有说错, 宋奕对云荷是有些情意的,否则也不会冒险进了相府却只是掳走她,而不是直接杀了她泄愤。 意识到这一点,姚文卿内心莫名有些堵得难受。 “三公子怕是糊涂了,本王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宋奕状若寻常一般,气定神闲地刮着杯沿。 姚文卿不理会他的装傻,继续道:“强扭的瓜不甜,殿下合该问问她的意愿,而不是一味地强迫。” 宋奕半阖了眼皮遮住阴冷的眼神,顺手搁下茶盏,下了逐客令。 “三公子若只是过来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那本王便不奉陪了。” 他大步越过姚文卿,与他擦身而过后,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他姚文卿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他? 显然,他被姚文卿的话刺激到了。 他喜欢她么?应是有些喜欢的罢。 这貌似是他第一次直面喜欢这二字,也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这种令他陌生却又难以自拔的情愫。 从前他只觉她有些新鲜,与旁的女子似乎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毕竟他本就对女子兴致索然,娶妻纳妾也只是礼教使然,为了安父母命和绵延皇室血脉。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股新奇感渐渐变成了占有欲,又在她一次次的拒绝中变成了不甘和偏执。 再到如今,一想起她便控制不住地想见她,一见到她便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她。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卧房门口,宋奕停下脚步,缓缓推开门,女子平缓清浅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起来。 他摆手示意寒鸦不用行礼,随即慢慢走到床榻前,目光轻轻地落在那午憩的女子身上。 虽在酣睡,可眉头却是拧着的。 宋奕知道,她定是梦见自己了,此刻说不准正指着鼻子骂他。 只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他便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也好。 就这样罢,就这样过下去罢。 哪怕她不喜欢自己,哪怕要将她困一辈子,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便什么都不重要。 姚文卿一言不发地出了翊王府,步子相比较来时松缓了些,看翊王的态度,云荷应是没有生命危险。 他走出一段路,又回头看了眼翊王府那高低不一的檐牙,内心五味杂陈。 想必云荷此刻便在其中一间罢,也不知她如何了。 刚准备收回目光,便见翊王府后巷的方向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此时此刻,靠近后巷的芙蓉苑内,郁春岚篦了篦微松的发髻,又拢了拢衣领遮住那些暧昧的吻痕,才将被她支开的知琴唤回来。 “去寻个看妇人内症的大夫来,记着从后门带进来。” 说着,她从钱袋中拿出几两银子递给知琴,让她看着打点。 “侧妃可是身子不爽利?”知琴问道。 郁春岚瞥了她一眼:“让你去便去,问这许多做什么?” 知琴讪讪笑了笑,识趣地走了。 郁春岚收回目光,从妆奁匣子里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最后一颗避子药吃了下去。 日后再想从太医那儿拿药是不可能了,她得尽快找个可靠的大夫,否则万一怀上了,麻烦就大了。 正兀自想着,冷不丁听见一阵越来越近哭泣声,她收好匣子出门一看,正是那芳苏的身边的丫头念秋。 “怎么了这是?”郁春岚颇有些稀奇地看着她,顺手掏出了一方绢帕递过去。 念秋一愣,伸手接过:“多谢郁侧妃,奴婢没事儿。” 郁春岚瞥了眼她手腕上红肿的痕迹,询问道:“被你们侧妃罚了?” 念秋摇了摇头,抽噎道:“不,是奴婢自己不中用,没能把侧妃做的点心送到王爷跟前。” 闻言,郁春岚狠狠翻了个白眼,王妃的人都进不了清晖堂,她芳苏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宋奕将他的清晖堂也看得忒紧了些,便是从前在宫里,也没见他把广阳宫守得这般严实。 当真是奇怪。 “奴婢先退下了。”念秋见她蹙着眉,急忙行礼告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5章 郁春岚回过神,出声叫住她,进院拿了瓶膏药递给她。 “拿去抹上罢,这是专治外伤的。” 念秋睁着泪湿的眸子,愣愣看着她,犹豫着半天没敢伸手。 郁春岚有些不耐,直接塞到了她手里:“拿着罢,日后机灵些,别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计都往上凑。” 说罢也不再看她,转身进了芙蓉苑。 她素来看这丫头有些憨厚老实,许是后被买进府的缘故,并不同其他丫鬟那般与芳苏亲近,故而不少粗活累活她都抢着干,被其他丫鬟甩了这种妥妥地吃闭门羹的活计也不自知。 不过她好歹出言提点了,日后能不能改变处境,全靠她自己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知琴从后门带了个老大夫进了芙蓉苑。 老大夫刚拿出丝帕准备请脉,便见那珠帘内的人挥了挥手,随即室内只剩下他二人。 想他入行四十载,深宅大院不知进过多少,宅门秘辛也不知听过几何,一看这架势便知不是单纯的看病这么简单。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果然听见那珠帘内的人开口:“敢问大夫可有避子良药?” 闻言,老大夫愣了愣,找他看病的妇人大多是求子的,开口要避子的倒是少见。 “有是有,只不过出门急了些,并未带过来。夫人若是需要,可派小厮随我回药铺取来。” “不着急,我只是小日子到了有些腹痛,明日午后再来把脉时,劳烦大夫带几副过来,届时必有重谢。” 让人跟他去拿避子药?那岂不是让整个王府知道她郁春岚偷人? 话说到这份上,那老大夫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虽颇有些稀奇,可说到底也不是要什么砒霜毒药。 他开口应下,随即拎着药箱离开。 ***迷蒙云雾中,计云舒漫无目的地走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鸦青色身影。  “姚文卿?” 那人循声回过头来,果然是记忆中那张温润清逸的脸。 他指了指前方,笑如朗月入怀:“你看那边......” 计云舒走近他,挥开眼前的迷雾,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条静静流淌的长河和一条乌蓬船,而河的对面赫然是那高楼林立的熟悉景象。 “我们......回来了?” 姚文卿含笑看着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计云舒,朝她伸出手:“来罢,渡过那条河,我们就回家了。” 回家了...... 计云舒眼里的不可置信渐渐被喜悦代替,她搭上姚文卿的手,随他上了船。 就在二人将要抵达彼岸之际,一支利剑破空而来,射穿了姚文卿的胸膛。 她搂住倒下的姚文卿,悲痛地朝他身后看去。 只见一匹高大的红鬃烈马上,一身玄黑甲胄的宋奕满身戾气,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尽是阴狠与癫狂。 “你休想摆脱我!” 说罢,他狠甩马鞭,纵马向她驶来。 “啊!” 计云舒猛地惊醒,听见寒鸦担忧的询问,才意识过来那是个梦,是个可怕的梦。 她茫然地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隔着缁色帏帐闷闷道:“我没事,现下什么时辰了?” “刚过申时。” 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计云舒怔了怔,仿佛又回到了方才的梦境。 宋奕见她迟迟没动静,忍不住上前撩起帷帐,明知故问道:“做噩梦了?” 计云舒缓了缓,起身下床,径直略过他,来到桌前倒了杯茶大口饮着,身后那人却还在纠缠不休。 “你方才喊了本王的名字。” 宋奕不紧不慢地站在她身后,语气带了些莫名奇妙的愉悦。 虽知晓自己在她梦里定然落不着什么好人,可她竟梦见了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奕眼角眉梢晕染了些悦意,连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闻言,计云舒喝茶的动作顿了顿,道:“王爷怕是听错了。” 宋奕从背后揽住她的腰,目光落在她散开的青丝上。 他挑起一缕在指缝间把玩,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听没听错,本王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 寒鸦见状悄悄地退了出去,自觉地带上了门。 房内只剩他二人,宋奕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计云舒挣脱不得,怫然而怒:“你到底想如何?!若说只是图我身子,王爷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么?” 宋奕的动作倏然止住,他从她脖颈间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她的侧脸。 “若本王说,不止要你的身子呢?” 第041章 见旧人 计云舒愕然, 随即便是冗长的沉默。 他哪来的脸要求她付出感情呢? 见她沉默不语,宋奕的眸光沉郁了些,他不是早便知晓答案么?为何还要问出来自讨没趣? 腰间的禁锢越来越紧, 一如她此刻的处境,她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喘口气。 想到这,她微微蹙眉:“情意是需要培养的,王爷若愿意给云荷一些时间, 也许会好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6章 语毕, 计云舒感到身后的人的身体僵了一瞬,腰间的力度也松了些, 她顺势转过身, 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宋奕惊讶之余, 内心是不大相信的,从前她可是死都不愿松口。 他垂眼打量着面前颔首低眉的女子,接着问:“只需要时间便够了么?” 计云舒眼神微动,垂眸道:“时间是其一, 再有便是允我出去透气, 日日窝在房里, 闷也闷死了,哪有心思谈情说爱。” 宋奕内心冷笑,心道反常有妖,她原是打着这个主意,真把他当傻子了不成? 他俯身弯腰把她圈在自己与茶桌之间,眸光犀利:“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那些小心思, 在本王这儿还不够看!” 迫人的气息压下来,计云舒急忙侧过头躲避, 强装镇定。 “王爷不信,我也无话可说,索性我一介庶民,王爷爱如何折磨便如何罢,真心我是万万没有了。” 宋奕深深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意动,虽知道她是在激自己,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她的真心。 “透气可以,不许出府。” 宋奕终于松了口,怕她抵触,又补充道:“外头不太平。” 计云舒暗自诽腹,什么不太平,不过防着她罢了。 从他手里要些好处着实不容易,计云舒见好就收,没再得寸进尺。 “多谢王爷。” 宋奕朗朗一笑,贴得更近了些:“谢?如何谢?” 计云舒急忙往后靠了些,坚硬的桌沿硌得她后腰生疼,她侧过脸,不愿回答他这句不怀好意的问话。 宋奕侵略性的眼神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眼睫,鼻梁,再到唇瓣,他眸色深了些。 见她迟迟不肯动作,宋奕没了耐心,擢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计云舒罕见地没有挣扎,却也没有迎合,只是僵着身子任他索取。 唇齿交缠半晌,宋奕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与她微微拉出一指之隔的距离,暧昧道:“这般乖顺,可是在邀请本王?” 计云舒羞恼地瞪他一眼,使劲推了推他。 “王爷也该保重自己身体!” 别整日脑子里尽是这种事儿,他不嫌累,自己还想活久些呢。 谁知宋奕笑容更甚,在她恼红的脸颊上轻啄了口,意味深长道:“本王身体如何,你该最有切身体会不是么?” 说罢,不等计云舒气急败坏,他便率先松开了她。 考虑到这几日自己要得勤了些,恐她身子受不住,故而只是存着调侃的念头逗逗她罢了。 见他放开了自己,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他心情似乎不错,不如趁机再提些要求。 “我能见王妃么?” 闻言,宋奕有些讶异,似是没想到她会想见赵音仪。 “自然可以。只不过......” 宋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若你是存着让她们放你走的念头,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王爷多虑了,只是与王妃许久未见,想叙叙旧罢了。” 计云舒不紧不慢地解释,这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这么一说,宋奕倒是记起来,当初在宫里时她似乎与赵音仪关系不错。 说起来,还是因着赵音仪把她带进宫的缘故,他才能遇见她。 想到这,宋奕勾了勾唇:“你想去便去罢,寒鸦对王府再熟悉不过,也可让她带着你四处转转。” 听这话的意思,是允许她与人接触了。 计云舒顿时生了几分希望,本只是想单纯见见赵音仪,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翌日一早,计云舒在寒鸦的引领下,来到了青玉堂。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音仪看见她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震惊,倒是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赵音仪紧紧地牵着计云舒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番,颤声道:“王爷竟这般荒唐?我须得好好劝劝他,让他放你回去。” 计云舒回捏了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娘娘放心。” 宋奕那个癫狂的性子,赵音仪若是去惹他,必定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她二人之间的孽债,还是不连累旁人为好。 说罢往她身后望了望,却只见冬霜,没见着琳琅。 赵音仪知道计云舒在找谁,解释道:“琳琅是宫里的丫头,按着祖例,奉旨迁宫是不能带宫里人出来的。王爷特殊些,也只带了一个高公公。” 原来如此。 计云舒不免有些失落,抬眸见赵音仪眼眶红红地盯着自己,她急忙扯开话头打破凝重的气氛。 她的视线落在赵音仪身后的冬霜身上,笑吟吟道:“冬霜姐姐瞧着竟比在宫里时还圆润了不少,想来还是宫外的风水养人些。” “这,姑娘惯会取笑人的......” 冬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颇有些不好意思。 赵音仪也浅浅笑了笑,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失落了些。 “冬霜冬雪她二人是我一同带进宫的陪嫁,才短短几年,已物是人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7章 计云舒愣了愣,才想起那被流放的冬雪,颇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话。 冬霜见状急忙递上绢帕,劝慰道:“王妃莫要再耿耿于怀,冬雪闯下如此大祸,您求情保住她一条命已是仁至义尽,就不要责怪自己了。” 计云舒也从旁相劝,二人好说歹说才将她哄好。 见时机差不多,计云舒瞥了眼立在身后的寒鸦,状若寻常道:“寒鸦,劳烦你回去将我昨日临摹的那张字帖拿来给娘娘瞧瞧,我记着应是在压在那紫檀桌上。” 寒鸦迟疑了一瞬,随即应声出了青玉堂。 见赵音仪有些不明所以,计云舒急忙解释:“娘娘从前不是总说我画得一手好画,字却是东倒西歪的么?如今瞧瞧我现下可有长进?也顺便指点指点我。” 赵音仪失笑,摆了摆手:“我哪有这个本事?你该找王爷指点才是。” 语毕,计云舒笑得有些勉强,想到自己的时间不多,她急忙步入正题。 “对了娘娘,王府里的下人都是近些日才买来的么?” “正是。” 赵音仪微微颔首,道:“翊王府已闲置十来年了,除了冬霜和高裕,其他人都是我陆陆续续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 计云舒想到寒鸦,又问道:“寒鸦也是娘娘买来的?” “不是,那丫头我也是头一回见,想是王爷买来的。” 这么说来,自己在府里算是生面孔了,那要想脱身倒是容易许多。 她还想继续打听,后头便响起了脚步声,是寒鸦回来了。 “姑娘,奴婢找遍了屋子也没找到您说的字贴。” 计云舒暗暗咬牙,跟得够紧的。 “找不着便算了罢,许是我记岔了。” 说罢,计云舒又扭头对赵音仪笑道:“我回去找找,明日再拿来给娘娘看。” “成,你回去罢。” 赵音仪自然巴不得她日日过来陪她说话,亲送她出了青玉堂才回转。 用午膳时,宋奕罕见得没与她一起,计云舒忍不住打听向寒鸦打听他的动向。 “王爷带着高公公进宫了,姑娘可是找王爷有事?” 计云舒摇了摇头,又试探道:“午后我自己在府里逛逛,你自去歇息罢。” 闻言,寒鸦布菜的动作顿了顿,低眉道:“姑娘恕罪,王爷有令,奴婢不得不从。” 如计云舒所料,她也并未过多纠缠,宋奕那样的人,真许她独自出门那才是有鬼了。 第042章 茉莉吻 午膳过后, 计云舒有目的地逛了逛整个王府,翊王府布局同宸王府差不多,都是园林式的庭院, 只不过因着闲置了许多年的缘故,有些地方年久失修。 计云舒半阖了眼睫,眸光微闪,看来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些。 她继续往前, 堪堪走过一道垂花门, 便听得一阵女子的哀求声,似乎还带了些哭腔。 计云舒沉思一瞬, 还是绕过游廊去瞧了眼。 “萍儿姐姐, 我真的没有偷侧妃的镯子, 我也不知它怎么就在我枕头底下了。” 只见一个身材矮瘦的少女神情惶恐地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蓝衣女子,心急如焚地解释。 萍儿讥诮地看了眼那瑟缩的人,嗤笑:“你不知道?难不成这镯子是长了翅膀飞你枕头下面去了不成?” 今日说什么她也得把这锅甩她身上,否则倒霉的便是她自己了。 “可, 可我今日都没回过耳房, 如何有机会把它藏枕头下......” 萍儿似乎被踩中痛处一般, 脸色大变,不由分说地甩了她一耳光。  “贱蹄子!还敢狡辩?” 计云舒见状,拧眉开口:“凭她有什么错处,自有侧妃和王妃们处置,你与她同为婢女,怎能打她?” 她平生最是见不得欺凌这些事儿,此情此景, 叫她如何忍得住不开口? 听见这掷地有声的话,那二人俱是一愣。 萍儿率先反应过来, 上下打量了计云舒和寒鸦一眼,有些拿不准二人的身份。 “你们是何人,怎在府里没见过?” 计云舒淡淡一笑:“我们是新买进府的丫头。”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猖狂到何等地步。 寒鸦惊疑地看了下计云舒的侧脸,见她面色如常,倒也没出言拆穿。 闻言,萍儿立马讥诮了一句:“呵,我还以为谁呢。想替她出头?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计云舒缓缓走下游廊台阶,不紧不慢道:“几斤几两我不知,可我知道,万事讲究一个理字。” “你说她偷了东西藏在枕头下,她却说她没回房过,既然各执一词,那不如问问耳房里的其他丫头,可有人见她回来过?” 萍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自然不能问!一问自己不就暴露了么? 计云舒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似笑非笑道:“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你回来过?” 萍儿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计云舒耳光,好在计云舒早有准备,及时捉住了她的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8章 “看来姐姐还真是一视同仁啊。” 计云舒凉凉说罢,猛地甩开她的手,将她甩了个踉跄。 萍儿自觉丢了面子,还想扑上来厮打计云舒,却被寒鸦轻松制住。 计云舒惊讶地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力气挺大啊!” 寒鸦一愣,讪讪笑了下,目光有些闪躲。 计云舒不再看她,走近那矮瘦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念秋。”念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里既有感激又有敬佩。 计云舒轻轻点头,瞥了眼那被压在地上嚎叫的人,拔高了声音说道:“念秋啊,把这镯子还给你们侧妃罢,只说是你同萍儿姐姐一起找到的,只要你俩口径一致,物归原主了,你们侧妃大抵也不会追问你其他。” “若以后你萍儿姐姐还找你麻烦,便把今日的事翻出来,再找耳房的证人去侧妃面前分说分说,让她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语毕,嚎叫声嘎然而止。 计云舒冷冷扯了扯嘴角,又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少女,鼓励道:“有了这个把柄,你日后大可硬气些,你越是一味地忍让,她越觉得你软弱可欺,明白了么?” “嗯!” 念秋激动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计云舒。 若说郁侧妃是大善人,那这位姑娘就是神天菩萨了罢。 “咳咳,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听见似是有人在哭喊?” 一道妩媚的声音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计云舒循声望去,只见垂花门前站了一位红衣女子,雪肤花貌,身姿妖娆。 “奴婢见过郁侧妃。”念秋急忙行礼。 原来是她。 计云舒沉吟一瞬,微微福身:“郁侧妃安好。” “咯咯...”郁春岚娇笑着走下台阶,有些惊讶计云舒会出现在这儿。 “是你啊?我记着你那时不是出宫了么?怎么也来王府了?” 计云舒淡淡一笑,半开玩笑似地说出了实话:“被绑来的。” 语毕,郁春岚笑得更欢了,云鬓上的珠钗晃荡不止。 也是,谁会信呢? “王爷到。”随着一声熟悉的尖细嗓音,几人身形俱是一怔,随即纷纷转身行礼。 计云舒看了一眼那径直朝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淡淡福了福身。 宋奕眸光锐利地扫视了一眼在场几人,伸手揽住计云舒的腰身,嗓音不辨喜怒。 “怎么来这儿了?” 计云舒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却引得那人更紧的束缚。 她无语地闭了闭眼:“随便逛逛。” 宋奕没再说什么,揽着她往外走。 “本王从宫里带了个太医回来,让他给你把把脉......” 高裕跟在后头直摇头,心道他家殿下当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大早巴巴儿地进宫,就只是为了找个妇科圣手来给那不知好歹的女子看病? 念秋和萍儿的嘴从宋奕揽上计云舒腰那刻就没闭上过,念秋只是惊讶,而那萍儿的脸色几乎能用惨白来形容。 郁春岚收回讶异的目光,抚了抚自己的蔻色指甲,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瞥见那焉拉吧唧的萍儿,她忍不住讥笑。 “行了,人家没打算吹枕头风呢,你素来嚣张,今日可算是踢到铁桶了,日后可记得收敛些。” 说罢,她慵懒地顺了顺发髻,婀娜离去。 方才那一幕她可都瞧见了,若不是云荷出手,就念秋那怂样儿,早被那萍儿啃得渣都不剩。 不过话说回来,也但愿那念秋能听进云荷那些劝告的话,硬气起来,早日脱离苦海才是。 计云舒一进清晖堂,边见厅内站了一位着石青色补子服的老人,童颜鹤发,很是精神矍铄的模样。 她暗自疑惑,为何与上次来的太医不一样? “有劳韩院判了。” 宋奕对着那老人略微颔首,不由分说地把计云舒压坐在了桌前。 眼见着那位韩院判从他的黄花梨药箱中取出一方丝帕,似乎是要给她把脉,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的伤在脸上,给她把脉是个什么道理? 计云舒僵持着不肯伸出手腕,那韩院判略有些尴尬地瞟了一眼宋奕。 “把手伸出来。”宋奕脸色绷了起来,语气有些冷。 计云舒不愿理他,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嘀咕道:“我又没生病,好好的把什么脉?” 宋奕听了个真切,迅速沉了脸色,弯腰攥住她一只手压在桌上,随即凝眉看了一眼那一脸疑惑的韩院判。 韩院判立时反应过来,将丝帕铺在计云舒手腕上开始把脉。 少顷,韩院判开口问道:“姑娘月信可准时?” 闻言,计云舒霎时警铃大作,他不会是个妇科大夫罢? 那宋奕到底意欲何为?! “也许罢。” 她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想含糊敷衍过去。 也许?这是个什么意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79章 韩院判那花白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不由得又看了眼宋奕。 宋奕早被计云舒那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牙痒痒,纵然知道她在刻意隐瞒,此刻却也不好发作。 他细细回想了下在石竹巷的那些时日,貌似她来月信的日子都是在月中那几日。 “准的。”宋奕开口回答。 计云舒瞥了眼那白色衣角,冷冷哼了一声。 把完脉后,宋奕还特地把那韩院判带到了左厢房,计云舒想跟过去偷听,奈何身后有个寒鸦甩不开。 “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有孕只是早晚的事,王爷莫要太过心急。” 闻言,宋奕拧起的眉头稍稍平缓,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有助孕的药方?” “这倒是有,只是效果因人而异,王爷若需要,我便写一张来。” 韩院判抚了抚胡须,暗自纳罕,这翊王当太子时不在意子嗣,现下却这般着急,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闻言,宋奕立马让门外的高裕去取了纸笔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宋奕才重新踏入正厅,却不见那位韩院判,应是已经走了。 计云舒淡淡收回目光,直接掠过他往卧房方向走去。 “生气了?”宋奕在即将错身时握住计云舒的胳膊,又把她拉了回来。 “王爷关心我,我哪会生气?”计云舒侧过脸看着游廊前的茉莉花树,讥讽道。 宋奕轻笑一声,只觉此刻的她颇有那么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可他竟一点儿也不反感。 计云舒若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只怕是要狠狠啐他几口。 宋奕伸手抚落计云舒肩上的茉莉花瓣,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你既说在府里闷得慌,那明日本王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计云舒侧过脸,似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你不怕我趁机逃跑?” 她直接明说,也好探探宋奕的口风。 宋奕倨傲地勾了勾唇角,犀利如鹰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逃不掉的。” 计云舒静静地注视着他,似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假。 他凭什么这么肯定?难道又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她?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照他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只派个小丫头监视自己。 思考失神的一瞬间,一个强势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她想躲开,后颈却被他强力按住。 冷冽清苦的乌沉香瞬间盈满了整个鼻腔,明明是很禁欲的冷香,却与此刻它主人的贪婪索取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风拂过,茉莉花瓣簌簌地落在二人身上,颇有些雪落白头的意境。 晚膳,宋奕的视线落在计云舒还未消肿的双唇上,唇角微微上扬。 “听寒鸦说,你想找王妃指点指点你的字?” 计云舒夹菜动作一滞,眼神微冷,她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耳报神。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吃着,没理会他。 宋奕夹了一块白玉虾圆在她碗里,愉悦道:“那你可找错人了,她的字可比不上本王的。” 见计云舒不为所动,一副淡漠的模样,宋奕却不泄气,仍然凑近她:“本王来指教你,如何?” “王爷贵人事忙,我就不叨扰了。” 闻言,宋奕淡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待计云舒沐浴过后,他还是将她拉到了书房,一副不吝赐教的模样。 趁着他坐在桌前研磨的间隙,计云舒抬头打量了眼这书房。 各式书籍将两侧的沉木书架堆严严实实,墙上还挂了不少字画,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墨气。 这人,是有些才气的。 第043章 他笑她 她被吸引得不自觉走近了些, 发现那些字画落款处,无一例外都写着俞之二字,字迹苍劲俊逸, 矫若惊龙。 俞之,是他的字号么? 愣了愣神,计云舒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视线一转, 瞧见了房门口守着的高裕, 他正一脸不满地瞪着自己。 高裕是觉得这女子忒没眼力见儿了。 王爷带她来书房,她不好好在一旁伺候, 还让王爷自个儿磨墨, 真真儿不像话! “王爷您歇着, 这活奴才来就行了。”见计云舒迟迟不动,他急忙上前。 宋奕却是看也未看他:“你先下去罢。” 高裕没办法,走之前瞪了计云舒一眼,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计云舒简直觉得好笑, 这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瞧什么呢?” 宋奕见她盯着高裕的方向, 有些不满。 他长臂一揽, 将她禁锢在自己腿上,低语道:“他是个太监,有什么好瞧的?” 耳后的气息过于灼热,计云舒有些不适,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另外一只手紧紧束缚着。 “别动,拿着这只笔。” 宋奕把手上浸润了墨的湖笔塞到她手中, 又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把,似在惩罚她方才的不听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0章 计云舒刚拿稳那只笔, 宋奕便覆上了她的手背,似乎准备手把手教她。 “你这拿笔姿势......”宋奕微微蹙眉,疑惑道:“你作画也是这么拿笔的么?” 计云舒一怔,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家不是书香门第么?你父亲没教过你?” 随着他这句话问出口,计云舒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好在背对着宋奕,并未被他注意到。 她眼神微动,犹豫着开口:“我,我不记得了。” 原主从前的事,她确实不记得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宋奕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无妨,本王从头教你。” “食指捏紧,手掌放松些,手腕放平。” 宋奕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侧头问她:“本王以前是不是教过你这些?貌似是你初入宫的那日,在王妃殿里作画。” 他这么一说,计云舒也想起来了,却是压根想不起来他那时说了什么。 “我忘了......”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清悦低沉的笑声:“真是笨蛋。” 计云舒不理睬他的嘲笑,只默默跟着他手上的动作动笔。 一字落成,竟是个云字。 雄健洒脱,笔锋有力,比她从前狗爬似的字美观多了。 “如何?”宋奕含笑问她,似在等她的赞赏。 计云舒这次没再含糊,对她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什么好遮掩的。 “好看。” 她说着挣脱了宋奕的手,道:“我自己练练罢。” 没了他的引导,计云舒有些吃力,但还是聚精会神地写着。 听见她的夸赞,宋奕如愿以偿。 他又将目光投向她全神贯注的侧脸,见她神情虔诚,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 宋奕忽而有些恍惚,纷乱的记忆最终定格在她初入宫那日的黄昏时分,漫天红霞下,她在晗英殿内作画时,也是这般如痴如醉的神情。 那是他意动的开始。 此时,沉浸于书法中的计云舒感觉耳后的气息渐渐炙热起来,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那只温热的手掌探进她裙摆时,她才反应过来,立马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你做什么?!”计云舒惊怒地回头瞪他。 宋奕的眸色变深,声音因欲望作祟,暗哑得不像话。 “你写你的,我不做什么。” 鬼才相信他的话。 计云舒果断放下毛笔,准备起身,又被宋奕强势地压回了腿上。 “放开我!” 宋奕不理会她的抗拒,一边吮咬着她的耳垂,一边扯散她的系带。 见计云舒的挣扎愈渐激烈,他也不恼,只云淡风轻道:“你也不想继续被软禁罢?” 语毕,计云舒愤怒地回望他,咬牙切齿道:“你真无耻!” 宋奕唇边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恬不知耻地回道:“卿卿过誉了。” 昏暗的角落里,匍匐着一只体型半人大的雪獒。 听见那突兀的动静,它懒懒地看向书桌那边,黄褐色的三角眼里,倒映着两道前后交叠的身影。 书房外,高裕一脸复杂地望着那紧闭的房门。 听着里面传来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他忽然觉着自己从前侍奉的殿下,和书房内那个孟浪的男子不是同一个人。 “卿卿抓稳些,莫掉下去了......” “我与卿卿当真是合适得紧......” 对于殿下这令他惊愕的变化,他将其归咎于房内的女子。 高裕呸了一句:“真是个祸水!”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的书香气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味所代替,计云舒无力地匍匐在桌案上,身后的人仍然贴在她耳侧说着些淫词秽语。 在宋奕不知疲倦的凶猛攻势下,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计云舒最后是被宋奕抱回卧房的,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榻上,身旁空无一人。 想到昨日宋奕说的要带她出门的事,她唤来寒鸦询问宋奕的去向。 得知他下午会回来时,计云舒稍稍放心。 “姑娘,这是王爷给您置办首饰衣物,要不奴婢帮您试试?” 寒鸦捧着一只金丝楠木匣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些衣物再不穿都要落灰了。 姑娘平日穿得太过素净了,才让那些势利眼看轻了姑娘的身份,像昨日那样的事若是再发生一次,她就不只是被王爷训斥那么简单了。 “不必了,我这身衣裳挺好的。”计云舒自顾自地篦着发,将最后一支素钗簪上了倾髻。 见计云舒准备起身,寒鸦连忙打开匣子凑上前。 “姑娘不穿衣裳,那不如看看这些首饰,都是极精巧的,王爷亲自给姑娘挑选的呢。” 计云舒乍一看着实被那些华美的首饰吸引了,然而听完寒鸦最后一句话,便莫名失了兴致。 她起身掸了掸袖子,淡声道:“我现下用不着,先放着罢。” 寒鸦默默放起了匣子,唤人传早膳。 与此同时,芳菲苑里,萍儿添油加醋地向芳苏说着昨日的怪事。 “你是说,那女子是王爷从外面带回来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1章 萍儿神秘地点点头:“必定是,这王府就这么大,奴婢以前从未见过她。”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瞧着王爷对那女子喜欢得紧,连走路都要揽着。” 闻言,芳苏的眸光暗了暗,从前她以为自己是得宠的,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若还和从前一眼,殿下哪位后妃也不亲近,她或许心里还好受些。 可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民间女子,让她知道了王爷并非生性冷淡,她如何还能云淡风轻? 那女子,必定是仙人之姿罢...... “你可知晓她的住处?”芳苏放下筷子,抬头问萍儿。 “听说是与王爷同住清晖堂,咱们一般进不去。” 萍儿最会察言观色,见芳苏的神情便知她所想:“不过侧妃若是想见她,不如去王妃那儿碰碰运气,听说她经常去找王妃探讨字画。” 竟是与王爷同住?芳苏心下更加酸涩了。 “去将我那串红珊瑚手串拿出来。” 她吩咐萍儿,既然那女子如此受宠,那与她交好自然是有好处的。 青玉堂。 赵音仪接过计云舒的字帖,眼中不乏讶异之色。 “着实进步不少。” 渐渐地,她觉着风格似乎有些熟悉,不由得看了计云舒一眼,笑道:“可是找王爷指点过?” “娘娘聪慧,云荷佩服。” 计云舒倒没想到她如此敏觉,只看字迹便猜中了原委。 听见计云舒这直白的拍马屁,赵音仪心花怒放,面若桃花地嗔了她一眼:“什么聪不聪慧,是你这字迹太明显了。” 话音刚落,冬霜匆匆进来。 “娘娘,芳侧妃来了。” 赵音仪的笑忽然止住,有些惊讶芳苏的忽然造访。 “让她进来罢。” 吩咐完她看了眼计云舒,解释道:“就是从前的那位芳宝林。” 计云舒点点头,她倒是有些印象,是个娇美人,心地也不错。 之前在宫里同琳琅不慎冲撞了她的猫,她也未追究,后来被宋奕罚跪也是她派了两个小太监扶着自己和琳琅回去。 正兀自想着,余光见一粉裙女子款款而来,丰肌秀骨,步步生莲。 “妾身给王妃请安。” 声音也是娇柔动听,计云舒看着她出神,直到那人朝自己投来目光,她才回过神来,朝那人福了福身。 芳苏第一眼看见计云舒,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她趁着落座的间隙,瞧了眼萍儿,见她微微点头,才勉强相信。 她本以为能让王爷专宠的人,即便不是美若天仙,也应姿色不凡。 可如今一见,大失所望的同时,也有些郁闷和不甘。 眼前的女子,姿色很是寻常,衣着打扮也异常素净,若不是提前得知,她大概会把她当作王妃身边的丫鬟。 她究竟输在何处? 见那粉衣女子一直看着自己,眼神还说不出的怪异,计云舒略有些不自在。 “芳侧妃今儿怎有空过来?”赵音仪礼貌寒暄。 芳苏迅速移开眼神,柔声回道:“王妃莫怪,妾身这几日闷得慌,想寻人说说话,便来叨扰王妃了。” 计云舒吹了吹茶,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二人客套寒暄。 “这位姑娘是?” 冷不丁听见芳苏的问话,计云舒喝茶的动作滞了一瞬。 原来她没认出自己。 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最好,便听见赵音仪的声音。 “她是王爷带回来的,叫云荷。” 赵音仪的回答恰到好处,那宋奕的行为本就不光彩,这么模糊带过,不知内情的人也寻不出来他错处。 她对宋奕有情,又是翊王妃,下意识地维护宋奕的名声,计云舒可以理解。 “原来如此,看来咱们又要多一位姐妹了。” 芳苏扬起了一个热情的笑容,只是这笑是否真心就未可知了。 计云舒也礼貌地回了她一个笑脸,只是有些勉强。 她略坐了坐,便找借口回去了。 “云妹妹。” 快到清晖堂时,计云舒听见身后有人亲热地喊她,她脚步顿了顿,那人已经施施然来到她身前。 “芳侧妃安好。”她垂眸行礼。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 芳苏莞尔一笑,打开萍儿手里的红木匣子,取出那串红珊瑚手串递给她。 “前些日我听说这丫头冲撞了妹妹,特来给妹妹赔个不是。” 芳苏说着瞥了眼旁边的萍儿,萍儿立马跪在计云舒面前,说了些请罪的话。 计云舒淡淡扯了扯嘴角,萍儿是断不可能告诉芳侧妃实情的,那这芳侧妃拉着她演这么一出意欲何为? 第044章 猎狐皮 她弯腰扶起了萍儿, 礼貌笑道:“侧妃言重了,不过拌了几句嘴而已,这手串价值不菲, 我是受不起的。” 说罢,便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芳苏倒没料到这般她不领情,面上有些挂不住,急忙上前两步拉住她胳膊。 “妹妹不收下, 那就是还在生我的气了。” 计云舒对这位死缠烂打的美人有些无语, 她们总共才说了几句话,哪来的气生?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2章 正不知道如何处理时, 余光瞥见一抹玄黑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这是计云舒第一次不反感宋奕的到来。 “王爷来了。”她低声对着芳苏说了一句, 她果然不再缠着她了。 宋奕幽深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场几人,沉声道:“围在这做什么?本王不是吩咐过,无令不得靠近清晖堂么?” 最后一句说完,计云舒才反应过来不是在问她。 “王爷息怒, 妾身, 妾身这便离开。” 芳苏的脸白了一瞬, 声音也有些发颤。 她二人一走,宋奕立时揽过计云舒的腰身,试探道:“跟她们说什么呢?” 计云舒淡淡看他一眼,道:“跟她们说,王爷是个强抢民女的禽兽。” 此话一出,宋奕低低笑了一声:“卿卿误我,我才成了禽兽。” 说罢, 他不顾计云舒的惊呼,拦腰抱起她朝清晖堂走去。 不远处, 芳苏静静地看着那让她心中滞堵的一幕,默默将手串放了回去。 “侧妃,这手串还送么?”萍儿觑了一眼她屈闷的脸色。 芳苏摆了摆手,神情不明道:“得了罢,人家怕是瞧不上。” 一直到用午膳,宋奕也没有要带她出门的意思,计云舒不免有些焦躁。 他该不会是反悔了罢? 宋奕的余光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愉悦地扯了扯嘴角,明知故问道:“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听见他这么问,计云舒也不再扭捏,径直问道:“王爷昨日说要带我出门的事可还算数?” “自然,本王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宋奕懒懒地瞥她一眼。 计云舒轻哼一声,心道,你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好在宋奕没有食言,午膳过后不久,他就带计云舒上了一辆低调小巧的青帏马车。 “甑糕咧!卖甑糕......” 听见熟悉的叫卖声,计云舒忍不住透过窗牖往外瞧了一眼,仍然是那个推车的老妪,生意也一如既往地惨淡。 宋奕的眼神虽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可余光始终注意着计云舒的一举一动。 “看什么呢?” 计云舒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宋奕听见她语气的变化,目光从书本移向她的侧脸,嗓音有些发冷。 “那些东西不干净,你从前吃了便罢了,日后不许再碰了。” 他可没忘记那姚文卿三天两头给她买那玩意儿吃,谁知道她惦记的是东西,还是人呢? 计云舒凉凉地扯了扯唇角,放下窗帘,静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外面传来凌煜的声音。 “王爷,到了。” 宋奕放下书卷,率先掀帘出去,计云舒紧随其后。 计云舒忽略宋奕伸出来扶她的手,自顾自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连绵的山林不解发问:“这是哪儿?” 宋奕收回手,顺势揽上她的腰,道:“小苍山。不记得了么?” 上次春猎的小苍山?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宋奕扫了眼计云舒紧皱的眉头,笑着唤来凌煜,片刻后,一匹通体火红的赤骥马被牵到了二人身前。 宋奕利落翻身上马,而后朝计云舒伸出了手。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又不会骑马。” 计云舒环视了一眼荒野般的四周,极其无语。 早知是来这儿,她就不跟他出来了,摸不清王府周边的路况,她出来作甚? “进山猎几张狐皮给你做衣裳,来罢。”宋奕弯了弯手掌,示意她上来。 计云舒望着跟她一般高的骏马,有些不情愿,迟迟没有动作。 宋奕以为她畏惧,便耐着性子安慰道:“莫怕,我在后头护着你。” 凌煜立在一旁,打眼瞧着他家殿下那让人酸倒牙的模样,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他算是见识到了。 话说到这份上,为了日后还能有出门的机会,计云舒不大敢扫他兴。 她提了提裙摆,搭上他的手,踩上马镫上了马。 宋奕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圈着计云舒的腰,后头跟着凌煜和几名侍卫,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进了小苍山。 顾及计云舒,宋奕并没有骑得太快,整个队伍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不远处,一只雪白的影子在灌木丛中一闪而过,宋奕立马接过凌煜递来的弓箭,搭箭上弦。 计云舒还未来得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宋奕已经射中了它,身后随行的侍卫立马把猎物捡了回来。 “啧,怎么是只兔子?” 宋奕似有些懊恼,侧头看了眼计云舒,低声道:“莫失望,本王定为你猎到狐皮。” 坐在前面的计云舒没想理会他的自言自语,而是在心里疑惑。 王妃不是说宋奕不善骑射么?她怎么觉着不像呢? 目光落在他虎口的薄茧上,更印证了心中猜想,只是他为何要隐瞒呢? 可很快计云舒便不再纠结,他隐不隐瞒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罢。 随着一阵动物尖锐的叫声,宋奕发出了一声低沉磁性的笑。 计云舒回过神,只见侍卫拎起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3章 在小苍山待到了日落时分,宋奕终于猎够了足以做一件披风数量的白狐,一行人往回赶。 马车内,计云舒再一次推开压上来的宋奕,怒道:“我月事来了!” 她有些恼怒,这人未免太过荒唐。 宋奕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没松开她。 “罢了,不碰你便是。”宋奕勾了勾唇。 话音刚落,有人的肚子响了一声。 计云舒的身形僵了一瞬,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这不能怪她,她在马背上颠了一下午,能抗到现在已经算是她的极限了。 宋奕幽深的漆眸里染上一抹笑意,他朗声朝外吩咐道:“去鸿楼。” ***华灯初上,长平街两侧的酒楼茶肆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一辆低调的青帏马车停在了长平街上最大的酒楼门前,随即一位头戴幕篱,气质清贵的男子掀帘下车。 他并未急着进门,而是朝着其后出来的湖绿色身影伸出了手。 那身影只迟疑了一瞬,便被那名男子不由分说地抱下了车。 “用饭便用饭,带这个做什么?”计云舒挣脱宋奕的桎梏,有些不满。 宋奕径直牵起她的手往里走,意有所指:“你破了相,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计云舒被他的话噎住,哼了一声,抿唇不语。 踏上二楼,透过迷蒙晃荡的幕篱纱幔,计云舒一眼便瞧见了正与友人交谈的姚文卿,她脚步微微顿了顿。 宋奕自然也看见了,他脸色发沉,使力捏了捏她的手,寒声道:“再看他一眼,今夜本王便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计云舒吃痛,隔着幕篱愤怒地瞪着他,却是不敢再把视线往姚文卿那边偏移一分。 宋奕面色稍稍缓和,把计云舒带进了一间包间,帮她脱下了幕篱。 “早知他在鸿楼,便不来了。” 宋奕冷嗤了一声,把前来招待的店小二吓得不轻。 他精明的目光隐晦地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转,随即决定询问那位面相和善些的女客。 “这是咱们的菜目,夫人您瞧瞧吃什么?” 计云舒忽略面色不善的宋奕,自顾自地接过菜目看了起来。 “齑汁蔓菁,番椒桂鱼......” 宋奕越听眉头拧得越紧,终于出声制止:“你脸上的伤未全好,最忌这些辛辣的。” 说着,他利眸看向那店小二,沉声道:“她方才说的这些都不要,照我说的上一份。” “好嘞好嘞!” 店小二连忙点头,拿过被计云舒搁下的菜目,机灵道:“夫人也莫生气,您夫君也是为了您好...” 店小二话音刚落,便发觉那名男客貌似和悦了不少,而那原本和善的女客却隐隐有些愠怒,他生怕多说多错,赶忙出去了。 宋奕的唇角浅浅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罢了,等回去再喊刘詹来瞧瞧伤,他若说好了,日后便依你了。” 计云舒没打算接他话,只低着头摆弄腰间的穗子。 用完晚膳后,计云舒带上幕篱随宋奕下楼。 有了前车之鉴,她只目不斜视地埋头盯着脚下的路,生怕被那宋奕抓住借口又对姚文卿发难。 二人回府后,在抄手游廊下碰见了郁春岚,互相见礼后,错身而过之际,计云舒敏锐地从她身上嗅到一丝熟悉的药味。 深夜里,她躺在榻上细细回想,才意识到那是川芎和桃仁混在一起的味道。 除了大夫,寻常人或许闻不出来,可她之前为了避孕可是细细辨认过,又时常去药铺里抓这几味药,自然是无比熟悉。 可这郁侧妃用避子药做什么? 宋奕夜夜睡在清晖堂里,像看犯人一样盯着她,并未见他召幸什么人。 电光火石间,计云舒萌生出一个荒唐却又合理的猜测,若是能验证它,便能解她心头之患了。 之后几日,只要宋奕不在,计云舒便以消食的借口日日在芙蓉苑周围散步,为的就是再次偶遇郁春岚。 时隔五日,才终于让她碰见机会。 这天路过芙蓉苑时,恰巧看见郁春岚正同一位提着药箱的人说些什么,当瞧见自己时,她脸色微变,随即迅速打发那人离开。 计云舒眼神微动,那必定是位大夫了。 “郁侧妃安好。”她主动走过去行礼问安。 见状,郁春岚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妹妹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闲来无事,四处逛逛。” 计云舒说着用手微微扇风,状似很热的模样:“这会子有些渴了,不知可否进去向侧妃讨口茶喝?” 郁春岚望着笑吟吟的计云舒,心下有些警惕,出口的话却很是热情。 “这有何不可,快进来罢!” 甫一踏入屋子,那股药味便愈发清晰,计云舒不动声色地扫看了一眼四周,并未发觉异常。 “知琴,快去端茶来。”郁春岚朝外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进来,郁春岚接过,一边给计云舒斟茶一边礼貌寒暄。 “我这儿的茶可比不上清晖堂的,妹妹莫怪。” “侧妃客气了,冒然打扰,该我赔不是才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4章 计云舒微笑着接过茶杯,在郁春岚脱手的一瞬间,她有意松了手。 突如其来状况吓得郁春岚惊叫一声:“妹妹没事儿罢?!可有被烫到?!” “无妨无妨,茶水不烫。” 计云舒起身抖了抖衣服,扭头支开一脸焦急的耳报神:“寒鸦,你快回去拿套衣服来给我换上。” “姑娘没被烫到罢?”寒鸦有些犹豫,一脸担忧地看着计云舒的腿。 计云舒再次摇了摇头,道:“都说了这茶水不烫,你快些去拿衣服来,这湿的衣服穿身上要着凉的。” 听见她后面的话,寒鸦才忙不迭地跑回去了,室内只剩下计云舒和郁春岚二人。 “妹妹有话只说便是,何须来这么一出?” 郁春岚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地睨着计云舒她方才明明是故意松手的,现下又把那丫鬟支走了,若还反应不过来她岂不是白活那么多年了?  计云舒笑得讳莫如深,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心。 “侧妃在吃避子药罢?”她开门见山道。 第045章 巧取药 郁春岚的笑倏然僵在脸上, 心下霎时警铃大作。 她是如何知道的?! 尽管内心早已惊涛骇浪,她却仍旧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妹妹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大明白。”她镇定地抚了抚发髻,若无其事地问道。 见她不承认, 计云舒也不着急,只粲然一笑,不疾不徐地开口。 “约莫半年前,我应前太子妃, 也就是如今的王妃之约进宫作画, 曾在晗英殿附近的一处假山后撞见一对儿野鸳鸯,那女子的音容样貌...” 计云舒瞥了一眼郁春岚越来越惨白的脸色, 轻声道:“竟与侧妃一模一样。” “你少血口喷人!”郁春岚惊恐万分, 梗着脖子辩驳。 计云舒似笑非笑, 定定地瞧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侧妃心里再清楚不过,不过您是聪明人,也应当知晓我没什么恶意。” 闻言,郁春岚猛然愣住, 一双美眸惊疑不定地审视着计云舒。 她既能把自己和文川私会的时间地点说的一清二楚, 那必定是亲眼撞见的, 可她第一时间不是去向宋奕揭发,而是跑来敲打自己,那十有八九是另有所图了。 “你想要什么?” 计云舒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窃喜,竟真被她诈出来了? 她那时初入宫,怕惹祸上身所以并未过多停留,自然也没亲眼看见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远远地听了一耳朵。 由于二人声音太过相似,她才大着胆子赌一赌, 没成想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计云舒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柔声道:“侧妃莫怕,既然找了你,那我要的,定然是你有的。” “到底要什么?!” 郁春岚极怕她狮子大开口,毕竟她一个小小侧妃,月例本就不多。 “丸状避子药,不知侧妃可否替我寻来?” 郁春岚惊愕地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吃避子药?” 一波接一波的冲击让郁春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是很受宠么?应当是想方设法怀上子嗣好母凭子贵才是,怎么反倒要吃避子药? “侧妃只管替我寻来便是,其他的还是不知情为好。”计云舒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郁春岚并未一口答应,一双秀眉紧紧拧了起来、瞧她这模样,定然是背着那宋奕偷吃避子药,若日后东窗事发,那岂不是会牵连自己?  这般想着,她有些举棋不定。 计云舒将她千变万化的神情尽收眼底,幽幽道:“侧妃若是怕日后被连累不愿帮我,也不妨事,只是......” 郁春岚自然听出来她话里威胁的意味,帮她有可能会死,可不帮她必定是个死,总之自己是被她狠狠拿捏了。 “成交!”她紧绷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字。 得到满意的回答,计云舒不再过多纠缠,朝着她嫣然一笑。 “那就先谢过侧妃了。” 她翩然起身,朝那一脸菜色的女子福了个身,又笑着提醒道:“我自会小心些,不过侧妃日后若再与情郎相会也应注意些,再被旁人发现,那就麻烦大了。” 郁春岚紧咬银牙,死死地盯着计云舒那松快离去的背影,只觉从没这样憋屈过。 这狡猾的小蹄子!害她栽了个大跟头! 此时的郁春岚如何也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她还会与那将她气得咬牙的女子,产生一丝不可名状的羁绊。 计云舒悠悠地往回走,碰上了捧着衣服和膏药来找她寒鸦。 她还奇怪呢,怎么这次舍得离开她这么久?原来是找膏药去了。 “不必换了,已经干了,回去罢。” 她错过寒鸦往清晖堂的方向走着,却在不经意一瞥中,看见了一条黄毛狗懒懒地趴在路边晒太阳。 她心下微动,翊王府年久失修,保不齐就有猫啊狗啊钻来钻去形成的狗洞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5章 怀着一番思量回了清晖堂,瞧见高裕立在卧房外,她愣了愣,推门进去。 宋奕和凌煜正一坐一立,在紫檀桌案前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宋奕嘱咐了一番,便挥了挥手示意凌煜退下。 他撩袍起身,缓缓走近那靠在榻上看话本的人,嗓音不辨喜怒。 “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计云舒随手翻过一页,淡淡回道。 宋奕半阖眼眸,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你去芙蓉苑做什么?” 计云舒心中一紧,面上仍不动声色。 “走得渴了,进去喝了杯茶,顺便聊了几句。” 闻言,宋奕嗤笑一声:“同她有什么好聊的?” 听这语气,他似乎对那位郁侧妃颇有微词? 计云舒摸不准情况,并未接话。 宋奕不满她冷落自己,伸手抽走她手中的话本,扔在一旁。 “你埋头看它作甚?难道本王还比不过这话本么?” 说着,他抬起她莹润的下巴,迫她看向自己。 计云舒抿唇不语,伸手拽了拽他的手腕,却是纹丝不动。 “我有些累了,王爷能否容我歇歇?”她垂下眼眸,并未看他。 宋奕皱了皱眉,倒没再缠她,而是坐在了旁边,顺势揽过她,温声问道:“身子不爽利?” 他似乎听闻有的女子来月信时会腹痛难忍,不知她是不是这样。 这样想着,他把温热的手掌覆上了计云舒的小腹,又问道:“可要寻大夫来瞧瞧?” 计云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误以为他又要欲行不轨,急忙按住他的手。 宋奕见她握住自己的手,俊眉挑了挑,唇角微扬:“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我歇歇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计云舒有些不自在。 宋奕罕见她这扭捏模样,喜欢得紧,不自觉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目光落在她寡淡的发饰和素净的衣裙上,他有些疑惑。 “给你置办的首饰和衣物,怎么不见你穿戴?那可都是你喜欢的颜色。” 计云舒微愣,计上心头。 “有些不大合身,若是能量体裁衣再好不过。” 怎会不合身?他都是照着她的尺寸吩咐制衣局的,难不成是宫里那些奴才见他失了太子之位,遂生了惫懒之意? 宋奕眼神微冷,他迟早要收拾那些刁钻的狗奴才。 他略微低头,捏了捏计云舒的手,道:“这有何难?” 计云舒本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料第二日一早,她们正用着膳,高裕领了两个妇人进来。 “王爷,冠衣阁的裁缝来了。” 计云舒愣愣地看着那二人,蓦地攥紧了手中的筷子。 好你个宋奕,是真没听出她的意思,还是在溜她玩儿呢? 食之无味地用完了饭,计云舒木着身子任那二人测量。 一同挑完布料之后,宋奕又让高裕去把他猎的那几张狐皮拿来,让那俩裁缝带回去做成披风。 宋奕一手圈过计云舒的腰身,含笑看她:“入秋了,天气凉,狐裘披风最是暖和不过。” 计云舒阖下眼皮,勉强扯出一个笑。 之后的几日里,计云舒雷打不动地在芙蓉苑附近散步,心想这都第四日了,这郁侧妃也该寻到药了罢? 不怪计云舒心急,实在是那宋奕如狼似虎,盯她跟狼盯肉似的,日日夜里问她月事走没走,她能不焦心么? “咳咳,妹妹又散步呢?” 熟悉的妩媚声线自身后传来,计云舒大喜,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正是,郁侧妃安好。”她轻轻提裙,福了福身。 “巧了不是?我那儿刚到了新的碧螺春,快来尝尝。” 郁春岚一脸热情地揽过计云舒的手臂,衣袖遮掩下,她迅速往计云舒手中塞了一个瓷瓶。 计云舒不动声色地接过,故作惋惜道:“真是不巧,方才才喝完呢,这会子实在是喝不下了,侧妃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一个屋檐下,日后有的是机会。”郁春岚笑道。 交接完成,二人默契地不再纠缠,各自离开。 夜里,计云舒从盥室沐浴完,出来便看见宋奕懒懒地倚在榻上,中衣半敞,手里还捏着本书。 她垂眸坐在妆奁台前,从寒鸦手中接过巾帕,自顾自地擦着湿发。 “寒鸦回去罢。”宋奕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的书卷,吩咐道。 计云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很快恢复自然。 关门声响起,室内只剩下二人,她放缓了擦湿发的动作。 宋奕抬眸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回了书卷上。 等了许久也没见她上榻,他实在耐不住了,扔下书本问道;“你要磨蹭到何时就寝?” 计云舒自知逃不过,不过好在她及时拿到了避子药,倒安心了不少。 她默默放下手中的巾帕,起身向床榻走去,甫一躺下,宋奕就压了上来,嗓音低磁。 “今日总走了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6章 计云舒自然知晓他说的是什么,面不改色道:“还没。” “啧......” 宋奕俊眉一拧,不应该啊,这都近十日了。 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脸庞,大手探进她的裙摆,另一只手制住她阻拦的双手。 一片干爽,他了然,恣意一笑,低沉的嗓音里带了些被诓骗后,咬牙切齿的意味。 “骗我是么?你月事早走了罢?” 害他白白旷了那么几日,着实可恶。 幽深危险的目光落在身下女子的怒颜上,宋奕玩味地勾了勾唇角,耐人寻味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漆金的烛台上,跃动的烛火燃了一夜,终于释放了自己的生命。 拂晓之际,门外传来高裕的声音。 “殿下,该进宫上朝了。” 屋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帛料摩擦声响,随着关门声响起,计云舒缓缓睁开了眼。 趁着寒鸦还未进来,她迅速从贴身荷包中摸出药丸吞了下去,又若无其事地躺回了榻上。 宋奕的马车缓缓驶至承天门前,他一下车便瞧见宫道上几名大臣正围着一个穿紫金蟒袍的人阿谀奉承。 “殿下昨日在朝上的见解当真是毒辣,我等自愧不如......”白章平对着身前的男子谄媚道。 闻言,男子脸上也浮现几许自得之色,只觉被人压了这么久,如今才真算扬眉吐气了。 “白大人过誉了,各位都是我大渊的肱骨之臣,本王日后还得多向各位讨教才是。” 听见这互捧臭脚的话,宋奕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荣王从前贪图享乐,如何也不愿来上朝听政,如今自己一被废位,他立马跑来展露他那寡陋浅薄的见识。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了么?愚蠢可笑。 宋奕冷冷地从几人身旁走过,那些笑语声戛然而止。 “王兄留步。” 荣王宋庚顺势出声,叫住了眼前那淡漠矜贵的人。 他最是看不惯他那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逮着机会,自然得好好奚落他一番。 第046章 你莫怕 “三弟有事?” 宋奕似乎不屑转身看他, 只给了他一个淡漠的侧脸。 宋庚怒目盯着那个孤高狂妄的背影,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他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他消了怒气, 行至宋奕面前,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王兄也太不应该了,咱们天家子弟,看上一个女子如何就要用强呢?” 见宋奕面不改色, 他仍然不死心, 凑近他道:“即便是强了,王兄也该善好后, 怎么反倒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父皇能不责罚你么?” 宋奕不为所动, 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三弟说的有理。” 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他径直错过宋庚,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宋庚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白章平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 连忙凑上前劝慰。 “王爷不必同他一般见识, 他已是强弩之末。您不一样,王妃可怀着皇长孙,您再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哪还有他什么事啊?” 闻言,荣王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又同几人礼貌地寒暄了几句,这才拂袖进了殿。 今日早朝, 朝堂上气氛有些不一样。 近日京城里混进了一批北狄刺客,窃取情报不成, 竟光天化日在市集上杀了几名百姓泄愤,还用鲜血在地上写了北狄兴,大渊亡这几个字。 如此残忍嚣张的行径使得圣上龙颜大怒,出动了禁卫军在京师及京畿地区搜捕那些北狄刺客,却还是放跑了几条漏网之鱼。 “陛下,那五名刺客已被押进诏狱,只等明日三堂会审。” 大理寺少卿汇述完,宋奕忍不住抬眸看向那玉阶之上的人。 他不止一次地觉得他父皇太过仁慈。 在他看来,抓到那些刺客的第一时间便该就地斩杀,让他们多活一日都对不起那些被残杀的百姓,还审什么? 宋英点点头,目光落在堂下:“其余的的漏网之鱼,禁军统领与京兆尹须得速速将他们缉拿归案。” “臣领旨。” 他二人说完,荣王适时出列,道:“儿臣请命,与二位大人同办此案,望父皇允准。” 此话一出,众臣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荣王身上,心道这荣王可是开窍了,没放过这个在陛下面前立功的好机会。 宋英似乎也有意想看他这个小儿子的表现,静默一瞬,开口道:“准了。” 早膳过后,寒鸦端来一碗汤药,道:“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的给您补身子的药。” 计云舒拭嘴的动作一顿,狐疑的目光落在那褐色的汤药上。 好端端的补什么身子? 她看了寒鸦一眼,径直起身:“我身子好得很,不必补。” “这...王爷也是为您着想,姑娘不如喝喝看?”寒鸦端着药,跟在计云舒身边。 计云舒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看也未看她。 “谁抓的药谁喝,我用不着。” 见她心意坚决,寒鸦默默把药端走,她是劝不了,还得找王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7章 计云舒瞟了眼她的背影,心下沉了沉,这宋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巳时正刻,宋奕下朝回来,见寒鸦一脸难色地向他走来,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没喝么?” 寒鸦摇摇头:“姑娘说她身子康健,不肯喝。” “知道了。” 宋奕沉吟一瞬,又吩咐道:“你再去熬一剂来。” 说完他径直推门而入,见计云舒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画着什么,走近一瞧,是一幅初具雏形的百景图。 宋奕眸光微动。 她,确实有些本事。 “为何不喝药?”他将目光放在她宁静的侧脸上,倾身询问。 他们这主仆俩,接力似的轮着催她喝药,更让计云舒确信那药不简单。 “我身子很康健,用不着补什么。” “康健?” 宋奕隐晦地勾了勾唇,道:“那为何夜里没两回你便受不住,喊本王停下。” 计云舒猛地抬头瞪他一眼,再次被他孟浪的言语气到。 “这是一回事儿么?谁知道那又是什么不干净的药!”她拔高了声音,意有所指道。 宋奕听出来她指的是上回在石竹巷他给她下药之事,愣了一瞬,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也承认,自己确实对她做了些无耻的事,可他从未后悔过,反而庆幸自己那时理智的冲动,才没让那姚文率先染指她。 就算重来一回,他还会毫不犹豫地在那个平淡寻常又永生难忘的夜晚,翻进她的小院,闯进她的身心,让她烙上自己的印记。 宋奕渐渐拉回思绪,耐心解释道:“那不是什么不干净的药,是给你调理身子的。” “我再说一次!我身子好得很!”计云舒怒目切齿道。 “啧...” 宋奕侧头顶了顶腮,罕见地妥协道:“成,不喝便不喝罢。” 韩院判也说她身子不错,且那药效因人而异,也不一定对她有用。 毕竟是药三分毒,他虽有意让她怀上自己的子嗣,好就此绑住她,却也不忍拿她身子作牺牲。 计云舒本以为就这喝药一事,少不了要和他拉扯斗争一番,却不料他如此反常,这般容易便松口了。 那他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做什么?当真是闲得慌。 “王爷。” 寒鸦又重新端了一碗药进来,见宋奕朝她摆手,她又忙不迭退了出去。 宋奕绕到计云舒身后,圈住她的腰,轻声问道:“又恼了不成?” 他一靠近,计云舒忍不住僵直了身体,也画不下去了,索性搁下了笔。 “王爷成日里便没其他事了么?” 见她嘲弄自己,宋奕也不恼,反倒觉得此刻的她格外鲜活。 “其他的事,哪有同卿卿培养情意来得要紧?” 宋奕吻了吻她的侧颈,手不断地在她腰间磨娑,隐隐有往上的趋势。 计云舒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挣扎间,门外传来高裕的声音。 “王爷,冠衣阁的人送衣裳来了。” 趁着宋奕愣神的间隙,计云舒顺势挣脱了他的桎梏,离他远了些。 宋奕瞥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低声道:“算你跑得快。” 午后,趁着宋奕与人在书房议事的功夫,计云舒出了清晖堂,寒鸦见状连忙跟上。 “姑娘要去哪儿?” 计云舒回头看她,似笑非笑道:“反正你总是要跟着,我去哪儿对你而言应当不重要罢?” “姑娘...姑娘莫怪,奴婢也是听从王爷的吩咐。”寒鸦闷闷地说着。 计云舒收回目光,没在为难她,自顾自朝外走着。 她有意在各处转了转,发现这府里猫啊狗啊的还真不少,却没见王妃她们养,那说明大多是从外头钻进来的。 只可惜,后头跟了个尽职尽责的小尾巴,暗处还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她,她压根没法光明正大地找狗洞。 走到一处六角攒尖水榭亭里,她坐在亭里歇脚,目光落在将手帕递给她的寒鸦身上。 这丫头的身量貌似同自己差不多,虽样貌不一样,可若是在夜里光线不好的情况下,自己换上她的衣服,说不准能瞒过暗处的那些眼睛。 如此说来,只要有狗洞,那她只需等一个宋奕不在清晖堂夜宿的机会,再打晕寒鸦即可。 煎熬了这么久,她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计云舒悠闲地擦着额角的细汗,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是你?!” 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计云舒循着那道粗犷惊怒的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彪悍,满脸怒容的人正朝自己疾步走来。 她微微眯起眼,认出那人正是在金銮殿上,狠狠甩了她一耳光的男子。 见他已来到自己身前,她并未做任何见礼,只冷冷看着他。 “车将军莫乱来!”寒鸦似乎是认识他,立马挡在计云舒身前。 车勇瞪圆了眼睛,很是惊讶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 “王爷吩咐我跟着姑娘。” 寒鸦的话刚说完,车勇的怒火更盛,他找了这不知死活的女子这么久,没想到,她竟藏到翊王府来了?! “定是她不知廉耻!又勾引蒙骗了王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8章 车勇一把推开寒鸦,猛地掐住计云舒脖子,把她按在了亭柱上。 寒鸦大惊失色,连忙去拉他的手臂:“将军快住手!” 计云舒还未从突发的状况中回神,死亡的窒息感已铺天盖地向她袭卷而来。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道骇怒的声音,随着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响,她脖子上的禁锢瞬间松了。 瘫软倒地之前,她落入了一个剧烈起伏的胸膛,那人手指颤抖地掐着她的人中,焦急地在耳边唤她名字。 宋奕心惊肉跳地去探她微弱的呼吸,朝寒鸦吼道:“去拿我的腰牌进宫找刘詹!” 说罢,他一把抱起计云舒,阴鸷地看了眼跪在一旁,捂着眼睛的车勇,声音森寒。 “滚去书房等我!” 不多时,寒鸦带着刘詹匆匆赶到清晖堂。 施针过后,计云舒幽幽转醒,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坐在床榻边,眉头紧蹙的宋奕。 “醒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宋奕一向平静无波的黑眸中,满是担忧和不安。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却只见床榻上那面色苍白的人只是冷淡地看他一眼,随后一语不发地背过身去。 宋奕的眉头又紧了些,眸中隐隐有痛色。 她,定是怪自己了。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却没料到...... “王爷莫要担心,姑娘醒了便没大碍了。”刘詹见宋奕脸色不太好,急忙解释。 宋奕盯着她冷漠的背影看了一会,转头对寒鸦吩咐:“守在这儿。” 书房内,车勇愤愤不平地坐着,时不时摸摸肿起的眼角。 他不怪殿下,殿下定是被那女子蛊惑了! 等见到殿下,他定要规劝殿下迷途知返,最好杀了那女子才解气! 这般想着,便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 他连忙回头,只见黑暗的夜幕中,宋奕裹挟着一身的寒意踏了进来,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阴冷。 车勇咽了咽口水,还是毅然上前劝道:“殿下,您莫要被那女子蒙骗...呃!” 话音未落,他被宋奕狠厉地踹倒在地,胸口霎时间隐隐作痛。 “殿下!莫被那妖女蛊惑了!她就是要勾引你!要算计你!” 车勇不退反进,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情绪激动地大喊,一副拼死谏主的模样。 宋奕骤然攥起他的衣领,一双阴鸷的眸子里满是骇人的风暴。 “她从未勾引我,亦从未蛊惑我。是我!强占了她!是我!掳掠了她!” “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别怪我不念往日情谊!” “听清楚了么?!”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得车勇头脑发懵,久久回不了神。 宋奕警告完,扔下失神的车勇,沉步离开。 迎面遇上凌煜一脸凝重地朝他走来,耳语过后,他急匆匆地出了府。 再次回到清晖堂时,已是晚膳过后了。 宋奕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榻上,安静地任寒鸦擦药的计云舒。 他缓步走过去,目光落在她瓷白的脖颈上,那一圈青紫的痕迹十分触目惊心。 他从寒鸦手中接过瓷瓶,中指挑起一些药膏,动作轻柔地抹在那些痕迹上。 “你莫怕,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宋奕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做出承诺。 计云舒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声音带了些还未恢复过来的嘶哑。 “你,能不能放我走?” “你做的那些事,权当是我自己命不好罢。” “害你失了太子之位,算......算我对不住你,即便是要杀了我让你出气,我也绝无二话。” 说着,计云舒抬眸,定定地望向他:“可我对你,确实无半分男女之情,” 轻淡而微哑的声音传进耳中,随着她最后一字的落地,宋奕手中的瓷瓶应声而碎。 第047章 他的心 “够了。”宋奕眼神阴翳, 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字。 殷红的鲜血沿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滴落,染红了地毯。 他似不知痛一般紧紧捏着手中的瓷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冲内心深处传来的撕裂的痛楚。 “我知道你今日是受刺激了, 这些话我只当从未听过。”他克制着自己胸中翻涌的气血,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目光偏执道:“现下没有情意,不代表日后也没有, 一辈子的时间, 我等得起。” 计云舒无力地闭上了眼,仰躺下去, 木木地望着深色的帐顶, 心中荒芜一片。 是她天真了, 居然妄想借着这次的契机使苦肉计,好让他心软放过自己。 当真是愚蠢。 夜阑人静,宋奕包扎好伤口,带着沐浴后的湿意, 轻轻地推开卧房门。 见计云舒已睡熟, 他沿着床榻边缘, 面对着她躺了下去,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侧脸。 他眸色幽暗,近乎失声地呢喃。 “只怪你运气不好遇见了我,既拿了我这种人的心走,那你一世也休想摆脱我......” 天光大亮,计云舒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宋奕那张近得不能再近的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89章 她默默地拉开距离, 轻轻翻了个身。 不多时,门外照旧传来高裕尖细的声音:“殿下, 该去上早朝了。” 见门迟迟不开,高裕暗骂计云舒红颜祸水。 她没来王府之前,殿下哪用他喊?日日都是天不亮便起了,还去书房看半个时辰的书,再去上朝。 如今倒好,叫了两回也没见动静,定是她夜里将殿下勾得狠了。 “该起了殿下,陛下本就对您不满,再把早朝给落下了,陛下怕是...” 正耐心劝着,房门忽然被打开,只见他家殿下面色不善地走了出来,还轻手带上了门。 “你嚎什么?日后不必叫了,本王自己会起。” 宋奕厉声训斥一句,大步朝外走。 高裕连忙跟上,心道得了罢,自己不叫,他怕是连早朝都睡过去了。 宋奕一走,侯在门外的寒鸦立即轻手轻脚的进去了,动静虽小,却被假寐的计云舒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这主仆二人,一个白天盯一个夜里守,当真是分工明确。 计云舒没了睡意,自顾自坐了起来。 “这会子还早呢,姑娘不再睡会么?” 寒鸦正轻手收拾着桌案,见她下榻穿衣赶忙上前伺候。 计云舒没让她接手,自顾自道:“我睡不着,你去忙你的罢,我自己来便好了。” 寒鸦知晓她不惯人伺候,识趣地住了手,默默出去打了洗脸水来。 散朝后,宋池还是没忍住,几步走到宋奕面前,蹙眉问道:“王兄,你当真把云荷掳到王府去了?” 宋奕眼神微冷,瞥了眼前方不远处,时不时心虚地回头探看的车勇,嗤了一声。 “是又如何?你要弹劾我么?”宋奕淡淡看他一眼,径直错过他。 见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宋池急忙追上,好言相劝“王兄!你莫要一错再错了!”  宋奕脚步不停,看也未看他:“你若看不惯,大可去向父皇告发我。”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王兄!” 徒留宋池在原地呼喊,他一向温朗的面庞也因焦恼而微微染红。 车勇昨日同他说时,他是不大相信的,尤其是在宋奕被废后,他以为他无论如何也会低调些。 可今日看这模样,他王兄是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只云荷显然是不愿跟他的,否则也不会冒险告御状,王兄他这般强取豪夺,到头来,只怕是两败俱伤。 ***寒露秋深,百鸟归巢。  绿柱黄瓦的八角攒尖水榭亭里,计云舒依在雕花的美人靠上,直愣愣地望着湖里肆意畅泳的龙睛金鱼失神。 “这湖面的风凉得很,姑娘不若去其他地方瞧瞧?”寒鸦微微倾身,温声询问。 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寒鸦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得一道淡如云烟的声音传来。 “我不冷。” 寒鸦默默噤了声,姑娘貌似昨日起便有些不大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为了消灭这些不安感,她得再谨慎注意些。 宋奕下朝回到府里,却发现清晖堂空无一人。 他吹了个指哨,几名影卫迅速从各处屋檐上一跃而下。 宋奕薄唇轻启:“人呢?” “回殿下,往心湖去了。” 闻言,宋奕换下朝服,带上那件白色狐裘披风出了门。 寒鸦见着来人,连忙退到一旁。 肩膀及后背被一层柔软温暖覆盖,计云舒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那片织金的菘蓝衣角。 宋奕牵起她冰凉的手,蹙眉道:“手怎这般冷?” 锐利的视线直直地向自己射来,寒鸦急忙跪下。 “王爷恕罪,是奴婢疏忽。” 计云舒本是不愿理会他的,却又实在忍不了他这副做派。 “手凉是天生的,我又没冷着,你怪她作甚?” 白白让人扰了兴致,计云舒索性扔下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水榭。 宋奕几步追上,揽上她的肩膀,道:“若爱看那鱼,便抓几条放屋里养着,也不必坐在那儿吹冷风了。” 计云舒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讥道:“笼中人自然爱看那自由自在之物,若将它们拘成我这一般的笼中物,还有何可看的?” 宋奕沉默不语,自然听出了她的怨气,可要他放手,他如何做得到? 夜里,刘詹仔细看了看计云舒脸上伤疤的愈合情况,见肌肤表层已接近平滑,暗暗点了点头。 “到底如何了?” 虽知晓那是看伤的必要过程,可瞧见刘詹的手指在计云舒光洁的脸上反复点按,宋奕还是莫名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 听见这略带催促的不满语气,刘詹急忙转身道:“已大好了,王爷尽可放心。” 闻言,宋奕脸色稍稍缓和,朝他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回去罢。” 刘詹走后,宋奕从寒鸦手里接过膏药,同昨日一样抹在她脖子上。 “我自己来罢。”她往后仰避开宋奕的手,冷冷道。 宋奕脸色沉了些,不由分说地桎梏住她后颈,不让她躲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0章 “你又看不见。” 挣脱不开,计云舒冷淡的别过脸,一副不愿理他的模样。 宋奕看得恼火,念及她昨日才受了惊吓,便生生忍住了。 待他沐浴完,想例行公事时,计云舒却挣扎得异常激烈,还不慎碰到了脖子上的伤痕。 宋奕眸色阴郁地看着疼的蹙眉嘤咛的计云舒,咬牙切齿地开口:“罢了罢了!不碰你便是!” 说完便只将手圈在计云舒腰间,老实地没再动手动脚。 计云舒也卸下防备,转过身背对着他。 见状,宋奕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第048章 去祈福 第二日一早, 没等高裕喊宋奕就早早地醒了。 他顶着一张寒如冰霜的脸出了门,倒是把高裕惊骇得不行。 下朝回来后,清晖堂里依旧是空无一人, 他赶到心湖,果然见水榭里坐了一个湖绿色身影。 宋奕并未急着过去打扰计云舒,而是长立在石桥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寒鸦拿着狐皮披风倾身朝她说了些什么,她没说话, 只一脸木然地任寒鸦帮她系上披风, 整个人的周围也萦绕着一股令他心慌的沉沉死气。 宋奕忽而忆起了自己乔装出宫去雅轩斋时,看见的那个鲜活亮眼又生机盎然的她。 轻罗小扇, 顾盼生姿, 晃得他移不开眼。 罢了, 放她出去又如何,只要自己在她身边,还怕她一个弱女子跑了不成? 宋奕打定了主意,不再挣扎, 走过了玉白的石桥, 缓缓行至她身后。 “瞧什么呢?这么入迷?” 身前的人毫无波澜, 竟是连动也没动一下。 宋奕暗自叹口气,撩袍靠着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似低哄道:“明日重阳节,带你去赏菊祈福,放纸鸢可好?” 说罢,他看见那人的侧脸动了动, 出口的话仍旧刻薄得让他闹心。 “那就多谢王爷大发慈悲,赏赐我这一回了。” 宋奕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索性将她抱坐入怀,捏完她的手又去蹭她的脸,清冷的声线染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好了好了,莫要再恼了。” 计云舒抿唇,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难道认为,她这样疏冷是因为被掐的事耍小性子生他气? 只怕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真实原因罢。 宋奕掰过计云舒的脸,在她唇边浅啄了一口,正欲再深入些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坏了他的好事。 “妾身见过王爷。” 宋奕烦躁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见了来人,冷声道:“你来这做什么?” 莫名被宋奕呵斥,芳苏内心顿时有些委屈与酸涩。 她隐晦地扫了眼他怀里那张淡然的侧脸,强压下那些嫉妒的情绪,扬起一个娇艳明丽的笑脸。 “王爷恕罪,妾身是听丫头说,云妹妹一人在心湖水榭,怕她无聊,妾身便来陪她解解闷儿。” 闻言,宋奕似讥笑般扯了扯唇角,将芳苏那点小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出口的话仍旧客套疏离。 “侧妃有心了,不过我们准备走了,你自便罢。” 说罢,他带着计云舒离开了水榭,徒留芳苏一脸哀怨地站在原地。 “侧妃莫伤心,起码咱们同王爷说了句话不是?” 一旁的萍儿耐心安慰着芳苏,要知道,从前便是连见王爷一面也不容易,更别提说话了。 然而芳苏的心绪却并未因萍儿的话而好转起来。 她连同王爷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是沾了那女子的光,叫她如何能笑得出来? ***九九重阳日,菊香飘满城。  宽阔的街道上车马如龙,道路两侧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烟火盈盈,似乎比上次出门时更加热闹些。 计云舒好奇地掀开窗牖朝外看,只见路边嬉闹的孩童头上无一例外都带着菊花,连路边酒楼的招牌都特意换成了菊花酒,难怪香味这般浓重。 她信手放下帘子,不自觉打了个喷嚏,想来是被那香气熏的。 “可是着凉了?” 宋奕放下手中书卷,将她身上的披风系得紧了些。 计云舒摇了摇头,反问道:“去何处祈福?” 宋奕唇角扬起一个隐晦的弧度,道:“瑶林寺。” 京城有两大寺庙,一座是道莲寺,另一座便是瑶林寺。 计云舒没机会接触外界,自然不知晓道莲寺保平安和致学,而瑶林寺则保姻缘和求子。 马车行至瑶林山脚下,宋奕带着计云舒下了车。 在瞧见那高陡冗长的石阶时,计云舒的腿肚子颤了一下。 是的,瑶林寺建在山顶上。 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惊惑问道:“没有其他寺庙了么?”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灵验的只有瑶林寺一座而已,宋奕如何愿意换? “没了,只这一座。” 宋奕面不改色地扯谎,朝她伸出了手:“来罢,祈福自然是心诚则灵,若不一步步走上去,天神菩萨如何知晓你的诚意?” 他这后半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计云舒无奈地闭了闭眼,心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两回,两回都是活受罪。 她忽略宋奕递过来的手,径直踏上了石阶。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1章 宋奕不甚在意地收回了手,朝着身后的凌煜吩咐:“在山下等着。” 说罢,他便提步去追赶计云舒。 咬牙撑到一半,计云舒实在是爬不动了,直扶着石栏大口喘息。 宋奕见状,从袖中取出锦帕替她擦汗。 “可要歇歇?” 计云舒果断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嗓子口腥甜,半山腰的冷风一吹,止不住地咳嗽。 宋奕皱了皱眉,急忙轻拍她的脊背,原本坚定二人一步步爬上去的念头有些动摇。 “为何前来祈福的都是女子?” 听见她的质疑,宋奕编了个甚为牵强的理由。 “男子都忙着养家求学,哪有空来祈福。” “呵,这倒也是...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计云舒又开始咳嗽。 望着她发颤的脊背,宋奕彻底放弃了那个念头,他裹紧了她的披风,拦腰抱起她。 计云舒惊呼一声,本能地攀住他的脖颈。 “你! 还是放我下来罢,我自己走便是。” 来来往往上山下山的人不少,又是这般面对面的亲密姿势,计云舒实在有些抗拒。 宋奕现下却不愿意了,一脸严肃道:“别逞能,你累坏了,夜里又该不让我碰了。” “你!” 计云舒实在想不通这人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的。 “不若你还是背着罢,也轻快些。” 她妥协了,起码她不用离他的脸那么近了。 宋奕只当她是心疼自己,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自然乐得愿意。 他背起她掂了掂,还不忘向她展示自己的实力。 “莫担心,便是抱着你上山,夜里也定不会叫你失望。” 计云舒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将头低了下去,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一路上,不少女香客频频朝二人回望,准确的说是朝宋奕回望,皆是面抹红霞,眉眼羞涩的模样。 宋奕似是察觉到了,眉眼微冷,握着计云舒大腿的手紧了些,步子也快了起来。 约莫两刻钟后,二人到了瑶林寺。 不得不说,山顶的景致着实令人叹为观止,登高远眺,几乎能将大半个京城尽收眼底。 想来,这瑶林寺是唯一一个能将重阳节登高与祈福合二为一的地方了。 “走罢。”宋奕牵起计云舒的手,进了寺庙正殿。 上香磕头后,计云舒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念心愿。 神天菩萨在上,信女计云舒,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自由自在,岁岁平安。 再次鞠躬起身,余光瞥见宋奕正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定定地看着自己。 “许了什么愿?” 计云舒有些疑惑,来祈福的不都是求赐福求平安么?他为何还要问一句? “同你一样。” 话音刚落,宋奕朗声大笑,笑得莫名奇妙。 计云舒无语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正殿。 “女施主留步。” 一道慈祥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计云舒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位方丈模样的和尚缓缓朝她走来。 “大师是......” “我是这儿的住持,法号慧灵。” 宋奕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两人中间,神情倨傲道:“慧灵大师有何指教?” 计云舒简直想不明白宋奕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信神佛,却不敬和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第049章 赐良机 她伸手将他推开了些, 尴尬笑了笑:“大师莫怪。” 慧灵浅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回计云舒身上,厚重的声音如神佛低语。 “姑娘不似这世上之人。” 闻言, 计云舒惊愕了一瞬,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口问道:“大师此话, 从何说起?” 宋奕俊眉轻蹙, 这老和尚满口胡言,若不是见她有兴趣, 他早走人了。 “姑娘秉性超脱, 气息纯净, 不似这红尘中人,倒像是祇树有缘之人。” 计云舒哑然失笑,内心有些失落。 原来是在说她与佛家有缘,只可惜自己并没有出家修行的念头。 宋奕自然也听出来了, 懒懒嗤道;“那大师不妨看看我的命格。” 闻言, 慧灵大师转眸看了他一眼, 赞道:“公子的命格得天独厚,是玉叶金柯之相,来日定有旁人不可企及的大造化。只是......” 宋奕听到这儿时,嘴角仍然带着那抹不屑的笑意,然而再听下去,他那恣意的笑便渐渐消失了。 “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 对于一些不可得之物,公子应当早日放手, 强求只会伤人伤己。” “胡言乱语...”宋奕面若寒霜,阴沉地盯着那人。 “我们走!”他沉着脸把计云舒拉出了正殿。 计云舒觉得可笑,他自己要让人家说,人家说了他又翻脸,真真儿难伺候。 “王爷这是做什么?人家大师说的不是实话么?” 她还是忍不住刺他,这人也忒玩不起了些。 宋奕侧过头,不悦地盯着计云舒,正想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让他放手时,一道充满喜气的声音传进二人耳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2章 “娘子你不知,这瑶林寺的姻缘菩萨果然名不虚传,我家姑娘嫁了个如意郎君!催着我来还愿望呢!” “听说这儿的送子菩萨也是无比灵验,我今儿再好好拜拜,好让我姑娘早日生下个大胖小子,看她那刁蛮的婆婆还叽歪什么!” ...... 计云舒转头冷冷看着他。 难怪呢,她说同他许了一样的祈福愿望时,他笑成那样,原来这瑶林寺不是保平安,而是保姻缘。  宋奕云淡风轻地迎上她的目光,挑了挑眉,好似在说:是,我就是骗了你,你能对我如何? 计云舒讥笑地看着他那副欠揍的模样,转身下山。 求子?做他的美梦去罢! 二人下山后没多久,天边就乌云翻涌,顷刻间便下起了大雨。 马车里,宋奕的目光越过书卷,落在计云舒漠然的侧脸上,似遗憾地朝外吩咐道:“这么大的雨,纸鸢是放不了了,去鸿楼避避雨罢。” 这回宋奕吸取了教训,怕又像上回一样遇见姚文卿,他提前派了人进去巡视,确认姚文卿不在后才带着计云舒进了二楼雅间。 正好将近晚膳时间,小二推门进来,竟又是上回那个伙计。 他也认出了二人,殷勤地笑了笑,主动将菜目递给了宋奕。 “给她。”宋奕掀眸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那伙计打了个冷颤,忙不迭将菜目递到计云舒手中,懊恼自己不长记性。 明摆着那女客面善些,他还不长眼地往那大佛跟前儿凑。 这回计云舒点了些辣口的菜宋奕倒没拦着,只是叮嘱她少吃些。 二人正吃着,那伙计又捧了壶酒进来。 “打扰您二位了,这是我们酒楼自酿的菊花酒,清甜无比,京城的贵女小姐们都赞不绝口,二位可要尝尝?” 宋奕不爱喝那些果酒甜酒,余光却见计云舒似乎多看了那酒壶两眼,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重阳节,自然是该应景的,温热了再拿上来罢。” “好嘞!” 不多时,那伙计便端了壶热酒进来,菊香挥发得更甚,充斥了整个雅间,计云舒暗暗深嗅了几下。 宋奕斟了半杯酒放到计云舒面前,下一刻便见她端起来抿了一口,他嘴角的笑意更甚,见她杯中空了,他又给她倒了半杯。  左不过喝了几杯,计云舒便微微感觉有些头晕眼花,这酒喝着清甜,却没想到后劲如此大,她酒量又不好,真不该贪杯。 “我吃饱了,不喝了。” 闻言,宋奕将她喝剩的半杯酒饮尽,唤来伙计结账。 下楼时,计云舒脚步略有些虚浮,不过好在她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及时止损,否则这会儿怕是醉倒在雅间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宋奕聚精会神地看着兵书,余光却发觉计云舒有些不对劲。 她单手撑在软靠上,双眼紧闭,秀眉微蹙,脸颊也有些不寻常的红晕。 他连忙撂下手中书卷,伸手过去摸她额头,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清明,“醉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哪有人喝几杯甜酒便醉了?还是那么点儿大的杯盏。 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嘲笑之意,计云舒不悦地将脸转向一边。 谁说她醉了?只不过是有些眼花罢了。 她这副模样落在宋奕眼里便成了对他的娇嗔。 他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托起她下巴,眸色幽深地盯着那盈润的朱唇,意有所指道:“什么酒如此醉人,让我也尝尝。” 说罢,他低头吻了上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了车厢内唇齿交缠的靡靡水声,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果真醉人。” 宋奕不怀好意地盯着怀里的怒颜,舔了舔唇角,笑得邪肆。 正当他欲进一步动作时,忽而听得几声凄厉的尖叫,马车骤然停下,宋奕眼疾手快地护住了计云舒的头,才没让她撞上车壁。 “殿下,是残余的北狄刺客!” 凌煜凝重的声音传来,宋奕危险地眯起了双眼。 昏暗的车厢里,饶是醉意朦胧,计云舒也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森寒起来。 “莫怕。” 宋奕将她半个身子护在怀里,轻声安慰她,随即又朝外问道:“凌煜,刺客有多少?” “八个。” 啧...... 宋奕有些懊悔自己掉以轻心,没多带些人手出来。 北狄人人高马大,派来的刺客也都是亡命之徒,仅凭凌煜和其他三个侍卫怕是招架不住,他得亲自出手。 “莫怕,我马上回来。” 宋奕低头看了眼半醉的计云舒,随即果断掀帘出去,带着凌煜几人前去擒杀刺客。 耳边不断传来尖叫声,计云舒狠狠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准备掀开车帘查看外面的情况。 与此同时,宋奕刚从刺客的刀下救下一个男童,余光瞥见一个刺客踏上了马车,他脸色陡变,将手中缴获的利剑猛地掷过去。 隔着五丈开外的距离,那柄利剑穿透了那名刺客的胸膛,他睁大了眼睛,不甘地倒下了。 计云舒准备掀帘的手还伸在半空,忽见一个死不瞑目的尸体栽了进来。 狰狞的死相,扑鼻的血腥味,她的彻底被吓醒了,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3章 忍着恐惧将那具尸体踢下车,她颤巍巍地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细缝朝外瞧。 只见原本热闹的街道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散落在地的油伞,哭闹不止的孩童,还有惊慌奔命的行人。 借着道路两侧商铺的灯火,计云舒看清了远处有几个正在打斗的身影,其中一个白色身影她分外熟悉。 是宋奕。 原来他不但会武功,还是个高手。 目光又落回四散奔逃的人群,计云舒滞了一瞬,而后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天赐良机么? 虽说户籍被宋奕扣下了,可她中衣暗袋里有她随身携带的几百两银票,有银子什么办不到? 这机会实在难得,她不愿就这么白白错过。 计云舒忍着恶心将尸体头上的斗笠带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确认打斗中的宋奕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后,她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雨幕中,宋奕猛地推了一把身前的侍卫,偷袭的刺客落了空,阴狠地向宋奕袭来。 他平稳地错身躲过,而后利剑一挥,飞溅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洒满了他半边身子。 刺客已被悉数斩杀,而宋奕一行五人只伤了两名侍卫。 宋奕单手解下染血的外袍,借着雨水抹了抹脸,想冲去那些血腥气。 女子都胆小,她虽天生反骨了些,可若真见了他一身血腥,定是会害怕的罢? 余光见那三名侍卫愣愣地看着他,宋奕冷声警告:“本王不会武艺,管好你们的舌头。” 被宋奕救下的侍卫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应声。 凌煜带着三名侍卫收拾完尸体,就见他们王爷半蹲在车门前,维持着掀帘的姿势一动不动,背影孤绝又诡异。 他狐疑地走过去,竟见车厢内已是空空如也。 她,跑了? 第050章 他来了 凌煜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车厢里, 软靠座垫皆是整整齐齐,毫无挣扎的痕迹,定然是自己趁乱跑了。 他看向宋奕晦暗不明的侧脸:“王爷, 现下去找或许来得及。” 宋奕缓缓站起身,此刻,再冰凉的雨水也浇不灭他的滔天怒浪。 恰巧一道紫电划破夜幕,照亮了他此刻的模样。 一身染血的白衣, 半张侧脸上还带着未冲涮干净的血珠, 青筋暴起的额头下,是一双狰狞阴翳的眸子, 整个人看起来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凌煜几人看得心惊, 谁也不敢妄动, 只等着他的命令。 醉得迷糊也忘不了逃跑,他当真是低估了她的胆子! 宋奕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情绪,眸光变得狠戾,阴鸷道:“告诉京兆尹, 有刺客逃脱, 即刻封城!” 接到命令, 霍临立即带着调令来到书房,骤见宋奕那副骇人的模样,也是惊怔了怔。 半个时辰后,宋奕放下笔,递给霍临五张一模一样的女子画像。 “盯着荣王和姚府的影卫暂时不动,其余所有人,在全城内搜寻她。” 霍临低头看了眼那熟悉的女子画像, 颔首退下。 “等等。” 宋奕又将他叫住,拧眉嘱咐道:“寺庙, 道观这些地方着重搜查。” 没有户籍,京城哪个客栈敢收她住宿? 雨渐渐停了,一辆匀速行驶的骡车上,全身紧绷的计云舒压低了斗笠,询问驾车的老汉。 “老师傅,您可知城门何时关闭?” “关城门得戌时以后了,姑娘放心,定然来得及。” 听见这话,计云舒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高兴呢,一阵雷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以为是宋奕追来了,惊慌地回头看去,却见是一个衙役模样的人,架着马在街道上疾驰。 “阿弥陀佛......” 她安心地回过头,暗自盘算着,只要出了京城,就好办了。 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紧闭,不少要出城的百姓正在同城门守卫理论,更有不明状况的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守卫被弄烦了,索性亮出刀剑喝道:“府尹大人说了,封城抓刺客,若有人不配合,便叫我等一刀砍了!” 此话一出,也无人哭也无人闹了,众人悻悻离去。 “姑娘,咱们今日怕是出不了城了,还是寻个地儿借宿罢!” 计云舒不甘地望着城门的方向,神情凝重,倒希望只是官府抓那些刺客,而不是宋奕的手笔。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明日再来看看情况了。 现下将近戌时了,天也全黑了,她晚上住哪儿呢? 据她所知,其他地方或许律例执行得松散些,可京城里头盘查黑户盘查得紧,若无户籍或路引,是万万住不了客栈的。 目光落在前方佝偻的背影上,她眼神微动,道:“敢问老师傅在哪处客栈住宿?” “嗐,老汉我如何住得起客栈?城东的破观里凑合一晚罢了。”那老师傅爽朗回道。 道观?也行,总比露宿街头好。 “我家在城外,出来得急忘带户籍了,可否劳烦师傅也带我去那道观借宿一晚?路钱照付。” 计云舒说着拔下头上的岫玉簪,递到他手里。 那老汉见如此贵重,说什么也不收,计云舒连哄带骗才让他收下。 这簪子貌似是宋奕给她挑的,今早寒鸦给她梳发髻时,趁她不注意给她戴上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4章 道观很小,也很破,老汉心善,将一处铺着干草垛的地方让给了计云舒,自己则就着块破布,睡在了墙角。 计云舒不忍心,分了些干草给他,让他好歹垫着些。 “姑娘莫看不起我老汉,虽说我六十岁多了,可身体康健着呢!今儿午膳还吃了两大碗白米饭,把我那老婆子给心疼坏了......” 老师傅自得地调侃着,靠坐在佛像脚下的计云舒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能吃是福,行将就木的人才吃不下饭呢,老师傅这可是长寿之相。” “哈哈哈!姑娘说得有理......” ***到了后半夜,黑暗寂静的道观忽而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马蹄声。  老师傅被惊醒,正暗自纳罕着,便见道观外忽而亮如白昼,一队手持火把的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冲了进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紧接着,一位身披玄色鹤氅,身姿挺拔的矜贵男子映着火光缓缓走了进来。 剑眉星眸,颜如冠玉,举手投足间,是骨子里带来的孤傲清冷。 若不是他眼神里蕴含的暴戾太过令人心颤,老师傅会毫不怀疑这是一位清绝出尘的谦谦君子。 此刻他那双冷鸷的眸子正死死地锁住计云舒,似一头凶猛的野兽,要扑过去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老师傅看得心惊,壮着胆子出声,想将计云舒唤醒。 宋奕幽深锐利的视线扫了一眼这座四处漏风的道观,目光又落回那月神像下,蜷缩成一团的水绿色身影上。 “姑,姑娘快醒醒......姑娘...” 耳边传来一声声惊颤的呼唤,不明所以的计云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晃动的火光中,一张阴翳骇人的脸格外熟悉,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 一阵夹杂着寒意的冷风吹过,她才猛然清醒,惊愕惶恐地坐起身。 这么快......他这么快便找来了? 那高大迫人的身影一步步朝她走近,每一步都踩在她发沉的心上,在替她的死亡倒数。 宋奕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煞白的计云舒,瞥见她光裸的发髻,眸色愈寒。 他阴冷发问:“簪子呢?” 计云舒怔然,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想到簪子被她给了老师傅时,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偏偏那老师傅还以为给了簪子,那位凶神恶煞的公子便会离开。 “簪子在我这......” 话音刚落,宋奕阴狠的目光骤然射向那老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了解他是什么德行,计云舒想都没想,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拿回簪子,胡乱带回了自己头上。 她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自镇静地开口解释。 “我没银钱,将簪子抵做车钱付给了他。” 听见这话,宋奕才收回了骇人的目光。 他冷冷垂眸,慢条斯理地取下手上的白玉扳指,扔给了那老汉。 “过来。”他冷冷看着跪坐在地上,满身干稻草的女子。 寒凉的声线让计云舒心头一颤,她垂眸,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 黑色的衣袖在眼前一晃而过,头顶一阵风拂过,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衣袖再落下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多了一根干稻草。 计云舒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强硬地扛上了肩膀。 猛地被摔进马车,她有些头晕眼花。 下一瞬,车帘被大力掀开,宋奕面色冷硬地上了车。 一路上,车厢内寂静得有些诡异,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计云舒心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罕见的宁静。 清晖堂的烛火亮了一夜,又有不少黑衣人在王府进进出出,府内众人纷纷猜测到底出了何事。 天色才蒙蒙亮,已有不少丫鬟小厮借着做活的由头,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忽见他们王爷面如寒霜地抗了一个人进来,连忙四散开来,再也不敢多瞧一眼。 “去备水!” 宋奕厉声朝侯在门口的高裕了一句,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高裕瘪了瘪嘴,这般没心没肺的女子王爷还找回来作甚?让她野外头得了。 不多时,高裕引着两个小厮抬了浴桶进来,随后带上门出去了。 昨日雨大,计云舒逃跑时裙摆上溅了不少泥点子,她低眸扫了眼自己。 “将你这身脏污给本王洗干净!”宋奕横眉冷目,咬牙切齿地吼道。 计云舒抬眸看他一眼,却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她暗自咬牙,开口道:“那,先请王爷暂避一会儿。” 宋奕冷嗤,眸中阴戾闪过:“就在本王面前!脱!” 计云舒惊愕地瞪了他一会儿,随即冷冷地撇过头,以示自己的态度。 宋奕看得怒火更甚,不由分说地去撕扯她的衣服。 计云舒拼命挣扎,梗着脖子发问。 “我脏不脏同王爷有什么干系?!再脏再臭也是我自个儿的身子,王爷看不过眼,放我走便是!做什么一面强迫一面嫌弃的,当真是可笑!” 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计云舒反而没那么怕了。 她又没错,被侵害的人还不能自救?只能乖乖任人宰割?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5章 宋奕似是被戳到了痛处,面色更加可怖,戾眸像刀子一样射在计云舒脸上。 她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硬气?真打量自己不敢对她怎么样么?! 他揪住计云舒衣领,声音发狠。 “看来本王素日对你太过仁慈了,才叫你蹬鼻子上脸不分尊卑起来,你以为本王非你不可么?!” “哈哈哈...” 计云舒看着他,忽而大笑起来,只因这话从他宋奕嘴里说出来,格外令人发笑。 “你既不是非我不可,又为何将我强掳至此,还做出这种种行径来呢?” 宋奕看着她唇边的讥笑,内心的暴戾有一瞬间几乎压制不住。 心知肚明她在激将自己,他不为所动,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自然是要报复你害本王丢了太子之位,把你折磨一辈子了!” 说罢,他猛地将计云舒甩开,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又恢复了众人面前那副孤傲凉薄的模样。 “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不愿过,那便做回奴才罢!” 计云舒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清凌的目光冷冷看向他:“我已是良籍,官府皆有登记造册。” 宋奕薄唇轻扯,讥笑道:“呵,官府?” “本王说你是奴才,你便是。你若不服,大可再去敲一次鸣冤鼓,不过......”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眼神倨傲,带了些不可一世的意味。 “你得能先出得了我翊王府。” 计云舒听得火冒三丈,胸口剧烈起伏,忍不住怒骂出口:“你不得好死!” 她一时冲动,倒给了宋奕一个冠冕堂皇地整治她的借口,虽然他也不需要所谓的借口。 “高裕!” 宋奕厉声吩咐:“以下犯上,把她拖出去鞭笞十五!” 高裕怔了一瞬,脸色有些难以捉摸,纠结了一瞬,随即立即唤来小厮行刑。 台阶下,计云舒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强行压在板凳上,刚受两鞭,上面的人忽然喊停。 宋奕不疾不徐地吹了吹茶水,云淡风轻道:“往腿上打。” 她不是喜欢跑么?早该料到有今日这回罢? 计云舒狠狠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第051章 又为奴 “使些力, 没吃饭么?”宋奕利眸射向行刑的两名小厮,警告道。 “啊......” 听见叫声,宋奕才满意。 合该给她些教训, 她才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十五鞭打完,计云舒狼狈地趴在长板凳上,鬼魅般的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 “听宸王说, 你原是膳房的奴才, 既如此,你便去那儿当差罢。” “高裕...” 没来得及听完, 计云舒支撑不住, 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 计云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腿上的鞭伤隐隐作痛。 手边放着一个褐色的包袱,打开一看,是一些女子的衣服。 还有, 两瓶膏药。 计云舒皱了皱眉, 谁给她收拾的东西?寒鸦么?可这也不是她的衣服啊。 正疑惑着, 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一个身材圆润的婆子叉着腰立在门口。 “既被分来了膳房,那就归我何管事管!给你半个时辰收拾伤,好了出来烧火!” 她一走,才有些许阳光从门口照了进来。 计云舒呆呆地看着那束光,半张脸隐在昏暗中,看不清神情。 半个时辰后, 何婆子没见到计云舒,又气势汹汹地冲进房间, 却见那人靠在榻上发着呆。 “好啊,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来做奴才的还是来做小姐的?!”她瞪圆了眼睛,指着计云舒道。 计云舒看了她一眼,试图解释。 “婆婆,我不是翊王府的奴才,我是被翊王绑来的。” 何婆子愣了会儿,随即好似被气笑了。 “真真是稀奇,头一回见奴才为了躲懒,编出这等没脸没皮的鬼话的来!” 见与她说不通,计云舒索性闭了眼,一头栽倒在榻上。 “我可告诉你了,不做活,可是不给饭吃的!” “哪来的贱蹄子?心比天高......”何婆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清晖堂。 高裕立在紫檀桌案前,向宋奕回话。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送过去了。只是...” 他略微停顿,觑了眼宋奕的脸色:“只是送去的路上,王妃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消息,派了冬霜姑娘拿了个包袱给她。” 宋奕落笔的动作一顿,问道:“送了什么东西?” “是一些衣服和膏药。” “知道了。”宋奕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高裕退了出来,一脸复杂,这王爷看着不似完全放手了,否则应当任她自生自灭才是。 自前日逃跑起,计云舒滴水未进,强撑到今天,她实在饿得心慌。 蝼蚁尚且偷生,她应当护好身体,以待转机。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膳房,她大致扫视了一圈,走到何婆子身旁。 “何管事。”她不再喊婆婆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6章 “嘁。” 何婆子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讥讽道:“我还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呢!” 对于她的讥讽,计云舒恍若未闻,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脊背笔直,眉眼淡然,一身素衣映雪肤,实有股子遗世独立的清绝感。 从一个奴才身上瞧出了风骨,何婆子不知是恼火还是嫉妒,猛地伸手推了一把计云舒。 “杵在这做什么?!去灶台烧火!” 计云舒不设防被她推了个踉跄,不知她这火气从何而来,却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她自觉地扎起袖子,蹲在了灶台前,麻利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午膳的时间点,膳房是最忙的,所以膳房的奴才吃饭一般都不在饭点。 计云舒饿得昏了头,险些连手一同塞到了灶膛里,还好有个扫地的丫鬟及时扯住了她。 知道计云舒两天没吃饭,她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四周,随后从衣兜里掏了个用布裹着的圆鼓鼓的东西递给计云舒。 打开一看,是一个白白净净的馒头。 “多谢姑娘。”计云舒朝她感激一笑。 “快吃罢,我帮你挡着些。” 小丫鬟说着转过身,佯装扫地的样子将计云舒挡在身后。 狼吞虎咽地吃完,计云舒感觉肚子里好受了些,她拉了拉身前人的衣角,示意她自己吃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计云舒问她。 那小丫头却皱了皱眉:“名字?我没有名字,我爹叫我赔钱货,我是第九个买进府的,大伙都叫我阿九。” 计云舒愕然了很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她。 这样的身世,计云舒很想安慰她,可她乐观灿烂的神情好似又在告诉计云舒,她现在很好。 “九...九字好啊,长长久久。” “你叫什么?”听见有人夸自己名字,阿九不自觉露出了小虎牙。 计云舒顿了顿,道:“我叫...云荷。” “你俩嘀咕什么呢?!打量我瞧不见是不是?!” 见何婆子横着眼睛发怒,二人急忙散开,做自己的活计。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饭,计云舒眼睛直发亮。 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米饭和寡淡的素菜,她却吃得格外香。 阿九看呆了眼,惊叹道:“云荷姐姐,你好能吃呀!” 计云舒扒饭的动作一滞,尴尬地笑了笑:“呃,我...我太饿了。” “那,那你够不够啊?我分些给你罢。” 阿九见计云舒一大碗饭没一会儿就快见底了,有些担心她吃不饱。 “够!够了够了...” 计云舒连忙推开她要分饭的手,抢一个孩子的饭,她成什么人了? “那好罢,我也觉得府里的大米饭好吃,从我出生以来,还是进了王府才第一次吃上白米饭,以前都是吃野菜拌谷糠。” 计云舒沉默不语,扒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视为囚笼的王府,在有些人眼里,怕是挤破头都进不来的福地。 再盛世的王朝,都会有苦难的百姓,只是或多或少罢了。 阿九不明白计云舒的的情绪为何忽然变得低闷,她固执地认为是计云舒没吃饱。 看着眼前的饭碗,计云舒忍不住被她逗笑。 “傻阿九,我真的饱了,你快些吃罢。” 一连六日,计云舒切身体会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虽累了些,可却内心却无比的充实与宁静。 许是不用见宋奕,夜里不用受那厮的折磨,她连睡眠都好了不少。 计云舒乐得自在,有人却坐不住了。 隔着盥室里那道厚重的掩门,高裕都能听出来他家王爷貌似气儿不大顺。 “怡然自得?呵...她还真乐意当奴才啊...”后面几个字,宋奕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高裕埋着头,不敢接话。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缂丝屏风后晃过一片衣角,宋奕带着一身湿意从盥室内走出。 “她在膳房做什么活?”他一面儿系着襟带一面儿盘问高裕。 “何婆子让她去烧火了。” “何婆子?” 宋奕动作顿了顿,似乎是没听过。 高裕解释道:“王爷您不管内事,这何婆子是宸王府的周管家向王妃举荐的,专管膳房。” 也是因着这层关系,那何婆子没少在膳房作威作福,只不过这些高裕没说。 宋奕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如此看来,烧火还是太轻松了些。” 闻言,高裕狐疑地抬头,恰好对上了宋奕投来的暗示的眼神,他立即明白了。 “是,奴才这便去说说何婆子,让她好好管管。” 这天,计云舒烧火烧得好好的,何婆子忽然将她喊到后院。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地上堆着的木材:“你把这柴砍了,何时砍完何时吃饭。” 她本就看这蹄子不顺眼,如今上头要整治她,可不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么? 计云舒似乎没意识到是何婆子故意整自己,只当是膳房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7章 好在之前在宸王府也砍过几回,所以她上手很快。 一直从午后砍到了天黑,计云舒才将那些木材砍完,亏得她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否则这会儿早倒下了。 她将柴火一撂撂捆好,揉了揉酸痛的腰,往膳房走去。 已经过了饭点了,不知那何婆子有没有留她的饭。 过了穿堂,计云舒听见有人在后头喊她,回头一看,是阿九那丫头。 她神神秘秘地将计云舒拉到一旁,掏出两个大馒头递到计云舒跟前,眼神亮晶晶的。 “云荷姐姐,何管事不让留饭,这是我偷偷藏得,知道你饭量大,还多拿了一个,快吃罢。” “还得是我阿九。” 计云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暗骂那何管事不厚道。 一连好几日,烧完火何婆子就将计云舒喊去砍柴。 本以为她那嫩胳膊小腿的,定然是要被折磨得哭爹喊娘,哪儿成想她一声不吭便将活干得漂漂亮亮的,竟是个干活的好手。 何婆子呸了一声:“等着罢!” 得知计云舒在烧火的同时还能兼砍十几捆柴火时,宋奕是惊愕且气郁的,内心深处还有他不愿承认的心疼。 可一想到她三番两次地要逃离自己,他又觉着这些罪都是她活该受着的。 宋奕的视线透过菱花窗落在庭院内的茉莉花树上,微微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书卷,内心莫名烦躁起来。 “本王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高裕刚迈出去的步子又默默的收回来:“是。” 沿着朱红色的游廊往西边走了会,宋奕才意识到这是往膳房去的路,他调转了方向,脸色有些不自在。 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琴音,他侧耳听了听,弹的竟是长相思。 宋奕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他妻妾不多,每个人的底细皆被他查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他被计云舒拒绝后,一怒之下宠幸了荣王送他的芳苏,而不是芙蓉苑那位跟了他几载的郁春岚。 芳菲苑,萍儿急匆匆地跑进来,激动道:“侧妃,王爷来了!” 闻言,芳苏的心狠狠悸动了一瞬,弹琴的动作却丝毫不乱,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快瞧瞧我的妆发乱没乱?” 萍儿夸赞道:“没乱,侧妃美着呢!” 芳苏满意一笑,好不容易等到那女子失宠,她自然得狠狠抓住这次机会。 余光见那欣长挺拔的玄青色身影渐渐向自己靠近,她呼吸微促,一颗心乱撞个不停。 随着萍儿的请安声响起,她状似才反应过来一般,起身行礼。 宋奕看破不说破,撩袍坐在上座,才不疾不徐开口:“起来罢。” “不知王爷要过来,妾身未整装相待,王爷恕罪。”芳苏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奕的脸色,娇声开口。 闻言,宋奕掀眸瞥她一眼,轻粉黛眉,衣冠华丽。 不是他瞎,是他懒得点破。 “无妨,你接着弹罢。” 闻言,芳苏心下稍安,又换了首稍复杂些的曲子弹奏起来。 第052章 何婆子 前调一响起, 宋奕便听出是平沙落雁,他的视线落在扬琴上,细细聆听起来。 有几处音衔接不大顺畅, 可见琴技不大娴熟,之前简单的曲子不大会暴露这些瑕疵,可她偏偏挑了个难的。 宋奕半阖了眸子,端起手边的茶啜饮一口, 心不在焉地刮着杯沿。 琴声终于停下, 宋奕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王爷!”芳苏没料到他这么快便要走, 有些慌了神。 宋奕回头瞧了她一眼, 淡淡道:“何事?” “过酉时了, 王爷不若用了晚膳再走?” 芳苏满眼希冀地看着宋奕,粉面含春,朱唇轻咬。 闻言,宋奕淡然垂眸, 默了一瞬, 唇角缓缓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来。 “好。” 芳苏被宋奕那惊绝的笑晃了眼, 意识到他回了什么后,她受宠若惊,内心激动难言。 “萍儿!” 她惊喜异常,激动得珠钗乱颤,对着同样一脸喜色的萍儿吩咐道:“快!快去吩咐膳房......” 何婆子正四处巡视着,忽听得耳边有人喊她,打眼一瞧那派头, 倒像是哪个侧妃身边儿的大丫头。 她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谄笑道:“姑娘可是有事儿要吩咐?” 萍儿作势嫌弃地捂了捂鼻子,余光瞥见正在烧火的计云舒,她得意地拔高了声音。 “今儿晚上王爷在我们芳侧妃那儿用膳,侧妃说了,让做些口味清淡的菜,王爷爱吃。” 话里话外都是炫耀之意,何婆子听了更加不敢怠慢。 “好嘞好嘞!还劳烦姑娘亲自跑一趟,姑娘可要喝口茶歇歇脚?” 萍儿闻言狠狠蹙眉,心道这膳房能有什么好茶?可别喝得她拉肚子。 “不了,这就走了。”说罢,她掩着鼻子走了。 萍儿一走,何婆子脸上那谄媚的笑立马消失不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8章 “呸!哪儿来的贱蹄子?来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她朝着萍儿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计云舒无语地瘪了瘪嘴,这何婆子,还真是一视同仁地看不惯每个人。 芳菲苑里,芳苏盛了一碗灵芝乳鸽汤递到宋奕跟前,柔声道:“王爷,您尝尝这汤,最是鲜美不过。” 宋奕顺势接过,尝了一口,淡淡点了点头:“不错。” 见宋奕夸赞,芳苏喜上眉梢,又夹了些枸杞羊肉在他碟子里。 “您再尝尝这个......” 吃到一半,宋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吩咐萍儿道:“让膳房做些时蔬,叫那个新进膳房的奴才送来。” 闻言,芳苏和萍儿皆是一愣。 宋奕面无表情地睨了眼萍儿:“怎么?本王使唤不动你?” 见宋奕语气不好,芳苏点了萍儿一句:“杵着做什么?王爷让你去你就去。” 虽不明白王爷意欲何为,可他好不容易才过来一回,怎能惹他不快? 萍儿反应过来,立马奔去了膳房。 “她?您没听错罢?” 何婆子指了指灶膛前的计云舒,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 萍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道:“管事还是快些罢,若晚了王爷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计云舒烧火烧得好好的,何婆子又将她叫到一旁,她还以为又要给她派砍柴洗碗的活计。 没错,那何婆子为了磋磨计云舒,又给她加了个洗碗的活。 何婆子将一个食盒递到计云舒手中,将萍儿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去?” 计云舒同样惊讶,这宋奕又想做什么? “脚步快些!不然你可等不到放晚饭了!”何婆子叉着腰,不容反驳地吩咐道。 说到这个计云舒可就来劲儿了。 要她做活她不说什么,可几次三番地故意不给她留饭,那她就得说道说道了,否则这何婆子还真当她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呢。 “我会去的,不过若是等我回来了,管事又没留我的饭,那我可要到王妃面前去说道说道了。” “这我可说不准,你若回来得不是太晚,自然有你的份儿。” 何婆子不屑地瞟了她一眼,真当她是吓大的不成? 呵,最好是这样。 计云舒冷冷地看了何婆子一眼,转身出了膳房,往芳菲苑的方向去了。 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宋奕放下酒盏,夹了一筷子菜给芳苏,笑道:“多吃些。” 芳苏受宠若惊,一双水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宋奕,声音娇柔动听。 “多谢殿下。” “王爷,膳房送时蔬来了。” 萍儿恭谨地说道,可那眉目传情的二人似是没听见一般,她便识时务地带着计云舒立在一旁等候。 计云舒对那二人的卿卿我我视若无睹,只想着他们早些腻歪完,好让自己上完菜回去赶晚饭。 宋奕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计云舒的脸色,见她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眸色阴郁了些。 他半垂了眼睫,复又抬眸,含笑看向芳苏,破天荒道:“今夜本王便留在你这了。” 啪嗒一声,芳苏的筷子落在了地上,一双美目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让她沉迷的男子。 她,不是在做梦么? 萍儿也难掩喜色,转身给芳苏换了双筷子,顺便点了下芳苏的后背让她回神,重新站好时还趁机狠狠瞪了计云舒一眼。 接收到萍儿的眼神,计云舒面不改色,内心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蠢货。 还有他宋奕,故意把她叫这儿来,就是为了让她听这些? 一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的家伙。 “谢,谢王爷...” 回过神来的芳苏悄悄地红了脸,又咬了咬下唇,娇媚地望着宋奕。 她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美。 做完这一切,宋奕冷冷地扫了眼门口的碧色身影,沉声道:“上菜罢。” 这样好的亲近主子的机会萍儿自然不会让给计云舒,她抢过计云舒手中的食盒,殷勤地开始布菜。 计云舒乐得自在,也懒得跟她争。 只是,暗自愉悦的三人皆未注意到,主座上,宋奕的脸色忽而阴了几分。 接过食盒,计云舒敷衍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她一走,宋奕周身的气息彻底寒了下来,距离最近的芳苏自然感受到了。 “王爷?”她娇声唤了唤。 宋奕应声抬眸,寒凉的眼神射向芳苏,把她吓得大气不敢喘,却不明白他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无声地警告一眼后,宋奕又凉薄地启唇:“本王还有事,你自己吃罢。” 梦境破碎得太快,芳苏和萍儿久久未反应过来。 “侧妃,那,那王爷夜里还来么?” 萍儿脑子简单,没想明白宋奕真正的意图。 芳苏此时却是敏慧地意识到了,为何宋奕突然来这么一出。 她酸涩又无力地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滑落。 “你还不明白么?王爷这么做,只是为了同那个女子赌气,故意让她吃醋罢了。” ...... 天色已暗,计云舒疾步走在游廊上,心下惦记着那何婆子会不会说话算话。 若她敢诓她,她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99章 “哟?这谁啊?” 一道略显浮夸的熟悉女声自前方传来,计云舒放缓了脚步,借着游廊顶挂着的灯笼,她瞧清了说话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这下好了,来了个落井下石的。 “郁侧妃安好。”她福了福身。 “我当是谁,原来是云姑娘啊!” 郁春岚故作惊讶地围着计云舒打量,又挤眉弄眼道:“怎么几日不见,落魄成这样了?” 计云舒扬起一个得体的假笑,反问道:“侧妃莫不是专门在这儿守株待兔,等着看我笑话的罢?” “自然!” 郁春岚爽朗一笑,道:“我特意去膳房打听的,说你去了芳菲苑,老早我便在这守着了。” 计云舒没料到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了,倒把她自己给弄得哑口无言。 果然,真诚至上。 “哎呀,前些日子还跟我耀武扬威的,报应来了罢?让你尽做些不当人的事儿!” 郁春岚得意地睨了她一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还威胁她呢! 老天有眼,真是活该! 计云舒知晓她还在为上次自己趁机敲诈她一瓶避子药的事耿耿于怀,也没打算反驳。 她爱笑便笑罢,自己拿着她这么大一个把柄,日后再敲诈她的时候多着呢,有她哭的时候。 这会子满身舒畅的郁春岚,哪里知道计云舒那一肚子坏水? 她把计云舒奚落了一番,出了憋屈气,满面春风地走了。 计云舒摇头笑了笑,这个人,她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转身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视线中一晃而过,隐进了假山里,计云舒嘴角的微笑瞬间变成了冷笑。 呵,宋奕啊宋奕,你还真是执着。 她狠狠剜了一眼假山,气冲冲地回了膳房。 眼看要到放饭的点,刚从芳菲苑回来的计云舒屁股还没坐热,又被何婆子喊到了后院。 “你把明日要用的柴砍了,我给你留饭。”何婆子抱着胳膊道。 这何婆子良心发现了?竟主动说给她留饭? 计云舒不疑有他,顶多觉得那何婆子的性格讨人嫌了些,应当不至于如此针对自己,毕竟她同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她勤勤恳恳地砍完,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膳房,见何婆子同两个洗碗的婆子坐在台阶上聊天。 见她来了,何婆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指着一旁的木桌道:“喏,你的饭在那儿呢。” 计云舒视线一转,果然见那小木桌上放了一个带着瓷盖子的粗瓷碗,算那何婆子说话算话。 她端着粗瓷碗回到了自己的灶膛前,天气渐渐转冷,靠着暖和的灶膛吃饭,最舒服不过了。 她愉悦地掀开盖子,动作却瞬间僵住。 只见粗瓷碗里,泛黄的米饭上铺了几片零碎的烂菜叶,阵阵酸气扑面而来,米饭上还有不明活体正在蠕动。 计云舒猛地将头扭向一边,恶心地作呕。 由于肚子里空无一物,她不停地干呕,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缓了会,再睁眼时,计云舒清透的眸子里蕴满了无声的风暴。 若说还反应不过来这何婆子是在恶意针对自己,那她就真蠢到家了。 只是她从来不愿以恶意去莫名揣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明明何婆子交代的活她都完完整整地做完了,每回见面她也敬她一句何管事,更从未与她发生过口角。 可没想到,她的安分守己,在旁人眼里,却是软弱可欺。 原来有时候,人对人的恶意,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惜,这何婆子惹错人了。 计云舒缓缓站起身,取下灶台上的干抹布,摊在手上包了一把瓷碗里的饭菜藏在身后,平静地朝着台阶上那正偷笑的妇人走去。 第053章 对公堂 见计云舒来了, 另一个婆子立马止住笑,用手肘顶了顶何婆子,又朝计云舒的方向努了努嘴。 何婆子似是有所准备, 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双眯缝眼不屑地看向计云舒,阴阳怪气道:“如何啊云姑娘?饭菜可还合口味?” 计云舒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倏然露出一个令何婆子三人猝不及防的微笑。 她幽幽地开口:“合不合口味我不知, 不若...何管事来尝尝!” 计云舒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 猛地抓住何婆子的发髻,趁她开口惊呼时, 将抹布里的饭菜狠狠地往她嘴里塞。 怒气助长了力气, 任凭旁边两个婆子如何拉扯计云舒, 也阻挡不了她的泄愤。 何婆子被臭得哇哇大叫,嘴里不停地骂着贱人,两只胖短的手胡乱地挥舞着,想来挠计云舒。 她见手挠不到, 抬腿胡乱一踢, 倒碰巧让她踢中了计云舒的腿关节。 头上的束缚松开, 她第一时间将嘴里的馊饭全都吐了出来,而后恶狠狠地朝计云舒扑过去。 不得不说体重还是有优势的,计云舒被何婆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护着头挨了何婆子几巴掌。 她看准时机,灵活地屈起右腿,狠狠地往何婆子下盘一顶。 “哎呦!” 何婆子惨叫一声,倒在一旁, 攻守之势立时转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0章 计云舒顺势骑上她,趁她没反应过来护着自己的脸, 狠狠甩了她几个响亮的耳光。 “哎呦!你们俩是死人呐!还不快拿住这贱人!” 何婆子护着头,气愤的声音从她酸臭的嘴里发出。 “明白告诉二位!我定是要闹到王妃面前去的!谁想一起去青玉堂受罚那便来罢!” 计云舒扭头警告那两个蠢蠢欲动的婆子,听见她这话,那二人果然讪讪地站在一旁,不再动作。 见巴掌不起效了,计云舒果断换了拳头,往何婆子没护住的地方一通乱砸,一拳更比一拳狠,指关节变得青紫了也不停下。 膳房一时间人仰马翻,瞧着计云舒那拼命的架势,谁也不敢上前劝架。 还是一旁观望的粗使丫头怕闹出人命来,急急奔去了青玉堂。 “不好了!不好了!何管事同云姑娘打起来了!” 屋顶的几人见这倒反天罡的一幕,纷纷惊愕地张大了嘴。 这姑娘,倒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霍临倒是淡定许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盯向别处。 许是见她做的惊世骇俗的事多了,他也慢慢习惯了。 清晖堂。 书房密室内,宋奕正与凌煜对练招式。 霍临从暗门处进来,如实道:“云姑娘和膳房管事打起来了,二人被带去了青玉堂。” 话音未落,那对练的二人俱是一愣。 “什么?!”宋奕收了剑,狠狠皱眉。 霍临自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殿下莫慌,是云姑娘将那管事揍了一顿。” 似乎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反转,宋奕来了兴致,将剑扔给了凌煜,朗笑着朝外走。 “那本王可得去瞧瞧了。” 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打得痛人? 听丫头来报,说计云舒在膳房与管事打起来的时候,赵音仪是不信的。 直到她让冬霜去把二人带过来,看见略显脏乱的计云舒和一脸青紫的何婆子时,她才信了,也惊讶计云舒打赢了。 毕竟何婆子那魁梧的身形,男子都或许压不住呢。 “你二人因何斗殴?” 听见赵音仪发问,何婆子立马哭天喊地要王妃帮她做主,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还倒打一耙。 计云舒瞟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何管事以职务之便屡次刁难我,远的尚且不说,便说今晚,她在饭点给我派活,嘴上说会给我留饭,实际却是拿馊了的饭糊弄我。现下那碗馊饭还在膳房灶膛前,王妃大可派人去取证。” 赵音仪知道计云舒不会撒谎,她看了眼何婆子那心虚的表情,便更确信计云舒的话了,可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冬霜,你带个人去膳房,将那饭取来。” 约莫一刻钟左右,冬霜带着另一位丫鬟将那碗饭带来了。 “王妃,这饭确实是馊的,这婆子好歹毒的心!”冬霜气愤道。 赵音仪的秀眉狠狠蹙了起来,不善地盯着脸色苍白的何婆子,刚想发落,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今夜王妃这儿怎这般热闹?” 宋奕衣角带风地走了进来,幽深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场众人,而后目光精准地落在那个素白身影上。 赵音仪急忙起身行礼,众人也都跟着跪下。 计云舒掀眸扫了眼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也不情愿地跪下了。 “都起来罢,说说,何事如此兴师动众?”宋奕隐晦地勾了勾唇,撩袍坐在了主上座。 赵音仪一五一十地说完,悄悄觑了眼宋奕的脸色。 “这何管事当如何发落?” 宋奕看了眼地上的瓷碗,森寒的眼神射向瑟缩的何婆子。 “发落定然是要发落的,只不过...” 他倏而话锋一转,幽幽道:“既是二人斗殴,便没有只罚一人的道理。” “王爷...” 赵音仪一惊,想帮计云舒辩解,却被宋奕一个警告的眼神止住。 她吃了这么多苦,逃跑的事宋奕早不气了。 他这几日想她想得紧,可高傲如他,又拉不下脸,只能借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她,让她主动认错。 宋奕将矛头对准自己计云舒丝毫不意外,他那样狂悖的人,想整治谁便整治谁,哪有什么王法可言。 “你可知错?”宋奕晦暗的眼眸看向那一脸淡然的女子。 计云舒状若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唇相讥道:“错?我有何错?我一清白的良家女子,被王爷掳来做奴才,受了欺负还不能反击,哪有这样的道理...” 语毕,众人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除了赵音仪和冬霜,其他人都在心里纷纷猜测计云舒的身份。 老底被揭,宋奕丝毫不慌。 他面无表情地吹了吹手中的茶,浅尝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她说的话,本王若再从其他人嘴里听见一个字,他舌头就别想要了。” 虽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谁听不出来宋奕的警告?众人纷纷缩了脖子,再不敢乱看乱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1章 宋奕寒凉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移向计云舒,见她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奕消散的怒气又卷土重来。 “既不知悔改,便去外头跪一夜!” 说罢,骇人的目光看向何婆子:“至于你!拖下去,鞭笞五十!” 何婆子惊骇不已,连忙求饶,可惜还没嚎几声,便被小厮蛮力地拖了下去。 见计云舒迟迟不动作,宋奕沉了眉眼,寒声道:“怎么,要本王亲自押你跪下是么?” 计云舒漠然地看了横眉冷目的宋奕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笑,随后出了正房,转身跪在了台阶下。 宋奕冷哼一声,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半张脸。 “若让本王知道她没跪够一夜,或是你塞了什么东西帮她垫着...” 后面的话宋奕没说完,映着室内跃动的烛火,那半张侧脸越发冷漠阴翳起来。 “臣妾,臣妾不敢......”赵音仪连忙跪下,低头嗫嚅。 宋奕收回目光,大刀阔斧地走了,与计云舒擦身而过时,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他走后,赵音仪带着冬霜踉踉跄跄跑出来,却在离计云舒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我没事,娘娘回去罢,夜里凉。”计云舒笑了笑。 “王爷说不能给东西垫着,那,那拿件披风给你披着应没事儿罢?” 赵音仪担忧地看了眼计云舒,又看向冬雪,似乎想向她们求证自己的想法。 计云舒无奈:“娘娘如此聪慧,怎么反而不明白他的意图,莫说披风了,就是给我喝口水,他只怕也要发怒的。” “这,这...”赵音仪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也染了些哭腔。 计云舒再次安慰道:“跪一夜有什么?我身体好着呢,您没看那何婆子被我打成什么样了么?” 赵音仪想到那何婆子的惨状,也不自觉笑了下,冬霜也从旁相劝,赵音仪拗不过她二人,一步三回头地进屋了。 刚过了亥时,计云舒便忍不住打起瞌睡来,忽而一个不知从哪传来的男声将她吓醒了。 “咳咳,王爷说了,不准睡。” 计云舒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才反应过来是宋奕派在暗处监视她的人出的声。 她嗤笑:“哪来的狗腿子?你敢不敢现身说话?” “你姑娘家家的怎么骂...” 那男子一句话未说完却噤了声,似乎是被人拦下了,之后也再没出过声。 四周重陷寂静,只有夜空中那轮皎洁的玉盘默默地伴着计云舒。 再次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计云舒发现自己蜷缩着躺在地上,也不知是跪到了几时睡着的。 她坐着揉了会儿酸痛的膝盖,才爬起身回去了。 经此一战,计云舒在膳房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那何婆子回去养伤去了,再也没人敢针对计云舒。 “阿嚏!” 连打了几个喷嚏,计云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往暖和的灶膛边上又靠了靠。 “云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阿九看出计云舒脸色的不对劲,出声询问。 闻言,计云舒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倒是不烫,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 “许是昨晚有些着凉了,好阿九,快去帮我倒碗热水来,我喝了靠着灶膛睡一觉,好发发汗。” “哦哦,我这就去!” 阿九忙不迭去倒了碗热水给计云舒,喝完之后,计云舒就靠在草垛上打起盹儿来。 一直到放晚膳,计云舒也没醒过来。 第054章 你嫁我 还是阿九发现计云舒没来用饭, 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往灶膛一看,计云舒已经昏迷得不省人事了。 伸手一摸, 那滚烫的触感让阿九心惊。 坏了,这样烧下去会死人的! 阿九将计云舒背回了下房,由于那何婆子回家养伤了,膳房里头没管事的, 她跑去了青玉堂找赵音仪。 阿九进府的日子不长, 她们这些在外院膳房做粗活的丫头又没进过内院,哪里知晓青玉堂在何处。 她一边摸索一边问路, 糊里糊涂地往清晖堂的方向跑去, 不妨在游廊转角处, 一头撞上了一座坚实的肉墙,等她看清来人模样时,顿时吓得瘫软跪地。 “赶着给你娘奔丧啊!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 高裕指着阿九骂,那面色不愉的倨矜男子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王...王爷恕罪......”阿九吓傻了, 只知一味地磕头求饶。 宋奕冷冷地拂了拂被撞的胸口处, 他本就心绪不佳, 偏来个找死的往他刀口上撞。 身后的霍临沉眸看了眼阿九,认出她了就是日日跟计云舒在一起的丫头。 他想了想,对宋奕耳语了些什么。 宋奕面上的神情一滞,幽深的目光又落回阿九的头顶,只是没了先前的冷意。 “膳房当差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明明是很平淡的问话,紧张的阿九却以为他发怒了,忙不迭解释道:“回王爷, 膳房有人高热不退,奴才来回禀王妃请大夫瞧瞧。” 宋奕脸色微变, 顾不得她缘何要找王妃却来了清晖堂,疾声问道:“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2章 阿九吓得一愣,急忙道:“是...是新来膳房的,名叫云荷。” 宋奕瞳孔猛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现下如何?” “回王爷,奴婢将她带回了自己房里,现下还是昏迷不醒。” “带路!” 宋奕越过阿九,疾步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云姐姐竟然认识王爷? 阿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起身跑到前面带路。 此时正是午后,膳房众人忙活完,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说笑,有的打骨牌。 冷不丁见着一容貌俊逸,气质清贵的男子汹汹而来,都愣了神。 膳房在翊王府的最外院,照规矩,他们这些粗使奴才是不许随意进出内院的,更别说认识王府的主人了,也就刚被买进府的时候见过王妃一面。 不过有那眼尖的认出了高裕。 翊王府里没管家,这位被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高公公虽主要服侍王爷,可也帮着王妃管些内事,一来二去,不少奴才都认识这位高公公。 此时他正神色匆忙地跟在那男子身后,那位被人簇拥而来的男子,身份可想而知了。 众人吓得牌九也不打了,神色惶惶地跪在一旁,果然听得高公公的怒骂声。 “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懒胚子!”高裕将拂尘就近甩在一人的脑袋上,连连骂道。 “公公...我们活儿都做完了...” 高裕粗眉一横:“还敢顶嘴!再有下次,把你们统统发卖了!” 那人不敢再出声,缩着脖子听训。 高裕训膳房众人话的功夫,宋奕已经来到下房,看见了床榻上烧得呓语的计云舒。 一摸上计云舒那红得异样的脸颊,他俊眉拧得更紧了。 烧得这般厉害。 他一面抱起计云舒往外走,一面对身后的霍临吩咐道:“你快马去宫里把刘詹带来!要快!” 高裕见宋奕抱着人离开了,再次眼神警告了膳房众人,随后去追赶宋奕的脚步。 膳房众人从方才那稀罕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一哄围上同样惊愕不已的阿九刨根问底。 阿九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清晖堂里,寒鸦应宋奕的吩咐打了一盆凉水来,眼看着他解了计云舒的外衫,寒鸦本想说让她来,可一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又默默退了出去。 宋奕拧了巾帕,一寸寸地擦拭计云舒的皮肤帮她降热。 在手指触及她肩膀上那处爪状的疤痕时,他目光停滞了一瞬,思绪被拉回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在他没允准时,羽吟很少有失控伤人的情况,唯有初见她那次是意外。 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罢。 在宋奕擦到第三遍时,门外响起了刘詹的声音,宋奕迅速给计云舒穿好衣服,唤他进来。 计云舒只觉着自己睡了很久,身上好似火烤一般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 她虚弱地睁开眼,入目的是那片熟悉的缁色蟒纹帷帐和刘詹那张宽厚的脸。 见她醒来,他面露喜色,朝身后喊道:“王爷,醒了!醒了!” 计云舒了然,复又阖上眼眸,侧了侧脸,不愿去看那出现在榻边的玄衣男子。 “知道了,你带寒鸦下去煎药。” 宋奕松了一口气,倒也没计较她给自己甩脸色。 就近坐在了榻上,目光落在她虚白的脸色上,罕见地柔声道:“罢了,如今你吃了这许多苦头,逃跑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今后便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我会护你一世。” 面宋奕对突如其来的承诺,计云舒弱弱地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哑。 “安不安分的,我人不都已经在你手里攥着了么?你还想如何?” 宋奕眸色沉了沉,他知道她对自己无意,也知道她对自己将她囚禁这件事深有怨言。 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放手。 “你若同意嫁我做侧妃,那自此以后,整个王府随你出入。” 宋奕沉寂的眸中跃动着点点幽火,这是自从计云舒拒绝他父皇赐婚后,他又一次提出这件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计云舒意味不明的轻笑。 她疲惫却坚毅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宋奕,出口的话一针见血。 “你骗不了我,别说是给你做侧妃,就算是我生了你的孩子,你也不会撤了那些监视我的人,不是么?” 宋奕半垂了眼皮,没有反驳。 她说的没错,他本就多疑,就算她嫁给他了,他也不会撤了影卫。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计云舒说完之后,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坐着的宋奕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面色淡然,不言不语。 良久,寒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王爷,药熬好了。” 宋奕微微侧头:“进来罢。” 寒鸦放下药碗,扶起计云舒,见宋奕端起了药碗,她便自觉托着计云舒,方便宋奕喂药。 “张嘴。” 宋奕吹了吹药,将汤匙送倒计云舒嘴边。 计云舒虚弱得全身无力,低头抿着汤药,她还没糊涂到拿自己的身子去跟宋奕赌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3章 喝完汤药,嘴里被塞入一颗蜜饯,她才发现药碗边放了一盘果脯蜜饯。 宋奕舔了舔指尖被她晕开的糖渍,见她的视线落在果脯上,有意打破不愉快的气氛。 “这是城南桃花斋新作的蜜饯,待你养好病了,我陪你去逛逛,如何?” 经她出逃后,他竟还愿意带她出门,计云舒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暗处派了多少人。 不愿理会他的假惺惺,她背过身,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衾里。 被无视的宋奕有些恼火,念她尚在病中便没发作,沉声嘱咐了寒鸦几句便冲冲地出了门。 见宋奕出来了,高裕急忙迎上来。 “王爷,王妃一大早便进宫了,皇后娘娘派人来催了好几回了,问您何时到。” “知道了,走罢。”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她在凤仪宫设了晚宴,一大早便派了人来知会宋奕,让他早些进宫好母子相聚。 他有事耽搁到了午后,又恰巧碰上计云舒生病,硬生生拖到了酉时才入宫。 宫里头,皇后早便不悦了,正对着赵音仪发脾气。 “你有没有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过来?难不成等晚宴开始了,还让他母后等他不成?!” 赵音仪自进宫起屁股就没沾过几次凳子,皇后一训斥她便不得不起身听训。 “母后息怒,王爷许是有事耽搁了。”赵音仪低着头解释。 皇后可不听她的场面话,无情地揭了她儿子的老底。 “有事?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储君之位都丢了,难道他还忙着训兵理政不成?” 赵音仪被堵,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说到这个皇后就来气,稳坐十二年的太子之位,毁在了一个女子手里,而她派出去的杀手至今都没找到那女子的躲藏之处。 偏那淑贵妃还老在陛下面前提那她那未出世的孙子,竟大有撺掇陛下立皇太孙之意。 呵,那贱人还算精明,知道自己儿子立不起来,便将希望放在孙子身上。 只是,怀上了又如何,生得下来才算本事。 皇后恶毒地想着,目光落在左下方神色怏怏的端阳身上,心里又是一堵。 这段时日她精挑细选,拿了不少出挑的世家子弟画像送到未央宫给这个女儿挑。 她倒好,一把火统统给烧了,把她气得在榻上躺了一整天。 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翊王殿下到。” 听见太监的传唤声,皇后的心绪也并未好转。 在宋奕给她请安时,罕见地端起了架子,没让他起来。 宋奕明白他母后心里有气,维持着跪安的姿势一动不动,垂眸不语。 二人僵持半晌,皇后还是忍不住松口了。 “起来罢,母后还当你不来了呢。” 听见皇后抱怨,宋奕不慌不忙地示意高裕将那金丝楠木盒呈上。 “母后说笑了,儿臣是寻这稀罕物,耽搁了些时间。” 听见是宋奕给她寻贺礼耽搁了,皇后内心的不虞消散了些。 “什么稀罕物,拿来我瞧瞧。” 她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金翠辉煌,流光溢彩的裘衣。 “雀金裘?!” 皇后惊喜不已,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轻抚,爱不释手。 兴致怏怏的端阳一见她母后手里的藏品,两眼瞬间亮了起来,三两步冲到宋奕身边,也闹着要一件。 “没了,就这一件。” 宋奕挑眉睨她一眼,不为所动。 其实他还有件更稀罕的孤品,打算在计云舒过生辰那日送她。 姑娘家没有不爱这些的,尊贵如他母后,见了不也是爱不释手么? 皇后见女儿撒泼,半哄道:“端阳,你好好地挑个夫婿,母后便将这雀金裘送你,如何?” 闻言,端阳果然不再说话,忿忿地坐回了座位。 不多时,宴席开始了,皇帝宋英身体抱恙,因着忌讳,皇后并未大办寿宴,也只请了些亲近的妃嫔与内臣。 宋奕瞥了眼景妃身边虚空的座位,问道:“宸王呢?” 景妃急忙搁下筷子,低眉浅笑。 “劳殿下挂怀,他怕是来不了了。林侧妃前些日怀上了,今日不慎扭了脚动了胎气,这会子池儿还在陪着呢。” 语毕,皇后和宋奕皆是一愣。 第055章 怀上了 宋奕揶揄地笑了笑, 纳侧妃前那家伙还不情不愿苦大仇深的,才成亲多久便怀上了,可见是个假正经的。 “那是应该的, 让宸王好好陪着。” 皇后说完又斜睨了眼下方的宋奕,幽幽道:“可怜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知进棺材前能不能抱上孙子。” 宋奕置若罔闻,面色如常地自斟自饮, 好似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倒是一旁的赵音仪, 又被皇后那抱怨的话弄得坐立难安。 “翊王殿下正值年少,有的是时间, 娘娘不必多虑了。” 听见景妃安慰的话, 皇后心里稍稍好过了些。 宴席将近尾声, 宋奕率先离席,却被皇后喊住。 “站住!来得迟去得早,你忙着做什么去?” 皇后越想越气,自宋奕迁出宫, 母子二人便没见过几面,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他就着急忙慌地走,叫她怎能不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4章 “儿臣还有要事,让王妃代陪母后便是。” 宋奕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凤仪宫,把皇后给恼得说不出话,不住地拿眼风去刮赵音仪。 奕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再同她不亲近,可往年过生辰都是老老实实地陪在她身边尽孝, 哪会像如今这般? 一旁的李嬷嬷瞧了眼宋奕的背影,对皇后道:“奴才瞧着, 殿下像是被人绊住了脚。” 皇后闻言转头,对上李嬷嬷暗示的眼神,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奕儿那冷情的性子本宫还不知道么?若真是那爱色之人,怎会三番两次拒绝选秀?怎会至今膝下无子?”  见皇后对她的话不以为意。李嬷嬷低声提醒道:“娘娘忘了,有敲鸣冤鼓的那位呢?” 闻言,皇后夹菜手一顿。 那女子着实是个例外,姿色平平,却不知缘何入了她儿的眼,还让他大失分寸。 “呵,她?她现下不知跑哪儿躲命去了呢,怎会敢到奕儿面前晃悠。” 李嬷嬷一想也是,皇后娘娘一茬一茬的杀手派出去,都找不见那女子半点儿踪迹,必定是逃命去了。 床榻上,计云舒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猛地坐起身,召来寒鸦询问。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么?” 寒鸦顿了顿,如实道:“是王爷换的。” 闻言,计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不,若是发现了,应早就朝她发难了。 想到这,她稳了稳心神,状似随口一问。 “衣服可洗了?我有个安神的荷包在里头,浸了水怕是用不了了。” 寒鸦听见她找荷包,打开妆奁盒将荷包递给她。 “姑娘放心,王爷看是姑娘的贴身物件,让奴婢好好收着了。” 接过荷包,计云舒松了口气。 没露馅就好,否则非但她没法再避孕,还会牵连到郁侧妃。 冷不丁听见外头传来宋奕的声音,计云舒将荷包收好,下一刻便见他推门而入,径直坐在了榻边,淡淡的酒气迎面扑来。 “还没用膳?” 计云舒重新躺下,背过身淡淡道:“我不饿。” 寒鸦说她病没好,一下午不让她下床,她是真不饿。 宋奕微微蹙眉,以为她又闹小性子,沉声道:“病未痊愈,不饿也得吃。” 说完,他又朝寒鸦吩咐:“将饭摆这儿来,我看着她吃。” 约莫一刻钟后,计云舒听见一阵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随后一片阴影落在头上,她被宋奕不由分说地拉坐起来。 榻边支起了食桌,寒鸦盛了一碗药膳汤放在她面前,开始源源不断地给她布菜。 宋奕坐在对面,站桩似的盯着她。 计云舒不愿因这种小事跟他吵起来,将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又吃了几口菜,才放下了碗筷。 宋奕的眉头舒展开来,拿起帕子欲帮她擦嘴,计云舒偏头躲开,扯出了自己的帕子。 宋奕的脸色沉了些,他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帕子一扔,起身出去了。 寒鸦急忙将帕子拾起来,看着计云舒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何必如此?” 计云舒对这主仆二人无语至极,怎么,她不让他擦嘴,她就犯了天条了? 她才是被迫害的人,能和罪魁祸首相安无事,已经是她大度了,难不成还指望她和颜悦色,谄媚讨好不成? 想到这儿,她反唇相讥:“我如何了?是你们家王爷自己心眼儿小,爱生气。” 寒鸦见说不通,自觉收起食桌退了出去。 人定时分,计云舒本想叫水沐浴,可一想起那名太医叮嘱的,又放弃了。 刚躺下,身后便响起了开门声,本以为是寒鸦,当那带着湿意的胸膛贴上她后背时,她才反应过来是谁。 晚膳时他气冲冲地走了,计云舒还以为他今夜不会来这儿睡了,害她空欢喜一场。 她才稍稍往里挪了一些拉开距离,那只枷锁一般的手臂便锢住了她的腰,越收越紧。 “真是个没心肝的...” 清冷而喑哑的嗓音紧贴在耳侧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宋奕似泄愤般地咬了口计云舒的耳垂,将他气走了,她倒睡得安心,心里怕是巴不得自己再也不回来了。 感受到他的意图,计云舒离耳后灼烫的呼吸远了些,咬牙道:“我还病着。” 听见她羞恼的语气,宋奕低低笑了声。 “不碰你,睡罢,我明日还得上早朝呢。” 不太相信他的话,计云舒僵着身子半天,待听见身后人匀缓的呼吸声,她才彻底松懈下来,睡了过去。 少顷,身后的宋奕缓缓睁开了一条眼缝,唇角微扬。 呵,防心重的小刺猬。 --- 翌日早朝,皇帝宋英大肆褒奖了宸王宋池,原因是他将残余的北狄刺客一网打尽。 几日前便收到他王兄密信的宋池自然不意外,习以为常地接了这个锅。 “听你母妃说,林侧妃前不久也怀上了,昨日还动了胎气,如今可好了?”宋英蹙眉,担忧地问道。 宋池答道:“回父皇,没什么大碍了,父皇不必担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5章 闻言,宋英才算放下心,笑得颇为慈祥。 “好好,那便好。待散了朝,你来紫宸宫带几支上党人参回去,给侧妃补补身子。” “是,儿臣多谢父皇。”宋池忙礼跪谢恩。 宋英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他那个龙章凤姿,默然静立的长子身上,笑容淡了些。 他冷哼一声:“散朝。” 众臣出了金銮殿,纷纷朝着宋池贺喜。 荣王也装模作样地凑上前,皮笑肉不笑地道贺。 好你个宋池,不声不响地出了这么大风头,他还只当他是个会打仗的莽夫,却没想到心机如此深,算他以前小看他了。 宋池假笑着敷衍他几句,而后追上了前面的宋奕,凝重发问。 “王兄,听京兆尹说封城那日有刺客逃脱了,可都抓回来了?” 宋奕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答非所问。 “看来那林家姑娘甚得你心意。” 宋池听出了他王兄话里的调侃之意,脸上有些挂不住:“王兄说什么呢?刺客到底抓完了么?” “抓完了。”宋奕睨他一眼,脚下的步伐不停。 听见这话,宋池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北狄人残暴狠辣,若是放跑了,还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余光瞥见一着绿色官袍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他眯起眼辨认出了那人。 “王兄,那姚家三公子盯着咱们瞧什么呢?” 宋奕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是那姚文卿。 “随他去罢。”宋奕不屑地扫了姚文卿一眼。 真是贼心不死,瞧有什么用?有本事,把人从他手里抢回去。 “走罢卿儿。” 姚文卿被他祖父唤回神,提袍上了马车。 “修撰一职做的如何了?”姚鸿祯闭着眼靠着软靠,老神在在道。 姚文卿微微颔首:“已得心应手了,多谢祖父提携。” 姚鸿祯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还是你自己恭良勤恳,才入了陛下的眼。” 说到这,姚鸿祯微掀眼皮,眼神落在姚文卿身上,叹了口气。 “咱们长房人丁稀薄,你父亲早逝,你大哥也不比你,屡次科举不中,我豁着老脸几次向陛下引荐,他终是入不了陛下的眼。” “卿儿,祖父年迈,等我百年之后,姚家的担子怕是得落到你身上了。” 看着眼前年近古稀的老祖父,姚文卿喉头酸涩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前总是怨天尤人,对这个时代充满了恶意,直到计云舒的出现,才让他清醒振作起来。 如今睁开眼看看,是眼前这位老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时代,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他喉结滚了滚,咽下酸涩,眼神坚定:“祖父放心,孙儿定会励精图治,不让陛下和祖父失望。” “好,好。” 姚鸿祯欣慰地笑了笑,慈爱地拍了拍姚文卿的肩膀,连连点头。 回到府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眼前划过,他循着风筝尾线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是府里的丫头在嬉闹。 忽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对啊,风筝。 躺着养了好几日,计云舒的病已然大好,她站在窗前,活动着自己发硬的筋骨。 寒鸦见状,连忙过来关上窗户,轻声叮嘱:“姑娘虽好了,可这早上的风凉得很,姑娘还是多穿些。” “知道了。” 计云舒随口一答,坐下用早膳。  寒鸦立在一旁布菜,想起宋奕的叮嘱,她试探问道:“咱们后头修了座园子,姑娘可愿去瞧瞧?” “园子?什么时候修的?” 她怎么不知道。 寒鸦笑了笑,解释道:“就姑娘病着的那几日,王爷特意嘱咐的,选的都是宫里的花匠呢。” 第056章 护花铃 “成, 去瞧瞧罢。” 对如今的她来说,去哪儿都一样,府里原来的地方已经被她逛烂了。 其实这园子同其他的都大差不差, 左不过都是些花啊草啊,假山亭子的。 不过别出心裁的是,那颗木槿树边修了一座挂满护花铃的秋千,风一吹, 护花铃随着纷落的花瓣, 发出悠灵悦耳的清响。 计云舒不自觉地被吸引,上前坐下, 小心地轻荡了起来。 霎时间, 耳边的清灵声此起彼伏, 再也听不见其他嘈杂恼人的声音,让计云舒短暂地遗忘了这个困住她的樊笼。 园子里数不胜数的名花贵草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偏偏一眼瞧上了那秋千。 寒鸦看着计云舒唇边那微扬的弧度,觉得她们王爷果真是料事如神。 忽而一个小小的黑影进了视线, 寒鸦随之抬头, 疑惑不已。 “重阳节都过了, 怎么还有人放风筝?” 听见寒鸦的声音,计云舒懒懒地睁开眼,果然瞧见一个青龙样式的风筝飘在空中。 “姑娘家玩闹,哪管什么节不节的。” 计云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姑娘家大多喜爱什么燕子鲤鱼的,哪有女子喜欢青龙图案的风筝? 这位姑娘的品味当真是不一般。 寒鸦想想也是, 她走到计云舒身后,帮她推秋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6章 还没推多久, 那只风筝突然断了线,飘落在园子东面的假山上。 计云舒见了,停下动作,朝假山走去,将那风筝捡了起来。 “可怜春闺梦,好却空白头。”计云舒笑了笑,原是首闺怨诗。 她顺手递给了寒鸦,道:“让人送回去,还给那位姑娘罢。 “是。” 寒鸦走后,计云舒又坐回了秋千上。 宋奕下朝回来,碰见了府门口把风筝交给小厮的寒鸦。 “怎么没跟着?”他声音有些冷冽。 寒鸦忙解释:“我跟姑娘在园子里逛,这风筝正好断了线,落在园子里了,姑娘说叫人还回去。” 宋奕锐利的视线落在风筝上,守门小厮很有眼力地将风筝递上前。 他昨日也见过这风筝,大致确认了这只是普通风筝后,宋奕还给了小厮。 来到园子里,他一眼便瞧见了那秋千上的碧裙女子,眉眼恬淡,周身气息异常柔和,是他未见过的模样。 他轻着脚步走近,才发现她的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貌似心情不错。 护花铃声盖过了那有意放轻的脚步声,闭着眼聆听的计云舒感到眼前的光亮暗了些,她以为是寒鸦回来了。 “风筝还了么?”她问道。 见她迟迟不回应,计云舒疑惑地睁开眼,赫然是那宋奕。 负着手含着笑,静立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 她晃秋千的动作倏然停住,唇边的浅笑也消失不见。 “为何停了?” 宋奕好似没发觉她的变化一般,又朝她走近了些,低笑道:“可是想本王来帮你推?” 计云舒起身,不动声色低垂了眼,漠然道:“王爷千金之躯,云荷不敢。” 一见到他,她又变回了这副模样,宋奕只觉自己的怒火正被她的冷漠一寸寸点燃,可一想到二人好不容易才和好如初,又生生忍下了。 “有何不敢的,来罢,坐下。”宋奕走到秋千后面,温声道。 他人站在这计云舒便没了兴致,更遑论让他推了。 她稍稍福了福身,道:“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王爷自便。” “站住。” 宋奕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计云舒犹豫一瞬,还是没敢彻底激怒他,停下了脚步。 宋奕缓步走上前,眼神阴翳地盯着她,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恨得他牙痒痒。 “你难道想这样和我对峙一辈子不成?” 计云舒眼皮动了动,却始终未看他,也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宋奕的理智被怒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他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计云舒的后颈,强硬地吻了上去。 寒鸦见状,连忙退了老远,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计云舒越抗拒宋奕吻得越凶狠,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发泄着他的怨愤。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计云舒的咳嗽又复发起来,却被宋奕堵得只能在胸腔里闷咳。 宋奕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放开她,可却迟了些,计云舒一张莹白的脸被憋的发红,咳得止不住地捂胸弯腰。 “快去熬药来!” 宋奕担忧不已,朝着寒鸦厉喝,又用手轻轻拍打计云舒后背,却被她一手推开。 “我如今的模样是谁造成的王爷心里清楚,咳咳...也不必做出这副忧心的模样来,王爷若是真心喜欢我,咳咳......便该放我自由才是......” 计云舒极为艰难地说完整句话,又开始咳嗽个不停。 宋奕最听不得的就是她这些话,下意识便想说出你做梦这三个字,可情形告诉他不能再刺激她了。 指关节被捏得啪啪作响,他绷着阴寒的脸色,将计云舒打横抱了起来,一语不发地往清晖堂走去。 计云舒半靠在床榻上缓了缓,嗓子口的腥甜感渐渐散去,终于不再撕心裂肺地咳了。 宋奕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接过寒鸦手里的药碗,将汤匙递到计云舒唇边。 计云舒静默半晌,还是低头喝了。 “日后再出门,多带件衣裳。” 宋奕的声音依旧有些冷,好似还在为计云舒方才的话耿耿于怀。 “是。”寒鸦颔首。 将药喝干净,计云舒忽略宋奕递来的蜜饯,闷头躺了下去。 宋奕绷紧了下颚,眼神阴沉地盯着那凸起的被褥,将蜜饯扔回了碟子里。 “好好在这儿守着。”对寒鸦吩咐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寒鸦暗自叹了口气,默默地立在一旁。 宋奕阴着脸回了书房,憋闷的他一拳砸在了紫檀桌案上,隐在角落里的羽吟闻声而出,声音低沉地嗡了一声,似在安慰他。 宋奕深深地呼出一口郁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朝羽吟弯了弯手掌。 “过来。” 羽吟乖顺地伏在宋奕脚边,用它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宋奕的小腿。 宋奕半蹲下身子,抚了抚它的脑袋,眼神诡谲。 “带你去饱餐一顿。” 王府地牢内,两名守在门口的影卫见宋奕来了,自觉将大门打开。 “凌煜回来了么?”他侧头问其中一名。 “凌大人还没回来,霍大人在里面。” 宋奕没再问话,牵着羽吟走了进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7章 虽然两侧装了火把,可走廊里还是异常昏暗,衬得那时不时从最里处传来的几声哀嚎格外瘆人。 推门进了最里面那间,还在写着什么的霍临立即放下笔,将信纸递给了宋奕。 “都招了,是怀阙派来的,宸王殿下之前大败北狄,他们意欲刺杀宸王殿下泄愤。” 宋奕大致扫了一眼,冷笑道:“这你也信?” 宸王大败北狄都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到如今才来刺杀,糊弄鬼呢? 霍临微怔,沉了眸,似在思索。 “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必定不是怀阙真正的目的。” 宋奕有意将声音微微提高了些,果然听见刑架上的高壮男子,在听了他的话之后,那轻微连续的呻吟声倏而断了一瞬。 虽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却还是被宋奕敏锐地捕捉到了。 宋奕将牵住羽吟的银链随手递给霍临,抽出腰间的匕首,放在炭盆里来回翻烤,眼神幽幽,如鬼似魅。 “再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怀阙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那人继续嘴硬,重复着之前的说辞。 宋奕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也没在继续追问,室内陷入死寂,只剩炭盆里火星子燃烧的啪啪声。 那细作摸不准宋奕的套路,内心隐隐发慌。 忽然一阵风从身前划过,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柄滚烫发红的利刃精准避开了要害,穿透了他的肩膀。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宋奕握着刀柄的手狠狠转动,面上仍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什么叫面若冠玉,心如蛇蝎,那细作今日是彻底见识到了。 眼前的男子心细如发又下手狠辣,难怪王上这么些年派去大渊的人,能安然无恙回来的寥寥无几,只怕都落在他手里了罢? 霍临看着那细作痛苦得扭曲的脸,越加确信了他们王爷不是来审问的,而是来发泄怒气的。 至于为何泄愤,除了那女子的原因,他想不出第二个了。 “还不说么?” 宋奕的语气平静无波,好似那凶狠的刽子手不是他一般。 细作看出了宋奕狠辣的心性,知道自己断无生机,肆无忌惮地啐了宋奕一口,发出了挑衅刺耳的大笑。 “总有一天,北狄铁骑会踏平大渊!屠尽每一个大渊人!哈哈...” 死又如何,只要任务成功,他们便是北狄的大功臣,可名垂千古。 “殿下!” 宋奕摆了摆手,从霍临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侧脸,与那癫狂的人拉开了几步距离。 他危险地眯起了双眸,上下扫了眼那满身血痕的人。 啧,又是块硬骨头,倒还算聪明,知道即使说了自己也不会放过他。 只是这满身脏污,怕是委屈羽吟了。 他侧头给了霍临一个眼神,霍临心领神会,松开了银链。 宋奕幽深的目光与藏獒的褐色双瞳对视一眼,他勾了勾唇角。 “去罢。” 一阵高过一阵的哀嚎响在偌大的地牢中回响,离得近的洒扫下人都纷纷自觉地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慎,王爷就把自己抓进去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叫声便彻底止住了,率先走出来的是饱餐一顿的羽吟。 “带它去洗洗。” 宋奕将银链递给霍临,单手解了染血的外衫。 恰好凌煜迎面走来,他利落地将外衫抛至凌煜怀中。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么?” 第057章 风筝误 凌煜正是来告知此事的, 约莫一个多月以前殿下便让他去寻一个人,只是到如今还未发现他的踪迹。 他拿出一摞画纸递给宋奕,低头道:“京城以及周边地域的探子倒是找到了不少云姓男子, 年纪也同云姑娘相近,只是样貌却大相径庭。” 宋奕接过,迅速扫了眼几张画像里的男子,确实如凌煜所说, 与计云舒的样貌毫无相似之处。 他凝眉, 沉声道:“再往远处找些,不必拘泥于周边的地方, 还有年纪也往小些找。” 凌煜找来的都是些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 说不准她胞弟同她的年岁差更大。 宋奕沐浴完, 再次回到清晖堂时,寒鸦已经在榻上支起了小食桌,帮计云舒布菜。 听见推门的动静,计云舒掀眸淡淡地看了一眼, 便移开了眼神, 继续喝着碗里的汤。 他走到榻边, 坐在了计云舒对面,吩咐寒鸦道:“再添副碗筷。” 宋奕没有开口,计云舒更不会主动找他说话,好半晌,卧房里安静得只剩碟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上午发泄了一番,宋奕的心绪顺畅了不少。 自知等不到她主动开口,他咽下最后一口汤, 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再过一月便是你的生辰,届时便在府里大办一场, 如何?” 话音未落,计云舒手上的动作滞了一瞬,被宋奕精准捕捉到。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问道。 计云舒动作恢复正常,却是满腹疑窦。 她连原主的生辰是何时都不记得,他宋奕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如何得知我的生辰?” 宋奕接过寒鸦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漫不经心道:“在你户籍上瞧见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8章 是了,她的户籍还被他扣在手里。 计云舒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红参汤,婉言拒绝。 “我不过生辰,王爷不必费心操劳了。” 闻言,宋奕一双剑眉微微拧起,沉声道:“胡说,生辰怎能不过?你若嫌吵闹,便你我二人小办一场,再从沁梨园选几个戏班子......” 计云舒明白干预不了他的想法,索性不再言语,籍由他去了。 翊王府往东五里地左右,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姚文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风筝,细细查看了下竹节相接处是否有东西。 反复确认没有后,他拧着眉头,将风筝还给了丫鬟。 “三公子,奴婢明日还来么?”小丫鬟歪着脑袋问。 这些日子,三公子一直让她在这里放这只青龙风筝,每当风筝飘到翊王府上空时,又让她割断风筝线,然后等着里面的人将风筝送出来。 除了第一次有人把断了线的风筝送出来,之后几日再也没见动静了,直到今日,才又是那个眼熟的小厮将风筝送来。 “来。” 姚文卿斩钉截铁地吐出一字,他相信,总有一日她会看见的。 是以,当第二日计云舒带着寒鸦在园子里荡秋千时,那只熟悉的风筝又飘了过来。 “姑娘,那位姑娘又来了。”寒鸦抬头愣愣地看着天上的风筝,叹了口气。 计云舒随之抬头,不出所料风筝线应该又要断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只不过这次风筝飘得更近了些,不用寒鸦拔山涉水地去取了。 计云舒走到木槿树下,轻轻拉了拉风筝线,风筝随之掉落。 若说她毫无疑虑定然是假的。 这风筝怎么就能每次一飘到她们这儿,便如同人为一般地断了线? 尤其昨日寒鸦说,她在房里养病那几日,打扫园子的丫鬟们每日都能捡到,这未免过于巧合了。 她拿在手里细细查看,仍是青龙样式,仍是两句闺怨诗,似乎没什么奇怪之处。 青龙......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画的那副青龙图,也是她同姚文卿相认的信物,难道与他有关么? 计云舒怀着这个猜测,又仔细看了下竹节里有没有藏东西,发现没有后,目光再次落到那两句诗句上。 可怜春闺梦,好却空白头。 可怜春闺梦,好却空白头...... 可好? 计云舒在内心默念了好几遍,才发觉这是首藏头诗,那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是姚文卿担心她的处境,才想出这个法子同她取得联系。 “姑娘,要将它还回去么?” 寒鸦的话拉回来计云舒的思绪,她摆了摆手,道:“明日再还罢,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回去。” 得想个法子告诉姚文卿,不用担心她,顾好自己最要紧。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自己的事,将他拉下水,宋奕那个疯子,他和她都惹不起。 连计云舒都发觉了那只风筝的不对劲,更莫说宋奕了。 此时此刻,宋奕的书房里,那张紫檀木桌上,正静静地躺着几只青龙风筝。 凌煜静静地立在桌旁,如实汇报情况。 “殿下,霍临盯了姚文卿好几日,他每日下朝后,都会去王府东面的亭子里,让丫鬟在那儿放风筝,等风筝飘到王府时再隔断风筝线......” “这些便是前几日落在府里的,让洒扫的下人捡到了,只是今日的让云姑娘捡去了,寒鸦说云姑娘让她明日还回去。” “呵......” 沉寂的书房内,倏然响起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宋奕冰冷阴郁的目光扫过那两句藏头诗,语气寒得掉冰渣:“告诉寒鸦,明日拿到风筝后,送到本王的书房来。” 他倒要看看,她会回些什么。 计云舒觉着今夜的宋奕貌似不大一样,看她的眼神格外阴沉,在看见墙角那只风筝时,他竟也罕见地没向她刨根问底。 她自顾自坐在妆奁台前擦拭着湿发,不理会他莫名其妙来的脾气。 身后忽然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刚想回头,身子便猛地悬空,她下意识地攀上了那人的肩膀做支撑。 “你!做什么?!” 宋奕绷着脸,将计云舒压上床榻,一语不发地去撕扯她的衣裳。 计云舒连忙装模做样地咳起来,这些日子宋奕都忍着没碰她,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原因。 故而病好之后,她也时常用这招。 宋奕手上的动作果然停了,只是眼神变得愈发阴翳起来。 计云舒看在眼里,虚在心里,可越是慌,她越要镇定,不能叫他瞧出破绽来。 她垂眸掩下眸中的情绪,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盖上了被褥。 不知身后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多久,在计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之际,他终于躺下了,手臂也如同往常一样圈住了她的腰。 计云舒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狠狠松了口气。 --- 翌日,趁着宋奕早朝还未回来,计云舒说想吃银耳羹,将寒鸦支去了膳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09章 随后她迅速取出纸笔,撕下一小块宣纸,寥寥写了几字便将纸条夹在了竹节后。 怕被寒鸦发觉端倪,她细想了想,还是用剪子剪开了竹节,将纸条塞进了不起眼的龙尾处,一截空心的竹节里。 待寒鸦回来时,她已封好了竹节,静静地坐在了菱花窗前。 “姑娘,银耳羹做好了。” 计云舒端起尝了一口,似随口一问道:“今日那姑娘来了么?” 寒鸦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将风筝还回去罢。”她低头搅着银耳羹,状若寻常。 “是。” 寒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计云舒,拿起风筝出了门。 来到书房,宋奕还没下朝回来,凌煜却早已恭候多时。 他拿到风筝的第一时间,便是仔细检查,果然在龙尾处发现了裂缝的竹节,轻轻一掰,便露出了里面的纸条。 寒鸦惊愕了一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纸条。 “这......” “瞧着罢,等殿下回来,又是一场风雨。” 凌煜同寒鸦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将纸条打开,而是和风筝一起放进了书房。 朝堂上,宋奕一直心不在焉。 一想到计云舒还在与姚文卿藕断丝连,他就像一头被抢了猎物的猛兽,控制不住地要发狂,要将那人撕裂。 终于熬到散朝,他冰冷淬毒的目光精准地锁住宫道上,那个儒雅清隽的男子背影,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姚文卿,你的狗命给本王留好...... 马不停蹄地回了府,宋奕直奔书房。 凌煜立在一旁,眼看着他家王爷的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烦躁变得阴沉,再到后来的冷翳骇人。 保重自身,勿念。 宋奕绷紧下颚,反反复复地咀嚼这几个字,理智几乎被汹涌的嫉妒血洗。 她倒是替姚文卿着想得紧,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呢? 正卧房里,计云舒坐在窗前,继续画着那副还未完工的百景图。 耳边传来寒鸦的问安声,她心知是宋奕下朝回来了,没甚在意。 可画着画着她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往常宋奕回来,不是拉着她没话找话,就是缠着她动手动脚,今日似乎格外安静。 计云舒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身着织金蟒纹朝服的人,正立在屏风前阴森地盯着自己,那骇人的脸色比之昨晚求欢失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怔了怔,拿不准他这副模样是到底是自己招惹的,还是在朝堂上被他的政敌气得。 “王爷这是又怎么了?”计云舒的目光又落回画作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又怎么了?她还有脸问。 宋奕眯起锐利的双眸,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看着窗前那抹倩影,冷冷开口:“过来。” 计云舒充耳不闻,依旧立在桌前作画,神色淡然。 “不知云荷又是哪里惹王爷不快了,王爷只明说便是。” 几次三番做出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强了他呢,计云舒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暗自诽腹。 宋奕的怒火彻底被计云舒这句话点燃,他箭步上前,抢过计云舒手中的毛笔,一把将其摔在地上。 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抱起架在了桌上,欺身而上。 第058章 去见他 “你!我的画...” 计云舒腾出一只抵住宋奕胸膛的手, 去收好百景图,随后愤怒地瞪着他。 “到底怎么了?便是死,王爷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都说美人嗔怒, 最为动人。 她不是美人,也没有嗔怒,却也勾起了他旖旎的心思。 宋奕觉得这不能怪他,因着让她养病的缘故, 他太久没同她亲近了。 他愤怒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 一只手抚上了计云舒的颈侧,将她向自己带近了些。 “我多久没碰你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而来, 计云舒微愣, 旋即更为恼怒。 呵, 原来是为这个。 她侧过脸离宋奕的唇齿远了些,冷冷道:“我的病还未痊愈。” 宋奕冷嗤一声,笑她装病还装上瘾了。 “告诉你,今日不行也得行!” 话音刚落, 计云舒便听见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她开始激烈挣扎起来。 见她抗拒得这般激烈, 宋奕更加确信了她心里对那姚文卿念念不忘,气血上涌,冲得他理智全无。 “还不死心是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藕断丝连,你当本王好惹不成?!” 宋奕将那张纸条狠狠摔在桌上,看着计云舒那张呆愣发白的脸,咬牙切齿道:“勿念?是他念你?还是你念他?啊?!” 计云舒惊慌地盯着那被揉皱的纸条,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寒鸦骗了她, 她没有将风筝送回去,而是给了宋奕。 可她做得如此隐秘,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宋奕阴鸷地盯着她:“怎么?哑巴了?” “我......” 计云舒的唇瓣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将我没错这三个字说出来。 她与姚文卿只是寻常故友之间的寒暄而已,错的是她落到了宋奕手里,错的是她们面对的,是蛮不讲理的宋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0章 事已至此,她果断地闭了嘴。 照宋奕的德行,最多在身体上折磨她,可她若再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她不敢想象他会如何报复姚文卿。 见她像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样,宋奕索性不再逼问,发狠地吻了上去,将所有的妒怒均发泄在她身上。 “不!别在这儿......” 最后关头,计云舒抵住宋奕贴上来的炙热身躯,连连摇头。 身后的菱花窗半开着,只要有人走过便能清楚地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虽然平日的清晖堂里,除了寒鸦也只有他们二人,可计云舒还是无法接受。 宋奕垂眸看了一眼她抓的泛白的指尖,声音低哑却寒凉。 “由不得你。” 窗外茉莉花树的枝叶被秋风吹得微微荡漾,俏皮的茉莉花似乎一低头,便能瞧见菱花窗内,女子被迫晃荡不止的光洁后背。 计云舒眉头紧锁,紧紧地攀抓着窗框,才在那凶猛的攻势下堪堪稳住身形,指尖捏得几乎泛白。 宋奕一垂眸,瞧见了她那被棱硬的窗框磨得发红的后背,可她愣是一声不吭,既不叫疼,也不喊快活。 “真是个犟种。” 他低声咒骂一句,似泄愤般地咬了口计云舒莹白的肩头,将她抱回了榻上。 一直到午膳过后,房门仍然紧闭,寒鸦便立在游廊下,不远不近地守着,没有叫膳。 “不,停下......” 计云舒被他磋磨得意识模糊,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也不忘叫停。 约莫半柱香后,门从里面被打开,宋奕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眼角眉梢间满是餍足。 他招来寒鸦嘱咐了几句,随即去了书房。 寒鸦轻轻地推门进去,将画桌上被挥落的物品一一拾起来,再去看榻上的女子。 即便睡着了,眉头也皱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下唇还有不知被谁咬破晕开的淡淡血迹。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准备将上层脏了的被褥拿走,换上干净的。 甫一掀开,瓷白的身躯上,斑驳交错的痕迹瞬间映入眼帘,脖颈胸前腿根,不是吻痕就是咬痕,深浅不一。 寒鸦看得心惊,即便她是宋奕那边的人,也忍不住诽腹。 殿下属实太过孟浪了些,能有几个女子经受得住他这般折腾? 她叹了口气,换好被褥后,取出膏药细细涂抹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上。 计云舒缓过来,感受到身上冰凉柔软的触感,幽幽睁开了双眼。 看见寒鸦的一瞬间,质问她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还是忍住了。 她本就是宋奕派在身边监视她的,是她自己疏忽,露出了破绽,谈什么背不背叛。 计云舒拂开她擦药的手,淡漠道:“你出去罢,我没事。” 寒鸦的手怔在半空,她知道,计云舒是恼她了。 “对不住了,姑娘。” 她闷声道歉,可她不知道,计云舒并没有怪她。 “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你知道你的任务,也听命于你的主子,所以不必道歉。” “你先出去罢,我真的累了。” 计云舒无力地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寒鸦捏着药瓶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知道她现下并不想看见自己,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后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后,计云舒默默地数了十个数。 估摸着寒鸦走远了,她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下榻,迅速取出荷包,将避子药吞了下去。 书房内,宋奕唤来凌煜和霍临,神情莫测地立在桌前。 “放出消息,说......父皇欲立宸王为太子。”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凌煜犹豫着问道:“那...是否需要提前告知宸王殿下?” 宋奕锐利的双眸深不可测,语气平静无波:“不必,过不了多久他自会明白。” 见他们殿下已有成算,凌煜和霍临不再犹疑,迅速领命退下。 宋奕波云诡谲的目光落在墙侧的京师堪舆图上,阴冷地勾了勾唇角。 姚文卿和姚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深秋的天气一日胜过一日的寒凉,花颜凋褪瘦枝摇,满地寂寥。 计云舒依旧每日去园子里,只是那掉落的风筝再也落不到她手里,而是被小厮当成垃圾一样扫走。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早已心急如焚。 姚文卿不知自己的谋划已经被宋奕识破,每日雷打不动地放着风筝,宋奕不可能没瞧见。 至于他为何没有朝姚文卿发难,自然是计云舒深知宋奕的德行,故而乖顺了不少,任他予取予求,也不敢再提有关风筝和姚文卿的一个字,就是希望他对姚文卿多些忽视,少些杀意。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份平静并未维持多久。 宋奕又一次下早朝回来,将一张信纸摔在计云舒面前,脸色阴沉得吓人。 “瞧清楚了,不是本王不放过他,是他自己找死!” 计云舒被他突如其来的狠话弄得一头雾水,打开信纸一瞧,瞬间脸色大变。 原来姚文卿见计云舒迟迟没有回应,担心是她不明白风筝的意思,索性将他要说的话都写在了信纸上,将纸夹在了竹节中带了进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1章 他说,只要计云舒再写一次诉状,他便能将其呈到陛下面前,救她出来。 计云舒看得心惊,脸色愈发惶恐。 他,他怎么这般糊涂?往日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 宋奕弯腰迫近她,目光森寒,语气似诱惑又似威胁:“怎么?你是写,还是不写?” “不...不写......” 计云舒连连摇头,状似随手将信纸扔在桌上,指尖微微发颤。 “哼。” 宋奕冷哼,垂眼盯着她苍白的脸色,心头的怒火稍稍歇散:“算你识相。” “不过,他不比你,升了个芝麻官,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还妄想弹劾本王?当真是嫌命长了。” 宋奕倏而话锋一转,唤了声凌煜,似乎是想吩咐什么。 计云舒猛然回神,惊恐地扯住了宋奕的衣袖。 “不!他不会!他不会弹劾的!” 宋奕冷冷扫了眼她泛白的指尖,并未拂开她的手。 “呵,你说不会便不会?本王早该除了这个祸害!”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凌煜也应声而来,可瞧见里面的景象,他又默默地退了半步。 那女子蛮不讲理地拦在殿下身前,双手紧紧地抓着殿下的手臂,苍白地狡辩着。 “他,他弹劾不了!我不写诉状,他就是口说无凭,陛下不会信的!” 宋奕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热,若有所思地看了计云舒一眼,并未松口。 “话虽如此,可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那姚文卿狗胆包天,敢惹到他头上来,就得付出代价。 计云舒惊慌得不行,想了想也只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让姚文卿彻底死心。 她抬起晶亮的眸子看向宋奕,犹豫道:“这样,我...我去同他说,说我是心甘情愿留在王府的,如何?” 闻言,宋奕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都眼睛,欲从其内里的情绪来辨别计云舒话的真假。 呵...自愿?他都不信,更别提姚文卿了。 不过计云舒这么一提,他倒是心里有了成算,既可以威慑计云舒,又能恶心一把姚文卿。 宋奕讳莫如深地弯了弯唇,眼神玩味地瞧着面前惶恐得脸色苍白的女子。 计云舒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松开了拉着他手臂的双手。 宋奕不悦了,一手圈住她的腰,带她贴近自己,不容置喙道:“我同你一起去。” 他的回复在计云舒意料之中,宋奕这霸王一般的人,怎会允许她独自见姚文卿。 既然他同意了,那她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劝劝姚文卿,让他别再做傻事了。 宋奕的行动很快,二人拉扯完他就唤高裕牵来赤骥马,带着计云舒出了府。 计云舒被他圈在身前,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让她来劝告么?凌煜背着弓箭做什么? 感受到怀里人的心事重重,宋奕冷笑,这会儿知道不对劲了?晚了! 几人行至那座石亭前,放风筝的丫鬟吓了一跳,急忙唤出石亭里的姚文卿。 第059章 母子裂 姚文卿没想到宋奕会明目张胆地将计云舒带出来, 他这么做,要么是蠢,要么是自负, 认为没人能将他如何。 毫无疑问,宋奕是后者。 姚文卿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清俊的面庞也微微发红,显然是被宋奕的所作所为气得不行。 宋奕倨矜地坐在赤骥马上, 隔着三丈开外的距离, 不屑地扫了眼姚文卿,又低头去看计云舒的反应。 只见她面上不显情绪, 可眼神里的异样情绪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他玩味地勾了勾唇, 凑到计云舒耳边低声道:“要让他认为你是心甘情愿, 你总得做些什么。” 听见他话里的暗示,计云舒不适地侧了侧脸,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 “我下去同他说明白。” 她装做没听出画外音,微微推了推宋奕横在腰间的手, 示意他让自己下马。 宋奕岿然不动, 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的侧脸, 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分说地掰过她的脸,不轻不重地吻了上去。 计云舒惊怒地瞪圆了双眼,双手被宋奕束缚住,动也动不了。 而罪魁祸首乐在其中,不知疲倦地攻城掠地,以自己的方式向他人宣示着主权。 姚文卿瞳孔猛缩, 脸色陡变,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几步, 神情从不可置信变成了义愤填膺。 这宋奕,当真是毫无礼义廉耻! 估摸着差不多了,宋奕松开了计云舒,云淡风轻地揉了揉她微微红肿的下唇,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悦色,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计云舒偏头躲过他的手指,冷冷问道:“我能下去了罢?” “下去?我又没同意你跟他单独谈,便在马上说。” 宋奕挑了挑眉,她以为自己会让他二人独处?怎么想的? “你!这如何说?”计云舒认为他出尔反尔,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些。 “为何不能说?我都能说。” 言罢,他看向姚文卿,似挑衅般地寒暄道:“姚三公子当真是好兴致,放风筝都放到本王府里去了。” 姚文卿一愣,抿唇不语。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2章 “信本王收到了,不劳烦姚公子操这份心,男女欢爱,自然是你情我愿,对么?卿卿。” 宋奕说完,又低头在计云舒脸颊上轻啄了一口,那柔情蜜意的模样看得凌煜等人颇为不自在。 姚文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紧紧地盯着计云舒,目光迫切,似乎想听她开口申诉。 计云舒在他坚毅赤诚的视线下,不自觉避开了眼神,深深叹了口气。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太过正直磊落,这样的人,如何能斗得过宋奕? 过刚易折的道理,她希望他能明白。 计云舒垂眸,掩下内里的复杂情绪,淡漠又疏离地劝告他。 “多谢姚公子记挂,翊王殿下待我很好,那些话,还望公子以后莫要再说了。” 宋奕听得唇角不自觉上扬,显然对计云舒的话受用极了。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姚文卿,那副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看得他身心舒畅。 姚文卿深深地看了计云舒一眼,眼神晦涩难辨。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变了,变得他不认识了。 他落寞地转过身,招来小丫头收拾东西,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目光追随着那孤绝寂寥的背影渐渐远去,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鼻尖。 计云舒迅速眨了眨眼,将眼眶的湿意逼走,不让宋奕发觉。 宋奕正洋洋自得,把姚文卿赶走了,接下来自然是震慑计云舒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凌煜拿弓箭来,随后搭箭上弦,弯弓拉满,目光精准地锁住了姚文卿远去的背影。 计云舒正极力地压制哭意,忽见宋奕拉起了弓箭,箭尖还对准了姚文卿离开的方向,她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做什么?!住手...” 话音未落,宋奕便松开了右手,利箭脱弦,瞬间便没了踪迹。 “啊!” 计云舒惊叫奔溃,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前方。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姚文卿主仆二人的身影依旧在缓缓远去,并未倒下,那只箭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奕恣意一笑,将弓箭扔回凌煜手中,低头去看计云舒惊恐的脸色,倨傲道:“放心,我只是练练手,不会真的杀了他。” 计云舒从恐惧中回神,缓缓回头看向那恶鬼一般的男人。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方才若真射杀了姚文卿或者那个小丫鬟,他也会毫不在意地回她一句:啧,失手了。 宋奕见她目光空洞地盯着自己,有些不满,在瞧见她发红的眼尾时,忽又生出不忍。 “怎么?吓着了?”他伸出手去抚摸计云舒的眼眶,嗓音清雅低沉。 计云舒怔了怔,继而点了点头。 宋奕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没出息。看你以前胆子大得很,告御状,闹膳房,哪件不是惊天动地?现下知道怕了......” 宋奕如数家珍般将计云舒做的事拉出来说了一通,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阴阳怪气。 计云舒吸了吸鼻子,抬手拭了拭眼角,没再接他的话。 就这样罢,只要他不伤及无辜,随他怎么说。 --- 凤仪宫,李嬷嬷神色匆匆地进殿,在小憩的皇后耳边悄声耳语了什么。 皇后蓦然睁开了双眼,神情惊愕:“奕儿?这怎么可能?” “咱们派出去寻她的人亲眼瞧见的,殿下将那女子抱得紧,他们不敢动手,怕误伤了殿下。” 皇后一双凤眸里满是惊诧与不解,好似是头一回认识她儿子。 李嬷嬷叹了口气,继续回道:“他们瞧见殿下将那女子带回了翊王府,那阵子咱们如何也寻不见她,奴才估计着,是早就被殿下藏好了。” “如此看来,殿下倒真是被那女子拿捏得死死得。” 皇后的脸色异常难看,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恨铁不成钢道:“这个没出息的!人家把他屋顶都掀了!他还巴巴儿地当个香饽饽!真是气死本宫了!” 皇后抄起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怒容满面。 她就不明白了,那女子要品行没品行,要样貌没样貌,他怎么就这般放在心上? 李嬷嬷唤来宫娥收拾碎片,拍了拍皇后的背帮她顺气,神情凝重。 “娘娘,咱们得好好想个法子劝劝殿下,那女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让她留在殿下身边怕是后患无穷。” 皇后岂能不知?关键是她儿肯不肯听她的。 虽说自己是他母后,可他那古怪的性子,她还真拿不准。 “派人去瞧瞧,奕儿还在不在府里,若在,把他叫进宫来。” 传话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立在书房外,时不时偷偷地觑一眼那桌案前男子的脸色。 “奴才也不知什么事,王爷还得进宫问问皇后娘娘才清楚。” 宋奕抬眸扫了他一眼,薄唇微掀:“知道了,本王会去的。” 得到回复,小太监松了口气,如蒙大赦一般匆匆离开了。 宋奕来到正房,寒鸦已经开始摆膳,他走到画桌前,揽过计云舒的腰身,似安慰道:“本王进趟宫,你先吃。” 计云舒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落在笔下的画作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3章 宋奕见她丝毫没有不舍的意思,颇有些气恼地在她侧脸上咬了一口,低声抱怨道:“真是没良心。” 计云舒回瞪他一眼,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湿濡,愤懑道:“王爷是属狗的不成?” 宋奕朗笑起来,勾起手指轻蹭了下计云舒的鼻子。 “被你猜中了。” 说罢他转身出了门,那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悦意,看得高裕直摇头。 这王爷真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来到凤仪宫,宋奕一进殿就发觉他母后情绪不大对劲,他波澜不惊地行了礼,等着他母后开口。 皇后没打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你将那女子藏在府里多久了?” 宋奕幽深的目光闪了闪,半阖了眼眸,似乎在思索是何人向他母后透露消息的。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后没了耐性,怒道:“你不必同母后玩心眼!母后一把年纪了也玩不过你!若不是我派出去的人亲眼所见,还不知你这般窝囊呢!” 她越说怒气越甚,猛地一拍桌子。 “要么将她除了,要么把她赶出府去,你选一个罢!” 不给宋奕辩驳的机会,皇后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显然这回是真被气着了。 皇后怒容满面,宋奕却面不改色,或者说他早已拿定了主意。 他利落掀袍跪下,颔首道:“恕儿臣不孝,无法从命。” “你再说一遍!!”皇后几步冲到宋奕面前,指尖发颤地指着他的额头。 宋奕紧绷下颚,眼神幽暗深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儿臣心悦她,不会放她走,更不会杀了她。” “孽障!” 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宋奕的右脸迅速浮现几根发红的指痕,还有一处被玉石戒子划开的伤口。 皇后气得嘴皮子直哆嗦,若不是李嬷嬷搀扶着,只怕就要栽倒在地。 “滚...你给我滚!本宫没你这个儿子!” 母子之间头回这般剑拔弩张,满殿的宫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大气儿都不敢喘。 心下却都在纳罕,这翊王殿下何时变成这样了? 宋奕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头一回挨他母后的巴掌,说没感觉那是假的。 他垂下的眼睫不停翕动,低沉的嗓音比以往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母后息怒,儿臣告退。” 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皇后喉头发紧,哽咽出声:“走得如此坚决,他是当真不要娘亲了么...” 李嬷嬷长叹一口气,将宫人都遣散出去,安慰着恸哭不止的皇后。 “娘娘莫伤心,奴才瞧着殿下是跟您斗气呢。” 皇后泪流满面,抽噎道:“不,他不是斗气,他将那个女子看得比他母后还重要......” 李嬷嬷心说她家小姐实在糊涂,凭她是仙女儿菩萨,殿下就是再看重,难道还能越过他老子娘不成? 她扯出帕子给皇后擦了擦泪,劝道:“娘娘莫要拎不清,瞧方才殿下那模样,这会儿怕正在兴头上呢,咱们别再去触这个霉头。殿下既喜欢,便让他留着,只是有一点......” 皇后似乎听进去了,静静地收了眼泪,示意李嬷嬷继续说下去。 李嬷嬷压低了声音,精明道:“那女子过于异类,放在殿下身边福祸难料,殿下许是一时贪图新鲜,可若她将来怀上子嗣,殿下怕再难放手了。” “咱们只需断了她的后路,等将来殿下厌倦了她,一个贱民,娘娘动动手指便能碾死她......” 第060章 风云起 闻言, 皇后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她是万万不能将这么一个祸害留在奕儿身边的。 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便拿定了主意, 只是这事儿,还得挑个奕儿不在王府的日子,才有机会成事。 --- 午憩过后,计云舒没再去园子里逛, 而是去了芙蓉苑。 如她所料, 那位郁侧妃见到她,脸黑得不像话。 “郁侧妃安。”计云舒莞尔一笑, 施施然朝她行了一礼。 郁春岚在内心狠狠翻了个白眼, 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不敢受妹妹的礼。” 计云舒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轻声道:“侧妃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郁春岚心知来者不善。 她干笑几声,从牙缝中挤出两字:“请罢。” 计云舒笑容更甚,迈着松快地步子进了门,装作没瞧见冤大头那精彩的脸色。 郁春岚示意知琴上茶, 明知故问:“妹妹风光复宠, 可是来向我炫耀的?” 说实话, 她倒真心希望计云舒是来炫耀的,那小小一瓶避子药可要她不少银子,她想想都肉痛。 计云舒端起茶,不紧不慢地品着,悠悠道:“侧妃说笑了,什么炫耀不炫耀的,我同侧妃合得来, 才想来找侧妃聊天解闷。怎么?侧妃不待见我么?” 郁春岚强颜欢笑,待不待见的她心里不清楚么?明知故问! “待见, 怎么不待见呢......”她灌了口茶,咬牙切齿道。 “那就好。” 计云舒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着她,开始步入正题。 “前段日子侧妃送我的茶叶当真不错,一入口便知不是寻常的茶叶,我这几日想得紧,不知侧妃可还有存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4章 呵,茶叶?她从未送过什么茶叶给她,郁春岚心知肚明她口中的“茶叶”是什么。 她扯出一个假笑:“妹妹来得真是不巧,没了。” 计云舒眼睛眨了眨,威胁道:“这样啊,那侧妃可知那茶的名字?我去问问王爷。” 郁春岚一口银牙将要咬碎,这不要脸的小妮子!又来寻她讨债!她上辈子欠她的不成?!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泛白,终于还是改了口。 “我记错了,是有的,等我过几日找着了给你送去。” 得到了想要的,计云舒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亲昵道:“那多谢侧妃了。” 寒鸦听得一头雾水,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怎么不知那郁侧妃送过茶叶? “姑娘,郁侧妃送的什么茶叶啊?” 出了芙蓉苑,她旁敲侧击地问道。 计云舒心知她的意图,自然不会同她说实话,瞎编了几句将她敷衍过去。 她前脚刚回到清晖堂,宋奕后脚就从宫里回来了。 计云舒和寒鸦瞧见他的模样,皆是一愣。 宋奕趁着她愣神,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轻揉了揉她掌心的嫩肉。 “去哪儿了?” 计云舒知道瞒不过他,如实答道:“去芙蓉苑坐了坐。” 宋奕莫名嗤笑,贴近她的脸蹭了蹭。 “你怎么同她越发亲近了?” 计云舒偏头躲了躲,将他微微推开了些,迅速转移话题。 “王爷的脸怎么了?” 方才一进来她就瞧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和伤口,有些好奇。 “无妨。” 宋奕淡淡揭过,垂眸盯着她,这些事,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见他有意隐瞒,计云舒也不再追问,漫不经心道:“还是得请大夫来瞧瞧,脸可不比其他地方,留了疤就不好了。” 计云舒这话许是出于好心,又或者随口一说,可在宋奕听来就是极为明显的担忧了。 他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笑得荡漾。 “真那般的话,咱们便更相配了。” 计云舒被噎住,颇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王爷,还是去瞧瞧大夫罢。”寒鸦立在一旁,在看清那伤口时皱了皱眉。 “把刘詹叫来。” 宋奕朝寒鸦摆了摆手,他哪会真让自己留疤? 他虽不将那姚文卿放在眼里,但不得不承认,姚文卿那张脸确实清逸俊俏。 否则,端阳也不会死缠烂打地追着他不放。 他若真破了相,那她岂不是对姚文卿更加念念不忘了?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宋奕受了伤,刘詹叮嘱要饮食清淡,偏宋奕要拉着计云舒一起,于是,她又过回了清汤清饭的日子。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日,变故就来了。 建渊二十三年,暮秋,大渊皇帝遇刺,幸而宸王殿下在侧伴驾,救圣上于危难之中。 消息传来时,宋奕正在清晖堂换药,听见霍临的话,他连药膏都没来得及上,便匆匆进了宫。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计云舒这几日别出门。 圣上......遇刺了? 计云舒呆呆地看着宋奕离去的方向,手里的话本好半晌也没翻一页。 她的心揪了起来,默默祈祷那位曾经替她申冤的帝王能够逃过一劫。 紫宸宫里,后宫嫔妃和前朝官员们乱成一团。 嫔妃们在内殿哭丧的哭丧,官员们在外殿争吵的争吵,哄闹的声音一度盖过了太医们诊治交流伤情的说话声。 皇后在榻上哭得心力交瘁,也没心情去管那些人。 宋奕走进紫宸宫见此场景,狠狠拧眉,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父皇平日对这些人太过仁善,才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都给本王闭嘴!” 宋奕逆着光,如定海神针般立在门口,声音冷傲而威严。 这一声极具压迫性的训斥,让外殿争相推诿责任的官员纷纷闭了嘴,内殿里妃嫔的哭声也小了些。 “微臣见过翊王殿下......” 众官员此起彼伏地见完礼,而后都缩着脖子立在一旁。 宋奕做太子时就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恩威并济,百官极为畏服,时间久了还流传着一句皇帝易见,太子难缠的传言。 眼下虽已是前太子,可威信仍在,冷着脸往那儿一站,谁也不敢造次。 宋奕锐利的目光警告地扫视了一圈在场官员,沉步向内殿走去。 他一进去,原本抽泣不止的妃嫔们立时鸦雀无声,自觉地远离了床榻,在屏风旁静静站着。 “母后。”宋奕唤了一声匍匐在榻边的妇人。 皇后像是老了十岁,发髻松散,眼里布满血丝,见着来人是宋奕,她哭着扑了过去。 “奕儿......” 宋奕脸色紧绷,轻拍着皇后的后背,招来太医询问伤情。 “回皇后娘娘,王爷,陛下伤势不重,只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闻言,宋奕松了口气,安抚好皇后便去东暖阁看望宸王。 “宸王伤势如何?” 宸王的生母景妃泣不成声:“池儿伤在腹部,太医说凶险得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5章 宋奕的目光紧紧盯着宋池那苍白平静的面容,喉头有些发紧。 他招来太医威胁恐吓一番,让他务必救回宸王,随后一语不发地出了正殿,却迎面撞上了姗姗来迟的淑贵妃和荣王。 双方谁也不屑于打招呼,直奔自己的目的地。 “陛下!” “父皇......” 宋奕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哭喊,带着霍临和凌煜径直往大理寺诏狱而去。 圣上尚在昏迷,监国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宋奕头上。 宋奕从早上进宫一直忙到宫门下钥,刚准备回王府,皇后又忽然病倒了。 他喂完最后一口药,服侍皇后躺下,再走出内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凌煜和霍临岿然不动地立在殿门外,见宋奕招手,二人疾步进殿。 “凌煜同本王歇在宫里,你回王府盯着,这几日,本王怕是无暇顾及她。” 宋奕这话是对着霍临说的,许是计云舒上回逃跑让他有了阴影,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视线。 霍临心下了然,盯着,自然是指盯着计云舒。 在他看来殿下未免太过看得起她,影卫遍布京城各处,她能逃去哪儿? --- 计云舒这边,宋奕迟迟未归,她便有预感他是在宫里被绊住了,说不准好几日都回不来。 说没其他心思那是假的,可明有寒鸦这个尾巴,暗有不知其数的狗腿子,她又犯了难。 “姑娘快睡罢,王爷今夜怕是不回来了。” 寒鸦看了一眼直愣愣盯着帐顶的计云舒,走过去放下帷帐。 透过绰绰约约的帷帐,计云舒瞧见寒鸦躺在了屏风外的小榻上。 她不满地扯了扯嘴角,狠狠翻了个身。 何必这般?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呢。 她憋着一股气,睡得并不踏实,早上也起得晚了些。 正洗着脸呢,院里忽然蹦出个黑衣人,将寒鸦唤了出去。 计云舒忍不住狐疑,这寒鸦如何会跟那些人有关系? “姑娘,芙蓉苑的郁侧妃派人送茶叶来了。” 茶叶? 计云舒赶忙扔下梳篦跑出去,见寒鸦手里捧着个香木盒子,她的心悬了起来。 “送东西的人呢?” 寒鸦将盒子递到计云舒跟前,道:“是个郁侧妃身边的丫鬟,她被影卫拦下了,才让我来取。” 闻言,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她还怕那些黑衣人要搜查送进来的东西呢。 “传膳罢。” 计云舒不动声色地将盒子收了起来,趁着寒鸦出去的功夫,她迅速打开木盖,伸手进去在茶叶里头翻了一会儿,果然摸到一个冰凉凉的瓷瓶。 她勾了勾唇角,心道这位郁侧妃果然是兵贵神速。 金銮殿内,大理寺卿正在行述案情。 “刺客一共五人,都是女子,皆身形小巧,酷肖大渊女子,才并未让人发觉她们是北狄人。” “她们在宫中以宫娥的身份潜伏已有月余,直到那日陛下召见宸王,将侍从都屏退在外,才让她们有了可乘之机。” 语毕,百官议论纷纷。 要么是咒骂北狄王怀阙狼子野心,要么是谴责宫中禁卫军护卫不力。 玉阶之上,宋奕一袭玉白织金蟒袍,眉眼凌厉地立于空荡的帝座之前,华贵敦重,不怒自威。 第061章 鸳鸯浴 听完大理寺卿的话, 他倏而想起前不久死在王府地牢里的那个北狄细作,落在案件陈词上的目光变得幽冷危险。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任务。 耳边的议论声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宋奕冷厉地抬眸,森寒的目光落在堂下。 “肃静!” 声音不大,威压感十足。 百官立时回神,如今可不是陛下主持朝政了, 他们再不知收敛, 保不齐乌纱帽都得让翊王殿下给掀了。 大殿瞬间安静,荣王扫了一眼宋奕, 冷嗤一声, 似乎不大服气。 一个被废的太子, 凭什么让他监国? 他扭头看了眼他外祖父姚鸿祯,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心里愈加憋闷起来。 宋奕收回目光,朝大理寺卿抬了抬手, 示意他继续说。 “现下五人皆被捕获, 只等明日开堂会审......” “不必审了。” 宋奕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口吻淡漠却不容置喙。 在众官诧异的目光中,他眼神倨傲,阴冷启唇道:“明日一早,斩首示众,将尸首送至漠北峪门关外。” 漠北峪门关是大渊的边境,与北狄的边境喀城接壤,宋奕此举自然是意图威慑羞辱北狄。 虽做法激进了些, 可想到陛下和宸王至今昏迷不醒,文武百官倒也没人反对。 正当宋奕准备宣布散朝时, 一道温润而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本朝律例,审而定罪,翊王殿下此举不妥。” 宋奕掀眸循着声音望去,在看见文官队列尾端的那名绿袍男子时,阴冷地勾了勾唇。 荣王本就不满宋奕,这会儿见他表哥竟罕见地找起宋奕的茬来,哪还忍得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6章 遂附和道:“姚修撰言之有理,还没会审就处决,王兄不怕出现冤假错案么?” 孙儿和外孙毫无预兆地齐齐朝宋奕发难,姚鸿祯稍稍惊诧了一瞬,却并未做出表态。 他向来谨慎,或许是暂避宋奕的锋芒,又或许是觉得这些口舌之争用不着他出手。 “呵......” 宋奕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话音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那五名刺客的衣裳上至今还沾着陛下和宸王的血,荣王竟说这是冤假错案?难道说,这五人是你和姚大人里应外合,将她们放进来的不成?” 通敌弑君的大罪压下来,荣王和姚文卿二人脸色皆变了变。 “你少血口喷人!”荣王梗着脖子,面目赤红地说道。 车勇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是不是血口喷人,去王爷府里查查有没有北狄的书信不就明了?” 荣王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了,真让宋奕的人进府去搜了,他能得的了好?不通敌也得被他搜出个通敌叛国的证据来。 车勇见他黑着脸再憋不出一句话来,嗤笑着摆了摆手。 宋奕面色不善,懒得再同他二人纠缠,冷冷抛下散朝二字,便匆匆出了殿门。 自事发那日进宫起,到今日,他已经整整七日没见到计云舒。 如今刺客的事已解决,父皇也在吃药养着,他不用忙到日日住在宫里了。 清晖堂里,寒鸦从盥室里出来,才将计云舒换下的脏衣服交给外院的浣衣婆子,就撞上了一路疾驰赶回来的宋奕。 “王爷回来了?” “她呢?” 宋奕答非所问,他巡视了一圈却没瞧见心心念念的身影,不由得蹙起了眉。 寒鸦反应过来,答道:“姑娘方才在园子里采花,弄脏了衣裳,这会儿在沐浴呢。” 听见沐浴二字,宋奕眉间的悦色几欲掩饰不住,他唇角微扬,朝寒鸦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先出去罢。” 寒鸦心领神会,低眉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 正房隔间的盥室内,计云舒坐在木质浴桶里,擦拭着采花时不慎沾在脖颈间的泥渍。 隔间的小门忽然被人推开,淅淅沥沥的水流声盖过了那异样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寒鸦进来放干净的衣物和锦帕,便没太在意。 透过云母屏风的镂空雕花,宋奕一眼便瞧见了那隐约晃动的人影。 乌发披雪肩,倩影丽姿曳。 他绕过屏风,立在计云舒背后,眼神玩味地看着她。 “寒鸦?” 迟迟听不见关门声,计云舒下意识开口唤寒鸦,可回应她的仍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谨慎地回头,那张熟悉又恶劣的面孔措不及防撞入视线,她有一瞬间发懵。 院子里的寒鸦被那声忽然爆发的尖叫吓得不轻,她第一反应就是进去确认计云舒的安危,可一想到宋奕在里面,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爷的武功可比她的高多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奕噙着一抹浅笑,慢悠悠地靠近浴桶,侵略性极强的眼神在计云舒脸上身上游离。 见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他挑眉揶揄道:“遮什么?本王又不是没见过。” 计云舒在那愈渐炙热的眼神下,忍不住缩成了一团,她羞愤不已,被惊得语无伦次。 “你怎么...你!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回来了?” 宋奕不理会她一连串蹦出来的疑问,一手撑在浴桶边缘,一手在计云舒光洁的后背上摩挲。 计云舒立时躲开,眼睁睁看着那行为孟浪的男子,将从她肩头取下的花瓣放进了口中,她忍不住皱眉。 宋奕细细咀嚼着口中的花瓣,眸色变得幽暗,声线也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尾音带了些喑哑。 “若本王回来得晚些,可就看不见这活色生香的景象了。” 计云舒闭了闭眼压下怒气,咬牙道:“还请王爷先出去。” 宋奕却对她的驱赶置若罔闻,弯腰迫近她,语气轻佻。 “多日不见,你就是这么对本王的?” 他笑得恬不知耻,眼神从她微红的双颊移向颈侧的朱砂痣。 再往下......看不见了。 计云舒气恼地别过脸,没接他的话,这没脸没皮的东西!准备赖着不走了不成?! 她猜得没错,然而宋奕比她想象中更加不要脸。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解了大氅,随意抛在屏风上,笑得诱惑又暧昧。 “天凉,不若一起洗?” --- 氲氤缭绕的水雾中,计云舒无力地伏在浴桶边缘,大口喘息着,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早已听不清。 激荡的水波下,情潮汹涌,一浪胜过一浪。 宋奕紧紧贴着计云舒的后背,修长的手指在她肩头处的疤痕上轻轻揉捻,声音带了些异样的情绪。 “疼么?” 见她没有回答,宋奕又问了一遍。 这回计云舒听清了,他在问被他的狗抓伤时疼不疼。 疼啊,怎么会不疼呢?她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死。 八百年前的事了,他如今才来问疼不疼,未免惺惺作态了些。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讥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7章 “我疼死不要紧,王爷的爱犬若受了委屈,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尖酸刻薄的话听得宋奕身形一僵,他低头咬上她侧颈,舌尖舔了舔那颗红冶的朱砂痣。 “日后不许再这般说自己。” 呵......计云舒垂眸冷笑。 直到水渐渐变凉,宋奕才松开了对计云舒的禁锢,又伸手揉了揉她发红的膝盖,似懊恼道:“啧,早知道换个地方了。” 计云舒靠在浴桶壁上,闭着眼拧着眉,显然是累极了。 宋奕轻笑一声,率先起身穿衣,随后用大氅将计云舒裹了起来,抱着她出了盥室。 安置好计云舒,宋奕招来寒鸦询问他不在这几日,计云舒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姑娘也就是在园子里头逛逛或者去心湖走走,人么......见了王妃和郁侧妃。” 听见计云舒去见了郁春岚,宋奕拧了拧眉,想来约莫是她整日出不了门,才想着找其他人解解闷,倒也没说什么。 正当宋奕摆手让她下去时,寒鸦忽而想起那盒茶叶,虽说是姑娘主动去找郁侧妃要的,可她还是觉得奇怪。 王爷的清晖堂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就连茶叶都是千金难觅的太平猴魁,姑娘何至于巴巴地去讨什么茶叶? 所以当寒鸦说出这件事后,宋奕也觉得不大对劲儿。 他脸色变了几变,冷声对寒鸦道:“去将那盒茶叶取来。” 宋奕凝着神色,将那盒茶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察看了几遍,皆未发现异常,只是盒再寻常不过的龙井。 他眉头微蹙,许是他多心了罢?若让她知道,只怕又要生出嫌隙了。 他将茶叶还给了寒鸦,嘱咐道:“放回去,莫让她察觉出异常。” 宋奕的担心并不多余,计云舒看上去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可实际上,她的心思细腻程度不亚于宋奕。 尤其是在一些让她敏感和紧张的事物上。 即使寒鸦再三比照着原样,将茶叶盒放了回去,却还是让休缓过来的计云舒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茶叶盒确实是原状,可盒子旁边,那被她卷起放好的画轴却被微微挪动了几许,应是放茶叶时不慎挤到的。 画轴自然没什么好查的,可那盒茶叶就不一样了。 计云舒冷笑,还好她拿到避子药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其全都藏进荷包里,这才救了她一回。 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坐回床榻上,装作刚刚起来的模样。 推门进来的是宋奕,见计云舒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含笑揶揄道:“怎么?又有力气了?” 计云舒抿唇不语,不愿回应他这句不怀好意的话。 倏而想起他今日刚从宫里回来,又不免想知道那位仁善帝王的情况。 “陛下可安?” 似乎没料到计云舒会问这个,宋奕惊诧的一瞬,思绪有些飘忽。 第062章 吃飞醋 高处不胜寒, 满朝文武乃至宫人嫔妃,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担心父皇的安危么? 只怕大部分人的真情实感中,掺杂着自己的私心与利益罢? 甚至是与父皇年少结发的母后, 若父皇临死前将皇位传给他,母后怕也不会伤心得如此憔悴。 而她,非亲非故,甚至只见过父皇一面, 可他看得出来, 她眼神中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 不糅杂任何欲求与利益的。 “陛下...驾崩了?!” 计云舒惊颤出声, 她见宋奕迟迟不回答, 脸上的神情也说不出的怪异,以为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 宋奕被她的话和模样逗乐,笑声朗朗:“莫胡说,还早着呢。” 闻言, 计云舒狠狠松了口气, 暗恼自己胡乱诅咒人家。 宋奕贴着她坐下, 揽过她肩膀,捏了捏她的脸。 “怕什么?有我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计云舒忍不住白了自负的宋奕一眼,拂开他的手,准备起身簪发,却被他不怀好意地拉了回去。 宋奕将她压在榻上,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似吃味道:“你就只顾着父皇,也不关心关心我在宫里过得如何。” 计云舒颇为无语:“王爷是在说笑罢?宫里头除了陛下, 谁敢给王爷脸色瞧?关心王爷?我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听见这凉薄的话,宋奕泄愤般地咬了口计云舒的唇瓣,疼得她喊出了声。 “没良心,我可是想卿卿想得紧...” 见他还有压下来的趋势,计云舒连忙侧头躲开,好在外头传来凌煜的声音,让宋奕停下了动作。 “王爷,霍临有密报。”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计云舒泥鳅一般从他撑起的臂弯下滑出,小跑到了妆奁台前。 宋奕恐她身子受不了,本就没打算跟她来真的。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朝计云舒投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噙着笑出了正房。 “呸!没脸没皮的,亏还是个王爷。”计云舒朝着他的背影轻啐了一口。 紫宸宫。 皇帝宋英靠在床榻上,时不时低头抿一口淑贵妃送到唇边的汤药。 “陛下,您受苦了。”淑贵妃娇声说着,扯出帕子擦了擦泪。 宋英摇了摇头,虚弱道:“朕没事,险的是池儿。听太医说,匕首再深几寸,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8章 淑贵妃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僵笑着附和。 “是,是。不过好在陛下福泽深厚,连带佑着宸王也转危为安了,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宋英缓缓点了点头,拂开唇边的汤匙,示意淑贵妃将药放下。 “池儿是个好孩子,是朕从前忽视了他。待林侧妃诞下子嗣,不论男女,朕都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淑贵妃心下一咯噔,面上不动声色,仍然装出一副大度懂事的模样,只是指甲默默地嵌进了掌心。 好不容易太子倒台了,又来个宸王,个个都要跟她儿抢! 回到自己宫里,她彻底撕下了伪装,将桌上的东西一把挥翻在地。 宫人立在一旁瑟瑟发抖,等她差不多发泄完了,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收拾残局。 “来人,把庚儿叫进宫。另外,派人去相府瞧瞧,若父亲在,也将他请进宫来。” 淑贵妃冷着脸吩咐完,坐在榻上顺着气。 她原本以为那些立宸王为太子的传言都是空穴来风,毕竟那宸王不比翊王,出身低微不说,又没有母家助力。 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却不想,她同皇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竟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了? 哼,休想!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 芙蓉苑。 夜半子时,守在外头值夜的知琴忽而听见房间传来异动。 “怎么了侧妃?” 胭红色床幔中,郁春岚羞怒地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清了清嗓子:“没什么事儿,你去睡罢。” 知琴应声后,门外想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郁春岚不自觉松了口气。 “你这天杀的,要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她嗔怒地看着身上的男子,朝他脸上轻啐了一口。 姚文川笑得荡漾,手上动作不停。 “怕什么?这么晚了,都睡熟了。” “哼。”郁春岚娇哼一声,道:“说罢,又想来找我打听什么?” “这是从何说起?我可是想你了才来的,却没想到,你这般不待见我。” 姚文川状若一副被她的话伤到的模样,起身好似要离开,他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在他下榻的前一瞬,郁春岚娇嗔着将他拉住。 “好没意思,打趣你两句便要翻脸,那我同你赔个不是,行了罢?” 姚文川就坡下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摸了一把,两人默契地滚在了一处。 事毕,他将娇躯轻颤的郁春岚搂在怀里,状似同她扯闲谈一般地问道:“你可听说了陛下要立宸王为太子的消息?” “朝堂上的事情,我如何会知道?”郁春岚歪在他怀里,面色异常红润。 姚文川略一沉吟,又问道:“这段时日,宋奕可有什么动静?” 闻言,郁春岚轻啐了他一口:“还说不是为这个来的?我呸!” 姚文川丝毫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在她唇上啄了几口作安抚。 “我也是为了咱们,那宋奕见了阎王,我才能把你带出来不是?” 听了他的话,郁春岚心里似好受了些,她柔媚地睨了他一眼。 “他能有什么动静?在宫里待了几日,一回来就钻进清晖堂,跟那小妮子腻歪去了。” “谁?跟谁腻歪?” 姚文川疑惑发问,毕竟在他看来,那宋奕不问风月,不是太监却胜似太监。 这会儿郁春岚才想起姚文川必定不知计云舒的身份,她来了精神,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你是说,那女子便是告御状的那个?宋奕还将她金屋藏娇?!” 姚文川震惊不已,那日的事他虽未亲眼所见,可祖父一下朝回来便乐得不可开支,他一询问才知宋奕被废了,罪名还是强占民女。 宋奕奉旨迁宫那日,他和荣王在迎春楼包场庆贺,喝了个天昏地暗。 没成想啊没成想,宋奕不但没杀了她泄愤,反倒供了起来,真不知是个什么样儿的美人,让那冷面阎罗疯成这般。 见姚文川的眼神逐渐猥琐,郁春岚忍不住轻拍了拍他的脸,不悦道:“想什么呢?色迷迷的,有我还不够么?” 姚文川回过神来,笑着解释:“我是在想,她既得宠,你也该同她亲近亲近。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儿,她定然是清楚的。” 郁春岚不禁白了他一眼,她怕是嫌自己被坑得不够惨,才会去同那女土匪亲近。 听见怀里的娇儿哼哼唧唧似是不满,姚文川伏下身去又是轻哄又是索吻,倒把郁春岚弄得没了脾气。 刚过寅时,姚文川趁着如墨的夜色,从后巷翻了出去。 翌日一早,宋奕进宫主持朝政的路上,霍临忍不住说了这件事。 虽然殿下吩咐过不必理会芙蓉苑的事,可放任那女子私通,着实让他们殿下蒙羞。 “随他们去,如今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宋奕靠在车厢壁上,一面淡然地回复霍临,一面翻着手里的京城有名的梨园名单,后日便是计云舒的生辰,他得仔细选一选。  似想到什么,他又侧头吩咐凌煜:“让人将听雪院打扫干净,许久没去怕是落灰了。” 想她喜静,王府里人多又闹腾,不如将宴席和戏班子摆到听雪院去,他二人倒安静自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19章 “是。” 凌煜颔首,与一同骑马的霍临对视一眼,又默默地收回视线。 他说得难听些,不知情的人,见王爷这模样,八成以为他是给自己做寿。 宋奕自是不知他二人的想法,只这些,他觉着似乎还不够。 散朝后,他便赶着出宫,却被宋英身边的大太监曾忠喊住。 “翊王殿下,陛下唤您过去一趟。” 宋奕踏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这是自他被废以来,他父皇第一次召见他,只不知所为何事。 他垂眸掩去眼里的不明情绪,复又踏进了承天门。 紫宸宫内,皇帝宋英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已能下榻行走了,只是人瞧上去还有些虚弱疲惫。 他将宫人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将目光投向鎏金鼎炉后,静立如松的宋奕身上。 金冠玉带,玄蟒加身,周身气度威严孤傲,看上去倒比他还多了几分帝王风范。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说得便是他对他这个长子的感情。 三位皇子里,不论是谁做出那等荒唐事,都没有是宋奕让他来得失望与恼怒。 时至今日,也不知他是否悔过自新。 宋英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锦帕拭了拭嘴,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你批的折子和注语朕看了,不错。” 宋奕微微颔首:“父皇过誉了。” 宋英不理会他的自谦,慢慢引出他真正想说的。 “所谓修身治国平天下,第一要紧的便是修身,你可明白?” 宋奕眼眸微动,欣长的身躯微微躬下。 “儿臣,明白。” “好。” 宋英定定地看着他,道:“你既说明白,那朕问你,之后你可有贼心不死,又或是怀恨在心,去为难报复那位姑娘?” “朕虽老了,可耳目明着呢。” 这番敲打的话并未威慑到宋奕,凭他对他父皇的了解,他嘴里的耳目,不过是编出来诈他的实话的。 “回父皇,自金銮殿对峙之后,儿臣并未再见过她,更遑论什么报复不报复。” 宋奕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一派肃穆持重的模样,除非计云舒来了,否则谁会相信他在扯谎呢? 第063章 听雪院 宋英听了, 不自觉点了点头。 “倒不算无可救药,只是朕还得再嘱咐你一句,日后断不可再去纠缠人家, 她若有幸得以婚配,你也不可阻挠,明白了么?” 听见婚配二字,宋奕垂于两侧的手微微攥紧。 他垂眸掩下沉郁的眼神, 颔首回道:“儿臣...明白。” 从紫宸宫出来, 宋奕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些,心绪也烦躁起来。 不过一想到她被自己攥得牢牢的, 要婚配也是与他婚配, 他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松缓了许多。 回到清晖堂, 院子里,计云舒正拿着剪刀在光秃秃的茉莉树下剪着什么,他走过去,一手揽上她的腰。 “做什么呢?” “将枯死的枝叶剪一剪, 来年才会长得更好。”计云舒仰着头, 手上的动作未停。 宋奕没有接话, 而是伸手握了握计云舒的手,感受到那温热的触感,他稍稍安心。 一片枯叶落到了计云舒发髻上,他抬手取下,又拂了拂计云舒肩头的碎叶。 计云舒的动作稍稍僵了一瞬,随即收回了剪刀,淡淡道:“剪完了。” 她转身进了正房, 宋奕似狗皮膏药一般地跟上,朝寒鸦使了个眼色。 突兀的关门声响起, 计云舒抬头,才发觉屋里只剩她二人。 她暗自啐了一口,落笔的动作也因为紧张抗拒而失了分寸,不慎将一滴墨水滴在了画上,晕乱了原本勾勒好的线条。 计云舒忍不住皱眉,却也庆幸只是一幅练手的画作。 “啧,这可怎么好?” 宋奕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得计云舒心里又是一堵。 “你在紧张什么?” 宋奕见她呆愣愣地没反应,凑到她耳边故意发问,手也不安分地搭上了计云舒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计云舒对罪魁祸首忍无可忍,索性搁下了笔,与他拉开距离,板着一张脸坐在了美人榻上。 见状,宋奕轻笑一声:“这便生气了?” 计云舒长吐一口郁气,别过脸不愿搭理他。 宋奕笑意更甚,他将视线移向那幅毁了的画,略微琢磨片刻,提笔勾勒。 计云舒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洋洋洒洒地画了半晌,而后将那幅画递到了她面前。 “瞧瞧,现下如何?” 计云舒接过,在被晕染的地方细细地瞧了瞧。 只见原本的墨渍被他顺着脉络改成了一只仙鹤,倒也并未破坏翠竹的意境。 然而她憋着气,并不愿承认他技高一筹。 “瞧着不大自然。” 她淡淡地评价一句,将画还给了他。 宋奕将她嘴硬的模样瞧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来。 “在榻上的时候怎不见你如此嘴硬?” 计云舒怒瞪他一眼,起身欲远离他,不料刚迈出半步便被他拦腰抱起。 宋奕不理会她的挣扎与谩骂,朗笑着朝床榻走去,大手一挥,帷帐便荡漾着垂落下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0章 ***到了计云舒生辰这日,宋奕早早地便散了朝,二话不说地拉着计云舒出了府。  “去哪儿?” 计云舒见宋奕眼角眉梢都是莫名其妙的笑意,忍不住紧张起来。 宋奕眉眼含笑地睨她一眼,提醒道:“去给你过生辰,又忘了不成?” 计云舒垂眸不语,好似上月是听他说过一回,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原因无他,她确实对过生辰并无兴趣,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现在。 她百无聊赖地撇过头,透过窗牖朝外瞧,看到了几块熟悉的招牌。 哦,是到了永乐街了。 这会子,雅轩斋的佟掌柜说不准正揪着他徒弟小夏的耳朵,骂他是个懒货。 宋奕见计云舒眼神呆愣,似在失神,他有些不满地掰过她的脸。 “瞧什么呢?这么入迷。” 计云舒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开。 她皱眉道:“没什么,随意瞧瞧。” 宋奕勾了勾唇,倾身在她唇上浅啄了几口,才松开了手。 “王爷,到了。” 马车外传来凌煜的声音,宋奕掀帘下车,随后朝计云舒伸出了手。 正值初冬,里三层外三层的袄裙披风甚是繁重,计云舒怕被绊倒,只犹豫了一瞬,便搭上了他的手。 然而再等她想将手抽出来时,已是动都动不了。 她放弃了挣扎,随着宋奕踏上了台阶,稍稍抬眼,檀木牌匾上的“听雪院”三字映入眼帘。 笔势豪纵,苍劲峻逸,瞧着着像是宋奕的手笔。 计云舒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这座四进的庭院,虽叫听雪院,可院里头却种了不少绿竹,倒给这死气沉沉的院落添了几分生气。 过了雕梁画栋的影壁,此起彼伏的丝竹弹唱声渐渐入耳,计云舒狐疑地看了一眼宋奕。 他像是感受到计云舒的目光一样,随之转头,恰好撞上计云舒疑惑的视线。 “寻了戏班子和百戏人来解解闷。” 宋奕垂眸向她解释,揽着计云舒的腰进了垂拱门,来到搭建好的高戏台前。 正在练功练嗓的戏子们,瞧见突然进入的几人都愣了神,还是那园主认出了宋奕,忙呵斥他们见礼。 “起来罢。” 宋奕淡淡摆了摆手,并未看他们,而是带着计云舒上了视野开阔的二楼,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桌宴席。 直到贴着计云舒坐下,宋奕才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手,吩咐高裕道:“吩咐厨房做一碗寿面来,可辛辣些。” 计云舒整理披风的动作滞了一瞬,随即迅速恢复自然。 高裕瞥了计云舒一眼,撇了撇嘴:“是,奴才这就去。” “来,寿星先点一出。”宋奕将戏单递给计云舒,语气愉悦。 计云舒淡淡瞧了一眼,并未接过。 “我看不懂戏,还是王爷点罢。” 她这话并不是拿乔作假,他们这儿的唱腔她实在是听不明白。 之前在宫里赵音仪请她听戏时她就云里雾里的,这会儿再让她点,可不让人家唱戏的对牛弹琴了? 宋奕却不依,只当计云舒哄他,软硬兼施地逼着她点。 “那便这出花木兰罢。” 计云舒不愿因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同他争执,随手指了一出。 “好,那便这出花木兰。” 宋奕心满意足地撂下戏单,朝楼下的戏班园主吩咐。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戏便开场了,寿面也端上桌了。 宋奕斟了一杯酒,举向计云舒,眉眼含笑问道:“同我喝一杯?” 计云舒略一沉吟,摇了摇头。 她酒量不好,若吃醉了,难保那宋奕不起心思作弄她。 宋奕思及她酒力不佳,倒也没强迫,抬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台上咿咿呀呀唱了什么计云舒听不明白,倒是那花木兰身后的小生吸引了她的视线。 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明明是青涩的年纪,小生的扮相却俊美无比,说是雌雄莫辨也不为过。 计云舒只多瞧了几眼,便被宋奕察觉到了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夹了口菜,目光顺着计云舒的视线看去,脸色阴了几分。 “高裕。” 宋奕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计云舒吓得一激灵,她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眼角余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宋奕冷哼,还知道怕便好。 他放下酒杯,扭头对凑近的高裕吩咐道:“将花木兰身后的小生给换了。” 高裕一愣,不大明白这戏唱得好好的为何要突然换人,却还是按照宋奕的话吩咐了下去。 计云舒没由来地有些心虚,但很快又调整过来,云淡风轻地吃了口菜。 宋奕却不依不饶,在一旁嘲讽计云舒眼神不好。 “见过了本王,这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白脸,你也能入眼?” 计云舒被气笑,反唇相讥道:“论样貌是比不过王爷,可到底年轻些。” “你!” 听见她暗讽自己年老,宋奕怒了,面色不善地盯了计云舒一会儿,摔筷离席。 高裕连忙跟上,被宋奕厉声喝住。 “本王去更衣,你跟过来做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1章 高裕无端被祸及,躬着身讪讪地回来了。 面对罪魁祸首计云舒,他瞬间变了脸色。 “你满嘴胡沁些什么呢?!王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不感恩戴德便罢了,竟还说我们王爷老?!你真是越发反了!” 高裕抖着拂尘,指着计云舒连连骂道。 “呵。”计云舒冷笑一声,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说王爷老的不是公公自己么?我可没说一个老字。” 计云舒的诡辩将高裕堵得说不出话,他指着计云舒的鼻子,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好好好!你牙尖嘴利,咱家说不过你!哼!” 他横眉怒目地撂下这句话,也一甩拂尘走了。 “高公公......” 凌煜挽留的手悬在半空,他看了眼计云舒,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站得离宴桌远些的霍临,瞧了一眼那接连气走两人,却一派云淡风轻的素雅背影,他一向冷硬的唇角,不自觉弯了些许弧度。 二楼的小隔间里,宋奕正沉着脸系腰带,许是余怒未消,一向耳聪目明的他竟未听见身后轻微的脚步声。 就在他系好腰带,欲要转身之际,一双染着朱红蔻丹的玉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腹。 宋奕的身躯僵了一瞬。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果然是一双不属于计云舒的手。 他的脸色更黑了,碰见个不长眼的,本就心绪不顺的他愈发恼怒起来。 他利落转身,将身后穿着戏服的女子一把推开,脸色阴沉地盯着她。 那女子见宋奕并未将她赶走,便觉着他许是见了自己的美貌而改了心思,不由得更大胆起来。 “王爷,我来伺候您更衣罢。” 她露出一个媚惑的笑容,一面娇声说着,一面将手伸向了宋奕的腰带。 第064章 有死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成功飞上枝头时, 脖颈却猛地被攥住,那致死的力道让她几乎窒息。 宋奕眸光阴冷地看着眼前人逐渐变紫的脸色,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传入耳中, 想到今日是计云舒的生辰,他心中的杀意似乎淡了些。 罢了,不必在今日给她寻晦气。 宋奕恨恨地松了手,转身出了隔间。 却不料那女子如同着了魔一般, 扑上去抱住了宋奕的腿, 哭天喊地起来。 “王爷!王爷求您可怜可怜我!把我收了罢!” 凄惨的喊声瞬间吸引了计云舒的注意,她搁下了筷子, 循着声音走去, 恰好撞见这一幕。 二人视线交汇, 宋奕低低地咒骂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那狗皮膏药一般的女子。 他方才便该杀了她!现下当着计云舒的面,他反而不好动手了。 不悦的视线落在计云舒身后的两个门神身上,宋奕阴冷发问。 “你们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见这话, 计云舒与那女子皆是一惊。 就在凌煜和霍临准备将那吓呆的女子拖下楼时, 计云舒忍不住出声了。 “等等。” 听见计云舒的话, 凌煜二人的动作顿了顿。 他们下意识地瞧了眼宋奕的脸色,见他淡淡瞥了眼那女子,而后走向计云舒,二人心中了然,也不再拖拽了。 宋奕牵起计云舒的手,玩味地把玩她柔软的手指,气定神闲道:“怎么?你要替她说情?” 而那女子现下才明白过来那位玉面王爷的可怖, 她惊恐的眼神在宋奕和计云舒的身上来回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谁能救她。 “姑娘!姑娘救救我!可怜可怜我罢!”她泪流满面, 朝计云舒颤声求救。 计云舒收回看她的目光,任由宋奕把玩她的手。 静默片刻,她斟酌着温声开口。 “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火?” 难得见她如此低顺平和地说话,宋奕的怒气消散了些,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半遮半掩地总结成了一句话。 “她不长眼,冲撞了本王。” 计云舒垂眸,心中有了成算。 “要我说,她既冲撞了王爷,那便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闻言,宋奕惊诧地挑了挑眉,心说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真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后呢?”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虽心知肚明她的意图,但他还是甘之如饴,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舒畅。 听见宋奕的反问,计云舒抬眸对上他炽热的眼神,道:“可陛下尚在养伤,打打杀杀的总归不大吉利,王爷不若发发慈悲,饶她一命,也算替陛下积德了。” 计云舒没将看在她的面子上饶她一命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她拿不准她在宋奕心中究竟是个什么份量,若胡乱说了反倒不妥。 还有就是,这话她也着实说不出口。 宋奕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对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 以自己对她的情意,她完全可以撒个娇将他哄过去,却拉出父皇这面大旗来堵他。 虽有些不满她的疏离,却也并未拂了她的面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2章 “拖下去鞭笞三十。” 宋奕冷冷地吩咐完,牵着计云舒回了席。 经过方才一遭,再看台上那些穿着戏服的戏子们时,他莫名烦躁起来。 “叫他们撤了,让耍百戏的上来。” 计云舒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淡淡弯了弯唇。 将近日落时分,宋奕带着计云舒离开了听雪院,却并未回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与闹哄哄的街道仅有一墙之隔的巷子里,凌煜叩响了那扇质朴的木门,叩击的力道一重二轻,似乎是什么接头暗号。 不多时,门内传来门栓动移的声响,一个独眼的中年男子打开了木门。 在瞧见宋奕带了个女子后,他目光愣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 “请王爷安。” 他朝宋奕行了个礼,将几人引了进来。 虽叫藏宝阁,可这外面瞧着像危房似的,里头倒是别有洞天。 计云舒随意打量了一番,不巧正对上那独眼男子向她投来的探究视线。 她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并不畏惧他的打量。 宋奕瞧见这一幕,又冷了脸。 他在计云舒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而后语气不善地问那男子。 “席钊,你瞧哪儿呢?” 听见宋奕略带薄怒的声音,那独眼男子回过神来,赶忙移开了视线。 “没...没什么。” 解释完,他转移话题道:“王爷这次来,是要取什么?” 宋奕冷冷瞥了他一眼,带着计云舒往里走。 “狐白裘。” “是,属下这便去取。” 那男子才迈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觑了一眼正四处打量的计云舒,附在宋奕耳边悄声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宋奕侧头,不悦地瞟了他一眼,而后同他拐进了一处角落。 计云舒回头瞧了一眼,不甚在意。 方才那男子看她的眼神,活脱脱第二个高裕,左不过是要背着说她坏话,或是劝宋奕别跟她纠缠,这不正中她下怀么? 在矮凳上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二人回来的动静,计云舒百无聊赖地闲逛起来。 凌煜和霍临见计云舒进了园子,几不可察地紧张起来。 见她神色淡然,似乎并未发现异常,二人便松了口气。 高裕却按捺不住了,王爷在跟前时他不能多嘴,王爷不在他还不能说么? 他走到园子台阶上,瞠着目指责计云舒。 “这儿又不是你家,你瞎晃悠什么?” 计云舒白了他一眼,反问道:“这儿也不是公公的家,公公这么大呼小叫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哼!” 高裕自讨没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生闷气。 计云舒冷嗤一声,又将目光投向眼前的花草上。 在瞧见一株长得像含羞草的植物时,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慎被叶子上的小虫子咬了一口。 微微酸麻的感觉,她没太在意。 视线下移,她瞧见土面上露出了一块类似布帛的东西,再定睛一瞧,那东西旁边赫然是一团头发和一只耳朵。 “啊!!” 骇人的景象吓得计云舒跌坐在地,她蹬着双腿连连后退,声音发颤:“死...死人......” “怎么了?!” 高裕被计云舒的尖叫声吓一激灵,见她跌倒,他连忙上前搀扶。 冷不丁听见计云舒嘴里正念念有词,他皱眉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计云舒惊恐地指着那片花圃,颤声道:“死人...有死人!” “啊?!你说那儿有死人?!” 这会子高裕听清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咱家去瞧瞧。” “公公!” “高公公!” 凌煜和霍临同时出声,将高裕拦住。 霍临下意识伸出手想搀扶走路虚飘的计云舒,倏而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宋奕闻声赶来,只一眼便明白了缘故。 他将惊魂未定的计云舒揽在怀里,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霍临和凌煜。 二人接收到那凌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垂了头,静默不语。 被拦住的高裕似乎不信,还在嚷嚷:“欸凌煜!她说有死人,让咱家瞧瞧到底怎么个...” “闭嘴!” 宋奕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利眸似刀子一般射向他,高裕立时噤了声。 “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 计云舒说完,室内陷入死寂。 宋奕绷着脸,正想着如何将她哄骗过去,却在瞧见她手上细小的伤口那一刹,脸色陡沉。 “在哪儿被咬的?!”他举起计云舒的右手,急声发问。 计云舒被他猛然拔高的声音吓住,意识到咬她的不是普通虫子,她赶忙指了指园子最里面的花圃。 “席钊!快拿失心蛊的解药来!” 那名独眼男子见状,立马放下手中的檀木盒,去密室取解药。 失心......蛊? 计云舒怔住。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宋奕当她吓傻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3章 “有解药的,莫怕。”他抚了抚计云舒苍白的脸,柔声安抚。 没过多久,宋奕将一个瓷瓶递给计云舒,示意她喝下。 计云舒没有犹豫,忍着那股异样的味道,一口闷尽。 宋奕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隐晦地扫了眼计云舒身后的花圃,向她解释道:“这蛊毒致幻,方才你瞧见的,不过是被咬后出现的幻觉罢了。” 计云舒沉吟,是幻觉么?应该是的罢,方才她正是被咬后才瞧见了那番景象。 见她相信了,宋奕恐再生变故,带着她匆匆离去。 回去的路上,宋奕打开檀木盒,将那件狐白裘在计云舒面前摊开。 “瞧瞧,可喜欢?” 计云舒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又低头瞧了瞧那件裘衣。 “这衣裳我不是有一件么?” 宋奕轻笑一声,将狐白裘给她披上,解释道:“那可不一样,这是狐白裘,由一千只白狐腋窝下的绒毛制成,世上只此一件。” 闻言,计云舒又低眸看了眼身上的裘衣,这才发觉它轻软似空气,上身像没穿一般。 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游离,她抬眸,见宋奕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眼神里似乎还带了些雀跃和希冀。 计云舒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思忖了片刻,轻轻启唇:“多谢王爷。” 宋奕唇角轻扬,俊眉微挑,道:“送便送了,又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 计云舒动了动嘴唇,没再接话。 正准备闭上眼休息会,宋奕倏然起身将她压在软靠上,看她的眸色渐深。 第065章 中毒了 计云舒反应过来, 连忙去推他,声音染了些愠怒:“我月信来了!” “啧。” 宋奕遗憾地咂了一声,将计云舒揽在怀里。 “不应该啊, 我日日耕耘,怎到如今还没信儿?”他抵在计云舒耳边,蹭了蹭她的脸。 计云舒身子僵了一瞬,心跳快了些, 她压下紧张的情绪, 自然地扯开话头。 “方才那人养蛊虫做什么?” 听见她这话,宋奕眸底浮现出一丝戏谑, 有意吓唬她。 “是我养的, 不止有失心蛊, 还有情蛊呢,你若再敢起逃跑的心思,我便让你尝尝情蛊的滋味。” 计云舒惊愕好半晌,被他唬住。 “王爷, 莫不是说笑罢?” 宋奕垂眸看了一眼她强装平静的神色, 眼神危险道:“呵, 自然不是,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计云舒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地移开眼神。 宋奕看穿了她的心虚,一想到她还存着这般心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冷硬。 他擢住计云舒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 厉声警告。 “事不过三,再跑一次, 你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强势的力道逼得计云舒不得不直视他,怎么也扯不开坚实的手腕,她紧紧抿唇,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听见她这句话,宋奕脸色才缓和些,他放开了手,但慑人的眼神仍然冷冷注视着计云舒。 他知道她心有不甘,也知道她必定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念头。 可那又何妨?不过他多费些心思盯着她罢了。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永远也别想摆脱他。 二人各怀思量地回了府,计云舒一语不发地进了正房,随手解下才上身不久的狐白裘抛在榻上。 宋奕瞧了,脸愈发冷沉起来。 诡寒的气氛令屋里的寒鸦不明所以,她谨慎地看了一眼宋奕,将被计云舒扔下的裘衣小心地收叠好,默默退了出去。 宋奕绷着脸走到计云舒面前,正准备再次对她威胁警示一番,凌煜焦急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殿下,出事了!” 宋奕脸色微变,骤然转身推开了门,见凌煜一脸凝重,他疾声问道:“什么事?” “方才陛下吃药时,忽然呕血,没多久便昏死过去,太医说是中了毒。” “什么?!”宋奕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他沉思片刻,回头看了惊怔的计云舒一眼,唤来霍临嘱咐了几句,随后带着凌煜疾驰进了宫。 宋奕刚走,寒鸦便推门而进。 见计云舒眼神呆呆的,她轻唤道:“姑娘?你没事儿罢?” 计云舒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着实不太平。 她昨日逛心湖时,湖里的龙睛金鱼好端端的死了几条,翻着雪白的肚皮浮在湖面上,也不知这异象将来要应在什么事上。 ***宋奕一进紫宸宫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皇后和淑贵妃以及一众嫔妃都围在龙榻边,嚎哭的嚎哭,抽泣的抽泣。  “母后。” 宋奕一面扶着皇后,一面向刘詹询问:“中毒可深?” 刘詹摇了摇头,庆幸道:“那人将毒粉掺在茶叶里,所幸陛下喝得不多,这才捡回一命。” 宋奕沉吟片刻,抬眸看了首领太监曾忠一眼,而后出了内殿。 曾忠心领神会,后脚便跟上宋奕的脚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4章 “送进紫宸宫的茶叶需经几道手?”宋奕沉声发问。 曾忠略微回忆,答道:“出库房一道,查验一道,还有进紫宸宫前试毒一道。” 这么说来,必定是这其中一道出了纰漏。 宋奕微阖了眼,吩咐道:“将这三道人手带下去细细查问,还有紫宸宫内外的宫人也都盘问清楚了。” 淑贵妃瞥见宋奕去而复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扯出帕子擦了擦泪,扶着心腹嬷嬷的手出了紫宸宫。 “翊王想必是进宫来查这事儿的。” 淑贵妃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也肃重起来。 心腹嬷嬷隐晦地侧头观察了下四周,同样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娘娘不必提心吊胆,咱们做得隐秘,手法又精巧,任他查破天,也断查不出真相来。” 闻言,淑贵妃渐渐镇静下来,又细想了想她们精密干净的手段,一颗心渐渐落回了肚子里。 这件事儿她并没让父亲和庚儿知晓,为的就是陛下薨逝,他们能表现得真实些,让人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宸王那边她也已经下手,不出半月便会传出宸王侧妃小产的消息,那绝嗣的废太子更是没了继位资格。 只等着陛下一死,便让父亲带着党羽拥立庚儿继位。 正所谓无后为大,陛下子嗣单薄,她有太孙在手,晾那文武百官也不会异议纷呈。 却没成想失了手,谨慎起见,她得速速收手,静待时机。 皇后扶着宋奕的手坐在了床榻上,她与李嬷嬷别有深意地对视一眼,随后仰着头,一脸恳切地望着他。 “奕儿,你父皇的情况还未好转,你又要查案又要兼顾朝政,便在宫里住下罢,也省得你宫里宫外两头跑了。” 宋奕连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地回道:“多谢母后挂怀,只是儿臣在宫外还有事,住宫里多有不便。” 闻言,皇后勉强扯出一抹笑。 心知肚明他回绝得如此干脆是为了谁,她更坚定了那份心思。 “母后知道,你翅膀硬了,也越来越不把母后放在眼里了,只怕还多嫌着母后碍你手脚,盼着母后早死才是。” 皇后说完,扯出帕子拭了拭眼泪。 听见这刺耳的话,宋奕抿着唇,撩袍跪在皇后面前,眼里是化不开的沉郁之色。 “母后要打要罚,儿臣绝无怨言,只是莫再说这糊涂话,诛儿臣的心了。” 皇后愣住,也意识过来自己的话不妥,急忙将宋奕扶起来。 “你这孩子,地上凉,快起来。” 她拍了拍宋奕的手,给自己找补。 “你父皇接连遭难,母后也是哀痛难忍,这才口不择言了,你别怪母后。” 不住便不住罢,只要奕儿进了宫,她有得是法子拖住他。 ***沐浴完,计云舒一边绞着湿发一边抬头看了眼天色。  “寒鸦,现下什么时辰了?” 寒鸦将帕子递给计云舒,道:“已过了亥时了。” 宋奕是日落后才进的宫,到现在也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想必今夜是回不来了。 计云舒正想着,便见寒鸦抱了床被褥进来,铺在了她守夜时惯睡的小榻上。 她堪堪瞥了一眼,等头发差不多烤干了,拨了拨熏炉里的炭火,熄灯上了床榻。 四更天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寒鸦离门近,影卫的素养让她立时从睡梦中惊醒,翻身下榻,悄悄行至了门后。 下一瞬,那人推门而入,寒鸦利落出手,直击他咽喉,却在距离一寸之隔时,被那人敏捷地擒住手腕。 “王爷?”寒鸦这才看清来人,微微诧异。 宋奕背着月光,朝寒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寒鸦立时收回手,自觉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正房门。 熟睡中的计云舒对这一切毫无知觉,在被那带着寒意的胸膛搂住时,也只是瑟缩呓语了下。 宋奕低笑一声,贴在她耳边道:“没良心。” 没有宋奕在旁折腾她,计云舒这一夜睡得极其踏实。 她坐起身,正准备穿衣洗漱,才发觉自己的的中衣被解开,肚兜也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大半春光。 反应过来这是谁的杰作,计云舒紧抿着唇,绷着脸将衣服穿好,内心暗啐宋奕无耻下流。 太和殿内,大理寺卿卫苏正向宋奕汇述中毒案的查办状况。 “殿下,大理寺已将这半月来送进紫宸宫的茶叶细细验过,未发现有藏匿毒粉的茶叶。” “宫人也一一拷问过,都说事发当日,紫宸宫并未无其他人出入。” 宋奕批阅奏折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毒并不是掺在茶叶中的......” 他沉吟一瞬,转头吩咐凌煜。 “把刘詹叫来。” 再次确认毒是下在茶里的后,宋奕似有了头绪,带着凌煜和卫苏去了大理寺。 他前脚刚走,后脚皇后这边便得知了他出宫去了大理寺的消息。 “好。” 皇后精神起来,狭长的凤眸中一丝阴毒闪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5章 “以防奕儿的人起疑阻拦,你带上本宫的凤令前去,一定要盯着她喝完。” 李嬷嬷会心一笑:“娘娘放心,奴才明白。” 赵音仪接到李嬷嬷突然到访的消息时惊诧不已,然而在得知她是来找计云舒时,心下莫名紧张起来。 皇后娘娘如何知道云荷在这儿?她派李嬷嬷来做什么? 带着诸多疑虑,赵音仪梳洗整妆后,在青玉堂接见了李嬷嬷。 “什么大事还劳动嬷嬷来一趟.....” 赵音仪话音未落,李嬷嬷便朝她摆了摆手。 “王妃不必客套,奴才来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给云荷姑娘送个东西,不知她在何处安置?” 听见不是来押计云舒入宫的,赵音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她住清晖堂,我带嬷嬷去罢。” 李嬷嬷伸手拦住她,笑道:“王妃留步,王爷的住处老奴还是晓得的。” 闻言,赵音仪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着她出了青玉堂。 “嬷嬷恕罪,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清晖堂。” 李嬷嬷倒给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知情的还以为里头关的是什么罪大恶极犯人。 知道王爷对那女子不一般,却没成想疯魔到这地步。 好在皇后娘娘早有准备,否则今日还真得无获而返。 她不紧不慢地亮出凤令,对着面前全身戒备的黑衣人道:“几位大人可瞧清楚了,莫说是你,便是王爷来了,也得收敛几分。” 第066章 难怀嗣 见眼前的冷面男子似乎有所松动, 李嬷嬷又放低了姿态,满脸堆起笑来。 “大人不必如此紧张,皇后娘娘还能害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不成?只是送个东西罢了, 大人们高抬贵手,老婆子我也好早些回去跟皇后娘娘交差。” 霍临从凤令上收回目光,不理会她的谄媚,冷声问道:“什么东西?” “是坐胎药, 皇后娘娘亲吩咐人熬的, 就盼着王爷能生个小皇孙呢。” 霍临不自觉皱了皱眉,他指了指后头太监手里的食盒, 示意他打开。 待见着确实是一碗药时, 霍临并未松懈, 而是唤人取来银针试毒。 李嬷嬷从容不迫地瞧着他动作,见着他收回了银针,眯着眼笑道:“大人现下可放心了?” 霍临垂眸看了眼颜色如常的针尖,沉思一瞬, 朝身后抬了抬手。 “放行。” 寒鸦见霍临放了一群人进来, 有些不明所以, 她立即回房向计云舒报信。 “姑娘,宫里来人了。” 闻言,计云舒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朝窗外望去,果然见几名太监模样的人,正穿过抄手游廊,往正房这儿走来。 打头的嬷嬷她也认得, 正是她作完画离宫那日拦住她的那位,是皇后身边的人。 计云舒微微蹙眉, 正揣摩着皇后的意图,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她理了理衣裳,朝寒鸦点了点头。 二人一打照面,李嬷嬷便亲昵地拉起了计云舒的手,一脸笑意。 “姑娘瞧着气色不错,皇后娘娘也大可放心了。” 她这陌生的反应出乎计云舒和寒鸦意料,计云舒僵着身子,勉强扯出一抹假笑。 这皇后派人来王府,就是为了瞧她的气色? 还不等计云舒说话,李嬷嬷便拉着她坐到榻上,摸摸脸又摸摸手,活脱脱查验一个物什好坏的模样。 计云舒有些反感和抗拒,微笑着拨开了她的手,礼貌道:“嬷嬷过来可是要替皇后娘娘传什么话?” 李嬷嬷笑得和蔼,朝拎食盒的太监招了招手。 “再多的话呀也比不上这一碗药,皇后娘娘可盼着你早日给王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呐!” 忽略那刺耳的话,计云舒冷淡的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她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从前在宫里时,皇后就逼着她进宫侍奉,直到如今,竟还是贼心不死。 瞥见计云舒那漠然的眼神,李嬷嬷愣了愣,为防生变,她笑着端起那碗汤药,递到计云舒面前。 “姑娘来,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计云舒忍不住侧脸躲了躲,却在嗅到一丝熟悉的川芎味时,猛然怔住。 她抬眸看了一眼李嬷嬷那和善的笑脸,不动声色地接过药碗,浅浅抿了一口。 没错,就是川芎,可还有另外一股更加浓烈的味道,她辨不出来是什么,但也无关紧要。 川芎是避子的,那这药便绝不可能是坐胎药。 细想也是,她害得宋奕丢了太子之位,皇后怕是恨不得杀她泄愤才是,若不是碍着宋奕,只怕这会儿给她送的就是毒药了。 看着碗里浅褐色的汤药,计云舒有些犹豫,想清楚后,她又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 如此也好,日后,她也不必再顶着一张恶人脸去讹诈郁侧妃的避子药了。 李嬷嬷见计云舒将药喝了个干净,微微诧异了一瞬,随即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6章 方才见她嗅了一会儿又愣住,还以为她察觉到不对劲了,却原来是自己疑神想多了。 “姑娘倒是个爽快人。” 计云舒拭了拭嘴角,抿唇浅笑着回应她:“劳烦嬷嬷转达,云荷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姑娘懂事,娘娘知道了定然欣慰不已。” 李嬷嬷朗笑,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干人离开了清晖堂。 “姑娘也太冲动了,就不怕那药里头放毒了么?” 寒鸦弯腰过来,一脸忧虑地望着计云舒,想确认她脸色有没有不对劲。 方才见计云舒犹豫,她还以为计云舒察觉到不对劲准备糊弄过去,谁承想她仰头就一口闷了,连阻拦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计云舒剔了剔指甲,似笑非笑道:“放心,王爷喜欢我,皇后娘娘如何会害我呢?” “话是这么说,可难保不出岔子,姑娘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奴婢。” 计云舒懒懒抬眼,朝她莞尔一笑:“知道了。” 药效发作的时间比计云舒预料的晚,痛苦程度却大大超出她的预期。 午憩过后,她便感觉小腹隐隐作痛,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便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寒鸦...” 计云舒轻轻一唤,寒鸦便立即推门而入。 “你怎么了姑娘?!” 见计云舒痛苦地拧着眉,满头虚汗面色苍白的模样,寒鸦顿觉不妙。 还没等计云舒吩咐,她就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 “霍大人!快去请大夫来!要快!” 计云舒紧紧闭着眼,忽而觉得寒鸦没说错,她太冲动了。 处在这样一个医术匮乏的时代,又在不知此药烈性的情况下,她就敢随意喝下这剂猛药,简直是愚蠢至极。 安然无恙还好,若不慎伤及性命,那她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肠子悔青了都无济于事了。 “姑娘!姑娘你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寒鸦扯出帕子擦拭着计云舒额角的虚汗,一脸焦急与不忍。 手掌摸到一片湿濡,她低头一瞧,脸色瞬间比计云舒还要苍白几分。 “姑,姑娘......” 计云舒弱弱地垂眸,见身下的床褥渐渐被染红,她暗道不妙。 随着一阵剧烈的坠痛来袭,她凄厉痛苦地呻吟一声,昏死过去。 院子里,霍临神情凝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在见到寒鸦双手染血地冲出来时,他如坠冰窖,丝丝寒意渗入骨髓。 是他的错,是他疏忽,是他该死。 霍临拦住惊慌失措的寒鸦,疾声问道:“她如何了?!” 寒鸦脸色煞白,过度惊惧让她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快,快去告诉王爷......” 大理寺内,宋奕查出了头绪,正准备带着凌煜和大理寺卿卫苏进宫搜集线索。 刚走出大门,便见霍临纵马疾驰而来,神情肃重,脸色发白。 宋奕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不妙,心下没由来地发慌。 “她怎么了?”他疾步上前,冷声质问半跪于地的霍临。 “云姑娘喝了皇后娘娘送的坐胎药,昏死过去了......” “你说什么?!”宋奕发狠地揪起霍临的衣领,目眦欲裂地瞪着他。 霍临垂首,又重复了一遍,眸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宋奕只觉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他扔下三人,手忙脚乱地解下马车前的一匹骏马,焦急慌乱地上了马。 “进宫找刘詹和韩院判!” 丢下这句话,他用力一夹马腹,朝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乌云压境,风雨欲来。 凛冽的寒风似刀割一般划过宋奕的脸,他浑然不觉,黑眸死死地盯着前方,恨不得回府的路程能缩短些,再缩短些。 回府后,他径直入了清晖堂,两步并作一步地冲入房中。 寒鸦见宋奕回来,连忙将帷帐撩起,露出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计云舒。 宋奕利瞳猛缩,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摸计云舒毫无血色的脸庞,手指微微发颤。 “她如何了?!”他蓦地转头,阴声质问坐在桌前写药方的老大夫。 老大夫被眼前浑身阴翳的男子骇了一跳,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性命倒是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宋奕戾声打断他,一双幽暗的眸子此时充满了焦急与恐慌。 老大夫神情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只是此后恐再难孕育子嗣。” 说完,他将手中的药方交给寒鸦,叮嘱了一番,而后长叹着出了正房。 “哎,真是造孽啊......” 宋奕坐在榻边的姿势蓦然僵住。 伴着老大夫的喃喃自语,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戚与荒芜如潮水般朝他汹涌袭来,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母后......当真是他的好母后啊! 宋奕狠狠抹了把脸,额角的青筋因滔天怒意而暴起,鹰隼般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癫狂与杀意。 寒鸦端着药推门而进,看见宋奕可怖的眼神那一瞬间,她心颤了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7章 缓了缓神,她轻声道:“王爷,药熬好了。” 宋奕接过药碗,目光落在计云舒的病容上,他缓了骇人的神色,眸光渐柔。 “扶起来。” 凌煜和霍临带着刘詹赶到时,宋奕已经喂完了药,正满身寒意地坐在榻前。 见着来人,也只是冷冷地吩咐韩院判去查看计云舒的情况。 见韩院判那紧蹙的眉头,宋奕便明白大抵已经无力回天。 意料之中,韩院判与那老大夫的诊断大差不差。 “这,唉......” “韩院判,你是大渊一绝的妇科圣手,你告诉本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奕抬眸,定定地望着韩院判,平静的语气里流淌着一丝悲痛与希冀。 韩院判拧着眉,抚着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 “红花汤最伤女子根本,更何况还是这种提了纯的红花,只怕是难。劝王爷莫要太抱以希望,唯今之计,只能是吃这方子日日养着,其余的,只能看天命了。” 宋奕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命,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生平第一次,他希望所谓的天命能够眷顾他一回。 刘詹和韩院判离开后,沉寂的室内只剩下凌煜几人。 宋奕幽暗凌厉的视线扫过寒鸦和霍临,冰冷刺骨的声音令人心惊胆颤。 “将来龙去脉给本王细细说清楚,一个字也不许漏。” 第067章 杀进宫 黑云压城, 暴雨倾盆。 清晖堂内,随着霍临最后一字的落地,宋奕周身萦绕的森森寒意, 令在场三人噤若寒蝉。 他陡然掀眸,眸色狠厉地看着霍临。 “你是本王的人还是皇后的人?!一枚凤令就让你将本王的命令抛到脑后了是么?!” 霍临自知是自己失职,垂首一言不发,等候处置。 宋奕冷冷扫他一眼, 转而看向寒鸦。 寒鸦立时跪下请罪, 眼角含泪:“属下没能及时阻拦姑娘,请殿下责罚。” 宋奕目光森森地扫了一眼二人, 凛然开口:“自去领二十杖, 跪在堂外, 给本王好好长长记性!” 说罢,他利落起身,带着凌煜策马往皇宫方向而去。 凤仪宫,皇后听闻宋奕求见, 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她笑着与李嬷嬷对视一眼, 朝传话的宫娥摆了摆手。 “跟他说, 本宫头痛,躺下歇着了。” 话音刚落,宋奕已然汹汹地闯了进来。 皇后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给自己找补。 “奕儿来了,母后......母后身子不大爽利,正准备歇着呢。” 宋奕并未接话,而是一脸阴冷地盯着皇后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感受到那骇人的目光, 不自觉瑟缩了下,摇了摇皇后的衣袖。 皇后也被宋奕的眼神震慑住, 可好歹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当娘的怕儿子的道理。 “李嬷嬷是母后的陪嫁,也是你的奶嬷嬷,这般目无尊长,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皇后义正言辞地呵斥完宋奕,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底气。 她愤愤地拂了拂衣袖,带着李嬷嬷便要离开。 “母后。” 还没走出几步,宋奕忽而开口喊住她,嗓音沙哑,语气悲绝。 “你断的不是她的后路,是儿臣的血脉。” 从未看见过宋奕露出这样倾颓哀痛的眼神,皇后也怒了,恨铁不成钢道:“怎么?她生不了了,你就不能找别的女子?” “明白告诉你!母后就是看不顺眼她那副清高样儿!区区贱民,若不是瞧在你的面子上,母后早将她杀了泄愤了!” 听完皇后激愤的剖白,宋奕只觉一股滔天的暴戾在四肢百骸疯狂游走,却又被制住手脚,无处宣泄。 他蓦然抬眸,眸光狠戾,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皇后身旁的李嬷嬷,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队影卫冲了进来,将李嬷嬷押到了宋奕面前。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我!”李嬷嬷惊恐万分,朝皇后呐喊。 皇后气得连连后退,颤着手指向宋奕。 “你!你反了你!你父皇还没死呢!” “母后,你是儿臣的母后,儿臣不能将你怎么样。可她的命,儿臣今日要定了。” 宋奕冷眼看着她,出口的话也如他整个人一般森寒。 说罢,他森冷阴狠的目光陡然射向被制住的李嬷嬷,利落抽出身旁影卫的佩剑,在皇后震惊的目光下,一剑划破了李嬷嬷的咽喉。 霎时间,殷红的鲜血溅了他半边脸。 “啊!” 伴随着皇后的一声尖叫,李嬷嬷瞪大了涣散的双眼,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 宋奕凉薄的眼神落在地上的尸体上,飞溅的血珠落进他上扬的眼尾,染红了他阴鸷的双目。 他抬手抹去侧脸殷红的鲜血,随手扔下滴着血的利剑,满身肃杀地离开了凤仪宫。 皇后惊骇欲死,踉踉跄跄地扑到了无气息的李嬷嬷身旁,抱着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8章 “嬷嬷!” “逆子!逆子啊......” ***随着一声闷响的惊雷,计云舒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还活着?肚子好像也不痛了? 意识到这点,计云舒有些庆幸,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触涌上心头。 日后,万不可在这般莽撞了,她实在后怕。 计云舒披着披风起身,发现昏暗的室内空无一人,喊了声寒鸦也无人回应。 她打开房门,初冬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珠吹在身上,她忍不住瑟缩了下,抬手紧了紧身上的狐白裘。 透过迷蒙的雨幕,她瞧见院子里头跪了两个人,凭着身形,她依稀辨认出来是寒鸦和一名男子。 “霍大人?” 撑着伞走近二人,她才发现旁边一人是霍临。 视线落在二人遍布血痕的背上,计云舒了然。 她垂眸叹道:“罚也受了,这本就不是你们错,起来罢。” 霍临面无表情,眸光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寒鸦仰头看着她,悲戚道:“姑娘,你...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是我们疏忽,我们该死!” 计云舒将油纸伞偏向二人,苍白的脸上一片轻淡。 “这不怪你们,无子便无子,我还落得一个自在。” 她已是过一日算一日,本就没打算嫁人生子,更没有能力做一个好母亲,所以绝不绝嗣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闻言,霍临掀眸,静静地凝望着雨幕中一袭孤绝的白衣,遗世独立的女子。 很难想象她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吐出这句话。 绝育对任何一个闺阁女子而言都是毁灭般的灾难,可在她这儿,似乎不值一提。 此时,一道紫电划过昏暗的天际,霍临率先发现了游廊下站着的宋奕。 青衣染血,满身煞气,不知站了多久。 “王爷。” 听见霍临的话,计云舒转身,看见宋奕穿过连绵的雨幕,缓缓向她走来。 他,听见了? “天凉,进去。” 宋奕的嗓音有些嘶哑,细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未被雨水冲净的血珠,衣服也湿透,紧紧地贴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隔着密集的雨幕,他静静地望着伞下的计云舒,眼底猩红,眸色哀戚。 许是怕全身湿透的自己带给计云舒寒意,他始终站在伞外,离计云舒一步之隔,连想去帮她系紧披风的手也抬起又落。 计云舒看着他眸中的痛色,怔然一瞬,将油纸伞缓缓偏向他,替他挡去溅落的雨珠。 “回屋罢。”她轻轻启唇。 宋奕的身形蓦然僵住,幽潭般的眸底闪烁着异样的情愫。 他阖眸逼退眼中的湿意,喉头哽涩:“好。” 虚揽着计云舒转身,见她的目光落在寒鸦和霍临身上,他偏头看了一眼受罚的二人。 “起来罢,下不为例。” 警告地说完,他同计云舒并排着走在伞下,脚步一深一浅地回了正房。 半个时辰后,宋奕从盥室走出,换了一身玄青色云锦常服,微湿的墨发随意披在肩上。 他坐上榻边,替计云舒掖了掖被角,又伸手抚上她略显苍白的脸庞。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温声问道。 温热的手掌贴近,一股冷冽清苦的乌沉香萦绕在计云舒的鼻尖,似乎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联想到他回来时的模样,计云舒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摇摇头,而后抬眸看着他。 “你,去做什么了?” 宋奕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低头在计云舒额前上轻轻落下一吻,与她鼻尖相抵。 “时辰不早了,你该好好休息。” 他刻意回避,计云舒也不在追问,默默翻了个身,准备睡下。 丑时已过,计云舒已睡熟,而宋奕却是夜不成眠。 他晦暗的目光落在计云舒的小腹上,眸色沉郁,落寞与荒芜在心中肆意疯长。 那里空空的,永远也不会有他的血脉,他和她,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心口忽而传来刺痛,一股窒息感涌上宋奕的心头。 他将计云舒紧紧揽在怀中,口中喃喃,不知是在哄计云舒,还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无子便无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纵使天塌了,我也护你一世周全,你莫怕......” 计云舒再次醒来时,发现宋奕正睁着眼睛看她,眼下有些发青,竟是一夜未眠。 “王爷不用进宫主持朝政么?”她问。 宋奕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道:“等你喝完药,我再去。” 计云舒不再接话,默默穿衣起身。 一打开门,便见寒鸦捧着水站在门外。 “你,没回去养伤?” 计云舒惊讶出声,转过头看了一眼披发靠在榻上,眸色沉郁的宋奕,明白过来定是他没有发话。 她又将目光看向低着头,白着脸的寒鸦,准备伸手接过洗脸水。 “我来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29章 手还未接触到铜盆,寒鸦迅速移开手,声音虚弱道:“姑娘,大夫叮嘱过您不能碰重物,还是奴婢来服侍您罢。” 说罢,她错身进门,自顾自地将棉帕浸入热水中,拧净水后递给计云舒。 计云舒沉默一瞬,伸手接过。 宋奕淡淡瞥了一眼寒鸦,起身下榻。 “你回去休养几日,让霍临挑两个女卫过来。” 话音刚落,计云舒与寒鸦二人愣了愣,寒鸦率先反应过来,颔首应是。 计云舒若有所思,让霍临挑人,无非是挑些机警的黑衣人过来监视她,说不准比寒鸦更难对付。 想到这,她蓦然垂眸,眼神微动。 “还是不必了,我不习惯生人伺候。” 宋奕抬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一瞬,他唤来高裕。 “你这几日便守在正房这边伺候,等寒鸦回来再回书房。” 闻言,高裕欲言又止,愤愤不平地看了计云舒一眼。 可他不敢忤逆宋奕,只能板着脸接下这差事。 倒没料到宋奕会把高裕拨给她,惊讶之余,计云舒也暗自庆幸。 高裕这厮向来看她不顺眼,又神经大条的,倒是比寒鸦更让她松快些。 兀自想着,铜镜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宋奕站在她身后,替她理了理云鬓的发丝,温声叮嘱她。 “天气寒凉,也莫再去园子里逛了。若嫌闷,不妨让高裕叫个戏班来,或是去王妃那儿坐坐。” 第068章 搏一搏 计云舒收回思绪, 垂眸点了点头。 见她柔顺娴静的模样,宋奕不自觉缓了神色,原本沉痛的心绪也好转了些。 喂她喝完养身药后, 他才安心地带着凌煜进了宫。 两日时间,宋奕已查出毒药是如何被掺到茶水里了。 他用匕首细细地刮着茶盏内底部,刮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发现异常。 待看到匕尖上的一层细细的透明状白晶时, 他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有毒的不是茶叶, 是茶盏。 手段倒是干净高明,只是可惜了。 宋奕半阖眼眸,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心中早已有怀疑对象, 不过是差个实实在在的证据罢了。 想到这,他将那茶盏递还给曾忠,嘱咐他收好,又唤来大理寺卿卫苏。 “传本王命令, 司器局上上下下所有人, 皆押入诏狱, 分开听审。” 司器局的宫人被拷问的消息传到淑贵妃耳中,她立时惊恐万分,连荣王在一旁也顾不上了。 “这怎么可能?!他是如何查到的?!” 淑贵妃煞白着脸色,紧紧抓着心腹嬷嬷的袖子,情绪激动,眼神飘忽不定。 那嬷嬷也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原本漫不经心的荣王见他母妃这副模样, 顿时明了,脸上的神情由不敢置信转向震惊不解。 “母妃!你都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下毒害父皇?!” 殿中只有他们几人, 他仍然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激愤。 听见他的责备,淑贵妃的眸中闪过一丝委屈,而后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为什么?!母妃都是为了你!” “那翊王和宸王将你压得死死的,母妃若不这样做,你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咱们娘俩在这宫里熬油似的熬了大半辈子,如何就不能搏一搏了?!” 闻言,荣王惊愕一瞬,内心的念头似乎随着他母妃的激昂陈词而苏醒。 可一想到现如今这危险的情况,他顿时急得坐立不安。 “即便如此,母妃你事先也该跟儿臣或是外祖父商量!现下东窗事发,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较荣王的慌乱,暗下决心的淑贵妃反而渐渐镇静下来。 她按住急得来回转的荣王,一脸决绝地望着他,清晰而平静道:“庚儿,告诉母妃,你想不想做皇帝?” 明白过来他母妃话外的含义,荣王惊怔了好一会儿。 他的眸光复杂难辨,有挣扎亦有野心,唇瓣嗫嚅了半晌,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 淑贵妃松了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 她原还怕她儿没胆量,是个扶不起来的。 既然如此,趁着天下未定,不如搏上一搏。 含英巷,姚府。 趁着浓墨般的夜色,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后门,驾车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那守门小厮立时变了脸色,急忙敞开大门,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 外书房内,姚鸿祯见管家引了两个穿着斗篷的人进来,不禁蹙眉。 在看见那二人露出的面容时,他微微一愣,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蔷儿,可是出事了?” 听见父亲的关怀,淑贵妃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扑着跪到姚鸿祯面前,泪流满面。 “父亲!救救女儿......” 游廊里,姚文川才刚同郁春岚厮混回来,便见管家神色凝重地从祖父书房的方向走来。 他迎面拦住,问道:“怎么了?” 管家朝四周望了望,犹豫了一瞬,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出宫了,荣王殿下也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0章 姑母来了? 姚文川暗觉有大事发生。 表弟从前常来也倒罢了,姑母与祖父一直都是书信往来,而今竟出宫来了。 他不敢耽搁,抬脚便往书房走去,不料碰见同样去书房的姚文卿。 他沉吟片刻,出声叫住了他,姚文卿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大哥。” 姚文川淡笑着点点头,问他:“可是要去找祖父?” “正是,翰林院有副典籍记载得不清不楚,我来问问祖父。”姚文卿如实回答道。 姚文川一派慈爱兄长的模样,拍了拍姚文卿的肩膀。 “那你来得不巧,祖父方才出去了。” 闻言,姚文卿看了眼书房的方向,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兄长,浅笑着朝姚文川颔首。 “好,那我明日再来。” 错身之际,姚文川脸上柔和的神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不屑与妒忌。 看着姚文卿离去的背影,他心中鄙夷,芝麻大点儿的官,也值得拿出来显摆。 若不是仗着功名和祖父的宠爱,不过一个妾生的,何至于生生越过他这个嫡子? 姚文川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 才刚靠近外书房,便听到他祖父的惊怒的声音。 “胡闹!你简直是胆大妄为!” 而后便是他姑母声泪俱下的哀求声。 “父亲,现下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那翊王正在逐个拷问司器局的人,不出半月便会查到女儿身上。父亲!求您救救女儿罢!” “救?如何救?!这是抄家灭门之罪!” 姚鸿祯抚着胸口连连后退,颤着手指向淑贵妃,怒目切齿,恨铁不成钢。 “沉不住气!把我的谋划全毁了!” 淑贵妃蓦地抬头,抓住姚鸿祯的衣袖,流着泪,轻声却狠绝道:“父亲!咱们还有机会!” “眼下并无储君,陛下尚且卧榻不起,宸王侧妃虽也怀有身孕,可女儿已经下手,他的孩子生不下来便不足为惧!” “可翊王不一样,虽说是废太子,但毕竟深耕朝堂多年又党羽众多。咱们只要将他除了,再逼陛下写下传位诏书。” “正所谓无后为大,庚儿手握唯一的皇嗣,又有父亲您拥立,即便名不正言不顺,日后百官也不会过多置喙。届时,这江山咱们姚家便十拿九稳了父亲!” 语毕,姚鸿祯怔然半晌,精明的双眸中,头一回闪过迟疑与挣扎。 淑贵妃见他父亲举棋不定,又以退为进,哭着打起了亲情牌。 “女儿糊涂做错了事,自是死不足惜。可庚儿还小,文川和文卿也才二十出头,您若是不出手,等翊王查出真相,咱们姚家上下几百口人,便都活不成了!” “父亲!女儿知道你豢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又与禁军梅佥事交好,只要您肯搏上一搏,那咱们全家就有救了!” 说罢,荣王也扑通跪下,连连磕头:“求外祖父!救救孩儿!救救母妃!” 姚鸿祯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忽听得有人推门,他利眸陡睁。 “谁?!” “祖父,是我。” 姚文川说完,朝着跪地的二人见礼:“贵妃娘娘安,荣王殿下安。” 见是姚文川,淑贵妃也松了口气。 她抹了抹眼泪,勉强扯出一抹笑:“都这个时候了,川儿就别顾这些虚礼了。” “川儿,看来你都听见了。” 姚鸿祯疲惫地看了眼他,扶着桌案坐下。 姚文川坦言:“是,祖父,孙儿都听见了。” “那依你所见,该如何?” 姚文川深思一瞬,凤眸微掀,出口的话一针见血。 “祖父,宋奕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姑母没给陛下下毒,可只要他或宸王上位,那咱们家都定然没有好下场。” “更何况,如今咱们已是骑虎难下,做还有一半生机,不做,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说完,整个书房安静良久,连淑贵妃的抽泣声也消失不见,三人都在等桌案前那老态龙钟却脊背笔直的老者做决定。 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退路了。 姚鸿祯静静地望着墙上的堪舆图,在沉默中下定了决心。 整个姚家只他长房一脉苦苦支撑着,早已是强弩之末,若能成功,那姚氏一族的鼎盛便可延续了。 “既如此,那老夫,便做一回这乱臣贼子。”他语气坚定,眸光渐渐清晰锐利。 听见这话,淑贵妃总算放心下来,然而一想到不足半月翊王便会查到自己身上,她又开始焦躁不安。 “父亲!逼宫的事情暂可缓一缓,可咱们须得在翊王查出真相之前将他除了!否则......否则女儿便活不成了!” 姚鸿祯将她扶起,轻声安慰道:“蔷儿莫慌,父亲明白。” 说罢,他又看了眼荣王。 “你与庚儿须得立即回宫,以免被人发现异常。记住,千万不可打草惊蛇,也不要自乱阵脚。” “是,女儿明白。” 淑贵妃抹了抹眼角的泪,带上帏帽同荣王一起跟着管家出了姚府。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1章 “川儿。” 听见他祖父唤他,姚文川急忙收回目光。 “孙儿在,祖父有何吩咐?” 姚鸿祯抚了抚胡须,眼神变得精明。 “翊王府的那颗棋,也该派上用场了。” 姚文川对上他祖父的目光,心下了然:“明白,孙儿这就去。” ***卧床休养了几日,计云舒的精气神渐渐恢复过来。  自然,这当中也有宋奕每日监督她喝药的功劳。 瞧着计云舒喝完药,他朝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我今夜许会回来得晚些,你不必等我,早些休息。” 嘱咐完这句话,他便带着在门外恭候的凌煜进了宫。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计云舒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她何时等他回来再休息过? 真是自作多情。 这般想着,忽而听得有人在敲几案。 “诶诶诶!你这是什么表情?” 高裕立在书桌旁,用拂尘狠狠地敲了几下桌案,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不满。 “王爷出去你不送出门便罢了,还敢露出这副表情对王爷不敬?你真是越发反了!” 计云舒冷笑,一视同仁地白了他一眼:“皇帝不急,急死你个太监。” 第069章 做交易 “你!” 高裕气急, 脸色涨得发红,指着计云舒汹汹骂道:“亏得从前咱家还以为你是个谦逊有礼的,竟不想, 也跟宫里那些恃宠而骄的小蹄子没什么两样!” 计云舒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剔了剔指甲,这死太监,一日不找她茬就浑身难受。 本想沉默着忍一忍, 不料他还在耳边聒噪个不停, 丝毫没有要住口的意思。 她彻底没了耐性,忽略张牙舞爪的高裕, 系上披风出了正房。 “诶!你上哪儿去?!王爷吩咐了, 不让你乱跑!” 高裕扒着门框朝计云舒的背影嚎了一嗓子, 见她无动于衷,他暗自啐了一口,急急地跟了上去。 “这小蹄子,一日不折腾你就浑身难受......” 计云舒在青玉堂与赵音仪说完话,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郁春岚, 一见着计云舒她就亲昵地挽上了计云舒的胳膊。 “哟!妹妹可是好久没出来逛了。” 计云舒垂眸瞧了一眼二人挽在一起的手臂, 淡淡挑了挑眉。 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郁侧妃见了她,竟不绕着走了? “怎么?不喊我讨债鬼了?”她含笑看向郁春岚。 闻言,郁春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呃,呵呵......妹妹真会说笑......”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计云舒身后满脸怨气的高裕,心下有些打鼓。 “嗐,冬日里难得这样的好日头, 妹妹也该出来走一走,省得整日闷在屋里头, 都快发霉了。” 她朝天上看了眼,又佯装自然地挽着计云舒往前走。 待与高裕拉远了一段距离,她迅速侧头,以极低的声音对计云舒说道:“想不想逃出去?” 计云舒惊愕一瞬,微微抬头朝四周的屋檐看了一眼,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佯装听不懂。 “侧妃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郁春岚紧咬银牙,恼得不行。 这小妮子,还在这儿装呢! 正准备再次开口时,忽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轻轻捏了捏。 “我今日有些乏了,恐怕陪不了侧妃。若侧妃不嫌弃,不若等明日用完早膳,我陪侧妃去心湖散散心?” 郁春岚立时反应过来计云舒的暗示,忙敛了神色,换上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 “那敢情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诓我啊!” 她佯装出警告的模样指了指计云舒,而后心满意足地扭着纤腰离开了。 计云舒静静地瞧了会儿她的背影,收回目光,往清晖堂的方向走着。 身后的高裕又开始絮叨。 “王爷说了不许你瞎跑,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入了夜,宋奕果然回来得很晚。 温热有力的臂膀圈上计云舒的腰间时,她听见打更人敲响了四更的梆声。 白日里郁春岚那句惊涛破浪的话,让她彻夜难眠,悸动又疑惑。 难道自己的意图,已经明显到连郁侧妃都看出来了不成? 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计云舒决定明日找她问个清楚。 于是一大早,等宋奕进了宫,她便穿戴好出了清晖堂,往心湖方向而去。 远远地望见心湖中央,绿柱黄瓦的水榭里,一个紫色的倩影慵懒地坐在雕花美人靠上,身旁空无一人。 计云舒侧头看了眼身后一脸不满的“尾巴”,暗自盘算。 心湖视野开阔,那些黑衣人不好躲藏,多半只会远远地藏起来盯着自己。 可这高裕跟得这般紧,该怎么把他支开呢? 想到这,计云舒放缓了脚步,悠悠道:“都说公公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可我看并不然。” 高裕脚步一顿,果然急了。 “你说什么呢你??咱家的身份也是你能置喙的?咱家伺候王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2章 计云舒佯装不屑,道:“伺候得再久有什么用?没情分不也和其他奴才一样么?” “你懂什么?咱家伺候王爷十几年了,要没情分能坐到这个位置?” 听见这话,计云舒精准抓住关键,转过身一脸懵懂地看着高裕。 “位置?什么位置?公公说的,不会是王府管家这个位置罢?” 说罢,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在计云舒清朗的嘲笑声中,高裕顿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许是在东宫风光了太久,导致他仍旧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是广阳宫那位一人之下,呼风唤雨的高内监。 高裕羞恼气急,开始口不择言:“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计云舒朝他瞥了一眼,继续刺激他。 “我胡说?公公若与王爷有情分,怎还被派来伺候我这一介草民了?可见在王爷心里,并没觉着与公公有情分。” “你!你别以为自己得了王爷宠爱就无法无天了!” 高裕起伏着胸膛,满面怒容地瞪着计云舒。 “告诉你,王爷最厌恶你这种飞扬跋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咱们走着瞧罢!看你能到神气几时!” 撂下这句狠话,他狠狠甩了甩拂尘,拂袖离开。 全然不知在他的身后,计云舒惬意地扬了扬眉,褪去了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高裕,可比寒鸦好打发多了。” 计云舒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朝着心湖中央的水榭亭走去。 郁春岚听见动静,急忙起身。 “为何非得在这?”她瞟了一眼计云舒,疑惑道。 计云舒再次小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确认距离过远他们听不见时,才回答她。 “这儿安全。” 闻言,郁春岚也抬头环顾了下四周,视野宽阔,确实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她之所以这么小心,是因为她自己要说的事也见不得光。 “行了,你我都是爽快人,侧妃不妨开门见山。” 说着,计云舒自顾自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郁春岚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轰动京师的御前告太子一事,是你做的罢?” 她早知真相,见计云舒只是淡笑不语,也不着急,慵懒地抚了抚云鬓,缓缓道来。 “在王府初次见面时,你打趣着说你是被绑来的,我不相信。可后来,府里忽然进进出出数不清的黑衣人,手里还拿着画像,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之后你又被遣去膳房做活,我便有所猜测。” “于是我派人出府打听,你猜怎么着?那在金銮殿上告御状的女子竟也叫云荷?” “你说?巧还是不巧?” 她故作惊讶,挑眉看着计云舒,似乎在等她亲口承认。 计云舒不愿同她打哑谜卖关子,索性直接承认了。 “是,是我。” 见状,郁春岚妩媚一笑:“所以,你确实是被宋奕掳来的,也自然想逃出去,不是么?” 计云舒抬眸,不答反问。 “你背后那人给我的条件是什么?” 她可没那么蠢,认为这郁侧妃会这么好心想帮她,多半是受什么人指使,想从她这儿套些话。 至于与谁有关,除了宋奕,她想不出第二个这么招恨的人。 闻言,郁春岚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道果然是玲珑剔透的人儿,只是姿色么......些许寻常了些。 倒是这清默出尘的气质,难得一见。 难不成,这宋奕恰好瞧中上了她这通透劲儿? 回过神来,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她问道:“宋奕这几日从宫里出来后,并未回府,你可知他去了哪儿?” 见果然跟宋奕有关,计云舒沉思一瞬,摇了摇头。 她说的应该是宋奕早出晚归这几日,计云舒确实不知道他的踪迹。 “当真不知?” 郁春岚狐疑,若连她都不知道宋奕去了哪儿,更遑论旁人了。 “他夜里回来得晚,也从没和我说起过,我确实不知。” 说罢,计云舒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郁春岚察觉到,急忙开口:“你想说什么?” 计云舒看了她一眼,垂眸道:“他之前倒是带我去过两个地方,只不过这几日他是不是去了那儿,我便不知了。” “什么地方?”郁春岚趁势追问。 计云舒却清醒得很,若拿不到好处,她凭什么要冒险得罪宋奕? 她不理会郁春岚的发问,反道:“你们要如何帮我逃?” 郁春岚粲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两包药粉,朝计云舒扬了扬。 “这是千金难买的化骨散,只需将它倒入炭盆中挥发,随风发散,方圆三里之内的人必定手脚无力甚至昏迷。” “白色这包是解药,你提前吃下,这化骨散便对你无用。” 沉思一瞬,计云舒朝她摊开手,郁春岚了然,立时将药包递给她。 “现下可以说了罢?” 哪料计云舒还是摇了摇头:“还不够,我还需要户籍和路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3章 闻言,郁春岚狠狠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说你是讨债鬼当真没错!” 见她跳脚的模样,计云舒有些忍不住笑。 “如何?你给不给?” 郁春岚黑着一张脸,愤愤地绞着帕子。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给你弄户籍路引!自然得去问问他!” 她嘴里的“他”是谁,计云舒大概能猜到是她的那位相好,却不知他为何要打听宋奕的踪迹。 想到这,她多嘴问了一句。 “你们打听宋奕的事做什么?是他的仇家么?” 话音刚落,郁春岚微愣,想到姚文川叮嘱她此事务必保密,她连忙掩饰。 “嗐!你也知道我那些事儿,打听宋奕的行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私会罢了。” 见她如此坦诚地对自己说红杏出墙的事儿,计云舒反倒没话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郁侧妃胆子倒大,竟敢给宋奕戴绿帽子。 第070章 前尘事 想到这, 计云舒轻笑了声:“既如此,那这两包药我便拿走了,你若问好了, 便再派人送盒茶叶来,我收到自会来这儿等你。” 说罢,她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郁闷的某人。 郁春岚掐了掐掌心, 暗自诽腹:这小妮子, 当真是一点亏都都不愿吃! 入了夜,宋奕依旧回来得很晚。 回忆起白日里郁春岚的话, 计云舒正准备旁敲侧击地打听, 不料宋奕倏然咬上她冰凉的耳垂。 力道很大, 她疼得喊了一声。 “你做什么?”她回过头瞪他。 宋奕将她箍得更紧了些,一只手在她脖颈间不轻不重地摩挲。 “天儿这么冷,去心湖做什么?” 计云舒眼神闪了闪,道:“屋里闷, 随便走走。” 语毕, 宋奕没再追问, 而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你愿聊便聊罢,她索性活不了几日了。” 计云舒听得心惊,谁活不了几日了?郁侧妃么? 宋奕他为何这么说?难道,他知道郁侧妃红杏出墙的事了不成? 不对,若是知道了他怎还会这般云淡风轻,应该早就将郁侧妃处置了才是。 任何男子对被戴绿帽子这桩事都是痛恨到极点的,更何况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思及宋奕的狡诈多疑, 计云舒想套话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翌日,大理寺内, 宋奕正带着宋池和大理寺卿卫苏,在审问司器局内嫌疑最大的几个宫人。 他已将幕后黑手和作案手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兹事体大,要想将姚家一锅端,证据和口供必不可少。 正谋划着,凌煜急匆匆进殿,身后还跟着宸王府的管家周禄。 宋奕抬头看了眼神色慌乱的周禄,问道:“怎么了?” “回翊王殿下,我们林侧妃方才忽然小产了,太医说孩子是保不住了,奴才正要来回禀我们王爷。” 闻言,宋奕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宸王在刑审殿,凌煜,你带他进去。” 须臾,一阵嘈杂的声响传来,宋池凝着痛色从刑审殿冲出来。 “王兄...” 他刚想说回府一趟,宋奕便朝他摆了摆手:“回去罢,这几日你也别过来了。” “多谢王兄!” 宋池忙拱手作揖,三步并作一步地冲出了大理寺。 望着他焦急慌张的背影,宋奕沉顿了好一会儿。 那日骤闻噩耗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副模样呢? 说到底,宸王比他幸运。 他的痛,比之宸王的丧子之痛,更窒息,更悲憾。 宸王府。 宋池心急如焚地奔进了林侧妃的暖房,在看见床榻上抱着孩童小衣啜泣的女子时,他心口一阵钝痛。 “婉儿......” 怕惊吓住她,他悄悄走近,轻轻唤她。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婉抬起朦胧的泪眼,在宋池搂住她的那一刻,她终于克制不住地恸哭起来。 “王爷,孩子没了......” 宋池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同样难掩痛意。 “没事的,没事,你好好休养,孩子咱们还会有的......” 暖阁外,一个丫鬟见无人注意自己,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来到后门,敲了两声,一个小厮便将头探了进来。 “告诉贵妃娘娘,事情办成了。” --- 没过两日,高裕面无表情地将一盒茶叶重重搁在计云舒面前,说是芙蓉苑的郁侧妃派人送来的。 计云舒感叹她动作迅速之余,又烦恼着怎么甩开高裕。 想了想,她将狐白裘塞到了床底下,而后理了理衣裳,推开了门。 门外的高裕见状,皱眉啧了一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后,他急忙跟上。 待到了心湖水榭,计云舒佯装寒冷地摸了摸胳膊,转头对高裕吩咐:“有些冷了,可否劳烦公公去将我那狐白裘取来?” “就你事多!方才出门你怎不穿上?” 高裕骂骂咧咧地剜了她一眼,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回去拿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4章 他走后没多久,郁春岚便如约而至。 “如何了?他同意了么?” 时间紧迫,她还未走近计云舒就急急开口问道。 郁春岚瞟了她一眼,掏出一个被丝帕包裹住的东西,塞到计云舒手中。 “现下可以说了罢?” 计云舒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打开看了看。 是一个黑色的长得像鱼一样的东西,底部还刻了三皇子荣王等几字。 “这是什么?我说的不是户籍和路引么?”她一头雾水。 郁春岚有些惊讶:“这是鱼符,你不认得?” 计云舒慌了一瞬,掩饰道:“我出身贫苦,怎会认得这种物什?” 郁春岚一想也是,鱼符这种东西,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才会拥有,哪那么容易见到。 文川嫌置办户籍和路引得通过京兆尹太过麻烦,这才找荣王要了个鱼符来。 “不认得也不要紧,你只须知道,这东西可比户籍路引好使多了。” “当真?”计云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自然当真,我有必要耍你么?” 说着,郁春岚双手抱胸,倚在雕花的绿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计云舒。 计云舒静默一瞬,道:“城东的宁安街有个叫听雪院的地方,还有......鸿楼往北十里左右,有个很热闹的巷子,巷子最里面有个叫藏宝阁的地方,很是隐蔽。” 听完,郁春岚在心里默默记下,余光瞥见远处高裕的身影,她匆匆离开。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计云舒转身,见是高裕回来了,忙将鱼符藏起来。 “拿着罢!”高裕没好气地将狐白裘扔进计云舒怀中。 计云舒浅浅地扬了扬唇角,一语不发地披上了。 “我说大冷天,你非得跑这儿来,是不是找罪受?” 忽略他的埋怨,计云舒自顾自地出了水榭。 直待走上了通往清晖堂的游廊,他还在身后喋喋不休,聒噪得计云舒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忽听得身后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高裕的惨叫声。 她惊惑回头,见高裕被一旁倒下的廊柱压到了腿,正欲上前搬开它,又听见一声男子的惊呼。 “小心!” 计云舒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只见一个黑影闪过,随后一只手紧紧圈住了她的腰,猛地将她带到了一旁。 随着呼啸的风声一起传进她耳中的,还有重物轰然落地的闷响。 计云舒后怕地转头,只见一根实心红木柱正好压在了她方才站的地方,她惊出了一声冷汗。 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耳侧,计云舒从惊吓中回神,微微侧头,恰巧对上了一双深邃如渊的黑眸。 刹那间,一些零碎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恍惚中,她好似看见了一个玄衣男子孤寂的背影。 那......是谁? 在她愣怔的一瞬,霍临已经收回了手,与她拉开了一段得礼的距离,垂眸拱手。 “冒犯了,云姑娘。” 计云舒回过神,大方道谢:“呃,不,该是我谢谢霍大人的救命之恩。” “哎呦!天爷啊!疼死咱家了......”高裕抱着腿,哭爹喊娘的。 想起还有个倒霉的受害人,计云舒忙走上前准备解救高裕,不料霍临已经先她一步搬开了木柱。 “哎呦!霍大人轻点儿!轻点儿......” 高裕扶着霍临坐在了廊下,呼天喊地。 “来人呐!快去请大夫!这帮偷懒耍滑的奴才!都死哪去了?!” 计云舒撇了撇嘴,这下好了,宋奕又得换人来来盯着她了。 霍临从计云舒的侧脸上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还带有余温的右手,默然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计云舒是被外头的动静吵醒的。 她这边一发出动静,立时便有人推门进来。 “寒鸦?”计云舒惊愕了一瞬。 “你,伤好了?” 寒鸦淡然地笑了笑,顺势接过计云舒手中的木梳帮她篦发。 “多谢姑娘关心,奴婢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计云舒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问起外头的动静。 “外面这是怎么了?” 寒鸦回道:“姑娘不知,昨夜王爷回来听说姑娘险些被砸的事,脸色难看得不行,连夜命人将王府翻修了一遍。” 计云舒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转头见寒鸦打开了妆奁盒,似是准备帮她整理,计云舒大惊,急忙喊住她。 “怎么了姑娘?”寒鸦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一脸疑惑。 计云舒佯装镇定,磕磕绊绊道:“呃,我......我今早想吃鲈鱼羹,烦你去膳房说一声。” 寒鸦没有丝毫怀疑,诶了一声便出去了。 脚步声一消失,计云舒急急打开妆奁盒,拿着两包药和鱼符团团转。 男女有别,高裕虽是太监,可也只是守在门外,没进过正房,所以她从不担心他会进来翻东西。 可寒鸦不一样,屋里的物品她时常收拾,难保哪天不会被翻出来。 余光瞥见昨日郁春岚送来的茶叶,她灵机一动,将那两样东西埋在了茶叶下面,又将茶叶盒放进了她收集画作的柜子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5章 字画这类的东西,寒鸦从来不动。 做完这些,计云舒安下心,只等一个天时地利,她便可彻底自由。 含英巷,左相府。 姚文卿下值回来,见管家神色匆匆地拿着封信从他祖父书房的方向走来,心下生疑。 这几日祖父总是不见人影,大哥见了他也是遮遮掩掩的,到底出何事了? 正打算上前问个明白,忽听得身后有人唤他。 正是他大哥姚文川。 “大哥,家中可是出事了?”他忙开口问道。 姚文川苦笑一声,叹道:“正是,祖父正为这事忧心呢?” “到底出了何事?” 姚文川看了他一眼,故作难色。 第071章 冬至酒 “你也知道, 咱们姚家人口众多,光靠祖父的俸禄自是难以养活。是以父亲在世时置办了不少产业,扬州的姚氏钱庄便是咱们家最大的产业。” “可前些日扬州来人说, 钱庄已亏损大半,祖父急得不行,又无奈公务缠身,只恨不得亲自坐船去扬州查明情况, 看看是否有挽救的余地。” 说到这, 他状若愧疚地叹了口气:“只恨你大哥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家族遇到了这样的难处, 偏偏什么也帮不上。” 闻言, 姚文卿默然, 祖父年事已高,如何禁得起舟车劳顿? 只稍稍沉思了片刻,他便拿定了主意。 “我去罢。” 如愿等到这句话,姚文川不动声色, 佯装担忧道:“那翰林院那边......” “无妨, 我同掌院告假便是。” 姚文川抚上他的肩, 似乎很是欣慰。 “那太好了,事不宜迟,你这两日便动身启程!” “是。” 姚文卿不疑有他,立即回去准备写折子告假。 他身后,姚文川敛去温和的神情,露出一个得逞又倨傲的笑意。 本还发愁进翊王府动手太过冒险,现下有了郁春岚传出来的消息, 祖父早已在听雪院和藏宝阁布下天罗地网。 只等宋奕一死,他和梅佥事便带兵围了皇宫, 助荣王登上那至高之位。 这等从龙之功,他绝不可能让这个庶子沾上一分一毫。 “公子,没听说咱们家的钱庄有亏损啊?”身后的小厮懵懂发问。 姚文川不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既说了亏损,那必然有法子去圆这个谎。 转眼便是冬至,园子里的花树早已凋谢,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倒是院子里宋奕命人新移栽的红梅开得娇艳欲滴,很是喜人。 计云舒却没心思欣赏,目光空洞地坐在窗前,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 寒鸦端着药进来,瞧见计云舒木木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姑娘,日渐严寒,你身子又没养好,王爷不让你出门也是为了你好。” 计云舒敷衍地嗯了一声,见寒鸦递过来的药碗,倒是没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刚喝一口她便发觉不对劲,后劲儿上来,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怎么这么苦?昨日喝的不是这个罢?” 少见计云舒这副颇具喜感的表情,寒鸦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是王爷寻的名医新开的方子,王爷说,日后便和韩院判的方子换着吃。” “这......” 计云舒一脸难色,方凑近碗沿又忍不住拉开距离,还是没有一口闷的勇气。 “蜜饯还有么?”她问。 宋奕盯着她吃药时,总会在她喝完后塞给她个蜜饯,味道确实不错。 寒鸦低头想了想,道:“呃......应该有罢,奴婢去瞧瞧。” “不必瞧了。” 宋奕应声推门而进,径直走到计云舒面前,弯腰瞧了瞧她的脸。 “嗯,今日气色还不错。” 说罢,他不顾寒鸦和凌煜在身后站着,趁着计云舒不注意,忽然在她唇上浅啄了一下。 只一下,便越发不可收拾。 计云舒忍无可忍地咬了他一口,才终于被松开。 宋奕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笑得恬不知耻:“这不怪我,你身上接连不好,算起来,我可有半月没有碰过你了。” “你!” 计云舒恼怒地瞪着他,余光瞥见已退到门外,自觉地盯着脚尖的寒鸦和凌煜,她好一阵羞恼。 怒而起身坐到了榻上,离宋奕远了些。 这不要脸的下流东西! 瞥见桌案上被搁下的药碗,宋奕敛了唇边的谑笑,哄道:“罢了罢了,不碰你便是,乖乖将药喝了,我给你带了桃花斋新做的蜜饯。” 说罢,他唤了一声凌煜,凌煜立即将手中的食盒轻放在宋奕手边。 接过宋奕递过来的蜜饯,计云舒看也未看他一眼,径直塞进口中,而后将汤药一饮而尽。 看见干干净净的药碗,宋奕眉眼舒缓,又递了一颗送到计云舒嘴边。 不知想到什么,计云舒默默接过,问道:“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早?” 宋奕扬唇一笑,将计云舒揽坐在自己腿上。 “今日是冬节,便早些回来陪你吃饺饵。” 计云舒恍惚一瞬,原来今日是冬至,饺饵便是饺子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6章 不知不觉,她竟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一年多了。 宋奕察觉到她的失神,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腰:“想什么呢?” “没什么。” 计云舒回神,垂眸掩下落寞的情绪。 八月十五夜,三杯冬至酒。 自大渊开朝以来,便有冬至节这天饮酒御寒的传统。 自然,计云舒是不清楚的。 是以当她看见桌上从没有过的阵仗时,她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给她斟酒的宋奕。 他今日貌似很高兴?是查出凶手了? “王爷可是查出毒害陛下的凶手了?” 闻言,宋奕斟酒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她还挂念他父皇的情况。 “快了,你不必担忧。”说罢,他将一杯酒递给计云舒。 计云舒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 她酒量不好,宋奕不可能不知道,现下搞这一出,她很难不多想。 “这是参酒,只养生,不醉人的。” 宋奕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含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也染上了一丝揶揄。 计云舒还是不准备接,默默拿起碗筷准备用膳。 少见她使性子的小意模样,宋奕瞧着好生欢喜,唇畔的笑意更甚。 知道什么最能刺激计云舒,他俊眉轻扬,戏谑道:“还是说,你想同我喝交杯酒?” 果然,计云舒停下了筷子,淡淡地撇了撇嘴,伸手接过了那杯酒。 刚欲抿一口,宋奕忽又喊住她。 “酒暖严冬,福随冬至,卿卿不打算同我干一杯么?” 他语调轻扬,目露期待,一双英气迫人的星眸里,映出心上人小小的身影。 计云舒轻轻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 静默一瞬,她妥协地举起了酒盏,缓缓碰上宋奕的酒杯。 叮的一声脆响,宋奕心满意足,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计云舒只稍稍抿了一口,没有喝完。 她还清醒地保留着理智,自然不会因为宋奕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将自己灌醉。 宋奕将她的动作尽阅眼底,却也丝毫不介意,用完膳还非要拉着她出去赏月。 “王爷不是说,外面天寒地冻,不让我出门么?” 怎么有他在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行径,让计云舒很是不满。 闻言,宋奕侧头看了她一眼,振振有词地诡辩道:“有我在,这天便寒不到你。” 说着,他拉起计云舒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一边哈一边轻轻揉搓。 自宋奕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烫得计云舒有些不适。 她本就不冷,便僵硬地抽回了手,领先宋奕一步,走在荒凉的园子里。 “王爷好兴致,中秋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赏月。” 计云舒抬头瞧了眼夜空中残缺得毫无美感的弯月,不冷不淡地嘲讽。 宋奕两步追上她,牵过她的手,笑如清风朗月。 “人有离合,月有圆缺,是世间最寻常不过之事。这月虽不圆,可若我与卿卿岁岁有今日这般,岂不是人世间最圆满无憾之事。” 闻言,计云舒漠然地垂下眼睫,但默不语。 余光将计云舒的反应尽收眼底,宋奕停下了脚步,眸色微沉。 见他忽然停下,计云舒不明所以,正准备侧头看他,后颈倏然被一只温热强势的手掌按住。 她被迫仰起头,承受宋奕突如其来的索取。 清晖的月光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一人情动沉沦,一人无动于衷。 靡靡之音自二人唇间溢出,宋奕不知疲倦地攻城掠地,借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郁愤与不甘。 直到计云舒承受不住,恨恨地捶着他的胸膛,他才松开她。 宋奕目光阴翳,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计云舒的唇瓣,借着莹白的月光,计云舒看清了他眼底的委屈与不甘。 他......委屈什么? “我要你,你是知道的,别做那些挑战我底线的事,明白么?” 宋奕缓慢而沉静地开口,眸中的偏执与癫狂肆意疯长,似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计云舒,让她几欲喘不过气来。 计云舒看得心惊,在他阴森迫人的视线下,轻轻点了点头。 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点惹他不快,给自己徒添麻烦。 见状,宋奕紧绷的脸色舒展了些,他揽过计云舒,继续往前走着。 短暂而诡异的沉默后,夜空中一道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准确来说,是吸引了计云舒的注意,宋奕只堪堪抬头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是一盏孔明灯。 在计云舒晃神的注视中,渐渐飘起了一盏又一盏。 宋奕的余光一直落在计云舒身上,见她望着那几盏孔明灯出神,他向她解释。 “冬节这日,也有人会放孔明灯,祈求远方的亲人看见,盼望团聚。” 说到这,宋奕想起,她还有个不知所踪的胞弟。 虽然自己一直在派人寻找,可奈何线索太少,到目前为止收效甚微。 思及她许是被孔明灯唤起了骨肉分离的感触,他缓了缓方才压迫的神色,温声问道:“想不想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7章 计云舒回神,见他垂眸盯着自己,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看看便好。” 说话间,已陆续有孔明灯渐渐飘走,被高耸的屋檐牢牢遮挡住,再也瞧不见。 她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脚下的路。 腰间的力量陡然收紧,她被带着紧紧贴在宋奕身前。 计云舒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只见他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唇角,深邃的眸底一抹狡黠闪过。 第072章 闻噩耗 她还没反应过来状况, 宋奕便发动内力,脚下轻轻一点,将她带上了屋顶。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得计云舒忍不住喊了一声, 双手也紧紧攀住了宋奕的脖颈。 等宋奕将她轻放下,脚底结结实实踩上了琉璃瓦,那令她窒息的悬空感才彻底消散。 计云舒缓过来,狠狠松了口气, 恼怒地瞪了眼那气定神闲的罪魁祸首。 “你做什么?!” 听见她惊魂未定的质问, 宋奕粲然一笑,云淡风轻道:“底下哪有这儿视野空阔, 你要看孔明灯, 自然得上屋顶才能看得见。” 计云舒被他驳得哑口无言, 愤愤地坐了下来。 合着她就不该说那话! 宋奕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发顶,唇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想到屋顶风大,他单手解了自己的鹤羽氅衣,弯腰替计云舒披上。 “这高处的景致如何?”他贴着计云舒坐下, 略带拱火地发问。 计云舒抿着唇, 别过脸, 一语不发。 宋奕见状,笑意更甚:“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恼?我可不敢恼,只这上头风大,若因着我的缘故,让王爷若冻出个好歹来,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她这副尖酸刻薄又阴阳怪气的模样, 落在宋奕眼里便是娇嗔痴怒,对他使小性子。 鲜活灵动, 他见之不忘。 朗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他用下颚贴住她的发顶,缱绻地蹭了蹭。 “我只当卿卿顾及我,必不让卿卿担忧便是。” 计云舒缄默,索性挣不脱,便任由他圈着。 二人后方不远处的庑殿顶上,霍临一袭遒劲的玄衣,支着一条腿坐靠在檐角上。 呼啸的寒风如刀割一般划过脸侧,他浑然不觉,只静默地注视着前方两个交叠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似一头隐在幽寂中的孤狼。 好半晌,他收回幽暗不明的目光,确认四周无异常后,轻轻飞至另一屋檐,复又隐入黑暗。 昨夜二人闹得晚,导致计云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宋奕仍旧早早地入了宫主持朝政。 皇帝宋英已经能坐起来进食了,只是仍旧虚弱,无法下榻。 他面容疲倦地问了宋奕一些朝政上的事务,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朝宋奕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宋奕从紫宸宫出来,凌煜大步迎上前,对他耳语了些什么。 宋奕眸色微沉,略带薄茧的指腹转了转手上的墨玉扳指。 “准备马车,去藏宝阁。” 半个时辰后,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帏马车,拐进了幽静的小巷里。 进门前的最后一瞬,宋奕回头看了眼空旷的巷子,直觉今日有些异样。 “怎么了殿下?”席钊也朝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 宋奕收回警觉的目光,道了句无妨,随后进了藏宝阁。 门一关上,席钊便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是说,漠北峪门关混进了北狄细作?”宋奕微眯双眼看着他,语气阴沉。 席钊点头,道:“确有其事,只不知是混进了漠北百姓中,还是守城士兵中。” 昏暗的室内,一道阳光透过菱木窗照在了宋奕的棱角锋利的侧脸上。 他阴冷地嗤了一声:“怀阙,本王着实是小看他了。” 凌煜与席钊二人俱是一脸凝重,这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若那几名细作只是混进了百姓中倒还不算严重,可若是混进了守城将领中,再与北狄里应外合,那峪门关这第一道防线,恐怕就要失守了。 想到这,凌煜犹豫道:“殿下,宸王殿下驻守漠北多年,对峪门关的情形最是了解不过,不若派他前去...” 他话音未落,宋奕便抬手止住了他。 “宸王这几日正因着他侧妃小产的事伤神,连上朝也是心不在焉,现下派他去,反而容易误事。” 说罢,他转头看向席钊:“你也在漠北军营中待过几年,这次便由你去...” 宋奕的后话倏尔止住,他微阖双眸,似乎在听什么动静。 见状,凌煜和席钊也纷纷警觉,手缓缓摸上了腰间的佩剑,却辨不出危险在何处。 眨眼间,一道冷光闪过,一支锋利的弩箭破窗袭来,直取宋奕命门。 “殿下小心!”凌煜大惊,待他看清弩箭之时,已经来不及拦截。 好在宋奕早已察觉,他微微侧头,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几许发丝散落,他的耳尖渗出了鲜血。 来不及处理耳边的擦伤,一支又一支弩箭汹汹袭来,凌煜和席钊早有准备,纷纷挥剑击落。 下一瞬,十几名满身肃杀的蒙面人破门而入,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冲三人袭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8章 血拼中,死了几名蒙面人,宋奕三人身上皆挂了彩。 他们背靠着背,思虑着该如何从那源源不断涌进来的蒙面人中杀出去。 凌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腹部渗出的血迹,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一般的杀手。 “殿下,都是招式狠辣的行家,外头咱们带来的那些人手,怕是已经被杀光了。” 宋奕握紧了手中滴血的利剑,眼神阴鸷地盯着那些人,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京城中,能豢养得起这些人的人可不多......” “殿下,这些人来得蹊跷,想必是在此埋伏多日了。”席钊发觉了不对劲。 闻言,宋奕怔了一瞬,埋伏多日...... 可他来此处的行踪向来保密,霍临他们皆是自己的心腹,绝不可能会泄密,还有谁知道? 想到此处,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倩影。 难道是她...... 在宋奕的前方,一个虎视眈眈的蒙面人看准他失神的一瞬,迅速出剑直击宋奕心口。 幽冷的剑光闪过,宋奕迅速回神,堪堪挑开了那把剑,可由于动作慢了蒙面人一步,还是被划伤了胸口。 “殿下!” 凌煜与席钊大惊,复又与蒙面人缠斗起来,二人以一敌十,将宋奕护在身后。 “呵呵呵......” 宋奕不顾胸口渐渐渗出的鲜血,以剑撑地,忽然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冷鸷的眼底。 昨日冬至夜二人依偎缠绵的场景尚还历历在目,今日现实便给了他残酷的一击。 竟跟姚家勾结取他的性命。 好!当真是好! “凌煜!烽鸣可带了?!”宋奕眼底猩红一片,厉声问道。 凌煜再次斩杀一人,堪堪回头:“带了!” 闻言,宋奕以剑刃割下锦袍的一角,冷静地包扎好伤口,而后乍然抬眸,杀意迸发。 “杀出去。” 藏宝阁外,领头的蒙面人见一茬又一茬人手派进去,却始终要不了宋奕的命,果断转变了策略。 “封门,放火。” 听见这命令,一旁的手下有些犹豫:“头儿,咱们的人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领头人犀利的视线陡然射向他。 “他们是相爷的死士,是他们的命值钱,还是翊王的命值钱?!” 那手下闻言,不敢再违抗,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藏宝阁的腥风血雨吹不到清晖堂,安宁平静地作画的计云舒,自然也感受不到宋奕的水深火热。  寒鸦推门进来,见计云舒开着窗户,忍不住提醒:“姑娘,这生冷的天怎还开着窗?小心冻着。” 计云舒连忙拦住她准备关窗的动作,不满道:“别关,里头太闷了。” 寒鸦无奈,只好作罢。 正房对面的屋顶,霍临伏在琉璃瓦上,说是在盯着异动,可视线总有意无意地落在那菱花窗内,正娴静地作画的女子身上。 他视力极佳,从这儿看去,可以瞧见她素白纤细的手指,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颊,以及伸手拦住身旁人时,那嗔怒不满的眼神。 不知看了多久,等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循环往复,情动而不自知。 倏然,一道光点出现在他视线中,白日里,烽鸣的光亮已变得极其微弱。 一道,两道,三道...... 霍临脸色骤变,连发三道烽鸣,殿下必有性命之忧。 他不敢耽搁,长吹指哨,以警示召集火影卫。 霎时间,一道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翊王府各个地方飞上屋檐,往鸿楼以北的方向飞奔而去。 正房内,寒鸦突然一声不吭地出了门,计云舒放下笔,惊惑起身。 “寒鸦?怎么了?”她立在门口,喊住寒鸦。 “呃,姑娘......” 正准备使轻功的寒鸦急忙停下了步子,为避免计云舒担心,她掩饰道:“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姑娘莫乱跑。” 叮嘱完,她急急地走出了计云舒的视线,使了轻功往藏宝阁而去。 计云舒纳罕不已,这倒是稀奇了,以往这寒鸦恨不得盯着她如厕,断不可能如现下这样,撇下她独自跑了。 计云舒轻轻扯了扯唇角,又坐回了窗前,继续作着画。 直至日落时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窗外传来,惊落了计云舒手中的笔。 她循着声音走到正厅,只见赵音仪和芳苏正趴在一个棺椁上哭得肝肠寸断。 视线一转,担架上的凌煜也满身血痕,生死不知。 计云舒的心跳滞了一瞬,连自己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了,只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棺椁。 宋奕......死了? 时空仿佛静止,耳边的一切她已然听不见。 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计云舒木木地走近棺椁,颤着眼睫,垂眸看了一眼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王爷是在藏宝阁被火活活烧死的......”寒鸦立在计云舒身后,垂首啜泣道。 藏宝阁...... 计云舒有一瞬失神,她忽而想到与郁春岚做的那笔交易。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原来是她的泄密,害死了宋奕...... 第073章 且慢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39章 意识到这一点, 计云舒脸色煞白,忽觉有些喘不过来气。 宋奕在被活活烧死时,一定恨不得扒她的皮, 喝她的血罢? 计云舒颤了颤毫无血色的唇瓣,只觉有一瞬间发昏,好在她及时扶住了棺椁才没摔倒在地。 见她站稳,霍临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立在一旁, 静静地注视她。 “王爷!!” 骤闻噩耗的高裕被小厮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奔来,顾不得受伤的右腿, 他挣开小厮, 连滚带爬地扑到棺椁上, 哭得昏天暗地。 “王爷!你就这么走了!让老奴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偌大的正厅,回荡着几人悲痛欲绝的哭声。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木然地立在棺椁旁,不哭不语的计云舒。 在旁人看来,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便十足是个冷心冷情的白眼狼。 望着哭得昏死过去的赵音仪, 计云舒喉头哽咽,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她忽略那些有意无意往她身上扫的目光,木然着神色,一步一停地出了正厅。 走到庭院中,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呼啸的北风席卷吹来,刀割一般的触感让她的意识渐渐清醒,思绪也渐渐清晰。 芙蓉苑里, 郁春岚对计云舒的到访一点儿也不意外,只不过她以为计云舒是来向她道谢的。 是以当计云舒问她, 为什么要利用她杀害宋奕时,郁春岚的表情好似见了鬼。 “怎么?你不会是喜欢上宋奕了罢?” 她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计云舒,尾音上扬,不知是惊讶还是嘲讽。 计云舒淡淡地看着她,冷静道:“我不喜欢他,但,你为什么骗我?” “我若不这么说,你会那么痛快地告诉我他的行踪么?” 郁春岚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身子躲避她的目光。 见计云舒静默不知在想什么,她眸光闪了闪,又继续劝道:“你不喜欢他那再好不过,宋奕那厮不是个好东西,他死了你不也解脱了么?事已至此,你该多想想自己的后路。” 闻言,计云舒放下茶盏,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说得对,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无益了。 索性顾全不了旁人,倒不如先顾好自己。 她闭上眼,长叹一口气,将茶盏重重搁下,起身离去。 郁春岚愕然地望着那利落洒脱的背影,忍不住诽腹。 什么人啊,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将她这儿当脚店了不成? 荣王府。 荣王收到他外祖父传来的密信,急急拆来查看。 这一看,他心下大喜,内心的激湃呼之欲出,好似帝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书房内的幕僚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便豪言壮语,扬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纷纷想搏得从龙头功。 宋庚仰天长笑,拔去了眼中盯,他的勃勃野心,更加肆无忌惮地疯长。 望着房中同样一脸激湃的同党,他缓缓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诸君,三日后,围宫。” 城南,热火朝天的茶汤巷里,一座不起眼的古朴宅院十分静谧。 一身寻常便衣的霍临绕过来往叫卖的街贩,谨慎地往四周巡视一圈后,两急一缓地敲响了院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了一张独眼的严肃面孔。 “霍大人。” 席钊将他引进来后,迅速闭上了门。 二人走到一处石亭里,一个青色的身影正端坐于桌前,慢条斯理地斟着酒。 移步换景,遮挡物退去,翠竹屏风后露出的侧脸正是那“惨死”的宋奕。 霍临疾步上前行礼,道:“殿下,属下去查看过了,听雪院那边也被烧光了。” 闻言,宋奕斟酒的动作滞了一瞬。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抱有侥幸,认为是他自己疏忽而暴露了踪迹,或者只是她无意中泄密的话,那他现下便彻底死心了。 胸口的剑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却毫不顾忌地猛饮一杯烈酒,好似这样便能麻痹从心口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 席钊见他不要命一般灌自己酒,忍不住劝道:“殿下,您有伤在身,还是该好好养着自己。” 随着一声酒盏碰撞石桌的闷响,宋奕终于停下了动作,他并未回应席钊的话,而是向霍临发问。 “见了本王的“尸首”,她是何反应?” 霍临默了一瞬,道:“惊诧,怔愣。” “还有呢?可有......流泪?”宋奕哑着声音追问,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霍临垂首,如实摇了摇头。 “呵呵......” 宋奕倏然笑了,瘆人的笑声中又带了丝悲凉与涩然。 原来那些日日夜夜的依偎交缠,耳鬓厮磨,当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什么日久生情都是假的,尽管他做得再多,她也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意。 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强占她,困住她的无耻之徒罢了,死不足惜。 不知过了多久,那渗人悲戚的笑声戛然而止,宋奕骤然抬眸,玉璃盏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0章 她以为搭上姚家这棵大树便万事大吉了么?白日做梦! 他会让她明白,背叛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霍临望了一眼他阴寒的脸色,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上前。 “车将军发觉早在殿下遇刺之前,禁军梅佥事便异动频繁。” 宋奕接过,阴戾还未散去的黑眸飞速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唇边泛起一抹讥笑。 “果然沉不住气了。” 霍临接过他的话,问道:“殿下,我们该何时出手?” 宋奕幽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檐牙上,神态倨傲,自唇间溢出的话,平静得无波无澜。 “不急,让车勇他们备好兵马,静候时机。” --- 宋奕惨死的消息传到皇宫,堪堪好转了些的宋英又生生地咳出一口鲜血来。 “奕儿......” 他颤巍巍地唤着宋奕的名字,一双慈目中凝满了哀痛绝望。 这位曾在春猎场上意气风发地号令众将的帝王,似乎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连月来的刺杀,中毒,再到今日的丧子,压垮了他坚实笔直的脊梁,浑浊了他慈和清澈的双目。 未至耄耋之年,已形如枯木,垂垂老矣。 曾忠掩面痛泣,忍着哀痛劝慰道:“陛下......您节哀,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龙体啊!” 宋英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悲痛的目光望向凤仪宫的方位。 “皇后呢?她如何了?” 曾忠急忙从宫娥手中接过茶盏与锦帕,替他擦拭手上的血迹。 “皇后娘娘哭了晕,晕了哭,几位太医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娘娘,陛下放心罢。” 闻言,宋英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苍老而沙哑。 他靠在软榻上,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静默好半晌,才开口吩咐宫人。 “来人,拿笔墨来。” 落笔成书,曾忠看着墨迹未干的圣旨,叹道:“陛下是准备立宸王为太子。” “朕仅有的三位皇子里,论天资和帝王心术,无人能出奕儿之右,若论仁善和宽厚,池儿当属第一。” 曾忠点了点头,将那圣旨叠好。 确实,眼下再没有比宸王殿下更适合做储君的人选了。 “宸王殿下仁厚,满城皆知,将来也定同陛下一般,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说罢,他正准备去传旨,被身后的宋英喊住。 “此旨不必现下宣,等过了奕儿的头七再宣罢。” “是,陛下。” 曾忠垂首应是,心道在陛下心里,翊王殿下的分量,着实不轻。 宋英复又疲惫地靠回了软榻上,朝他摆了摆手,担忧道:“朕这几日眼皮总跳,不立下这个,朕心不安。” 储君乃一国安危所系,自古以来,有多少兵变祸患,皆由储君未定而引起。 他这旨意一下,便可止了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清晖堂里,计云舒立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布置灵堂。 说毫无感触那是假的,可让她像赵音仪和高裕那般痛哭流涕,却也哭不出来。 等入了夜,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披上裘衣,迎着冰冷的寒风独自去了灵堂。 寒鸦见她是往灵堂而去,便没再跟着。 空荡的灵堂中,白色的灵幡被透进的寒风吹得晃动不止,火盆中还有些许未燃尽的纸钱。 计云舒蹲下身子,从腰间取出火折子,重新烧起了纸钱。 “宋奕,你肯定恨不得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向我索命罢?” 计云舒一边往火盆里添纸钱,一边自言自语。 “我是有意勾结也好,无意泄密也罢,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我们本该各安天命,你当你的太子爷,我做我的民间女,各自奔前程,可你偏要勉强。造成今日这般局面,也许我是最大的恶人,但你也并非全然无辜。” 说道此处,计云舒有些哽咽,不知是悲自己,还是哀宋奕。 手中的纸钱烧完,她缓了缓情绪,抬眸定定地望着那口棺椁,神情悲凛,语气决然。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黄泉路远,且慢行,你要来寻我索命,就尽管来罢。” 说罢,她利落起身离去,翩跹的裙角在寒风中翻飞飘舞,恣意而孤绝。 第二日,她在灵堂前自白的这些话,便被影卫传到了宋奕耳中。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说出这些话时,那悍不惧死的决凛神情。 “呵,本王是不是该赞她敢作敢当呢?!”宋奕眸色阴戾,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那名传话的影卫不敢回复他的自言自语,抬眸看了一眼棋盘对面同样如坐针毡的席钊,默然退到了一边。 席钊轻轻地放下了棋子,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当作没瞧见面前人的暴怒。 宋奕的眼前浮现出计云舒那张清绝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捏着棋子的手青筋暴起。 “各安天命?你休想!” 第074章 险被困 许是因为宋奕走了, 计云舒想要逃离的心思反倒没那迫切了,而寒鸦也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她,只是夜里仍与她共眠一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1章 这天, 她在去灵堂的路上,也遇见了前来吊唁的郁春岚。 计云舒有些惊诧:“你还在这儿?” 她本以为宋奕死了,郁春岚该早和她那个相好私奔了才是,没成想她还有功夫来这儿。 闻言, 郁春岚白了她一眼, 与她并排着蹲下,自顾自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好歹嫁了他七八年, 面虽没见过几回, 可这表面样子还是得做做。” 说到这, 她转头看了一眼计云舒,道:“倒是你,之前想逃没逃出去,这会子大好的时机, 你怎还不走?” 计云舒垂眸盯着手中的纸钱, 抿了抿唇。 “我......再过几日罢。” 语毕, 郁春岚倏然笑了起来,娇俏妩媚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灵堂。 她略带揶揄地瞥了一眼计云舒,调侃道:“你不会真对那宋奕生出几分情意,舍不得走了罢。” 计云舒自是不愿搭理她,埋头烧着纸钱。 “欸,我倒是能理解你,那宋奕虽品性恶劣, 可样貌身形那可是一等一的,又是血气方刚之年, 想必在帐中,他没少将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罢?” 说罢,她用肩膀轻轻蹭了蹭计云舒,挤眉弄眼,眼神暧昧。 听着她露骨的调笑,计云舒再没了烧纸的心思。 她转过头,闭了闭眼,没好气儿地刺她。 “不说其他,你这副下流模样,倒跟他般配得紧。” 一听说自己跟宋奕般配,郁春岚不干了,瞠着眼睛不满道:“骂谁呢你?!谁同他般配了?!” 将手里的纸钱一摔,她急急起身,叉腰瞪着蹲在火盆前的计云舒。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明日便要封城了,你再不走可就晚了!” 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计云舒听出来她话里的不对劲,立即起身拦住她。 “你方才说封城?无兵无祸的,为何封城?!” 郁春岚怔愣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脸色有些不自在。 计云舒猛地拽住她的衣袖,疾声道:“快说!别骗我!” 郁春岚一见她这副不说实话不让自己走的架势,没了法子,只得支支吾吾地说了明日一早荣王便要逼宫造反的事。 逼宫? 计云舒惊愕不已,再联系起宋奕的死亡,一切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非要置宋奕于死地。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而甩开郁春岚的袖子,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去?!”郁春岚疑惑问道。 “我进宫,找陛下!” 得知她要去通风报信,郁春岚慌了神,急忙追上她,哄骗道:“来不及了,宫里已经被姚家和梅佥事控制住了,你不可能进去的!” “姚家?姚家也参与了?!”计云舒惊得说不出话。 郁春岚见她似乎认识姚家的人,便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 “自然,姚家是荣王的外祖家,自然与荣王同气连枝。” 计云舒不知该怎么办了。 逼宫谋反,若失败了,姚家必定被满门抄斩,若成功了,那位曾经替她申冤的贤德圣上又不知魂归何处。 计云舒跌坐在地,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满脸痛苦。 郁春岚垂眸瞧着,有些于心不忍,再加上对她隐瞒了实情的愧疚,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出口劝导。 “我从前只以为你是个通透人,怎么现下反而糊涂了?这种帝王家自相残杀争权夺位的事,哪朝哪代不发生?哪是我们这等人能干预的?” “我说得难听些,谁当皇帝,老百姓不都得吃饭么?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可不在乎谁当皇帝。” “至于当今圣上,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可接连来得刺杀下毒,陛下已然撑不了多久了。届时陛下一殡天,朝内群龙无首,外有凶残的北狄虎视眈眈,大渊的状况定会比现下更糟糕。” “荣王虽平庸,可他是有孝心的,毕竟是他亲父皇,再如何也不会真的逼死陛下,多半是给陛下个太上皇的称号,关到行宫软禁起来罢了。” “你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计云舒的肩膀,将她从冰凉的砖地上扶了起来。 听完这番中肯诚挚的话,计云舒好似从混沌的迷雾中寻到了一丝指路的光亮。 郁侧妃说得对,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夹在中间,哪边都顾不了,既如此,倒不如顾好自己。 她抬眸,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侧妃说得对。” 闻言,郁春岚朝她爽朗地笑了笑:“嗐!莫喊我侧妃了,只唤我春岚罢,相逢一场,咱们也算是有缘了。” 春岚,原来她叫郁春岚。 计云舒垂首,也浅浅地笑了笑。 “方才啊我是哄你的,你想何时走便何时走罢,有荣王的鱼符在手,就算封城了也没人敢拦你。” 烧完纸钱,郁春岚挽着她往外走。 计云舒却摇了摇头:“不了,我明日一早便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2章 “哟,这么快便想通了?准备去哪儿?”郁春岚调侃她。 听见她的话,计云舒有一瞬的恍惚。 说来可笑,天大地大,除了翊王府,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苦涩地笑了笑,道:“边走边看罢,京城是不会再待下去了。” “欸,江州浮梁是我家乡,风景秀丽又离京师十万八千里,不若你去那儿瞧瞧?”郁春岚一脸憧憬道。 计云舒侧头瞧了她一眼,倒也没一口回绝。 “行,若是我能到江州便去瞧瞧看,如何?” “成啊!我跟你说,我们浮梁的米酒可是天下一绝,圣上都赞不绝口......” --- 当晚,亥时方过,一封加急密信送到了相府外书房。 烛火通明的书房内,姚鸿祯独自一人静坐良久。 “报相爷!密探来信!” “进来!” 姚鸿祯骤然起身,有一种真相将要大白的紧张感。 他急急接过信封,拆开细细看过,花白的眉毛狠狠拧成了一团。 好个阴诈狡猾的小儿,果然是金蝉脱壳! “相爷,探子依您的吩咐,并未盯着凌煜,而是一刻不歇地盯着翊王身边的另外一位亲侍。这厮甚是机警狠辣,短短三日,咱们派去的十几名探子只余一个活口,便冒死送来了这封密信。” 姚鸿祯长叹一口气,道:“照老规矩,牺牲的探子和死士每人黄金百两予其亲属,且厚葬。”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信使退下,唤来管家。 “去把文川叫来。” 姚文川得知宋奕没死时是不敢置信的,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信纸,目眦欲裂。 “这不可能!祖父,孙儿亲眼见到他的尸首的!” 想那宋奕不会武功,身边也只一个功夫厉害些的凌煜,他们可是派了上百名死士前去围剿,怎么可能没弄死他呢? “障眼法罢了,那只不过是他寻得一个替死鬼。”姚鸿祯疲倦地靠在沉木椅上,神情凝重。 好你个宋奕,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姚文川狠狠地撕碎了手里的信,急得来回踱步。 “祖父!您想想办法!咱们该怎么办?宋奕手里可是有支自卫军的!” 姚鸿祯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目光犀利地说道:“怎么办?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没死便让他再死一回!自卫军又如何?逆王的自卫军不就是乱臣贼子么?” “只要咱们从陛下那儿拿到继位诏书和兵符,庚儿就是新帝,京郊大营和各地兵马皆听他号令,区区逆王,有何可俱?” 听见他祖父的话,姚文川才定了定神,不再慌乱。 “那祖父唤我来可是有事交待?”他问道。 姚鸿祯:“你速速去荣王府,告知庚儿宋奕没死的事。他同你一样沉不住气,将我的话告诉他,让他莫自乱阵脚,免得坏事。” “是,孙儿受教了,这就去告诉殿下。” 姚文川面上有些挂不住,疾步出去了。 清晖堂里,计云舒堪堪睡下,在心里默默算着化骨散发效的时辰。 直从亥时等到子时,她听着寒鸦呼吸渐渐匀缓了,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穿衣。 她从床褥下翻出一早便准备好的金银细软,再次仔细清点了一下,忽而听得身后传来寒鸦的声音。 “姑娘,你做什么呢?” 计云舒身形僵住,不动声色地将包袱塞到丝衾下,强装镇定道:“我起夜去解手。” “我陪姑娘去罢。” 寒鸦并未怀疑,许是因为没点烛火,室内黑暗,她并未发觉计云舒的异常。 净房中,计云舒暗自咒骂着郁春岚给的东西不靠谱,说什么药效猛烈,她就不该听她诓骗! 回房后,计云舒趁着寒鸦关门的功夫,抄起桌案上的瓷瓶便朝着她后颈砸去。 不料寒鸦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手利落地夺了瓷瓶不说,反将计云舒背着手压在了门上。 计云舒大惊:“你会武功?!” 寒鸦却却并没有回她的话,而是冷声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她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禁锢住计云舒又不会让她吃痛。 计云舒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语塞。 “呃,我......我一时糊涂,我......” 这苍白又结巴的解释,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正思索着要不直接坦白说出实情时,压着她的力道倏然松了。 计云舒疑惑回头,只见寒鸦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她怔了怔,随即蹲下身子去探她的气息,平缓清浅,是昏迷了。 “原来她没骗我,这化骨散对常人起效快,对习武之人却不一样。” 计云舒松了口气,喃喃自语着将寒鸦搬回小榻上,又换上了她的衣服。 思虑也许外面还有黑衣人,她等足了一个时辰,估摸着那些黑衣人晕得差不多了,才带着两个包袱悄悄出了门,却是往灵堂而去。 计云舒将其中一个包袱整整齐齐地放在宋奕的棺椁上,语气轻淡道:“这狐白裘和岫玉簪是你的东西,我不会带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3章 说罢,她淡然转身,走下石阶后又再次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灵堂正中的纯黑棺椁,毅然离去。 宋奕,我们的孽缘,就到此为止罢。 在高耸的院墙下寻狗洞时,计云舒瞧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手里还提着个灯笼。 “谁?谁在那儿?”她出声询问。 “我,我是芳侧妃院里的,姐姐是......” 计云舒走近,见是个有些眼熟的小丫头,她迅速别过了头,怕被认出来。 第075章 陡生变 “我的神天菩萨, 原来是姑娘你啊!” 见还是被认出来,计云舒忍不住啐骂自己无事生非,遮着脸连连否认。 “你认错了, 认错人了。” “是我啊姑娘!我是念秋啊!您不记得我了么?”念秋见计云舒要走,急忙拽着她的袖子。 念秋?这名字挺耳熟。 计云舒转过身,借着灯笼的光亮辨认了会儿,这才想起来她是谁。 初进翊王府那日, 她帮这个叫念秋的姑娘说了几句话, 让她洗去了家贼的罪名。 “是你啊!我想起来了,这大半夜的你提着灯笼在这儿做什么呢?”计云舒笑道。 念秋见到恩人似乎很是高兴, 一双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儿。 “多亏了姑娘那日帮我说话, 还教我法子拿捏住萍儿姐姐, 现下她再也不敢寻我麻烦,侧妃也愈发看重我。昨日侧妃的狸猫阿满丢了,侧妃难过得吃不下饭,我看着于心不忍, 这才连夜出来寻它。” “原来如此。” 计云舒垂眸浅笑, 思及自己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能逃出去的狗洞, 她视线落在念秋身上,眼神微动。 “念秋啊,你从那头过来,有见着狗洞么?” 听见她要找狗洞,念秋虽心有疑惑,可还是如实告诉了她。 “有的,姑娘顺着我来时的路一直往前走, 在一处竹林后头便有一个狗洞。” 说罢,她的视线看向计云舒肩上的包袱, 犹豫道:“姑娘是要出府么?” “呃......” 计云舒愣了愣,掩饰道:“正是,你也知道,王爷不在了,我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念秋点了点头,又问道:“狗洞脏乱,姑娘为何不走大门呢?” “家里人急病,等不及明日开门了,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啊念秋!” 怕迟则生变,计云舒不再同念秋寒暄,摆了摆手,急急朝她说的方向奔去。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空荡萧瑟的街道上,更夫朝冻得发红的手哈了口热气,敲响了四更的梆声。 茶汤巷里的商贩早已打烊,黑漆漆一片,唯余深巷最尽头的庭院中亮着一盏烛火。 霍临立在炭炉后,说着今日被跟踪的事。 “今日一共三个探子,属下杀了两个,另外一个被他跑了,姚鸿祯那边应该已经知晓了殿下您没死。” 宋奕半阖着眸子靠在软榻上,姿态倨矜,气定神闲地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知晓便知晓罢,也没指望能瞒那老儿多久。”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利眸微抬,沉声问道:“车勇准备得如何了?” 霍临道:“车将军的人已经混进了梅指挥佥事的禁军中,只等明日殿下进宫,将他们一网打尽。” 闻言,宋奕复又阖上幽深的双眸,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甚好。” 霍临正欲退下,宋奕忽然出声叫住他。 “你今夜不必回王府了,她那儿有寒鸦他们盯着足以,凌煜尚在养伤,明日你便与我一同进宫。” 霍临颔首应是,依言宿在了隔壁厢房。 与此同时,计云舒刚刚从狗洞中爬出来。 望着灰蒙蒙的天色,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杂草,紧了紧包袱后往姚府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辰没有车马,她只得靠两条腿一步步走,直从鸡鸣走到了平旦,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等远远地望见姚府气派的双扇大门时,计云舒忍不住感叹。 亏得她素来身子结实,否则这把骨头非被她走散不可。 这数九寒冬,她硬是走出了一身的汗。 擦了擦额角的密汗,她走上台阶,唤醒了值夜的看门小厮。 听见计云舒的话,那小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姑娘你来得不巧,我们三公子前两日便出远门了,没个把月怕是回不来。” “走了?他去哪儿了?”计云舒惊诧道。 “扬州。” 他怎么去扬州了? 计云舒蹙着秀眉走下台阶,长吁了一口气。 她今日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本想着同他来告个别,却没承想这般不巧。 罢了罢了,也许是命中注定罢。 她不再纠结,寻到集市上雇了一架牛车,往城门口而去。 等她到了城门口已经是卯时了,有不少等着出城的老百姓,已经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很快便排到了计云舒,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鱼符递给了守城士兵。 只见那士兵接过看了一眼,而后抬头盯着计云舒,那异样的眼神,莫名让她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官爷可是对我这鱼符有疑?”她忐忑地问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4章 那人没说话,而是将鱼符还给了她。 计云舒松了口气,正准备出城,那人却忽然拉住她胳膊,朝旁边的守卫喝道:“就是她,带走!” “欸?!你们这是做什么?!” 计云舒惊疑不定,挣扎着辩解:“这不是我偷的!是,是荣王殿下给我的!” 她本以为搬出荣王来便能唬住他们,不料身旁两只大手仍旧像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地制住她胳膊,那两人也俱是面无表情。 计云舒急得不行,心里直把郁春岚骂了千百遍。 她就知道这人不靠谱! 她被绑着双手塞进了一架马车里,马车行驶的方向正是皇宫方位。 看着熟悉的宫道,计云舒心下隐隐发沉。 到底是谁?又为何要绑她进宫? 正想着,马车轰然停下,她又被押进了一见华丽的宫殿,殿门口守了两个面目威肃的禁卫军。 此时此刻,与她一宫之隔的紫宸宫内,皇帝宋英扶着曾忠的手颤巍巍起身,狠狠扇了荣王一耳光。 “孽障!谁给你的胆子谋反!咳咳......” 他激愤地说完,又咳出一口鲜血来。 荣王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却出乎意料地并未恼怒发狠,反倒是有些委屈。 “父皇!你都这个样子了!把皇位给我怎么了?!你老老实实做个太上皇养伤不好么?!” “咳咳......你,你休想!”宋英瘫坐在榻边,喘着粗气。 他是着实没想到,他这个最平庸胆小的小儿子,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荣王烦躁地挠了挠头,绷着一张脸走来走去,压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父皇要真不写传位诏书,他总不能真杀了他父皇罢?!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可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来软的。 从姚文川手中抢过空白诏书,他耐着性子铺到宋英面前。 “父皇,儿臣求您了!您就写了罢!” “儿臣虽平庸,可有左相大人在一旁辅佐,儿臣定会是一位好皇帝。” 闻言,宋英猛地抬头,一把将空白诏书挥在地上。 他颤着手指,怒目切齿道:“休想!别以为朕不知道那姚鸿祯打得什么主意!告诉你!朕便是死了,大渊的江山,也落不到你们姚家一分一毫!” “父皇!你太固执了!” 荣王恼得不行,又忍着怒火将诏书捡起来,拳头攥得紧紧的。 姚文川皱了皱眉,直觉这般拖下去容易坏事,便将荣王拉到一旁。 “殿下,迟则生变,陛下既不写,那咱们写了,再将玉玺翻出来盖上便是。” 荣王一听是个法子,他父皇这臭脾气,只怕劝上一天一夜也成不了事。 “只是,这字迹.....” 想到最紧要的,他又犯了难。 姚文川道:“殿下莫慌,祖父早便料到或许有这般情况,早早地便送了能人进来,只要翻出陛下写过的折子,他便能一一复刻字迹,以假乱真。” “好!甚好!” 听见这话荣王喜出望外,急急地唤人在殿中翻找起来。 待禁卫军翻出一道写过的旨意递给他看时,他脸色大变,喜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委屈与不甘。 “你就是天底下最偏心的父亲!” 他将那道圣旨狠狠地砸在地上,指着宋英控诉,眼尾发红,神情哀戚。 “我就这么比不上他们么?!啊?!” “从小你就没夸过我几句!整天奕儿长奕儿短!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父皇!” “凭什么谁都能当太子,就我不行?!我告诉你!这个皇位,我偏要抢!” 宋英看着状若疯魔的宋庚,被他的悲愤话语牵出了以往的回忆,有一瞬失神。 难道真是他的偏心,导致了今日的祸端么? “咳咳......你!你这个......”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又咳出一口血来,孽障两个字没出口,他便一头昏死在床榻上。 “陛下!” 曾忠等随侍的人慌了神,场面一时混乱。 宋庚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余怒未消的他捡起那道令他崩溃的旨意,狠狠扔进了鼎炉中。 “接着找!找不到去御书房找!” 话音刚落,一名禁卫军急慌慌跑进来。 “殿下!探子来报,城中出现了一支精兵,正皇宫方向而来,打头的人......正是翊王!” 荣王和姚文川俱是一惊,二人自然知晓宋奕没死,只是惊骇于他的行动如此迅速,竟像早早地等着他们出手似的。 “有多少人手?!”姚文川厉声发问。 “约莫千人左右。” 闻言,姚文川松了口气,对荣王道:“殿下莫慌,梅佥事的人手少说有五千,咱们拿到诏书最为要紧。” “对对!表哥说的对!” 荣王定了定神,想起什么,他又揪着一旁侍从的衣领发问。 “那女子抓来了么?!” “抓来了!现下就在广阳官!”那侍从回道。 听见这话,荣王安了心,见随从翻来了一封书信,他忙喝那仿字的人速写诏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5章 第076章 清君侧 永安街上, 或有一些精明的商贩从今日的异样的气氛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早早地闭门打了烊。 一些迟缓些的,在瞧见那队训练有素的黑甲兵自街上行过时, 这才察觉出有大事发生,惶惶不安地收拾东西回去了。 队形的正前方,宋奕披玄甲,执银剑, 姿态倨傲地坐在赤骥烈马上, 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 恰巧路过翊王府,他不知想到什么, 他侧头对身旁的霍临道:“进去瞧瞧, 她还在不在。” 不多时, 霍临神情不明地拿着一个包袱出来,双手奉与宋奕。 “殿下,人跑了,只在灵堂中留下了这个。” 闻言, 宋奕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目光阴沉地接过包袱。 他拿起岫玉簪在掌心缓缓摩挲, 阴郁的视线又落在那叠得整整齐齐的狐白裘上,紧闭的薄唇间溢出一声寒凉的低语。 “跑?你跑得出我的五指山么?”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岫玉簪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他倏然抬眸,遥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阴鸷。 “进宫,清君侧。” 紫宸宫。 假诏书堪堪写成, 忽从外面传来一阵呼啸天际的呐喊搏杀声。 荣王和姚文川顿觉不妙,出来一看, 只见禁军与禁军相互厮杀了起来。 宫道上,一队披甲执锐的精兵汹汹地冲了进来,精准地将另外一拨禁卫军屠杀殆尽。 荣王惊怒嘶吼道:“梅鸣人呢?!谁把他们放进来的?!” 若是硬攻进来的,怎么可能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定是有人开门将他们放进来的! 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军爬上了台阶,惊恐道:“殿下,梅佥事被杀了,禁军中有卧底......” 堪堪说完这句话,他便断了气。 宋奕!好你个宋奕! 姚文川阴着脸色,一拳砸在了宫墙,精心谋划了这么久,就这样败了,他如何能甘心? 想到败后姚家的下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逐渐冷静下来。 他转身进殿,吹了吹假诏上的未干的墨迹,从曾忠手里抢过玉玺,重重地盖了上去。 荣王只觉大势已去,绝望地看着宫道上的遍野横尸,忽见他表哥举着假诏书冲到玉阶上怒喊。 “陛下已传位于三皇子荣王!荣王才是天命所归!宋奕!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举戈于新帝!” “左相已从京郊大营调集兵马,劝你束手就擒,还可留你一...呃嗯!” 命字未落地,一支金羽箭以不可阻挡之势贯穿了他的咽喉,箭尖稳稳地没入他身后的檀木殿门。 姚文川不甘地发出了一声呜咽,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 宋奕目光散漫,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弓箭,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调兵?调什么兵?兵符早已在他手里握着,还想诈他? “表哥!”荣王扑跪到姚文川的尸体旁,悲痛欲绝。 宋奕的人已经杀到了紫宸宫外不远处,亲卫急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走!快走啊殿下!” 荣王却仿佛失心疯了一般,一把将他推开,冲到计云舒所在的宫殿,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了玉阶上。 “宋奕!你看看这是谁!” 宋奕...... 计云舒猛然怔住,连横在脖子上的匕首都感受不到了,直愣愣地盯着远处的高头大马上,那个冷硬的黑色身影。 原来,原来他没死啊...... 宋奕的眼力比计云舒好,他能清楚地看见计云舒那愣怔又漠然的神情。 知道他没死,她很失望罢? 宋奕冷笑,目光寒凉,下颚紧绷,握着缰绳的冷白手背上,清晰可见暴起的青筋。 他纵马前行了一段距离,隔着厮杀的人群与她遥遥相望,那一瞬,好似连耳边呼啸的寒风都停止了。 宋庚有些癫狂,还在做着帝王的美梦。 “宋奕你这混账!朕是新帝,你胆敢以下犯上!” 他话音刚落,一支利箭挟着劲风破空而来,擦着荣王头顶而过,似是警告。 荣王被吓住,神智清醒了些,心知自己还有计云舒这个筹码,他忽而生出了些底气。 “宋奕,我数十个数,你若还不退兵至宫门外,我立刻杀了她!” 闻言,计云舒自嘲地扯了扯唇。 这荣王也是倒霉,找谁做人质不好偏偏找她,现在的宋奕恐怕比他更想杀了她。 听见这话的宋奕面无表情,而那阴鸷骇人的眼神却让荣王慌了一瞬。 他硬着头皮喊出了第一个数,紧张地注意着宋奕的反应。 伴随着他的数数声,宋奕再次执箭上弦,弯弓拉满,将箭尖缓缓对准了他和计云舒所在的方向。 荣王这下彻底慌了神。 难道说表哥听来的消息是假的?这女子根本就不是宋奕的宠妾? 然而他已入绝境,只能咬牙赌一把了。 计云舒能感觉到身后人的颤抖,她抬眸望向宋奕,两人视线交汇。 任谁看都像是一幅英雄救美的画面,可只有她知道,这箭矢,是对准她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6章 宋奕维持着拉弓的姿势迟迟未放手,他的视线顺着锋利的箭尖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的脸,情绪翻涌的眸底,闪过一丝挣扎。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一箭射死她! 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子,将他的爱意狠狠踩在脚下!还联合他的政敌,要置他于死地! 看着宋奕越发阴戾的眼神,荣王握着匕首的手不住地发颤。 反应过来自己劫持的是个毫无用处的人,他眼底闪过一丝凶狠,面目变得扭曲起来。 注意到他的动作,宋奕瞳孔猛缩,箭尖上移几分,果断松开了箭尾。 计云舒决然地闭上了双眼等死,却只感受到一道劲风擦着她颈侧划过,身后禁锢她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她僵硬地转头看去,荣王已经肩膀中箭,倒在了地上。 感受到颈侧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计云舒木木地伸手抚上脖颈,摸到了一手湿濡。 殷红的鲜血太过刺目,加之惊骇过度,她忽觉天旋地转,一头倒在了冰凉的宫地上。 昏过去的最后一瞬,她瞧见那匹火红色的烈马缓缓在她眼前停住,寒凉无波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逆王及其同党,全部带走......” --- 含英巷,姚府。 姚鸿祯立在楼阁上,神情凝重地眺望着皇宫的方向。 宋奕已经带兵进宫,而他派进去打探消息的人迟迟未归,多半是败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身形晃了晃,急时扶住了阑干才堪堪站稳。 姚家,毁在他手里了。 姚鸿祯的眼神不再犀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与绝望。 他一步一停地下了楼阁,默然地推开了书房门,瘫坐在木椅上。 猛然想起什么,他腐朽的身躯一震,眼神中焕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管家!管家!” 等不及管家进来,他急急起身,踉跄着冲出门外大声呼唤。 管家应声而来,急忙扶住了将要摔倒的姚鸿祯。 “你拿着鱼符速去扬州,让文卿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去!快去啊!” 姚鸿祯神情焦急地塞了一个东西到他手里,不由分说地将他推搡着往前走。 “相爷!您跟老奴一起走罢!”管家立时反应过来大势已去,连忙流着泪劝他一起走。 姚鸿祯充耳不闻,只瞠着双眼一个劲推他。 “走!快走啊!来不及了!” 见他还扒拉着自己的衣袖,姚鸿祯抄起小厮手里笤帚往他身上招呼。 “走!给我走!来人呐!把管家给我赶出去!” 周围做活的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个曾经老沉稳重,威严肃穆的相爷,此时如同巷口的叫花子一般癫疯,叫嚣着要把跟了他四十年的老管家赶出去。 见下人都不动弹,姚鸿祯更怒了。 “你们是死人么?!快赶出去!” 这一声怒吼把小厮们震回神,急忙七手八脚地将老管家架出了姚府。 姚鸿祯终于松了口气,像一根被吸干了养分的树干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地。 他算得没错,又或者说他将宋奕看得极为透彻。 在将管家赶走后,仅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霍临便带兵围了姚府。 看着身前面目冷肃的霍临,姚鸿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 “带走。”霍临一声令下,黑甲兵便冲上前准备抓人。 “慢着。” 姚鸿祯位极人臣四十载,最巅峰时可坐御赐之椅临朝参政,短短两字透出的那股浑厚肃穆的上位者气度,让书房众人感受到了一丝威压。 霍临面无波澜,淡淡看了眼座椅上的姚鸿祯,道:“今非昔比,相爷的官威还是收收罢。带走!” 姚鸿祯骤然起身,斜睨了一眼霍临,甩了甩衣袖。 “本相自己走。” 说罢,他理好衣冠,挺着枯朽而笔直的脊梁,毅然赴死。 一日之间,钟鸣鼎食,权势显赫的左相府再不复往日荣光。 人员收监,奴仆发卖,沦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大理寺,诏狱。 计云舒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昏暗牢房中,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惨叫和恐惧的惊呼。 “呃......” 她忍着颈侧传来的刺痛,艰难地坐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 逼仄阴暗的牢房中,只有她身下这张带着破碎絮被的茅草床,脏乱又冰凉。 脖颈间的血迹已然干涸,糊在了白色的囚衣上。 她起身下床,虚浮着步子,在空荡的牢房中搜寻能包扎伤口的东西。 寻了半天,她终于在墙角找到了一块不大锋利的瓦片。 霍临恰巧路过,侧头看了一眼她蹲在墙角的背影,脚步微微滞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 他来到最里面的牢房,走到宋奕身后。 “殿下,云姑娘醒了。” 闻言,宋奕挥鞭的动作一顿,狠戾的目光看向刑架上伤痕累累的荣王。 “正好她醒了,若让孤知道你说的有半句假话,孤活剖了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7章 说罢,他扔下马鞭,抄起桌案上的鱼符,径直来到了计云舒所在的牢房。 第077章 阶下囚 牢房门被人打开时, 计云舒正埋着头用瓦片割下囚衣的边角,准备拿它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一双金丝滚边的云锦朝靴蓦然进入视线,她微微发愣, 抬眸望去。 只见宋奕一身玄色暗纹织金蟒袍,玉冠束发,面上的狠厉还未敛去,正立在几步之外,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计云舒默然一瞬, 垂下眼眸,自顾自地将割下的布条缠扎在自己的脖颈上。 做完这些, 她不动声色地侧过身, 将他忽视。 宋奕冷冷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内心的怒火更甚。 他将那鱼符摔在计云舒跟前,寒声发问道:“哪来的?!” 计云舒惊愕地从鱼符上收回目光,秉着能逃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将郁春岚摘去了。 “我偷的。” “偷的?这是三品以上官员内眷才会有的东西, 你从哪儿偷的?!”宋奕阴着脸色质问。 计云舒怔然, 答不上来他的话, 可也不想把郁春岚说出来,便缄口不语。 宋奕紧绷下颚,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只恨不得上手掐死她。 “孤只问你,你是不是与荣王不清不楚?!”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奕便只挑了自己最关心的问。 听见这没头没脑的话,计云舒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心脏的人瞧什么都是脏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 宋奕阴沉的面色缓和了些,可他身后的高裕却急了。 “大胆!一个叛贼, 竟敢对太子殿下不敬!”高裕杵着拐杖,指着计云舒骂道。 太子...... 闻言,计云舒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奕,意味不明地问道:“你复位了?” 宋奕只眸色晦暗地盯着她,并未回应。 倒是高裕坐不住了。 他连腿伤都不养了就为了跟在宋奕的身后晃悠,好让整个宫里人都知道他这个高内监回来了,此时怎会放过这个炫耀好机会? “正是,我们殿下平叛有功,陛下亲复了太子之位,又兼监国摄政。”高裕仰着头,趾高气扬地说道。 “呵......” 计云舒自嘲地扯出一抹笑,原来到头来,她所谓的抗争,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了。 不,比原来更糟糕,现在的她,是一个勾结逆王的叛党,凄然等死的阶下囚。 “哈哈......”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忍不住苦笑出声。 笑着笑着,又悄然流下眼泪来。 望见她发颤的肩颈,宋奕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漆黑的眸底翻涌着爱恨交织的情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计云舒后,愤然拂袖离去。 关门声响起,计云舒才从臂弯间抬起头来,缓缓抹了把脸上的泪。 “云姑娘。” 一道虚弱而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计云舒微愣。  转头看去,她这才发现对面的牢房中还有一个人,老神在在地靠在墙边,满头白发。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趴在牢门上辨认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个老人是谁。 “左相?左相大人?您还记得我?”她拔高了声音问道。 姚鸿祯缓缓睁开了眼,枯朽的面容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神采奕奕。 “金銮殿上第一面,老夫便记住你了。” 说到这,他略有些感慨:“只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的光景。” 闻言,计云舒黯然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而想起什么,她又猛然抬头,仔仔细细地从对面的牢房中搜寻姚文卿的身影。 “左相大人,姚文卿呢?!” 姚鸿祯却淡淡摇了摇头,回道:“他命大,去扬州躲过了一劫,只是宋奕心黑手狠,只怕他也难逃一死。” 听这话,计云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姚文卿还没被抓到。 “也好,也好。事已至此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她抚着心口,喃喃自语。 姚鸿祯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疲惫地阖上双眸,语重心长道:“云姑娘,宋奕不会杀你。” 计云舒默然一瞬,大半张脸隐在昏暗中,瞧不清神情。 过了许久,她才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 昨日她也以为宋奕会一箭射死她,可她还活着。 然而单论自己出卖他这件事,就算不死,后半辈子怕也是不得善终。 与其被他折磨羞辱,倒不如死来得痛快。 姚鸿祯却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似已经心力交瘁,平静地交代着临终的遗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日后多加保重,若真能见到文卿,请姑娘代为转告,让他自此改名换姓,远走高飞,永不入京。” 计云舒愕然地张了张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已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再见到姚文卿? 然而在瞧见那位朽木将摧的老人,正眼含希冀地望着自己时,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她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8章 --- 天渐暮,露渐寒,雪花随风穿幕梁,落了满宫墙。 紫宸宫内,短短几日连番经历的悲痛惊怒,让宋英的状况急剧恶化,他静静地躺在龙榻上,行将就木。 听见宋奕来了,他才竭力地睁开眼,奄奄一息道:“奕儿来了。” “父皇。” 宋奕垂眸颔首,欲上前接过曾忠手中的汤药,被他父皇出声打断。 “朕喝不下,你们都别忙活了。” 宋英每说一句话,似乎都竭尽全力,他自知时日无多,心里却仍有件事放心不下。 “奕儿,父皇有话交代,你上前来。” 闻言,宋奕近前两步,掀袍跪于地,等他父皇开口。 “人人都说幼子可亲,庚儿是最小的,可朕却从未亲过他。造成今日这般,也许,朕才是最大的缘故。” 宋奕眸光无澜,静静地盯着眼前明黄的丝衾,神情不明。 宋英半阖着眸子,自顾自说着。 “姚家极其同党按罪伏诛,至于庚儿,废为庶人,幽禁于王府,永世不得出。” “去拟旨罢。” 嘱咐完这些,宋英才算是了无牵挂,朝宋奕摆了摆手。 宋奕瞳色微沉,静默一瞬,他缓缓站起身,接过曾忠递来的圣旨,开始落笔。 等他走出紫宸宫时,雪已经停了,整座宫城都落了满身霜华。 宋奕收回目光,走下白玉阶,脚下传来簌簌的冰雪碎开的声响。 高裕见状,刚忙撑着伞迎上来。 “殿下,这天冷得很,咱们快些回宫罢。” 说到这,宋奕似乎想起来什么,道:“寒鸦可是明日回宫?” 高裕点头:“正是呢,寒鸦和太子妃她们都是明日回宫,殿下可是有吩咐?” “王府书房里还有不少密信和字画,让寒鸦明日带回来。” “欸,奴才这就遣人回去一趟,与寒鸦一起拿来。” 说罢,高裕替宋奕掸了掸鹤氅上的雪花,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广阳宫而去。 皇后第二日听说这道旨意时,气得连早膳都没用便急急地唤了宋奕来。 “奕儿,你可是糊涂了?!竟不知道劝劝你父皇!” 她情绪激动,四凤冠上的珠钗摇曳晃动个不停。 宋奕微微颔首,耐心解释道:“母后息怒,我才方复位,父皇心底又一直对三弟割舍不下,若因此事违逆父皇,反倒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说罢,他骄矜转身,不疾不徐地掀袍坐下,眸底一片浓墨。 皇后气得将手中的汤媪一把摔在地上,目露怨愤,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贱人做出下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仅仅是被打入冷宫!连那孽障谋逆也只是废为庶人!你父皇当真是老糊涂了!” 宋奕淡淡地睨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云淡风轻地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热茶。 微抿了一口,他才幽幽地启唇,语气轻淡寒凉。 “倒是母后糊涂了,一个进了冷宫,一个终生监禁,或聋或哑,又或者染了急病死了,难不成还会有人在意么?” 听见这话,皇后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她儿话中的深意,缓缓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 是啊,倒是她糊涂了,两个人人喊打的逆贼,难道还会有人在意她们的贱命么? 这样想着,她原先的憋闷恼恨立时烟消云散,连催促宋奕选秀的大事都抛之脑后了。 凤仪宫外,霍临见宋奕出来,急忙迎上去,欲言又止。 宋奕察觉到了异样,侧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霍临将那个不太好的消息压下,先说了第一件事。 “今日王府众人迁宫,那位郁侧妃不见了。” 宋奕脚步未停,轻嗤了一声:“跳梁小丑罢了,无关紧要之人,跑便跑了罢。” 说着,他直觉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霍临。 “这种芝麻大点的事也值得你巴巴儿地跑来,一脸凝重?” 霍临紧张地低下了头,从袖中掏出一个藕色荷包,沉声道:“今早寒鸦收拾字画,从云姑娘的字画匣中发现的。刘詹说,是提了纯的避子药。” 语毕,宋奕伸手接荷包的动作倏然僵住。 他蓦地抢过荷包,一把扯开,面色阴沉地将那仅剩不多的小丸粒倒在手掌心。 “当真?” 宋奕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药丸,带着最后一丝可悲的侥幸,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字。 “千真万确。”霍临低眉敛首,不再多言。 随着他最后一字的落地,宋奕最后一丝理智被怒恨蚕食殆尽,一双阴翳的黑瞳中,蕴着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 她竟还敢背着他吃这东西?! 他五指骤然收紧,将那几颗药丸狠狠碾成粉末,任风吹散。 正准备出宫去大理寺,走了几步,他又倏然止步。 似乎隐隐想起了什么,他侧过头,忍着怒气吩咐道:“让寒鸦来广阳宫见孤。” 第078章 翻旧账 寒鸦依命来到了广阳宫, 在宋奕问她计云舒误喝红花汤时可有什么异常时,她只沉思了一瞬,便忆起了那日的情形。 “要说异常的话, 姑娘在喝了一口后有些发愣,又似乎是犹豫,之后便将那药一口闷了,连苦都没喊, 姑娘平日里可是最怕苦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49章 她说完,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寒鸦不明所以,抬眸看了一眼霍临, 却见他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正狐疑着, 殿中倏然响起了一阵令人发怵的笑声, 好似将所有的悲痛与狠戾都压抑在笑声里,似癫似狂。 宋奕双手撑在案几上,笑了很久才抬起头,冰冷地望向大理寺的方位。 一双森寒的眸子里, 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她知道那是红花汤的罢?她定是知道的罢? 她从始至终对他无一丝情意, 他不是心知肚明么? 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得知真相后,他仍心如刀绞,那种从灵魂深处被撕裂的痛楚,深入骨髓,连喘息都是奢望。 只道她厌他入骨,宁可冒着性命危险喝下红花汤,也不愿怀上他的血脉。 至此, 他方真正体会到诛心二字。 “殿下!” 见宋奕的身形猛然晃了晃,霍临与寒鸦二人齐齐出声宋奕坠坐在沉木椅子上, 以手覆面,只外露出一张极薄极凉的唇。  “备车,去大理寺。” ***诏狱的牢房皆无窗,虽说透不进风,可一到了冬日,照样是寒彻骨髓。  计云舒神色哀戚地半坐在牢门边上,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方才她从姚鸿祯口中得知,今日是姚家满门抄斩的日子。 “大人们倒也罢了,那孩童呢?陛下向来仁善,哪怕是满门抄斩,也应会将幼童排除才对。”计云舒满脸焦急,扒着牢门问姚鸿祯。 姚鸿祯似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瘫坐在墙根,眸色哀痛颓靡,语气通透又绝望。 “姑娘也许不知,谋逆一案,是宋奕全权主审,依着他狠辣凉薄的性子,定是要斩草除根,灭我满门。” 计云舒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忍住喉间的哽咽,她轻轻唤了一声曾经的恩人。 “左相大人......” 看着他绝望赴死的模样,她很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昏暗的走廊中传来几声脚步声,计云舒以为是狱卒来了,急忙抹了抹泪,重新坐回了茅草床上。 声响在她的牢门前消失,她稍稍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隐隐含着戾气的黑眸。 是宋奕来了。 摸不清他的来意,计云舒淡淡别过脸,沉默不语。 宋奕冷冷地盯着她半晌,越看他胸膛的起伏越剧烈,好似下一刻他便会出手,狠狠拧断眼前那纤细而倔强的脖颈。 他深深吁出一口气,稍稍压制住内心的暴怒,厉声道:“孤问你,那日,你知不知道皇后送的是红花汤?” 闻言,计云舒的身形微僵,有些疑惑他是如何知道的。 然而转念一想如今发生的一切,他知不知道的,都不再重要了。 正如左相大人说的,宋奕睚眦必报,难道她说不知道,他就会放过自己这个背刺他,置他于死地的人么? 计云舒不愿再撒慌,轻轻吐出两字:“知道。” 听见这云淡风轻的两个字,宋奕蓦地咬紧了牙。 他疾步冲到她跟前,紧紧擢住她的胳膊将她提到自己身前,猩红的眸底覆上了一层扭曲狰狞的暗影。 “怎么?直接摊牌了,不装了是么?!” 计云舒掀眸望他,嗤一声地笑出了声,满眼讥讽地睨着他。 “装?你也知道我在装?” “你也知道我对你无意!那你为什么偏要困住我?我好好的一个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做你的春秋大梦罢宋奕!哈哈......” 她越说越激动,越想越怨恨,将心里的委屈憋闷统统朝着罪魁祸首发泄完,只觉身心都舒畅了。 “你找死!” 宋奕被那些钻心挖肺的狠话激得失去理智,他面目阴戾地揪住计云舒的领口,利落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霍临终于变了脸色,急忙上前拦住发狂的宋奕。 “殿下!您冷静些!”他惊骇道。 “滚开!” 宋奕一把推开他,复又提起匕首朝着计云舒刺去,然而在望见她眼中的解脱与释然的那一瞬,又堪堪停住。 他阴翳的眸中闪过一丝恨悲交织的情愫,恨她冰冷无情,又悲自己放不了手。 锋利的刃尖悬在计云舒的心口好半晌,终了终了,他还是收回了匕首。 “就这样痛快地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宋奕拽着衣领将她摔在地上,虚张声势地放下狠话。 恰在此时,执行斩首命令的狱卒们进来抓姚家的人。 计云舒瞧见曾经收留庇护自己的老人此刻被人像块抹布一般拖拽在地,送上断头台。 “左相大人!” 她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身,连滚带爬地冲到牢房门口,却只在走廊拐角处堪堪见到了一片白色囚衣的衣角。 计云舒恨恨地捶了捶牢门,泪眼婆娑地埋下了头,哭得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宋奕倨傲地立在一旁,冰冷地睥睨着她的动作,唇角泛起一抹讥讽。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他好么?” 闻言,计云舒抬手抹了抹眼泪,并未反驳,只冷冷回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0章 朝堂上争权夺利哪儿来什么对错之分,姚家和荣王铤而走险,逼宫造反受万人唾骂确实不假,可他宋奕又是什么好东西么?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望着那清绝冷毅的面孔,宋奕狠狠磨了磨后槽牙,额角的青筋隐隐凸起。 那悍不惧死的模样,气得他心口一阵阵绞痛。 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云淡风轻?! 而他却念念不忘!杀不了,又放不下! 宋奕神色晦暗地看了她一眼,眸中尽是阴郁与不甘,他一脚踹开牢门,愤愤甩袖离去。 ***建渊二十三年的暮冬格外兵荒马乱,动荡不安。  皇帝宋英,于建渊二十三年,冬月二十八在紫宸宫崩逝,临终前留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宋奕,择日加冕登基。 扬子楼上的钟声整整响了三日,京师内外一片缟素,嫁娶宴请之事一律禁戒。 被关在诏狱中的计云舒自然不知晓外头的风雨飘摇。 她似一具无知无觉的木偶,木木地盯着昏暗阴冷的地面,不知春秋与冬夏。 直到三日后,一个人的到来,她才迎来真正的转机。 大理寺内,狱卒瞧见来人,急忙恭恭敬敬地迎上前。 心道这个时辰这位爷不该是同他们卫大人一样,在金銮殿观陛下的登基大典么? “宸王殿下,您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宸王径直掠过他,自顾自往牢房走去。 “皇兄今日不得空,让本王来瞧瞧逆党是否畏罪自尽。” 狱卒闻言,殷勤地领着他走到了计云舒所在的牢房,谄笑道:“王爷您瞧,叛党没自尽,好着呢。” 宸王看了眼背对着他躺着的计云舒,扭头朝他吩咐。 “本王有些话要问她,你把门打开,便退下罢。” “诶诶。”狱卒连连点头,掏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的那一瞬,计云舒是有些恍惚的,她麻木地转过身,见果真是宸王。 “王爷?”她愣愣地起身,眸中满是惊诧。 宸王回头看了眼走廊,确认走廊再无其他人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云荷,你当真是糊涂。”宸王微蹙着眉头,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计云舒抿着唇,没有接话,到了如今这田地,说什么都无益了。 宸王抬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狼狈不堪的人,又长叹了口气。 “然而此事也并非你一人的过错,若非皇兄执迷不悟,又何至于闹成如今这般呢?” 闻言,计云舒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他,心下感慨。 宸王不愧是她的贵人,在人人唾骂她是勾结逆王的叛党时,只有他能一眼看透真相,理解她的处境。 宸王沉吟一瞬,语气坚决道:“皇兄既说服不了自己放手,非要痴绝纠缠两败俱伤,那便由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帮他解脱。” 计云舒怔怔地听他说完这话,脑子有一瞬间发懵,宸王要杀了她? 惊骇间,她瞧见宸王身后的周禄从随行小厮手中取过一个褐色的包袱,放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套小厮模样的衣裳,几张银票以及户籍路引。 那个荒唐的念头被她否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荒唐的念头。 “王爷?你......” 计云舒瞠着一双晶亮的杏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池。 “你赶紧换上,今日是皇兄的登基大典,不到夜里他不会得空,趁着这个空隙,我会让周禄送你出城。” “可王爷若放我走了,那您自己......”想到宋奕的性子,她很为宸王担忧。 宋池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不必担心我,父皇子嗣单薄,我与王兄自小一同长大,有着这层情谊在,他不会杀我。” 见计云舒沉默着不动作,他径直催促劝道:“快走罢云荷,这是你最后的退路了。” 说罢,宋池谨着君子之礼,带着身后几人出去避嫌。 转机来得太过突然,可计云舒只懵了短短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她心知此时不是墨迹纠结的时候,顾不得什么羞耻便迅速脱了身上发黄的囚衣,利落地给自己束了男子发冠,将银票和户籍路引紧紧地揣在自己衣襟中。 “王爷,我好了。”做好这些,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第079章 去江州 宸王听见声音略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料到计云舒的动作如此之快。 他复又走进牢房,看着眼前的“王府小厮”,放心地点了点头。 “走罢王爷。”计云舒道。 “等等。” 宸王却掠过她走到了床边, 将计云舒换下的囚衣堆在茅草床上,又把絮被盖上,堪堪做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走罢。” 做完这个,他带着计云舒出了牢房。 狱卒见宸王要走了, 急忙送出来, 立在后头恭谨道:“王爷您慢走。” 谁也没有发觉,宸王身后的随从小厮中, 多了一个人。 一行人堪堪出了皇宫, 宋池便止了步。 “云荷, 我若久久不去登基大典,皇兄怕是要多疑,你跟着周禄,他会带你出城。” 宋池立在马车旁嘱咐计云舒, 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又开口补充道:“北方不大安稳, 你最好渡船南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1章 嘱咐完,他眼瞅着计云舒进了马车,这才转身回宫。 等他到了金銮殿时,登基大典已然开始了。 宋奕身着一袭贵重的玄黑鎏金缂丝龙袍,袍上以近万根金线绣制而成的九条五爪团龙栩栩如生,皆立着威严的双目,肃穆沉静地盯着玉阶之下的文武百官。 似它们的主人一般, 冰冷孤傲,极具压迫性。 透过冠冕上的旒珠, 宋奕一眼便瞧见了姗姗来迟,偷摸混进武将中的宋池。 他略带警示地瞥了一眼他,而后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跪。” 随着高裕的一声指示,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跪行三拜九叩之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奕遥立于玉阶之上,微微抬手:“起。” 站定后,车勇瞟了瞟御座上的人,见他没朝这边看来,他压着声音问身旁人。 “我说王爷,这陛下的继位大典您也敢迟来啊?做什么去了?” 宋池侧头觑了他一眼,幽幽道:“人有三急。” “嗤...” 车勇轻笑了一声,虽然声音极小,可由于殿内极其安静,显得格外明显。 宋奕的视线幽幽地飘向二人,众官纷纷屏气凝神,不敢侧目。 “车勇。” 听见宋奕拖长了声音唤自己,车勇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理冠出列。 “臣在。” “看来你精力不错。”宋奕盯着他,皮笑肉不笑。 车勇没听出来异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陛下,臣日日早起练功,所以精力不错。” 这会儿换宋池忍不住笑了,不过有车勇这个例子在前,他生生憋住了。 心道这车勇当真是头脑简单,皇兄的言外之意明明是暗讽他太过喧闹,偏他听不出来,还一口认下。 果然,宋奕隐在冠旒后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既如此,金銮殿外的宫道上已积雪成霜,那便由你扫去,替朕和百官谋福罢。” “啊?陛下?” 车勇呆愣愣地抬头,还未反应过来状况,御座上的宋奕便大手一挥,退了大典。 百官纷纷散去,徒留一头雾水的车勇左顾右盼,不知发生了什么。 “车将军快扫罢,我们不打紧,摔了陛下可就麻烦大了。”宋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睨了他一眼后,扬长而去。 车勇瞧着他幸灾乐祸的背影,瞠着目,咬着牙,狠狠哼了一声。 “扫就扫!” 人流涌动的长门街上,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帏马车在街道上疾驰,赶车人正是周禄。 车厢内,计云舒小心翼翼摊开户籍和路引,瞧着上面陌生的字眼。 江州人士,谢青玉。 是宸王替她安排的新身份罢? 江州...... 计云舒忽然想起来郁春岚同她说的话,江州正是她的家乡。 倒是巧了。 她轻哂一笑,将户籍复又叠好塞了入衣襟中。 半个时辰后,她顺利出了京城,来到了码头,渡口泊了不少南下的商船与客船。 计云舒接过包袱,向周禄拱手告别:“多谢了周管家,便送到这儿罢,您快些回去照看王爷。” “云荷,山高路远,你多保重。”周禄一脸沉重地叮嘱她。 计云舒清朗一笑,道:“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周管家再会。” 说罢,她转身上了其中一条客船,朝着船下的略显担忧的周禄挥手告别。 计云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虽说是太平世道,可她一年轻女子孤身一人南下,路上难免出差错。 自己现下虽然穿着小厮的衣裳,然而那白净的面皮和一听便知是女子的声音,还是招来了船上不少人或好奇或揶揄的打量。 计云舒忽视那些异样的目光,神色自若地进了客舱。 向船主付了银钱后,复又上了甲板,静静地眺望着远处江天一色的景致。 客船缓缓开动,暮冬的寒风擦着辽阔的江面吹过,裹挟着水面的湿气迎面扑来,湿冷彻骨。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打开包袱将里面的裘衣披在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些。 现下该去哪儿呢?计云舒心想。 本意是想着去扬州寻姚文卿,可转念一想,姚家覆灭,他定然也逃去其他地方了。 再者,扬州离京城太近,宋奕很快便会知道她逃狱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如此看来,倒只有江州适合落脚了,只不知在何处。 想到这,她又回船舱问了那满脸络腮胡,身材长相都有些彪悍的船主。 “江州?我这船便是到江州的,姑娘自去歇息,到了地儿我喊你便是。” 那船主上下扫了一眼计云舒,自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女子身份,倒也没觉着稀奇。 许是走南闯北行船经商,见的新鲜事儿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听见他的话,计云舒大喜过望,连连道谢:“那再好不过了!多谢多谢!” 船主正清点着货物,似乎很是繁忙,见他朝自己摆了摆手,计云舒会意,便不再啰嗦,自觉走开了。 --- 临近酉时,诏狱内的狱卒照例将饭食送进牢房,却见茅草床上的“人”有些不对劲。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2章 “欸欸!放饭了!” 他喊了一嗓子,仍旧无人回应。 狱卒不耐烦,上前一把掀开了絮被,只见茅草床上除了一堆发黄的囚衣外,空无一物。 他瞪大了眼睛,骇得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 “卫大人!不好了!” 听闻有犯人逃了,大理寺卿卫苏急急赶来,看着空荡荡的牢房,他神色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今日可有人来探过监?” 狱卒如实道:“只有宸王殿下来过,说是陛下派他来的。” 闻言,卫苏心下疑惑不已,宸王为何要放走逆党? 然而兹事体大,他来不及细想,立即策马进了宫。 太和殿内,宋奕方才从太庙行完一系列的繁琐礼节回来,手上的茶还未到嘴边,高裕又匆匆来报,说卫苏来了。 他姿态矜贵地靠在软榻上,将手里的茶一口饮尽,开口道:“让他进来罢。” 卫苏一进殿便伏跪于地,自行请罪。 “陛下,臣失职,未能看管好逆党,让她逃了。” “哪个逆党?”宋奕闭着眼,疲倦地捏着着眉心,语气也略显疲惫。 几乎是在他反问完的下一瞬,他立时反应过来什么,陡然睁眼,眸中一片戾色。 “女逆党?!” 他瞬间从御座上窜了起来,面目狠厉地质问堂下跪着的人。 “正,正是。” 面对宋奕前后判若两人的暴怒模样,卫苏不禁有些发怵,他紧张地将事发经过一一述来,而后屏气凝神,等待处置。 “宋池!” 宋奕蓦然一拳砸在黄檀案几上,指节捏得几近泛白,冷硬的眸底一片猩红之色。 他怒目切齿,冲着高裕吼道:“叫他给朕滚进宫来!” “欸!” 高裕讪讪地应了一声,匆匆跑出去传话,没多久又匆匆跑进来,回道:“陛下,宸王殿下已经在殿外跪着了,可要传他进...” 他话音未落,宋奕径直绕过案几,面目阴鸷地朝殿外走去。 在瞧见阶下跪着的宸王时,他怒气更盛,抬脚便是下死力的一踹。 宋池不设防被踹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脸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宋奕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双冷鸷的眸子似刀子一般割过宋池的脸,阴声质问道:“谁给你的胆子将她放跑的?!” “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对你怎么样?啊?!” 宋池看着眼前疯魔的人,诚挚地开口相劝。 “皇兄!须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皇兄再如何强求,云荷也不会喜欢上皇兄,倒不如放她自由,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你住口!” 宋奕目眦欲裂,冷白的手背上隐隐可见凸起的青筋。 他最听不得这些话,即使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但他不愿承认,更不愿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些话。 “你将她藏到哪儿去了?!”他戾声质问道。 宋池定定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藏她,我让她出了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听到这,宋奕稍稍冷静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现下最要紧的,该是将她抓回来。 他径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宸王,冷冷吩咐道:“来人!把宸王给朕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陛下!” 恰在此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宋奕冷冷掀眸看去,是宸王的母妃景太妃来了。 他刚下令,救兵便来了。 宋奕复又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宋池,将他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陛下!池儿犯下大错,我本不该来阻碍陛下,但求陛下念着与池儿自小的情分,从轻发落罢!” 景太妃跪在宸王身旁,双眼含泪地恳求道。 宋奕凉凉地扫了一眼二人,余怒未消的他并不想理会景太妃的求情。 见眼前人无动于衷,景太妃心知触了他的逆鳞,为了保下宋池,她膝行上前,拽住了那人的龙袍一角。 “陛下!陛下千不看万不看,但求看在我曾救了太后娘娘一命的份上,饶了池儿罢!” “陛下......”景太妃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过了许久,宋奕的神情才有所松动。 他寒凉的视线,落在正狼狈地擦着嘴角血迹的宋池身上,启唇道:“幽禁于宸王府,无诏不得出。” 说罢,他唤来宫人将景太妃扶起,而后一脸阴沉地转身进了殿。 殿内,卫苏还恭恭谨谨地跪在堂下,等候处置。 “速速去写海捕文书,下发到各州府!尤其是京城周边地带,给朕严查!宁可错抓,绝不放过!” 听见命令的卫苏愣愣地抬头,似乎没料到宋奕就这么放过了他。 “是,微臣遵命。” 说罢,他再次恭敬地叩首,而后起身出了太和殿。 宋奕双手撑在案几上,绷紧了下颚,目光阴鸷地盯着远方的天际。 既然跑了,那最好跑得远远的,千万别被他抓到! --- 夜色浓重,雾气缭绕的江面上,泛起了点点渔火,是许多还未归家的渔翁在讨生计。 计云舒立在甲板上,迎着寒风愣愣地望着空中的孤月,一时间情绪翻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3章 今日是元日,阖家团圆的日子,而她却在逃亡路上,不知来日。 想到这,她不由得担忧起现下与她同样处境的姚文卿来。 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但愿别被宋奕抓住才好。 “夜深了,姑娘快些回去歇息罢。” 听得身后有人唤,计云舒回头看去,见是那位船主,手里还端着烛台,估摸着是出来查验船体的。 “诶,这就回去了。” 她走出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去问那船主。 “师傅,到江州需多少时日?途中可还靠岸?” 船主回道:“前后差不多半月罢,我赶着回江州老家过除夕,也许会提早一两日到。中途也不靠岸,我这船上的物什一应俱全,姑娘若缺什么自来找我取便是,价钱都好商量。” “诶。” 计云舒朝他笑了笑,心下安心许多。 她原还担忧途中靠岸的话,容易碰见官差查船,想那宋奕定然会在各个渡口官道严查她的踪迹,现下倒是了却这祸患了。 没了后顾之忧,计云舒原本沉重的心绪瞬间轻快了不少。 她转身回房,阖上门闩,躺在榻上静静地想着日后的规划,不知不觉中,渐渐睡沉了。 出逃第四日,客船堪堪行过了扬州地界,原本平静的客船,忽然在今早变得异常喧闹起来。 甲板上,围成一圈的人群中躺了一个面色苍白,浑身湿透的男子,旁边的船主正不停地按压着他的胸膛,也是浑身湿透的模样。 “哎呦我的神天菩萨......这大冬日里头,真是造孽......” “唉,我看是这人八成是不行了,你瞧,都没出气儿了!” 人群中传来惋惜厄叹的声音,船主置若罔闻,神色凝重,手上按压的动作不停。 计云舒被喧闹的声音吵醒,披着裘衣出来一看,只见萧瑟的寒风里,甲板上却围了一圈人,阿弥陀佛的话语此起彼伏。 她心下纳闷,上前拉住一个妇人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闻言,那妇人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拉着计云舒就往人群中间挤。 “姑娘不知,方才船主他们从江里捞上来一个人,脸都白了,船主正救着呢!” “要我说啊,这人怕是活不成了,这寒冬腊月的,泡在水里这么久,冻也冻死了!你说是也不是?!” 计云舒不明其中情况,并未回应那妇人的话。 她被人挤着往右边走了几步,瞧见的景象由躺着那人的腿部变成了全貌。 在瞧清了躺着的人面容的那一瞬,她脸色突变。 第080章 二人行 “姚文卿!” 她惊骇地冲上前, 半蹲在地,看着船主救人的动作,原本伸出去触碰姚文卿的手又迅速收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计云舒双手捂唇, 悲痛地望着这一幕。 她再也听不见耳边的嘈杂,只满眼恳求地盯着姚文卿那张苍白的脸。 别死,千万别死。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计云舒的祈求,也许是姚文卿命不该绝。 就在船主手上的力道渐渐减弱, 将要放弃这条生命的时候, 姚文卿猛地咳出来了一滩水。 可还没等计云舒高兴呢,他又一头晕了过去。 “姚文卿!”她连忙搬起他的头, 一声声唤他的名字。 “诶!活了活了!这下活了!真是老天保佑!” 人群之中有人在感叹, 计云舒稍稍安心。 “这下没大碍了, 姑娘认识他?”善心的船主用湿透的衣角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对计云舒道。 “正是,他是我同乡。” 计云舒说完,立即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 “我代他向您拜谢, 救命之恩, 实在无以为报, 师傅定要接受。” 见状,船主连忙将计云舒从地上拽起来。 “姑娘快起来!这不值当什么大事儿!快起来!” “这郎君现下还虚弱着呢,姑娘快些将他带回去,好好灌他些热水,暖暖身子。” 船主的话倒是提醒了计云舒,她赶忙将姚文卿扶起来,船主也好心地将姚文卿背回了计云舒的房间。 再次向他道过谢后, 计云舒阖上了房门,又往炭盆中加了些灰炭。 她将姚文卿湿透的衣服脱下, 放在炭盆上靠干,又塞了几个汤婆子进姚文卿的被窝。 做完这些后,她才安心地坐在榻边,一边看着昨日从船主那儿借来的大渊地域图,一边等姚文卿醒来。 将近午时,计云舒听见外头有人喊她,出来一瞧,正是那面恶心善的船主师傅。 他站在门外,朝计云舒招了招手。 “谢姑娘,我婆娘熬了姜汤还有一些吃食,你来拿一些回去。” 计云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旋即跟着他走了。 姚文卿迟迟不醒,她还担心是冻坏了,现下有了姜汤,喂他喝了定会好些。 恰在她走后没多久,姚文卿便幽幽转醒了。 他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炭盆上挂着自己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一条亵裤。 他连忙下榻,将那半湿不干的衣服又穿了回去。 正兀自猜测着救他的人是男还是女时,计云舒推门进来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4章 二人视线相接那一瞬,惊呼声此起彼伏。 “云荷?!” “你醒了!” 计云舒喜上心头,再一看他穿的衣服,眉心又拧了起来。 “这湿衣服你还穿它做什么?当心捂出风寒来!”她佯装发怒地瞪了他一眼。 姚文卿惊喜之后,却是有些不自在,耳尖悄悄地染上了一丝绯色。 他看了一眼那忙碌的背影,踌躇地问道:“我的衣服,是你脱的么?” “对啊,你衣服都湿透了,穿身上做什么?” 计云舒一面打开食盒将饭食端出来,一面坦荡自然地回答他。 她不是什么扭捏的人,那种情况下她只顾着他的安危,自然没心思顾及其他。 这会儿听姚文卿问她,她倒是觉出味儿来了。 她转过身,向着姚文卿解释:“呃,你放心,我只脱了你上衣,没脱裤子。” 她穿过来的时日尚短,仍然保留着一些原有的思维与认知,觉得只看了他上身似乎没什么了不得的。 然而姚文卿跟她不同,他自孩童时便穿来了这儿,又在书塾受了十多年的礼教熏陶,对一些男女大防等礼节,自是比计云舒敏感不少。 是以当计云舒说出只脱了他上衣这句话时,那抹绯红立时从他耳尖蔓延到了两边脸颊,烫得他不知所措。 “咳咳......嗯,好......” 他佯装咳嗽捂着下半张脸,含糊着点了点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计云舒并未发觉不对劲,见他咳嗽,忙盛了一碗姜汤递给他。 “快,喝了,驱驱寒。” 姚文卿伸手接过,含着缱绻的笑意望着她,声线一如既往地温润:“好。” 得知是计云舒脱了他的衣裳,他内心难以遏制地生出一股悸动与雀跃。 唇边的笑意渐渐上扬,他一口闷了碗里的姜汤。 二人正用着午饭,计云舒忽而想起了姚鸿祯在死前叮嘱她的话,心绪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沉思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了。 “我曾在大理寺的诏狱中见过你祖父,他让我告诉你,从此以后改名换姓,再也不要回京。” 闻言,姚文卿喝汤的动作顿住,他沉默着喝完,闷声问道:“祖父,还说其他话了么?” “没了。” 计云舒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他,柔声道:“他只希望你能活着。” 家族覆灭,亲人尽数丧命,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灭顶一般的打击,计云舒很担心他的状况。 “我明白。” 过了许久姚文卿才回她这句话,声音带了丝几不可察的哽咽。 相比较管家找上他,告知噩耗的那天,他的悲痛已经被时间冲缓。 然而最令他痛心绝望的是,背着勾结逆王的罪名,他连给祖父他们收尸都成了奢望。 想到这,他痛心疾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计云舒大惊,连忙按住他的手:“姚文卿!” “事已至此,你和我都没有退路了!逝者已矣不可追,你得好好活着,你祖父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啊!” 她定定地望着他,希望能将他从自责与悔痛中拯救出来。 “我知道。” 姚文卿双手捂脸,悲伤低落的声音自他指间溢出,淡淡的,闷闷的,计云舒听得心头一片酸涩。 她将碗碟放进食盒,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也许会好些罢?计云舒心想。 她将食盒还给了船主,又与他的娘子唠了好半晌,才提着一筐灰炭慢吞吞地挪回去。 姚文卿似乎好转了些,正立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江面,见计云舒提着一筐炭回来,他急忙上前帮忙,语气略显责备。 “要搬东西你为何不喊我去?重不重?” 计云舒摇摇头,朗笑道:“不重不重,你才刚醒,哪能让你去?” 姚文卿瞧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正理着炭呢,计云舒倏而一拍脑门,懊恼地啧了一声,把姚文卿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 “你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告诉你,是这客船的船主将你从江里捞起来的,也是他把你救醒的,快跟我去同他道谢。” 说罢,计云舒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正巧碰见了刚从甲板上下来的船主。 “何师傅!” 计云舒唤了他一声,转头对姚文卿道:“就是他。” 闻言,姚文卿立时疾步上前,躬身道谢。 “何师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受我一拜。” 何船主忙拦住他,爽朗笑道:“公子请起,云姑娘已经替你谢过了,给我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呢!我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倒把我弄得怪难为情的。” 计云舒哑然失笑,瞧了手足无措的姚文卿一眼,悄声对他耳语。 “既然你恩公都这么说了,那就免了罢。” 姚文卿弯唇浅笑,便只朝何师傅作了个揖。 “多谢何师傅。” 道过谢后,二人并排着在甲板上漫步。 此时已近黄昏,远处的江面倒映着靡丽绚幻的晚霞,水天一色,如梦似幻。 二人静静地瞧了一会儿,计云舒似想了起什么,开口问道:“你可是在扬州遇见抓你的官兵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5章 “正是。”姚文卿轻点了点头。 “那时府上管家找到我说家中遭难,还没来得及逃出扬州便遇上了前来缉拿我的官差,慌乱中我与管家失散,跳进了扬州江才逃过一劫。” 闻言,计云舒长吁一口气,感叹道:“万幸,万幸。” “你呢?你是怎么从王府逃出来的?又要坐船去何处?” 听见姚文卿的反问,计云舒将自己是如何被抓入诏狱的,又是怎么逃出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宸王......当真当得起仁善二字。” 姚文卿神色肃敬,望着远方的水天相接处喃喃自语。 计云舒附和着点了点头,又说起自己已经改名换姓,准备暂时去江州落脚。 “江州?不错,江州远离京城,又依山傍水,很是宜居。” 计云舒听见他的肯定,心神微动,笑道:“你若是没地方落脚,不若与我一起?” 她话音刚落,姚文卿微怔,漫天的晚霞好似将他的脸也映出了红晕。 在她俏皮的歪头注视下,姚文卿轻淡而雀跃地点了点头。 计云舒笑意更甚:“那敢情好啊!不过你得改个名字,毕竟咱俩如今是逃犯。” 闻言,姚文卿沉思了一瞬,望着江面上陆陆续续燃起的渔火,他缓缓道:“客帆风送叶,渔火夜遗星,便叫叶渔罢。” 计云舒在唇齿间咀嚼这二字,低眉浅笑。 “叶渔,不错。” 姚文卿温润的目光落在计云舒的发顶,唇角含笑:“你呢?你如今的名字是?” 说到这,计云舒弯着杏眼瞥了他一眼,笑声清泠入耳,拂过姚文卿的心弦。 “我啊,我叫谢青玉。” 姚文卿挑眉含笑看她,谦谦君子显现出罕见的恣意张扬。 “青玉,很好听的名字。” 听见他夸赞,计云舒眉眼含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着。 “是么?那叶公子可知这名字有什么典故?” “典故么?待我想想......” ...... 第081章 兄妹俩 皇宫, 太和殿。 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只有御座那人批折翻阅的沙沙纸声,殿内宫人有条不紊地又战战兢兢地当着自己的差事。 这几日伺候下来, 他们才算是真正意识到先帝的和善可亲。 从前只听说太子殿下老成稳重,威肃内敛,到如今真正近身伺候了,方才知晓稳重肃穆的外皮下, 是古怪易怒的脾气和阴戾骇人的性情。 就好比方才, 太后娘娘来了一趟。 母子相见寒暄过后,一眨眼儿的功夫, 奉茶宫女连茶都没来得及奉上呢, 二人便吵了起来。 听被赶出来的奉茶宫女说, 太后娘娘是来劝陛下选秀充盈后宫的。 偌大的后宫,只一位皇后和一名芳美人,实在是不像样。 陛下虽不愿,倒也没立时翻脸给太后娘娘难堪, 含含糊糊地同太后打着太极, 母子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可后来不知怎么, 太后娘娘提到了什么逃犯,陛下立时变了脸色。 眼神阴得吓人,也不愿与太后再周旋了,唤了人来将太后娘娘给请了出去。 娘娘被赶走的时候,气得脸都青了,口中连连骂着逆子孽障什么的。 这时,又一位奉茶宫女端着茶盘进殿, 许是想到了方才发生的事,吓得手抖了抖, 险些就将茶盘连同茶盏一齐摔了。 高裕看在眼里,心道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他冷着脸瞪了眼奉茶女,将茶盘接了过来。 “滚下去!没用的东西!” 他压着声音啐了一句,那宫女如蒙大赦,躬着身匆匆退了出去。 “陛下,您喝口茶,歇歇罢。” 高裕将温热的茶盏轻放在宋奕手边,弯着腰劝了一句。 宋奕恍若未闻,仍旧批折手中的奏折,自顾自问道:“大理寺可来消息了?” “回陛下,卫大人还没来过呢。”高裕斟酌着答道。 宋奕不悦地蹙眉,手中的朱笔不停。 “没用的东西!这么久了,抓个弱女子都抓不到。” 高裕站在宋奕身后,隐晦地撇了撇嘴,心道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再者说了,这才过去几日? 连人往哪个方向跑的都不知,光海捕文书和通缉令下发到大渊各州府便不下十日,又要逐户排查搜寻,哪儿有那么快? 高裕心里替卫苏叫屈,嘴上却是不敢说出这些话。 正兀自想着,凌煜从殿外疾步走进。 “陛下,凌大人来了。” 宋奕抬眸看去,只见凌煜神色匆匆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恭谨递上。 他接过,拆开细细查看,眉间紧紧拧在了一起。 是席钊的密信。 信上说,他自到了漠北峪门关后便乔装潜伏了许久,摸清了峪门关一带百姓的户籍人口与祖籍,皆是记录在册的大渊子民。恐北狄细作是混进了守城将领与兵士中,让宋奕有所防备。 看完信,宋奕缓缓起身,指尖夹着信纸移到了烛火上方,目光冷晦地注视着燃烧的信纸。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6章 “陛下,可是边境不宁?”凌煜见状,心下已猜了个七八分。 “不错。” 宋奕下颚紧绷,眸光锐利,他绕过黄檀几案,行至殿门正对着的云母屏风前。 屏风上绣着的,是大渊的疆域图。 “朕继位时日尚浅,朝臣新旧交替,国政根基不稳,如此可遇不可求的时机,怀阙定然不会错过。” “这北狄王,当真是狼子野心!当年先帝就不该心软放虎归山!” 高裕目露激愤,忍不住咒骂。 当年北狄送他来做质子时,他瘦小得可怜,先帝心善,不忍幼子离乡遭苦便又将他送了回去。 谁料没过几年他便弑父杀兄登上王位,转头就将矛头对准了大渊。 当时若知他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便该叫他死在路上!也省得后来这些糟心事儿了! 忽略高裕的激愤,宋奕深思半晌,侧头吩咐道:“传宸王进宫。” 高裕一愣,垂首应是。 在去宸王府的路上,他忍不住感叹,这宸王倒是时运不错,这才禁足几日便迎来了转机。 眼下这情形,陛下定是要派遣大将去镇守峪门关,放眼文武百官,也就一个宸王了。 半个时辰后,高裕带着宋池到了太和殿,宋奕一个眼神,他便带着宫人退了出去,侯在殿门外。 “臣弟,请陛下安。” 宋奕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并未让他起身,而是径直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皇兄,可是漠北出了事?” 宋池心下已有猜测,照他皇兄的脾气,前脚将他禁足,后脚又放他出来,那定是有大事了。 宋奕拨了拨手上的墨玉扳指,深邃的目光盯着远处的屏风,幽幽开口。 “暂时还没有,只不过峪门关守将中混进了北狄细作,怀阙这几月内必有异动,你这几日便离京去驻守,何时将细作抓出来了,何时回来。” 闻言,宋池神情凝重。 边境首要防线的将士中竟然混进了北狄的人,也难怪皇兄这般急匆匆地召他入宫了。 回了回神,他颔首恭谨道:“臣弟领命,定不负皇兄嘱托。” 看着仍旧跪着的宋池,宋奕语气松缓了些。 “先回去罢,你归期不定,趁着这几日,好好陪陪你母妃。” “是。” 宋池依命起身,行了礼后跟着高裕出了太和殿。 御座上,宋奕眉间的愁云消散了些许,有宸王驻守,边境那边他倒是可以安心下来。 ***出逃第十日,何师傅的客船行至青州地界时,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官船与何师傅的客船并排行着,把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吓得不轻。  船尾狭窄的杂物舱中,二人挤在货物中间,身后便是一扇小窗,若万一被官兵发现,他们便可以跳江逃生。 计云舒趴在木板上,听着与她们一墙之隔的甲板上的动静。 最熟悉的是何师傅那粗犷的声线,还有几道陌生的声音,应就是前来搜查的官差的。 听着他们谈论的声响,却又听不见具体的内容,计云舒又急又慌,只觉自己的心将要跳出嗓子眼。 “在说什么啊......” 她喃喃自语着,全然未注意到身后的姚文卿,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耳尖微红。 幽暗狭窄的空间内,他迫不得已地紧紧贴着计云舒的后背。 只要稍稍低头,便能贴近她莹润小巧的耳垂,以及颈侧那颗晃了他心神的朱砂痣。 “走了!走了!” 计云舒忽然惊喜地回头,恰好对上了姚文卿灼热缱绻的视线。 然而她只顾着高兴逃过一劫,并未发觉他的异样。 倒是姚文卿被吓得一激灵,慌乱地垂下眼眸,胡乱点头说好,再不敢与计云舒对视。 二人小心翼翼地从杂物舱钻出来,船上已不见了官差的踪影。 不远处,何船主正嘱咐着一群帮工伙计,计云舒忙走上前问道:“何师傅,方才的官差可是来搜查的?” 何师傅回道:“不是搜查,是来巡视的,青州一带有江匪作乱,让我们发现了务必报官。” 原来是抓水匪的,如此看来,通缉令也许还未到青州。 计云舒心下缓缓松了口气,不过以防万一,到江州前,她和姚文卿必须改头换面。 想到这儿,她找何师傅借了两套伙计的衣裳,又向他娘子要了些胭脂。 见她捧着这些东西回屋,姚文卿有些不解。 “拿这些做什么?” 计云舒自顾自地调着胭脂,神秘地瞥了他一眼:“眼下不告诉你,等到了江州你就知道了。” 两日后,客船行至江州府,计云舒和姚文卿同何船主告别后,径直入了城。 在寻找客栈的路上,见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计云舒走过去一瞧,脸都吓白了。 趁着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墙上的通缉令上,没人注意到她,她急忙埋着头溜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7章 将姚文卿拉到墙角,她迅速掏出调好的胭脂,不由分说地在他脸上画起来。 “怎,怎么了青玉?”姚文卿一头雾水,却是乖巧地任她涂画。 “城中贴了咱俩的通缉令,我们得变个模样。” 计云舒动作稳健地画着,心下却仍旧惊魂未定。 青州和江州几乎是京城最远的州府,前些日子过青州时都还无事,短短两日通缉令便到了江州。 动作之迅速,令她心惊。 隔着十万八千里,她都能感受到宋奕恨不得食她肉,啖她血的心情。 约莫半个时辰后,云来客栈走进了一高一矮两个瘦削的身影。 柜台伙计抬眼一瞧,骇了一跳,心道世上还有这般丑的人? 他缓了缓神色,扬起一个得礼的笑。 “二位可是住宿?” 只见那灰衣男子点了点头,道:“两间客房。” “好嘞!” 他利落地将二人引上楼,收了房钱,眼见着那扇门关上,他才敢嘀咕出声。 “怕不是兄妹俩?没瞧见过连胎记都长得一样的。” 客房内,计云舒憋着一口气,待听见脚步声走远了,她才扑哧一声儿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瞧见他方才的眼神没有?像见了鬼一样!” 姚文卿摸了摸左脸的“胎记”,无奈地看了一眼笑得前俯后仰的计云舒。 “莫说他了,就是我瞧见你的那一眼,都狠狠吓了一跳。” “这不正说明我画得好么?连你都没瞧出来真假。”计云舒给自己倒了杯茶,调侃道。 二人正说着话呢,楼下忽而传来一声尖细的女音,情绪似乎很是激动的模样,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二人循声而出,倚在阑干上向下看去,只见一个带着帏帽的蓝衣女子正同柜台伙计争吵着,姿态很是泼辣。 “你这客栈里头才几个客人?怎么就没客房了?!”她拍着柜台,朝伙计喊道。 伙计也是一脸苦相,还得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不瞒姑娘,其他客人都是早早预订了的,最后两间方才也订出去了,实在是没房了。” “呸!怕不是没房了,是想坐地起价罢!” 蓝衣女子似乎气得狠了,一把扯下自己的帏帽,砸在那伙计的脸上。 “告诉你!甭想哄我!姑奶奶我从小长在这江州府,你们的路数我门儿清!” 计云舒在瞧见那女子露出的正脸时,惊诧一瞬,而后缓缓笑了。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郁姑娘,我这儿倒是有间房,你若不介意,还可同我挤一挤。” 她站在二楼阑干旁,眼神略带玩味地睨着那蓝衣女子。 郁春岚循声向上看去,微微发愣,这个脸上带胎记的人是谁?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你是谁?”她蹙眉疑惑道。 计云舒弯了弯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你上来,便知我是谁了。” 第082章 三人行 听完她说的第二句话, 郁春岚好似觉出些什么。 这女子的声音似乎很是耳熟? 带着疑问,她径直抢过帏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柜台伙计, 才施施然上了楼。 她跟着眼前人进房,眼见着她背对着自己捣鼓了些什么,随后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熟悉清秀的面庞。 郁春岚捂着唇, 瞠大了双目指着眼前熟悉的脸, 惊讶道:“是你!你还没被抓到?!” 她从出京城那日起,便在沿路的州府瞧见了计云舒的海捕文书。 这样的大范围抓捕, 本以为她逃不了多远便会被宋奕抓回去, 没想到她竟平安无事地逃到江州来了。 “对, 我还活得好好的,也自由了。” 计云舒朝她浅浅笑了笑,想到身旁一直被当作空气的姚文卿,她急忙介绍。 “他是姚文卿, 现下改了名叫叶渔, 同我一起逃过来的, 兴许你也见过他的通缉令了。” 在瞧见姚文卿的那一瞬,郁春岚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迅速恢复自然。 她从未告诉过计云舒,她的相好便是姚文卿的哥哥姚文川,计云舒自然也不知道她其实是知道姚文卿这个人的。 然而随着姚家的家破人亡,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前尘往事早已入土,倒也没有拿出来解释的必要了。 想到这儿, 她对姚文卿淡淡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夜里, 计云舒同郁春岚共卧一榻,说着一路上发生的事,又说起日后的打算。 “我这次回江州便定居在这儿了,浮梁老家还有我母亲留下的宅子,日后啊我便守着老宅悠哉游哉地过日子,去她的什么侧妃贵妃的,姑奶奶我才不稀罕!” 郁春岚啐完,又转过身,支起脑袋看着若有所思的计云舒。 “诶,你也别走了,逃来逃去的反倒更危险,便跟我回浮梁,户籍一换,模样一改,保管那宋奕把大渊翻个底朝天也揪不出来你!” 见计云舒仍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急了,抓着计云舒的小臂一通摇晃:“啧!你不信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8章 “哎呀!” 计云舒被她摇得不自在,嘟囔道:“不是不信你,是户籍不好弄,我的还是宸王心善帮我办的,可姚文卿是生面孔又没户籍,若被人察觉出异常,麻烦就大了。” 听见这话,郁春岚抿着唇沉思了一瞬,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压低了声音,贴在计云舒耳边道:“官府的真户籍咱们弄不来,不若试试假的?” “假的?” 计云舒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假的也行啊,总比没有好,你能弄来?” 闻言,郁春岚纤细的手指卷了卷自个儿的发丝,略带得意道:“那是自然,这江州府就没有我不知道门路,你明儿把他改的名字写给我,我去办。” “成!” 计云舒连连点头,晶亮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郁春岚。 见她这副模样,郁春岚唇边的笑意更甚,朝计云舒挑了挑秀眉,慵懒道:“行了,放心睡罢。” 说罢,她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下,不妨计云舒又凑过来,疑惑地向她发问。 “你不也是荣王那边的人么?为何你没有被通缉?”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计云舒,嘀咕道:“我哪知道啊,反正就是没有我的......” 语调缓慢,尾音拖得很长,带了一丝困倦的疲意。 见她困得狠了,计云舒不再闹她,也翻个身睡下了。 早上醒来用过早膳后,她将写着叶渔二字的纸条递给郁春岚,而后敲响了姚文卿的房门,同他说了昨晚她二人商量的事,姚文卿对此倒是没多大的异议。 “我听你的,你去哪我便去哪儿。” 他弯眸浅笑,温热的视线落在计云舒恬淡的面容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太过冒昧,他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好在计云舒对二人的故友关系有着清晰的认定,所以也只认为他是出于二人友情才说了这话,便没放在心上。 她饮尽了杯中茶,笑道:“好,那等她将户籍带回来了,咱们便启程去浮梁。” 于是第二日一早,三人便顶着严寒的冬风,坐上了去往浮梁县的马车。 姚文卿同车夫坐在车帘外,任计云舒如何劝说也不愿坐进车里。 “真是头犟驴!读劳什子圣贤书,将人都读傻了!” 郁春岚靠在车厢壁上,裹紧了身上的羊毛裘衣,朝门外狠狠翻了个白眼。 计云舒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相处下来,这郁春岚倒比姚文卿更像与她是一个世界的人。  “罢了,随他去罢。”计云舒拢了拢兜帽,轻轻叹了一句。 冬日里头天黑得快,不过酉时,车厢里便昏暗得不见五指。 计云舒从包袱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这才看得清了些。 她从车帘处探出半个脑袋,对门外的车夫和姚文卿道:“天黑了赶路不方便,咱们寻个脚店住下罢。” “好。” 二人应了一声,半炷香的功夫不到,便在官道旁寻到了一处脚店。 马车停下,计云舒率先掀帘而出,扶着姚文卿递过来的手下了车。 后脚出来的郁春岚瞧见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打趣道:“哟,叶公子怎么不扶一下我呢?” 姚文卿一怔,默默收回了手,面上有些不自在。 计云舒站在马车下,笑着拍了一下郁春岚的小腿。 “行了,就你嘴贫。来,我扶你。”说着,她朝郁春岚伸出了手。 郁春岚娇嗔地撇了撇嘴,扶着计云舒的手下了车。 一进去脚店,便瞧见两个带刀的官差正大剌剌地坐在正中间喝酒谈笑,三人俱是虎躯一震。 姚文卿目不斜视,压低了声音对二人道:“莫慌乱,我们是来浮梁投亲的平民,不是逃犯。” 闻言,计云舒也尽力稳了稳心神,平静淡定地朝里面走去。 “两间客房。” 姚文卿对着脚店伙计说完,伙计便将几人引上了楼。 直待关上了房门,三人才稍稍松口气。 “这俩官差,有驿站不住,住什么脚店啊!”郁春岚叉着腰鼓着脸,诽腹出声。 计云舒没接她的话,掏出铜镜瞧了瞧自己的脸。 脸上的胎记仍旧吓人,可她觉得不够,又掏出了胭脂将露出的脸,脖子和手通通涂成了蜡黄的,这才安下心。 郁春岚转头瞧见判若两人的她,惊愕道:“你这,太夸张了罢?” 计云舒轻哼了一声,又不由分说地捣鼓起姚文卿来。 “哼,被通缉的不是你,你自然不害怕。” 姚文卿含笑不语,任由计云舒摆弄,等她弄得差不多了,二人往那儿一站,着实是不堪入目。 郁春岚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朝她二人啧了一声后,推门出去了。 她悄悄地探头朝楼下望去,恰好瞧见那两个官差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走人,饭钱也没付。 掌柜的和伙计却还得赔着笑脸好生送二人出门。 见状,郁春岚鄙夷地轻嗤道:“原来是专门儿从驿站过来吃白食的。” 说罢,她又转身进门,扬声朝计云舒二人喊了一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59章 “下去用饭罢,那俩官差走了。” 计云舒出来一瞧,果然见楼下的食客中没了那俩官差的身影,这才敢下楼用晚膳。 脚店不大,统共两层,上头是客房,下头便是堂食的地儿。 她们下来这会儿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伙计紧找慢找才从墙角寻了个空桌让她们坐了。 许是赶路饿了,三人都埋头用饭不吭声儿,与周围高谈阔论,喧闹非凡的食客形成鲜明的对比。 “新帝登基这才多少时日,又是轻徭又是减赋的,如此体察民意,当真是咱们百姓之福啊。” “可不?听说圣上还要将科举从三年一考改为一年一考呢......” “当真?” “自然当真!我侄儿便在京师的书塾上学,他夫子说的还能有假?” “那可真是件大好事啊......” 身后两人不加掩饰的话语径直落入了三人耳中,三人神情皆变得微妙起来。 姚文卿仍旧没说话,只是神色不似方才松缓。 郁春岚搅了搅碗里的热汤,意味不明地瞥了计云舒一眼,唇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计云舒则只滞了很短的一瞬,而后状若未闻,埋头喝着碗里的红糖粥。 往事已逝,今后,他坐他的天子堂,她入她的市井巷。 什么宋一宋二的,同她江州谢青玉有何干系。 利落用完了晚饭,她拭了拭嘴,向郁春岚问起还有多少日程才能到浮梁。 “快了快了,左不过剩下不到两日功夫。”郁春岚撑着下巴回道。 那就是后日便能到了。 计云舒轻点了点头:“好,那咱们今晚早些歇息,明日早些启程。” 两日后,三人终于赶在大雪来临之前,到了浮梁县。 三人一下车,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郁春岚惊喜地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朝计云舒笑道:“哟,咱们可赶得巧,若等大雪封了路,指不定得猴年马月才能到呢。” 计云舒紧了紧自己的兜帽,朝手心哈了口气,暖了暖自己被冻得发红的脸。 “快些走罢,我快冻死了。” 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郁春岚没好气地从姚文卿手中抢过灯笼,嗔了她一眼。 “得得得,我这便带路,行了罢?讨债鬼......” 姚文卿腾出了手,径直取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计云舒身上。 “诶你!你快披上罢!我不冷!”计云舒连忙阻拦,推脱着要给他披回去。 二人拉扯僵持了一会儿,郁春岚看不下去,叫停了二人。 “别争了!没几步路便到了,就这一小会儿就将你冻死了不成?” 说罢,她转过身继续引着路,小声嘟囔道:“膈应人么这不是?” 她这一出声,计云舒便有了理由,将披风一把塞到了姚文卿怀中。 “你看,她都说没多远了,赶紧穿上罢,等到了咱们烤烤火就行了。” 见状,姚文卿只好作罢,默默跟在计云舒身后走着。 没多久三人行至一处落了锁的宅院门前。 计云舒正准备问郁春岚有没有钥匙,却见她叉着腰在四周转了几步,而后弯腰拾起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生锈的铁锁就是一通乱砸。 啪嗒一声,门锁掉落在地,郁春岚顺势一脚踢开了宅门,随后潇洒地转过身,朝身后瞧得目瞪口呆的二人歪头一笑。 “走,进去烤火。” 计云舒收了收惊愕神情,与姚文卿相视一眼,二人默契地向郁春岚露出一个礼貌又无奈的笑。 “诶,来了。” 第083章 除夕夜 皇宫, 御书房。 澄明的烛火照不亮那漆墨的龙袍,熏暖的银骨炭也驱不散龙袍主人周身散发的寒意。 高裕端着一盏热汤,小心翼翼地放在御案上, 轻声道:“陛下,您夜夜熬得这么晚,皇后娘娘担心您身子,着人送了碗羊参汤来, 您尝尝看?” “一个月了, 州府那些衙门都是干什么吃的?!” 宋奕面目森寒地将手中的信报摔在御案上,眸色阴戾地盯着漆金的鼎炉, 像一头被夺了猎物, 满腔怨怒无处发泄的野兽。 高裕吓得心惊, 忙跪在一旁安抚道:“陛下息怒,这大雪连下了十几日,官道都封死了,要寻人定是不容易的。” 宋奕却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转变, 而是紧紧攥着拳, 额角的青筋隐隐突现。 心中翻涌交织着爱恨嗔怨的重重情愫, 还有内心深处,那最浓重炽烈,无法忽视,也是他最不愿承认的......思念。 是的,思念。 宋奕没有想到,只堪堪过了一月,他便念起那个狠心冷情, 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子。 最初的愤怒与痛恨似乎已被时间渐渐冲淡,唯有那股被抛弃的怨愤与求而不得的相思苦, 在他心间渐渐清晰。 他狠狠闭眼,试图压下那些令他难堪的情愫,发现无果后,他立即起身向外走去,准备借助外力来麻痹自己。 高裕见状,急忙爬起来跟上。 一出御书房,便瞧见一个着胭脂色浮锦宫装的女子立在阶下。 寒冬腊月的却未披羽裘,矮领对襟上方露出了一截白皙腻人的玉颈,腰间的胭色襦裙收得极窄,显得本就纤细的腰身更加盈盈一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0章 高裕瞧得直打冷战,大冷天的,这芳美人也不怕冻出毛病来? “陛下。”见宋奕出来,芳苏急忙上前行礼。 宋奕停了步子,立在阶上遥遥地看着她,蹙眉道:“什么事?” 见他接了自己的话,芳苏心下欢喜,立时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袅袅上前。 “陛下连日来劳心劳神,臣妾做了些山药百合糕,最是补气安神,特来送...” “朕不吃。” 她话音未落,宋奕已然不耐地打断了她,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芳苏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她木然地将食盒递回给一旁的宫女。 那宫女是宫里的老人,此时见芳苏伤怀,忍不住开口劝慰她。 “美人莫伤心,陛下做太子时便是这般冷肃不好亲近,哪怕是对着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的。” 芳苏却是苦笑了一声,并未回应她的话。 那是因为陛下的心不在她和皇后的身上,所谓的冷肃不好亲近,只不过是对着她们这些人罢了。 而对于那个跑了的女子,陛下是满心满眼地扑在她身上,要多亲近有多亲近。 望着渐渐飘落的雪花,芳苏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罢。” 宋奕憋着股气,步子越走越快,身后倏然传来噗咚一声闷响。 他循声回,只见高裕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摔在了雪地里。 宋奕瞧得窝火,喝道:“滚回去!没用的东西。” 高裕讪笑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又锲而不舍地跟上了。 “陛下,这雪下大了,您好歹把这裘衣穿上啊。” 见身前人没有回应他的意思,高裕只得闭了嘴,默默侯在他身后。 身前的玄色身影倏而停下了,高裕抬头一瞧,竟是到了陛下从前做太子时住的广阳宫。 眼见着他径直入了书房,高裕缓过神来。 陛下从前心绪不佳时,便老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足足要一两个时辰后才会出来。 他没再跟进去,算好了时辰,立在门外等着。 等宋奕再次出来后,大雪已停,凌煜恰好寻过来,递上了一封从漠北来的密信。 宋奕看过后,紧绷的脸色并未因信上的好消息而松缓。 “传信告诉宸王,虽细作已除,但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凌煜颔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陛下,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罢。”高裕捧着裘衣,轻声道。 这回宋奕倒没在驳斥他,沉步往回走着,忽然间,视线上方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 他掀眸看去,微微发怔。 是一盏孔明灯。 回忆翻涌,自脑海中交错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个寒冷的冬至夜,二人依偎在屋顶上,看那零零散散的孔明灯的景象。 而如今,一样的残月,一样的孔明灯,人却不一样了。 宋奕恍惚地望了一会儿,听见高裕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走罢。”他声线低喑,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些情绪。 晶莹的雪地上,冷白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冗长又孤绝。 --- 江州处在大渊国土的最南边儿,浮梁更是位于江州的最南处,是以眼下虽是寒冬腊月,却是比京城暖和。 今日难得出了一回太阳,谷梁巷里,家家户户都晒出了自家发潮的絮被和棉衣。 空旷的巷道中,几名扎着总角辫的孩童嬉笑打闹,口中念着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巷道最里处,一座两进的小宅院内,一位素钗布裙打扮的女子,正将几件洗好的衣物一一晾在竹竿上。 耳边松散的发丝随着她流畅麻利的动作垂在鬓间晃动,她用指尖挑起,随意别再耳后。 细长微翘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粲然的光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着,一张一翕似蝶翅。 许是嫌衣袖碍事,她将袖口挽到了小臂处,露出了一双瓷白莹润的手腕,小巧的鼻尖上也因劳作而渗出些许汗珠。 晾完后,她抹了抹额间的细汗,迎着和煦的暖阳,闭着眼,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洋洋洒洒的日光下,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谢青玉!!” 一道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自厨房传来,计云舒吓得睁开了眼。 她奔进去一瞧,只见郁春岚围着围裙,瞠着一双凤目,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木盆里头的“面团”。 “我的姑奶奶!这就是你发的面?!” 郁春岚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将计云舒拉到灶台前,让她欣赏自己的杰作。 “呃,这......” 计云舒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思虑着怎么同她解释比较合理。 郁春岚叉腰围着计云舒走来走去,歪着头问道:“我出门儿买菜前,你是信誓旦旦地同我拍胸脯保证,说你会发面!是不是?” 计云舒抿唇瞧着眼前炸毛的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我其实是会的...” “停!” 郁春岚朝她抬了抬手,一副不愿对她多言的模样,指了指门外。 “你,玩儿去罢。除夕夜的菜你也不用做了,等叶渔回来让他来给我打下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1章 “走走走!出去出去!” 说罢,不等计云舒开口辩驳,她就将人推了出去,关上了厨房门。 计云舒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乖乖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笃笃笃。” 听见有人敲门,计云舒急忙上前开门。 “今日回来得这么早?”见姚文卿抱着笔墨回来,她很是惊诧。 姚文卿一身靛蓝布衣,墨发只用一根木簪束起,少了世家公子的贵气,多了几分温润可亲的烟火气。 “今日除夕,街上需要写信的人不多,我便早些回来帮你们打打下手。” 他垂眸浅笑,柔和的眸光里潋滟着计云舒的身影。 闻言,计云舒莞尔一笑,叹道:“那你可算是来得巧了,她嫌我手脚笨,指明要你打去下手呢。” 说着,她朝厨房瞥了一眼。 “无妨,你歇着罢,我去帮忙。” 姚文卿清朗地笑了笑,随即便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还未入夜,巷子里便陆陆续续地响起了爆竹声。 计云舒正在门外贴着桃符,冷不丁听见声响,她惊得没站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很重的一声闷响,将厨房内时刻留意着计云舒动向的姚文卿引了出来。 “云荷!”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计云舒给扶了起来,关心则乱,下意识便喊出了她从前的名字。 “摔哪儿了?”他神情担忧,紧紧握着计云舒的小臂不撒手。 计云舒拍了拍身上的雪,无谓地笑了笑:“呃哈哈!不打紧不打紧!冬日里穿得多,没摔着。” “当真?” 姚文卿狐疑地上下扫了眼她,摔得那样响,当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你快进去帮忙罢。” 计云舒挣脱了他的手,继而神色自然地捡起了桃符,麻利地贴着。 见状,姚文卿稍稍松口气,一步三回头地又进了厨房。 眼见着他回了厨房,门外的计云舒立时变了脸色,龇牙咧嘴地扶着后背,倒吸了几口凉气。 她的亲娘诶!差点儿没给她骨头摔散架了。 等她贴完桃符,姿势怪异地走进门时,堂屋里的梨木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郁春岚正站在桌旁斟酒摆碗筷。 瞥见她怪异的动作,郁春岚扬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儿啊!叶渔呢?”计云舒忙扯开话头,佯装无事地朝门外望了望。 闻言,郁春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啊,惦记你爱吃辣,非要做个什么齑汁桂鱼才肯出来。” 话音刚落,姚文卿便端着盘子进堂屋了。 “喏,来了。”郁春岚似笑非笑,耐人寻味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悠。 计云舒一向当她贫嘴,没将她的话往心里去。 见二人都入了座,她斟了杯酒,笑道:“这除夕夜的第一杯酒,我先干了。” “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还能有给自个儿灌酒的时候?” 郁春岚斜睨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揭了她老底。 “嗐!今儿不一样,高兴嘛!”计云舒摆了摆手,朝她啧了一声。 见状,姚文卿也向着计云舒,朝着二人举杯,笑吟吟道:“青玉说得对,今日不一样,这杯酒,我也干了。” 说罢,他仰头,一口饮尽。 郁春岚笑意更甚,瞥了眼一脸憨笑的计云舒,心下不免诽腹。 第084章 龙阳好 平日里见她多通透一个人, 怎么眼下姚文卿这明晃晃的情意,她反倒瞧不出来了? 当真是块不解风情的笨木头。 想到这,她忍不住替姚文卿叹了口气, 却引来了计云舒的教训。 “这大节下的,不许叹气!来来吃菜!” 计云舒拿着筷子朝她比划,又给她夹了块齑汁桂鱼。 “快!快尝尝......” “你也吃......” 用完饭,计云舒沐浴过后, 趁着夜深人静拿着膏药悄悄来到郁春岚的屋里, 露出了自己被摔得青紫的后背。 郁春岚一瞧,惊呼了一声。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你这做什么去了?怎么摔成这样了?” “嘘, 低声些, 别让叶渔听见了。” 计云舒朝她嘘了一声, 而后乖乖趴在了床榻上。 闻言,郁春岚撇了撇嘴,微粉的指尖挑起一小撮膏药,轻柔地晕抹在计云舒背部发青的地方。 “让他听见怎么了?” 计云舒闭着眼, 默默解释道:“他若是知道了定又要跟在耳边, 像个小老头一般唠叨好几日。” 听见计云舒这生动的描述, 郁春岚忍不住笑。 倏而想起什么,她凤眸流转,还是没忍住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诶,你觉没觉着那姚文卿哦不,是叶渔,他对你的情意不一般。” 计云舒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立时否决道:“你想多了,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故友, 也是同乡。” 虽说两人现下熟络了起来,然而穿越这种事,她定是不会同旁人说起的。 听到这儿,郁春岚愈发确定了心中所想,丹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声喃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2章 “嘁,也就你这个木头这般想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元宵佳节。 太后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非要在宫里办一场元宵宫宴,还叮嘱宋奕必须出席。 宋奕虽不耐,可架不住他母后一日派人来御书房催三回。 故此临近宴席尾声,他才悠悠入座。 忽略他母后向这边刮过来的眼风,他气定神闲地端起桌案上早已备好的热酒,仰头饮尽。 太后板着张脸,不悦地哼了一声,而后转头对身边的侍从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空旷的殿中弥漫起一股如媚似惑的幽香,不似花香也不似脂粉香,而是一种奇异的,浑然天成的香味。 宋奕自然也闻到了,他下意识瞧了一眼他母后,瞥见她身后少了个侍从,他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忽听得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乐师们也好似得到了某种号令,原本悠扬缓慢的曲音,渐渐变得灵动跳跃起来。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名身着异域红衣的少女,轻踏着脚下的红绸,款款进了殿。 她羞赧而炽烈的目光落在御座上那龙章凤姿的年轻天子身上,面纱下的朱唇浅浅一弯,而后玉手轻扬,随着灵动的乐声轻盈起舞。 闻着那愈发浓郁起来的幽香,众人这才意识到,这香气竟是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然而这宫宴也是家宴,席上也不过太后的一些亲信和赵音仪芳苏二人罢了,谁看不出来这女子的意图呢? “狐媚。” 芳苏低声道了一句,而后撇过脸,不愿去瞧殿中央娇媚婀娜的身影。 相比较席上众人或惊诧或嫉愤的模样,宋奕貌似淡然许多,又或者说无波无澜。 他姿态骄矜地靠在椅背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案。 目光时而落在舞动的身姿上,又时而望着殿门外,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一曲舞毕,清脆的铃声和乐声齐齐止住,红衣少女缓步上前,恭谨地提裙礼跪。 “臣女,安南国公主安卉,拜见陛下,太后。” 宋奕瞥了眼他母后,仍旧是一副倨傲的模样,只语气疏离客气了些。 “原来是安卉公主,公主远道而来,可为何安南国并未派使臣告知朕呢?” 话里话外的疏冷与不满听得安卉心慌,心知自己答错一句,便可能给母国带来无妄之灾,她瞬间手脚发软,脸色煞白。 太后瞧不过眼了,忙唤了侍从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开口斥责宋奕。 “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用吓她,是母后将她接来的。” 知子莫若母,打量她不知道他是故意找茬,想将人吓跑好逃避纳妃么?她偏不如他的意。 说罢,她又转了脸色,笑盈盈地唤道:“来,安卉,到哀家这儿来。” 安卉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御座那压迫性或冷硬疏离的人,瑟瑟地挪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说陛下温雅可亲,平易近人,为何她瞧着却不是这么回事呢? 宋奕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道:“既是母后接来的人,那便安置在母后宫里罢,儿臣乏了,先行回宫了。” 说罢,他起身欲走,被太后喝住。 “站住!你别给哀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你选秀你不选,整日间不是太和殿就是御书房,你要做和尚不成?!” 宋奕磨了磨后槽牙,目光阴郁地望着殿外,显然是极为不耐。 “儿臣登基时日尚浅,选秀一事需从长计议。” 听见这连一个字都懒得改的敷衍话,太后怒极。 她拍案而起,威胁道:“安南是大渊的属国,对大渊一向忠心耿耿,你若不纳了安卉,那岂不是让他们无地自容?!” “告诉你!你若是不纳,母后今日便吊死在这儿!你信不信罢!” 两个最为尊贵的人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宫宴众人是大气儿都不敢喘,只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折磨早些结束。 宋奕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深深吁出一口郁气。 正琢磨着如何收场时,凌煜从殿外匆匆而进,俯身向他耳语了些什么。 他脸色骤变,却不是发怒,而是惊诧。 “当真?”他转头询问道。 凌煜轻轻点头:“千真万确。” 闻言,宋奕立时将方才的不悦抛之脑后,方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他以死相逼的母后。 他不愿再多纠缠,随口答应道:“朕纳了,让皇后安置她罢。” 说罢,他带着凌煜急急出了殿。 太后似乎没料到他突然妥协了,虽如了她的意,可仍旧有些不虞,绷着脸色嘟囔道: “成日里头都在忙些什么......” 宋奕二人行至御书房,甫一进门便瞧见一个穿着深褐色布袄的年轻男子,扑通一声伏跪在地,颤着声音念念有词。 “小人云菘,拜......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宋奕径直越过他坐在了御案前,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磕磕绊绊的话。 “行了,起来罢。” 他接过凌煜递来的一张泛了黄的契纸,抬眸打量着眼前垂首瑟缩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3章 身量中等,布冠麻衣,皮肤黝黑,手上还有许多已经结了痂的冻疮和细小伤口,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模样。 “把头抬起来。” 宋奕的视线从他的身体移向他垂着的脸,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人大着胆子抬头,露出了一张同计云舒五分相似的脸。 那一瞬,宋奕微微失神。 “陛下。” 不知瞧了多久,凌煜的唤声让他从恍惚中回神,他默然垂眸,敛去内里翻涌的情绪。 视线复又落回那年轻男子的身上,他启唇问道:“你叫云菘?” “回,回陛下,正是。” 云荷,云菘,从的是草字辈。 宋奕低眸扫了一眼手中的契纸,又问道:“你今年多少年岁?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眼前人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度极具压迫性,纵然他早便在码头做活时见过自己姐姐的通缉令,可仍旧不敢有丝毫隐瞒那人的想法。 “小人今岁十八,家中双亲早已亡故,只有,只有一个早几年便卖与宸王府为奴的长姐。” “叫什么?” 清冷沉稳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云菘心道终究是过不了这关,抱着必死的心思,咬着牙如实道:“长姐名叫云荷。” 说罢,他又扑通一声伏跪在地,瑟瑟发抖地等着上座那人下令将他拖下去连诛。 可不料等了许久,也没听见那人暴怒的声音。 他心下疑惑,大着胆子悄悄地从臂弯间抬头瞄了一眼。 只见那清贵倨傲,不可一世的年轻帝王,正虚虚地望着自己的方向,俊俦的眼眸中,隐隐流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阅历不多,却也渐渐反应过来,这不正是一个男子瞧自己心上人的眼神么? 意识到这点,云菘虎躯一震,只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怪道坊间都说新帝不喜女色,不愿选秀扩充后宫,却原来这陛下是有龙阳之好?! 就在他纠结着自己是该拼死保清白还是半推半就着妥协的时候,御座那人发话了。 “行了,起来罢。” 宋奕自是不知晓云菘那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问话问到这儿,他已经十分确定了。 “将他带去偏殿,找太医来治治他手上的冻疮。”他侧头对高裕吩咐道。 待二人出去后,凌煜问起要如何处置云菘。 宋奕将契纸又递回给了凌煜,漆如点墨的瞳仁中跃动着点点烛光。 沉吟一瞬,他开口道:“暂且先安置在听雪院罢,再从闲置的王府拨两个人去给他使唤。” 凌煜微愣,他本以为陛下会将他关进狱中,再不济也是软禁起来,如今这个安排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转念想到那男子与云姑娘的关系,便觉着这一切好似又说得通了。 陛下这般爱屋及乌,可见心中,并未放下对云姑娘的执念。 “是。” 他颔首应是,随即转身出了御书房。 第085章 异闻录 江州的春似乎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些, 正月还未过完,河面的薄冰便已融化碎开,被冰封许久的鱼儿欢腾地跃出水面, 有些跳脱的甚至蹦到了岸边。 岸上守候已久的稚子孩童纷纷拿起背篓,或捡或抢,笑弯了两片月牙儿。 屋檐上的积雪也已经融得差不多,晶莹的雪水顺着尖尖的檐牙向下坠落, 滴在青石板路上。 清灵悦耳的脆响此起彼伏, 是浑然天成的乐音,最抚世人浮躁的心。 屋檐下, 计云舒满脸谨慎地正举着一支长颈瓶, 小心翼翼地替换着已经盛满清透雪水的瓷碗。 “天还没暖呢, 你便起这么大早巴巴儿地做这些,冻坏了可怎么好?” 姚文卿拿着一件素色斗篷急急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计云舒身旁替她披上。 方才他在自己屋里便听见了院里的响动,那个时辰郁春岚是断断起不来的, 他便知定是计云舒又在捣鼓什么。 蹙眉瞧了眼她手中的瓷碗, 他温声问道:“什么稀罕物件儿, 也值当你起这么大早?若冻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计云舒将瓷碗端进屋,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朝他爽朗一笑。 “煮茶喝啊!你不知,这现化的雪水煮茶那才叫一个意境呢!” 姚文卿被她狡黠灵动的神情弄得忍俊不禁,目光落在她微红手上,他下意识便想握住那双手,放进怀里捂热。 笑意滞了一瞬, 他生生忍住,继而转身回屋, 拿了一个带有他体温的汤婆子出来递给她。 看着那汤婆子时而被计云舒握在手里,时而捂在怀里,他内心莫名腾升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触。 痒痒的,涩涩的,令他难耐,不由自主地去浮想联翩出一些靡丽的画面。 不知不觉间,一抹羞赧的粉悄悄爬上了他耳尖。 计云舒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她惦记着东屋那个不睡到日上三杆不下榻“睡”美人。 在屋外敲了敲门没反应,她扬声道:“西街的古玩铺子今日开张,你去不去瞧瞧?” 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只听得里头传来一声懒懒的嘟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4章 “什么劳什子古玩,我不去......” 意料之中,计云舒会心一笑:“听说凌香阁今日到了些西域传来的水粉,甚是奇异,价钱还不贵呢!若是去晚了,怕是要被姑娘媳妇们抢完了。” 说罢,果然听见一声扑通的闷响,是赤脚跳下榻的声音,而后门被拉开,露出了郁春岚那张不施粉黛,却依然娇美的脸。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门口的计云舒,又看了眼立在后面的姚文卿。 “你们都收拾好了,要出门了?” 计云舒撇了撇嘴,道:“没呢,我们也才刚起,正准备去洗漱。你快些啊!晚了可不等你。” 吓唬完她,计云舒转身同姚文卿相视一笑,也进屋收拾去了。 三人用完早膳来到西街,郁春岚一眼便瞧见了凌香阁门前那一大串红红粉粉的身影,她顿时连拍大腿,恼得不行。 “这些大姑娘小媳妇!怎就起得这样早?!” 抱怨完,她撸了撸袖子,作势一副去干架的模样,对计云舒二人道:“你们不用等我,待会自己回去罢!” 说罢,她朝着那人堆里挤了过去。 计云舒望着那汹汹的背影摇了摇头,跟着姚文卿来到了那间新开的古玩铺子。 虽是新开的,可客流却比不上其他老铺子,与周围店家的生意兴隆相形见绌。 可见古玩这玩意儿,着实没什么人感兴趣。 却便宜了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没人同她们抢,二人悠哉游哉地淘着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计云舒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破旧泛黄的异闻录,饶有兴趣地翻了几页。 在瞧见其中一行小字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瞳仁微张,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叶渔......叶渔!” 她急忙去拍身旁的姚文卿,将那行小字展现在他眼前。 “渺渺七十载,余方知古今倒转,凡人上天揽月,入海腾龙皆非骇人听闻之事......” 姚文卿逐渐呢喃出声,越往下念,他眸中的惊诧与震颤便加深一分。 同计云舒默契地对视一眼后,二人眼中皆跃动着希冀与喜悦。 他拿过那本异闻录,激动地寻上掌柜,扬声问道:“掌柜的!这书是何人所作?!” 那富态的掌柜正悠闲地逗着雀儿,他转头看了一眼姚文卿手上的书,漫不经心道:“那个啊,那是我去年在漠北探亲时,从一个跛足老道那儿淘来的。” “那个老道啊,想成仙想疯了,写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是瞧着他这本书里头有些话说得在理,这才买了来。” “掌柜可知那老道的姓名?”姚文卿又问。 闻言,那掌柜的仰着头思索了一瞬,道:“貌似姓刘,叫什么我便不知了。” 知道姓氏,又有跛足这样明显的特征,想来寻起来会轻松些。 想到这,计云舒掏出银钱,将那本异闻录买了下来,又问了掌柜一句那老道在漠北什么地方。 “峪门关一带。”掌柜的说完,又埋头逗鸟。 听到这,二人皆有些迟疑。 从江州到漠北峪门关,差不多是从南到北,横跨了整个大渊,路途之远自不必说,途中的艰难险阻必定少不了,且她二人还是在逃罪犯的身份。 想到这,二人神色凝重地回了家,郁春岚还在凌香阁同姑娘们抢脂粉,尚未回来。 “风险过大,咱们得慎重。”计云舒坐在桌案前,叹了口气。 姚文卿也点头以示赞同:“且掌柜说的,那老道想成仙近乎疯魔,这书中的话是他臆想的也未可知。” 说到后半句话时,二人心中的希冀与雀跃,都莫名地淡了些。 想想也是,二人在这时空飘荡许久,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丝可能回家的希望,却又被告知,这希望很可能是别人随口胡诌的。 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二人在正厅里沮丧地坐了半个时辰,郁春岚回来了,她一回来,立马驱散了厅堂里落寞沉重的气氛。 “青玉!我买了你爱吃的灌糖香!快来尝尝!” 郁春岚仿若勇猛的汉子,捧着将要把她淹没大小包袱进了屋,把计云舒和姚文卿弄得哭笑不得。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将人家的铺子都给搬空了啊!”计云舒扶额苦笑。 郁春岚嗔了她一眼,甩了甩衣袖:“你少来!哪有那么浮夸!” 说着,她瞧见姚文卿手里拿着破烂不堪的书,语气有些嫌弃。 “你俩出门这么久,就买了这么个破烂回来?” 二人一怔,有些尴尬。 计云舒讪讪笑了笑,解释道:“这书挺有意思的,你看么?” “我不看。” 郁春岚朝她撇了撇嘴,转身进了房。 平静的一天到了夜里变得不平静起来。 姚文卿是在心里默默记着日子的,之前计云舒每月来癸水,都是疼得死去活来,小脸发白,一副将要去了的模样。 这回他早早地备好了红枣姜汤与汤婆子,算着时辰,轻轻叩响了计云舒的房门。 “青玉?你还好么?” 虚弱的应声从屋里传来,他依言推门而进,只见床榻上女子的情况比以往更糟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5章 脸色煞白,唇无血色,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耳侧,榻边的痰盂里还有她的呕吐物。 姚文卿觉着自己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他心头。 女子来月信那几日都是这样的么?可为何那郁春岚整日间活蹦乱跳,丝毫瞧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他急急上前将汤婆子塞进计云舒的被褥,又扶起她喝了一碗红枣姜汤,才柔声询问道:“好些了么?” 计云舒全身无力,小腹的坠痛让她说不出话,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他点了点头。 可姚文卿却并未安下心,他知道,她只不过在宽慰自己罢了。 沉思了一瞬,他出去搬了救兵。 “又疼了?”郁春岚扶着门框,一脸担忧。 姚文卿轻轻点头,补充道:“瞧着比上次还严重不少,才吃的晚膳都叫她吐出来了?” “还吐了?”郁春岚秀眉紧紧拧在了一起,神情凝重了些。 要说疼,她偶尔也疼,只没青玉那般严重,更莫说呕吐了。 “我去瞧瞧。” 说罢,她随着姚文卿来到了计云舒的卧房。 “你去煮些姜茶来。”她掏出手帕替计云舒擦了擦虚汗,对姚文卿道。 “已经喂她喝了,却不起效。” 闻言,郁春岚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榻边,守着床榻上面容苍白,双眸紧闭的女子。 不知坐了多久,郁春岚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果断起身,替计云舒穿上衣服,准备带她去看大夫,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病。 “你去套车,咱们去回春堂找大夫瞧瞧。” 于是二人连夜带着计云舒来到了浮梁最有名的医馆—回春堂。 八字胡的老大夫一双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把了一会脉,他疑惑道:“姑娘可是用过避子的药物?且药性凶歹无比。” 计云舒弱弱点头:“正是,我喝过提纯的红花汤。” 话音刚落,身边三人俱是一怔。 姚文卿与郁春岚齐齐惊愕地看向计云舒,目露心疼。 老大夫痛心疾首,摇了摇头:“难了难了!年轻人啊,到底不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 “大夫,您看还能治好么?”郁春岚忙询问道。 闻言,那老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 “老夫医术不精,这位姑娘的情况依照老夫的法子只能是吃药慢慢养着,也许一年,也许十年,又或者一辈子才能养好。” 语毕,三人眼中皆或多或少流露出失望。 一片死寂中,老大夫又缓缓开口。 “不过听闻青州有位悬壶济世的女大夫,最善妇人之症,一手针灸可谓妙手回春,再难的病症到了她手里,都不在话下。” 姚文卿黯淡的眸光又亮了一瞬:“当真?!” “自然是真,老夫有幸见过这位女大夫,听说她带着徒弟去漠北义诊了,只不知何时回来。” 又是漠北...... 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俱是默然,郁春岚却没在意二人的异常,追着老大夫刨根问底。 “那女大夫姓甚名谁?往漠北哪儿去了?” “女大夫名叫林锦书,带着她徒儿去了漠北平安州了,估摸着得半年后才能回来。” 闻言,郁春岚拔高了声音,蹙眉道:“半年后?那不黄花菜都凉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那也没办法,为今之计,便是按我这方子慢慢养着,等林大夫回了青州,再去寻她治治。” 郁春岚有些烦躁,可转念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第086章 去漠北 三人各怀思量地回了家, 姚文卿却是一夜未眠,一大早便来了计云舒的屋里。 恰好郁春岚挂念着计云舒,也一大早来了。 许是那老大夫的药方起了些作用, 计云舒的脸色比昨日倒是好些,只是瞧着仍旧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青玉,旁的暂且不说, 只你这身子, 咱们非得去一趟漠北不可。”姚文卿坐在矮凳上,娓娓相劝。 听见他的话, 郁春岚倒是开窍了。 “你是说去漠北寻那女大夫么?倒也是个办法。” 计云舒却仍旧不肯松口, 目露忧光:“路途太远, 变数太多,以咱们身份,着实不该冒这个险。” 闻言,姚文卿心急如焚, 连一向温润的嗓音也拔高了些。 “青玉, 那难道你就这么生生地捱半年么?况且那女大夫是悬壶济世, 半年后她是回青州又或是去其他地方义诊,又哪里说得准呢?” “咱们已经改头换面,户籍皆全,只是江州的谢青玉和叶渔,不是逃犯姚文卿和云荷。只要咱们行事低调,避着些官府的人,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郁春岚也贴着计云舒坐在了榻边, 附和道:“他说的对,我理解你喝红花汤是不愿怀上宋奕的孩子, 可如今你已经自由了,不必在忍受他的胁迫了,那为什么不好好养着身子,让自己变得康健些呢?” 说到这,郁春岚指了指她小腹。 “能不能怀嗣倒不要紧,可难道你后半辈子都愿意忍受这种折磨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6章 听见那句离经叛道的话,计云舒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眸光惊怔而复杂。 明明是根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却说出这样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话,令她不可思议,也有些敬佩。 计云舒忽而觉着,她倒是比与自己一同穿来的姚文卿,更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郁春岚细心地察觉到计云舒眼神的变化,接着趁热打铁劝道:“你若是怕同叶渔一起去路上无聊,那我陪你也一起去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漠北呢,正好去瞧瞧那儿是个什么光景。” 二人劝到这儿,计云舒自然是没有再犹豫不决的理由了。 她轻叹了口气,对着二人无奈一笑:“成,那咱们去漠北。” 她这一路走来,也不差这一难了。 但愿,关关难过,关关过罢。 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 京城的雪也化了,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猎时节。 今年的春猎队伍并不如往年庞大,毕竟荣王谋逆,宋奕趁机清算了一批与姚家交好的王公重臣,如今能来的除了太后和后妃,也就他身边那些亲信了。 “奕儿,母后竟不知你的箭术这般好?” 太后由侍从搀扶着走到猎物台前,惊诧地看着猎台上的猎物。 事到如今,宋奕倒也没必要瞒着谁了。 他翻身下马,朝他母后略颔首,云淡风轻道:“闲来无事,练了几日。” 闻言,太后轻哼了一声,却不是生气,而是带了些调侃意味。 这样精湛的箭术哪是几日就能练成的?怕是瞒了她许久罢? “罢了罢了,如今你翅膀硬了,瞒不瞒的,母后也不打紧了。” 说罢,她朝身后一身娇俏红衣的女子招了招手。 “来,安卉,你瞧瞧这红狐的毛色,给你打两对儿护膝如何?” 安卉乖巧地点了点头,柔柔道:“太后娘娘眼光极好。” 太后喜笑颜开,又转头对宋奕道:“奕儿,你再去打只红狐来。” 宋奕掀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脸颊微红的安卉,面不改色地吩咐凌煜。 “去,打只红狐来。” 凌煜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唇角,颔首应是。 安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了一瞬,太后也愠怒地瞪了一眼那不解风月的人。 宋奕视而不见,单手解了弓箭扔给一旁的高裕,气定神闲地进了营帐。 夜晚的小苍山依旧寒如冬日,御帐内却是温暖如春。 宋奕此时已卸下了甲胄,着一身玄色锦袍坐于御案前,幽深晦涩的目光落在案上那幅尚未完成的江南百景图上,神色不明。 凌煜进来汇述巡视的情况,宋奕淡淡地听着,始终未发一言。 末了,他正欲退下,宋奕却倏然出声。 “有消息了么?” 凌煜微愣,意识过来他说的是谁后,他摇了摇头。 “海捕文书下发到各处已有月余,仍旧渺无音迅。” 御帐外传来山风刮过林木的沙沙声,帐内依旧是死寂一片。 澄明的的烛光照不亮宋奕眸底深处的阴翳,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抚过画作上的墨迹,眸色愈寒。 “搜查时不拘孤身女子,男子也着重查。她狡黠刁滑,扮作了男子也未可知。” 略带咬牙切齿意味话语传来,凌煜颔首,领命退了出去。 许是宋奕兴致缺缺的缘故,此次春猎只持续了两日,便打道回宫了。 太后自然微词颇多,可架不住宋奕一行人非要回去,说什么政务繁忙,让她带着后妃们留在这儿尽兴。 瞧瞧这是说得什么话? 春猎春猎,打猎的人都回去了,她们几个妇人留这儿尽什么兴?如何尽兴? “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太后满脸郁色地坐在銮驾里,朝着身旁的安卉低声道。 安卉很懂事,连忙接过宫人手中的茶盏,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太后娘娘且消消气,陛下登基时日尚浅,定是有许多事要亲立亲为。等陛下哪日昏庸懒怠,不理朝政了,太后才真应生气呢。” 一番宽慰的话说得太后心下通畅了些许,嘴上却仍旧不满道:“他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惦记那女子,没心思打猎罢了。” 闻言,安卉心下一咯噔,后妃皆在此处,陛下惦记的人,是谁? 遑论男女,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才会念念不忘,可难道这世间,还有那至高无上的年轻帝王得不到的女子么? 她实在好奇,便旁敲侧击地问道:“能让陛下念念不忘的女子,必定是仙人之姿罢?” 却不料太后嗤笑出声,一副不屑鄙夷的模样。 “什么仙人之姿啊,一个小小庶民,长得还没我身边儿的宫女俏呢,也不知奕儿看上她什么了。” 听到这儿,安卉愈发好奇了。 一个民间女子,竟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她还欲问些什么,不料太后朝她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她做得那些事儿,哀家想想都晦气,不提了不提了。” 见状,安卉也只好作罢,只是心里瞧瞧埋下了一颗种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7章 看来她要想了解更多,还得寻其他人打听打听。 --- 巍峨壮丽的邙山脚下,一辆桑木马车不疾不徐地在道路上行驶着,驭位上坐了一灰一青两个身影。 计云舒一身藕荷色窄袖葛布裙,外披一件带着兜帽的青色披风,风领遮住了她下半张脸,只余一双澄明透亮的杏眸在外。 “越往北走,风霜越大,青玉,你还是回马车里去罢。”姚文卿转头瞧了一眼计云舒,担忧地劝道。 计云舒却不依,朝他朗朗一笑:“这点风霜算什么,马车里实在闷得慌,我透会儿气再进去。” 姚文卿拿她没法子,又回头朝车内的郁春岚道:“郁姑娘,车内有一双护膝还有个汤婆子,烦你帮我取一下。” 语毕,车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后车帘被从里掀开,露出了郁春岚那张略带困意的脸。 “你不是戴了护膝么?”她不耐地问道。 姚文卿解释道:“外头冷,烦你拿给青玉。” 闻言,郁春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计云舒瞧不过眼她那神经兮兮的模样,自个儿钻进去将护膝拿出来戴上了。 郁春岚撇了撇嘴,轻哼一声,又问道:“咱们现下到哪儿了?” 姚文卿:“已过了雍州了,估摸着再有十来天便可到漠北了。” “那敢情好啊......”郁春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躺回马车里去了。 北边儿的天黑得比江州早些,酉时未过,天色便已暗了下来。 计云舒站在驭位上,左手横在额前遥望了眼远处,只见一片昏暗中,有几处微弱的光点,极有可能是庄户人家的烛火。 她心下大喜,朝二人道:“前面有几处人家,咱们今夜不用露宿街头了!” 姚文卿似乎淡定些,郁春岚一骨碌从车厢里爬出来,也探着头往外瞧。 “当真?!” 计云舒瞥了眼她,道:“自然是真。” 不多时,姚文卿驾车停在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外,三人整理好行装后,郁春岚轻轻叩响了柴门。 至于为何是郁春岚来敲门,自然是怕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脸上那骇人的胎记会吓到人家,便只能由她这个体面人来出面了。 “来了来了。”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青灰色麻衣的妇人,圆脸笑眼,很是和善的模样。 郁春岚笑容满面地朝她见礼,道:“娘子安好!我们姐弟三人正要去平安州探亲,碰巧路过此地,不知可否在贵地借宿一晚?定不是白住!娘子大可放心!” 说着,她将一块小碎银子递了过去。 闻言,那妇人道好,笑盈盈地接过银子,却在瞥见郁春岚身后两个裹得严实的可疑人物时,有些犹豫。 “那二位是......” 见她似有反悔的念头,郁春岚急忙解释:“娘子莫怕,因我这弟妹二人脸上有胎记,怕吓到人,这才这副打扮,不信你瞧。” 她将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拉到身前,扯开了二人的风领露出了真容,那妇人才放下心来。 “哎呦!倒是可惜了这么两个水灵俊俏的人儿。来来,进来罢。” 那妇人惋叹了一声,将三人引进了屋。 “家中简陋,只余下一间屋子了,既是姐弟三人,想必挤一挤也不打紧的罢?”那妇人问道。 郁春岚无谓地摆了摆手:“嗐,不打紧不打紧!我同妹妹睡榻上,让我这兄弟打个地铺便是了。” 待那妇人搬来床褥后,三人又连连道了几回谢,这才将她送出去。 将近亥时,外头又传来些声响,貌似是那妇人的相公回来了,三人并未在意。 稍稍安静了一阵,外面忽而又响起了碗碟破碎的声响,而后便是那妇人的啼哭声。 惶恐哀戚的哭声落入耳中,三人皆坐了起来。 计云舒轻着步子,开了一条门缝,三人便听得清楚了些。 “当家的!别......别打了,我现下去喂还不行么?” “你个懒婆娘!等你去喂,鸡都饿死了!” 计云舒听得直蹙眉,竟是因为没喂鸡这种芝麻大的事儿?这娘子的相公也是混账。 正准备出去劝一劝,胳膊却被人拉住。 “你可莫冲动,咱们几个借宿的外人,搞不好怕是适得其反。”郁春岚拉着她劝道。 计云舒深思一瞬,抬眸看她,轻轻一笑:“我有办法。” 第087章 林大夫 说罢, 她穿起衣裳,推门来到了那妇人的房前,敲了敲门。 “娘子可睡了?” 她扬声问完, 屋里的哭声与咒骂声便戛然而止了。 她听见了刻意压低的私语声,貌似是那男子在朝那妇人问些什么,而后那妇人打开了门。 “哟?这是怎么了?”计云舒往里头瞟了一眼,故作惊讶。 那男子见了她那张丑陋的脸似乎有些惊骇, 又发狠地瞪了一眼那妇人, 似乎在责怪在她将这样的丑人领回家。 计云舒装作没瞧见,从腰间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递到那妇人手里。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8章 “我姐弟三人来这儿借宿, 多亏了娘子放下家务活忙前忙后地帮我们拾掇, 这是酬劳,还望娘子莫嫌弃。” 那男子见了银子,立时变了脸色,连忙上前从妇人手里抢过银子, 谄笑道:“原来是贵客, 我这婆娘好吃懒做, 望没怠慢了你们才是。” “没有没有!娘子很是勤快。” 计云舒说罢,瞧了眼那屋里的狼藉,又问道:“方才我听有碗碟碎落的声音,家中可是出什么事了?” “无事无事!姑娘快些回去歇息罢!你快去送送!”那男子连连摆手,又推搡了一把那妇人。 二人行至角落,那妇人抹了抹泪,感激道:“姑娘, 多谢你替我说话了。这银子方才你们已经给过了,这个就拿回去罢。” 说罢, 她掏出原先郁春岚给的那枚碎银子,塞到了计云舒手中。 计云舒原不打算收,推搡了两三回却没成功,怕二人磋磨久了,那娘子的相公又揪住话头寻她的麻烦,计云舒这才收下,忙让那娘子回屋去了。 “可解决了?” 她一进屋,坐在地铺上的姚文卿便开口询问她。 计云舒点了点头,又躺回了榻上。 “解决了就好,快些睡罢,明早还得赶路呢。”郁春岚打了个哈欠,翻身睡下了。 计云舒却毫无睡意,睁着眼,呆愣愣地瞧着房上的瓦梁,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那娘子惶恐不安的哭声。 这回是碰上她出手了,那下回呢?下下回呢?方才瞧那景象,明显那混账就是打人打惯了的。 那娘子的后半生,只怕是难熬。 想到这,一股想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触涌上心头。 计云舒狠狠闭了闭眼,将那股忧愁的无力感竭力压下去。 无能为力的善意,帮不了任何人,只能内耗自己。 计云舒啊计云舒,你一个过了今日没明日的通缉犯,有心思关心旁人,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这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还能活多久罢。 这般想着麻痹自己,她渐渐有了睡意。 天亮后,三人告别了那娘子,又整装踏上了旅途。 穿过绵延不绝的终羌山,见过从银河泄落的香山瀑布,越过广袤无垠的漠江平原,三人终于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到了漠北平安州。 马车行到一处客栈前停下,有人掀帘下来了。 “哎呦!我的腰......” 郁春岚踉踉跄跄地爬下车,扶着腰抱怨:“二十多日了,终于到了。” 计云舒一路上游山玩水,倒没觉着这路途有多远多累。 她精神极佳,一骨碌蹦下车,抬头望了眼繁星点点的夜空,弯着唇嘀咕道:“漠北的天似乎要比江州的高远些,星星也多些。” 姚文卿正搬着行李,听见她的嘟囔,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漠北的天,似乎格外高阔。”她莞尔一笑,朝他解释道。 没等姚文卿说话,郁春岚出声了。 “我的姑奶奶,你是身强体壮,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别天不天的了,快些进客栈歇息罢!” 她虚虚地靠在马车外,一副将要昏倒的模样。 计云舒朝她撇了撇嘴,自觉进客栈去订房了。 漠北与北狄接壤,风沙很大,民风也很是彪悍,街边的随处可见贩卖刀剑的铺子,卖得比米还便宜,可见是多寻常的东西。 “漠北人尚武,朝中许多武将便出自漠北一带,他们吵架是动手不动口。” 二人听见姚文卿的后半句话,皆忍俊不禁。 “不但尚武,民风也开放些。”计云舒看着前边搂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忍不住调侃。 “好了好了,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前边就是平安州最大的茶楼,消息灵通,咱们进去打听打听。” 郁春岚打了岔,将二人引到正事上。 三人点了一壶茶,几盘点心,便开始向那伙计打听。 计云舒朝四处观望了一眼,温声问道:“听说平安州来了位义诊的女大夫,大哥可知晓她在何处?” 店小二摆放好茶壶,甩了甩肩膀上的巾帕,回道:“正是呢,林大夫来了好几日了,就住在茶楼前边儿的平安客栈里头,几位想必也是慕名而来,寻林大夫看病的罢?” “正是。”计云舒点了点头。 “那几位可得记好喽,每日辰时至午时,林大夫便在北街的菜市口义诊,若是去晚了便只能等明日了。” 辰时至午时。 计云舒在心中默默记下后,朝那伙计道了谢。 翌日一早,三人准时来到了北街菜市口,见到了那位悬壶济世的女大夫。 她一身质朴的靛青葛裙,带着月白色面纱,端坐于一张简陋的木桌前,神情贯注地替身前的老妇把脉,眉眼恬淡。 计云舒走近,这才瞧清了她上半张脸。 柳叶弯眉,桃花瓣眼,额头莹润而光洁,眸光温润而坚毅。 不必看面纱下的脸,便知是个世外仙姝一般通透脱俗的美人儿。 “姑娘可是看病?” 清灵出尘的声音将计云舒唤回神,虽带了些疲惫的沙哑,却依旧清泠悦耳。 “呃正是,正是。” 她尴尬地挠了挠下巴,随即状若寻常地坐在桌前,乖巧地伸出了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69章 冰凉柔软的指尖触上肌肤的那一瞬,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却见那人倩眉轻蹙。 “姑娘的症状,只靠吃药怕是很难痊愈。”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么?”计云舒瞪着一双盈盈杏眸,渴求似地望着她。 林锦书抬眸瞧她,面纱下的朱唇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轻声回道:“自然有。” “我住在平安客栈,自明日起,姑娘每日午后来我这儿针灸两个时辰,虽不说完全痊愈,但定会比之前好上不少,至少来月事时,不会痛得死去活来。” 闻言,计云舒喜上眉梢,急忙起身道谢。 “那就多谢神医了!多谢多谢!” 林锦书莞尔一笑,也随之起身,朝着作揖道谢的计云舒颔首点头以示回礼。 郁春岚上下瞧了一眼林锦书,朝身旁的姚文卿嘀咕道:“诶,你说这女子年纪轻轻的,真有那么神的医术?怕不是骗子罢?” 姚文卿很是无语,将她拉得远了些,怕她得罪了能治好计云舒的人。 “你低声些罢,人家是义诊,骗你什么了?” 郁春岚被驳得哑口无言,不满地瞥了眼他,悻悻闭嘴了。 计云舒道谢后从排队的人群中挤出,却瞧见他俩站得许远。 “怎么了?你俩站这儿嘀咕什么呢?”她疑惑道。 “无事,既然同林大夫说好了,那咱们回去罢。” 见计云舒回来了,姚文卿急忙扯开话头,引着二人回了客栈。 平安州并不平安。 不知什么缘故,一向太平安宁的峪门关在昨日发生暴动,主帅宸王被刺杀,生死不明,大渊与北狄的第一道防线岌岌可危。 有些人脉和背景的平安州权贵闻见了风吹草动,早早地得知了峪门关防线出了岔子,都悄悄儿地变卖了产业,拾掇了金银细软,陆陆续续地带着家眷南迁了。 暴动发生后的第五日,一封还带有漠北风沙余温的密信,被加急传到了宋奕的御案上。 他凝眉细细看过,薄唇紧抿,眸底的墨色愈浓。 “陛下,可是漠北出了事?”凌煜见状,隐隐觉出不妙。 宋奕将那信纸夹到烛台上方,看着它燃烧殆尽了,才沉声回道:“峪门关发生暴动,宸王伤势严重,漠北守城将帅中,唯余席钊一人堪用。” 凌煜微诧,道:“如此说来,北狄是蠢蠢欲动了?” 宋奕沉默不语,他也着实没想到,怀阙敢来真的。 然而转念一想,弑君弑父登上王位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政权交替之时,国本最是薄弱,他野心勃勃的北狄王,又怎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 “陛下,雍州与冀州离漠北最近,照眼下的情况,再没有比从这两地调兵更好的法子了。” 宋奕微微颔首,负手缓缓行至堪舆图前,织金的龙袍后摆拖曳于地。 “先派人传令于雍州冀州太守,让他们带兵前去峪门关候战,若北狄真要开战,朕便御驾亲征。” “亲征?” 凌煜震惊而不解,急忙开口道:“陛下,不至于此罢?” 宋奕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堪舆上漠北的地界,眸光渐锐。 “怀阙对漠北虎视眈眈,朕对他的都城楼兰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若敢战,那朕便借此战,一举踏平他楼兰,将北狄纳入我大渊版图。” 闻言,凌煜惊了一瞬,旋即很快又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陛下志向宏伟,早便有攻打北狄的意图。 倒是他,目光短浅了。 他正准备领命下去传令,宋奕忽而又出声叫住了他。 声音中少了方才谈到踏平北狄时的那股轻淡不屑,而多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在各处加派人手搜寻她的下落,记住,一旦有任何线索,速速告知朕!” 凌煜微怔,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才颔首应是。 第088章 狼烟起 平安客栈。 药香徐徐的屋里, 计云舒闭着眼躺在榻上,感受着小腹上传来的微微酸麻的触感。 随着银针一根根扎入肌肤,范围大了, 那酸痛的感觉反而消失不见,计云舒觉着很是神奇。 “需两个时辰才能见效,姑娘睡一觉罢,我出去采药, 待我回来便差不多可以取针了。” 林锦书收拾好针包, 立在床榻边盈盈地看着她,声线轻柔。 “好。”计云舒轻轻点头, 而后又闭上了双眼。 郁春岚和姚文卿见林锦书出来了, 问了几句情况便准备推门进去, 却被林锦书伸手拦住。 “这位姑娘可以进,但公子不便进去。”她温声对着二人道。 姚文卿立时反应过来,忙退后了两步,略带歉意道:“是, 在下鲁莽了。” 林锦书没再多言, 朝二人礼貌颔首后, 带着徒弟出了客栈。 等她再回来时,天色将暗。 她净过手后,替计云舒取了针,而后又写了一张药方给她。 “按我这方子抓药,每两日吃一副,忌凉忌辛辣,可记住了?” 计云舒双手接过, 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每日午后雷打不动地去平安客栈接受针灸。 等再次来癸水时, 小腹的胀痛竟减轻了大半,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0章 郁春岚戳了戳计云舒的脸蛋,感叹道:“你气色瞧着好多了,没想到啊!那女大夫还真有本事。” 计云舒瞥了她一眼:“那当然,人家可是神医!” 郁春岚支着下巴,凤眸流转间,光彩乍现。 “诶!不若我也去找那位林神医扎几针?我偶尔也疼呢。” 闻言,姚文卿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她,毫不留情地揭了她的底。 “你之前不是说那位神医是骗人的么?怎么现下倒改主意了?” 郁春岚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见计云舒一脸疑惑底瞧着自己,她尴尬地摆摆手:“没!我没说过,你莫听叶渔瞎嚼舌根!” 计云舒噙着笑,淡淡地瞧了一眼肢体不自然的她,没再接话。 于是第二日午后,在林锦书替计云舒扎好针后,郁春岚也乖巧地坐在了桌前。 她眨了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略带崇拜地望着那世外仙姝一般的人儿。 “女神医,你也替我扎两针罢,我小日子也疼得厉害。” 林锦书微愣,随即垂下燕尾蝶翅一般的眼睫,轻轻朝桌案抬了抬手,示意她将手腕放上来。 在接触到柔腻肌肤的那一瞬,林锦书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桌前那紧张得直咽口水的丽人,浅浅弯了弯唇。 “姑娘的症状尚轻,并不需要针灸,只同青玉姑娘吃一样的药养着即可。” 谎报病症被被拆穿,郁春岚尴尬地笑了笑。 听说自己还算康健,她便止了针灸的念头,朝着林锦书连连道谢。 建渊二十四年春,北狄王怀阙率先撕破了一年来北狄与大渊安定共处的假象,在峪门关外集结了十万大军,再次向大渊皇帝下了战书。 彼时,雍州刺史与冀州太守已带领两州兵力,在峪门关防线安营驻扎了月余,只等御驾亲临。 计云舒这头,腹痛的毛病治得差不多了,她想去寻那跛脚老道的念头也愈发强烈起来。 夜里,她拿着那本志异录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怎么觉着,还是得亲自见一面那刘老道才知真假。 于是翌日一早,她便拉着姚文卿来到茶楼打探消息。 今日的茶楼里头,似乎比往日格外热闹些,不少茶客在高谈阔论着些什么。 二人寻了一处角落坐下,照例点了一壶茶后,又再次向那伙计打听。 “姑娘说那疯道士?他从前确是在峪门关一带,只不过近来两国开战,不少峪门关的百姓都逃到平安州来了,这会子他兴许在平安州的哪个巷子里发疯也未可知。” 伙计说完,利落端起托盘去招待其他茶客了,留下惊诧相视的计云舒和姚文卿。 “两国开战?哪两国?”计云舒有一瞬发懵。 姚文卿朝她解释道:“应是咱们大渊与北狄开战了。” 他话音刚落,旁桌的中年男子声音忽而拔高了些,似乎在反驳什么人。 “你莫在这儿妖言惑众了!早在那北狄王动手之前,陛下便已知晓他的意图,这才早早地派了冀州与雍州的八万大军前来漠北驻扎,定还有京师来的精锐兵力尚在路上,他北狄十万人马便想拿下峪门关?那是痴人说梦!” “你说得固然有理,可北狄也不是吃素的......” 在旁桌二人的争执声中,计云舒渐渐蹙起了眉,转头问姚文卿道:“那这么说来,咱们这儿岂不是很危险?” 姚文卿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方才那人说得没错,且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主帅应还是宸王,加之雍州与冀州,一个兵强马壮,一个骁勇善战,北狄人打不进来。” 听到这儿,计云舒眉目舒展,彻底安下心。 在打听到那跛脚道士的踪迹后,二人不再多留,起身出了茶楼。 恰在他二人走后的下一瞬,方才那高谈阔论的中年男子又说话了。 “告诉你罢!这回,宸王殿下是副帅!” 听闻常胜将军做了副帅,众人不解发问:“啊?宸王是副帅?那主帅是谁?” 那男子瞥了一眼伸长了脖子等他说话的众人,幽幽道:“这回的主帅,可是圣上!” “啊!是圣上?!圣上要来漠北了?” “我的天老爷!圣上亲征了......” 霎时间,此起彼伏的惊诧声,贯穿了整个茶楼。 *** 计云舒和姚文卿二人接连早出晚归,好几日见不到人影,引来了郁春岚的怀疑。  又一日晚上,郁春岚将沐浴出来的计云舒堵在门后,眯着眼逼问道:“你们俩这几日不大对劲儿,说!瞒着我在捣鼓些什么?!” 计云舒眼神闪了闪,解释道:“我们在寻人。” “寻人?什么人?”郁春岚一脸疑惑。 计云舒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在寻一个跛足道士,听说他有一味长寿仙丹,吃了可延年益寿。” “啊?” 郁春岚有些发懵,上下扫了计云舒好几眼,有些不敢置信这些痴人说梦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你不是在诓我罢?”她秀眉紧拧,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 “哪儿能啊?我也是从书上瞧来的,说漠北有个老道有长寿仙药,这不来都来了嘛,我就想着找找看,万一真有呢?你说是不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1章 说罢,计云舒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说得貌似有些道理,可郁春岚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不等她反应过来,计云舒急急将她推了出去。 “都这么晚了,你快些回去洗漱歇下罢......” 反手关上门后,计云舒长长吁出一口气。 之后的几日,她与姚文卿二人分头在各处打听那老道的踪迹。 就在她以为那老道也许并未逃到平安州来时,终于在一个七岁男童的手中,发现了同她那本相似的异闻录。 “欸!小娃娃,你手里这书哪儿来的?”她急忙拦住那孩童问道。 那男童扯袖抹了抹鼻涕,指了指计云舒身后的破庙。 “从刘老道那儿抢来的。” 刘老道...... 计云舒心下大喜,立马朝着那座破庙疾步走去。 神像下,一个光着脚的老人正坐在干稻草上闭眼打坐,身上的道士服破破烂烂,掉了漆的拐杖也被放在一边。 她敛着步子走近,轻轻蹲下,温声唤道:“道长?道长?” 唤了两声,那人睁开了眼,略略扫了一眼计云舒,复又阖上了眼。 脏乱的白胡子下,他的唇瓣动了动:“叫仙人。” 计云舒无语地闭了闭眼,欲言又止。 谁说他疯癫?这不挺清醒的么? 想到自己有事要问他,她耐着性子问道:“仙人,请问这本异闻录是仙人你写的么?” 闻言,刘老道倏然睁眼,浑浊的目光落在计云舒手中的书上,瞠着双目一把抢过。 而后似乎变了一个人般,不再端着一副老神仙的模样,泼妇骂街般地叫喊起来。 “这帮黑了心的小崽子!将我的辛辛苦苦撰写的天宫纪事抢去擦屁股!我呸!小杂种!待我上天去见了玉帝,定要好好告他一状!让他这辈子也娶不着媳妇儿!” 他瘫坐在地,气得连拍大腿,又哭又笑的疯样儿,让计云舒瞠目结舌。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待那人平静了些,才壮着胆子上前,一边顺着他的话安抚他,一边将话头往自己的疑问上引。 “仙人莫恼,方才来时我已将那小崽子打了一顿,这会儿正哭着喊娘呢!” “哦?如此甚好!多谢姑娘替老道我出气了。” 说着,他又恢复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右手竖在前胸,说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计云舒虚虚笑了笑,又问道:“仙人在书中所说,时空倒转,凡人可上天入海,敢问是真是假?” 刘老道爽朗一笑:“自然是真,我昨日便应玉帝之命,入了东海寻蛟。” “那时空换转呢?!”计云舒急了。 “时空倒转之术,是乃天机不可泄露,非天神不可为也。” 刘老道一本正经,计云舒满心失落。 原来那些令她心惊的话,当真只是此人着了魔的胡诌而已。 她深深低下头,认命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出了庙。 罢了,罢了。 便当作从没听过这些话罢,心里也许还好受些。 计云舒失魂落魄地走在来时的路上,原本平静的街道忽而骚动起来,计云舒被涌动的人群挤到了路边。 正当她想探头瞧瞧前边儿发生了什么时,一队官府的官差从街道两侧冲了出来,分工明确地将围观的人群赶到了路边,开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计云舒紧了紧兜帽,身旁人的谈话声落入耳中,轰然乍响。 “真没想到,圣上居然亲临了!这回咱们的将士定然士气高涨!一举将北狄人赶得远远的!” 那句话在计云舒的脑海中回荡了许久,震得她脑中空白一片,久久无法回神。 不会罢?不可能罢? 在她的僵愣与心存侥幸中,两排披坚执锐,威仪肃杀的兵士有条不紊地走来。 队伍的正中央,一座九龙攒金顶的玄黑銮驾如众星拱月,凌煜与霍临皆是一身墨色劲装,骑着高头大马随护在銮驾的一左一右。 瞧见那熟悉的面孔,计云舒才终于相信,宋奕来了。 随着行走而微荡的青黑帷裳内,那隐隐绰绰的熟悉身形似乎动了动,转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 计云舒霎时警铃大作,她惊骇地埋下头,紧紧地用兜帽捂着自己的脸,让自己尽量淹没在人群中。 轿辇渐渐行近,周围的人群也跟着移动。 计云舒转身想离开,却不慎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了出去,恰好摔倒在队列中一位士兵的脚下。 “什么人?!” 随着这一声厉喝,队伍骤然停下,计云舒煞白着脸色,浑身如坠冰窖。 完了...... 第089章 被识破 她僵硬地跪坐在地,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也包括宋奕。 透过雾纱般的黑色帷裳,宋奕瞧见了跪在路边的一个模糊的身影。 “去瞧瞧, 怎么了?” 他吩咐完,懒懒地收回了目光,复又阖上双眸,神态骄矜地靠回了软座上。 “是。”凌煜颔首, 纵马朝着计云舒的方向行去。 眼见着凌煜越行越近, 计云舒急中生智,装作聋哑人朝着身前的士兵夸张地比划, 一副很是焦急的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2章 那士兵瞧了一眼她的模样, 似乎是被人群挤出来的, 朝着身后喊道:“回陛下,是个哑巴,被人流挤出来了。” 闻言,凌煜勒住了马, 转身回去。 “陛下, 是个哑巴, 被围观的百姓挤出来了。” 淡淡地一声嗯从銮驾里传来,那漫不经心的沉冷声音随之响起。 “走罢。” 队伍复又移动起来,逃过一劫的计云舒连忙爬起身,强装镇定地钻进了人群中。 谁也没有在意这出意外,唯有銮驾左侧的霍临,望着那黑黄的瘦小身影出神,只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触。 计云舒提心吊胆地跑回了客栈, 郁春岚见她脸色煞白,跑得满头是汗, 有些惊惑。 “青天白日的,你见鬼了?” 计云舒将桌上的温茶一饮而尽,狠狠喘了口气,道:“宋奕来平安州了。” 郁春岚彼时方坐下,听见她这话,又噌一下窜了起来。 “你说什么?!宋奕来平安州了?!” 这不是比鬼更可怕么?! “是真的,我亲眼瞧见的。”计云舒紧紧攥着手中的茶盏,沉声道。 “他,他怎么会来漠北?!他来漠北做什么?!” 郁春岚惊惶地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恰巧姚文卿推门进来了,也是一脸凝重的神情。 不等计云舒二人问,他就急忙开口:“宋奕来峪门关亲征了,咱们得赶紧走。” 看来姚文卿也瞧见了。 计云舒只稍稍沉吟了一瞬,便行动了起来。 “他说得对,咱们得赶紧走,留在宋奕眼皮子底下实在冒险。” 郁春岚见她这个时候了还要出门,忙喊住她:“诶!你去哪儿?” “我去同林大夫说一声,说我要离开漠北了。”计云舒扬声回答,脚下的步子不停。 于是翌日一大早,三人便收拾包袱,坐上了离开漠北的马车,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三人离开后的第二日,峪门关的战事便打响了,一打便是两个月。 峪门关的战火烧不到千里之外的江州,三人又安安稳稳地过了两月的太平日子。 某日在回春堂抓药时,姚文卿听老大夫说起为了躲避战火,那位去漠北悬壶济世的林大夫也提前回青州了。 他心下大喜,立马跑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计云舒。 “林大夫也回来了?”计云舒惊讶道。 姚文卿擦了擦汗,道:“正是。青玉,你的病才治了一半,可不能半途而废,青州离咱们很近,两日功夫便到了。” 计云舒略微沉吟,很快便打定了主意。 “成,那我去收拾收拾。” 郁春岚赶忙开口道:“诶诶!这回我可不去了啊!再坐两日马车我这骨头要散架了!你让叶渔陪你去。” 计云舒轻轻瞥了她一眼:“成!那你便留在家里看家罢!” --- 青州府地处西南,与江州相邻,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风景也很是醉人。 经过近两日的路程,二人到了青州,一边儿走一边打听,终于寻到了林大夫的医馆。 “锦书来。” 计云舒仰头望着那质朴的桑木牌匾,喃喃念出声。 “这听着不像是医馆,倒像是书斋。”她朝着身旁的姚文卿笑道。 姚文卿浅笑着点头,道:“咱们进去罢。” 医馆不大,人却不少,听说这锦书来是整个儿青州府里瞧病最便宜的医馆,每个月还有一日看病不收银钱,故此青州的老百姓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愿意来这儿看。 林锦书见了计云舒也有些意外,在得知是来寻她继续针灸时,便让徒弟将计云舒带到了一间隔间内。 “姑娘稍候,待我师傅瞧完手头这个病患便过来。” “好,多谢小大夫。”计云舒急忙将那小丫头送到门口,作揖道谢。 待针灸完,天已经黑了,计云舒二人正准备回客栈,余光瞥见林锦书也带着小徒弟关了医馆门出来了。 “天色已晚,林大夫是要去哪儿?”她问道。 “我不住医馆,打烊了便家去。” 想到她一大一小两个姑娘走夜路恐怕不妥,计云舒热心道:“林大夫家住何处?不若我俩送送你们罢?” 闻言,林锦书清泠一笑,缓缓走下台阶,一双桃花眸柔柔地落在计云舒身上。 “家住白云山,我们有牛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青玉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二位还是早些回去罢。” 说罢,她背起药篓,带着小徒弟离开了。 见状计云舒也不再啰嗦纠缠,坐上马车回了客栈。 之后的几日,由于二人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计云舒便独自一人来针灸,姚文卿则是同在江州时一样,在街上替人写信赚银钱。 好在林锦书偶然在街上瞧见姚文卿,这才发现了二人的窘境,之后计云舒过来针灸,她再也没收过钱。 这天,计云舒针灸完从小隔间出来,一个干瘦的身影猝不及防摔在她脚下,她被撞了一个踉跄,堪堪扶住了门框才站稳。 “死瘸子!你挡老子路了知道么?!”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3章 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传来,计云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脚下的姑娘。 计云舒火气上来,立时将那被吓得埋头瑟缩的姑娘扶了起来,而后转头喝道:“这路是你修的么?!再说了,她挡了你你不会好好说?推她做什么?!” “呦呵?又来一个丑八怪?!”那男子打量了眼计云舒,嘲弄道。 “我丑?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长的满脑肥肠,跟头老母猪似的!不对!老母猪都比你清秀些!” “说你老母猪都是侮辱它了!你还是同夜香里的蛆更像些......” 跟郁春岚日夜相处的日子,计云舒妖娆妩媚没学会,凶悍泼辣她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这会子若是郁春岚来瞧啊,估摸着她都要叹一句青出于蓝胜于蓝。 计云舒火力全开,骂得忘我,全然未注意到她身旁那名被她扶来起的女子,正定定地瞧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你!你这贱蹄子!老子弄死你!” 那男子似乎从没被人骂得这般难听过,立时恼了,气急败坏便要扑上来厮打计云舒,好在林锦书及时出来,喝住了他。 “张贵!你住手!” 清凌而又颇具威严的声音一出,那男子立马老实了。 林锦书在这一带行医许久,悬壶济世,广积恩善,是出了名的在世活菩萨,青州百姓极为敬重爱戴。 “林大夫,我,是这泼妇先骂我的,我没打她......”那男子褪去了嚣张的气焰,嗫嚅着唇瓣。 要是让他的老母亲和娘子知道他把林大夫给得罪了,那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林锦书冷冷瞧了一眼他,道:“你屡次在我医馆生事,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日后,你张家的人来瞧病,我一概不接,你们另寻高明罢!” 说罢,她拂袖离开,进了药柜中,不知在寻些什么。 “欸!林大夫,你饶我一回罢!我再也不会闹事了!” “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保证!您就饶我一回罢......” 那男子还跟在林锦书后头絮叨求情,林锦书理也不理,径直让徒弟将他打发了。 “冬雪姑娘,这是你要的膏药,拿着罢。”林锦书复又折返回来,将两个瓷瓶递到那姑娘手中。 冬雪...... 听见这有些耳熟的名字,计云舒恍惚一瞬,这才转头去瞧那姑娘的脸。 蜡黄,干瘦,左脸上还有一道从太阳穴蔓延到下巴的疤痕,狰狞骇人。 这是冬雪? 她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的女子,同记忆中那个高傲明艳的冬雪联想在一起。 此时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计云舒猛然回过神来,往上扯了扯兜帽,迅速别过脸去。 自己都化成这样了,她应是认不出来的罢? “多谢林大夫,多谢姑娘。” 冬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道谢过后,拿着药膏离开了医馆。 计云舒稍稍松口气,望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不免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原来那时冬雪被流放,是流放到青州来了。 想来流放这一年,她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罢? “林大夫,方才那姑娘经常来拿药么?”她转头询问林锦书。 林锦书轻轻颔首,道:“经常来,其他的医馆大多不给奴犯看病,她又常受监管的差役打骂,所以每每做完劳役,她便会来我这儿看伤。” 闻言,计云舒静默着叹了口气,心绪复杂地出了医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冬雪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幽幽地盯着计云舒离去的背影。 她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张通缉令。 云荷,你别怪我,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又一日,计云舒针灸完正准备离开,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她回头看去,竟是那冬雪。 愣住的那一瞬,冬雪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她身前,朝她递上了一个针脚很细致的香囊,看得出是下足了功夫做出来的。 “那日姑娘替我出气,我很是感激,无奈身无长物,只能做了这个香囊送给姑娘,以示谢意。” 见她确实没认出来,计云舒神情自然了些,只是仍旧将声音压得很粗。 “好好!多谢多谢!” “姑娘不猜一猜,这香囊里头装了些什么香么?” 冬雪笑吟吟地看着她,再不复往日的跋扈,很是温顺的模样。 方才拿在手里计云舒便闻着一股淡淡的艾草味,这会子听冬雪问起,她又将香囊放在鼻子下深嗅了几回。 “我猜你放了艾草,薄荷,嗯......也许还有藿香?” “姑娘说得不错,还有一味丁香。这些草药最是驱虫,青州湿热,蚊虫多,姑娘将这个带在身上,便不招虫子咬了。” 听冬雪说完,计云舒眼神一亮,这倒真是个好东西。 “多谢多谢!你的手真巧!” 计云舒再次道谢过后,又与她寒暄了几句,这才往回走。 可没走两步她便手脚发软,眼前发黑,她堪堪走到路边,虚虚地扶着墙根坐下。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4章 本想着好好缓一缓,却不料一阵晕眩袭来,她恰好栽在了一个人怀里。 “姑娘?姑娘?” 晕死过去的最后一瞬,她瞧见冬雪那异常平静而又闪烁着幽光的眼神。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牛车上,那在她跟前系着麻绳的人,正是冬雪。 见她醒了,冬雪停下手中的动作,状似一脸的平静与漠然,嗓音却是沙哑而微颤。 “云荷姑娘,别来无恙。” 流放他乡受尽苦楚,重遇旧时故人,却是这般境地,她也说不上来心下什么滋味。 此时此刻,计云舒再不愿相信,她也不得不信了。 她悔,她恨,悔自己多管闲事!恨自己的眼前人! 原来,她是那个愚善的农夫啊。 “为什么?!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从牙缝挤出这句话,怒目切齿。 闻言,冬雪抬起荒芜的双眸,轻声道:“好处?你不知道罢,大渊律例,戴罪立功者,死罪免,活罪赦。” “你是勾结逆王的叛党啊云荷!这样大的功劳,只要把你交上去,我就不用日日被折磨了,夜夜受摧残了。” 说到这儿,她荒芜的眼神中,好似迸发了勃勃生机,光彩熠熠。 计云舒的唇瓣被咬出了血,她双目赤红地看着眼前人,只恨自己被制住了手脚,不能扑上去啖她血肉。 见她发狠的模样,冬雪蓦然轻笑,只是眼眶含泪。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这样抄家灭门的大罪,会死得很痛快的,一点儿罪也不会受。” “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吃泔水睡猪圈,白日劳役迟了一步便会被抽得鲜血淋漓,夜里还要被那群畜生糟蹋蹂躏!” 冬雪眸底一片猩红,好似下一刻便会泣出血来,她嘶吼着说完,接着便是无尽的呜咽。 凄惨哀绝,如怨如诉,似湘妃泣竹,尽是血泪。 哭罢,她又抬起头,木木地望着计云舒,好似失了魂。 “云荷,我真快要熬不住了,我好冷,冷得刺骨。有时候我总想着,与其这样猪狗不如地活着,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痛快。”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计云舒陷入绝望的沉默。 冬雪的遭遇是可怜,所以便要将她推入地狱么? “再冷,你也不能拿我的血暖你自己!”计云舒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恨恨地瞪着她。 听到这儿,冬雪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 她抬手抹了抹泪,叹道:“罢了,你也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来了这青州府,被我认了出来。” 说罢,她封住了计云舒的嘴,坐上了牛车驭位,驾着车径直往青州府衙而去。 听闻有人抓住了逆王的余孽,那青州知州急得午膳都没用便来了府衙,来时头上的乌纱帽都是歪歪扭扭。 “逆党何在?” 他一面儿朝里走一面儿询问府衙差役,在瞧见被捆在地上的计云舒时,他皱了皱眉。 “她?这也不像啊?” 与计云舒一起的还有跪在地上的冬雪,奴犯见了官员,是没有资格站着的。 “知州大人,打盆水来将她脸上的东西擦掉,便是那逃犯云荷了。” 闻言,知州急忙唤人打了水来,待将计云舒脸上的脂粉擦净后,他立时瞪大了眼,两眼放光。 “哈哈哈!是她!是她没错!” 想到升官发财的青云路就在眼前,那知州抚掌大笑,笑够了,他又端起了官老爷的模样,坐在了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 “奴犯冬雪,既你戴罪立功,本官便遵大渊律例,放你还乡。” 说罢,他虚虚地抚了抚八字胡,转头吩咐道:“去,将她的放奴文书和赦书写来。” 拿到文书,冬雪冰冷漠然的眼中,终于有了光彩。 她垂着头,细细地抚摸着那墨迹未干的文书,指尖发颤。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府衙大门关上的那一瞬,走出门外的冬雪,回头深望了一眼门内的计云舒,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朱门紧闭,隔出了两方天地。 一个天,一个地。 抓到了在逃女叛党的消息传到峪门关军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凌煜看着手里从青州加急传过来的文书,陷入了沉思。 早不寻到,晚不寻到,偏偏在这个关头寻到。 两个多月的鏖战,北狄不但没打下峪门关,反倒失了自己的边境线,连带着喀城也即将被他们攻下。 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信送到陛下跟前,扰乱陛下的心绪不说,更怕陛下冲动起来,抛下这边的军情不管,跑青州逮人去了。 凌煜眉心紧拧,只觉自己从没这般挣扎过。 有那么一瞬,他想扣下这份信,等打下了喀城再送过去。 但也仅仅是一瞬。 想到这两月来,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偌大的军营驻地,只有陛下的御帐亮着孤零零的烛光。 烛光下,陛下的御案上静静地躺着那张被他一笔一画补完的江南百景图。 而他什么也不做,只默默地瞧着,背影孤绝寂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5章 定了定神,凌煜捏紧了手中的信,长吁出一口气。 罢了,抛开这些不谈,光陛下的雷霆之怒他便承受不起。 御帐中,宋奕褪去了宽大厚重的龙袍,换上了一身利落修身的玄金甲胄,身姿挺拔劲瘦,鹤背蜂腰。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沙堆中,北狄边境一带的地形走向,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余光瞥见凌煜掀帘进来,他只当是日常汇述军情,仍旧倨矜地望着地势图,等他开口。 “陛下,青州知州传来的文书,已经抓到了云荷姑娘。” 语毕,宋奕唇角的笑意僵住,愣了一瞬,他立时从座椅上窜了起来,目光如炬。 “当真?!” “千真万确。” 凌煜说罢,将那封书信双手奉上。 宋奕大步绕过桌案,迅速取过信,急切胡乱地拆开看过,越看眼中的畅意越甚。 “好!甚好!”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字,却不是怒,而是痛快,好似长久以来的憋闷与烦躁在这一瞬忽然烟消云散。 “来人!备车!” 宋奕攥着那封信就要往外走,凌煜见状暗道不好,急忙上前拦住。 “陛下!军情要紧!让青州派人将云姑娘送来便是,这个节骨眼上,您不能走啊!” “不成!她最是狡猾,朕得亲自去!有席钊和车勇在这儿盯着,不打紧!” 眼看着宋奕气血上头,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凌煜急了,径直撩袍跪在宋奕脚下,挡住了他的路。 “陛下!席钊非行伍出身,车将军有勇无谋,宸王殿下重伤未愈,喀城眼看着便要收入囊中,万不能因为儿女情长便放弃这唾手可得江山啊陛下!” 凌煜仰头看着他,眸光真切,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宋奕瞠目看着他,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此时此刻,他才深感朝中人才匮乏,无可用之兵。 被凌煜点醒的他渐渐冷静下来,只是眸中的偏执不减。 挣扎了半晌,他妥协道:“朕留在这儿,你去将她押来!” 见自己好歹劝住了,凌煜总算松了口气,颔首应下。 正欲出去准备行囊,宋奕急急出声叫住他,不放心道:“还有霍临!你们二人同去!” “是。” 凌煜应声,正欲转身,宋奕又再一次叫住了他,嗓音急迫:“还有寒鸦!她最是狡诈!让寒鸦也一起去盯着!”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不能亲自去逮她,宋奕只恨不得将身边所有得力的人都派去,将那害他饱受折磨的罪魁祸首抓来。 听到这,凌煜终是忍不住了。 陛下平日里那么一个稳重睿智的人,怎么到了一遇上她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患得患失不说,还糊涂冒失,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他望着极度不安的宋奕,无奈开口提醒道:“陛下,寒鸦在京城统领影卫,她没来漠北。” 啧...... 宋奕懊恼地攥紧了拳,转身狠狠砸在了桌案上,恨自己失态犯糊涂。 罢了罢了!他终究是不能平心静气地对待与她有关的事。 平复完自己混乱的心绪,他复又走近凌煜,郑重地叮嘱道:“只你二人去!记住,一定要将她带到这儿来!越快越好!” “是,属下遵命。” 凌煜凝眉垂首,终于能掀帘出去准备行囊了。 第090章 官老爷 青州府, 府衙正堂内,在牢里关了十日的计云舒,被两个差役强行压跪在地上, 接受审问。 青州知府重重拍下惊堂木,凝眉问道:“逆党云荷,你是如何从京城逃到我青州地界的?可有人协助?” 计云舒垂眸,淡淡道:“无人协助。” 那知州一听便知她在撒谎, 立时便了脸色。 “劝你从实招来!陛下仁善留你一命, 才让你有机可逃,本官可没那么多耐心!” 他话音刚落, 空旷的明堂中倏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笑声。 计云舒抬起头, 目露讥讽地看着上座那着绯色官袍的人, 不答反问道:“他仁善?那这世上还有不仁善之人么?” 知州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怒目厉喝。 “大胆!你一个阶下囚,不但不知悔改, 竟还敢辱骂陛下!” “辱骂?我没有辱骂,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计云舒神情凛然, 接着道:“大人口中仁善的陛下,不过是个不过是个无德无行,卑鄙龌龊的衣冠禽兽罢了。” 轻淡而笃定的话语落入知州耳中,他勃然大怒。 “住口!本官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猖狂至极!” “来人呐!上拶刑!” 语毕,两个差役立时拿着拶子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计云舒的双手塞进了夹棍间隙中。 随着知州的一声令下, 两名差役立时拽着绳子发力,钻心的痛楚袭来, 计云舒惨叫一声,而后咬紧了牙,再不肯出声。 知州颇为满意地瞧着痛苦的计云舒,缓缓道:“陛下年少英才,高风峻节,岂是你这等奴犯可随意攀诬的?” 宋奕高风峻节,这简直是计云舒活这么久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好笑到连正在受刑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6章 “哈哈哈......说他宋奕高风峻节,简直荒谬。” “一个寡廉鲜耻,恶劣不堪的人,高风亮节哈哈......” 计云舒直抒胸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知州狐疑地瞧了眼又哭又笑,状若癫狂的计云舒,拧眉问身旁人道:“她疯了?” 身旁的差役也是一头雾水,想到什么,他开口提醒。 “大人,逆王的余孽定是要押回京城大理寺听审的,想必京城来的人已在路上了,若她真疯了,咱们反倒不好交差。”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唾手可得知府之位将要飞了,那知州顿时捶胸顿足,急急叫停。 “哎呀住手住手!莫拉了!快去寻个大夫来瞧瞧她疯没疯!” 一场酷刑才刚刚开始,便因阻碍了知州官老爷的青云路而被喊停,辱骂皇帝的阶下囚反倒瞧上了大夫,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计云舒懒懒地靠在墙上,任凭眼前的老大夫瞧瞧看看,瞥见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知州时,她讥诮地扯了扯唇。 好一出<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现形记。 明明她骂宋奕时,那知州还急得跟她骂的是他娘老子一般,可一旦挡了他的升官路,是骂也不要紧了,打也不要紧了。 她这个人竟不是人,是保佑他官运亨通的文昌帝君了? “大夫,如何了?她疯没疯啊?” “知州大人且安心,没疯,好着呢。” “哎呀甚好,甚好。” 那知州狠狠松了口气,审也不审了,打也不打了,只老老实实地将计云舒关在牢里,等着京城来人交差。 凌煜和霍临二人快马加鞭,只用了七日便从漠北赶到了青州。 二人风尘仆仆地进了府衙,凌煜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将那知州骇得不行。 “不知御前凌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他强自镇定地见礼,心下却纳罕不已。 只知京城会来人押送逆党,却不想来了这么个大人物,瞧着旁边那位也是气度不凡,定也是陛下亲侍。 难道这逆党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才让陛下亲派了这二人前来? 越想他越庆幸没将那女子逼疯,否则陛下问不出来东西,他别说升官了,怕是现有的官职都保不住了。 “逆党在何处?” 听得凌煜的问话,他急忙带着二人来到囚牢。 透过牢门,霍临一眼便瞧见了闭着眼靠在墙角的计云舒,视线落在她红肿不堪的手指上,他眉心紧蹙。 凌煜自然也瞧见了,立时变了脸色。 “谁让你用刑的?!”他一把攥住那知州的衣领,厉声质问。 二人匪夷所思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那知州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逆党对陛下出言不逊,下官只用了对女犯的拶刑而已,并未用重刑。” 当真是找死! 凌煜猛地推开知县,吼道:“快去找大夫来给她治伤!” 知州懵了又懵,只觉自己貌似抓了个假逆党。 不能用刑,还得寻大夫给她治伤,这是哪门子的逆党? “快去啊!” 愣神的功夫,他又被吼了一嗓子,这下他不敢再耽搁,灰溜溜地跑出去请大夫了。 瞧见那两张熟悉的面孔,计云舒只稍稍讶异了一瞬,便淡然地收回了目光。 来得倒快。 从漠北到青州,她们几人可是足足花了近一月的时日,想那宋奕定是恨她恨得牙痒痒罢。 霍临径直踏进牢房,隔着一步之遥,在计云舒面前半蹲下。 “云姑娘,你且忍一忍,大夫马上便来了。” 计云舒并未接话,虚靠着墙,留给他一个漠然的侧脸。 霍临紧了紧拳,眸光晦暗不明,他默默直起身,拉开了些距离。 一盏茶的功夫,知州又带着先前那名老大夫进了牢房给计云舒包扎伤口,在问起如何处置逆党时,凌煜只回了他一句。 “找个干净的厢房给她养伤,之后的事,你不必管了。” “是是,下官明白。” 凌煜蹙眉瞧了眼知州那副谄媚的模样,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若让陛下瞧见了她的伤,这蠢货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文卿这头,计云舒失踪的日子里,他没有一日不在奔波。 虽然林锦书也在帮忙找,可光凭他二人,终究是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他只得回了江州找郁春岚商量对侧。 听他说了半天,郁春岚愁着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估摸着,多半是被官府拿着了。” “不会罢?她的名字样貌皆已改变,一般人是认不出来的。”姚文卿道。 “但现下只有这一种可能。不说其他,单她脸上那胎记,怕连人贩子都不会拐她。” 郁春岚话糙理不糙,姚文卿听了心下发沉,立时便要起身赶去青州府衙,却被郁春岚拦住。 “你疯了罢?当心青玉没找回来,你自己又搭进去了!” 姚文卿立时急了,眼尾都有些发红:“可青玉她生死不明,难道让我就这般干坐着么?” “我去!”郁春岚脾气上来,也朝他吼了一句。 姚文卿微怔:“你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7章 “对!官府那头我去,你便在青州一带的人牙子手里,还有窑子里去找找。虽说不大可能,但以防万一,你还是去瞧瞧看。” 冷静下来的郁春岚头脑清晰,不似姚文卿那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好......好,你说的对。”望着她镇定的模样,姚文卿也渐渐冷静下来,二人仔仔细细商量了一番,又花了一下午整理行囊,而后便分头踏上了寻找计云舒的漫漫长路。  青州府衙的厢房外,凌煜正和霍临商量着何时启程的事情。 “来之前陛下再三强调尽快将云姑娘押送回去,咱们已经耽搁了十多日,不能再磨蹭了。” 霍临想到计云舒那裹成粽子的双手,犹豫道:“可路上没了大夫,难不成咱们帮她换药不成?不若买个丫头跟着?” 闻言,凌煜才意识过来还有这个棘手的事,男女大防,让他们给她换药自是不可能,也只能买个丫头跟在路上了,倒还可以在他们不便的时候盯着她。 两人的行动很迅速,那丫头下午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晚上便被送到了计云舒房里,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启程了。 驭车位坐了两个随他们从漠北而来的兵士,皆是宋奕精心挑选的武功高强的人。 霍临和凌煜则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 车厢内,计云舒瞧了眼对面的小丫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却缄口不语,连头也不敢抬。 计云舒满头雾水,试探道:“你,不会说话么?” 这回,那小丫头倒是开口了,只是声音比蚊子叫还小声些。 “两位大人吩咐过,不许同姑娘说话。” “呵。”计云舒冷笑。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正兀自想着,那小丫头拿出了药箱,似乎是要给她换药。 计云舒不欲为难她,默默地伸出了手。 七日后,一行人行至锦州边界的一座小镇,小镇地处偏僻,仅有一家异常简陋的客栈。 趁着去净房的间隙,计云舒有目的地观察了一下这间客栈。 净房的左侧是盥室,右侧是马厩,虽说不大,可身后几双眼睛盯着,想要逃跑却也不容易。 “姑娘?” 计云舒只稍稍磨蹭了一瞬,那小丫头便出声试探了,好似计云舒若不应答,她下一瞬便会冲进来看人还在不在。 “来了。” 计云舒暗自咬牙,理了理裙摆,抬步出了净房。 走到房门口,仍旧是凌煜守在那儿,他和霍临二人轮流值夜,下半夜便是霍临守了。 计云舒早已摸清,只淡淡瞧了抱剑立与门侧的凌煜一眼,便进了房。 到了后半夜,寂静的客栈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而后便是络绎不绝的摔打哭喊声。 计云舒被惊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榻上的丫头,只见她一脸惊恐地望着门外。 计云舒凝眉沉思,而后来到门前,轻声开口道:“外面怎么了?” 回应她的不是霍临,而是其中一名兵士。 “是一群山匪,霍大人和凌大人已经去处理了,姑娘安心。” 霍临不在外面? 计云舒心神一动,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小榻上瑟缩的人。 外头噪杂的打闹声,掩盖了厢房内传来的闷哼。 不多时,厢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那小丫头垂头朝门口二人福了福身,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房里没水了,姑娘说口渴,唤我去倒些茶水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那名兵士朝里扫了一眼,在见到半靠在床榻上,耷拉着侧脸的计云舒时,他微微点头。 “去罢。” 闻言,那小丫头轻轻带上了房门,脚步轻移地出了走廊。 直待凌煜和霍临二人将山匪尽数解决了,那小丫头也没回来,两名守卫虽心存疑惑,可到底只是个无关紧要丫鬟,便没太在意。 凌煜从游廊进来,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里头可有什么动静?” 守卫摇了摇头,如实道:“云姑娘正睡着,只是那丫鬟说要去取茶水,至今未归。” 闻言,霍临擦拭剑尖血迹的动作一滞。 第091章 遇念秋 意识到不对劲, 他立时推门而入,取下烛火凑近半躺的“计云舒”。 在瞧清她面容的那一瞬,他暗道不好, 眉心紧蹙,暗恨自己疏忽。 紧随其后的凌煜瞧见这一幕,脸色大变,他指着榻上被换了衣服的丫头, 朝着守卫二人怒喝。 “你们是怎么看的?!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 那二人也白了脸色,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 凌煜早已没了耐心。 “快去找啊!” 凌煜心中烦闷不安, 若进了锦州城内倒还好办, 封了城她定是插翅难飞。 可偏偏就在在这荒山野岭让她跑了,能不能找到是一码事,她会不会出事又是另外一码事。 想到这,他狠狠地捏了捏眉心, 只觉有生以来, 从没办过这般棘手的差事。 “分头去找, 她一个人跑不了多远。”霍临凝眉说完,立即去了马厩牵马。 许是上天眷顾计云舒坎坷的人生,她并未同霍临所料想的那般只靠腿跑,反而又遇见了一位与她有渊源的故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8章 从客栈逃出来后她并未走大路,而是拐进了一处偏僻小道。 要不说她幸运呢,凌晨时分,又是在偏僻的小路, 鬼都没一个的地方,竟让她碰见了一辆马车。 “等等!等等!” “好心人, 可否劳烦您载我一程?” 计云舒站在路边挥手呐喊,那赶车的男子见状,急忙勒住马。 “姑娘去何处?”他问道。 闻言,计云舒静默了一瞬,支支吾吾了起来。 万一自己说去江州,同人家不顺路,那岂不是尴尬了? 反正如今的她,去哪儿是最不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离开这儿,别被他们追上就成。 想到这儿,计云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试探着问道:“公子去哪儿?” 那男子皱着眉,上下扫了一眼计云舒。 虽然天光昏暗,看不清脸,可他还是从计云舒的言行举止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荒山野岭的,又是平旦,这女子行为举止颇为怪异。 虽说是个弱女子,可车里还有秋娘在,他不能冒险。 “对不住了姑娘,在下急着家去...” “姑娘?云姑娘?” 念秋在马车里听了会儿,觉着那女子的声音极为耳熟,语态语调都像极了翊王府那位帮助过她的云姑娘。 掀帘一瞧,虽说天还未亮,可她仍旧是借着那微弱的曦光,认出了计云舒。 “娘子,你认识她?”那男子惊愣道。 念秋却是径直忽略了她相公的话,急急下了马车,攥着计云舒的手。 “神天菩萨,真的是姑娘你!你是怎么逃......” 念秋不知想到什么,急忙将后话咽下。 “是你啊念秋!” 计云舒也很是意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在瞥见她那微隆的小腹时,她愣了愣。 “当娘亲了?”她笑盈盈道。 念秋羞涩地点了点头,在瞧见计云舒手指的伤口时,她神色一滞,再忆起那些铺天盖地的海捕文书,不难猜出眼前人经历了什么。 “姑娘,先上车罢。” 她瞧了一眼计云舒的身后,急忙拉着她上车。 紧闭的车厢内,念秋望着计云舒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好姑娘,你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了啊。” 她不明白,那个鲜活灵动,助人为善的云姑娘,如何就变成了谋反的逆党了?还是连鞋都跑掉了的逆党。 见她目光哀愁地看着自己的脚,计云舒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自己刚逃出来那会儿,将鞋给跑掉了一只。 “哈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 计云舒无谓地笑了笑,尴尬地缩了缩脚。 念秋没说话,从包袱里翻出了一双新鞋,看着计云舒穿好了,她才开口问道:“姑娘是准备去哪儿?” “我要去江州,你们呢?” “这好办,我们回青州,两地离得近,我送姑娘便是。” 闻言,计云舒喜上心头,然而目光触及她的小腹,又有些犹豫了。 念秋才刚有孕,便要因自己而多经受一段路途的颠簸,这不成。 “你们还是将我放在青州罢,我去青州有些事。” 念秋一听她这前后不对嘴的话便知她在撒谎,至于原因么,必定是顾及着自己了。 “姑娘不必顾着我,我怀相好着呢,又不害喜又不挑食,就是闷得慌,得多出去走走。” 念秋柔柔地说着,话里有真也有假。 “真的假的?这孩子那么乖么?”计云舒问道。 “自然是真。” 念秋笑着应了一句,想起什么,又叮嘱道:“姑娘还是戴上幕篱好些,最好再将脸变个模样。” 听见这话,计云舒才知念秋也知道自己的事了。 想想也是,那满天飞的通缉令,只要是认识她的人,怕是都知道了。 余光瞥见包袱里露出来的男装,她灵机一动,道:“可还有男装?” 念秋立时明白了计云舒的意思,抿着笑点了点头。 六日后,计云舒回到了江州府,再一次提出让念秋和她相公同她一起回去喝杯茶歇歇脚,又被念秋拒绝。 “姑娘,心意我领了,只是家中公婆催得急,不好在外逗留,你也快些回去罢。” 念秋从车帘中探出头来,朝着计云舒挥手。 计云舒没在勉强,立在街边瞧着那马车隐没在了人群中,才往回走。 想不到,她随手结下的善缘,又一次救了她。 凌煜这头,找了两天两夜不见人,却在一条偏僻的小泥路上发现了马车驶过的痕迹,可惜很短,上了平阔的官道便消失了。 不过好在二人根据官道的方向,推出了马车行驶的方向,不是去了青州,便是去了江州。 霍临骑在马上,垂眸看着那道痕迹,若有所思。 “我去青州和江州告知两地的知府,你去漠北告诉陛下。”他对凌煜道。 闻言,凌煜眼皮猛跳,拧眉问道:“为何不是你去告诉陛下?!” 这明摆着面对面承受陛下怒火的差事,他小子倒是撇得干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79章 霍临轻轻弯了弯唇,瞥了他一眼:“你还没挨过踹呢,这回到你了。” 说罢,他打马回转,不去瞧凌煜那黢黑的脸色。 “霍临!你这黑了心的!” 凌煜纵马跟上,跟在后头骂骂咧咧。 骂完之后,他却是口嫌体正直地收拾了行囊,一个人回了漠北。 “跑了?!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御帐内,车勇席钊几人听见这声从隔壁营帐传来的咆哮,皆是面面相觑,大气儿不敢喘。 喀城已被拿下,陛下方才还意气风发地指地域图上楼兰的方位,说要直逼北狄王怀阙的老巢,怎么凌煜一回来,就前后判若两人了? 另一军帐内,凌煜倒是没挨踢,却是被乱七八糟的军折和兵书闷头砸了一脸。 “废物!一群废物!” “被一个女子耍得团团转!你怎么有脸来见朕的?!” 宋奕倾身撑在御案上,冷鸷的眸光射在凌煜身上,目眦欲裂。 凌煜垂首不发一言,默默地承受着宋奕的怒火,心里又翻来覆去将霍临骂了个遍。 “传信给霍临!着重搜查青州和江州两地,但凡是近一年内新落成户籍的,还有外来的,都给朕盯紧了!再不许打草惊蛇!” “是。” 凌煜暗自松了口气,起身退了出去。 宋奕盯着翻飞的帐帘,撑在几案上的手紧攥成拳,青筋隐现。 他早该料到,那样脑生反骨的女子,如何会坐以待毙,做那待宰的羔羊? 怕是早在落网那日,便谋划着逃跑了。 瞧着罢!他绝不会再让她有第二次机会! --- 郁春岚一到青州便直奔府衙而去,多方打听后得知,官府确实抓了个女逃犯,却让她逃了。 这几日青州城里,街上随处可见搜查的官兵,连通缉令也比之前还多些。 得知计云舒逃了,她狠狠地松了口气,想着计云舒逃出来后定然回了江州,她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见门锁仍旧好好的,没有被砸破的迹象,郁春岚的心又狠狠地提到了嗓子眼。 没回来啊?那她去哪儿了? 她忧心忡忡地开了锁,正想着回去歇歇脚,喝口茶水再接着找时,忽然发现原本空荡荡的竹竿上晾了几件衣服。 奇怪,她记着她走之前将衣裳都收进去了啊,莫不是进了贼? 想到这,郁春岚果断抄起门边的笤帚,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她猛地掀开衣服,却在瞧清那人面容的一瞬,愣在原地,高高扬起的笤帚也滞在了半空。 海棠树边,那悠哉游哉地剪着枝叶的女子,不是计云舒是谁? “你这死妮子!我还以为是贼呢!” 郁春岚一把扔下手里的凶器,又是喜又是怒。 计云舒转头看了一眼,心下了然,调侃道:“得了罢,咱们这家徒四壁的,贼来了都得抹着眼泪留下两袋米再走。” “我呸!你乱放什么屁?!” 郁春岚气笑了,插着腰围着计云舒打量:“你是怎么进来的?” 计云舒朝着院墙努了努嘴,气定神闲道:“找了块砖头踮脚,翻墙进来的。” “好好好,你能耐。” 郁春岚彻底没了脾气,转身进了屋,猛灌了自己一海碗的茶水。 这回轮到计云舒逮着她问了。 “叶渔呢?你们这几日去哪儿了?” 她在青州失踪了这么久,他俩定然是要担心的。 “他去找你了,还没回来,我刚从青州回来,估摸着他还得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你也去青州了?也是去找我的?”计云舒惊诧道。 闻言,郁春岚蹙着眉看她,好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然呢?我去青州做什么?” 计云舒被怼得哑口无言,内心却涌起丝丝暖意。 第092章 修罗场 她悻悻地瞟了一眼郁春岚, 翩然行至她身后,在她肩膀上揉捏放松,语气有些娇嗔。 “好了好了, 大美人消消气,日后啊我就呆在这江州府城过咱们的神仙日子,哪儿也不去了可好?” 郁春岚心里很是受用,嘴上也连带着饶人了。 “如此便好了, 咱们颠簸了这几个月, 也合该好好歇一歇了。” 初夏方过,江州城便热了起来。 这天, 计云舒同郁春岚正在坊衣阁采买夏日做衣裳用的轻薄布料, 忽听得身旁的妇人说什么集市啊义诊的, 她好奇便问了一嘴“对啊!正是位女大夫,仙女儿一般的模样。”那妇人回答道。  计云舒与郁春岚相视一笑,她打趣道:“你昨儿不还说脖子疼,正巧赶上林大夫来江州, 不若去寻她扎两针?” “去啊!为何不去!” 郁春岚挑眉回看了她一眼, 收好布料, 风风火火地出了坊衣阁。 林锦书见了她并未太过惊讶,反倒是瞧见她身后的计云舒时,愣了一瞬。 “青玉姑娘?” 透过计云舒带着的幕篱,她依稀地辨认了出来眼前人。 计云舒倒没想到她一眼就能认出自己,颇有些惊诧。 “是我,林大夫好眼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0章 林锦书没在意她为何带着幕篱,而是问起了她在青州失踪的事。 计云舒自然不可能说实话, 只撒谎说自己落到了人贩子手里,这几天才逃回来。 林锦书颔首, 并未怀疑她的话,而是问起计云舒小日子还疼不疼。 “已经不怎么疼了,还得多谢林大夫的妙手回春。” 说着,计云舒又朝她作揖感谢。 郁春岚在一旁瞧着二人聊得差不多了,急忙凑上前,顶着一张如花笑靥道:“林大夫,我这两日脖子老疼,劳烦您帮我瞧瞧罢。” 林锦书自然不会拒绝,细细触摸一番后,便唤了小徒弟拿了针包来,准备替她针灸。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计云舒百无聊赖,目光落在药箱里那些瓶瓶罐罐上。 在瞧见一个贴着落回二字的瓷瓶时,她忍不住呢喃出声。 “落回。”很有意境的二字。 “林大夫,这是什么药啊?名字这般好听。” 林锦书闻言转过身来,在瞧见她指着的瓷瓶时,莞尔一笑。 “傻姑娘,这可不是什么药,这是毒。” “毒?” 计云舒震惊地重复了一遍,名字人畜无害,还尤其唯美,竟是毒? 林锦书瞧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甚。 她拿起那瓶落回,缓缓开口。 “落回,可闭人五感,停人心跳,饮之若无解药,便形如死人。它还有另一个通俗的名字,叫假死药。” “青玉姑娘可要闻一闻?” 原本是随口调侃的一句话,却将计云舒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林大夫还是好生放着罢。” 闭五感,停心跳,那不就死人了么? 名字这般好听,毒性却这般凶歹,她是万万不敢碰的。 见她白了脸色,林锦书也不愿再吓她,将药放了回去。 “姑娘莫怕,我既然有它,便定有解药。” 计云舒没在接话,讪笑了下,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再不敢东触西碰了。 等郁春岚针灸完,二人打道回府,见街上新开了家糖水铺子,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进去瞧瞧。”郁春岚挑眉道。 计云舒眼神晶亮:“成。” 许是天热的缘故,这会子糖水铺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都是来喝糖水消暑的。 二人寻了个空桌坐下,店小二立时甩着汗巾子迎上来。 “二位姑娘喝点什么?” 计云舒问:“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 店小二嘴一咧,笑道:“嘿!那可多着了!有酸梅汤、砂糖绿豆、漉梨浆、木瓜汁、姜蜜水、金橘雪泡、玫瑰露、雪花酥......” “雪花酥是什么?”计云舒好奇地打断他。 小二:“雪花酥便是刨冰,我们东家是个文雅人,这才取了这个名儿。” “成,那我要个雪花酥。” 说罢,计云舒又转头问郁春岚:“你要什么?” “我要个姜蜜水。” “好嘞!一份雪花酥,一份姜蜜水。”小二吆喝着去了后厨。 不多时,小二将东西端了上来,计云舒一眼便被手中的雪花酥吸引。 心道难怪叫这么个名儿,这冰碴子铺在碗,可不就像雪花一样么? 模样却也不单调,小冰山的尖尖上淋上了些红枣泥和浓稠的糖汁,山腰上嵌了些鲜莲子和果脯,颜色搭配得极妙,可见这东家是个心思巧的。 她拿起汤匙挖了一口送进嘴里,冰透清凉很是解暑,莲子也鲜嫩,就是这枣泥和果脯太甜了些,有些发腻。 郁春岚瞧她蹙眉,问道:“怎么了?不好吃么?” 计云舒摇头:“太甜腻了些。” “我尝一口。” 郁春岚接过汤匙尝了一口,双眼发亮,连连点头:“好吃啊!哪里腻了?” 计云舒失笑,索性将雪花酥给了她,自己则接过了她的姜蜜水。 “我吃不惯太甜的,尝尝你的罢。” 她浅饮了一口,秀眉渐渐舒展开来。 虽叫姜蜜水,可却一点儿姜味儿也没有,微甜微酸,似乎是蜂蜜水,里头还放了些桂花。 计云舒瞧着瞧着,突发奇想。 “诶,你说咱们也开个甜水铺子如何?” 闻言,郁春岚嗤了一声:“咱们开?我可不会做什么糖水,你会?你连面都不会发!” 被揭了老底,计云舒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又浅浅抿了一口。 是她想一出是一出了。 “哈哈,我随便说说的,赶紧吃罢。” 郁春岚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说起自己快要过生辰的事。 计云舒忙问道:“什么时候啊?” “下个月初一。” 计云舒若有所思:“还有十来天了,也不知叶渔何时回来。” “他出门儿都一个多月了,我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应该能赶上我生辰,到时候咱们好好聚一聚。” 计云舒浅笑着颔首,是啊,辗转流离了这么久,该好好聚一聚,歇一歇了。 自从江州知府奉行了着重搜查江州一年内外来人口的旨意后,不到一个月,计云舒二人便被官府注意到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1章 由于还有其他可疑人员,怕打草惊蛇,知府并未立时抓人,而是将几人的画像,送到了霍临面前。 画像背后,还详细地记载了每人的住处。 霍临一眼便从十几张画像中瞧见了突然从翊王府消失的郁春岚,直觉告诉他,她和计云舒必然有什么联系。 “这家,可还有其他人?”他指着郁春岚的画像问道。 “回大人,这户人家还有另一位女子,只是出行皆带着幕篱,所以画不出她的画像。” 听到这,霍临已经大致能确定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亲自去蹲守了一番。 在那女子被自己安排好的人撞落幕篱的那一瞬,他瞧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再无疑虑。 夜里,他在府衙厢房中独自坐到了天亮。 挣扎良久,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那股道不明的情愫。 日光照进窗棂的那一瞬,他将早已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交给了前往漠北的信使。 在瞧清了信件内容的那一刻,宋奕的脑海中倏然浮现计云舒那张恬淡的脸。 他再无法遏制内心翻涌的情绪,径直下了撤军的命令。 “攻打楼兰的部署暂且搁下,退兵六十里休养生息,车勇和席钊二人在喀城驻守,直待宸王伤愈。” 看着那匆忙离帐的背影,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楼兰不打了?陛下要做什么去?”车勇脑袋发懵,疑惑道。 席钊睨他:“陛下说休养便休养,你管陛下做什么去?” 营帐外,宋奕一边面走一边吩咐凌煜,语气高昂,势在必得。 “速去备好车马!明日启程!” 这一回,她插翅难逃! --- 这天,计云舒和郁春岚刚从林锦书那儿针灸回来,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计云舒开门一瞧,竟是姚文卿。 只是眼前的他并不如以往那般温润意气,反倒透着一股子颓意,原本光洁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然是很久没打理过了。 “叶渔?!你终于回来了!”计云舒惊呼。 姚文卿在看见计云舒的那一瞬,黯淡无光的眼中复又焕发了光泽。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也迟迟不进门,怕自己一惊扰,眼前的人就如云烟一般消散了。 “你怎么了?” 计云舒见他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 姚文卿这才猛然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觉,计云舒真的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他倏然倾身,将计云舒圈入怀中,抱得紧紧的,再不愿放手。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语气带着失而复的惊喜,柔得发颤。 闻声而来的郁春岚,急急从屋里走出,瞧见这一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悄悄儿地缩了回去。 计云舒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思及是自己害他担心,她艰难地腾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道:“是我,我回来了,放心罢。” 温和的话语,将姚文卿唤回神。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他立时放开了计云舒,拉开了几步距离。 见二人温存完了,郁春岚又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瘩里冒出来,语气戏谑道:“哟,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被她撞破,姚文卿脸色有些发烫,他转身关上了院门,支吾地扯开话头。 “你是何时回来的,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计云舒便将自己的遭遇,逃到了什么地方,遇上了什么贵人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念秋?你是说原来翊王府的那个丫头念秋?这也太巧了罢?”郁春岚单手撑在桌沿边,惊讶道。 姚文卿更惊讶:“你也认识?” “认识,同她说过几句话。” 郁春岚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到手的鸭子飞了,宋奕那狗东西必定气死了!呵呵......” 她恣意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计云舒觉着好奇,这不是她头一回骂宋奕了,按理说她嫁了宋奕许多年,对他不该是这个态度。 “你似乎很恨宋奕?”她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闻言,郁春岚收了笑,眼中的畅意也渐渐敛去。 “恨倒是谈不上,又厌又惧罢了。他有个畜生叫羽吟,你可见过?” 她后半句话问的是计云舒。 计云舒忆起那只骇人的藏獒,轻轻点头。 郁春岚又道:“我曾经撞见过他用活人喂那畜生,那凄厉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虽说是死囚犯,可到底丧尽天良!”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人面兽心,非良善之辈。” 听完她的话,计云舒惊惧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以活人喂食,这究竟是多残暴冷血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越了解下去,她越惊骇于宋奕的穷凶极恶,丧心病狂。 察觉到二人发白的脸色,姚文卿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头,声线温润,稍稍转移了二人的注意力。 “我回来的路上,见西街的几名妇人在说着什么青州的女神医,可是林大夫来江州义诊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2章 “正是呢,前不久来的。” 郁春岚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计云舒:“差不多酉时了罢。” 闻言,郁春岚立时变了脸色,急得跳脚。 “哎呦!我的天老爷!光顾着同你们说话了,误了找林大夫针灸的时辰了!她定然已经收摊回去了!这可怎么办?” 姚文卿不解:“针灸?她也针灸?” 计云舒瞧着她上蹿下跳的模样忍俊不禁,向姚文卿解释道:“她这几日脖子疼,非得寻林大夫给她扎几针。” 郁春岚奔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拉着计云舒便朝外走。 “青玉!你同我一起去!你与林大夫合得来些,你帮我求求她......” 姚文卿愕然地看着那风风火火的两道背影,又低头瞧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哑然失笑。 他挽了袖口,将桌案上的瓜子壳和空茶盏收拾了干净,才回了自己屋。 针灸回来的路上,计云舒隐隐觉着有人在窥视她们,可带着幕篱视线模糊不清,她又觉着也许是自己瞧花眼了。 想着好不容易团聚,今日又是郁春岚的生辰,她便花了大手笔,从江州最有名的酒楼中打包了几样招牌菜带回家。 初夏的夜晚格外静谧,月白风清,繁星如画。 三人将桌案搬到了院子里,吹着凉风赏着明月,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细碎的蝉鸣。 吃喝玩笑,好不惬意。 此时其乐融融的三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正在路上,她们的至暗时刻,即将来临。 --- 江州知府府邸,一派兵荒马乱。 得知御驾今夜亲临他的府邸,江州知府是又惊又俱,让夫人连夜备好了一间崭新气派的厢房。 清洗焚香,净水泼街,一应物什皆是重金采买,唯恐有失周到,惹得陛下不快。 实在是临了才被告知,否则,他定是要将整个儿府邸都重新修缮一番不可。 他正战战兢兢想着可有那处不妥,忽听得左边的知州压低了声音问他。 “大人,都这个时辰了,陛下不会不来了罢?” 他骇了一跳,急忙去瞧霍临的脸色,见他似乎没听见,才稍稍安心。 “休得胡言!不管陛下来不来,你只好好等着便是,多什么嘴?” 他压着声音低喝了一句,那知州再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立在那儿接驾。 堪过子时,一阵有力的马蹄声渐渐逼近。 夜幕中,一辆挂着竖骨灯笼的奢华马车,缓缓停在了几人面前。 只见一玄衣男子率先下了马,取出马凳放在车下,而后车帘被掀开,一张玉质金相的脸便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一身冷冽的墨玉色窄袖锦袍,面如冠玉,鬓若刀裁。 他不疾不徐地下了马车,冷峻倨矜的目光落在知府二人身上,未发一言,不怒自威。 知府知州二人惊愣地望着眼前清贵矜雅的年轻男子,意识到这便是他们那位平叛逆王,亲征漠北的新帝,二人急忙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 “臣江州知府,谢愠。” “臣江州知州,方文瀚。” “恭请陛下圣安。” “平身。” 宋奕淡声说完,瞧了霍临一眼,径直往府里走。 “可寻人暗中盯着了?切记,莫要露出破绽。” 霍临颔首,道:“已派了几名官差盯着,云姑娘并未发觉异常。” “好。” 宋奕道完,这才发觉那知府知州仍旧跟在后头,他眉心轻蹙。 “朕没什么要吩咐的,你们自下去歇息罢。” 他只是赶路累了,急需个住处歇脚而已,不需要他们在这儿碍事知府二人愣了愣,倒没想到这位新帝这般随和,便装微服不说,既不摆架子也不要他们随行伺候。  有这样一位和善温厚又能征善战的皇帝,当真是他们大渊之幸啊。 二人这般庆幸地想着,对视一眼,心绪松快地退了下去。 翌日一大早,宋奕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群便装的侍卫,悄悄儿地围了那座宅院,兴高采烈出门采买的三人却浑然不觉。 宋奕瞥了一眼那落了锁的门,抬手止住了凌煜准备挥剑砍锁的动作,十分熟练地翻墙进了院。 冷冷环视了一眼这座两进的小宅院,他深邃犀利的目光定格在西屋前,那株苍翠欲滴的文竹上。 根茎瘦小,叶子被蚁虫咬的残破不堪,可它仍旧顽强地生长出新的嫩叶。 长了被啃,啃了再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像极了它那倔强不屈的主人。 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间屋子,是她的。 推门走进,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朝思暮想的气息,宋奕有一瞬间的恍惚。 房间很小很简陋,只有一张挂着藕色帷帐的床榻和菱花窗下的一套桑木桌凳,桌案上摆着一张字迹熟悉的字帖。 宋奕拿起那张字帖,细细瞧过,唇角微扬。 半年多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轻放回原处,走向那整洁的床榻,撩袍坐在了上面。 小小的帷帐中,尽是她的气息。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3章 浅淡自然的草本清香,还夹杂着丝衾被晾晒过后的阳光的味道。 阔别半载,宋奕忍不住抚上那片温软,劲瘦的指骨缓缓摩挲着她躺过的丝衾,眸光幽暗。 倏然间,他摸到了一个凸起的物什,掀开丝衾一瞧,是一叠衣物。 在一串的青粉中,一抹灰黑十分显眼。 宋奕脸色骤变,迅速抽出那件打开看过,越看目光越凶戾。 这颜色,这尺寸,分明是男子的! 男子的衣物出现在她的榻上,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意识到这一点,宋奕彻底压制不住内心滔天的暴戾。 他漆黑的眸底覆上了一层阴翳狰狞的暗影,似乎下一瞬嗜血的凶兽便会撕破那层暗影,冲出来大开杀戒。 他孤枕难眠,她郎情妾意。 好!当真是好! 宋奕只觉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他死死地攥着那件衣裳,正当他要发力要将它撕碎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有人进了院。 是计云舒。 她惦记着她晒的干豆角,提前回来了。 院里安静得诡异,她却并未发现异常,将豆角收好后,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 在瞧清那人面容的那一瞬,计云舒呆愕住,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她意识到那坐在她床榻上,面目阴鸷的人,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宋奕时,她瞬间如坠冰窖,骨缝中都渗进了刺骨的寒意。 他,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计云舒面色煞白,在对上那双冷翳的漆眸时,她本能地转身就跑,却被门外突然出现的凌煜逼退,而他的身后还站了十几个面目冷肃的侍卫。 她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后背却倏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便被身后人劲实的臂膀紧紧箍住。 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脖颈,耳边传来他爱恨交织的切齿声音。 “怎么?久别重逢,见了朕就跑么?”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计云舒被激起一层颤栗,惊恐得牙根都在发抖。 她的安稳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宋奕见她似乎被吓呆,又拔高了声音,阴鸷开口问道:“那个奸夫是谁?!” 他的话问得莫名其妙,计云舒一时未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正在她嗫嚅着唇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女谈话声。 是后脚回来的姚文卿和郁春岚。 宋奕自然也听见声响了,知道那个奸夫就在外面,他恨得牙痒痒,心中杀意陡现。 “你不说也不打紧,朕倒要瞧瞧,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染指朕的人!” 余光看见她给姚文卿做的夏衣被扔在地上,她这才意识到他方才为何说那种话。 宣示主权的话乍响在耳边,想到姚文卿的下场,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不是的!我同他是清白的!” 宋奕怒红了眼,哪里会听她解释,拽着她便往院里走。 姚文卿和郁春岚刚进院便被便装侍卫团团围住,二人惊疑间,瞧见了抱臂候在计云舒门外的凌煜,皆当场惊愣住。 下一瞬,宋奕拽着计云舒冲出来,几人视线相接,脸色骤变,内心皆掀起了惊涛骇浪。 来不及想宋奕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姚文卿冲上前便要将计云舒解救出来。 可方踏出两步便被侍卫压制在地,只能倔强地昂着头,死死地瞪着那玄袍男子。 “你放开她!” 姚文卿,原来是姚文卿,他早该想到不是么? “呵呵......” 宋奕喉间溢出一声令人发怵的狞笑,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脸色煞白计云舒,阴翳的眸子里,酝酿着摧天撼地的风暴。 “原来这半年来,你都同他待在一起。” 他的语气平静得诡异,唯独在说道“他”这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不,不是的!那是件新做好的衣服!我只是没来得及给他而已!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计云舒连连摇头,急切地解释,希望能在他发疯伤害姚文卿之前将他稳住。 事已至此,三人的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同他硬刚讨不到半点好处。 假若他仍对自己留有一丝情意,那她将这件事解释清楚,兴许三人都能活命。 见宋奕神情有所松动,眸中的阴戾也缓和了不少,计云舒看见了希望。 “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我必定不得好...” “够了!” 死字未出口,宋奕阴着脸打断了她,胸中的怒气却仍旧未歇散。 “即便你们是清白的,可这半年来日日相处,你敢说你对他无一丝男女之情?!” 他可不傻,一个女子给男子做衣裳,不是出于私情还能是什么?! 计云舒有一些错愕,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个世界上除了男女之情,便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胳膊上的力道越箍越紧,计云舒忍着痛,定定地看着他道:“只有故友之谊,无男女之情。” 她这句话落地,姚文卿昂挺的脖颈倏然松了下来,朗月般的眸中一片荒芜,再无光彩与意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4章 计云舒诚挚的目光和坦诚的话语让宋奕愕了一瞬。 不知为何,得知她不喜欢姚文卿,他莫名觉着内心平衡了些,也不那么吃味了。 襄王有意,说的是他,又何尝不是他姚文卿? 怒火渐平,暴戾渐歇,他嘴硬地冷哼一声:“你对他无意,他对你可是有情。” 计云舒只当他同以往一般说些疯话,可顾着他现下易怒的情绪,还是老实地帮姚文卿解释。 “你...陛下想多了,他对我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然而她话音刚落,几人便听得这一声清润而落寞的声音,轻得好似从远方飘过来一般。 众人的视线皆聚集在姚文卿身上,震惊的,骇怒的,还有冷眼旁观的。 他却浑不在意,只温情地望着惊愕的计云舒。 与以往的温润不同,他此刻的眸光带着炽热绵绵的爱意,还有一丝决绝。 他本该同祖父和姚氏族人一样死在行刑台上,可上天眷顾他,不但让他多活了半载,还施舍了他与自己的心上人日夜相处的美好时光,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可有些话,有些情,他已经压在心底太久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即便她不喜欢他,他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情意,让她往后余生,想起自己时,不再是单纯的挚友,而是心悦她的姚文卿。 “云荷,我对你不一样,我恋慕你已久。” “你疯了?!”郁春岚惊怒地冲着他大喊。 第093章 剥了她 已经兵临城下, 青玉好不容易挽回的局面,被他三两句话搅了个稀巴烂! 若不是胳膊被人制住,她简直想冲上去掰开他的脑袋, 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姚文卿对她的怒吼置若罔闻,在计云舒错愕的目光下,继续开口。 “能在这儿遇上你,我三生有幸, 若有来世, 我真心希望我们能在以前的世界相遇。” 后半句话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计云舒却是明明白白, 却仍旧对他的前话错愕不已。 姚文卿他......怎么会? 她只当二人是同一个世界的知己, 哪里会想到, 不知在何时,姚文卿对她的感情已经慢慢升温,烫得她不知所措。 宋奕瞥了眼计云舒惊愕的神情,不似作假, 又冷冷地看向被压制在地, 却仍旧贼心不死的姚文卿。 从前只知道他暗生情愫, 倒没料到他如今竟敢坦白了。 宋奕松开了桎梏计云舒的手,眸光阴戾地走上前,发狠地踩上姚文卿的脑袋。 “你挺有种啊姚文卿,当着朕的面,说倾慕朕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脚下的人,语气森寒,脚下的力道愈发凶狠。 姚文卿的侧脸已经被摩擦得渗出了丝丝血迹, 计云舒想冲上前推开他,又被侍卫控制住。 “你!别这样!” 可此刻如乌眼鸡一般对峙的二人谁也听不见她的呼喊, 皆是一幅与眼前人有血海深仇的模样。 姚文卿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丝毫不惧宋奕的权势,言辞犀利地讥讽挖苦他。 “你这样卑鄙污龊的人也能当皇帝,大渊当真是没人了......” 宋奕不屑地嗤笑,神情倨傲,丝毫不在意他的话。 “朕就算不当皇帝,你也不是朕的对手。” 姚文卿听出了他话里的暗指的意思,心中更加屈闷,忍不住回刺他。 “那又如何,我们是知己,就算她不喜欢我,但终究有深厚的情谊在。” “你呢?不过是个欺男霸女的畜生罢了,她对你只有恨和厌恶,就算你一辈子摇尾乞怜,也换不来她一个眼神。” “别说了姚文卿!别说了......” 计云舒心里急得像油煎一般,她不明白,一向温润通透的姚文卿为何非要在这般的情形下跟宋奕叫板。 只恨不得挣脱两边的束缚,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二人互戳痛处,宋奕的神情随着姚文卿扎心的话语渐渐变得冷翳。 他收了脚,缓缓蹲下身子,狠戾地抓住姚文卿的发顶迫他昂起头。 目光凶狠,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你这么狗胆包天,不就是以为朕会杀了你了么?” 看着被糊了半脸血的姚文卿,他残忍地勾了勾唇角:“你想得倒美。” “一个死人,怎么比得上一个废人来得绝望呢?” 计云舒看着缓缓站起身的宋奕,内心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在她惊惶的目光下,宋奕负手而立,冷冷侧头吩咐道:“给朕废了他的手脚。” “不!不要!”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一瞬,计云舒开始疯狂地挣扎,惊呼痛喊。 宋奕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阴郁地盯着她:“他自找死路,便怪不得朕心狠手辣了!” “不!别这样!我求求你!求求你...” 计云舒连连摇头,哭得涕泗横流,宋奕瞧了更加恼火。 怎么,见了自己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她无动于衷,姚文卿被废个手脚她就心疼成这般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5章 越想心中的暴戾越压制不住,他疾声怒喝:“动手!” 话音刚落,立时便有两个侍卫擒住了姚文卿的手脚。 而后令人心惊的骨裂声,伴随着姚文卿的惨叫,回荡在计云舒二人的耳中。 听着那熟悉的惨叫,目睹着眼前的景象,郁春岚倏然想起了那年初入东宫时撞见的惊骇景象。 锋利的獠牙,黄褐色的倒三角眼,还有浓重扑鼻的血腥味。 她猛地躬下身子,遏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干呕完,她又喘着粗气,目露凶光地咒骂宋奕。 “宋奕,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着耳边愤怒的咒骂声,宋奕这才转头看向被他忽视的郁春岚,凉凉地嗤了一声。 他本没拿她当个玩意儿,不想,她反倒迫不及待地寻死来了。 随意地扫了她一眼,他又骄矜地收回了目光,自唇间溢出的话云淡风轻又令人心惊。 “凌煜,给朕剥了她。” 剥了她...... 计云舒反反复复地咀嚼这三字,而后猛然打了个寒战。 眼睁睁看着凌煜握着锋利的匕首朝郁春岚走去,她彻底崩溃了。 “不!住手!住手!” 声嘶力竭的呐喊并未让凌煜停下脚步,计云舒疯了一般地挣扎,狠狠地咬住左边侍卫的手臂,似乎要生生地咬下一块肉来,那人终于吃痛放开了她。 就在凌煜将匕首刺上郁春岚额头的前一瞬,计云舒终于挣脱了两手的束缚,猛冲上前将凌煜推撞开,巨大的冲力让二人双双摔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云姑娘!” 凌煜的后背被硌得生疼,可一见身上的人,他惊骇得急忙爬起身拉开了距离,又悄悄去瞥宋奕的脸色,果然是一脸惊怒。 “你疯了是不是?!” 忽略宋奕的咆哮,计云舒艰难爬起身,倔强地将郁春岚护在身后,作困兽之斗。 不远处,始终如同局外人一般的霍临,静静地望着满脸孤绝的计云舒,心脏有一瞬的钝痛。 也许当时,他不该将那封信送去漠北。 “陛下,停战已久,迟迟不归京,太后娘娘怕是要发脾气了。” 他轻轻出声,用自己的方式劝告,希望能结束当下这折磨所有人的局面。 宋奕却置若罔闻,怒吼着让人将计云舒拉开。 “姚文卿已经被你废了!你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么?!” 计云舒情绪崩溃地朝宋奕怒吼,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又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往下坠。 发泄似地吼完,她又渐渐冷静下来,走近两步跪在了他身前,紧紧地抓着他织金蟒服的一角,仰头看着他。 “宋奕,我求求你,你就当是放个猫儿狗儿,给她们一条生路罢。” “我...求你了......” 宋奕眸光阴郁地盯着她,被她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起来。” 他重重地吐出两字,见计云舒无动于衷,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朕让你起来!”说着,他一手将计云舒从青石地上拽起来。 余光瞥见她袖口的一抹殷红,他脸色陡变,立时抓起计云舒的左手细细查看,果见她手腕上被匕首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狠狠拧起了眉,彻底打消了继续纠缠下去的意图。 “走!”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计云舒的右手,准备离开,计云舒却出了声。 “等等,我将这镯子还她。” 宋奕瞥了眼郁春岚,倒没阻止。 计云舒松了口气,急步走到郁春岚面前,取下手腕上的镯子塞给她的同时,虚声说了句菜市口,而后回到了宋奕身边。 菜市口,林大夫? 郁春岚明白过来计云舒的意思,静静地等着宋奕他们离开了,才套上马车,赶去了菜市口找义诊的林锦书。 宽敞奢华的马车内,宋奕正冷着脸替计云舒擦拭伤口边缘的脏污。 冰凉的膏药抹上的那一瞬,计云舒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宋奕抬眸瞧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句自作自受,缠纱布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上完药,计云舒迅速抽回了手,挪坐到了车厢角落。 瞥见她疏离的动作,宋奕沉了脸,只觉胸中的浊气更甚。 视线落在她光裸的发髻上,满头青丝只簪了一根素色的月钗,偏髻上系了一条天青色的发带,孤零零地垂在耳侧。 衣裳也是最寻常不过的葛布裙,甚至裙摆处还缺了一个口。 想来这半年多,她定是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这般想着,宋奕阴沉的神情缓和了些,倒也没过多计较她的疏冷。 马车驶至江州知府府邸,江州知府见原本是去捉拿逆党的圣上抱了个女子回来,纳罕不已。 却也只敢虚虚地瞥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冒犯。 “去备水。” 听见那不虞的语气,知府谢愠心惊胆战,忙唤了自己夫人前去伺候,再三叮嘱道:“你只带人在外头候着,那女子唤你进去伺候了,你再进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6章 “记住!千万莫乱说乱瞧!” “那女子是谁啊?”赵夫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啧!你个蠢妇!” 谢愠狠狠瞪了眼她,数落道:“方才还同你说莫乱问!你管她是谁?!总之是圣上的女人,你只好生伺候便是!” 赵夫人被一通好骂,悻悻地闭了嘴,忙带着丫鬟婆子去那厢房外候着了。 “外头是谁?”宋奕听见动静,沉声问道。 凌煜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陛下,是谢知府派了他的夫人来伺候云姑娘。” 闻言,宋奕颔首默了一瞬:“让她进来。” 赵夫人是头一回面圣,虽说见惯了大场面,此时却也有些发怵。 “臣妇赵氏,恭请陛下圣安。”她尽力稳着声音,端庄地行礼。 宋奕的视线始终落在一脸木然的计云舒身上,听见声音,他头也不回道:“起来罢。” 透过那扇云纱屏风,赵夫人只见床榻边一坐一站两个身影正无声地对峙着,气氛颇为诡异。 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热水已经着人抬进来了。” “臣妇还备下了甜软的蜜饯和糕点,让姑娘先垫垫肚子,待沐浴完了臣妇再着人将午膳送进来。” 第094章 回京城 听这细致周到的安排, 宋奕微微侧了侧目,心道这江州知府倒有个好贤内助。 他绕过屏风,看了眼赵夫人身后的婆子丫鬟, 叮嘱道:“将水抬进去罢,她手腕上有伤,小心些。” “是。” 赵夫人忙应答,而后带着丫鬟婆子入了内室。 甫一瞧见床榻上麻木地流着眼泪的女子时, 她怔了怔, 忆起她相公嘱托,又赶忙敛了神色, 走上前轻轻唤她。 “姑娘, 热水备好了。” 计云舒从担忧中回过神来, 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朝她点了点头。 她轻轻拂开丫鬟欲来帮她解衣裳的手,淡淡道:“我自己来便好,不劳烦诸位了。” “呃......” 赵夫人尴尬地飘了一眼屏风外那冷峻的身影, 柔声相劝。 “姑娘, 我瞧您手上的伤才刚换了药, 若弄湿了还得再上一回,还是我们帮着些罢。” 听到这,计云舒没再拒绝。 “有劳了。” 见赵夫人劝成功了,宋奕收回视线,转身坐在了桌案前。 一盏茶的功夫,内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赵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们出来。 “回陛下, 姑娘沐浴完了,臣妇这便去传午膳来。” 宋奕微微颔首, 语气缓和了不少:“去罢。” 说罢,他起身进了内室。 计云舒已换上一身质地轻软的绯色纱裙,木然地坐在榻沿,这对襟纱裙是赵夫人准备的,是她很少穿的艳色。 只是与亮眼的衣裳相反,人却是暗淡无光,了无生气。 宋奕压下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同她斡旋。 “老老实实跟朕回宫,朕便不会去寻他们麻烦。” 兜兜转转还是摆脱不了他,计云舒的情绪在一瞬崩溃。 她伸手擦了把泪,却越擦越多。 到最后,她克制不住地掩面痛哭,哭姚文卿,也哭自己。 望着她发颤的肩颈,宋奕眸色愈发阴郁,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他不忍,可更不甘心。 几经辗转才寻到她,他不可能放手。 恨便恨罢,恨总比遗忘好。 打定了主意,纵使再不忍,宋奕也始终没有说出放你走的话。 他静立在计云舒身前,仍由她哭泣发泄,岿然不动。 待哭声渐渐停了,他才缓缓半蹲下,伸出手替她擦去脸颊的泪痕。 劲瘦的指腹带了些薄茧,触在脸上温热又酥痒,极为难耐。 计云舒偏头躲开,自己用衣袖胡乱抹了抹,而后侧过身子,不去看半蹲在身前的宋奕。 宋奕瞧了她一会儿,不以为意地收回了手,起身走到外室,朝着门外的凌煜下命令。 “两日后,启程回京。” 转眼到了出发这日,上马车前宋奕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那江州知府道:“京兆尹一职尚且空虚,让方文瀚接任知府,你过几日便进京赴任罢。” 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谢愠懵了好一阵,还是他夫人悄悄杵了杵他,他才回过神来,赶忙跪地谢恩。 宋奕轻轻扯了扯唇角,道:“不必谢朕,要谢便谢你夫人罢。” 说罢,他进了马车。 谢愠这才明白,原来是那日他夫人将那姑娘伺候得好,让陛下甚是满意,这才有了今日之喜。 赵夫人这会子腰杆硬了,白了她相公一眼。 “哼,不是我这蠢妇人,你还升不了官儿呢!” 听着阴阳怪气的话,谢愠脸上挂不住了,忙赔礼道歉。 “哎呀都是为夫的错,那日不该对夫人逞凶,夫人宽宏大量,便原谅我这一回罢。” 赵夫人娇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府。 “哎呀夫人,夫人饶我一回罢......” --- 时至七月,亲征的銮驾终于回京。 凯旋的消息传回京师,京城百姓齐聚集在皇城外的官道上,迎接他们御驾亲征的圣上归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7章 偌大的京城,一时万人空巷。 百姓欢呼簇拥着宋奕的銮驾,庆贺赞扬,万岁声不绝于耳。 而銮驾内,玄青织金的车幔里,气氛不同于以往的孤冷压抑,格外炽热高涨。 宋奕把久别胜新婚这点诠释得淋漓尽致,似一头饿了许久的狼,要将身下的猎物连皮带骨地一同吞入腹中。 计云舒承受不住他的激狂,难耐地昂起了头,低喘出声。 宋奕从她光洁的脖颈间抬起头,贴在她耳侧低语,呼出的气息炙热得发烫。 “这便受不住了么?” 计云舒紧咬下唇,秀眉紧紧蹙起,别过脸去不愿理他这些话。 宋奕低喑地笑了一声,腾出手来替她顺了顺鬓边濡湿散乱的发丝,另一只手始终护着她受伤的左手。 他轻柔了动作,将计云舒的腿挽上他的劲瘦的腰,意有所指道:“这半年多来,你也很想朕罢?” 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 计云舒死死地抓着身下的狐绒垫,一个眼神也不屑给他。 銮驾外,震天撼地万岁声掩盖了銮驾内的靡靡水声,谁也不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在御驾里干着什么龌龊的勾当。 銮驾行至紫宸宫外,宋奕抱着几近昏迷的计云舒下了车。 早早地守在紫宸宫外等候的高裕赵音仪一行人见此场面,脸色瞬时变幻莫测。 在瞧清那女子的面容时,赵音仪和高裕俱是一震。 “原来是她......”芳苏神情怔然,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兜兜转转,她还是入了宫,只不知陛下要给她何等位份了。 一旁的安卉敏锐地察觉到赵音仪几人的异常,心下隐隐猜测。 难道她便是太后娘娘口中的那名女子? 这般想着,宋奕已然走近,她忙随着赵音仪躬身行礼。 “臣妾恭迎陛下凯旋......” 宋奕虚虚看了眼几人,脚步未停。 “都散了罢。” 高裕急忙跟进殿,欲言又止道:“陛下,太后娘娘念叨您许久了,让您回来了去慈宁宫一趟。” 宋奕将计云舒轻放在榻上,语气有些不耐:“知道了。” 紫宸宫外,安卉旁敲侧击地朝二人打听。 “皇后娘娘,方才那女子,是哪位大臣家的贵女呀?” “什么贵女?阶下囚罢了......” 芳苏下意识接了一句,而后才惊觉说错了话,忐忑地去瞟赵音仪的脸色,果见她拉着一张脸。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入了陛下耳中,本宫可救不了你们。” “安妃,芳美人,你们可记住了?” “记住了。”芳苏心有余悸,连忙应答。 与芳苏的恭顺不同,安卉却向来不大服赵音仪。 她自恃一国公主,又有太后的喜爱,便是皇后也当得。 此时见赵音仪这般颐指气使的模样,她是装都懒得装了,满脸写着不敬二字。 “若没什么事儿,臣妾先告退了。” 她懒散地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主,您方才那样对皇后,她会不会伺机报复啊?”随安卉一同入宫的婢女紫琳担忧道。 “报复?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本宫还怕她不成?” “芳苏出身下贱才需捧皇后的臭脚,本宫可不一样。” 安卉幽幽地剔了剔蔻甲,一脸不屑与鄙夷。 片刻后,她又想起什么,低声嘱咐紫琳。 “本宫瞧着皇后和芳苏都清楚那女子的来路,皇后那边不好进,你派几个人去芳苏宫里打听打听。” 想到一向冷性的陛下那般呵护地抱着那女子,她心里便止不住地发酸。 瞧着也不是什么沉鱼落雁之姿,竟能将陛下勾成那般,想来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罢? 紫宸宫里,待计云舒转醒时,已近戌时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片深色的云锦龙纹床幔,以及一室的富丽堂皇,还有一张陌生又熟悉的小圆脸。 “琳...琳琅?”她惊唤出声。 一年多未见,记忆中的小姑娘个子拔高了不少,脸却还是圆圆的。 见计云舒还记得自己,琳琅眉开眼笑。 “是我啊姑娘!您终于醒了!” 计云舒急忙撑坐起身,瞧了眼她,又打量了眼四周,疑惑道:“你,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陛下的寝宫,陛下一回来便向皇后娘娘讨了我来。” “一开始我还纳闷呢,陛下宫里人这么多,怎么还要来讨我?却不想,原来是姑娘你进宫了!” 琳琅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越说越兴奋,丝毫未注意到计云舒暗淡的脸色。 久别重逢,计云舒不愿扫小丫头的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陛下还说了,要册封姑娘为贵妃,还要靠着紫宸宫给姑娘修一座宫殿,一应物什都是陛下亲自挑选...” 计云舒越听越觉着喘不过气来,心口一阵阵闷痛,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 “琳琅啊,我...我有些累了,你先带他们出去逛逛罢。” 琳琅见她脸色发白,惊了一跳,忙问道:“姑娘你没事儿罢?奴婢去喊太医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8章 “不用,我没事,歇歇便好了,你们先出去罢。”计云舒忙拉住她,朝她摇头。 琳琅半信半疑地带着一众宫人出去了,自己却是紧紧靠在殿门外,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生怕计云舒是身子不舒服不愿意讲。 宫人都出去了,计云舒才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半靠在床头,紧紧闭着眼。 从自在惬意的江州,到这富丽压抑的囚笼,半年多的美好时光似是一场南柯梦。 而今梦醒了,人散了,更不知林大夫能不能治好姚文卿。 落寞和哀伤齐齐涌上心头,计云舒轻抚着胸口,独自消化着这些令人窒息的情绪。 宋奕从慈宁宫应付完他母后回来,瞧见殿外的一幕,脸色骤然沉了。 “不是吩咐了让你们寸步不离地守着!怎么?朕的话不管用是么?!” 阴冷震怒的声音传来,宫人们吓得脸色苍白,忙跪下请罪。 “回陛下,姑娘说想累了想歇着,便让奴婢们在外头侯在。”琳琅颤声解释道。 闻言,宋奕怒火稍散,冷冷地扫视了眼众人,推门进了殿。 第095章 骨肉情 一进去便瞧见计云舒虚靠在床头, 脸色不大好。 二人视线相撞,计云舒率先移开眼神。 他疾步走近,弯腰抚上她的脸颊, 嗓音发冷:“是不是那些狗奴才怠慢了你?” 计云舒拂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躺久了,有些喘不过气。” 闻言, 宋奕面色稍霁, 唤来宫人将内室的窗子打开透气。 静静地瞧了计云舒一会儿,他握起她受伤的手, 问道:“伤口可还疼?” 计云舒不说话, 只是摇头。 宋奕贴着她坐下, 一面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一面温声道:“明日宫殿开始动工,朕从藩属国运了许多奇花异树来建了座园子,明儿带你去瞧瞧如何?” 计云舒做不到宋奕这般若无其事, 云淡风轻, 她能心平气和地同他共处一室, 已是她的极限了。 宋奕见她仍旧摇头,倒也没勉强,他沉吟一瞬,他起身出去了。 “凌煜,明日将云菘带进宫来。”他立在殿门处,朝凌煜吩咐。 凌煜颔首,云姑娘既回来了, 倒也该让她们姐弟相见了。 计云舒见宋奕走了,身形都松缓了些, 却不料下一瞬又见他大步走进。 “来人,传膳。” 他重新坐下,轻揽着计云舒的肩:“舟车劳顿了这许久,用了饭早些歇息,明日带你见个人。” 计云舒仍旧未回应,她并不对他那边的人有什么稀罕。 然而翌日一早,当她瞧清凌煜领进来的少年时,喝药的动作倏然顿住。 她愣愣地望着那与自己有六分相似的面容,内心忽地腾升出一股异样的感触。 他是,胞弟? 云菘这半年在听雪院过得惬意极了,吃得好住得好,又不用做活,还有人伺候。 本以为陛下早把他忘了,不想今日又急匆匆地召他进宫。 正忐忑地想着到底是不是陛下要幸他时,却惊见陛下对着身边冷脸的女子温声细语,简直同以前判若两人。 他纳罕非常,大着胆子在去瞟了眼那女子的容貌,只一眼,他便呆住。 “姐姐?!” 他惊呼出声,见宋奕瞧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连忙跪下,不敢再看。 “起来罢。” 宋奕看向仍旧恍惚的计云舒,浅笑着轻唤她:“怎么,认不出你胞弟了?” 说罢,他朝着云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近些。 计云舒怔怔地望着眼前人,不知所措地放下药碗。 宋奕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二人,思及自己在这儿她们姐弟二人不好叙旧,他侧头温声道:“朕去趟太和殿,午时回来陪你用膳。” 说罢,他拂袖起身。 云菘急忙躬身行礼,却见她姐姐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心惊胆战地去瞧宋奕的脸色,见他面色寻常,丝毫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倒没想到,他姐姐的造化这般大,摇身一变,竟从落魄逃亡的阶下囚,变成陛下的心尖宠了。 待宋奕出去了,殿内的气氛才松缓了些。 计云舒紧张地绞着锦帕,眼前的人她从未见过,可却是说不上来的熟悉,也许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罢。 模糊杂乱的记忆中,一个名字分外鲜明,她试探着唤出了声。 “云菘?” 听见这久违的声音,云菘内心生出感慨,一股酸涩缓缓爬上了鼻尖。 自建渊二十年姐姐被卖进宸王府,他们已经整整四年未见了。 那时家中清贫困苦,穷得揭不开锅了才做出卖女儿这下下策,可怜母亲到死都还念着姐姐。 想到这,云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趴在计云舒腿上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我的姐姐啊!母亲不在了,只剩咱俩了啊......” 计云舒望着少年哭得颤抖的发顶,喉头发紧,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轻轻地拍着他后背安抚。 她虽在宸王府为奴,可好歹有吃有住有月银,宸王又是个极好的主子,活得也不算太艰难。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89章 可怜她这弟弟,四年前也才十四岁,这样小的孩子,没了母亲和姐姐照顾,只能早早地出来讨生活,其中艰险心酸可想而知。 “好了好了,莫哭了,姐姐在这儿。” 她轻声安抚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替他擦了擦泪。 “告诉姐姐,你这些年去了哪儿?靠什么过活?又是怎么来宫里的?” 云菘吸了吸鼻子,道:“这些年我都混在各处码头搬搬扛扛,有时主家嫌我干瘦不要我,我便去酒楼帮人家跑腿儿混口饭吃,虽艰难,可到底也能养活自己了。” “元宵节前几日,陛下身边的凌大人找到我,说陛下要见我,便带我来京城了。不过我也不住宫里,我住宫外的听雪院,今日是陛下召我进宫的。” 听完她的话,计云舒陷入诡异的沉默。 原来,是宋奕寻到他的,可他怎么知道的自己有个弟弟? “姐姐?姐姐?” 听见云菘喊她,她忙缓了神色,温和笑道:“好,姐姐知道了,你比姐姐想象中更坚强。”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夸赞,云菘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嗐,什么坚强不坚强,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你,陛下可有说何时让你出宫?”计云舒又问。 云菘:“没说呢,不若待会儿姐姐问问陛下?” 他好不容易才跟姐姐重聚,不想这么早出宫,姐姐这般得宠,她去说情,陛下定会松口。 计云舒唇角的笑淡了几分,可一看云菘那渴望不舍的目光,她又生出些不忍。 “成,姐姐待会问问。” 到了午时,从太和殿回来的宋奕见姐弟二人那难舍难分的模样,朗朗勾了勾唇。 “若实在舍不下,让他住宫里便是。” 他径直坐在计云舒身旁,看了一眼云菘,云菘忙站起身,垂首立于一旁。 宋奕又道:“你坐着罢,不必拘礼。” 他虽这般说了,可云菘哪儿敢真坐下,虚虚地说了句多谢陛下,便仍旧站着。 计云舒不动声色地将手从宋奕手中抽了出来,语气淡漠疏离:“他在外头野惯了,哪儿能住宫里。” 她又不傻,让她弟弟住宫里,若有个风吹草动的宋奕岂不是更好拿捏自己? “呃对对,我不懂规矩,还是不住宫里了。”云菘忙附和。 姐弟俩一致不愿,宋奕倒也没在勉强,又拉过计云舒的手,紧紧握着。 “既不愿住宫里,那便随你,过几日便是你姐姐的册封礼,你留下来观了礼再出宫罢。” 册封礼?姐姐要被册封了? 他心下一喜,又不好表现出来,佯装出镇定的模样恭敬应是。 再去瞥他姐姐的脸色,却见她仍旧一副淡漠的模样,与方才面对自己时竟判若两人。 云菘心下生惑,这样光宗耀祖的喜事儿,姐姐怎不高兴? 计云舒垂眸不语,另一只手指尖捏得几乎泛白,而在触及到云菘投过来的不解目光时,她还是尽力朝他扯出一个笑来。 尽管心下再抗拒,她也不愿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她弟弟。 即便让他知道了自己是被迫进宫的又能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指望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去抗衡宋奕么? 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 京城的夏夜并不闷热,夜风徐来,偶尔还泛起几许凉意。 御书房里,宋奕从午时陪计云舒用完膳后一直待到现在,才将御案上的奏折批完。 放下朱笔,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高裕适时端上来一杯温茶。 “陛下,司礼监的孙大人在外候着呢。” 宋奕随手放下茶盏,道:“让他进来。” “臣孙礼叩见陛下。” 宋奕扬了扬手,示意他起身。 “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么?” 孙礼颔首:“回陛下,册封礼和贵妃服制皆已备好,这是拟好的封号,请陛下过目。” 他将一纸册目递给高裕,高裕立时接过,给宋奕呈上。 宋奕一页页翻过,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惠字不好,纯字太俗,璃字寓意不好......” 孙礼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越听越胆战心惊。 只听啪的一声,是册目被摔在桌案上的声响,他连忙找补。 “陛下稍安勿躁,微臣这便去重新拟一份来。” “不必了,朕自己想一个。” 宋奕声音有些发冷,他早该料到,这帮酒囊饭袋能想出什么好字来? 接过高裕手中的湖笔,宋奕沉思半晌,开始下笔。 一字落成,是个俞字。 高裕见状,脸色变了变:“陛下,这俞字不是犯了您的名讳么?要不换一个?” 宋奕拿起墨迹未干的宣纸,颇为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无妨,就要这个字。” 转眼便到了册封礼这日,奉先殿中,计云舒一袭华丽贵重的贵妃锦袍,跪在香案前听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云氏,秉性柔嘉,德才兼备,选入后宫,誉重椒闱,今册封为正一品贵妃,封号俞,授以贵妃金册,钦此。” 高裕宣读完,却见身前人并未伸手来接圣旨,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起来接旨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0章 计云舒仍是一脸木然,再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她脸上的死气,双手似有千斤重,如何也抬不起来去接那具枷锁。 香奁旁的御座上,宋奕脸色微沉,漆黑的眸底覆上一层暗翳。 他起身缓缓走到计云舒身前,在众官既惊又惑的目光中,他扶起计云舒,拿过高裕手中的圣旨,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手里。 温热有力的手掌包握着计云舒的手背,迫她握紧明黄的圣旨。 “礼成,跪。” 随着高裕礼声的落地,奉先殿内响起了整齐划一的礼贺声。 宋奕收回始终落在计云舒身上的视线,朝玉阶下的百官抬手:“起。” 册封礼毕,宋奕抱着计云舒上了自己的御驾,其后的贵妃銮驾倒成了摆设。 身后众臣见这架势,纷纷忍不住猜测,这位从半路杀出来的俞贵妃莫不是要宠冠后宫了? 若真是这样,那陛下的后宫可要热闹了。 第096章 关雎宫 慈宁宫外, 赵音仪几人才给太后请完了安,正并排着走在宫道上。 安卉眼下青黑,打听到那女子是逆王同党, 而今却被封了贵妃压了她这公主一头,她气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本以为皇后和芳苏二人必定也和她一般妒恨那女子,却不料今日一瞧,这二人竟跟没事人一样, 丝毫瞧不出半点异常。 她心气儿更不顺了, 讥讽的话不过脑子便往外蹦。 “封贵妃便封贵妃,偏还选个这样难听的字作封号,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宠么?” 她话音刚落, 赵音仪和芳苏明显愣了一下。 赵音仪朝四周瞧了眼, 好心提醒她:“俞字是陛下的表字,也是陛下替俞贵妃选的,这般大逆不道,冒犯陛下的话, 若被人传到陛下耳中, 连你父王也救不了你了。” 闻言, 安卉的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她后怕地望了眼周围,暗恨自己鲁莽。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妾身知错。”安卉诚恳认错。 虽不服赵音仪,可她还没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去顶撞她,惹她不快。 见她态度诚挚,赵音仪倒没过多苛责, 只嘱咐了她几句日后慎言之类的话,便带着冬霜走了。 芳苏也行了礼准备告退, 却被安卉拉住。 “好姐姐,我这几日脑袋发晕,方才说得都是些胡话,还望姐姐莫要声张,早早忘了才是。” 安卉亲昵地扯着芳苏的衣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丝毫不见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 见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芳苏也不傻。 往日这安卉仗着安南国公主的身份,没少明里暗里地贬低自己,嘲讽自己的出身。 现下做出这张假脸来是为哪般,她心里门儿清。 芳苏敛眸,默笑许久,才淡淡道:“娘娘多虑了,我方才想着念着太后娘娘的病,没听清娘娘说了什么。” 见她这般识相,安卉有些惊讶,却到底放下了心,急忙扯开话头,略过方才的事。 “照规矩,妃嫔册封后都需给太后娘娘和皇后请安,这俞贵妃不拜见皇后倒也罢了,怎的连太后这儿也不来了?未免太过恃宠而骄了些。” 她本意是想挑起芳苏对计云舒的嫉恨,却不料反被芳苏的话说破了防。 芳苏晦暗一笑,语气平淡而不失礼貌。 “这倒不奇怪,从前在王府时陛下便对俞贵妃宠爱非常,宫里头规矩大,陛下定是心疼俞贵妃,这才免了这些虚礼。” 细腻地感受到身旁人脸色的变化,芳苏继续拱火。 “对了,陛下还靠着紫宸宫给俞贵妃建了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她一人独住,听说还将俞贵妃的胞弟封了二等伯爵,特意下令敕造了一座伯爵府,很是气派奢华。” “竣工那日啊,京城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都携重礼祝贺,一口一个国舅爷,当真是风光无限。” 安卉朱唇紧抿,指甲深深地嵌入的掌心,心里嫉妒得滴血,面上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呵呵,的确风光。”她眸光发沉,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芳苏见时机差不多了,翩然行了礼,拍拍屁股走人,徒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安卉在原地无能狂怒。 “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见这话,一旁的婢女紫琳忙去瞧芳苏的背影,见她似乎并未听见,才松了口气。 “公主低声些,当心被人听去了。”她赶忙劝道。 安卉自然是不服气的,想她自小在安南王宫横行霸道,安南王又无比娇纵这个小女儿,自是没受过这种憋屈气。 若对方出身高贵,长相娇美倒还罢了,偏偏是个样样都不如她的民间女,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瞧着罢,她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恶心那俞贵妃一把! --- 时至盛夏,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洒水降暑的宫人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在宫道上洒一回水,就这还赶不上太阳烤干的疾迅。 紫宸宫内,凉爽如秋。 殿中东南西北四角各放置了一座冰鉴,计云舒爱作画,宋奕便令人在她的桌案前也打了一座。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1章 此时,计云舒手执湖笔坐于桌前,静静地望着窗前的玉簪花发愣。 琳琅立在她身后替她打扇,见她迟迟不动笔,忍不住轻唤:“娘娘?娘娘?” 计云舒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小太监的传话声,是高裕来了。 “奴才请贵妃娘娘安。” “起来罢。” 计云舒淡淡说了一句,并未看他。 高裕起身后呈上了一本名册,颔首道:“娘娘的宫殿即将竣工,这是陛下亲想的宫名,让奴才送来给娘娘瞧瞧。” 闻言,计云舒毫无波澜,语气也淡淡的。 “知道了,我待会儿再瞧,有劳高公公了。” 琳琅觑了眼计云舒的脸色,伸手接过名册,放到计云舒手边。 “没什么事儿,奴才就退下了。” 见计云舒丝毫没有要看的意思,高裕也不好说什么,暗自诽腹了几句便出去了。 琳琅怕碍着计云舒作画,便准备将名册收起来。 “姐姐!” 殿门外响起了少年恣意的声线,人未至,声音率先落入了众人耳中。 天子宫苑,大呼小叫是极不合规矩的,可偏偏从侍卫到宫人,无一人敢置喙,谁让陛下亲赐了这位国舅爷可无诏入宫的殊荣呢?  听见声音,计云舒莞尔一笑,将笔搁下。 “国舅爷。”琳琅见了来人,躬身行礼。 云菘穿着身宝蓝色窄袖锦纱袍,白玉冠束在发顶,手里还摇着把犀角折扇,俨然一副矜贵的公子哥模样。 “琳琅姐姐客气了。” 他的视线从琳琅莹润的脸上移向那红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方才陛下派高公公送来的宫名册,是给娘娘的宫殿拟的名字。” “哦?我瞧瞧。” 云菘来了兴致,接过名册,一面翻一面抬头问计云舒:“姐姐你的宫殿叫什么名儿?” 计云舒本就兴致索然,连瞧都未瞧,怎会知道宫名。 “我还没瞧呢,你念给我听听。” 云菘听见这话,忙清了清嗓子,将那苍劲遒逸的字念了出来。 “关雎宫。” 计云舒唇边的浅笑淡了些,垂眸盯着地面,但默不语。 云菘未发觉异常,还在自说自话。 “关雎宫?怎么叫这个名儿?” “哦!我知道了!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陛下这是...” “行了,天这么热,你安安分分地吃碗冰雪荔枝膏再背诗罢。” 计云舒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将名册从他手里抽走。 云菘瘪了瘪嘴,见琳琅端着碗盅朝自己走来,他忙换上一副笑脸。 “多谢琳琅姐姐。” 在接过冰雪荔枝膏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蹭到了琳琅的掌心,琳琅的动作僵了一瞬,脸色不大自在。 计云舒心绪复又变得沉闷起来,并未注意到那二人的异常。 与往日不同,这回云菘才进宫一个时辰,计云舒便催着他走。 他不愿,计云舒便将宋奕搬出来吓他,好歹才将他撵走。 不料屁股还没坐热,殿外便传来一声怒喝,而后响起了痛呼呻吟的声音。 云菘将一个小太监踹倒在地,拍了拍自己衣裳的下摆,拧眉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洒水洒到小爷身上来了?!” “国舅爷恕罪!奴才热晕了头,没瞧见您。” 小太监捂着胸口爬起来,忙磕头求饶。 云菘一把揪起小太监,还想教训他,被循声而来的计云舒喝住。 “你做什么?!”计云舒急急走来,一把扯开他的手。 云菘似乎很委屈,声音都拔高了些。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奴才洒水洒我身上来了,我不过教训教训他罢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样热的天,衣裳湿了这么点有什么要紧的?如何就要打他了?” 计云舒蹙眉瞪他,将那一脸受宠若惊的小太监扶了起来。 云菘不服气还想辩驳,被她厉声喝住:“到此为止!你赶紧给我出宫去!” 云菘看了眼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又瞧了眼他姐姐那冷峻的脸,气哄哄地甩着袖子走了。 “琳琅,带他去拿几瓶膏药。” 嘱咐完琳琅,计云舒又看向宫道上那气汹汹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了解这个半路相认的胞弟。 她默默地吁出一口浊气,转身回了殿。 夜里宋奕从太和殿回来,准确地说起了白日云菘的事。 “他虽没什么错,可惹了你生气,那便是大错。等朕空了,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宋奕目光灼灼地看着计云舒,毫不讲理地说道。 计云舒隐晦地扫视了一眼周遭皆屏气垂首的宫人,丝毫不意外他知道得这样清楚。 “不劳烦陛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她淡淡婉拒。 宋奕也不勉强,将她揽坐到自己腿上,又说起迁宫的事。 “朕已题好了匾额,待明日迁宫,便着人挂上去。园子也建好了,明日陪你去瞧瞧可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2章 计云舒没说话,只轻淡地嗯了一声,室内复又陷入死寂。 宋奕幽深的目光一寸寸移过她的侧脸,内里情愫翻涌。 自入宫以来她便是这副淡如云烟的模样,不哭不笑。 初入宫那几日倒也哭过,后来与她胞弟相认了虽好了些,却仍旧生气暗淡,不似从前那般鲜活耀眼。 宋奕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些,他默了一瞬,毫无预兆地将计云舒打横抱起。 床幔一落,他欺身压上,将那声惊呼重重地堵了回去。 既然她不愿说话,那他便换种交流方式。 第097章 传佳讯 移宫这日, 宋奕早早地下了朝,亲眼瞧着那刻着关雎宫三字的琉璃匾额挂上宫门,他才牵着计云舒的手往里走。 过了雕梁画栋的关雎门, 一座奢丽华贵的庑殿顶宫阁映入眼帘,绵延近百里,红墙下飞檐斗拱,碧瓦上脊兽成排, 谁瞧了不叹一声壮丽。 与身后琳琅等人的目瞪口呆不同, 计云舒却是秀眉一蹙。 连她这个外来人都瞧出了逾制,更遑论其他人了。 宋奕却未觉有什么不妥, 眉眼含笑地揽着计云舒来到了修建好的后花园, 捏了捏她的腰。 “来, 你给这园子取个名儿。” 计云舒愣了愣,视线落在园子里那座异常眼熟的秋千上,瞧着有些像王府的那座。 宋奕见她迟迟不开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愉悦地勾了勾唇。 “你没瞧错, 那正是原来王府里的秋千, 朕让人将它拆过来了。” 计云舒淡淡垂了眼睫,才去回他方才的话。 “我不通文墨,还是陛下取罢。” 闻言,宋奕垂眸瞧她一眼,见她推给自己,懒懒笑了笑。 “露迎珠颗入圆荷,便叫荷园罢, 既衬景又应你的名字,如何?” 计云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任由宋奕带着她往园子里走。 逛完了荷园宋奕又带着她进了关雎宫正殿,门一开,里面立着一个纤瘦挺拔的身影。 一身遒劲的窄袖修身劲装,袖口处绣着熟悉的火焰纹图案,长发高束,腰挂佩剑,瞧上去极为利落干练。 见了来人,她转身行礼。 “属下寒鸦,拜见陛下,贵妃娘娘。” 计云舒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有些发怔。 是寒鸦,原来她也是那些黑衣人之一。 “起来罢。” 宋奕又转头看向惊诧的计云舒,温声道:“日后,寒鸦便是你宫里的人了。” 计云舒从寒鸦身上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而后又泄气般地松开。 她在想什么?这是在皇宫,难道没有寒鸦盯着,她就能逃出去不成? 未免痴人说梦了些。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被宋奕牵着往里走去,甫一绕过那扇精美的紫檀嵌缂丝围屏,就见内殿中央挂着的一幅画极为眼熟。 计云舒细细瞧了会儿,才发现那正是自己在王府时尚未作完的江南百景图,而现下却被人补完整了。 对仗留白,墨色深浅,明暗相衬,皆是恰到好处,足以显见那人手法技巧的炉火纯青。 计云舒的眼角余光虚虚地扫了眼宋奕,不动声色地从那幅画上收回了视线。 宋奕察觉到她隐晦的目光,唇角微扬,带着她坐在了画下的美人榻上。 “传膳罢。”他朗声吩咐道。 说话间的功夫,侍膳宫人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进了殿,宋奕陪着计云舒用了膳,又揽着她午憩了会儿,才回了太和殿处理政务。 计云舒不知道宋奕是何时离开的,她一睁眼便见榻上只她一人,还有水晶帘外,琳琅和寒鸦一远一近两张脸。 见计云舒醒了,寒鸦忙拨帘而进,帮计云舒梳篦松散的发髻。 琳琅却是手脚不自然地立在帘外,讷讷地看着寒鸦侍候,不敢进去。 虽说她已经换下了那身肃杀的衣裳,可琳琅仍旧怕得不行,连同她对视都不敢。 “琳琅,你怎么了?”计云舒发觉她的不自在,开口问道。 计云舒和寒鸦齐齐朝她看来,琳琅手足无措地摆摆手,忙掩饰道:“没,奴婢没事。” 见状,计云舒收回了视线,蓦地陷入沉思。 看见琳琅,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沉吟过后,她毫无预兆地开口:“琳琅,我们待会儿去趟凤仪宫。” --- 听见计云舒求见时,赵音仪先是惊诧,而后又有些感慨。 从前她总说云荷这样的人不该被困住宫里,可没想到,终究是事与愿违。 “让她进来罢。” 计云舒随着冬霜走进内殿,躬身行礼:“云荷拜见皇后娘娘。” 赵音仪愣了愣,急忙上前浅笑着将她扶起来,心下更怜爱了几分。 她没有自称臣妾或妾身,仍旧称的云荷,仍旧和从前唤她太子妃娘娘一般的语气,只是少了那份神采奕奕,多了几分压抑的惆怅。 她是从心底不愿当什么贵妃的。 赵音仪在心底无力地叹了口气,抬眸朝计云舒莞尔一笑:“云荷,好久不见。” 计云舒勉力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来,柔声回道:“娘娘说得是,这半年多来,娘娘一向可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3章 “好,好着呢。”赵音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你呢?” 赵音仪问完才惊觉自己的话不妥当,在外逃亡风餐露宿的,哪能过得好? 她正准备扯开话头,却见计云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晶亮,好似又变回了从前那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我很好,那半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候。” “云荷,那时你不是在逃亡么?”赵音仪有些不大相信她的话。 计云舒清朗一笑,眉眼恬淡,眸底有光芒闪烁。 “虽是逃亡,可我同郁...遇见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计云舒及时调转话头,未免万一,将郁春岚和姚文卿隐去了。 “我同她们一起去了许多地方,看过巍峨壮丽的邙山,见过广袤无垠的漠江平原,也见过从天而泄的香山瀑布,见了那香山瀑布,我才知疑是银河落九天这句诗并非夸大。” 计云舒说得起劲,赵音仪和冬雪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江州的景色秀美可人,与京城大不相同,还有江州浮梁的米酒也是一绝。” “我还去过漠北,漠北风沙大,民风彪悍,天比京城高阔些,景色也是独一份的辽阔壮美......” 计云舒说得有些口渴,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见赵音仪呆呆地看着自己,才恍悟回神。 她说得太忘我,险些将最重要的事忘了。 清了清嗓子,她又道:“娘娘可知,冬雪被赦返还乡了?” 赵音仪和冬霜二人正沉浸在计云舒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甫一听这话,二人皆惊怔不已。 “当真?什么时候的事?”赵音仪扬声问道。 “约莫一个月前。” 闻言,赵音仪心下一喜,却有些疑惑。 “流放的犯人一般是不会赦还的,为何冬雪被赦了?你是在哪儿见到她的?” 计云舒唇瓣微动,犹豫纠结了会儿,还是没说出实情。 “我在青州见过她,并不知她因何而赦,不过她既回了乡,娘娘遣个人去她家问问便知实情了。” 虽然冬雪她也未必肯说。 “对对!这是个好消息,我得赶紧修书告知父亲,让他将冬雪接回府里,这一年多来,她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见赵音仪高兴得手忙脚乱,计云舒识趣地起身告退,带着琳琅回了宫。 移宫后的日子并未平静多久,一些流言蜚语便找上了门,左不过是议论计云舒的身份背景。 可经过有心人的手笔,传着传着,这谣言就变了味儿。 邻近御花园的宫道上,两名搬着花盆的宫女边走边议论着些什么。 “诶!听说那俞贵妃曾经勾结过逆王,这样的残花败柳竟也能入宫伴驾?宫里当真没人了不成?” “可不么,册封那日我也远远地瞧过一眼,那样寻常的样貌,又不是清白身子,也不知是如何入了陛下的眼。” “这你就不懂了罢,那样身经百战的女子对那事自然是游刃有余,说不准在榻上使了多少骚浪的手段勾引陛下,才有如今的荣宠,哪是咱们这种正经女子学得来的?” “呸!当真下作!” 二人的表情从嘲讽渐渐变成了嫉愤,好似计云舒抢了她们的位置一般。 两人越说越起劲,丝毫未注意到拐角处那渐渐逼近的阴影。 是以当那抹迫人的玄色身影倏然出现在眼前时,那两名宫女俱是惊慌失色,立时跪下行礼,心下惴惴不安。 陛下该不会听见了罢?! 宋奕阴骇的目光一寸寸刮过那两名宫女,指骨捏得啪啪作响,显然将二人方才那番诋毁计云舒的话听了个明白。 他压制着内心的暴戾,冷鸷开口:“俞贵妃勾结逆王的事,从哪儿听来的?” “回陛下,奴婢是从和安宫的宫人那儿听来的。”左边的宫女颤着声回道。 “和安宫。”宋奕冷冷地嗤了一声,眸色愈厉。 那两名宫女见宋奕并未追究她二人的事,皆狠狠松了口气。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听那孤翳冷漠的玄金色身影淡淡吩咐了一句。 “拔了舌头,送到和安宫去当差,告诉安卉,若不是看在她父王的面子上,今日被拔舌头的人就是她了。 平静无澜的声音落入耳中,二人呆若木鸡,还没等她们开口求饶,便被侍卫蛮力地拖了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 高裕望着那俩宫女凄惨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不怪陛下生气,方才那番话,就连他这个向来看那女子不顺眼的人都听不下去,更莫说陛下了。 唉,诋毁女子诋毁得最狠的往往是女子,她们永远知道怎么诋毁同类最为诛心。 好似只要将别人贬低了,自己便能变得高尚起来一般。 殊不知,她们自己才是最卑劣的那个。 可笑,可悲。 那些谣言还未传到计云舒耳中,便被宋奕的雷霆手段给震碎了,整个后宫,再也没人敢提一个字。 可让宋奕没料到的是,后宫的妖魔鬼怪是让他震慑住了,然而那些流言蜚语也流传到了朝堂。 这天一上朝,便有一位不怕死的以谏主为名,要宋奕将计云舒赶出宫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4章 第098章 要纳妾 “陛下, 逆王余孽,怎可留于后宫?不清不白的女子,陛下纳她实在有辱天家颜面, 望陛下早下旨意,将那不贞女赶出宫去,方可挽回英明。” 宋奕阴鸷的目光落在堂下喋喋不休的人身上,耐心早已耗尽, 决心要给这些乱嚼舌根的人一点威慑, 他们才知天高地厚。 “朕宋家的颜面,是打下来的, 不会因一些诋毁朕的贵妃的污糟话便丢了。朕的私事, 也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 沽名钓誉的庸臣来置喙。” 沉稳清冷的话语掷地有声,在那名臣子惊慌的目光下,宋奕倨傲不屑地下了旨意。 “摘了你的乌纱帽,回乡养老去罢!” “陛下!陛下息怒!臣知错...” 那臣子才意识过来自己摸了老虎的屁股, 忙跪地求饶, 可惜宋奕打定了主意要拿他杀鸡儆猴。 “禁卫军!” 他冷冷喝了一声, 立时有两名身披甲胄的禁军将那狼狈的人拖了出去。 偌大的金銮殿,一时间竟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宋奕自御座上缓缓站起身,不疾不徐地下了一层玉阶,帝冠上的冕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曳。 冷硬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玉阶下屏气凝神的百官,他淡淡启唇,似好心提醒,又似威慑警告。 “近来有关俞贵妃的谣言, 皆是有人居心叵测,恶意散播, 众卿耳聪目明,想来应当不会被蒙蔽。” “若真有那等蠢笨如猪的信了这些谣言,倒也不必再吃朕的俸禄了,挂印辞官才是上上选。” “众卿,可听清楚了?” 随着这一声刻意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的问话落地,众臣哪儿还不明白陛下是在敲打他们,让他们别再盯着他心尖儿上的贵妃不放了。 可经过方才那一回,谁还敢说那俞贵妃一个不字? 都是聪明人,一个女子,陛下乐意喜欢就让他喜欢呗。 做什么非要跟自己的官位过不去,巴巴儿地去拔老虎的胡须,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打着这个主意,再没人敢反驳宋奕了,开局惊险的一场早朝,倒也平安无事地收了尾。 这些,计云舒自是不知道,宋奕有宋奕的烂摊子要收拾,她也有她的现世报要应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震惊地看着云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菘瞟了眼计云舒的脸色,又难为情地重复了一遍。 “我,我要纳琳琅做妾。” 这下计云舒不再怀疑了,却仍旧惊惑。 她下意识地转头瞧了眼身后,才反应过来琳琅被她派去给赵音仪送东西去了。 “你...你是何时喜欢上琳琅的?”她小心翼翼地试问道。 云菘挠了挠头,红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哎呀姐姐你就同意了罢!求求你了......” 计云舒瞧着他羞赧地扯着自己袖子的模样,有些糟心。 才十七八岁的孩子,如何就有了娶妻纳妾的心思? 缓了缓神色,她温声劝道:“菘儿,你还小,等你弱冠了再想这些事也不迟啊。” “我不小了,那宁国公家的三郎同我一般大,屋里不知道多少丫鬟美妾。还有镇北侯府的江小郎,比我还小一岁呢,人家连亲事都定下了。” 竟是为了同这些人攀比?计云舒沉了脸色,如何也不肯松口。 云菘见状急了,又是撒娇又是哭闹,一会儿说自己从前过得怎么怎么苦,一会儿说娘在天之灵,定然希望自己成家立室。 一番厮磨下来,计云舒果然招架不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罢了罢了,尚且不知琳琅的意愿呢。可姐姐要问你一句,你既喜欢琳琅,为何不娶她为妻?” 闻言,云菘脸色有些不自在,讷讷地回道:“琳琅她是个宫女,我的身份娶一个宫女为妻,那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语毕,计云舒当场怔住,全然没有想到这些话会从她这个同样是穷苦出身的弟弟嘴里说出来。 他的身份?他什么狗屁身份?! 穿了几件人模狗样的衣服,做了几天人上人,便瞧不起穷苦的老百姓了? 她越想越对这个弟弟心寒,彻底冷了脸。 “休想!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云菘不明白,他姐姐方才还好好的,眼见着便要松口把琳琅给他了,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姐姐,你这是做什...” “住口!寒鸦,请他出去!” 他还想争取,却被计云舒的厉喝打断。 云菘瞧了眼自己身前那冷肃的劲装女子,识趣地噤了声,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真是造孽!” 计云舒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深深地呼出一口郁气。 此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这个弟弟更大的孽还在后头。 --- 转眼入了秋,暑热散去,天气转凉,计云舒也难得出来走一走。 这天她在凤仪宫同赵音仪说完话,回宫的路上在清晖池旁逗留了会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头鹰,对着主仆二人就是一阵扑棱。 寒鸦抽出佩剑同它拉扯,顾及着身后的计云舒,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小幅度地挥剑吓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5章 计云舒连连闪躲,用衣袖护着自己的脑袋朝后退去,惊慌失措加之视线受阻,她一脚踩空,眼看着便要掉进清晖池中。 电光火石间,一个青黑的身影似蜻蜓点水般从水面飞来,稳稳地揽住了计云舒的腰,将她带离了水边。 听见计云舒惊呼的寒鸦紧张转头瞧去,见计云舒被霍临救下,她再无顾忌。 冷冽的视线锁住那只鹰,一个干净利落的反劈,那只鹰瞬间被砍成了两半。 寒鸦收了剑,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一个冷峻的身影措不及防撞进视线。 瞧清了来人,她急忙行礼。 “参见陛下。” 她的身后,将计云舒带上岸的那一瞬,霍临早已识礼地同计云舒拉开了距离,只是温热的眼神还未来得及从计云舒脸上抽离。 也就是迟缓的这一瞬,被循着计云舒的惊呼声而来的宋奕瞧了个分明。 敏锐如他,一眼便瞧出了霍临的隐秘的心思。 他缓步走到计云舒身旁,揽住惊魂未定的计云舒,沉顿的目光落在霍临身上,嗓音发冷。 “起来罢。” 霍临的身形滞了一瞬,察觉到宋奕语气的变化和那落在头顶的探究视线,他紧张地抿了抿唇,垂首起身立在一旁。 静静地瞧了会儿霍临,宋奕才看向地上那只鹰的尸体,吩咐道:“收拾干净,再查清楚这鹰是从哪儿来的。” “是。” 霍临颔首应是,转身去查了。 宋奕的目光转而看向才缓过神来的计云舒,帮她轻抚了抚背,带着她往回走。 “日后出来记得多带些宫人。” 他一面叮嘱一面紧紧握着计云舒的手,计云舒没应声,抬眸一瞧才发现这并不是去关关雎宫的路。 “要去哪儿?”她疑惑道。 宋奕缓了缓冷硬的神色,垂眸对上计云舒惊疑的眼神,温声道:“朕传了画师来作画。” 作画?作什么画? 等到了御书房,计云舒才明白宋奕是传了画师来给她二人画肖像画。 坚实的手臂横揽在腰间,掌心炽热的温度隔着裳料传来,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莫动,再坚持会儿。” 低磁清冷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似安慰又似诱哄。 计云舒不悦地抿着唇,心里憋着股气,脸色有些难看。 捱了小半个时辰,画师收了笔,宋奕才放开她。 计云舒冷着脸从他身上起来,正准备拂袖走人时,宋奕又拉住她。 “他是宫中最好的画师,你不去瞧瞧他画得如何?” 最好的画师? 听见宋奕这么说,计云舒下意识便低头去瞧那幅完成的画,只一眼,她便服了气。 画上的她和宋奕几乎同本人是一比一复制上去的,连她脖子上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和颜色深浅都是一模一样。 最绝的是二人的神态。 宋奕眉眼间的倨傲骄矜暂且不说,连自己脸上的不悦和阴郁他也不加掩饰地还原了,丝毫不考虑宋奕瞧了会不会生气,可见此人是个倔强的直肠子。 计云舒的视线移向那男画师,隐晦地打量了他一番,在瞧见他微瘪的鞋尖,怔了一瞬。 她眸光微闪,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恰在此时,凌煜进来传话。 “陛下,车将军和席钊从峪门关回来了,说有军情汇报。” 宋奕侧头瞧了眼计云舒,嘱咐她等他回来一起用膳,便跟着凌煜去了太和殿。 室内一时只剩下计云舒和那男画师两人,那画师见状,立即识礼地准备退下。 “大人且慢。” 计云舒扬声叫住他,问了他的名字。 那画师微愣,刻意垂低了脑袋,答道:“臣,蒋轻舟。” 听见那粗中带柔的声线,计云舒浅浅一笑,心下再无疑虑。 “蒋姑娘天赋非凡,为何要女扮男装,来宫中当个小小的画师呢?” 语未毕,蒋轻舟已然惊出了一声冷汗,纵使再惊骇,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装糊涂。 “贵妃娘娘的话,臣不明白。” 计云舒轻笑出声,缓缓道:“蒋姑娘的身形同我相近,足长也应差不多,所以在穿男子的鞋时鞋头才会塌瘪。” 说到这,她瞧了眼那弓着身,满头冷汗的人,出言安慰。 “蒋姑娘不必害怕,我并无恶意,只是好奇罢了。姑娘若是有难言之隐,也只当从未听过我这话,我也定会帮姑娘保守秘密。” 她确实是好奇,再加之敬佩这姑娘的才华才会突兀地戳破她的身份,若因此让人家担惊受怕,倒成了她的罪过了。 闻言,蒋轻舟身形一滞,大着胆子抬眸直视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 第099章 蒋轻舟 明明是正一品的位份, 却穿着一身素净的烟青色月华裙,下搭的裳裙也是极其淡雅,无一丝繁复的绣纹。 此时她正捏着秀帕, 浅笑盈盈地凝视着自己,乌髻上的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弯眉皓齿,杏眼桃腮,气若幽兰。 蒋轻舟倏而想起了那幅名作洛神图, 眼前的女子形貌不似洛神, 可那世外仙姝一般的神态与气质,却像极了她心中的洛河神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6章 “蒋姑娘?你怎么了?” 那清雅的女声将她唤回神, 她迅速垂了眸, 不敢再瞧。 许是有缘, 又或者是这位贵妃娘娘亲和近人,蒋轻舟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秘密宣之于口。 “回娘娘,我是蒋御史之女,自幼便酷爱字画, 父亲见我颇有天赋, 也请了名师教导, 可我嫌先生平庸,不肯学。” “十七岁那年我得知宫中的研画坊有天下最卓越的画师,起了入宫拜师的心思,便求父亲引荐。可不料被告知研画坊不收女子,我这才出此下策,女扮男装混了进来。” 计云舒轻轻点头,叹道:“原来如此, 怪道京城的大小画坊中,画师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原来这规矩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 “正是,这规矩实在太过荒谬,我看他们就是怕女子画得比他们男子好,怕丢脸,才出了这么个狗屁规矩。” 蒋轻舟很是愤懑的模样,清秀的脸蛋也微微发红。 计云舒但笑不语,她这话说得倒不假,不论在哪个朝代,女子始终都是被压迫的那一方。 哪怕是在她没穿越之前的现代社会,女性的处境不也一样水深火热么? 家暴,骚扰,还有多少女科学家女学者的功名成就被抹去,被安在不知名男性的身上,而一些骇人听闻的恶事,便模糊性别,甚至安在女性身上。 这桩桩件件,每一件说出来都恶心得令人发指。 眼见着计云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蒋轻舟以为是自己的抱怨惹得她不快,连忙跪下请罪。 “臣失言,望贵妃娘娘恕罪。” 计云舒被她突如其来的请罪声拉思绪,瞧她跪下了,忙弯身将她扶了起来。 “蒋姑娘莫怕,我只是方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闻言,蒋轻舟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她又犹豫着说道:“那,臣的事......还望娘娘替臣保守秘密。” 计云舒轻笑:“自然,姑娘请放心。” 得了计云舒的准信,蒋轻舟连连躬身道谢,想到待会儿宋奕还要回来找计云舒,她识趣地告退了。 “好,去罢。” 计云舒朝她点头,待她出了门才收回目光,转而拿起那幅画静静地欣赏了起来。 又一次赞叹蒋轻舟的画技出神后,她的视线被奏折下压着的一叠信纸吸引。 她随手捻起一张瞧了眼,神情渐渐僵住。 颤着指尖将那叠信纸看完后,计云舒泛起一阵惊悚,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那几张信纸上写的是各种蛊与毒虫所需的养料,而养料便是大理寺诏狱中新进的死囚犯。 原来那宋奕不但用活人喂养他那只畜生,还用活人养蛊。 所以半年前她在藏宝阁见到的恐怖景象,根本就不是被蛊虫咬后出现的幻觉,而是被当作养料的死囚犯。 可那些当真是死囚犯么?即便是死囚犯,也该看他犯下的具体罪行不是? 这样的处死方式,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想到宋奕看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时,那云淡风轻的眼神,计云舒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她白着脸将这些信照原来的顺序整理好放回原处,脚步虚浮,逃也似地奔出了御书房。 宋奕从太和殿议完事回来,瞧见空荡荡的御书房,忍不住蹙眉。 瞧了眼被摊在御案上的画作,宋奕命高裕将其收好,而后脚下生风地来了关雎宫。 “卿卿为何不等朕,自己回来了?” 他朗声走进,却见正殿无人。 来到内室,才发觉琳琅和寒鸦皆立在床榻前,温声劝着脸色煞白的计云舒。 见状,宋奕俊眉紧蹙,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前,去抚计云舒冰凉的额头,嗓音急迫。 “这是怎么了?在书房时还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一股脑问完,他又转头吩咐寒鸦:“去叫刘詹来。” 计云舒拂开他的手,冷冷地撇过脸,道:“不用叫了,我没事,只是想到上午那只鹰,惊了神。” 闻言,宋奕稍稍安心,朝琳琅道:“传膳罢,再让膳房煮碗安神汤来。” 他陪着计云舒用完膳,正想揽着她午憩会儿,门外高裕来报,说霍临来了。 宋奕沉吟一瞬,瞧了怀里背对着自己的计云舒一眼,起身来见霍临。 “来偏殿说。” 宋奕淡淡扔下一句,便错过霍临去了偏殿。 甫一落座,他径直发问:“可查到了?” 霍临:“回陛下,那只鹰原是养在安妃宫里的,属下今日去问,安妃说她的鹰丢了好几日了,她并不知它是如何跑到清晖池去的。” 宋奕冷嗤,是有意丢的还是无意丢的,怕只有她安卉自己清楚了罢。 “派人去和安宫仔细搜查,她还养了些什么畜生,一律给朕处置了。” 霍临得令正欲退下,却又被宋奕喊住。 宋奕起身,缓缓行至霍临面前,锐利的视线落在那张轮廓硬朗,眉清目秀的面庞上。 “霍临,你今年有二十了罢?”他平视着霍临,语气无波无澜。 冷不丁听宋奕问出这话,霍临惊诧之际,也有些狐疑。 他垂首,恭敬回道:“回陛下,属下今年二十一岁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7章 宋奕缓缓点头,似调侃又似警告地说道:“倒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妻成家了,京中闺秀,可有你瞧得上眼的?” 霍临惊愣住,下意识抬头去瞧宋奕的脸色,恰巧对上了那双寒潭似的黑眸。 它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好似洞察了自己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私心。 霍临心中一凛,立时跪下,强装镇定地推辞:“陛下,属下孤身一人惯了,眼下并无娶妻的打算。” 宋奕寒凉的目光落在霍临头顶,久久不为所动。 他负着手在一片死寂的殿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结结实实踩在霍临发沉的心上。 联想到上午清晖池边的事,霍临隐隐觉得,宋奕可能发现了什么。 正当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时,殿内的脚步声停下了。 “不愿娶世家贵女,那,你是有心上人了?” 最后几个字,宋奕咬得格外重,落入霍临耳中,他的心颤了颤。 “陛下,属下......并无心上人。” 还在嘴硬。 宋奕彻底冷了脸,眸光沉翳,下了最后通牒。 “霍临,你是聪明人,看在自小的情分上,朕再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你到底,有没有觊觎她?” 窗户纸被宋奕捅破,霍临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浑身如坠冰窖,眸光晦暗不清。 觊觎? 不,他没有觊觎,只是缘于曾经的渊源,对她有些感激罢了。 对,只是感激,没有其他。 或许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又或许是畏惧宋奕的雷霆怒,霍临出声否认。 “陛下,贵妃娘娘于属下有恩,属下对她无一丝觊觎之心。” 有恩? 宋奕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疾声质问道:“你们从前认识?” 霍临颔首,将往事一一道来。 “六年前,您派属下去扬州查前扬州知府赵松是否通敌叛国一案,属下刚到扬州便遭到赵松暗算,受了重伤跳江脱身,幸而被当时还未卖身为奴的贵妃娘娘救下,这才能安然无恙地回京。” 考虑到宋奕生性多疑,他曾与计云舒同吃同住,以及计云舒六年前后的性格判若两人的事,霍临有意抹去了。 听到这,宋奕的眉头稍稍松缓。 他居高临下地睨了跪地俯首的霍临一眼,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冷硬。 “如此说来,你对她只是感激?” 宋奕头一回怀疑自己的眼神,难道真是他隔着远,瞧错了? “只是感激,绝无其他。” 霍临压抑着心绪,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宋奕选择了相信霍临,毕竟他那个又冷又硬的性子,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 他颇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让霍临起身。 “你先下去罢。” 说罢,他又抬步朝计云舒所在的内殿走去,眉间夹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郁色。 这样的事她竟瞒着自己?合着她同旁人都是老相识,只有他是个后来的! 气汹汹地走入内室,在瞧见躺在床上恬静地午憩的人儿时,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宋奕挥退了琳琅和寒鸦,只觉满腔怨愤无处宣泄,恼得他一屁股坐在了计云舒的手边,准备等她睡醒了再仔细地盘问她。 约莫睡了半个时辰,计云舒堪堪睁眼便瞧见了身前的人影,她忍不住蹙眉。 她不待见宋奕,此时的宋奕也是一张冷脸。 “醒了?”那沉闷的嗓音却比他的脸还要冷上几分。 看了那些悚人听闻的信,计云舒丝毫没有想同眼前人说话的欲望,继续背过身去,准备无视他。 宋奕自然不肯,他一手握住计云舒的胳膊将她拉坐起来,寒着脸问道:“你救过霍临的事,为何不告诉朕?” 计云舒怔怔地望着他,一头雾水。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救过他?” 宋奕瞧着她懵怔的模样不似作假,开始怀疑起霍临的话。 “六年前,你是否在扬州江边救了霍临?” “六年前?” 计云舒蹙眉,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孤寂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的容貌。 第100章 被她咬 未免宋奕疑心自己的来路, 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六年前的事,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确实救过一个男子, 可却想不起来他是何人。” 语毕,宋奕倏而轻笑出声,笑声清朗,带着说不清的畅意。 原来, 她连霍临的脸都没记住。 意识到这点的宋奕只觉心中的憋闷霎时间烟消云散, 眼角眉梢中透着一股子小人得意的神态。 计云舒冷冷瞧着他疯笑,只当他日常发癫, 起身欲远离他。 不料宋奕眼疾手快, 立时刚刚下榻的计云舒揽坐在怀里, 不由分说地去啄她的脸。 “卿卿莫恼,是朕的错,不该给你甩脸色。” 计云舒避闪不及,被他结结实实弄了一脸的口水。 “哎你!脏死了!” 她怒目瞪着宋奕, 却不料勾起了他旖旎的心思。 “脏?昨夜朕这般伺候你时, 你可是喜欢得紧呢。” 暧昧地说完, 宋奕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朗笑着将计云舒压在榻上,扬手挥落了床幔。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8章 “你!放开我......” 听见里头的动静,寒鸦与琳琅二人自觉地退了出去。 待宋奕再出来时,已是衣冠齐整,满面春风,眉眼间尽是餍足。 他本欲回御书房批折子, 貌似想起了什么,又吩咐身后的高裕道:“去太医院把韩院判叫来。” 琳琅悄悄儿地推门进去, 准备将计云舒被弄脏的衣物换下,却不料摸到一件被撕坏的肚兜。 她圆扑扑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拿着那件烫手的肚兜不知所措。 计云舒缓过劲来,睁开沉重的眼皮,瞧见了立在榻边的琳琅,她柔声开口。 “琳琅,帮我拿件干净衣裳,再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听见吩咐,琳琅胡乱将肚兜塞在收拾好的脏衣服里,去给计云舒拿干净衣裳了。 收拾妥当后,计云舒照旧去了净房,重压肚脐下的关元穴,将那些东西排出来。 小日子腹痛的症状是让林大夫治好了,可她并不知自己有没有恢复生育的能力。 若没有自然最好,可若恢复了,照宋奕那样频繁的次数,难保不出事。 计云舒心惊胆战地想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待她觉着差不多了,才整理好裙摆出了净房。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白日她正担心着自己会怀上,不料夜里宋奕便让人端了碗药送到她手边。 计云舒冷冷瞥了眼那冒着热气的汤药,视若无睹地翻了页手中的书。 “这是韩院判新开的药方,于你的身子有益,趁热喝了罢。” 说罢,宋奕端起药碗,舀了一勺汤药送到计云舒唇边。 计云舒不为所动,反问了他一句:“什么药?” “坐胎药。”宋奕灼灼地望着她,并未隐瞒。 计云舒心下早有猜测,讥笑似地扯了扯唇角,道:“陛下可是忘了,我的身子早坏了,喝这些也是浪费药材。” 闻言,宋奕清默的眼底浮现几许痛色,薄唇紧紧抿着。 现下回想起红花汤那件事,心头那股令他几乎窒息的哀绝悲戚仍旧不减。 他极力压下心中的对她的郁愤,缓了缓神色,柔声安慰道:“莫要胡说,韩院判说了,只要好好养着,还是能恢复好的。” 计云舒面上情绪不显,内心却是惊疑不定,若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那这药她就更不能喝了。 她侧过了身子,离那汤药远了些。 “喝了也无用,不如不喝。” 宋奕只当计云舒赌气拿乔,端着药碗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威逼利诱,计云舒却如何也不肯喝。 见状,宋奕缓缓放下了药碗,盯着计云舒的目光渐寒。 打量他猜不到她的心思是么? “你巴不得永远怀不上朕的孩子罢?”他自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计云舒轻笑,心道他还算有自知之明。 听见那云淡风轻的笑声,宋奕彻底绷不住了。 他不由分说地擢住计云舒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眸光阴鸷。 “你以为没有孩子就能跟朕撇清关系了是么?” “朕告诉你,既嫁了朕,你便是死了,也是朕的人!也得跟朕同陵而葬!” 二人在一起纠缠这么久,宋奕自是知道说什么最能让计云舒破防。 果不其然,计云舒将手中的书本捏得几乎凹陷,紧咬后槽牙,狠狠瞪着宋奕。 生时被他磋磨也就罢了,死了还得同他葬在一起,她怎能不怒? “你!你休想!” 她瞠着一双微红的杏眸,咬牙切齿地吼了宋奕这句不痛不痒的话。 如今的她被困在宋奕织造好的牢笼里,再也扑棱不起来,一切皆由他掌控。  宋奕冷哼,见她吃瘪,内心终于好受了些。 他目光紧紧锁住计云舒,冷傲道:“朕休想?那届时便瞧瞧,朕能不能做到!” 计云舒怒极却又奈何不了他,心一横,她低头狠狠咬上宋奕的胳膊,将他咬出了血。 宋奕吃痛放开了计云舒,立时挽起袖口瞧了一眼自己的手,冷白的小臂上赫然是两排渗血的牙印。 他气笑了,捂着伤口朝计云舒放话。 “呵,君无戏言,你便是将朕咬死了没用!” 说罢,他愤愤拂袖离去。 “王八蛋!” 计云舒火冒三丈,将手里的书本朝宋奕的背影狠狠砸去,可惜离得太远没砸中。 这是自计云舒入宫以来,二人爆发的最大的一场争吵,还见了血。 云菘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怕他姐姐自此失了圣心,一大早便火急火燎地进宫来了。 “我说姐姐啊!你好好的,做什么惹陛下不快呢?!” 他立在内殿的琉璃帘外,急得来回乱转。 计云舒此时才堪堪起来,正由琳琅帮着梳妆洗漱。 见自己的弟弟赶早进宫,却只是为了帮着外人指责自己,她的心愈发寒了。 “呵,我当你这一大早的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着这事。” 愠怒的声音从帘子内传来,云菘内心咯噔一下,适当地放柔了语气。 “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入宫这才几个月,若让陛下恼了你,那你日后可怎么熬啊?”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199章 计云舒冷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弟弟的心思:“为了我好?你是怕自己的爵位不保,到手的荣华富贵飞了罢?” 她穿戴妥当后,掀帘而出,洞人心魄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云菘,直把他看得又羞又恼,无地自容。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做弟弟的心疼姐姐,怕姐姐你失宠,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贪慕虚荣了?!” 他梗着脖子跟计云舒辩驳,目光却四处闪躲,不敢直视她。 早在听见他求琳琅做妾时,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计云舒便隐约察觉到她这个弟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天真温良。 心性又尚小,一夕之间从贫穷小子跃升成二等伯爵,泼天的富贵与权势砸在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头上,他的思维和心性怕是早在身旁人的追捧谄媚中逐渐变质,人也在无形的熏染中被权贵阶层同化。 “云菘,你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的心思。” “人往高处走,你捧那宋奕的臭脚姐姐不说你什么,可若你仗着你那点权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那就别怪姐姐不认你这个弟弟了。” “可听清楚了?” 计云舒眉眼凌厉,义正言辞地告诫云菘。 可云菘这会子满心满眼都是她姐姐失了宠,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姐姐那番用心良苦的劝告? 他板着脸往桌前一坐,自顾自地指责计云舒。 “陛下对姐姐千依百顺,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去顶撞陛下惹陛下生气,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要我说,姐姐你就是矫情,陛下的妃子哪个不比姐姐漂亮?待陛下真的厌弃姐姐去宠幸旁人了,姐姐便是哭破天也不管用了。” 琳琅一惊,忙去瞧计云舒的脸色。 “国舅爷你糊涂了?!怎对自己亲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见琳琅的话,云菘毫不在意,冷哼一声,赌气地撇过脸去。 看着油盐不进还反过来抱怨自己的矫情的云菘,计云舒攥紧了裙摆,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你给我滚!滚出去!”她抬手指着门外,朝他怒吼。 云菘不以为意,拍拍屁股起身,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 “哪里有半点贵妃的样子,都是陛下惯的你......” 计云舒听了个分明,一时间气血上涌想追上去骂,还没走两步便觉天旋地转,好在琳琅与寒鸦及时搀扶住,她才没摔在地上。 “娘娘!” “您没事儿罢?奴才去喊太医来。” 琳琅小心翼翼地扶着计云舒上了床,随后急匆匆地跑去了太医院。 紫宸宫中,宋奕方下朝回来,冷不丁听见寒鸦遣来的小太监说,计云舒被云菘气晕过去了,脸色骤变。 也不管昨日二人闹得多凶了,换下朝服便马不停蹄地往关雎宫赶。 高裕险些没跟上他步伐,心道这陛下真是记吃不记打。 昨儿可是结结实实挨了那刁女子好深一口咬,今儿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还巴巴儿地跑去瞧她。 要他说啊,真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女子往日里刁蛮无礼,没少祸害他们陛下,今儿个可算是让她那个弟弟给拿治住了。 两宫离得近,说话间的功夫宋奕便到了关雎宫。 计云舒正靠在榻上喝着琳琅喂过来的药膳,听见小太监尖细昂长的通报声,她抬眸瞧了眼那脚下生风地走进来的人,又淡淡地垂下了眼睫。 见她醒了,宋奕眉宇间的焦急之色稍缓,扭头询问起一旁的太医来。 “贵妃如何了?可有大碍?” 第101章 去认错 太医回道:“陛下且安心, 娘娘是早起虚乏,腹中无物,加之怒火攻心, 气血翻腾,这才昏厥过去。只要吃了东西,卧床静养片刻便无碍了。” 宋奕颔首,示意他下去, 抬眸瞧了眼榻上全程冷着脸无视自己的人, 他才平缓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眸色阴郁地盯了她半晌,见她丝毫没有要同自己说话的意思, 他绷紧了脸色, 甩袖离去。 憋着一口气出了关雎宫, 他沉声吩咐高裕:“将云菘给朕喊进宫来。” 接到传自己进宫的旨意,云菘莫名心颤了一下,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瞄了眼门外等候的内侍,他烦躁地挠了挠头, 硬着头皮跟着内侍进了宫。 内侍带着他走到御书房门口, 朝他躬了躬身:“国舅爷, 陛下在里头等您呢。” 云菘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推开了门。 “臣云菘,恭请陛下圣安。” 他稳着声音说完,室内久久无人回应,只听见一阵翻折子的沙沙声。 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宋奕方搁下朱笔,幽冷的目光落在云菘的发顶, 嗓音发寒。 “云菘,你今早同你姐姐说了什么?” 云菘叫苦不迭, 心道还真是为这事来的。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道:“回陛下,臣听闻姐姐顶撞陛下,惹了陛下生气,便进宫劝诫了姐姐几句,并无其他。” “只是劝诫?” 宋奕接着问,清冷的嗓音染了一丝愠怒,明显不信他的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0章 云菘怕极了宋奕,听得这致命的反问,便知定然瞒不过去。 秉着坦白从宽的想法,他心一横,将自己指责计云舒矫情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一本奏折裹挟着劲风狠狠砸在他头上,随后便是一声暴怒的厉喝。 “你好大的威风!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跑去关雎宫说这些屁话!当朕不存在是么?!”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云菘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宋奕的怒火稍稍歇散,凌厉的视线似刀子一般刮过跪在地上的人,寒声道:“滚去关雎宫,给你姐姐磕头认错。” “再有下回,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是是!臣知错!臣这就去给贵妃娘娘磕头认错!” 云菘一骨碌爬起来,缩着脑袋躬着身,逃也似地出了御书房。 关雎宫内,计云舒静静地瞧着不断给她磕头的云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不知是真心悔过,还是被那宋奕吓哭的。 她岂会不知是那宋奕威逼恐吓,他才会来给自己认错。 尽管内心再怎么膈应,可瞧着自己弟弟那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计云舒深叹一口气,起身下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莫再要哭了,姐姐原谅你了。” 云菘抹了把泪,哽咽道:“姐姐对不起,是我该死,竟对姐姐说出那些混账话来。” 看他鼻子都哭红了,计云舒忍俊不禁,扯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泪,心道这他句话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悔过。 “既知错了,那姐姐叮嘱你的那些话可都记住了。”她柔声问道。 云菘有些懵,连抽泣都停了。 “什么话?” 果然没听进去。 计云舒沉了脸色,丹唇紧抿,又耐心地将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你性子跳脱又爱玩,我让你莫要仗势欺人,做下出格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云菘心道原是这些话,胡乱地点了点头:“哦,我记住了。” 计云舒安心一笑,又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天色不早了,宫门也快下钥了,你早些回府去罢。” “是。” 说罢,云菘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琳琅望着云菘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不是我说,这国舅爷也太任性了些。” 计云舒收回目光,扶着琳琅的手坐回了榻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虽同你年纪相仿,可若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不必如此操心了。” 一连好几日,宋奕再也没去过关雎宫,后宫众人都纷纷猜测,这位宠冠后宫的俞贵妃莫不是要失宠了? 听见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卉了。 芳苏虽也起了心思,可到底认识宋奕久些,知道他对计云舒向来冷不过三日,与其同有太后撑腰的安卉抢这次机会,倒不如作壁上观,看她安卉如何吃瘪。 安卉进宫的日子短,不了解宋奕的性子,只当计云舒倒台,自己有希望了。 故此,她一大早便掐着宋奕下朝的时辰,带着自己缝好的护膝守在紫宸宫外。 初秋的风很大,安卉却穿得极轻薄,一身淡绯色的对襟平领宫装,艳丽却不张扬。 她本就腰细,宫装的腰身又掐得极紧,愈发显得她那杨柳腰不堪一握。 在瞧见宋奕的銮驾时,她那张粉面桃腮的鹅蛋脸上浮现几许喜色,朱唇微扬,笑得柔媚。 “臣妾给陛下请安。”她福身行礼。 銮驾停在宫门口,宋奕慢条斯理地下了辇,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起来罢。” 眼看着宋奕径直往里面走,丝毫没有要和她寒暄的意思,安卉急了。 “陛下!” 宋奕烦躁地掀眸,瞧了眼自己身前的女子,冷冷道:“何事?” 那疏离寒凉的语气让安卉心里一堵,她强压心中酸涩的情绪,扬起一抹乖巧可人的笑靥,将锦盒中的护膝拿了出来。 “陛下,这是臣妾亲手缝制的护膝,料子用的是臣妾从母国带来的貉皮,细软防寒,夜里风大,陛下戴着这个批折子便不怕冷了。” 说着,安卉将护膝呈递上,伸手时,似不经意般露出了手指上的针眼。 宋奕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复又抬眸看向眼含春水的安卉,迟迟没动作。 二人僵持了片刻,宋奕矜雅地抬手,将那护膝缓缓推开,目光冷厉。 “安卉,这儿可不是你的安南王宫,你若安分守己,瞧在安南王的面子上,朕还能勉强容你。” 说着,他语气愈寒:“若你再敢惹是生非耍手段,那便收拾铺盖,滚回你的安南国去!” 警告完,宋奕再也未给她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进了殿,徒留安卉在原地僵愣。 望着紧闭的殿门,她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护膝,心下又是惊惧又是不甘,还升起一丝苦涩。 那俞贵妃到底比自己强在何处?连失宠了陛下也这般护着她。 在心中将计云舒将狠狠咒骂了一番,安卉内心才好受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1章 哪儿有人能盛宠不衰的?她有的是时间同她耗! “走!回宫!” 宋奕进了殿,脸色依旧不大好,他抬眸瞧了一眼窗外,问高裕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辰时二刻了。” 辰时,这个点兴许她已经醒了。 宋奕瞧了眼桌案上方才着人买进宫的桃花斋新出的蜜饯,有些犹豫要不要送到关雎宫去。 自从二人那日起争执后,这十来天他只见过她一回,有心想送些东西去稍稍缓和一下关系,却无一例外被她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这回再送,想必也是一样的结果。 心中愈发烦闷起来,他随手将拿盒蜜饯扔给了高裕,唤来宫人更衣。 “陛下,这......这是......” 高裕受宠若惊,捧着那盒蜜饯看向宋奕。 “赏你了。” “奴才谢陛下恩典!” 他话音刚落,宋奕已然换好了一身修身骑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高裕赶忙放下蜜饯,唤人取来披风,随后抬步追了上去。 “陛下,马场风大,还是再披件披风罢......” --- 中秋将至,整个永安街上的酒肆茶楼无一不是悬灯结彩,锣鼓喧天。 天色还未暗下,远远望去,两侧的街道早已是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一片。 而其中最富丽堂皇,引人注目的,当属这永安街第一楼,迎春楼了。 地段名贵,美人如云,迎来送往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号称京城第一销金窟。 云菘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这儿的酒最好喝,曲子最动听,舞最悦目。 “我说国舅爷,陪你来这么多次了也不见你要个美人陪着,怎么着?没一个瞧得上的?” 镇北侯府的江小郎用手肘杵了杵云菘,挤眉弄眼地说道。 云菘跟着台上琵琶女弹奏的乐声摇头晃脑,捻了颗葡萄扔进嘴里,看也未看他。 “小爷我嫌脏。” 江小郎被噎,哑口无言,摇了摇头又去摸身旁女子滑腻的手。 二人正悠闲自在地听着曲儿,楼下冷不丁传来一声怒喝,之后便是嘈杂喧闹的打砸声。 云菘本不欲理会,不料那动静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惊呼哭喊声。 他眉心紧蹙,啧了一声,随后撩袍起身。 江小郎疑惑看他,却顾着身旁的美人未动作。 “你上哪儿去?” 云菘没回他,自顾自沿着木梯走下。 只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恶狠狠地砸着楼下的桌椅,连乐师手里的乐器也不放过,四周的客人纷纷逃散,胆子大些的则是离远了些瞧热闹。 迎春院的老鸨满脸惊恐,却又不得不赔着笑脸,向一身量中等,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求情。 “放你一马?爷离京前便说了,回来就将蒹葭接回府里。你个老龟婆倒好,竟瞒着我将蒹葭卖给了别人?!今儿不砸了你这迎春楼,爷就不信顾!” “哎呦!莫砸了莫砸了!顾公子,我这儿还有比蒹葭更漂亮的呢,要不您去瞅瞅......” 老鸨苦着脸,暗骂自己不该贪那二十两黄金,把这阎王爷给得罪了。 那男子呸了一声:“放你娘的屁!老子只要蒹葭!给我砸!狠狠地砸!” 他话音刚落,一副玉柄骨扇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他捂着脸抬头,目露凶光。 “谁那么大的狗胆!竟敢砸老子!” 云菘不疾不徐地下了楼,扭了扭手腕,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将扇子捡了回来。 “吵死了。” 头一回被人这般羞辱,那男子怒了,挽了袖子便挥拳朝云菘袭去。 云菘也不是好惹的,擦着脸挨了一拳,立时便抬腿反击,将那男子踹了个底朝天。 他的小厮见状立即抡起残破的桌腿砸向云菘,云菘的小厮也立即护主,一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厮打了起来。 原本还不算残破的堂内经过几人的混战,转眼间就一片狼藉,无一张完整的桌案椅凳。 “我的天老爷!莫打了莫打了!这不是要我老婆子的命么!呜呜......” 老鸨叫苦连天,心道一个阎王没送走,又来了一个。 第102章 杀人了 瞧那二位公子通身的气派, 还随身带着护卫,哪一个是她惹得起的? 她老老实实地做个生意,招谁惹谁了?! “你还不给老子松开!告诉你, 我父亲可是平西候!” 那男子脸上肿了一块,被云菘死死地压在地上,自报家门想吓退他。 云菘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父亲是平西侯?我姐姐还是贵妃呢!” 二人打红了眼,都认为对方在恐吓自己, 谁也不相信谁的话。 那男子瞅准时机, 一脚踢中云菘的要害,云菘痛得跌倒在地, 还没缓过神来, 脖子猛地一紧。 窒息感袭来, 他下意识地将手边一个棍状的东西朝那人腰间挥去,却不料歪了些角度,那东西直直地刺进了那男子的身体。 霎时间,堂内惊叫声四起, 他脖子上的力道也倏然松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2章 “啊!杀人了!杀人了!” 一片混乱中, 云菘艰难地爬起身, 在瞧见那捂着腰倒地的男子时,他当场僵住,手指发颤。 他......杀人了? 关雎宫。 计云舒沐浴完正准备上榻休息,见琳琅顶着张惊慌失措的脸急匆匆跑进来。 “慌里慌张的,怎么了?”她问。 琳琅惊恐道:“娘娘!今儿下午国舅爷在迎春楼吃酒,不知怎的同平西候府的二公子打起来,好像......好像将人给打死了!” “你说什么?!” 计云舒唰地一下从榻上窜起来, 瞠着目,张着嘴, 被琳琅都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孽障! 几日前才告诫过他不要惹是生非,他倒好,连人命都闹出来了! 她起身起得急了,又忧又怒,只觉眼前发黑,扶着寒鸦的手才堪堪坐回了榻沿。 “去!把那个畜生给我叫进宫来!”计云舒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门外。 琳琅立时回道:“国舅爷已经连夜进宫了,这会儿子正在陛下的御书房呢。” 计云舒怔然一瞬,很快便意识到了云菘的心思,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他倒是精明,知道谁能救他。 正如计云舒所想的那般,云菘知道自己闯下这样大的祸事,他姐姐定然是不会护着他,是以事发后,他第一反应便是进宫向宋奕认错求饶。 只要宋奕不追究,谁敢置喙一个字? 烛火明亮的御书房内,宋奕俊眉轻蹙,不停地批阅着桌案上堆积的奏折,时不时抬眸扫一眼那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抹的人。 “陛下,求您明鉴,我真的是一时失了手,不是蓄意杀害那顾家小郎的......” 宋奕充耳不闻,手上执笔批阅的动作不停。 就在云菘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凌煜从外面进来,径直略过他走到御案前汇报。 “陛下,御医去瞧了,平西候府的二公子暂无性命之忧,却仍旧昏迷不醒。平西候带了人堵在云府门外不肯离去,说明日便要上折子讨个说法。” 云菘匍匐在地,听见那顾家郎君没死,他狠狠松了口气。 仔细理了理时间线,他心下又惊疑不定起来。 他前脚刚进宫告诉陛下,后脚这凌大人便将情况探得一清二楚了,难不成陛下早就知晓他在迎春楼惹的事了? 云菘大着胆子觑了眼宋奕的脸色,见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暴怒,一颗心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可不料没安心多久,一道幽寒冷硬的声音自前方的御座上传来。 “云菘,你近来威风的很呐。” “前不久才闹了关雎宫,现如今,连人都敢杀了。” 宋奕批完奏折,搁下笔,这才掀眸逼视他。 凌厉的目光射在头顶,云菘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听得这兴师问罪的语气,他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陛,陛下,我真不是有意的,是他要掐死我,我一时情急,这才失了手。” “陛下您饶了我罢......” 宋奕微微后仰,姿态倨矜地靠在椅背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出口的话极其寒凉。 “平西侯府只顾小郎这一个嫡子,现下被你重伤,平西候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平息他的怒火,你少不得要去大理寺走一遭。” 语毕,云菘霎时间如坠冰窖,惊骇得头皮发麻。 回过神来,连连求饶,试图将计云舒拉出来护自己。 “陛下!求您瞧在姐姐的面上您饶了我罢!饶了我罢!” 闻言,宋奕不由得想起那日二人争执的场景,他目光沉郁,轻哼一声。 “你还指望你姐姐?照你姐姐的性子,她定然是不会拦着朕的。” 云菘心知肚明宋奕说得没错,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他哭得涕泗横流,连连磕头,连君臣之分都顾不上了。 “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你饶了我罢姐夫!别把我关进诏狱!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 那指节敲击桌案的声响倏然停下,凌煜低眸瞧了宋奕一眼,果见他唇角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姐夫。 宋奕不自觉地轻喃出这两字,眉目轻扬,眸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温缓,似乎心绪甚佳。 他垂眸看向云菘,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即便朕饶了你,你姐姐那关你也过不了。” 听见宋奕突然松了口,云菘又惊又喜,生怕他反悔了,急忙谢恩。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姐姐生气了顶多打骂他几句,哪比得上陛下发怒来得骇人?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宋奕淡淡地扫了眼他,唤来高裕。 “去传旨,晋平西候顾徕为安国公,赐其妻一品夫人的诰命,再从太医院拨些太医去平西侯府,务必将那顾小郎治好。” 高裕一怔,不满地扫了眼云菘,憋着股气出去传旨了,没走几步便迎面撞见了满面愠怒,匆匆而来的计云舒。 她来得急迫,妆发梳得极其简陋,衣裳也穿得略微单薄。 此时见高裕带着小太监似乎要出宫,她隐隐觉得与那混账脱不了干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3章 “公公去哪儿?” 高裕没好气儿道:“娘娘的胞弟险些将那顾家公子打死,平西候府要找他麻烦,陛下要我去传旨,升平西侯为安国公,赐他夫人一品诰命,好安抚他们堵他们的嘴呢。” 说罢,他白了眼计云舒,一甩拂尘错身而去。 忽略高裕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计云舒紧紧抿着唇,汹汹地进了御书房。 “云菘!” 人还未至,声音便先传到了几人耳中。 云菘被吓得一激灵,心知他姐姐来者不善,他赶忙爬起身,往宋奕的方向靠紧了些。 宋奕轻飘飘地瞥了眼他,复又看向门口,在瞧见计云舒仅着了一件单薄的窄袖锦羽裙时,他眉心紧拧。 冷冷扫了眼跟来的寒鸦,他径直起身,抬手解了自己的龙纹朝服准备替她披上。 却见她只是朝自己福了个身,而后忽略他伸过来的手直奔云菘而去。 宋奕绷紧了下颚,眸光有些发冷。 计云舒却浑然不觉,或者说她也不在意。 “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把人给打死了,给我老老实实去大理寺认罪!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走!” 她紧紧拽着云菘的手臂,欲将他带走。 “他没死!顾家小郎没死呢!这事就这么算了罢姐姐!”云菘死死地扒着御案,梗着脖子向她解释。 计云舒微怔,却并未因他的话而平息怒火,难道人家没死她就该夸他了是么? “没死?没死你就有理了是么?!你这样嚣张跋扈不将人命当回事,日后迟早闹出人命来!倒不如现下便将你送去大理寺,也好叫你记住教训!” 云菘也怒了,顾忌着宋奕在旁,他也不敢朝她姐姐吼,只得耐着性子压着声音道:“我说姐姐啊!陛下都不追究了,你就别死抓着我不放行不行?” “追不追究是一回事!你自己认不认错又是一回事!”计云舒反驳。 宋奕缓了缓神色,也从旁相劝。 “他年纪尚小,胆子又不大,将他送到大理寺去只怕要吓出毛病来,朕替你好好教导他便是了。” 计云舒却不领他的情,客气而疏冷道:“我的弟弟我自己会教导,便不劳陛下操心了。” 听见这刻意撇清界限的话,宋奕彻底冷了脸,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朝服,眸光阴郁地盯着计云舒。 许是被计云舒气得狠了,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愤,他赌气般地同她唱反调。 “朕已传旨,晋封平西候及其妻,明日上朝再让云菘向平西候道个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宋奕一锤定音,云菘心里乐开了花儿,趁着计云舒不注意,他迅速抽回了胳膊,躲到了宋奕身后。 陛下都站在他这边儿了,姐姐便是再折腾也翻不起水花。 这般想着,他探出个脑袋对计云舒道:“姐姐,陛下都发话了,你就别折腾了,快快回去歇着罢。” 计云舒平缓了下起伏的胸膛,双手紧攥成拳,凌厉的目光射向云菘。 “你同我回关雎宫,我有话跟你说。” 云菘觑了眼宋奕的脸色,嘟囔道:“姐姐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罢,我等会便出宫回府了。” 那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计云舒心口绞疼。 她磨了磨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问你,是不是铁了心不认罪?” 云菘目光躲闪,却实诚地摇了摇头:“不认。” 姐姐是气糊涂了罢?陛下都不治他的罪,他认什么罪? 见状,计云舒彻底冷了心。 她没有想到,禁锢她的枷锁,成了自己弟弟为非作歹而毫不知悔的护身符。 她心力憔悴地闭了闭眼,再也未给他二人一个眼神,神情凄然地走了出去。 错身而过之际,胳膊被一只手握住,计云舒不用抬眼也知道是谁。 第103章 我帮你 她微侧了头, 淡淡道:“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 宋奕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又妥协地松开了。 晦涩的目光从始至终黏在那个清瘦笔直的身影上, 直待瞧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 见计云舒走了,云菘慢吞吞地挪出来,低头说道:“陛下, 那, 那我就先出宫了。” 宋奕幽冷的目光看向他,凉凉地吐出一字。 “滚。” 得了准令, 云菘来不及探究宋奕前后态度的转变, 猫着身子出了御书房。 关雎宫内, 计云舒一夜未眠,时不时忆起同郁春岚和姚文卿在江州时,那些平淡又自由轻快的日子。 虽说复又落入宋奕手中,可好歹寻回了胞弟, 念及他, 她即便再厌恶宋奕也未曾动过离开的念头。 这是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她想撇下云菘一走了之。 这孩子性子跳脱又不听管教,在那些狐朋狗友的耳濡目染之下,性情也变得越来越顽劣。 现下出了这样的事,宋奕那厮又拎不清,不分青红皂白地替他撑腰,只怕惯得他日后愈加无法无天了。 她需得好好想个法子, 既能让自己脱身,又能让那孩子改改性子。 可足足想了一个晚上她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第二日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起床时,将寒鸦惊了一跳。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4章 “娘娘?您哪儿不舒服么?” 计云舒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脸,幽幽叹了口气:“我没事儿,夜里没睡好罢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擦着桌案的琳琅惊叫了一声,计云舒和寒鸦忙过去查看。 “怎么了?”计云舒问道。 琳琅指着自己的后背,惊恐道:“我方才去开窗子,好像有个虫子掉进衣服里去了,娘娘快帮我瞧瞧!” 见她急得快哭了,计云舒忙挽了袖子绕到她身后,将手探进她后背摸索。 衣裳里确实有个东西,却不似活物,她掏出来一瞧,浅浅地扯了扯唇角。 “不是虫子,是蝉蜕下的壳。” 琳琅一瞧,还真是副壳,不免长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她又继续整理着桌案上的东西,丝毫未注意到计云舒异样的神色。 计云舒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壳,黯淡了一夜的目光,在此刻迸发出了粲然的光辉。 好一个金蝉脱壳,解了她一桩心头事。 默默在心中谋划了一番,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既能让云菘知悔,又能彻底摆脱宋奕。 一顿早膳的功夫,计云舒便打定了主意,有意撇下寒鸦,带着琳琅去了凤仪宫。 这样大的事,只靠她一人自然办不成,她得去寻赵音仪的助力。 赵音仪见她来了很是欢喜,主动迎上前唤她:“云荷来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计云舒还未行礼便被赵音仪扶了起来,笑盈盈地挽着她朝内殿走。 “你来得正巧,中秋快到了,我写了几幅应景的字联,你帮我瞅瞅哪个好些。” 计云舒细细地瞧了瞧桌案上摊开的几幅字联,指着最边缘的那幅说道:“这个罢,意境雅,词儿也喜庆。” 赵音仪拿起那幅字联瞧了瞧,目露赞许,唤来冬霜将那字联裱了起来。 “那剩下的这些字联,娘娘可否赏了我?”计云舒歪头问道。 赵音仪略显诧异:“哦?这里头有你瞧上的?” 计云舒弯了弯唇角,挑眉道:“这剩下的我都瞧上了,娘娘可舍得给?” 赵音仪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伸手点了点计云舒的脑门。 “你啊你,如此贪心,既然你都瞧上了,那便全给了你罢。” “谢娘娘。” 计云舒莞尔一笑,唤来琳琅:“你将这些字联拿去装裱好,我在里面同皇后娘娘说会儿话。” “是。” 琳琅依言抱起那些字联朝外走,冬霜见她拿不完,立时主动上前帮她拿余下的。 眼见着二人的贴身宫女都离开了,计云舒压低了声音对赵音仪说道:“娘娘,借一步说话。” 赵音仪有些疑惑,却还是照计云舒说的,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寝殿。 门一关上,她便担忧地发问:“云荷,你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计云舒抬眸,定定地望着她,在内心纠结了片刻,她轻轻启唇:“娘娘,我有一事相求。” 寝殿外,宫人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因着赵音仪特意叮嘱过,她们谁也不敢靠近那扇门。 半盏茶的功夫,紧闭的殿门内响起了一道压得极低的惊惶声。 “这太荒唐了!” 赵音仪紧紧攥着手中的锦帕,震惊地望着计云舒,似乎听了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事情。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计云舒抿了抿下唇,沮丧地垂下了头。 看来,这法子实施起来,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她深深呼出胸中的郁气,叹道:“娘娘,我,我实在是不愿在宫里待下去了,我胞弟又那样顽劣,有个当贵妃的姐姐,对他而言是为虎作伥。” “眼下的情形,我实在是别无他法。” 闻言,赵音仪眸光复杂地注视着她,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她理了理思绪,握住计云舒的手,晶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进计云舒的心。 “你弟弟的那件事我也听到些风声,但,让你下定决心的应该不是你弟弟的缘故罢?” “我知道,你的心从来都不在宫里,你弟弟这件事,怕只是个引子,对不对?” 计云舒静静地看着她,回握住她的手,沉默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赵音仪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眸光复杂地问道:“你弟弟我尚且不知,可陛下是从来不信什么鬼神的,你这样做,可曾想过他会有多痛苦?” 想到宋奕,计云舒神情有些漠然。 她凌然抬眸,沉缓而冷淡道:“他的事,与我无干。” 望着她眸底的淡漠,赵音仪错愕了一瞬。 寡情的话异常刺耳,便是她听了心下都堵得难受,更遑论传到陛下耳中,他会何等暴怒了。 “云荷,你当真想好了么?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她蹙眉问道。 “我想好了。” 说完计云舒才隐隐意识到赵音仪话外的意思,她犹豫着问道:“娘娘,您是愿意帮我了么?” 赵音仪却许久没回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有时真的很羡慕眼前的女子,坚毅果敢,洒脱乐观,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5章 哪怕是被通缉,她也能将艰苦的逃亡路过成游山玩水的自在模样。 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宫,她如同最耀眼的太阳,让她知道,原来一个闺阁女子还能活成这般。 这样的人,不该被困在宫里,她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计云舒见赵音仪只是愣愣地盯着自己,却不作回应,内心一下子忐忑不安。 “娘娘?您可是愿意帮我了?”她又问了一遍。 赵音仪这才回过神来,含笑望着她,柔声道:“嗯,我帮你。” 她这辈子是出宫无望了,倒不如成全云荷,帮她脱身,也算是全了自己的遗憾。 听见赵音仪肯帮忙,计云舒惊喜交集,立时便跪在了她脚下。 “皇后娘娘的大恩,云荷没齿难忘!” “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赵音仪哭笑不得,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忽而想起最要紧的事,她又问道:“你方才说,那位林大夫住在何处?” “青州,白云山。” 赵音仪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轻轻颔首。 “好,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琳琅的声音。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二人相视一眼,推开了寝殿门,琳琅恰好抱着裱好的字联走过来。 心事已了,计云舒向赵音仪告退,带着琳琅回了宫。 计云舒走后,赵音仪立时按她所说的写了一封信,落款是谢青玉,随后唤来冬霜。 “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宫一趟,由头便是给父亲送中秋礼,让父亲暗中派人去趟青州白云山,寻一个姓林的女大夫,将这封信交给她。” 见冬霜一脸不明所以,赵音仪朝她摆摆手,催促道:“快些去,回来我再告诉你。” 见状,冬霜不再犹豫,立时接过信出了门。 赵音仪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松了口气。 云荷此事需要帮手,冬霜她不能瞒着,好在她是自己的心腹,倒也不怕泄密。 转眼到了中秋这日,赵音仪遣了冬霜去关雎宫请计云舒,说是请她品尝小厨房新做的月饼。 计云舒有些惊诧,没想到赵音仪这么快便将东西取来了。 她敛了神色,换了衣裳随冬霜而去。 冗长的宫道上,一架八人抬的御辇不急不徐地行驶着。 高裕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轿辇上面色不虞的人,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适才陛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闲谈了会儿,不知那句话头不对,太后娘娘又提起子嗣的事。 提便提罢,偏还要当着陛下的面说俞贵妃是不下蛋的母鸡。 果不其然,陛下冷了脸,太后娘娘念孙心切,脾气也上来了,大节下的,二人便这么吵了一架。 “陛下,咱们是回宫还是去太和殿呢?” 高裕还是忍不住发问,不然总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皇宫罢? 轿辇上,宋奕眸光阴郁,并未回高裕。 若依着自己的心意,他自然是想去关雎宫。 可吵架后,二人赌气至今,他接连几次示好,遣人送去珍藏字画,都被计云舒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想到这,宋奕心中的郁愤更甚,沉声吩咐道:“回宫罢。” 不料堪堪过了凤仪宫,一个格外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视线里,宋奕的眸光亮了一瞬。 第104章 看看朕 算着时辰, 她似乎是刚从皇后那儿出来。 他的视线紧紧地黏住那个淡蓝色的背影,方才还恼着计云舒呢,这会儿便口嫌体直地改了口。 “走快些。” 高裕自然也瞧见了计云舒, 听着宋奕的吩咐,不禁瘪了瘪嘴。 陛下这模样,也忒不值钱了些。 计云舒正同琳琅和寒鸦讨论着方才哪个月饼好吃,听见身后的动静, 她转头看去, 恰好对上了那双闪烁着幽光的黑眸。 轿辇在身旁停下,她低眉福了福身子。 “陛下万安。” 宋奕下了轿辇, 走到计云舒身边, 自然而然地去牵她的手。 只是以往能轻而易举地牵住, 这回却被计云舒侧身躲过。 恰巧一阵秋风刮来几片落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高裕,琳琅以及寒鸦几人皆识趣地齐齐盯着别处,当作没瞧见高高在上的皇帝吃瘪的窘状。 宋奕的脸色有些难看, 却还是压制了怒意, 耐着性子同计云舒攀谈, 想缓和下二人的关系。 “打哪儿来?” 没起头的话由,他便明知故问。 计云舒如实道:“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 宋奕轻轻颔首,瞥见琳琅和寒鸦手里的月饼盒,他又舔着脸向计云舒讨月饼。 “大节下的,朕还没来得及吃月饼呢,贵妃不送一些给朕?” 计云舒心中一凛,东西藏在月饼里头, 她自是不可能给他的。 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琳琅手里的月饼盒,她低眸, 沉静而疏冷道:“皇后娘娘只送了我这些,陛下若想要,还是去向皇后娘娘讨罢。” 那冷淡漠然,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宋奕胸口闷一阵疼一阵。 他要的是劳什子月饼么?他要的是她愿意同他和好!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6章 可瞧着她这架势,是打算同自己较一辈子劲了! 宋奕将指骨捏得啪啪作响,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张清丽的脸,胸膛剧烈起伏着。 或许是怕颜面尽失,又或许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上手掐死她,宋奕最后瞧了计云舒一眼,转身上了轿。 “走!” 此时的宋奕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他与计云舒的最后一面。 在此之后的三年里,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这个场景。 醒来后掩面痛哭,痛悔自己当时没有狠狠地抱紧她,将她嵌入骨血,留住二人最后仅有的一丝温存。 往日里不可一世的他,即将度过他人生中,最暗无天日的三年。 当晚,中秋夜,估摸着外头的琳琅睡熟了,计云舒悄悄儿地下了榻。 秉烛提灯,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 古人对鬼神之说通常是畏惧且信服的,她不希望云菘因自己的离开太过悲伤,有了这封信,既可以安慰告诫他,又可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翌日一早,琳琅照旧端来洗脸水,发现计云舒还未起来,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琉璃帘外候着。 寒鸦见状问道:“娘娘还未醒么?” 琳琅:“还没呢,晚些再传膳罢。” 寒鸦颔首,出去吩咐膳房。 计云舒有时也会睡懒觉,至午膳时才起来,二人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直到琳琅不慎打碎了一只茶盏,清脆的声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计云舒却没被吵醒,她这才觉着有些不对劲。 以往计云舒睡着时,她和寒鸦进门都是轻手轻脚的,发出一点儿响动她都会被吵醒,更莫说方才这般刺耳的声响了。 “娘娘?”琳琅试着唤了一声,帐中无人回应。 她急忙上前掀开帷帐,又急促地唤了几声那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竟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寒鸦!寒鸦!快去请太医!”她急忙朝外大喊。 不多时,寒鸦带着刘詹急急赶来,甫一瞧见榻上之人的脸色,刘詹暗道不妙。 再一把脉,他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哪儿还有脉啊! 不敢再耽搁,他取出银针,又让寒鸦去将太医院的老院首请来,欲做最后的挣扎。 细细密密的银针扎满了计云舒的两只手腕和两侧太阳穴,几人心惊胆战地等了半个时辰,寒鸦也带着老院首匆匆赶来。 老院首只一瞧计云舒面色便知大势已去,他忙放下药箱去翻计云舒的眼皮,在瞧见那散大的瞳孔时,他痛心疾首。 “为何不早些将老夫请来?!人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什么?!” 寒鸦和琳琅立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面色煞白。 琳琅回过神来,却是不信,情绪激动地吼道:“你胡说!娘娘昨夜还好好的,还同我说了许久的话!定是你这庸医误诊!” “我误诊?唉,姑娘自去瞧瞧罢,娘娘人都凉了。” 老院首摆了摆手,摇头叹气。 琳琅却是僵着不敢去看,好似只要她不去确认,计云舒便还活着一般。 寒鸦白着脸,强自镇定地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探计云舒的鼻息,的确是无一丝气息。 “娘娘!” 她跪在榻前,紧紧地拽着计云舒冰凉的手,颤肩痛哭。 琳琅紧紧咬着下唇,出血了也浑然不知,仍旧不死心地伸出手指放在计云舒的鼻下。 这一探,她彻底崩溃了。 “娘娘!娘娘!怎么会这样......” “您昨夜还和奴婢说着话呢......怎么会这样啊!” 她趴在计云舒的枕边嚎啕大哭,手背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琳琅的哭声倏然止住,抬头一瞧,枕头底下赫然压着一封信。 她立时抽出来,上面赫然写着,胞弟云菘亲启几字。 这是......遗书? 她呆愣良久,回忆起昨夜计云舒同她说的那些看似寻常,如今想来却极为突兀的话,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娘娘,是自尽的......” 听见琳琅的话,寒鸦也呆住,瞧见琳琅手里的信,她急忙伸手接过。 “这是娘娘留给国舅爷的信?” 又或者说是遗书,难道娘娘真是自尽的? 寒鸦紧紧地攥着那封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刘詹却拧眉道:“娘娘身上并无伤痕,面上也无中毒的迹象,并不像是自尽。” 老院首也觉着这事来得蹊跷,可到底阅历丰富,比几人稳重些,一下子便想到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娘娘已经仙逝,诸位还是赶快告知陛下,替娘娘准备后事罢。” 听见这话,寒鸦几人才惊觉自己忽略了这件大事。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几人皆是冷汗直流,面无人色。 寒鸦眸色哀痛地望了眼榻上的计云舒,艰涩开口:“我去请陛下,琳琅去派人接国舅爷进宫,见娘娘最后一面罢。” --- 御书房里,宋奕正细细瞧着宋池从漠北传来的密信。 信上说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喀城及其周边的分散地域都已被他逐个击破,眼下正需要派京中官员前来治理。 宋奕倨矜一笑,气定神闲地收起了信,转头问凌煜:“你说,这喀城太守,派谁去担任才稳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7章 凌煜略一思忖,如实道:“依属下看,不必派朝中官员去,喀城一战后,雍州和冀州刺史尚还留在漠北坐镇,从他们二人中选一个担任最合适不过。” 宋奕微微颔首,正准备唤高裕来拟圣旨,不料他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满脸泪痕的寒鸦。 “贵妃怎么了?”他蹙眉问道。 寒鸦轰然跪下,一脸悲痛:“陛下,贵妃娘娘,殁了。” 短短几个字,如平地惊雷,震得几人发懵。 高裕回过神来,用拂尘悄悄杵了杵寒鸦的背,压声道:“你疯了?!瞎说什么呢?!” 宋奕也黑了脸,冷声斥责寒鸦:“朕瞧你是昏了头!还不快滚出去!” 见几人都不信自己说的,寒鸦彻底克制不住,痛哭出声。 “陛下!陛下!娘娘真的没了!您去瞧瞧罢......” 哽咽悲绝的哭声回荡在御书房内,几人这才隐约意识过来寒鸦不是在说疯话。 宋奕错愕了一瞬,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黑眸死死地盯着掩面痛哭的寒鸦。 “你胡说!谁让你咒她的?!”他怒吼出声,指尖发颤。 昨日他才同她说完话,她还带刺地驳回了自己向她讨月饼的要求,定是寒鸦疯了! 定是她疯了! 宋奕极力说服自己,可手背上隐隐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令他不自觉战栗起来。 他颤着牙,毫无预兆地窜起身,朝门外奔去。 寒鸦伏跪在地,再也没说话,只是哭。 云姑娘,死了? 凌煜和高裕瞠目望着寒鸦发颤的脊背,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 见那仓皇奔出去的玄色背影,二人来不及多想,急忙跟上。 甫一踏入关雎宫宫门,宋奕只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了正殿门外,内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传进耳中,将要推门的手猛倏然在半空。 不会的!不会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带着一股强撑的镇定推开了殿门。 宫人和太医乌压压跪了一地,宋奕视而不见,径直越过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向那床榻上的女子。 周围的哭声不绝于耳,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眉眼间的淡然一如既往,人却不似从前鲜活。 宋奕的神情有些恍惚,他颤着唇,弯腰唤计云舒:“云儿。”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唤她,不出意料,无人回应。 宋奕不死心,唤了一声又一声,缱绻悲凄,众人闻之落泪。 “云儿,你睁眼看看朕......”他跪在了榻前,声音已然带了一丝哽咽。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着她冰凉的脸颊,失色的唇瓣,还有那紧闭的眉眼。 每抚过一寸,他的心便凉一分。 第105章 诛心劫 琳琅忙压低了哭声, 跪得远了些,双手奉上了那封书信。 “陛下,这是娘娘留下的遗信。” 闻言, 宋奕猛地转头,眸色阴鸷地朝琳琅吼道:“住口!不许你咒她!” 琳琅惊骇不已,忙伏下身子连连磕头认错。 一旁的刘詹和老院首见状,皆蹙眉叹气。 吼完, 宋奕又一把抢过琳琅手中的信, 许是因过于焦急恐慌,足足拆了三次才将信拆开。 他强压恐惧一行行看去, 熟悉的字迹刺红了他的双目, 每看一行, 眸中的悲痛便加深一分。 神情哀绝的看完,宋奕的手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面无人色,猛然将信纸摔在地上,目光似癫似狂。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都是些无稽之谈!”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完, 又伏下身子去捧计云舒的脸, 轻声唤她。 “云儿, 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朕......” “朕知道,你是在生朕的气对不对?都是朕不好,不该与你赌气,朕马上就让人将云菘押进大理寺,让他给你磕头认错,你醒醒好不好?” 整个内殿, 连抽泣声都小了,只剩宋奕那愈发哽咽的自言自语回荡在众人耳边。 他紧紧拽着计云舒冰凉的手, 放在嘴边哈气,试图用体温来暖她,说了许久的话,始终无人回应他。 “姐姐!”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急促哀痛的呐喊,云菘跟着内侍姗姗来迟。 他急急奔至榻边,骤见眼前的景象,险些晕厥过去。 “姐姐!我的姐姐啊!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扑通一声跪下,扑在计云舒脚边失声恸哭起来。 琳琅见状,小声对他道:“国舅爷,娘娘给您留了信。” “啊?信?” 云菘止了哭,胡乱抹了抹眼泪,四处环视了一番才发现宋奕的脚下有封被捏皱的信。 他觑了眼那孤绝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捡了起来,低头瞧去。 信上写道: 菘儿,展信佳,见字如晤。 半年前,我于逃亡途中结识了一位燃灯道人,此人仙风道骨,自称与天同寿。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此人,可他却一口便喊出了我的姓名,还称我为望舒仙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8章 我极为惊诧,忙问他如何得知我的姓名。 他却笑道,三百年前的中秋夜,他曾在天宫的瑶池宴上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我还是月神嫦娥身边的仙侍,仙号望舒仙子,却因不慎放跑了月神的玉兔被贬下凡间历劫,三百年后才可复位仙班。 而至今年,已整整三百年,只待今年中秋之夜,便有一手持绿玉杖的仙子接我回月宫。 菘儿,原本我只当这些话是无稽之谈,可就在中秋前一夜,我竟真的梦见了这位绿玉仙子。 她告知我三百年之劫至明日已满,让我务必同凡间的亲人做好诀别,中秋夜一到,我便是天宫的望舒仙子,不再是人间的云荷。 菘儿,我在凡间无牵无挂,唯有你让我放心不下。 你性情顽劣又不服管教,顾家小郎一事我对你失望至极,只盼着你能真心悔过,不再横行霸道,视他人人命如草芥。 若有一日你真能做到,我自会入你梦中,与你相聚。 菘儿,姐姐走了。 书短意长,临颖不尽,唯愿君安。 看到最后,云菘眼中的不可思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悲痛与懊悔。 “呜呜......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姐姐!姐姐你回来罢!别去天上做什么仙子了呜呜......” 他双手捧着信,痛哭流涕,哭得几欲昏死过去。 宋奕的身形晃了晃,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阴森冷鸷的目光射向云菘,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得!” 他的手腕骤然收紧,猩红的眸底尽是癫狂与杀意,大有一幅要将云菘活活掐死的模样。 “陛下!” 琳琅与凌煜惊呼出声,宋奕却好似听不见,发了疯一般吼着要云菘死。 “陛下!陛下息怒!这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啊陛下!”琳琅惊骇欲死,声泪俱下地喊道。 这回宋奕貌似听进去了,望着眼前与计云舒有五分相似的面孔,他猛然清醒过来,似被烫了一般收回了手。 冷冷地扫了眼又哭又咳的云菘,宋奕又转头看向床榻上了无生息的计云舒,眸光悲怆。 他此刻多么希望她能睁眼看看自己,便是骂他,咬他,都不要紧,只要她能醒过来。 此刻的他再不复往日帝王的威仪,丧了魂魄一般跪匐在榻前,痴痴地望着计云舒苍白的脸,时不时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呜咽。 一滴热泪悄无声息地滴在了她的脖颈上,宋奕忙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 温热的手掌覆上那冰凉细白的脖颈,却再也感受不到那处脉搏有力的跳动,他终是崩溃了。 “云儿!” 一声悲痛欲绝的哀鸣回荡在整个内殿,凄凉入骨,似杜鹃啼血般悲鸣,久久不绝于耳。 众人闻之,无一不潸然泪下。 “陛下!你节哀,千万要保着自个儿的身子啊!”高裕拭了拭泪,凑上前轻声劝道。 宋奕恍若未闻,死死地抓着计云舒的手放在心口,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她大半的袖口。 那肝肠寸断的哭声不知持续了多久,倏然停了。 众人悄悄侧目,只见宋奕微微抬了头,眸光涣散,眉心紧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陛下,您没事儿罢...” 高裕的话音刚落,哀痛攻心的宋奕毫无预兆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僵直了身子,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陛下!” “太医!快叫太医!” 一时间,兵荒马乱,室内的哭声更甚。 霍临闻讯匆匆赶来,喘着粗气冲进内殿,在瞧见那如枯木一般垂落在榻边的手和昏死过去的宋奕时,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神情恍惚,乍然跪倒在地,愕然地张着唇,目光失焦。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脑海中那张清绝的脸愈发清晰,又与榻上女子惨白的脸重合。 “云姑娘......” 他不敢置信地轻唤了一声,朝床榻的方向抬了抬手,似乎想触摸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皆集中在昏迷的宋奕身上,谁也没发觉门边还跪了个目露悲绝的霍临。 至夜里戌时,关雎宫的俞贵妃突然暴毙身亡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安卉得知这个消息时先是懵了一瞬,反复确认之后,她欣喜若狂,笑得见牙不见眼,讽计云舒是个没福的短命鬼。 芳苏则是怔愣了许久,听了宫人打探回来的消息后,心下唏嘘,虽说松了口气,却到底有些惋惜。 赵音仪与冬霜对视一眼,心知计划到了最要紧的时刻,二人不敢耽搁,急忙赶去了关雎宫。 下了轿辇,赵音仪佯装一副悲痛的模样,扶着琳琅的手匆匆进了殿。 “妹妹!” 她扑到计云舒手边,埋着脸痛哭起来。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统共才过了多久的安稳日子,如何就这么走了呢......” 哭着哭着,她忽然听见了高裕的声音,抬头一瞧,只见左边的暖阁里乌泱泱地站了一排的太医。 她进去一瞧,只见那窗前的小榻上,赫然躺着胸口染血,双目紧闭的宋奕。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09章 赵音仪慌了神:“陛下!陛下怎么了?!” 高裕见了她急忙行礼,哽咽道:“皇后娘娘,俞贵妃殁了,陛下急痛攻心,呕出一大口血来昏死了过去,太医正治着呢。” 闻言,赵音仪惊了一瞬,有些心虚,忙朝一旁的太医询问情况。 说话间的功夫,宋奕醒了,他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目,缓缓坐起身。 映着明亮的烛光,他眸底的荒凉与悲戚格外刺目,周身冷傲威严的气度再也不见,整个人笼罩着一股阴霾与死气。 他手握成拳,接连咳嗽了几声,拖着弯曲悲凉的脊背,挣扎着向外间的计云舒走去。 “陛下!太医说了,您得好好躺着休养。”高裕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琳琅见状,忙打住了给计云舒擦手的动作,端着盆退到一旁。 宋奕轻轻地坐上榻,双手紧紧地包裹住计云舒的手,悲凄而眷恋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清醒冷静下来,他才觉计云舒死得蹊跷,鬼神之说,他是从来不信的。 “刘詹,可查出死因了?”他沉冷发问。 刘詹蹙眉摇了摇头:“娘娘身上并未有致命伤,也不像是中毒,实在蹊跷。” 宋奕转头看他,语气阴寒:“废物!” 刘詹身子僵了僵,忙低头跪下了。 “去大理寺,传女仵作。” 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赵音仪和冬霜二人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眼睁睁地看着传话的人出了门,二人皆白了脸,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一盏茶的功夫,高裕便带着两名女仵作进来了。 两名女仵作将计云舒全身上下细细地查看了一番,都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奇怪,太奇怪了。 身上无伤,用银针刺喉试毒也试不出来,那安详的面容,倒像是安乐死一般。 其中一女仵作下了榻,垂首恭敬道:“陛下,贵妃娘娘死得蹊跷,寻常法子查不出死因,只有剖腹取物,看看娘娘腹中有何物。” 闻言,宋奕神色一滞,薄唇紧绷,眸光晦暗,似乎在挣扎什么。 他还未发话,一旁捧着遗信嚎哭的云菘听了这骇人的话猛然回神,忙跪到宋奕脚边劝说。 “不行啊陛下!姐姐是天上的仙子,弄坏了她的肉身,她以后可怎么回来找我啊!” 第106章 又复生 说罢, 他又转头啐那女仵作:“你自己没本事,还要拿我姐姐的身子做筏!呸!” 那女仵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索性不再说话。 宋奕本就对所谓的计云舒是什么望舒仙子这件事极为恶烦, 偏偏云菘还窜到他面前来说这些。 气血翻涌上来,他一脚踹开了云菘:“滚!” 赵音仪和冬霜二人僵直了身子,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若是陛下真同意剖腹了, 那云荷不就...... 想到这, 赵音仪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掐了掐掌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稍稍沉思了一瞬, 便有了说辞。 她换上一副悲痛的模样, 跪在宋奕脚边,语气哽咽道:“陛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若真剖了腹, 云荷九泉之下见了她父母, 该如何交代啊!” “可怜云荷,活着没过几日安稳日子,死了竟还要受这样的罪!陛下,您三思啊!”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云菘被勾起了伤心事,捂着自己生疼的胸口, 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姐姐!你的命好苦啊!从小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死了还要被糟践身子......” “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还活什么啊!娘, 姐姐!你们把我带走罢!呜呜......” 二人情凄意切的哭声落入耳中,宋奕阖眸沉默了好半晌,才伸手轻轻地抚过计云舒的脸,目光有所松动。 他内心,也是不忍的。 “罢了。” 他长叹一口气,那仵作二人摆了摆手。 见状,赵音仪狠狠松了口气,云菘的哭声也小了些。 瞥了眼床榻上计云舒的面色,赵音仪恐夜长梦多,忙趁热打铁。 “陛下,再这样下去,怕是扰了云荷清净,还是趁早让她入陵墓,好生安息罢。” 宋奕却置若罔闻,依旧岿然不动,只痴痴地盯着榻上的人,好似失了心魂。 赵音仪默默拭了拭泪,不敢再多言,静静地立在了一旁。 “贵妃这几日,吃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 安静了许久,众人才听得这句沉缓的问话。 反应过来是问自己,琳琅忙擦了擦泪,回道:“回陛下,娘娘向来不爱走动,吃得也是宫里寻常的膳食。只昨日去了皇后娘娘宫里一趟,带了些月饼回来,那月饼娘娘也赏了我与寒鸦吃,并无异常。” 闻言,宋奕转而看向赵音仪,那阴冷的眼神,瞧得她心惊胆战。 她镇定地跪下,温声解释道:“陛下若是疑心臣妾,不妨让太医来查验臣妾的月饼是否有毒。” 宋奕幽幽地盯了她一会,吩咐刘詹查验月饼。 不出意料,一无所获。 刘詹道:“陛下这些月饼无毒。” 既不是他杀也不是中毒,难不成真是什么仙子飞升? 宋奕冷嗤,眸色阴翳,那些神仙鬼怪之说哄的了别人,哄不了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0章 恰在这时,琳琅想起昨夜计云舒同她说的话,急忙补充道:“陛下,娘娘昨夜有些奇怪,好端端同我说起宫女满龄出宫的事情,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还说国舅爷顽劣,让我日后好歹劝着些。” 越听宋奕的眉心拧得越紧,这些话明显是在交代后事,难道真是自尽的? 可若是自尽,那死因是什么? 云菘听了,忍不住反驳琳琅。 “有什么奇怪的?姐姐都说了要回天上做仙子,向你交代这些事不是很应该么?” “住口!” 宋奕倏然发怒,他眼下最听不得这些话。 她是天上的望舒仙子,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内心泛起一抹酸涩与悲凉,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伏下身子,在计云舒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他与计云舒鼻尖相抵,哀戚地喃喃自语:“你真的这般厌恶朕么?宁可自尽死了,也要离开?” 他丧魂般地盯着眼前惨白的脸,心口绞得生疼,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爱恋,将冰凉的计云舒紧紧揽入怀中,一遍遍唤她。 众人瞧了这凄凉悲惨的一幕,无一不为之动容。 都说陛下性子冷不好亲近,谁能想到是这样的情种呢? 宋奕搂着计云舒坐了一夜,关雎宫里的人就陪他站了一夜。 直至东方欲晓,一缕晨曦的微光照进了内室,宋奕才动了动眼皮,最后看了眼怀中的计云舒,忍痛将她放开了。 他终究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过程,不亚于活生生剖他的心。 他轻轻替计云舒掖好了被角,缓缓站直了身子,背对着众人的背影悲寂又孤凄。 “备棺椁,明日大殓,停灵三日,入皇陵。” 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赵音仪与冬霜二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葬礼如期举行,兰台山皇陵中,前来吊唁的人不少,除了云菘和赵音仪,皆被拦在了陵墓外。 宋奕哀毁骨立地立在棺椁旁,眼下发青,眸光凄然。 静静地望了会儿里面躺着的人,他接过凌煜手中的匕首,分别割下了自己和计云舒的一缕发丝,而后绑在一起,放进了计云舒交握的手中。 他痴痴地盯着里面的人,不舍得移开目光,直到司礼监从旁劝了好几遍,他才有所反应。 “陛下,时辰到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扰了娘娘安息。” 宋奕颤了颤唇瓣,深深地瞧了棺中人最后一眼,才艰难地抬手,缓缓阖上了棺椁。 随着动作,那张清丽的脸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直到一声棺盖碰撞的闷响,再也不见。 当晚,宋奕突如其来地发了场高烧。 紫宸宫里灯火通明,宫人太医进进出出,忙碌了一整晚。 正殿里,太后带着安卉守在门外,见赵音仪和芳苏姗姗来迟,对着二人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没心没肺的东西!奕儿病成这个这样子,你们也合得上眼?!” 她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坐下。 安卉瞥了眼二人,弯了弯红唇,装出一副贤惠的模样替太后抚背,出口的话却意有所指。 “太后且消消气,俞贵妃才死,陛下便害了病,皇后娘娘必定是哀痛难忍,这才来得迟了些。” 她这话说得刁钻,表面上在替赵音仪开脱,实则提醒了太后她和计云舒亲密的关系,又暗指宋奕的病是计云舒引起的。 太后本就不喜计云舒,如今听了这话,愈发觉得计云舒晦气,连带着看赵音仪的目光也嫌恶了起来。 “滚滚滚!别在这碍哀家的眼!” 赵音仪白着脸色,一句话也没说,乖乖地走了。 芳苏虽未被祸及,可她心知有安卉在太后身旁,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处,便也识时务地跟着赵音仪退了出去。 “醒了!醒了!陛下醒了!” 一声惊呼从内室传来,太后急忙扶着安卉的手踉踉跄跄地走进去。 在瞧见龙榻上满面病容,双眼遍布血丝的宋奕时,她心疼地趴在榻边抽泣起来。 “奕儿!你受苦了!” 听见他母后的哭声,宋奕涣散的目光看向榻边,嗓音嘶哑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你这孩子,净说傻话。” 太后慈爱地望着宋奕,扯出锦帕替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 “母后,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 虚飘的声音传入耳中,太后的动作滞了一瞬,她愣愣地瞧着失了魂魄的宋奕,倏然扑在他身上痛哭起来。 “奕儿!你别吓母后啊!你要是有事,母后可怎么活啊......” 宋奕却没再出声,荒芜的目光呆呆地盯着玄金色帐顶,那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瞧得安卉心惊。 这俞贵妃,当真是好命! 她紧紧地绞着帕子,指节泛白,定了定神,柔声劝道:“陛下,偌大的朝廷可都指着您一人,您得好好顾着自个儿身子啊。” 宋奕依旧没回应,直到他母后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才从哽涩的喉间挤出一句安慰的话。 “母后放心,儿臣没事。” 闻言,太后渐渐止了哭,替宋奕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满眼心疼。 她儿被那女子害苦了,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如今这副颓丧的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1章 然而即便心里在厌恶,她也没傻到这个节骨眼在她儿面前指摘那女子的不是。 她擦了擦泪,殷切地劝道:“奕儿,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宋奕漆黑的眸底覆了一层暗影,嗓音疲惫嘶哑。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 太后见他似乎听见去了,狠狠松了口气。 恰好高裕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她急忙接过,准备亲自喂宋奕。  “来奕儿,母后喂你吃药。” “你从小便是个小大人,害病吃药也不要母后喂,自己鼓着张小脸,再苦的药也是一口闷,闷完了之后就去笑话池儿是小姑娘喝药,可还记得?” 太后舀了一勺药递到宋奕嘴边,试图说些小时候的事来转移宋奕的注意。 宋奕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口一口地抿着他母后喂过来的药。 虽仍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到底不再说些令人心惊的胡话了。 太后心下庆幸,提到嗓子眼的心好歹落回了肚子里。 宋奕自幼习武,体质非寻常人可比,吃了两剂药,睡了一夜,急病便好了个八九分。 今日一大早便照旧上朝,下了朝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和殿批折子,除了比以往更勤政了些,好似也没什么变化。 而此时离计云舒的死,仅仅只过了七日。 太后惊喜于宋奕释怀得如此之快,却丝毫不觉他的释怀来得诡异。 惊涛骇浪过去,皇宫,貌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这天夜里,正是计云舒的头七。 宋奕却好似不知道一般,依旧是在御书房闷头批着折子,双眼熬得通红。 高裕瞧不下去了,劝道:“陛下,批折子不在这一时的,仔细熬坏了眼睛。” 勤政是好事,可也不能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没日没夜地熬啊。 这几日,陛下夜里统共就睡两个时辰,还时不时地惊醒,醒了就不睡,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榻上,生生坐到天明。 “无妨。” 宋奕未看他,也未停下手中的朱笔,无论高裕如何劝,他只有这两字。 高裕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堪到子时,他终于停下了笔,赤红的双目看向正前方挂着的那幅,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肖像画。 画上的人秀眉微蹙,丹唇紧紧抿着,一副要怒不怒的模样,显然是极其不满身后揽着她的人。 从前他看这幅画时还有些不悦,可现下,若她还能这般看着自己,便是剜他的心,他也愿意。 宋奕缓缓站起身,哑声吩咐道:“高裕,准备东西,去皇陵。” 高裕愣了愣,又很快回神,下去准备了。 銮驾行至兰台山,才走近皇陵入口,宋奕嗅到了一股焚纸的的焦气。 “谁在里面?”他侧头问守卫。 “回陛下,霍大人在里面。” 霍临? 宋奕凝眉,神情不明地走进去。 霍临耳力佳,听见那沉稳的脚步声,他心下一凛,忙停了动作,转身跪下。 “陛下。” 他眸中异样的情愫还未来得及敛去,被宋奕瞧了个明明白白,气氛一度诡异起来。 霍临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在那愈发阴翳的眸光下,他强自镇定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站起来。” 冷硬的嗓音传来,霍临定了定神,依言起身,只是不敢与身前人对视。 宋奕微眯双目看着眼前略显惶然的人,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寒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只有感激,并无觊觎么?” 霍临向来谨慎隐忍,想来若不是悲痛到难以凝神,也不会在慌张之下泄露了自己真实的情感。 再次被抓包,霍临心知,这回是再也瞒不了宋奕了。 他敛去眸底的悲绝,抬手摘下了头上带有火焰纹图案的鹰头冠,毅然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属下有罪,任凭陛下处置。” 说罢,他将发冠置于一旁,伏身跪拜。 无声胜有声,霍临此举,便是承认了。 宋奕狠狠磨了磨后槽牙,指骨捏得啪啪作响,本就赤红的双目又添了几分阴鸷,显得更为骇人。 “霍临,你好大的胆子......” 霍临没有反驳,保持着磕头的姿势,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许久许久,寂静空荡的陵墓里只有宋奕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他阴翳的目光落在计云舒的灵牌上,不知瞧了多久,他的怒气渐渐平息。 “滚出去,日后,不准踏进皇陵一步。” 许是计云舒已经魂归西天,又或许是念着以往的情分,总之,宋奕放过了霍临。 霍临愕然抬头,恰好瞧见宋奕望着灵牌时凄绝的眼神,内心的疑问哽在喉间,再也问不出口。 “谢陛下。” 他嗓音沙哑地说完,拾起冠帽缓缓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那烫金的牌位后,他敛了神色,默默出了皇陵。 等宋奕再次从皇陵里出来时,高裕骇了一跳。 陛下怎将俞贵妃的牌位带出来了?! “陛下,这...” 高裕急忙迎上前,劝告的话在宋奕刮来的凌厉目光下彻底止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2章 他瞧了眼那坚决的背影,叫苦不迭。 陛下当真是昏了头了!哪有人将死人牌位带在身边的?!这要是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还得了? 他急得团团转,眼见着宋奕上了銮驾,他赶忙跟上,心道这事还得让太后来插手。 --- 翌日,赵音仪估算着日子差不多了,便向宋奕请求去皇陵祭奠计云舒,如她所料,宋奕并未阻拦。 得到准许后,她再次清点了下给计云舒在路上准备的东西,而后带上冬霜和身边的内侍出宫去了皇陵。 守门侍卫见是赵音仪并未阻拦,只是对她身后的太监抬的箱子有所顾虑。 赵音仪瞧了支支吾吾的守卫一眼,爽快地打开了箱子让他们查验。 “知道你们是奉陛下的命令守陵,本宫也不难为你们,去搜罢。” “谢皇后娘娘体恤。” 说罢,那守卫在箱子里细细搜查了一番,见都是些衣物首饰和祭拜的糕点,便利落放了行。 走进陵墓,待内侍们将箱子放好了,赵音仪便吩咐他们去地宫外候着。 静静地等了会儿,确认再无动静后,赵音仪和冬霜二人急忙挽了袖子,合力将棺椁盖推开。 “冬霜,你进去将云荷扶起来。” 听见这话,冬霜忙脱了锦鞋,爬进棺椁里,将计云舒扶坐了起来。 赵音仪自贴身香囊中取出落回的解药,挤开计云舒的唇齿将药灌了下去,与冬霜二人一个拍背一个抚胸,帮她顺药。 药效很快发作,计云舒幽幽转醒,在瞧见赵音仪的和冬霜时,她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她朝着二人挤出一个虚弱笑来,开口的第一句话让赵音仪和冬霜忍俊不禁。 “娘娘,我饿得不行了,可有吃的?” 冬霜扑哧笑了一声,忙跳下了棺椁,从箱子里取出糕点递给计云舒。 计云舒伸手去接,这才发些手心里还拿着一缕用红绳绑着的发丝。 她怔了怔,意识到这是谁的头发,随手搁在了一旁。 “慢些吃。” 赵音仪含着笑,温柔地替计云舒擦去唇边的碎渣。 计云舒记挂着云菘,忙问道:“娘娘,我弟弟他可还好?” “好歹有你那封信在,他哭了两日倒也好了。只是......” 说到这,赵音仪瞧了眼计云舒,叹道:“只是陛下痛不欲生,险些昏死过去。” 计云舒咀嚼的动作渐缓,眸色不明。 想起自己还在宫里,她忙定了定神,道:“恐迟则生变,娘娘快些送我出宫罢。” “不着急,咱们这会子在宫外的兰台山。” “兰台山?这儿是皇陵?”计云舒问道。 赵音仪点头:“正是,陛下将你葬在了他的陵墓。” 听见这话,计云舒心下诽腹,这宋奕,当真是说到做到。 正兀自想着,她的手里被塞了个包袱,赵音仪正细细地叮嘱她。 “这里头有吃食衣裳,还有一千两银票,记得贴身放好。” “这个是我从父亲那儿要来的鱼符,有了这个,你不论去哪儿都畅通无阻,可得仔细放好了。” 计云舒却只听见了那一千两。 “一千两?娘娘,您出手也太阔绰了些罢?”她惊问道。 赵音仪和冬霜二人听了,只是抿唇笑。 冬霜调侃道:“好姑娘,这只是娘娘体己钱的小头呢,可算不得阔绰。” 虽这么说了,可计云舒却是不愿收。 “娘娘,鱼符和衣裳我收下了,可这钱我不能要。” 赵音仪愣了愣,忙劝道:“我一深宫妇人,一应物什皆有供奉,这些钱拿在我手里也花不出去,还不如你收着,拿着这些钱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你说呢?” 她喜欢的事...... 计云舒微微失神,这会子她可想不出来什么喜欢的事,不过赵音仪的话到底还是说动了她。 “那就多谢娘娘了。” 赵音仪满意地弯了弯唇,道:“好了,事不宜迟,你快些进箱子里,咱们出去罢。” 内侍们依着赵音仪的吩咐将箱子抬进她的马车,自然感受到了那箱子前后不一致的重量。 虽心有疑惑,可在宫里头当差,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们心里门儿清。 互相对了个儿眼神,便状若无事地将箱子抬了进去。 马车出了兰台山,已经有赵家的马车在山下候着了。 等计云舒换上了冬霜的衣裳,带好了帷帽,赵音带着她下了马车。 “你们在这儿候着,本宫去同父亲说会儿话。”她侧头对身后的人道。 “是。” 内侍们忙后退了些,垂首侯在一旁。 赵家小厮见他们大小姐带着人来了,忙上车坐上了驭位。 赵音仪将计云舒送上马车,握着她的手叮嘱道:“他是我未嫁进宫时在我身边伺候的,你想去哪儿便同他说。” “不论去哪儿,你都得好好顾着自己,这一去,咱们便算是永别了。” 说着,赵音仪忍不住潸然泪下。 心知她说得没错,计云舒也红了眼眶,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3章 好在赵音仪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心知眼下不是煽情的时候,她胡乱抹了抹泪,将计云舒推进了马车里,转头叮嘱那小厮。 “小六,这一路上好好顾着姑娘,她说去哪儿你便将她送到哪儿。” 小六回道:“是,大小姐的话,奴才记住了。” 说罢,他一甩马鞭,马车行驶起来。 计云舒忙掀开车帘,朝渐渐落在身后的赵音仪挥手,直待那小小的人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重新坐了回去。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内心有离别的酸楚,也有真正自由,再不用东躲西藏的喜悦。 清了清嗓子,她掀帘对车外的小六道:“劳烦大哥送我去渡口。” 她要回江州去。 第107章 再重逢 计云舒离京时方过中秋, 待她到了江州时已至重阳。 江州城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茱萸,热闹的街巷里,孩童们举着菊花糕追逐嬉闹。口中念念有词。 “重阳不吃糕, 红绫袄子咚咚敲!” 天真稚嫩的声音落入耳中,计云舒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巷子里风很大,她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兜帽披风,走到那扇熟悉的宅门前, 叩响门环。 听见声响, 郁春岚忙披好了衣裳从自己屋里出来。 “这一大清早的,谁啊?” 她边嘟囔着边往院门处走, 甫一拉开门, 她的动作登时僵住, 瞠目惊愕了好一会儿。 计云舒抬手掀下兜帽,完全露出了那张清丽淡雅的脸。 她莞尔一笑,朝眼前呆愣的女子歪了歪头,秀眉轻挑:“怎么?不认得我了?” “青玉!” 郁春岚抑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眼含惊喜地拉着计云舒上瞧下看, 说不出的惊讶。 “你, 你是如何从宫里逃出来的?!” 她急急发问,却听得北屋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坏了!姚文卿!” 郁春岚暗道不好,连忙朝姚文卿的房间走去,推开门,果见是他摔在了地上,正挣扎着向门口爬去, 她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姚文卿艰难地爬起身,朝着郁春岚焦急发问:“青玉!可是青玉回来了?!” 话音刚落, 计云舒已经循声奔了进来。 姚文卿见到她的那一瞬,荒凉死气的双眸在霎那间焕发了光华。 沉甸甸的情愫在他清澈的眸底翻涌,周围的一切好似都静止了,他连呼吸都滞缓了。 “青玉。”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向计云舒走去,可他忘了扶手杖,方走两步复又摔倒在地。 “姚文卿!” 计云舒大惊,急忙上前同郁春岚一起将他扶了起来。 “你猴急什么?!扶着手杖再出来不行么?”郁春岚忍不住抱怨,将床头放着的手杖扔进他怀里。 姚文卿回过神来,当着计云舒面,脸上有些挂不住。 计云舒的心思在他的伤上,倒没觉着有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姚文卿,道:“瞧着这模样,是林大夫将你治好了?” 姚文卿含笑看向她,温声道:“正是,林大夫一身好本事,将我断了的骨头重新接上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完全恢复,只怕还得养几个月。” 闻言,计云舒放下了心,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你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姚文卿问她。 计云舒笑了笑,扶着他坐上了榻,将自己使计假死逃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二人。 听完全程,姚文卿心生感慨。 “如此说来,世上再没有云荷这个人了,你日后也不必再东躲西藏了。” “那敢情好啊,这回你可是彻底自由了。” 郁春岚接过姚文卿的话,朝计云舒娇笑。 计云舒附和道:“是啊,彻底自由了。” 自此以后,她的世界彻底清净了。 “久别重逢,可不得好好庆祝下?”郁春岚挑眉,用胳膊轻轻撞了撞计云舒。 计云舒失笑,回看她:“庆祝啊!为何不庆祝?怎么着,是出去下馆子还是你露两手?” “嘁!馆子里头的做得能有我做得好吃?走,买菜去!”郁春岚立时挽了袖子,嗤笑一声,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计云舒嫣然一笑,替姚文卿掖了掖被角,叮嘱道:“你且在家养着,我们去菜市口瞧瞧。” 说罢,她起身去追郁春岚。 姚文卿和煦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计云舒的背影,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他所求不多,能这般与她一起平淡地度过余生,就很好了。 其他的,他不敢奢求。 --- 京城,皇宫。 宋奕仍旧如往常一般上朝下朝,议政批章,在外人瞧来,好似已经走出了痛失宠妃的阴影。 只有高裕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夜,他看着龙榻上的灵牌又一次婉言劝道:“陛下,这牌位又冷又硬的,怕是碍着您休息了,还是让奴才拿去立着罢。” 宋奕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湿意,自顾自上了床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4章 帷幔落下,自里面传来低沉冰冷的两字。 “出去。” 高裕心知劝不动,摇着头出去了。 帐中,宋奕披着半濡湿的墨发,冷白的指节一寸寸抚过冰冷的灵牌,眸色哀戚。 “云儿,你说你无牵无挂,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念朕么?” 他喃喃自语,映着殿中的烛光,那自帐中透出的身影轮廓愈发孤绝凄凉。 每每深夜惊醒,宋奕总是陷入无尽的空洞与荒芜,直到将计云舒的牌位带在身边,才可稍稍缓解。 可触及灵牌,又不免睹物思人,从而陷入更深的哀痛与绝望。 循环往复,痛不欲生。 第二日一早,宋奕毫不例外又是顶着一张青黑的脸色上朝,高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白日不歇,夜里不睡,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好在他前两日便悄悄地放了消息去慈宁宫,估摸着太后这几日便要过来劝陛下了。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太后汹汹赶来紫宸宫,忽略正在用膳的宋奕,径直朝寝殿走去。 在瞧见宋奕的枕边赫然放着那具牌位时,她瞋目结舌,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那一言不发的人。 “奕儿?你疯了不成?” 她急急走回宋奕跟前,一双凤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似乎在怀疑他是不是失了心智。 宋奕搁下筷箸,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朝他母后行礼,嗓音平静得有些发冷。 “母后怎么得空来了?” 瞧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太后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展了展衣袖,压着怒气道:“哀家不来,还不知你这般荒唐呢!” “来人!将那晦气的东西给哀家拿走!” 一声令下,却是无人敢动。 宫人也不傻,这会子去碰那东西,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见无人动作,太后彻底恼了。 “好好好......你们不敢去,哀家去!” 说罢,她气汹汹地走近床榻,才迈出两步,忽听得身后人以极悲凄的声音唤了一声母后。 轻淡沉缓,凄入肝脾,听得她心尖一颤。 回头望去,只见她儿侧对着他站着,哀毁骨立,那身形竟比以往消瘦了一大半。 她折返回去,双手抚上宋奕微冒青茬的下颚,满眼心疼。 “奕儿,你到底是为什么啊?那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儿自来冷傲骄矜,目空一切,何时见过他这般颓丧委顿的模样? 宋奕眸光涩然,沙哑着嗓音道:“母后,儿臣夜里辗转难眠,时常怀疑自己,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鬼神么?” 他空洞地望着远处,喃喃地说着。 太后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他日渐消瘦的胸膛痛哭起来。 “奕儿,你这副模样,是在挖母后的心呐......” 感受到胸前的湿濡,宋奕的目光渐渐落回他母后身上,他伸出手轻抚那哭得发颤的脊背。 “母后莫要忧心,也许过段时日,儿臣便忘了。” 听见这话,太后才渐渐止了哭,抬头瞧了眼宋奕,只见他眼神清明,好似又恢复了从前那般。 她虽有些疑惑,可到底放下了心,也不再提那牌位的事。 她儿向来是个争气的,这回虽栽在了那女子身上,可到底她人不在了,假以时日,奕儿定是会放下的。 太后想得很好,可她不知道,宋奕的癫狂,还远远在后头。 转眼便立了冬,一向暖和的江州城也愈发凉了起来。 姚文卿已经能丢开扶手自个儿走了,只是还走不了太久的路,否则便站不稳。 可他却心急得很,没日没夜地练习,一心想赶快好起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脸上热的慌。 拿他自己的话说,堂堂七尺男儿,如今靠着两个女子养活,你说脸热不脸热? 郁春岚拿着自己的体己,凑着计云舒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银子,二人搭伙在八角街开了间脂粉铺子。 说是脂粉铺子,可因着有想法天马行空的计云舒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 什么积年间的雪水,豺狼口中的狼牙,画了一半的团扇,总之是一些闻所未闻的古怪玩意,将铺子搞得乌烟瘴气,光顾的客人更是寥寥无几。 试问哪家姑娘敢在这样诡异的铺子里买脂粉用? 在郁春岚日复一日,早也劝晚也骂的压力下,计云舒迫不得已改变了策略。 这些不让卖,那她卖自己的画总行罢? “行啊!为何不行?只要你不捣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好说。” 郁春岚懒懒地靠在柜台前,朝手上的脂粉盒子哈了口气,将它擦得油光锃亮。 计云舒满意地弯唇,指着另一面墙道:“那说好了,日后我画的画便挂在儿卖。” “成。” 郁春岚幽幽地瞟了眼她,又利落地擦起货架来。 恰在这时,隔壁的木匠铺里又传出来女子惊恐的哭求声,计云舒二人的神色俱是一滞。 “那畜生,又在打许娘子了。”郁春岚低声啐了一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5章 计云舒沉了脸,抬步便要往外走,郁春岚忙将她拉住。 “欸!你又要出头,你忘了上回要不是官差来了,那孙木匠的板凳险些便要抡你脑袋上了!” “我不去木匠铺,我去报官。”计云舒平静道。 “报官?” 闻言,郁春岚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以为这种事报官有用罢?” “你以为那日官差是去阻止孙木匠打她娘子的?他们那是怕闹出人命来不好同知县交差。” “汉子打婆娘这种事,莫说是在咱们小小的浮梁县,便是京城也定然少不了,可你瞧过有人管么?” 第108章 被捉奸 计云舒目露悲愤:“那他们就不怕将人打死了, 一样是桩命案么?!” “嗐!” 郁春岚摆了摆手,扬声道:“瞧你愣得,孙木匠将你打死了那叫命案, 将他娘子打死了那叫什么?那叫家务事!俗话说得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说到这,她眸光微冷,唇角泛起一抹似讥似讽的笑。 计云舒听得浑身泛冷, 原本迈出的步伐生生停住了。 她渐渐冷静下来, 待下午那孙木匠上门去主顾家做活计了,她才带着伤药去了木匠铺。 一年前在去漠北的路上借宿时, 她自身难保, 救不了那位同样被丈夫殴打的妇人。 这回, 她定要将许娘子救出来。 那许娘子三十岁出头,中等身量,一张天庭饱满的方圆脸,长得慈眉善目的。 明明是个极有福气的长相, 却遇人不淑, 嫁给了这样猪狗不如的男子。 计云舒缓了缓神色, 轻车熟路地掀帘进了耳房,果见许娘子正坐在小榻上抹眼泪。 “许娘子。” 许娘子见是计云舒来了,忙扬起笑脸,招呼她坐下,与她寒暄。 “青玉来了,铺子里的生意可还好?” “还成。” 计云舒轻笑,挨着许娘子坐下, 瞧见她刻意掩着的衣袖时,她心下了然, 将手里的膏药递给了许娘子。 “娘子,这是白芷散,专治肿胀淤伤的,你先擦上罢。” 许娘子微怔,难为情地伸手接过。 她瞧了眼计云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对不住了青玉姑娘,让你们笑话了。” 计云舒紧紧抿着唇,神情沉肃道:“娘子糊涂,什么笑话不笑话?那孙木匠打起你来可是毫不手软,娘子你就没想过离开他么?” “离开?怎么离开?”许娘子一头雾水。 计云舒气血涌上来,脱口而出道:“和离啊!” 岂料许娘子听了她的话,神情好似见了鬼,骇得嘴巴都合不上。 “什么?和离?” 计云舒郑重地点头,重复道:“是啊,和离。” “这......青玉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我一大把年纪,儿子都八岁了,这要是去和离,先不说我娘家还要不要我,我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人给戳烂了。” 许娘子结结巴巴,神色极其不自然。 计云舒却不明白,和离是为了她自己过得舒心,别人的看法有什么要紧的。 她又耐着性子劝道:“娘子,和离是为了让你不再挨你相公的打,与旁人有何相干,你只把他们的话当个屁给放了便是。” “不成不成!我不和离,我相公只是偶尔打我罢了,平时还是对我挺好的。” 许娘子连连摇头,又转头说起他相公的好话来。 计云舒被许娘子的话噎住,她没有想到事到如今,许娘子还在为她丈夫开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抬手抹了把脸,看着眼前自我攻略为施暴者开脱的人,她是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行罢,娘子自己想清楚了便好。” 她妥协地叹了口气,婉拒了许娘子留她吃饭的要求,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夜里回来,她同姚文卿和郁春岚说起这件事。 “我倒是能理解那许娘子,她一个没手艺的妇人,若真和离了,难道带着她儿子喝西北风不成?” 郁春岚夹了块酒糟鱼放嘴里,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会子计云舒头脑冷静下来,站在许娘子的立场上细细想了想,倒也理解了她的难处。 也许她不是不想和离,而是在这个时代和离之后,孤儿寡母的生存环境很可能比她如今更恶劣。 所以这般权衡之下,忍气吞声也许是最好的法子。 姚文卿瞧了计云舒一眼,继续补充道:“而且你们也许不知,照大渊的律例,夫妻和离若闹到官府,如果有孩子,那么官府会判带走孩子的那一方赔偿对方一笔不菲的银钱,用以弥补对方家的人口损失,除非对方有什么大过错,那这笔钱才可以不给。” “什么?” 计云舒被姚文卿的话惊住,一口米饭差点没咽下去。 “这是何道理?我可从未听过,莫不是你编出来诓我们的罢?”郁春岚也一脸惊疑。 姚文卿无奈地摇摇头,雅声道:“我何苦诓你们,昔年我在翰林院当值,读过不少大渊的律法,这便是其中之一。”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6章 “原来如此。” 计云舒艰难地将那口饭咽下去,脸色很难看。 难怪她一说和离,许娘子的反应如此大,除了不好讨生计,只怕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女子天生感性,试问有几个生育过的女子能割舍得下自己的孩子? 富贵人家暂且不论,这一条律例,可谓是彻底堵死了那些想和离的平凡女子的后路。 这所谓的赔偿,倒是和自己那个时代的抚养费反着来了。 这一顿饭计云舒食之无味,心里油煎火燎的,一整夜都没睡好。 翌日她便起得迟了些,待她到了脂粉铺子时已是午后了。 还未走进便见隔壁木匠铺子外围了不少人,正窃窃私语地朝着里头指指点点,细细听去,似乎还有女子的哭声。 计云舒心下一凛,以为那孙木匠又在打许娘子。 她沉着脸挤进去,却见是许娘子正压着另外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打,那凄惨的哭声便是那女子的。 “这是怎么了?”她拉着前面的郁春岚问道。 郁春岚见她来了,忙扯着她一脸鄙夷道:“孙木匠同那对门的李寡妇搞在一起了!” “娘子进房的时候,二人正赤条条地躺着呢,大红肚兜,绫袜绸裤扔了一地,床榻摇得嘎吱作响,二人忙得大汗淋漓,哪还管得了有没有人进来,恰好被浆洗回来的许娘子捉奸在床!” 计云舒狠狠蹙眉,这孙木匠真不是个东西。 “贱人!没脸的东西!让你勾搭男人!” 许娘子气急了,拿鞋底子发狠地朝那女子脸上抽。 听见惨叫声,孙木匠赤着个上身就跑出来了,见此场景,他不由分说地将许娘子拽开,喊那李寡妇跑。 李寡妇忙拢好了衣裳,埋着脸挤出人堆灰溜溜地跑了。 “呸!不要脸的贱人!” 人群中有女子啐她,而男子大部分则是谑笑地看热闹,好似见怪不怪。 许娘子崩溃地呼天喊地,撕扯着孙木匠要同他拼命。 “你这杀千刀的!竟将我的嫁妆都花给那贱人了!我不活了!” 见许娘子当着众人的面口无遮拦,孙木匠气不打一处来,掐着许娘子的脖子便是狠狠两耳光。 计云舒怒了,冲出去扶起被扇在地上的许娘子,瞠目厉喝道:“孙木匠!你莫要欺人太甚!” 郁春岚一下子没拉住计云舒,索性也走了进去,凌厉的目光上下刮过那黑瘦干枯的男子。 “通奸通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姑奶奶我还是头一回见。” 孙木匠见又是计云舒,狠狠拧了眉,指着她骂道:“又有你什么事儿?我打我自己的婆娘,还得瞧你的脸色不成?” 计云舒走到许娘子身前,神色凌厉地看着孙木匠。 “如今可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你与人通奸,随意拉个人证许娘子便可把你告到官府将你治罪,劝你日后还是老实些。” 许娘子不愿和离,她这般吓唬,孙木匠兴许顾忌着这一层,日后便也不敢再对许娘子动手了。 这般想着,身后倏然传来许娘子轻飘的声音。 计云舒没听清,转头问她:“娘子说什么?” 许娘子眼眶含泪,神色坚毅道:“我要和离。” 闻言,计云舒微怔。 待她反应过来时,许娘子已经走到了孙木匠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和离,从今往后,你爱跟谁厮混便跟谁厮混去罢!” 孙木匠愣了,周围的人也愣了。 “我说许娘子,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为这点事儿闹和离?不至于罢!” 人群中有男子替孙木匠说话,被郁春岚泼辣地骂了回去。 “呸!放你娘的屁!回去玩儿你袴裆里的小豆芽去罢!” 人群中爆发一阵哄笑,那人吃瘪不再出声。 孙木匠死死地瞪着许娘子,脸上的肉随着怒气一颤一颤。 “好啊!你胆子肥了!连和离都敢提了!” 说着他一把揪住许娘子的衣领,抬手便要打。 这会子许娘子不在懦弱了,先发制人,一口咬在孙木匠的胳膊上,痛得他松了手。 “奶奶的!你这疯妇!老子弄死你!” 说罢,他掐住许娘子的脖子,两人厮打在一处。 计云舒见状,忙挽了袖子去帮许娘子。 她的力气不小,许娘子也是个常做力气活的,二人合力起来,那干瘦的孙木匠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计云舒拿膝盖抵着孙木匠的背,双手制住孙木匠的右手,朝着许娘子扬声道:“娘子,既然都要和离了,今日便狠狠发泄一回。谁说只有汉子打婆娘的份?婆娘打汉子也照样使得!” 见许娘子蠢蠢欲动却还有些犹豫瑟缩,计云舒低声相劝。 “娘子莫怕,咱们拿着他通奸这样大的把柄,他不敢声张。” 闻言,许娘子眼神晶亮,再没了顾忌,抬手揪住孙木匠的头发迫他昂起头,抡圆了胳膊狠狠扇了两耳光。 “猪狗不如的畜生!老娘挨的打,今日统统还给你!”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7章 许娘子恨恨地说罢,抬手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 “啧啧......” 郁春岚幸灾乐祸地瞧着孙木匠被二人压在地上打的模样,听见身后人的窃窃私语,她忙转身驱赶围观的人。 “诶诶!都散了都散了!婆娘打偷腥的汉子罢了,有什么好瞧的,都回去罢!生意还做不做了?” 瞧着人都被赶得差不多了,她顺手关上了木匠铺的门,同计云舒来了个关门打狗。 第109章 和离了 或有那实在好奇的孩童悄悄儿地扒在门缝上听响儿, 孙木匠嚎一嗓子他们捂嘴咯吱笑一阵,冷不丁瞧见自己的娘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揪着小耳朵拖走了。 一门之隔的屋内, 不知打了多久,许娘子腿也麻了手也酸了,这才叫了停。 计云舒和郁春岚放开了孙木匠,顺势踢了踢他。 “欸!别装死, 许娘子使的力还没你打她使的力一半大呢。”郁春岚啐道。 孙木匠终于回过神来, 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指着计云舒几人控诉。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将我打成这样, 等我报了官,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噗嗤!” 孙木匠顶着一张猪脸说出这句蠢话, 将计云舒逗笑了。 她抱着胳膊,上下瞧了眼瑟瑟发抖的孙木匠,嗤道:“我说孙木匠,我们殴打你是什么罪, 你与人通奸又是什么罪, 报官?好啊!现下便去报官!” 说罢, 她拉着许娘子便要朝外走。 孙木匠脑子清醒过来,立时踉踉跄跄地冲到门边去堵二人的路,凑到许娘子跟前求饶“娘子!娘子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计云舒瞧了愠怒的许娘子一眼,趁势说道:“孙木匠,饶你一命可以,娘子要和离,你是应还是不应?” 孙木匠连连点头:“应应应!我都应!” “那睿哥儿让许娘子带身边养着, 你可应?”计云舒又接着问。 “啊?” 孙木匠这回不乐意了,捂着青紫的脸辩驳道:“睿哥儿是我孙家的人, 跟着她是什么道理?” 计云舒:“那等睿哥散学回来,让他自己说愿意跟谁。” “那也不成!” 孙木匠一口回绝,心道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让他选是定然不会选自己的。 计云舒沉了脸,正欲再次敲打一番,许娘子啐了他一口。 “呸!你还不如后爹呢!睿儿跟着你,你再给他找个后娘,那他不净被你俩虐待了?!” 闻言孙木匠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知道许娘子说的是实话,却仍旧嘴硬道:“那你呢?你给他寻个后爹,他不一样难捱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告诉你,为了睿儿,我便是不嫁了都使得!” 许娘子此话一出,孙木匠有些难为情,计云舒听他的话便知他这个当爹的多少还是疼孩子的。 “孙木匠,睿哥儿跟着谁最妥帖你心里定是清楚的,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大不了逢年过节地将睿哥接回去小住几日,也总好过让他跟着你受罪不是?” 计云舒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又接着说道:“若你实在不应,那这和离一事咱们只好闹到官府去,让知县大人来判一判了。” 拿着这个把柄,她就不信这孙木匠不松口。 果然,孙木匠听了这恩威并济的话不再嘴硬,拧着眉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就这么着罢!” 听见他肯松口,计云舒深深吁出一口气。 她原还怕孙木匠死活不同意难免要闹到官府去,这样一来便对许娘子不利。 如今的局面,倒勉强算是圆满了。 写好和离书后,二人前后按上了手印,计云舒捻起来瞧了一会儿,心神微动。 她瞥了眼鼻青脸肿的孙木匠,动之以情道:“孙木匠,既和离了,那你同许娘子便不相干,可睿儿毕竟是你的儿子,娘子日后带着他怕是仅能糊口,让他念书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可睿哥儿的学问你是知道的,连浮梁书院的韩夫子都夸他聪慧,日后他若能高中,那你这个当爹的不也脸上有光么?” 孙木匠一听是这个理儿,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难不成还能将自己抛开了? 若他儿日后有造化中举做官,那自己当个老太爷颐养天年岂不风光?也不必累死累活做什么木匠了。 想到这,他转身进房拿了一吊钱递到许娘子手里。 “这是八百文,日后你每月来我这儿拿一次,当作养睿哥儿的了。” 计云舒莞尔一笑,拉着许娘子的手对他道:“这八百文呢,娘子就先收下了。可小子们长得快,这衣裳定是要年年做的,一月八百怕是不够用罢?” 许娘子忙朝计云舒使了个眼色,让她莫要再说了。 八百文在她看来已经不少了,若将那厮惹恼了,他一分都不给咋办? 计云舒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安心,不论多少她们都不亏,这钱自然得往高了要。 果不其然,孙木匠犹豫了,支支吾吾地不说话,计云舒一瞧便明了。 她叹了口气,装出一副理解他的模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8章 “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做木匠不容易,那便委屈委屈睿哥儿,在学堂里俭用些算了。” 郁春岚懒懒地睨着计云舒装模做样,唇边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谑笑。 这妮子,又开始敲诈人了。 孙木匠绷着脸色纠结了好半晌,咬咬牙还是加了二百文。 “那就一千文罢,多了我也实在拿不出来。” 许娘子惊了一瞬,而后欣喜地望向计云舒,计云舒也回看了眼她,朝她隐晦地笑了笑。 深刻铭记打一巴掌给个枣的道理,她又对孙木匠说道:“成了,那就这样,你日后若想睿哥儿了,让许娘子将他带来便是。” 见孙木匠再无异议,计云舒二人便帮许娘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将她带到了胭脂铺子。 许娘子却不愿再麻烦计云舒,起身想走。 “青玉,你都忙了我这么大的忙了,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计云舒一把按住她,温声劝道:“娘子,你娘家这么远,带着睿哥又不好走,我这铺子里间有个现成的耳房,帘子一拉,你同睿哥儿正好一人一间,也不必再花冤枉钱了。” 孤儿寡母讨生活不易,她是真心想替二人省下那些钱。 知道许娘子不好意思白住,她又解释道:“再说了,我有时要作画,春岚一个人看铺子看不过来,你不替人浆洗的时候也帮我看会儿,那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话说到这份上,许娘子再拒绝也说不过去,她连忙起身向计云舒道谢。 有许娘子在,郁春岚倒也松快些。 毕竟,指望计云舒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看铺子是指望不上了。 这天傍晚打烊后,她便将铺子大门的钥匙给了许娘子,而后挽着计云舒的胳膊朝家走去。 日暮西垂,落霞盈天。 行人稀少的八角街上,残阳将二人依偎的身影拉得欣长。 “欸,行啊你!舌灿莲花,今日这风头算是让你出了!”郁春岚杵了杵计云舒,朝她扬眉。 计云舒也捧回去:“嗐!哪能跟你比啊!打孙木匠那两巴掌扇得,估莫着你手这会子还麻着罢?” “去你的!我就轻轻碰了他两下,那你是扇的罢......” “明明是你......” ---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 流光易逝,转眼又是一年除夕。 与其他热闹的宫殿不同,紫宸宫内外一片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高裕瞧着又一具被禁卫军抬出来的道士尸体,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他记得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暴雨如注,将殿顶的琉璃瓦砸得哗哗作响。 彼时,他正侯在外殿的暖阁中值夜,却被一声声惊喜的呼喊声吵醒。 听见是陛下的声音,他赶忙披上外裳前去查看,只见龙榻前值夜的小太监正白着脸望着榻上状若癫狂的陛下。 不知陛下瞧见了什么,干瘦的双手在身前胡乱抓着,对着空荡的床幔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怎么瞧怎么像撞了邪。 小太监见他来了似乎有了主心骨,颤着声儿问他要不要请个道士来做法,被他劈头盖脸骂了回去。 到底年纪大老道些,他一眼便瞧出陛下是被魇着了,忙唤来宫人燃上安神香,等陛下渐渐平静下来了他才敢上前询问。 可陛下并未回应他,只是喃喃地念着俞贵妃的名字。 他便不敢再多言,带着小太监侯在了殿外。 本以为区区一个梦,醒了便没事了。 可不料第二日一早,陛下急急地召了虚清观几位道长进宫,下令让他们请俞贵妃再次入他的梦。 这样的要求太过荒唐,可迫于陛下的威压,几位道长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旨意,要了俞贵妃的生辰八字,当晚便开坛做法。 不出所料,没能将俞贵妃请到陛下的梦里。 陛下恼了,疯魔起来,竟拔剑将那为首老道士一剑杀了。 余下的几名道士霎时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下跪求饶。 为了保命,支支吾吾地提出了一个招魂的法子,说是能让陛下与俞贵妃一见。 这法子一开始还挺有效,招魂当日,陛下还真就见到了俞贵妃。 可奇怪的是当时他也在场,他却没见着俞贵妃的魂魄,只瞧见陛下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前自言自语,那场景当真是诡异极了。 渐渐的,这法子也不起效了,招十来回才能成功一次。 直到这个除夕夜,这已经是死的第九个道士了。 高裕从那具淌着血的尸体上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进去瞧了眼里头的状况。 只见正殿中放置了一鼎五尺高的鎏金八卦炉,缕缕青烟从炉顶飘出,熏得他睁不开眼。 八卦炉前的香案上,还躺着一把染血的三清铃,余下的两名道士瑟瑟发抖地跪在那瘦削的玄色身影前,磕头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 宋奕提着淌血的赤霄剑,朝着那二人一步步逼近,眸光阴戾。 “是你们说,这次一定成功的。” “胆敢骗朕,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他复又提剑,发狠地朝着二人砍去。 第110章 遭天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19章 高裕惊骇欲死, 一把扑跪在宋奕脚边,抱着他的腿哀求:“陛下!快快收手罢!杀道士恐要遭天谴呐!” 大渊信道的人比信佛的多,民间百姓视道士为半仙, 认为他们是介于神仙和凡人之间的传话人,故此道观的香火常常比寺庙旺,道士也极受尊崇。 可宋奕是从来不信这些的,更何况如今的他疯疯癫癫, 可不管什么天谴不天谴。 他一脚将高裕踹开, 嘶吼着让他滚开,眼神已经变得不清明。 正当余下的两个道士也要惨遭宋奕的毒手时, 一道愠怒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孽障!孽障!” 是太后来了。 她扶着内侍的手走进, 每瞧清一分紫宸宫的景象, 怒火便旺盛一分。 见宋奕还要作孽,她取下手上的狐毛袖笼狠狠砸向他,恰好砸中了宋奕的脑袋。 他猩红的目光陡然射向来人,却生生忍下了胸中的暴戾。 太后急急走上前, 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狼藉, 气得心肝儿发颤。 “大节下的, 你关起门来在宫里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你是不是疯了!” 宋奕不为所动,冷鸷的眼神盯着那两个道士,恨声道:“朕没疯!是那该死的道士,不让朕见云儿,就该活剐了他们!” 看着面前眼神虚飘胡言乱语还叫嚣着自己没疯的人,太后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一副要将宋奕打醒的架势。 宋奕被那发狠的力道打得微微偏过了头, 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到底清醒了些。 他清明的眸子瞧了瞧满面怒容的太后, 又瞧了瞧那两个倒霉的道士,哐当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只稍稍清醒了那么一瞬,他空洞的眼神又飘向那冒着青烟的八卦炉,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地问其中一名道士。 “马肃,你告诉朕,天宫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位望舒仙子?” 叩天无路,求地无门的宋奕,终究还是违了自己的本心,信了他以往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 听见这荒诞不经的话,那马道士白了脸,丝毫不知该如何回应。 绞劲脑汁地思索了会儿,他强装镇定道:“回陛下,小人功力尚浅,眼下还窥不得天机。” 语毕,殿中响起了一阵凄凉渗人的笑声。 宋奕以手覆面,断断续续的笑声自他干瘦的手指间溢出。 就在马肃暗道不妙时,宋奕却又轻轻放过了他。 “退下罢。” 闻言,两名道士如蒙大赦,赶忙收拾东西带着弟子退下了。 太后愤愤地瞪了眼宋奕,转头呵斥高裕:“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给哀家收拾了!” “是是!” 高裕忙躬身点头,唤来宫人收拾狼藉。 闹了这一场,宋奕倒是消停了些时日,紫宸宫的宫人也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可方过了正月,波澜又起。 原来自宋奕沉迷让道士招魂以后,他便常常不理朝政,连早朝也是上一天停三天。 以赵太傅为首的部分官员已心生不满,多次上折劝谏,宋奕却依旧我行我素,连他们的折子也原封不动地打回。 这天,好不容易等到又一次上朝,赵太傅等人早已积了一腔怨愤,再一次劝谏宋奕。 “陛下,自古以来,多少强盛的王朝皆因帝王的昏庸而瓦解冰消,沉迷黄老之术不会让陛下长生不老,只会消磨陛下的心志,荒废陛下的政业,还望陛下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宋奕瞧着玉阶下神情肃穆,言语激愤的赵太傅,显而易见地沉了脸色。 然而毕竟是自己的恩师,纵使不满,该给的脸面自然还是要给的。 “太傅言重了,朕自有分寸。” 言下之意,就是他会继续我行我素。 赵太傅不死心,仍旧苦苦相劝,却被宋奕冷声呵斥。 “太傅慎言!朕的事朕自己心里有数,若实在无事禀奏,便退朝罢!” 罢朝了三日,如今上朝堪堪不过一刻钟,便急着下朝,赵太傅只觉自己的肺腑之言,都喂了狗了。 他思之发笑,在文武百官震惊的目光中,抬手取下官帽,痛心疾首道:“主上昏庸,求仙问卜,却不问苍生问鬼神,这样的君主,我这太傅不做也罢!” 说罢,他躬身放下官帽,再也不瞧御座上的宋奕一眼,毅然转身出了金銮殿。 午后,赵太傅谏主无果,挂印辞官的消息传到了凤仪宫。 赵音仪求见了三次才得进御书房,说情说得口干舌燥,却只得了宋奕冷冷一句:太傅老糊涂了,也该致仕颐养了。 赵音仪扶着冬霜的手,脚步虚浮地出了御书房。 她愣愣地抬头,望着无穷无尽的殿顶,头一回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她帮云荷脱身,是不是真的错了? --- 开了春,江州城渐渐暖和起来。 姑娘媳妇儿们也不再窝房里烤火,都乐得出来逛一逛,是以今日计云舒的脂粉铺子里,生意格外好。 “许娘子,梳头的桂花油没了,烦你帮我去后头库房里取些出来。” 郁春岚再一次接过客人递来的银钱,朝里间的许娘子喊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0章 “欸!来了。” 不多时,赵娘子取了一篮子桂花油出来,计云舒忙接过一一摆好。 “娘子,睿哥儿这几日的功课如何?”她寒暄道。 提到睿哥儿,许娘子眉眼间满是悦意。 “好着呢,昨儿散学回来说夫子又夸他了,还说什么论语里头有几句话他不明白,今儿晚上等叶先生回来了要去求他指点。” 叶先生便是姚文卿,养了近半年,他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 有一日他在街上替人写信时,被浮梁县有名的大户钱员外注意到了。 在交谈中得知他中过进士后,钱员外两眼放光,说要以每月十两的束脩请他进自家的私塾教他的独子。 姚文卿正苦恼着自己写信挣得三瓜俩枣拖计云舒二人的后腿,眼下这样一桩好事送上门来,他岂有不应的道理? 莫说一个学生,便是十个二十个他也教得。 于是白日里他便在钱员外府里教书,夜里才会回来歇息。 计云舒笑道:“成啊!昨儿叶渔回来还说那钱员外的儿子着实顽劣不堪,不是块读书的料,咱们聪明又勤奋的睿哥儿去寻他指教,他定然乐得合不拢嘴了!” 计云舒拍马屁,将许娘子逗得开怀大笑。 “青玉啊青玉,你这小嘴怕不是抹了蜜罢......” 二人正笑着,冷不丁听见一声尖细的呵斥。 “由不得你!银子我都收了,你不嫁也得嫁!” 计云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鼠灰色葛布裙的妇人手里挎着个篮子,正恶狠狠地掐着一个姑娘的胳膊。 那姑娘瞧着十八九岁,身上穿的衣裳不同于那妇人的崭新齐整,老旧的布料洗得几近发白,下摆处还耷拉着开了缝的线头。 许娘子顺着计云舒的视线瞧去,狠狠蹙眉:“黑了心肝的!也不怕遭报应!” 听见她的啐骂,计云舒转头问她:“娘子,你认得她们?” 许娘子瘪了瘪嘴:“自然认得。” “那姑娘叫小蝶,是个苦命的,亲娘死得早,他爹便给她娶了个后娘,还生了个儿子。” “旁边儿那个掐她的便是她后娘何金花,小蝶他爹死后,她收了恒通当铺赵员外的五十两银子,便着急忙慌地要把小蝶送去做妾。” “那赵员外五十来岁的人了,是个色中恶鬼,略瞧见个平头整脸的丫头就不肯放手,前前后后都娶了十房姨娘了!你说说,跟个这样的人哪有什么盼头?” 赵娘子边说边用手比了个十字,目露鄙夷。 也正是瞧了小蝶摊上这么个后娘,她便下定决心,决不让她睿哥儿也同小蝶一样。 计云舒眉头紧缩,悲悯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胳膊被掐得青紫,也倔强地不肯流泪的姑娘身上。 那妇人恶狠狠地瞪了小蝶一眼,而后拿起挑好的桂花油到柜前付了钱,将她蛮横地扯走了。 “欸!发什么愣呢,将账本拿给我。” 郁春岚见计云舒瞅着人群发呆,不满地唤她。 计云舒忙从母女二人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进里间翻找账本去了。 过了几天,计云舒惦记着小蝶的状况,又朝许娘子打听。 许娘子叹道:“唉,听说是定了今日过门的日子,估摸着喜轿还得从咱们铺子前过呢。” “今日?” 计云舒愕然,这日子也太赶了些罢? 正叹着呢,外头恰巧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声响还越来越大。 计云舒和赵娘子出来一瞧,只见不远处的街上围了许多人,女子的呐喊声断断续续地从人群中传出。 二人挤进去一瞧,立时惊诧住。 “小蝶姑娘?” 许娘子惊唤出声,忙问身旁的熟悉的妇人:“张婶子,这是怎么了?” 那张婶子叹了句造孽,低声对赵娘子道:“小蝶后娘不是今日将小蝶嫁给赵员外做小妾么?结果轿子刚到赵府后门,小蝶便踹翻轿夫跑了,这不,被赵员外带着人给抓住了。” 计云舒离得近,将张婶子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内心不免对小蝶的勇敢生出几分赞许。 小蝶被赵府的丫鬟压跪在地上,发髻松散,身上的喜服因她剧烈的挣扎泛起褶皱,裙摆也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坚毅的眸子格外晶亮。 她看着身前威逼利诱的中年男子,神色坚毅。 “我不会嫁的,就算进了府,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劝员外还是寻个心甘情愿的女子做姨娘为好。” 那赵员外皱眉啧了一声,软言软语地劝道:“小蝶,我就瞧中你了,只要你进了府,我必定全心全意对你好,其他姨娘的屋子我再也不进了!” 见自己在对牛弹琴,小蝶冷冷扔下一句我不嫁之后,索性闭了嘴。 第111章 闯青楼 正僵持着, 小蝶的继母何金花来了。 听说小蝶竟敢逃婚,她气冲冲地挤进人堆,不由分说地甩了小蝶两个耳光。 “小贱货!你胆子肥了!竟敢逃婚?” 骂完, 她躬腰又对着赵员外谄笑赔礼。 可笑的是,方才还说要全心全意对小蝶的赵员外这会儿见小蝶被打,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抚着他那夹杂着些许白茬的胡子, 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吩咐何金花。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1章 “既你来了, 便劝劝你女儿罢。” 何金花赶忙讨笑应好,在面对小蝶的时候, 她又露出了她原本恶毒的面目。 “出了阁就是赵家的人了, 就算你跑回家也没你住的地儿!” 她又同往常那般掐小蝶的胳膊, 目露凶光:“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出嫁待家里浪费粮食不成!你个赔钱的东西!” 小蝶紧紧第抱着自己的胳膊,自始至终只是盯着地面不发一语,等她后娘骂完了她才颤着嗓子说了一句。 “我不嫁,也不回家, 我上山做姑子去!” 就在众人以为小蝶是在说胡话的时候, 她毫无预兆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剪子, 将散落在肩的乌发狠狠绞断了。 “欸!小蝶姑娘!” 众人大惊,连她后娘和赵员外也被她离经叛道的行为给惊住了。 回过神来,何金花怒上心头,准备去抢小蝶手上的剪子,小蝶立即朝她挥动剪子,将她吓退。 “别过来!” 见状,赵员外彻底黑了脸, 他还不信了,活了这么大岁数, 竟还治不了一个丫头? “来了,将她给我捆了,带回府去!” 他冷声吩咐身后的家丁,也不顾什么脸面体统了。 “慢着!” 人群中蓦地响起了一道清凌凌的女音,还带着些怒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烟青色褶罗裙的女子,神色清毅地自人群中走出。 “青天白日的,员外就这般当街动用私刑,恐怕不大合适罢?” 计云舒走至小蝶身旁,摇曳的裙摆遮住了小蝶大半个身子,从赵员外的方向瞧去,就好似计云舒将她护在了身后。 小蝶晶亮的目光落身前笔直的倩影上,有些怔愣,似乎不敢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帮她。 赵员外上下打量了眼计云舒,嗤笑一声:“哟,哪儿来的青天老爷?怎么着,你是哪家官宦的千金啊?” 计云舒冷冷扯了扯嘴角,沉声道:“千金倒不是,只不过有好友在朝为官罢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吓唬,那赵员外多少会顾忌着些,却不料他笑得更大声了。 到底年纪大,赵员外一眼便瞧出了计云舒的虚张声势,目露讥诮。 “巧了不是?我刚好也有好友在朝为官,你说说,你那好友做的是什么官?说不准他二人还认识呢。” 计云舒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抿唇不语。 赵员外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喜的日子,他才不愿同这不长眼的纠缠,误了吉时。 大手一挥,家丁应势而上,一把推开了碍事的计云舒,准备去押小蝶。 小蝶见状便知今日不好善终,心一横,她用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间,震慑住了准备动手的家丁。 众人惊骇不已,计云舒忙劝道:“小蝶姑娘!千万别做傻事啊!” “再往前走一步,我便立时死在这儿!” 小蝶置若罔闻,坚毅的目光看向赵员外,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庸,老人常说,穿红衣裳自杀的人,是会变成厉鬼去寻债主索命的。我今日若是横死,必定化成恶鬼去寻你索命,你们赵家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狠厉的眼神,众人瞧着心惊,赵员外这个债主瞧了更是浑身寒毛直立。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连连向后退去,见其中一名家丁还要上手,他顿时瞠目呵斥。 “回来!别去了!” 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要命的女子,真晦气! 赵员外抱了抱发冷的胳膊,妥协道:“罢了罢了!我不纳了!” 闻言,何金花急了,她剜了眼小蝶,忙上前说情,赵员外却再不改口了。 “你这女儿厉害得很呐!我是不敢纳了,娘子还是将她带回去罢,那五十两银子明日我便派小厮去你家取回来。” 说罢,他带着一众家仆离去。 原本留给儿子娶媳妇的钱眼瞅着飞了,何金花一时间又急又怒,将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了小蝶身上。 她转过身,用恶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的小蝶。 这银子,她定要从这贱货身上找回来! 打定主意,她粗暴地将小蝶从地上拽起来,咒骂道:“赔钱的东西!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回去!” “那何金花是个脏心烂肺的,小蝶日后啊,是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许娘子在一旁叹气,计云舒也紧紧盯着小蝶的背影,神情凝重。 这段时日,她得多留意留意这姑娘的动向。 从许娘子口中得知小蝶家住西街的清河巷之后,计云舒便每日去巷口晃悠一会儿。 偶尔能碰见小蝶拿着绣好的花样上街叫卖,她才安下心来,便从每日去变成了隔日去。 平安无事地过了半月,许娘子倏然带来一个噩耗。 她端着一盆浆洗好的衣裳,急急地进了胭脂铺子,满脸同情地将小蝶的遭遇告诉了计云舒。 “我就说那何金花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杀千刀的,竟将小蝶卖到东街的红杏楼去了!” 计云舒翻账本的动作猛地顿住,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2章 “唉!就是昨日的事儿。” 昨日......恰好她便是昨日没去...... 计云舒有些懊恼,只沉吟了一瞬,便她放下账本,同一旁的郁春岚打了个招呼,而后匆匆离去。 “欸!你上哪儿去?” 郁春岚朝她的背影喊,见她不理自己,不免抱怨。 “捣鼓什么呢一天天的......” 计云舒是回家去拿赵音仪给的那一千两银票的,拿到后她又去了趟钱庄,将那一千两给兑了。 取到钱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铺子,气喘吁吁地对郁春岚道:“同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郁春岚狐疑。 不等她多问,计云舒便拉着她朝外走。 “欸欸!做什么这是?!许娘子,劳烦你看会儿铺子......” 下了牛车,郁春岚瞧见那满楼红袖招的景象,痉挛地扯了扯唇角。 “不是,你带我来逛窑子啊?”她无语又无奈地看着计云舒。 计云舒嫣然一笑,揽着她朝红杏楼里面走。 “自然不是,你气势足,带你来给我壮胆的。” 郁春岚仍旧是一头雾水,然而还不等她细想个中缘故,楼里异样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二人身上。 “哟,多新鲜啊,女人逛窑子。” 一年轻男子搂着怀中的温软朝二人谑笑。 郁春岚哪儿能受这委屈?当即便骂了回去。 “去你爹的!毛儿还没长齐就学人逛窑子,你袴裆系紧了没有?当心撑不住掉了!” “哈哈哈!” 楼里爆发一阵哄笑,那男子丢了好大的脸,啐了二人一口,忙带着身旁女子换了席位。 计云舒瞧着泼辣的郁春岚,心下感慨,就说得带她来罢。 正想着,一名穿着胭脂色开领薄衫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礼貌地提醒道:“二位姑娘可是走错地儿了?我们红杏楼不接女客。” 计云舒浅浅一笑,道:“没走错,我寻你们的鸨母。” 那女子微怔,上下打量了番计云舒,道了句稍后,便摇着柳枝儿似的细腰去请了。 老鸨姗姗来迟,摇着把绢纱梅花团扇,走到计云舒二人身前,幽幽发问:“姑娘寻我所为何事?” 计云舒也不遮掩,开门见山道:“昨日你们这来了个叫小蝶的丫头,我要买她。” 那老鸨愣了愣,一双圆眼微微眯起,精明地打量着计云舒,似乎在思忖着开个什么价合适。 计云舒神色自若地任她打量,思及要压压价,她先发制人道:“我打听过了,妈妈这儿的姑娘大多是二三十两买来的,我出五十两,如何?” 那老鸨见计云舒如此果断,忍不住笑了。 穿着寻常,气势倒不一般,险些将她给唬住了。 “姑娘,压价可不是这么压得,五十两太少了些。” 她以扇掩唇,目光直直地看向身前的女子。 计云舒轻轻阖眸,略一思忖,又道:“那便八十两罢,若妈妈仍旧嫌少,那便算了,我去人牙子那瞧瞧便是。” 果不其然,那老鸨听见计云舒这话,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 虽仍旧不到她心中的预期,可小蝶那丫头的脾性着实悍烈,日后若弄伤了客人怕是要砸招牌。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她转手卖了,总好过砸手里。 想到这,她打定主意,清了清嗓子道:“这样罢,一口价,一百两,何时付清何时领人。” 计云舒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松了口气,一百两,恰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成交。” 闻言,郁春岚惊诧道:“你疯了?咱们哪儿来一百两银子?” 可她话音刚落,便眼睁睁地看着计云舒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顿时惊得合不拢嘴。 计云舒忽略她的惊愕,爽快地将银票递给老鸨。 “放人罢。” 老鸨也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似乎没料到计云舒出手就是一百两。 她惊喜地接过那张崭新的银票,随后痛快地唤人将小蝶领了出来。 听说有人赎自己,小蝶是从心底抗拒和厌恶的。 她咬牙走出,可却在瞧见买主的那一瞬,僵怔在原地。 买她的人,正是前段时间在她逃婚被抓时帮她说话的女子。 她仍旧惊疑不定,那头计云舒却在轻声唤她。 “小蝶姑娘?同我走罢。” 第112章 自梳堂 清润温和的嗓音稍稍抚平了小蝶心中的不安, 她抿了抿唇,缓缓走到了计云舒身边。 不多时,老鸨派人拿来了小蝶的身契, 计云舒仔细收好后,便带着小蝶回了铺子。 许娘子见了小蝶很是惊诧,忙问计云舒是怎么回事儿,计云舒便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娘子, 这几日, 让她同你挤一挤罢。” “诶好好!” 许娘子忙应好,不知想到什么, 她看了眼一旁的小蝶, 将计云舒拉到了耳房。 “青玉啊, 你莫怪我多嘴,小蝶那后娘不是个省油的,若让她知道了小蝶在这儿,保不齐她还要将小蝶带走祸害。” 闻言, 计云舒陷入了沉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3章 许娘子说得对, 那何金花不是个东西, 眼下看来,小蝶的身契还不能销毁,若小蝶成了自由身,那她带走小蝶岂不是名正言顺? “那我便收着小蝶的身契,让她以我丫鬟的身份待在这,这样一来便是闹到了官府也是咱们占理。” 许娘子一听眼睛亮了,心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那敢情好, 就这么办。” 赵娘子出去后,计云舒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裳, 唤了小蝶进来。 “小蝶,你把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罢。” 说罢,她将衣裳递给小蝶,可小蝶却没去接,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计云舒面前。 “诶!小蝶姑娘!” 计云舒大惊,忙伸手想将她扶起来,却被她抓住了手。 “姑娘,我这响头,您定是要受的。”小蝶眼眶盈泪,伏身连磕了三个响头。 计云舒无奈,赶忙将她扶了起来,用衣袖帮她擦了擦泪。 “好了好了,你的响头我受了,莫哭了,赶紧将你身上的衣裳换下罢。” 小蝶轻轻点头,拿着衣裳进了隔间。 出来后,计云舒径直接过她手里清凉艳丽的衣裳,扔在了一旁。 瞧见她胳膊上斑驳的青紫掐痕,计云舒再次啐了一遍那何金花,去外头拿了白芷散进来。 “来,将袖子挽起来。” 小蝶照做,冰凉的药膏被轻柔地涂抹在掐痕上,她不自觉抬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恬静清丽的女子。 小蝶知道是她买下了自己,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反感,有这样心善又俊俏的主子,有什么好反感的呢? “姑娘,日后我便是你的人了,小蝶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姑娘。” 突如其来的表忠心传进耳中,计云舒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小蝶,我攥着你的身契呢是怕你娘再闹腾,不是为了让你当我的丫头,你也不用想着伺候我,你还是你,明白了么?” 她还是她? 小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何姑娘买了她又不让她伺候,可她知道,姑娘是不会害她的。 “小蝶命好,遇见了姑娘,这次才逃离了虎狼窝,可怜我的发小......” 说到这,小蝶的声儿明显小了,脑袋也耷拉了下去。 “你发小怎么了?”计云舒轻声问道。 “我的两个发小,也是家里穷,被父母卖给了,一个性子软,被婆家磋磨死了,另外一个要强些,同她亲生父母断绝了关系,自梳妇人髻,做了自梳女,如今一个人住在城外的破观里头。” 听到这儿,计云舒搽药的动作的渐缓,思绪渐深。 看来这儿的女子们过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艰难。 “对了,自梳女是什么?”她又问小蝶。 小蝶解释道:“自梳女便是将头发盘成妇人发髻的样式,立誓终身不嫁的女子。” “然而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大多是要被赶出家门的,有伴的便二人作伴,没伴的只能独自过活,咱们浮梁也有不少的自梳女呢。” 听了小蝶的话,计云舒大受震撼。 她惊叹于这些姑娘反抗封建礼教,对抗不公的勇气,也为她们的日后的处境感到忧心。 有人作伴的姑娘倒还好,而独居的女子对歹人来说实在是太容易对付了。 就比如小蝶口中独自住在城外破观里头的发小,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连抛尸的地儿都不用凶手操心。 想到这儿,计云舒神色愈沉,小蝶见状忙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计云舒摇摇头,道:“呃,没事儿,药上完了,将袖子放下来罢。” “哦哦。”小蝶点头,乖巧地照做。 见计云舒要出去,她急忙跟上,说要帮她看铺子。 计云舒笑了笑,由她去了。 夜里回到家,郁春岚揪着她便问起了今日的事儿。 “说!你到底瞒着我存了多少钱?” 她一只脚踩在矮凳上,抱着胳膊盯着计云舒,一副打劫的女流氓做派。 计云舒失笑,如实道:“一千两,不过不是我存的,是我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给我的。” 郁春岚哦了一声,收腿坐在了板凳上,她怎么忘了她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想到这儿,她又朝计云舒挤眉弄眼。 “诶,那宋奕那么喜欢你,就没给你弄些些稀世珍宝的陪葬品?” 陪葬品? 计云舒摇了摇头,她那时急着逃跑,除了手心里的一缕头发,还没注意到地宫里有什么陪葬品。 见状,郁春岚无语地嘁了一声。 计云舒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朝她打听浮梁县里有没有空置的院子。 “怎么,你要置办屋子?我家还不够你住的?”郁春岚挑眉反问。 “不是给我住。” “啊?那你买屋子给谁住?” 见郁春岚一脸惊疑,计云舒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她出乎意料地一口赞同。 “自梳堂?听起来不错,这样一来,那些老姑婆也有年轻的自梳女照顾。” “什么是老姑婆?” 见计云舒不了解,郁春岚给她解释道:“老姑婆便是老了的自梳女,我们浮梁一带大多这样叫。” “原来如此。”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4章 计云舒点了点头,又问她知不知道浮梁有多少个自梳女,好让她估算着买多大的屋子。 “啧,我进宫那年貌似才五个,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没多少姑娘敢干,你照十个人的买便差不多了。” 十个人...... 计云舒若有所思,那买个两进的院子便足够了,却不知这浮梁的屋子价钱如何。 想到这,她忍不住感慨。 幸好当时收下了皇后娘娘给的一千两,否则不但拿不出那一百两救小蝶出狼窝,连这自梳堂也建不成了。 “诶,明儿让许娘子和小蝶看铺子,你陪我去瞧瞧屋子,成不?” “成啊!” 郁春岚一口应下,又吹起牛来。 “这你可算找对人了,这浮梁地界哪处的屋子便宜,没人比我更清楚。 计云舒瞥了她一眼,轻哼道:“行了,早些洗漱安歇罢,明日你可莫睡到日上三竿。” 二人打定了主意,说干就干。 第一日在城郭附近寻了个差不多的,可一问价钱竟要五百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京城呢。 郁春岚气笑了,拉着计云舒便走。 第二日倒是在城外寻了个三进的,价钱还便宜,可郁春岚觉着风水不大好,又给推了。 第三日,二人仍旧在城郭附近相看,精挑细选,终于瞧中了一座合适的。 院子也是两进,靠近城外,人少清净,却又离她们街市这儿不远,采买东西什么的也方便。 最重要的是主人家急着用钱,只要当堂付清三百五十两便可立契,这样的好事二人没道理不接着。 计云舒付了银钱后,主人家很痛快地便将房契给了计云舒,又重订了一份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再拿去了官府盖章。 这一通功夫下来,院子真正落到计云舒手里已经是五日后了。 她瞧着手里崭新的籍契,舒心一笑,朝郁春岚挑眉:“眼下还差个人题匾。” 闻言,郁春岚朝那清隽的身影努了努嘴。 “喏,那儿不有个现成的才子么?” 两人对了个眼神,朝刚从钱员外家散学回来的姚文卿走去。 姚文卿见二人齐齐向自己走来,神色一滞:“可是出事了?” “那倒没有,只是想请叶先生替我题个匾额。”计云舒笑得清朗。 姚文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出事了。 “什么字,我现下便题。” 计云舒便带着他走到屋里,指着一实木牌匾道:“便题自梳堂三字。” 姚文卿转头瞧了他一眼,道:“屋子买好了?” 计云舒要建自梳堂的事他是知道的,在他心中,计云舒做出这样的事他丝毫不惊讶。 “嗯嗯,买好了,就差牌匾了。” 他没再多问,转身回房拿了笔墨出来,挽袖执笔,在那牌匾中间利落地题上了自梳堂三字。 清俊飘逸,方圆兼备,计云舒瞧了赞不绝口。 见计云舒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一股盈暖充实的满足涌上姚文卿的心头。 他温润的目光落在计云舒清丽的侧脸上,柔柔地弯了弯唇角。 她喜欢便好。 自梳堂建好后,计云舒便告诉小蝶,让她将她那住在破观里的发小带到自梳堂里去住。 “你同许娘子一起也挤了些,恰好同你那发小一起搬进去,这是自梳堂的钥匙,地方便是上回我带你去瞧过的城郭七里巷,日后你便做那儿的掌事人。” 说着,计云舒将大门钥匙递给了小蝶。 小蝶正惊愣着,险些没接住。 “姑娘,您将那宅子买下了?” 计云舒朝她笑了笑:“正是,日后那儿便是浮梁所有自梳女的栖身之所,只要愿意去的,都可以一辈子住在那儿,不用花一分钱。” 小蝶呆愣地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 一缕阳光掠过她的发顶,逆着光,她一时竟分不清眼前的是人还是仙。 她紧紧攥着那串钥匙,不自觉热泪盈眶,激动得语无伦次。 “姑娘,你...我,我替她们给你磕头了!” 说罢,她不顾计云舒的阻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小蝶!快起来!你再这样我可恼了!” 计云舒一把将她拽起来,佯装发怒的模样,她这才作罢。 她摸了摸小蝶微红的额头,温声叮嘱道:“去罢,叫上你那发小一起,她若还认识其他自梳女,便让她也知会她们一声。” 小蝶轻轻点头,抹了把眼泪,听话地收拾东西去了。 经过街坊邻居们的口口相传,大半个浮梁县都得知了城郭七里巷有人建了个自梳堂,专门收留自梳女。 风言风语虽不少,可也变相地传开了自梳堂的名气。 浮梁所有的自梳女都慕名而来,在经过小蝶大概的过眼后,都住进了自梳堂。 这天,小蝶来铺子同计云舒讲述情况。 “姑娘,咱们浮梁一共九个自梳女,再加上从其他地儿过来的两个,一共是十一个人。” “外县的也来了?可能住得下?” 计云舒有些惊讶,看来自梳堂的名气比传得她想象中更广。 “住得下住得下!我们是两人住一间,宽松得很呢!”小蝶连连点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5章 计云舒失笑:“屋子够住她们为何要两人住一间?” 小蝶讪讪地挠了挠头,道:“她们说,两人住一间便能空出许多屋子给以后进来的姐妹。” 计云舒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们心里还记挂着其他自梳女们。 也许,这便是女子之间惺惺相惜的美好情谊罢。 她莞尔一笑,朝小蝶颔首:“成,随她们罢。” 小蝶讲述完情况,并未离去,而是转达了自梳女们的邀请。 “姑娘明日可有空?她们说要准备酒席请姑娘去赴宴,当面谢谢姑娘。” 计云舒略一思忖,一口应下了,刚好她也有些提议要同她们商量。 第二日,她便坐着牛车来到了自梳堂,敲了两下门,小蝶很快便开门迎她进去了。 甫一进入,计云舒眼前一亮。 院子里被她们收拾得焕然一新,墙角种了许多薄荷和丁香,屋檐下还吊了不少风干的干货吃食。 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嬉笑打闹,以往空荡荡的庭院如今充满了温情和烟火气。 瞧见小蝶领着一青衣女子走进,庭院里安静了一瞬,而后气氛变得愈发高涨。 她们齐齐奔过来,将计云舒团团围住,满眼惊喜和感激。 “可是青玉姑娘?”一名年长些的女子拉着计云舒的手问道。 计云舒浅笑:“正是,姑娘们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 欢喜的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紧紧围绕着计云舒。 那年长的自梳女附和道:“托姑娘的福,我们一切都好,为了谢姑娘给我们这一处庇护之所,我们备了些薄酒来款待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计云舒坦然大方地笑了笑,自我调侃。 “姑娘说的哪里话,能蹭饭只怕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四周又是一阵清灵悦耳的笑声,众人拥着计云舒入了席,将她按在了主座上。 盛情难却,计云舒忙招呼她们也坐下。 众人落座后,那名年长的自梳女举着酒杯朝计云舒走来,计云舒见状也忙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青玉姑娘,我叫翠云,是一众姐妹中年岁最大的,这杯酒我代姐妹们敬姑娘,深谢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干了,姑娘随意。” 说罢,她一口饮尽。 见她如此爽快,计云舒也不扭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吃罢,菜都凉了。” 酒过三巡,计云舒开始询问起她们的情况。 “姐妹们平时是靠什么过活的?” 翠云立时回道:“我们也不会别的手艺,便只能靠上街卖自己绣的荷包帕子什么的。” “可我们的绣的花样很寻常,极少有人将连自己的能绣的东西买回家,所以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听到这,计云舒若有所思,道:“翠云姑娘,劳烦你取个姐妹们绣的东西给我瞧瞧。” “诶。” 不多时,翠云拿了方丝帕过来:“这是我绣的,姑娘瞧瞧。” 计云舒接过,打眼一瞧,貌似绣的花样儿是个菊花,可瞧着又不像。 倒不是说绣工不好,只是这花样着实难看了些。 “这花样是你自己画的么?” 翠云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嗯,我是照着街上卖的花样画的,可是画得不像,绣出来便愈发不像了。” 计云舒爽朗一笑:“不碍事,你们只管绣,花样我来画。” 画花样这活儿,不正好是她拿手的么? “姑娘会画花样?”翠云问道。 计云舒点点头,瞧了一眼席上的姑娘们,郑重道:“我会画,而且,我还要教会你们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她们学会自己画花样才是长久之计。 一石惊起千层浪,计云舒这话一出,自梳女们纷纷惊诧不已。 “可是姑娘,我们连笔都没碰过,如何能学会画花样?”翠云有些忧心。 计云舒笑着安慰她:“不怕,慢慢来,我会先从用笔教起,只要你们能耐得住性子,肯下功夫,一定能学会。” “好,我们听姑娘的。” 计云舒的话让翠云等人定了心,若她们真能学会自己画,便不必去买人家的花样,能省下不少银子。 用完膳后,计云舒婉拒她们的迎送,自己回了胭脂铺子。 翌日,将笔墨纸砚都买好后,她带着东西又到了自梳堂。 翠云寻了张大圆桌来,十一个人正好围坐满,皆是求知若渴似地盯着计云舒。 计云舒浅浅弯了弯唇角,将毛笔和宣纸发给她们,然后手把手地教她们握笔。 “不错。” 她一个个瞧过去,目露赞许。 “现下,你们随意在这庭院中寻一个东西,或是别人头上的珠花,或是院里的花草,瞧见什么便将它画下来,不论难看与否,都要将它画完,明白么?” “明白。”她们齐声应答。 计云舒轻轻颔首:“好,那大家开始落笔罢。” 第113章 又三年 随着她最后一字的落地, 幽静的堂屋内,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四起,舒缓悦耳, 一伏接一伏。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6章 恰在此时,屋外飘起了淅沥的春雨,晶莹纤透,润物无声, 扰不了屋内的祥和宁静。 春雨化秋风, 秋风吹冬雪。 岁回律转,庭院内的海棠花开了三回, 又落了三回。 最终, 屋内的此起彼伏的沙沙声随着窗外的飘雪一并停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堂屋内响起。 “姑娘瞧瞧我这喜鹊儿, 三年了,我这画技可有长进?” 计云舒忙放下暖手的汤婆子,接过翠云递来的宣纸,目露诧色。 “翠云, 你这画得可以啊!已差不多能出师了。” 听了这话, 翠云渐渐压不住自己的上扬的唇角:“姑娘过誉了, 都是姑娘教的好。” 小蝶见状,也拿了自己的画给计云舒瞧。 “姑娘姑娘!瞧瞧我的!” 计云舒接过细细瞧去,嗔了小蝶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呀你,还是一样的粗心,鱼的眼睛都没画上便拿来给我瞧了?” “啊?” 小蝶低头一看,发现这鱼还真没眼睛, 她笑了笑,讪讪地坐了回去补眼睛。 “我的我的!姑娘还有我的!” “还有我的!姑娘瞧瞧我的......” 霎时间, 其余的自梳女们纷纷将计云舒围住,将自己的画捧到她面前。 计云舒哭笑不得,一边收着画,一边招呼她们小心。 “好好好!我一个个瞧,你们莫推挤了,都坐回去......” 一直到天擦黑,计云舒方得以脱身。 下了牛车,她借着从街舍邻家透出来的微弱烛光,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家走去。 拐进巷口,她一眼便瞧见了宅门前立着的清瘦身影,逆着烛光,神清骨秀。 见了自己,他身形微动,抬步走来。 “今日怎回来得这样晚?” 姚文卿垂眸看着脸颊被冻得通红的计云舒,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忙她暖脸。 掌心炽热的温度传来,计云舒微愣。 她不动声色地拂开了他的手,笑道:“帮她们看了会儿画,便耽搁了些时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姚文卿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僵硬地收回了双手,唇角勉强扯出些许弧度:“比你早半个时辰。” “哦好。” 计云舒点点头,气氛一度尴尬起来。 自从知道姚文卿的心意后,她实在是没法坦然接受他这样的举动。 “外头冷,咱们先回去罢。” 她神色自若地说完,错过姚文卿进了门。 郁春岚恰好烧完饭菜从厨房内出来,见了计云舒,她挑眉调侃:“哟?大忙人青玉先生回来了?” 计云舒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瞥她一眼:“你少来,什么时候用饭?” “就你饿死鬼,去堂屋等着罢!”郁春岚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 席间,计云舒问起铺子里的生意如何。 “挺好的啊,我算了算,这个月赚了六两多。你呢?教她们画的花样卖得如何了?”郁春岚反问她。 “听小蝶说卖得还不错,日后等完整的绣品绣完了,定会卖得更好......” 碗筷碰撞的叮当声中夹杂着二人一问一答的唠家常,忽略神色微怏的姚文卿,倒也算岁月静好。 这日,计云舒又去了自梳堂教自梳女们学画。 觉得姑娘们的悟性都还不错,这回她打算加大些难度,让她们接受些新鲜物什。 “青玉,咱们今日画什么呀?” 她甫一进门,姑娘们便围着她兴冲冲的发问,那积极渴望的眼神,让计云舒觉着这三年来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她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 “小蝶,将大门反栓好,大家都跟我进屋。” 小蝶照做,众人也纷纷拿着笔纸随计云舒进了堂屋,待人都进来了,计云舒又反手闩上了房门。 “青玉姐,你要做什么呀?”小蝶一头雾水。 计云舒轻轻点了点她的头,笑道:“待会你们便知道了,快将窗户关上,将蜡烛都点上,亮堂些。” 这又要关窗户,又要点蜡烛,青玉到底要做什么呀? 姑娘们心里都疑惑,却还是依着计云舒的话,陆陆续续地将蜡烛点上了。 室内渐渐亮堂起来,随比不上外头的自然光亮,倒也勉强能凑合。 瞧着准备得差不多了,计云舒环视了一圈满脸疑惑的姑娘们,莞尔一笑。 “今日咱们不画花鸟了,画我。” 说罢,她在众人惊惑的目光下,抬手松了发髻,解了外衫和中衣,只余下一件浅藕色肚兜。 她此举不亚于平地惊雷,姑娘们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皆羞得小脸通红,撇头的撇头,遮眼的遮眼。 “姑,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这大冷天的,当心冻坏了。” 小蝶双手捂着眼,一面担忧地说着,一面红着脸,透过有意松开的指缝偷看计云舒曼妙的身段儿。 见她们的反应与自己意料中的相差不大,计云舒浅浅一笑,说出了一早便准备好的说辞。 “姑娘们莫羞,大家都是女子,我有的你们也有,难道你们日日都是这般红着脸,遮着眼沐浴的不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7章 说到这,她又话风一转,哄劝激励道:“这画人啊,可是学画的最高境界,谁要是能将人给画好了,连我都得唤她一句师父。” 计云舒也是连哄带骗,没得办法了。 原本是想将郁春岚哄来给她们做样,可不料那家伙一听要光着身子让人画,说什么也不肯来,只好她自己上了。 听了她的话,姑娘们的眼睛都亮了一瞬,也不做那羞涩之态了,都憋着劲儿想让计云舒唤师父。 计云舒见状满意地笑了笑,温声道:“既如此,大家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闻言,计云舒便将身后的美人榻移得离她们近了些,而后支起头,以一种慵懒闲适的姿态侧躺在榻上。 “大家落笔罢。” 话音刚落,笔触纸面的沙沙声陆陆续续地响起。 心思细腻的小蝶怕计云舒冻着,便起身将炭盆端到了计云舒身前。 计云舒支着瓷白的皓腕,一头乌亮柔顺的青丝遮住了大半的香肩,一双剪着秋水的杏眸柔柔地注着众人。 见小蝶如此贴心,她朝她嫣然一笑,媚得小蝶晃了神。 “多谢。” 清灵柔润的女音落在耳畔,小蝶回过神来,脸蛋通红,不知是被炭火熏得还是被自己羞得。 她放好炭盆,支吾地说了句姑娘别着凉便匆匆坐回了座位。 眼见着计云舒闭上了眼,似乎在假寐,她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翠云感慨。 “翠云姐,姑娘可真俊俏,身段儿也好。我方才近前瞧着,姑娘那对儿玉兔又挺又软,我要是能摸摸,死了也值了。” 翠云一听小蝶这虎狼之词,险些没憋住,是又笑又恼,指着小蝶骂道:“你这臭不要脸的小蹄子!你还做梦想摸姑娘的,怎么?你自己那小兔儿不够你摸是不是?” “哼!” 小蝶朝她瘪了瘪嘴,嘟囔道:“我的哪有姑娘的大......” “嘘!这不要脸的话莫再说了,当心姑娘恼你!” 听见翠云的训斥,小蝶不敢再多言,讪讪地闭了嘴,安心作画。 榻上闭目养神的计云舒自然不知小蝶惦记上了她的胸脯,室内很暖和,她浅浅地眯了会儿。 再睁眼时,她们已经陆陆续续停了笔。 计云舒便再等了等,等她们都画完了,才起身穿衣裳。 小蝶见状,忙屁颠颠儿地上前帮计云舒穿衣裳,时而瞧瞧胸时而瞧瞧脸,愣是不敢上手。 “真是臭不要脸!”翠云见小蝶的模样,笑着啐了一句。 计云舒可没发觉小蝶的异样的眼神,穿好衣裳后便一个个儿地去瞧她们的画,不出她所料,画得最好的还是翠云。 这姑娘是真有天赋。 计云舒细细地欣赏着翠云的画,内心感叹。 想起要兑现承诺,她收好画作,笑着朝翠云作揖。 “翠云师父,受我一拜。” “这,姑娘你......” 翠云忙朝着她回礼,瞧着似乎有些难为情,计云舒忙安抚她。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画得好,合该受着的。” 说罢,她又转身去瞧其他人的,一一点评指正后,她又询问起这几日的刺绣花样卖得如何。 小蝶回道:“姑娘教得好,凡是我们画出来的花样,要么精致要么独特,旁人都少有,所以这几日卖得极好。” “那便好。” 计云舒欣慰地颔首,内心说不出的满足。 如此便好了。 安安稳稳,勤劳致富,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转眼又到了冬至,京城连下了三日的大雪。 天寒地冻,街道上行人稀少,讨生活的街边小贩仍旧顶着严寒沿街叫卖。 皇宫,太和殿。 宋奕已经罢朝了月余,整日间在紫宸宫里求仙问卜,连车勇他们这些亲信都觉着实在荒唐,这才进宫来劝谏。 可不料几人等了好半晌,也没见着人。 车勇脾气急,拽着门口的传话太监问道:“陛下说来,可说了几时来?” 小太监如实摇了摇头:“陛下只说让将军你们等着。”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高裕尖细的声音。 “陛下到。” 车勇等人忙跪地行礼,待听见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几人才依言起身。 可一抬眼,那御座上的人让他们骇了一跳。 脸颊瘦得几近凹陷,神态疲倦,眼下发青,瞧着便不像是康健模样。 车勇连劝谏的话都忘了,开口便关心地询问宋奕的状况:“陛下,您可是身子不舒坦?可寻了太医来瞧瞧?” 闻言,宋奕懒懒地抬眸,犀利的眸光射在几人身上。 “你们说有事要奏,便是这个?” 第114章 致幻药 发冷的声线让几人心头一颤, 车勇忙解释道:“陛下,我们本是来劝您上朝的,可瞧着您身子似乎不大好, 要不还是传太医来瞧瞧罢?” 宋奕一语未发,微陷的眼窝里,一双黑眸冷冷地注视着车勇。 殿中沉寂了许久,才传来他阴晴不定的声音:“何时上朝朕自有打算, 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8章 车勇不依, 正欲再劝一劝,却见宋奕倏然绷紧了下颚, 眼神发直。 在几人惊惑的目光下, 他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血来, 轰然栽倒在御案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几人都被吓得愣住。 高裕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陛下,急急地奔到宋奕身边, 车勇几人也手忙脚乱地去请太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太医院几名年长的老太医提着药箱急急赶来, 急忙给宋奕号脉。 这一号,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这这这!陛下体内如何会有这样深的毒?!竟还无人察觉? 为首的老太医急忙去瞧宋奕的唇色和面色,在确认是朱砂中毒后,他立即着手开始配解药。 听闻宋奕中毒的消息,赵音仪和太后前后脚赶到太和殿的暖阁。 在瞧见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宋奕时,太后惊惧地扑到宋奕身边,声泪俱下。 “奕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忌着太后, 赵音仪不敢上前,只得侯在一旁擦泪。 见几名太医诊完了脉, 她忙问道:“可查出病因了?” 为首的老太医如实道:“回皇后娘娘,陛下是朱砂中毒,看症状,毒素至少是积了两年以上。” 一语毕,满堂惊。 太后听见这话,连哭都顾不上了,汹汹地厉喝道:“来人!将紫宸宫的宫人全部押进大理寺!严刑拷问!” 高裕心间一颤,他也是紫宸宫的,可他怎么会害陛下呢? 正欲开口向太后求情,一旁传来赵音仪冷静的声音。 “母后,这恐怕与紫宸宫的宫人无关。” 听见这话,太后愤怒的目光陡然看向赵音仪:“你怎么知道无关?难不成你也是同党?!” 毫无道理的指认让赵音仪噎住,她虚虚地看了眼发狂的太后,轻声提醒道:“母后可是忘了虚清观的道士给陛下炼的丹药了?” “朱砂是炼丹必不可少的东西,且陛下也是在三年前开始传那些道士进宫的。” 听到这,太后这才恍然大悟,立时便派了禁军将虚清观的道士押进宫。 “太后娘娘!小人冤枉啊!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毒害陛下啊......” 听见太后要将他们拖下去砍了,以马肃为首的虚清观道士急忙替自己辩解。 太后怒极,厉声呵道:“还敢狡辩!奕儿就是吃你们的丹药吃成这模样的!你们三天两头地进宫做法,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马肃心下叫苦不迭,苦着脸道:“太后娘娘请息怒,是陛下传我们给死去的俞贵妃招魂。” “我们也时常劝谏陛下,说这丹药吃多了伤身。可陛下不依我们的话,还说若是不给他炼丹,便要将我们活剐了。” 马肃说的倒是实话,只不过他隐瞒了一件最为关键的事,其实那并不是普通的丹药。 三年前他们被陛下召见时,因为没能请那死去的俞贵妃入陛下的梦,亲眼瞧见老道长被疯魔的陛下一剑捅死,好在那时太后及时赶到,将陛下给打醒了,他们这才捡回一条命。 可没多几日又收到了陛下召他们入宫的旨意,他们怕噩梦重演,便悄悄儿地在丹药中加了些致幻的药物。 顾忌着陛下的龙体,自然是不敢多加,可架不住陛下瞧了一次幻境后,拿丹药当饭吃啊! 那朱砂和致幻药的量虽不多,可陛下一吃就是三年,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而今东窗事发,为了保命,他自是不能将致幻药的事说出来。 闻言,太后怔住,惊愕地看向榻上昏迷的宋奕,目光郁愤。 这个没出息的孽障!三年多了,竟还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 难怪这几个月连朝都不上了,她只当他是累着了想歇歇,却原来是在宫里搞鬼,将自己的身子给生生作践坏了! 她一腔怒火对着昏迷的宋奕无法发泄,便打算将这些账算在马肃他们身上。 “来人!将这些拎不清的东西给哀家拖下去,杖责五十!” 许是室内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太过喧闹,宋奕闷哼一声,睁开了双眼。 马肃精明得很,听见动静,忙高声呼喊陛下救命! 见宋奕醒了,太后稍稍压制了怒火,担忧地看向宋奕。 “奕儿,你可算醒了。” 宋奕微微侧头,瞧见了正被禁军拖着朝殿外走的马肃等人,他心下了然,叫停了他们。 太后心有不满,当着宋奕的面却又不好发作。 她换了一副埋怨的语气,斥道:“母后瞧你是越发不像样了!将那牌位放榻上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当回事儿了。” “母后息怒,儿臣无碍。” 宋奕半靠在榻上,虚弱沙哑的声音自他喉间传出。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胸膛剧烈起伏,待他松开握拳抵在唇边的手时,掌心一片殷红。 “奕儿!” 太后惊恐地瞧着那一片红,连声呼唤太医。 老太医瞧见这一幕,拧眉凝重道:“陛下,您中毒已久,毒素已渗入肺腑,解药臣已经配好,一日吃两副,两月后便可清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29章 “这丹药您是万万不能再吃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啊陛下!” 宋奕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劲来,用瘦骨嶙峋的手背拭了拭唇角的血迹,对老太医的话无动于衷。 “朕说了,无碍。” 平静而又暗含警告的语气落入众人耳中,让人没由来的脊背发凉。 太后却是被一意孤行,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的宋奕气得心肝儿疼,颤着手指向他。 “你...你这孽障!因着一个死了三年的人,你是朝堂也不管了!命也不要了!” “早知今日,一生下来哀家便该掐死你!也省得你今日这般荒唐!” 骂完她又转头吩咐宫人:“将那两个道士赶出宫去!再去紫宸宫将那些丹药给哀家扔了!” 可在场的宫人觑着宋奕那青黑的脸色,愣是没一个人敢动,反倒是宋奕一声令下,宫人侍卫皆行动了起来。 “朕乏了,将太后请回慈宁宫。” 语毕,太后被几名内侍扶着胳膊“请”了出去,走时嘴里还在连连骂着孽障。 耳边清净下来,宋奕锐利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赵音仪身上。 赵音仪愣了愣,准备劝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识趣地退下了。 高裕在一旁听完了来龙去脉,得知是那丹药的缘故,也温声相劝:“陛下,太后娘娘是为了您好,那丹药是您是真不能......” “你也滚。” 他话音未落,宋奕已然不耐地打断了他。 可高裕是真担心他的身子,立时跪下,泪眼婆娑地恳求。 “陛下!您就听一句劝罢!那药不能再吃了!” 宋奕烦躁地阖眸,寒声唤来侍卫:“拖出去。” 随着殿门被关上,高裕的呼喊声渐渐远去,暖阁里只剩下那那两名道士和几位太医。 “朕体内除了朱砂,还有一种致幻的药物,也去配了解药来。” 随着宋奕这句话落地,马肃二人俱是虎躯一震,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太医们领命出去后,暖阁中便只剩下宋奕和他们。 二人心知事情败露,瞬间慌了神,连连磕头求饶。 “陛下!陛下饶命啊!” 宋奕沉冷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明知他们在糊弄自己,可他却不愿追究。 这三年来,每一个冰冷孤寂的夜晚,他都会忆起他和她的最后一面。 长长的宫道上,那清默的绿色身影,成了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触及的泡影。 好在后来他吃了马肃的丹药,那熟悉的面庞又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他这才觉着自己还活着。 即便知道那只是他的幻觉,他也甘之如饴。 可吃的次数多了,致幻药也渐渐不管用了,吃十几回才能有一回见着她。 但那又何妨,只要能见她,哪怕只是一眼,便是吃百回千回他也毫不犹豫。 在暗无天日的余生中,这是他最后的慰藉。 短暂的沉寂中,马肃二人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却不料那想象中的雷霆怒并未爆发。 正欲抬头瞧瞧是什么情况时,一句无波无阑的话落入耳中。 “退下罢,照常进宫,丹药照练。” 二人有些发怔,反应过来自己逃过一劫,马肃喜极而泣,连连朝榻上的人磕头谢恩。 见那人疲惫地朝他们挥手,二人立时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殿门。 之后的一个月,宋奕昏迷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紫宸宫已经不能离了太医了。 可即便如此,宋奕仍旧我行我素,清醒着沉溺,甘之如饴地自掘坟墓。 而最焦心的除了太后,还有赵音仪。 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她没有想到,宋奕会疯魔成这样。 三年多的时间他不但没能忘了计云舒,反而大有要抛下一切去殉情的趋势。 心急如焚的她再次来到紫宸宫外,试图劝谏宋奕,却见宫门外站了许多眼熟的大臣,貌似也是来谏主的。 几人见她来了,急忙行礼。 “大人们请起。” 说罢,赵音仪转头看向卫苏:“卫大人,几位可是来劝陛下的?” 卫苏颔首,神情凝重道:“新科状元和御史台的几位御史见陛下罢朝多月不理朝政,痛心疾首,也效仿了前太傅挂印辞官了,照此下去,朝中怕是再无可用之才。” 第115章 鬼门关 “什么?” 赵音仪惊愕地攥着锦帕, 再次回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心下五味杂陈。 恰在此时,殿门被打开, 高裕苦着脸从里头出来,说陛下不见卫苏他们。 闻言,一位老臣重重地地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走了。 “造孽......真是造孽......” 卫苏收回目光, 朝赵音仪躬身道:“皇后娘娘, 臣先告退了,若您能见着陛下, 还望多多规劝陛下迷途知返。” 赵音仪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 心口一时堵得说不出话。 眼下的情形, 是连陛下的面都难见一回,她如何劝? 虽这样想,可她仍旧抱着一丝希望,走近宫门, 让内侍传话。 不多时, 仍旧是高裕出来, 蹙着眉道:“皇后娘娘,陛下说谁也不见,您还是回去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0章 心知是这样的结果,赵音仪深深地叹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殿内传来几声惊呼。 她心中一凛,忙跟着高裕冲进去, 恰好瞧见宋奕再次吐血的一幕。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手心的丹药,他却不管身旁道士的劝告, 急不可耐地往嘴里送,好似晚了一步便会错过些什么。  他吃了两颗尤嫌不够,再次将手探入锦盒,高裕见状大骇,忙扑过去阻止。 “陛下!不能再吃了!您会没命的......” 手被制住,宋奕阴翳的目光看向高裕,猩红的眸底一片寒戾。 他冷冷吐出两字:“放手。” 高裕虽害怕,却不愿放手,还想开口劝告,却猝不及防挨了宋奕一脚。 他狼狈地爬起身,捂着胸口再次跪到宋奕面前,却见他突然僵在了那儿。 抓着丹药的手微微发颤,眼底的阴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情与爱意。 高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赵音仪,他心下了然。 陛下将皇后娘娘当成俞贵妃了。 宋奕挣扎地从榻上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赵音仪面前,伸出发颤的双手轻轻握住赵音仪的胳膊。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他轻声说道:“云儿,你终于来了。” “朕这回等了你许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音仪瞧见高裕暗示的眼神,明白这会儿不能刺激他,便一言不发,静静地听宋奕自言自语。 宋奕眸光温溺地望着眼前人,如愿以偿的他,连语气都变得温缓了起来。 “朕知道,你最放不下云松对不对?朕已经将他送去了国子监,里面的崔学正最是严苛礼肃,你日后再也不必担心他不服管教了。” “云儿,你在天宫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冷着?其他仙子有没有欺负你?” “云儿,朕不求其他,只求你何时得了空,能下来看看朕,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不自觉地哽咽起来,眼角滑落一滴热泪,映着他眸中的猩红,好似在泣血。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击垮了赵音仪心中最后的防线。 她愣愣地盯着眼前目光涣散的人,大气儿也不敢喘,心乱如麻。 陛下以前是从不信鬼神的,她也从没瞧见过他这般颓丧癫狂的模样。 一味地沉溺在自己的幻境中,自欺欺人,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更不拿大渊的江山当回事。 赵音仪痛苦地在社稷稳定、宋奕的性命与计云舒的自由两者之中挣扎,嗫嚅着唇瓣,坦白的话好几次溢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下去。 不,不行,云荷好不容易才脱身...... 宋奕看着眼前呆愣着不说话的人,丝毫未发觉异常,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却又倏然松开。 原来是他手上的鲜血染污了赵音仪的衣裳。 他立时如临大敌,神色惶恐,手忙脚乱地去帮她擦拭,口中念念有词。 “云儿,是朕不好,弄脏你的衣裳了。” “你别生朕的气,别走,朕这就帮你擦干净,你别生气,别离开朕......” 眼见着那片血污越擦越多,宋奕急了,转头厉喝道:“来人!快给朕拿帕子来!” 可他话音刚落,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红紫,面色紧绷,双眼僵直。 在几人惊忧的目光中,他轰然栽倒在地,眼睛,鼻子和双耳处皆渗出血迹,竟是七窍流血。 “陛下!!” 赵音仪和高裕等人惊骇欲死,忙唤太医,值守的太医听见动静瞬间冲了进来。 一瞧宋奕的脸色,他暗道不妙,忙抓着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快!快去请老院首来!再派人去御药房拿只赤灵芝来!快去!” 这一夜,大渊离国丧只有一步之隔。 太医院几位老太医倾尽毕生所学,才将宋奕从鬼门关给捞回来。 赵音仪看着龙榻上面如黄土的宋奕,掩唇痛哭,这一刻,她才终于做了决定。 --- 一个月后,宋奕的情况逐渐好转。 赵音仪毅然褪去凤袍,摘下凤冠,着一身素衣,去紫宸宫负荆请罪。 高裕见她如此模样,结结实实骇了一跳,忙上前问道:“娘娘,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赵音仪神情凛然,正色道:“望公公进去禀告陛下,俞贵妃之事,臣妾有罪。” 高裕一怔,瞧着她的模样不似在说假话,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进去传话了。 片刻间,高裕便得了准信,复又出来道:“娘娘,陛下准你进去了。” 闻言,赵音仪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进了紫宸宫。 宋奕的身子虽不如以前,可经过一月的解毒修养,面色瞧着已然与常人无异。 见赵音仪进来,他仰头饮尽碗中的汤药,将空碗重重搁下,这才抬眸看她。 “你有何罪?” 赵音仪从那枕边的丹药盒上收回目光,提裙跪在了殿中,直视宋奕,嗓音发颤。 “回陛下,俞贵妃尚在人世。” 话音落地,宋奕的瘦削的身形蓦然僵住。 深陷的眼窝中,那双阴郁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娓娓道来的赵音仪,不敢置信。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1章 每听完一句,他荒芜颓丧的眸底便焕发一丝令人心惊的幽光。 高裕候在门外听不大清,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赵音仪的声音,极小极小,聊胜于无。 在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许久之后,殿中突然陷入一阵死寂,连一丝杂音也没有。 那极其诡异的平静,让门外远远候着的他没由来地脊背发凉。 他不敢再听,急忙板板正正地站好。 下一瞬,殿内传出几声瓷瓶碎裂的声响,而后便响起了赵音仪的惊呼。 只短短的一声,便偃旗息鼓。 高裕心下大惊,以为宋奕又出事了,他焦急地冲进去,却瞧见了更为惊骇的一幕。 只见一地狼藉中,跪在地上的赵音仪被宋奕死死地掐住了脖颈,纤细的双手不住地掰扯着那纹丝不动的大手,脸色涨得青紫。 而宋奕却是一脸恨怒,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阴鸷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 “谁给你的胆子?!啊?!” 高裕不明所以,还以为宋奕又犯了疯病,赶忙劝道:“陛下!您冷静些!这是皇后娘娘!” 不知是被高裕的话唤回了神,还是宋奕自己想到了什么。 他倏然松开了赵音仪,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咳嗽不止。 “你将她送去哪儿了?” 赵音仪极力平复自己的喘息,如实道:“回陛下,臣妾只将俞贵妃送出了皇陵,至于她如今在何处,臣妾并不知晓。” 宋奕脸色阴沉,凌厉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似乎想辨明其话的真假。 阖眸沉思了片刻,他选择相信了赵音仪的话。 毕竟她已然坦白了真相,没有必要再瞒着计云舒的去处。 “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掂量掂量你自己的下场!” 扔下这句狠话,宋奕毅然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撞进纷扬的飞雪中。 “备车!去皇陵!” 漫天风雪将他恣肆畅快的声音吹进殿中,高裕打了个激灵。 被二人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的他,瞧见宋奕仅穿了件氅衣便冲进了大雪中,心间一颤,忙取了狐裘披风追上去。 “陛下!您的病才刚好,千万莫冻着了!” 不多时,一架马车疾驰着冲出了宫门,直往兰台山皇陵而去。 皇陵,地宫。 听见开棺命令的凌煜有些踌躇。 他看着紧紧盯着棺椁,神情怪异的宋奕,凝眉问道:“陛下,可是出事了?” 宋奕已然听不见耳边人说了什么,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具棺椁。 不等凌煜动作,他迫不及待地走近,双手覆在了棺盖上,定了定神,缓缓将棺盖推开。 棺内的景象一点点在眼前呈现,宋奕胸口提着的气,也一点点松了。 看着空荡荡的棺椁和静静躺在一旁的发丝,他的唇角缓缓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正当凌煜和高裕望着那僵直的背影不知所措时,一阵令人发怵的狞笑声回荡在整个地宫,无端地让两人脊背发凉。 二人大着胆子走上前了些,好奇地瞥了眼棺椁,只这一眼,二人大惊失色。 “陛下!这这?贵妃娘娘的尸体呢?!”高裕骇得不行,惊恐地望着宋奕。 渗人的笑声倏然止住,宋奕捻起那缕发丝握在手中,眸光缱绻,语气温柔得近乎诡谲。 “云儿啊云儿,你骗得朕好苦啊......” 为了不让朕起疑,还编出个什么望舒仙子,当真是煞费苦心。 想到这,宋奕的目光渐渐沉郁,攥着发丝的指节几近泛白。 凌煜已从蛛丝马迹中隐约窥见了事情的全貌,压下心中的震惊,他轻声问道:“陛下,可要传令到各地搜寻娘娘的下落?或是去江州瞧瞧?” 宋奕徐徐地抬手,深如寒潭的眸底闪过一丝幽光,神情倨傲。 “不必,朕自有办法,让她主动现身。” 她狡猾得很,不一定会回江州,也许隐姓埋名藏去了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逐地搜寻太慢,他实在等不及了。 第116章 他故意 正值寒冬腊月, 江州虽不如京城那般严寒,可湿冷的北风一吹,也是寒冷刺骨。 这样冷的天, 姑娘媳妇们不爱出门,胭脂铺子里的生意都差了不少,许娘子忙着给睿哥儿做棉衣,郁春岚一个人看铺子倒也能忙得过来。 这段时日自梳堂里又来了两个姑娘, 有新姐妹住进来小蝶她们别提多高兴了, 拉着那两位姑娘将本就不大的自梳堂里里外外逛了三遍,从手艺女工聊到天南地北, 相见恨晚。 在得知其中一位姓木的姑娘能认字写字时, 众人更是惊诧, 争着抢着要让她教自己认字。 姑娘们这样好学计云舒自然欢喜,屁颠颠儿地又去采买了些笔纸,还向姚文卿借了几张字帖,尽数供给她们学认。 这天夜里, 她又敲响了姚文卿的房门, 姚文卿一见她便知她是来做什么的。 “说罢, 又要寻我借什么?”他垂眸看着计云舒,眉眼含笑。 计云舒呵呵笑了笑,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2章 “小蝶她们字儿都认得差不多了,说想认些诗,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通俗易懂些的诗集?” “有的,你进来挑挑看。” 姚文卿侧过身子将计云舒引进屋, 从博古架上取了几本诗集放在桌案上。 计云舒一本本瞧过,看得津津有味。 姚文卿望着她清丽侧脸, 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为她们忙前忙后这么久,买这个买那个,就是图她们一句谢谢?” 计云舒抬眸瞧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笑容中带了一丝悲凉。 “我什么都不图,只是想让这些勇敢反抗命运的姑娘们能过得好些。” 她们被丈夫迫,被父母家族压迫,被时代礼教压迫。 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能推翻的。 既然改变不了,那她愿意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在重重压迫下为她们开辟出一方净土,让她们为自己而活。 在这里,她们只是自己,没有其他身份。 姚文卿默了一瞬,静静地看着恍惚的计云舒,眸光晦涩。 “那你呢?你好不好?” 计云舒回神,粲然一笑:“好啊!我很满意如今的日子,温情充实,有意义。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那我穿过来也没白活。” 姚文卿哑然,望着眼前坚韧纯良的人儿,他自愧不如地避开了眼神,不敢对上那双灵动晶亮的杏眸。 姚文卿啊姚文卿,你如何配肖想她...... 计云舒见他没搭话,便又埋头挑选着诗集,最终选了一本五言绝句诗集。 “成了,就这本,那我不打扰你歇息了。” 说罢,她转身出了门。 姚文卿不由自主地跟到了门边,计云舒却早已进了自己屋里,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鬼使神差地朝她离去的方向抬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 这天计云舒闲了下来,去了胭脂铺子给郁春岚帮忙。 恰好许娘子的儿子睿哥儿从学堂休沐回来,小小的人儿竟也说要帮两位姐姐看铺子。 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把计云舒和郁春岚两人哄得乐开了花儿。 “这小子!净会贫嘴!” 许娘子取了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他,计云舒二人急忙护崽子一般地护着睿哥儿。 “哎呀娘子!睿哥儿才多大,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你让他乐呵乐呵不行么?” 郁春岚抢过鸡毛掸子,嗔怪地瞪着许娘子。 许娘子心知拗不过她二人,白了她们一眼,恼丧地进去做棉衣了。 “你们就惯着罢......” 待那碎碎念消失在耳边,计云舒拉着躲在身后的睿哥儿问道:“睿儿,在学堂里,夫子都教你学了些什么啊。” 话音刚落,郁春岚朝她啧了一声,埋怨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张口闭口就是学堂夫子,睿儿就是被你和娘子天天给念叨的。” 说罢,她转头又换上一副与她美艳的脸极不相配的慈祥表情,夹着嗓子笑问睿儿。 “告诉郁姐姐,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碰见什么好玩的事儿呀?” 睿儿乖乖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什么,他又懵懂地说道:“回来的路上我看见好多人围着一张告示在说话,说宫里的皇后娘娘要被斩首了。” 闻言,计云舒二人懵了一瞬,一时还没反应过睿儿口中的皇后娘娘是谁。 后知后觉的二人反应过来说的是赵音仪,皆是脸色一白。 计云舒忙弯腰问道:“睿哥儿,那告示你在那条街上看见的?” “我在西街上瞧见的。” 西街...... 计云舒稳了稳心神,立时朝西街奔去。 “哎!” 郁春岚朝她的背影唤了一声,急忙将睿哥儿送到了许娘子屋里,而后去追计云舒。 二人来到西街,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她们费力挤进去,瞧清了那张告示上的内容。 “皇后赵氏荧惑失道,阴怀妒害,挟毒与伯爵云菘勾结谋害贵妃云氏,罪大恶深,证据确凿,兹正月二十于宣德门外斩首示众,以正国法,特此昭告天下......” 念到最后,计云舒有一瞬间发懵,她呆愕地看着眼前的告示,不敢置信。 说皇后娘娘和菘儿毒死了她?这实在太过荒唐了! 郁春岚拧眉看完告示,怕被人察觉出异常,她忙将僵硬的计云舒拉出了人堆。 “我觉着,这事儿不大对劲,这都三年多了,没理由到如今才来翻旧账,还是个毫无根据的假账。” 闻言,计云舒从混乱震惊中回过神来,渐渐地理清思绪,抽丝剥茧。 春岚说的不错,当年的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说皇后娘娘和她弟弟害死了她,根本就是冤诬。 那宋奕何等精明狡诈,现下怎么连这样明显的冤案都瞧不出了? 慢着......宋奕...... 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一个合理却恐怖的猜测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 也许,宋奕知道他们是冤枉的,他是故意做给什么人看的。 可唯一与他们有密切关系的人,只有自己了。 难道说,宋奕他知道了自己没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3章 想到这,计云舒忽觉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发白,肩颈发颤。 她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地喘息着。 他知道了,他定然是知道了。 郁春岚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吓着了,忙去抚她后背帮她顺气。 “青...青玉?你没事儿罢?” 计云舒摇了摇头,扶着墙根坐下,郁春岚也贴着她坐下,问她怎么了。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宋奕应该知道我还活着了。” “什么?!” 郁春岚大惊失色,急声问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计云舒摇头,她开始自言自语:“原来如此,他是有意来这么一出,想逼你主动现身。” 摸清了宋奕的意图,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绝望的死寂,是如何走回家的也记不清了。 夜里姚文卿从钱员外家回来,瞧见她二人一脸颓丧地坐在灯火通明的堂屋中,心下不解。 “出什么事儿了?” 二人抬头瞧了眼坐在对面的姚文卿,都不知如何开口。 不知为何,姚文卿内心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凝眉问道:“青玉,到底怎么了?” 计云舒压下心中的艰涩,将白日二人看见那张告示的事说了出来。 “宋奕他知道我没死,想用这个法子逼我现身。” 姚文卿立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情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 计云舒仍旧摇头,郁春岚却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宋奕这人,内心阴暗古怪,我估摸着他是哪天想青玉想的发疯了,撬开了她的棺材,这才被他发现的。” 计云舒无语地看着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的郁春岚,不知她是有意玩笑想缓和压抑的气氛,还是真心这样认为。 姚文卿充耳不闻,焦急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计云舒,想要知道她的决定。 “青玉,你,你去么?” 计云舒沉默一瞬,轻轻点头:“别无他法了,我不能拿菘儿和皇后娘娘的命,去赌宋奕的良心。” 她丝毫不怀疑,以宋奕的性子,若以为她宁愿牺牲亲弟弟也不愿现身,他是真的会杀了他们泄愤。 况且,他宋奕想要找一个人,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话音落,姚文卿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他阖眸掩下眸中的荒芜,喉头哽涩:“打算何日启程?” 计云舒垂头叹了口气,道:“只剩二十来日了,时间紧迫,我后日便走。” 明日便是除夕了,陪他们喝完最后一杯团圆酒,再上路罢。 第二日除夕,计云舒最后一次去了自梳堂,同姑娘们告别。 知道计云舒要走,一个个儿都哭成了泪人。 “那姑娘你还回来么?”小蝶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扯着计云舒的袖子。 计云舒苦涩一笑,这一次,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可她不愿姑娘们伤心,哄骗道:“回来啊,自然还会回来,到时候啊,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描花手艺到底有没有长进!” 听见这话,姑娘的情绪也不那么低落了,纷纷拍着胸脯保证,待她回来时,她们自梳堂的描花绣品一定会名扬整个浮梁。 见她们这样有志气,计云舒很是欣慰。 望着那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从前一直想改变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境遇却无能为力,这次回去,以前那些遥不可及的念头,也许她真的能实现。 这样看来,兴许并不是坏事。 第117章 她喂他 除夕夜, 郁春岚做好了一桌酒菜,既是过除夕,也是给计云舒践行。 与自梳堂欢乐的气氛不同, 桌案边坐着的三人格外沉寂。 郁春岚看得开些,即使不舍却也不能阻止计云舒去救自己的弟弟,便主动开**跃气氛。 “来!今日除夕,这第一杯酒, 敬我们一起走过的岁岁年年!” 计云舒抿唇浅笑, 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些,举起酒杯瞧了眼姚文卿。 姚文卿勉强扯出一抹笑, 同她二人碰杯。 “这第二杯酒呢, 自然是敬青玉, 京城路远,一路上好好顾着自己,不该管的不管,听见了么?” 郁春岚又举杯, 挑眉看向计云舒。 “知道了。” 计云舒失笑, 举杯与她相碰, 而姚文卿却是再不愿举杯。 郁春岚心知他什么心思,朝他翻了个白眼。 “青玉,他不喝我们喝。” 计云舒担忧地瞥了眼姚文卿,浅浅抿了口杯里的酒。 席间,不论她们谈些什么,姚文卿只是闷头灌自己酒,从不接话。 终于, 在二人逐渐欢快的话语中,他轰然醉倒在桌案上, 嘴里不知喃喃着些什么。 二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去,前后脚叹了口气。 郁春岚:“罢了,时辰也晚了,咱们将他扶回去,洗漱歇着罢,你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说罢,她起身将姚文卿扶起来,计云舒也起身搭手。 二人合力将姚文卿送到房间,郁春岚便回堂屋去收拾碗筷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4章 计云舒也准备出去,却听见榻上的人喊渴。 她倒了杯茶递到姚文卿唇边,瞧见他一点点抿完,正准备起身离开,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攥住。 “你,你好些了么?”她问眼神迷离的姚文卿。 姚文卿没有接话,只是用他那双能让人沉溺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正当计云舒以为他还是醉得迷糊时,他却蓦然翻身将计云舒压在了榻上。 计云舒惊呼一声,忙去抵住他的胸膛,内心有些恐慌。 “你做什么?!” 姚文卿的眼神清明了些,忽略计云舒的质问,他颤着嗓音委屈道:“青玉,你能不能不要走......” 计云舒怔了一瞬,如实回道:“不行,我得回去。” 又是一句异常坚决的话,彻底摧毁了姚文卿最后的希冀。 他手上的禁锢的力道愈紧,缓缓凑进那张他肖想已久的唇,眸中情潮汹涌。 可终了,他却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计云舒本能地侧头躲避,却只在发顶感受到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愣了愣,手腕被松开后,她第一时间从榻上起身,离他远了些。 “你醉了,好好歇息罢。” 她淡淡地扔下这句话,匆匆地出去了。 而室内的姚文卿,虚握了握方才抓着计云舒手腕的手,整个人笼罩在前所未有落寞与哀绝中。 此后,他只能感受着这仅有的余温,了此残生。 翌日破晓时分,计云舒坐上了赶往京城的马车。 她将脑袋伸出摇晃的车厢,朝渐渐被甩在身后的二人挥手。 “别送了,回去罢。” 姚文卿不自觉地跟着行驶的马车迈出了几步,呆滞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去的马车,好似失了魂魄。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一股空落落的感触涌上郁春岚心头。 意识到这是二人的最后一面,许久没哭过的她在这一刻突然鼻尖酸涩,如何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静悄悄地泪流满面。 昨夜喝酒践行时她还没觉着有多悲伤不舍,如今真到了离别的时候,她才恍悟回神。 这个陪了自己许久的人,从今以后便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回来了。 --- 皇宫,宣德楼上。 宋奕披着一袭玄裘立在高处,迎着刺骨的寒风远眺着城门的方向,一动不动,似一座风化的石像。 高裕望着他孤冷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陛下日日来这儿站着,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有时瞧见官道上疾驰的马车,陛下的神色便瞬间紧绷起来。 幽冷的眸底情愫翻涌,双手也紧紧地抓住阑干,而在发觉并不是朝皇宫方向驶来时,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高裕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可却有一点疑惑,若明日俞贵妃还不现身,难道陛下真的要斩了皇后娘娘和国舅爷么? 想到这,高裕便觉着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陛下,这上头风大,您的病才刚好,咱们还是下去罢?”他温声劝道。 宋奕却置若罔闻,冷寂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城门口,心下隐隐腾升出一股恐慌。 他反问高裕,一向平淡清冷的嗓音里也染了一丝不安。 “高裕,你说,她会来么?” 听见这句话,高裕沉默了,不是他有意不回应,是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那女子向来是个脑生反骨没心没肺的,哪怕她真的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她弟弟的性命,他也丝毫不觉意外。 没听见回应,宋奕也不勉强,只是自顾自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 她若真不现身,大不了多费些功夫罢了,哪怕将大渊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找到她。 到了行刑这日,赵音仪和云菘二人穿着囚衣带着镣铐,被大理寺的刑差押上了宣德门外的刑场。 刑场外围满了前来观刑的京城百姓,都探着头往刑台上瞧,心下纳罕不已。 按理说,皇后毒害贵妃这样争风吃醋的丑闻,宫里该藏着捂着私下处置,好保全皇家颜面才是,怎么现下反而抖到太阳底下来公开行刑了? “呜呜......陛下,我冤枉啊!” 刑台上,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云菘还在哑着嗓子喊冤,反观已经猜到宋奕意图的赵音仪,一脸平静。 她转头看了眼哭成了花猫儿的云菘,轻声安慰道:“国舅爷莫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内心愧疚难言。 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而今却要云荷来收拾烂摊子。 如今陛下是无性命之忧了,可云荷却又被她亲手关回了囚笼。 想到这,她自责地闭上了眼,静静地等着,等再次见面,向计云舒忏悔。 主座上,监斩官卫苏坐如针毡,时不时侧头隐晦地扫一眼身后的金漆雕云龙纹屏风。 屏风后坐着的,正是着一袭玄金龙袍,神情晦暗的宋奕。 “陛下,时辰到了。”卫苏试探着开口道。 宋奕薄唇紧绷,眸光阴郁,双手紧紧地攥着冰凉的扶手。 “再等一等。” 卫苏颔首应是,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可内心却疑虑重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5章 一月前,陛下突然召见他命他写了那份告示,并让他以最短的时日下发到大渊各个州府县,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又让他将皇后娘娘和国舅爷给抓到了大理寺。 他一头雾水,曾以未审而定罪有违大渊律例为由劝过陛下,却被呵斥了回来。 而今到了陛下定好的行刑时辰,陛下却又迟迟不下令,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直从午时等到了申时,再过两个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屏风后的宋奕还是没有下令,卫苏便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再等一等。” 宋奕还是这句话,只是眉头紧锁,额角的青筋隐隐凸现。 他的身子克制不住地向前倾,焦虑的目光透过镂空的屏风死死地盯着人群的方向,双拳攥得紧紧的,显然十分紧张不安。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许是刑场外围观的百姓议论声太嘈杂,又或许是宋奕太过紧张而没发觉这一异常。 一辆青帷马车疾驰着冲到了宣德门外,还未停下,计云舒便焦急地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在瞧见前面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时,她果断叫停了车夫,匆匆付了路钱便跳下马车朝着刑台奔去。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往里头挤,边挤边大声呐喊。 “等一下!等一下!” 许久未闻的清凌女声从人群中传来,宋奕身躯一震,不受控制地从座椅上窜了起来。 来了...... 堆积已久爱恨与思念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他呆愣愣地站在屏风后,一时竟忘了动作。 计云舒终于挤出了人群冲上刑台,刑场上的侍卫早早地得了旨意并未阻拦她。 “姐,姐姐?!” 云菘似见了鬼一般地盯着计云舒,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姐姐回来了?姐姐没死? 计云舒给了云菘和赵音仪一个安慰的眼神,蹙眉扫视了眼刑场却未见到宋奕的身影,便径直走到了卫苏身前。 “卫大人且听我解释.......” 卫苏从震惊回过神来,正准备给计云舒行礼,忽然听见了屏风后的动静,他急忙起身跪在一旁。 “陛下。” 计云舒怔住,这才发觉那具屏风后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在缓缓移动。 她愣神的功夫,宋奕已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被镂空屏风分割得细碎的身影在此刻变得完整,他定定地瞧着那一身素裙,面容清绝的女子,眸光有些恍惚。 明明此时人就在眼前,他却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二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万千火树银花在他的脑海中绽放,眸底的幽光粲然生辉,再不复往日暗颓。 他忘了周围的一切,连呼吸好似也停滞了,深如寒潭的眼中只有眼前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计云舒被他瘦骨嶙峋的模样惊了一瞬,率先移开了视线,淡然地提裙跪下,平静道:“民女云荷参见...” “称臣妾!” 她话音未落,便被宋奕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 计云舒不愿激怒他,无奈改口道:“臣妾,参见陛下。” “站起来。”宋奕冷声说完,步步逼近。 计云舒依言起身,眼前便赫然出现了一具剧烈起伏的胸膛。 两人离得很近,她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他那阴戾的眼神,似刀子一般寸寸割过自己的脸。 她觉着,宋奕貌似被气得狠了,也许下一瞬他便会上手掐死她。 计云舒没抬头看那近在咫尺的人,只垂眸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绷着脖颈准备承受宋奕的怒火。 可下一瞬,她倏然被人抱住,那发狠的力道像是要将她嵌进胸膛里,她甚至能听到那剧烈搏动的心跳。 宋奕紧紧地箍着怀里的人,忍不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填满自己空洞的心房。 熟悉的气息盈满整个鼻腔,那日思夜想的人不再是幻影,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求终于得到抚慰。 “你还活着,为什么要骗朕......”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朕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没有心,你真的没有心......” 失而复得,宋奕喜极而泣,清冷的声线罕见地染上了一丝颤音,一遍遍地控诉着计云舒的狠心。 感受到颈边的湿濡,计云舒怔愣了许久,似乎没有料到宋奕是这样的反应。 她骗了他三年,也逃了三年,再次见面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而是一味地抱着她哭。 这样的场景,她怎么想怎么觉着怪诞诡异。 宋奕,貌似哪里与从前不一样了。 不等她多想,那手臂的力道便愈发狠了,计云舒被迫埋进他的冷硬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来气。 她用力推拒却怎么也推不开,好在宋奕身后的高裕发现了她的异常,忙上前劝宋奕。 “陛下,娘娘快喘不过气儿了。” 闻言,宋奕蓦地回过神来,立马松开了计云舒,手忙脚乱地去帮她顺气,眸中尽是慌乱。 “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你感觉如何?能不能喘上气?!” 计云舒得以喘息,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我没事。” 这样患得患失,草木皆兵的宋奕,更让她不适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6章 她侧眸瞧了眼刑台上的二人,温声道:“臣妾如今回来了,陛下便将皇后娘娘和菘儿放了罢。” 宋奕这才转头看了眼赵音仪和云菘,复又恢复了那副冷傲的模样,信手一挥,吩咐卫苏放人。 说罢,他牵起计云舒的手,视线紧紧地黏住她的脸,与她十指相扣。 “走,咱们回宫。” 一场闹剧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收了尾,白来一趟的围观百姓纷纷一哄而散,小声地指指点点。 哦,倒也不算白来,还瞧了一出死而复生的贵妃与皇帝再续前缘的戏码,家去后又能与街坊邻舍笑谈他个几日。 宋奕带着计云舒回到了关雎宫,宫人见了死而复生的计云舒,俱是一副惊恐的模样,只是碍着宋奕在旁,都不好表露出来。 三年过去了,这宫殿里的物什分毫未变一尘不染,显然是每天都有人精心维护打扫的。 殿门处早早地立了两个人,是寒鸦和琳琅。 许是因为宋奕嘱咐了她们些什么,所以她们见了计云舒并不惊讶,只是眼圈有些发红。 “奴婢给娘娘请安。” 计云舒唤她们起来,尽量对她们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外头冷,咱们进去。” 宋奕瞧见计云舒身上单薄的披风有些心疼,急忙揽着她进了内殿,殿中早早地燃好了银骨炭,温暖如春。 他解下自己的貂裘替计云舒披上,又去暖她冰凉的手,放在唇边不停地哈气。 “怎么这般凉?” 计云舒抬眸瞧了眼脸色紧绷的宋奕,抿唇不语,也没有将手抽出来。 宋奕见她一脸木然的模样,只当她在外头冻坏了,忙唤寒鸦去取汤婆子,又命宫人往熏炉中加炭。 计云舒看他忙碌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将压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陛下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的?” 宋奕替她捂手的动作滞了一瞬,又恢复如常,一面低头朝她手心哈气,一面如实道:“皇后自己坦白的。” 闻言,计云舒立时呆愕住,脑中空白了许久,唇瓣一张一翕,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心中有过无数种猜测,却独独没有想过是皇后娘娘主动告诉宋奕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娘娘难道不知道此事败露宋奕不会放过她么?她为何还要主动说出来自寻死路? 是无意说漏了嘴?还是有什么苦衷迫不得已? 在她搜肠刮肚地想原因的时候,高裕已然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陛下,该喝药了。” 宋奕头也未抬,敷衍道:“朕已然大好了,不必再喝。” “这,虽说陛下如今是痊愈了,可您体内还有余毒未消,太医说这药不能停......” “出去!” 高裕还在苦苦相劝,宋奕却一脸不耐地打断了他。 计云舒被宋奕方才的斥声唤回神,忆起方才高裕说的什么余毒,她又看向他手中的那碗药,心下微愣。 宋奕中毒了?难怪瞧着不似从前康健。 不知想到什么,她心神一动,朝高裕伸出了手。 “给我罢,我来。” 语毕,宋奕和高裕皆是一怔。 高裕下意识地去瞧宋奕的脸色,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计云舒,他心下了然,将药碗递给了她。 计云舒搅了搅汤匙,一边搅一边轻轻吹气。 宋奕定定地瞧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情愫,涨涨的,暖暖的,是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触。 他不敢动作,也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眼前一脸恬淡的女子。 待那勺不烫不冷的汤药送到唇边,他乖乖地低头抿进口中。 与他乖顺的动作相反的,是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 眸底满是侵略的烈焰,顺着计云舒喂药的手一寸一寸地燃到她莹润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那双清透的杏眸。 视线相接的那一瞬,宋奕全身上下都叫嚣着扑上去将她燃烧殆尽,却念着眼下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时刻,生生忍住了。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可能飞出他的掌心。 计云舒被那极具压迫性的眼神盯得有些脊背发凉,她稳了稳心神,将碗里的药一口一口地喂给宋奕。 最后一口喂完,她如释重负,将空碗递给了高裕。 宋奕瞧着她的动作,一向冷硬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些许,得寸进尺道:“还有蜜饯。” 高裕接收到宋奕的眼色,立时回过神来,将盘子里宋奕从没动过的蜜饯递到计云舒面前。 计云舒掀眸,淡淡地扫了那贪得无厌的人一眼。 想到要替赵音仪求情,她没再犹豫,心怀鬼胎地从果脯盘里挑了颗酸杏,递到他唇边。 宋奕强势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抽出,张唇含住了那颗酸杏,也含住了她的指尖。 他赤裸炙热的眼神始终未离计云舒的脸,温热的唇舌似藤曼般紧紧缠绕着那葱白的指尖,似挑逗般时而舔舐,时而吮吸,温柔缱绻,不愿泄开。 计云舒立时头皮发麻,手腕却被他牢牢地抓住,退无可退。 “你!” 她气恼地瞪他,流氓二字未出口,宋奕便识趣地放开了她。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7章 他舔了舔唇边的糖渍,意味深长地看着计云舒。 “忘了告诉你,朕嗜酸。” 计云舒的脸色沉了些,没再接话,而是不停地用锦帕擦着指尖的湿濡。 见她似乎恼了,宋奕又恬不知耻地揽住她,哄道:“卿卿将朕骗得这般惨,朕都还没恼,卿卿便先恼上了?” 方才还说他与从前不一样了,眼下又原形毕露了。 计云舒心下嗤笑,面上不显,趁着他眼下还算好说话,她将话头往赵音仪身上引。 “骗陛下是因为我自己想离宫,与旁人无关。” 宋奕挑眉,似笑非笑:“怎么,东窗事发才害怕祸及他人了?当日你谋划时,可曾想过皇后的下场?” 阴冷的语气听得计云舒心尖一颤,她早该明白,宋奕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放过帮她逃跑的皇后娘娘呢? 如今这般的局面,与其说是皇后娘娘造成的,倒不如说是她的错。 她不该那样自私,为了自己能解脱便将皇后娘娘置入险境。 而娘娘明知这是一旦东窗事发便可能丧命的谋划,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她。 高下立判,自不必说。 追根究底,还是她的过失。 计云舒从宋奕怀里起身,提裙跪在了他跟前,神色凛然,目光坚毅。 “当日之事,是我百般游说乃至以死相逼皇后娘娘才出手相助,是我一意孤行,死缠烂打,陛下若要惩治皇后娘娘,便先惩治我罢。” 说罢,她忽略宋奕铁青的脸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宋奕攥紧了拳头,阴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起来。” 见计云舒无动于衷,他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朕让你起来!” 计云舒抬眸对上他愤怒的视线,继续使苦肉计。 “陛下既不愿责罚,那臣妾便自请去罚跪。” 说罢,她解下宋奕给她披上的貂裘,径直走出了殿外,迎着寒风跪在了台阶上。 宋奕的指骨捏的啪啪作响,额角的青筋直跳,只觉胸口的怒火无处宣泄,憋屈极了。 他暗自磨着后槽牙,狠狠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在心中挣扎了片刻,终是妥协地起身,拿起榻上的貂裘大步朝外走去。 “起来,朕应你了。” “当真?”计云舒问。 宋奕语气缓和了些,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看:“君无戏言。” 得到他的准话,计云舒终于松了口气。 堪堪站稳,那貂裘复又披回了她身上,她抬眸瞧了眼那黑脸的人,温声道谢。 “多谢陛下开恩。” 倒没料到还能从她嘴里听见个谢字,宋奕心里舒坦了些,却仍旧嘴硬地冷哼了一声。 达到了目的,计云舒没在意他的脸色,随着他进了殿。 方坐下,便听见宋奕朝高裕吩咐道:“去紫宸宫,将朕的东西搬过来,朕在这儿住下。” 闻言,计云舒和高裕皆懵了一瞬。 “陛下,这不大妥...” 高裕正想劝呢,宋奕一个凌厉的眼风扫来,他立时噤了声。 “陛下要住这儿?”计云舒惊惑道。 第118章 烂桃花 宋奕却是面不改色,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方才说了要谢朕的,便拿你自己来谢罢。”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一刻也不想再同她分开了。 计云舒听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深意, 暗自懊恼,她方才为何要多一句嘴? 现下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宋奕瞧着计云舒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只觉方才的憋闷一扫而空, 通体舒泰。 然而等他瞧见高裕手里的灵牌时,他才好不久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蠢货!你将这个拿来做什么?!” 他恼恨地咒骂高裕, 恨不得掰开他的脑袋, 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高裕有苦难言, 心说这东西陛下往日里可宝贝的不行,睡觉都得搂着,他可不得拿过来么? 计云舒瞧了眼高裕手里的牌位,那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宋奕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计云舒的反应, 怕她生气, 他又咬牙切齿地朝高裕斥了一句。 “还在这儿杵着在做什么?!还不将这晦气的东西给朕烧了!” 见宋奕真怒了,高裕忙躬着身子将牌位带了出去,默默地瘪了瘪嘴。 殁了三年的俞贵妃又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安卉了。 三年前她有多痛快,如今就有多恨恼。 皇后莫名其妙下了大狱,还要被斩首,她幸灾乐祸了好几日。 本想着皇后一死, 宫里便只剩下一个身份卑贱的芳苏,那皇后之位自然是落到她的头上。 可谁承想这才过了几日, 大好的情形便急转直下。 皇后被放出来也就罢了,可那死了三年的俞贵妃如何又蹦出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安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神怨毒,生生地将帕子撕成了两片。 “贱人!都是群贱人!” 侍女紫琳见安卉被气昏了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被人听去,忙使了帕子去虚捂她的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8章 “公主慎言,担心传到陛下耳中。” 说着,她瞥了眼殿门处的两名宫娥。 那两名宫娥正是三年前在御花园诋毁计云舒,被宋奕拔了舌头送来警告安卉的。 安卉想到那日血淋淋的景象,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立时清醒了些,再不敢高声咒骂。 她挥开紫琳的手,阴郁的目光望着殿外,低声咬牙:“都给本宫等着!” 紫琳倒是比安卉沉得住气些,她眼波流转,心神一动。 “公主,眼下那俞贵妃重新回宫,陛下已然在拨宫人去关雎宫伺候,不若咱们逐个儿收买新进宫的宫娥太监,总有一个能分配到关雎宫。” 闻言,安卉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紫琳的意图,她阴冷地弯了弯唇。 “有道理,也不必收买近身伺候的人,若出了事,他们定是要被仔细查问的,那些在外头做粗活,却也偶尔能进内殿的宫人最合适不过。” “公主聪慧。”见安卉一点就透,紫琳有些欣慰。 “你现下便去本宫的库房取银子去内侍司,就说咱们宫里缺人手,借机仔细瞧瞧。” “是,奴婢这就去。” 紫琳令命,拿着对牌钥匙去了小库房。 --- 得知计云舒还活着的霍临自她回宫后便一直想去一趟关雎宫,可奈何这几日都没什么要务,无法名正言顺地去报奏宋奕。 这天他和车勇从太和殿出来,恰巧碰见步履匆匆的凌煜,手里还拿着封信。 他立时意动,上前截住凌煜:“可是宸王的信?” 凌煜颔首:“正是,陛下可在太和殿?” “陛下在关雎宫,我去送。” 说罢,不等凌煜反应过来,他迅速抽走了信,扬长而去。 凌煜一头雾水,与车勇面面相觑。 关雎宫,听见霍临在殿外求见,宋奕眸色一沉。 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榻上小憩的人,他搁下朱笔,悄然出了殿。 缓步下了台阶,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与他错身而过。 “来偏殿。” 霍临身形一滞,垂首跟了上去。 “什么事?” 宋奕负手立在殿中,侧眸睨他,眸色寒凉。 感受到那迫人的视线,霍临紧张地抿了抿唇,递上了那封信。 宋奕并未急着去接,而是细细地打量着霍临的脸色,心下冷嗤。 打量他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是么? 待霍临被瞧得脊背发凉了,他才幽幽地吩咐道:“将信放下,这儿没你的事了。” 霍临松了口气,依言将信放在桌案上,行了礼正欲退下,又被喊住。 宋奕踱步走近他,沉冷犀利的目光逼得人喘不过气。 “日后奏报,去太和殿等朕,不许靠近关雎宫一步,可听清楚了?” 森冷的声线让霍临心头一凛,心知宋奕在发怒的边缘,他咽下喉间的哽涩,谨顺地颔首,转身出了殿。 宋奕看完信,复又进了内殿。 他走到榻前,看计云舒睡得正酣的模样,心头不免一堵。 招了那么多烂桃花,自己倒是睡得香,当真是没心没肺。 他俯身懊恼地咬了口计云舒圆翘的鼻尖,不料将她给弄醒了。 计云舒猝不及防瞧见宋奕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立时撑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惊怒道。 宋奕不解:“这就醒了?朕又没用力?” “没用力也疼。” 计云舒瞪了他一眼,起身下榻,唤了寒鸦取来锦帕。 宋奕见她不理自己,只一味地坐在妆奁台前擦着鼻子,有些不满。 他走到计云舒身后,附身将她圈在自己和妆奁台之中,二人的脸齐齐出现在铜镜中,贴得极近。 他灼热的视线紧紧地锁住镜中的女子,侧头贴在她耳边幽幽发问。 “嫌弃朕?” 计云舒抬眸扫了他一眼,不愿理会他,径直从盒中拿出胭脂,捻出了些许准备上唇,手腕却被他握住。 宋奕赤裸的视线在计云舒的唇瓣间流连忘返,嗓音低哑,染了一丝欲念。 “用什么胭脂?朕替你上色。” 说罢,他低头吻上,唇齿不轻不重地揉捻着那片丹唇,靡靡之音自二人唇齿间溢出。 他紧紧地握住计云舒的后颈不让她后退,温柔而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去捕捉那片温软,迫她相缠。 旱了许久的宋奕一点就燃,这少之又少的甘霖根本浇不灭他的烈火。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索性将身前人抱坐在了妆奁台上,松了衣领,欺身而上。 室内只剩二人,寒鸦和琳琅早早地便退了出去,恭顺地候在门外,神色无波。 可到底是姑娘家,在听见门内传出来的那些孟浪的言语和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嘤咛时,二人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 计云舒泛白的指节死死地抓着身后的妆奁台,又有握在腰间的大手牢牢地禁锢着,才能勉强稳住被迫激烈起伏晃动的身形。 “混...蛋......” 她紧咬牙关,恨恨地咒骂了一句。 感受到她细腻的变化,宋奕满意地勾了勾唇,柔缓了攻势,腾出手来替她抚了抚眼角的热泪。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39章 指节情不自禁地滑到那红肿的唇瓣上,他倾身吻住,轻柔地啃咬吮吸,声音喑哑不清。 “在卿卿面前,朕当然是混蛋。” 说罢,不等她缓过劲来,又是一波凶猛的疾风骤雨。 直至日暮西垂,殿门始终紧闭。 门外候着的琳琅实在担心计云舒的身子,又不敢出声,便拐弯抹角地问寒鸦。 “寒鸦,都这个时辰了,你要不问问陛下需不需要传膳?” 寒鸦侧头瞧了她一眼,抿唇问道:“你怎么不问?” 琳琅讪讪笑了笑:“这......你是陛下的人,能说得上话不是?” 寒鸦有些犹豫,一面担忧着计云舒的身子,一面怕挨宋奕的训斥。 余光瞥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急急赶了,她朝琳琅隐晦地笑了笑:“不用咱们问了。” 琳琅正疑惑着,耳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慢些慢些!莫弄洒了,蠢东西!” 高裕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中取出一碗汤药,急急地端上前。 忽见殿门紧闭,寒鸦二人都候在外头,他心下了然,又将汤药放了回去。 “寒鸦,陛下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寒鸦如实道:“约莫两个时辰前。” “啊?” 高裕狠狠拧眉,心道这太阳都快落山了,陛下实在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他烦闷至极,又怪起寒鸦和琳琅二人来。 “你们近身伺候的,如何就不知道规劝几句呢?” 琳琅委屈巴巴:“公公说的什么话,这种事儿哪是我们能劝住的......” 高裕瞠目瞪琳琅:“你还顶嘴!” 寒鸦见状帮琳琅说话,高裕自然不敢怼她。 他抬头望了眼天色,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清了清嗓子,凑近门前劝道:“陛下您的病才好不久,该好好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万万不可纵欲...” 话音未落,殿门倏然被拉开,宋奕已然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眉眼间尽是餍足与畅意。 他瞥了眼高裕,凉凉道:“嚎什么?” 高裕听出来他心情不错,忙将那碗汤药端出来,趁热打铁道:“陛下,今日的药您还没喝呢?” 宋奕下意识地瞧了眼计云舒的方向,又反应过来眼下的她定是没力气再喂药,便接过药碗一口闷了。 接过高裕递来的锦帕拭了拭唇,他看向琳琅和寒鸦。 “进去守着。” 说罢,他带着高裕去了御书房。 御案上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宋奕大略地瞧了瞧,将一些辞官埋怨的折子挑出来统统扔到了鼎炉中。 第119章 不羡仙 “他们真当朕是非用他们不可么?” 冷冷说罢, 他取过朱笔,开始批阅余下的折子。 高裕好歹松了口气,心说陛下总算是想起来批折子了。 他抬头瞧了眼天色, 思及快到晚膳的时辰,近前道:“陛下,天色晚了,用了膳再批罢。” “不必, 朕待会儿回关雎宫。”宋奕头也未抬, 手上的动作不停。 他出来时计云舒尚在昏睡,便琢磨着等她醒了再去陪她一起用膳。 宋奕盘算得很好, 可奈何计云舒压根儿不按他的盘算走, 不但比他预想中醒得早, 还撇下他独自用起了晚膳。 计云舒昏睡到戌时,早已饥肠辘辘,身子又酸痛的很,便叫了热水沐浴舒缓后才传膳。 她扶着琳琅的手坐在桌案前, 接过寒鸦递来的灵芝乳鸽汤, 刚抿几口便听见门外的传报声。 是掐着时辰的宋奕赶回来了。 见计云舒已然醒了, 还撇下他独自用膳,他俊眉一挑,含笑揶揄道:“卿卿倒是好胃口,朕没来你也能吃得这样香。” 计云舒一口汤险些没咽下去,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喝着汤,没理那厚脸皮的人。 宋奕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计云舒的身旁, 大略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吩咐寒鸦道:“添副碗筷, 再吩咐膳房做几个清淡的菜来。” 计云舒闷声喝着,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宋奕。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口味却这样清淡,当真是讽刺。 愣神的功夫,宋奕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惬意一笑。 “为何这样瞧朕?” 计云舒立时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 “没什么。” 想起许久未见云菘,她又道:“明日让菘儿进趟宫罢。” 宋奕轻笑:“明日怕是不行了,国子监课考,要整整一日呢。” “他去国子监念书了?”计云舒有些惊诧。 “正是,半年前便去了,崔学正说他比从前长进了不少,还是过几日再传他罢。” 听见云菘肯念书,计云舒到底有些欣慰。 “不传了,免得耽误他念书。” 宋奕倒也不勉强,说话间的功夫,菜便上齐了。 闹了一下午,又批了会儿折子,他许是真饿了,埋头用着膳,罕见地没闹腾计云舒。 计云舒也乐得清净,安安静静地用完膳便上榻躺着了。 宋奕沐浴完,带着一身的湿意搂住了计云舒,她立时绷紧了身子,惹得宋奕一阵朗笑。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0章 “这么紧张做什么?今晚不碰你,且宽心睡罢。” 计云舒咬了咬牙,利落地翻了个身出了宋奕的臂弯,留给他一个背影。 宋奕又不知耻地凑近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计云舒身上仍旧酸痛,不愿与他多嘴,只想静静躺着。 “我很困,要睡了。” 瓮声瓮气的声音落入耳中,宋奕枕着胳膊瞧了她一眼。 见她是真困了,也不再闹她,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的恬淡的侧颜,唇角含笑。 失而复得,这样的景象他不知在脑海中想过多少回,而今终于不再是虚假的幻象了,他再别无他求。 从前他还道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夸大其词,如今落到自己身上了,才知个中绝妙之处。 人间至乐,也不过于此。 翌日,醒来的计云舒发觉自己的中衣被人解开,肚兜也松垮得不成样子,露出了胸前尚未消退的红痕,她沉着脸咒骂了一句。 而那罪魁祸首早已满面春风,神清气爽地上朝去了。 这是宋奕罢朝三月后,第一回还朝,众官瞧着御座上那神采奕奕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陛下可算是迷途知返,重回正轨了。 宋奕锐利的目光巡视了一圈堂下的官员,少了几张老面孔,却也多了几张新面孔。 视线定格在文官队列最末尾的清瘦男子身上,他对此人有些印象,是去年的新科探花。 行文言辞犀利字字珠玑,不输状元和榜眼。 “韩探花。” 听见宋奕唤他,那男子忙持笏出列:“臣在。” “你进翰林院多少时日了?” 韩探花心下一凛,以为是问责,硬着头皮回道:“回陛下,臣入职翰林院已有六月了。” 宋奕淡淡颔首,又问道:“翰林院官员众多,倒是御史台人手不足,你可愿进御史台任监察御史一职?” 韩章怔愣住,许久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的官员瞧瞧地杵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谢恩。 “谢陛下恩典,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 因着激动,他的嗓音有些发颤。 宋奕抬手示意他起身,又向众官员宣布了开武举的事宜,堂下一时议论纷纷。 这种利国利民的事他们倒也不是反对,只是疑惑这武举要如何开展,又由谁主考呢? 文官队列有一御史出列奏道:“陛下,武举与文举不同,朝中武将不多,且大多在喀城驻守,若真开考,朝中怕是无人能主考。” 宋奕心中早有谋划,回道:“近几年暂且在京城试行,只分会试与殿试,会试由禁军统领和车勇主考,至于殿试,则是由朕主考,待考制成熟之后,再推至其他州府实行。” 听到这儿,那名御史再无二话。 宋奕又将视线落在堂下的官员身上:“关于武举,众卿可还有疑议?” 见他们已无异议,宋奕便问起其他要务,一直到巳时二刻,这场早朝才堪堪结束。 出了金銮殿,宋奕直奔关雎宫而去。 透过窗子远远地瞧见计云舒在作画,他隐晦地弯了弯唇角,抬手示意殿门处的太监止声。 一进门便用眼神暗示寒鸦和琳琅噤声,自己则放轻了脚步,行至坐着的计云舒身后。 计云舒正凝眉瞧着纸上刚描好的花样沉思,一只手臂冷不丁地圈住了她的腰,清逸沉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画什么呢?” 宋奕略弯了腰,一手撑在桌案上,下颚虚虚地抵在计云舒的发顶,垂眸盯着她手上的花样。 “这是什么花?从来没瞧过。” 计云舒也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在自梳堂时,从一个自梳女的画纸上瞧见过。 那时花还未上色,画纸上也写了花的名字,可三年多过去了,她实在记不起来这花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她如实摇头。 低沉愉悦的笑声从头顶传来,计云舒有些无语,索性搁下笔起了身,离那人远了些。 “卿卿莫恼,这花朕瞧着眼熟,貌似在荷园里见过,不若咱们去寻寻看?” 荷园?是了。 关雎宫建成时,宋奕从藩国移栽了许多奇花异树在那儿,她描的这花瞧着极像异域的品种,说不准真能在荷园里头寻到。 “成,去瞧瞧。” 说罢,她自顾自地出了殿,宋奕忙去追她。 可在荷园里头寻了许久,她也没瞧见类似的花,估摸着是没有了。 见她有些沮丧,宋奕揽住她,温声哄道:“园子里头寻不到有什么要紧的,你将那图样给朕,朕派人去寻便是了。” 计云舒抿了抿唇,婉拒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什,不必大动干戈,回去罢。” 宋奕没再接话,却在脑海中将那花样反复回想了几遍,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 一出荷园,二人便撞上一队人,其中还有个颇为熟悉的面孔,引得计云舒侧目。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贵妃娘娘金安。” 宋奕朝他们抬手,又问起其中那个为首的画师。 “万寿图可能赶在太后寿辰之前完工?” “回陛下,万寿图已近收尾,定然能赶上太后娘娘寿诞。”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1章 他二人一问一答的功夫,计云舒和蒋轻舟对视了一眼,朝她浅浅笑了笑。 她的神色已经很隐晦了,却还是被心细如发的宋奕发觉了异常。 他沉冷的目光顺着计云舒的视线犀利地扫视了一圈几名男画师,最终定格在其中最为清秀的蒋轻舟身上。 “云儿瞧什么呢?”他揣着答案幽幽发问。 计云舒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肃,怕他又发疯去寻蒋轻舟的麻烦,她主动挽上他的胳膊。 “没什么,走罢。” 她的小动作取悦了宋奕,他低头扫了眼她的手,顺势将其紧紧握在掌心,心下却仍有些不痛快。 他倨傲地冷哼一声,带着计云舒走了,走之前还阴冷地盯了眼蒋轻舟。 相安无事地回了宫,计云舒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可手挽上去容易,再想抽出来可就难了。 宋奕显然没打算放过计云舒,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另一只手顺势圈上她的腰,不让她挣扎。 “又怎么了?” 计云舒用手抵住他渐渐逼近的胸膛,蹙眉问道。 宋奕手上的力道收紧,将计云舒的腰腹带向自己,二人的身躯密不透风地贴在了一起,一刚一柔,一进一退。 将眼前人惊慌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沉眸,幽幽发问。 “方才瞧谁呢?” 计云舒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怕越他疑心起来去查蒋轻舟的底细会暴露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她索性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 “就是陛下问话的那个画师身后的男子,我见他长得清秀,便多瞧了几眼。” 见她说的正与自己瞧见的是一个人,宋奕便信了,只是脸色更沉了。 “清秀?朕不清秀么?怎么没见你多瞧朕几眼?” 计云舒愕然一瞬,见他如此严肃地问出这句话,她头一回没憋住笑,鼻腔中发出了轻轻的一声扑哧,她忙将头埋了下去掩盖上扬的唇角。 见她要笑不笑的模样,宋奕的脸色更黑了,对白面书生的妒意和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第120章 不怪您 计云舒的胸腔颤了会儿, 怕宋奕祸及蒋轻舟,她想了几件伤心事,压下心中的笑意, 再抬头时又是一派轻淡的模样。 “陛下不但比他们清秀,还比他们俊美。” 她既是安抚恭维,也算说实话。 若是忽略宋奕的内在单论他的外貌,叹一句潘玉之姿丝毫不为过, 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当真?” 宋奕蹙眉瞧着她, 有些狐疑。 他对自己的样貌向来是自信不疑的,可计云舒的种种行为无疑都在动摇削减他的信心, 让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自卑和危机感。 计云舒没接话, 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状, 宋奕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却仍旧有些吃味。 他将脸凑近计云舒,二人鼻尖相抵,幽深晦暗的眸光流连在她莹润的唇瓣。 “日后不许瞧其他男子一眼, 否则, 有你好受的。” 说话间他的唇瓣蹭到了计云舒的侧脸, 气息也愈发灼热,她忙撇过了脸,愤懑道:“难不成我连宫里的太监都不能瞧么?” “太监不算。” 好个太监不算,计云舒是彻底没脾气了。 耳垂倏然被温热包裹住,他还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刮了刮,计云舒立时头皮发麻,抗拒推搡起来。 “你!该用膳了!” 宋奕自然不依, 将她横抱起压在了榻上,床幔随之落下, 一声染了欲念的轻笑自帐中传来。 “用什么膳,先用朕......” 二人折腾了许久,过了午时才用膳。 用完膳后宋奕去了太和殿,计云舒实在是累极了,便靠在美人榻上小憩,才阖眼没多久,琳琅来报说皇后来了。 计云舒一怔,脸色有些不自在。 因着皇后娘娘主动泄密的事,自回宫后她从没去瞧过她一眼,估摸着娘娘也是为此事来的。 她浅浅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裳,起身出了内殿。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音仪忙上前将她扶起来,神色有些不自在,人也颇为局促,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计云舒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将她和冬霜引进了内殿。 “琳琅,去沏壶茶来。” 她这头刚吩咐完,赵音仪立时出声,摆手道:“不,不用麻烦了,云荷。” 计云舒也不勉强,思及赵音仪的局促,她挥退了寒鸦和琳琅,室内便只剩她俩和冬霜。 “娘娘可是有话要同我说?”她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局面。 赵音仪紧紧地攥着帕子,在内心挣扎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垂了头,哽咽道:“云荷,是我对不住你,假死的事,是我主动告诉陛下的。” 计云舒细长的眼睫轻颤了颤,神色并无太大的波澜,毕竟她已经从宋奕口中知道了。 见她没有自己料想的激烈反应,赵音仪有些惊惑:“云荷,你......” “娘娘,我已经从陛下那儿得知了。” 计云舒抬眸定定地望着她,凝眉问道:“可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2章 闻言,赵音仪愕了一瞬,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她克制不住地掩面痛哭起来。 计云舒有些心软,可胸口梗了一股怨气,让她如何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赵音仪倏然起身跪在了计云舒脚下,计云舒惊怔住,急忙弯腰去将她扶起来,她却按着计云舒的手,如何也不肯起。 “云荷,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去死,看着大渊一步步走向衰落。” 计云舒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可她已经哭得哽咽,便只好看向冬霜。 “这是从何说起?” 冬霜叹道:“贵妃娘娘不知,您假死出宫后陛下痛不欲生,生了好大一场病,好不容易病好了却又信了那些道士的话,说可将您的魂魄招回来与陛下相聚。” “说什么招魂丹其实就是普通的丹药,那里头少不了朱砂,可朱砂吃多是会中毒的。陛下却不听劝,拿那丹药当饭吃,一吃就是三年,险些丢了命。” “又沉迷炼丹不肯上朝,朝堂许多老臣都被陛下的昏庸气走了,就连皇后娘娘的父亲赵太傅也挂印辞官,再不肯入朝了。” “娘娘不愿事态继续严重下去,这才无奈将真相告诉了陛下。” 听完冬霜的话,计云舒惊愕了许久,心下五味杂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无解的局面,难怪娘娘这般煎熬。 计云舒重重地吁出胸口的郁气,半跪在地上缓了缓内心的茫然与无力,最终接受了眼下这残酷的事实。 她勉励朝赵音仪扯出一个笑来,用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泪,温声道:“娘娘,我不怪您,相反,我很感激。” 赵音仪的抽泣声倏然停了,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愣愣地瞧着计云舒,有一瞬失神。 计云舒继续道:“当初您肯豁出身家性命助我逃离,让我又舒坦自在地过了三年,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所以别再说什么对不对得起了,该是我给您道谢才是。” 望着真挚诚恳的计云舒,赵音仪才止住不久的泪又簌簌地往下掉,心中愈发愧疚起来。 计云舒轻抚着她发颤的脊背,柔声劝导。 “人非圣贤,您与陛下年少结发感情至深,不愿他丢了性命自是人之常情,又心系朝政百姓,若我与娘娘的处境换一换,大约也会和娘娘做一样的选择。所以,娘娘您真的不必如此自责。” 赵音仪却按住了她的手,苦涩地摇了摇头。 “云荷,你也以为我对陛下用情至深么?” “我自记事起,母亲和教养嬷嬷便告诉我,要知礼数,戒骄奢,不妒不怒,方为世家女该有的风范。” “到了议亲的年纪,受到的教诲便是理明妇德,以夫为纲,敬慎事夫。我将这一切都学得极好,落了个京城第一闺秀的名号,还嫁进了东宫。” “我敬重爱戴陛下并不是因为我多爱他,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我必须这样做才是一名合格的正妻,一位合格的世家女。” “不管嫁给谁,顶着第一闺秀的名号,我只能这样做,别无选择。” 计云舒愣愣地看着一脸木然的赵音仪,心下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悲凉之中还带了一丝压抑。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觉着压抑,更莫论数十年如一日地接受思想侵蚀的赵音仪有多窒息了。 “娘娘......” 她心疼地握住了赵音仪的手,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赵音仪回她一个暖心的笑靥,反握住她的手,感慨道:“所以啊,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虽孤身一人,却也无牵无挂,能勇敢地追求自由和更广阔的天地。” “虽然如今......” 话头又说了回去,计云舒赶忙岔开,笑道:“如今也不能掩盖从前,托娘娘的福,我在外头可是舒舒服服地过了三年的快活日子,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娘娘可千万莫再说了,不然我可就真恼了。” 赵音仪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了她。 “好了好了,娘娘快起来罢,地上这样凉。” 说罢,计云舒将她扶了起来,又去唤琳琅沏壶热茶端进来。 见赵音仪仍旧神情黯淡,计云舒又贴着她坐下,同她讲起自己在江州时的趣事儿。 从开脂粉铺子的兵荒马乱,讲到同许娘子一起关门揍孙木匠,再到闯青楼救小蝶。 赵音仪的情绪也在计云舒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变得欢快高昂,一直待到宋奕回来,她才知趣地退下。 宋奕从太和殿回来,远远地便听见内殿传来的熟悉笑声,抬手止住了传报太监的动作,大步流星地进了殿。 “何事让卿卿如此高兴,也说给朕听听?” 低沉愉悦的声音耳中落入,殿内说笑的几人俱是一震。 赵音仪忙起身行礼,计云舒也随之起身。 “皇后也在啊。” 宋奕扫了眼几人,自顾自地牵起计云舒的手。 赵音仪得礼地浅笑,福身道:“刚同贵妃说笑了几句,给太后贺寿的贺礼还未备好,臣妾先告退了。” 宋奕轻轻颔首,待琳琅几人也识趣地出去了,他又将计云舒拉到腿上,手臂顺势圈住她的腰。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3章 “同皇后说什么呢?”他轻轻捏了捏计云舒腰,温声问道。 计云舒有些不适,却不敢乱动。 “没什么,冬霜讲了个笑话,将我们逗笑了。” 宋奕不疑有他,浅浅啄了口她的侧脸,又问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诞了,可愿陪朕一起去赴宴?” 计云舒自然不愿见他母后。 见她摇头,宋奕多少猜到了她不愿去的原因,倒也没勉强。 他轻轻地蹭了蹭计云舒的侧脸,低声哄道:“成,那朕送完礼便回来陪你,好不好?” 计云舒没应答,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手上也不安分起来。 “知道了!” 她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见她恼了,宋奕宠溺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笑道:“好好的怎么又恼了?” 罪魁祸首反而倒打一耙,计云舒实在不想同他纠缠,挣扎着想从他腿上起身。 “饿了,传膳罢。” “这么快便饿了?” 宋奕有些疑惑,却好歹松开了她唤来人传膳,计云舒方得以脱身。 第121章 又跑了 燕子来时春正好, 花清丽,香飘渺。 荷园里头正是百花争艳,旖色满园的好风景, 计云舒却无心观赏。 琳琅见她又盯着那描花图样发呆,疑惑问道:“娘娘,您都盯那花好几日了,这到底是什么稀罕的花啊?” 计云舒回过神来, 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是什么花, 只是曾经见人画过,觉着新奇, 却没来得及瞧她上色, 便有些好奇这花原本的颜色罢了。” 闻言, 琳琅小鹿般水眸滴溜溜一转,给她支招。 “娘娘,宫里的研画坊有不少异藩来的画师,您若真的想知道这是个什么花, 不若去那儿问一问?” 计云舒精神一震, 恍悟地笑了声, 嗔怪道:“琳琅啊琳琅,你该早些告诉我的,害得我绞劲脑汁地想了这么久该如何上色,该打该打!” 琳琅傻呵呵地挠了挠头,讪讪道:“我也是刚刚脑子才转过弯来的。” 计云舒嗔了眼她,立时带着图样起身,朝殿外走去。 寒鸦见她要出去, 急忙跟上。 研画坊在皇宫的西南方位,路程还不算短, 计云舒便破天荒地坐了回轿辇。 甫一下轿,听见传报声的几位院首忙齐齐出来迎接。 “臣宁朗。” “臣许禄安。” “参见贵妃娘娘。” 计云舒颔首浅笑,礼貌回道:“两位大人客气了,突然造访,还得同二位大人赔个不是。” 宁许二人俱是惊愣匪夷,似乎没想到这位陛下心尖儿上的贵妃娘娘这般平易近人,忙躬身作揖。 “娘娘此话当真是折煞我二人了,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我等必当竭力替娘娘分忧。” 计云舒也不过多啰嗦,从袖中掏出那张图样,递给他二人瞧。 “是这样,听闻研画坊里头有不少异国来的画师,想劳烦他们替我瞧瞧这花是何品种。” 宁朗恭谨接过,回道:“娘娘言重了,什么劳烦不劳烦,臣这便去召集异藩画师,替娘娘辨认,娘娘请进殿稍作歇息。” “有劳大人了。” 计云舒随着他二人进殿,一眼便瞧见了殿中正在裱画的蒋轻舟。 见了她,蒋轻舟随着殿内的其他画师退守一旁,躬身行礼。 “诸位大人请起。” 计云舒朝他们抬手示意,抚裙坐在了殿中的交椅上。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院首宁朗便将画坊中所有的藩国画师都叫了过来,递过那图样让他们一一辨认,最终被一位回鹘来的画师给认了出来。 “回禀贵妃娘娘,此花名为楼兰美人,生长在北狄楼兰境内,花瓣粉中带蓝,花蕊呈蓝紫色,白日无香,夜晚芳香弥漫。” 闻言,计云舒有些惊叹,便是在没穿来之前,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稀罕品种的花。 接过图样,她朝那回鹘画师道谢。 困惑得以解答,她并未急着回去,而是默默打量着这研画坊。 宁朗闻弦知雅意,立时便揣摩出了计云舒的心思,自荐道:“臣这画坊里有许多传世名画,娘娘若不嫌弃,臣可陪着娘娘四处逛一逛。” 计云舒有些意动,却没要他作陪,而是看向蒋轻舟。 “院首大人事多繁忙,还是让蒋大人陪我逛逛罢。” 宁朗错愕了一瞬,下意识地去瞧蒋轻舟,神色颇有些不自在。 “原来娘娘认识蒋大人。” 计云舒颔首:“陛下唤蒋大人去御书房作画时见过一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宁朗恭维地笑了笑,唤来蒋轻舟:“轻舟啊,娘娘指名要你陪着逛逛,你手上的画且先放一放罢。” “是。” 蒋轻舟躬身作揖,引着计云舒朝画坊内殿里走去,二人谁也没注意到宁许二人异样的眼色。 蒋轻舟带着计云舒去藏画的阁室逛了会儿,又依她所言,带着她来到了自己作画的阁室。 计云舒在众多的画作,一眼便中了那博古架上挂着的鸿鹄图,她不自觉地被吸引,走近细细观赏起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4章 蒋轻舟见状,似乎有些难为情。 “娘娘,臣这些画着玩闹的物什着实是没什么好瞧的,还是带您去瞧瞧其他名画罢。” 计云舒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离那副画。 “蒋大人太自谦了。” 视线下移,鸿鹄图左下方的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计云舒心神一振,朝蒋轻舟投去一个惊诧而钦佩的眼色。 “蒋大人有鸿鹄之志。” 身为女子身,却能写出这般豪干且破格的词句,足以证明她的心胸与志向,以及对封建礼教的抗争。 大叛逆者,往往不显于人前,蒋轻舟既有不同于这个时代女子的反骨,又能自我压制,选择女扮男装去顺从时代礼教。 父亲是御史,是封建礼教的捍卫者,可她不但没承袭,反而调转刀戈,给了父亲守卫的时代礼教狠狠一记重拳。 这位蒋姑娘,比她更离经叛道,遁世离俗。 蒋轻舟听出了计云舒话里的深层含义,苦涩地笑了笑。 “娘娘过誉了,臣是痴人说梦,写着玩罢了。” 计云舒的笑容凝滞了一瞬,与蒋轻舟的憋闷沮丧感同身受。 是啊,女子做官,无疑是痴人说梦。 她静默半晌,若有所思。 蒋轻舟细心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转变,忙岔开话头,说带她瞧瞧异藩的名画。 “成,去瞧瞧罢。” 计云舒朝她莞尔,随着她去了另一间阁室。 她没有料到的是,仅是自己逛画坊耽误的这一小会儿,宋奕那儿便出了大乱子。 关雎宫,宋奕从太和殿回来,却没在殿内瞧见计云舒的身影,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他稳了稳心神,吩咐高裕道:“快去皇后宫里瞧瞧贵妃在不在!” “诶!奴才这便去。” 高裕不敢耽搁,立时遣了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了凤仪宫。 半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匆匆回来,报与高裕,高裕眉心一拧,朝宋奕躬身道:“陛下,贵妃娘娘不在凤仪宫。” 语毕,他清晰地感受了到眼前人周身气氛的变化,最让他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望着那人惊惶的眼神,他温声劝道:“陛下莫急,娘娘身边儿有寒鸦和琳琅跟着呢,兴许去园子里头逛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此时的宋奕压根就听不见周围人说的话,一味地沉溺在自己恐怖的臆想中。 过往三年的梦魇复又卷土重来,将他吞噬进无尽的空洞与绝望之中。 “跑了,她又跑了......” 宋奕双手撑在桌案上,勉力维持摇晃的身形,目光茫然地巡视着四周,不知在寻什么。 高裕没听清他喃喃着什么,怕他又疯癫起来,忙安抚道:“陛下莫急,奴才这便派人去将娘娘寻回来。” 说罢,他转身欲吩咐,胳膊却被人死死地拽住。 宋奕眸光涣散,拽着高裕的那只手青筋暴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快!快去虚清观传马肃来!云儿定是回天宫去了!快传他做法将云儿带回来!” 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状若疯魔的宋奕,高裕有心点醒他,却又恐他受不住,彻底失去理智,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出宫去了。 计云舒从研画坊回来,轿辇堪堪停稳在关雎宫门外,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嘈杂的呼喊声。 她秀眉微蹙,扶着琳琅的手下了轿辇。 一进宫门便瞧见宋奕提着侍卫的佩剑在殿外胡乱砍着空气,高裕等人一面避让一面好言相劝。 身上的龙袍因他大开大合的动作松散开来,腰间的玉佩也摔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目露凶光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挥剑又是一砍。 “不许带走她走!不许!” “她是朕的贵妃,不是什么望舒仙子!滚!都给朕滚!” 计云舒愣愣地盯着那面目阴鸷,举止癫狂的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宋奕,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见过他人前的倨矜冷傲,见过他人后的无耻孟浪,更见过他的患得患失,喜极而泣,独独没见过他这怪异癫疯的模样。 脊背发颤,双目赤红,对着空气嘶吼咆哮,似一头失了心智的猛兽,惊悚骇人。 计云舒怕刺激到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轻唤高裕。 “高裕?高裕?这是怎么了?” 混乱中,高裕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他循声望去,神色一震,仿佛瞧见了救星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躲在宋奕身后,离那利剑远了些,扬声喊道:“陛下!陛下!贵妃娘娘回来了,您瞧宫门那儿!” 闻言,宋奕蓦然转头看向宫门处。 在瞧见那一身烟青色织锦宫袍的女子时,他涣散失神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聚了焦,手中的佩剑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他踉踉跄跄地奔到计云舒身前,发颤的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神色紧张地上下打量她,似乎在确认眼前的她是不是真实的。 “云儿,真的是你,你没走,太好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5章 计云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身子僵直不敢动弹,直待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她才试探着开口。 “陛下怎么了?” 宋奕的眼神复又清明起来,回过神来的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倏然将她搂进怀中,把头埋在她肩颈,去嗅那令他心安的气息。 过了许久,计云舒才听得一声闷闷的话语自她颈边传来,沉闷中蕴了一丝不被轻易察觉的委屈。 “朕以为,你又抛下朕跑了......” 计云舒垂着细长的眼睫,一语未发,任他紧紧抱着,面无波澜。 “陛下说笑了,皇宫守卫森严,哪儿是我想跑便能跑的。” 第122章 窝囊废 宋奕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怨念, 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云儿,只要你不再想着离开朕,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可这样违背她心愿的承诺, 有什么用呢? 计云舒不愿再跟油盐不进的宋奕纠缠,无力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喘不过气了。” 宋奕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她,又手忙脚乱地替她抚背顺气, 却被计云舒不动声色地拂开了手。 “外头风大, 先进殿罢。” 说罢,她错过宋奕径直入了殿。 宋奕紧随其后, 贴着她坐下, 紧紧牵住她的手, 问道:“你去哪儿了?” 计云舒没打算瞒他,如实说了自己去研画坊找异藩画师辨认图样的事。 闻言,宋奕面色微沉,想到前段日子她瞧那蒋轻舟的事, 心下有些不虞。 “当真?怕不是为了去瞧那蒋轻舟罢?” 计云舒对他的胡搅蛮缠有些无语, 偏偏碍着蒋轻舟的安危, 她还不能义正言辞地怼回去。 她暗自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些。 “真的是去寻人认图样的,虽确实碰见了他,可说了几句话,琳琅和寒鸦也都在场。” 尽管她这样说了,宋奕却仍旧心气儿不顺。 瞧见她的脸色也不好,他顾及二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将怒气生生地压下了。 “这回便罢了,日后再去研画坊须得带朕一起, 否则朕便将那蒋轻舟赶出宫去。” 计云舒侧眸瞪了眼那蛮不讲理人,冷冷地抽回了手。 “知道了!” 眼见着她恼了,宋奕忙敛了神色,好声哄劝。 恰在这时高裕进来传话,说研画坊的人将太后的贺寿图给送来了,问宋奕要不要去查验一番。 “拿到偏殿去,朕待会再去瞧。” 说罢,宋奕想起什么,又低头嘱咐计云舒。 “明日便是太后的寿宴,朕送完礼略坐一坐便回来了,卿卿若要去什么地方,可要记得遣人来知会朕一声,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了。” 计云舒未言语,淡淡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翌日,太后的寿宴上,宋奕果然送了礼请了安便走了,连同太后寒暄的话也不多于三句。 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太后脸都气绿了,杯中酒洒了一地。 “孽障!真是白养他了!” “人家压根没拿他当回事,他倒是将人捧成了宝!早知是个这样没出息的东西,哀家生出来便该一脚踩死他!” 见太后发怒,左下方坐着的蓝衣男子忙搁下酒杯,上前安慰。 “太后息怒,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陛下许是急着回去处理朝政呢。” 太后立时嗤了一声:“朝政?他是急着回去同那俞贵妃厮混罢了!” 闻言,那男子的眯缝眼滴溜溜转了转,转变话风道:“那太后就更不该恼了,陛下便是对那俞贵妃再新鲜,也终究有个厌弃的时候,但您始终是陛下的母后,是生他养他的人,这血脉情啊是如何也抛不开的。” 太后心道她儿会不会厌弃那俞贵妃还真不一定,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他那癫狂颓丧的模样。 可李彦的后半句话着实说道了她的心坎儿上,心里到底舒服了些。 她转头看向李彦,慈爱地笑道:“还是彦儿懂事,这孽障若有你一半儿的孝顺,哀家便谢天谢地了。” 李彦见自己的安抚起了效,喜不自胜,忙贴心地替太后又重新斟了一杯酒。 “太后可折煞我了,我哪儿能同陛下比啊!” 这李彦,便是太后的心腹李嬷嬷的独子,从小养在宫外,没进过几回宫。 李嬷嬷被宋奕杀死后,太后有意瞒下了她的死因,出于愧疚,便认他做了干儿子,还时时传他进宫相伴。 她也多次向宋奕替李彦讨要官职,却无一例外地被宋奕以朝中无空置官职为由给拒绝了。 想到这事她便觉心中过意不去,不免又在心里将她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对着李彦愈发亲近了起来。 恰在这时,安卉端着酒杯款款走来,说完贺寿的话,又将关雎宫的眼线探来的消息似闲谈般说给了太后听。 太后立时黑了脸,寿宴一结束便带着人汹汹地去了关雎宫,安卉抖机灵,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彼时计云舒方才准备躺下小憩会儿,冷不丁听见太后来了,她怔愣了一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6章 “太后娘娘来做什么?” 琳琅与寒鸦对视一眼,俱是一头雾水,然而来不及等她们多想,太后已然带着一众内侍冲进来内殿。 寒鸦隐隐觉着太后来者不善,忙朝殿外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时悄悄地退了出去。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计云舒恭谨行礼。 太后上下睨了眼她,冷声问道:“奕儿人呢?” “回太后,陛下去了太和殿。” 太后冷哼一声,径直坐在了主座上。 “他在或不在,哀家都是要说的。” 说到这,她眯起狭长的凤眸,面色不虞地盯着计云舒。 “俞贵妃,你好大的本事啊!” “哀家的寿宴你不来贺寿倒也罢了,身为帝王妃嫔,竟还与宫中的画师拉拉扯扯,如此不知检点,我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计云舒心下一凛,不过昨日的事,如何这么快便传到太后耳中了? 且听她说的话,明显是经过有心人添油加醋的。 她按下心中疑惑,如实解释:“回太后,臣妾确实去了研画坊,只是同几位画师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当时皆有宫人在场作证。” 太后早对宋奕偏宠计云舒心生不满,寿宴上宋奕又抛下她匆匆走了,满腔的怒火得不到发泄。 此时有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她自是要将这笔帐算在计云舒头上,哪里还会听她解释。 “哀家领教过你口齿的厉害,可今日你便是说破了天,哀家也不能饶你!” “来人呐!将这不孝不检的东西给哀家押到外头去!盯着她跪足了两个时辰再起来!” 计云舒心下一紧,抬眸瞧了眼主座上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那架势,分明是蓄意来泄愤的。 为自己辩驳的话方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掐了掐掌心,任由那两名太监将她带出去。 “太后娘娘......” 寒鸦正欲替计云舒解释,被太后刮过来的眼风止住。 太后上下打量了眼她,冷冷开口:“哀家认得你,你是奕儿的影卫罢?” 不等寒鸦回应,她又疾言厉色道:“你就是去告诉奕儿哀家也不怕,待他听见了风声,指不定比哀家罚得更重呢!” 说曹操曹操到,她话音刚落,宫门处传来一声怒喝,宋奕已然满面怒容地进了宫门。 在瞧见计云舒被两名太监押跪在地上时,他二话不说,上去便一脚一个,将那两名太监踹了个四脚朝天。 “狗奴才!” 宋奕啐骂完,弯腰将计云舒从地上扶了起来,冷冽的目光看向从正殿走出来的太后。 “母后可是在寿宴上吃醉了?这儿是关雎宫,不是慈宁宫。” 见他一来便护着计云舒,太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的好贵妃同研画坊的画师拉拉扯扯,这样的女子,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宋奕微微蹙眉,与计云舒对视一眼,问道:“母后如何知道你去了研画坊?” 计云舒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许是研画坊那边的宫人传出的风声罢。” 宋奕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以示安慰,转头对他母后道:“这些都是那些宫人烂嚼舌根传出来的话,母后莫要被迷惑了。” “乱嚼舌根?无风不起浪,她若是没做这些事,那些宫人拿什么嚼?!” 见他母后这般胡搅蛮缠,宋奕也冷了脸。 “此事俞贵妃已经告诉了朕,朕也相信她,至于那些嚼舌根的宫人朕会一一处置了,母后还是回慈宁宫去歇着罢。” “你!” 太后气得几步冲下石阶,指着宋奕鼻子骂道:“你个窝囊废!人家都骑你脑门上了你还护着!宋家的脸都被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给丢尽了!” 宋奕绷直了脸色,紧紧地揽着计云舒,一语不发地任他母后泄愤。 待他母后骂完了,才唤来宫人将他母后“请”回去。 “哀家没这样的儿子!没这样的儿子!” 计云舒转头看了一眼被架出去的太后,又抬眸看向宋奕。 “陛下如何知道太后来了?” 宋奕屈膝弓腰,替她理了理褶乱的裙摆,关切道:“寒鸦遣了人来知会朕。你如何了?那些奴才可有伤到你?” “我没事。” 计云舒静静地瞧着他替自己理裙摆的动作,恰巧宋奕直起身子,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便径直撞进了那双盈满柔情的漆眸。 二人视线相接了短短一瞬,她率先移开了目光。 宋奕见她神色异样,忙伸出两根修长劲瘦的指节去探她的额头。 “怎么了?被太后吓傻了?” “没有,进殿去罢。” 计云舒抬手欲拂开他的手,不料甫一触到他的掌心便被他反手握住。 宋奕将那只纤细莹润的手握在掌心,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刮过她掌心的嫩肉,似挑逗,似安抚。 他很喜欢她的手,柔软却不失坚韧,瓷白的指尖泛着些许淡粉,每次抵在他胸膛与之相贴时,都让他欲罢不能。 情至浓时,他总是克制不住地将那发颤的指尖含进口中啃咬吮吸,虽然她总不愿,却又奈何不了他。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7章 阵阵的酥痒不适传来,计云舒蹙眉,使力将手抽了出来,径直错过他进了殿。 身后的人愣了一瞬,随后发出了一声清朗的笑。 “卿卿莫恼......” 第123章 她撒娇 计云舒本以为研画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她不知道,在争权夺利的皇宫,连最低等的洒扫太监身上都有上百个心眼。 有宋奕护着, 她这头是再没人敢寻错了,可蒋轻舟却倒了大霉。 不知是嫉妒她年纪轻轻便有京城第一妙手的名号,还是眼红她得了计云舒的青睐,昔日友善和蔼的同僚皆变了副面孔。 脸一抹, 张口便诬告她觊觎贵妃, 意图秽乱宫闱。 按理说这样大的罪名,定是要里里外外审他个三五回, 有了人证物证方可定罪。 可奈何宋奕对计云舒偷瞄蒋轻舟的事耿耿于怀, 对着计云舒不好泄愤, 便自此记恨上了蒋轻舟。 恰巧如今底下人给了他个公报私仇的由头,是人证物证一概不问,空给蒋轻舟套了个秽乱宫闱的罪名,便关进了大理寺, 判了秋后流放。 危机当前, 为了保命, 蒋轻舟只好坦白了自己是女子身的真相。 在暗室中裹胸一摘,鞋履一脱,走出暗室,将卫苏给骇得不轻。 “你......蒋公哦不,蒋姑娘,你先将鞋子穿上罢。” 卫苏谨着君子之礼,转过身不去瞧蒋轻舟的脚。 蒋轻舟也很难堪, 可为了保命,男女大防显然是顾不上了。 听见卫苏的话, 她忙弯身穿上了鞋子,却未注意到卫苏那红得滴血的耳尖。 “我......我好了,卫大人。” 卫苏仍未转过身看她,垂着头低声道:“眼下的情况,卫某做不了主,蒋姑娘还是同我进宫面圣罢。” 蒋轻舟无二话,理好衣裳随着卫苏进了宫。 御书房,宋奕瞧着眼前冷不丁变成了女子的蒋轻舟,沉了脸。 “你假扮男子进研画坊多少时日了?” 听得那沉冷的语气,蒋轻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如实回道:“回陛下,臣,进研画坊已经四年了。” 四年,研画坊愣是无一人察觉出异常,可见都是些尸位素餐的东西。 宋奕面目阴沉,正思忖着该如何处置蒋轻舟时,高裕来报,说御史中丞蒋函求见。 他眉心一蹙:“他怎么来了?” 目光触及神色慌乱的蒋轻舟,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是蒋函的女儿?” 蒋轻舟忙俯下身,不敢隐瞒,如实应是。 恰在此时,听到风声的计云舒急急赶来,一眼便瞧见了书房外候着的老者,她隐隐觉着此人便是蒋轻舟的父亲蒋御史。 她略略瞧了一眼,径直入了内。 宋奕见她来了有些诧异,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蒋轻舟,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俊眉一挑,将计云舒的手握在手里,含笑调侃道:“卿卿可是难得来一趟朕这儿。” “蒋御史还在外头呢。”计云舒任由他握着,出声提醒。 宋奕仰头瞧了她一会儿,转头吩咐高裕:“传他进来。” 蒋函匆匆进殿,担忧地瞧了眼地上跪着的蒋轻舟,俯跪行礼。 “臣蒋函,叩见陛下。” 宋奕的扫了眼跪着的二人,幽幽发问:“蒋中丞,你可知你女儿假扮男子进宫的事?” 见宋奕已然知晓二人的关系,蒋函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见状,宋奕嗓音发冷:“看来,你是知情了。” 蒋函深深地叩首,颤声道:“陛,陛下,此事都是臣的错,您要罚便罚老臣罢。” “陛下!此事无关父亲,是我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我自愿领罪。” 蒋轻舟膝行两步,焦急地想揽下自己的罪责,可蒋函心疼女儿,急急喝住她,又转头向宋奕求情。 “陛下,老臣今年六十二了,膝下只这一个女儿,求陛下看在老臣跟了先帝四十年的份儿上,饶了小女罢。” 宋奕的神情有所松动,正犹豫着要不要处置蒋轻舟时,一阵酥痒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是计云舒在轻刮他的掌心。 他恣意一笑,正欲借势将她扯进怀中,她却率先抽回了手,离他远了两步。 计云舒站定,微微仰着头,胡搅蛮缠地说道:“蒋姑娘画技超群,女扮男装进宫为陛下作了这么多画,陛下却还要罚她,好没道理。” 宋奕倏然朗笑起来,望着眼前故作娇蛮姿态的人,他越瞧心里越欢喜。 他从御座上站起身走近计云舒,一手揽住她的肩,低声哄道:“求情可不是你这样求的。” 计云舒仰头瞧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是心里话,是实话,陛下若不爱听,将我赶出宫去便是了。” “那不成,朕可舍不得......” 蒋函悄悄地抬头瞧了眼那打情骂俏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朝自己摇头,便索性闭了嘴,听那俞贵妃斡旋。 “既舍不得,陛下便该听我的实话,放了蒋姑娘才是。” 宋奕垂眸瞧着计云舒诡辩的娇嗔模样,眉眼含笑,唇角不自觉上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8章 “罢了罢了,依你便是。” 说罢,他转头看向那父女二人:“将你女儿带回去罢,下不为例。” 蒋函大喜过望,蒋轻舟也感激地望了眼计云舒,二人齐齐谢恩。 堪堪走出御书房两步,蒋函便心疼地瞧着自己一身囚衣的女儿,上下打量,语气担忧。 “舟儿,在牢里受苦了罢?饿不饿啊?” “没有受苦,父亲且安心......” 父女二人互相搀扶的身影映入眼帘,见蒋御史那心疼的模样,计云舒这才明白蒋轻舟为何这样离经叛道。 除了她自身的心性与魄力,她父亲蒋御史的宠溺疼爱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缘故。 老来得女,自然是千般疼爱,万般宠溺。 哪怕女扮男装进宫这样的耸人听闻的事,女儿喜欢他也由着女儿去做,东窗事发的第一时间便进宫求情,替女儿揽罪。 有个这样事事迁顺的父亲,也难怪蒋轻舟养成了这样恣意豪迈的心性。 想必蒋轻舟年幼时,可怜的老父亲没少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收拾烂摊子罢。 计云舒正打趣地脑补着年幼的蒋轻舟是如何闹腾蒋御史时,腰间倏然一紧,一双劲实的手臂从身后圈住了她。 “卿卿现下可如意了?”宋奕贴在她耳侧,低声问道。 计云舒收回了目光,微微撇了头。 “我帮陛下救了个人才,陛下该如意才是。” 宋奕伏在她肩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笑,宠溺地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是朕该谢谢卿卿。” 计云舒听他的调侃的笑声有些不满,转过身子定定地瞧着他。 “我不是在玩笑,蒋姑娘的确是个人才,陛下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 见她严肃的模样,宋奕渐渐敛了笑,目光有些怔愣。 “卿卿的意思是说,让她入朝为官?” “正是。” 宋奕静默地盯了一会儿,倏然屈起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柔声道:“想一出是一出,女子做官闻所未闻,卿卿莫不是在为难朕?” 计云舒主动握住他的手,仰了头,目光诚挚地望着他。 “我没有为难陛下,开武举的事我也听说了,武举不也是前所未有的么?那为何就不能让女子做官呢?” 宋奕垂眸瞧着她倔强的模样,有些无奈:“云儿,这不一样。” “朝中的文官无一不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才能学识皆是大渊学子中的佼佼者,让一个毫无治国才能的闺阁女子入朝做官,太过荒谬儿戏了。” 作为一个君王,宋奕的第一反应不是本能地维护封建礼教,纯粹地认为女子不能为官,而是女子没有治国才能,所以不能做官。 他的反应让计云舒有些诧异,也让她生出一丝希冀。 也许宋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封建。 她抓住才能学识这个突破口,继续游说宋奕。 “那何不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与男子一同竞争?层层选拔上来,也许有学识的女子,并不比男子少,陛下认为呢?” 宋奕俊眉微蹙,瞧着计云舒势必要争个说法的架势,心下叹气。 “云儿,你是认真的?” 计云舒仰着头,郑重而坚定地颔首。 宋奕伸手抚上她的侧脸,眸光复杂:“云儿,不是朕不依你,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般容易。”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件易事,扎根了上千年的官僚制度要想轻易推翻推谈何容易? 可除了手握大权的宋奕,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与之搏上一搏。 计云舒扯住他的衣袖轻摇了摇,柔软了语气,破天荒地对宋奕撒娇:“陛下,求你了,就试一试罢。” 宋奕的身形怔了一瞬,闪烁着幽光的双眸惊诧地瞧着娇嗔的计云舒,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欢畅的笑意。 他手上的力道收紧,带她贴近自己的身躯,低头恣笑:“云儿再求一遍,朕便依你所言,试上一试。” 计云舒心知只差临门一脚,索性攀住了宋奕的脖颈,仰头凑近了他的唇。 终了,却没吻下去,而是轻轻啄了啄他的侧脸,与他鼻尖相抵。 “求你了。” 莹软的唇瓣尽在咫尺,宋奕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房内侍候的宫人早已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房门。 计云舒罕见地回应着他,主动启了唇,任他纠缠。 宋奕因她的迎合变得愈发激狂起来,强势地攻占她每一寸唇舌。 在听见那声泄出唇间的嘤咛时,他彻底被点燃,抱起计云舒径直入了左侧暖阁。 不大的小榻上,盈满了一池春水。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余韵未消的计云舒浑身轻颤,眼神迷离。 还未从方才激烈的攻势缓过劲来,她又被迫承受宋奕新一波的攻占。 第124章 忍一忍 听见那无意识的娇吟, 宋奕只觉酥软到了骨子里,腰腹的力道也愈发凶猛。 “云儿,叫一声, 再叫一声,朕喜欢听......” 宋奕肩背的贲肌因奋力耕耘而微微隆起,不知疲倦地取悦着身下的女子,时而吻她葱白的指尖, 时而贴在她耳侧说些孟浪言语。 楠木小榻不堪重负, 摇晃的吱呀声越来越快,随着一声急促的娇吟, 身下的女子又一次化成了一池春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49章 云歇雨闭, 计云舒无力地软在宋奕怀中,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宋奕愉悦地弯了弯唇角,替她系好肚兜,将她滑落到肩背的外衫拢好,又轻轻吻了吻她潮红未褪的脸颊。 “可缓过来了?” 清冷的嗓音中带了一丝释放过后的舒畅, 见计云舒仍旧懒懒地靠在自己胸膛未回应, 他心知将她折腾狠了, 自觉地帮她揉起腰来。 温热有力的手掌覆在后腰,不轻不重的力道稍稍缓解了腰上的酸痛,计云舒渐渐有了说话的力气。 “陛下答应我的事,可莫忘了。” 宋奕噙着笑,替她擦了擦鬓角的细汗。 “自然,答应你的事,朕不会反悔。” 计云舒松了口气, 同时又担忧起宣布消息那日,朝堂上该是何等剑拔弩张。 “届时, 朝中必定是一片腥风血雨。” 见她担忧,宋奕倨矜地笑了笑,温声安慰她。 “腥风血雨又如何,只要是云儿想要的,尸山血海朕也给他镇压下去。” 这一回,宋奕觉得自己与那些昏君的区别,在于她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话虽狂妄了些,可到底安慰到了计云舒。 封建朝代,礼教不过是统治者维护阶级统治的工具罢了,它再大能大得过皇权么? 想到这,她安心了些许,在内心暗自祈愿那些官员的反对情绪不要太激烈。 然而世事总是与愿违,计云舒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建渊二十九年暮春,当宋奕在朝堂上宣布这一国策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其中反对情绪最为激烈的,莫过于御史台那些御史了。 年迈的老御史颤巍巍地持笏出列,高声痛斥:“自古以来,从没有听过这样荒唐的事!” “女子做官那是闻所未闻!这样破纲废常的事,实在是天理不容!望陛下三思而后行,莫要做出这等违背祖制的事来!” 御座之上,宋奕透过帝冠的旒珠凉凉地注视着殿中央的老者,沉声道:“符老御史言重了,女子也是同男子一样,过了科举方可为官,如何就违背祖制了呢?” “陛下!科考入仕自来便是男子的事,女子见识短浅,本就该安安分分地在闺阁中习针织做女红,让她们科考入仕,岂非拿我大渊的江山做儿戏?!望陛下三思啊!” 老御史说罢,堂下一片附议声,连一向极少出言的越骑校尉也站出来反对。 “陛下,武举也才试行不久,若真让女子也参加,男女一同比武实在是有伤风化。且若真有女子能通过,难道日后让柔柔弱弱的女子带兵打仗不成?此举实在不妥,望陛下收回旨意。” “望陛下收回旨意。” 霎时间,朝堂上哗啦啦跪了一大片,仅有站着的官员还是宋奕的心腹,只是脸色也不大好看。 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政见不合的官员不知几许。 可在女子科考这一威胁到他们官僚群体的大事上,皆心照不宣地站在了同一阵营,一致对抗宋奕。 宋奕面色微寒,指尖轻击膝盖的动作倏然停了,冷翳的目光扫了一圈跪着的官员,不容拒绝地开口。 “朝中人才青黄不接,地方官员尸位素餐,大渊急需一批有真才实学,忠君禄民的人来强盛,至于这些人是男是女,朕不在意。” “此事朕意已决,退朝罢。” 说罢,宋奕径直起身,才下了两步玉阶,那老御史倏然激动起来。 他颤巍巍地奔到宋奕面前,急迫地跪下,咄咄逼人道:“陛下!牝鸡司晨有违天道,为了大渊的基业着想,请陛下收回旨意。” 宋奕缓缓侧过身来,阴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跪在身前的人,周身的气息寒得骇人。 那老御史也是个刚倔的,面对宋奕这般的威压,愣是无一丝瑟缩,昂挺着头,瞠着疲老却有神的双目,直直地与宋奕对视。 “望陛下收回成命!”他又痛心疾首地重复了一遍。 宋奕被气得冷笑,倨傲道:“此事已定,没得改了,若有人觉得朕的决策不合心意,便自请辞官罢!” 说罢,他径直错过那老御史,拂袖离去。 “陛下!陛下若执迷不悟,臣只得以死明志,望陛下迷途知返!” 苍老沙哑的痛斥声回荡在巍峨的金銮殿,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那刚烈的老御史倒在了殿内的盘龙玉柱前,额前鲜血淋漓。 “符老御史!” “老御史!” 宋奕循声望去,面色愈寒,只堪堪瞧了一眼,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金銮殿。 关雎宫内,计云舒坐立不安,焦急地在内殿来回踱步。 宋奕同她说了今日昭告百官的事,她迫切地想知道朝堂上的情况。 “陛下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传报声,计云舒身形一震,急急奔出去。 却在跨过门槛时不慎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没站稳,她径直栽下了石阶。 “云儿!” 刚进宫门的宋奕瞧见这一幕,脸色骤变,几个箭步猛冲上前将她扶起来。 “糊涂东西!怎么不扶着些?!”他怒斥计云舒身后没来得及追上的寒鸦和琳琅二人。 计云舒忽略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忙拽着宋奕的手:“不怪她们,陛下快告诉我,朝堂的情况如何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0章 宋奕绷着脸色,鸦色的长睫轻颤,满眼心疼地抚着计云舒擦伤的手掌心。 “这么着急做什么?摔得疼不疼?” 心急的二人自说自话,一问一答,话语内容却毫不相干。 见他不吱声,计云舒又问了一遍:“快说呀!朝中情况如何了?反对的人多不多?” 宋奕抬眸,责备又无奈地瞧了她一眼,径直将她横抱起来。 “去太医院拿金疮药来。” 吩咐完高裕后,他将她抱进了殿,寒鸦也打了热水来替计云舒清洗伤口。 “将帕子给朕。” 寒鸦依言将帕子递了过去,与琳琅安静地候在一旁。 瞧他不紧不慢的模样,计云舒急了,声音也拔高了些。 “到底如何了?!” 宋奕轻柔地替她擦拭着掌心的血迹,面不改色地安慰道:“一切都好,反对的人不多,云儿且安心。” 她有些不敢置信:“真的么?” “自然是真。” 宋奕朝她朗朗一笑,接过高裕手中的药膏给她敷上。 计云舒讶然,似乎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顺利,只是她太过欢喜雀跃,忽略了高裕那憋闷的神色。 “有些疼,云儿忍一忍。” 宋奕动作轻柔地给她的双手缠上纱布,又问她还有没有哪里受伤,计云舒这才感受到膝盖的刺痛。 撩起裙摆一瞧,血迹已经渗出了裈裤。 宋奕的眉心愈发紧蹙,屏退了宫人又替她擦洗上药,直至缠好最后一层纱布,他的神色才稍稍舒缓。 “日后再不可如此莽撞了,白白受这番罪。” 计云舒轻轻点头,沉寂了一瞬,又同他说起自己的打算。 “女子学堂?” 宋奕有些诧异:“云儿如何会有这样的打算?” 她低头笑了笑,缓缓道:“自然是为了日后培养更多的女官,也不让官职被世家贵族垄断。” “届时女官制度一开,定会有许多胸有志向的女子开始苦读,世家女们有显赫的家族背书,请名师大儒授学自然是易如反掌。” “可寻常人家的哪儿能有这样的本事为女儿铺路?更有甚者连书塾都念不起,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埋没了许多有天赋有才学的女子?” “若能办起女子学堂,那这一切便迎刃而解了。世家女们有自己的私塾,穷苦人家的女子也能有学堂可以念书,不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宋奕瞧着侃侃而谈眼神晶亮的计云舒,有一瞬的失神。 哪个老匹夫说女子见识短浅只会针织女红的,他的云儿明明目光长远,胸襟广阔,丝毫不输那些沽名钓誉自以为是的老匹夫。 计云舒见宋奕目光如炬地瞧着自己,唇角还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心里有些没底。 若没有宋奕的帮助,她那点儿俸禄哪里够开女子学堂?自然还得得到他的支持,这学堂才能开得好,开得长远。 “陛下?陛下?” 她扯了扯宋奕的衣袖,轻轻唤他。 宋奕含笑瞧着她的小动作,恣意地扬了扬眉:“朕在听,卿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他察觉到了意图,计云舒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宋奕却不乐意了,径直拉过她未受伤的手,将她揽进怀里。 “再不说,朕可就当作没听过女子学堂这回事了。” “诶!” 计云舒急了,忙仰头瞧他,将自己的心里打的小算盘说了出来。 “开学堂自然要买地建府,京中的地段可不便宜,又要请大儒授课,我的俸禄怕是不够用。” 宋奕心道原来是银子的事儿,大手一挥,爽快道:“这好办,从国库里头出便是了。” 女子科考本就有官员反对,如今开女子学堂还要从国库里拨银钱,那些官员岂能罢休? 女子科考的事本就不易,她不愿再挑起那些人的怒火,节外生枝。 “这,开女子学堂是我的主意,从国库里拨银子怕是不大妥当。” 说到这,计云舒抬眸,欲言又止地看着宋奕:“呃......陛下,陛下没有自己私库么?” 宋奕倏然朗笑出声,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朕道是什么事,原来云儿是惦记上朕的私库了。” 第125章 安下心 计云舒讪讪地抿了抿唇, 抬眸瞧着他,柔声道:“陛下私库里的银子可否借我使使?” 虽知道他大概不会拒绝,可头一次朝他伸手要钱, 计云舒还是有些不自在。 宋奕眉眼含笑,嗓音也染上几分悦意。 “朕的银子自然也是云儿的,拿去用便是。” 不知想起什么,他又问道:“买地建学堂的事, 云儿打算派谁去?” “我的主意, 那自然是我去啊。” 计云舒有些不解他为何这样问,可她那句话刚落地, 宋奕便沉了脸。 “你莫不是又在谋划着逃跑罢?” 计云舒愕然许久, 合着他以为自己绕这么大弯子是为了再次逃跑? 她颇为无语, 压下心中的不满,向他解释。 “陛下多虑了,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尽点自己的力量, 为女官制度添砖加瓦。”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1章 宋奕凝着一双深邃犀利的黑眸, 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想从她的神情中搜寻一丝撒谎的痕迹。 虽没有搜寻到,可他仍旧不安,他觉着,是她伪装得太好了。 “你真的不想着跑了?”他凝眉发问。 见他仍旧疑神疑鬼,计云舒沉郁地吁出一口气,埋怨道:“再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跑了这许多回,我也累了, 眼下想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辈子,难道陛下也不许?” 与其又绞劲脑汁地逃来跑去, 倒不如安下心来,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不枉来这时代走一遭。 至少至少,也得等女官的事儿办成了再做打算。 她的语气很冲,可宋奕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眸光晶亮,惊喜得不行。 听到她说想跟自己过一辈子,他激动地握住计云舒的双肩,有些不敢置信。 “云儿,你,你真的这样想?” 计云舒定定地瞧了他一眼,毅然点头。 “真的,所以陛下就让我去罢,宫里太闷了,我也想出去走走。” 可即使她诚心坦白了,宋奕仍旧不安。 原因无他,他太怕了,怕在宫外出什么意外,怕计云舒又在哄骗他。 宋奕压下心下翻涌的种种情绪,敛了神色,好声劝道:“云儿,宫外人多杂乱,保不齐出什么意外,朕物色人选替你去买地可好?” “若嫌宫里闷,待朕空了便陪你到宫外玩几日,你一个人出宫,朕实在放心不下。” 计云舒瞧着他真挚的眼神,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单纯地怕自己跑了。 罢了罢了,眼下这许多正事未办完,宋奕便是打开宫门让她跑她也不跑了,他爱防着便防着罢。 “成罢,那陛下打算派谁去?” 宋奕见她肯改口,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来。 “云儿放心,朕定会派一个沉稳妥帖的人去替你办。” 计云舒轻轻点头,又问他:“那女子科考的事,何时能安稳落定?” 宋奕缱绻地抚上她的侧脸,一向冷厉的鹰眸此时盛满脉脉温情。 “这个云儿不用操心,朕自会处理,不出半月,朝野上下定无一人敢置喙。” 见他如此自信,计云舒毫不怀疑他定是用了什么铁血手腕。 想起他残暴的一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脸色发白地问道:“陛下该不会是将那些反对的官员都杀了罢?” 宋奕轻笑,心道那他可杀都杀不过来。 “在云儿眼中,朕就是这样残暴的昏君么?”他好整以瑕地看着她。 计云舒没接话,心下却暗自诽腹。 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虽未正面回应,可无声胜有声,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宋奕朗笑出声,将她那副无语凝噎的小模样瞧在眼里,只觉欢喜极了。 “卿卿莫恼,不乐意的朕让他辞官滚了,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入仕,这官他不愿做有的是人想做,朕的江山还轮不着他们说了算。” 怕计云舒担忧,符老御史死谏的事儿他隐去了没说。 听见只是让他们辞官,计云舒稍稍安心:“那就好,那就好......” 宋奕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又低了头哄她。 “云儿不必忧心,有朕在,他们翻不了天。” 安慰归安慰,可宋奕知道,若不上点铁血手腕,此事不会善终。 翌日例行早朝,那根盘龙柱上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净,给人一种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的假象。 宋奕才刚坐上龙椅,文官队列便有一男子持笏而出。 “陛下,符老御史以死劝谏,望陛下迷途知返,收回旨意!” 宋奕冷冷眯起眸子,立时沉了脸。 一大早的,又上他这儿来寻晦气了,真当他好性儿不成? “来人!将石柱抬上来!” 他话音刚落,十二名禁卫军便将一座十尺长的石柱抬进了金銮殿,放置在正中央。 宋奕环视了一圈玉阶下的官员,视线最终落在殿中央的男子身上,嗓音愈寒。 “女子科考一事已成定局,再有想死谏的,往这石柱上撞,莫弄脏了朕的盘龙玉柱!” 他话音落,殿中明显地沉寂了一瞬,连那进谏男子的身形也僵了僵。 本以为那男子会就此放弃,不料他径直扔了笏板,脱了官帽,朝御座倾身一拜。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蒙先帝之恩,得此官位,而今大渊有难,臣怎能不顾?既然符老御史一人的血不足以唤陛下迷途知返,那便再加上臣的罢!” 说罢,他目露悲怆,毅然地一头撞上前方的石柱。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轰然倒地。 “周大人!” 众官纷纷惊呼,车勇也立时出列,梗着脖子高声劝道:“陛下!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符老御史和周大人皆是朝中栋梁,难道他们的死还不足以唤醒陛下么?!” 宋奕冷冷地扫了眼堂下的车勇,再次漠然地唤来禁卫军。 “将尸体拖下去,若没断气,就地斩杀!” 死谏死谏,没死叫什么死谏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2章 冰冷骇人的话语传进众人耳中,文武百官无一不心惊胆战,噤若寒蝉。 宋奕头一回明目张胆地展现出的自己残暴的一面,着实将他们吓得冷汗直流,是一句附议的话也不敢说了。 事实证明,如同符老御史和周大人那般迂腐不怕死的臣子是极少数,大部分官员还是见风使舵两头骑墙的。 宋奕对他们的德行了如指掌,便是符御史和周大人不死谏,他也要拉两个抗议最激烈的官员出来,杀鸡儆猴。 结果也如他料想的那般,血腥的震慑,往往最直接有效。 可他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一向拥护自己的心腹车勇,也极端反对这一事。 当晚,车勇挟剑闯进御书房,以自刎逼迫宋奕收回让女子参加科考的旨意。 彼时,计云舒也在御书房同宋奕商量派谁去买地建学堂的事,乍见此等场景,她懵了好一瞬。 宋奕不是说,没多少官员反对么?怎么连他的心腹都反对得这样激烈? 可见朝堂的情况,并不如他说的那般乐观。 宋奕的脸色寒得吓人,正想唤人将计云舒送回宫去,手臂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 “这是怎么回事?”计云舒仰头问他。 心知瞒不住了,宋奕敛了阴寒的神色,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没什么大事,云儿先回去罢。” 计云舒缓缓摇了摇头,扯着他的袖子不愿走。 宋奕无奈,只得依了她。 他转头看向将剑横在自己脖子上的车勇,厉声斥道:“车勇,趁着朕眼下还有些耐心,赶紧滚出去!” “陛下!臣跟随您多年,上刀山下火海从无二话!可唯有这件事,臣要忤逆您一回!” “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要交给女子去指手画脚!臣万万不同意!” 宋奕绷着脸,寒声唤来凌煜:“将他捆了,拖下去。” 凌煜颔首,可方走近两步车勇便急急后退,作势要抹脖子。 “别过来!别过来!” 凌煜怕他头脑一热真抹了脖子,吓得再不敢往前一步。 “车将军!您冷静些!” 可车勇此时哪里冷静得下来,见宋奕是铁了心了,他悲愤交加,疾声呵道:“陛下!您莫再执迷不悟了!” “若连老御史和周大人的死谏都不能让您回心转意,那臣只能引颈自刎,去面见先帝,让他看看,他最器重的长子,如今是何等昏庸!” 宋奕紧紧攥着拳,面色陡然阴沉起来。 正当他准备拔剑替那不知死活的人动手时,有人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而后一道清凌温和的女声自书房内响起。 “先帝?先帝可没你这般迂腐。” 计云舒轻拍了拍宋奕的手示意他冷静,在他略显现诧异的目光下,缓缓行至车勇面前。 为了不刺激到他,还有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她清毅的目光定定看向他,问道:“车将军可否告诉我,你这般抗拒女子科考,是因为什么?” 车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厉声道:“女子能懂什么?吟了几首春诗闺词就能做官了不成?见识又短浅,让她们为官做宰,岂不是将我们辛苦打下的大渊江山往火坑里推?!” 计云舒摇头轻笑,讥讽道:“车将军,你不但迂腐,还很虚伪。” 在车勇愤怒的目光下,她继续凌厉地开口。 “将军口口声声是为了大渊好,其实不过是害怕,怕女子比你们做得好,你们丢了脸面,失了地位。” “若真是为了大渊好,那但凡是有才能有学识,能造福大渊百姓的人,将军该来者不拒才是,又岂会因人家是女子便百般排斥?” “说到底,就是虚伪自私,怕有才能的女子抢了你们的官位,可官位本就该能者居之,那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人,就该给从科举中层层厮杀出来的能人志士让路才是!无论男女,都该是这般!”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将车勇说得面目赤红,拿剑的手也有些不稳。 宋奕立在计云舒身后,静静地瞧着她清绝的背影。 目光惊羡,眸底绵绵的爱意几近溢出,柔化了他冷厉的眉眼。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竟颇有几分他站在玉阶上怒斥百官的帝王风范。 可见,他们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宋奕不自觉的唇角微扬,方才的怒气已然烟消云散。 “你胡说!女子就是不如男子!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车勇梗着脖子吼道。 见他对着计云舒吼,宋奕又沉了脸。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对贵妃大呼小叫的?!” 计云舒毫不在意,见车勇还在嘴硬,她继续戳他的心窝子。 “哦?女子不如男子,那将军可敢同寒鸦比划比划功夫?瞧瞧谁不如谁?” 第126章 再见她 寒鸦一届女子, 性格又有些内向木讷,能从卧虎藏龙的暗卫中厮杀到副统领的位置,必定是武功非凡, 不让霍临。 莫说打这乍乍咧咧的车勇了,便是做个女将军也绰绰有余。 她猜的没错,车勇一听她这话,脸色登时青一阵红一阵, 目光飘忽, 支支吾吾却吐不出一个字。 见状,计云舒讥笑地扯了扯唇角:“将军以为如何?可要我将寒鸦唤来?”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3章 车勇凄然地后退几步, 握剑的手有些发颤, 面色呆滞。 宋奕揽上计云舒, 适时斥道:“还不给朕滚出去!” 见车勇嗫嚅着唇瓣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凌煜忙将他扯出去了。 书房内重归宁静,宋奕低眸瞧她,眉眼宠溺。 “朕竟不知, 我云儿还有这样的魄力。” 计云舒浅浅扯了扯唇, 径直忽略了他的马屁, 凝眉问道:“朝堂上,死了几个人?” 宋奕唇边的笑意淡了些,细细低瞧了眼计云舒的脸色,如实道:“只死了两个,自戕来逼迫朕的,云儿不必可怜他们,他们死了, 才能震慑住其他人。” 计云舒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内心泛起些许酸涩。 可她并没有拎不清轻重,与大渊女子日后的处境前程相比,这两条命确实不算什么。 正所谓不破不立,从古至今,朝代改革没有不流血的,大渊也不例外。 她抬眸瞧了会儿宋奕,又问道:“陛下是否也同那些官员一样,认为女子做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宋奕却轻笑了声:“朕可不是那些念书念死了的老迂腐,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国事上也向来如此。” “只要能造福大渊,让大渊绵延盛世,朕可不管他是男是女,它便是只耗子,朕也照用不误。” 计云舒有些怔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宋奕这恶劣的性格,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成为她的助力。 什么叫祸福相依,她今日算是明白了。 之后的每日,宋奕都带着铁戈森森的禁卫军上朝,而那根石柱上的血迹他也不让人清洗,就这般放着震慑那些官员。 仍旧持反对意见的官员们,心知来硬的定然拗不过宋奕,便换了策略,在其他官员不奏事的期间,见缝插针地苦口相劝。 长此以往竟持续了一个多月,他们倒也不嫌累。 而今日,这群官员貌似起了内讧了。 金銮殿外,堪堪下朝的几名官员将御史中丞蒋函团团围住,怒目斥责道:“蒋御史!今日说好的是由你向陛下进谏,可你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蒋函见这他们架势,心道不妙,强自镇定地抚了抚花白的胡子。 “呃这......今早起来我两眼昏花,将这事忘了,真是对不住了各位大人。” 那与他年纪相符白胡子官员显然不信他这说辞,扯着他袖子不让走。 “呸!你这老不死的莫想哄我!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何不劝陛下收回旨意?!” 蒋函心下诽腹,收回旨意?他为何要让陛下收回旨意? 若女子真能科考,凭他闺女轻舟的才学,说不准还能给他考个女状元回来嘞! 届时,他可就是女状元他爹了,想想都乐得合不拢嘴。 心下正乐呵着,瞥见那身前那一张张怒目圆睁的脸,他忙敛了神色,佯装头疼的模样,嘴里哎呦哎呦着叫不个不停。 众人一瞧,心道他莫不是真的犯头疼?便忙让那白胡子官员放手。 白胡子官员狐疑地打量他,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扯着他不让走了。 眼见着人都散了,蒋函也不装了,悄悄地走到其中一名老官员的身后,压声道:“老翰林,借一步说话。” 老翰林回头瞧了鬼鬼祟祟的的蒋函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头疼么?” “现下不疼了,快过来。” 蒋函忙将他拉到一旁角落,劝道:“我说老翰林,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陛下这旨意对咱们有闺女有孙女的人来说那是好事。” “恩?这是从何说起?”老翰林有些狐疑。 蒋函啧了一声,心道这老猢狲脑子硬是转不过弯来。 “你那孙子念书不行罢?还时常寻花问柳惹是生非,哪儿比得上你那俩孙女?” “我记着她们幼时是跟我轻舟在同一私塾念书的,轻舟还常常同我说,私塾先生常夸你那俩孙女,瞧瞧,多好的女官料子啊!” “你那孙子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好好培养你孙女不也一样么?到时候科举一开,你俩孙女一个考状元一个考探花,哪个不比你那混账孙子强些?!” “届时你老吴家一门三进士,祖孙三人同朝为官,岂不是光宗耀祖,天大的喜事?” 那老翰林现下回过味儿来了,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所以说嘛,咱们就别跟着他们瞎掺和了,回去赶紧督促女儿念书要紧。” 蒋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 “对对!蒋御史说得对!那我先告辞了!” 老翰林咧着嘴朝他略一拱手,心下也做起了他老吴家出个女状元的美梦来。 望着那迫不及待的背影,蒋函老神在在地眯起了双眸。 魏御史和李侍郎貌似也有闺女,他得寻个机会上门去劝劝他们,让他们迷途知返,莫再同陛下唱反调了。 --- 初夏方过,梅雨季便来了。 京城连下了半月多的阴雨,闷热潮湿,无端地令人心烦意躁。 计云舒摇着团纱羽扇,懒懒地倚在窗前,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梅雨。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4章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宋奕怎么还没定好买地建学堂的人选?莫不是反悔了?不愿建女子学堂了罢? 越想她越发烦躁,手里的团扇也摇得越来越快。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了,吩咐琳琅备好伞。 “去太和殿瞧瞧。” 琳琅见计云舒径直朝外走,忙唤人取了油纸伞跟上去。 “娘娘,还是坐轿辇去罢。” “不了,我走走,散散心。” 一行人走到太和殿附近,恰巧碰见了从太和殿方向持伞走来的霍临。 霍临眼力极佳,透过迷蒙的雨雾,远远地便瞧见了那油纸伞下,一身湖绿色窄腰宫裙的女子。 他行走的动作倏然滞了一瞬,垂眸思忖了片刻,他偏了脚下的步子,调转方向,朝那许久未见的人走去。  在相隔几步之遥的距离,他向她见礼。 “属下参见贵妃娘娘。” 计云舒瞧清了来人,脚步稍停,朝他抬手。 “霍大人请起,大人可是方从太和殿出来?” 霍临绵意的目光隐晦地拂过计云舒的脸,垂眸回道:“正是,陛下正在同几位大人议事,娘娘可是为了女子学堂的事而来。” 见霍临也知道这事,计云舒稍显诧异。 “大人也知道这事?” 霍临颔首,道:“陛下同我们几人说过,也曾提过让我和凌煜去办,可我二人并不精通这些选地建屋的买卖,便不了了之。” “原来如此,那大人可知陛下定好的人选是谁了么?”她又问道。 霍临摇了摇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计云舒身上,借机瞧了她许久。 “人选尚未定下,不过瞧着陛下的口风,似乎打算从工部挑几个得力的官员去办这事。” 工部?就买个地还要出动工部的官员? 计云舒实在搞不明白宋奕在想什么,就这么大点儿事儿东搞西搞的,若让她去了,指不定这会儿学堂都开始建了。 霍临敏锐地察觉到计云舒的怨愤的情绪,温缓了嗓音,出声安慰。 “娘娘且安心,这事陛下记得很紧,也是为了妥当无失才磨蹭了这许久。” 知道他是好心,计云舒勉强扯出一个笑,心下的不满却并未因他的安慰而缓解。 “也罢,我去太和殿瞧瞧。” 说完她便抬步往前走,许是心中郁闷,又或者是雨天路滑,她一个不慎滑了半步,好在及时扶住了琳琅的手才没摔倒。 霍临虽识礼地垂着头,可余光一直落在计云舒身上。 在她身子摇晃的那一瞬,他下意识便伸出了手想去扶她。 那抹湖绿的锦纱衣袖轻轻拂过他的指尖,有些酥痒。 在将要触碰的那一瞬,见她稳住了身形,他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一行人在他身旁走过之际,他瞧见队列最末尾的一个小太监瞥了自己一眼。 他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行为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忙收回了目光,再不去瞧那绿色身影。 听见计云舒来了,宋奕诧异了一瞬,屏退了官员,起身迎接。 “云儿。” 他自然而然地揽过计云舒,瞧了一眼外头正下着的雨,怨道:“下这样大的雨,怎么不坐轿辇过来?” “闷了许久,我想出来走走。” 宋奕轻笑,牵着她坐在了御座上。 “苦了云儿了,待这该死的梅雨下完了,朕带你去郊外散散心如何?” 计云舒没接他这话,径直问起了正事。 “买地建屋的事,陛下可选好人选了?” 宋奕知她心急,同她耐心解释:“莫急,朕已经定好了工部侍郎去办这事,方才已派人去告知他了。” 既已经定下了,计云舒便没了意见,她还怕是宋奕反悔了,有意拖着不办呢。 宋奕透过她的郁闷的神情猜中了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掌心,笑道:“云儿莫不是怕朕出尔反尔,不替你办学堂了?” 计云舒抿唇,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穗子未应答他。 恰在这时高裕来报,说太后来了,宋奕俊眉紧蹙,心知他母后是为何而来。 计云舒瞥了他一眼,起身告辞,她实在不愿见那太后。 宋奕并未挽留,将她送到了殿外,恰巧遇上进来的太后。 太后面色不善地睨着给她行礼的计云舒,迟迟不叫她起来。 第127章 去马场 宋奕见状, 径直扶起计云舒,温声叮嘱:“你先回去,朕稍后便回宫陪你。” 说罢, 他唤来高裕备好轿辇,送计云舒回关雎宫。 太后冷冷地瞧着宋奕那不值钱的模样,愈发恼了。 没出息的东西! 宋奕转身进了殿,见他母后已然气势汹汹地坐在了一旁, 绷着脸色朝他发话。 “母后几次三番传你你不来, 便怪不得母后找上门来了。” 宋奕掀袍坐回了御座上,侧头道:“儿臣忙忘了, 母后恕罪。” 太后冷嗤:“罢了!你也不用搪塞你母后, 今日母后就是来向你要个准话, 女子学堂的差事,你给不给彦儿办?!” 彦儿便是李嬷嬷的儿子李彦,李嬷嬷被宋奕杀死后太后便认了他做干儿子,宋奕也是知道这事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5章 太后几次向宋奕提出封李彦做官, 他从来不理, 眼下连这种无实权的差事他都要给旁人做, 太后自然气不过。 虽无实权,可太后不傻,这里头的油水多着呢。 因着对李嬷嬷的愧疚,她是什么好事都紧着李彦,更遑论这种肥差了。 宋奕不耐地捏了捏眉心,再次拒绝。 “此事朕已经交给工部侍郎去办了,母后还是回去罢。” “工部侍郎能明白这里头的生意经?彦儿他是惯做这行的, 家里盘下了不少田产铺子,皆是他一手操办, 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太后扬声道。 闻言,宋奕眼皮微动,看向他母后:“他是经商的?” “正是呢,彦儿十六岁便接手他家里的产业了,酒楼当铺皆被他经营得井井有条,京城的买卖大户谁人不知道他?” 太后见他有所松动,又接着劝道:“那些在朝做官的哪儿能懂买卖里头的弯弯绕绕?这样大的事,自然是要交给懂行的人去办,银子才不会打水漂。” “奕儿,你好好想想母后说的话。” 宋奕半阖了眼眸,打着考量一番的主意,倒也没完全松口。 “明日让他来御书房见朕,朕问他几句话。” 太后一听便知有戏,忙回宫派人给李彦传信去了。 第二日,宋奕仔细盘问了一番李彦,见他确实是个生意场的老手,瞧着也还老实,便将买地建学堂的事儿交给了他。 学堂的事儿有了着落,就差解决那些负隅顽抗的官员了。 估摸着是蒋御史逐个击破反对官员的法子起效了,这日上朝,竟罕见地没人再提让宋奕收回旨意的事儿。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宋奕懒懒地巡视了一圈堂下的官员,冷冽的目光在那几个每每上朝便寻他晦气的官员身上游离。 原先那揪着蒋函不让他走的白胡子御史杵了杵身后的官员,压声道:“吴老翰林,今日到你进谏了,你为何还不说话?!” 吴翰林状若未闻地咳了咳,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些。 “你?!” 白胡子御史瞪了他一眼,又瞧了眼其他几名官员,见无一人发言,他隐隐察觉出了什么。 “你们!你们这些叛徒!”他低声恼骂道。 蒋函见状,朝他的方向侧了侧头,劝道:“我说老御史,大势已去,您就莫再折腾了。” “呸!你胡说!” 宋奕将俩人的交头接耳瞧了个分明,却当作没瞧见。 心知他们再掀不起风浪,他倨傲地勾了勾唇角,广袖一扬。 “退朝。” --- 连下一月的梅雨终是停歇了,雨过天晴,一切又焕发新生。 女子科举的谕书已然从京城陆陆续续地下发到大渊各个州府郡县,昭告大渊百姓这一旷世国策,女子学堂也开始动工敕造,计云舒的念想正在一件一件被落实。 然而不等她高兴呢,挫折又接踵而至。 尽管她开出了丰厚的束脩,可因着世俗偏见,京中那些大儒根本就不愿去女子学堂授学。 她看着手上被划得干干净净的大儒名录,陷入了沉思。 “云儿。” 一声清冽的嗓音自窗外响起,是宋奕下朝回来了。 计云舒抬头瞧了眼,自顾自地收起了名录。 宋奕已然从殿外大步走进,见她神情沉郁,他下意识看向她手中的名录。 接过来翻开一瞧,他了然一笑,将那名录随手一扔。 “我当是什么事,朕已经派人去请赵太傅了,明日便有消息。” 赵太傅?皇后娘娘的父亲? 他可是前太子太傅,让他去一个小小的女子学堂授课,人家能愿意么? 而且她似乎记得冬霜说过,三年前,他和宋奕恼得很不愉快,还是自请辞官的。 “赵太傅他......会来么?” 见计云舒一脸不敢置信,宋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他不愿来也无妨,朕还有人选呢,这个你不必担心。” 见他信誓旦旦,她便没再说话,正欲转身,宋奕忽又拉住她胳膊,朝她朗朗一笑。 “眼下天晴了,镇北候府里的老太君今日做寿,镇北候夫人在京郊的马场上办了场马球赛,你既说宫里闷,那朕带你去瞧瞧热闹?” 计云舒没好气地扯了扯唇角:“陛下怕不是说笑罢?陛下突然造访,他们尽顾着害怕了,还有心思玩么?” 宋奕笑意更甚:“这好办,咱们戴上帏帽乔装去,有人问起,便说咱们是伯爵府云家的人。再说了,你不是也想瞧瞧云菘么?国子监也在京郊,届时一道去瞧瞧他。” 计云舒沉吟一瞬,点了点头:“成罢。” 闷了这许久,早该出去走走了。 宋奕立时唤人备好青帏马车,带上凌煜和一队便装侍卫一齐出了宫。 京郊马场的风很大,四周又栽了许多老樟树遮荫,风一吹,仲夏的闷热便散去了一大半。 计云舒才下马车,帏帽险些被风吹掉,幸而宋奕眼疾手快替她按住了。 替她将帏帽重新系好后,宋奕牵着她走进马场,二人信步走在马场围栏边上,瞧着里头马上的人激烈地追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6章 计云舒看不大明白规则,只是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言,她的心绪也不自觉被渲染的松快了些。 余光瞥见围栏外急急停了一架马车,车前挂着的竖骨灯笼上写了个蒋字,而后一个白胡子老人匆匆下了车。 她定睛一瞧,此人不正是蒋轻舟的父亲蒋御史么? 这年轻人跑马,他也来凑热闹? 蒋函扶着小厮的手进了马场,气恼地朝着马场中央那策马飞扬的红衣女子大喊。 “轻舟!轻舟!” “爹不是让你在家念书么?你怎么跑这儿打马球来了?!” 马场嘈杂,到处是马蹄声和进球时的欢呼声,马上的蒋轻舟自然听不见她父亲的喊声。 见场上的人毫无反应,蒋函忙走上离马场最近的看台,又大声喊了几遍。 蒋轻舟这会儿听见了,她朝身旁的友人说了句什么,随即策马走到了她父亲面前。 “爹,院试我过了,四书我也背完了,在屋里闷了这许久,您就让女儿透透气罢。” 蒋轻舟略带埋怨地说完,便又策马奔向马场,徒留可怜的老父亲在风中呐喊。 “诶?!你别跑!四书背完了还有策论呢!你可做了?!” 蒋函急得几步窜下看台,想去追她,却被身旁的小厮拉住。 “老爷当心!里头风沙大,当心迷了眼。” 眼睁睁看着蒋轻舟扬长而去,蒋函急得直拍大腿。 “哎呀孽障孽障!马上乡试了!还在这嬉闹!你要气死你爹不成?!” “老爷放心,咱家小姐的才学可是一顶一的好,玩两天也不打紧的。”一旁的小厮好言劝道。 看台上的镇北候见状,忙将蒋函扶上了看台,笑着调侃。 “哎呀!蒋御史,你家轻舟自小便聪颖,区区乡试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让她玩罢!来来,喝茶喝茶!” 目睹了一切的计云舒微微掀起幕篱,果然在马场正中央瞧见了蒋轻舟的身影。 一身亮眼的朱红色骑装,腰挂彩带,英姿飒爽,她不自觉地瞧了许久,唇角微扬。 她还纳闷呢,这年轻人嬉闹的马球赛,蒋老御史来这儿做什么,原来是跑来逮他闺女了。 宋奕瞧计云舒望着马场那憧憬的模样,唇角微扬,转头吩咐身后的凌煜。 “去马厩里头挑匹温顺的马来。” “是。” 凌煜颔首,不多时,他便牵了匹体型偏小的牝马来。 见计云舒目露疑惑,他笑道:“可想试一试?” 计云舒瞧了眼那匹同她一般高的马,虽说有些跃跃欲试,可到底没骑过,内心有些犯怵。 宋奕见她犹豫,安慰道:“不怕,朕在下面牵着它,它闹不起来。” 计云舒垂眸思忖了片刻,踩上马镫上了马。 “慢些。” 宋奕在下面虚扶着她,见她坐稳了,便牵着马脸上的面箍缓缓走动起来。 “腿夹紧马腹,握紧缰绳别松手,身子坐直。” 计云舒照着他的叮嘱一一做了,隐隐觉着心里妥贴了几分,也不那么犯怵了。 宋奕引着她在马场外围走了两圈,见她适应了,便悄悄松了手。 计云舒正专心盯着前方的路,没注意到宋奕的动作,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引路的人不见了。 她瞬间慌了神,无措地望向四周,发现宋奕被远远地落在了身后。 “你!你怎么松手了......” “云儿,你适应得不错,自己走一走罢。” 清冽的嗓音随风吹进耳中,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松的手,计云舒心下又慌又恼。 这杀千刀的玩意!她就不该听他的诓骗! 她强压心中的恐慌,定了定神,双手紧紧的握着缰绳,目视前方,不敢轻易动弹。 好在有惊无险,她平安无事地走了一会儿,渐渐地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外围马场空旷无人,她索性将幕篱掀了起来,视线再无遮挡,辽阔无垠的马场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由于是第一次骑马,计云舒也不敢走得太快,只晃晃悠悠地吹着夏风,虽比不上马球场上驰骋的人那般快意恣肆,倒也别有一番享受。 一阵凌厉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她循声瞧去,又冷淡地收回了目光,轻哂地扯了扯唇角。 一靠近计云舒,宋奕便勒马放缓了步子,也晃晃悠悠地跟着她走,与她并行。 “云儿感觉如何?”他单手握着缰绳,偏首含笑道。 计云舒目视前方,当作没听见。 清朗的谑笑声自身旁传来,她冷冷地睨了那马上的男子一眼,他便是带着幕篱她也能想象到他那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轻嗤一声,索性撇过了头去。 “云儿莫恼,朕同你赔个不是。”宋奕笑得有些宠溺。 计云舒不愿理会他,自顾自握着缰绳,往前走着。 第128章 女状元 见她是真恼了, 宋奕忙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云儿只顾着恼朕,可朕若不放手,你何时才能这般泰然自若, 悠闲打马呢?” 计云舒转过头定定地瞧着他,似乎在辨别他是不是撒谎。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7章 “陛下当真是这样想?而不是有意捉弄我?” 她第一次上马,这种玩笑很危险他知不知道? 闻言,宋奕渐渐敛了笑, 目露不解, 嗓音也有些郁闷。 “朕怎么会有意捉弄你?朕只是想你能早些自己掌控马匹。” “凌煜举着弓箭呢,这马一旦失控便会立时被射杀, 云儿不会有事的。” 计云舒朝凌煜的方向看去, 果见他手里拿着把弓箭, 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她抿了抿唇,沉声道:“那是我错怪陛下了。” 说罢,耳边沉寂了一瞬,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马镫碰撞声。 马身一震, 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握着缰绳的手也被一只冷白的手背覆住。 计云舒下意识地看向那空荡荡马背, 惊惑地回头瞧他。 “你,你怎么过来的?” 宋奕答非所问,手顺势箍住她的腰,在她耳侧温声赔礼。 “是朕不好,思虑不周害云儿担惊受怕,朕诚心赔不是,云儿便饶朕这回罢。” 炙热的息喷洒在耳侧, 计云舒不适地侧过了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宋奕垂眸瞧她, 见她不恼了,复又扬起笑。 “将缰绳给朕,带你去跑跑。” 计云舒依言把缰绳给了他,他用力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起来。 “慢些!慢些!” 见她害怕,宋奕单手握缰,将她抱紧,清声朗笑。 “莫怕,有朕在,云儿摔不下去。” 二人在马场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坐上马车往国子监的方向而去。 国子监祭酒早早地得了消息,将乔装打扮的二人引到了云菘上学的地方—广业堂。 才靠近走廊便听得一阵朗朗读书声,计云舒边走边朝里瞧去,恰巧在最后一间阁室内瞧见了云菘。 已过弱冠的他个子拔高了不少,身形也挺拔了些。 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监生袍,捏着书卷正襟危坐,瞧上去竟真有几分清雅书生的模样。 计云舒浅浅地抿唇轻笑,心下感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可要传他出来说说话?”宋奕侧头问她。 计云舒收回了目光,轻轻摇头。 “不了,他肯静下心来念书再好不过,我就不去扰他心思了。” “学正说他的课业长进了许多,说不准院试还能考个秀才回来。” 听见宋奕的话,她低头浅笑。 庸碌平淡才是大多数人的一生,她不指望他考什么秀才,他能安分守常地过完这辈子,便是她最大的期盼。 自然,若真能考个功名回来,她也乐得替他高兴。 “云儿笑什么?”宋奕含笑瞧她。 “没什么,咱们回去罢。” --- 没过两日,宋奕便收到赵太傅拒绝去女子学堂授课的消息。 或许是早有预料,又或许是还有其他人选,他并没有计云舒想象的那般气恼。 反倒是赵太傅的女儿赵音仪听说了这回事,趁着宋奕不在,急急地赶来关雎宫找计云舒。 不过啊,她不是为了他父亲的事来的,而是来向计云舒自荐的。 在听见她说想去女子学堂授学时,计云舒险些被刚进口的温茶呛死。 赵音仪骇了一跳,忙去替她抚背。 “云荷你慢些,怎么我一说你就吓成这样?” “咳咳......娘,娘娘,您莫不是在说笑罢?您真想出宫当女先生啊?” 在听见计云舒口中女先生那三个字时,赵音仪莫名奇妙地红了脸,内心也涌起一丝小雀跃。 她嗔怪似地瞧了眼计云舒,貌似有些难为情:“你,你这么惊讶做什么,父亲不愿去,我去不也是一样的么?” 计云舒瞧着她不好意思却又跃跃欲试的模样,纠结挠了挠下巴。 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这事非同小可,出宫这个大困难暂且不提,还有学问这一绕不过去的难关呢。 娘娘在闺中想必读的都是些女德女诫之类的书籍,她这要如何给科考的女弟子授学呢? “可是娘娘,太傅大人的学问可是大渊数一数二的,您......” 她的后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可赵音仪却明白了她的顾虑,还不等她开口,冬霜便率先替她辩解。 “贵妃娘娘糊涂,太子太傅的独女,怎么会没有才学呢?” “我们娘娘在闺中时除了听夫人和嬷嬷的训诫,每日还要去老爷的书房听学,十几年如一日,若那时能有如今这样好光景,那我们娘娘必定是大渊头一位女状元!” 冬霜眼神晶亮,越说越起劲,被赵音仪笑着拦住。 “好了好了,莫在这儿贫嘴了。” 说罢,她又看向计云舒,温柔的目光中流淌了一丝落寞。 “云荷,那时我同你说,我素有京城第一闺秀的名号,可我还有一个更引以为傲的名号,京师第一才女。” “可那个时候,第一才女的名号在人们心中远远比不上第一闺秀,他们只会称赞我这第一闺秀是多少京师贵女子的典范,并不在意这所谓的第一才女有多好的学问。” “渐渐的,人们便只知赵太傅家有位第一闺秀,却不知那京师第一才女是何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8章 计云舒静静地瞧着她诉说,并没有出声打断,直待她说完,才紧紧握起她的手,目露歉疚。 “娘娘,我,我方才不是有意质疑您.....” 赵音仪轻轻摇头:“云荷,这不怪你,除了我父亲本就没几人知道,更莫说你了。” 计云舒静默地颔首,只沉思了片刻便做好了决定。 “我会去向陛下说这件事,求他放您出宫。” 闻言,赵音仪喜不自胜,眸光粲然:“真的么云荷?!那太好了!多谢你了!” 计云舒也朝她嫣然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娘娘且安心,等我的好消息罢。” “好好!我先回去!” 赵音仪激动得不知所措,起身时还差点儿踩空崴脚,亏得冬霜及时扶住了。 计云舒噙着笑,看她脚步欢快地出了关雎宫。 夜里宋奕从太和殿回来,计云舒同他说起这事。 宋奕乍一听也是同计云舒一样的惊诧和疑惑,可在听完计云舒的解释后,他倒也没阻拦。 “女子学堂是你办的,你愿请谁去授课都依你心意,不过......” 说到这,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皇后离宫不是小事,得寻个合适的由头,才能堵住太后和官员的嘴。” 听了他的话,计云舒也陷入了沉思。 苦思冥想了会儿,她灵机一动,侃侃道:“不若这样,让皇后娘娘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出宫去道莲寺修行,届时娘娘是去学堂讲经也好授学也罢,除了学子们谁又能分得清呢?” 宋奕轻笑,朝她扬眉。 “云儿倒是机灵得很,那便依你的话,让皇后出宫祈福罢。” 喜上心头,计云舒无意间撞进那双含笑的漆眸,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计云舒自然不知道,在宋奕心里,只要出宫的不是她,那万事都好商量。 半月后,赵音仪奉旨去往道莲寺祈福,计云舒求了宋奕的准许,来宫门口送她。 二人站在马车下,说了许久的话。 “云荷,你日后,可要好好保重。”赵音仪有些哽咽。 计云舒哭笑不得,忙扯了帕子来替她擦泪,安慰道:“娘娘糊涂了不是,这学堂是我办的,日后少不得要出宫去瞧瞧,怎么就生离死别了呢?” “倒是娘娘你,头一回出宫,就只带个冬霜,为何不多带些人呢?” 赵音仪也笑了,与冬霜对视一眼,笑道:“够了够了,人多反而扎眼。再说了,我若宫女太监带一大堆,哪里像是去祈福的?” 计云舒也看了眼冬霜,赔笑道:“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赵音仪抬头望了望天色,同计云舒说了最后一句话。 计云舒没再多言,送她和冬霜上了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心下不免生出几分感慨。 娘娘终于能重新做回那个引以为傲的自己了,再不用关在这深宫,蹉跎余生。 --- 建渊三十年初春,女子学堂建成,计云舒取名——鹤声书堂。 鹤声书堂坐落于京郊,毗邻京城的百泉书院,占地九十余亩,内设四厅六堂用于讲学。 建成次日,便有不少京城及京畿地区的百姓带着自家闺女慕名而来,争先入学。 赵音仪和另一位宋奕遣来的大儒,也将于半月后正式开始授学。 自此以后,宫里少了位皇后娘娘,鹤声书堂多了位教书的女先生。 同年三月,御史中丞蒋函之女蒋轻舟,于一众男子中杀出重围,连中三元,成为大渊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状元。 听闻这一消息的计云舒顿时热泪盈眶,而同时也有些遗憾。 只因这一年科举中,包括蒋轻舟在内的十三位女进士皆无一例外地出身高门,而平民女子远远地便止步于院试乡试,无缘于金榜。 可对于这一点计云舒看得很开,真心认为她们只是起点比别人低了,念书的年头比别人短,并代表她们不聪慧。 无论何时,普通人走的路总是要长些,也许路上艰难险阻,可到达终点后的那份喜悦与澎湃必定是无可比拟的。 只要鹤声学堂能繁荣长远地存活于世,她坚信总有一日能在前三甲中看见她们的身影。 第129章 丢肚兜 皇榜一放, 京城热闹非凡。 当然,最得意的莫过于蒋轻舟的父亲蒋函了。 堪堪散朝,他便被一群官员团团围住, 庆贺赞美声不绝于耳。 “蒋御史,贺喜贺喜啊!” “哎呀蒋御史当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样争气的闺女,我等实在是羡慕不来啊!” 蒋函心里美的不行,面上却仍旧装出一副不满意的严父模样。 “嗐, 小小状元罢了,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诸位不可谬赞。” “哎呀蒋御史!你也忒不知好歹了, 莫说你, 就是咱们整个御史台也没几个状元出身的, 不都是二甲进士慢慢熬上来的么?” “就是就是!有个这样的闺女你就知足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59章 蒋函内心窃喜,来回拉扯了几番倒也没再推辞,坦然接受了众人的祝贺。 一出宫门,他满面春风地上了马车, 朝永安街的方向赶去。 照大渊惯例, 新科状元需打马游街三日, 以示荣恩。 此时,蒋轻舟正同榜眼探花及其他进士恭敬地立在金銮殿内,接受宋奕的钦任。 高裕接过金诏,一字一句地朗声念道:“敕命,新科状元蒋轻舟,任翰林院正六品侍读。” “榜眼杨慷,探花沈君晚, 任翰林院正七品修撰,从七品编修, 钦此。” 话音落,三人齐齐谢恩。 蒋轻舟恭谨地接过金诏,同一众进士出了金銮殿,十名禁卫军已然候在了伞盖仪杖下,等着护送状元游街。 计云舒得知宋奕授完了官职,生怕赶不上送蒋轻舟出宫游街,坐了轿辇急急赶来。 “蒋姑娘!” 蒋轻舟见了来人,忙停了脚步,向计云舒行礼。 “臣蒋轻舟,叩见贵妃娘娘。” “快快快!状元郎请起!” 计云舒眉开眼笑,忙将她扶起来,笑得比她自己中了状元还开心。 “连中三元,咱们蒋状元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她嫣然一笑,朝蒋轻舟做了个作揖。 蒋轻舟受宠若惊,忙躬身作揖回礼:“娘娘谬赞,臣实在愧不敢当。” “蒋状元谦虚了,这有什么不敢当的。” 金銮殿内坐着的宋奕隐隐约约听见了计云舒的声音,浅浅地弯了弯唇,袍摆一撩,大步下了玉阶,循声而去。 计云舒的目光又落在蒋轻舟左后方,那一身文气的女子身上,心下琢磨不准她是榜眼还是探花。 “敢问姑娘是?” 听得这轻柔的问话,那女子颔首恭敬道:“回贵妃娘娘,臣是新科探花,沈君晚。” 原来是女探花,一甲第三名,也是极其出色了。 她弯眸浅笑,正想称赞她几句,冷不丁瞧见那熟悉的玄色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她忙止了话。 “那便不耽误你们游街了,去罢。” 几人依言离开,陆陆续续地上了御马,宋奕也恰好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俊眉轻扬,笑道:“女子们大多爱瞧男状元男探花,云儿怎么反倒急着来瞧这女状元女探花了。” 计云舒朝他撇了撇嘴:“女状元怎么了?我瞧着蒋姑娘穿上那大红袍,倒是比那些男状元还俊俏几分呢。” 宋奕朗笑出声,轻轻地捏了捏她莹润的下巴。 “罢了罢了!朕说不过你!可想去瞧瞧她们游街?” 计云舒微诧,仰头瞧他:“想。” 宋奕恣意地挑眉,垂眸瞧着一脸憧憬的计云舒,宠溺一笑。 “走,乔装出宫去。” 巳时正刻,皇宫四面正门及侧门皆是大开。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在六名禁卫军以及仪仗队的护送下自正门而出,而余下的二三甲进士则从侧门出,一齐朝永安街而去。 彼时,街道两侧挤满了夹道欢呼的百姓,随着游街队伍缓缓走来,人群愈发沸腾了起来。 蒋轻舟一马当先,走在游街队伍的最前方。 她手捧钦点金诏,身穿大红袍,头戴簪花乌纱帽,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意气非凡。 沿途观者如云,旌旗蔽天,万人空巷。 见此盛况,蒋轻舟难抑心中的兴奋与感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题在鸿鹄图上的那句诗。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没想到昔日憋闷时写下的狂妄之词,竟真有应验的这日。 人群中有一黑一青两个身影,皆带着幕篱,正是乔装出宫的计云舒和宋奕。 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欢呼赞美声,计云舒由衷地为蒋轻舟高兴。 “女状元!女状元!我以后也要做女状元!” “哈哈哈!好好!我姑娘有志气,以后也给爹爹考个女状元回来!” 她循声回头看去,只见一小女童坐在一男子的肩上欢呼雀跃,而男子大笑不止,满脸骄傲。 计云舒幕篱下的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浅笑,忽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从高处传来,喊的是蒋轻舟的名字。 她抬头寻了一圈,在对面茶楼二楼发现了蒋御史的身影。 他正倚在阑干上,举着茶盏,逢人就炫耀打马游街的是他闺女,喝茶喝出了醉酒的架势。 “这蒋御史,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还挺硬朗。” 宋奕听见她的调侃,抬头瞧了眼茶楼,怕街道愈发拥挤,便也吩咐凌煜去茶楼订个雅间。 二人来到雅间,摘了幕篱,透过窗户朝下看去,视野愈发开阔,游街的盛况尽收眼底。 计云舒正感叹着热闹呢,一盏热茶递到了她眼前。 她掀眸瞧了眼笑意盈盈的宋奕,伸手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再抬眸时,却见宋奕仍旧盯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不瞧状元游街,盯着我做什么?” 宋奕怡然地弯唇,揽着她的肩,垂眸瞧她。 “朕是为了云儿出来的,又不是为了瞧游街。” 计云舒抿了抿唇,没再接话。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0章 莫名被他扫了兴致,她喝完那盏热茶,略坐了坐,待蒋轻舟游过了永安街,便向宋奕提了回宫。 宋奕怕出什么意外,自是巴不得早些回去。 --- 转眼立了秋,草木霜黄,兮燕南归,落叶满京城。 平静了许久的皇宫,波澜又起。 关雎宫出了件怪事。 琳琅频频发觉计云舒换下的肚兜不翼而飞,她心下奇怪,便将这事告诉了计云舒与寒鸦。 计云舒一听,笑她大惊小怪。 “瞧你紧张的,几件肚兜罢了,许是浣衣的宫人不慎弄丢了也未可知。” 见她不以为意,琳琅急了:“娘娘糊涂,这样的贴身衣物,若是落在男子手里,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计云舒一怔,认真思考起琳琅的话来,可又觉着不大可能。 她这关雎宫里头的侍卫都被宋奕调走了,仅仅留下了寒鸦等几个会功夫的女卫,其余的就是太监和宫娥,谁会偷她的肚兜? “咱们宫里哪有男子,不是太监便是宫女,你莫自己吓自己了。” 琳琅苦着脸,见计云舒不甚在意,她也没了法子。 正当她兀自担忧的时候,寒鸦将她拉到了一旁,问起细枝末节来。 “寒鸦,你,你是想报给陛下?”她忙问道。 寒鸦颔首:“娘娘有陛下护着,又从不与人走动,怕是不知宫中险恶。此事蹊跷,我先报与陛下,若日后真有人拿这事做筏,咱们也算有准备了。” “成成!就这样!”琳琅连连点头道。 不出寒鸦所料,宋奕听了这事,立时沉了脸。 “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连续四回,那定然是有人捣鬼了。” 宋奕微眯了双眸,冷冷地扔下手中的折子,径直吩咐身后的高裕。 “传令搜宫,说宫里藏了北狄细作,有不配合的,一律视为同党。” 说罢,他又看向寒鸦,语气森寒。 “你这几日仔细留意关雎宫宫人的动向,若发觉有不对劲的,切莫打草惊蛇,暗中跟着,瞧瞧他背后究竟是哪个嫌命长的在装神弄鬼。” “是。” 天色方擦黑,宋奕便回了关雎宫陪计云舒用膳。 搜宫虽搜不到她的寝殿,可外头的响动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外头怎么了?”她问琳琅。 “听说是搜宫。” 搜宫?好端端的为何搜宫? 她下意识地看向宋奕,自然明白是他下的命令,联想起琳琅说的肚兜的事,她很快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陛下让人搜宫,该不会是为了我那几件肚兜罢?”她一脸难言地看向宋奕。 见她知道,宋奕也不藏着掖着了。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最重要的是,你宫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自然得查清楚。” 计云舒一想他说的有些道理,便埋头喝着碗里的乳鸽汤,没再反驳。 搜宫第三日,高裕搜到了计云舒丢失的肚兜,可藏匿肚兜的那间暖阁,却将他震得发懵。 “这这!咱家是不是没睡醒呢?!” 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惊愕地将那枕头扔开,再次走出殿门确认这间暖阁是谁的后,他只觉荒谬极了。 在脑海中挣扎了会儿,他不敢再耽搁,战战兢兢地将那几件肚兜放在锦盒中,朝御书房而去。 宋奕打开锦盒,确认了下确实是计云舒的肚兜后,问起高裕是从哪儿找到的。 高裕的粗眉拧成了一个川字,支支吾吾的,瞧得宋奕气不打一处来。 “问你话呢,哑巴了?!” 被呵斥了一句,高裕定了定神,咬牙道:“回陛下,这是在太和殿.....霍大人值夜的暖阁里头寻到的。” 宋奕蓦地呆住,转瞬之间,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森寒起来。 他修长劲瘦的指骨紧紧攥着那件藕荷色的肚兜,眼神阴翳,面目骇人。 “霍临在哪儿?让他给朕滚进宫来!” 高裕不敢耽搁,忙遣人去寻霍临。 第130章 一辈子 半个时辰后, 霍临匆匆进宫,一路上高裕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他,让他尽快想好对策。 霍临乍一听也觉着匪夷所思, 可他清者自清,并不惧那些栽赃嫁祸的下作手段。 一进书房他便坦然自若地下跪行礼,神情举止皆无一丝心虚瑟缩。 宋奕瞥了眼眼神闪躲的高裕,不再赘述, 径直发问:“霍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霍临略一思忖,坦然问道:“陛下, 娘娘的衣裳是何时丢的?” 听见他这句话, 宋奕愣了愣, 理智稍稍回笼。 高裕忙接话:“寒鸦说,也就是这十来日的功夫。” “陛下,属下半月前便同席钊在宫外办案,直至今日一直都是住在宫外的府邸, 从未进宫过, 还望陛下明查。” 方才骤然得知计云舒的贴身肚兜在霍临手里, 宋奕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下冷静下来,确实想起了给他派的任务这一茬。 虽心知这是一场手段拙劣的栽赃嫁祸,可宋奕心中依旧不痛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1章 此事是莫须有的确实不假,可他霍临敢说他对云儿无一丝觊觎之心么? 他可是明明白白地承认过自己的情意,如今又发生了这种事,让他怎能毫无嫌隙, 继续留用他在宫中进出呢? 宋奕阴郁的目光落在霍临脸上,语气平静得发冷。 “你说的不假, 可为何那人栽赃嫁祸的是你,而不是旁人呢?” “难道不是你露出了马脚,让人察觉出了你的心思么?” 霍临心神一震,眸光有一瞬的慌乱,被捏住命脉的他,这次再也无法坦荡地为自己辩解。 宋奕瞧着顿口无言的霍临,讥诮地扯了扯唇角,神色愈寒。 在一片死寂中,他不容拒绝地冷冷开口:“霍临,你已过弱冠之年,也该娶妻了。” 霍临的身形僵了一瞬。 时隔五年,陛下再一次提出让他娶妻,他隐隐觉着大事不妙。 他定了定神,开口婉拒道:“回陛下,属下孤身一人惯了,从没想过娶妻的事。” “男婚女嫁,理之自然。你自幼父母亡故,不如朕做主,将大理寺卿卫苏之妹赐婚于你,她可是钦慕你多年。” “属下确实无意娶妻,望陛下收回成命。” 宋奕眼神凌厉,语气阴寒:“霍临,你要抗旨么?” 闻言,霍临默然一瞬,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抽出腰侧的佩剑举于头顶,神情凛然道:“陛下此旨,属下难以从命,任凭陛下处置。” 宋奕心中血气翻涌,额角的青筋直跳,双手紧紧攥着椅扶,眸光冷翳。 “刀山火海的命令你眼都不眨,让你娶个妻便要了你的命是么?宁死不娶!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娶妻,京中贵女随你挑选。要么.....你去镇守边关,永不回京。” 几乎是宋奕的话音刚落,霍临便开了口,语气极度平静,极其坚定。 “属下愿驻守边关,永不......回京。” 室内静了一瞬,宋奕蓦地咬紧了牙,一双利眸死死地瞪着他。 “好!甚好!” 咬牙切齿地说完,他吩咐一旁早已被二人的谈话惊愕住的高裕拟旨。 “传旨!影卫统领一职由凌煜兼任,任霍临为镇北将军,自明日起离京戍边,无诏不得回京!” 霍临垂着首,喉头上下滚了滚,眸光晦暗不明。 或许自皇陵对峙那一日起,他便料到会有这一日。 “微臣,接旨。” --- 根据霍临的回忆和口述,寒鸦盯上了关雎宫的一名太监。 经过多日的留心,终于在他又一次打晕浣衣宫女时,当场将他拿住。 一番威逼利诱下,那名太监终于说出了是安卉指使他将计云舒的肚兜塞到霍临的暖阁,以此来污蔑他们有私情。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她告发,发便被琳琅察觉出了异常。 宋奕勃然大怒,即刻下令将那名太监和安卉的贴身侍女紫琳杖杀。 顾及着两国几十年的藩主之谊,他并未对安卉下手,只将她幽禁于冷宫中,而后遣了使臣去安南国知会安南王她女儿做的好事,让他派人来将他女儿接回去。 经此一事,宫里头又少了几个人。 清净是清净了不少,可也给即将到来的寒冬,平添了几分萧瑟与寂寥。 这一年冬至,是计云舒回宫后的第三个冬至,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宫里过了三年。 而这一次冬至,宋奕依旧缠着她喝冬至酒,要她与他干杯,给她送上冬至祝福。 酒过三巡,计云舒已经头昏眼花了,唤了琳琅去煮醒酒茶来。 宋奕也不勉强,将她还剩半盏的酒一口闷了,抱她上了绵软的榻。 他则坐在床榻边,力道轻柔地替她揉着太阳穴两侧,低磁的嗓音中染了几丝戏谑。 “这许多年了,云儿的酒量为何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计云舒不愿理会他的嘲笑,闭目养神,认真地缓着酒劲。 宋奕见状倒也不恼,轻笑了一声,接过琳琅递过来的醒酒茶吹了会儿,喂她喝了。 计云舒喝完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醒来发觉自己还在宋奕怀里。 “现下什么时辰了?”她惊问道。 宋奕轻捏了捏她的鼻子,胸腔中发出了一声闷笑:“醉迷糊了你?现下亥时二刻,你才睡了小半个时辰。” 原来才亥时,她还有以为已经半夜了。 “哦。” 她迷茫地从宋奕怀中坐起身,使劲揉了揉自己红晕未褪的脸,酒到底醒了些。 “云儿不睡了么?”宋奕低头问她。 “喝了碗醒酒茶,眼下实在睡不着。” 宋奕沉吟片刻,不知想起什么,对她道:“冬至节民间不少百姓会放孔明灯祈愿,你想不想放?” 念及实在无聊,计云舒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点了头。 宋奕唤人取来孔明灯,将浸润好的毛笔递给她。 “来,题几个字,或者是心愿也行。” 计云舒依言接过,可她一时却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愿望,便落笔写了岁岁平安四字。 搁下笔,见宋奕也写好了,她转头瞧了一眼,羽睫微颤,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2章 “写好了?” 宋奕含笑瞧她,见她点头,便将孔明灯拿到了殿外的平地上,取出火折子,一一点燃引芯。 两只孔明灯慢悠悠地升起,起初还依偎缠绕着,待升过了殿顶,便各自分飞,飘向夜幕。 一只写着岁岁平安,另一只写着,岁岁久久,与卿白首。 直待那两只带着各自愿望的孔明灯彻底消失在黑幕中,二人才收回视线。 宋奕温情的目光落在计云舒莹润的面庞,劲瘦的指节轻轻捧着她的脸,嗓音温缓。 “云儿,朕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在朕身边,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计云舒愣愣地瞧着他,垂眸静默。 自然是不好的。 可女官制度初具雏形尚未真正稳定扎根,她不能半途而废,惹他不快。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轻轻点头。 宋奕笑得灿然,只觉灵魂深处的空洞终于被填满,心尖的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飘飘然,连骨缝中都透着暖意。 甚好,甚好。 瞧见计云舒的脸被冻得发红,他轻轻捂了捂,忙带着她进了殿,唤来寒鸦加暖炭。 “才在外头待了这一小会儿,怎么手便这样凉了?” 他取过汤媪塞到计云舒手中,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一到了冬日便这样。” 宋奕微微蹙眉:“可见还是身子虚弱,今年春猎秋猎都没去,待过几日冬猎,朕去小苍山猎几头雪鹿来给你补补身子。” “都冬日了,山里哪儿还有猎物?” 一听这话宋奕便知她是个憨傻的,笑着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儿,朗声道:“多着呢,有猞猁,兔子,野猪,不过最珍贵自然是雪鹿了。” “它通体雪白,春秋时节山里树木茂盛,它的雪色皮毛过于显眼,故而会隐匿不出,而一到冬日,大雪漫山,它们的皮毛与山色融为一体极难被察觉,便会放心地出来觅食。” 计云舒一边听着一遍拨弄着汤媪上的花穗子,觉着宋奕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这是老毛病,去太医院抓两副药吃便是了,做什么还要去猎鹿,怪折腾的。” 宋奕却不以为然,认为她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那陈年老药材哪里比得上新鲜的雪鹿肉,鹿肉最是补气益精,滋阴壮阳,去打几头来,正好朕也补一补。” 计云舒拨弄穗子的动作滞了一瞬,抬头瞧了眼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的厚脸皮,还是有意逗弄她。 宋奕如愿以偿地瞧见了她那副无语凝噎的模样,恣意地勾了勾唇,明知故问道:“云儿为何不说话了?” 计云舒自顾自地暖手,不欲理会他。 正暗自诽腹着,眼前的烛光一暗,宋奕倾身压了过来,与她鼻尖相抵。 “月信可走了?” 听见这别有用心的话,她下意识地侧过脸,摇了摇头。 宋奕蹙眉,定定地瞧了会儿她淡然的侧脸,倏然将手探进了她的裙摆。 计云舒慌了神,忙去阻拦,却被他另一只手给制住。 一片干爽,宋奕了然一笑,咬牙切齿道:“又骗朕,云儿自己说说,这是第几回了?” “不说话么?” 见她愤愤地瞪着自己,抿唇不语,他不怀好意地勾唇,指尖一动,那片温软倏然紧绷起来,不让他再深入。 计云舒毫无准备,不自觉惊呼了一声,身子也本能地紧绷起来。 “你!走开!” 宋奕满意地弯了弯唇,垂眸瞧着她恼怒的模样,他不退反进。 第131章 被埋伏 起初见她眉头紧蹙, 他下意识轻柔了些,待感受到一丝湿濡,手上的动作便愈发放肆起来。 他抵在她耳侧哑声低语, 眸色幽深:“瞧,云儿的身子比嘴更诚实。” 计云舒的呼吸急促了些,紧紧地咬着下唇,愣是不愿发出一点儿声音。 宋奕却不依, 他迫近计云舒的红润的面庞, 幽暗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神情。 “出声啊云儿, 不必忍着, 朕喜欢听你这样的声音。” 他轻吻了吻她微红的侧脸, 嗓音低磁温缓,可那只埋在裙下的冷白手背却是青筋暴起,势如破竹。 计云舒终是受不住,双手死死地拽着宋奕的衣领, 急促地嘤咛了几声, 而后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她溃不成军, 手中的汤媪再也拿不稳,摔在了地上,泄了一地的水。 宋奕取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湿濡的手指,恣意一笑,抱起急喘不止的计云舒径直朝床榻走去。 一夜无眠。 到了冬猎这日,计云舒本是不愿去凑热闹的。 可宋奕想她陪在身边, 不但承诺了天黑便回宫,还让凌煜从御马场挑了匹温顺小巧的桃花骢来, 允准她一人独骑。 果不其然,计云舒动了心思,围好兜帽便随着宋奕出了宫。 为了确保安危,他们是乔装从侧门出的宫,宋奕还提前派了几名侍卫去探路并驻扎营帐以供歇息。 以免人多扎眼,他仅带了包括凌煜在内的二十来名侍卫,俱是着便服,零散而自然地分布在计云舒周围。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3章 说是冬猎,其实不过是进山打两头鹿罢了,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顾及计云舒骑术不精,宋奕便也骑得慢了些,晃悠悠地与她并行。 一行人午膳后出的宫,待到小苍时已近申时了,在山脚下搭好的营帐中稍作歇息,宋奕便带着她进了山。 山里头的树木大多已经干枯了,只有几颗松树傲然挺立,茂盛依旧,枝叶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时不时还有松鼠从其间窜过,震落了一地雪。 计云舒伸手拍了拍掉在兜帽上的雪,再次裹紧了身上的狐白裘,策马跟在宋奕的身后。 一道白眼倏地从众人眼前跃过,宋奕立时挽弓拉箭,仔细在枯木后搜寻雪鹿的身影。 凌煜等人也搭箭上弦,紧紧地盯着四周的雪地,计云舒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寂静中,有利箭破风的细微声响,紧接着一道动物尖锐的叫声响起。 “去,拖过来。”宋奕收了箭,吩咐身后的侍卫。 计云舒的目光落在那只被两名侍卫合伙拖出来的雪鹿身上,果然是通体雪白,连睫毛也是白色的。 往雪地上一卧,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异常。 “走,再打两头。” 一行人跟着他往深处走了些,四处打量间,计云舒不远处的雪地上瞧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正在蠕动,她拉了拉缰绳偏离方向。 “娘娘?” 他身后的凌煜不解,宋奕也循声回头:“怎么了云儿?” 计云舒翻身下马,走上前发现是只受伤的兔子,回道:“没事儿,是只兔子。” “凌煜,在这儿守着。” 宋奕见她难得兴致勃勃,便留了其他人守在这,自己带着两名侍卫继续往里去寻雪鹿的踪迹。 那野兔子见了人也不跑,竟是一点儿也不怕人,计云舒纳罕不已。 “娘娘,这兔子腿伤了。” 计云舒伸手一摸,还真有血,兔子脚边还有一只断掉的箭头。 她拿起来瞧了瞧,有些疑惑:“凌大人,山中可有猎户?” “小苍山是皇家猎场,猎户一般不会来这儿打猎。” 凌煜凝眉说完,戒备地瞧了眼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无甚异样。 可这箭头来历不明,他并未放松警惕,仍旧不停地巡视着四周。 野兔倏然蹦跶起来,计云舒随手将那箭头别再腰间,起身去追,却在踩到一个软塌的东西时,疑惑地停了步子。 她低头用脚尖扫去那东西上的积雪,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具尸体的腹部。 她惊恐地捂住了唇,身旁跟着的侍卫也大骇一跳,忙唤来凌煜。 看见尸体,凌煜神色一震,迅速将其从积雪中挖了出来,认出了死的人正是宋奕提前派出来扎帐的侍卫。 他顿觉不妙,立时拔了剑,将计云舒护在中间。 “去告知陛下,山里有埋伏!” 话音刚落,宋奕所在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飞了一排冬鸟。 凌煜心下一紧,安排了两名侍卫护送计云舒下山,自己带着余下的侍卫朝深林中奔去。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宋奕纵马冲出了山林,身后是几支来势汹汹的箭矢,他挥剑砍落,却漏了射在马腿上的一支。 马儿重重跪倒,宋奕被甩了出去,他借着轻功利落地翻身站稳,与凌煜会合。 “贵妃呢?!” 宋奕持剑紧紧地盯着四周,焦急地问道。 “属下派了两个侍卫从小路护送娘娘下山了。” 宋奕霎时松了口气,又让凌煜点燃了烽鸣召集影卫。 火点升空的下一刻,二十几名白衣蒙面人从雪地里冲出,将宋奕等人团团围住。 他们没有任何废话,亮出寒光闪闪的刀剑便朝着一行人汹汹袭来。 冷冽呼啸的寒风中,尽是刀剑相碰的刺耳声,以及喷洒四溅的殷红鲜血。 眨眼间,双方人数皆已死伤大半,方才还白净的雪地此时遍布狰狞猩红的血痕,宛若人间炼狱。 激战中,一名刺客挟持着衣裙染血的计云舒走进修罗场。 “不想她死就住手!” 宋奕脚踩一名刺客,正欲一剑抹喉。 余光瞧见这一幕,他心下一紧,反被脚下的刺客瞅准机会,一剑划伤了腹部。 鲜血瞬间渗出,他捂着伤口后退了几步,凌煜等人急在心里,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都把剑扔了!” 挟持计云舒的刺客再次出声,宋奕顾忌着计云舒,率先放下了手里的剑,随后便是凌煜。 陆陆续续地刀剑落地声响起,那名刺客讥讽地笑了笑。 “宋奕啊宋奕,你也有今日。” 原来是北狄人。 宋奕听出了他的口音,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脖子上的利剑,一语不发地任那人嘲讽。 “朝北跪下!给我们怀阙殿下恭恭敬敬地磕个头,再说一句,我宋奕是北狄王怀阙的狗,也许我还能考虑考虑放她一马。” 那刺客恶劣地笑着,愈发得寸进尺。 “你们无耻!” 一向寡言的凌煜听了这要求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而宋奕却是一言未发,面上虽无波澜,可身侧紧攥成拳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4章 眼见他不肯跪,那名刺客立时面目狠厉起来,手上的力道倏而加重了几分,计云舒的脖颈上已然渗出了血迹。 “不跪?那就让她先去黄泉给你探探路罢!” “等等!” 宋奕脸色骤变,那丝血迹刺红了他的双目,让他心尖一颤。 他深吁出一口恶气,撩袍转身,朝北跪下,犹豫了一瞬,咬牙俯身磕了头。 只是再想起身时,头却被人重重地踩在雪地上。 霎时间,刺客们放肆的嘲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其中夹在着凌煜等人无力的怒骂。 计云舒怔怔地瞧着这一幕,心神茫然,脖颈上的刺痛让她回了神,她悄无声息地将手摸到了腰间的那枚箭头上。 那名刺客浑然不觉,还在向宋奕叫嚣。 “说啊宋奕!说你是我们大王的狗!快说啊!” 宋奕的半张脸被深踩进雪中,外露的眼神阴冷狠厉。 可在与计云舒视线相接时,那双湛黑的眸子又蓦然平静温缓下来,似在无声地安慰她。 “我宋奕是北狄王怀阙的狗。” 沉闷的嗓音自他喉间溢出,众人都听得分明,可那刺客尤嫌不够,又猖狂地开口。 “大声些!我们听不见!” “哈哈哈!对啊大声些!” 宋奕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胸膛剧烈起伏着,隐忍着身心双重屈辱,再次高声重复了一遍。 “我宋奕!是北狄王怀阙的狗!” 刺客们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在两国战场上所受的屈辱,都在今日一并找了回来。 大渊皇帝又如何,再尊贵如今不也得给他们磕头,以狗自居么? 只恨他们大王远在千里之外,不能亲眼瞧见宋奕这厮狼狈的模样。 而下一瞬,挟持计云舒的那名刺客的笑声戛然而止。 正是计云舒趁他猖笑走神时将箭头狠狠刺进了他腰间。 痛呼声响起,刺客们才惊觉回神,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名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女子,利落地拔下簪子抵在了他们同伴的脖颈上,动作利落果断。 眨眼间,攻守之势异也。 “都别动!把剑放下!” 计云舒凝眉厉喝,犀利的目光落在踩宋奕的那名刺客身上:“你,把脚拿开!” 她话音刚落,宋奕敛去眸中的惊诧,没了软肋的他扯住那人的脚腕猛地一拉,利落地拾剑翻身,一剑砍掉了他的头颅。 霎时,温热的鲜血飞溅在雪地上,染化了一大片积雪。 计云舒不自觉偏过了头,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宋奕将滴血的剑夹在肘臂间利落一擦,看也不看雪地上的无头尸一眼,径直朝计云舒走去。 他将剑横在那刺客脖子上,朝她粲然一笑。 “朕来,莫脏了云儿的手。” 计云舒瞧了眼他,安心地收回了簪子,指尖尤在发颤。 可那刺客是个不怕死的,心自己活不过今日,他放声道:“别管我的命!杀了宋奕,为北狄战死的勇士报仇雪恨!” 十几名刺客义愤填膺,又凶神恶煞地朝着他们袭来。 宋奕见他是个没用的,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又抬剑挡住朝计云舒砍来的双刀,重重地将那刺客踹出。 “往山下跑,等寒鸦他们过来。” 知道留在这会拖他们后退,计云舒转身就朝山下跑去,不料有一名刺客甩开了凌煜朝她奔来,她跑得更急了些。 宋奕余光瞥见这一幕,脸色骤然阴骇,忙奔去拦截。 心急的他和与刺客缠斗的凌煜皆未发觉,那名被抹了脖子刺客还未死透。 他颤巍巍地举起弓箭,对准了宋奕。 可他伤势太重,宋奕又跑得极快,未免射空,他果断将箭尖对上了计云舒。 用尽全力射完这最后一箭,他重重倒下。 计云舒被那支偷袭的冷箭射中了小腿,剧痛传来,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可下一瞬,后背并未传来被贯穿的剧痛,身后却响起了一声熟悉的闷哼。 她惊惑地起身回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漆如点墨的星眸。 她心神一震,脑中一片空白。 视线下移,那柄朝她而来的利剑,蛮横地贯穿了他的胸膛,殷红温热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剑尖滴在了她的心口,染红了她的素衣。 一片死寂中,她心上的坚冰,似乎悄然被那滴炙热的血烫开了一条微小的裂缝。 二人视线相交,宋奕眸中尽是炽热的柔情。 他半跪在地,眉心紧蹙,脸色已经煞白,却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云儿没事。 “陛下!” 凌煜痛呼,乱了心神的他也被身后偷袭的刺客一剑贯穿腹部,忍痛将两名刺客反杀,他跪倒在地。 宋奕身后的那名刺客猛然抽出殷红的剑身,正欲再次补刀,宋奕眸光一凛,反手一剑砍伤了他的腿。 在刺客的痛呼声中,他迅速起身,抬手又是狠辣利落的一剑。 解决完最后一名刺客,他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到疼得满头虚汗的计云舒身边,满眼心疼地握着她受伤的小腿。 “云儿受苦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5章 明明他胸膛的伤口还在汩汩淌着血,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心疼她的。 计云舒缓了缓喉间的哽涩,哑声问道:“寒鸦他们怎么还没来?” “他们应该快到山脚了,云儿忍一忍,朕带你下山,营帐里有药。” 说罢,他将计云舒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准备抱起她。 “你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了,我可以自己走。”计云舒忍痛道。 宋奕却不依,担忧地瞧着她:“朕不要紧,你腿伤成这样,如何自己走?云儿听话,让朕抱你下山。” 他不顾计云舒的拒绝,径直将她抱起,可失血过多,他再也不能似从前那般轻松,好几次跪倒在地。 又一次摔倒后,他挣扎着爬起身重复之前的动作。 计云舒却崩溃了,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坠落在雪地上。 “宋奕,你让我自己走行么?!”她瘫坐在地上,气愤地质问他。 宋奕见她哭成这样,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替她擦泪,却擦了她一脸血,又连连道歉。 “云儿,朕,朕不是有意的,你莫恼。” 计云舒却是不愿再同他纠缠抱不抱的事,艰难地爬起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每走一步都是刀割一般的痛。 宋奕踉跄地追上她,偏执地蹲在了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愿意让朕抱,那朕背你下山,这样走得快些。” 望着那半蹲的玄色背影,计云舒彻底没了脾气,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弯腰趴在了他背上。 “快走罢。” 宋奕终于如了愿,紧紧托住她的腿,朝山下走去。 计云舒取出手帕,摁在宋奕胸前的窟窿上,仅仅是一瞬间,手帕便被鲜血浸透。 瞧着那淌血的帕子,她脸色煞白,隐觉不妙。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用手去按压那血淋淋的伤口,妄图止血。 宋奕察觉到她的动作,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温声安慰她。 “云儿莫怕,咱们都会没事的。” 恰在此时,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依偎前行的二人满头白。 下山的路本就漫长曲折,宋奕又身负重伤。 最终,他还是如计云舒担忧的那般,一头栽倒在了漫天风雪中。 “宋奕你醒醒!宋奕!” 计云舒艰难地爬起,将宋奕翻过身来,颤巍巍地去探他的呼吸。 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考虑到天色渐暗,寒鸦他们搜寻困难,为了宋奕多一丝生机,计云舒毅然背起他,朝山下走去。 宋奕很重,真的很重,像他偏执而沉重的爱意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我带你回去,你不会有事的。” “宋奕,我欠你一条命,你不能有事。” 她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宋奕,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雪过后,洁白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和殷红的血迹,有她的,也有宋奕的。 终于,不知忍痛走了多久,她听到了寒鸦的声音。 她放下宋奕,竭尽全力地呐喊起来。 “寒鸦!寒鸦!我们在这儿!” 不远处,又一排排火光正向这边疾速靠近,她如释重负,虚脱而安然地瘫倒在地。 太好了...... “娘娘!陛下!” 寒鸦带着人急急赶来,瞧见这一幕,惊骇欲死。 她忙背起计云舒,吩咐身后影卫将宋奕抬下山,又问起凌煜。 “凌大人昏迷在山上。”计云舒回道。 寒鸦又遣了几个人上山去搜寻凌煜,而后带着计云舒下了山。 在山下的营帐中简单给重伤的宋奕做了包扎后,寒鸦快马护送二人回了宫。 高裕在关雎宫外急得来回踱步,乍一见影卫抬着满身是血的宋奕进殿,他立时两眼发黑,险些晕死过去。 “陛下!快!快传太医!” 宫内烛火通明,太医院的老院首们在内殿救治宋奕,刘詹则在外殿替计云舒拔箭。 “娘娘,也许会有些疼,您忍一忍。” 计云舒很心慌,接过寒鸦递过来的锦帕咬在口中,瑟瑟地点头。 刘詹正准备拔,见她惊恐地盯着自己的手,他好心提醒。 “娘娘您还是将头转过去罢,免得害怕。” 他也怕他还没动手,她便先将自己吓晕了。 “好。” 计云舒依言撇过头去,下一瞬,刘詹立时稳准狠地拔出了箭矢。 “呜!!” 计云舒咬着锦帕痛苦地闷嚎,眼前发黑,险些痛晕过去。 寒冬腊月,她硬是疼出了一头的冷汗。 寒鸦担忧地替她擦去,哽咽道:“娘娘再忍一忍,刘太医已经在包扎了。” 喝完药后,计云舒虚弱地靠在小榻上,缓了许久。 正想着宋奕能不能被救回来时,内殿传来捷报,说宋奕醒了,她和寒鸦俱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里头便传来嘈杂的声响,夹着太医的惊呼和摔碎茶盏的声音。 二人正担忧着里头的状况时,高裕急急走出来,一脸苦相。 “娘娘您快进去瞧瞧罢,陛下没瞧见您,以为您又跑了,挥翻了汤药要去寻您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6章 闻言,计云舒秀眉一蹙,心道他都去了半条命了,竟还有精力作妖? 心里虽这般想,可却不敢再耽搁,毕竟研画坊那一回她是亲眼见过他如何发疯的。 “琳琅,扶我起来。” 她由寒鸦和琳琅架着朝里走,一入内殿便瞧见宋奕推开太医挣扎着要下榻,待见到计云舒时他才镇静下来。 “云儿,你去哪儿了?” 他虚白着脸色急声发问,胸口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冒出血迹来。 计云舒凝眉瞧着,语气不大好。 “我腿伤成这样陛下还怕我跑了不成?快躺回去罢,药都白上了。” 宋奕见她恼了,不敢再闹腾,只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迷惘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委屈。 “朕好好躺着,你不许走。” 计云舒隐隐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定定地瞧了会儿他的脸,倏然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 果然高热了,眼下他这模样显然是烧迷糊了。 “陛下怎么烧成这样?” 老院首道:“不瞒娘娘,方才的褪热药被陛下打翻了,臣又派人去熬了一副。” 计云舒颔首,可也觉着不能这样干等着,忙唤了宫人打凉水来。 “陛下回去躺着罢,我不走。” 她仰头瞧他,语气温缓,宋奕这回听进去了,乖乖地躺回了榻上。 计云舒扶着寒鸦坐在了他手边,将锦帕浸入凉水,又拧干敷在了他的额前。 重复了四五回,宋奕始终目光舒缓地盯着她,唇边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若不是那高热做不得假,计云舒都要以为他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再一次从他额上取下锦帕时,手腕倏然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握住。 她低眉,恰好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云儿,朕身上也烫的厉害,替朕擦一擦好不好?” 计云舒怔了怔,心底的猜测隐隐得到印证,高热是真,装模做样也是真。 她面无表情地将锦帕递给了高裕:“高公公,陛下说身子热,你来替他擦...” “不!不要他。” 话音未落,宋奕便出声打断了她,高裕红着张老脸,尴尬得不行。 计云舒垂眸瞧着榻上那被戳破了伪装却毫不脸红的人,无语地扯了扯唇。 宋奕脸皮厚得很,难得见她这般温情脉脉地照顾自己,他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 他拂开计云舒的掌心,将那沁凉柔软的掌心肉贴在自己胸膛,恬不知耻道:“云儿若不愿擦,这样也行,朕也快活。” 屋子里的人都恨不得将脑袋埋地底下去。 尤其是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臊得不行,偏还不能斥一句有辱斯文。 好在这时小太监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进来,解救了屋里人,高裕也立时接过汤药,准备喂宋奕。 “陛下,奴才伺候您用药......” 接收到宋奕暗示的眼神,高裕住了嘴,看了眼榻边坐着的计云舒。 “娘娘,奴才手脚粗笨,还是娘娘喂陛下罢。” 宋奕也自觉地坐了起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鸦羽般的眼睫轻轻翕动,目露希冀。 计云舒侧眸扫了眼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被磨没了脾气。 她板着脸接过药碗,也懒得吹,径直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宋奕如了愿,乖顺地抿了一口,虽有些烫口,可不妨碍他喝得干干净净。 瞥见里头乌泱泱的人,他没由来得觉得烦躁起来。 “都出去罢,朕憋得慌。” 听见这话,高裕忙将宫人也都遣了出去,自己也候在了殿外。 寝殿内只剩他们三人,宋奕拉着计云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她的腿伤,才转头问寒鸦凌煜的伤情。 “回陛下,凌大人已经醒了,眼下安置在紫宸宫的偏殿里。” “可查出那些刺客是何时埋伏在山里的了?”他又问。 “影卫在山上发现了生火的痕迹,又听山下的百姓说今年一入冬便瞧见几十个大汉上山,只是以往宫里都有提前派人去巡山的惯例,他们便以为是宫里便装出来的侍卫,想来他们是在那儿蛰伏了一个多月了。” 宋奕冷笑,心道他们还挺沉得住气。 第132章 剃度僧 余光瞥见计云舒皱眉, 他脸色微变,担忧道:“怎么了云儿?可是伤口疼了?” 计云舒弱弱点头,神态疲倦:“方才还不疼呢, 也不知怎么了。” 其实不但伤口疼,她全身上下都疼得慌,尤其是腰,疼得最厉害。 “腰怎么了?”宋奕瞧见了她揉腰的小动作。 计云舒蹙眉揉着酸痛的腰, 没回应他。 寒鸦立时搓热了手去替她揉, 解释道:“陛下昏死在山上,是娘娘背您下山的, 许是那时候伤着的, 奴婢去取些膏药来。” 宋奕心头一颤, 好似被触动了灵魂。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计云舒,心间涌出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酥酥的, 麻麻的, 好似在做梦一般。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7章 震惊过后, 是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那样清瘦,腿上还带着箭伤,是如何将他一个高大的男子背下山的? 宋奕的眼尾泛起几许水光,他阖眸掩下,轻轻地将她揽进怀中,语气愧疚。 “云儿,都是朕不好, 让你受苦了。” 计云舒怔了怔,反应过来是说她带伤背他的事, 她无谓地开口:“陛下多虑了,女子没有你想象中的娇弱不禁风,我若是腿没受伤,说不准还能将陛下背进城呢。” “再说了,陛下替我挡了一剑,我总不能将陛下扔山上等死罢。” 宋奕莫名被她最后一句逗笑,他垂眸瞧她,水光未敛的星眸中,映出心上人小小的身影,语气轻淡而虔诚。 “朕是心甘情愿为云儿挡的,云儿不必有负担。” 计云舒抿唇不语,静默了许久。 宋奕见她情绪倏然低闷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忙又岔开话头。 “不过云儿说得也对,是朕见识短浅了,只以为天下女子都一个柔弱样儿,日后还得多听听云儿的真知灼见。” 头一回见宋奕这样拍自己马屁,计云舒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恰巧寒鸦拿了膏药进来,她正想去接,却被宋奕半路截胡。 “让寒鸦来罢,陛下还没褪热,好好躺着罢。” 宋奕却不依:“寒鸦手劲儿小,若揉不到位只怕明日更疼,还是朕来罢。” 寒鸦手劲儿小? 计云舒正欲替寒鸦辩驳,却不料寒鸦自觉地脱了她的鞋,准备扶她上榻。 她愕了一瞬,妥协地上了榻,趴好。 “呃嗯!轻些!”宋奕刚上手她就忍不住痛呼。 宋奕也很无奈,重了她喊疼,轻了淤血揉不开只怕明日更疼。 “云儿得忍一忍,这里头的淤血不揉散你明日还得吃苦头。” 心知他说的是实话,计云舒暗自攥紧了被衾,咬牙道:“我准备好了,来罢!”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宋奕朗笑出声,又继续搓热了膏药,不轻不重地揉压她后腰。 不知揉了多久,腰上的力道终于停了,计云舒如释重负,一头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午时了,她窝在暖和的被衾里,侧头瞧见宋奕正半靠在软枕上喝药。 见她醒了,宋奕放下药碗,朝她浅笑:“醒了?腰还疼不疼?” 计云舒一怔,这才发觉后腰已经没那么痛了,若不是他问起,自己都忽略了。 见她摇头,宋奕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清声道:“那便好,快起来用膳罢,你昨夜连晚膳都没用便睡着了,眼下定然饿坏了。” 话音刚落,计云舒的肚子就叫了一声,她瞥了眼轻笑的宋奕,扶着寒鸦下榻洗漱。 洗漱完后榻上已经支好了小桌,摆好了膳食,二人安安静静地用着午膳。 而此时此刻,远在江州浮梁的郁春岚却是焦头烂额。 姚文卿已经接连五日没回过家了,她找去钱员外家,钱员外却说早在半个月前姚文卿便辞去了私塾先生的差事,他还挽留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改变他的心意。 郁春岚更疑惑了,遍寻他不得,最后还是小蝶说几日前瞧见过一个与他背影相似的男子朝城郊南面去了。 城郊南面?那儿只有一座灵烟寺,他去那儿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坐上牛车便朝灵烟寺赶去,才下牛车,便在寺门口的洒扫僧侣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缁灰色僧衣,手挂佛珠,头顶无发,样样都让她陌生,唯有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郁春岚僵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急步冲上石阶,怒气冲冲地喊他。 姚文卿身形一僵,淡然地抬眼看向来人,面无波澜地朝她行了个合掌礼。 “施主。” “呵!” 郁春岚气笑了,插着腰冷冷地上下打量他。 “你可真行啊,一声不吭地出家做和尚来了?” 姚文卿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但却没有接话,只默默地立着,像一个木头人一般任她奚落。 看着眼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郁春岚彻底没了脾气,也懒得在再同他多废口舌,径直问道:“为什么出家?” 姚文卿幽深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地上的枯叶,轻声道:“我已无亲无友,红尘之中再无牵挂,只愿以此残生常伴青灯古佛,为祖父和姚氏一族诵经超度。” 郁春岚静默一瞬,冷冷笑了声:“仅仅如此么?只怕还有其他缘故罢?” 这时,姚文卿不说话了,又再次挥动草帚扫去枯叶。 见状,郁春岚更坚信了心中的猜想。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那自欺欺人的人,一针见血地幽幽道:“姚文卿,你是我见过最没种的男人。” 扫地的簌簌声滞了短短一瞬,复又若无其事地响起。 郁春岚再也懒得去瞧他的脸色,大步下了石阶,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灵烟寺前的缁色身影停了扫地的动作,静立在门前许久。 一声厚重悠远的钟声响起,他仰头瞧了会儿那肃穆明净的琉璃牌匾,毅然抬步进了寺。 ---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计云舒的腿伤已然大好了,跳跑皆无大碍。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8章 宋奕的伤势重些,还需戒劳安养一段日子。 一同养伤期间,宋奕没少厚着脸皮缠计云舒帮他换药,以往计云舒倒还多少依着些他,只是今日她再没心思管他了。 赵音仪托人送进来一封信,信上说鹤声书堂的一应用度日渐紧缩,不但笔墨纸砚不够用,就连他们授学先生的束脩都越发少了。 赵音仪倒还好,因着与计云舒的交情在,自己又喜欢授学育人,本就不是奔着束脩去的。 可宋奕派来的费大儒不一样,虽说有宋奕在上头压着,可他若真因束脩的事惫懒敷衍做样子,谁又能知道呢? 到最后,受此事拖累的还不是书堂那些求知若渴的女学生们? 计云舒瞧了信,深觉此事有些不对劲。 当初买地建府那会儿宋奕可是足足拨六千两银子,买地建院共花两千两,余下的四千两仅过了一年光景便一个子儿不剩,要说这里头没猫腻,打死她她也不信。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窟窿给填上。 “琳琅,我首饰匣子里还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出宫去一堂女子学堂,给皇后娘娘送去。” 听见她这话,榻上养伤的宋奕俊眉一挑,问道:“书堂没银子了?”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计云舒还得找他问个明白呢。 她深吁口郁气,将信递到他手里,站在榻前来回踱步,若有所思。 “去年女子学堂开建,陛下拨了六千两银子出去,我记着陛下当时同我说买地建院只花了两千两,而给皇后娘娘和的费大儒的束脩是每月五十两,一年的光景,这余下的三千多两银子哪儿去了?” 说罢,她静立在榻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奕。 宋奕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笑弯了唇,反问道:“云儿的意思,这三千多两银子是朕给贪了?” “自然不是。” 计云舒睨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是想知道,当初学堂开建时,陛下将这银子给了何人?” 宋奕略一沉思,想起来了。 “那人叫李彦,是李嬷嬷的儿子,母后将他引荐给朕,说他是个惯做生意的,朕便将买地一事交给他去办了。” “后来学堂确实建得不错,朕瞧他是个能干的,便将学堂的账务交给他了。” 原来如此,那猫腻多半出在此人身上了。 计云舒沉吟半晌,道:“陛下可否派人将学堂的账本拿来瞧瞧。” “这有何难。” 宋奕大手一挥,立时吩咐高裕遣人出宫去了。 拿到账本之后,计云舒细细地查看了这一年以来鹤声书堂的各项用度,越看秀眉拧得越紧。 而当她瞧见两张宣纸花了一两银子时,她啪的一声将账本摔在桌案上,横眉怒目。 “一团乱账!” 极少见她发这样大的火,琳琅和寒鸦等人都不自觉地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喘。 宋奕也不例外,轻声安慰了几句,见计云舒不理他,便给寒鸦使了个眼色,寒鸦立时拿过账本递给他瞧。 这一瞧,他倒是明白计云舒为何这样生气了。 一张宣纸半两银子,一张几案一百两,一只竖骨灯笼十两,这莫不是镶了金子。 如此看来,这是那李彦的手笔了。 正兀自想着,那一脸愠怒的人儿倏然走到他面前。 “我要去趟鹤声书堂。” “又出宫?” 他有些犹豫,柔声劝道:“云儿,不是朕有意阻拦,刺客的事才过去多久,朕实在怕你又出什么意外。” 计云舒坐上榻,凝眉道:“哪有这么多意外,上回是在山里头,人烟稀少,这回又不出京城,城里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差,我乔装出去,再多带些便衣侍卫,不会有事的。” 第133章 唱出戏 马上春闱了, 这样紧要的关头,她不能让这样的腌臜事影响到学堂里的女学生们。 见她这般执拗,宋奕也很无奈, 妥协道:“那这样,朕陪你一起去,不然朕不放心。” “可你的伤......”她瞧了眼他的胸口。 “没什么大碍了,云儿放心便是。” 他坚持要去计云舒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唤来琳琅乔装更衣, 随后坐上马车从侧门出了宫。 马车内,她想了想, 还是将自己的帷帽给宋奕带上了。 “嗯?云儿这是?” 计云舒道:“若让陛下去了书堂, 她们怕是课都上不成了, 倒不如将这个带上,她们清净咱们也清净。” 宋奕轻笑一声,帷帽下的俊眉微扬:“成,听云儿的。” 不知为何, 他极爱听她说咱们这二字, 让他莫名有种民间夫妻相伴一生的亲昵感。 计云舒自然瞧不见宋奕神情的变化, 她心里想着到时该如何同那李彦斡旋,从他嘴里问出些实话。 马车行至鹤声书堂正门,计云舒谎称自己是俞贵妃派来巡视的,要见见书堂的李掌事。 这书堂是以宋奕的名义建的,故此守门小厮一听是宫里来的人,忙将她们给引到了思逸堂。 “姑娘稍候,我这便去请李掌事。” 她颔首:“有劳了。” 上午才传人来拿账本, 下午便找上门了,李彦心知来者不善, 一进门儿便放低了姿态。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69章 可一瞧见领头的是个女子,他便宽了几分心,眼神中还隐隐透出几分不屑。 他假笑着做了个揖,问道:“在下鹤声书堂掌事李彦,敢问姑娘是?” 计云舒隐晦地瞥了眼后方的宋奕等人,面不改色地回礼道:“我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大宫女,琳琅。” 身后的琳琅:...... 宋奕有幕篱挡着,肆无忌惮地咧嘴笑了,好整以暇地看她扯谎。 挺好,出趟宫,还能瞧他云儿唱出戏。 原来是个宫女儿。 李彦内心更不屑了,连带着语气也敷衍了起来。 “原来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不知姑娘来此,有何指教?” 计云舒自然听出了他语气的变化,可却半点不恼,慢条斯理地从寒鸦手中取过账本,幽幽道:“这账可是李掌事做的?” “正是。” “李掌事是个能干的,不但将学堂建得这样好,连账也做得天衣无缝,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说到这,她犀利的眸光看向李彦:“这什么宣纸要半两银子一张,京城的纸价向来都是草纸一文钱七张,宣纸一文钱两张,掌事莫不是被骗了罢?” 李彦竟然敢贪,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瞧了眼计云舒手里的账本,噙着笑不慌不忙道:“姑娘不知,咱们学堂里的宣纸啊都是我找古月纸铺定做的,颜色白易吃墨,与寻常的宣纸自是不同。” 好一个定做。 计云舒冷笑,他敢将纸铺的名字报出来,说明不怕她去盘问纸铺掌柜。 两人串通一气,那宣纸是不是定做的,又花了多少银钱,还不是凭他一张嘴么? “那这一百两的案几呢?”她语气冷了些。 李彦依旧面不改色:“这案几是我寻的扬州有名的巧匠打造的,耗时两个月,精雕细琢,自然是值这个价的。” “那可否传那匠人来一趟,我问他几句话。” 李彦两手一摊,佯装叹惜:“不巧得很,那匠人离了京便上别处做活去了,眼下怕是寻不到了。” 计云舒蓦地咬紧了牙,脸色绷得极其难看。 这人做足了准备,看来这想让他吐出那三千多两银子怕是难了。 这样心思不正狡诈贪婪的人,她万万不能再让他留在鹤声书堂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绪,幽幽地盯着那暗自得意的人,言辞犀利。 “陛下和贵妃娘娘宫里的几案也才八十两,李掌事做这一百两的几案,过于僭越了罢?” 李彦的笑倏然僵住,似乎没料到她会从这样刁钻的角度找茬。 且最让他无法辩驳的是,自己做的假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价钱,他总不能承认那是假账罢? 这样一顶大罪压下来,谁不慌? 他干咳了两声,较劲脑汁地想着对策,最终决定将此事推到自己的随身小厮身上,还转身扇了他一巴掌。 “你个不长脑子的!这样的事也不过问我?!如今出事了,你自去受罚罢!”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计云舒面带讥笑地瞧着那主仆二人演戏唱双簧,慢悠悠道:“李掌事倒是仁慈,不过说到底还是掌事疏忽,未尽到应尽的职责,想来也是李掌事家中的产业太多,这才疏忽了书堂这边的事。” “回去我便禀告娘娘,书堂的掌事换个人来做,李公子便好好打理自家的产业罢。” 听计云舒要辞了自己,李彦立时恼了。 他家田产铺子是不少,可谁会嫌银子多? 每年白得几千两,这到嘴的肥肉想让他吐出去?没门! 他换了副嘴脸,眼神阴狠地盯着计云舒:“这差事是太后娘娘让陛下派给我的,有那俞贵妃什么事儿?又有你什么事儿?” 宋奕微眯起双眸,不动声色地立在了计云舒身后,阴冷地盯着那不知死活的人。 计云舒冷嗤了一声,见他不装了,她也不再同他绕弯子了。 “这学堂是陛下同贵妃娘娘一起办的,你办事不力,娘娘自然能将这差事给别人做。” “要么你将那三千多两银子吐出来!要么滚出鹤声书堂!你自己选一个罢!” 语毕,李彦倏然大笑起来。 “好大的口气!想回宫告状?先看看你有没有命回去罢!来人!” 他话音刚落,五个拿着家伙什的壮汉冲了进来,凶神恶煞地盯着几人。 宋奕立时上前,将计云舒护在身后,凌煜和寒鸦也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配剑。 “李彦!宫里来的人你也敢杀?!”计云舒怒斥他,内心隐隐后怕起来。 她没有想到这李彦竟猖狂至此,今日若不是带了宋奕他们一起,她还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李彦背着手,不屑道:“太后是我干娘,我杀个宫女儿算什么?谁让你这小贱人不长...呃嗯!” 李彦的后话被一股裹挟着劲风的力道给踹了回去,他捂着胸口从几个大汉身上爬起身,恶狠狠地盯着那利落收腿的玄衣男子。 “奶奶的!老子弄死你!” “李彦。” 一声冷冽阴沉的嗓音从那幕篱后传来,威严压迫,李彦登时僵住。 这,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陛下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0章 不对,陛下来这儿做什么?定是他听错了! 正当他兀自说服着自己时,宋奕已然慢条斯理地挑开了幕篱纱巾,露出了那张阴森寒戾的脸。 李彦呆愕住,心下惊恐万分,轰地一声跪下了。 “陛,陛下?您怎么,怎么出宫来了?” 宋奕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冷启唇:“朕若不来,还不知你在宫外这样威风呢,听说你在外以朕的兄弟自居?” 李彦惊出了一声冷汗,那是他在迎春楼醉酒时说出的话,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来不及多想,他连连磕头,嘴皮子都哆嗦:“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那...那是我马尿喝多了神志不清!这才口无遮拦折辱了陛下!” “我!我掌嘴!掌嘴!” 说罢,他哐哐扇自己巴掌。 计云舒冷眼瞧着,丝毫不可怜他,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该受着的。 待李彦的嘴角渗出了血,宋奕才幽幽道:“那三千多两银子呢?” 李彦吞了下口水,眼神飘忽,似乎还想挣扎。 “朕没那么好性儿,你有命贪,信不信朕让你没命花。” 阴冷骇人的嗓音钻入耳中,李彦再不敢有半分侥幸的心思,忙派了贴身小厮回府取银票。 拿到银票后,宋奕转手递给了计云舒,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将库房钥匙交出来,麻利地滚,太后那边朕自会交待。” 面对宋奕,李彦是再不敢撒泼犯浑,乖乖地交出钥匙,带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大汉离开了书堂。 计云舒收好银票,又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心道对付这种人还是得用点强硬的手腕,她前边那些话算是白白浪费口水了。 “银子追回来了,咱们回宫罢。”宋奕垂眸瞧她。 “等一等,我去见见皇后娘娘。” 宋奕没拦着,而是带上幕篱同她一起去了。 凭着小厮的引路,一行人到了致学堂外,计云舒一眼便瞧见了手持书卷,凝神讲学的赵音仪。 她带着几人隐在游廊里,等小厮将唤赵音仪出来。 “赵夫子,宫里来人了,要见您。” 赵音仪愣了愣,下意识明白是计云舒出宫来瞧她了。 她浅浅一笑,同堂下的女学子们赔了几句礼,而后放下书卷随着小厮来到游廊。 二人甫一见面,计云舒秀眉轻扬,朝赵音仪拱手作揖,调笑道:“赵夫子一向可好?” 赵音仪有些不好意思,斜眸嗔了她一眼,余光瞥见她身后那道带着幕篱的身影,她有些疑惑。 “他们是?” 计云舒下意识转头瞧了眼他二人,以免赵音仪不安,她掩饰道:“他们是我带出宫的侍卫。” 余下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瞄了眼宋奕,不知他这个侍卫作何感想。 宋奕却只是挑眉,含笑瞧着她的背影,并不觉着给她做侍卫有什么丢脸的。 赵音仪没有怀疑她的话,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漫步在雅致清幽的游廊中。 “今年春闱,照娘娘看,咱们鹤声书堂可能出个女状元?”计云舒歪头问她。 第134章 你的心 赵音仪轻拍了拍她的手, 叹道:“今年和明年若有女状元,那大抵还是官宦世家的女子。” “咱们学堂的姑娘虽勤奋,可到底是这一两年才开始进学, 自然是比不上那些自幼便在家中私塾念书的女子,不过二三甲女进士也许能出几名。” 计云舒颔首,倒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人和人差距不是一年半载便可追上的, 女子学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到状元, 赵音仪又想起什么,雀跃道:“对了, 去年的女状元蒋姑娘不久前找上我, 说要将自己每月的俸禄捐一半给女子学堂, 用作束脩和贴补,再加上你送来的三百两,这几个月学堂倒是能宽裕些了。” 这蒋姑娘倒是同道中人,可见她内心也是希望女官制度扎根稳固, 日后越来越多的女子进入官场拥有话语权, 从而改变大渊女子的处境。 计云舒欣慰地感叹着, 倏而想起还有件要紧的事情没说,她掏出钥匙和银票,塞到赵音仪手中。 “云荷,这是?” “这是学堂库房的钥匙,还有那李掌事贪污的三千多两,眼下都被我追回来了。日后这钥匙便给娘娘收着,学堂的一切事务都由娘娘处理。” 赵音仪有些犹豫:“我?我能行么?” “这有何不行的?学堂的事儿又不多, 娘娘您只盯着账务便行了,采买墨纸的事便让冬霜管着, 否则再请个人来,保不齐又和那李掌事一个德行。” 回想起李彦在的一年里,学堂确实乌烟瘴气,赵音仪没再推脱,收下了钥匙。 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眼见着天色快黑了,计云舒才回宫。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在阖家欢乐的笑谈声中送走了建渊三十年的最后一日。 宋奕应付完他母后的除夕宫宴,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关雎宫陪计云舒用晚膳。 “寒鸦,添副碗筷。” 计云舒抿了口汤,抬眸瞧他:“陛下不是去了除夕宫宴么?” 宋奕贴着她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酒。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1章 “你不去朕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计云舒抿唇轻笑,半调侃道:“怕是躲太后催选秀罢。” 宋奕听得这句毫不在意的轻笑,眸色微沉。 他缓缓举杯抿了一口,长睫微阖,眸底隐隐酝酿着什么,神情不明道:“倒是瞧了几名秀女,都生的玉骨冰肌,姿容艳丽。” 说罢,他掀眸一眼不错地盯着计云舒的神情。 计云舒正埋头吃着碗里的齑汁烩鹿肉,便是打回来的那几头雪鹿做的,从前她还说鹿肉不好吃,眼下却觉着自己从前有些不知好歹了。 乍一听宋奕说有几名秀女很漂亮,她下意识便接话道:“都纳了不就好了。” 话音落,宋奕的脸色骤然沉冷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在刹那降到冰点。 方才她说出这话时神态自然眼都不眨,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他死死地攥着空杯盏,戾声质问:“你根本就不在意朕,你巴不得朕选一堆秀女进宫是不是?!” 计云舒立时转头看向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下意识说出的话刺痛他了。 然而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再解释只怕越描越黑,她索性闭了嘴。 他既听不得真话,那她日后不说了便是。 宋奕拼命压制着怒气,只等她开口解释,只要她肯改口,说她说错了,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便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她一句话,她只是淡淡地放下筷箸,拭嘴饮茶,而后沉默。 他静静地瞧着这一幕,彻底压不住心中的郁愤,双手攥住那瘦削的肩膀,迫她看向自己。 “你为何不解释?!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朕!说要陪朕一辈子都是骗朕的对不对?!” 相比较宋奕的激动,计云舒却异常冷静。 她觉着宋奕完全是在无理取闹,他救她一命后她都已经妥协不再想着跑了,他还要她如何呢? 她静静地瞧了他半晌,淡声道:“我也在宫里安安分分地陪了陛下五年了,还不够么?陛下还想要什么?” “朕要你的心!要你真心实意地爱朕!” 宋奕忍着心口的闷痛,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计云舒愕然地望着眸色猩红的他,这样胡搅蛮缠,既要又要的话,令她思之发笑。 “陛下,人不能太过贪心,上天是公平的,得到了什么就总得失去些什么。” “我一样,陛下也一样。” 她为了女官制度牺牲了自己余生的自由,他宋奕凭什么人心皆得? 宋奕的身形倏然僵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也逐渐平复,眸底尽是求而不得的苦涩与悲痛。 他似泄了气一般松开了她的肩,扶着案沿踉跄起身,深深地看了眼那寡情无心的女子后,他神情哀戚地出了殿。 计云舒一语不发地瞧着那高大落寞的背影,待瞧不见了,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复又若无其事地拿起筷箸用膳。 “娘娘,您这是何苦啊,哪怕撒个谎骗骗陛下,也不至于闹成这般。” 寒鸦无奈地叹气,今日还是除夕呢,这大好的日子,白白地辜负了。 计云舒没接话,自顾自吃着,用完后便吩咐抬水沐浴,而后熄灯上了榻。 将近子时,才睡着不久的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略带着些沐浴后的湿意和酒气。 计云舒立时醒了,稍稍使了些力气却没挣开。 她还以为他回紫宸宫去了。 身后的人没说话,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正当她想忽视他继续入睡时,耳后传来一声状似平静的问话。 “云儿为何不等朕,自己睡了......” 她装睡,当作没听见。 可没过多久身后又再次传来他低闷的声音,前言不搭后语,还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委屈。 “云儿,朕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朕一回?” “朕这辈子从未这样渴求过什么,只求你爱朕一回,求求你好不好......” 这句卑微的话一出口,宋奕自己都愣了怔了一瞬。 他前半生顺风顺水,一出生便是嫡长子,地位和宠爱应有尽有,凡他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就连那显贵的太子之位也是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头上,不费吹灰之力。 直到遇见了她,他吃尽了苦头,尝尽了竭尽全力却得不到一丝真心的苦楚。 他只得祈求,求她心软,求她爱他。 计云舒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若陛下当初没有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也许如今会不一样。” 平心而论,宋奕这几年待她不错,可这并不能掩盖洗白他曾经强迫自己,囚困自己的事实。 宋奕沉默了,对这一事实,他无法辩驳,也不想辩驳。 遗憾是真,不后悔也是真。 他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深吻她冰凉的耳垂,语气凄然:“那朕退一步,不求你的心,只求你能一辈子待在朕身边,好不好?” 计云舒静默良久,轻轻吐了一个好字。 得到她回应的宋奕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抵在她耳侧做出承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2章 “日后,云儿想要什么,朕便给什么。” 计云舒浅浅地扯了扯唇角:“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 室内沉寂了半晌,垂在榻边的云纱床幔倏然晃荡起来,而后响起了床榻摇晃的嘎吱声。 交错起伏的喘息声中,有女子急促的嘤咛。 “慢些!你...唔!” 唇被吻住,所有的嗔怨恨怒都消失在这场厮磨许久的鱼水之欢中。 第二日,待计云舒神色怏怏地下榻洗漱时,已近午时了。 琳琅小心翼翼地扶着那红痕未消的手腕,生怕稍一使力她就散架了,满脸心疼担忧。 昨夜陛下第二次叫水时是她送进去的,借着烛光透过床幔映出的人影,她瞧见陛下从娘娘的腿间抬起头。 只一眼她便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再瞧。 陛下也属实孟浪了些,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计云舒自是不知琳琅的小脑袋瓜里想的什么,她用热巾帕敷了许久的的脸,这才觉着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恰逢宋奕从太和殿议事回来,见她醒了便唤人传膳,午膳用完,刘詹依着时辰来关雎宫给宋奕例行换药。 待掀开宋奕里衣的之后,肩颈处那几条显眼的女子指甲的抓痕映入眼帘,刘詹老脸一红,痉挛地扯了扯唇角。 剪开纱布一瞧,原本已结痂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暗自啧叹了一声,他按部就班地换好药。 临了临了,又悄悄觑了眼宋奕的脸色,忍不住好心劝道:“陛下,您有伤在身,这......这床帏之事不可太过激烈。” 正在饮茶的计云舒动作一滞,脸颊有些发热,她闷头将茶饮尽后,起身回了寝殿。 宋奕见状清笑了声,却是面不改色,一面系着腰带一面轻淡道:“无妨。” 穿好衣裳,他径直入了寝殿。 见计云舒正倚靠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画本子,他提议道:“外面的日头这样好,不若去荷园里走走?” 计云舒摇了摇头,又随手翻过了一页。 宋奕贴着她坐下,俊眉轻扬:“御马场里头新进了几条桃花骢,可愿去跑跑马?” 计云舒抬眸,思索了片刻,放下了话本。 “走罢。” 宋奕隐晦地弯了弯唇,唤寒鸦拿来骑装给她挑选,一共六套,是他一早便备好了的。 “挑一套罢。” 计云舒略略一扫,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石青色那套。 虽在意料之中,宋奕仍旧婉言相劝:“新春第一日倒是红色的喜气些,瞧着也更衬你。” 第135章 撩他心 计云舒一瞧, 也觉红的喜庆些,便转而拿起了红色的那套。 待她换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宋奕也换上了一身修身利落的深墨色骑装, 在瞧见她的那一瞬,他幽深的眸底浮上些许惊艳之色。 眼前的女子乌发雪肤,薄妆浅黛,身姿修长匀称, 纤瘦而不羸弱。 褪去飘逸宽松的宫装, 她窈窕曼妙的身段儿展露无余,在朱红色交领窄腰骑装的勾勒下显得愈发亮眼夺目。 少了几分清冷出尘, 多了几分妍丽妩媚。 云鬓楚腰, 粉颈丹唇, 竟比衣衫尽褪时,更撩他心弦,乱他心魄。 计云舒站在铜镜前认真地抚平衣袖,并未注意到他直白炽热的眼神, 待她转身时, 宋奕已然敛去了赤裸的眼神, 负手立在一旁,含笑赞她。 “平日里穿的衣裳不是藕色便是青绿色,朕瞧着,还是红色更衬你些。” 计云舒利落地扎好袖口,抬眸瞧他一眼,不置可否。 “走罢。” “等等。” 宋奕喊住她,从寒鸦手中取过披风替她系上:“马场风大, 披上这个。” 计云舒未推辞,站在原地任他动作。 才开春不久, 御马场的草还较为稀疏,却也影响不了二人的兴致。 御马监将二人引到马厩,指着几条白马恭谨道:“陛下,这便是近日才从宫外送来的桃花骢,温顺灵巧,适合女子骑行。”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退下罢。” 宋奕朝他吩咐了一句,径直走到那几条桃花骢面前,摸摸瞧瞧,不知在做什么。 计云舒立在马厩外,凝眉瞧他:“做什么呢?” 话音落,宋奕便牵了其中一条走到她身前,朝她粲然一笑:“替你挑了个最听话的,来,上马罢。” 计云舒踩着马镫利落上了马,身后传来他的轻笑。 “有长进。” 她高坐马上,垂眸瞥了眼他,轻夹马腹,从他面前走过。 宋奕笑意更甚,翻身骑上自己的赤骥马去追她。 初春的风还带了些暮冬的冷意,好在宋奕有先见之明给计云舒披了件披风,才没让她冷着。 计云舒骑马的技术确实有所长进,两年前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而现下已能策马跑起来了。 无论跑到哪儿,身后总是跟着个形影不离的影子,她忍无可忍地勒住了马。 “这马场这样大,你为何非得贴在我后头骑?” 宋奕紧随其后勒马,偏首笑道:“这不是怕万一出什么岔子,朕好及时救你么。” 话说的冠冕堂皇挑不出错处,倒显得她不识好人心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3章 她抿唇瞪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打马跑了一圈回来,她瞧见围栏边儿的琳琅正目露憧憬地盯着自己,一如两年前在镇北候的马球场上,她看着纵马奔扬的蒋轻舟时的模样。 心下了然,她策马走近,眉眼含笑:“琳琅,马厩里还有几匹马,你也去挑一匹来骑骑?” 心思被看穿,琳琅尴尬地笑了笑,惋惜道:“不了娘娘,我不会骑马。” 计云舒下意识偏头看向她身旁的寒鸦,心说这不是有个会骑的么? “寒鸦,你去教教她。” “是,娘娘。” 寒鸦颔首,又盯着琳琅:“走罢。” “娘娘我......” 琳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内心的渴望战胜了恐惧,跟着寒鸦朝马厩走去。 “寒鸦,你待会可千万不能松开绳子啊!” “嗯。” “还有还有!也莫要走太快!” “知道了,你话好多......” 计云舒笑了笑,从二人身上收回了目光,身旁传来宋奕的声音。 “那小宫女跟了你许久罢。” 她颔首:“近六年了,远超宫女满龄出宫的年限,也该放她出宫嫁人了。” “可朕瞧着,她也未必肯舍下你出宫。” 宋奕说的是实话,琳琅无父无母,从小长在宫里,出宫了也没个容身之处。 “我到时同她说说,无论她走不走,都随她心意。” 说罢,她想起寒鸦,偏头问道:“寒鸦呢,她是你的人,到了年纪你可会放她走?” 宋奕眉峰微扬,对计云舒的话有些讶然:“寒鸦不是宫女,她的职务非同一般,朕怎会放她走。” 计云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蠢了,寒鸦是暗卫副统领,明里暗里定替宋奕办了不少刀口舔血的事,这样一把利刃,他怎会放她走。 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便终日与刀光剑影为伍,干的都是些随时可能掉脑袋的活,她便忍不住心疼。 好在回宫后宋奕便她调到了自己身边,也算是让她远离了那些凶险。 可凭着寒鸦的能力,让她与自己整日地窝在后宫,她又觉着埋没了她。 这几年的武举不是办的如火如荼么?凭寒鸦的身手,考个武状元定是绰绰有余。 她得找个时机同她谈谈,问问她的打算。 几人在马场待到了近酉时才回宫,第二日一早,宋奕上朝去了,计云舒便将寒鸦喊到了身边。  寒鸦掀帘子走进,问道:“怎么了娘娘?” 计云舒莞尔一笑,拉着她坐下。 “没事儿,咱们说说话。” 见寒鸦神色紧绷,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宽慰:“不必紧张,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寒鸦对她这话有些不解,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奴婢没什么打算,日后也只会陪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 “可凭你的身手做个宫女实在屈才了些,你就没想过往上走一走么?” 可寒鸦听了这话却误以为计云舒是要赶她走,立时慌了神,起身便要跪下,被计云舒及时拦住。 “你莫急,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不是日日陪着我这个深宫闲人打转。” “那娘娘为何不把琳琅也叫来问.....” 听见她的小声嗫嚅,计云舒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笑她糊涂。 “琳琅同你能一样么?她身无长处,又馋又懒,合该同我这个闲人在宫里头混一辈子。” “可你的武功这样好,就没想过去考个武状元,做个女将军?” 寒鸦怔住,只因计云舒说的是她从未想过的路。 她愣愣地瞧着一脸认真的计云舒,支吾了好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 武状元?女将军?她能行么? 计云舒以为她是怕宋奕阻拦,忙承诺道:“陛下那边你自不必担心,有我在呢,你大可放手去做。”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寒鸦应再没有顾虑了,却不料她还是摇头。 “娘娘,寒鸦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只想好好陪着娘娘,伺候娘娘一辈子。” 计云舒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这样的结果确实出乎她的意料,可她仍旧不死心地问道:“你当真不愿去试一试么?” 寒鸦垂首摇头,仍旧是那句话。 计云舒不免叹了口气,虽觉有些遗憾,可也尊重她的意愿,便没再说什么。 寒鸦出去后,她又唤来琳琅进来,也是一样的问话。 “出宫?我不出宫,我就要在陪在娘娘身边。”琳琅果然一口回绝。 计云舒无奈发笑,又调侃道:“你也是大姑娘了,就没想过嫁人成家?又或是出宫过平凡的日子?” 莫看琳琅瞧着傻傻的,其实她内心比谁都看得透。 “嫁人?奴婢不嫁人,一个人乐得干净呢!” “奴婢在宫外无亲无友,又没个手艺傍身,出了宫也是喝西北风,还不如待在宫里呢。” “那惹事生非的娇公主被陛下遣回安南国了,宫里头平静了不少,娘娘又待奴婢这样好,奴婢过得可比宫外那些艰难求生的女子舒坦多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4章 “话虽有理,那你就不羡慕她们在外头自由自在么?”计云舒问。 琳琅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羡慕是羡慕,可奴婢知道有舍便有得,若日日为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伤心落泪,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牺牲自由而换来的一切?那样反而两头都落不到好。” “既如此,倒不如只顾一头,过好眼下的日子,好好享受用自己的牺牲换来的一切,才不辜负自己的牺牲。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何过全凭自己看不看得开,奴婢便选择看开些,欢欢喜喜地过完后半辈子。” 好好享受用自己的牺牲换来的一切,才不辜负自己的牺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计云舒怔怔地瞧着眼前异常清醒的琳琅,心中默念着她这句话。 一直以来飘忽不定的思绪似乎有了主心骨,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也在这一瞬窥见了一丝曙光。 几年来的混沌与迷惘,都因小丫头这一句洒脱清醒的话,渐渐消弥。 或许,她也该试着学学琳琅人生态度。 “娘娘?娘娘?” 她回过神来,朝琳琅浅笑:“我没事儿,既然你自己打定了主意,便当我没说过这话。” “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也好,皇后娘娘出宫了,宫里头我也就你一个老熟人了。” 琳琅咧嘴傻笑,忙起身替计云舒揉肩,悦声道:“那就说好了,奴婢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宫里陪娘娘一辈子。” 计云舒扶额笑叹:“成,都随你。” 第136章 尘埃定 建渊三十三年, 是被载入大渊史册的一年。 这一年,一甲前三名皆是女子。 其中,女状元出自鹤声书堂, 是四年前赵音仪从街头捡来的乞丐,是个真正的贫苦女子。 除此之外,这一年也是及第的女进士最多的一年,二甲进士八十人中, 女子三十六人, 出自鹤声书堂的有三人,三甲同进士一百三十人中, 女子八十九人, 真正意义上的占据了半壁江山。 未及放皇榜, 计云舒便从宋奕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 御书房内,她瞧着拟好的皇榜,激动的指尖发颤。 “这,这竟是真的?” 她没有想到她们会这样争气, 女子科举仅仅开考五年, 她们便能与垄断科举上百年的男子平分秋色, 不分上下。 好样的,她们都是好样的。 宋奕姿态骄矜地倚靠在坐榻上,手里正翻着折子,见计云舒那激动的模样,他笑着刮了刮她的白玉耳坠。 “瞧你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也中了呢。” 计云舒掀眸扫他一眼,不满地扯唇, 心道若是有个画举说不准她还真能中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明黄的榜纸折好,放回了宋奕手边, 不经意瞥见了他手里折子的署名。 大理寺少卿——蒋轻舟。 她心神一振,忙问道:“蒋姑娘又升官了?” 闻言,宋奕含笑瞥她,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 “何止她,沈君晚也升了。” 沈君晚? 计云舒在脑中回忆了会儿,这才想起她正是与蒋轻舟同一年及第的那位女探花,也是个很有文人风骨的姑娘。 她支着下巴瞧了瞧榻桌上的奏折,若有所思道:“眼下,朝中有几位女官?” 宋奕垂眸瞧她,虽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却还是如实告诉了她。 “若加上今年刚及第的三位,一共是九位。” 九位,倒也不算少了。 计云舒兀自思量着,心中的下一个念想又有了着落。 翌日,趁着宋奕去上朝,她写了封信让琳琅出宫送去蒋府,而后便静待时机。 果然,没过几日宋奕便找上了她。 她按兵不动,自顾自地倚在贵妃榻上瞧着话本子,等他开口。 宋奕方下朝回来,一袭玄金暗纹龙袍,负手立在琉璃帘外,噙着清浅的笑意,看计云舒装模做样。 “咳咳。” 他假意咳了两声,拨帘而进,缓缓行至她身前。 “瞧什么呢?” 计云舒羽睫微颤,未抬头瞧他。 “戏文,醉打金枝。” 醉打金枝?好一个醉打金枝。 明白了她的意图,宋奕笑意更甚,贴着她坐在贵妃榻上,将手中的折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今日早朝,蒋轻舟同几名女官联名上表了这份奏折,让朕定下凡有殴打妻妾者,杖责三十的律例。此间,可有云儿的手笔?” 宋奕垂眸瞧她,眉眼含笑,似是疑问,又似确认。 计云舒用指尖摩挲着页角,唇边缓缓绽放一抹清浅的笑,掀眸看向他。 “是我的手笔,陛下觉着这一律例如何?” 宋奕不置可否,也仰靠在榻背上,支着头与她对望,语气温缓道:“云儿何以有这样的想法?” 计云舒合上戏文,朝他坐近了些。 “眼下女官制度已开,女子的地位也合该往上提一提了,否则再有才华的女子,只怕也要被扼杀在襁褓中。” “若没个律例约束,那些个喝了点马尿的,连公主都敢打了,更莫提其他女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5章 她提议女子科考就是为了抬高女子的地位,若眼下连她们最基本的安危都保证不了,那这女官制度就是个笑话,她这几年也算白忙活了。 宋奕听了含笑不语,直愣愣盯着她。 计云舒暗道不好,索性拉出他从前说的话,发起脾气来。 她将戏文往榻上一砸,板着脸道:“那年除夕,陛下还说我要什么便给什么,如今瞧着,是我天真了,竟连这种屁话也信。” 宋奕神色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脸,忙敛了笑去哄她。 “才刚还好好的,如何又恼了?朕又没说不依你。” 那他这是同意了? 计云舒立时回头瞧他,试探道:“那陛下是同意立这律例了?” 宋奕无奈,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 “朕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要被云儿视作负心汉了?” 计云舒抿唇浅笑,心下松了口气,想到还有一桩事,她索性一并提了。 “大渊有条律例,是官府判夫妻和离,带儿女的那方要赔付对方一笔银子,这条不大妥当,还是废了为好。” 宋奕微眯双眸思索了会儿,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条律法,只是用得不多,年头也久了,许多人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这又是为何?大多数有了孩子的夫妻是断然不会和离的,” 计云舒:“也不尽然,我从前便瞧过一例。儿女们大多是愿意跟着母亲的,若不废除这一例,无疑又加重了那些寡母的负担,陛下认为呢?” 宋奕是觉着她多此一举了,敢对夫家提和离的女子是少数,敢带着孩子和离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便依她了。 “真的?!” 计云舒眉开眼笑,似乎没料到他会应的这样爽快。 见她笑得这般开心,宋奕心里也欢喜,倨矜笑道:“自然是真,朕答应云儿的事,有哪件没做到过?” 计云舒没再反驳,只因他说的确是实话。 宋奕牵过她的手,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捻着那瓷白嫩软的手心,俊眉微挑。 “为何不说话?可是还有哪处不满意?” 计云舒如实摇头,浅声道:“满意,很满意。” 真心的满意。 宋奕倚着软靠,静静地瞧着眼前眉眼恬淡,弯眸浅笑的女子,倏而忆起十二年前她初进东宫时,他在晗英殿门前不经意的一瞥。 那时的她也是这副舒缓恬淡的模样,神情还带了几分沉迷画作的如痴如醉。 那双澄澈晶亮的杏眸至今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二年了。 十二年,他们的爱恨纠葛,终是尘埃落定,再无波澜。 他感慨着,伸出修长劲瘦的手指替计云舒将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倾身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云儿满意便好。” 计云舒任由他抱着,想到那些从前遥不可及的念头如今已一件件地实现,她心底好生感慨。 日后,她还要建立更多的女子学堂,更多的自梳堂。 狭小的贵妃榻上,挤着二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初春和煦的阳光,透过梨木菱花窗洋洋洒洒地倾泻在二人身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温柔地拥裹着二人。 寒鸦端着茶盏进殿,透过琉璃帘瞧见这少有的温情一幕,她忙止了步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翌日早朝,宋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意了蒋轻舟的提议,又另提了废除和离夫妻赔付人口损失银的律例。 不出所料,仍旧有些顽固的官员激烈反对,但在以蒋轻舟为首的一众女官的据理力争下,渐渐落了下风。 可经过近半月的努力,他们仍旧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着这事不放,讲理说不过人,便阴阳怪气。 终于,蒋轻舟忍不了了。 在宋奕的授意下,她于天子堂前舌战群儒,怒斥百官,用公正而犀利的话语引经据典,直击那些官员的痛处,将他们说得面红耳赤,自此偃旗息鼓,再不敢惹这位大理寺少卿。 旁人挨骂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唯有蒋函,被自己闺女连坐一块儿骂了还笑嘻嘻的,满脸自豪。 下朝后,吴老翰林不解发问:“我说蒋御史,被你闺女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还乐呵呢?” 蒋函瞥了他一眼,摇头晃脑:“你懂什么?我闺女这样才叫刚正不阿,文人傲骨呢!” “金銮殿前,天子阶下,大骂百官,多气派啊!你老吴家有这样厉害的闺女?没有罢?” 吴翰林见他那得瑟样有些不满,余光瞥见两个相谈甚欢的身影,他哈哈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幸灾乐祸道:“我家有没厉害的闺女我尚且不知,不过我知道,你家闺女怕马上要被人给拱了哈哈哈.....” 蒋函笑容一僵,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 见一高一矮两个穿绯色官服的身影正有说有笑的认出那矮些的是自己的闺女后,他脸色骤变,暗道大事不好,他家小白菜要被拱了! 广阔的宫道上,蒋轻舟和卫苏隔着一段得体的距离并排走着,偶尔谈到志趣相投之事,二人都不自觉地浅笑。 “蒋大人心细,上次扬州私盐一案若不是大人发觉异常,此案怕断不能半月便了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6章 卫苏诚心赞道。 “卫大人过誉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多瞧了眼案宗,这才发觉那人的供词有异。” “轻舟!轻舟!” 蒋轻舟话音方落,忽听得她爹在身后喊她,她忙停了步子。 蒋函匆匆跑来,走到二人中间,皮笑肉不笑地朝卫苏见礼。 卫苏忙垂首作揖,温声回道:“蒋大人客气了。” “爹,怎么了?”蒋轻舟问。 蒋函二话不说,拉着她便走。 “到底怎么了?” “走走走,回家!爹头风犯了!” 卫苏瞧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蒋大人,貌似对他有些敌意? 第137章 送送朕 又是一个暖香醉人的春日午后, 计云舒倚在菱花窗下的贵妃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西厢记。 昏昏欲睡之际,琳琅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一脸神秘地凑近她。 “娘娘,我方才瞧见寒鸦躲在暖阁里头瞧兵书呢!” 计云舒睁了眼,眸底闪过一丝讶然:“兵书?” 琳琅咧嘴傻笑,连连点头:“正是呢, 每日这个时辰咱们午憩, 她便夹着几本兵书偷摸跑去偏殿暖阁,被我瞧见好几日了。” 计云舒沉吟一瞬, 忙问琳琅新科女状元游街那日, 她俩出去瞧热闹时寒鸦有什么异常。 琳琅回忆了下那日的场景, 如实道:“那日虽是女状元游街,但奴婢还是奔着外头好吃的和小玩意儿去的。” “可寒鸦见了御马上的女状元似乎走不动路,眼睛黏人家身上不肯移开,若不是奴婢将她拉回宫, 估摸着她还能在哪儿瞧一整日呢!” 计云舒了然一笑, 立时明白了寒鸦的心思。 这丫头迟钝了些, 到如今才真正认清自己的心思,好在也不算太晚。 武举立夏会试,立秋殿试,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寒鸦便会找上她了。 如她所料,仅仅过了两日寒鸦便找上了她,支支吾吾地吐露了自己的心意。 计云舒嗔了她一眼:“傻丫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高兴还不及呢,怎会责怪你。” “那, 那陛下那边......” 寒鸦心里有些没底,计云舒却劝她不用担心。 “你安心,我自会去说的。况且你是考武举做将军,又不是不做暗卫了,陛下自然不会拦着。” 瞧着她笃定的模样,寒鸦轻轻颔首,心下多少有了底。 待午时宋奕从太和殿回宫陪她用膳,计云舒同他说了这件事。 宋奕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立在一旁的寒鸦,眸光轻淡,让人瞧不出情绪。 计云舒眼波流转,瞧了瞧寒鸦,又瞧了瞧宋奕,语气松快道:“我瞧着,这对陛下来说可是件大好事。” “是么?那云儿说说,好在哪儿?”宋奕盛了碗参汤递给她,挑眉扬唇。 “陛下不是总抱怨朝中可用的武将少之又少么?寒鸦的武功可不差,陛下将她塞到宫里来,岂不是埋没了她?倒不如允她试上一试,若她真能成事,那陛下岂不是白捡一位女将军?” “这样好的事,陛下岂有不应的道理?” 宋奕静静地瞧着她舌灿莲花,倏然朗笑出声。 “罢了罢了,你总是有理,那便让她试一试罢。” 寒鸦神色一振,与计云舒对视一眼,忙下跪谢恩。 “起来罢。” 宋奕朝她扬手,又叮嘱道:“武举归武举,你自己分内的事也该做好,若考不中,便老老实实地回宫来陪贵妃。” “是,寒鸦明白。” 计云舒抬眸瞧了眼罕见地露出笑容的寒鸦,也不自觉弯唇浅笑。 届时她还真想瞧瞧,这沉闷内敛的寒鸦穿上大红袍打马游街,是何种模样了。 之后的日子里,计云舒有意不让寒鸦进内殿伺候,还在偏殿辟出了一间安静空旷的阁室给她念书练武。 琳琅就憋屈了,计云舒不让她去打扰寒鸦,她便只能逗屋檐下的鹦鹉解闷。 宋奕忙着批折子时,计云舒偶尔也会带她去马场跑跑马。 这样平淡沉静的日子持续了近六个月,最终在立秋这日,被金銮殿上的那声尖细昂长的传诏声打破。 寒鸦不负众望,一举夺魁,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武状元。 永安街上,一样的茶楼,一样的雅间,计云舒仍旧倚在木窗边瞧状元游街,只不过游街的人从蒋轻舟变成了寒鸦。 她身着大红袍,脚踩红鬃马,腰间挂着柄御赐的宝剑,打马行进在簇拥载道的永安街上。 脸上仍旧是一副寡淡的神情,可眉眼间隐隐流露的意气与欢畅还是显现了她真正的内心。 计云舒浅笑着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肩上倏地一重,一件鹤羽披风压在了身上。 “入秋了,风大。” 宋奕替她系好披风,顺势从身后环抱住了她,同她一起倚在窗边望着人潮涌动的街道。 “自女子科举开考后,状元游街似乎比往年都热闹些。”他嗓音清冽道。 计云舒了然一笑:“往年都是男状元游街,而今换了女状元,自是稀罕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7章 “不过照如今的势头,再过几年,女状元游街也只道是寻常了。” 宋奕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计云舒笑意更甚:“越寻常越好啊。” 如此,那便正如她的意了。 宋奕垂眸瞧她,轻轻啄吻她微凉的侧脸:“盛世如此,云儿可还有想要的?” 计云舒眸光一滞,内心衡量了片刻,轻轻摇头。 她想要的他断不会给,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宋奕眉目舒缓,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目光遥望着蔚蓝的天际,语气餍然。 “朕亦别无他求。” 秋去冬来,转眼又到了计云舒的生辰。 宋奕早早地便从宫外传了戏班子来做戏贺寿,可计云舒嫌无聊,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瞧。 “那烟花呢?云儿可想看?”宋奕又问。 见计云舒仍旧摆手,他又提议去跑马。 计云舒抱着汤媪窝在贵妃榻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北风刮得脸生疼,我可不愿去受这罪。” 宋奕轻笑,坐上榻劝她:“今日风不大,穿得厚实些便成了,自入了冬你便整日窝在房里,也该出去走走了。” 计云舒拢了拢狐毛袖口,沉吟了一瞬,复又抬眸瞧他。 “今日不想跑马,陛下教我射箭罢。” 宋奕微诧,目露不解:“云儿为何想学这个?” “不是想学,只是无聊,想玩玩解闷罢了。” “云儿,这可不是用来玩儿的。”宋奕颇有些无奈。 虽这般说了,可他还是依计云舒所言,带她去了射箭场。 凌煜眼见着他们陛下蹙着眉在弓箭库里挑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弓,有意提醒:“陛下咱们的弓箭都硕大且赘重,怕是寻不到娘娘能拿的。” 宋奕也是愁着这个呢,忽而想起寒鸦有一把梨木做的弓,轻便又趁手,忙遣了凌煜去取来。 “来,试试这把弓,可拿得稳?”宋奕将那把轻弓递给计云舒,含笑瞧她。 计云舒顺手接过,轻轻掂了掂,满意地颔首。 她立时抽出一只箭,将其搭上弦,虽有些吃力,但到底还是拉开了。 宋奕略显惊诧,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笑意,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夸赞,那箭尖便对准了他。 “娘娘!”凌煜等人大惊,他忙箭步冲到宋奕身前挡着。 而宋奕却是不动如松,唇边的笑愈发恣意,只是眸底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悲凉。 他伸臂推开凌煜,不退反进,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将自己的胸膛抵上了那只箭尖。 “松手啊云儿,这样近,即便再不准,你也能一箭射穿朕的胸膛。” 他语气平静得近乎诡谲,笑中含悲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计云舒。 计云舒捏着箭尾的指节渐渐泛白,鸦色的眼睫不住地轻颤,目光紧紧地盯着与箭尖一寸之隔的胸膛。 杀了他,她便能自由了么? 不,她会给他陪葬。 理智在一瞬间回笼,她倏地莞尔一笑,朝宋奕挑眉。 “别紧张,我不过试试这弦紧不紧罢了。” 说罢,她调转箭尖,对准草靶。 可箭方离弦,便因力度不够在空中划了个极小的弧度,潦草地射在了地上。 众人皆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个假把式。 就连计云舒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瞧罢,就她这样的,指不定人没杀死,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众人都在憋笑,唯有宋奕神情不明,只是一语不发地捡起掉落在地的箭矢,缓步行至计云舒身后。 他覆着计云舒的手背握住弓身,搭箭上弦,又覆住她另一只手,帮她将弓拉满。 “云儿,你想要朕的命,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需知会一声,朕便会亲手将刀递到你手中。” 他抵在她耳侧呢喃,眸光晦涩,温热的气息随着凄然落寞的嗓音齐齐涌入她耳中。 “松手。” 话音落,有了他力量加持的箭矢迅猛离弦,瞬间划破长空,裹挟着劲风直直地没入靶身,力透靶心。 计云舒心神一震,不自觉地缩回了手,好似那利剑射穿的不是靶子,而是她。 他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么? 宋奕见状,敛去眸底的涩然,故作轻松地玩笑道:“这便怕了么?方才云儿拿箭指着朕时,可不是这副瑟缩模样。” 计云舒自知理亏,转身欲走却被他拦腰桎梏住,清朗的笑声自耳边传来。 “才来便走么?云儿不打算自己试试?” 说罢,他将一支箭递到她手中,朝她扬眉示意:“来,试试罢。” 计云舒静默一瞬,还是接过了箭,照着宋奕手把手的教导,成功射出了第一支箭。 当然,也仅仅是射出去了一段距离,离草靶还差得远呢。 宋奕却有耐心得很,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重复,一次次指正她的姿势。 箭一支支射出,却始终近不了靶子,计云舒率先放弃了,将弓箭还给了宋奕。 “罢了罢了,我不是这块料。” 在宋奕谑笑的目光下,她不断揉着自己酸胀的的手臂,喘息不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8章 转身方迈出两步,小腿处的旧伤隐隐刺痛,她身形晃了晃,好在宋奕及时冲上来扶住了她。 “怎么了云儿?可是伤口又疼了?” 他紧揽着计云舒的腰,目露担忧。 转身欲唤人搬来椅子,忽又想起这是在射箭场,便索性单膝半跪于地,将她扶坐上了他屈直的那条腿。 身子有了支撑,计云舒那刺痛的小腿才解放了出来。 “许是伤着了骨头,一到冬日里便隐隐作痛,回去用刘太医开的药方泡一泡也许会好些。” 她攀着宋奕的脖颈,低头瞧着自己的小腿叹气,下一瞬身子蓦然悬空,是宋奕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走,回去上药。” 宋奕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不容置喙地抱着她回了关雎宫。 待泡脚上药这一通忙活下来,天已擦黑,宫人适时传了晚膳来。 下午练了小半个时辰的箭,计云舒累极,胃口好得很,嘴巴塞得圆鼓鼓的。 宋奕瞧了眼,不自觉弯唇,而后不停地替她布菜。 “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就没什么想要的生辰礼么?”他眉眼含笑,宠溺道。 计云舒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端起药膳汤来喝了几口,才敷衍地回他。 “我没什么想要的礼,陛下莫折腾了。” “那贺礼不想要,其他的东西呢?云儿当真无欲无求了么?” 计云舒秀眉微蹙,已然对宋奕的刨根问底有些不耐,语气也冲了些。 “真没有想要的,我只想好好用膳!陛下快些吃罢!” 连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计云舒不耐诽腹着,宋奕却执着得很,见她当真没有想要的贺礼,便自顾自一厢情愿地说着。 “既云儿没有想要的东西,那便依朕的意思,将皇后之位当作你的生辰礼,如何?” 计云舒夹菜的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抬眸瞧他,恰巧对上了那双满含期待的黑眸。 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她果断沉了脸,吃饭的心思也没了。 这人,作践完她还不够,又来作践皇后娘娘了。 宋奕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神情,心下有些忐忑:“怎么?云儿不愿么?” 他本以为,这样一份厚礼,她多少该有些欢喜才是。 计云舒没急着回他,低头拭了拭嘴,又抿了几口热茶,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陛下既这般说了,那我倒是有个比皇后之位更想要的东西,不知陛下可愿意替我寻来?” 他既这般喜欢折腾,那她便如了他的意,也折腾折腾他。 “哦?是何物?” 宋奕来了兴致,忙牵着她的手发问,眸光晶亮。 计云舒眨了眨鸦羽般的眼睫,对上他的饶有兴致的目光,缓缓道来。 “听闻有一种花名叫楼兰美人,花瓣蓝中带紫,花蕊呈粉蓝色,白日无香,到了夜里却是花香弥漫,我极想瞧上一瞧。” 她故作憧憬地说完,斜眸去瞥宋奕的反应,却未如她所料那般,瞧见他露出为难的神情。 宋奕清声朗笑,向她解释:“确有此花,只是生长在北狄都城楼兰境内,花开时明艳动人,才得了楼兰美人这个称号。” 没能瞧见宋奕吃瘪,计云舒憋闷极了,作势准备挣开他的手,却被他当作是瞧不见花使小性子。 “云儿想瞧倒也不难,只待时机一到,朕定将整个楼兰的楼兰美人,尽数搬来你面前,供你赏玩。” 宋奕含笑捏了捏她柔嫩的手心以作安慰,目光缱绻地向她作出承诺。 计云舒心间一怔,愕然地瞧着他。 这人,估摸着是怕在自己面前丢了脸面,吹牛拍马的罢? 花长在北狄的都城境内,难不成他要为了几朵花对北狄开战? 太可笑,太荒谬了。 计云舒兀自想着,只当宋奕是好面子嘴硬,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用完膳,宋奕去沐浴了,她便窝上床榻,脱了鞋袜去瞧自己的小腿上的伤口。 伤处已经愈合,只是当时箭射得太深,难免留了狰狞泛白的疤痕,那隐隐的刺痛便是从疤痕深处传来的。 “琳琅,替我取些舒痕胶来。”她扬声道。 接过舒痕胶,她用指尖捻起一些在疤痕上打磨揉捻,促进吸收。 不知埋头揉了多久,一只冷白劲瘦的手倏然出现在视线中,握住了她的小腿。 宋奕披着微湿的墨发,中衣半敞,露出了一小片劲实光洁的胸膛,轻握着那瓷白的脚腕,目露担忧不解。 “过了这许久,朕怎么瞧着这疤一点儿没消呢?” 计云舒抬眸瞧他一眼,心道这寒冬腊月的,他也不嫌冻得慌。 “暂且养着罢,哪儿有这么快。” 说罢,她拂开他的手,继续抹着药。 宋奕也不恼,倨矜地勾了勾唇,径直上了榻。 在计云舒狐疑地目光下,他慢条斯理地敞开了中衣,露出了贲肌流畅的肩背,以及胸膛处那狰狞骇人的剑伤,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朕的伤疤可比云儿的丑多了,云儿也可怜可怜朕,替朕搽搽罢。” 计云舒唇角抽了抽,她就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79章 “陛下的伤在前胸,还是自个儿擦罢。” 宋奕俊眉一挑:“云儿忘了?后背也有块呢。” 计云舒指尖稍顿,终究还是瞧在他替自己挡了一剑的份上妥协了。 室内温暖胜春,又寂静无声,只有一深一浅的两道呼吸声,以及鼎炉内银骨炭燃出火花的噼啪声。 冰凉柔嫩的指尖触上疤痕处那粉白新肉的一瞬,宋奕不自觉地喟叹了一声。 后背上断断续续地传来酥麻轻痒的感触,时轻时重,撩得他好生难捱。 待后背抹完,计云舒坐在身前替他搽前胸时,那酥痒难耐的触感越发清晰,配合着眼前那张清丽秀婉的脸庞,宋奕的眸色蓦然转暗。 他垂眸,炽热的视线自她葱白的指尖游移到那轻颤的羽睫,最后落在那莹润的朱唇上。 计云舒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替他搽着药,待逐渐收尾时,她的眼角余光才瞥见那人小腹处的异样。 她缓缓收了手,绷着脸色与那神情恶劣的人对视。 在瞧见他厚着脸朝自己扬眉时,她险些没将手里的膏药盒子砸他脸上。 他那脑子里就没别的事可想了? 宋奕半支着身子倚在软枕上,明亮的烛光映着他墨画般的眉眼,愈发显得难描难刻。 他赤着肌理流畅的上身,好整以暇地瞧着眼前一脸羞恼的女子,眼波流转间,光华乍现。 “怎么了?” 见他明知故问,计云舒愈发恼了,啪的一声盖上药盒顺手砸向他,而后转身钻进了被窝,闷头窝着。 冷硬的香木药盒自宋奕精瘦的腰腹间滚落,他笑意更甚,随手将其扔下榻后,也掀开被衾钻了进去。 床幔晃晃悠悠地落下,一声怒斥自帐内传来。 “走开!” 宋奕清声朗笑,伸手去捉计云舒乱蹬的脚:“夜里总是喊脚冷,朕替你捂捂。” “不需要!我有汤婆子!” “汤婆子哪有朕暖和?不信你来摸摸......” 翌日,待计云舒幽幽转醒时,身旁人早不见了踪影,她唤来琳琅,才知宋奕卯时便去了御书房。 这家伙挺拼啊,夜里才睡了几个时辰,天不亮便起了,他也不怕猝死。 计云舒缩在暖和的被窝里诽腹宋奕,但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走了,被窝里确实不如昨夜暖和。 她叹了口气,唤琳琅给她灌了个汤婆子,又翻个身接着睡了。 冬日里日头出得晚,待暖洋洋的日光透过菱花窗照进床幔时,已将近午时了。 待计云舒下榻洗漱完,宋奕也恰好从太和殿回来了,见计云舒此时才梳妆,他也并不诧异,自顾自地唤宫人传膳。 席间,宋奕问起计云舒的腿伤。 “今日腿可还疼?” 见计云舒摇头,他眉心的忧色舒散,伸手盛了碗金齑鲈鱼脍递给她。 静静地盯了会儿她用膳,他眼含不舍道:“待开了春朕便率军亲征北狄,你乖乖地呆在宫里,等朕回来。” 这话宋奕说得云淡风轻,可在计云舒听来不亚于平地惊雷,震得她懵了许久。 她呆愕地捧着那碗鲈鱼脍,愣愣地瞧着宋奕:“什,什么?亲征北狄?” 联想到昨日自己随口编的话,她心下慌乱起来。 他莫不是真为了那几朵花要开战罢?这也太儿戏,太荒谬了。 宋奕见她板着脸,自以为她是不舍自己,暖心之际,温言哄道:“云儿莫愁,此去长则两年,短则半年朕便回来了,不会耽误太久的。” 计云舒紧紧地攥着锦帕,凝眉发问:“陛下此举,是因为我昨日说的那番话么?” “是,也不是。” 宋奕含笑瞧她,星眸中映出她疑惑的脸,解释道:“攻打楼兰的谋划是朕一早便布下的,那时因故搁置了,眼下不过是重新拾起来罢了。” 原来如此。 计云舒稍稍松了口气,低头抚平锦帕上被捏出的褶皱,若有所思地搅着碗里的鲈鱼脍。 “开春便走么?是否太仓促了些?” 行军打仗的事她虽不懂,却也觉着仅用两月的时间来点兵备马着实太赶了些。 宋奕宠溺地勾了勾唇角,伸手轻轻弹她脑门,嗓音清润含笑。 “原本是定在两年后再战的,可云儿说想瞧瞧那楼兰美人,眼下兵力又尚且充足,朕便提前去灭了那怀阙,将他都城的楼兰美人尽数摘来供云儿赏玩。” 说罢,不知想起什么,他冷冽的眸底一丝杀意浮现,嗓音似结了一层寒冰。 “届时,小苍山冬猎云儿受的那一箭,便用他怀阙的项上人头来还罢。” 计云舒抬眸瞧了眼他泛着寒意的侧脸,心道他原还憋着股气要去北狄寻仇。 “听陛下的意思,是已经同朝中官员商量好了?” “正是,朕已派人去赵府请了赵太傅,朕不在朝中的日子,便由他来监国。” 见他心意已决,她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到赵太傅那时是被他气走的,不免又忧思起来。 太傅他,愿意回朝么? 事实证明,计云舒多虑了。 赵太傅原本确实不愿回来监国,可一听宋奕是为了拓展大渊的疆域而御驾亲征去了,是以即便对他再有不满,也板着一张脸回朝稳政了。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0章 之后的两月,除去早朝和在御书房议政的时间,宋奕每日都同计云舒歪缠在一处,用琳琅的话说,便是拿刀锯都锯不开。 这话虽有些她同小宫娥们私下调侃的夸大其词,但却十分贴切他二人的状态。 就好比此时,水雾氲氤的盥洗室内春色撩人,宽大的浴桶中,两俱身形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水波激荡碰撞间,偶有男子的情动的低喘和女子细碎的呻吟溢出。 风停雨歇,宋奕却仍未抽身,而是抵在她身后,轻吻她发颤的肩背,嗓音喑哑而畅快。 “朕走了,云儿可会想朕?” 计云舒无力地伏在浴桶边沿,昏昏沉沉的脑中涌进这句话,她并未应答。 她觉着,大抵是不会想的。 她默了这许久,宋奕自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不满,有意惩罚她,攻势狠了些,语气却委屈得紧。 “没良心的,朕就不该问.....” “你!停下!” 计云舒实在受不住了,恐他来个没完,忙妥协道:“想!我会想的!” 可她妥协得晚了,烈火烹油,眼下这紧要关头,给宋奕两刀他都停不下来。 到最后,计云舒已然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榻上去的了。 昏昏沉沉间,只感觉有人在替她净身穿衣,还有脖子下那硬实的枕头硌得她有些不适。 闭上眼缓了小半会儿,脑子才终于清醒些,睁眼一瞧,宋奕那张俊俦如玉的脸映入眼帘。 此时他正一丝不苟地替她擦着湿发,动作轻柔,眉眼温润,面颊被暖炭熏得微红,似醉了酒。 见她醒了,他挑眉粲然一笑:“缓过来了?” 计云舒微怔,这才发觉自己枕在他的大腿上,原来那硬实的东西不是枕头啊。 “又恼了?”见她不说话,宋奕含笑调侃。 计云舒白他:“日也恼夜也恼,我哪有那么多气恼。” 宋奕未置可否,心道她的气性有多大他可深有体会,只是不介意罢了。 “好了,头发干了,快进被衾里去,当心冻着。” 计云舒没力气再同他扯皮,乖乖地窝进了被窝里休养生息。 下一瞬,收拾好的宋奕也钻了进来,轻车熟路地将她揽入怀中,将她微凉的双脚夹在腿弯,嗅着那令他心安的气息,沉沉睡去。 两个月很快便过去了,转眼来到了大军出征的前一夜。 在这一夜,宋奕心中的不舍与眷恋攀至顶峰,愣是揽着怀中人不合眼,似乎怎么都瞧不够。 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决定亲征了。 可楼兰难破,要想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日子里将楼兰美人带给云儿,他非去不可。 最后,还是计云舒忍不住了。 “陛下,明日便要出征了,你这副架势是准备明日在马上睡么?” 宋奕沉闷不舍的心绪却并未因她的调侃而有所缓解,反倒愈发郁闷了起来。 他低头去轻蹭她微凉的脸颊,嗓音落寞:“云儿,朕舍不下你。” 计云舒无奈叹气,半开玩笑道:“既如此,陛下便我一起带去罢。” 宋奕倏然闷嗤了一声,似乎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净出馊主意,北狄危险重重,你若去了,那朕哪能专心打仗?” 还是好好待在宫里,才最能安他心。 计云舒瞥向他,侃侃而谈起来。 “常言道,温柔乡是英雄冢,陛下若想做那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豪杰,便该舍下我这温柔乡才是。” “万不该学那等昏聩之辈,因儿女情长而误了家国大事。” 宋奕伏在她肩头低低闷笑,万没有想到自己被自己的温柔乡教导了一回。 “是,云儿说得对。” “那朕便依你所言,做一回那青史留名的英雄豪杰。” 笑着说完,他轻轻在计云舒额前印下一吻,揽着她温存地睡去。 初春的夜风仍旧寒凉,窗外的垂丝海棠已抽出了新芽,在枝头随风摇曳。 薄雾般的云层渐渐被风刮散,莹白的月光再无遮挡,透过菱花窗纱洒在榻上依偎酣睡的两道身影上,好似替二人罩上了一层天然屏障,将他们隔绝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中,再无世间的纷纷扰扰。 屋檐上滴了一夜的露水声终于停了,月换新日,天光大亮。 待计云舒醒来时,宋奕已然洗漱穿戴好,立在榻前含笑瞧她。 他身覆玄金甲胄,肩兽龙纹图案,臂甲臂禳皆泛着幽幽寒光,英气逼人。 与那冰冷森然的甲胄相反,此时宋奕周身的气息却格外柔和近人。 在瞧见从被衾里探出的那张迷糊茫然的脸时,他更是俊眉轻扬,眼角眉梢间的宠溺之色几近溢出,瞧上去人畜无害的模样。 二人一躺一立地对视了会儿,他率先开口。 “醒了?” 一贯清冷的嗓音此时带了些谑笑,计云舒定了定神,抱着被窝坐起了身。 “几时了?” 宋奕无奈轻笑,坐上榻轻柔地替她理着糟乱的头发,回道:“辰时二刻了。” “那陛下还不动身么?”她疑惑。 宋奕缓缓收了手,眸色暗伤,似乎有些失望。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1章 “朕这一去,再相见恐要到明年了,云儿不去送送朕么?” 计云舒怔愕了一瞬,心道原来他是在等自己起床送他。 哦,也对,为国征战,是该去送一送。 她一拍脑门,佯装懊恼道:“对对对!瞧我都睡迷糊了,琳琅,快去打热水来!” 宋奕眸色微亮,眉心舒缓了些,忙扶着她下榻洗漱,心道她心里多少还是念着自己的。 “你慢些。”他跟在她身后叮嘱。 兵荒马乱地梳了妆用了膳,计云舒随着宋奕来到了承天门外。 冗长宽广的宫道上,乌压压的黑甲兵一眼望不到头。 精兵列阵,长戈森森,玄底白字的宋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威严不可侵犯。 列阵最前方有一架五爪金龙嵌顶的玄黑銮驾,想来是供宋奕行军歇息的。 銮驾两侧的战马上分别坐了两黑一白三道身影,穿黑色甲胄的是凌煜和车勇,而穿白色甲胄的则是刚被加封为左将军的寒鸦。 计云舒蹙眉,抬头问宋奕:“寒鸦才刚加封,没有任何行军打仗的经验,陛下便要带她上那凶险的战场么?” “她向朕主动请缨的。”宋奕解释道。 原来如此。 计云舒悻悻闭了嘴,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哭声,是太后扶着宫人的手踉踉跄跄地来了。 她二话不说扑到宋奕身上便大哭起来,计云舒适时从宋奕手中抽回了手,识趣地立在一旁。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宋奕是上战场,瞧着罢,太后且不知要哭多久呢。 宋奕瞧了眼倏然远离的计云舒,有些无奈,只得轻拍他母后的后背以作安抚。 待自己离宫后,她二人之间尚不知是何等情形呢。 云儿性子冷淡又不喜他母后,定是不会去主动寻麻烦,可却不知他母后会不会折腾云儿了。 虽说留了高裕和影卫在宫里时刻关注着,他却仍旧放下不下。 太后从他胸前抬起头,哽咽道:“奕儿,北狄是咱们多少年的死敌了,若一时攻不下是不打紧的,你切莫贪功恋战,母后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明白了么?” 宋奕伸手替太后拂去泪珠,薄唇微抿:“儿臣记下了,可母后也得应儿臣一件事,否则战场上儿臣不能心安。” “何事?” 宋奕偏首看向瞧着远处发呆的计云舒,一脸肃容地叮嘱他母后。 “儿臣离宫后,母后不可去寻云儿麻烦,你们二人自过自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话音落,太后和计云舒皆是一怔。 太后不悦地瞥了眼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计云舒,而计云舒却是连瞧都懒得朝她那边瞧。 “哼!她不来惹哀家,哀家自然不会去寻她麻烦!” 宋奕蹙眉听着他母后的话,仍觉着不放心。 他眸色一凛,激他母后道:“母后最好严守承诺,否则便教儿臣横死沙场,尸骨无存...” “你!住口!” 太后急急地喝止,气恼地捶他。 “没出息的东西!你为了她就这般咒自己!你是嫌你母后命太长了是不是?!” 宋奕岿然不动,任他母后捶打发泄,待他母后打不动了才动之以情地相劝。 “母后,你和云儿都是儿臣这辈子最要紧的人,儿臣不求你们相处的多好,只互不来往儿臣便能安心作战了,但求母后真心应儿臣这一回。” 太后气愤地瞪了他许久,咬牙切齿道:“应你了!日后哀家不会往她那边踏出一步!这总成了罢!” 太后说完这句话,宋奕的紧蹙的眉心才终于舒展开来。 计云舒却仍旧是淡淡地望着飞扬的旗帜,不知所想。 “云儿?” 宋奕温声唤她,朝她张开了双臂:“时辰不早了,朕要走了。” 计云舒垂眸默了一瞬,缓缓走近,靠上了他的胸膛。 宋奕紧紧揽着他,在她发顶落下炽热的一吻,心中纵有万般不舍,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他带上冷硬的兜鍪,利落地翻身上马,行至列阵前方,凌厉的目光望向整装待发的十万精兵,嗓音沉肃冷冽。 “众将听令,杀怀阙,灭北狄,不破楼兰誓不还!” 随着他最后一字的落地,宫城外响起了震天撼地的呐喊声,雷厉磅礴,振奋人心。 “不破楼兰誓不还!” “不破楼兰誓不还!” 宋奕收回冷厉坚毅的目光,单手握缰,利落吐出两字。 “启程!” 宫城外早已被清空,乌泱泱的大军开始行进,犹如一条盘踞在九州大地上的巨龙,金戈铁马,巍峨庄严,不容渎诛。 待宋奕的身影隐没在身后的将士中瞧不见了,太后才抹着泪转身回宫,在与计云舒错身而过时,她冷冷哼了一声。 计云舒垂首屈膝,只当作没听见,面无表情地送走了太后,她也带着琳琅等人回了宫。 宋奕这一走,也一连带走了许多人。 关雎宫虽然清净了不少,却也只剩计云舒和琳琅两个闲人每日无所事事,瞎溜达闲逛。 是逛完画坊逛荷园,逛完荷园瞧冷宫。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2章 今日,闲出屁来的俩人心血来潮,又来到了计云舒初进宫那年与琳琅一起踢毽子的射箭场,却不料那射箭场被改成了戏台子。 她正和琳琅惋惜着呢,忽听得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忙偏首瞧去,却见来人是位老熟人。 芳苏刚出宫不久便瞧见宫道上被几名宫人拥着的计云舒,偏二人的路还是同一方向,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哦,是原来那位芳宝林啊。 计云舒嫣然一笑,礼貌扬手示意她起身。 “芳美人安好,不知美人往何处去?” 那和善温缓的问好让芳苏神情一怔,她忙扬起一抹妍丽的笑,恭谨道:“回娘娘,听说绣坊来了一批绣娘,绣工巧夺天工,臣妾正想去瞧瞧她们的绣品呢。” “好好。” 计云舒颔首,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身前宫装华丽,仙姿玉容的女子。 记忆中,除了在翊王府非要扯着自己收她的珊瑚手串那次,她似乎很是安静。 仅有的那一次也只是瞧自己得宠了想讨好,是后宅女子中极其寻常不过的行为。 她似乎是这个时代最典型的女子,温顺乖巧,沉迷针织女红与如何在后宅讨生活。 没有轻舟的离经叛道,也没有琳琅的自醒通透,但却有自己的一番思量打算。 避敌锋芒,韬光养晦,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在这个时代,她算是比较幸运的。 “贵妃娘娘?您怎么了?” 芳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有些犯怵,忙轻声唤她。 “无妨无妨,咱们顺路,一齐走罢。” 计云舒讪讪地笑了笑,抬手引着她往前走,芳苏受宠若惊,忙退后了她两步。 见状,计云舒也不再礼让,抬步继续走着。 可一路上只有呼啸的风声,二人就这么干走着,不知芳苏尴不尴尬,反正计云舒是难受极了。 于是,她主动开口,打破沉寂的气氛。 “芳美人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么?” 第一次...... 芳苏沉思片刻,回道:“似乎是在翊王府。” 听这话计云舒便知她没认出自己来,忙笑着解释:“美人记性不大好,难道你不记得十三年前,在东宫晗英殿附近的射箭场外,抓你的白猫阿满的那两位小宫娥了么?” 第138章 凯旋归 芳苏怔然, 连脚下的步子都缓慢了许多。 她细细地回忆着当时的景象,目光又落在计云舒和她身后的琳琅身上,只一眼她便忆起来了, 惊讶地捂住了唇。 见状,计云舒与琳琅相视一笑。 “美人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原来那是娘娘,臣妾不懂事,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芳苏作势要下跪赔罪, 计云舒忙伸手拦住了她。 “美人搞反了不是?该是我多谢美人那时没处罚我们, 后来还在陛下面前替我们求情呢。” 虽然那时宋奕打定了主意要罚她,她的求情未起作用, 但这份恩情计云舒还是记下了的。 闻言, 芳苏顿时羞红了脸, 似乎有些无地自容。 “娘娘...娘娘可莫再说这话了,这可要臊死臣妾了。” 芳苏自然也忆起了当时的具体场景,只觉羞愧极了,也对计云舒的宽宏豁达自愧不如。 同时, 将过往的细枝末节一齐串联起来的她, 也渐渐悟明了那时自己不知道的事, 心生感慨。 原来如此,原来陛下早在那时便瞧上了贵妃娘娘,那些宫人嚼舌根的谣言也是真的。 那时贵妃娘娘拒绝了陛下,陛下心生怨愤,借阿满之事公报私仇,这才非要将贵妃传来她的宫殿受罚。 所以后来天子堂前状告储君,借逆王之事出逃让陛下大肆追捕的也是这位贵妃娘娘。 乃至那骇人听闻的死而复生, 只怕也是她为了摆脱陛下而使的计谋,只是不知因何又落回了陛下手中。 往事抽丝剥茧般层层浮现在脑海中, 芳苏不自觉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女子。 形如白璧,气若幽兰,清透缥缈如世外仙。 虽和善纯良却不失锋芒,又有最坚韧的心性和最刚直的傲骨,这世间从没有过这样的女子,倒也难怪陛下对她一往情深了。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分岔的宫道。 芳苏又再次瞧了眼那一脸和蔼地请她先走的女子,垂首含笑:“那臣妾便去了,娘娘慢走。” “好。” 计云舒笑盈盈地瞧了会儿她纤姿的背影,也带着琳琅回了宫。 约莫半个月后,宋奕率领军队一路顺畅地到了喀城,眼下已改名叫凉州了。 宸王宋池和雍州凉州刺史早已在城门外整兵列队恭候了多时,宋奕的銮驾一到,几人便恭恭敬敬地下马接驾。 宋奕翻身下马,朝几人扬手,清默的目光落在一身金色甲胄的宋池身上。 “多年未见,池儿倒是壮实了不少,可见凉州的牛羊确实养人些。” 他伸手拍了拍宋池的肩,笑着调侃。 宋池难为情地笑了笑,打趣道:“何止壮了,还黑了不少呢,皇兄瞧瞧我这脸,这脖子。”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3章 “黑些好,黑些才像个将军呢,你瞧车勇,他就比你像。” 宋奕说着朝侧头身后瞥了一眼,宋池这才瞧见车勇身旁站着的寒鸦,不由得一惊。 “寒鸦?你怎么来了?” 寒鸦浅浅弯唇,上前拱手见礼:“末将寒鸦,参见宸王殿下。” 宋奕瞟了眼惊诧的宋池,朗笑着往城门里走。 “外头风沙大,进去再说。” 当夜,整军布局完的宋奕提笔写下了两封报平安的信,交给了驿站信使让其快马送回京师。 一封送到了慈宁宫,另一封厚些的则送到了关雎宫。 彼时,计云舒正用书信同赵音仪大略商量着鹤声书堂在京师周边分建的事宜。 收到宋奕的来信,她大略地扫了眼那洋洋洒洒的两页信纸,见是主要是报平安的便没太在意,瞧完就顺手搁在了案边。 “琳琅,明日咱们去趟皇后娘娘那儿。” 她收拾了手边赵音仪的信件,吩咐琳琅。 女子学堂是她的心血,分建到大渊各地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去期盼与念想。 这样大的事情,信上一句两句的说不明白,还是见面商量更清楚些。 计云舒一出宫门便有几名手持金令的黑衣人无视宫门守卫径直跟了上来,她在车厢内听见几声沉闷的马蹄声,便掀开窗牖瞧了瞧。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又懒懒地倚回了软靠上。 想来是那宋奕吩咐的,不过也罢,不拦着她出宫便谢天谢地了。 鹤声书堂。 计云舒一路走来只觉焕然一新,堂内比起那李彦在时不知敞亮气派了多少,可见将那蛀虫给踢了是极其正确的决定。 照例随着小厮来到思逸堂,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将赵音仪给请来了。 “云荷你来了!” 赵音仪提着裙袂一脸欣喜地进了门,又转头招呼那小厮:“阿寿,快去将我晒的青枣干儿拿来。” 那名唤阿寿的小厮憨笑点头,忙匆匆跑去拿了。 “青枣干儿?娘娘还会做青枣干儿?”计云舒挑眉瞧她。 赵音仪低眉浅笑,回道:“不授课时闲着无事,我便会带冬霜去城外的林子里打枣子。做起来容易的很,只挑了核,拿糖浆裹上一裹再晒干便成了。” 话音落,小厮便拿着一木盒跑了进来,她忙接过打开递给计云舒。 “味道还不错,来,你和琳琅尝尝看。” 计云舒先给琳琅递了几个,自己再尝了口,只觉味道确实不错,甜而不腻,连她这个不大爱吃甜食的人也多尝了几口。 见状,赵音仪笑得眉眼弯弯:“你既爱吃,那我让阿寿去取些来,你带回去慢慢吃。” “那敢情好啊!我跟琳琅可有口福了!”计云舒偏头与琳琅相视而笑。 吃的差不多了,二人开始商量起分建女子学堂的事。 听计云舒说在大渊各地都办女子学堂,赵音仪蹙眉道:“大渊共十二个州府,二十六个郡县,若要每处都建的话,费时费力暂且不说,最紧要的是咱们手里的这些银子远远不够啊。” 计云舒莞尔一笑:“银子的事儿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不过娘娘的前半句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说到这儿,她的渐渐敛了笑。 “京城的学堂是那李彦办的,他虽人品不行,可到底是经商买卖的老手,这才将学堂办了起来。可这三十六处同时要建,咱们上哪儿去寻这么多能办这事儿的人呢?” 闻言,赵音仪揉了揉眉心,自问自答起来。 “不若交给当地知府知县?......可那李彦都能贪,更莫论那些有实权的贪官了。” 她虽否定了,可却给计云舒提供了些思路。 “可以派给知府知县,但咱们要派人去督工,只不过这样的话得需陛下的旨意才能有威慑。”计云舒道。 “这是个法子,眼下父亲监国,倒也不好惊动征战的陛下,我去同父亲说便是,那么派哪些人去督工呢?” 计云舒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个我盘算好了,便从这些年及第却未授职的女进士中挑选三十六名家在京城的,这样也不怕有胆子大的会携款潜逃。” “待事成之后,我便说服陛下,来日晋封以这一批女进士为先,如此一来定有不少人自愿请缨。” 听到这,赵音仪的眼睛亮了一瞬,心觉这确是个好法子。 “那可还需要我做什么么?”她又问。 “玉玺在赵太傅手中,娘娘只负责让太傅大人拟旨便是,选女进士去督工的事我来办。” 至此,赵音仪再无二话,商议妥当后二人又聊了会儿所需的花费,琢磨出了个大概的数目计云舒便回宫筹银子去了。 好在有宋奕的私库作后盾,她倒也没花什么精力,只是苦了来私库巡查的高裕了。 他瞧着已被搬空了大半的库房,惊得目瞪口呆。 “先帝赏的南山冰玉呢?!还有那半人高的金佛陀呢?!” 高裕急得来回转,下意识地以为遭了贼,气得他一度要喊禁卫军来抓贼。 “公公,不是贼......是前段日子贵妃娘娘带人来搬走的,说是缺钱用。”门外的小太监瑟瑟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4章 高裕一怔,想起来是宋奕主动把钥匙给了计云舒,一时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心中暗自恼骂计云舒。 当真败家!把他们陛下从小到大积攒下的私房钱全霍霍完了! 计云舒自是不知高裕的这番抱怨,她正忙着选合适的女进士去大渊各地做督工。 有优先晋封这一诱人的条件,自愿前去的京中女进士不下百人,人一多,自然就要精挑细选了。 整整两月计云舒才挑出了三十六个品性毅力俱佳的女进士。 期间,她又收到了两封宋奕从凉州传来的信。 内容与前两个月来得信大差不差,无非是问她这一月过得如何,或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想他,再同她说些自己在凉州这一月的见闻,末尾照旧是一句云儿安。 计云舒闭着眼都能猜到他写得什么,后来收到索性不瞧了,径直与从前的信一齐堆在桌案上。 她本是没想过给他回信的,却不想赵音仪那边出了岔子。 赵太傅认为她无理取闹,想一出是一出,说什么也不愿拟旨。 计云舒没了法子,只好写信给远在边关的宋奕,让他写封亲笔信授意赵太傅。 信送至凉州城外的军营时,宋奕正坐在御帐中因久久攻克不了固马关而烦心。 固马关一破,便可剑指北狄的都城——楼兰。 楼兰一灭,北狄便不复存在。 帐内众人皆知其中利害,可偏用尽了各种法子就是攻不下,故自是没人敢抬头瞧宋奕那难看的脸色。 “报!京师贵妃娘娘来信!” 诡异的气氛被帐外这声中气十足的传报声被打破。 听见是贵妃娘娘的信,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去瞧那御座之人的脸色,果见那方才还眉头紧锁的人此时眉目舒展,目露惊喜。 “拿进来。” 宋奕径直拆了信,瞧之前,幽芒的利眸似警告般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几人立时垂了头。 “接着商量攻关对策。” 他冷冷说完,便低头瞧信。 见通篇无一句念他的温情话,宋奕有些失望,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 他呆愣愣地瞧了会儿信上熟悉的字迹,阖眸掩去内里的落寞,将那信纸折好塞进了衣襟中,复又开始同几人布战。 深夜时分,他才应计云舒所言,提笔写下了给赵太傅的信。 写完后,宋奕并未停笔,又给计云舒单独写了封信,依旧是从前一样的内容,只这回末尾处多了一行略带委屈埋怨的字。 阔别半载,战场凶险,云儿当真半点不曾担忧过朕的安危么? 宋奕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加上这句抱怨的话。 许是他思念太甚,而今好不容易收到她的信却丝毫不见她的关心,一时来了情绪,便这么稀里糊涂地加了上去,弄得自己像个怨妇一般。 对,就是怨妇。 宋奕捏着信,以手覆面,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孤灯独影,他寥寂地坐了半晌,哑声唤来信使。 “来人,送信。” --- 转眼又是中秋佳节,与以往的热闹不同,宫里冷清了许多。 赵太傅拟的旨意已经传到各地的知府知县手中,三十六位女进士也由侍卫护送着去了大渊三十六个州府郡县,想必今年年底各地的女子学堂便能陆陆续续地开建了。 总算是了了心底最后一件事,计云舒连带着瞧这鸟笼一般的皇宫也顺眼了起来。 正悠闲地哼着曲儿,给春壶里的玉簪花修剪枝桠时,琳琅拿着封拜帖匆匆而进。 “娘娘,国舅爷又来了,说是中秋节想与您一叙,求您见见他。” 计云舒莞尔一笑,接过拜帖瞧了瞧,心道他这些年在国子监念书识礼实是有些长进了,连拜帖都知道下了。 每年重阳节和清明节他都派人传话说想进宫瞧瞧她,却无一例外被她拒绝。 原因无他,想晾着他,让他知道因顾家小郎一事自己对他心有不满,以此来压压他的气焰,磨磨他的性子。 如今瞧这得礼温顺的模样,想来是自省得差不多了。 “让他进来罢,再去吩咐膳房多做些菜,今日中秋,我留他用个膳。”她收好拜帖,吩咐琳琅道。 不多时,琳琅将云菘领进来了,他立在琉璃帘外,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 “臣云菘,给贵妃娘娘请安。” 计云舒愣了愣,旋即笑道:“起来罢,瞧着是生气了,连进来瞧姐姐一眼也不愿了。” 云菘抿唇,从前青涩的少年如今变得沉稳了不少。 “姐姐说笑了,我已至弱冠,如何还能同以前那般无礼,擅闯姐姐的内殿。” 好小子,眼下同她说起男女大防来了,瞧着国子监那些四书五经是真没少念。 计云舒同琳琅相视一笑,掀帘而出,将地上跪的笔直的云菘扶了起来,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大了,也懂事了,从前的事谁对谁错,想必你也有了一番自己的思量,姐姐也不再多言了。” “今日中秋,你留下用了膳再回去罢。” 云菘默了一瞬,应声颔首。 姐弟俩多年未见,又是中秋佳节,原本该热热闹闹的,可这一顿膳却用得极其安静。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5章 大多时候是计云舒问,云菘答,之后殿内复又陷入沉寂,静得只剩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计云舒只觉隐约有些不大对劲,从前他那样一个活泼爱说话的人,为何如今变得这样沉闷了?难道念书还能改性子不成? “菘儿,可是国子监里有人欺负你?” 除了霸凌这一条,她想不出其他了。 闻言,云菘一头雾水。 “姐姐何出此言?我在国子监与同窗关系甚好,无人欺负我。” 见他疑惑的模样不似作假,计云舒松了口气,忙问他如今怎么不大爱说话了。 云菘纠结了片刻,沉声缓缓道来。 “同窗师兄弟们大多已中举及第,更有名列一甲红袍加身者,可我到如今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 计云舒愕了一瞬,只觉哭笑不得。 她还道是出了什么大事才改了他的性子,却不想是成绩不如人,自卑了。 清了清嗓子,她温声开导。 “菘儿,姐姐也很平庸,所以姐姐没有资格,也不会强逼你去考什么功名,你不必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能平安快乐地过一辈子,姐姐便满足了。” “当然,你若是自己想争口气,觉得没有功名脸上无光,那姐姐也尊重你,只是劝你莫要将功名看得太重,被一个死物裹挟了自己的喜怒哀乐,那就不值当了。” “你还年轻,考不上再考便是了,国子监藏龙卧虎,你比不上他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宽心些,总有一日会考上的。” 一番话又将云菘给说沉默了,臊眉耷脸的。 计云舒一眼便知他心里还郁闷着,倒也没再多言,只让他自个想清楚便是。 这种事,旁人的劝告只是隔靴搔痒,还得他自己想通了,方能真正解了心结。 用完膳,计云舒又同他聊了会家常,叮嘱他天凉加衣,夜里念书莫要太晚了诸如此类的。 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送他出了宫,方走出关雎宫门,便被他拦下。 “就送到这儿罢,秋风凉,姐姐快些回宫罢。” 说罢,他长身微躬,得礼地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娘娘,国舅爷瞧着当真不一样了,从前糊涂莽撞的,哪会有这样多的礼数。”琳琅望着那隽瘦的背影发叹。 计云舒浅笑着回应:“是啊,确实同以前不一样了。” 看来这宋奕是有些本事的,将他送去国子监还真没做错。 --- 三秋将尽,元冬始尹。 窗外的海棠树只剩枯黄的枝桠,偶有飞来的鸟雀立在枯枝上叽叽喳喳地叫几声,又振翅飞走。 计云舒坐在明亮的窗前,摩挲着那厚厚一摞信封出神,神情有些沉重。 以往每个月宋奕都会来信,上回他来信抱怨她不担心他,她便回信好好哄了哄,又叮嘱他安心作战,所以不存在他赌气发恼这一茬。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连续三月只字未回呢?这很难不让她多想。 难道是失了手?攻打不成反被人端了老巢,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她倏然脸色发白,只觉胸口闷得慌,又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京城十万精兵,加之雍州冀州二十万,又有宸王在呢,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此。 再说了,若情况当真那样危急,便早该有人回京报信增援了,哪会如现下这般安静? 她不该自己吓自己,不该。 这般想着,计云舒心里好受许多,她数了数手里的信,整整八封,将其理好工整地放进了屉子里。 事实证明,计云舒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就在这个月底,她又重新收到了宋奕的来信。 信上说楼兰已破,北狄已亡,他们不日便会班师回京。 看见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计云舒长舒了一口气,畅快的心情也在此时冲淡了她对那太后的不满。 她将信交给琳琅,让她去慈宁宫报个平安。 这一年的除夕似乎喜事格外多,前有宋奕灭北狄,后有蒋轻舟成亲,计云舒且乐呵不过来呢。 “欸,没成想啊没成想啊!这蒋姑娘是何时同卫大人摸到一处去了?” 计云舒瞧着蒋轻舟送进宫的喜帖,笑得见牙不见眼。 琳琅一听这话可就来劲儿了,要知道她每日里除了同计云舒厮混,干得最多的事便是与她那些宫娥小姐妹扯谈宫里宫外的八卦。 一听计云舒不知道,她一脸兴奋地给她分享。 “娘娘不知道,蒋大人和卫大人同在大理寺任职,是日久生情的呢!而且奴婢还听说.....” 讲到此处,琳琅压低了声音,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小脸还有些异样的红。 “听说是蒋姑娘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主动问卫大人喜不喜欢她,竟没想卫大人也红了脸,小声地说了句喜欢,之后二人有没有......便不得而知了。” 计云舒愕然地瞧着琳琅挤眉弄眼,满眼惊惑:“不是?你知道得这么详细,她俩坦白心意时你不会在一旁瞧着罢?” 琳琅立时收了笑,正色道:“怎么可能啊娘娘!我有个同乡在司器局当差,她常跟她师傅出宫去,这才从外头听来的。”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6章 计云舒哦了一声,又瞧起手中的喜贴来。 她没瞧错,这蒋姑娘是个大胆的,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大胆。 三日后,蒋府。 目光所及之处,皆挂着大红的绸缎,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一派喜气洋洋。 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宾客争相庆贺门外立着的精神矍铄的老人,一时人声鼎沸,盛况空前。 “贵妃娘娘到——” 随着这一声尖细的嗓音,沸腾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皆有礼有序地让路见礼,蒋函也忙理了理衣裳,躬身相迎。 一架小巧秀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停稳后,琳琅率先下了车,伸手立在车下。 紧接着,一只纤白的素手伸了出来,计云舒一袭淡绯色窄领宫装,款款掀帘而出。 “臣蒋函,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计云舒徐徐抬手,温婉一笑:“蒋大人请起,诸位也起来罢。” “谢贵妃娘娘——” “我带了几套头面首饰来给蒋姑娘添妆,烦蒋大人带我去见见她。”计云舒笑道。 蒋函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恭恭敬敬地引着她往里走。 绕过雕梁画栋的影壁,过了垂拱花门,便到了蒋轻舟的闺房,她甫一进门便瞧见一身凤冠霞披的蒋轻舟给自己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讲这些虚礼了!” 计云舒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上下不错眼地打量,笑吟吟赞道:“今儿个可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了!连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也能得见仙颜!” 蒋轻舟被夸得有些难为情了,忙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别说了。 计云舒愣了愣,转头一瞧才发觉屋子头还有一喜婆和几名妙龄女子,想必那些女子都是她的闺中好友,也是今日来给她添妆的。 她忙敛了神色,不再肆意说笑,转头吩咐琳琅打开首饰匣子,将那套东珠点翠头面和两只累丝芙蓉金簪递到了她手中。 “娘娘这,这过于贵重了。” 蒋轻舟不依,伸手欲将匣子塞回琳琅手中,却被计云舒按住。 “你这样那我可要恼了,这是我的心意,我大老远地从宫里赶来,你却要我带回去,可不伤我心么?”她正色劝道。 蒋轻舟沉思了片刻,立时改口:“那,那这两只金簪我收了,那东珠点翠头面娘娘还是带回去罢,属实僭越了,我真不敢收。” 计云舒无奈,只得妥协依了她,随后拿出了那只金簪替她戴上。 “来,时辰差不多了,我替你簪上。” 铜镜中,蒋轻舟眉如远黛,面若桃花,属实明艳动人。 计云舒立在她身后仔仔细细地瞧了会儿,心生感慨。 那卫苏她也见过几回,生得也是温文尔雅仪表不凡,二人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得紧。 正兀自想着,门外来人说新郎来接亲了,屋内众人立时动了起来。 计云舒忙退到了角落,以免碍着她们手脚。 “娘娘,咱们不跟去正堂瞧瞧热闹么?”琳琅低声道。 “罢了罢了,我一出去,卫家人怕也要战战兢兢地朝我见礼,我还是不出去扰他们欢喜祥和的场面了。” 吉时到,蒋函泪眼婆娑地瞧着女儿上了喜轿,临了临了,还跟到轿子便细细叮嘱。 “轻舟,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闹腾了。” “还有啊,日后若是在卫家受了委屈,只管回来告诉爹,爹去帮你出气。” 宾客们哄笑了几声,心道这老御史气性还真大,一点儿也不给来接亲的卫家人面子。 卫苏并未在意旁人,立时翻身下马,行至蒋函身边撩袍下跪,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岳父大人放心,在我卫家,轻舟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事。夫妻一体,无论何时事,我都会站在轻舟这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心昭昭,天地可鉴,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我命丧黄泉,永世不入轮回。” 蒋函擦了擦泪痕,忙将卫苏扶了起来,目露不舍。 “好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罢,带轻舟回去,莫要误了吉时。” 这门亲事他原是不同意的,只因他觉轻舟心性尚小,还不足以为人妇。 但轻舟执意要嫁,这卫家小郎又是同朝为官知根知底的,他这才松了口。 卫苏颔首,躬身作揖:“岳父大人保重。” 说罢,他转身上了马,带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 眼见着外头的动静差不多了,计云舒才带着琳琅缓缓走出,欲来向蒋御史告辞。 听见她要走,蒋函忙挽留:“娘娘难得出一回宫,便在敝府吃了薄酒再回宫罢。” 计云舒听他那浓重的鼻音便知他哭过,女儿出嫁,自是难受,她便更不好多留了。 “今日是蒋姑娘大喜,我本不该推辞,可陛下吩咐过不让我在宫外久留,自然不好忤逆。” 她搬出宋奕这张大旗,蒋函自是不敢置喙,恭恭敬敬地送了计云舒上车离去。 --- 开了春,班师回朝的銮驾也进了京。 圣上二次亲征歼灭了宿敌北狄,这样振奋人心消息一传开,京城内的官道上便被百姓挤的水泄不通,还得依助将士们沿途开道。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7章 乌泱泱的黑甲兵簇拥着那玄金的銮驾蜿蜒在皇宫外的官道上,百姓们簇拥载道,欢呼称赞不断,万岁声不绝于耳,雀跃与自豪萦绕在每个人心尖。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京城内万人空巷。 从去年初春到今年初春,整整一年的光景,计云舒与宋奕才复相见。 和一年前出发时一样,宫门外有人在候着迎接,只是这回却少了计云舒。 随着一声洪亮的号角声响起,队列整齐划一地停下。 宋奕卸了那身玄金甲胄,一身墨色立领暗纹常服,自那五爪金龙嵌顶的帝王銮驾中掀帘而出。 太后一见那消瘦了一圈儿的人便急急地迎了上去,心疼地抚着他那棱角愈发分明的脸。 “奕儿,你在外受苦了.....” 宋奕深沉的眸光扫视了一眼迎驾的人群,王公重臣皆有,独独不见计云舒。 他微微拧了眉,心下生疑,却不得不先安慰他母后。 “母后,贵妃呢?” 见他三句话不离计云舒,太后自是黑了脸,没好气道:“哀家哪儿知道啊?又没往她那儿去过......” 宋奕沉了眸,行至赵太傅身边询问了几句朝中事务,便撩袍匆匆赶到了关雎宫。 “陛下到——” 计云舒才喝了药,正歪在贵妃榻上缓着昏沉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地听见这一声喊,她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宋奕回京的日子。 “琳琅,扶我起来罢。” 许是鼻塞,她原本清凌的声线此时带了些鼻音,突兀得很。 她扶着琳琅的手走出寝殿,宋奕恰好急急奔进来,二人一打照面,他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云儿,朕回来了。” 他满心欢喜地身前人揽进怀中,积压了许久的思念在这一刻倏然迸发,汹涌如潮水,让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越箍越紧。 计云舒本就咳嗽,眼下喘不上气,愈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宋奕高兴过了头,这才发觉出计云舒的异常,忙松了手替她抚背顺气。 琳琅也适时端来一杯热茶,扶着她坐回了贵妃榻上。 “好好的怎么病了?” 他轻抚她略显苍白的脸,瞧着便不似康健模样。 计云舒慢慢地啜饮着盏中的热茶,翁着嗓音,有气无力道:“前段日子夜里着凉,染了风寒。” 听着那浓重的鼻音,宋奕不自觉蹙眉。 “竟这样严重了?可寻了太医来瞧瞧?” “寻了,药也吃了几副,比刚病那几日已好上不少了。”她搁下茶盏,指尖轻揉着太阳穴。 闻言,宋奕更心疼了,伸手替她拢紧斗篷,揽着她贴近自己胸膛。 “朕不在,云儿受苦了。” 计云舒未回应他的自言自语,怕过了病气,她挣扎着欲从他怀中出来,手肘不慎顶到他的肋骨处时,她听见他很轻的一声闷哼。 她愣了愣,隐隐意识到什么,忙抬头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宋奕眸底的异样转瞬即逝,朗笑道:“受了点儿小伤,眼下差不多好全了。” 计云舒静静地瞧了会儿他肋下的部位,肃色瞧他:“当真好了?” “自然是真,不行你瞧瞧。” 说罢,宋奕解了腰带,敞了外衫和中衣,露出了左肋下一道小拇指长的划伤,黑乎乎的,似乎已经结了痂。 见确实是个小伤口,计云舒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下一瞬,她倏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担心宋奕,脸色有些不自在。 略一抬眸,只见宋奕正眸光晶亮,眉眼含笑地盯着自己,那股不自在愈发浓郁了起来。 宋奕自是也瞧出了她方才对自己下意识的担心,只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涌入心间。 温暖满胀,妙不可言。 他炽烈的热忱与爱意,终究是将眼前的万年冰山,烫出了一道只属于他的裂缝。 “云儿......” 他轻握住计云舒微凉的手,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柔软的手背,情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清绝的侧脸。 计云舒被那直白炽烈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不自觉撇过了脸,淡声道:“天凉,陛下还是快些将衣裳系好罢。” “云儿是在害羞么?” 听得那清冷中带了一丝悦意的嗓音,计云舒偏头瞟了眼他,利落地将手抽了出来,缩回了衣袖里。 宋奕也不恼,清笑了声,低头不疾不徐地理好衣裳,揽着她歪在了贵妃榻上。 “太医说了,我这病可是会传染的,劝陛下还是离我远些。” 宋奕听了这话,禁锢在她腰间的力道更紧了些。 “那便传给朕罢,朕乐意。” 计云舒撇头瞧了眼背后那无赖的人,轻哼了一声,索性闭了眼不搭理了。 身后,宋奕见她闭目小憩倒也没再喋喋不休,半支起脑袋,垂眸瞧她恬淡的睡颜,弯唇浅笑。 阔别一载,他魂牵梦萦了许久的场景,终又真实地浮现在眼前,叫他心安落意,再无他求。 此后,任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只他二人琴瑟一生,便足矣。 瞧着瞧着,宋奕缓缓俯首,眸光深深,于她眉心轻轻印下了一吻。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 第288章 琳琅见状,悄悄地给鼎炉中多加了银骨炭,而后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留以二人温存的时光。 病来山倒,病去抽丝,前前后后养了二十来日,计云舒的风寒才算大好。 病好这日,宋奕莫名其妙地用条丝带蒙上了她的眼睛,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她被宋奕牵着朝前走,眼前黑漆漆一片,可耳边传来的叽喳鸟叫声和那扑鼻而来的熟悉花香,还是让她立马便猜出了自己在何处。 她在心底好生嘲笑了一番宋奕,心道他故弄玄虚了这么久,却被自己轻易识破。 这人怎么打个仗回来变这么蠢了?就凭着她对荷园的熟悉程度,他该连同她的耳朵和鼻子一齐塞上才成。 正嘲弄地想着,宋奕倏然停下了。 细微的帛料摩擦声响起,下一瞬,眼前的丝带被人取下。 计云舒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待适应了日光后,她缓缓睁开了眼,随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呼吸都滞缓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紫蓝色花海,梦幻绚烂,宛如仙境落入凡间。 蓝紫色渐变的花朵一株簇拥着一株,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带给人的视觉冲击与那些或粉或红的寻常花朵全然不同。 是独具一格的艳丽风情,摄人心魄的妩媚妖娆。 “这就是......楼兰美人?” 计云舒陶醉其中,不自觉地弯腰去细瞧手边的楼兰美人。 花瓣是别样妖艳的蓝紫渐变色,花蕊是粉蓝色渐变,正中的花心则是嫩粉色,确实与研画坊的那名回鹘画师说的别无二致。 她好奇地俯身轻嗅了嗅,果真半点儿花香都没有,想来花香要到夜里才会散发弥漫开来。 宋奕温柔地瞧着她饶有兴致的动作,眉眼含笑:“如何?云儿可还喜欢?” 计云舒直起了身子,立在花海中与他对视,不答反问。 “陛下真的将人家楼兰的花一株不剩地全搬来了么?” “人家的?” 宋奕恣意地朝她挑眉,负手倨傲道:“朕打下来了,那便是朕的。” 话虽狂妄了些,可成王败寇,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转过身朝里走了些,方才还纳闷呢,这小小的荷园是如何容纳下这上万株楼兰美人的?眼下便完完全全瞧清里头的玄机了。 这已经不是以前的荷园了,说是凿破重建了也不为过,宫墙大拆,不知从外头何处又划入了一大块空地。 “那儿原来是什么地方?”她指着远处的花圃问宋奕。 宋奕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朗朗一笑。 “那是紫宸宫的后殿。” 关雎宫和紫宸宫几乎是相邻,荷园毗邻着紫宸宫的后殿。 那时移栽楼兰美人空地儿不够,他便将两边的宫墙砸了,从紫宸宫的后花园和后殿各划了一片地进荷园。 “啊?你把你的宫殿给拆了?”计云舒目瞪口呆。 宋奕含笑睨她:“是啊,朕又不住紫宸宫。” 计云舒一时无言以对,心想也是,反正他是准备赖在关雎宫一辈子了。 宋奕饶有兴致地瞧着她那副凝噎的模样,修长劲瘦的指节轻弹了弹她的脑门。 “怎么?想赶朕走啊?” 计云舒捂着脑门瞪他一眼,撇下他朝花道里面走,冷嘲热讽道:“我哪儿敢啊,这关雎宫是陛下建的,陛下不赶我走便谢天谢地了。” “又恼了不是?说出这样刁钻的话来。” 宋奕大步追上去想牵她的手,却被她灵活躲开,他只好无奈赔礼。 “好了莫恼了,都是朕不好,不若你朕让你弹回来,可能消气?” 计云舒站住脚,回头瞧他,杏眸晶亮:“我可没陛下这么小气。” “好好好,是朕小气,云儿莫跟朕一般计较。” 朗声说罢,他揽上她的腰身,朝花海深处走去。 “园子西南角还有呢,朕带你去瞧瞧......” 盈满春意的荷园中一片静谧安然,红杏闹枝头,雀鸟争相颂。 春光微淡,日头下,并蒂茶花开得正艳,花瓣后,是依偎漫步的一玄一碧两道身影。 清风徐来,二人的衣角在春风中翩跹缠绵,最终隐入花海深处,消失不见。 ────────────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