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谁家反派捡刺客当男宠啊》 第1章 《穿成刺客后,我成了反派男宠 / 要命!谁家反派捡刺客当男宠啊》作者:柚子酒久【完结+番外】 简介 【双男主】【穿书】【双洁】【美人攻】【无系统】【救赎】 穿书小刺客受vs反派大美人攻 小刺客:阳光、胆小、演技差、内心戏十分丰富。 美人攻:有点疯、有点病、有点偏执,占有欲强。 脆皮男大隗泩悲催地中暑身亡后,他穿书了。 更悲催的是,他被大反派捡了。 为了活命,隗泩莫名其妙地跟大反派表了白,不料大反派竟真要他以身相许。 上一秒士可杀不可辱,下一秒君子能屈能伸。 从一门心思想从他身边逃走,到死也要回到他身边。 当他开始与这个世界产生羁绊,便再无法做旁观者。他想改变既定的结局,但有些结局却注定无法改变。 …… 阴暗的童年和无数的背叛,造就了原书中冷血无情的疯批大反派。 他是所有人的弃选项,所有人都想他死,他才偏要活。 从一时兴起的逗弄,到爆棚的占有欲。 路行渊,一个连自己都厌弃的人,终究遇上了那个死也不会放手的他。 …… “泩儿,你只能选我。” 标签:双男主 甜宠 反派 穿书 双洁 第1章 活埋呀 天色将黑,大雨无风, 城南树林中,遍地横尸。 长剑刺穿身躯,将人钉在树干上,气息全无。 黑衣人握着剑柄的手不住颤抖,仿佛握着的不是剑柄,而是他那颤抖的灵魂, “我……我杀了鬼泩……” 话音未落,被钉在树上本该没了气息之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黑衣人瞳孔一震,瞬间拔剑退出几十米外。 “卧……噗!” 隗泩刚睁眼,便感觉利刃在肚子里割过,生生穿了出去, 喉咙一紧,骂人的话被一口鲜血呛了回去。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黑色人影手握长剑立在雨中,剑上血迹被雨水冲进脚下淤泥。 感官尚未来得及完全苏醒,身体已条件反射般地挥剑砍了过去。 霎时剑气破开雨幕, 只听哐哐几声,三根一人多粗的大树齐齐被拦腰截断。 对面黑衣人面色惊惧,双脚在淤泥中拖出两道深沟,猛地撞上身后树干,嘴角瞬间渗出红色。未有片刻犹豫,闪身就逃。 而隗泩惊讶地看向手中玄青色长剑,竟有几分激动。 我天,好久没做过这么带感的梦了! 就要提剑追上去, “噗!” 又一口血喷涌出。 隗泩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走,身体无力地下滑,直至坐进脚下的泥泞里。 恍然间, 如梦初醒。 耳边雨打着树叶啪嗒啪嗒响,也打在他尸体一样冰冷的身体上。 大雨冲不散的血腥味,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 迷茫望向四周, 昏暗中树干的黑影层层叠叠地伫立着,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墓碑一样阴森压抑。 地上一个又一个的黑影怎么看都像是人的尸体。 明明刚才还是正午,他参加暑假公益活动给山区老奶奶修屋顶,被晒到头晕目眩。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 天怎么黑了? 雨什么时候下的? 这是哪啊? 是梦…… 隗泩试图自我安慰,可腹部的疼痛钻心刺骨一般真切,仿佛在提醒着他: 这不是梦。 隗泩惊慌失措,乱扫的视线悚然一滞, “妈呀~” 右手边一张倒在淤泥中的人脸,正瞪着两个空洞的眼珠子死不瞑目地盯着他。 隗泩惊呼一声,险些直接全剧终。 一些不属于他的画面,就在这一刻横冲直撞地向他脑子里挤。 画面里他身轻如风,穿梭在一群黑衣人当中,挥剑破雨,行云流水地划开人颈间的皮肉,剑剑毙命。 隗泩这辈子做梦都未如此帅气逼人过。 可同时他也真切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穿了! 穿成山村小哥借他看的那本男频爽文小说里的角色, ——刺客榜首鬼泩! 一个名头响亮却极为不重要的小炮灰。 原文里关于他的内容只有一句: 连刺客榜首鬼泩都死在了刺杀的路上。 本来只是因为和自己名字同样有一个“泩”字,才稍微留意了一下, 不成想竟穿成了这个倒霉蛋! 隗泩欲哭无泪。 他是在原主死亡的一刻穿过来的,同时穿的还有他的肚子。 隗泩勉强抬手捂住窜血的伤口,紫黑色的血仍从指缝间不停地往外涌。 “救命啊~” 虚弱无力的呼救声从嗓子眼里挤出,周围没有一点活气。 瀑布一样的大雨依旧毫不留情挤压着空气,一点一点儿带走他的呼吸。 死就死,活就活,让他穿过来,又半死不活地等死是几个意思? 隗泩抱怨命运拿他当游戏, 绝望之际, 雨声中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几声。 他努力睁开双眼,模模糊糊中看见两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 “救我……” 第2章 他勉强张开嘴,意识却在此时随着这细声的求救一起消失在雨里。 片刻, 两个身着古装头戴斗笠的人来到了昏迷的隗泩面前, 一人转身去清点尸体,一人蹲在隗泩跟前瞧了瞧,突然嘴角一勾,扛起就走。 …… 宽敞空旷的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不大的棕色木床,床上一身淤泥血污的隗泩再次痛苦地睁开双眼。 他转动着眼珠子,望了望四周,片刻才想起来自己穿书的事实。 被救了? 隗泩浅浅松了口气,虽然从头到脚都有种麻木的疼痛,好歹自己还活着。 这时房门传来“咯吱”一声。 隗泩艰难地偏过头, 恰好床边柜子上的烛火炸开一个小小的灯花。 一个修长的身影自烛火后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浅色素衣长袍,干净得近乎一尘不染。半束起的头发,仅用一根木簪固定。简单的装扮,却被穿出了一种看淡世俗的淡然感。 还有那精雕玉琢的五官,立体但不生硬,柔和且不乏男子气。可说他英俊也可说是俊美,但偏又不会将他误认成女子。 隗泩的视线落在这张脸上便再无法移开。 怎么形容呢…… 他苦思冥想,却只在脑子里汇聚出五个大字, 这还是人么! 大抵是那不落凡尘的仙君,美得清新脱俗、不可方物,任谁都移不开眼。 只是这人皮肤白得没什么血色,带着些久病未愈的羸弱感。 “少侠醒了?” 仙君般的公子在距离床边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停住了脚步。不止人长得俊,声音淡淡的也很是好听。 隗泩虽然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向对方道谢,然而当他努力想要抬起头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以下仿佛失去了控制般,完全动弹不得。 我瘫痪了! 隗泩惊恐地瞪着充血的双眼。 俊美的公子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淡笑着道: “少侠莫慌。家中侍从在林中遇上少侠时,少侠已重伤昏迷,中毒且深,以免毒素扩散,只能暂且封住少侠的经脉,待毒解才可活动。” 呜呜~ 我就知道命运还是眷顾我的! 隗泩双眼噙泪。对方唤自己少侠,他想了想便唤了对方公子, “多谢公子搭救。” 终于是让他遇上了人美心善的好人了。 若不是不能动,他定是要竖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 “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少侠言重了,不过有一事,在下不知当问不当问。”面前恩人公子十分谦和有礼。 隗泩声音沙哑无力,却坚定地道: “公子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少侠晕倒的林中还发现了许多横尸。敢问可是与少侠有关?” 前一秒刚信誓旦旦说知无不言,此刻隗泩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那些人是他杀的,但他不是坏人,他貌美的恩人公子会信吗? 见隗泩突然没了声音,他貌美的恩人公子面上露出一丝失落和难过,却仍然十分有礼地问: “少侠可是有难言之隐不便与在下明说?” “也……也不是。” 被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略带委屈地望着,隗泩分分钟缴械。 “那些人算是我杀的,但他们都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的手下,死有余辜。” 恩人公子脸上的难过之色果然瞬间退去,隗泩心道: 向救命恩人隐瞒身份,果然是不对的! 烛台上的火苗跳动着越窜越高,将人影拉得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恩人公子依然笑得温润, “这么说,少侠是路见不平的侠客?” 他说着拿起烛台边的剪刀,“咔嚓”一声剪去了烛火中长出来的那节烛芯, “或是受何人之托?” “……”隗泩又一次被问住了。 书里原主是死在了刺杀大反派路行渊的半路,想来那些定皆是那个人爪牙。他理所应当地将自己归为行侠仗义的为民除害的侠客。 被这么一问,才突然觉得原主身为刺客,被雇佣杀人的可能性仿佛更大。 可事实上除了林子里杀人的场景以及原主是谁,原主其他的记忆他一概想不起来。 无奈,隗泩只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杀是我杀的,但是恩人公子问的事情,我好像不记得了。” 这样的解释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可面前善良又貌美的恩人好像信了。 “原来如此。”恩人公子放下剪刀,“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隗泩。” 隗泩毫不犹豫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隗泩。”善良的恩人公子重复着他的名字。灯芯被剪去一截后,火苗小小的一朵,映着恩人公子的脸色也跟着暗了许多, “林中三十二人皆被一剑毙命,如少侠般剑法绝伦之人,在下只听闻过一个。” 恩人公子抽出手帕擦了擦摸过剪子的手, “少侠可听说过全天下的刺客和暗卫皆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噩梦,那个只在夜里出没,遇上只有鬼能活命的刺客榜首。” “巧的是与少侠名字有同样一个‘sheng’字……” 隗泩心头莫名慌乱,眼瞅着恩人公子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连忙解释, 第3章 “恩人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隗泩真的是我的名字。至于鬼泩……” [是这具身体的名字。] 这样说恩人公子大概会感觉他有大病。 隗泩想着,继续解释道:“是一个绰号。恩人放心,我绝对不是坏人。” 隗泩话说的急,生怕恩人公子不相信, 而他的恩人公子却缓缓背过了身, “迟雨。” 一阵凉风忽地吹过,烛台上的小火苗微微一晃,险些熄灭,一明一暗间,房间里便多出两个人影。 二人拱手立于恩人公子面前。 迟雨? 隗泩停顿了0.1一秒,转瞬瞳孔悚然一震, 那不是大反派路行渊身边的暗卫吗? 怎么会…… 恩人公子清风一样的声音此刻仿佛突然镀了层寒冰, “埋了。” 隗泩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埋了? 埋谁? 活埋呀! …… 【不是爽文,不算双强,隗泩前期没有内力。】 【认为救无辜的孩子就是圣母,慎入!】 第2章 埋不下了 他被自己的刺杀对象捡了。 貌美善良的恩人公子,竟然是那个心理扭曲阴暗的疯批大反派——离国质子路行渊?! “……” 隗泩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久久未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半晌,还是不死心地开了口, “你……” 路行渊转回身, “路行渊。” 明明什么都未变,眼前却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 一样微微上扬的嘴角,此刻却透着冰冷森寒。烛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跳动…… 什么仙君,明明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隗泩残存那一丁点点渺茫的希望,被彻底击碎, 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死了, 是了,他早该想到的, 书里面若冠玉的公子不止一位,但身体羸弱却美得人尽皆知的,只有大反派路行渊这一个。 路行渊,冷宫出生的皇子,八岁被册封为太子,当日送往乐丹国为质。长大后内心阴暗扭曲,整个一个疯批大反派人设。 路行渊到乐丹不足半年就亲手杀了将他带大的婢女。 贴身暗卫被他五马分尸。 五个兄弟,有四个死在他手中,剩那一个要不是有主角光环加持,怕是也早早下去和其他兄弟们团聚了。 甚至为了八百精兵,将亲妹妹送给残暴的匈人。 还亲自给怀上他骨肉的女子喂毒药,一尸两命。 身边所有人皆是他随手可弃的棋子。 可谓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将冷血绝情贯彻得淋漓尽致。 落到这人手里,下场只有两个, 一个是死,一个是生不如死。 隗泩望着路行渊的瞳孔打颤,俊美的容颜此刻在他眼里蒙上层阴森可怖的滤镜。 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烧红的烙铁……齐齐在隗泩脑子里转圈蹦跶。 本就惨白的脸色,此刻更加面如死灰。 老天爷,你是真玩我呀! 还不如让我死在林子里。 他晦暗的眼眸寻不到一点活路,只剩无声的哀嚎。 此时路行渊身后拱手的迟雨一脸苦闷地开了口: “公子,好像埋不下了。” 呵! 隗泩认命地躺在床上等着被埋,毕竟他也动不了。绝望中却还是被这一句震惊了。 要不说他路行渊是书里最大反派呢,这得杀多少人啊!给阎王爷冲业绩呢。 “那便去后山。”路行渊话说得随意的像是在讨论郊游。 迟雨的脸却快赶上要被活埋的隗泩了。 当这埋人的活好干? 这批人已经是近一个月以来第六波来刺杀路行渊的刺客,加上以往各种缘由默默处理掉的,不说上千,也得三百。都是他埋的。 那么大点个林子,都成乱葬岗了。 如今又要换到五十里外的后山。 迟雨苦不堪言,依旧拱手应道:“是。”说罢便要去床上扛人。 “等一下。” 另一个暗卫远山突然拉住迟雨手臂,将人推到一旁,自己来到床边,弯腰像是看着什么濒危生物一般地望着隗泩。 “你真是鬼泩?” “鬼泩出手不留活口,鬼泩出手也从未有失手,你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隗泩一副已死的模样,懒得理人,况且这个问题要等他下去后问问原主才知道。 远山回头望向路行渊, “公子,就这么将他埋了?这可是世间仅此一个的鬼泩。况且,他其实是帮了咱们。” 路行渊未答,来此处的刺客皆是来刺杀他的,从无例外,也不可能有例外。刺客榜首更得埋,否则后患无穷。 在路行渊这里,沉默就是答案。远山略带遗憾地再次看向隗泩, “你为何要杀了那些刺客?” “……!” 隗泩半眯着的眼睛一动, 那些人也是来刺杀路行渊的? 黯淡无光的眸子里突然蹦出一星点不易察觉的火光。隗泩换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哑声道: “意图伤害公子者,都该死。” “你是为了保护公子才杀的那些人?”远山惊喜地转头看向路行渊, 第4章 “公子还埋吗?” 路行渊依旧未答。 “公子想埋便埋。能死在公子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隗泩嘴上如是说着,却恨不得上去把路行渊嘴巴掰开, [你倒是说话呀!] 可路行渊依旧沉默不语,冰冷的视线就那么好整以暇地落在隗泩的身上。 隗泩急得喉咙一紧,呛咳几声,暗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小人有幸,曾远远望见公子天人之姿,只一眼,便再也无法忘却。死前能再见公子一面,小人死而无憾。” 隗泩演得投入, chua! 一道剑光闪过, “竟敢觊觎公子!” 迟雨手握长剑,剑锋落在隗泩脖子上, “公子,让我杀了他。” 远山眨巴眨巴他那双大眼睛, 这份默默守护的真情,他是为之动容的,可看看脏兮兮的隗泩再看看他们家惊为天人的公子, “……虽然吧……但是呢……即便你是鬼泩,也别太痴心妄想了。” 在捕捉到活下去的希望后,恐惧感也跟着回来了。 此刻剑就架在脖子上,若非被封了穴脉不能动弹,估计隗泩已经吓得浑身哆嗦。 可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强装着镇定,深情且悲伤地望向路行渊, “小人不敢痴心妄想,只将对公子的恋慕藏于心中,远远看着公子。若非此次重伤被公子所救,本打算永远都不出现在公子面前。” 见路行渊不为所动,隗泩硬着头皮继续编: “小人曾暗暗立誓说要护公子周全,可惜往后只能望公子多加小心防范,祈祷公子安康顺遂。” 路行渊眼眉微动,脑海里有个声音:“殿下,奴婢定会护您周全。” 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在隗泩的脸上,在隗泩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开了口, “你口中十恶不赦之人是何人?” 隗泩脑子一转, “意图谋害公子者,皆十恶不赦。隗泩得知三皇子派三十余人刺杀公子,便前来截杀,不料却遭埋伏。” 对不住了三皇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先前他错将那些刺客当成了路行渊的手下,才说出那些话。 如今为了保命,只能牺牲三皇子了。 毕竟主角有光环,他一个龙套随时会嘠。 “是么?” 路行渊面不改色,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将人看穿, “难道不是错将那些刺客当成了我的手下?” 隗泩心头一颤,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人会读心术?] 话剧社三天学来的那点浮夸的演技险些当场破功,诧异和近乎绝望的情绪却不像是装的, “公子不信小人?小人一片赤诚向公子,其心天地可鉴。” “巧舌如簧!” 迟雨咬牙,架在隗泩脖子上的剑向下,瞬间印出一道红色, “公子,请允我杀了他。” 隗泩认命地闭上双眼, 若终究逃不过一死,一剑毙命,总好过被活埋。 路行渊如鹰隼般的视线落下, 半晌,开口道: “把他洗干净。”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 迟雨的剑差点和远山的下巴一起掉在地上。 俩人相视一眼, 迟雨:这就不埋了? 远山:我要和刺客榜首做朋友了? 隗泩不可置信地睁开眼:不用死了? 第3章 少侠口不对心啊 隗泩赤条条泡在浴桶里,热水被他伤口上的血染成了浅浅的灰粉色,身上的疼痛却是缓和了许多。 闻着热气中掺杂血腥味的淡淡草药香,情绪也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他还活着。 这种既想哭又想笑的心情,大概叫做劫后余生。 直到此刻隗泩才得空回想起自己悲催的穿书原因。 他暑假大老远的跑去山区做公益,谁承想竟中暑死了。 就离了大谱了, 说出去丢不死人。 但死都死了,丢人又能算得了什么,脸丢了倒是真的。 望着水面上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另一张脸,隗泩再次陷入了沉思。 由于原著小说刚看完没多两天,大部分的情节他都还有印象。 按照书上说,如今该是离国老皇帝病重,国中众皇子皆知按照两国契约,是要接质子回国继承大统。于是纷纷提前派人暗杀路行渊。 而原主,仿佛就是其中一个皇子派来的。 至于是哪个,书里也没交代。毕竟路行渊也不是主角。 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都是暗杀路行渊,他怎么还把其他刺客给杀了? 隗泩恨呐~ 这原主大概率也是个疯子, 就必须将他那句“夜里遇上只有鬼能生还”的slogan贯彻到底? 如若不然,说不定路行渊还没成为大反派就折在这儿了,毕竟那可是三十多个刺客加上他一个刺客榜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大反派都是要活到大结局被男主杀的,现在离结局还远着呢。 天亮前他竟还不知死活地跟那个疯批反派表白了! 当时他突然抓住希望的苗头,顺着苗头就往下演,顺嘴瞎编。 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第5章 他怎么就能忘了,路行渊不止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那可是个绝情绝爱的主! 因为绝美的容颜,爱他的人不比男主少,且不分男女。 试问那些人,哪个有好下场了? 不是沦为他前进路上的棋子,就是直接被他给结果了。 而且其中九成九最后都死在了他手上。 如今,隗泩活是暂且活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死的更惨。 逃吧,他身受重伤,走路都难。 不逃吧,难道真要他出卖男色? 况且即便出卖也不一定管用…… “呸呸呸!士可杀不可辱!” 然而此刻隗泩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路行渊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那温柔的浅笑,他的救命恩人…… “都是错觉!” 怎么真的有人面若芙蓉,心似蛇蝎! 隗泩一头扎进水里, 他需要冷静冷静。 …… 半晌, 隗泩突然感觉后脖颈一疼,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水里薅了出来。 “哗啦”一声, 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张俊美的容颜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是冷漠得好像那温柔的浅笑从来没有出现过。 路行渊极为迅速地在水花溅起的瞬间退开, 手一松,隗泩又落了下去。 隗泩本来闭气闭的好好的,被路行渊突然一吓,反倒是呛了好几口混着草药和血水的洗澡水,才扑腾着露出水面。 路行渊嫌弃地抽出手帕擦掉手上的水,站在衣架旁,垂眼面无表情地观察着眼前慌乱的隗泩。 身为刺客,眼前这副身材绝对算不上强壮,甚至因为骨架偏小看起来有点偏瘦,但肌肉线清晰可见。除了腰腹上的伤口,身上还有多处经年的伤疤。 原主鬼泩和隗泩一样脸很小,洗干净以后眉目清秀,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像个十六七岁的清朗少年。眉宇间却也隐约能看出些刺客才有的凌厉。 只是那双眼睛…… 初见的第一眼路行渊就十分在意。 就像是毫不设防地敞开着的窗子,能看到里面所有的情绪。 比如此刻的惊慌、畏惧还有羞怯,皆一览无余。 那是一名刺客所不该有的明亮清澈,让他忍不住想看其变污浊。 “公子,你怎么来了?” 隗泩咳得面颊微微泛红,压抑着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可后背却紧贴着桶壁,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抓住浴桶的边缘。 路行渊嘴角缓缓浮现出一抹浅笑, “我不来少侠岂不是要将自己淹死在洗澡水里。” 他说的温声细语,好似是关心。 是神君…… 隗泩晃了个神, 想抽自己两巴掌, 明明是恶魔! 笑得再温柔,长的再好看,也是个索命的活阎王,想死哪还用得着他自己动手。 隗泩别开视线,不敢再看路行渊,尴尬地咧着嘴笑得十分僵硬,顺着路行渊的话说, “多谢公子关心,多亏公子来的及时,又救了隗泩一命。” 路行渊:“既然如此,少侠打算如何报答?” 隗泩还是类似的那句,“隗泩愿为公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定当护公子周全。” “少侠打算用这一句虚无缥缈的许诺,报答所有恩情?” 路行渊嘴角上扬,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 隗泩不敢直视路行渊的眼睛,只好偷偷瞟一眼,却无法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心下便越发慌乱, “小人身无长物,除了一身功夫,其他一无所有,除保护公子以外无以为报,只能……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了。” “少侠的意思,此生是不打算报答了?”路行渊敛去了脸上笑意。 隗泩咬了咬牙, 他不懂路行渊抓住这个不放,到底是想干嘛?难道原主家里有金山银山没告诉自己? 无奈,只能试探着问: “公子想要隗泩如何报答?” “隗泩一介小刺客,实在想不到其他能用来报答公子的。” 路行渊又笑了,“还是头一次听人说刺客榜首是一介小刺客。”转瞬嘴角落了下去,“人只要活着就不算一无所有,比如你的命。” 隗泩咯噔一下, 到底还是要杀了他? 路行渊扯下架子上的衣物,一步一步缓慢地来到浴桶跟前,“不过既然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本就该是我的。” “是,我的命是公子的。”隗泩随口应着,心惊胆战地紧盯着路行渊手里的衣服。 下面不会藏着匕首吧? 路行渊倾身向他一点点靠近过来, 直到再次将隗泩逼到后背紧贴着桶边,才停住了动作, “不如少侠以身相许如何?” “……” 什么! “公子,小人对公子绝无非分之想。只求……只求守在公子身边……以、以护……”隗泩被吓得语无伦次。 “不愿意?” 路行渊又向前靠近一寸,视线突然顺着隗泩额前的湿发缓缓向下,直到…… “少侠口不对心啊。” 隗泩疑惑地顺着路行渊的视线低下头,脸腾地一下烧红, 只听“哗啦”一声,隗泩抱紧自己又一次钻进了水里,只剩漆黑柔顺的发丝在水面上漂浮。 第6章 隗泩在水里将自己缩成一团, [没脸见人了!] [什么时候……] [他看到了?!]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 刹那间他连撞哪根柱子都想好了。 看着水面咕嘟咕嘟地冒泡,路行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刺客榜首? 明明像极了他从前养的那只受了惊就将头埋起来的小兔子。 半晌,隗泩实在憋不住,那双清澈的眼眸缓缓地从水面上露出, 顿了一下又将嘴巴露了出来, “我……药,是药的缘故。小人绝对没有冒犯公子之心。” “药是我亲自配的,却不知还有此等功效。” 路行渊伸手一把将隗泩从水里捞了出来,顺势将衣服披在他肩上, “药浴不能泡太久,有事叫远山,我明日再来看你。” 路行渊温柔的声音消失在门口, 隗泩腿一软,险些摔回浴桶里。 他艰难地地从浴桶里爬出来, 果然大反派岂是他一个阳光开朗男大学生能斗得过的,得快点好起来,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他忍着疼痛艰难地给自己穿衣服,却没注意刚出去的人又折返了回来。 第4章 这是疼不疼的事儿吗 隗泩颤抖无力的双手,正跟里衣的带子较劲, 腰上忽然一紧,猛地跌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路行渊双双坐到了软榻上, 准确来说是路行渊坐在了软榻上, 而他疼得麻木的身体正以一个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跨坐在路行渊身上。 还没穿好的衣服衣襟敞开着,距离路行渊的胸膛仅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还好他刚才先将裤子穿上了,要不然…… 隗泩根本不敢想。 路行渊单手环住隗泩的腰身,巧妙地保持着看似亲密的距离,另一只手则嫌弃地剥开隗泩湿漉漉的发丝。 但从背后看去,二人动作却极为暧昧,怎么看两人都似是正在做那档子龌龊事情。 隗泩被路行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磕巴, “你……你干什么?” 狗东西,你不是要来真的吧! 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就要这样被一个书里的大反派糟蹋啦? 隗泩内心的咆哮和崩溃皆无声, 反应过来,便开始在路行渊的怀里拼命挣扎, 士可杀不可辱,他要去撞柱子! 可他连衣服带子都系不上,动那两下跟小猫抓痒痒没什么区别。 并且他惊奇地发现路行渊远远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柔弱。 结实和病态这两个词,奇迹般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却又那么的毫无违和。 “公子,我有伤在身。” 挣脱不开,隗泩便只能求饶,微微打颤的声音透露着他内心的慌恐。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一身粉紫色鎏金广袖长裙,头戴金饰,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你们俩给我分开!” 隗泩挣扎无果,腰上的大手竟顺着脊柱轻轻上抚, 他本能地浑身一颤。 路行渊的大手来到隗泩的后颈,轻轻掐住他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不动,不说话,就不让你疼。” [这特么是疼不疼的事儿吗?] 隗泩才想继续挣扎, 耳边又传来一句:“动了可能就不止是疼了。” 隗泩倒吸一口凉气,常言道,君子当能屈能伸。 他立马停止了挣扎,紧紧闭上了嘴巴。 他赌身后有个公主,路行渊总不会当着公主面做什么……吧。 乐昭映站在门口,怒火都要从眼睛里窜出来了。 她堂堂一国公主站在这里,这俩人竟然还在那儿卿卿我我。 “青天白日,你们……你给本公主下来!” 路行渊和隗泩那点小动作到乐昭映的眼里,更像是袒护,像是生怕被她看见似的。 “公主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 路行渊平日低冷的声音此刻掺了些许沙哑, “公主也看见了。” “久居乐丹,总归要入乡随俗。公主冰清玉洁,自是不知这鱼|水之欢,情之所至,还分什么白日黑夜。” “男的?!” 乐昭映瞬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隗泩的背影,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还在滴水,浸透了背上那层里衣薄薄的布料,底下肌肤的颜色若隐若现。加上那纤细的腰身,路行渊不说,她还以为是个女子。 “行渊哥哥……你……不可能!” 隗泩这才想起书里的一个设定, 乐丹国好男风! 他一个走神, 路行渊一把扯开了他的衣领,大半个肩头就这么露了出来。 刚泡过药浴的肌肤微微泛红,看上去暧昧至极。 [死变态!你真扒啊!] 隗泩被路行渊禁锢在怀里,紧咬着嘴唇,敢怒不敢言,只得在心里咒骂。 而路行渊缓缓低头,眼瞅着嘴唇就要落在隗泩肩头,微凉的呼吸打在温热的肌肤上,他感觉怀里的人陡然一颤,才抬眼看向门口的乐昭映, 第7章 “公主来的不凑巧,微臣正忙,怕是无暇招待。还是公主要在这儿观摩?” “……你们!不知廉耻!” 乐昭映且尚未招驸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还是两个男子。她脸颊早已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 她不相信,也不能接受,却又当真无法继续站在这里,转身气恼地走了。 路行渊刻意压低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恢复了冰冷,眼神自始至终不带一丝情欲。 “远山。” 听见路行渊叫远山,隗泩终于松了口气,可腰上的大手依旧没有松开。 他试着挣扎,心说:你倒是放手啊! 没注意趴在门口瞪大双眼偷看的远山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门口,顺带将门关严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耳边传来路行渊低声, “怕什么?说了你听话就不让你疼。” 隗泩身体僵硬, [你说我怕什么?] 远山人呢?怎么还不进来救救他! 他脑筋拼命转动,试图给自己寻个活路,想来想去却也还是重复着先前的话, “公子尊贵之……之躯……小人绝不敢觊觎,只想护公子周全,绝无任何妄念。” 路行渊的眼神瞬间森寒,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隗泩四仰八叉地摔到了软榻上,疼得他直咬牙。腹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渗出一片红色。 路行渊你个大骗子!大变态! 隗泩在心里腹诽。 路行渊起身,看了一眼自己被弄皱的衣服,还沾了隗泩身上的血迹,一把撤掉了外层的罩衫,阔步离开了房间。 “远山,给他上药,包扎。” “是。” 路行渊走后,远山乐颠颠地走了进来, 此时隗泩仍惊魂未定,目光呆滞。 活着太难了! 远山将他扶起,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大侠,你真的是鬼泩?” 第5章 人设没崩 “嗯。” 隗泩回过神,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的壳子是鬼泩,他就姑且算是吧。 远山闻言瞬间两眼放光, 虽然暗卫和刺客一个杀人一个护人,算得上是宿敌。但某些情况下,这两者身份是可以互换乃至兼顾的。 毕竟方式都是嘎人。 身为一名暗卫,远山对刺客榜首这样强大的存在,充满着敬仰和好奇。 他想象中的鬼泩,应该是那种身材魁梧壮硕,满脸络腮胡子,长相狰狞可怖,宛若罗刹的粗犷大汉。 而眼前的隗泩,俨然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看着还没他大的样子,这放大街上,谁能想到他是鬼泩啊! “刺客榜首果然非同凡响,大侠你是怎么做到的?”远山忍不住问。 “什么?” 隗泩不解地看向这个看起来总是很开心的家伙, 而且说起来,虽然当时没看清,但好像就是这人将自己从林子里带回来的。 也是这人在陆行渊要埋他的时候,提出了异议,他才得以活了下来。 不过此刻隗泩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因此感激他。 “刚才大侠弄脏了公子的衣服,先前还说心悦公子。公子平日最讨厌的两件事。若是往常旁的人,估计都死上七八回了。” 远山埋头解着隗泩腰上的纱布,说的稀松平常。 隗泩脑袋里却忽悠一下,差点两眼一黑。 这么说他岂不是一直在阎王爷脑袋上蹦迪?! 能活着堪称奇迹。 “我谢谢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哈。” 不过现在隗泩冷静下来再回想,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倒更像是为了将那个公主气走。 把他掀下来的时候也毫不留情。 如此看来,路行渊的绝情绝爱人设好像没崩。 那说什么以身相许,兴许也只是在试探他。 想到这里,隗泩浅浅地松了口气。 远山正埋头给隗泩处理伤口,嘴上依旧絮絮叨叨, “我们公子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还精通医术。可旁人却只是看了公子一眼,就说什么一见倾心,多么肤浅。也难怪公子厌恶他们。” “不过公子对大侠当真十分不同。不但没叫迟雨把大侠埋了,还给大侠解毒,让我给大侠疗伤。跟了公子这么多年,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刚才你们还……” 远山脸一红,有些话他一个黄花大闺男实在不好意思出口。于是在心里略过那些难以启齿的话,才继续道: “公子可从未与旁人如此亲密过。大侠若当真心悦我们公子,我是十分看好大侠的,我瞧着公子对大侠仿佛也动了心呢。” 隗泩干笑两声,“我谢谢你啊!” 今天这一遭已经把他吓个半死, 若真被疯批反派看上,还不如直接去见阎王算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想扮演一个痴情守护、不求回报的守护者。等伤好一些,就赶紧伺机逃跑。 “不妨事儿,不妨事儿。” 远山乐呵呵地给隗泩上药,心说:这鬼泩还怪有涵养的嘞,一直道谢,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可怕。 他偷偷地打量着隗泩的模样, 你别说,洗干净以后皮肤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还挺俊。 远山寻思着,整个丹阳城,乃至乐丹国,心悦公子的数不胜数,从未见公子正眼瞧过,难不成公子喜欢这一卦的? 第8章 “啊!” 隗泩倒吸一口凉气, 远山想的太入神,手上不受控制地加重了力道。 他急忙松开了手,一脸歉意,却道: “刺客榜首也怕疼?” 隗泩:“……” “你也不把刺客榜首当人呐!” …… 一个、两个、三个…… 夜风吹着纸窗沙沙作响,隗泩躺在床榻上望着棚顶,听着细微的脚步声正踩着屋檐,急速掠过。 总共六个人。 不出意外应该又是离国那边哪个皇子派来的刺客。 作为一个手握剧本的人,隗泩很清楚地知道路行渊是要活到最后的大反派,几个小小刺客不过就是来送人头的罢了。 他要扮演一个忠心的守护者,这个时候应该爬起来装模作样地出去瞧一瞧,或者去报个信儿。 不过自那日后,他已经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路行渊一次都没来过。 说不定路行渊已经把他给忘了,他可不能自己去提醒。 只要他悄咪咪地苟在这儿,等伤一好,他一个刺客榜首,想逃出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男大的想法就是和他的眼神一样清澈又单纯。 屋外响起一阵锵锵当当的刀剑声。 隗泩翻了个身, 觉睡好了,伤才好得快。 “有伤在身,我就先睡了。” 隗泩转瞬就进入了梦乡。 …… 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安静了下来。 迟雨和远山拎着几个已经断了气的刺客进了路行渊的书房。 迟雨二人将手上的尸体往地上一扔, 迟雨拱手道:“公子,今日六个,依旧皆是死士,来不及阻拦,就都服毒自尽了。” “看来那老东西是真要死了。” 路行渊坐在书案前,将手里的信条递到烛火上,纸条瞬间被点燃,窜起一道火苗,映在他墨色的眸子里跳动。 远山扯着死者的衣服,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 “公子,那边派来的刺客皆有来无回,会不会对公子起疑啊?” 最后的一角纸条从路行渊指尖落下化成灰烬,他漫不经心地拿起边上的手帕擦了擦手, “乞丐质子身体羸弱,在乐丹尚且苟活,何足忌惮。他们忌惮的只能是乐丹。来刺杀的刺客也只能是被乐丹国主派来保护的守卫解决掉的。” “是,属下多嘴了。” 二人说话间,一旁迟雨已经扛起了地上的尸体。 五十里地,他得赶紧走,回来还得睡觉呢。 “慢着。”路行渊突然问: “那人呢?” “?”迟雨呆愣地顿住脚步,“哪人?” 远山却瞬间会意,“在房间里,已经睡下了。” 路行渊:“今夜应该不会再来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迟雨没听懂路行渊的意思,并未放下尸体,憨憨地道: “公子属下不累,埋完属下再去睡。” 远山无奈地叹一口气,一把将迟雨肩上的尸体薅下来扔在了地上,拽着他的手腕迅速退出了房间。 被拽出来的迟雨十分不悦, “你拽我作甚?我不累,天亮埋尸很容易被发现。” “你个傻子,你不累我还累呢。快回去睡,公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远山拉着不情愿的迟雨往后院的黑屋子去,路过西厢房时,默默地向里瞥了一眼。 …… 隗泩睡得正香,突然被人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谁呀?!” 他气急败坏得想打人, 打扰人睡觉是要遭报应的。 一睁眼就对上路行渊好看但冰冷的眼眸, 路行渊?! 犹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隗泩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6章 心疼反派死的快 隗泩刚庆幸路行渊把自己忘了,不过睡半个觉的功夫,这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怪他想法太单纯,果然大反派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不过这大反派二半夜的不睡觉,又抽的什么风? 隗泩十分不情愿,却不得不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切换成忠诚守护模式, “公子半夜不睡觉,是梦游了吗?” 路行渊眉头微蹙, “梦游……梦行症?” “呃……”隗泩想着梦行症听着应该就是梦游的意思,于是点头应道: “对,就是梦行症,梦游是我们那的家乡话。” “你家乡在哪?” “我的家乡在……” “日——喀——则?” 隗泩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摇晃着脑袋,驱散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旋律,立马改口, “一个小村子,公子大概没听过。” “离国有这么个村落?名字很特别。”路行渊将烛台放下,在桌边坐了下去, “不如少侠给我说说你的家乡。” 隗泩含糊地想要蒙混过关,瞧路行渊这架势却似是要听他详细说说。 可说什么? 他的家乡不是在不在日喀则的问题,是压根不在这个世界! 隗泩实在想不明白路行渊要干什么,大半夜把他拽起来唠家常? 路行渊低声又道了一句:“我自幼离开故国,除了路边草的涩味,没什么记得的了。” 他是说他连草都吃过? 第9章 隗泩不由得惊了一下。 书里说,当年路行渊在来乐丹的路上遇上了山贼。除了他和一个贴身女婢,其余人都死了。二人一路乞讨才勉强活着到了乐丹。 也因此初到乐丹就成了天大的笑柄,连同整个离国都成了个大笑话。以至于两国都不待见他。 直至后来两国交战, 战场上乐丹的领头将军提起此事仍大声嘲笑: “太子是乞丐,离国也不过就是个大乞丐帮子。你们这群乞丐不是拿着要饭的破碗来打仗吧!” 话闭乐丹众将士一阵震天大笑,离国将士霎时气势全无。 …… 隗泩一时间想的有点远,都开始心疼起幼时的路行渊了。 那时他也不过才八岁, 异国他乡为质,且一直被人当作笑柄,也难怪他心理扭曲。 脑海里不由得出现一个七八岁的干瘦男孩儿,趴在地上啃草的可怜场景。 还好当时还有个婢女,要不然…… 要不然…… 要不然个屁! 那个女婢讨饭都没将他扔下,他回头一刀就给捅死了。 隗泩瞬间清醒过来,心里痛骂自己一顿。 这该死的同情心! 疯批大反派你也敢同情! 现在最值得同情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么。 路行渊看着面前的小刺客脸上风云变色,一会儿难过,一会儿欣慰,一会儿又气恼的,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抓头发了。 来杀他的刺客见多了,试图以各种方式穿插在他身边的也不计其数。倒还是头一次见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 稀奇。 路行渊对眼前这个小刺客又多了些许兴趣。 【近日确实无趣的很,他若是明日回来,就多留些时日再埋好了。】 路行渊好心出言打断了隗泩正要揪自己头发的手, “怎么?不想与我说?” 隗泩回过神发现自己双手即将抱头的奇怪动作,急忙将手放下, “就是离国北边的一个偏僻小村庄,公子没听过实在正常。” 他苦笑一声,赶紧转开话题, “公子半夜将我叫醒,是有什么吩咐吗?” 路行渊视线依旧盯着隗泩,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拽了拽被子。 路行渊:“今夜有刺客入府。” “啊,是。” 隗泩想说刺客是来杀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忠诚守护的人设不能倒,他立刻露出紧张的样子,装模做样地查看着路行渊身上, “公子受伤了?刺客呢?” 早知道他就爬起来出去装装样子了。 路行渊听着隗泩十分不走心的关心,突然特别好奇,是他哪个白痴皇弟派这么个人来的,就没见过装的这么假的。 他真是鬼泩? 墨色的眸子忽地一沉, 还是说这般呆傻模样才是装的? “……” 那就更有趣了。 “刺客死了。” 路行渊面色淡漠,隗泩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那就好,公子没受伤就好。” 隗泩说着,心里已经将路行渊骂了八遍。 神经病!那你半夜拉我起来干嘛! 面上却继续装着笑,不得不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察觉刺客来袭,小人心中百感交集,奈何身负重伤。但想到公子身边有远山和迟雨护着,他二人皆身手不凡,也就不那么担心了。万幸公子毫发无伤。” 路行渊淡淡道:“心中百感交集地睡着了?” “……” 隗泩刚想好的说辞让路行渊一句话给噎回去了,咬牙继续陪着笑, “小人自知出去也是累赘,只能强迫自己睡觉,希望快些将伤养好,才好保护公子。” 路行渊:“这么说,都是为了我?” 隗泩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既然都是为了我,少侠也躺了三日了,若想快些好,便是该活动活动腿脚。” 路行渊嘴角又出现了那抹淡淡的微笑, “少侠去将今日那几具刺客尸首埋了吧。” “啥?” 隗泩一脸的难以置信,假笑彻底挂不住了。 大半夜让他去埋人?! “远山和迟雨呢?” “与刺客搏斗太累,我让他们先回去歇息了。”路行渊说得好像多体恤下属一样,语气平和却又冰冷,带着令人不容拒绝的口吻, “尸首已经装上车。后门出去一直走就是后山。天黑小心,少侠早去早归。” 还天黑小心! 隗泩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神经病!大变态! 他是自己睡觉被刺客打扰,就来折磨他,也不让他睡觉。 奈何,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不容他不从。 埋人总比埋自己强。 隗泩艰难的从床上爬起。 小说里哪个受伤不得卧床养上个把月, 他倒好,才躺了两天半就被半夜托起来去埋尸。 这变态简直没人性! 隗泩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 “咯吱咯吱……” 月黑风高, 一个人影慢悠悠地推着木车从后门出了院子。 走出不多远,忽地停住了脚步, 第10章 黑暗中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 装着尸体的车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隗泩捂着肚子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出了那个院子,傻子才回去! “你爷爷我自由啦!” 虽然隗泩身上还有伤,但一想到终于不用在那个变态大反派的身边心惊胆战了。 脚步都欢快了不少。 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飞,行侠仗义走天涯。 可还没跑出几步,肩上陡然一沉…… 第7章 鬼泩怕鬼 “妈呀!诈尸了!” 隗泩一蹦三丈高,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找错人啦,不是我杀的你们,要索命去找他们呀~” 隗泩正准备抱头逃窜,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 话音一顿,眼前赫然出现一张人脸, 隗泩瞳孔放大,尖叫声被卡在喉咙里,定睛一看,竟发现这<a href=https:///tags_nan/jiangshi.html target=_blank >僵尸怎么有点面熟? “远山?你怎么来了?” 路行渊不是说他俩去睡觉了?该不会…… 隗泩悄咪咪地往后退, “你、你是人是鬼?” 远山的脸猛地靠近过来,面色阴森地盯着他,“当然是鬼啊~” “……” “鬼啊!!!” 隗泩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转身就跑。然而,他的双腿不停地向前迈动,却根本无法移动,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喉咙,越来越勒紧! 欲哭无泪时,身后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哈!鬼泩竟然怕鬼?!” 远山松开抓着隗泩衣领的手,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 隗泩一个踉跄差点扑在地上,反应过来,回头破口大骂, “你有病啊!大半夜地你装鬼吓人!” 瞧着隗泩是真生气了,远山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 “实在对不住,刚才大侠的反应着实超出了我的想象。鬼泩怕鬼……哈哈哈!说出去谁信啊!” 隗泩本就吓得不轻,还要被远山嘲笑,此刻羞愤不已: “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远山嘴上说着不笑,但嘴角仍咧在耳根,“大侠,该不会你根本就不是鬼泩吧?” “我倒希望我不是。” 隗泩气恼地斜了一眼远山。 要是能选,谁选这个倒霉蛋儿啊。 要选也得选主角三皇子,一路开挂加…… 算了。 隗泩强行驱散脑海里尚未成型的美好幻想, 想多了他就更不想活了。 而远山却好似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都说夜里遇见鬼泩只有鬼能活命,是人都得死。原来是因为鬼泩怕鬼呀!哈哈哈哈!” 隗泩真想一个白眼白死他, “我告诉你,适可而止啊,你来就是为了嘲笑我?” 他现在又气又郁闷,远山来了,他岂不是就跑不成了。 “哦,那倒不是,我来给大侠送这个。” 远山终于想起了正事儿,收敛了笑容从怀里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递向隗泩, “嘿嘿,抱歉啊大侠,你体内的毒还没解,公子吩咐这个药丸要每天给你吃一颗。不然是会吐血身亡的。白天忘给你了。” “还好还好,天还没亮,现在还来得及,大侠赶紧吃了。” “!!!” 隗泩震惊地听着,心里咯噔咯噔的。 他妈妈的!难怪那个路行渊就这么让他自己出来了。 这两天远山确实时不时给他个药丸,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下午的,他也没在意。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颗,不吃竟能死人? 隗泩在心里骂了一百遍路行渊他娘,才接过远山递过来的药丸。 “我谢谢你啊。” 视线突然扫到远山手里的药瓶,又道: “要不把这瓶直接给我吧。” 远山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 “你喜欢这瓶子?给你也行,不过我明天拿什么给你装药呢?” 什么意思? 瓶子里就这一颗?! 隗泩无语,果然还是他想的太单纯了。 “逗你的,这瓶子公子那倒是不少,不过这瓶里的药确是剩这最后一颗了,天亮我再去公子那给你取。” 远山嘿嘿一笑,又开始絮叨, “这药药材稀缺,工序又繁琐,制这一瓶要好些天,珍贵的很。要不是公子这药,大侠早就见阎王了。还有大侠伤口上的药膏,那都是公子亲自配药亲自制的。保证再过个三五天大侠就能健步如飞。公子对大侠实在上心。” 隗泩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 那大变态能有那好心? 有那好心能大半夜把他薅起来埋尸? 远山絮叨完打了个哈欠,问:“瓶子大侠还要吗?不要我就回去睡了。” 隗泩闻言,一手夺过药瓶,一手拽住远山的袖子,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既然逃不掉,他才不要自己去埋尸。 远山又露出他那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隗泩手里的袖子“唰”地一下被抽走,他都没眨眼,远山就不见了。 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句: “大侠别怕,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再往前三十多里就到后山了呦。” 三十多里?! 月黑风高,树叶沙沙作响, 第11章 隗泩生无可恋地望着推车上堆叠的尸体,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尸体的衣摆呼扇一晃, 隗泩“妈呀!”一声, “路!行!渊!” …… 次日清晨, “咯吱、咯吱、咯吱……” 隗泩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推着推车,从后门回到了路行渊的府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昨夜远山走后,他把那颗小药丸重新装回了药瓶揣进怀里。 想着万一远山和路行渊骗他,这药丸万一是慢性毒药呢? 他可不相信书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会如远山说的那么好心。 保险起见,他揣着药丸没吃,还就近找了个树林埋尸体。 “我把你们埋了,你们就都入土为安吧,可千万别吓我嗷。不是我杀的你们,变成鬼也千万别找我。要寻仇,你们就去找杀你们那俩……不对,找路行渊,你们去找路行渊,吓死他!” 隗泩嘴里小声嘀咕着, 一铲子下去,泥土被翻开,一只惨白的人手赫然出现在月光下,紧紧握着拳头,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隗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冒,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他本能地想要扔下就跑,但心中却有一丝不忍。 这些人已经死了,如果就这样把他们扔在这里,岂不是让他们暴尸荒野?这样做多少有点不太人道。 关键,他害怕这些人变成厉鬼半夜来找他。 于是,他咬咬牙,又爬起来把土掩上,换个地方,心惊胆颤地继续挖。 每一次挥动铲子,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仿佛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挖土,希望能别在挖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然而一个、两个、三个…… 隗泩的手哆哆嗦嗦地刨一会儿露出了胳膊,刨一会儿又露出支脚。 等挖到第五只胳膊的时候,隗泩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他这时候才突然明白,路行渊让他将这些尸体埋到后山,似乎并不是为了折腾他那么简单。 阿弥陀佛喊了一整晚,隗泩最终到底是将那几具刺客的尸体,挤挤巴巴地埋了下去。 好不容易埋完了尸体,天也渐渐亮了起来。 隗泩发现了三棵断木,捂着肚子坐在一棵上想喘口气,却突然感到全身发软,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感觉,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气。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药瓶,药丸和着口中的血水一起吞了下去。 …… 当隗泩回到路行渊的府邸时,脸色已然苍白如纸,身上的袍子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 晕倒之前,他在心中暗暗决心: 今天不死,他一定要活到大结局,看三皇子怎么把路行渊弄死的。 而此刻路行渊正坐在书房里看书,房门开着,书案的位置刚好对着隗泩晕倒的地方,可他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隐在树上的远山看着实在不忍,纵身跳了下来。他来到隗泩跟前,俯身伸手将手指按在隗泩的颈侧。 不仅啧了啧, 这就是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鬼泩,若是换作旁人,早上西天了。 先前他还以为他们清心寡欲的公子动了凡心,如今隗泩成了这般模样,公子却眼皮都未抬一下。 想来,不过又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 好好刺客榜首鬼泩,落在他家公子手里……唉!真是可怜吶! 远山心中感叹, 想了想,还是未经招唤,擅自进了书房, 远山停在书案前方拱手道: “公子,人回来了,不过好像快死了。” 路行渊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淡然地向外瞥了一眼, “拖进来。” 远山闻言赶紧转身出去,抓起隗泩的手腕,正要将人拖回西厢房,动作却忽地一顿, 他们家公子刚才说什么? 是“拖进来”不是“拖回去”? …… 第8章 想埋人的心到达了顶峰 隗泩是被一股子难闻的苦味熏醒的。 他痛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再一次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旁边是一个长方形的实木矮桌,桌面光滑如镜,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纸、砚、笔、墨和几本古籍,每一样物品都被放置得恰到好处,似乎它们天生就该在这里。 墙边有几组高大的书架,上面书籍摆得满满当当。不远处还有一个极为雅致的水墨屏风。屏风上的老虎栩栩如生,势如破画而出。 此外还有几个简单的烛台,插着白色蜡烛。除了这些房间里再无其他的摆设了。 一眼望去简洁规整,干净得一尘不染,仿佛一粒灰尘落在这个房间都是对它的亵渎。 这是…… 隗泩反应了片刻, 靠!这不是大变态的书房么! 此刻他面色惨白,正躺在书案旁的软榻上。 “少侠醒了?” 隗泩正试图爬起来,屏风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令他心头一滞。 “刚好,该喝药了。” 路行渊端着一碗黑褐色的东西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第12章 那股将他熏醒的难闻气味,就是从这碗里散发出来的,上面还冒着白烟。 隗泩的五官一瞬间几乎揪在一起。 前些天都是小药丸,今天怎么突然间变这么大一碗药汤子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不能换回小药丸吗?” 路行渊不置可否,但拿着药碗的手向前一递,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胆小兔子没有逃跑,竟然还当真活着回来了。 五天前埋尸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儿了。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可费了他不少药材。若他还嫌东嫌西,可就无趣了。 隗泩不知道路行渊一旦感觉无趣,便会有埋人的念头,他只是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隗泩看着送到眼前的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汤子,只是看着胃里就已经开始往上翻涌了。但他又不敢再讨价还价。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决定拼了,管它是什么,先喝了再说! 隗泩咽了咽口水,撑起身子,眼睛一闭,心一横,伸手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 “噗!” 隗泩一张嘴,一大碗药汤子全都喷了出去,其中有星星点点落在了隗泩身上的薄被上,而剩下的大半碗则直接喷在了路行渊雪白的长衫上,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路行渊的脸颊上。 路行渊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温度骤降。 门外,远山正趴在门缝处偷看,看到这一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别过脸去,不忍心再看。 【大侠啊,您就自求多福吧……】 “咳咳咳……” 隗泩呛咳不止, 药太烫,喝的太急,味道更是无法形容,他一个控制不住,便全喷了出去, 好容易止住了呛咳,抬眼就对上了路行渊森冷的视线。 死了、死了、死了! 这把是真要死了! 经过前几天观察,他早已经发现了路行渊他…… 有!洁!癖! “对不起啊~” 面对着路行渊身上大片的污渍,隗泩的道歉显得苍白又无力,他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把、我、衣、服、脱、下、来。” 路行渊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声音里甚至带着颤音。 “哈?” 隗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以为路行渊会立刻喊迟雨把他埋了,不曾想竟是让他给脱衣服? 可不是说洁癖的人最讨厌别人碰自己。 他犹犹豫豫地伸手出去,却又不敢碰, “快!” 路行渊低吼一声, 他无法忍受这件脏掉的衣服在他身上多待片刻。 隗泩一吓,慌忙地往榻边蹭了蹭,手忙脚乱地去脱路行渊的衣服。 门外控制不住又在偷懒的远山,瞧着屋内这神奇般的发展,蹙起了疑惑的眉头。 “远山!你怎能在公子门外偷看?里面……”迟雨从远山背后走来,刚想指责远山没规矩,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凛, “难道是那人要对公子图谋不轨!” 远山急忙转过身捂住了迟雨的嘴,压低了声音, “没有、没有,你小点声,公子正小憩,快走。” 说罢,半推半拉地将迟雨带走了。 屋内,隗泩已经将路行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视线落在领口处那白皙的皮肤上,顺着清晰的锁骨,再到若隐若现的胸口…… 他莫名地咽了咽口水,惨白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了血色,颤抖的手指不小心弄触到了路行渊领口的肌肤, 手腕忽地一疼。 路行渊一把抓住了隗泩的手腕,极力压抑着怒火。 “你想去树林,还是后山。” 什么树林又后山的…… 隗泩猛地一怔, 树林和后山……那不都是埋刺客的地儿! 他手腕被攥得生疼,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这会儿完全忘了自己晕倒前的决心。立马露出个极其谄媚的笑容, “小人重伤刚醒浑身无力,能都不去吗?” “那我替你选,树林吧,热闹。”路行渊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听得隗泩毛骨悚然。 隗泩脸上的笑容僵硬,“公子,小人天生喜静,不爱热闹。” 树林那哪能叫热闹,那叫拥挤。 路行渊又道:“那就后山,清净。” “……” 隗泩惊恐,就是非埋不可了呗。 “小人自当时刻守在公子左右,就不出去了吧。” 他还想给自己据理力争一下,实在不行看能不能先杀了他再埋。 而路行渊想立刻将人埋了心,已然到达了顶峰。攥紧隗泩手腕的手骨节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房门就在此刻被推开了。 “行渊哥哥你又生病了?怎么满院子的药汤子味?” 隗泩和路行渊俩人脑海里同时出现了一句: 她怎么又来了? 由于刚才两人一个愤怒到了极点,一个刚醒来就吓得半死,竟然没人听见有人靠近屋子。 迟雨要提醒主子,却被远山坏笑着给拦下了,还被拉着一同跳上房顶偷听。美其名曰,暗卫的职责是在暗处保护公子安全。 于是乐昭映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排手捧箱子的女婢。以及几个随身保护公主安危的带刀侍卫。 第13章 这回不止乐昭映,所有人都看见了。 上次是路行渊故意为之,这次纯属偶然。 乐昭映完全没注意路行渊看隗泩那杀人的眼神,只注意到两人都只穿着里衣,且衣衫不整地相互对望,便自动将那视线归为含情脉脉。 他的行渊哥哥竟然还握着那个男狐狸精的手! 手里的琉璃盏脱手,啪嗒一声摔的稀碎。 “狐狸精,还不快放开你的脏手!” 乐昭映站在门口大吼。 上次她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她明明一直有派人盯着,未见有人进过路行渊府里。 于是她气哄哄地去找了她的太子皇兄,又哭又闹,然而太子显然也不知此事。 在整个乐丹国贪图路行渊美貌的人数不胜数,可那些个世家子弟虽对路行渊心存龌龊心思,但骨子里没一个瞧得起他的,都只将他视为乞丐质子。 除了她皇兄太子殿下,路行渊只和一个穷书生偶有来往。她当即又派人去抓了那个书生,可书生说已有数月未见路行渊了,其余一问三不知。 她只能威胁了一番后将人放了。 为此事,乐昭映伤心了好几日,左思右想, 她还是觉着她的行渊哥哥一向洁身自好,绝不是那会光天化日做那龌龊之事的人。 于是她便得出了结论:她的行渊哥哥一定是故意气她。 许是上次在她的宴会上,被尚书家那个不要脸的废物出言调戏,生她气了。这次她特意准备一大堆的稀奇玩意儿,兴冲冲地又跑来给路行渊赔不是。 不成想又让她给撞了个正着。 …… 隗泩听声音就知道,又是上次那个公主。 上次一直背对着,没看见公主样貌,这会儿便好奇地看了过去。 今日乐昭映身着一身粉白色广袖长裙,袖口绣着鎏金的荷花纹,头戴镶玉的金步摇,此刻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瞧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爱闹脾气的小丫头罢了。 而且还是妥妥的小美女一枚。 隗泩回想着书中的关于这位公主的事情, 不想不要紧,这一想不得了! …… 第9章 拖下去杖毙 书里面乐丹亡国后。亡国小公主乐昭映独自去投奔路行渊,怎成想,却是所托非人。被路行渊送给了离国将士,后果可想而知。 隗泩看着乐昭映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怜悯, 小美女你糊涂啊,看上谁不好,你非看上路行渊。 要是可以,他真想上前好好劝说这位暴躁的小公主, 珍爱生命,远离路行渊! …… 乐昭映这会儿站在门口,气的浑身发抖, 那狐狸精什么眼神看她? 他在怜悯本公主?? 怒火瞬间直冲天灵盖,乐昭映厉声吼道: “来人呐!把这个狐狸精给本公主拖下去,杖毙!” 上次就是气晕了头,管它真假,就该把这狐狸精直接拖回去砍了! 乐昭映看隗泩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直接将他大卸八块。 “……!” 隗泩诧异地看着即将围上来的侍卫,无语至极, [你俩吵架,凭什么杖毙我啊!] 自打穿越过来,就没人把他当人看过。 隗泩莫名觉得委屈。 “且慢。” 路行渊安抚似的轻抚了两下隗泩的手臂,犹豫不决的公主侍卫们闻言停下了脚步。 “此处是乐丹国,公主乃乐丹国公主,自是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即便多次不请自来,府上也无人敢拦。可我这可心人儿是犯了何罪,公主一言不合便要将其杖毙?” 路行渊语气平缓, 一句可心人儿恶心了好几个人,气炸了一个公主。 “行渊哥哥!”乐昭映气得直跳脚,“这个狐狸精他勾引你!” “我与泩儿两情相悦,何来勾引之说。据我所知,断袖在乐丹不违国法。还请公主成全。” 相比乐昭映一口一个行渊哥哥,路行渊的态度显得十分恭敬又疏离。 乐昭映眼瞅着要气冒烟了, “两情相悦?断袖?整个乐丹国的男子都可以是断袖,行渊哥哥不行!” 路行渊轻笑, “为何不行?心之向往,不由人不由己。公主实乃强人所难。待公主招了驸马自然便可体会。” “就是不行,谁都行,行渊哥哥就是不行,唯独你不能是断袖。你明知道……明知道我……” 说到底乐昭映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隗泩看着都不忍心, 路行渊却突然含情脉脉地看向怀里的他, “若我非断袖,我的可心人该有多伤心。” 表情真的隗泩都要信了, 他却直想把路行渊的嘴捂上, 公主刚说要将他拖出去杖毙,就在这儿给他拉仇恨,是怕公主把这茬忘了么。 这回即便活着从路行渊这儿逃出去,这乐丹国他怕是也不能呆了。 可是他现在能怎么办? 公主可怜归可怜,看他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他给撕了。 在她和路行渊之间,在立刻去死和可能随时被埋之间, 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路行渊第一天就想埋他,他不是现在还活着呢。 隗泩土拍抬手抚上路行渊的脸颊,指尖轻轻擦去那两点药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