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正神》 第1章 [无cp向] 《功德正神》作者:提笔再战【完结】 文案 青衣竹杖的陆先生骑着大青牛游历人间,与不同的人妖鬼、城隍土地打交道。 陆风因为算命被雷劈后,莫名瞎了眼并穿越,还流落到小山村当穷苦的教书先生。 为谋口饭吃,他凭着一双瞎眼除恶鬼,游走世间。 在毫无秩序的混元界,妖魔鬼怪四处游荡,人人都想成仙,但是没有人见过仙,直到陆风的出现。 不知何时,陆风那青衣竹杖,骑着大青牛的仙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世间处处都有他的传说。 且看一无所有的瞎子,如何一步一步成为这世间唯一的仙。 【避雷:作者文笔不好,文章经不起推敲,她还不爱看评论,自顾自的写……】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布衣生活 仙侠修真 打脸 爽文 玄学 主角:陆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做仙人,何人可成仙? 立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1章 瞎子陆风 混元界,三月春。 青天之下,白云叠嶂。 但云下的世界鬼气肆意横行,仿佛被蒙上一层黑色烟纱,苍穹上的阳光照不进这混乱的世界里。 ………… 璋县下辖,在一处贫穷偏僻的小山村西边,田埂上有座孤零零且十分简陋的草堂。 此刻。 草堂外的院子里有十来个孩童,正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稚嫩的读书声和草堂旁边的水车声相互应和,声音传到田野之间,安乐祥和。 “小福,你的善字写错了,重新写。” “是,先生。” 王小福看向院子里正悠哉晒太阳的陆风,不敢敷衍,连忙将地上的沙土抚平重写。 陆风身着青衣,虽然长相清秀,但是双目无神。身体一动不动的躺着,只能靠声音辨别这些孩子的字有没有写错,宛如一尊雕像。 “先,先生,我不会写……” 听见这声口齿不清的呼唤,陆风缓缓抬起头,拿起身旁的竹竿,摸索着向前走去,准确蹲在一个五六岁男孩面前。 “都过来看看吧。” 他一开口,那些孩子立马围过来,站成一个圈。 陆风用起青竹竿很是得心应手,他虽然看不见,却一点都不耽误,哪怕是竹竿写的字也是飘逸隽永的,与用毛笔在纸上写的无异。 “哇!先生写的字真好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写成这样?” “先生眼睛看不见都能写这么好看!” 陆风笑着拍拍身边孩子的头,温和道:“继续练吧,将来你们也可以。” 随后便回到椅子上,继续晒太阳。 陆风原本是现代名牌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因为对道家文化感兴趣,所以空闲时间都在道观修行,写了一手好毛笔字。 后来因为给新进门的小师弟算命,被一道旱天雷劈了,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上。 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那道旱天雷,陆风从这个世界上醒来后就发现眼睛看不见了。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一个陌生的时代,他还失去了光明,从人人敬仰的教授沦落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瞎子,日日只能靠村里人的好心施舍存活。 但村里刚经过大旱,连村民们都没什么吃的,所以陆风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偶尔还得啃啃草皮,夜里只能宿在破烂的废屋墙壁下。 因为看不见,跌跌撞撞是常有的事,开始的时候十分狼狈无助。 直到有一天,他在村口教小孩写字被村长发现。 在这乱世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何况还要读书习字。 村长召集村民一合计,大家就把陆风栖身的破烂屋修成了两间草房,一间卧室,一间课堂。 吃的就由村民们轮流送,以此换来陆风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刚开始的时候,来的还只是七八岁,十一二岁的孩子。 后来村民们发现,只要将孩子们送来这里,他们就有时间做更多的农活,于是送来的孩子年龄越来越小。 小到还在穿开裆裤。 陆风对此哭笑不得,好好的学堂就变成了幼儿园,他每天不仅要教孩子们读书,还要照顾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拉屎拉尿。 这对他一个瞎子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但时间久了,便习以为常了。 他很喜欢这个祥和静谧的村子,而且这些孩子都知道读书的不易,平时都很尊敬他,常帮他的忙。 他就这样在村子里生活了三年多。 期间也慢慢了解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大陆。 由三大皇朝和七个王朝割据。而陆风所在的村子属于弱小王朝中的大虞王朝,是璋县里最偏僻的村子。 同时这里还是一个可修真的世界,人如果有灵根,就可以习练法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同样,这里也非常危险,那些在穿越前,只能从书上或小说上了解的妖魔鬼怪,在这里随时随地都可以遇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但是这里没有仙人,那些神话体系里的神仙从未出现过,有的,是一群妄图成仙的修真者。 陆风不认为自己能像小说里的那些穿越者一样大展身手,他是理智的,他很喜欢村子的祥和氛围。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 第2章 陆风“看”向院子外。 平时他的草堂门口是很热闹的,时常有做农活的村民路过,或者是过来看看孩子,但今日静悄悄的,不知道人都去哪了。 直到中午,送饭的王大娘过来,陆风才有机会打听。 “哎……” 王大娘一句三叹,“别提了,村西边那条河里又死人了,这次还是一个孩子……所以大家都说把孩子送到你这里安全,离河边远,孩子们去不到那头。” 听着王大娘的话,一股寒意从陆风脚底升起。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溺死事件了,那条河之前一直相安无事,村民们常在河里打鱼吃。直到上个月河里捞起来一具泡烂的红衣女尸,那河就变了。 刚开始只是看见有死鱼飘在河面上,水也不像从前一般清澈干净。村民都说那水看着像黑的,一会儿又看着像红的。 当然,这些都是陆风听村民或孩子们讲的,他这样的瞎子,走不到村西头。 后来有醉汉失足淹死在那河里,当时,大家都还觉得那是意外,只是离河岸远了点,并没有多重视。 直到又一个人淹死在那河里,村民们才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妖啊鬼的常听人说,但是他们这个小山村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听说像中邪了一样径直往河里走。”王大娘还在说道。 “只怕是那个从河里捞出来的女鬼在做怪,村长说,让大家凑点钱,请个高人来看看,做场法事。” 陆风也觉得心里发毛,接二连三的死人,难怪最近村里哭声越来越多,往他这里送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看来自己还是少出门为妙。 王大娘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还嘱咐陆风夜里关好门窗,这才离开。 日落西山。 学堂里的孩子一个个被领走。 王大娘来领他家王小福的时候,还给陆风带了她自己做的糯米糍。 “陆先生再见,小福明天在来。” “好,”陆风笑着挥手,“回去记得背三字经,明天先生要检查的。” 等人都走了,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等到太阳彻底落山,感觉到寒冷了他才回屋把门关好后,还要把一旁的柱子拿来把门抵住,这才转身往床边去。 竹竿被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风静静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外面天黑成什么样了,无所事事的他只能等睡意上来。 外面越来越寂静。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村里面突然响起了犬吠声,刚开始只是一两声,后来是一片,叫声此起彼伏,然后又戛然而止。 这异常的犬吠声让陆风感到不安,但他也只能将被子拉来蒙在头上,心中默念诗词文章,以此摒除杂念。 可突然。 “嘭!” 他的房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上来,幸好门被柱子抵死了,没被撞开。 陆风被闷在被子里,额头上冷汗连连,连呼吸声都是虚弱的,精神紧绷着。 半盏茶后撞门声终于停了,却依旧能听见风里夹杂着的奇怪声音,类似有女子在哭,听得人毛骨悚然。 翌日。 陆风一夜没睡,听见鸡鸣声和村民吆喝声后就起床,拿着竹竿打开房门透气,却在房门上摸到了本不应该出现水迹。 “……” 一阵冷风吹来,陆风脊背发凉,青竹竿嘭的掉落在地上,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直至撞在墙上,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多久,太阳的晨光照到陆风的身上后,他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想起学生们就要来了,连忙摸索着到井边打了小半盆水用来洗漱,令脑子快速清醒。 太阳升起,来的孩子越来越多。 “陆先生。” “村长?” 陆风听声音就听出来了。 本来刚开始大家都叫他小陆,后来他教的孩子中有人成了秀才,这对一个偏僻的村子来说,是何其重要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改了口,叫起了陆先生。 “这是我家那口子蒸的馒头,我给你配了点咸菜,将就着吃吧。” 比起其他人,村长自认是见多识广,从知道陆风识字懂文章开始,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再看言谈举止,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身上那儒雅的气质却藏不住,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村长觉得陆风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这馒头配咸菜,人家可能瞧不上。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打听,怎么问陆风,都不知道这陆风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一个名字。 “多谢村长,如果不是你们收留,我都不知道会流浪到何处去,这分恩情陆风铭记于心。” “哎,哪什么恩不恩的,说句糙话,我们本来就是奔着好处来的,只是我们村子就这样,拿不出好的来给先生。” “村长客气了。” 陆风拿着着馒头细嚼慢咽,双目平静如水。 村长在旁边看着啧啧称奇。 那双眼睛黑如夜色,仿佛什么都入不了这双眼,又仿佛能容纳万界,看透人心。 “小福家今天有什么事吗?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吃完馒头,见村长要走,陆风赶紧问道。 可听见这话,村长一脸疑惑,“我遇见王家媳妇,她说小福一早就过来了,说要背书给你听,不会是路上贪玩……” 第3章 村长越说脸色越沉,他来的这一路可没见过什么小福,连个人影都没见过。 “难不成……完了完了!” 村长一拍大腿就跑了,都没来得及同陆风说一声。 陆风心里也总是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但是他现在要守着一群孩子,分身乏术。就算去了,他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呢,去了就是添乱。 他只能寄希望于小福只是贪玩。 午间。 终于等到送饭的人来了,只是来人不是王大娘。 陆风着急地问起了王小福的事。 送饭人说还好发现得早,在河边就找到了,只是回来后,那孩子一直呆呆的,不哭也不闹,像是丢了魂一样。 现在各家各户都人心惶惶的,也没心情下田了。 果然,午饭刚过,就有人陆陆续续来领走自家孩子,都觉得孩子还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村长来的时候,陆风顺势提出想去王小福家看看。 于公,小福是他的学生,他应该去看看。于私,如今出了这种怪事,哪怕只是好奇心,他都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村长领着陆风朝王小福家走。 陆风的竹竿在地上敲得嗒嗒响,等到越来越多的人向自己问好时,陆风就知道要到了。 果然,刚停下脚步,就听见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村长,陆先生。” 男人是王小福的父亲,比起王大娘伤心欲绝的哭声,这个男人算是镇定的了,只是在无人处无声抹着眼泪而已。 村长问了下情况,只听男人说:“比起前面那些人,我们家还算幸运的了,至少还活着。” 面对儿子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人还能这么看得开,陆风挺佩服他。 “我能进去看看吗?” 围着的众人都不知道陆风进去能看什么,他一个瞎子。 不过好歹师生一场,看看也没什么。 就这样,男人领着陆风往屋子里走。 “我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明明出门前还说要去考功名,要给爹娘盖大房子,这只是出趟门……” 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王大娘对着娘家人哭诉,陆风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做父母的。 他叹息一声,杵着竹竿往屋里去。 突然,他瞳孔一震! 第2章 初次驱邪 那是什么?! 陆风心神俱震,不可置信地揉搓着眼睛,几个来回后他终于确定自己能看见了。 求了这么久的事,突然就毫无征兆复明,喜悦难以言表。 只是…… 他看见的竟是一股黑气缠绕在王小福身上,就如针管一样正从王小福身上吸取一种无色纯净的气体,就犹如流动的溪水一般。 那东西被吸走得越多,王小福的眼神就越涣散,生气就越少,整个人就像失去水的树木一样,正在从内部渐渐干枯死去。 可当陆风偏头想问问村长那黑气是什么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又看不见了,但是能看见王小福。 他在王小福和其他人身上试了几个来回,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看见了,但并没有完全看见,他只能看见一些特别的东西。 比如那黑气。 陆风在现代也听过一些故事,见过一些自称半仙儿的人。 大多都是以瞎子或有眼疾的形象出现,陆风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什么共通点。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暗自猜测王小福的失魂是不是与那黑气有关,那被吸走的会不会就是魂魄。 “能让我看看小福吗?” 王大娘见是陆风,抹着眼泪就稍微侧开了一些。 陆风摸索着走近,手从王小福头上摸到手上,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小福身上的温度正常,脸色也红润,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陆风突然就想去碰那黑气看看。上天既然让他看见了这种东西,那总要做点什么,毕竟是那样活生生的人,昨天还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他。 他总要做点什么才能无愧于心。 陆风想着想着,就试探性抓住了黑气,没成想竟然真的抓住了,就如同抓住了一条手腕粗的黑蛇,可就在他高兴之际。 突然,那黑气猛地暴起,扑向了周围。 “后退!” 陆风猛地拉住离王小福最近的王大娘后退,众人都被陆风吓到了,本能地躲开。 只是陆风已经顾不上这些,他刚才的行为好像激怒了那黑气,只见它就要往王小福身体里钻。 陆风再是不懂也能知道这黑气不是好东西,他只能再次徒手抓住了那道黑气,一人一气之间就开始了拉扯。 但是周围人都看不到黑气,只看到陆风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在空气里胡乱抓扯,众人都傻眼了,以为陆风人疯了。 直到小福的哭声响起。 “小福醒……” 王大娘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想要过来看看。 “别过来!” 这黑气疯了一样四处乱窜,陆风用了全身力气都抓不住,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滴落在衣领上。 一旦他撑不住,那这黑气要么弄死王小福,要么弄死最近的人。 在陆风与黑气的博弈下,王小福在痛苦挣扎,他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第4章 “怎么了?” “什么东西?” 众人看着陆风鼻血直流,还有王小福的反应,本能地惊慌失措。 还是村长反应快,忙问陆风需要什么。 “朱砂,黄纸。”陆风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他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黄纸祠堂里有,但是朱砂……” “黑狗血也行。” 陆风懂的不多,这个时候,只能靠运气了。 “还围着看什么,快去找啊!”村长怒喊一声,唤回了一群人的魂,众人七手八脚地去准备东西。 “妇人快带着小孩离开。” “所有人退远点。” 安排好人,村长远远看着陆风,急得直跳脚,他心里又怕又心惊,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惊的是他小看了陆风。他一直以为陆风是富贵人家来的,没想到人家是修真者,不过一个好好的修真者怎么会来到他们这个小地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有人拿着黄纸和黑狗血过来了。 只是大家都不敢进屋去。 还是王小福的父亲站出来,拿着东西就来到了陆风身边,颤着音说:“陆先生,要怎么办?” 陆风此时满头大汗,脸色惨白,鼻血已经浸透了胸口的衣裳。 “把纸铺好。” 陆风腾出一只手,摸索到黄纸所在,又伸手在狗血碗里搅了搅。 现代符纸他画了就画了,就跟画着玩一样,没什么用,不知道拿到这里来有没有效果。 而且画符讲究一气呵成,偏偏他现在看不见,结果如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陆风修长的手指蘸血落在纸上,随着他指尖的游走,纸面泛起了微微红光。但别人看不见,就只能看见陆风在纸上画了个样子奇怪的东西。 陆风看见符纸成了,大喜过望。 将符纸朝着黑气打去,正好打在那黑气之上,只见红光一闪,符纸就被烧成了灰。 同时,那黑气剧烈挣扎过后,也如灰尘一样散去。 而原先被黑气吸走的魂魄也缓缓回到王小福的身体里,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陆风又看看他爹,一脸疑惑。 陆风摇摇晃晃,听见了王小福他爹的喜极而泣,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王大娘抱着王小福又哭又笑的,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染着别人,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风还看见了一粒如同米粒大的光点朝自己飞来。 只是陆风两眼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围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还有刻意压低音量的交谈声。 “这次真是要谢谢陆先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你们说陆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 “陆先生!陆先生醒了。” 陆风能感觉到一群人朝自己拥过来,七嘴八舌地叫着。 “咚!咚!” 是王家两口子突然跪在了陆风面前,“小福快谢谢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我王有壮无以为报,今后只有先生您有吩咐,我王有壮哪怕是死也会去做。” “陆先生,我们家就小福一个孩子,您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一家子,我们给您磕头了。” “谢谢陆先生……” 陆风看不见,但他能听见以头锤地声,连忙从床上下来。 “快起来,快起来。” 见陆风只能一阵瞎摸索,村长看不下去了,连忙把王家人拉起来,“你们别跪了,恩情要记在心里,做在明面上才有用。陆先生看不见,你们就是磕破头了,对陆先生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炖碗鸡汤给陆先生补补,瞧他今天流的血,看着就吓人。” “对对对,”王大娘摸摸眼泪,“鸡汤在火上焖着的,我这就端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没事。” 陆风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事,他这一觉睡起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舒畅安稳,就连脑子都清明了许多,之前那些摔青的地方也不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能一蹦两米高。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但隐约觉得与晕倒前看见的那一米粒大的光点有关。 而且陆风发现,除了王小福,自己竟然能隐约看清王家两口子的样子,就像是铅笔在白纸上勾勒成的雏形,但除此之外,便什么人都看不见了。 可惜这种光点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不然的话就能仔细研究研究。 就在陆风走神时,王大娘已经端着碗过来。 陆风听小福说过,他家就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在这样贫穷偏僻的山村里,一只下蛋的鸡对农家人来说,就是行走的小块银子,一家人的营养来源就指望那偶尔才能吃得上的鸡蛋。 一碗鸡肉满满当当的,因为怕陆风看不见,王大娘尽挑那些没有骨头的肉来。 陆风能看见小福在咽口水。 他本想拒绝,但实在推脱不了,只能象征性吃了一口。然后以小福需要补补为借口,通通给了那孩子。 太阳后,围绕在王小福家的人渐渐散去,走前大家都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恭恭敬敬的叫着陆先生。 陆风也待不住了,拿起竹竿往自己的草堂走。 村长追了出来,直言天太黑了,要送他回去。 他一个瞎子,天黑不黑的,没有区别。 他也知道村长在求什么,所以自己主动开了口。 第5章 “我能救小福,只是机缘巧合下才做到的,至于那条河,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村长叹息一声,“陆先生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刚刚大家都想求你去那条河看看,可又明白这件事是强人所难,所以大家都没有开口……” “只是……”村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陆风面前,声泪俱下。 “我们都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那符纸燃烧的时候,我们虽然看不见,但也听见恐怖鬼叫声。” “陆先生,老朽厚着脸皮,替大家求求您,我们村子人本来就少,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小福命大遇上您了,可先前的那个孩子,捞起来的时候人软趴趴的,一点气都没有,做父母的实在看不得这些。” “老李家死了孩子,老李媳妇就点火自焚了,老李也疯了,好好的一家子……” “那些修仙的人,嫌我们给的报酬少,不愿意来我们这样偏僻的小村,可那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我们只求先生能去看一眼,只要您说不行,我们也不强求,大家都商量好搬离这个村子了。” 陆风没想到他们果断到要放弃祖祖辈辈攒下的土地房屋,这对以种地为生的他们来说,房子和地就是他们的命。 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他们要么投奔亲戚,要么去外面流浪,左右都没有种地来得安心。 而且一旦这些人搬走了,自己又得继续喝西北风,到处啃树皮去。 陆风一个头两个大。 “那明日,我便去看看吧。” “谢谢,谢谢。”村长一个劲猛道谢,“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哦不对,我先送陆先生您回去。” 陆风笑了笑。 他很喜欢这个村子,他也听过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话,但是这里的人心地善良,民风淳朴。 自己一个瞎子,能在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养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日清早。 陆风拉开房门,简单洗漱过后,拿着竹竿一步一探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河在哪,想去问问村长,不过行至半路就听见有人高呼,“陆先生来了,陆先生真的来了,村长没有骗我们。” 陆风发觉自己的眼睛似乎又好了些,他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人形轮廓,虽然这些轮廓比火柴人还要抽象,但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如果陆先生能除掉那条河里的恶鬼就好了……” “陆先生帮帮我们吧。” “陆先生……” 陆风被一群人围着,他恍恍惚惚间听见一些杂音,但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这种声音就像是某种祈愿一样虚无缥缈。 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我不知道去河边的路怎么走,麻烦找人带我一下。” 村长手一挥,“我们几个陪您一起去!” “对对对!” “我们连黑狗血,符纸都弄好了。” 第3章 剑斩女鬼 大家情绪高涨,陆风也不好说什么。 只让妇女儿童都去村里祠堂躲好,看好孩子,不让出去。 自己则提前将符纸写好。 看着一张又一张泛着红光的符纸形成,陆风越画越顺手,越画越多,越画越精细,红光都比先前的浓了两分,渐渐就明白了这符纸驱邪的含义。 他将符纸分给同行的四个人,自己留了几张。 祠堂里已经没有黄纸了,成败在此一举。 一群人拥护着陆风往河边走,刚开始大家还兴致高昂,觉得他们人多,死不了。 可越靠近河流,人群里的声音越小,渐渐地就只听见大家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沉重,他们紧紧捏着陆风给的符纸,在心里默念祖宗保佑。 还没靠近河流,陆风就看见飘散在空中的黑气,它的浓郁程度是王小福身上的千倍百倍,并且伴随着恶臭味。 像章鱼的触角一样,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这些黑气卷走。 陆风远远就看见了那条河流。 河宽两丈,河水漆黑如墨,就连这群什么都看不见的村民都觉得这河水比寻常的河水要黑一些,还散发阵阵熏鼻的恶臭,光是闻着都觉得头昏脑胀。 众人都有了怯意。 陆风站在岸边三丈远,看着那宛如张嘴血盆大口的河流,还有那肆意飞舞的黑气,深知自己绝不是对手。 他仅仅是拔除一缕黑气,都险些弄得自己力竭而死,何况是这一整条河。 但是感受到那殷切的期盼,陆风无奈叹气,“试试看吧,你们先往后退。” 陆风拿出两张符,脑子里想着刚刚画符时脑袋里一闪而过咒语。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敕!” 陆风大喝一声,手中两道符纸如雷电一般劈向河面,只见那黑气受惊一样迅速缩回河里。 众人只能看见两张符纸在河面炸开,然后头顶的天好像比方才亮了一些。 “你们看,河水变清了!” “成了?” “成了!” 还没等众人欢呼,陆风面露惊恐,大喊着:“快退!快跑!”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大簇大簇的黑气活了一般,铺天盖地冲他们过来。 众人只感觉天突然就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臭味向他们逼近。 第6章 而陆风突然像疯了一样将身上的符纸都甩出来,几张符纸贴在空中,像是贴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众人六神无主,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围了。 “人道渺渺,仙道有昌!听我敕令,诛鬼除妖,去!” 陆风嘴里念着驱鬼咒,死马当活马医。 这一次,连那些普通人都看见了那些符纸上亮着金光,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刺破了阴沉的乌云。 他们听见了乌云里传来的惨叫声,如同万鬼号哭。 但是这束光坚持没多久就见陆风嘴角渗出丝丝鲜血,“走啊!” “陆先生,出不去,我们被困住了。” 那些黑气畏惧陆风画的符,近不了这些村民的身,但是也将他们困了起来。 村民们都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透明罩子给罩起来了。 “陆先生想想办法。” 村长叹着气,想到自己还有媳妇儿子再等自己回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陆风身上。 陆风却是一点希望没有,他知道自己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如果不是那一点光粒改善了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那黑气只是畏惧陆风画的符而已,等到符被烧成灰,这些人都得死。 但符纸并没有支撑多久就一点点化成灰烬,而燃尽的瞬间,陆风就被木桶般粗的黑气撞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冒金星。 那些黑气迅速凝聚,化成一只巨型鬼爪迅速抓向陆风,誓要将他捏碎。 电光火石间,不知道已经疯掉的李老头从哪里窜出来挡在陆风面前。 那只鬼爪抓破了他的肚皮,扯出了肠子,捅穿了后背,鲜血撒落一地。 “陆先生,求你替我儿子媳妇……报……” 他话没说完,就被鬼爪掏出了五脏六腑,掏空了整个腹腔,身体像扔破烂娃娃一样扔在地上。 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老李!!!” 村长目眦欲裂,身体巨颤,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怒的。 他和老李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又都是一大把年纪了才得了个孩子,没人比他更懂老李头的恨。 “李叔……” 陆风终于看清了李老头的样子,同王小福一样,陆风突然就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那鬼手还没停下来,它化做一个红袍女鬼,长发拖地,身上滴着粘稠的黑色脓水,她的眼球一片漆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她死死盯着。 “只要再吸几个魂魄……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们来得正好……” 女鬼声音尖锐,但她并没有张开嘴,而是脖子突然裂开,就像嘴一样,上下开合。 “别……过来。” 众人吓坏了,跌倒在地上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他们听过鬼的事,也知道这世上的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见到鬼。 它不像故事里形容的狰面獠牙,除去那双眼睛和断裂的脖子,反而是一张很平常的女人的脸,就是脸色太过苍白。 这是众人的第一想法。 “呲!呲呲呲……” 直到看见那女鬼张大了嘴,脸上皮肉撕裂,流出黑色液体。 那嘴张开犹如汤碗一样大,随后她将从老李身上掏来的五脏六腑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以前不知道,不然应该把你们都吃了。” 红色的鲜血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来,女鬼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他们甚至能看见李老头的肺渣从女鬼撕裂的嘴角里漏出来。 “陆,陆……” 众人都吓破了胆。 村长却红着眼站了出来,“反正今天都要死的,与其等着你来,我先和你拼了!” 王有壮扶起陆风,“陆先生,如果你能活着,请带着小福他们离开这个村子。” 像是受到鼓舞一样,其余两个人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手里举着砍柴刀。 他们不懂舍生取义,也不知道死有重于泰山,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妻儿还在村子的祠堂里。 天真的想着这恶鬼或许吃了他们,吃饱就不会再往村子里去了。 陆风也就在这个时候,看清了每一个村民的长相,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这是……” 就在众人打算送死时,却见女鬼突然停了下来,恐怖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双眼死死看着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众人感觉身后暖洋洋的。 村长他们回头看去,就见陆风身上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那些黑气一靠近陆风就被烧得滋滋响。 那白光柔和洁净,神圣不可侵犯,令他们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陆风明白了。 他听见的是村民们的祈愿,他能看见对自己有信仰的人,信仰越厚,那人的样子就更凝实,就像王有壮。 陆风已经能看清他的五官了。 他还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白光,那光缓缓流动,然后汇聚成一枚小小的令牌,上面刻着敕令两个字。 这才是真正的敕令。 之前陆风唤的“敕”只是强制凝聚的半成品而已。 但凝聚完敕令后,陆风整个人瘫倒在地,宛如被吸走了全身力气,没有三五日,根本养不回来。 “你!你是什么人?” “不,你不是人……” 那女鬼一看见陆风手中的令牌,本能地后退,陆风身上的白光令她感到恐惧。 第7章 那种恐惧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 哪怕她吃再多人,再修炼五百年都不是这枚令牌的对手。 陆风熟悉着令牌,没有回答她。 倒是老村长瞪着眼睛看着陆风,喃喃自语,“仙……仙人……” “仙?!”那女鬼惊恐万分,突然转身就逃。 电光火石间,陆风一把将令牌掷出,嘴里念念有词:“人道渺渺,仙道有昌!听我敕令,诛鬼除妖。敕!” 一时间狂风大作,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这片天地间回响。 “啊!!不!我还没有报仇,我要报仇!!” 只见那令牌大放光芒,化作一柄长剑,直直将女鬼斩做两半,同时剑光还斩向河流,将乌黑的河水斩得沸腾,蒸出缕缕黑烟。 女鬼就这样不甘的死去,河里的那些黑气也渐渐消散。 头顶的黑色云雾散去,露出了温暖的阳光。而那柄剑则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到河里和地上,净化这里的怨气。 一个村民砸巴着嘴,咽着干涩的喉咙,“这次……是真的成了吧?” 众人连忙捂住他,“乌鸦嘴,别说了,听陆先生的。”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陆风看见那女鬼死去的地方飞来一颗石子大的光点,缓缓来到他的身边。 方才凝聚令牌的时候,陆风的身体仿佛被抽干。 现在这颗光粒融进了他的身体,就像干枯的河床迎来了雨季,他的力量在一点点增长,原本被震伤的内脏都瞬间愈合。 陆风之前看见令牌消散的时候,原本还很可惜,可现在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光辉能凝聚出五个敕令,这都是他除鬼产生的功德。 陆风称这些光团为功德,村民的祈愿为愿力。 越是信仰自己的人,他得到的愿力越多,他就能越看清这些人的长相,他的眼睛就能多恢复一分。 虽然这些愿力很少,但如果积少成多,那总有一天,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清这世界。 陆风收拾好喜悦的心情,转身来到李老头破损的尸体旁,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轻声道:“走吧,把李叔抬回去,这条河先放着,等到怨气彻底消散就恢复正常了。” “是是是。” 这些村民的态度与之前大有不同,除了恭敬,还多了丝畏惧。 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都知道修真者不可冒犯,何况是陆风这种全身上下都亮着白光的仙人。 陆风在前面走,竹竿在地上时不时敲出声音,一群村民跟在他的后面,不敢大声喧哗,只敢小声嘀咕。 “仙人,肯定是仙人!” “我们村子有仙人!” “……” 等候在村祠堂的人看见自家汉子狼狈的样子,连忙围上去。 “怎么样了?” “那恶鬼杀……啊啊啊啊啊!” 她们看见众人抬回来的尸体,吓得叫出了声,胆小的直接昏了过去。 村长只能让两个人将李老头尸体抬走。 众人齐聚在祠堂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陆风开口。 “鬼,已经除了。” 祠堂里爆出欢呼声,许多妇人喜极而泣。 “多谢仙人拯救我们村子!”村长带头跪下。 一起去除鬼的几个人也跪下高呼:“谢谢仙人!” “谢谢仙人!”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陆风怎么变仙人了,但见村长都跪了,自己也跟着跪下去。 “都起来吧,我也不是什么仙人,不必行此大礼。”陆风去扶村长。 村长起来后从祠堂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两个碎银子,其余的都是铜板。 他将盒子递给陆风,“陆仙人,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还望您不要嫌弃。” 陆风看不见盒子里有多少铜板,但听声音大概两贯钱。 一个小村子能凑出这么多,真的是相当于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可这样依旧请不动一位修真者,可见除鬼这种事有多赚钱。 陆风伸手从盒子里拿走三枚铜板,告诉村长,“这就是我取走的报酬,世间万物就讲究阴阳平衡,我若分文不取,必然阴阳失衡,倒霉的是你们。而且我斩鬼后已经获得回报了,再从你们这里拿报酬,那倒霉的就是我,所以只取三枚,对我们大家都好。” “这……” 见陆风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若是再求人家收钱,反倒是害了陆风,村长一时就哑语了。 但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们听不懂什么叫阴阳失调,就是单纯觉得陆风是太善良了,不愿意让他们为难而已。 “哎,”村长叹息一声,带着全村人再次跪了下去,“谢谢陆仙人大恩大德。” 陆风感觉面前这群人的模样又凝实了一些。 看他们不愿意起来,陆风只能客套两句,赶紧拿着竹竿离开。 他受不了这种时刻被人跪拜的情景。 就在他走后,村长叹叹气,让各家来把自己的钱领走,但是大家一时都没有动。 自从听了陆风斩鬼的事,他们就不敢再将陆风看作普通夫子,这钱他们也不敢动。 还是王有壮先站了出来,“要不我们在祠堂旁边,给陆先生立一个长生牌位?” 此言一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村长还说剩的钱要来买朱砂和黄纸。 而另一边。 陆风一路摸索,拼着记忆摸到了自家草堂,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8章 第4章 凝聚敕令 陆风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村里时不时有胆大的人过来偷偷看仙人,但是见他睡了也不敢贸然打扰。 村里这两天很是热闹,村民们在祠堂旁边轰轰烈烈给陆风的牌位砌了个缩小版祠堂。 这个世界没有神仙,不知道庙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将陆风看得与自家祖宗一样重要,所以给陆风弄了一个缩小的祠堂,专门供奉陆风的长生牌。 只要有老祖宗一根香,就有陆风一口香火。 只是请人刻牌位的时候发生了奇事,陆风的名字死活刻不上去,最后只刻了个陆长生牌位。 这也让村里人更加相信,陆风就是仙人。 而陆风睡得正好的时候,突然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许多祈祷的声音。 “多谢陆仙人保护村子。” “求陆仙人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求陆先生保佑我顿顿有肉吃……” 原来是长生牌位立好了,村长正带着村民一起祭拜陆风,陆风听到了大家的祈愿,也听出了王小福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保佑别人,叫他去杀个鬼还可以。 但是如果想要愿力更多,眼睛好得更快,还是得想办法解决保平安的事情。 陆风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鼻子一动,他就闻到了香火的味道。身上的功德之光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仿佛在主动吸收哪些香火之力,正在以极其缓慢的方式增长着。 原来除了杀鬼,香火也能转化成功德。 陆风心念一动,他就来到了宗祠旁边,只是别人看不见。 而在宗祠旁边,王小福悄悄睁开眼睛好奇地四处看,就看见陆风的长生牌位正亮着白光。 “陆,陆先生,他亮了!” “小福别捣,啊!” “有壮你也跟着胡闹!” 村长闭着眼睛虔诚祈祷,不满王家父子了一惊一乍的,陆风可是真仙人,那斩鬼的一剑在他心中就像一道仙凡之间的鸿沟。 还有身上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如果不是大家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陆风是神仙,还是那样平易近人的仙人。 这几天光是给别人讲陆风的事迹都让他赚足了虚荣心。 每每想起当初自己留下陆风当教书先生的决定,村长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慧眼识珠,求陆风诛鬼的自己是何其高大伟岸…… 老祖宗们,孙儿有出息了。 孙儿比你们牛,仙人是因为孙儿才留下的,哈哈哈哈,老朽简直是这个村子的救世主! “村长,是陆先生显灵了,你快看!” 村长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突然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睛。 见看见陆风长生牌位闪闪发光。 村长眼睛都亮了,连忙磕头,“拜见陆仙人,拜见陆仙人。” 听村长心声的陆风:…… 他都没眼瞧这老头儿。 陆风收回心神,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后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耍了套太极,然后确定没人来后,他开始尝试牵动身上的功德,试着掌握它们,凝聚出敕令。 第一次他牵动的功德太少,没凝成。 第二次牵动的功德太多,炸了。 第三次他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把握着量,结果用的时间太久,功德跑了。 陆风站院里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得他都怀疑先前那敕令不是自己所凝聚的了。 “最后一次,不成就休息会儿……” 失败了。 “再来一次,有这么多经验,一定会成功的……” 还是失败了。 陆风欲哭无泪,他原以为有了功德就有了底牌,可以去除个小鬼挣点钱吃点好的。 他比王小福更怀念那些美食。 陆风颓丧地坐在院子里,丝毫想不通自己错在哪了,也没有一个过来人可以给自己经验,他只能一点点摸索。 深感无奈。 陆风在院里怀疑人生,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今天没有孩子过来上课。 他又等了半天,就等到一个王小福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进来。” 王小福小碎步挪着,不敢抬头看陆风。 “陆先……仙长。” “叫先生。”陆风无奈,伸出食指敲了王小福一个核桃。 王小福觉得脑袋一片清凉,前几天背不明白的书,突然就出现在脑子里。他连忙捂住,委屈巴巴地看陆风,“陆先生。” “怎么现在才来?其他人呢?” “村长说先生是仙人了,不是教书先生,所以不让我们来。” 陆风撑着竹竿,叹了一声问:“那你们想来吗?” “想,我们都来了。” 王小福话音刚落,院子外面蹦出来几个孩子,但只敢站在院子外面张望,不敢进来。 陆风微微一笑,朝着他们方向招招手。 一个个像小萝卜一样,由高到低排在陆风面前,规矩地喊:“陆先生。” “叫你们背的三字经背好了吗?” 只见一群孩子突然往院子外面跑。 陆风冷笑一声。 日落西山,一群孩子垂头丧气地被村民接走。只是那些村民甚至不敢踏入这个院子,只敢远远地磕头。 这次送来的饭菜比以往好了许多,至少炒青菜里面尝出油的味道了。 第9章 傍晚,陆风再次尝试凝聚敕令。 数次失败后陆风不得不放弃。 他这一天听到了不少祈愿,大多都是保平安的。陆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平安符比较合适。 陆风心念一动,来到了自己牌位前,看那牌位前面的小碗里已经堆满了香灰,村长还在牌位前面打扫。 陆风常听见村长在求保佑这个村子,一个小山村村长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陆风突然有了一点想法,试着叫了一声,“村长。” 只见村长双膝一软,差点跪下去。 他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朝陆风牌位作揖,“陆仙长保佑,陆仙长保佑……” 为了不吓到他,陆风决定还是先点亮自个的牌位。 只见他心念一动,身上就出现小缕功德,这缕功德被他牵引着注入了牌位里。 村长一抬头就看见陆风牌位泛着白光,激动得直接跪了下去。 “村长。” “在在在,老奴……草民……老朽在。” 陆风:…… “听说你们买了黄纸朱砂,明日你带一些来草堂找我。” “是是是。”村长连忙点头。 “另外,孩子们正常上课。” 交代完这事,陆风就收回了神念,回到了草堂里。 此行他有不少的收获,不仅开发新的传声功能,还对身上的功德有了其他的理解。 只见他手一翻,一枚小小的敕令轻轻松松凝聚在他手里。 陆风大喜,感觉对功德的理解又多了分,可就在他要继续凝聚时,又失败了。 “果然,敕令的凝聚需要心平气和,无欲无求才行。之前自己太急于求成,杂念太多,反而干扰了功德。” 接着,陆风调整了心态,陆陆续续凝聚了四枚敕令。 但相应的,功德离体后,他感觉到身体仿佛被掏空,身上的光辉已经看不见了。只是不像第一次凝聚那样痛苦,仿佛连灵魂都被吸走。 陆风将五枚敕令收回到身体里储存着,这将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保命手段。 第二天一早。 陆风刚起来就见村长抱着东西站在院子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老胳膊老腿的在晨风中瑟瑟发抖,陆风连忙招呼人进来。 结果村长一进来就要给陆风跪下。 “村长,你们就当我只是个普通教书人吧,不然我就待不下去了。” 陆风实在受不了了,长生牌位他可以接受,但是当面跪下他适应不了。 尤其面前的人都和自己父亲一样大。 “还是叫我陆先生吧。” 一听陆风要待不下去了,村长连忙点头应是。 陆风将村长带来的黄纸朱砂摆放好,熟练地画了一张又一张的驱邪符。 村长在一旁恭敬地立着,陆风叫了他几回坐,他都要只站着,陆风拗不过只能随他去,尽量画快些。 不多时,几百张平安符整齐划一地摆在桌上然后又被叠成一个个三角状。 陆风手一挥,这些平安符就被注入了一缕功德,量很少,就和香火转化的一样多。主要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功德都被凝聚成了敕令,他身上也所剩无几。 “这些是平安符,没什么大用,只能避免一些邪祟侵扰。” “任何人都可以求平安符,但是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所以需要拿东西来交换,无论有没有价值都可以,哪怕上柱香也行。” “就是仙长……先生之前说的阴阳平衡?”村长拿着平安符,如获至宝,他可是亲眼见过这符纸的威力的。 “嗯,去吧,那些孩子还等着我上课呢。” “是是是,老朽这就去告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村长走后,陆风就不再管这事,把心力都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只是才过去半个时辰,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香火又浓厚了几分,正源源不断地转化成功德。 璋县,学堂里。 “纪兄!不要意气用事,你现在走就是耽误前途,你要知道,踏出这个门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不如去给夫子道个歉,认个错!” 纪明悟正在收拾东西,满不在意道:“我家先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吴夫子自己知之甚少,便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扯有的没的为难我,跟着这样的夫子,才是耽误我的前途!” 旁边的同窗一脸为难,“可是你那什么爱克师和……歪的,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你还能去哪?” “自然是回村,找我家先生去!” “你是要考功名的人,乡野夫子怎么能……” 纪明悟将包袱重重一扔,疾言厉色道:“赵廓!那怕你是我亲兄弟,我也无法容忍你这么说我家先生!” “我自幼父母双亡,若不是蒙先生教导,别说秀才,我就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有,还是个流浪儿。若我考不得功名,便是我学识不够。先生学识渊博,若我能习得百分之一,别说举人,就是状元我也一搏之力。” 赵廓被他的态度给镇住了,久久失语。 纪明悟见他这样也语气稍缓,拍拍赵廓肩膀,“我来到县里,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唯一的收获就是有你这个朋友,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就去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见纪明悟去意已决,赵廓知道自己留不下他,便不再说什么,反而问他:“你说的那位先生,真的这么厉害吗?” 第10章 “先生他……我说不清楚,但如果有一天你人群里见到他,你一眼就能知道那是陆先生!” 说完,纪明悟背好包袱,大步踏出了学堂,只留下赵廓一人愣在原地。 他看着纪明悟远去,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想起纪明悟决定离开的时候,纪明悟的肩上仿佛卸下了大山,脚步十分轻快,脸上洋溢着痛快的笑容,归心似箭。 学堂里。 吴夫子淡定自若地下着棋。 小童急匆匆跑进来,“夫子夫子!纪明悟真的走了!” 吴夫子执棋的手一顿,然后淡定表示:“他会回来的。” “可是万一他不回来呢?咱们县里就这么一个秀才,他可是学堂里最聪明的人……” “可是这整个县城,还有能与我相提并论的夫子吗?”吴夫子轻蔑一笑,胸有成竹。 第5章 少爷尸变 “他爹,把平安符带上吧。” “我就是去抄写颂文,能出什么事!再说这所谓的平安符就是一张破纸,能有什么用!只有我大哥这种不识字的人才会被那些骗子忽悠了,竟然把黄纸当宝贝。” 王有德不屑地将平安符扔到一边,懒得多看。 这平安符是前不久他哥哥王有壮拿来的,还神神秘秘的说什么能驱鬼。 王有德一看那黄纸就知道王有壮是被人给骗了,王有壮不识字,人也没脑子,被骗也正常。 “你就带上吧,带上又不能怎么样,我听说他家王小福都是仙人救的,不然人都成傻子了。” 王有德怒瞪自家媳妇,“妇人之仁!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我堂堂读书人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 王有德说是这么说,可终究还是拗不过媳妇,随手将平安符揣怀里走了。 明儿个是县里大户张家要下葬儿子,知道他识字,包了二十个铜板,请他今天去抄写颂文的。 其实张家儿子都死很多天,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拖到明天才下葬,听说都能闻到尸臭了。 王有德揣着钱,哼着小曲来到张府,只见四处都挂着白布,大门紧闭,人影也不见一个。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才上前扣响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腰间系着白布的下人,他脸色疲倦,只隔着门缝打量着王有德,“你是何人?” “小的是来抄写颂文的,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等着吧。” 撂下一句话,王有德就被关在了门外面。 王有德心里直犯嘀咕,他也给别的大户人家抄过颂文,但还是头一次见丧事办得这么冷清的大户。 他等了许久才被一个管事的从侧门领进府去。 一进门就感觉府里冷冷清清的,阴风阵阵往他身体里吹,还夹着一股子烂臭味。 给他带路的管事也是一脸疲倦,眼底乌青,两颊凹陷,走起路来脚步都是飘忽不定的。 王有壮有些打退堂鼓,但摸摸怀里的二十文钱,还是没舍得开这个口。那原本被他百般嫌弃的平安符反倒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小山村的草堂里。 陆风正抱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哄,这孩子和其他孩子玩闹时摔倒,磕到了头,此刻正抓着陆风的衣服袖子小声抽泣。 陆风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给其他学生讲算数题。忙得不可开交。 突然听见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草堂来,他原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却听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先生!!!” 陆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问:“是明悟吗?” 只听嘭的一声。 纪明悟直直跪在陆风跟前,抱着大腿痛哭流涕,“先生,明悟回来,明悟不走了!” 陆风抱着个孩子又瞎着眼,一时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只听到那句不走了。 “不走了?难不成是因为没钱,没钱你可以写信给我……” 虽然陆风也没有钱,全身上下加起来就三个铜板,但是他已经找到了赚钱的路子,随便除个小鬼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是不是,是我觉得跟着吴夫子十天还没有跟着先生你两个时辰学到的东西多,所以我决定不走了,我要跟着先生你,还能帮你打下手。” 纪明悟虽然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遇见陆风后就一直跟着他学习,别看他平时挺乖,但其实脾气挺执拗,很多事,就算是陆风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定,陆风也就不打算再劝。 “既然来了,你算是这群孩子的大师兄,就教教他们算数吧,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是!” 这里的孩子都还记得纪明悟,面对纪明悟比面对陆风轻松许多,毕竟陆风上课时还是个挺严厉的老师。 不多时,草堂里就打成一片,陆风落得清闲。 傍晚,村民们来领孩子,看到纪明悟都很高兴,拉着这位秀才亲切问候。 但看到陆风的时候,一个个恭敬地站在院外弯腰行礼,不敢多说一句。 等人都走了,纪明悟才从包袱里拿出自己在县里买的半只烧鸡放桌上。 陆风看不见,但是闻到了味道。 “你怎么有钱买这个?” “我在县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看书,偶尔会替别人抄书写信,休息的时候也会去码头跑腿,所以也攒了一点钱。” 纪明悟一边说,一边将鸡腿放在陆风碗里。 第11章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在有趣的事,最后才问陆风,“先生你那个牌位是怎么回事啊?我今天路过,看见你的牌位可把我吓一跳。” 他当时还以为陆风死了,只觉得天都踏了。 结果仔细一问才知道村里人都说陆风居然是神仙。 “村里人闲来无事立的,吃完把碗洗了,总让村民帮忙洗实在不妥。” “知道了。” 纪明悟回来,陆风轻松了许多,至少能用热水洗洗了,他这段时间一直用冷水,如果不是有功德之力在身,他都不知道冻感冒几回了。 就在陆风悠闲自在地享受纪明悟的照顾的时候,县里的张府已经是阴气漫天。 一处客栈的房顶上,两名黑衣人紧紧盯着张府,眉头紧锁。 他们腰间挂着一把弯刀,黑衣上统一绣着一个奇怪符文,那是捉鬼人的标志。 两人一跃而起,直冲张府而去。 府里的王有德抄了一天颂文,在天黑时总算是抄完了,此刻正在吃下人送来的饭菜。 突然。 “咚……咚……” 远处传来诡异沉重的咚咚声,王有德心头一跳,饭菜也顾不得吃了,屏着呼吸直勾勾盯着外面看。 他所在的是一个偏僻的小房子,屋里就一盏蜡烛亮着,而屋外只有惨白的月色洒在外面,连虫鸣声也没有。 王有德等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有阴风一阵一阵的吹,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这饭他吃不下了,总觉得心悸,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可刚站起身,房门就被一股带着恶臭的阴风吹开。 “嘎吱……嘎吱……” 老旧的门板发出瘆人的声音,月色下,王有德竟然看见鬼影重重冲着他来,王有德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脊背发凉。 桌上的蜡烛突然熄灭。 “啊!!!” 他大喊一声,夺门而出,在漆黑的张府横冲直撞,偏偏四处都找不到活人,也找不到出府的路,只有恶臭的阴风追赶着他。 身后仿佛有无数鬼在追他,要把他生吞活剥。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有他自己急促且规律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呼……呼……” 就在王有德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忽然见远处漆黑的地方有一点亮光,他大喜过望,觉得有救了,一头就扎了进去。 却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闯进了灵堂里,外面的风声突然就停了,周围一片死寂。 “嘎吱……” 身后的大门缓缓合上,漆黑的棺材就放在大堂正中央,仿佛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王有德被无形地钉在了原地,身体无法动弹,眼睛却四处乱瞟,这才惊惧地发现棺材周围竟然站满了人。 给他送饭的下人,领他进府的管事,丫鬟厨娘和张老爷夫妻及小妾孩子们竟然挤满了灵堂。 可王有德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竟然双眼呆滞,宛如殉葬的纸人一般站着不动,十分瘆人 “咚……咚……” 诡异沉重的声音再次从漆黑棺材里传出来。 王有德这才看见那棺材上竟然钉满了大拇指般粗的铁钉,仿佛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样。 “嘎吱……” 漆黑的棺材板突然被一双腐烂的手顶开,顺带拔出了手掌般长的黑色大铁钉。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腐烂味从棺材里传出来。 王有德两腿打颤,心脏跳到嗓子眼,瞪着眼睛死死看着棺材,恐惧的情绪堵塞了脑子。 他看见原本已经死去的张家少爷从棺材里缓缓坐起来,一只眼睛已经爆开,流出恶臭脓液。 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但能看见衣服底下有一堆一堆的蛆虫在扭动。 腐烂的脸颊里有肉屑和蛆虫往下掉,露出森森白骨。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王有德,他被吓得无法动弹,后悔今日为了几个钱踏入张府。 只见张少爷手脚并用,以一个恐怖怪异的姿势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在他往下爬时,大堆蛆虫和烂肉从衣服里漏出来,哗哗掉了一地。 “呕!!” 王有德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再抬头时,就对上了一只可怖的眼睛和狰狞的脸。 “呵呵呵呵!!!” 张少爷喉咙发出恐怖瘆人的笑声,朝着王有德爬过来。 “别……不要,不要过来……” 王有德裤子里湿热一片,在活生生吓死的边缘徘徊。 那张少爷一把撕碎挡在他前进路上的管事。 管事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就像米糊的纸人一样,瞬间被竖着扯成两半,肠子流了一地。 还没消化的东西从肠子的撕扯处漏出来。 张少爷看都没看,伸出腐烂的手指抓向王有德。 “啊啊啊啊啊!!” 就在王有德要被抓破胸膛时,电光火石间,一柄大刀破门而入,直接砍断了张少爷的手。 张少爷立马后跳,逃到棺材里,警惕地看着门外。 而王有德已经被吓晕死过去。 “嘭!!!” 大门被一拳轰碎,月色下站着的,正是那两位黑衣捉鬼人。 “原来是尸变,连鬼都不是,就交给我吧。” 只见一个捉鬼人脚踏地面,地砖瞬间四分五裂,他的身体如利箭一样射出去,直奔张少爷。 第12章 嘭的一声,张少爷被一脚踢飞,撞在了大大的奠字上,落下时还砸断他自己的灵牌。 那捉鬼人一把拔下嵌在墙壁上的大刀,缓缓向张少爷走去。 许是刚刚那一刀太厉害,就算是张少爷这种最低级、没有智慧的尸变也能感觉恐惧,本能后退。 但捉鬼人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提起大刀打算一刀解决他。 可就在这时,一旁静静观战的捉鬼人突然大喊。 “赵绰!小心!” 可已经来不急了,就在赵绰挥刀时,一股黑气猛然从张少爷的棺材中冒出。 赵绰直接被黑气撞飞在墙上,口吐鲜血。 另一位捉鬼人大惊失色,“是双鬼棺!!!” “快逃!!!” 第6章 双鬼棺现 只见那原本属于张少爷的棺材里,正源源不断往外冒黑气。 “哒。” 一双红色绣花鞋突然搭在棺材边上,然后一位身穿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缓缓从棺中立起来,直挺挺地站在棺材边上。 “嘻嘻嘻!!” 如同少女在嬉戏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着。 女鬼站在高处,宛如一柄嗜血利剑悬在空中。 双鬼棺就是两个冥婚的人死后双双化鬼。 冥婚是损阴德,有违人伦的事,可是民不开智,无人能管。 而且大多都是男子死后,女子被迫冥婚。 这些女子通常都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塞进死新郎的棺材里,然后棺材会被钉死,将女子活活闷死在里面。 正所谓生同棺,死同穴。 双鬼棺的可怕在于一般这样死去的女子怨气极重,死后通常会化成恶鬼,并且她的怨气会侵蚀死新郎的尸体,令尸体尸变。 等到时机成熟,她会吃掉已经尸变的新郎,只要吃掉自己怨气所滋养的鬼,那她的法力会大增,从恶鬼化成厉鬼,哪怕是银牌捉鬼人也拿不下她。 到时,整座城都会成为她的粮食。 覆灭一城,生灵涂炭。 而好巧不巧,王有德和这两位捉鬼人正好赶上她化成厉鬼的时候。 “想办法走!” 只见那捉鬼人朝赵绰大喊的同时,快速抽出腰间挂着的大刀,嘴里念着咒语。 “铮铮!” 大刀悬浮在空中,极速旋转,发出铮鸣声。 就见一只口吐长舌的吊死鬼从他的刀飘出来,在捉鬼人的控制下朝那女鬼扑去。 赵绰见状也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边走。 就在他走到门边时突然听见了大刀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 捉鬼人痛苦的大叫一声,七窍流血。 这是被自己豢养的鬼给反噬了。 这世上的人除了修仙,还可以捉鬼修鬼道。 通常都是将自己抓到的鬼以阵法的手段封印在自己平时所用的兵器里,让鬼被自己所驱使。 可是一旦自己所驱使的鬼死亡,自己就会遭受反噬,轻则七窍流血,重则暴毙而亡。 而就在刚刚,捉鬼人刚放出自己的鬼,就被女鬼抓住,徒手捏爆了吊死鬼。 “陶咏!!” 两位捉鬼人同时被鬼物爆炸时的力量震飞到王有德面前,陶咏还刚好撞在王有德身上。 直接将吓昏的王有德给撞醒了。 而尸变的张少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转身要逃,却被女鬼一把抓住,扯断了脖子。 “去死!去死!去死!” 王有德刚睁眼就看见一只红衣女鬼,将张少爷撕扯烂,再一口一口地吃掉,扯断手的时候还有大坨的蛆掉下来。 “呕~” 王有德的第一个想法是:张少爷都烂了……还吃! “呕呕……” 两位捉鬼人也呕了,他们只听说过双鬼棺,这还是第一次见鬼吃尸体,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恶心还是该恐惧。 那女鬼听他们三个在那儿呕,瞬间气急败坏,干脆扔了张少爷仅剩的一条大腿,尖叫着朝他们冲来。 “呵死!都去死!” 她的红盖头从头上滑落,露出那张因为痛苦、恐惧、憎恨而过度扭曲可怖的脸,红如鲜血的唇脂令她更添几分恐怖。 “啊!” 王有德再次吓晕了过去。 关键时刻,赵绰捡起自己的刀,以同样的手法放出刀里封印的恶鬼。 那恶鬼与其他凶残恐怖的鬼不一样,他身上也穿着捉鬼服,除了双眼过于漆黑,脸上布满黑色纹路以外,与常人无异。 “大哥……” 赵绰看着那恶鬼,面露悲痛和怀念。 “老大!” 陶咏也是一脸痛苦。 那恶鬼只是稍稍回头看他们,然后毅然决然地与女鬼战作一团,相互撕咬。 霎时间。 灵堂里昏天黑地,阴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堂中的几支蜡烛被突然吹灭,诡异的灵堂在森白的月色下更显阴森。 “嗷!!!” 堂中回荡着恶鬼的惨叫声。 “大哥,对不起。” 听着自己亲大哥的惨叫,赵绰一脸痛苦,但他顾不上这些,拖着七窍流血的陶咏和吓昏的王有德连忙往屋子外面退。 几人刚退到张府外院,眼看不远处就是大门了。 后面灵堂里却突然没了声音。 赵绰回过头去,就见他大哥被女鬼给生吞了,女鬼周身黑气又浓厚几分。 第13章 “大哥!我对不起你!”赵绰瞬间红了眼。 “赵绰回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可惜陶咏根本拉不住人。 只见赵绰从身后拿出一条骨鞭,鞭上泛着丝丝鬼气。 陶咏大惊失色,“你竟然拿人骨练噬魂鞭!这是捉鬼人的禁忌!!” 但此刻的赵绰哪管这些,他本来练这鞭子就是为了报仇。 只见他一甩骨鞭,骨鞭就狠狠抽在女鬼身上,抽走了一丝女鬼身上的鬼气。 “嗷!” 女鬼大怒,周围鬼气如同黑蟒一般与骨鞭缠绕在一起的同时,她突然出现在赵绰身前,一爪划破了赵绰胸前的衣服,带出大片血肉。 赵绰如同残破的提线木偶,倒飞撞在陶咏身侧的张府院墙上,将高墙砸出深坑和裂痕。 “赵绰!!!” 陶咏带着王有德连滚带爬的扶起赵绰,而女鬼漂浮着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缓缓举起利爪。 两人都觉得此次在劫难逃了。 可女鬼靠近时,王有德胸前突然金光大盛,那女鬼才刚近身,双手就被那金光烧得滋滋作响,冒起了黑烟。 “啊!!” 女鬼惨叫一声,面露惊惧,快速飞离。 多年与鬼打交道的经验告诉陶咏,这是唯一逃跑的机会。 他果断地架起赵绰,揪着王有德的衣领往张府外跑。 他一口气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到跑出来了县城。 赵绰还没死,惊魂未定的问,“追来了吗?没追来吧?” “没有……” 陶咏也是心有余悸,他们刚刚竟然与死亡擦肩而过。 “那女鬼吃完死新郎的尸体后,要在棺中融合三天,她刚受伤,不会在这个时候追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王有德。 三下五除二后,王有德衣服就被扒了个精光。 但两人就找到了二十个铜板和一张符纸。 他们拿着平安符看了又看,也看不出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打醒他?” “我同意。” 王有德挨了一巴掌,惊醒过来后神志不清的喊:“别吃我!别吃我!” 赵绰又给了他一巴掌。 王有德捂着辣疼的脸,惊惧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两个男人,而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扒开了。 “你们……” 陶咏没有废话,直接拿着平安符问王有德:“这是什么?竟然能驱鬼!” 王有德一听能驱鬼,本能反应就是抢回来,结果差点又挨赵绰打。 “快点说!时间紧迫,不然整个县城的人都得死!” 一听事情这么严重,又想起那女鬼吃张少爷的样子,王有德全身哆嗦,“我,我大哥给我的平安符。” “平安符?什么东西?” 两捉鬼人一头雾水。 “我大哥说是仙人给的……” 两人身躯一怔,下意识觉得王有德就是在瞎吹,胡搅蛮缠。 这世人人都想成仙,可偏偏修仙者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仙人。 但他们一想起那金光大盛,仅仅一点光芒就击退女鬼的一幕,瞬间又犹豫起来。 陶咏道:“做两手准备,先告知上面这里的情况,请求支援,另一边去找找这位仙人。” 赵绰点头认同。 “我……平安符还我。” 陶咏看了平安符一眼,然后丢给我王有德。 王有德瞬间如获至宝,紧紧将平安符抱着,二十文钱都不管了。 “仙人在哪?” “好像在大哥他们村里。” 两位捉鬼人眉头一皱,哪有仙人住村子里面的! “村子在哪?叫什么名字?” “要去小山村就往东一直走,我哥叫王有壮。” “我问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小山村!就叫小山村!”王有德气急败坏,他刚死里逃生,又落歹人手里。 两个捉鬼人:…… 仙人真的会住在这种地方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陶咏将赵绰背在身上,一把抓起王有德,“走,你带路!” “什么?我?” “时间不多了,走!” 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不管王有德同不同意,架着就走。 小山村里。 “先生,喝水。”纪明悟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前忙后。 陆风接过杯子,“明悟你出去看看村长有什么事。” “村长?”纪明悟一出门就见村长在院子外面站着。 “小纪啊,这是大家换平安符的钱,你问问陆先生怎么处理?” “平安符?还有钱?”纪明悟一头雾水。 陆风的声音突然从草堂里传出来,“香火钱就用来给孩子们添点纸笔吧,总在沙盘写也不像一回事。” “是是是,陆先生大恩大德,我替孩子们谢谢先生了!” 村长感动得老泪纵横。 而在村口。 王有德看见活人后又哭又笑,“大哥救命啊,要死人了!” 县城离这里太远,陶咏背着已经晕过去的赵绰,提着王有德一路狂奔,在听见小山村到了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同赵绰一起摔倒在地上。 王有壮闻讯赶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扒开人群就见到自家弟弟脸色乌青,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眼泪汪汪的嚎哭。 第14章 “怎么了怎么了?” “张少爷是鬼,吃人了!女鬼好可怕,把张少爷吃了!”王有德一看见王有壮就一股脑地吐苦水。 指着地上昏迷不醒两人,“他们脱我衣服,让我来找仙人,说女鬼要屠城!” 众人刚开始听见鬼都脸色大变,可又听见什么鬼吃鬼,脱衣服的,又是一脸疑惑,再听见女鬼屠城时,众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陆先生,快去找陆先生。” “对对对!找陆先生!” 几个壮汉架地上的陶咏和赵绰,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草堂走。 陆风最近听力越来越好,远远就听见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说什么女鬼要屠城。 “明悟,你来教这孩子,我出去看看。” “是。” 陆风走出院子,不多时就见有人喊陆先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乱糟糟的,陆风听得头大。 王有德一看见他更是直接五体投地,“仙人大恩大德,没有先生我都死了,仙人……” “咳咳!” 周围瞬间安静,个个眼巴巴的看着陆风。 “事情我已经知道啦,你们先离开吧,把那两个人留下。” 众人见陆风都发话了,只能陆陆续续离开,本来还很担心的,但看陆风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们又不担心了。 他们不怕,他们村有仙人! 陆风叫来纪明悟,将陶咏和赵绰扶进去。 在手掌上附着功德扫过两人身体,发现他们伤得不清,赵绰更是,胸部的骨头都摔断,幸好没插心脏里去。 纪明悟回来以后,陆风悠闲时间多了,闲来无事又研究了几种功德用法。 扫描和治疗。 因为学堂里孩子太小时常摔倒的原因,陆风就将功德开发出了新功能。如今他用起功德来越发娴熟。 他将手心朝下放在陶咏额头,然后移到胸卡,控制功德在他身体里游走,等他收回手时,陶咏也睁开了眼睛。 而看不见功德的纪明悟还以为这是巧合。 陶咏一睁眼就看见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坐在身边,手里握着竹竿,一双眸子如一汪泉水般清澈透亮,偏偏眼神无法聚焦。 第7章 瞎子仙人 瞎子? 陶咏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一时间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醒了?先喝口水吧。” 陆风一开口,纪明悟就递了一碗水过来,陶咏连忙接过。 “多谢二位。”他确实是渴了,拖着两个人狂跑一路,又累又渴,才到村子口就晕死过去,连口水都没有捞着。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陶咏竟然觉得神清气爽,但没好意思再要一碗,而是想起了此行的要事。 “二位,我们是来村里找……仙人的。” 说出仙人两个字,陶咏觉得十分难为情;自己就像傻子似的,明知道没有仙人,却还是这样叫了,感觉自己和王有德那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一样。 纪明悟也是皱着眉,他不是第一次听有人说仙人了,从回到村子开始,随时随地都能听到,但他和陆风同吃同住,知道陆风就是一个普通人。 陆风也很为难,清咳一声道:“事实虽然有点出入,但我确信你要找的仙人应该就是我……” 陶咏很感激陆风给自己一口水喝,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是他真的有点生气,有种别人把自己当傻子,被村夫和盲人耍的感觉。 但他还是忍住了怒气,“我要找的是做了平安符的人。” “我就是,你们要除女鬼,在村子里只能找我。”陆风很是明白陶咏心里的火,但不在意。 看陆风云淡风轻的样子,那双眼睛仿佛真的能给人生出无限勇气,叫人相信陆风就是仙人。 陶咏无奈叹气,“看先生举止言谈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也会拿陶某寻开心。那厉鬼厉害之处,就算是三个银牌捉鬼人也拿不下,先生想怎么做?” 纪明悟也想知道陆风想怎么做,明明就是一个普通教书先生,突然变成仙人不说,听这话像是真要去与那女鬼斗一斗的样子,可陆风一个瞎子,拿什么去斗? 纪明悟越想越头大,觉得自家先生怎么突然就爱说大话了?那个谦逊智慧的先生去哪了? 可却突然听陆风说:“捉鬼人是什么?银牌很厉害吗?” 陆风是真诚发问,他对这个确实不了解。 但这话被其他两人听着,就和挑衅差不多,纪明悟能看见陶咏的脸色越来越黑。 好在陆风反应过来后,语气温和解释道:“我对现在的世界确实不太了解,这村子小,我也不曾出去过,修真者倒是听人提起,但捉鬼人却是陌生得很。” 闻言,陶咏面色稍缓,他原先看陆风举止儒雅,言谈不俗,就以为陆风是从外面来到这个山村的,说那话也是为了奚落自己,但若陆风没有出去过……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一个贫穷偏僻的小山村,村民们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养出陆风这样的不俗人物来。 就连陆风身边的纪明悟,看着也不是普通乡野村民。 而且陆风还说对现在世界不太了解,那他对哪个世界了解?还有别的世界? 陶咏越想越心惊,如果陆风不是故意说话诓骗自己,戏弄自己,那陆风这个人就处处透着诡异。 这世上什么鬼都有,被鬼上身的也有不少,陶咏不禁多了一丝提防。 第15章 “捉鬼司成立几百年了,捉鬼人遍布各个皇朝王国,等级有铜牌、银牌、金牌、玉牌,对应的鬼物等级是恶鬼、厉鬼、鬼将、鬼王……自然往上走还有更加厉害的捉鬼人,但是我们这种等级是见不到的。” 纪明悟看了看陶咏腰间的铜牌,对陆风道:“他是铜牌。” 陶咏闻言,额头一阵黑线,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当铜牌,但是实力不允许啊! “既然先生能做出平安符这样威力强大的符纸,不知道能不能多做一些,也好让我们与那女鬼有一战之力。” 说出这话,陶咏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先不管陆风是人是鬼,人家凭什么给你。 所以连忙找补道:“当然我们捉鬼司是赏罚分明的,来前我们已经把女鬼的事上报了,上面会根据女鬼的等级,划分猎杀榜,会根据出力多少给奖赏,定然不会白要先生你的。” “猎杀榜?”陆风来了点兴趣,“奖赏是什么?” “呃……通常厉鬼的价值是一千两白银。” 陶咏觉得这个报价有点低,他不知道陆风具体是什么身份,能不能瞧上。 果然见听见这个价格的陆风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纪明悟手抖了一下,紧张地看着陆风。 他们吃一辈子的馒头咸菜,偶尔奢侈了能吃上半只鸡,如果有一千两,就代表……那女鬼非常厉害,会死人! 纪明悟瞬间清醒,他看着陆风,面露担忧。 而陆风却在想:初始版符纸只有一点点符箓的力量,只能除点鬼气;而进阶版的平安符却被自己注入了一缕功德,但只是让女鬼受一点伤。 那为了阻止女鬼屠城,就只能用上自己凝聚的敕令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是积累功德、救人性命要紧,绝不是为了一千两! “平安符没那么厉害,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陆风淡淡开口。 纪明悟最担心的还是来了,他得陆风教导,最是了解陆风的秉性。 陆风曾经对他说过。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家先生虽然是个普通人,是个吃硬馒头都需要别人接济的瞎子;但他家先生悲天悯人,心怀慈悲,见不得人间疾苦。 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自不量力。 明明当初他自己都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却还是将流浪儿的纪明悟教得很好,教成了秀才。 可陆风到底是个普通人。 “先生……” “咳咳咳!!” 纪明悟正要相劝,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三人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重伤的赵绰。 “赵兄!”陶咏立马来到赵绰床边,见赵绰一脸苍白,气息奄奄。 他立马运用真气往赵绰身上一探,才发现赵绰伤得很重,那女鬼给他胸前抓的一爪深不可测,身上的骨头断了很多,右手筋脉也断了,就算骨头续好,手也废了,更别说是一起去除那女鬼。 赵绰缓缓睁眼,看着眼前的陶咏,又看看四周,“我们这是在哪?” “在村子里,你现在伤的很重,需要静养。” 赵绰一听在村子里,立马兴奋的问:“仙人呢?找到了吗?时间来不及了,走!我们去除了女鬼!不能让她危害百姓。” “赵绰,你听我说,你好好养着,我去对付她,我和仙人一起去,肯定会叫她灰飞烟灭……” “不行,我要亲手为我大哥报仇!” 赵绰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污血。 “阴毒!”陶咏面色大变地说道:“那女鬼身上带着阴毒!不行,我得带你回去,我们去捉鬼司找人,肯定有人能救你的!” 赵绰却紧紧抓着他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哀求道:“你我心里都清楚,没用的,我只想在死前为大哥报仇……” 陶咏眼睛通红,却不说话了,赵绰大哥当初就是中了阴毒而死,他们找了很多人,可都没人能救。 他不明白,昨夜逃出来后赵绰还好好的,精神得很,怎么转眼就要死了。 “陶咏,兄弟一场,你的刀毁了,我死后愿意做你刀里的鬼,这样你就不用受反噬之苦了。” 陶咏还是一言不发,像是没有什么反应,但他埋着的头出卖了他,能看见他的眼泪在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旁的纪明悟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头一次面对捉鬼人,却是这样的场景。 陆风还好,他看不见,所以没什么反应,反而对赵绰要死了的话表示不认同,明明他刚刚看后,觉得虽然伤得重,可应该死不了。 但凡事无绝对,还是再看一眼再下决定。 随即,他杵着竹竿来到赵绰床前,“我看看。” 赵绰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而向他走来的,只是个拥有一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外加气质不俗的普通人。 陶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出位置来,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陆风。 只见陆风将手放在赵绰身上。 突然! 只见陆风手上亮起一层柔和圣洁的淡淡白光,那白光不掺一点杂质,干净祥和,仿佛能洗涤尽这世间的一切肮脏与邪祟。 这种力量不是任何修真者或捉鬼人能拥有的,更别说是鬼物了。 作为亲身接触的赵绰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白光的温暖,正快速驱散自己身体里的阴毒,就连断掉的骨头筋脉都在恢复。 第16章 此刻的陆风身上泛着圣洁温暖的白光,身体似幻似真,似人似仙,与先前那平易近人的样子不同,现在神圣不可侵犯。 陶咏和赵绰连正眼看他都觉得是在冒犯仙威。 一会儿后,陆风收回手,平静表示:“我还是觉得他伤得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重,可能死不了。” “扑通!” 陶咏重重跪在陆风面前,额头磕在地上,涕泗横流。 “之前不识仙人当面,多有得罪,仙人还不计前嫌救我兄弟,仙人的大恩大德,陶某永世不忘,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任凭仙人吩咐!” 赵绰也是立即跪了下来,说着和陶咏意思差不多的话。 纪明悟:…… 他看不见陆风身上的白光。 他只看见他家先生手在赵绰身上一扫,刚刚还要死不活的人,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精神抖擞地跪陆风面前。 他不明白,但大为震撼。 看向陆风的眼神都迷茫了。 “还是叫我陆先生吧,我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来跪我,先起来吧。” 陆风突然看见了赵绰和陶咏模糊的身影,知道这两人和那些村民一样,都把他当仙人了,说的话也是真心话。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但都不敢直视陆风。 陶咏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伤痛都没有,之前一直没发现,反而是对着陆风多有猜忌和不屑。 想到这里,陶咏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好在仙人心胸宽广,不在意这些。 “你们给我说说那女鬼的事吧!” “是是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嘴,将发现女鬼和在平安符的帮助下逃出生天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纪明悟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他知道鬼,但没见过,更不知道那普普通通的平安符这么强大,那做出平安符的自家先生岂不是……真仙人?! 总不可能是这两个捉鬼人联手先生在骗他这个小秀才,他自认自己还不配。 “前因后果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村口等我,等我安排好这些孩子,就去张家走一趟。” 两人这才发现屋外的院子里集聚了一群孩子,地上和沙盘里还有那些孩子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不禁对着陆风深深一拜。 离开草堂后,陶咏感叹:“明明仙,陆先生已经超脱世俗了,却还是愿意留在这个小山村,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是啊,你看这村子一片祥和安宁,令人心生向往,这大概就是仙人与修真者的不同吧。” 想起那些修真者,赵绰面露不屑。 他们捉鬼人虽是奔着钱才去除鬼的,但生在乱世,谁不是为了养家服口,混口饭吃,好歹是真的帮到人了。 可那些修真者呢? 一个个高高在上,追求长生不老,不染红尘;实则抛妻弃子,视众生如蝼蚁,无情无义…… 听了一路吹捧的纪明悟受不了了。 “两位大人真觉得我家先生是仙人?” “呃……” 纪明悟是跟在陆风身边的人,赵绰两人不敢胡乱开口,思索再三道:“小公子你觉得呢?” 纪明悟:“……” “如果我家先生真是仙人,为什么会住在怎么偏僻的地方?每日粗茶淡饭。” “这……”这话把两人问到了。 突然,赵绰灵光一闪道:“仙人或许是返璞归真,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所以先生选择留在这个小山村是不想被人打扰!” 此话一出就得陶咏的认同,也明白纪明悟这是在点他们。 两人立刻对纪明悟表示,不会随意对外人提起陆风。 可说到这里,两人又想起陆风一听有女鬼要屠城,立马就要和他们一起去除女鬼,不禁对高风亮节的陆风五体投地,深深被仙人品德折服。 纪明悟:…… 三人相村口走去,路遇村祠堂,意外看见祠堂旁边的小祠堂香火旺盛,还有人专门看守打扫,不禁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才看清牌位上的陆长生牌位五个大字。 “你们两个就好了?” 村长看着两个陌生黑衣人,笑着道:“就知道有陆先生在,你们死不了。” 闻言,两人对着村长微微颔首道谢。 村长将几柱香递给两人,“既然陆先生救了你们,就给陆先生上柱香吧。” 陶咏一惊,“原来仙人的名讳叫陆长生!失敬失敬。” “不不不!”村长连忙摆手,“这是我们给先生立的长生牌位,可是先生的名字刻不上去,就只能刻陆、长生牌位。” 闻言,赵绰却是哈哈一笑,“仙人不是普通人,这种凡俗的牌位无法承受先生名字之重,自然是刻不上去!” 村长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看两人越发顺眼,遂拿出仅剩的平安符。 “陆先生亲手画的平安符,二位买一个吧!能保平安的。” 两人一看平安符,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没谁比他们更清楚平安符的强大,只是不好开口向仙人讨要,没想到却在村长这里遇到了。 “多少钱?我买了,只是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银两,三百两能卖两个吗?我想给家中人买一个!” 村长眼睛瞪得奇大,“三,三百两?” 第17章 听过一千两白银的纪明悟已经不为三百两所动了。 “不够吗?”赵绰眉头一皱,他身上确实没钱了,不知道回去拿钱来不来得及。 “不不不!” 村长立马摆手,“陆先生说过,买只是一种说法,只是不想养成人不劳而获的习惯。你哪怕是采一朵野花来放长生牌位前,也可以领到一枚平安符,不必花费这么多银两。” 两人闻言,更加敬佩陆风,对着牌位深深作揖,但最后还是掏出了身上全部的钱,各买了两枚平安符。 陆风通过牌位看见了这一幕,微微一笑,他对这俩人的印象非常不错。 第8章 遇鬼打墙 村口,陆风杵着竹竿缓步走来,其他人连忙作揖行礼。 “陆先生。” “嗯,诸位好。” 陆风向他们打了招呼,又对纪明悟嘱咐了几句孩子们的功课,没有过多耽搁就跟着陶咏他们俩走了。 看着陆风消失在夕阳里的背影,纪明悟站在原地恍恍惚惚的,久久没有离开。 村子里没有能代步的牛车,陆风只能徒步行走,两名捉鬼人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刚开始,两人还为了迁就陆风放慢脚步,小小一段路程,在陆风的摸索下竟然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催促。 可渐渐地,两人意外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有种跟不上陆风的感觉。 两人诧异地向陆风看去,却发现陆风的脚步还是如先前一般,因为看不见的原因,他的动作还是非常缓慢,明明和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却偏偏一步踏出就走了三步远。 并且速度还在加快,赵绰与陶咏只是一瞬的愣神,陆风就已经出现在十米开外,他们不由得心中大惊,暗暗感叹不愧是仙人手段。 而陆风却没有在意他们,他在专心致志地开发新的功能。 这是他头一次出村子,心中有些激动雀跃,所以想试试功德对走路有没有其他加持。 他暗中将功德之力集中在双腿之上,经过一次一次的实验,意外发现脚下的路变平整了许多,十分好走。就是看不见也不影响自己健步如飞,而且他能感觉路在自己踏出的瞬间被折叠,仿佛一步能跨十米远,甚至是二十米。 这大概就是书上常说的缩地成寸,也算是仙人手段中最普通的一个。 而他身后的赵绰和陶咏已经开始喘粗气了,刚开始陆风提速时他们还能游刃有余,可渐渐地,为了跟上陆风的脚步,不得不提起全身真气,到最后甚至变成在追赶陆风。 “嗯?” 突然,陆风停了下来,抬头面向远方,不知道在等什么东西。 陶咏两人全速跟上来后也面露疑惑。 “咻!” 就在下一秒,一个如同利箭般的东西朝陆风射来,陶咏瞳孔一震瞬间出现在陆风面前伸手截住了那东西。 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捉鬼人之间常用的传讯纸鸟。 陶咏拆开一看,眉头微皱。 “怎么了?”赵绰走上前来。 陆风看不见,但听见拆纸声,猜想大概是传讯类的东西。 “陆先生,”陶咏朝陆风拱手道:“上面传信说有金牌大人过来,需要我们二人前去迎接。” 赵绰听这话也是皱着眉头,如果放在平时,他们两个肯定二话不说就去迎接。可是如今陆风是他们请来的,且不说他仙人的身份,就单单他的眼睛不好,又不识路这两点,他们二人就不可能扔下陆风。 可是捉鬼人等级分明,若是不去,那他们这种铜牌不知道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这只是厉鬼,虽然比普通厉鬼厉害,但多几位银牌大人就可以了,何必要金牌大人来?”赵绰一脸疑惑。 “许是有什么事吧。” 见两人纠结为难,陆风毫不在意笑道:“给我指个大致方位就可,去忙你们的吧,咱们在城门口见。” 二人闻言,犹豫一会儿后还是向陆风道别,然后快速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待他们走后,陆风继续杵着竹竿向前走去。 只是心里有些失落,如今金牌捉鬼人都来了,那这一千两自己是拿不到了,功德也攒不到,勉强算是白跑一趟。 不过幸好他来时把陶咏他们买平安符的钱带上了,反正来都来了。去给孩子们买点笔墨纸砚和书籍,再买些黄纸朱砂回去备着,也不算毫无收获。如果可以,还能去看看所谓的厉鬼究竟战力如何,蹭蹭经验值,免得日后白白送死。 如此想着,陆风心情就好了许多。 夕阳西下,他独行的影子被夕阳余晖拉长,越走越远,发现走得不对后停下脚步静心感受。 忽然听见路边有一农夫与人交谈的声音,就走上前去问路。 “县城?哪先生你可就走偏走过了,需得穿过左边那片山林才能看见城门。” “多谢。” 陆风道完谢就要往左走,却被农夫叫住。 “这位先生,这天都要黑了,可不好走夜路,而且穿过那片山林需要一两个时辰,我瞧你眼睛也不好,不如明日再与人结伴同行。” “多谢老丈,只是这天黑不黑与我这个瞎子来说没有区别的。” 见陆风油盐不进,农夫没没好气道:“你这人可真固执,那山林夜里可邪门的很,你出事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第18章 说完就要离开。 “老丈留步。” “怎么?害怕了?” 陆风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方才听闻老丈你要卖你这头大青牛?” 村夫回头一看,再伸手在陆风面前摇晃,“你怎么知道是青色的?” 陆风没回他,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二十两银子,“这些够我买下这头牛吗?” “够够够!”村夫一看二十两银子,连忙将牵牛绳塞陆风手里,“我这头牛可是身强体壮、干活麻利,二十两便宜你了。” 说完生怕陆风反悔,摸过二十两就跑了。 之前与那农夫争议的商贩走了过去,瞧陆风瞎眼的样子连连感叹:“你这书生要这头病老牛做甚?还掏出二十两,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风没有接他的话茬,依旧带着笑容,道别后牵着大青牛向那片山林走去,行到没人处时,对着大青牛道:“你替主家耕了一辈子的地,老了瘸了他却要将你卖到餐桌上去,你不怨他吗?” 大青牛还是埋着头,尾巴垂着,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跟着陆风走。 自己又老又残的,能活几时?反正都是死,所以死法就不那么重要了。 “家畜开灵智是非常难得的,既然有此机缘,就应该好好活着,何必一心寻死。” 陆风刚才一眼就看见这头青牛身上有一层极其微弱的青气,与那些戾气横生的鬼物不同,这青牛身上没有任何不详之气。 陆风从前也听过动物成精的故事,像白蛇报恩、精怪寻仇这样的志异小说也看过不少,他也相信万物有灵。但是这亲眼看见就是十分稀奇了,不禁就起了怜悯之心,将它给买下来。 大青牛开灵智后是听得懂人话的,它抬起头看着陆风,眼中带着疑惑,好似在问陆风怎么知道。 “蝼蚁尚且贪生,你的腿也还有得治,我只希望你惜命的同时,不要危害别人,否则将来我会亲自取你性命。” 陆风蹲下身去抬手覆在青牛的断腿处,一阵白光闪过,大青牛好奇地看了过来。 “好了,你动动看。” 大青牛下意识抬了下断腿,却发现原本已经断掉的骨头居然合上了,一点痛楚也没有。 它抬起头仰视着陆风,一动不动。 陆风却是伸手解开束缚了青牛一辈子的麻绳,拍拍它的头道:“前路危险,你我就在这里分开吧,希望你好自为之,有一天能修成正果。” 说完,陆风拿起竹竿向着那片山林走去,并再次施展缩地成寸,没多久就消失在山林里。 他耽搁的时间有些多了,要尽快赶到城门口才行,免得让陶咏赵绰他们等自己。但走进山林后,陆风就察觉到了这片山林的诡异。 自从进来后,四周寒气不断加重,只觉阴风阵阵,却又安静得诡异,只是自己并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这山林有什么奇异。 其实寻常普通的山林里也是凉幽幽的,因为阳光照不进来的原因,林中温度通常比外面低,只是像这般安静的确实是少见。 陆风平时能听声辩位,只是如今寂静一片,连落叶声也没有,他只能靠缩地成寸一直往前走,可半晌后却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在原地打转,不禁想起了鬼打墙。 若是放在以前,身为大学教授的陆风能坚定地解释,鬼打墙就是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的朦胧意识状态。可若是放在这个毫无秩序、鬼物盛行的世界,陆风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了。 他开始想得更多,试图找到解决之法。 只见他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打直,其他三指曲在掌心,然后放在胸前。 意念一动,一缕缕功德出现在指尖凝聚成小光点。 “去!” 下一刻,这些光点朝四面八方极速射去,一盏茶功夫后,又飞回到陆风指尖来,只是有一个光点迟迟不见踪影。 陆风再次施展缩地成寸,寻着那光点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电光极速穿梭在漆黑的山林里,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飓风,生生卷断了沿途的枯木。 不多时,陆风停了下来。 那颗小光点犹如指路明灯一般停留在一棵高大的青槐树面前。 那槐树枝干粗壮,主体有三个成年人围起来这么大,枝叶更是繁茂浓密,如同一顶绿色大手覆盖方圆几里,十分壮观。 陆风看着这棵青槐树微微诧异,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就遇见两个开了灵智的东西。 仿佛开灵智都不是什么难得的机缘了,而是随处可见的烂树叶。 可是仔细看了看后,陆风又觉得不对劲。 这棵青槐树并不像那头大青牛一般纯粹开灵智,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附身在了这棵青槐树上面。 陆风突然来了兴致,让那颗悬浮着的小光点融进了青槐树里,想看看这青槐树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簌簌簌簌!!” 只见周围突然振动,像是某种藤蛇在林中穿梭时摩擦草木发出的簌簌声。 一时间,狂风大作,整片山林都在摇晃,吹得陆风衣摆猎猎作响,青丝乱舞,但他依旧镇定自若,而他面前的青槐树竟然发出了淡淡绿光。 这些绿光缓缓汇集,在陆风面前凝聚成一个身穿水绿衣裳,头发半束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书生朝着陆风俯身一拜。 第19章 “多谢先生点化之恩。” 陆风不明白是是如何点化的,但想来应该和自己那一点功德有关。 那小光点与治疗老牛的手段不同。 治疗老牛的是陆风利用功德之光辉研究的一些复原手段而已。而进入青槐树的则是货真价实的一缕功德。 看着这书生,陆风心里也明白了猜到了一些大概。 “你是何人。” 那书生拱手道:“回先生,小生苏木,乃是一百年五十前平丰县的一名赶考书生,只是行至这山林时不小心摔死在此,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棵青槐树。” 闻言,陆风点点头,看着青槐木说道:“槐树属阴,易招鬼邪之物,你的鬼魂能附身在这青槐树上不足为奇。只是你身上并无鬼气,反而有清气围绕,看来你并没有行作恶之举,反而做过不少善事。” 突然,他语气一转,严厉道:“只是你今日为何胆大包天,要将我拦在此地?” 苏木连忙拱手作揖,“先生容秉!小生没有冒犯先生之意,更不敢存害人之心。只因迷路横死在这山中,不愿意见到别人同我一样,所以见人迷路时,常常做出指引,无意引起恐慌。今日小生也只是见先生不凡,想求先生帮个忙,遂才在先生的路上多加阻拦……” 陆风闻言,嘴角生出笑意,“你一个小小精怪竟敢向别人求助,不怕我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吗?” 苏木身躯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一脸苦相,“小生也是没有办法了,先生请看……” 只听林中响起窸窸窣窣声,无数藤蔓汇集编织成一张小网,从青槐木后面卷着一团柔软的锦被出来,小心翼翼递到陆风跟前。 陆风眉头微皱,伸手将锦被揭开,竟看见了一个模样可爱,睡相乖巧的婴儿,看起来应是刚出生没几天。 自己竟然能看见这孩子,想来这孩子身份并不简单,不过应该不是鬼怪之流,陆风暗想。 “前些日子,突然有一个浴血老者来到这山林,并且发现了我……”苏木回忆道。 “但他没有对我下杀手,只是将这孩子托付给我,之后便消失不见,我一连等了几日也不见他回来,每日只能用花蜜喂养这孩子。只是人鬼殊途,这不是长久之计,小生只能控制这些普通草木,并不能仔细照顾,这才找上了先生……” 第9章 青牛坐骑 草堂虽然有三四岁的孩子,但像只有几天这么大的婴儿陆风拿着也是手足无措。 但正如苏木所说,这孩子若是留在这山林里早晚会出事。 那送孩子来的老者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就是活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苏木虽然有一些手段能控制草木之类的东西,但在陆风来之前,他也仅仅只是一棵有点能耐的大树,就是话也不会说,如果遇上强大一点的鬼怪,那这孩子多半就是被吃掉的命。 “哎~” 陆风轻叹一声,用左手去接过婴儿,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但好在没有弄醒孩子。 见陆风抱走孩子,苏木那绿色魂体的脸上露出笑意,像是松了口气,看着那婴儿还有些不舍,却突然听陆风说。 “人之所以是万物之长,便是因为他们有智慧,会思考,会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在这山林之中帮助他人是好事,可也正因为你常常改变这山林的样貌,导致常来往的人记不清路,反而迷失在山林之中,导致人心惶惶,你是好心办了坏事。” 苏木听完,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并不是他不想复原原本的路,只是他也有忘记的时候,百多年的孤寂日子令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山林里,他甚至会偶尔忘记时间,分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几年。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了陆风,那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将自己的名字忘记,彻底变成这棵青槐树,浑浑噩噩地度日。 “不过上天既然让你遇见我,我给你两个选择,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苏木一听这话,顿时喜不自胜,连忙作揖行礼,“请先生赐教。” 陆风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得我点化,那就不再是普通鬼魂或者是槐木精,算是正式走上了修行之路,我可以给你一些保命手段,让你在山中潜心修行,将来或许能修得大道。” 苏木闻言,只露出淡淡喜色,好似这个选择没有让他多心动。 “敢问先生第二个选择是?” 陆风一指自己,“那便是跟我走,离开这山林。” 苏木脸上出现短暂的愣神,然后便是震惊,再是狂喜,回过神后便要跪拜。 却陆风阻止。 “虽然我有些手段,但其实与普通人无异,我带你出去,也给不了你什么,无非就是让你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去红尘中走一遭,看看这百年来的人世变化,看看何为人?何为鬼?何为妖?何为仙?这或许有助于你修成正果。” 这一次,陆风来不及阻止,苏木已经唰一下跪在陆风面前。 “求先生带我走!我在这山林中被困一百五十多年,日日寸步不能离,被迫看了一百多年一模一样的景色,数不清的春去冬来,如同牢狱一般,我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哪怕离开一日我也死而无憾,更不敢奢求先生什么!” 一想到能离开,苏木涕泗横流,从他绝望的声音里就能感受到他被困在原地一百多年的日子有多难熬。 第20章 普通人根本不能体会突然变成一棵树,被困原地数百年有多煎熬,那些骨头断了,需要卧床静养的人,顶多在床上躺几天就都想方设法地下床走两步,何况苏木这样的。 哪怕说把他砍了,他也想出去。 “那便把你的枝叶藤条们都收拢吧。” “是!” 苏木连忙站起身来,只见他身上绿光一闪,那些能动的枝叶和寄生在他身上的藤条们迅速收拢。 与此同时,陆风左手两指并拢竖于胸前,就见他指尖亮起白光。 “收!!!” 陆风轻喝一声,两指点向青槐木,指尖的光束就打在了青槐木之上。 大地瞬间振动,四周鸟雀惊走,狂风大作,落叶纷飞,陆风淡定自若地立于落叶之中,头发随之飞舞,情绪却不为所动。 只见苏木那绿色的魂体突然飞回青槐树中,不多时,树身一阵白光闪耀,竟然开始缓缓变小,再变小,直至小得如同一根枝丫般大小,陆风才收回手。 他满意一笑,这大小如意的神通是他前不久开发出来的,但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还以为会是一个鸡肋的神通,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给力。 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个大坑和空出来的一大片空间,陆风不再犹豫,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万物循环,走了一个,就会有新的出来替代,这是一种机会。 这片空出来的地方还会长出其他的生命,就连那个大坑也会被其它的物种填满,直到那块地方生机勃勃为止。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 但这些都与陆风无关了,他将青槐木用布包好根部,然后背在背上,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青竹竿缓步离开。 没了苏木的捣乱,陆风很快就找对方向,不再原地打转,但他刚走出去不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声音,回头看去。 才发现竟然是那头开了灵智的大青牛。 “你怎么来了?” 大青牛不能说话,只是用牛角轻轻蹭着陆风,然后匍匐下去。 陆风立马就明白了它的意思,无奈道:“好吧,刚好我也累了,赶半天路了,也没喝到一口水。” 说着,陆风手扶牛背,脚轻轻借力就跃到牛背之上。 见陆风坐稳,大青牛就缓缓起身,驮着陆风朝山林出口走去,它的身躯虽粗壮,动作笨拙,但速度却不慢,而且非常稳。 牛背上的陆风收回青竹竿,将竹竿缩成簪子大小,然后稳稳插在头发上。 等他收回手时,却见身后的苏木用藤条递来一碗用叶子乘着清水。 “多谢!” 陆风接过叶子,将清水一饮而尽,顿时觉得通体舒畅,这是每日清晨收集的露珠攒起来的水,虽没有草堂院子里那口井水甘甜,但这种无根之水更是难得。 苏木的藤条在陆风面前晃了晃,然后飞到大青牛面前,轻轻缠了一下牛角。 “哞!” 大青牛叫了一声,一牛一树算是打过招呼了。 而在县城门口。 “赵绰,你们非要等在这城门口做甚?什么人比金牌大人更值得你们在这门口等等这么久?” “金牌大人那里我们已经交代清楚了,没什么好再说的,现在自然是等更重要的人。” 赵绰此时心情很不好。 其实他和陶咏在离开陆风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金牌?金牌怎么了!陆风可是仙,这世间高不可攀的存在被他俩给遇上了,而且陆风还救过他们俩的命。 可偏偏他们竟然一时脑热,将陆风给丢在半路来迎金牌大人。 有种丢了一座城池,捡了个石头的感觉,要是因此失去了结交陆风的机会,那他们俩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自己勒死。 陶咏提着灯笼在城门口走来走去,转来转去,“陆先生是不是走岔了?按先生的脚程应该比我们先到才是!” 赵绰夜也是急得直跳脚,“我们当初就应该留一个人在陆先生身边的!!” 一旁跟着他们俩人来的四名铜牌捉鬼人坐不住了,拉着陶咏问:“你们俩说的陆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们原本是听说这里有厉鬼,打算跟着银牌大人来打打下手,顺便混点好处,没想到来的是金牌大人,银牌大人一下子就成了来混点好处的,他们这种铜牌更找不到用武之地,看陶咏两人诚惶诚恐地要来接一个人,不由得留了个心眼跟了过来,打算看看是什么大人物。 可陶咏和赵绰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什么都不说。 小心翼翼生怕冒犯到高人的样子。 “难道连名字都不能提?” 其他人就觉得奇了怪了。 可陶咏他们一想起那长生牌位上写不下的名字,头就像拨浪鼓般摇着。 赵绰看着这些与自己共事许久的捉鬼人,叮嘱道:“我给你们一个忠告,见到陆先生不要乱说话,不要冒犯先生,否则在你们死,谁也救不了!” 几人见赵绰这么正经说话,就明白了这位陆先生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这些捉鬼人每天都有人死,他们能活到现在,除了运气就是靠脑子和眼力见。 “陆先生!陆先生来了!” 陶咏兴奋地提着灯笼看向远处。 只见夜色里有模糊的影子缓缓走来,走近了才看见一个青衣青年坐在一头大青牛的背上,怀里抱着个孩子,后背背着根青槐木枝,发间插着一根绿竹条。 第21章 等大青牛走近,陆风才从牛背上下来,摸索着走向陶咏赵绰,“劳你们二位久等。” “陆先生。”陶咏和赵绰站直了身体,齐齐对着陆风作揖行礼,“是我们处事不周,让先生劳累了。” “无妨无妨。” 陆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容温和。 其他四位捉鬼人这才发现陆风竟然看不见。 一个瞎子,背着根枝丫,抱着个孩子,还有一头不用栓绳的大青牛,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些人都看不出大青牛和青槐木的奇异之处。不过他们脑袋转得快,一同对着陆风拱手道:“见过陆先生。” 陆风很早就发现这四人的气息了,也是笑着回敬道:“见过诸位。” “陆先生,张府已经形成一处鬼域,要等明天晚上才会打开,现在进不去,而且天已经黑了,外面没什么可以看的,先同我们回客栈吧,房间已经订好了。” 陶咏和赵绰办事很麻溜稳妥,陆风也不推迟,他一个人去找客栈订房这些确实要花点时间。 就这样,陆风抱着孩子在前面走,陶咏提着灯笼跟在他身边,即使陆风看不见,也依旧为他照亮。 四名捉鬼人跟在陆风他们身后,而大青牛则自己跟在人群后面。 有捉鬼人频频回头看它,然后跟其他人暗中交流。 “这位陆先生确实不像凡俗人,陶咏赵绰如此殷勤,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别把人得罪了,说不定是与某个大人物有关。” 其他三人连连点头。 只是他们这么想,客栈里的人不这么想。 他们刚进客栈,就被一个铜牌捉鬼人拦住。 第10章 金牌大人 这铜牌捉鬼人坐在客栈大堂最靠近门的桌边,与另外两位铜牌捉鬼人一起。 桌上还摆着一碟花生米、两壶酒,还有两盘炒肉。他两侧脸颊微红,身上酒气弥漫,看见一个瞎子抱着一个孩子进门时,只是不屑地撇一眼。 直到看见赵绰和陶咏进来才转过身,一脚踩在板凳上,很是随意地吩咐道:“你们订的房间让那两位银牌大人住吧,客栈没房间了。” 他说这话时,还时不时看向坐在大堂中央的两位黑衣银牌捉鬼人,似有征询之意,也有邀功之心。 “齐刀谷!你欺人太盛,那是我们早就订好的屋子,你们大可以去其他客栈住。”赵绰是个火爆脾气,要是平时他们也懒得与人争论,银牌终究比他们大一级,很多麻烦能不惹就不惹。 但是今天这个屋子是他们一早就给陆风订好的,人都带过来了。 “我欺人太盛?赵绰,银牌大人能住你们订的屋子,那是给你们脸面!”那铜牌捉鬼人直接站起身,与他同桌的两位银牌捉鬼人也站了起来,一副剑拔弩张样子。 陶咏侧身挡在赵绰面前,语气平淡:“这屋子已经有人了,我们不可能让出来,几位去找别的客栈吧。” “人?”那铜牌中捉鬼人在他们之中扫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陆风身上。“你们不会说的就是这个瞎子吧 ?” “你放肆!”这次便是陶咏也直接拔出新买的刀来。 大堂中央坐着的两位银牌终于看向这边了,眼中带有审视和警告的意味。 这下那齐刀谷更嚣张了,伙同其他两人也拔出了刀。他们的刀中还豢养着鬼物,当三人一同拔刀时,三人周围都出现了浓厚的黑气缭绕。霎时间,客栈里阴风阵阵,熄灭了好几盏蜡烛,门窗也开始嘎吱摇晃。 陆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然后就不再看。 原本还在柜台后观望的客栈老板和小二立马抱头躲到了柜子底下。而陆风这边仅有陶咏和赵绰是拔刀的,其他四人都在犹豫。 而赵绰与陶咏的刀里早就没有鬼物了,他们的刀平平无奇。 这令其他捉鬼人都很心惊,脸上露出差异之色。 齐刀谷更是面露喜色,很是张狂的说:“赵绰,你大哥呢?把你大哥放出来啊,他不银牌捉鬼人吗?不是很嚣张吗!哦对!他已经死了,他自己就是鬼,还是自己亲弟弟豢养的鬼,哈哈哈哈哈!” 这时,赵绰身边的一位留着络腮胡的铜牌捉鬼人看不下去了,也是拔出自己刀来指着齐刀谷,“齐刀谷!你他娘的叛徒,老大当初对我们这么好,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死的,没想到你转头就投靠了别人,还这么侮辱老大,你不怕招天谴吗!” 一位银牌捉鬼人手底下可有四位铜牌捉鬼人当手下,也是过命的兄弟,当初赵绰大哥手下除了赵绰和陶咏,就是这位络腮胡和齐刀谷。 没有银牌捉鬼人的队伍是危险的,所以赵绰大哥一死,齐刀谷就投靠了其他银牌大人,都是为了活命而已,所以大家并不怪他,就连络腮胡也在寻找银牌大人做靠山,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可是偏偏齐刀谷找的这位银牌与赵绰大哥并不对付,更是在赵绰大哥死后对赵绰和陶咏百般刁难,这才令他们两个人跑到这偏远县城来。现在齐刀谷更是为了讨好这位银牌大人,对着已经死去的人口出狂言,简直不当人子。 就一向性情平和的陆风也用他的瞎眼看向了这位齐刀谷。 齐刀谷并不想给自己多树敌,他只针对陶咏和赵绰两人,没有管那位络腮胡的汉子。 “难道不是事实吗?赵绰你豢养的难道不是自己的亲大哥吗?”说完更是看向了陆风,一脸嘲讽,“早早把房间让出来,不然你就不是瞎眼这么简单了。” 第22章 他早就打量过陆风,见陆风身上并没有捉鬼人的标志,更是粗布麻衣,不像是哪个大势力出来的,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瞎子。 陆风依旧风轻云淡,并没有将这种无脑的挑衅放在心里,只是感叹哪一行都不好做,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 那远处的两位银牌捉鬼人他虽然看不见,可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似有似无的煞气,明显比这些铜牌强大许多。 也不知道自己那小小的敕令对人有没有用,能不能打得过,而且赵绰和陶咏两人不错,陆风还挺欣赏他们两的,也没必要给他们招惹银牌这样的敌人。 遂满不在乎的道:“那就给他们吧,我随便一间都可以。” 陶咏两人觉得这是陆先生已经超然于物外,不将这种事放在眼里,不愿与无知者过多纠缠而已。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一看陆风这么软弱好欺负,顿时就觉得是陶咏和赵绰看错了人,这哪是什么高人或是大人物的亲戚,明显就是一普通瞎子。 于是原本站在陶咏赵绰身后的其他铜牌捉鬼人就远离了他们,默默站到另一侧,明显哪一方都不想沾边,只有那位络腮胡还拔刀站在赵绰身边,一脸无奈。 “我说两位兄弟啊,托大了哈!靠谱点吧,咱们没有靠山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赵绰的刀,不自觉地有些伤感。 齐刀谷看此刻的赵绰几人势单力孤,笑得更张扬了,将桌上的花生碟一把砸在客栈柜台上,吓得老板和店小二瑟瑟发抖。 “听见了吧,还不赶快带两位银牌大人上去歇息。” “是是是!” 老板从柜台后战战兢兢探出头来,连拿钥匙的手都是抖的。 他只是在小县城谋口饭吃而已,面对这些人可不敢要赔偿。而且之前听这些人谈话,才确信县里那大户张家是真的有鬼,他们是来除鬼的,就更是连菜钱都不敢收。 “哎……” 陆风感叹一声,觉得人心可别鬼怪之流邪恶多了。 没想到他这一声叹息在喝醉的齐刀谷耳朵里就变味了。 他带着醉意来到陆风面前,“臭瞎子,你还不服?” 这次,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陆风身后背着的苏木沉不住气了,他听了半天,听得怒火中烧,原本被困一百五十多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没想到一被陆风带出来就遇见一些这么不长眼的东西。 顿时就想出手教训这个齐刀谷。 没想到他只是刚动了一下藤条,就感受到一股强势霸道的气息。 “放肆!!!” 一声大喝在客栈大堂中响起,声音所过之处震动碗筷门窗,耳边仿佛有恶虎咆哮。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二楼处有一气势逼人,不怒自威的黑衣人背负双手,腰戴金牌,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每踏一步都能听见楼梯响起的沉重声。 “见过宫巡缮大人!” 众人连忙拱手作揖,连那两位银牌捉鬼人也不敢怠慢,生怕惹恼了他。 原来这就是那位金牌大人,在二楼都看半天了。陆风依旧毫无波澜,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战战兢兢。 虽然这位金牌大人气息强势,身上猩红的煞气比那俩位银牌浓厚,但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因为陆风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二楼有这么个人,却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恶意,所以并不在意。 可其他人不行。 宫巡缮沉默着从他们面前走过,身边刮起的冷风吹得他们生疼。 捉鬼人之间的等级并不是简单的区分,铜牌和银牌之间尚还可以比较,大概五六个铜牌堆一起能堆成个银牌。但银牌和金牌之间就不是简单堆砌了,而是巨大的天赋鸿沟。 铜牌靠积累成银牌,但银牌要想成为金牌,只能靠天赋,许多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银牌。 而这位宫巡缮,是年纪最小的那群金牌之一,听说有望成为玉牌大人,统领半个国家的捉鬼人。 而且听说这位宫巡缮的背景并不简单,他不是他们这个小王朝的人,像是某个皇朝里大势力的人来历练的。 所以眼下这七位铜牌和两位银牌并不敢起身,直到宫巡缮走到陆风面前。 陆风等人走进了才从这人身上看出别样的东西,宫巡缮身上除了捉鬼人的煞气,隐隐还有丝别样的气息。 不是鬼物,倒是和自己怀里抱着的孩子的气息有些相似。 难道是修真者? 还没等陆风深想,就见那宫巡缮朝陆风微微一拱手,“我的房间就让给这位先生吧,你们要和我争另外一间吗?” 其他两位银牌连忙摇头,狐疑地看了过来,打量着陆风,但并没有看出什么,不明白这宫巡缮为什么要对陆风释放善意,而且态度如此奇妙。 “那还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那群捉鬼人顿如鸟雀散去。 陶咏和赵绰却是没走,他们收了刀,一左一右守在陆风身后。 络腮胡为难的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赵绰身边,但大气不敢出,努力当个透明人。 “先生这边请,”宫巡缮打手一招,让小二上好酒好菜。 “麻烦再上一碗热奶,给孩子喝的。” 陆风怀里的婴儿刚刚被宫巡缮那声大喝吵醒了,但用不哭闹,只是好奇地看着陆风,嘬着嘴。 陆风笑着,从怀里摸出几个碎银子递给小二,他也不知道酒楼是如何定价的,只能说:“不够再补。” 第23章 小二捧着银子,陆风的笑令他如沐春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先生瞎虽瞎,可比那些拿刀的和善多了,而且旁边还有几个拿刀的,他哪敢说不够,再说这些银子真的够了。 立马笑着向老板跑去,说了陆风的吩咐。 能做老板的都是人精,立马到后厨去监督热奶去了。 “不知先生贵姓?” 宫巡缮一边给陆风倒茶,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陆风,更是看了好几眼陆风身后背着都青槐木。 陆风身上气息平稳,气质非凡,但很普通,并不像什么隐藏的高人。偏偏他身后却背着一棵非鬼物非精怪的东西,而且青槐木身上还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圣洁气息。 虽然很淡,但还是在苏木想要动手教训齐刀谷的瞬间被宫巡缮给察觉到了。 他可不认为普通凡人能带着这样一棵青槐木,所以对着陆风多有试探。 “在下姓陆,就是一普通的教书先生。” 苏木想动手的时候陆风就察觉到了,也明白这个宫巡缮的意思,但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次是偶然听见县城里闹鬼,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普通教书先生,帮忙?”一旁的络腮胡脸上写着我不信。 陆风却满不在意,一边舀着老板刚端上来的热奶,准确无误地喂到怀里婴儿嘴里,一边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一人的力量轻,但我去做了,就这么简单,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第11章 鬼域中域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果天下人都像陆先生这么想,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鬼物了。”陶咏感叹一声。 “请慢用。”客栈老板亲自上菜来,他对着宫巡缮时低眉顺眼,不敢多看,但对陆风却是态度和善,看来印象不错。 “多谢。” 陆风对着老板道谢,那老板受宠若惊般乐呵呵笑着:“不谢不谢。” 这一幕被宫巡缮看在眼里,顿觉陆风这人品性不错,待人温和有礼,不论贫富贵贱。反正自己就从来没有这样对凡夫俗子道过谢过,不禁高看陆风一眼。 如果有人做了自己做不到或不曾注意的事,那这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无论事情大小。 在宫巡缮心里,已然将陆风的身份与自己等同,暗想应该是某个大势力出来的人,只是这三大皇朝还有几大修真圣地都没有听过陆风这号人物,具体不知道出自哪。 回去定要往家中修书一封,问问这人的来历,来历小好办,就怕来历大了,结交不成,反而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陆风可猜不出对面坐着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没心思去猜。 反而暗自思索欠宫巡缮这个换房人情怎么还,若是陶咏和赵绰反倒是不用这么为难了。 “见过宫巡缮大人。” 客栈门口突然进来一中年男人,身着红色圆领大长袍的官服,面容肃穆庄严,不苟言笑。官帽被他草草夹在手臂与腰间,胸膛微微有些气喘,但对着宫巡缮却是不卑不亢地拱手作揖。 “张府周围百姓已经疏散完毕,城中百姓明日天黑前都会离开,四周有衙役官差把守。只是不知道大人对此事有几分把握,下官好早做打算。” 从陶咏他们离开张府,再到宫巡缮赶到这里,不过一个白日的时间。 捉鬼人动作迅速,直接与官方说了来龙去脉,又在张府周围布了一些手段,只待鬼域打开。 可蔡世均自从知道张府有鬼物出现后,就没有他们这么气定神闲。 他只是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令,虽没有大功,但也无小过。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只求不违背当初为官之志。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拿一县百姓来同这些捉鬼人来赌。 陆风从这位蔡县令进客栈时,目光就落在了蔡世均身上,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他只是出一趟门,没想到能遇见这么多有意思的人鬼妖怪。 大青牛,苏木,尚在襁褓的婴儿,宫巡缮,还有这位蔡县令…… 身上竟然有隐隐约约的青光覆盖,令人不自觉地信服亲近。 不禁想起以前书上常说那位断案如神、为民审冤的包大人身上也有青气,被百姓亲切称为青天大老爷,深受百姓爱戴。再联想到这位蔡县令身上,陆风不禁对他多了些好奇。 就在陆风好奇之际,蔡世均也注意到了这位与宫巡缮同坐的儒雅青年。 在与陆风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对视时,不禁心头一震,对着陆风拱手作揖。 陆风也起身,笑着回礼。 其他知道陆风盲眼的人都好奇看向陆风,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蔡世均在与他问好的。 “蔡大人忙一天了,想必还未用饭,一起吃点吧。” 宫巡缮说着,又招呼小二再上两个菜。 蔡世均身边跟着的一小廝连忙上前拉开椅子,与其他人退后候在一旁。 只有陆风、宫巡缮与蔡世均三人同坐。 “蔡大人对鬼物了解不多,所以并不知晓这种刚成型的厉鬼不足为惧。麻烦的是鬼域一旦形成,从外面是无法打破的,若是以雷厉手段破开,那鬼域炸开之时便能摧毁一城。” “所以只能静待鬼域打开之时,进去杀掉厉鬼就可。” 鬼域他们也遇上不少了,厉鬼宫巡缮也杀过很多,所以并不将张府的鬼放在心上。 第24章 “宫大人说的是。” 蔡世均嘴上应和,听着这话却是心中微惊,不是惊讶鬼物,而是惊讶于宫巡缮的态度。 之前与宫巡缮说话时,对方虽不是盛气凌人,但也不是好说话的。可现在却突然心平气和的对着自己细心解释,实在反常。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旁边多了一个陆风。 就在蔡世均惊疑不定的时候,陆风却听鬼域听得兴致勃勃。他遇见越多的人,听见越多的事,就仿佛眼前新世界的大门正向自己徐徐打开,十分有趣。 宫巡缮又说了些具体安排。 陆风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提取经验,没有插话。 众人见陆风没有交谈的意思,明日又有要事要办,便各自吃完散去。 陆风进入房间,将青槐木放在一旁,又给树根部浇了些水,将孩子交给苏木照顾,自己则摸索到床上,褪衣躺下。 他今日用去的功德有些多,一安静下来就觉得疲倦。 苏木不用休息,只是偶尔闭目养神,也幸好将苏木带出来了,有他照顾孩子,自己才能安心睡觉。 只是睡前,他又在心里默默又整理了一遍缩地千里、大小如意的心得,找出觉得可再调整的地方,这才安心睡去。 翌日一早。 距离鬼域打开还有些时辰,陆风打算独自在县城中逛逛,毕竟是头一次进城,他还挺期待的。 陆风拄着青竹竿在街上缓步走着,耳边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街边还有人相互交谈探讨,都在说张府有鬼的事,十分热闹。 走着走着,路边突然闻到阵阵面香。 他寻着味道来摊子前。 “老板,一碗阳春面。” “好好,先生坐这儿。” 陆风能听见一个老汉拉开板凳,他走过去顺势坐下,没多久面前就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先生慢用。” 老汉见陆风眼睛不便,就将筷子递到陆风手里,转身收拾摊子。 “老板,你今日怎么还在摆摊?” “嗯?”那老板愣了一下,“现在出城还早,抓紧时间再多卖几碗出去。先生是外乡人吗?” “不是,只是这是我第一次进城,又听闻城中有厉鬼,所以觉得奇怪老板今日为什么还要摆摊。” 老汉看了看陆风,也明白盲人出门不容易,倒也不笑他是第一次进城。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吃面,直接拉开凳子在陆风身边坐下。 “鬼这种东西我们也听过不少了,祖祖辈辈都有,再说那张府不出鬼才稀奇。反正官府在那围着,又有捉鬼人住在城里,我有什么好怕的,这鬼都出来几天了,不还是平安无事嘛。” 陆风愣了,一时不知是该感叹不知者无畏,还是该感叹乱世里人类的适应能力太强大。 那老汉还在道:“反正人不死就得吃饭,总不能有鬼在我们就不养家糊口了。我今日不摆摊,我媳妇就要断一日的药,反正总归一个死,我们吃那些畜牲,鬼物吃我们,就是这么个事。” 陆风哑然,随后又觉得人这种物种很是奇妙。 “不过为什么说张府不出鬼才奇怪?” “那张家少爷就是个畜牲!”老汉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他玷污人家姑娘,反被那姑娘给失手弄死了,没成想那张老爷和夫人竟然要让那姑娘去和自家儿子冥婚!” “和毁坏自己清白的人冥婚,这种事,哪个姑娘能答应,谁知道那姑娘父母说反正杀人就是死罪,被砍头被冥婚都一样!哎……可怜那闺女路上投河自尽了,没找到尸体。” 陆风面也不吃了,心中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疏解。 他又想起来前些日子村西边那条河里的女鬼,当时一直嚷着要报仇,再听老汉说的时间一对,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那跳河的姑娘。 可是这与张府里的女鬼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张家又重新买了一个姑娘冥婚? 陆风如此想,也就如此问了。 没想到老汉反应顿时激烈起来。 “听过人家买早亡的尸体来冥婚,可没听说过活埋的!而且前前后后还是两姐妹。” “活埋?两姐妹?” “可不是嘛,那妹妹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亲姐姐被欺负,到最后姐姐跳河死了。没想到张家转头就看中了这妹妹,区区五两银子就买走,人还活着就给钉到了棺材里闷死,县令大人赶过去时,人已经死了。” 世道如此恶毒,儿女命运如何全凭父母做主。买卖一锤定音,签了身契,买来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和杀鸡没什么区别,主人家有的是借口,就是县令也不能如何。 “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可没有这东西。”老汉笑着摇摇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所以说活着不能申冤,死了能亲自报仇,做鬼有什么不好。” 陆风听完实在没什么胃口,摸出一点碎银就要结账。 老汉今日没打算摆多久的摊,带的零钱不够,找不开,干脆大手一挥。 “不收先生面钱了,先生第一次进城,就当我请先生吃碗面吧。” 陆风一愣,思索一下后将银子收了起来,转而递出一枚平安符,“我也不能白吃老板东西,这枚平安符有驱邪保平安的作用,还望老板收下。” “平安符?”老板擦了两下手,好奇地接过,“这名字听着就挺让人心安的,多谢先生。” 第25章 他不觉得陆风这样不俗气的人会骗自己,但也只是图个吉利,并没有多在意这平安符,只是随手收进怀里放着。 可陆风刚出起身,他的脚步一顿,直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那里黑气突然暴走,朝四面八方溢散。 “哎?这天怎么感觉有些暗了?” 老汉仰着头不明所以。 “你们看那边,那是什么?乌云吗?” 大街上,不少商贩行人驻足观看,对着远处的奇景议论纷纷。 而客栈里,宫巡缮突然出现在客栈屋顶,两位银牌和其他铜牌捉鬼人陆续出现。 “大人,这是什么?” “快去疏散百姓,往城外撤!” 宫巡缮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看着那黑气蒸腾的地方。 “是张府,”陶咏面露诧异,“怎么会这样?不是双鬼棺吗?只是普通的厉鬼初次结鬼域而已,而且鬼域明明已经都结好了,怎么会突然扩散?” 赵绰惊骇万分,不可置信道:“她只是初成厉鬼,哪来的怨气要把整个县城都纳入鬼域之中,她要做鬼城之主吗?” 其他人也是久久失语,冷汗外冒,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种铜牌捉鬼人能参与的了。 这一趟,就是来送死的。 唯一幸的是他们跟着一个金牌大人。 之前还嫌被抢功,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救命稻草。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宫巡缮。 而宫巡缮却是一言不发,目光始终顶着张府。 突然,他看向楼下,只见原本空空的街上,陆风突然出现,超他们招了招手。 宫巡缮目光一缩,朝着陆风跃去。 “陆先生是何时回来的?宫某竟然没有发现。” “刚到。”陆风面不改色,平静道:“别让人百姓往城外撤了。” “为什么?”络腮胡表示,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大家都等死好。 陆风却是看向张府方向,“已经来不及了,这座县城已经被关死,出不去的。” 他刚刚施展改良后的缩地成寸,一步可踏百米,可依旧甩不掉那些黑气,更别说是普通人。 有一名银牌捉鬼人不信,大刀噌一声被拔出掷向城墙方向。 “噹!” 大刀飞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听见噹的一声,仿佛一刀砍在了千斤重的生铁之上,。 宫巡缮这些捉鬼人察觉不出黑气,只是因为先头的这波黑气太淡了,他们肉眼凡胎看不见,目光还是落在张府上空那漆黑的浓稠黑气里,却不知稀薄的怨气早早就越过了自己的头上。 县城已经被困在了鬼域之中,从外面看,就仿佛这座城眨眼间就消失了。 下次再见,它就是一座鬼城,若是有活人误闯进来,下场会很惨。 陆风看着陶咏和赵绰他们,吩咐道:“把百姓聚拢在县衙去,那里能撑久一点。” 县衙是一座城中风水最好的地方,得王朝气运滋养,汇万民之清气,可抵一时黑气侵扰。 但这地方终究太小了,人不多,清气不够,也不是富饶或军事要地,所得的王朝气运太少。 而县衙这地方过于血腥,平时断案审判用刑都积攒了不少怨气,容易被这些扩散的黑气激化。 一旦清气与怨气失衡,那县衙里的人,连坐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可眼下也没有好去处。 “是!” 他们两人二话不说,直接朝衙役官兵所在的地方爆射而去,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宫巡缮看了一眼陆风,转身朝其他犹豫不定的捉鬼人道:“你们也去吧。” “遵命!” 其他铜牌捉鬼人也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就连齐刀谷这样的人也没有半点迟疑。 多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他们比谁的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团结一致才有一线生机。 “陆先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我们能撑住一日,上面就会有人发现这里失联了,到时候会有人赶来相助的。” 但凡这里没有这么偏僻,那先到来的会是家族的人,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宫巡缮暗自思索。 陆风却不这么想。 俗话说靠人不如靠己,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不要将事情想得太过理想。 陆风从客栈里将青槐木取出来背上,一手抱着孩子,抱歉地说:“没想到刚带你出来就可能要死在这里,十分抱歉。” “小生能得一日自由,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已经无怨无悔,先生莫要自责。” 苏木的声音从青槐木中幽幽传来。 “而且我觉得这个鬼物不是先生的对手。” 他说得十分笃定,语气中没有丝毫慌张,仿佛真的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第12章 谪仙降世 陆风再出客栈时,大青牛已经在门口等着。 “既然不走,那留在这里等我吧。” 陆风拍拍它的头,暗中附了一点功德拍入大青牛体内,宛如平安符一样保它邪祟不侵。 张府外,漆黑浓稠的森森鬼气将张府完全笼罩,宛如一道地狱入口,让人脊背发凉。 七名铜牌捉鬼人各站一方,呈包围之势将张府围在正中央,七人手里各拿一枚黑色角铃,角铃上布满奇怪狰狞的纹路,正发出清脆的悦耳声,却偏偏听得人精神恍惚。 幸好提前将周围百姓都撤走了,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定然会被这铃声震破耳膜,头痛欲裂。 第26章 陆风赶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七人身前射出几道方向不同的红色光束,如编织的手绳那般粗。 这些光束相互交错结合,最后汇成一个奇异复杂的阵法,而阵法的形成大概与他们手中那枚角铃有关。 陆风猜测那角铃大概就是类似法器的东西。 “北斗拘鬼阵,陆先生见过吗?” 两位银牌捉鬼人在压阵,而宫巡缮不知何时出现在陆风身边。 “不曾见过。” 陆风能感觉到这阵法很强,在阵结成瞬间,张府里的躁动的鬼气瞬间就被镇压,就像被笼子罩住的鸟一样,只能在笼子里剧烈挣扎。 但是陆风看着看着,感觉这阵法可以再改进,如果按照八卦的方向列阵的话…… 当然,这只是陆风一个门外汉的看法而已,他不可能和这些身经百战的捉鬼人探讨、献丑。 “嘎吱……” 就在鬼气渐渐平息下来时,张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腥臭扑鼻,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猎物自己走进嘴里。 “这厉鬼好大的胆子!” “她这是仗着我们出不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她斗一斗。” “可厉鬼在自己的鬼域都是如鱼得水,她这么主动,难不成是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进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其他捉鬼人议论纷纷,相互望着,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慌张。 陆风有点不明白,向着身旁的宫巡缮讨教:“宫大人之前不是就准备在鬼域打开之时猎鬼吗?为何现在鬼域打开,各位却如临大敌?” “……” 宫巡缮看着陆风,眼中多有审视。 如果陆风如他所想,是某个大势力的人,那就不应该如此缺乏常识。 如果不是,那陆风究竟是什么人? “陆先生有所不知,鬼域只有在厉鬼及更高层次的鬼物晋升时才会出现。像恶鬼变厉鬼时所产生的鬼域只能维持两天,但这两天里,鬼物对鬼域有绝对的操作权,可谓有无敌之资。” “可相应的,一旦鬼域打开,出现了什么问题,那鬼物就会晋升失败,很少会有鬼能承受晋升失败带来的后果。” “所以,一般在晋升期间自己打开鬼域的鬼物,要么就是遭遇了死亡威胁,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保证自己的鬼域不会出现问题……” 可是张府里的女鬼显然已经脱离了捉鬼人的掌控,整个县城都在她手里,她却还是打开鬼域,这就说明她非常有底气自己能晋升成功。 陆风看着张府大门,喃喃细语:“有点奇怪……” “陆先生也看出来了?”宫巡缮眉头紧锁,手握在腰间大刀上,五指紧扣,指关节泛白。 “嗯。”陆风缓缓道:“我也不了解这些鬼物,就是觉得一个新鬼,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和魄力?” “先是在鬼域打开之前将整坐县城吞下,就像瓮中捉鳖,再是主动打开鬼域,将敌人引入……仿佛有什么底牌陷阱一样,让人未战先怯。” 何况她生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而已,怎么能懂这些。 除非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活着的时候有什么奇遇。这种情况其实不大可能,要是真有什么奇遇,就不会被人封进棺材活活闷死。 那么就是第二种,有高人相助。 那这种情况就很令人心里没有底了,不知道这位高人具体多高,帮助这女鬼的目的是什么?是善是恶无法断定。 宫巡缮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沉声道:“进去吧。” 随后他率先走入其中,两名银牌捉鬼人紧跟其后。 陆风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即到此处,进退两难,不如进去看看。 张府里,众人一踏进其中就像进入一个冰冷漆黑的匣子。身后的大门也消失不见,四周空无一物,往前走去仿佛没有尽头。 “咚!咚!咚!” 周围静得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死寂的环境更能在无形中将人恐惧放到最大。 两位银牌捉鬼人甚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大刀被他们抽出握在手里,精神紧绷着四处张望。 他们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终于看见了亮光,几人连忙朝着亮光跑去,都没注意到周围人正在消失,只剩自己。 宫巡缮穿过黑暗后,发现自己出现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而自己的母亲却坐在莲花池旁向他招手。 “娘?” “小缮,你找到能给自己破劫的人了吗?什么时候回家啊,娘想你了。” …… 诸如此类温和的场景正在每个捉鬼人身上上演。 但在陆风眼里,他看见的却是截然不同。 此刻他正站在张府大厅外的空地上,周围白绫翻飞,阴风中夹杂着腐烂的恶臭味。 而张府里的人早就死去,他们面目狰狞,双眼爆裂流血,身上皮肉撕裂翻卷,被鬼气操纵着,宛如丧尸般围在三位捉鬼人的身边。 而捉鬼人的双目却是呆滞无神的,一直在原地踏步,脸上做出或哭或笑的表情。 立在宫巡缮面前的张老爷的尸体正抬起手要抚摸宫巡缮的脸,宛如慈爱的母亲一般。 只是他的面容太过狰狞,腐烂的嘴角露出瘆人的笑容,更像是要从宫巡缮身上咬下肉来。 第27章 至于其他的尸体正朝陆风走来。 陆风哪见过这种场面,看着那尸体管家扭着腰要将手搭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恶寒,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双眼睛还不如看不见的好。 人常说,人生有四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人欲望的缩写。 从其他人表情看,基本能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幻境。 但这些恶鬼显然低估了陆风。 “滚开!!!” 陆风是真受不了面前这具男尸体,大喝一声时不自觉夹杂了一丝功德之力。 顿时,陆风身上闪着洁净无瑕的白光,在阴森的张府里宛如一盏明灯,驱散了周围鬼气。 他周围的尸体更是被白光烧得滋滋作响,片刻就被烧成灰烬。 就是那些操纵尸体的鬼气也无处遁逃,来不及逃跑就被清理干净。 同一时间,宫巡缮腰间大刀挥出,只见凛光一闪,他周围的几具尸体瞬间被斩成几块。 另外两位银牌捉鬼人也醒了过来,看见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烂尸直接红了眼,恨不得杀个干净。 “多谢陆先生指路。” 宫巡缮对着陆风深深弯腰作揖。 这种厉鬼的小小幻术骗不到他,但是他却找不到破解幻术之法,幸好当时陆风大喝一声,为他指明了方向。 其他两人也回过神,连忙朝着陆风行礼。 陆风身上的功德之光早被他收了起来,三人并没有发现。 但张府里的女鬼却发现了。 “是你!是你!” 含着惊恐和恨意的女鬼声从张府大厅里传出来。 霎时间,府中鬼气密布,在北斗拘鬼阵的压制中已经沉寂下来时鬼气开始暴走,甚至比之前更加恐怖。 府外布阵的七人险些压制不住,额头大汗淋漓,手中角铃声一阵高过一阵,那北斗拘鬼阵也是几次差点被鬼气掀翻,摇摇欲坠。 “这鬼受什么刺激了?” 络腮胡很想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可惜外面的人看不见。 要是他看见,肯定能吓到腿软。 此刻,那女鬼突然从棺材中飘出来,披头散发,猩红的双目直视着陆风,却是不敢靠近。她灵魂深处一直在战栗,仿佛陆风是什么刻进骨子里的敬畏存在。 她短暂压下心中的畏惧,周身鬼气化成数条触手般的东西,杀向四人。 “噹!!!”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银牌捉鬼人提刀砍在触手上,按理说这些鬼气在正常情况下会被打散。 可他这一刀却像是砍在了千斤重的硬物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出血。 还没几个来回,两位银牌捉鬼人就被鬼气勒住了脖子,提到半空中。 厉鬼而已,对宫巡缮来说不足为惧。 只见他放出刀中豢养的厉鬼。 顿时,场中就出现了两只厉鬼,府外布阵的七人压力倍增,却也是大喜。 “大人出手了,诸位尽全力!” “好!!” 只见七人突然将手中角铃上抛,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七人腰间大刀飞出,立在角铃之上,刀中飘出恶鬼,为角铃源源不断地注入力量。 大阵的力量突然暴增,发出红光,再次将暴动的鬼气压下去。 远在县衙保护百姓的陶咏和赵绰愣愣看着张府上空的北斗拘鬼阵,再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所配的普通大刀,心中不是滋味。 北斗拘鬼阵是捉鬼人必学的阵法,但养鬼非常不易,一旦失去豢养的鬼,就没了再参与结阵的资格。 就像他们俩只能做疏散百姓的事。 张府里。 “以为这样就能压得了我吗?” 女鬼与宫巡缮豢养的厉鬼撕成一片。 陆风头一次见鬼与鬼打架,不像人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动作招式,她们全凭一双利爪和牙齿。 谁吃下对方多,谁就越发强大。 显然那女鬼更加强悍一些,被咬下腹部的肉时,她还能吞下对方的一只手,十分惨烈血腥。甚至控制鬼气与宫巡缮打得有来有回。 可就在她完全将宫巡缮豢养的厉鬼吃下时,宫巡缮已经杀到她跟前。 身上猩红的煞气与杀气被赋予在大刀之上,宫巡缮提着刀从女鬼头上往下劈去,瞬间将女鬼劈成两半。 场中黑气渐渐散去,露出张府原本的样子。 府外的人也看清了场中的情况,顿时大喜。 “宫大人不愧是金牌大人中最年轻最有希望成为玉牌大人的人!” “一刀劈厉鬼。” 场外两铜牌捉鬼人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其他人却是不敢说话,只有络腮胡很是疑惑地说。 “金牌杀厉鬼不就是应该一刀一个吗?为什么宫大人豢养的厉鬼会被吃掉?” 另一个铜牌捉鬼人也小声道:“我也觉得宫大人杀起来有些吃力。” “别说了别说了,没看见宫大人脸都绿了吗?” …… 宫巡缮确实脸绿了,但不是因为这些人说的话,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他也不是那些个好面子的人。 但也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此刻他已然明白,这不是厉鬼这么简单,他与之交手时感受到更强的力量。 鬼将?或者是鬼将之上? 第28章 若是鬼将之上,那就麻烦了。 他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就想去看看陆风还在不在。 可还没等到他回头,一根绿色藤条突然缠绕在他的腰间,将他极速拉离原地。 与此同时,一根黑色长物突然拍在他刚才站的位置,将地面拍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砖石如同飞刀一样射向四面八方,能穿透墙壁。 宫巡缮连忙挥刀抵挡飞来的碎石。 余光里,他看见两根诡异的绿色藤条缠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位银牌捉鬼人,拉出了砖石飞射的范围。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宫巡缮才发现原本已经被砍做两半的女鬼不知合适竟然又粘合在了一起,只是身上都长出宛如蜘蛛一般形状的脚,而且十分锋利坚硬,轻轻一用力就能刺穿地底。 而刚刚偷袭自己的,就是她的一根利爪。 现在的女鬼已经没有人样了。 完完全全是只鬼蜘蛛,还是一只实力如同鬼将的鬼蜘蛛。 “鬼,人,蜘蛛,怎么会连在一起?” “鬼,鬼将……” “我当铜牌捉鬼人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鬼将……”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时。 鬼蜘蛛仅仅释放一点鬼气就将北斗拘鬼阵打破,大片鬼气朝四周涌去,所过之处无一活物,房屋建筑皆被腐蚀,要不了多久,这座县城就会被腐蚀一空。 无人生还。 而鬼蜘蛛则看向了陆风,一只锋利的脚向陆风杀来,宫巡缮还想出手,却被一绿色藤条抢先。 只见陆风身后的青槐木冒出绿光,凝聚成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挡在陆风面前。 挥手便是数根藤条死死将鬼蜘蛛的脚缠住。 宫巡缮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 “苏木,退下吧,你不是它的对手。” 陆风缓缓从苏木身后走出,原本明亮清澈的双眼此刻犹如寒冰覆盖。 “把那姑娘的魂魄还回来!” 只见他身上白光乍现,洁净的光芒驱散了一切灾厄与邪祟,洗尽周遭不公和冤屈,宛如一尊谪仙降世。 手中更凭空出现一枚精致华丽却杀意弥漫的敕令。 敕令一出,风云变幻,鬼物四逃。 第13章 鬼上鬼身 “嘀嗒!嘀嗒!” 那只鬼蜘蛛已经丧失了人性,双眼血红,开裂的嘴角留出粘稠恶心的液体,几只利爪在地上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本能让它在尽可能地往暗处躲去。 但陆风手中敕令发出一阵耀眼白光,竟然开始变形,缓缓变成了一把三尺多长的无形之剑。 剑还未出鞘,仅仅泄露两分剑芒就令张府里的鬼气一扫而空,鬼蜘蛛更是无处可逃。 宫巡缮早已经傻了眼,他愣愣的看着陆风。 此时的陆风一手执剑,一手两指并拢竖在胸前。一袭青衣狂舞,衣摆猎猎作响,三千青丝犹如黑色溪水在流淌在身后,那双盲眼里映照着星辰万物,仿佛这个世界尽在他的双目之中。 身上笼罩着的那层圣洁光辉更是令人想顶礼膜拜,不敢冒犯。 “仙人……” 此时宫巡缮脑子里就只剩这两个字,甚至连张府外正在腐蚀一切的鬼气都忘了。 而陆风却是微微偏头,从嘴里吐出一个不含情绪的字。 “退。” 陆风这是第二次使用敕令化剑,尚且还在熟悉中,并不能完美地控制敕令的力量,一旦出手,他并不能保证不会波及别人。 可这话到了别人耳朵里,就变成了陆风从不将鬼蜘蛛放在眼里,自己这些人只会妨碍他发挥的意思。 宫巡缮赶紧拖着昏迷不醒的两银牌捉鬼人离开。 “诛邪,除恶务尽!” 陆风轻吐一句后,那把未出鞘的无形之剑被他举起。在别人眼中他只是轻轻划拉一下,而面前出现的却是八道剑光,分别砍向了鬼蜘蛛的利爪上。 “呲……” 一声很轻很轻的呲喇声,原本坚硬如铁的利爪应声断裂,切口整齐光滑,还能看见利爪里的肉在动。 鬼蜘蛛甚至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还着等着陆风放大招。 直到自己轰然倒地,这才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但陆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云淡风轻地说:“还不出手吗?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鬼蜘蛛突然仰天大吼,一股鬼气极其浓厚的黑气从它的嘴里喷出,瞬间塞满灵堂。 一个模样稚嫩,宛如十三四岁少年从黑气里缓缓走出,虽面带不屑之意,却丝毫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因为前面站着的是陆风。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 “这还需要发现吗?” 陆风嗤笑一声。 他一早就发现了,起先是看见女鬼腹部有一缕很是奇怪的鬼气,但他没有往其他方向上想,毕竟自己见识少,鬼上身鬼这种事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可当宫巡缮豢养的厉鬼将女鬼肚子上的肉咬下来时,陆风才发现不对劲。 那缕鬼气犹如一枚种子,为女鬼提供源源不断的鬼气,才令她一个半步厉鬼与宫巡缮战了几个来回。 可种子就是种子,它要发芽成长就得汲取大地的力量,女鬼对它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帮助自己发芽的土壤而已。 陆风看出那女鬼在无形中就已经被她腹部的鬼气给控制掏空,连魂魄都被拘走了。 第29章 世界讲究因果循环,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 所以那女鬼杀张少爷情有可原,陆风不怒。但这道鬼气控制女鬼为所欲为,擅自扩张鬼域,欲将一城百姓变为自己的口粮,滥杀无辜。这种屠城之举是陆风这个接受良好教育,更是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所不能接受的。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鬼也不例外。” 陆风缓缓提起手中之剑,面色如常,剑指鬼物。 那鬼少年见状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可立马又镇定下来,直视陆风,神情玩味。 “可我帮助这个女人报仇了啊,难到算不得好事?” 像陆风这种道貌岸然,整天嚷着要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人他也见过不少。 可这些人都是以自己的喜恶去定义善恶,凡是自己不喜欢的,通通都该死。 这种人,三言两语就能戳破他们的伪善。 鬼少年以为陆风也不例外。 可陆风却是一言不发,直接出手,声声质问。 “这里是人间,你既然留在这里就要守人间的规矩!” “你是何门何派?家住何方?” “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又有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 “你父母是谁?!你的教书先生是谁?!他们没告诉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列位先贤的谆谆教诲你还记得多少?” “参加科考拿状元了吗?!” 陆风的话犹如炮弹一般轰得鬼少年晕头转向,脑袋嗡嗡作响。 “我……没参加过科考啊。”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醒来就是乱葬岗的一只野鬼,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修为。 没成想他的话让陆风看起来更生气了。 “你连科考都没有参加过!!也好意思出来混!今日不教训你,来日你就是社会上的一颗毒瘤!” 说罢手中长剑化成一把戒尺,隔空打在了鬼少年的身上。 “啪!啪啪啪啪!!” “嗷嗷……别打了!别打了……” 接连几下,那鬼少年肉眼可见地变弱了,每打一下鬼气就消散一些。 站在远处的苏木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隐隐有种发烫感。时隔百年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被先生教训的熟悉感。 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考上状元,突然有些汗颜,于是转过身面壁思过,不敢再看。 张府外,宫巡缮脸颊抽了抽,他真的相信陆风就是一位教书先生了。 听着府里传出来的惨叫,他都有些同情那鬼物。 比起张府里的轻松应对,县衙里的人却是神情紧绷。因为鬼气的扩散腐蚀,原本守在张府外的七位铜牌捉鬼人也退到了县衙之中。 县衙里挤满百姓,原本众人还不怎么害怕的,却看见一阵黑气向县衙飘来,所过之地生机消逝,房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衰老腐朽,如同恶鬼在逼近。 “娘,那是什么?” “乖,别看了。” 有孩子指着那黑气,满眼好奇。他的娘亲连忙遮着他的眼,不忍心再看。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大人……” 衙役和百姓们将目光投在蔡世均身上,这位县令大人是他们的主心骨,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解决办法。 “呼……”蔡世均深吸一口气,随后眼里露出果断和决绝。 “把我的刀拿来,所有衙役同我挡在百姓前面,有力气的汉子们站在我们身后,拿起能用的家伙,至于老人和妇人们……就将孩子们围在中央吧。” 说完他看了看挡在县衙外的几位铜牌捉鬼人,又转头看向张府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漫天的黑气席卷而来。 “但愿能争得一线生机。” 陶咏和赵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摸着怀里的平安符,走到了县衙外。 “你们两个人疯了!” 络腮胡想把他们俩拉回来,可陶咏却笑着说:“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无论发生什么,陆先生都会有办法的。” 平安符被他从怀里拿出来,在络腮胡面前晃了晃,“而且我们还有底牌。” 县衙里,摆面摊的老汉也看见了他手中的平安符,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既然连捉鬼人都这么说了,说不定有用呢。 老汉将信将疑地把平安符放在老伴手里。 “来了!来了!好快!” “早知道我们当初就应该早早出城的,我还以为那些捉鬼人是厉害角色,没想到……” “你怪他们?要不是有他们我们早就死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无赖吧!” “都要死了,就别说这些话了。” “不不不,我不想死。” 眼看黑气已经来到眼前,县衙外面大道的地砖都被腐蚀一空。却突然有人慌忙逃跑,这让原本就摆好的队形的被打乱,也扰乱了人心,越来越多人选择逃跑躲避。 县衙里的人乱做一团,鬼气还没到就有人推搡了起来,谁也不愿意站在最外面,还为此动起了手。 哪怕蔡世均开口也压不住这些人心中的恐惧,甚至看见有几位捉鬼人做出了逃跑的准备。 此刻,做为一名县令,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小心。” “嗯。” 陶咏和赵绰直面滚滚而来的黑气,双手结印,结出一个最基础的驱鬼咒。 第30章 结果那些黑气仿佛有鬼在追它一样,拼了命往前跑,瞬间凝成一只巨手,企图捏死阻挡它的两人。 “噹!” 突然,两人身上的平安符大放光芒,化作一面屏障,将巨手挡下,闪耀的金光将大手烧得冒出阵阵黑烟,烧得他们原形毕露,极速后退。 “啊!!!” 听着黑气传来阵阵嘶吼,其他捉鬼人或震惊,或兴奋,或眯眼打量。 最后都看向了陶咏两人说的底牌,暗自思索这是什么东西,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陆风,那位神秘却又普通的教书先生。 自从赵绰两人越上他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平安符是不是与陆风有关,别人又要怎样才能拥有? 突然! 那些黑气绕过了两人,从其他方向疯了一般扑向县衙。 “噹!!!” 再一声,犹如厚重的钟声,这些就连百姓也看见县衙四周都亮起了一层青光,将黑气阻挡在外。 但这层青光没有平安符那种烧毁邪恶之气的能力,它只能抵挡鬼气而已。于是那些黑气开始撞击青光屏障。 “咚!咚!咚!” 每一下撞击都好像撞在了百姓心头,众人看着那鬼气里似有似无的狰狞鬼脸,连口水都忘记咽了。 “那些东西……好像进不来。” “听老人们说,充满正气的地方或者是正义之士是邪祟不侵的,没想到是真的!” “那我们岂不是有救了。” 众人不禁欢呼着,喜不自胜。 只有蔡世均和其他捉鬼人知道,这屏障维持不了多久,这点陆风之前就说过。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咔嚓!” 一声脆响拉扯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陶咏两人想要回援却慢了一步。 青光屏障在黑气的撞击下出现了裂痕,下一刻突然爆开一个大洞,黑气争先恐后往县衙里挤,仿佛这群人是什么美味的东西。 其他捉鬼人率先结驱鬼咒,却根本挡不住。 一时间,百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人类骨子里的求生意识让他们开始相互推挤,不顾老人孩子,都只想逃生。有人甚至被踩在了脚底下,踩断了肋骨,什么道义情分通通被抛之脑后。 摆面摊的老汉护着生病的妻子瑟瑟发抖,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气,闭上双眼接受死亡。 “滋滋滋……” 周围突然安静了。 老汉等了一下,没等到什么,就睁开眼睛,却发现别人都在看着自己。 老汉这才看见自己的平安符就静静漂浮在自己面前,发出耀眼金光将率先进来的鬼气灼烧成灰烬,还顺便补上了青光屏障上的破洞,再次将黑气阻挡在屏障外。 “老面头……你这是什么?” 老汉是个机灵的,一看众人贪婪的眼神,一把将平安符放在怀里。“是一位吃面的先生给我的。” “吃面?” “是不是一位青衣眼盲的先生?”这话是捉鬼人问的。 “对对对,因为我请先生吃面,先生就送了我这个平安符。” “平安符……原来叫平安符!”络腮胡一拳锤在赵绰肩上。“你们两个小子藏着掖着,居然不告诉我,吃独食啊!” 赵绰揉着肩膀,“我们早就说过了,先生不是普通人,不要随意得罪陆先生,要小心对待。可有的人一口一个瞎子的叫着,这能怪我们?” 齐刀谷不自在地低下头,当初在客栈里一起拔刀的两人也是悔不当初。 现在他们得罪了陆风,再想求得平安符,就不大可能了,圣人也是有脾气的。 就连当时没和赵绰他们站同一战线的三位铜牌捉鬼人也是深感惭愧,无比后悔。 就在这时,张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简直喊出了这些捉鬼人都心声。 张府里。 苏木贴墙贴得更紧了。 他没回头都能知道鬼少年被打得有多惨,那惨叫声就没停下过,叫得他都不敢回头看,怕晚上做噩梦。 “别打了,别打了,先生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吃过人,也没有滥杀无辜呜呜呜……一直都是别人欺负我……” “呜呜呜……” 鬼少年被吊在房梁上大声嚎哭,身上鬼气所剩无几,好像随时都能灰飞烟灭。 “我只知道我在乱葬岗醒来就是鬼了,还是一个小鬼,乱葬岗其他的鬼都能欺负我,都想吃我,我能长成这样真不容易,但我真没害人性命,就是吃了一些恶鬼,后来就被修真者抓了……” “他要拿我练呜……练鬼丹呜呜呜!!” 鬼少年哭得不能自已,对着陆风诉说自己的遭遇。 “我在他手里被关了好几年,每天他都会用各种办法折磨我,我逃出来后才想报复社会……” 他也是受陆风影响,张口社会,闭口社会,虽然从未听过,但觉得社会两个字非常实用。 “嗯?” 听他要报复社会,陆风冷哼一声,他对这种有反社会人格的青年绝不手软,但又觉得这小鬼还有得救。 听陆风不高兴了,鬼少年连忙改口,“我这不是刚动手就被先生抓住了嘛!我真没杀人,张家人是小女鬼要报仇,她自己要杀的!” “……” 第31章 “真的,先生你相信我,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 “苏木。” 苏木这边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正同情这个小鬼,却突然听见了陆风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 “先生叫我。” “嗯。”陆风淡淡道:“捆起来。” “啊?”苏木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鬼小孩。 “是。” 他意念一动,一根藤条将鬼少年捆成了粽子。 第14章 诛邪剑法 鬼少年被藤条捆得严严实实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正眼看陆风,像只被打怕了的小老虎乖乖收起自己的爪子。 宫巡缮见这边事情已经解决,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大批扩散在外的鬼气还没有处理。 这种小事也轮不到陆风,区区鬼气他自己就可以搞定。 可他正想转身时,却看见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惊天一剑。 只见陆风宛如神明一般悬浮在空中,手里拿着的虚无之剑已经出鞘,没了剑鞘的收敛,此处剑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陆风此举不是想要装什么,就是他刚才隔空用戒尺打鬼少年的时候,突然领悟了新的神通:腾云驾雾。 于是他心念一动,在苏木和鬼少年诧异的目光中缓缓飞起,宛如正在上升的袅袅炊烟,身形飘逸,动作灵活自然。 从地上升起的瞬间,陆风面上平淡如水,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可实际他的心里早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需借助任何东西而腾云驾雾,悠然自得的飞行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甚至不会往这天马行空的方向思考。 也幸好没有恐高症,但他也不敢飞得太高,高过张府三四丈就挺了下来。 也正是这一高度,他才发现整座璋县竟然都被鬼气笼罩,只剩县衙一层青光还在苦苦坚持。 “哎,”陆风叹息一声,知道手中这枚敕令是保不住了,于是举起手中之剑,剑指苍穹。 双目清光一闪,顿时雷声大作。 “诛邪,正天地道法!”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彻县城的每一个角落。 陶咏他们突然齐刷刷转向了张府方向,陆风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蔡世均更是从县衙青光屏障内走出,愣愣看着那一道超脱尘世的身影,想起第一次看见陆风时,他是如此的随和淡然,那清澈的双眼更是令他久久不敢忘怀。 突然。 一道圣洁无暇的耀眼白光如同光明一般破开了无边的黑暗,众人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光明是一道剑光,仿佛要捅破这天一样。 九天之上突然降下一道旱天雷,仿佛是在打破什么枷锁一样。 陆风挥动了手中之剑。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下一秒。 “嘭嘭嘭!!!” 县城上空的鬼气突然如同烟花一样炸开,绚丽的剑光所到之处鬼气纷纷燃烧成灰烬。 湛蓝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陆先生.....” 络腮胡抬头仰视着张府上空的悬浮着的一道身影喃喃自语。 “原来是神仙,难怪难怪.....” 等到彰县上空的鬼气尽数消灭后,天空中再次响起了一道惊雷。 这让陆风想起自己因为算命被雷劈的事,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泄露了天机。 可现在这雷不一样,即使隔得这样远,陆风还是感受到了雷里所蕴藏的蓬勃正气与……喜悦? 而且冥冥之中,他总感觉这天像是清明了几分,自己和这片天地仿佛多了一丝联系,甚至从雷电之上感受到了亲和力。 陆风摇摇头,只当自己想多了。 他手中的剑开始解体,化作点点白色光芒散落在县城各处,不仅净化了县城里残存的鬼气,更是恢复了县城原本的风貌。那些腐朽残败的房屋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就连那些毫不起眼的花草树木、蛇虫鼠蚁都恢复了生机。 陆风在高处静静看着这一幕,柔软的清风拂过他的头发,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一切犹如这片天地在向他表达自己的感谢。 陆风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些功德会是一次性消耗品。 因为功德来源于世间万物,也应该归还于世间万物,在天地眼中,万物平等,众生平等。 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陆风接住向自己飞来的一团橘子般大小的功德,喜不自胜。 自鬼气消散之后,天朗气清,县衙的青光也不知何时消失了,众人相继走出衙门,来到宽阔的大街之上。 蔡世均理了理官服,郑重地跪在地上朝陆风行叩拜大礼。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相继跪拜叩谢。 陆风看向他们,颇感无奈,他身形一动,脚下凭空出现一朵白云托着他向百姓飞去。 “都起来吧。” 陆风身姿飘逸挺拔,如清风明月一般缓缓落在众人面前。 他的话里仿佛蕴含着什么莫大的力量,众人竟不由自主的起身,怎么都跪不下去。 “我不是什么仙长,你们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说完他看了蔡世均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张府,苏木带着鬼少年等在门口,一旁的宫巡缮眼神总是时不时瞟向他。 第32章 “宫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吗?”苏木幽幽开口。 宫巡缮不自在地笑了笑,“请问你是?” “小生苏木。” “不是,我是想问....” “想问我是什么东西?” 这话属实是没礼貌,宫巡缮也知道此举实在是唐突了,何况苏木还是陆风的人。可是看着苏木身后那棵不同于平常槐树的青槐树,他是真的忍不住好奇,就连被吊在青槐树枝上的鬼少年也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苏木。 但苏木显然不介意这些,温和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我原本是人,后来变鬼寄生在槐树之中,后来先生路过,随手点化了我,令我再次凝聚出人形。经过这么多遭,我也不知道我究竟算是什么东西,这大概只有陆先生才知道了。” 听着苏木的话,宫巡缮陷入沉思 。 他当捉鬼人多年,虽说鬼寄生在植物身上的是事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多年前,他尚还是银牌的时候,就见过一鬼魂寄生在了一株芍药花之上,但是这种寄生鬼通常十分孱弱,连普通鬼魂都打不过。因为是寄生的关系,所以注定了无法移动,若是有人将他们所寄生的植物给摧毁了,他们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根本不能和苏木这种情况相比,从未有听说过鬼物寄生之后还能凝聚出人形的,而且苏木身上一点鬼气也没有,反而有非常稀薄的圣神气息,与陆风的气息如出一辙。 而且苏木的强大连自己都是十分忌惮的,如果全力出手,自己不一定会输,但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而且苏木方才说了一个词:点化! 可见陆风之能不是任何修真者能够比拟的,他的身份也不是别人能够随意挂在嘴边的。 如此想来,对陶咏和赵绰两人对陆风的态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在宫巡缮沉思时,陆风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木是木魅。” 宫巡缮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就要跪,却被陆风制止。 “我不是什么仙人,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叫我,我的本职只是小山村里的普通教书先生。” 虽然听不懂本职是什么意思,但宫巡缮却听懂了陆风的话外之音。 陆风是个很随和敬业的教书先生,也是一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怀慈悲的仙人。 但这世上的人不全是好人,人心更是难以揣测,如果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陆风的存在,那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宫巡缮觉得这世上无人能给陆风添麻烦,但各式各样的人多了就会给陆风添堵。 想起自己也可能给陆风添过堵,宫巡缮连忙改口并拱手作揖:“见过陆先生,之前宫某多有得罪……” “你没有得罪我什么。”陆风摆摆手,示示意他不必多礼。 “何况我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走吧,回客栈去。” 只见陆风一挥手,苏木就变成了一棵缩小版槐树,就像普通槐木枝一样,而那鬼少年也小得像一只蚊子,被吊在树枝上面。 虽然已经知道陆风很强大了,但亲眼看见这随意变大小的一幕还是让宫巡缮惊得不敢说话,乖乖跟在陆风身后。 客栈外,陶咏和赵绰两人正恭敬地等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待陆风的到来。 知道了陆风的身份后,不少人找到了客栈,想感谢的,有所求的,看戏的,或单纯看仙人的人络绎不绝,围满客栈。 深知陆风品性的两人连哄带威胁地,终于驱散了这群人,但赶不走其他捉鬼人。 尤其是齐刀谷,此刻战战兢兢的,脸色一片灰白,看来是打算负荆请罪。 但陆风觉得没什么好请罪的,微笑着说:“你们无需如此拘谨谨,我只是来客栈等一个人。” 说罢就往自己房间去。 宫巡缮刚受到陆风的“敲打”,就将所有捉鬼人聚在一起。 “陆先生闲云野鹤,不喜人打扰,关于先生的事谁也不要泄露半句,否则我先料理了你们!” 宫巡缮在陆风面前放低姿态,但在这群人面前他还是高不可攀的金牌大人。 说罢他又看向齐刀谷,“先生心胸豁达,不会将你和你的话放心上。” 闻言,齐刀谷面色一喜。 但宫巡缮紧接着却道:“但先生终究不是凡人,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希望你能承受得住这来自天地的怒火!” “嘭!” 齐刀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其他人都默默远离了他,就连他追随的银牌捉鬼人也放弃了他。 宫巡缮可不管这些,连忙追着陆风而去,他还没搞清楚木魅的事呢。 客房里。 苏木将鬼少年放了出来。 “你要怎么样?” 此刻的看着陆风少年哪里还敢嚣张,瑟缩在角落里,面如死灰,单薄的魂体瑟瑟发抖。 看得苏木都心软了,可陆风却是不管他。 宫巡缮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 “坐。” 见陆风招呼自己,连忙就坐了过去。见陆风依旧那般平易近人,不禁放松了许多。 陆风让苏木也坐,随后缓缓解释道:“木魅依旧是属于鬼物的一种,但与普通鬼物不同,木魅有灵,不像鬼物会失控伤人,所以也称木灵。” “木魅的形成十分艰难,不仅需要死亡时身边刚好有属阴之物,还要心存善念,更重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木魅少之又少,若是有幸能活上千年,亦可化为人形。” 第33章 “千年!?”苏木一惊,他活百年都觉得如此难熬了,何况是千年! 不过他又立马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幸好我遇见了先生。” 谈话继续,话题逐渐就转向了其他的方面,在苏木和宫巡缮的搭腔中,陆风谈起了中外古今的诸多奇闻异事,听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宫巡缮对于陆风的敬仰之情也越发强烈。 之前他因陆风不知道鬼域而对陆风有所怀疑,但现在听陆风讲许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鬼怪时,他才自己自己当时有多愚蠢。 陆风的心胸让人感到敬佩,他的所见所闻更不像是这个世界所能拥有的。 不过仙人不老不死,陆风如今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遇见了多少奇人怪事,如此博学多识也不足为奇,忘记小小鬼域特点也不足为奇。 反倒是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 陆风见都聊到这儿了,宫巡缮也算是聊熟了,直接开门见山地指着角落里也听得一愣一愣的鬼少年问。 “宫大人是为了这个小鬼才来的彰县吧。” 话题转得有点快,宫巡缮没有反应过来,直接点多点头,“是啊!” 说完他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陆风摇头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法眼。” “两个月前,我族中突然发现有族人私自捉鬼练鬼丹,可那人狡猾,从家里逃走了,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我一路暗中调查,没想到追到了这里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这世上鬼物多,以捉鬼斩鬼为生的人不在少数,可不知道何时起,市面上就出现一种名叫鬼丹的丹药,对魂魄大补。 尤其是得失魂症或者是与鬼物斗法受伤严重的人。 一时间,鬼丹成了香饽饽,千金难求。 可后来时间长了,鬼丹的副作用就显现了出来。 鬼丹的练丹之法不仅残忍,而且服用鬼丹的人最后都失去了神志,狂性大发,宛如丧尸一般需要吃人肉喝人血才能活下去,最后都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所以鬼丹就成了禁忌。 “可没几天后我刚好听见张府有恶鬼晋升厉鬼的事,便打算来碰碰运气……” 后面的事陆风便都知道了。 等宫巡缮说完,陆风扭头看着角落里瑟缩着一动不动的鬼小孩,“你说的要被练成鬼丹的鬼是他吗?” 宫巡缮点点头,惭愧道:“大概率是的,我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家族秘法。” 他也没想到要被练成鬼丹的鬼,是一个鬼孩子,看样子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 他是捉鬼人,他的职责就是杀鬼,从来不问对错,可那鬼少年在张府里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鬼可怕,还是人更可怕。 “过来。” 陆风朝鬼少年招了招手,苏木及时收回了鬼小孩身上的藤蔓。 可那孩子像是被陆风教训怕了,警惕地看着屋子里的人不为所动。 第15章 小鬼平生 “不过来吗?” 陆风语气轻轻的,仿佛就像刚才一样闲话家常。 可其他人却是本能地缩了一下身体,鬼少年更是觉得身体隐隐作痛,小步挪移到陆风面前,大气不敢出。 “捉你的人呢?” “嗯……不知道。” 见陆风不言语,鬼少年赶紧道:“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之前一直被关在一个壶里,后来壶好像被人打破了,我趁机逃了,不过……那坏蛋好像是和人打起来了,而且还受了伤,我不知道他在哪。” 宫巡缮赶紧问:“和谁打起来的?” 鬼少年下巴一扬,对着宫巡缮横眉竖眼,一副我凭什么告诉你的样子。 他就是不喜欢宫巡缮,因为他身上有捉自己的人的气息,一样的气息,他闻着就讨厌。 “说吧。” 不过陆风一开口,他立马就乖乖道:“是一个老头,还有女人,而且我闻到了血腥味,应该死了不少人。” 陆风放下杯子,看向宫巡缮,“还有想问的吗?” 宫巡缮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转而又看向了鬼少年。 “他不能交给你。”陆风淡淡道。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鬼物交到捉鬼人手里,即使不死,下场也不会好过。万一再遇上一个练鬼丹的,便是灰飞烟灭了。 “不敢不敢。” 鬼是陆风收服的,怎么处置自然陆风说了算,他可不敢开口。 陆风转头看着鬼少年,叹息一声:“将那姑娘的魂魄吐出来。” 鬼少年明显不愿意,哪有吃下去了叫人吐出来的道理,再说这是他应得的。但是吧,陆风这人太凶残的,打起人来…… 小鬼磨磨蹭蹭的,还是在陆风的淫威之下吐出一缕透明白的烟雾,那烟雾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十四岁女孩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能给吹散了。 那魂魄的双眼混浊无神,只是呆愣愣的站着。 “醒!” 陆风轻喝一声,那魂体一颤,竟然恢复了一些神志。 宫巡缮看着啧啧称奇,之前他被困鬼域的幻境里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就是陆风一声呵斥给他指明了方向。 这大概就是仙人法旨吧! “你叫什么名字?” “……” 鬼魂愣愣的,怯缩着没回话,还是旁边小鬼推了一下她,“问你话呢!” 第34章 他还等着陆风问完话再把魂魄吃了。 那魂魄一见鬼少年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青袖……” 陆风点点头,轻声细语地说:“还有什么心愿吗?” 鬼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风,觉得十分不公平。同样的是鬼,凭什么这小女鬼就能拥有心愿,而自己就是被吊起来打,太不公平了! “心愿……”不知道是魂魄的原因,还是刚恢复神志的原因,青袖神情恍惚,好半晌才道:“我想见我姐姐红袖。” “爹娘不要我了,我现在只有姐姐了。” 十四岁女孩的声音很怯懦,也很悲伤。 但陆风却是平静道:“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众人因他无情的话语愣了一下,想不到温和的陆先生也会这样说话,仿佛一个无情的审判者。 “她滥杀无辜,吃了三四个人,不容姑息。” 众人:哦~可以理解了。 青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了眼,愣愣道:“我在张府也杀了人……” “你与她杀的人不一样,杀人的初衷也不一样,情有可原,但张府上下几十口,并非都该死,所以现在的你也是罪孽深重。不过你可怜,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这县城,姐姐的心愿也是看看外面有什么。” 其实她们最开始的心愿无非是嫁个好人家,夫妻恩爱,父母身体安康。 可那是活着时候的愿望,现在死都死了,有些东西,有些父母,就不会再惦记了。 陆风点点头,伸手对着青袖一挥。 只见青袖自脚底开始化成一点点白光,向窗外飞去。 “随风去吧,去看看这片大陆是什么模样的,让清风洗净你身上的罪孽,直到天地允许你再世为人的那天。” 青袖笑了,稚嫩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对着陆风叩拜后随风而去。 宫巡缮对陆风的认知再次拔高了一个度,无论是修为心胸还是陆风这个人。不是从高不可攀的神看,而是单从人的角度看,陆风仿佛一个无可挑剔的人。 但这可苦了鬼少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养料就这么飘走了,敢怒不敢言。 见陆风转头看着自己,他也泄了气,视死如归道:“你想怎么对我,直说吧。” 都是鬼,大不了也是灰飞烟灭。 “你叫什么名字?” “要杀就……嗯?” 前一秒还英勇赴死的鬼,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没明白陆风的意思,难不成陆风每杀一个鬼都要问清楚名字吗? 不过……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鬼少年终于露了几分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表情,十分不自在地低着头,小声的说:“或许曾经有过吧……但不记得了。” “没有给自己取一个吗?” 鬼少年:“……” 陆风看他这样也了然了,这小鬼大概是不识字的,醒来就在乱葬岗,也没有一个坟包。前尘往事都忘记,还天天被其他大鬼欺负,不开人智,不懂善恶,不辨是非,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 好不容易有点出头的希望了,就又被人抓了折磨,差点被练成鬼丹,难怪他会产生反社会人格。 想到这里,陆风温声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嗯?” 小鬼傻傻的,圆圆的眼睛看着陆风,傻乎乎的问:“不是要杀我吗?” “为什么要杀你呢?” “我是鬼……还可以练鬼丹……” 陆风难得给这小鬼一个笑容,伸手要摸摸他的头。 可小鬼警惕地躲开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陆风。 陆风也不恼,收回手问:“鬼就该杀吗?” 小鬼愣了,宫巡缮也愣了,他杀半了辈子的鬼,就没听见有人问鬼该不该杀的,向来与鬼遇见都只有不死不休。 “有的人行了一辈子的善,难道死后变鬼就变十恶不赦了吗?” 小鬼像是看到了希望,很兴奋地问:“你要放了我吗?” “不放。” “嘁!我就知道,你和那些骗我的人根本没有两样!”小鬼气笑了,双手环胸,“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话吧。” “先跟在我身边,直到我觉得你可以离开的那天。”陆风道。 这种白纸一样的少年还是要好好教育才行,免得将他放出去遇见了别有用心之人,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为社会为国家培养出品德优秀的学生,这是一个老师的责任。 少年你可以学习不行,但你不能做人不行。 “跟着你?”鬼少年来了兴趣,“你是要点化我吗?像那棵树一样?” 被点名的苏木无奈笑笑。 陆风点点头,反正跟着他就对了,慢慢教总不会错,至于点不点化的,他也没那能耐。 “那……你要给我取什么名字?”鬼少年揪着手主动朝陆风走近一步,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低下头。 其实他还挺期待的,无论做人做鬼大家都有名字,自己却没有,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陆风再次抬手,这次鬼少年没有躲,但陆风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不安,所以陆风只是拍拍他的头,温柔的喊道:“平生。” 鬼少年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平生?” 第35章 “是。”陆风以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平生两个字,并缓缓念起记忆里的那首词。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陆风念完,苏木双眼放光,激动地问:“这是先生作的?可惜只有一两句。” 陆风摇摇头,“不是,这是一位十分令人敬仰的先生所作,已经流传数千年了,你若想知道,日后我再同你说。” “多谢先生。”苏木高兴不已。 “从词中可见这位先生胸襟宽广,字里行间透着豁达与乐观,畅读此词能让人心胸舒畅。”苏木是读书人,对这词爱不释手,仿佛得到珍宝。 比起他,宫巡缮在乎的点则不一样。 他更注重陆风说的话。 陆风说这词已经流传数千年,然而当今世人却不知道有这么一首词。修真者活得久的大概五百岁,一首传世词能消失,那至少往上推两代人才行。 那陆风最小最保守的情况下,应该有千岁…… “哒哒哒哒……” 宫巡缮止不住地抖腿,顶得桌子嗒嗒响。 见陆风疑惑地看着自己,宫巡缮努力压制自己激动的心,固定好自己的双腿。 苏木羡慕地看着平生,“先生对你的期望很高,千万不要辜负了先生。” “平生……平生……” 平生听不懂什么诗词和期望,但他会看人脸色,知道平生是很不错的名字。 于是欣然接受,又靠近了陆风一些。 陆风看着他单纯的样子,暗自感叹这只是一个缺爱又没安全感还好骗的孩子。 看来吃过不少苦。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稍等。” 陆风对苏木道:“平生鬼魂微弱,借你一节槐木枝给他栖身吧。” “是。”苏木爽快拿出槐木枝。 陆风一扫就将平生收了进去,也随之将苏木又变成了小株青槐树。 之所以这么做,还是不想让普通人与鬼物过多接触,终究是人鬼殊途。 “进来吧。” 陆风话音刚落,房门自主打开,蔡世均站在门外,朝着陆风作揖,“见过陆先生。” 这蔡世均显然是收拾过了才来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着藏蓝色常服,连个褶皱都没有。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水汽。 陆风想起有些来进香的人也是这么庄重。 宫巡缮低头看了看过于狼狈的自己。因为打斗弄乱的头发,一身的灰尘,凌乱的衣服…… 显得自己多不尊重陆先生一样。 “咳……” 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下。 陆风招呼蔡世均坐,又以为宫巡缮喉咙不舒服,于是给他续了杯茶。也给蔡世均倒了一杯。 蔡世均双手捧着,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陆风觉得此举有些夸张了。 “都安顿好了?” “是。”蔡世均赶紧应声,“百姓们已经各回各家,一些受小伤的人也安排人去看了。” 说完他低着头,欲言又止,面色灰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见他这副模样,陆风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问:“有事想问我?” “……是。” “觉得自己这个县令做得很失败?” “是……” 蔡世均经过闹鬼一事受打击了,他自负有些才华,治理一县时也是竭尽所能,自认足够了。 可看着陆风大显身手时,他觉得自己这种人十分渺小,关键时刻拿那些百姓也无能为力。感觉自己这个县令有没有都一样,谁都可以做这个县令。 “你努力做好一个县令了吗?” 蔡世均被问住了,他自认比起其他县令,自己算是努力的了,可他不敢回陆风。 陆风也不期待他回,自顾自道:“那张少爷因欺男霸女被杀,红袖姑娘有微错,但情有可原,理应用律法断之,可你却任由张家强拉她与那种畜牲冥婚,逼得她自杀。” “青袖年纪那般幼小,却被父母卖与张家冥婚,你姗姗来迟,无所作为,助长张家嚣张气焰,造成今日之灾,你可反省过?” 劈头盖脸一顿话让蔡世均腰弯了几分,但口头却道:“冥婚之事……向来如此。” “啪!” 陆风一拍桌子,怒道:“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按你的道理,人总是要死的,那我提前将你父母杀了,也无伤大雅是不是!!!” “轰轰!” 像是感受到了陆风的怒气,九天之上突兀地劈下一道惊雷,就劈在了县衙外登闻鼓上。 一声鼓声响彻县衙,仿佛是有莫大冤屈的人在向县衙诉说自己的委屈,令人心生同情与震撼。而那雷声响彻千里,吓坏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人。 宫巡缮和蔡世均坐不住了,两人站了起来,立在陆风面前直冒冷汗。虽然宫巡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一起挨训,但他实在坐不住了。 陆风也知道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于是收敛道:“你们是百姓的父母官,即是做父母的,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戕害自己女儿,然后道一句向来如此?” 蔡世均想了想,觉得做不到,要是自己的闺女,便是脱了这身官服不要,也要对方付出代价。 蔡世均心中咯噔一下,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可他只是一个小小县令,这种早就烂入人心的毒瘤他怎么铲得了。 第36章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说了。 陆风却是面不改色,招呼两人坐好,和颜悦色道:“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 第16章 著书传理 “有位家喻户晓的包大人,他日审阳,夜审阴,青天之名口口相传。一次梦中听一浑身浴火的鬼魂申冤,即使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只是梦而已,但包大人为了不漏审,还是义无反顾去查……”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青天对百姓来说是相当于神明的存在。 能以青天为名的,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唯有包青天是最深得百姓心。因他的存在,后世对清官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青天大老爷。 只因包青天审案从不畏权贵,不徇私情,一生清正廉洁。是一位家喻户晓的清官典型,因此有不少的怪诞故事、小说、戏剧都以包青天为原型。 而陆风要讲的,正是由后人衍生的火鬼梦中申冤案。 虽然火鬼梦中申冤案远远没有《铡美案》、《狸猫换太子》这些案子经典, 但是这种与鬼有关的案子给包公再添一抹神异色彩,佐证包公能日审阳夜审阴之名,也非常经典。 而且联系现在这片鬼物横行的大陆,那这火鬼梦中申冤案就比其他知名案件更有教育意义。 于是陆风缓缓讲起了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听到包公身边还有展昭这样的江湖人物时,蔡世均由衷羡慕。又在听包公计拿文府少爷时,他拍手叫好。 可听见文家有开国之功,又有御赐帝衣时他连连哀叹,只觉得实在是惋惜。到这种地步,这案子很难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宫巡缮也是如此想的。 他虽然也敬佩这位包公的所作所为,但也深知这种根深蒂固的财阀之族最难扳倒,何况还有帝衣这样的免死金牌。 故事一波三折,仿佛把听故事的人的心吊着,陆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在两人焦急的目光着说出了包大人请动先皇魂魄降临判罪之事。 “这……” 蔡世均一听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够请得先皇魂魄降临,便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宫巡缮也是低头若有所思。 陆风放下杯子看着蔡世均道:“包公可谓执法之臣,儿童妇女犹知称之。其敦厚忠恕,又立身行己之本,故虽执法而民不以为残也。人主得斯人而用之,则可以振纪纲,□□俗,其于治道非小补。” “……” 蔡世均似有所感,久久不语。 “为官者若是能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不以名利为仕途的最终目的,真的一心为国为民,那就能养一身清明之气,人皆惮其方严,鬼都俱其正气!” 听完陆风的话,蔡世均深觉汗颜。 自己前怕狼后怕虎,顾头顾尾地只想在小小璋县做个小县令。 既然打定主意只守自己的这三分地,又怎么能怪外面天地辽阔,自己这县令没有存在感。 陆风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反而生起了写书的心思。 这片天地太混乱了,毫无秩序,人们不开贤明之智,陋习根深蒂固,才使世间冤鬼随处可见。 小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大师者教化天地与民心。 如果能写一本包公集,传阅天下,令包公之名在这片天地间回响,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送走蔡世均和宫巡缮后,陆风还在想着这事。 眼见夜已深,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拿着青竹竿出门找客栈小二。 没想到客栈中十分清净,人影也没有。 他走出客栈,才发现陶咏和赵绰守在客栈门口,好似站岗。 今夜月明星稀,虫鸣声浅浅传来,安静祥和。 “见过先生。”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甚?” 赵绰支支吾吾的说给陆风站岗,怕有人惊扰陆风休息。 陆风哭笑不得,难怪客栈里人影也没有,就连宫巡缮也住到了其他客栈。 “你们这不是耽误老板营业嘛。” 赵绰道:“这是宫大人的吩咐,而且给的钱抵得上那老板半年的收入,那老板还一直推迟来着。” 老板是精明的,什么钱能抵得上仙人在自己客栈里住一夜? 若是将这条消息传出去,那这客栈够他们家吃几辈子,说不定还能沾沾仙气、集福驱凶。 “先生有什么吩咐?” 还是陶咏稳重,知道陆风半夜出门,肯定是有什么需求。 “倒也没什么,就是需要一些东西。” 陆风还没忘记此行的要做的事,但经过张府这么一遭事,自己这张脸就不好再去外面瞎逛,以免引起慌乱。 想了想只能对着陶咏和赵绰道:“我需要买一些笔墨纸砚,黄纸朱砂,再有一些书籍……” 陆风边说边掏银子,“若是钱不够就少买一些。” “不够我们可以垫,”经过几日相处,两人也摸清楚了陆风脾性,接过陆风的钱道:“我们家中还有些亲人,想再求些平安符……” “可以。”陆风笑笑。 得了陆风应允,两人连忙离开。 大难之后,娱乐是最能安抚民心的,所以蔡世均带头办起了灯会,拖家带口的来到夜市之中与民同乐。百姓对他的好感再添几分。如今人人都知道有仙人住在县里,无比安全,这夜市竟然有通宵的意思。 陶咏两人穿梭在人群中,心中震撼。 第37章 这样热闹安全的灯火,只有在那些有金牌捉鬼人驻守的大州城才有,没成想竟然在这样偏僻的县城也看见了。 这大概就是仙人存在的意义吧。 两人穿梭在人群里,只找好的贵的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身上钱不够,于是去找了络腮胡,想着到时候给他分个平安符就行。 陆风拿到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手感不大对,但却没说什么。 翌日。 再敲响陆风的房门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客栈后面的那头大青牛也不见了。 桌上有几个平安符和赠送给两人的一句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璋县城外,一头未栓绳的大青牛悠哉悠哉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旁野草丛里冒着一两点黄色小花。 陆风悠闲地坐在牛背上,一旁的槐树枝伸出叶子同婴儿玩闹。 “平生,小心枝条刮到他的脸。” “没有,他在笑。” 小婴儿确实被平生逗笑了,稚嫩的笑声令人心情也跟着变好。 “用藤条和他玩吧。”苏木无奈叹气,换了一根柔软的藤条给平生。 他像个操碎了心的管家,这孩子的吃喝拉撒睡全是他一棵槐树在折腾,照顾小的,还要看住大的。陆风就像什么也不管的甩手掌柜。 但看着陆风书手上写着的《包公集》,他又无比期待,期待陆风书成的那天。 一个能让陆风整理传记的人,是何等的奇人。 他好奇时,也扭着树枝偷看过,仅仅只看到一个引子就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叫人念念不忘。 陆风写的引子,借用了毅斋先生对包公的评语:面目棱棱,刚气烈烈。势力苞苴,莫我敢敓。严肃者政,苛刻匪心。非汉法吏,乃古直臣。” 下面再介绍包公的形象。 但他在历史资料所描述的温文尔雅、白面书生形象,和黑脸月牙、身材魁梧的形象中犹豫不定。 想了想还是用了家喻户晓的黑脸青天形象。 眉心月牙加深了他的传奇色彩,黑色象征他的铁面无私。这个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陆风再加上了这次璋县之行的所以听所看,引出了整理过的关于包公的事迹。 故事、戏曲、小说在做简单的筛查后,剔除了一些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东西和一些封建的思想,做了简单的调整,以现代的所学做了一些润色,令它更加完善。 至此,这本《包公集》的大框架便出来了。 陆风写得入神,任由大青牛带着他走。 于是乡野间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翠绿的山林间清风习习,山脚下一头大青牛晃晃悠悠,走两步停两步,时不时甩一下尾巴,停在青草茂盛的地方低头吃草。 而牛背上坐着个青衣男子,身后背着树枝,怀里抱着孩子,还要拿着本书断断续续写着什么。 老牛走得很稳,就是不稳也不会打扰到那男子,风一吹的时候,身后树枝上的叶子哗哗作响,逗得怀里的孩子咯咯笑。 现在是春播的好时候,田里水波粼粼,有汉子妇人挽着裤腿,腰间挂着嫩嫩的谷秧苗,时不时说笑两句。 有儿童在田埂上光着脚丫奔跑,或者是从田里捞出泥巴在平整的石板上□□,捏成一个又一个小小抽象的泥人。 风里夹着欢声笑语。 陆风终于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细细嗅着风里春的味道。 “民生百态……” 大青牛驮着陆风从田埂间穿过,与这幅农忙景图融为一体。 “那是谁?面生得很。” “看那模样像是位教书先生。” “这位先生看着不像普通人……” 几个从田间抬起头的农人看见了陆风,性格豪爽、做事胆大的直接大声道:“先生好啊!” “先生好!” “见过先生!” 有人开了头,接连就有人朝陆风问好,就连玩耍的孩子也大着胆子叫先生。 陆风脸上露出笑意,朝着众人的拱手致意。 “诸位春安!” 他的音量明明很寻常,却如清风明月一般掠过每一块水田。听到这一句问好的人都精神一震,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令人精神抖擞。 这是陆风在话里夹杂着一丝功德的缘故。 他能看见那些功德化作小小光点落入田间,有的融入农人身体之中。 这些小光点自然是比不上平安符里带的功德,只能让人精神一点而已,但对那些秧苗来说,是个挺不错的东西。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木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只是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弧度。 他想:陆风是一个很寻常的仙人,却又是最不寻常的仙人。 第17章 白衣老者 “这位先生实在面生,看方向像是县里来的,你们看见他眼睛没?” “明明瞎的,可又像没瞎,真是奇了怪了!” “而且方才听他说话,我心情就立马好了,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 “你们也有?难不成是什么高人?” 几个农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刚刚的事,深觉神奇,越说越兴奋。 突然,一白衣老者凭空出现在他们身边,“诸位说的是哪位先生?” 这老者白衣白发,身形修长,长长的胡子齐胸,一根木簪插在头上,面容慈祥。 第38章 “你他……” 众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后连忙收起了骂到嘴边的脏话。 “不知道诸位说的先生是个什么模样?”老者再问,他手抚胡须,平易近人。但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威压,无形中使人紧张不已。 “回……回老先生的话,是,是一位眼盲的青衣先生,骑着一头大青牛,背着一棵青槐木枝,还带着一个孩子。” 老者闻言沉思着什么,想了想再问:“你们方才说他对你们说完话后,你们就都心情舒畅、腿脚利索了?” “是。” 众人不敢隐瞒,将看见陆风的整个过程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了。 “没栓绳的老牛……盲了却又很神异的眼睛,说一句问安就令人心情舒畅……” 老者神神叨叨的走了,也没同别人打招呼,像入魔了一样。 他朝着陆风离开的方向而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日落西山。 小山村外,村长蹲在村口唉声叹气,想着今天陆风应该不会回来,于是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骨,拍拍屁股就要走。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余光里瞟见了人影,烧红夕阳下出现了骑着大青牛的陆风,村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先生回来了!陆先生回来了!” 村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他这一嗓子把周围其他人都给招过来了,像是迎财神爷一样。 至于村长为什么这样,陆风心知肚明。他出去这几天,每天都能听见村长在长生牌位前祈祷自己早日回来。生怕自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就不回这小山村了。 陆风从牛背上下来,指着牛背上鼓鼓囊囊的两个大布袋子,“这些是我新画的平安符,记得一人只能求一枚。” 虽然这次的平安符很多,陶咏和赵绰把县城有的朱砂和黄纸都给搜罗空了,陆风整整画了一宿。 但是陆风想了想,还是立下一人只能求一枚平安符的规矩。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倒卖、滥用,而且一样东西只要拥有的过多,就不会显得弥足珍贵,像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村长看见这两大袋子的平安符,喜不自胜。之前陆风画的平安符早没了,尤其陆风不在的这几天大家都不爱出远门。 他小心翼翼将东西拿在手里,旁边有人想帮忙他都不愿意。 “先生放心,小老儿我回去就登记造册,每一个都给登记好了,册子就放您牌位前,好叫大家都知道,像你说的公……公平公正公开!” 陆风笑了笑,他对村长还是挺放心的。 村长除了内心跳脱了点,其他都挺不错,是个值得托付,有勇有担当的村长。 告别了这些村民,陆风才杵着竹竿向草堂走去。 一路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遇见了不少村民向自己打招呼问好。 陆风也不厚此薄彼,话中含着功德之光向他们问好。 “陆先生……怀里是不是有个孩子?”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我眼花。” “许是路上捡吧,但孩子可不好养。” 草堂院子。 “哎……” 纪明悟手拿着书坐竹椅上发呆,像霜打的茄子。 “做什么了这么郁结?” “先生你回来了!!” 纪明悟一抬头就看见了陆风,顿时大喜过望,直接从围院子的竹栏上跳跨过来,接过陆风手里的东西。 “先生买什么东西了这么沉?先生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吗?见到那厉鬼了吗?先生……” “明悟啊!我给你买了糕点。” 快堵住你的嘴吧,哪来这么多问题! 陆风从怀里拿出一包包装仔细,闻着就很香的软糕递给纪明悟。 纪明悟这才发现陆风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先生你才出去几天,没想到孩子都有了,还有你背后这棵树枝,你捡这东西干什么?草堂不烧柴啊!还有那头大青牛……” 大青年已经给自己找好去处了,就在草堂旁那块草最嫩的地方安了家,往前走一下就能喝到旁边水沟里的山泉水,好不惬意。 “孩子是路上捡的!” 陆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东西,于是边把青槐树放下来边对纪明悟说:“明日你去找村长,请人帮忙在旁边搭个牛棚。” 纪明悟怀里被塞了个孩子,他僵硬地看陆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了水井旁边。 “嘣嘣!” 陆风脚跺了两下地,然后点点头,刨了个小坑,将槐树枝放在了坑里。 “明悟啊,往后退一些。” 纪明悟狐疑,但先生怎么说他怎么做。 直接退到屋檐下。 只见陆风对着那风一吹就倒的槐树枝嘀咕了什么,一阵绿光闪过。 “咔!咔咔咔咔……” 那槐树枝竟然开始疯长变大变高。它的枝叶如乌云一般压过来,直到将整座草堂都收尽树荫下才停止。 这槐树枝……不,应该说千年老槐树竟然就这么变大了!那枝干上还挂着粗短不一的藤条,直直垂落,十分美观。 “平生。” 陆风轻唤一声,一截槐木枝里飘出一个小孩出来,眼中尽是好奇,但在看见那简陋的草堂时面露嫌弃。 “我还以为是什么仙家居所,没想到这么穷酸……” 第39章 “啪!” 一根藤条抽在平生屁股上。 苏木缓缓现身,兴奋道:“你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灵气,这里一花一草一木与外面都大不相同,还有井里的水都比一般水甘甜,还能醒神……虽然还不明显,但假以时日,这里将变得无比不凡!” “真的?” 两鬼在那边兴奋交流,而纪明悟却是下巴都快脱臼了。 他有些哀怨地看着陆风,“先生你就不怕我一时接受不了,吓死过去吗?” “……” 陆风无辜眨眼,他确实没想到这个。 “那你能接受吗?” 虽然问得有点晚,但还是应该问一下意思意思。 纪明悟:…… 苏木从欣喜中回神,终于注意到纪明悟,“这位小友看得见我们?” “我又不是瞎!”纪明悟道。 苏木打量着纪明悟,“这位小友与寻常人很不一样。” 不过看看陆风就明白了,陆风身边的,就没一个寻常人。 陆风作为中间人,主动介绍他们认识。 “明悟,这位是苏木苏……先生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苏先生。” 毕竟苏木年纪大,见过听过的东西比纪明悟多太多,好歹加起来都快二百来岁了。 说归说,闹归闹,读书人的礼仪还是做到位,相互行了礼。 “这是平生,他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学长……是师兄!要多照顾他。当然,他要是做的不对、不服管教,你这个师兄要好好教他,不要辱没了你大师兄的名号。” “是!先生!” 纪明悟看向那小鬼,虽然现在心里有些接受不了,但还是拿出了大师兄该有的气势。 “平生小师弟好。” “哼!”平生下巴一抬。 “啪!” 藤条又抽到他屁股上,见平生不服,苏木缓缓道:“我现在也算是你先生,打你板子是正常的,难不成你想要先生亲自动手?” 平生见陆风看过来,皮肉一紧,不情不愿道:“大师兄……” “好了,你们先熟悉一下,无事不要打扰我。” 陆风将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明悟,自己则回房去稳固自己新得到的那一团子功德。想看看能不能再新开发一些小神通,再将缩地千里、腾云驾雾、大小如意神通给更新一下。 之前在客栈不好做,毕竟县城人太多了,而且这一次总觉得会和之前不一样,毕竟这次的功德比前两次都要大得多。 陆风双膝盘坐在床上,静心凝神,细细感受自己身体里那一团还没炼化好的功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些功德游走在陆风筋脉之中,改善着陆风的身体。 草堂外。 大槐树震惊地看着陆风所在的屋子,只见屋子里渗出一束束圣洁白光,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这白光出了反应,无风起舞,枝叶疯狂抖动。 “怎么了?” 平生魂体出现,就坐在大槐树的枝干上,周身有丝丝鬼气环绕。 “滋滋滋!” 陆风屋里溢出的一缕白光扫过平生,平生顿时疼得哇哇大叫,身上鬼气烧得滋滋作响。 “快躲起来。” 大槐树枝叶一动,将平生严严实实遮挡住,“你是鬼,这圣洁的光辉是鬼气的克星,而且我总觉得这白光比之前看到的更强大了,没想到你离这么远都能伤到你。” “那你怎么没事?鬼魅也是鬼啊!” “我不一样。” 苏木受陆风点化凝聚人形,体内有同陆风一样类似这白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明白,可能除了陆风,没人会明白那光是什么。 只见白光扫过的地方,花草树木都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变化,长势就是要比外面的那些普通花草要好。如果这样过个几百年,说不定这草堂周围的东西都会开灵智,修成妖也说不定。 这也是大槐树看见白光时激动的原因,这些白光对他来说就像是某种补品,让他凝聚的人形正常了几分,手上褪去一些绿色,出现了正常的肤色。 平生看着羡慕不已,苏木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化成正常人的样子,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但这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一样?” 平生也想变成人的样子,他还没体会过人是怎样的。 “你只要不嚷着要杀人要屠城,先生脾气这么好,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此刻的陆风是察觉不到外面的事的,他的精神意识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体里,思索着开发什么新的神通。 第18章 灵魂出窍 “今天先生怎么了?日上三竿还不起。”纪明悟站在院子里盯着陆风禁闭的房门,眉头紧蹙。 现在是课余时间,一群孩子在院子里围着青槐树玩耍。 今日送孩子来草堂的村民们被这棵突然出现的大青槐树吓得不敢进院子,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树凭空出现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村民绕路而行,只为看一眼。虽说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这里是陆风的住处,那这书说不定就是仙树,于是大着胆子都要来拜一拜。 苏木调整着青槐树叶子的疏密,让阳光穿过树叶照进院子里,既有阳光又很凉爽。 “先生许是在修炼,你让那些人别扰了先生清修。” 第40章 “知道了。” 纪明悟弄了个牌子立在路口,叫闲人勿扰。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跟在他身后跑出跑进的,今日他们得了笔墨纸砚,高兴得不行,一个个脸上被自己弄得像小花猫一样。 “纪哥哥你刚刚在和那棵大树说话吗?” “纪哥哥,那树是妖怪吗?” “……”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不如你们去问问。”纪明悟被吵得脑壳痛。 一群孩子又跑回院子里,围着大槐树问:“大树伯伯你是妖怪吗?” 陆风神识出游,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哭笑不得。 他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弄出了新的神通,类似灵魂出窍,又像是那些修真者说的神游。 与自己沟通长生牌位的方法有些相通之处,但沟通长生牌位用的是意念,而且只能出现在有供奉自己的地方,更像是显灵。 而灵魂出窍可以去任何地方,只是现在还在适应阶段,自己去不了多远,方圆五里便是极限了。 突然。 陆风身上涌出了大片的愿力,浓厚的香火之气如烟雾一样围绕在身。感觉冥冥之中与某处建立起了微弱的联系。 他的灵魂连忙回归本身,静心聆听着。 “璋县县令蔡世均请仙长保佑璋县风调雨顺……” “仙人保佑我儿考取功名。” “请仙长保佑我女儿这一胎一定要生个儿子……” 璋县人口多,求考取功名、财源广进、夫妻恩爱、早日康复的数不胜数。如此多的祈愿他一时间听不过来。而且那生男生女的事就算真是神仙也做不了主。 没多久陆风就收回了心神。 只因自己与璋县那边的联系太弱,支撑不了自己的意识停留太久。 璋县。 赵绰因无意之间说了小山村里关于陆风长生牌位的事。 蔡世均也想要在县里给陆风建一个,于是便有了万民上香的事。 “这牌位怎么亮一下就不亮了?” “宫大人,这……” 宫巡缮这些捉鬼人还没走,自从知道陶咏和赵绰又得了平安符,甚至连络腮胡都有一枚时,其他人都羡慕得眼红。 更有人揪着陶咏和赵绰衣服,“没钱你给我们讲啊,去借去杀鬼我都给你们弄钱来!” “你们两个小子,有事真自己上啊!一点不想着我们。” “早知道我也来给陆先生守门了……”宫巡缮幽幽叹息一声。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了杀鬼有奖励这事,陆风虽然没将那小鬼杀了,但收服和杀鬼没什么区别的。 自己可以去给陆风送钱啊。 反正那个家族败类自己一时也找不到,不如在璋县,不,应该是在那个小山村多逗留一些日子。 于是他自告奋勇道:“我去帮你们问问陆先生。” 蔡世均又道:“我陪宫大人同去。” 至于当初说的什么不要透露有关陆风消息的事,已然被他们忘在脑后,毕竟亲眼看见陆风大显神通的人太多了,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草堂里,陆风拉开门走出去,看着参天大树伸了个懒腰。 苏木和平生突然出现,震惊地看着陆风。 “先生身上的是什么香?” “我怎么感觉先生比之前还要厉害了,身上仙气都藏不住了。” 陆风身上香火缭绕,如果说他之前看着像是一个隐居的仙人,那现在看着就像是令人敬畏的,九天之上遥不可及的真仙。 “真仙?” 陆风哑然,自己这副样子居然像真仙?要知道故事里的真仙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自己这副样子分明是接地气,接香火气。 “先生,您修为可是更进一步了?”苏木小心翼翼问道。 “可以这么说。”陆风笑着点点头。 可苏木确实一脸诧异。 “都已经是神仙了,修为却还在往上涨,那仙人的极限在哪,难道还能成为更高一级的恐怖存在吗?” 陆风没回这话,只是原本轻松自在的他突然突然抬起了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外面。 片刻后转头吩咐道:“明悟,有贵客来访,你带孩子们进屋去吧。看来还是要建一个学堂才行,总挤在草堂里多有不便。” 白衣老者御剑而行,但寻了一路都没寻到那些村夫口中的高人。 中途他也掐指算过,可算来算去眼前都是一片迷雾,若是再强行推算就有反噬之痛传来,让他只能靠漫无目的的寻找。 路过一偏僻小村时,下意识就觉得无论高人还是修真者都不会住在这个小山村里。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时,突然觉得这村子上方的雾气与寻常云雾不同。 不愿错过一丝希望的老者连忙调转方向朝村子而去。 村子上方,他的神识扫过,顿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只见东面的山脚下坐落着一间十分寻常且简陋的茅屋,屋前有棵高大茂盛的青槐树。 屋旁的水车嘎吱转动着,带着山泉水流向每块正在插秧的水田里,一头大青牛水车旁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这只是一幅很寻常的春播之景。 “奇怪……” 老者刚刚神识一扫就知道脚下这片土地十分贫瘠,是长不出青槐树这样的参天大树的。 “既然来了,不妨一见。” 第41章 就在老者疑惑之时,一道如同清泉流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令人感到舒适与宁静。 苏木站在陆风身边,警惕地看着路口的方向。他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但见陆风一副等待贵客的样子,深知来人实力不小,不知是敌是友。 他枝叶一动,将平生收了回去,自己也回到了青槐树中。 “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隐居。” 话音刚落,一个御剑老者突然出现在路口处。 “先生,是修真者。” 青槐树枝叶无风而动,苏木的声音传到陆风耳中。 “道友好兴致,竟然选在这鸟不拉……” 老者看见陆风的瞬间,原本大步流星的脚步一顿,身体像是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墙,停滞不前,瞳孔地震。 陆风瞧老者白衣白发、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好似无拘无束,就像那些武侠故事里的高人,但他总觉得这种洒脱的感觉是刻意装出来的。 明明老者身上自带上位者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却又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游戏人间、不然尘埃的仙人。 陆风顿时明白这是一个狂热的修仙爱好者,方方面面都在模仿神仙,但模仿得仅有七分像。要知道人良久养成的气质和习惯是不易改变的,模仿的东西终究是虚有其表。 陆风在打量老者的时候,老者也在打量陆风。 他被陆风身上那种遗世独立、仙气缭绕的气质给震慑到了。 原本说这村子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不敢放肆。 吴羽子踏足修仙之道将近三万年,他的修为在顶尖的这群人中也还看得过去。 深知自己证道无望后,他游历人间,试图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年轻人身上那种生机之气是可以看见的,老者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男子不是那些老不死的冒充的。 那只能说明面前的年轻人极其不简单,而且此人周身萦绕的白色雾气极为不凡,不曾见过。 陆风就站在那里,高贵又威严,优雅又不失亲和。恬然的面容上不悲不喜,清澈的眼中倒映有山川四季,风轻云淡的态度令人无法揣摩他的心情。 吴羽子寻找延寿之法,但从未想过要寻找那传说中的恐怖存在,没想到竟然就这么遇见了。 那两个字简直要脱口而出,他差点按不住躁动的心。 “吴,吴羽子见过前辈。” 陆风:…… 他一时不知道该对老者的名字有反应,还是该对老者的称呼有反应。 “不敢当,老先生请坐。”陆风一指院里的石桌,特意强调了老字。 但这无语子……吴羽子一个劲的拱手作揖,“不敢不敢,前辈先请!” 与此同时,村口处热闹非凡。 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村口,车上下来的人看穿着就知非富即贵。 “见过蔡大人!” “贾老爷,周老爷……你们这是?” 这两位是璋县有名的大户,身边还跟着一些商户,可见商人的人脉力量确实不可小觑。 他和宫巡缮前脚出县城,这些人后脚就到了这村子。 而且看样子消息传得挺快,后面居然又有些马车轿子相继出现,来人都是乡绅豪门,还有人拖家带口的,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看着他们一车一车拉着的东西,蔡世均不问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求见陆风的。 可他们显然没明白,陆风至少活了千年有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坐看山川之美,人世繁华,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俗物。 宫巡缮不会自降身份同这些人说话,不过这些人却是给他提了个醒,反思自己空手上门是不是太失礼了。 在村口这群人出现的时候,就有人去找村长了。 一听村口来了群非富即贵的老爷,村长就知道这些人是冲陆风来的。 “有壮啊,你带几个汉子把去草堂的路守好,不要叫人打扰先生。” 村里人都知道陆风喜静,平时只有村里的孩子能待在草堂,村民们都只是路过看一眼。 要是让这群人乌泱泱地去打扰陆风,就是他这个做村长的不是了。 “是是是!” 王有壮立马上田里叫上几个人去守路口。 村长则火速往村口。 等他人到的时候,村口已经围满了人,守在村口的村民们见村长过来,立马就有了主心骨。 蔡世均见状就道:“你是这个村的村长?” “是,不知各位老爷来我们村是有什么事?” “没眼力见的东西!”一位富商站了出来,指着蔡世均道:“这位是县令大人,旁边的可是金牌捉鬼人!还不赶紧带我们进去!”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村长嗤笑一声,挺直腰杆道:“先生说过,人无贵贱,品有高低!你说的眼力见是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们村虽然隶属璋县,但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县令长什么样,更别说金牌捉鬼人。 若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了。 可现在…… “你们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值得我对你们毕恭毕敬!” “就是,高高在上给谁看,要真是了不起的人,何必来我们村子!” 陆风就是村子的定海神针,知道陆风是仙人的那天开始,他们就知道只要有陆风在,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第42章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风在村子里住的这几年,不仅教孩子们读书习字,也在无形之中也改变了这些村民们思想。 一改从前见官就怕的穷村民形象。 村民们也见不得这群商人富人趾高气扬的模样,连带着对蔡世均也没好脸色。 “县令怎么了,村子前些年大旱,穷成这个样子,人都要死光了,也没见过狗屁县令!” 小山村三年前确实旱过一阵,可惜没人管他们,直到陆风突然出现的时候,天空才打起来雷,降了雨。 现在想想,陆风当时肯定也不是凭白无故出现的,定然是于心不忍,才保佑他们这三年顺风顺水。 蔡世均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治下竟然有民怨这么重的地方。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个村子。 要不是问了陶咏和赵绰,他在县志上都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顿时惭愧不已。 村长是个人精,知道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就像是他们要造反了一样,连忙止住了义愤填膺的村民们。 “不知大人来我们村终究有什么事?” 蔡世均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补丁、骨瘦如柴却不卑不亢的村长,自己向前一步对村长拱手道:“老丈,我们是来见陆先生的。” “先生不是谁来都要见的,你们可以去给先生上柱香,先生要不要见你们,看先生心情吧。” 村长说完,和村民们转身就走。 那富商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蔡世均严肃的眼神制止。 第19章 觅得长生 吴羽子坐在青槐树下,满头白发且又身居高位的他此刻拘谨得就像是一个孩子。 而陆风则像即将要考问他学识的老师,仅仅是坐在那里都让他汗流浃背,压力倍增。 “老先生游历路过?” “呃……”吴羽子想说是,但又立马闭上了嘴,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陆风眼睛,只能老实道:“实不相瞒,我是特意来找前辈的。” “找我做什么?”陆风懒得再去纠结的称谓,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叫法而已。 “前几日,我原本要去见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路过一处小县时却险些被一道毫无征兆的旱雷劈中……” 陆风心中咯噔了一下,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巧。 但吴羽子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侥幸。 “偶尔出现旱天雷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此雷与平时之雷不太一样。” “何处不一样。”陆风也来了点兴趣,提起壶给吴羽子倒杯清泉水。 吴羽子受宠若惊地接着杯子,觉得这是陆风在考验自己,于是事无巨细的解释道:“寻常雷电因天地变化而生,天象有变的地方常伴随风雨雷电。寻常雷电与凡人而言自然是十分恐怖,可对我们修真者而言,只能算得上可怕。而且若是到我这种地步,但凡有点手段的,都不会将这种普通雷电放眼里。” 陆风表面淡定自然地喝着水,其实心中惊骇万分,但又转念想想又觉得正常,修真者本就是修超越自然之力。雷电在他们眼中是劫,也是希望,所以常在书上看见渡劫的说法。 当然,陆风还听出了吴羽子的身份或者是修为在修真者中名列前茅,应该是个修真大能。 “可是那天的雷电声势浩大,仿佛蕴含了这天地间那最深奥难解的无上道法,劈开了将这世界蒙蔽的混浊恶气。我仅仅是远远看着就有种魂魄被击中的痛感。”吴羽子边观察陆风神色边道。 只是陆风依旧淡定地喝着水,好像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陆风这样的身份什么没见过,这小小一道雷电自然不足以放在眼里。 于是吴羽子放大招一样道:“除此之外,我还看看了一道比那雷电还要可怕……不,应该说是圣洁的剑光,直接捅破了天地。” 说到这里他还像卖关子一样停顿了一下。 若是寻常人,早就着急地问这剑光的来历,惊讶这剑光是有何等恐怖,再不济也会露出的其他的情绪波动。 可陆风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吴羽子此时越发断定这剑光与陆风有关,或者那惊天一剑就是陆风斩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所以我一路追寻到了这里……遇见了前辈。” 可陆风不接他这茬,好似这没什么好说的一样,反而问起吴羽子其他的事。 “我见老先生来去潇洒,天地间也是任尔遨游,你们既然都如此强大了,还追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 你们? 吴羽子在心中默默琢磨这两个字。 前辈这是变相承认他的身份了吧,即不是修真者,也不可能是捉鬼人,那身份…… 嘶~ 得到证实的吴羽子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态度越发谦卑,此刻他深信那道惊天剑光就是眼前人斩出来的。 虽苦笑道: “前辈不懂我们的苦……修真修真,我们穷其一生都只做到了修字,虽然比寻常人多了些的寿命,但是从来没有人修成真过,我们修的……是假的。” 陆风一愣,“为什么说是假的?” 说起这个,吴羽子也是百感交集,“这世上人人都想成仙,所以许多人都走上了修真之路,可偏偏修真者最能明白,这世上没有仙……” 第43章 吴羽子话突然卡壳了,他看了看陆风,想着要不要撤回最后一句话。 “可是你们确实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各种神奇手段应有尽有,这与仙有什么区别?” “仙者,可得长生!”吴羽子下意识道。 陆风嘴角微勾,轻轻笑问:“老先生要长生做什么呢?” “要长生当然是为了寿与天齐,凡人修行不易,好不容易修到这个地步,若最后却因寿命短而只能止步于此,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吴羽子长叹一声:“看着至亲至爱一个个相继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无人能切身体会,所以自然是长生好,将一切可能尽数握于手中。” 陆风看着吴羽子,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便直言了当地说:“我怎么觉得老先生不是在求长生,倒像是长生成了你的执念。” “这区别……不大吧?” 吴羽子琢磨着这两句话,初听是有不同,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陆风温和地将自己那所知不多的理解娓娓道来。 “修仙的尽头是长生,所以踏上修真路的许多人都以为长生是自己的尽头。”陆风看着吴羽子,一字一句道:“可我知道的长生本就是无欲的、寂寥的,与老先生想要的截然不同。” 他从见到吴羽子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野心之辈。他那一身脱俗、潇洒的打扮更像是对执念的验证。 证明他对长生、对仙的追求。 吴羽子受陆风温和的语气感染,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大着胆子问:“为什么不可兼得?” 他想要的很简单,与至亲至爱挚友……与长生。 陆风缓缓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明明看不见,却还是一伸手就接住了槐叶间洒下来的阳光。 背对着吴羽子开口道:“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见王朝更迭,万年可见沧海桑田……” “一人长生已是夺天地之造化,若人人都长生,天地又如何能承其重,苍生又如何不受苦……所以二者不可兼得。” 但是一个人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仅仅是三年光阴陆风都觉得孤独不已。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还莫名瞎了眼,连基本的风景都看不见。 无人了解他的过去,无人看透他的未来。 他经常睁着瞎眼,看一片虚无,孤独始终如影随形。 “……” 春风拂面,槐树叶沙沙作响,原本从不掉叶子的槐树突然落了一片叶子在陆风手心。 好似感受到了陆风的寂寞,落叶安慰。 陆风背对着吴羽子,没发现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吴羽子出现了异常。 原本吴羽子还认真的听着,可他突然一个晃神,下一瞬就踏进了一片虚无之地。 他万分惊恐,明明陆风的语气平淡冷清,但其中却仿佛蕴含着恐怖的岁月之力,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带进了那片寂寞的时间长河之中。 在长河里,吴羽子看见自己真的觅得长生,看见昔日的仇敌俯首称臣,看见那无上荣耀的事迹被世人传扬,心中有从未有过的酣畅。 可长生难得,万年眨眼就过,他只能看着那些自己无比珍视的人一个个死去而束手无策,最后一个人坐看山川水逝。 后来他终于打破界壁,游历万界,亲历无数奇人异事,留下了自己无数的传说。 可有一天他再回到这个世界时,这里的人已经不记他的名字了,只有关于仙人的只言片语。 长此以往,每一个世界都一样,循环往复了无数岁月。 吴羽子甚至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 就像他明明记得那座山脚下有家客栈,可等他再去时,山已经不是山。 事事如此,人人也如此。 从开始的喜悦自豪到平淡无趣,再到后来的麻木……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己又多少个纪元。 …… 陆风觉得自己伤春悲秋够了,这种话也只有说给吴羽子这种年纪大、爱胡思乱想的老头听才有用,但凡换个心智坚定的,他早在开口的时候就被打了! 可他一回头就发现吴羽子时不时诡异地抽搐一下身体,双目灰白,整个人就像是…… “丧尸?” 陆风下意识想用敕令打他。 可又觉得事情好像不对,看吴羽子也不像病毒感染的样子。 “老先生?”陆风试探性喊了一声。 吴羽子没有反应。 陆风不由得提高音量,“吴羽子!!” 只见吴羽子像做了场噩梦一样,额头冷汗连连,身体不受控制地垮下来,大口喘息。 陆风还以为这人是旧疾复发,毕竟年纪大了总有这病那病的。 可他还没说话,吴羽子就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否则晚辈必走火入魔,爆血而死。” “我只是随口叫了你而已,没误事就好。”陆风受不起这老年人的大礼,连忙抚人起来。 吴羽子看着陆风还是心有余悸,这虽是怪他心智不坚所致,但回过神后就觉得陆风手段实在是恐怖,仅仅三言两语就能将自己拉入那种奇妙的境界。 陆风看这老头起来的时候膝盖踉跄了一下,觉得人年纪大了就是不容易,坐着喝口水都能走火入魔,站起来都困难,为此深感同情。 第44章 突然。 陆风身上的愿力再次显现,香火之气缭绕。 “这……” 亲眼看见这些仙气出现,吴羽子目瞪口呆。 他在刚刚的岁月长河中看见自己成仙后,都没有陆风这种……仙气。 果然假仙和真仙还是有区别的。 同时。 祠堂旁,一群上香的人看着那缩小版的祠堂,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供奉仙人牌位的地方?这也太简陋了。” 宫巡缮也觉得有点配不上陆风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个算是村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没想到仙人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 有的人窃窃私语,嫌弃溢于言表,那些没亲眼看见陆风大显神通的人,突然开始怀疑起这仙人的身份。 也有的人两眼发光,抓住了商机。 周老爷走到村长面前,一脸诚挚地说:“仙人不辞辛苦,救了全城百姓,我周家愿意捐五千两银子,让人好好修缮一下这地方,务必要配得上仙人身份。” “我贾家商行也愿捐五千两银子替全城百姓答谢仙人救命之恩。” 陆风通过牌位看着这一幕,觉得商人脑子就是转的快。 不管这感谢掺杂多少真心假意,只要这事传出去了,最少都能在别人眼里混过眼熟,以后老百姓们需要什么,最先想起的就是这两家商行。 而且一县之地的百姓有上万人,你们两商行竟然代表了上万人,一旁的县令都像摆设。这事传出去,这些百姓就像欠了这商行人情,同时又让人觉得这两商行可靠,想不赚钱都难。 这营销策略非常不错。 有两大商行出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力。 陆风倒是不介意他们利用自己,毕竟适当消费能带动经济增长,这要些人只要不是大恶之徒,这又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于是陆风的身影直接出现在牌位前。 众人只觉得一阵白光刺眼,再睁眼时面前就出现了全身白光闪闪的陆风。 “显,显灵了!” “拜见仙人,仙人保佑!” 看着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虚影,众人连忙下跪磕头。就连先前对仙人身份抱有怀疑态度的人都直接吓傻了眼。 陆风不废话,衣袖一挥后,小祠堂旁边就多了一块平整的石碑,这是他利用大小如意变的。 “捐款之人,可在碑上留名。” 这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供奉仙人的祠堂旁的石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跟青史留名有什么区别。 陆风看向蔡世均道:“要想在璋县供奉牌位,只需将做好的牌位来这里受三日香火即可。” 随意供奉是无用的,牌位也要分主次,这就是他与璋县牌位联系弱的原因。 说完,他感叹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适应这神仙的身份了。 陆风的神念一动便回到了自己身体里,一睁眼就看见吴羽子很是敬畏地看着自己,双眼冒星星。 第20章 篆书骨简 陆风发现吴羽子眼里对自己的敬畏与其他人不同,吴羽子眼里多了一种复杂的纠结感。 只因为像宫巡缮这些小辈,更多的是对仙人的身份感到好奇、谨慎。 而修为越高的人则越明白仙有多恐怖,他们穷极一生也摸不到半点皮毛,所以往往更强大的人更打心眼里敬畏陆风。 “老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解惑。” “前辈请说。” 吴羽子的态度非常卑微,一口一个前辈地叫着。 “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成仙长生的事?既然选择修仙,又为何认为这世上没有仙?又为何认为我就是仙?” 这是陆风一直都想问的事,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仙的存在,文字所记载的也只有隐晦零星的只言片语。 他们就连普通的那些神话故事都没有,世人仅仅知道一个仙字就开始了漫漫修真路,而且还真的被他们修出了一些神通手段。 成为了这个世界顶尖的存在。 “不瞒前辈,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吴羽子沉思片刻,组织好语言后,娓娓道来。 “仙这个概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能说得清楚。” “我们所知道的,就是修真者最早能追溯到数十万年以前。听说起初只是两三个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仙者长生的只言片语,从此便开始了修仙之路。他们是修真的先行者,被后来的人尊称他们为三师祖。” “关于三师祖的事倒是还有些记载。” 吴羽子说着,就从腰间解开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放在手里,另一只手在袋子上一抹后,桌子上就多了一摞泛黄的书籍和几卷竹简。 陆风看不见书简,倒是这储物袋让他双目一亮,这种空间类法宝可是远行者最梦寐以求的东西,感觉和自己的大小如意神通有些类似,但本质区别又很大。 他的神通是将物品变小便于携带,而这空间法宝似乎像是将空间放大,便于装更多东西。 这种神奇手段有借鉴之处,或许能改良一下自己的大小如意神通。 他能看到这储物袋,说明这储物袋也不简单,要找机会向吴羽子借来看一下。 “前辈先看看这个……” 吴羽子恭恭敬敬将一卷包裹严实的东西递给陆风。 陆风接过东西仔细摸了摸,没成想这一摸就发现这不是普通竹简,更应该说这是骨简。 第45章 骨简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柔软兽皮包裹着,看得出来这骨简在吴羽子心中有很重的份量。 陆风因此也不敢大意,小心地将骨简展开,意外摸到了骨简上的有凹陷的痕迹。 通过临摹痕迹的走向,陆风发现这是刻字,有点类似于甲骨文。 按理说,这种古抽象文字陆风不会认识才对,可偏偏陆风一摸就摸出这文字用的是篆体字。 “篆书……” 陆风心中大惊,虽然现在所用的字与自己那个世界的字体有些相似,但是多少还有些出入,他也是学了很久才摸清这个世界的字。 而且他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听说过任何关于篆书之事,便是其他字体也没见过。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与自己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关联,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这个世界上发现了篆书,这使他原本才稳固的世界观受到动摇。 这个世界与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关联,这个世界的历史是不是存在断层吗,如果这个世上有仙,那这些仙都去哪了? “先生认得这骨头上的字?”吴羽子也是十分震惊。 这骨头出自何年何月,何人之手,无人知晓,甚至就连这刻字的骨头是什么东西的骨头他们也弄不明白。 吴羽子拿出来,也是想陆风活得久,或许会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没成想陆风竟然直接认得这字。 “认得几个。” 陆风顺着刻痕往下摸去。 “淮水河畔,飘渺之仙……” 陆风越摸越感到无语。 他将意思翻译简化,丢掉那些啰啰嗦嗦,过度美化自己的话后,大体意思便是这骨简的主人闲来无事,突然得到上天指引,到淮水边见一神异之人从天而降,他拜此人为师,习无上神法。 骨简的记载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后续。 这卷骨简记载的有用的东西不多,通篇都是这人的自吹自擂,实在过度自恋,摸着那些彩虹屁,陆风无力吐槽。 不过他能猜到这个世界常说的仙人应该与这个天降的神异之人有关,而骨简的主人就是三祖师之一。 “这样的骨简还有吗?” “啊?” 吴羽子傻愣地看着陆风,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卷的骨简,居然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难不成是骨简中涉及了重大秘密,自己还不到那种能知晓天机的地步? 吴羽子也不敢问,生怕知道不该知道的。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身上或许还有,或许知道其他骨简的下落,等我去给前辈寻来。” “老先生费心了,不知道我能回报你什么?” 人家一大把年纪,动不动就走火入魔的,陆风也不好叫他为自己的事东奔西跑。 “不敢不敢!”吴羽子连忙摆手,为仙人办事,他不敢开口要回报。 不过……感觉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而且通过和陆风的交谈,他能感觉陆风不是那种禁忌多的人,还挺平易近人的,要是错过,他能后悔一辈子。 要明白仙人手里随便漏出点东西都能比得上自己多少年的修行。 陆风见吴羽子犹犹豫豫的,也不催他,静静等他考虑。 一盏茶功夫后,吴羽子终于想清楚了。 “我能……在这草堂前面搭个茅屋,跟在前辈身边修行吗?” “嗯?就这么简单?” “是。” 陆风见吴羽子这么果决的样子,不明白跟在自己身边能学到什么,不过,学堂夫子少。 苏木绿油油的样子还不能出现在那些孩子面前,纪明悟要忙自己的学业,又要帮忙照看那些孩子,如果能多些夫子就不错。 而且以后平生也会入学堂读书,有吴羽子这样的修仙大能在,平生有也不会过于跳脱。 “那老先生你可愿意在我这学堂担任夫子?当然,不担任也是可以住在村里的,我并不做村子的主。” 陆风都开口了,吴羽子哪能不愿意,于是事情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话题再次回到陆风之前的问题上。 为什么现在的修真者都觉得世上没有仙? 只因为除了那已经跑偏了的传言外,并没有任何关于仙人的文字记录,就算有他们也看不懂,就像这骨简。 另外就是数万年了,仙的影子都没有一个,也无人能修成仙,修真者活得最久的也仅仅七万多岁。 七万岁仿佛就是诅咒一样,没人能活过这个数字。 还有就是像吴羽子这种,三万岁就感觉不行了,再不突破就活不了了。 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再相信仙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陆风是仙。 这就要从陆风与修真者的区别谈起。 修真者对法术的运用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就像平静的湖面不能无风起浪一样。 他们启动阵法需要法器作为媒介,装东西需要空间法宝,飞行需要御剑或者是飞舟,需要各种丹药法器做辅助让自己更强大,甚至需要渡雷劫。 而陆风…… “前辈你随心所欲,一念动则万法生,那开天一剑就可以看出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可成为你的助力。” “而且光是前辈你身上的光辉就足以证明。” 但陆风却觉得这说法都过于夸张了。 “陆先生,宫巡缮,蔡世均求见。” 第46章 “进来吧。” 这俩人是熟人,见一见无妨。 “前辈,那我先去找我那些朋友了。” 吴羽子见陆风还有事情要做,也知道自己打扰的时间有点久了,随即就告辞离开。 他要赶紧去将骨简的事情解决,好回到这里来,安心做个教书先生。 宫巡缮他们进来时刚好与吴羽子擦身而过,在看清吴羽子的瞬间,宫巡缮瞳孔一震,连忙朝着吴羽子躬身俯首。 吴羽子在陆风面前仿佛弱小随意的普通老人,毫无脾气,平易近人。 可在别人面前,吴羽子身上的威压无形中就会出现,叫人不敢放肆。 宫巡缮早些年有幸随父亲去道一圣地拜寿,因为要解劫难的原因,求见过道一圣地的天机长老,在长老住处才匆匆得见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人一面。 没想到多年过去,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 吴羽子也注意到了宫巡缮,他对这命中有独特死劫的小娃娃还有些印象,再看陆风与宫巡缮他们认识,不禁多看了宫巡缮与蔡世均一眼。 更是拍了一下宫巡缮的肩膀。 “小子,你很不错。”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吴羽子匆匆御剑离开。 独留宫巡缮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还好被一旁的蔡世均给拉住了。 “宫大人你怎么了?这位老人是什么人?” “他……算了算了,先见陆先生吧。” 宫巡缮对陆风和吴羽子的敬畏,不是同一种。 他敬畏陆风,是因为陆风的身份,还有他的学识涵养和强大。 可他敬畏吴羽子,却是因为自小便是如此。他从小就听着这些风云人物的故事长大,对吴羽子这些老者的敬畏深深刻在骨子里,甚至不敢多看一样。 没想到今天在陆风这里越见了这种强大人物。 宫巡缮看着静静坐在青槐树下抚摸竹简的陆风,想起自己命中有死劫的事。 当年天机长老给自己算完一卦后就重伤闭关不出,直到现在都没有那位长老出关的消息。 不过他在闭关前给自己指了一条路,让自己一直往东边走,走到自己认为应该停下的地方,可能会寻到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所以宫巡缮这些年都在外游荡,不敢往回走,不敢回去见自己的父母。 但他一直很疑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又该怎么辨别所谓的生机。 可今天。 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停下了,如果这都不行,那他就不会再继续找下去,他宁愿用最后的时间与父母团聚。 第21章 卜卦算命 “见过陆先生。” “你们俩来了,坐吧。” 陆风将吴羽子留下的书籍都收好,招呼两人同坐。 蔡世均没什么事,就是来到此处,想来同陆风打个招呼。 自从那夜与陆风谈过之后,蔡世均不再想做那个无功无过的县令,尤其来这村子里走一遭,看见村舍土墙倾倒,百姓面黄肌瘦,处处都是一幅贫穷可怜的景象,让他心中更加愧疚。 然而这种在县志里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不知道还有多少,自己治下又还有多少人像这里的村民一样在受难。 他这个父母官,好像只是一县城的父母官,出了那座城,谁也不认他。 “蔡大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陆风见蔡世均正襟危坐,一幅等着挨训的样子,让人觉得好笑,好歹是一县县令。 “被百姓指责的滋味不好受吧。”陆风温和的笑着。 陆风善意的玩笑话让蔡世均放松了许多,“先生说的是,确实不好受。” “其实要想和百姓拉近距离也不是难事。” “还望先生指教。” “百姓嘛,你若高坐在庙堂之上,你就是县衙的县令,你若走到人群中去,你就是百姓的县令。” “走到人群中去……”蔡世均喃喃自语。 蔡世均是个聪明人,就凭他身上那稀薄的青气可以看出这人还有救。陆风也不多言,让他独自琢磨,自己则拿出了写好的《包公集》和《三字经》《千字文》《童蒙记诵》等各种蒙学之作。 《三字经》《千字文》蔡世均只是随意翻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非常重要的蒙学之作,感叹陆风之大才。 等看到《童蒙记诵》时,面露震惊,久久失语。此书内容囊括天文、六艺、史事等二十余类,跨度之广、涉及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从未有人能一个人编写出如此细致全面的书来,还是用作蒙学之作。内容有趣新颖,偶尔竟然还伴有插画,不似平常那种文学大作深奥死板,让孩子们提不起兴趣。 “我回县后立马叫人广印此书,纳入学堂课本中去,列为必读。”蔡世均的兴奋溢于言表。 “只是先生,您为什么不落自己的名字?王应林、周兴世、周保彰……这些又是何人?” “他们自然是作者,我只是一个搬运者而已,都是他人心血凝聚的,自然不能落我的名。” 陆风为了避这些前辈名讳,名字用的是同音不同字,以表尊重。 蔡世均却是不解,“为何这些人的名字我从未听过,不过,璋县县令蔡世均在此谢各位前辈赐书,谢陆先生不辞辛苦搬运。” 将这些蒙学之作仔细包好后,蔡世均看向了《包公集》,蒙学作品很重要,但对他这种成年人来说,还是《包公集》让他比较感兴趣。 第47章 之前浅浅听过包公的故事,让他心生敬佩,念念不忘。 《包公集》内容跌宕起伏,每个单元都有独属于它的教育意义,还能警醒人心。而且其中不乏有侠士梦,知己情,鬼怪志异,真假皇子,怒斩负心汉等大爽剧情,简直把各个年龄段的人都给一网打尽。 果然,蔡世均一翻开就再也挪不开眼,逐字逐句细读,最后干脆自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着翻阅。 青槐树的枝干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蔡世均头顶,从远处看,就像这棵大树也在看蔡世均手里的书一样,叫人啧啧称奇。 蔡世均的事了后,陆风看向宫巡缮。 “宫大人似乎有心事。” 这孩子一直坐如针毡,好几次欲言又止,陆风都看在眼里,现在清净了,就想听听这人要说什么,居然让他这么难以启齿。 宫巡缮见陆风看着自己,干脆直入主题道:“哎,不敢欺瞒先生,我原名南宫巡缮,是大祈皇朝南宫家的嫡长子,本应该是下一代南宫家主……” 南宫家是修仙世家,在大祈皇朝是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南宫家的孩子满十六时都要测灵根,算天命。 南宫巡缮在十六岁时便测出罕见的天灵根,全族大喜,以为南宫家这一辈要出风云人物般的天骄,带领南宫家走上更高一个台阶。 可偏偏算天命时却算出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南宫家主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当然,放任何一个家主那里都不会愿意相信,如此好的苗子,未来的家族支柱,能让家族地位再升的继承人,居然会是一个短命鬼。 于是同南宫巡缮的父亲借着拜寿的名义,带着南宫巡缮上道一圣地求助。 南宫巡缮的母亲曾经是道一圣地一内门长老的外门弟子,靠着这层关系,他们才得以见到那位敢以天机为名的长老,并成功求得一次算命的机会。 可天机长老算来算去,南宫巡缮都是早亡之相,偏偏又算不到原因始末和破劫之法,这也让这位长老来了脾气,不愿就此砸了天机的招牌。 于是,天机长老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起卦问天机,可最终也只给南宫巡缮指了一个东方,从此重伤闭关不出。 而如今南宫巡缮已满二十四岁,他这些年做捉鬼人,虽有凶险,但也算得上顺风顺水,依旧不见有任何危险袭来。 他虽不信命,但那短命的卦象却时刻横在他的心头,眼看二十五岁越来越近,他这几次捉鬼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由得慌了起来。 陆风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有些无奈的问:“你是想让我给你算一命?” “是。”宫巡缮老老实实答到。 这倒让陆风有些难办了,他虽然也懂一些算命卜卦之术,但明显他的算卜之术与这个世界的算卜之术不同,不知道能不能算这个世界的人。 再者……他本就是因为算命才遭雷劈,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再算…… 陆风有点心有余悸。 宫巡缮看陆风低眉不语,也看出了他的为难,心中难免哀叹,仙人都没有办法,看来自己注定就是这个命。 “陆先生也不必为我的事烦忧,我此行也并不是为这事而来,冒然开口,是我欠考虑。” 宫巡缮露出一幅释然的样子,从怀里摸出几张百两银票。 “这是先生除鬼所得,只是先生上次走得急,没有来得及给先生。” 他也知道陆风不会在乎这种凡尘俗物,但该给的还是要给。 陆风却是不明白,“那女鬼是你斩的,跟我什么关系。” “女鬼是我斩的不错,可平生却是先生你收服的,说起来这桩祸事还是与我家有关,若不是先生出手,我南宫家难辞其咎。” “你倒是个明白人,哎~罢了罢了,我就为你卜一卦吧!” 陆风叹息一声,想起自己还欠宫巡缮一个换房人情。 果然啊,欠别人的,早晚要还。 宫巡缮闻言大喜,还以为是自己什么良好品德打动了这位仙人,连忙就要跪谢。 陆风最受不了这个,连忙将人拉住,“我只给你卜一挂,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破解之法也不知道,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是是,先生肯一试我已经感激涕零,至于结果,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的了。” 宫巡缮说着就要去给陆风准备卜卦的东西,却被陆风拦着,直言自己不需要。 这边的事情也引起了蔡世均的注意,他好奇的问:“陆先生不需要星盘?不用挑选日子焚香?” “星盘?不,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挑日子焚香他也不需要。虽然陆风不明白星盘是什么,但挑日子焚香不过是告知上苍,类似于:我要搞事情了,你快搞好什么能算什么不能算,万一我算到了不能算的东西,可不要怪我!这样的话。 陆风看宫巡缮的样子,便知道今天自己要给上苍捅娄子了,这种事怎么能提前告知祂。 所以陆风只要了宫巡缮的具体出生时间。 传统的卜卦方法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常用的卜卦方式,其中包括梅花易数、六爻预测、四柱预测等。 就连道具也是多种多样,除去铜钱、龟壳、蓍草这些,顺手几片叶子都可成卦。 而陆风用的,是四柱预测。 “起卦!” 一时之间,万物静止,草堂旁的水车停滞不前,青槐树的树叶纹丝不动,时间在草堂上空停止。 第48章 陆风牵引自身香火之气凝聚成八卦之形,再注入一缕功德之魂,让八卦活了起来。 “愿力为引,功德为信,算祸福之身,卜古往今来!起!” 陆风轻喝一声,只见身前八卦亮起白光,八卦之盘缓缓转动,宫巡缮的八字在其中央浮现。 几息之后。 “奇怪……” 陆风喃喃自语,八卦之盘随心而动。几番转动之下,陆风还是眉头紧锁。 “偏离在八八六十四卦外,脱离三百八十四爻中……怎么会如此?”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可这明显不在挂里。 道家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不在万物之中,也就不在八卦里,这种特殊情况让陆风想起了自己。 他用宫巡缮的生辰八字卜卦,卜的自然是这个世界的万物,能不在这个世界万物里的……就是自己。 “宫巡缮的短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风愣愣收起八卦,时间终于正常流动。 宫巡缮和蔡世均瘫软在地。 刚才虽然一切静止,可陆风卜卦的那恐怖一幕还是映在了他们眼中。他们也见过人卜卦,但从未见过如果神通广大的卜卦手段,惊骇万分。 “陆,陆先生……” 宫巡缮结结巴巴的,话音都在颤抖。 陆风纠结地看向他,眉头皱成一团。他总不能说:你可能是我弄死的吧! “轰!!!” 突然,一声声势浩大的雷霆劈在小山村上空。 陆风指尖一颤,这是被雷劈的后遗症。 小山村里,众人惊恐地看着头顶那道雷电。 “我怎么感觉这雷都劈到我头上了呢?” “要下雨了?” “快快快,回去收衣服。” 草堂里,别人看不懂那道雷,可陆风却是看懂了,这雷要落不落,似乎在纠结。 为了不伤无辜,陆风脚下生云,托着他化作一道白光直冲天上去。这是他改良后的腾云驾雾,可日行千里。 院里的蔡世均和宫巡缮甚至化作人形的苏木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九天之上,陆风穿过云层果然看见一道紫雷横在空中,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落下。 那雷在陆风出现的时候,瞬间张牙舞爪地朝陆风而袭来,陆风这次不想坐以待毙,手中捏着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这是那一团功德凝聚而成的,不知道能不能抵消部分雷罚。 可就在陆风要出手时,那道紫雷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陆风面前,在陆风周围绕来绕去,像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 陆风竟然感受到了紫雷的喜悦,沉思再三,他还是缓缓收起了敕令。 紫雷雀跃地绕着他,最后停在陆风面前,分出一束雷电缓缓压缩,最后竟然缩成了功德敕令的样子,悬浮在陆风面前。 只是这令牌一面刻着敕令,一面刻着雷字,明显是紫雷仿照了刚才陆风手中的功德敕令。 “给我的?” 陆风仅仅是看着那枚令牌,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强大雷电之力。 听到陆风的话,令牌又靠近陆风几分。 陆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接住了令牌。 有了这枚令牌,他就多了个底牌,加上那枚大的功德敕令,将来行走这片大陆时,就不用小心翼翼了。 “多谢,只是为什么要给我呢?” 第22章 四月之约(倒v开始) 紫雷尽力压缩自己的身躯,然后挪到了璋县上空。 陆风看着璋县陷入了沉默。 上次他在璋县为净化一城鬼气之时曾剑指苍穹,当时就觉得那一块天空仿佛被自己捅破了一样,天空都清明了一些,自己与这片天地也亲和了几分。 原来那竟然不是错觉,而是自己真的好像无意间打破了什么,助了这片天地一臂之力。 天地…… 陆风震惊地看向紫雷,“你是天道?” 紫雷纹丝未动,仿佛陆风说的不对,又仿佛它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但半晌过去,它依旧没有回话。 陆风也不再纠结,总之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自己还得了一枚强大恐怖的雷令。 雷令入手就缓缓消失,但只是形消失了,它的力量还在陆风身体里,就像陆风凝聚的那些敕令一样,只要陆风需要它就会出现。 不过,既然这雷不是来劈自己的,有些事情就得好好琢磨了,陆风嘴角微勾,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谢谢你送我雷令,不过我得回去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 紫雷非常善解人意,在陆风身边绕了绕后突然就消失在云层之间。 小山村里,村民们走出门,奇怪的抬头望天,“怎么又不下了?” 草堂。 陆风驾云归来,青衣黑发,脚下一团白云轻轻软软,好不潇洒肆意。 宫巡缮和蔡世均就这样傻愣愣的看着,震惊得合不拢嘴,“仙,仙人……” 陆风身份是他们一早就知道的,可如今如此近的距离亲眼看见陆风腾云驾雾、大显神通。他说去便去,眨眼便回,这种潇洒肆意的神通手段让他们大开眼界,又加深了点陆风是真仙人的认知。 此前,因为陆风时常收起自身的神异,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平易近人,表现得如同一位普通教书夫子的原因,让他常常忽略陆风是一位仙人的事情。 第49章 这也是陆风的魅力所在。 “陆先生,您刚刚这是……” “哦,去见了一位朋友。” 朋友?其他两人疑惑了,方才他们只看见雷电交加,可没看见什么人,陆风去见的总不能是一道雷吧! “对了,四个月后,宫大人你的生辰要到了,不知道到时介不介意我去蹭顿饭吃?” “不介意!不介意!”宫巡缮听到陆风要给自己庆生,第一反应便是不介意,他扫榻相迎都来不及。 “先生的意思是……”可等他反应了后,立马红了眼,结结巴巴跪地磕头道:“我,我,巡缮恭候陆先生大驾!” 天机长老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可陆风却说要来庆他二十五岁的生辰,这不就是说:陆风说他能活过二十五岁,就算到时真发生什么,还有陆风在呢。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大过仙人? 反应过来的宫巡缮哪还有平日里的沉稳冷静,一直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后,他难得露出本心,在陆风面前痛哭流涕。 蔡世均在一旁看着,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很稳重冷酷,做事很老成的宫大人其实年纪还很小。 只是这求生的一路上他都伪装得很好,也很有本事,所以让别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蔡世均敬佩地看着陆风,这个云淡风轻的先生总能挽救别人,从各种层面来说,陆风也救了自己,不止一次。 找到生机之后,宫巡缮第一时间想和父母分享这个好消息,同时也想回去好好陪伴父母,顺便筹办二十五岁的生辰宴。 说来好笑,他堂堂大祈皇朝南宫世家的家主之子,竟然从未办个一次生辰宴,前十六年是觉得没必要,生辰宴一般都是测灵根后再办。 可没想到他十六岁之后一直在为了活下去四处奔波,一走就走了八年,这八年里他一直不敢走回头路,只能往东走。 直到今日,他终于可以回去了,八年的心酸苦楚在这一刻都值了。 蔡世均和宫巡缮结伴走出小山村时,二人已经不是那种陌生且等级分明的生疏关系。 “蔡大人要回县衙吗?” 蔡世均看了看自己那精装的马车,缓缓摇摇头,“不了,我要补全璋县的县志,像陆先生一样,走到人群中去。” 他杵着刚刚向村民们讨来的青竹竿,换上粗布麻衣。 “我要好好做一个县令,只是四月后不能去给宫大人你庆生了,提前祝贺大人生辰之喜。” “哈哈哈,我还会回来的,下次再见,就不要叫大人,毕竟是一起挨过训的人,多生疏啊。” “宫兄说的是!保重!” “保重!” 二人相互行礼抱拳,随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宫巡缮归心似箭,直接御剑离开。而蔡世均竹杖芒鞋,缓缓消失在农户赖以生存的田地间。 一路上,时不时要抚摸怀里的《包公集》,他前方的道路上,仿佛有位巨人在看着他,看着他如何成为一片青天。 草堂的院子里,苏木看着陆风久久不语。 “怎么了?”陆风疑惑。 苏木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能遇见先生真是三生有幸……平生,你说是不是?” 平生坐在青槐树的藤条上荡秋千,听见苏木的话后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反驳他。 陆风看着平生笑了笑,“嗯,是时候该送你去读书了。” “读书?我这样你不怕吓死那些小屁孩吗?” “自然是有办法的。”陆风轻笑一声,转身进屋去,吩咐不要人打扰。 陆风一进屋去就是四五天,好几次纪明悟想叫人都被苏木阻止了。 这些天村里变化很大的,因为收到大批捐款的原因,不仅重新给陆风的长生牌位修建了一个庄严肃穆的祠堂,取名长生殿。 还在村里新建了一所学堂,以后那些孩子不必再挤在陆风的草堂,打扰他清修。 剩余的钱还给村里铺了路,村民也不笨,以前没那个条件,现在条件好了,大家都做起了买卖。 村长看着一天一个样的村子,常常热泪盈眶,每天都要亲自打扫长生殿,犄角旮旯里都擦得一尘不染。 自从陆风的名字传出去后,越来越多的人来拜陆风,平安符也是越来越少。 与此同时,大荒群山外。 吴羽子骂骂咧咧的,“一群混蛋,没事住这么老远干什么,也不说住哪个山头,让我好找!” 大荒群山万壑,放眼望去都是山川,吴羽子找了几座山都没有找到那个老朋友。 上次他过来还是在几百年前,早就忘了是哪座山,要是平时,他还会慢慢悠悠的找,在山间漫步,全当是在修身养性了。 可现在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好好好!待老夫一剑削平这些山,看你出不出来。” 说罢,吴羽子提剑而起,脑海中想着陆风那惊艳的一剑。只见他手中之剑极速长大,变大变长,直到吴羽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隐隐有掌控不住的趋势后才奋力将剑挥出。 “老猿头!小心了,我这一剑可能会削掉你的头!” 吴羽子大喝一声,一道巨大剑光从山林间划过,铮铮剑鸣在山川间爆响。 只见剑光划过之处,有数十来座山尖尖被削平,大量山石滚落,大地振动。 “可惜了,没学到前辈的万分之一。” 第50章 吴羽子对自己这一剑并不满意,就在他打算再来一剑的时候,远处一座毫不起眼的大山顶部突然爆开,从中蹦出一个黑衣男人出来。 “吴羽子!!!我灭你宗门!杀你全家!你奶奶的,竟然敢削到我家门口来,当初就不该告诉你老子所在!受死吧!”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黑发黑胡,手举一枚大印,主皇大印四个字清晰可见。 大印朝吴羽子极速飞来,带着无上帝皇的威压,所过之处山川崩裂。 吴羽子连忙提剑格挡,但还是被大印撞退了几步,“操!大意了,没想到这混蛋玩个破印都能玩到这种地步,数百年不见,又变强了。” “呵呵,谢谢夸奖!”男人冷笑一声,“你也不赖嘛,刚刚那一剑有进步,底气大得都敢削我山头了!” 吴羽子感觉头顶上的玉印越来越大,有种不把他压成肉泥绝不罢休的阵势。 “老猿你听我解释,我是带着任务来找你的,不是来找事的,快把你这破印收了。” “你让收就收?混蛋,受死吧!” 袁成杰不仅不收手,还加了力道,誓要将眼前这个数百年不见,一见就削自家山头的老家伙弄伤才解气。 吴羽子见软的不行,连忙来硬的,“我是奉仙人前辈的命令,来找你们要骨简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枚大印极速变小,直到最后变成玉佩大小。 吴羽子刚想缓口气,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只见袁成杰一脸关切地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闭关之处,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 “好好给我说说,数百年而已,我就闭个关的功夫,你怎么就得病了呢?” “啪!” 吴羽子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知道你不信,所以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我要独享机缘!” 袁成杰:…… 他们每次见面都要打得见血才停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吴羽子这老头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的,还把自己从头到尾弄一身白,非得留长胡子,非的穿广袖白袍,整得仙风道骨的样子,实则私底下是手又欠,嘴又欠。 “别扯犊子了,赶紧说正事!” 第23章 纸人附魂 可能是着急要骨简的原因,吴羽子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表情罕见地郑重。 “不久之前,我突然收到蒋老头的传信,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能看出他大限将至,所以我离开宗门,一路往东游历……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我总想找到延长寿命的东西,为了他也好,为了我自己也好……” 袁成杰静静听着,沉默不语。 他们这些人,活得久的像蒋育道足六万七千多岁,年纪最小的吴羽子也有三万岁了。 俗话说,人越老越怕死,这句话不假,尤其是他们都尝过无上权利的味道,再看着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时,对死亡的恐惧到达巅峰。 这些年他们隐居的隐居,闭关的闭关,游历的游历。其实都是在寻找延寿之法而已,又或者是想突破极限,到达更高的层次。 就在袁成杰沉默时。 吴羽子突然话锋一转,一改方才的颓废,语气昂扬道:“可就在我途经一无名小县时,突然远远见一道恐怖惊天的剑光刺破苍穹。当时就伴随着雷鸣电闪,仿佛有大恐怖降临,只见诛邪退散,天地一片清明,令我永生难忘。” 此时此刻,吴羽子只恨自己不能描绘那惊人壮阔的一幕,怨自己语言贫瘠。 而袁成杰在听到刺破苍穹、天地清明时精神一震,与吴羽子肯定的眼神对视一眼后,仿佛证实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一个可怕的猜想。 但两人都没有提起,吴羽子继续道。 “后来我追随剑光而去,却在一无名小村中遇见了一位前辈。” “前辈?”袁成杰满脸疑惑。 他们之前的那几辈修真者早就死光了,现在这片大陆上应该不存在所谓的前辈,只有别人叫他们前辈的份才是。 “是!” 可吴羽子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虽然那位前辈以青年模样示人,但能肯定应该是活了无数纪元的人物……” “纪元!?”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称呼。 “你是说——长生!!!” 袁成杰再也坐不住了,他很想说吴羽子可能是遭人欺骗了,可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以这种方式骗过吴羽子的人还没出生。 他也不认为吴羽子会用这种话题来骗自己。 “我知道你不愿相信,我从前也坚信这个世上没有仙人,可是……现在我只能说是我眼界过于狭窄,认知过于浅薄。” 吴羽子缓缓起身,双手背负在身后,踱步走到洞口前,看着天边的夕阳。春风拂过他的白须白发,此刻的他看起来就真的如世人所幻想的仙一般,无欲无求,仙风道骨。 这个气质不是伪装出来,倒像是长久养成的。 尽管许久没见,但吴羽子的气质变化袁成杰还是看出来了。 他不禁开始思考那位前辈究竟是什么人,真的会是那不可言说的存在吗? 然而接下来吴羽子的话,给予他一直坚信的世界观狠狠一击。 只因为吴羽子轻飘飘的一句:“我体会过长生了。” “前辈让我进入了时间长河之中,亲自体验了一回长生。” 第51章 “老猿头,岁月长河里,你们都死光了……” 吴羽子缓缓将他在时间长河里体会的一切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仿佛他真的长生了一遭一样。 “其实我到现在都分不清现在是长生后我,还是在求长生的我。分不清现在是真实还是虚幻,这种还能和朋友玩笑的日子,是不是长生的我所幻想出来的……” 吴羽子站在洞口,俯视脚下那些山川美景,鸟兽翱翔,神色变幻。 袁成杰眉头紧蹙,有些不确定道:“你有心魔了?” “心魔?哈哈哈哈!” 吴羽子手抚胡须,爽朗大笑。同时,他的本命剑突然出现,悬浮在山洞外面。 “无能者才会畏惧自身的真实所想,所以称之为心魔,消除真实谓之除魔。可是于我而言,这有什么的?” 吴羽子说罢,脚轻轻一踏地面,立刻身轻如燕地跃至长剑之上,消失在洞口。 袁成杰走到洞口一看,只见吴羽子正御剑穿梭在大荒群山之间,四周云雾缭绕,青山翠林皆在他的脚下,无拘无束,好不肆意快活。 “长生非我本来意,天地任我乐逍遥!” “哈哈哈哈哈!老猿头,我不求长生了,长生有什么好,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看那位前辈将这片天地捅破时,会是什么样场景,此外别无所求!” 吴羽子爽朗的笑声传遍群山,所到之处鸟雀逃散。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道七彩霞光自天边落在吴羽子身上,宛如沐浴神光,四周更是有彩鸟环绕报喜。 “这是……修为突破了?!” 袁成杰难以置信。 修真者的修为等级不似捉鬼人和鬼物那般大致分层,即使是同一层次,也有实力相差过大的情况出现。 修真者修为等级分明,同一层次的人,除去天材地宝、法器符箓的加持后,自身实力其实是差不多。 从练气、筑基、结丹、凝合、紫府、出窍、元婴、化神到传说中的渡劫,每一阶段都层层分明,每一阶段都可分前、中、后期。 这个世界,鲜少有人修到化神期,到了这个层次的,无一不是一方大佬,就像袁成杰和吴羽子他们自己。渡劫更是从未见过听过,不少人猜测修到渡劫这个层次的,可能只有三位祖师。 而此刻天降异象,无数紫气落在吴羽子身上,这是修为突破的表现。 但奇怪的是那些异象却突然戛然而止,然后消失不见。 对于这个场景两人早就习惯了。 “感觉变强了,但又好像没有。” 原本吴羽子是化神后期,在此之前就已经受过几次晋升异象,实力确实有感觉到增长,但奇怪的是始终无法到达传说中的层次。 而且几次异象都会中断消失,这次也不例外。 袁成杰陷入了沉默。 这次与吴羽子见面,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关于那位前辈的存在,让他相信了五六分。 吴羽子意气风发的回到山洞里,眉眼间可见豁达。 “虽然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但这感觉也不错。” 袁成杰笑道:“感觉这次见面你心境不错。” “我也没想到一朝拂去心上的尘埃,倒是看开许多,难不成前辈是特地拉我进时间长河的,只为了让我认清自己……” 吴羽子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否则像陆风这种仙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将人带入时间长河中。 见状,袁成杰若有所思,随后很是郑重的问:“你说的那位前辈要骨简做什么?” 吴羽子想了想道:“我和前辈交谈时,发现他对现在的一些东西知之甚少,甚至见到储物袋都露出好奇之色。” “可却对过去的事所知甚多,就连这骨简也上的字也认识,只是上面可能涉及一些不适合我们知道的隐秘,所以他并没有多说。” “或许是闲来无事想看看,又或许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前辈的注意。” “反正这些骨简我们也看不懂,拿在手里这么多年了,就跟废品一样,不如交给前辈,不仅能知道上面说了什么,还能从前辈那里换来些人情。” 袁成杰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对前辈仙人的身份又少了一分疑虑。 不过…… 是真是假,要自己看过才知道。 而他们口中的前辈终于出门了。 他这些天一直闭关不出,纪明悟每天都要在他屋门口徘徊。 所以陆风打开房门后,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先生,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呢?” 陆风得意一笑,将手摊开后,只见手心放着两张人形剪纸。 苏木和平生也来到陆风身边,同纪明悟看着那两张剪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平生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直接道:“就这个小玩意,先生你居然要不吃不喝几天才完成!这不是有手就会的吗,小孩子也能剪!” 陆风只是浅浅一笑,“这个可不一样。” 说着他就将纸片人翻过来,只见那反面竟然用朱砂画了符。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看起来也不像平安符。” “这当然不是平安符,而是附身符。” 陆风将两纸片人抛出,只见它们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苏木,平生,你们试着依附在上面。” 第52章 平生没懂是什么意思,苏木却爽快地将魂体挪到在纸片人上。 陆风手指掐诀,口里念念有词。 只见那纸片人身后的符文开始发出耀眼红光,紧接着,那原本巴掌大的纸片开始变大伸展,直至变成成年人一般大小。 “此时不现,更待何时!” 陆风大手一挥,一缕圣洁的白光就进入了纸片体内。 霎时间,纸片开始极速旋转,最后甚至转出了残影,但是纪明悟他们却从残影中看见有手脚在缓缓生成。 等到在停下来的时候,一个与正常活人一般无二的苏木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正常的肤色,灵活的四肢,甚至还有影子在他的脚下。 苏木激动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摸摸头、摸摸手,再世为人的喜悦难以言表。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活了?” 纪明悟和平生都非常不可置信。 “不是活,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天意不可违,这只是附身符的效果。” 陆风郑重叮嘱道:“附身后虽能离开青槐树,但是每天夜晚都需要回到树里养魂,所以不能去太远,记得不能碰水,这纸片一碰水就烂了。” “是,先生!” 如此宝贝,苏木自然会十分爱惜,不敢弄损。 平生在一旁羡慕的看着,直到陆风开口,他才进到一溜烟钻进了另一张纸片上,迫不及待变成了小小少年的样子。 “我也变成人了,原来做人是这种感觉!” 平生在院子里撒欢地跑,一会儿跑到水车旁,围着大青牛看;一会儿跑到田埂边上抚摸青草,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和清爽的春风。 一切做鬼时没有体验过的东西都令他高兴不已。 等他上蹿下跳够了,陆风才把人叫回来,将自己缝制的一个背包递给平生。背包很丑,针线歪歪扭扭的,像是两块布被硬拼在一起,但里面装好了笔墨纸砚,装备齐全。 “这个也太丑了!上学堂都要背这个吗?” 平生嘴里说着丑,手上却是很利落地将背包挂在身上,在苏木面前晃悠,在纪明悟面前显摆。 “大师兄,你有吗?” “当然有,也是先生亲手做的。” 纪明悟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当初因为这个丑包,在县里的学堂里被人笑了很久,但他每天都依旧要背,十分珍惜。 说起县里的学堂。 纪明悟转头对着陆风道:“先生,有人向你下战书。” 第24章 跳梁小丑 “战书!?” 除去纪明悟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惊讶中带着好奇。 陆风更是不明所以,自认为自己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谁。 “其实这事可能是我的原因。”纪明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解释道:“我之前在县里学堂求学时,遇上一位姓吴的夫子。因不满我离开学堂,发生过一些龃龉。” 纪明悟把自己离开学堂的事从头到尾说细细说来。 只因他当初年纪轻轻就一举拿下秀才,年少成名,被收到县里最有名的学堂读书。当时不少夫子抢着要他,都盼着将来纪明悟考上举人时,自己能被称赞一句举人之师,这是莫大荣耀。 而吴夫子则凭着自己原本的名气,从众夫子中脱颖而出,在其他夫子的羡慕中收下了纪明悟。 吴夫子好歹也经历过一些考试,对于考场上的事和一些考题,他给的经验远比陆风给的多。 所以,起初纪明悟也是很认真跟着吴夫子学习,刚开始吴夫子见他不耻下问、举一反三时还很高兴。 可时间久了,事情渐渐就变味了,吴夫子开始对纪明悟的聪明感到反感和心虚,时常因为纪明悟指出他的错误而感到不悦。 而事情导火索是在纪明悟离开学堂前的一个月。 当时学堂与其他书院开展了一场小型的文比,其中包括算术。 纪明悟的思维能力和记忆力本身就十分突出,在陆风用现代算术的影响下,他的心算能力更是十分惊人,常被陆风叫作神童。 因此在那场比赛中,纪明悟轻易夺魁。而他所用的现代算法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知真相的人就觉得吴夫子教得好,于是有不少人围着吴夫子讨教。 可吴夫子哪懂这些,几番推拒后,就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小声议论。 “身为夫子,怎么会是学生知道的多,夫子反而一无所知的。” “就这样还当人家夫子,也不怕误人子弟。” “脸皮真厚,坐等着当人家举人之师。” 说是小声议论,但他们的音量却是不大不小,刚好够吴夫子听见。 吴夫子当时就觉得自己被人下了脸面,在其他夫子面前丢了脸,自己积累多年的声望一朝跌落。 便觉得说到底,还是纪明悟这个学生太过放肆,在这种场合肆意妄为,因此对纪明悟的不满越来越大。甚至开口指责纪明悟所用之法是歪门邪道,带动了学堂里的不正之风。 起初,纪明悟还能反思自己的错处,认真检讨。可后来,吴夫子否定他的地方越来越多,更是到了无故指责的地步,这一度令纪明悟陷入自我怀疑中,成绩一落千丈。 吴夫子更是趁着这个时候,劝纪明悟放弃原本所学,走他认为正规的路。 要知道纪明悟的所学所知皆是来自陆风,甚至无意之间在心里种下了众生平等的观念。 第53章 他会尊敬师长,但不会盲从。 于是两人就有如针尖对麦芒,时不时便要争论一下,谁也不让谁。 直到最后,吴羽子出言嘲讽素未谋面的陆风只是个乡野村夫。 这直接碰到了纪明悟底线,成了两人爆发的点。 一想到自己为了留在学堂,百日干活夜晚熬读,可最后学到的东西也寥寥无几,更是体会到什么叫人性复杂。还连累陆风也要被人贬低,纪明悟当即就收拾东西,离开学堂。 走前吴夫子还信誓旦旦的觉得,纪明悟要不了多久就会回去求他,只因他是县里最出名的教书先生。 无人能比得上他,纪明悟要想出头,非他不可。 可谁都没想到,纪明悟竟然一去不回,吴夫子便成了第一个被学生所抛弃的夫子,处处遭同行嘲笑。 于是在打听到纪明悟的下落后,他直接叫人送来一封挑战书,说要和纪明悟所谓的先生文斗。 混元界人多地广,三大皇朝加七小王朝,文斗的方式多种多样。在这个世界,文名对读书人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文斗失败,学生便不再是学生,夫子也不能再为夫子。 吴夫子当初就是靠着文斗,让许多与自己齐名的夫子就此隐退,再不担夫子之名。 陆风听完事情始末后深感无奈,古人有古人的智慧,后人有后人的经验,没必要争个高低,也争不了高低。 “前人的智慧是令人敬仰佩服的,后人汲取经验并创新,很难说哪种算术方式好,结果只是取决于人而已。” “以纪明悟你的记忆力和思维能力,便是用其他方式也不一定会输。” 苏木也点点头,认同道:“所以重点在人,不在方法。” 平生听不懂他们说的东西,但听纪明悟的叙述,就觉得这位吴夫子像是一位固执刻板,还自私好面子的人。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却被陆风敲了一下头。 “平生,你要记住,人云亦云是十分可怕的事,无论何时都要学会自己思考,不要凭他人耳语断别人是非。” “明悟你也是,”陆风说完又转头对纪明悟道:“人无完人,我也有错的时候,不要因为我们关系亲近便盲目相信我。” 纪明悟却是理直气壮道:“我没有盲目,就是因为吴夫子说的不对我才生气。” 纪明悟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显得老成,这难得的较真反倒显得少年气,让陆风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问起了挑战书的事。 吴夫子自顾自把文斗时间定在了五日后,到时他会带着学生和好友登门拜访,美其名曰:踏春,顺道文斗。 苏木都给看笑了,“这位吴夫子的字里行间都透着自傲,明明是笃定自己能赢,便带着学生好友来一同观看,不仅给了下马威,还满足了虚荣心,实在可笑。” 这种人物,便是自己活着的时候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陆风呢。 “这是跳梁小丑!” 平生最近跟着纪明悟在苏木这里读书,跳梁小丑便是他新学到的词。 “平生不错,用得对!” 纪明悟摸着平生的脑袋,感叹陆风手段就是厉害,这纸变的人摸起来就与真人一般无二。 “大师兄教得好!” 两人无视陆风不赞同的眼神跑远。 陆风看着纪明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苏木看着陆风,也是悠悠道:“明悟他方才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竟然对着曾经的夫子说跳梁小丑这样的话,与平日不大一样。” “许是受委屈了吧,再怎么少年老成,毕竟也才十七岁。”陆风语气风轻云淡,面色如常。 苏木却为那位吴夫子捏一把汗。 接下来的几日,陆风无事可做,白日就到新修的学堂里坐坐,看平生是否适应学堂里的生活,与这些孩子相处得怎么样。 闲来无事就偶尔指点一下纪明悟的功课,给他出一些考题,能让他烦恼个三两日。或者是同苏木聊他新修订的教材,结合苏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做一些增减,好叫苏木上起课来得心应手。 经过这几日相处和探讨,陆风感叹苏木当时若是准时参与科考,定榜上有名,将来坐镇一方。 苏木却看得很清,一时的成功和名留青史他还是分得清的。 跟在陆风身边,说再世为人也不过分,现在的他远比活着的他看到更多,目标更远。 这几日的夫子体验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他想像陆风一样著书立说,传理开智,改变这人人思想浑噩,命如草芥的世道。 但一人开路始终不如百人开路,而他的目标,便是要为这百人开路。 正所谓薪火相传。 而另一边,蔡世均这些日子徒步走过无数个地方,脚底磨出水泡的同时,也亲眼看见自己治下的百姓如何生活困苦,或是天灾无情,或是人心险恶…… 他一边重新编写县志的同时,一边解决了力所能及之事,拉近了自己与百姓的关系。 在走过无数过地方后,他回到县衙的第一步便是修路,让各地的人员和消息流通起来,杜绝再出现小山村这种消息闭塞,耽误旱灾的事, 第二步便是将陆风所写所著的书籍多印广发,让书在学堂书舍间流通起来。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包公集》。 这书一经发布就引起了不小的热潮,给说书人,茶楼客栈,民心经济都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第54章 甚至让百姓改变了对官的印象,蔡世均所处理的案子也逐渐增加,但每处理一件事,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就高一分。 第三步便是集思广益,召集一些人,从县衙、商贩、读书人和老百姓中各挑一些人,让他们针对璋县提出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就在他这边整改一县整得热火朝天之时,陆风那边的五日之期也到了。 吴夫子坐着马车,带着他的学生和好友晃晃悠悠出现在小山村村口。 一群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路上还吟诗作赋,俨然一幅踏春的样子。 可众人一下马车就被小山村里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只见村口大树下立着一块手工雕刻的石碑,碑上列着许多人名,开头的那几个名字更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面跟着的人名也不可小觑,在县里都是有些名气地位的,一般人轻易招惹不得。 “我爹!!” 更有人在石碑之上找到了自己亲爹的名字。 “我总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有的学生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吴夫子可不管这些,抬脚就往村里走,今日他一定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第25章 望气之术 “这村子怎么感觉和其他村子不太一样?” “好像是风气不一样。” 走在末尾的张天和李鹏低声交谈。 他们都是农家子弟,虽然同村里的其他人家相比,家境也勉强说得上不错,可为了求学也是要砸锅卖铁、节衣缩食的,比不上县里那些学子。 也经常因此被其他学子瞧不起。 “风气?我看是穷气吧,看这一个个穿得连余兄家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茅屋堪比茅厕!这种穷山恶水能出来什么厉害人物。” “恐怕纪明悟是没脸回去,才撒谎说自己有什么先生的吧!” 余顺对着吴夫子义正言辞道:“夫子你实在没必要为这种人跑一趟,随便派个弟子文斗都能叫对方一败涂地。” 余顺是学堂里混得最风生水起,虽然课业不咋地,但人很会来事,不仅进了吴夫子的课堂,而且还同吴夫子走得近。又靠家世收拢了一批狐朋狗友,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平时最看不上这些穷学子。 纪明悟来之前和走之后,张天李鹏俩个人没少被欺负。 此刻,村民们那自信精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气在他们眼中也成了穷酸气。 吴夫子对余顺的吹捧很是受用,对于小山村他其实早就找人打探过了,就在纪明悟离开书院的时候开始。 所以对这村子的情况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属于穷到吃不了饭的程度。 这种地方能出纪明悟这一个读书人都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他本就不屑来这种地方,只是纪明悟当初一意孤行,非要离开书院,当着众人落他脸面,让他成了首个被学生抛弃的夫子,遭那些昔日的手下败将在背后耻笑。 这种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忍! 所以今日他十分高调的来这种地方,将文斗的事四处宣扬,带上了自己的学生朋友,甚至还有那些与自己不对付的人,便是要一雪前耻。 与吴夫子的洋洋得意和余顺为首的人的嫌弃不同。 这队人马中有几人皱着眉头打量着村子。 村子确实很穷,但是……他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已经想到事情关键点的人则默默远离了吴夫子和余顺他们,摸着怀里的平安符,有种划清界限的意思。 没有想到关键处的人则是谨言慎行,罕见地没有搭余顺这些人的腔。 其中只有赵廓在四处张望,试图找到昔日好友的身影。 就在一群人浩浩荡荡路过长生殿时,都被那壮阔华丽的长生殿给镇住了。 “这破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大殿?” “竟然比县衙门还要威武!” 众人都傻愣愣地站着,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 这座长生殿与这个穷村子格格不入,就仿佛这座是从天而降的,否则众人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气派威严的大殿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他们愣神时,王有德一家及他们村子里的一些人在王有壮的带领下来到大殿门口。 “让让!让让!堵在这里做什么?” 王有德自上次在张府里捡回一条命后,对祭拜陆风这事可谓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 而且通过他回到家里一顿添油加醋的叙述后,陆风的名气在他们村也传开了,人人都说隔壁村有个活神仙。 所以这次趁着王有德带全家老小来祭拜,村里有不少人也跟着来了,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思走进村子。 直到看见这座大殿。 他们是穷苦人家出生,县里都很少去,哪里见过这个庄严高大的大建筑。 此刻那想进去一睹真容的情绪达到高峰,没想到门口却被一群不知哪来的人给堵住了。 王有壮率先站了出来,在这群看着就有钱的人面前丝毫不虚,底气十足道:“都排队进去,在这里堵着做什么?” “排队?” 一学生见王有壮身上的补丁衣,不可置信地道:“你算老几?” 说着就拥着吴夫子一群人往大殿门口挤。 经过璋县那一遭后,陆风名气越传越广,来上香求福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来的人也不少。 但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众人都下意识放轻脚步,低声细语。所以既使殿里人不少也不喧哗,反而寂静无声。 第55章 但吴夫子一群人进来后,大殿里突然就变得闹哄哄的。 “陆长生牌位……” “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殿堂就放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牌位?” “陆长生又是谁?把他放这里做什么?” …… 诸如此类放肆的话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吸引了众人的疑惑或生气的目光。 来这里上香的人多是见过陆风大展身手的,陆风那不可冒犯的形象深入人心,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指责。 “大殿内禁止喧哗,你们看样子还是读书人,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说话的人不是村里人,身着光鲜,看派头不是好欺负的。 “我们只是来看看,又没做甚。” “既然不上香敬拜就出去,外面有的是山川美景供你们欣赏,休要在这里大呼小叫。” 仙风道骨的吴羽子身后背着把扫帚缓缓出现,他已经收好了自身威压,但身上那不凡的气质还是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更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之前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大殿里还有这样一个白衣白发的老者。 还是吴夫子最先反应过来,面露警惕。 “你是何人?” “呵,”吴羽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觉得这人的警惕来得挺有意思,随即将扫帚拿到身前,双臂在上面撑着,优哉游哉道。 “老夫……自然是村学堂里的夫子。” 虽然还没有正式去学堂与大家见过,但陆风亲口答应过的,他就可以自称为村学堂的夫子。 吴夫子神色凝重了记几分,如临大敌,“果然。” 果然纪明悟如此决绝地离开学堂不是没有原因的,面前的老人一看就和村里这些人不一样。 一个人的气质是被环境熏染的,这老人虽然看着随和,但那种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气势无人能比。 这人明显就不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村民,难怪能教出纪明悟这个年纪轻轻的秀才。 他以前觉得纪明悟本身就是块学习的料子,所以时常忽略纪明悟嘴里说的先生。 现在看到了先生本人他才明白,纪明悟能年纪轻轻就一举拿下秀才,不仅是他自身聪颖的结果,更是有他嘴中那位先生的原因。 吴夫子不禁多了些压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他还是十分有把握的,毕竟全县里,还没有听过有哪位夫子的名气大过自己。 “既然你来了,哪我们就不必再多跑几步,直接开始吧!” “嗯?” 吴羽子不明白开始什么,能让面前这个小娃娃脸上写满我会赢这三个字。 “怎么?你没收到我的战书吗?既然如此,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允许你直接认输。” “呵!”吴羽子是真的气笑了。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小辈了,竟然敢给他下战书,还允许自己认输,不由得问一句,“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谁?不就是纪明悟的先生吗?” 纪明悟…… 吴羽子还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人的,毕竟他这一生遇到的人太多了,年纪也大了,忘掉一两个也是常有的事。 这时村长终于姗姗来迟,在吴羽子身边道:“是陆先生的学生,同先生住一起的那个小伙子。” 吴羽子上次来没有看见纪明悟,这次回来也是匆匆赶到,因为袁成杰半路有事离开的原因,他先到的村子。 拜见过陆风后,就想先在村里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来到长生殿抢了村长打扫的活。 结果扫帚还没握热乎,就遇见了这群出言不逊的人。 此刻更是听到了天大的消息。 他同情地看着吴夫子,“真是不知者无畏!” 活腻了敢给前辈下战书。 吴羽子将扫帚递给村长,缓步向前,“老夫就先来会会你,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自,自然是文斗。” 吴夫子感受到了那无形中的威压,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心也悬了起来。 “文斗就去该文斗的地方,休要在这里打扰清净。” 吴羽子向着陆风的长生牌位恭敬一拜后,提脚往学堂方向而去。 众人看着这位负手离去的老者,听见有戏可看,也跟了上去。 吴夫子感觉从见到这座大殿开始,事情就有点超脱掌控,不由得心慌,可见如此多的人,也不好退缩。 而且还是那句话,他自认县里还无人能比得上他,轻吸一口气后,吴夫子也跟了上去。 “哎,赵兄,你怎么不走啊?” “我就是觉得……” 赵廓看着那陆长生牌位,又想起纪明悟常挂在嘴边的陆先生,心里多了一些猜想,沉思再三后,还是跟了上去。 倒是那些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人,在看见长生牌位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样姓陆,还同住一个村子…… 难不成纪明悟就是那位的弟子! 难怪他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同,有点天方夜谭、离经叛道,难怪如此聪慧,在学堂做什么都很拔尖出众。 就算不是那位的弟子,也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几人不禁在心里为吴夫子烧起了高香。 当初璋县出事时,有些人是不在城里的,还有大半的人提前出了城,所以其实有很多的人没有见过陆风那伟岸身姿。 第56章 甚至在县里那长生牌位立起来后,也有人不信,所以从未去拜祭过。 而吴夫子就属于那类人。 他那段时间正好带着学生去了霁秀山,参加了一下什么诗会,刚好不在城里。 明白这些后,走在吴夫子身后的人越来越少,除了他的好友和余顺这些学生,就只剩一些不知情的人。 而吴夫子正埋着头往前走,还未发现事情的不对。 学堂外,纪明悟早早等在此处。 陆风刚在前不久同他说了学堂有新任夫子要来,叫他来此迎接。 “大师兄,新来的夫子是谁?” 平生背着他那丑包,即使到学堂了也不肯放下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村里没什么好逛的,长生殿逛完,应该就来这边了……” 纪明悟突然看向平生,敲了一下他的头。 “上课时间,你跑出来做甚!夫子呢?” 平生捂着头,嘟着嘴看纪明悟,“你不要总像先生一样敲我的头……” 他话还没说完,腰间突然缠上来一根绿色藤条。 “不好!大师兄救命!”平生下意识就要拉纪明悟,身体却被突然扯走,人一下子就被苏木提在了手中。 “啪!” 一根戒尺狠狠敲在了平生屁股上。 “逃课的学生是要挨罚的。”说罢,戒尺又打在了平生身上,接连打了两下,打得平生嗷嗷叫。 “先生给的戒尺就是好用。”苏木满意地晃着戒尺,拎平生像拎小鸡崽一样。朝着纪明悟微微一笑后,就将小鬼拎回了课堂上。 纪明悟愣愣的看着,对苏木突然变出藤条绑人那招叹为观止,他也想要这种厉害的手段,改天求求先生,不知道能不能学到这种神通手段。 就在他想入非非时,一群闹哄哄的人从远处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但他身上的仙与陆风的仙不一样,不过也让人不敢大意。 可在看见老者身旁跟着的吴夫子和余顺等人时,纪明悟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 “纪明悟!” “纪兄!” 吴夫子那气势汹汹的一声被赵廓打断,他正想回头呵斥,却被赵廓一把扒开,令他一个踉跄。 “赵廓!” 纪明悟也是很高兴的,居然能在这里遇见赵廓,他正想上前问候,却被赵廓一拳锤在胸口。 “臭小子!你走这么久都不知道给我来点消息!” 纪明悟握着胸口,拍拍赵廓的肩膀,“我的错,不过一会儿再同你说,先办正事。” 赵廓表示理解,随即退至一旁。 纪明悟走上前去,拱手作揖,“见过夫子。” “哼!”吴夫子理理衣服,正想发作,却瞥见身边的老者率先上前去扶起纪明悟,表情和蔼。 “你就是前辈的弟子,果然不凡。” 吴羽子不是说客气话,也不是因为他是陆风弟子的身份而谄媚。他不是那种人,而是真的觉得纪明悟这人与常人不同。 只因在修真界有一种术法名叫望气术,可以通过一个人外在的气看资质。 纪明悟这小孩年纪虽轻,但气很不寻常,或许是和陆风住久了的原因,他身上气与陆风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陆风的气洁白无瑕,神圣不可侵犯,明明高贵却又过分温和,让人不禁产生敬仰之情,忍不住靠近。 而纪明悟的气过于炙热,像火堆的光十分特殊,而且他还是陆风的弟子,将来必定不凡。 就在吴羽子感叹之时,几次被无视的吴夫子生气了。 但最先站出来的却是余顺。 “纪明悟,你目无尊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许久没收拾你,你骨头硬了吧!” 一说收拾,纪明悟那些不好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张天李鹏更是颤抖不安地在人群里瑟缩着。 纪明悟握紧拳头,脸色更加冷漠。 第26章 戏斗夫子 但尽管他心中怒气上涨,片刻后还是平复了心绪,自觉没必要和这些人多费口舌,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而已。 随即对着吴羽子道:“需要学生带夫子在学堂熟悉熟悉吗?” “不用不用,熟悉事小,我现在是来同这人文斗的。” 吴羽子一指那此刻正怒气冲天的吴夫子,负手往门口一站,气势顿涨。语气更是似笑非笑,好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文斗?夫子吗?” 纪明悟不知所云。 还是赵廓将长生殿里的事给他说了来龙去脉,他才惊觉自己居然把吴夫子给先生下战书的事给忘了。也实在是吴夫子没有什么存在感,导致他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廓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纪明悟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于是用手肘杵了杵纪明悟,朝着吴羽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幸好你们村学堂里还有这样一位老夫子。” 他不会像吴夫子一样将那位白衣老者认作是纪明悟的先生,因为纪明悟在他耳边念叨陆风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在他的印象中,纪明悟的先生应当是个温文儒雅的年轻人,和纪明悟一样有着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年轻,许多经验不足,不够博览群书,所以与吴夫子这种深谙文斗之道的人文斗的话,是讨不了好处的。 “有这位老先生在,大抵不会输得过于难看。” 第57章 所以赵廓并不看好村学堂的夫子。 名气虽不是决定一个人学识的关键,但也反应了很多东西,在璋县辖内,目前为止,还没有谁的名气能超过吴夫子。 “我劝你话别落太早。” 纪明悟虽然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夫子学识如何,但能被陆风请来的,定然不是俗人。 所以他好心提醒赵廓,“容易惨遭打脸!” “打脸?”赵廓不解。 也就在这时,学堂里出来几个年岁稍大点的孩子,抬着椅子放在吴羽子身后,后面跟着还有苏木和平生他们。 “想必这位就是明悟的先生了。” 赵廓一见苏木,就发现苏木的身上有浓厚的书卷气,而且看着沉稳随和,和自己想象中那些乡野夫子不同。 便以为他就是纪明悟的先生,连忙作揖行礼。 虽态度有礼,但他心里却觉得苏木远远比不上纪明悟所形容的那般世外高人。 “小兄弟好。” 苏木仅有片刻疑虑,觉得赵廓说法不大对,但又想到自己也算是纪明悟的先生,所以就浅浅回应了一下。 彼此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状,赵廓便越发对苏木的身份深信不疑。 而吴羽子顺势坐下,和蔼地拍拍这些小孩的头,可就在眼神随意瞟向苏木和平生时,顿时瞳孔一震。 “你们活,不!不一样……” 前不久他来草堂,见苏木还只是类似山精鬼怪之流,平生也只是一个依附在槐木枝上,不成气候的小鬼而已。 只要他想,便是一根手指头也能轻易碾死他们。当然,他不会有这种自取灭亡的想法。 但是今天,他再看苏木与平生时,竟然发现这两人就如同寻常活人一般,以至于他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两人的存在,下意识里便将他们归入凡人之流。 现在细看那红润正常的肤色,还有那发丝都是轻盈细致的,再看阳光底下的影子,两人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如果不是有心探查,根本不会发现。 “这世上竟然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真希望能学到一二……” 吴羽子狭长的眼睛微眯,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平生和苏木。 别看平生在学堂里蹦哒得欢,但该怂的时候他还是惜命的。 虽然吴羽子此前他就见过吴羽子一面了,但那是在陆风面前,有陆风在,便是十个吴羽子他也不怕。可现在陆风不在,他就就些怵这个气息浑厚、深不可测的老头。 “见过前辈。” 见跳脱的平生难得往自己身后躲,苏木笑了一下,朝着吴羽子躬身行礼。 他比平生年长,懂得也比平生多,即使吴羽子给他十分危险的感觉,但只要有陆风在,那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吴羽子见状,也朝着苏木点点头。 “你们如此左顾而言他,迟迟不提文斗之事,莫不是怕了!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认输罢。” 一直被晾着吴夫子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几次三番被这些人忽视,心中怒火燃烧。 “要斗什么只管说来,要求你尽管提,老夫不欺负小辈。” 吴羽子坐在高位之上,平静的目光中透着冷漠,话语里都带着威严。一开口就不禁让人挺直了腰板,便是那些来看戏的外乡人也放低了交谈的声音。 为了不让吴夫子站着与人文斗,也是出于教养,纪明悟再是不喜欢,也还是叫几个年纪大的孩子给他抬来了椅子。 苏木看了看纪明悟,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吴夫子眼藏狡黠,“既然前辈如此谦让,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四周的人拱手,扬声道:“老夫姓吴名咎,乃是本县昶下书院的夫子,曾有幸教出一位举人学生,如今学生已官至翰林……” “原来是璋县那位赫赫有名的夫子!岂不是翰林大人的老师!” “我认得他,我三舅姥爷的远房表姐家外孙子就是拜入他门下的。” “听说就是县令大人也要敬他三分,多少达官贵人都难以求到他一个弟子的名额……” “这种德高望重的夫子当然不屑看钱势地位的,没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两学生就很穷嘛。” 被点名的张天和李鹏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他们同这群富贵子弟站在一起,被人指指点点的,脸上烧的慌,偏偏每次出门吴咎都会带上他们。 这也是夫子对他们的宠爱,叫人不好拒绝。 “不慕权贵,一视同仁,而且还能教出举人学生,有幸能拜入这样的夫子门下,真是三生有幸。” “居然还有人要与之文斗,岂不是打灯笼上茅厕,找屎呢嘛!” …… 类似吹捧的话在人群里此起彼伏。 而吴咎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夸奖的话一样,一阵自我介绍后,还顺便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山村的事给简述了一下。 大概意思便是纪明悟不识好歹,他作为夫子,不忍学生如此颓废。即便学生伤了他的心,他还是希望通过这次文斗,好叫纪明悟心服口服,回到昶下书院继续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不愧教了多年书,这口才可比茶楼里说书的精彩多了。”赵廓站在纪明悟身边耳语。 “其实你走后,我渐渐的也察觉到不对劲,哎……可惜我势单力薄,就是站出来为你说话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58章 纪明悟对着赵廓一笑,“赵兄有这份心就够了。” 除了村里的人,众人看纪明悟的眼神都变了,都觉得这小子指不定是脑子有问题,别人渴求不来的,他竟然随意放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年轻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纪明悟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反而对着吴羽子道:“这是他一向文斗时常用的手段,提高声望、宣扬功绩的同时,还给对手造成压力。又掀起周围人的言论,使自己站在有利的高处,夫子小心。” “小小蚂蚱……” 吴羽子哪能看不懂这种小把戏,这都是他年轻那时玩剩下的,只是没有吴咎这么不要脸罢了。 他并不将这种手段放眼里,反而琢磨思考。 “要不要让他改个姓呢……” 吴羽子喃喃自语,觉得强迫人家改姓的行为不太好,但又觉得对方和自己一个姓很让自己丢脸。 “与其委屈自己,不如恶心别人,还是让他改一个吧,正好连祖宗十八代的姓都给改了。” 吴羽子点点头,觉得此事可行。 站在他一左一右的纪明悟和苏木将吴羽子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突然觉得此刻正夸夸其谈的吴咎有些可怜。 吴咎拉完一波群众好感,得到声援后他就昂首挺胸地说起了文斗的规矩。 一般文斗分三步:斗积累,斗诗词,最后一斗随心。 斗积累这一步很简单,双方各出三题,从自己看过的典籍中抽取一段,让对方解释其意思,又或者是对出下一句,也可以让对方说出与之相关的事件,总之方法多样。 为取胜,吴咎常读一些名气教小、或者晦涩难懂的书,出题刁钻。他自认平日积累够多,且来之前他已经准备好题了,这一战必不会输。 “那就快点开始吧,不要浪费老夫时间。” 吴羽子靠在椅子上,神态悠闲慵懒,甚至没有睁开眼睛正眼看吴咎,毫不在意地打着哈欠。 吴咎蜷缩在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头,眼睑低垂之时,眼中划过一抹狠色,“我一定要叫你们好看!” “既然前辈谦让,那晚辈便先出题吧!” 两人对坐,周围站满了看戏的人,大家都在期待着,安静如鸡地等着吴咎出题。 可下一幕却让人大跌眼镜。 吴咎:“奋六世之……” 吴羽子:“不知道。” …… 吴咎题都没有说完,吴羽子就懒懒散散地说不知道。 吴咎赢了,可众人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就连吴咎也被吴羽子这波操作弄得思绪停滞。 “继续啊。”吴羽子却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吴咎面色复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赢了,心里却生出一股无名火气。 可还是稳了稳心境继续出题:“鸿鹄予……” “不知道。” 还是那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 众人开始就这两次出题交头接耳,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不敢过于大声,场面静得落针可闻。 而吴咎再赢一题,心中火气却上涨三分,面色冰寒。 他强忍怒意再出一题,“巨……” “不知道。” …… 站在吴羽子旁边的苏木和纪明悟相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赵廓撑着下巴,低声嘟囔:“老先生是在耍人玩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死一般沉寂的氛围中,就如雷声一般劈下。 众人看吴咎的眼神有同情、有置身事外,也有看戏的,还有余顺这种小心翼翼观察吴咎的。 “你这是在消遣老夫!!” 吴咎沉不住气了,怒气如火药一般炸在心里,他顾不上自己苦心专营的形象,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吴羽子的鼻子,目眦欲裂。 “赢了还不高兴,不知好歹!” “啪!” 吴羽子仅仅是一拍扶手,一股强大气就劲直冲吴咎而去,顿时将他掀翻在地。 “啊!不要!” 吴咎惨叫一声,屁股狠狠砸在地上,双腿战栗,面露惊惧,求生的意志让他十分狼狈地往后爬去。 “怎么这样?” “啪一下就给吓破胆了?” “这也太……” 吴羽子的气劲控制得很好,全场只针对吴咎一人,众人只觉得一股清风吹过后吴咎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就连余顺这些人都觉得有些丢脸,不知道今天的夫子怎么了? 可吴咎却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座无形的山向他崩来,一时间乱石滚滚。有的砸断了他的骨头,有的扎破了他的脑袋,将他砸成一滩烂泥,硬生生压在那无形山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子。” “夫子,夫子!!” 余顺他们连忙去拉吴咎,见人神志不清,就俯在他耳边大喊。 吴咎这才恢复一些神志,发现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他抹了把额头虚汗,惊魂未定地扫视全场,看见了那些不屑、嫌弃的眼神,就连一些好友和学生都面露难堪,这让他心中怒气冲天。 可当对上吴羽子那戏谑的眼神时,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不敢直视。身上的骨头都在疼,不禁质疑刚刚那座大山是不是幻觉。 “呵,到我出题了。” 毫无疑问,吴羽子出的三个题都与修真沾边,吴咎只能接二连三的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