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 楔子 这是一个吸血鬼与人类共存的世界,数千年来人类和吸血鬼互相侵略与敌对的情况已经渐渐下降,现在是(大部分地区都)崇尚和平的时代。 过去有一部分的吸血鬼曾经因为与人类混居造成很多问题,现在大多数的吸血鬼和人类平时互不干扰,也不怎么会居住在太靠近的地方,不过也有些吸血鬼和人类并不会吵架,而是互相合作谋取更多的利益。当然除了商业利益之外,也有一部份的吸血鬼会将人类当成介于宠物和情人之间的对象,处理得当的话,双方都能各取所需;没搞好的话,被拋弃的一方(通常是人类)挟怨报復吸血鬼事件或是人类被吸血鬼抓走导致失踪的事件也时有所闻。 如同人类一样,吸血鬼也有守旧与开明之分,直到今天仍然有古板的吸血鬼视人类为低等生物,并以极差的环境拘禁饲养人类,以提供吸血鬼日常所需的血液。(古代吸血鬼也曾以人类以外的动物血维生,但随着时间他们似乎渐渐发觉人类的血对于吸血鬼的健康长寿更有帮助,因此现在几乎没有吸血鬼会去饮用一般动物的血了。)这一部分的吸血鬼家族通常也同时经营着黑暗的地下交易,他们系统性的繁殖人类,贩卖自用两相宜。而他们贩售的对象除了其他吸血鬼之外,也包括一部份顶端有钱有势的人类。 在光谱的另一端,也有早已不自认是世上最高等种族的吸血鬼。其中一部分的吸血鬼会向人类开更高的价码来获得具有quot;人道生產履歷quot;的血液。quot;人道生產履歷quot;可以保证他们所买到的血液是来自健康自愿没有受虐而且有得到相对应报酬的快乐人类;也有一部分的吸血鬼则是另闢蹊径,与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开发专门生產血液的类人生物,并将之命名为quot;供血体quot;,虽然初期需要花费更高的金额,还需要从小开始教育他们效忠吸血鬼才不至于造反(若没特别教好就容易发生供血体成群结队逃跑的事件),寿命也较人类更短,但只要肯好好砸钱和用心对待,长期看下来会比一直向人类购买超贵血划算一些(因为随着通货膨胀,血液价格也会越来越高)。那些生物科技公司有时也会接到一些来自守旧黑暗吸血鬼们的订单询问,但是他们的要求听起来只是想买一批有生育能力的供血体回去私自繁殖,因此大部分的厂商都是开高得离谱的金额或是说自己能力不足来劝退或婉拒。 亚列.特欺拉(吸元1788年生)就是生长在开明吸血鬼家族的其中一员。他的母亲和二阿姨则是从守旧黑暗派的原生家庭中离家出走的。大阿姨已经嫁给一个同为守旧派的男性吸血鬼,过着生活富裕但有些压抑的日子。他的父亲(吸元1553-1939)生前最后的工作是带着人类工程团队从事营造业,受到父亲的影响,亚列也对这个行业產生兴趣并从事相关工作。吸血鬼毕竟活得比较久,在人际沟通方面一般而言通常也比人类更加圆融,也因此亚列时常作为代表前往拜访一些新旧客户与合作对象,其中之一就是quot;徐徐建设公司quot;。 quot;徐徐建设公司quot;是一间人类社会中的中小型企业,虽然不大且有些传统家族企业氛围,但在各方面都稳扎稳打,还算是一家有口皆碑的建设公司。创始人quot;徐建quot;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生性浪漫不拘,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发展自己的兴趣,小儿子徐谨和父亲比较相像,16岁便从公司的工读生开始干起,不知不觉十几年就过去了,但仍不到继承家业的时机,因此他这时还在副总经理的职位上努力学习中。在求学过程中徐谨也有遇过几个喜欢的女生,但总是在被父母嫌弃以后恋情便告吹了,于是在他进入公司当正职员工以后再次遇到了他喜欢的对象时,他决心要将她打磨成不会被父母挑剔的样子。 那个对象就是孟允晴,一个喜欢下厨及打扫环境、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家庭主妇的女孩,大学时期学习室内设计,第一次和徐谨碰面就是她去”徐徐建设公司”应徵设计师助理实习生的那一天。当时她看错了通知单上的地点,不小心闯入了主管休息室里,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徐谨在对着笔记型电脑和一堆书面资料端详,眼看面试时间快到了,她怯生生的上前询问了那个表情严肃的男人。专注到一半被打扰的徐谨非常不高兴,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通知单,然后发现这位面试者脱线到令他有点生气的地步。他冷冷地指出这栋建筑物是d栋,而她该去的地方是b栋,然后便看着她慌忙的道谢后急匆匆的离去了。徐谨看了看时间,暗忖这时间等她赶到面试场所也已经迟到了,就算她有幸受到面试人员的谅解,表现良好得以进入公司,量她这个傻样子也无法待多久,应该很快就会回家吃自己了,便也没有对她的这场面试多加干涉。然而随着日子过去,他竟发现她周围的同事,也就是那些他们一向以精明干练为首要条件挑选进来的下属们,竟都能受得了那个本来应该连入职都很勉强的她。渐渐的他也注意起她来,并发觉她其实算是他喜欢的类型:温柔乖巧并且容易操控。一切便是从那里开始的...... 心碎的吸血鬼 在一个海拔900公尺多的山区,有一个吸血鬼家族在那里定居了将近两百年。在这段期间他们不仅规划了足够整个家族生活起居的建筑物和生活圈,还将原本作为孩子们游乐场的那块地升级打造成了一个对外开放的游乐园,除了家族的成员之外,他们也陆续招募了不少的人类进来作为员工帮忙维持整个游乐园和他们内部日常所需的运作。他们的祖先过去是尽可能避免和人类打交道的类型,维持健康所需的人血也因此取得困难,而导致族人体弱多病,在定居于此之前家族曾经到处流浪并落魄到快要绝后的地步,直到他们找到了这块清幽之地,偶然遇见了当地友善的人类居民,渐渐以交易的方式向人类取得了人血,日子才终于安稳了下来,也才有了今天的特欺拉游乐园。 吸元2041年,秋 特欺拉大厦里,一间位于7楼的15坪套房中,有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正环抱着一个穿着性感薄纱的女人的腰,头靠着她的大腿沉沉的睡着。女人背靠着枕头,斜卧在墙壁和床头的一角,一手轻抚着男人的银色鬈发,一手搭在他的颈项间。她垂眼看着这个她已经认识了超过150年的男人,上一次为了这种事见面好像是年初了吧。他们从70年前就已经是炮友了,虽然时不时就会有一阵子因他们各自有另外的对象而暂时断联,但38年前当他又跟她说想先停止这种关係一阵子的时候,她没想到这次的quot;一阵子quot;竟有二十年之久。 亚列从最初和她展开这段关係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很讨厌纠缠不清的对象,也说过了他绝不会放认真的感情在这里面,大家好聚好散,甚至把所有丑话都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一式两份的两人都签了名。所以卡蜜拉即使已经喜欢亚列很久了,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她努力模仿亚列对待她的态度,并从不要求除了约见面当天以外的任何陪伴,她对他其它对象的事情也总是表现得不甚在乎,这才使得她在亚列身边留了下来,至今仍没有被亚列视为麻烦而封锁。亚列以往一直都是只在有约会当天才会表现出对她的温柔和纵容,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嘴砲损友,有时甚至才刚做完就开始想打发她回家,或是板着脸赶她去洗澡,卡蜜拉当时也花了好些时间才习惯。在17年前的某天亚列终于联系了她,问了下她的近况,确认她现在并没有认真交往的对象之后才向她提出了邀约。从那一次开始卡蜜拉感觉亚列好像变了。 卡蜜拉在那段没有和亚列联络的时间里其实偶尔也有向他周围的人打听他的消息,但不知为何大家都不愿多说,如今她也只能大概猜测似乎是他那个新欢离开了他的缘故,他在那之后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据说那段时间除了他的亲戚以外谁约他见面都约不太到,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也就是说,那个曾经的炮友名单像粽子一大串的亚列竟能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那些女人,卡蜜拉原本是不太相信的,直到她那次破天荒的没有被亚列在晚上9点前轰走,而是反覆的被他压在床上摩擦到凌晨,事后还被紧紧抱着直接待到了隔天早上,她才感觉好像能理解为何那些人被问到亚列的事情都是先叹气。那段卡蜜拉所不知道的过往似乎让亚列变得脆弱了。这件事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卡蜜拉以前就已经被亚列偶尔施捨的恋爱氛围吸引得捨弃不了他了,现在和他见面时更是时常连保持脑袋清醒都十分勉强。卡蜜拉心想,要不是现在亚列好几个月才找她一次,她应该早就晕船晕到被亚列踢出炮友名单了吧。 清晨的鸟叫声细细碎碎的唤醒了浅眠的人,亚列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脸几乎埋进卡蜜拉的脖颈和她深棕色的长鬈发之间,她身上散发着在这里洗过澡的味道,亚列悄悄的凑得更近一些,偷偷的深吸了几口气。已经过去30年了,那个人最喜欢的牌子的沐浴乳和洗发精仍一直存在于他的浴室里,储藏室也总是放了一堆备用品。她走后亚列有段时间也不用自己原本习惯用的那些洗剂了,有时候还会直接用那些沐浴乳做泡泡浴,然后在浴缸里面呆坐一两个小时,起来之后再把一些毯子放进去泡一泡,大概这样过了两三年,他才渐渐没那么执着于让整个房间充满她的味道了。有段时间他听闻那间厂商打算停產她最喜欢的那款茉莉花香的沐浴乳,亚列那时候特地跑去人家工厂签了好些订单,他们才勉强继续保留,这也间接导致了游乐园旅馆里提供的沐浴乳从那以后都是那个牌子的茉莉花口味。亚列更靠近了一些,将头直接靠在卡蜜拉胸前,一手环着她的腰,闭着眼睛想着那个三十年前离开了他的人,浑然不知卡蜜拉此时也已经醒了。两人紧贴着彼此,然而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特欺拉家的首领主要的工作是带领人类员工们执行游乐园营运相关事务,还有协助调派游乐园内和家族住宅区间日常所需要的人力。虽然这对大部分的族人来说都不是很难的工作,但由于担任首领将会失去很多自己的时间,对于兴趣爱好广泛的吸血鬼们来说担任首领是一项能免则免的差事,但如果担任首领的人不想干了,就算真的没人自愿,最后也会将符合资格的人选抓出来抽籤担任新的首领,被命运选中的人将无异议的接下这个任务至少10年。前任首领大约十年前开始请假后,他的表叔莫林在得知他的情况后自愿成为新任首领,亚列作为前任首领最亲近的表兄也自告奋勇的帮忙一些行政庶务上的杂事,并时常关心那个比他当年还惨的表弟。今天亚列也带着从中央厨房挖来的食物(今日外送特餐:现切水果、当季蔬菜汤、咖哩猪排饭)前去探望他的小老弟了,在半路还顺便到图书馆跟爷爷拿了几个爷爷特製鲜奶布丁和果冻。前几年他老弟的对象刚掛掉那时候,大家几乎需要轮班照三餐去确认他还没想不开,幸好随着时间过去,虽然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他还是有渐渐振作起来了。 首领住的地方和内部员工宿舍在同一栋,毕竟靠近一点更方便管理,前任首领因为之前状况不太好,所以也没特别搬出来,继续住在顶楼,反正这栋大楼空房间多的是,莫林也在较低的楼层随意挑了一间就住下了。亚列每次过来也会先去和莫林打声招呼,顺便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递送或是特别需要前任首领处理的文件,好顺道带过去。今天没什么要忙的事情,亚列就放下了果冻和布丁各一颗给莫林便向他说再见。 「叮咚!」亚列虽然有罗尔房间门的钥匙,但每次还是都会先按个电铃才开门进入。「罗尔,吃饭啦!」前任首领罗尔原先正抱着一隻120公分左右的白色兔子娃娃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听到声音才坐起来。「谢谢......」罗尔让套着人类衣服的兔子娃娃在沙发一角坐好后才起身走向厨房:「你吃过午餐了吗?」亚列道:「吃过了,我现在想吃布丁,可以帮我拿支小汤匙吗?」罗尔远远的应了声好,没多久便又走回来,手上除了餐具之外还提着一大罐鲜奶和两个杯子。「你上次带给我的牛奶今天到期,我都一直忘了喝,看到你才想起来。」亚列看着罗尔开玩笑的说:「我看如果没人提醒你吃饭,你早就把自己饿死了。」罗尔没说什么,只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把两个杯子给斟满。 约莫三十年前他们的角色是对调的。那时候是亚列整天躲在房间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三不五时就想起一些已不復存在的温馨画面难过得掉眼泪。在她离开以后亚列也才开始后悔那段时间他们竟没有留下多少照片,从前他就不太和那些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拍照,反正都只是玩玩而已,他一直认为这样子对双方都好,省得到时候分开,那些女人一直看着那些照片走不出来。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自己变成这种角色,他和她仅有的一点照片都是偶尔玩闹的时候拍的,解析度本来就不高,还有的晃到或是根本没对到焦。他和她最清晰的一张合照是后来去参加她的婚礼的时候他带着拍立得去请人帮忙拍的,但是那张照片亚列每看一次都要忧鬱好一阵子,后来就请爷爷放在图书馆里妥善保存了。那段时间也是大家每天轮番去关心亚列,有些亲戚还会带一些小宠物过来一起探望他。莫林的一个擅长木工的朋友当时还特地送给他一组檜木製的叠叠乐表达慰问之意。在他心情最黑暗的那段时间,罗尔甚至直接和他住在一块每天盯他按时吃饭和揪着他出门走走,多亏了亲朋好友们的鼎力相助,亚列才没有对于那些已成定局的事情不停的鑽牛角尖到走向自我毁灭一途。 罗尔一边吃着饭一边听亚列间聊些游乐园营运相关的事情,偶尔穿插一些别的吸血鬼家族那里传来的小小八卦:听说最近他们大阿姨和姨丈那边的供血体和人类圈养中心正在考虑要不要大改版,管理阶层们正在进行激烈的意见交换;远方有些几乎与世隔绝的超守旧吸血鬼家族之前逃跑出去的那批人类和供血体的后代倖存者后来被发现其实没有走远,一直蛰伏于那附近,并时常伺机给那些吸血鬼的住宅进行蓄意破坏,最近严重到消息都传了出来,那些吸血鬼正在向其他家族寻求解决方法;然后一百多年前和罗尔交往过的那个芬妮这阵子又跟男朋友闹分手了,听说是因为对方无法接受芬妮心里一直都有个忘不了的对象。说到这里亚列顿了顿,转头看了罗尔一眼,罗尔一脸木然的回望着他:「干嘛?」亚列摇摇头,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时,忽然听到敲门声。 「叩叩!」亚列和罗尔同时往门口方向望去:「亚列,你还在吗?」是莫林的声音,亚列前去应门。 「刚刚你来的时候忘记拿给你了,有你的信。」莫林其实也有罗尔房门的钥匙,不过除非必要,他大多时候也是尽量等人从里面开门才进入:「好像是从游乐园那边帮忙传过来的。」「嗯?这谁?」亚列狐疑的接过来看着那个信封,他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个署名的人。 「莫林哥,你要不要喝牛奶?今天到期......」罗尔不知何时又拿出了第三个马克杯装满了牛奶,眼神很可怜的双手捧到莫林面前,后者笑着将牛奶接过来,然后边喝边看着亚列将信件拆开来一探究竟。只见亚列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张对折的信纸,还有几张照片,而那几张照片则令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些照片都是拍摄于三十几年前,当时他正和那个女性人类一起租住于距离这里两千多公里外的一栋独立住宅,方便向合作的建筑团队学习一些新的知识并进行当地考察。照片里都是他们两人日常的画面,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亲暱的举动,但从一些细微的地方都能看得出这两人不是一般的关係。亚列愣愣的盯着其中一张在他们在二楼露台晾衣服时拍摄的照片,洁白的矮墙上放着三个小盆栽,受到精心照顾的翠绿常春藤从里面探出身子来、女人正在洗衣篮旁边将衣物悉数套上衣架、亚列则拿着套好衣架的衣服站在不锈钢晒衣架旁正晾到一半。他和她当时常常搬出躺椅一起到这个露台晒太阳,也曾经邀请邻居或朋友们来上面烤肉好几次,原本渐渐模糊的回忆中的画面还有她离开后的痛苦都因为这些照片的出现而忽然鲜明了起来。 亚列失神的盯着照片,那张写着字的信纸一时没拿好飘落到了地上。罗尔将它捡了起来塞回亚列手中并小声的问:「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啊?」「不知道...但拍得好清楚......」亚列将几张照片大略翻看一轮后便将它们搁置于桌面,罗尔好奇的凑过去桌边端详,莫林则是看着亚列将那封对折的信纸摊开来阅读。 罗尔才刚瀏览完所有照片,都还没细看,就听见莫林惊慌的声音:「亚列...!喂!你没事吧?」罗尔驀的抬起头,只见那张信纸又躺在了地上,亚列则脸色苍白的瘫坐在一旁。 他们两人的孩子 致:亚列特欺拉先生 您好,冒昧打扰了,如有造成困扰请见谅。我的名字就如同信封上所写的一样,叫徐诺。 我的母亲名叫孟允晴,父亲名叫徐谨,我的母亲在14年前就病逝了,在那以后父亲大受打击,情绪总是很低落,过没多久便提早退休。三年前他确诊失智症,今年才请了看护并搬到环境好一些的地方去休养。 这阵子我在整理老家时意外发现了很多您和先母的照片,是从阁楼的一只陈旧木箱里发现的,数量非常多,这次寄给您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副本。在这以前我从来没听父母讲过您的事,我小时候有听过先母唤父亲「亚列」,我一直以为那是爸爸以前工作时使用的名字。直到发现了这些照片并且到处查资料以后,我才知道您这个人的存在,也才开始觉得疑惑、越来越感觉到我对父亲和母亲的过往几近一无所知。 在我上幼稚园以前,妈妈每天都在家里打扫煮饭、教我看书、陪我玩,有时候奶奶爷爷和一些阿姨叔叔也会来家里,爸爸每天出门上班都会在天黑前回来,有空的时候总是跟在妈妈身边。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我们家是非常幸福的。 我是长大一点以后才渐渐知道母亲的精神状况好像一直都不是很稳定,但每次我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的时候,爸爸从来都不愿意多说。 我想您应该是认识我母亲的,虽然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么突然的来信,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多一些我父母过去的事,如果您有空的话,我想邀请您来我家聊一聊,可以顺便看一下其他照片,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看看母亲的遗物,在母亲死后我父亲一直都没有整理这些东西,家里的摆设都维持得像妈妈还在时一样。 再次和您说声抱歉,如果您没有空,或是没有兴趣,希望您还是能回封信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多做打扰了。非常希望您能来。 祝您事事顺心 徐诺敬上 2041.9.28 自从前几天亚列收到那封信以后,他每天把平时该出门做的事情做完以后便躲回房间里抱着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一直以来他都坚信她在那之后一定过着幸福快乐的人生,所以他从来没试着回去找她或是打听她的消息。他从来没想过她竟会没有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反而是都还不到50岁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亚列看着一张他们俩人一起在公园里散步的照片,画面里的她穿的那件鹅黄色碎花连身裙是他们一起逛街时,亚列在当地的服饰店里帮她选的,那条美丽的公园小径他们一起走过了无数次,自从她离开以后,亚列每当看见类似的漂亮公园的时候心里都会涌出悲伤。亚列这几天下来已经哭过很多次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思考该怎么回覆那个自称是她儿子的人。看得出来这些照片主要都是在拍摄孟允晴,其中有两三张就是她的独照,只是亚列太常出现在她附近所以在很多照片里顺便被拍到。亚列记得那个后来和她结婚的男人应该是没有这么间可以来跟踪他们拍照的,但除了这男人,亚列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她那么执着。 这封信寄件人的地址在距离亚列目前所在地最快也需要开车4个多小时才能抵达的地方,如果搭乘火车更是需要7-8小时以上,亚列在心中盘算着到底要跟莫林请几天的假,一边想着该如何让这几天又三不五时过来确认他状况的罗尔放心。已经下午5点了,亚列决定等待会罗尔送晚餐来的时候就让他看看他表哥情绪稳定成熟稳重的样子,并向他保证自己接下来请这些假绝对不是要去哪里想不开。 傍晚6点02分,罗尔敲响了亚列的房门,听见里面小小的传出一声「请进」便打开门走进去了,只见里头灯光昏暗,客厅矮桌上码放着那些亚列这几天一直在看的照片,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使用过的卫生纸多到满出来,而亚列则横躺在沙发上,眼睛红肿目光呆滞的样子。从收到信瞬间掉进回忆漩涡那天作为最低点,这几天下来亚列的型态都是有渐渐朝正常方向前进的,罗尔没预料到他今天又忽然变回烂泥,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把电灯打亮一些并上前确认亚列的生命跡象。幸好亚列沮丧归沮丧,伤害自己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不能做的,何况他都还没去会会那个孟允晴的孩子呢!另外虽然看了会很伤心,但他还是很想再看看其他的照片。罗尔在听着亚列用很重的鼻音讲述完他的请假计画后原先很担心的提议自己也陪他一起去,但亚列自忖到时候自己肯定又要哭得让人不知所措,能少一人看到是一人,便再三保证每天都会向家里人打视讯电话报平安,也不会把手机关静音搞消失,罗尔这才勉强同意让他独自前行。 亚列打定主意后便好好地写了回信表达自己乐意前往,并于信中再次确认合适的时间及徐诺老家的地点,然后耐着性子等到了对方的回信。最终亚列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带着简便的行李和他这里为数不多的和孟允晴有关的东西一起上路了。 吸元2041年,10月下旬 亚列最后选择自己开车前往那个地方,副驾驶座放着孟允晴遗留的那一小箱物品,他开起车来不自觉的更谨慎了一些,一路缓速的前进,在偶尔被时间超长的红灯或车阵挡下来暂时无法前进的时候,他便望向那个箱子,就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在等红灯时望着她一样。 亚列想起他们那段日子一起开着车出差出游的光景,再看看如今只剩了一个小纸箱的副驾驶座,眼眶就又红了起来。他看红灯还有很久,便拿起杯架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以前孟允晴都会在开车上路前帮他准备好一大个保温瓶的卡布奇诺或是焦糖玛奇朵让他提神用,他在孟允晴离开以后也保留了开长途车时喝咖啡的习惯,但他往往在出发前一刻才提两罐现成的就匆匆出发了。喝着冷冷的咖啡,他感觉更凄凉了,不禁流下两行泪。 经过5个小时的车程,亚列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这里虽然是没那么繁荣的县市、四周群山环绕,但这个地点生活机能一应俱全。徐诺他们一家三口住在比较靠山但也很邻近市区的地方,那块地附近有好几栋风格类似的别墅,在徐诺第二封信里详细的解说之下,亚列很快的便找到正确的位置。他往那栋砖红色屋顶的别墅开过去,并将车子停放在他们的车库旁。他们的庭院和房子本身的佔地面积不相上下,草皮看得出有定期修整,在围篱旁的几棵树也枝叶茂盛,亚列看见二楼的一扇窗边吊掛着几株绿油油的黄金葛,那些盆栽长得就和以前孟允晴在他们住处掛的一模一样,亚列鼻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时屋子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人,亚列泪眼汪汪的看着那个和他父亲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诺,想到这便是孟允晴的儿子了,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宽慰。 徐诺刚想走上前招呼客人,便发现亚列好像在哭,他赶忙转过头回去屋内拿了一包卫生纸出来给亚列,亚列含糊的道了谢,然后低低的说了声不好意思。徐诺摆摆手说不会,并请他进屋了。屋子里乾净整洁,各种家饰摆设和物品的陈列都令亚列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因为他们以前的住处也是这些配置,他看得出来很大一部分应该是由孟允晴添购的,眼泪边擦边流。徐诺看着这个刚来都还没说几句话就一直在哭的吸血鬼有些不知所措,便先请亚列坐着休息一下,自己去弄一些饮料来。徐诺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吸血鬼靠倒在沙发上双手摀着脸,好像在平復情绪中,他听到脚步声走近便把手放下了,但是看到徐诺端来的托盘,亚列的眼睛又变得水汪汪的,他微笑的说:「你也太客气了。」徐诺将放了一杯红茶、一杯牛奶、一杯黑咖啡和一杯柳橙汁的托盘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把桌上的一个小木头置物盒打开拿出几条糖包放在托盘上:「哪里,这是应该的。」 亚列喝着加了糖和牛奶的红茶,一边环顾着四周:这间别墅外观看起来屋顶尖尖的有点像教堂的感觉,内部则是普通的现代装潢,宽阔的客厅有铺着一大块棉麻毯子的皮製沙发和铺着针织桌巾的玻璃矮桌,桌面有一个精緻的小木头盒放着糖包、几根金属製的咖啡搅拌棒和牙籤、矮桌旁还有一个茶几,上面有一组看起来保养得非常好的茶具、墙上的电视和玻璃矮桌之间的洁白磁砖地上铺有一大块刺绣羊毛地毯;电视两旁各放着一个酒柜,但里面放的都是些可爱公仔玩具和家庭合照。亚列注意到客厅有一面墙上掛着一张大大的水果图案年历,大红色的喜庆风格和屋子的调调迥然不同,而且是2026年的。亚列很快将饮料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在坐在一旁一直观察他的徐诺,才忽然想起自己都还没自我介绍。 「抱歉...我都还没和你打过招呼,叫我亚列就好了。」亚列向徐诺伸出一隻手,徐诺没预料到他会忽然开口说话,愣了一下才赶紧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亚列忽然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跟他的父亲模样是如出一辙,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他母亲。亚列忽然觉得他似乎该庆幸徐诺不是长得和孟允晴长得相似,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亚列先生您好,我是徐诺。」徐诺很有礼貌,表情也十分温暖友善,那是亚列在徐诺的父亲脸上从来没有看过的:「我可以直接问您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吗?」亚列双手捧着那个看起来很像孟允晴选购的玻璃杯,将背往沙发靠:「可以。」「您和我母亲,以前是什么关係呢?」亚列迟疑了一下答道:「我和她应该算是交往过几年。」徐诺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疑惑:「为什么说『应该算是』呢?」亚列看着杯子缓缓的说:「因为...我原本跟她说好只当炮友的。」亚列有些心虚的瞄了徐诺一眼,见他只是看起来有些惊讶,并没有想扁人的意思,便略为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先告诉你在那之前的事吧,我刚认识你父母那时候的事。」 徐诺眼睛似乎亮了起来:「等我一下。」只见他迅速前往厨房,不多时便又拿着两包洋芋片和一罐黑松沙士回来,并将一包洋芋片打开来摊在桌上:「好了,您开始说吧。」 交会点1 2001年,六月上旬 「副总,那个特欺拉的工程顾问已经到了,现在在贵宾室等候。」 一名穿着杏色衬衫、浅棕色窄裙、梳着包头的秘书打扮的女人抱着一本笔记本从门边出现。她是徐谨的秘书,同时也是他正在暗地里交往的对象。 「好,你先把饮料端过去。」坐在办公桌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事前准备好的资料拿起来再检查一遍,今天来的这位工程顾问可不是一般人,而是透过关係介绍好不容易请到的拥有好几十年建造工程经验的吸血鬼,据说他们家族的建筑知识已传承到了第二代,要知道吸血鬼的寿命是人类的8-9倍甚至以上,这次是他们徐徐建设第一次承包这种中高级住户社区的建案,若是做得令业主满意,此后相关的案子也将越来越多,他们也将离他们的目标:quot;成为顶流建造商quot;更迈进一步。今天如果能和这位吸血鬼签下合约确定他们会加入帮助这个建案顺利进行,此建案又会多了一个噱头可以吸引顾客来买他们的预售屋,例如:quot;传承百年以上安全建筑工法quot;、quot;特聘资深建筑工程团队quot;云云。总之需要尽可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徐谨将检查好的参考资料和合约摆整齐了拿在手上,照了照镜子确保仪容得当,便随着秘书离去的方向也跟着前往贵宾室。 贵宾室里的那位顾问正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之前有人类下属推荐他这间公司很不错,此公司最近也正有意与他们接洽,于是今天他就来看看这家小公司是否能够当合作伙伴,如果状况还不错的话就直接签下去当他们的顾问,若不太好的话,就跟他们说回去考虑一下之后再婉拒即可。亚列从刚踏进来就在到处看他们的室内摆设和人事氛围,目前看起来还可以喔!气氛虽然偏严肃,但人员各个都十分礼貌,气氛也是融洽的。刚进大楼就有保全客气的上前询问登记并上报来访者,没多久便有一位祕书小姐出现来带领他乘电梯上楼前往贵宾室。沿途经过办公室能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员工的办公桌上摆放了许多似乎是他们各自所喜欢的小东西,角落里有一个矮柜上面叠了一座零食山,旁边地上放着好几箱饮料。走廊墙壁掛着许多员工旅游的照片以及一些厉害贵宾来访的合影。贵宾室里有三个盆栽,看起来都有受到专人照顾,放置在落地窗边阳光洒落之处,长得绿油油的;皮製沙发上铺有浅绿棉麻的大毯子,并摆着几个用针织花纹枕套包得严严实实的靠枕;白色瓷砖地板光可鑑人、靠墙的几个书柜上摆放的书和物品也井然有序,贵宾室里附设的厕所非常乾净,洗手台的镜子也光亮如新。亚列一边使用着包装上标榜quot;完美ph值quot;的洗手乳一边在心里先给这间公司一个讚。 「叩叩!」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亚列先生,我进去囉。」开门的是刚才领他上楼的那位秘书小姐,她手上端着一个木製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咖啡杯和两个玻璃杯,还有几包糖和一个白色小瓷器。她轻轻的关上门,缓缓的步向沙发前的矮桌并弯下腰将饮料取放到桌面上,待她直起身子,就看见正用纸巾擦着手的亚列朝着这边走过来。 「您要不要先喝点什么呢?这里有咖啡、红茶、柳橙汁和苹果汁,这个牛奶跟糖都可以随意加。」秘书小姐流畅的招呼了一番,看起来是已经很习惯这样子招待他们的贵宾了。「我喝红茶加牛奶好了,另外加一点糖。」亚列边说着才刚抵达沙发旁都还没坐下,就看见秘书小姐又弯下腰来将牛奶加进了装着红茶的咖啡杯中,而后拿起一包砂糖,用一把不知哪里变出来的迷你剪刀剪开后倒入那杯奶茶里。秘书拿起原本平放在托盘里的小汤匙开始搅拌那杯奶茶,糖包的垃圾和小剪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亚列叹为观止的坐下,暗暗想着不知道这种秘书一个月得花多少钱才请得到呢?那位秘书似乎连一包糖需要搅拌多久才能刚好融化完毕都心里有数,忽然间便停下来,并恭敬的将奶茶推送至亚列面前。「谢谢...」亚列拿起奶茶喝了一口,茶香醇厚,奶味适中,但感觉可以再甜一点。不过亚列生怕他如果伸手拿了糖可能要惊动那位秘书,于是只微笑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表示感激。「叩叩!」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男人的声音:「不好意思久等了。」 徐谨是边说话边开门的,一进门就看到亚列在衝着他的秘书笑,登时愣在原地。这个吸血鬼一头银白色的半长发,不知道是天生自然捲还是刻意做过造型(总之很帅),穿着深蓝色西装外套,但扣子都没扣,露出里面的白底圆领潮t,下身则是样式简单的黑色滑板裤,整个人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徐谨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他的秘书展现出友好或垂涎之姿,他虽然心里多少会有点不高兴,却也深知这种情况在某些时候是有助于谈判的,所以一般他并不会不乐见这种情形。但今天他莫名的感到特别不悦,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开始和这个明明已经几百岁却看起来很年轻还一身潮里潮气的吸血鬼进行商业寒暄,脑袋里一边不住的思考着。 此次的商谈十分愉快,亚列很爽快的签约答应负责当他们这次计画的工程顾问,提供各项諮询服务直到建案完成。秘书提着一个素雅的牛皮纸袋送他下楼,在他踏出门前交给他,说是副总交代要给贵宾的。里面装的是今天他喝的那款红茶叶。亚列坐上了他们早已替贵宾叫好的计程车,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没想到这个副总经理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着有礼,身为有钱人家子弟却看不出什么傲气,长了一副花花公子般的帅脸,却对可爱的女秘书态度冷冰冰的。如果能继续维持这样的工作态度努力,将来应该大有可为。以后他们可以合作的好对象也就又多一个了,亚列感觉此趟来得真是值了,不愧是他可靠的部下推荐来的,另外等之后和那个副总混熟一点,他还想再问一下那个秘书是从哪里找的,真是优秀,害他都想要来找一个了。 交会点2 2001年,七月上旬 老早就选好址的建案quot;大林仙境quot;先赶工做好了一个最靠近社区大门口的边间来当做样品屋,以供客人参观用,在他们还没找好代销人员以前,孟允晴作为少数几个比较了解状况的人先暂时前去充当解说员,没客人的时候顺便监工,或是帮忙工作人员做些订便当饮料或回报问题等杂事。除了周末之外,每天上午8点半到下午5点半,孟允晴都需要在这里待命。幸好这里虽然郊区了一点,但还是有公车能抵达,除此之外徐谨有空的时候也会接送她过来上班或回家,因此也还不至于太不方便。 今天是她来这里站岗的第4天,可能是才刚开始的关係,几乎没有客人,她这几天已经把整间房子扫了好几遍了。现在才11点多,她寻思着明天或许应该带些工作文件来阅读整理以便更好的利用时间。这套quot;大林仙境quot;主要销售对象预计是退休老年人士,每间都是三层楼的独栋,各自都配有一个小电梯,共计30户,外头附有车位和小庭院,社区边边还有一大块泥土地,每户都分配有一块地可以种菜,享受都市中难得一见的田园乐。孟允晴环顾着屋内,虽然是赶着佈置出来的但看起来仍然很气派: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厚实的绒布表面绣着古典花纹的沙发组靠在墙边,雅緻金属矮桌的玻璃桌面上放着一个像是古代百宝盒一般的木製容器,在每个可以打开的地方都被孟允晴塞满了她严选的美味糖果饼乾,考虑到有些中老年人的口味较传统,另外还有一个暗红色的金边塑胶果盘专门放瓜子坚果类的零嘴;不远处是一个实木製餐桌搭配着同色系的四张轻便木椅,餐桌上放着玻璃瓶,里面插着一小束乾燥花,桌面整齐的摆放着房屋的配置图和一落介绍本建案的传单;一楼靠后阳台的地方设置着大理石面的流理台、知名品牌的抽油烟机和烘碗机,在楼梯下方有一台桶装饮水机,流理台边上则放着一台从办公室拆过来的咖啡机,只要适时补充咖啡豆和鲜奶,它就可以为来访的客人提供现做的黑咖啡、拿铁或是卡布奇诺。一旁的柜子里放着糖包和一些金属小汤匙,冰箱里当然也备着足量的鲜奶和一些上好茶叶,还有每周採买一次的新鲜水果,徐谨让孟允晴每天早上切洗一些水果放进保鲜盒冷藏着,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放了两三天还没有使用到的话,可以拿去请工班的人吃,第一天切的那盒水果昨天就让刚好过来帮忙提大家便当的那个工程顾问捡去吃了。 说到那位吸血鬼工程顾问,听说他已经两百多岁了,在见到面以前孟允晴还以为活了这么久的吸血鬼会是一个更加严肃古板的样子,没想到除了外表之外,他给人的感觉也和一般二十几岁的人类青年差不多,甚至好像还更幼稚一点。昨天他来拿便当时顺便参观了他们的佈置,最受到他讚赏的竟是那个木头糖果盒,他把每个抽屉和盖子都拉开来细细研究了一番,顺便称讚了一下採买零食的人很有眼光,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客套话,不过孟允晴精心挑选的东西被称讚了还是很开心。高兴之馀孟允晴却有点感伤,平日里她最花时间和精力相处的对象明明是徐谨,但一直以来她受到的讚赏却大部分都是来自外人的。想到这里孟允晴不由得想做点什么来表达一点感谢之意,忽然想起那盒水果,便提起冰箱里有一盒两天前准备好但一直没客人因此无法招待出去的水果,问那个顾问有没有需要呢?那个吸血鬼看起来有点惊讶,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孟允晴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一份削好皮的水果竟然就能让那位吸血鬼如此乐不可支。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没有客人来访,每天还是会有人进出这间样品屋,有时候是来送便当订单或提饮料的工作人员,有时候是公司那里请人载送一些日常补给品过来,有时候是接洽中的代销或房仲人员过来了解一下,偶尔还有些是同业装成路人过来瞧一瞧、打听一下房子的底价。不管是谁到来,孟允晴都秉持着一贯的最高服务精神尽最大的努力招待并稍微间聊几句。冰箱里也陆续冰进了很多矿泉水和饮料,这样只要有留着汗的人碰巧走进来,都可以提着一两罐冰凉的饮料离开。最常进来的其中一人就是那个工程顾问了。他似乎三不五时就会过来这里巡一巡,徐徐建设公司的工班自己有工地主任,这顾问其实并不需要天天出现于此,但他好像在附近租了个地方住,只要他有经过,都会到这里看看,顺便进来打声招呼喝杯茶,聊聊工地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然后把每个糖果抽屉都再打开来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补充新的货色。随着日子过去,孟允晴渐渐发现待在这里竟比整天跟在徐谨身边还要开心,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过去她无论多么努力,在徐谨眼中总是被当成理应如此的,而在这里她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所服务的对象十分惊艳,可惜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孟允晴就得知下个月开始就会有已经签好约的代销人员过来接替她的位置,她就该回去原本的职位好好跟着徐谨了。 交会点3 2001年,七月中旬 为了方便及时的了解工地的第一手状况,亚列在距离建案quot;大林仙境quot;走路5分鐘可以抵达的地方租了一个套房,目前预计头一年他会驻守在这里,好亲自瞭解和熟悉这个quot;徐徐建设quot;的工班们都是什么样的个性,之后他就可以回老家,定时派人过来看看,若有什么大问题的话他再过来即可。小小套房里有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和简单的卫浴,当然还有冷气及电热水器,亚列只带了简单的行李便安然的在此住下了,虽然空间不大,但反正他主要只是租一个方便睡觉的地方,不需要太豪华。 经过这两三个礼拜的观察,亚列对这个案子其实已经放下一半的心了。这个quot;徐徐quot;是真的不错,工人们都认真有效率,而且对于不一样的做法和新知识的接受度都很高,虽然他们的那位工地主任的个性有些一板一眼,在一开始也有些明显的对这个看起来都可以当他儿子的吸血鬼投向不信任的目光,但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两人已经是可以勾肩搭背一起去样品屋开冰箱翻饮料的交情了。这天有一位工人因为家里小孩子生病而临时请假,主任接替了他的工作岗位比较忙,亚列就独自替他们送便当单过去请样品屋里的祕书订便当,边走边想着这阵子冰箱里的饮料有些喝腻了,要不要来订一下外面的饮料请大家喝呢?此时不远处的样品屋走出一个人,是那个祕书。亚列正想出声喊她,便发现她是朝着建案入口一台黑色轿车旁站着的另一个人走过去的,那个人是徐谨,而他的脸是朝向亚列这边的。亚列朝大门边的男人挥了挥手,对方迟疑了几秒才举起手来挥了两下,秘书这才转头发现了亚列,也衝他挥了挥手。亚列就不打扰他们了,逕自拿着便当单进了样品屋里,并顺便坐下来打电话叫饮料。 亚列看着菜单点了两三种不同的手摇饮料,并算着今天便当的数量额外多叫了几杯(因为有些工人没订便当),掛了电话之后他看了看便当单,原本想顺便打电话一起叫了,但又不确定孟允晴今天是自己带午餐还是要一起订便当,于是就先搁着等她回来顺便等饮料。亚列照惯例把木头糖果盒的所有格子开过一遍,然后吃了两块饼乾,又自己去倒了一杯咖啡,正当他慢悠悠的拿着新鲜现泡的卡布奇诺走回门边的沙发时,他从窗户瞥见那边那个正在跟祕书说话的徐谨脸又是向着屋子这边的。亚列回到沙发坐下,心里正想着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讲这么久,要不要乾脆直接多叫一个孟允晴的赶快把便当订一订的时候,她才终于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纸袋子。 亚列先确认完便当数量打电话叫好了外送,才问起那个袋子里面是什么?孟允晴说是徐谨帮她送的午餐,拿出来一看,是一份豪华的生鱼片寿司套餐,亚列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没想到却看见孟允晴有些苦恼的样子。亚列问道:「你不喜欢吃生鱼片吗?」孟允晴低下了头,淡淡的说:「嗯,但他的家人都很喜欢,我得努力习惯多吃点。」亚列闻言皱起了眉,有些困惑的样子,但没多说什么。他在这个秘书过来这里值班的第一个礼拜便已经看到徐谨开着车来接送她上下班好几次了,八卦仔亚列当然要问一下他们是不是正在交往,但即使孟允晴一开始红着脸否认,亚列也没在信的,后来孟允晴也就只好拜託他至少不要讲出去了。 其实这种工作伙伴兼伴侣的模式无论在人类还是吸血鬼之间都很常见,但亚列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却常常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他这几天下来和孟允晴聊过以后才得知原来孟允晴一开始根本不是秘书,是后来被调到徐谨身边之后才开始学习当个兼任徐谨管家与保姆的秘书,为此徐谨还让她去上了各种课程,当然,都是报公帐。亚列看得出来徐谨在孟允晴身上投注了很多的心力,最近更是隐约有些被徐谨当成假想敌的感觉。头一个礼拜中午孟允晴都会跟大家一起订便当,到了这个礼拜亚列几乎每次中午过来订便当都会发现徐谨有给孟允晴送饭,每次亚列遇到徐谨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但徐谨的表情似乎越来越冰冷了。令亚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徐谨看起来明明在意亚列来找孟允晴玩在意得要死,却总要在孟允晴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孟允晴明明看起来被徐谨多如牛毛的吩咐和碎唸搞得压力很大的样子,却只是一直逼自己努力达到徐谨的所有要求。在亚列看来孟允晴应该好好和徐谨沟通一下、徐谨也该坦率点,多表现出一些对孟允晴的关爱,以告慰她平日里的辛劳,现在这样在旁边看着他们实在令人非常头痛。但亚列只在心里吶喊,并没有和孟允晴谈论过这些事,因为他根本不想淌这滩混水,而他也没有要为了让徐谨少嫉妒一点而减少他过来这里的频率,他可是在工作呢!虽然短时间内徐谨可能会对他很反感,但反正孟允晴再没几天就要回去了,再说人类和吸血鬼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的,亚列心里偷偷的想,等徐谨这小子再长大一点以后回过头来看,应该就会知道他自己现在吃这飞醋有多好笑了。 交会点5 2001年,七月下旬 今天就是孟允晴在样品屋驻守的最后一天,工地主任和建筑师跟那个顾问藉机叫了很多披萨、薯条、炸鸡桶等食物来举办欢送会(然后报公帐),还叫工人们一起过来凑热闹(当然是午休时间才叫来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和孟允晴很熟识,但大家都还是个别的和她说了声再见。这些工人们大都是有家室的中年男子,于是这个中午整间屋子都充斥着老爸笑话和他们彼此捧场的笑声,气氛十分欢乐,却让孟允晴更加有种美梦要醒了的惆悵感。 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她刚成为徐谨的秘书的时候,在那之前是她此生最珍贵的回忆之一,那是徐谨在她记忆里对她最温柔最像暖男的一段时光。她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她只记得那时候徐谨时常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呼叫一两名公差,常常都是她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徐谨就直接指着正在讲话的她:「你看起来很间,过来帮我个忙。」有时候是帮忙拿些文件,有时候是徐谨去见客人,要她帮忙客人倒个茶陪个笑脸,有时候甚至只是去外面帮他买个便当,都是些谁来做都可以的小杂事,但徐谨每次都会大大的表达对她的感谢,搭配上一个和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的十分和煦的微笑。孟允晴当时还以为这就是真正的他了,她想着原来副总不但家世背景好,个性也不像传言所说的那么机车,其实私底下是个很温暖的人之类的,因此从对他毫无印象到变得对他开始尊敬了起来,就在孟允晴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quot;欣赏quot;徐谨的时候,徐谨忽然在一个为了答谢她那些鸡毛蒜皮般的帮助而请吃晚餐的夜晚向她告白了,而她没有理由拒绝他提出的交往邀请。哪知道过没多久,就在徐谨宣布了她要调去当他的个人秘书以后,他的态度好像就开始变了。她还记得第一天在帮徐谨泡咖啡的时候,徐谨才抿了一口就摇摇头,并告诉她厨房流理台旁的抽屉里有料理温度计,以后咖啡端上来之前要确保它的温度至少有75摄氏度,她当时震惊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徐谨,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后者只看着她问了一句:「了解吗?」从那时起徐谨的温柔和深情就变得总是转瞬即逝,有时孟允晴都还没反应过来便结束了。 自从和徐谨住在一起之后,孟允晴就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徐谨身边了。无论是应酬出差还是假日出游,徐谨都会把她带上,就算是孟允晴偶尔要回老家或是和以前的朋友吃个饭,徐谨也会能跟就跟,若真的不能跟,他也必定要掐准时间亲自接送,孟允晴的亲友们几乎都有和徐谨打过照面了,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差不多:「很有礼貌,每次见面都会带礼物来,看到人都会叫,很贴心很照顾我们允晴!」徐谨能在亲友之间享誉盛名,孟允晴当然是很欣慰的,但也因此当她在这段关係里感觉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就不太知道该找谁讨论了。她如果贸然和亲朋好友抱怨,先不说对方会不会觉得她都已经找到这么一个金龟婿貌的男朋友了还不识好歹;要是她发的牢骚传到徐谨耳朵里,她简直不敢想像徐谨要摆个零下几度的臭脸给她看。因此孟允晴即使对徐谨的所作所为感到越来越迷惘,她也没有对象可以诉说,不知不觉间,她的亲友们都变得好像徐谨的线人一般的存在了。 午休时间结束后大家都回到工作岗位上了,今天因为知道他们要开垃圾食物派对,徐谨难得没有出现,亚列在帮忙孟允晴打扫收拾垃圾的时候感觉她今天似乎特别沉默,便随口问了一下:「你明天就要回去吹冷气了,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呀?」孟允晴愣了一下,嘴上说着:「没有啊...」声音却有些心虚。亚列大概猜得到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但他也没有要深究,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怜:「是喔!我感觉你今天话比较少。」孟允晴乾笑了几声,没有回话。亚列将桌上的垃圾装进袋子,正准备要去流理台拿抹布的时候,赫然看见孟允晴正一脸忧伤的蹲在地上绑着另一袋垃圾。孟允晴没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已被亚列尽收眼底,站起身来看到亚列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疑问道:「怎么了吗?」亚列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还是摇了摇头,继续走向流理台:「没事...」孟允晴便走去拿扫把。亚列将桌子擦乾净了,又去洗抹布,边洗边听着孟允晴扫地拖地忙来忙去的声响,感觉如鯁在喉。两人一起打扫不消多久时间便将样品屋里回復成一如往常乾净的模样了,亚列今天晚些时候和其他人有约,便准备先撤了,他和孟允晴道别后慢慢的走向大门口,越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孟允晴站在门口看着亚列渐渐远去的背影正觉得有些感伤,便看见他忽然又转过身走回来,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看屋内,以为亚列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想到亚列在门口停下点了点她的肩膀要她转回来:「这些日子我在你这里吃了不少东西,也算是受到你很多照顾了,如果你有什么烦恼,需要找个人聊聊给点建议,可以告诉我,我之前给你们的名片上有我的连络资讯,真的不用客气喔!」孟允晴先是呆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很感激的微笑向他道谢了。 交会点7 2001年,八月中旬 孟允晴又过起了整天跟在徐谨身边的日子,前阵子短暂的自由现在看过去真的像是一场梦。另外她总觉得最近徐谨有些不对劲。虽说平时徐谨就是一个不太表露情绪的人,但这两年多下来和他朝夕相处,她已经能从一些细微的地方观察出徐谨的心情好坏或他对某些事物的态度。比方说:每当他遇到不喜欢的客户提出有些过分的要求时,会在面对处理当下表现得比平时更有诚意,但通常这也会是最后一次和对方合作,之后对方提的其他案子大部分都会被婉拒;遇到表面上是谈公事但看起来别有意图的对象时,他也会意思意思和对方讲几句浑话,当他受不了的时候眼神会斜斜的瞟向孟允晴,她就知道该走出去,再假装外面有急事需要副总处理并走进来中断这次的会面了。基本上徐谨的不高兴会表现得稍微明显一些,甚至直接告知孟允晴并让她适当的做出一些改变。然而这阵子徐谨感觉常常不太高兴,脸上有时候甚至看起来有点生闷气的感觉,但是又没有和她说过有什么新的需要特别改进的地方,孟允晴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坐立难安。 而且孟允晴发现这两三个礼拜以来,她对徐谨日常批评的忍受力好像也有些下降了,但她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是最近徐谨真的心情不太好、特别爱找碴,还是她自己上个月过得太开心,现在回来和徐谨朝夕相处才适应不良。她最近常常感觉特别委屈,有些明明是已经听徐谨说过无数次的话,她现在听了都感觉像有针刺进了心里。比如说她仪容哪里不够完善、哪部分体态最近要再练得好一些、还有每当她开始想哭、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时候,他老是掛在嘴边的那句「如果你真的觉得太累了,那就到此为止吧」。她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哭着跑开了,徐谨立刻追上去向她解释他只是不想要她太强迫自己而已,但日后这句话还是会三不五时的从徐进嘴里蹦出来。现在孟允晴已经知道如何避免让他说出这句话,只消乖乖地聆听他的教训并乖顺的说声「我知道了」即可;就算他偶尔又说出了这句话,孟允晴也可以装作没听到,嘟着嘴继续原本在做的事。 然而这天孟允晴刚泡好咖啡时忽然接到手机电话,因没有立刻向徐谨递出而是暂时放在一旁所以咖啡有些凉了(大约65摄氏度),就在徐谨拿到咖啡喝了一口后皱着眉责问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时,孟允晴脑袋quot;嗡quot;的一声,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徐谨见状有些傻了,孟允晴也被自己吓到了,她望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徐谨,感觉泪水越发止不住,她也不想冒着可能又要听到徐谨讲什么破话的风险继续待在原地,于是急急地跑下楼了。虽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但其实今天也没有什么人和徐谨有约,今天原本该是他们两人一起像在家里一样悠间度过的日子。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孟允晴被骂应该只会夹着尾巴赶快重泡一杯就是了;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徐谨喝到不够热的咖啡,应该也顶多斜眼看看孟允晴什么时候会知道他瞪她是什么意思。孟允晴此时还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徐谨没有追过来,孟允晴稍稍的松了口气,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便坐上去,她原先请司机开往她和徐谨的住处,但都还没过第一个路口,她就改变主意了。她一想到徐谨下班以后也会回家,心里竟有些发慌,她此刻觉得那个盖到一半的工地quot;大林仙境quot;里的人们让她更有安全感。计程车抵达了工地大门口,孟允晴用手机支付了车费,向司机道谢过后便缓慢的走向了样品屋。但她走着走着,步伐却越发迟疑了起来,这里到底是别人在工作的地方,现在的代销人员也是有徐谨的联络方式的,而且难保徐谨不会从监视器看见她在这里,要是她才刚喝杯茶就直接被徐谨逮回去,那还不如她现在徒步走到附近的公车站再找个地方歇一晚。走到一半孟允晴便决定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便掉头往门口的方向走回去。这时远处传来了声音:「唉唷!秘书小姐!」 原来是正在到处拍工人们认真工作的照片好回报给上头的工地主任远远的看见孟允晴并出声唤了她,他以为是孟允晴来替副总交代什么事情刚要离开呢!他一边走近一边正想着秘书小姐真不够意思,竟然没来打声招呼就要走,便察觉到孟允晴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看起来好像有点伤心。样品屋里正躺在沙发上吃点心的代销先生和亚列听到了动静也站起身来向外查看,这才发现孟允晴就在离大门口不远处呆站着。亚列和代销先生说他去看看就好,便自行前去一探孟允晴的来意。两人看到孟允晴的样子都知道她应该是和副总吵架了,赶紧选了个监视器照不到的角落关心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孟允晴的叙述在一般人听起来像是情侣间的小争吵,只是今天碰巧双方心情都不好所以才演变成这个大场面;但在亚列听起来这是一个令人有些不安的事件,他知道徐谨是个善妒的控制狂,也知道孟允晴很听徐谨的话,但今天她却敢擅自逃跑出来,而孟允晴今天要是真的不回家了,徐谨大概整晚都会气噗噗的睡不着觉,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矛盾不要说解开了,还可能会越演越烈。亚列先是附和着工地主任对她的安慰,大概就是让她不要想太多,告诉她这只是小事而已呀!如果一时真的不想看到对方,暂时住在好朋友家,告知一声就好啦!双方也可以各自冷静一下。待工地主任把他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以后,亚列赶快说:「那我先送秘书小姐回去好了,主任您先去忙吧!」主任点点头,又拍了拍孟允晴的肩膀表示安慰,便挥挥手回到工地去了。亚列转头看了看孟允晴,她看起来好像以为真的要被送回去了,微微的低垂着头表情十分绝望。他忽然有些想笑,但抿了抿嘴忍住了,伸出一隻手来搭上她的肩膀示意她一起走。 在走向车子的路途中孟允晴才明白亚列没有要现在立刻把她送回徐谨那边去,也才稍微放松下来。他们边说边走到一台灰色轿车旁,亚列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并看着她问道:「要不要去咖啡厅坐一坐?」孟允晴坐进车子里,很抱歉的说:「好...真的是麻烦您了......」亚列微笑道:「别这么说。」便替她把车门关上了。亚列看起来对这附近十分熟悉,不仅不用看导航,还能一边注意路况开车一边和孟允晴有一句没一句的间聊,孟允晴一开始有些紧张,但看到亚列老神在在的样子,便也渐渐放下心来了。约莫十来分鐘的车程,他们便抵达了一间位于巷子里并有着美丽庭院的三层楼房屋。 这间餐厅十分典雅,外观装潢得像低调奢华的欧式建筑,一楼有很大面的玻璃落地窗,能看见里面正悠间喝着下午茶的人们和忙碌穿梭于柜台和客人之间的服务生;二楼有好几个小阳台,从窗户能隐约看到里头透出金碧辉煌的闪光,亚列说二楼主要是包厢,通常是得提早预约才能进去的贵宾席,菜单也和一楼不一样(贵很多);三楼据说是老闆放他收藏品的地方,很偶尔才会开放给人参观。大门入口处立着一个小木屋造型的可爱信箱,铁栏杆围墙被翠绿的爬藤类植物绕得几乎看不见缝隙,庭院里有修剪整齐的草皮和两条鹅卵石子路,一条通往店门口,另一条石子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圆弧型的木头鞦韆椅,四周摆放着正开着红红紫紫的花木盆栽,庭院中还有几颗细细的树,每颗树旁都各摆了一张两人小桌。看得出来是经过老闆精心打造的,景色别緻,非常适合情侣或好友一起来约会聚餐。 孟允晴一边在心里讚叹着一边说:「这里竟然有这种地方,我从来都不知道。」亚列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听别人介绍才知道这里的,那个人很会找这种地方。」孟允晴亦步亦趋的跟在亚列身后,看着亚列很熟练地向服务生要了菜单,然后领着她走向角落的一张空桌。亚列在菜单上画了一个提拉米苏和一杯拿铁,然后便将菜单递给她,说道:「你想吃什么尽量点,我请。」孟允晴知道肯定推託不了,便就直接道了谢,然后很客气的只点了一杯柳橙汁。亚列看她才画了一撇就要举手请服务生过来了,赶紧把菜单拉回来,依照孟允晴之前买放在样品屋的零食口味猜测着选了几样甜点才让服务生收走。孟允晴被他这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惊呆了,亚列看着她微笑着说:「少跟我客气,我等下会问你很多问题喔!」孟允晴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两个小时过去了,孟允晴深深感觉到亚列真不愧是活了两百多岁的人,他在聆听和提问的时候看起来都十分严肃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平时那副淘气的模样;他点的那些甜点也都很符合她的喜好,对于她的内心状况的理解也十分精确,甚至有些她还没理清楚的感受,他都帮她整理好了。他给了一些建议和忠告,并且尽量分析徐谨这个人给她听,在亚列认知里的徐谨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傲娇少爷,只是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自己的感受而已,需要亲近的人多加包容。她听完以后感觉对徐谨没有那么抗拒了,也决定努力试着和他沟通看看。 聊得差不多以后亚列开车送她到比较市区有公车站牌的地方便离开了,临走前建议孟允晴最好不要让徐谨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免他多想,孟允晴点头如捣蒜的表示理解。 交会点9 2001年,八月下旬 亚列自从那天和孟允晴在那间坐拥美丽庭院的餐厅仔细的聊了一个下午之后,终于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也不愧对请他吃过那么多东西的孟允晴了,于是很快便将这件事放入脑中标示着quot;处理完毕quot;的资料夹里并拋诸九霄云外。 亚列在这个地方平时除了去工地之外,也时常会和一些顺路或是特地来附近拜访他的亲朋好友聚一聚,尽一下地主之谊。这天来拜访他的是卡蜜拉,他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兼炮友,上次那间美丽的餐厅就是她找到的,他们已经一起去了好几次,她后来又找到另一间也在附近的小巧精緻下午茶店,并很期待的向他提出邀约。亚列因为这阵子有些忙碌,已经推拖了两三次,现在他感觉孟允晴他们的事情已经算解决了,心中也放下了一块石头,才终于主动联络了卡蜜拉,卡蜜拉先是小小抱怨了他一两句才答应下来。 每当他们有约,行程必定是白天一起出游(主要是配合卡蜜拉,亚列去哪都无所谓),傍晚滚床单,晚上九点前会结束这一回合然后分道扬鑣。他和卡蜜拉已经认识一百多年了,虽然她并不是亚列第一个炮友,但却是和他维持这种关係最久的一个。亚列在一百多岁的时候曾经交往过几个正式的女朋友,但随着关係加深,那些女朋友们的掌控慾和佔有慾也总是越来越强烈,有些女生还会为了绑住他而耍些阴招,导致亚列越发排斥而走向分手一途,他最终决定不再给任何人quot;女朋友quot;这个头衔,并且在往后的炮友关係中都事先把自己的原则和但书全都清楚的列举出来,以免将来惨遭情绪勒索,比如:双方都要定期健康检查、双方都要严格进行安全防护措施、女方事前避孕药的使用(避孕药由男方出钱)以及关係持续期间只能有对方一位性伴侣等等,另外还有一个双方都适用的条约:只要有一方想终止或暂停这段关係,那就只需要告知对方一声就自己可以去找下一个对象了。卡蜜拉是目前为止最提得起放得下的一位,虽然他以前有听别人说过卡蜜拉喜欢他,但她并没有给亚列那种窒息的感觉;也因此虽然亚列以往只要发现砲友其实对他有进一步的意思就会立刻停止那段关係,但对于卡蜜拉这种悄无声息的暗恋,他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 这天他们上午先逛了卡蜜拉想去的服饰店,然后去吃那间下午茶店,吃完便来到亚列的租屋处大干一场,结束的时候才七点多。卡蜜拉原本想卢亚列一起出去逛夜市,但亚列已经懒得出门,便把手机丢给她叫她想吃什么自己叫外送,然后就去洗澡了。于是卡蜜拉不客气的用亚列的手机点了一桌子小吃并开心的在亚列的租屋处待到快九点,收拾好了才离开。 亚列结束了充实的一天,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正要进入梦乡时忽然听到手机传来接收到讯息的提示音,他瞇着眼睛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一个没见过的帐号传的陌生讯息,点进去以后他才会心一笑,讯息内容是:「亚列顾问:我是孟允晴,想跟您道谢一下,那天跟您聊过以后我觉得副总可爱多了,应该可以再试着和他相处一段时间!非常感谢您。」他随手回传了一个比讚的小狗贴图之后便把手机关静音,然后翻个身沉沉睡去了。 交会点10 2001年,九月上旬 这一天是週五晚上,难得这个周末不需要加班,徐谨先预订了今天晚上要去的景观餐厅和旅馆,准备和孟允晴一起度过久违的两天两夜小假期,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和正在收拾东西的孟允晴告知接下来两天是出游日,让她把他还没决定好的空白时间段找行程补上。孟允晴当然知道徐谨偏好什么样的休间活动,他最喜欢逛各种展览、参观名胜古蹟、听古典音乐会、去一些靠近大自然的地方健行或是野炊,所以孟允晴也总是以这些类型的行程做为主轴来进行安排。但其实孟允晴本身对这些活动都不是那么感兴趣,对她来说,放假的时候待在家里尝试一些新蒐集到的食谱或是阅读一些她真正感兴趣的书籍文章或影集会是更好的休间,若真的要出门,她也倾向逛一些比较交通便利并较为热闹的商场或夜市,而不是些鸟不生蛋连怎么抵达都要研究半天的地方。 想到前几天亚列给她的建议,在回家的路上,孟允晴坐在副驾驶座鼓起勇气把quot;逛夜市顺便吃晚餐quot;这个过去被徐谨打枪过好几次的行程塞进了星期六的晚上,然后其它时间安排着徐谨一向喜欢的活动,然而回到家后徐谨看着她刚排好的行程表的时候还是皱起了眉:「我刚刚忘了说,这周六傍晚我有一个想去看的演奏会。」孟允晴微张着嘴,呆了几秒后眼睛里又充满了期待:「那...下礼拜或是下个月...」徐谨板着脸拒绝并说道:「夜市的食物又不健康又不卫生,你都跟着我这么久了,怎么到现在还会想吃那些东西呢?」孟允晴愣了一下,眼神变得像乞求零食的宠物狗:「只是...偶尔吃一下而已...还可以顺便逛街...」徐谨看到孟允晴诚心诚意的样子,有一半的他已经屈服了,但另一半的他还在挣扎:「上次我给你的那一套书,你不是还有三本没看吗?全都看完以后就去。」那套书是在教导女人quot;如何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quot;,上至如何侍奉公婆、如何讨好老公孩子,下至梳头发的手式、餐桌礼仪等,包罗万象。孟允晴每一本书除了看完之外还必须写好最少一千字的阅读心得(不包含标点符号)和书本摘要才算看完一本书。这套书一共有7本,每本都像小说一样厚,讲的内容又很多都是孟允晴已经看过的类似的东西以及令人看了头痛欲裂的耍心机技巧,所以她迟迟没有完成这项任务。徐谨好像觉得他已经网开一面了,但孟允晴还是露出了很失望的样子,徐谨撇开了头,沉着声道:「好了,快点去换衣服,我跟餐厅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自徐谨开始将孟允晴当成未来的徐家媳妇培养之后,他便时常带她到各种气氛庄重的餐厅去吃饭,每次他都会先让孟允晴在他不定时替她购买的眾多衣饰当中试着搭配合宜的打扮,然后让他检查调整过后才出门,吃饭的时候也会格外注意她的言行举止,回家后提出她这天有哪里做得不够好需要改进,一次次的让她更加熟悉这种场合该有的表现。孟允晴在他的训练之下确实渐渐将这些东西熟练到变成自然而然的反射动作,但也因为一直以来他们在这种地方吃饭的时候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考试一样,一个生怕有动作不够得体,一个专注的在盯,所以他们的用餐时间基本上都在沉默中进行。对于从小就被教导吃饭时不要说话的徐谨来说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孟允晴直到现在还是会觉得有些压抑,在平日里比较没有那么正式的吃饭时间她还是会说一点话,徐谨则会看心情决定要和她聊一两句还是要叫她吃完饭再说。 这个周末对徐谨来说是一如往常的有充分滋养了身心的小假期,对孟允晴来说则是徐谨心情比较好、她可以稍稍喘口气的一段时光,但离她理想中的放松悠间假期仍有一大段距离。孟允晴这次尝试安排一点自己喜欢的行程计划失败了,有一点气馁,但还不死心,在旅途的最后一天傍晚,她在饭店里用手机查找了一些部落客们在繁华的都市里规划的旅行札记,她把喜欢的地点和行程记录下来,心里想着等她把那三本破书看完,她一定要排一个完全是她自己喜欢的行程,如果徐谨还不答应,她就要抗议。她趴在柔软的床上一边开心的幻想一边瞄向正在吹头发的徐谨,这才发现徐谨也在看她。他把吹风机关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笑得那么诡异。」孟允晴把自己用棉被捲起来滚到床的另一边去:「这是秘密!」徐谨勾了勾嘴角,向她步步逼近:「把你的手机交出来。」孟允晴怕他扑上来,赶紧从棉被里伸出一隻手把手机上缴,徐谨拿来看了一阵子,便把手机塞回棉被里还给孟允晴了。 这天晚上难得徐谨没有像往常度假时一样把握这个可以把床尽情弄脏的机会好好欺负孟允晴一番,而是背对着她早早的歇下了,孟允晴也乐得轻松,舒适的陷在饭店松软的枕头和被褥中进入了梦乡。 交会点11 2001年,九月下旬 原本孟允晴在亚列的开导下对于她和徐谨的未来好像又看到了一丝曙光,但不知为何,在她和徐谨那次出游以后情况却急转直下。孟允晴不知道是不是她试图安排不一样的行程才导致徐谨生气,也有想和徐谨沟通,但每当孟允晴觉得他好像差不多气消了,开始问他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或是有心事的时候,徐谨就又会好像吃了炸药一样忽然生气否认然后叫孟允晴走开,而孟允晴被徐谨猝不及防的吓过几次以后便开始跟徐谨保持距离了。 自从和徐谨交往以后,孟允晴已经有无数次怀疑过徐谨并没有多喜欢她,因为徐谨在她面前大部分时间要不是面无表情就是正在生气,而他的笑容大都是在和客户寒暄的时候才出现。在孟允晴的想法里,人们在对待喜欢的人应该会更加宽容才对,然而徐谨却总是对她进行严格的要求。在第一次被徐谨全身上下的挑过一轮毛病以后,孟允晴当场眼眶含泪的问了徐谨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自己,徐谨却一脸认真的跟她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只是希望你能过我父母那一关才会这样要求你。难道你希望我们只是开开心心的待在一起,却无法结婚吗?」 徐谨并不是孟允晴的第一个男朋友,但徐谨算是她所遇到的最成熟稳重的一位,他一直都是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样子,虽然既龟毛又霸道,但他感觉总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一直都有让孟允晴感觉到他是有把孟允晴放进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之中的。徐谨若有什么想要她改进的地方,也总是会明白的让她知道,比起自己动脑,孟允晴觉得听命行事更加容易些。因此她在答应和徐谨交往的时候便已经算是在心里认了徐谨当主人,在日后的相处中,即使徐谨三不五时令她有点心寒,但孟允晴还是相信等她得到了徐谨父母的认可并和徐谨结婚以后,徐谨就会变回交往前那个温柔大哥哥的样子。但她最近开始害怕了,看着这阵子忽然变得像脾气暴躁的更年期大叔一样的徐谨,孟允晴心里越来越怀疑:她所期待的未来真的存在吗? 察觉到孟允晴的沉默以后,徐谨的脾气变得更坏了,三不五时就挑她的小毛病,渐渐变得好像除了刺耳的话以外其它话都不会说了一样。孟允晴试着调整心态,努力想记起当初自己是怎么撑过那段徐谨对她态度大变的阵痛期,但她不管怎么回忆,也还是觉得现在的徐谨比过去任何时候的他都还要更加的机车难相处,而且最要命的是她完全不知道原因,也无法向他本人问,更遑论改善。 在美丽庭园咖啡厅聊天的那个下午,亚列除了帮徐谨说话以外,也有告诉她,要是她已经努力和他沟通以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的话,可能要好好想想未来几十年,继续和徐谨一起过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他提醒她,要多加思考自己到底想要甚么样的人生,并且在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前提下尽量去多走走不一样的路。亚列说:「你才二十几岁,还只是一颗刚发芽的种子呢!不要现在就自己走到死胡同去了。」 孟允晴已经准备随时要走人了,她将平时收在抽屉里的证件印章都集中到她的小包包里随身带着,另外将她一直藏在一个饼乾盒中的私房钱也全都拿出来在上班外出送文件的时候偷偷去银楼换成一个金块放进了包包之中。虽然徐谨因为怕她乱花钱,所以每个月的薪水只会给她一半的现金自行运用,剩下的一半则另外存在一个帐户之中由徐谨看守,但孟允晴平日里基本上都吃他的用他的,也不用付房租,而且就算她想花自己手上的钱,也因为徐谨会在旁边盯着而很难花出去,这些日子以来孟允晴用自己一半的薪水存下的钱加上一点以往的积蓄,也换到了一块足足有三两半的黄金。孟允晴最后一个收进小包包里的是一颗灰灰绿绿的石头,那是一年多前她被徐谨带去他们家族国内旅游的时候,她在溪边捡到的。 徐谨家的家族旅游总是三四十人一起包车的团,孟允晴还记得那是第一次见到徐谨的家人和亲戚,他们各个看起来都像是衣食无忧的中世纪贵族,每年都要来个两三次的国内外家族旅游,每个小家庭还会各自另外揪临时出游团,好像他们平时的工作就是游山玩水一样,他们家族中学龄期的孩子也总是风雨无阻的即便向学校请假也要跟。孟允晴当时是以秘书的身分跟在徐谨身边的,因此她一直处于很紧绷的状态,徐谨的父亲看起来像是很会打高尔夫球的样子;徐谨的母亲看起来就像韩剧里高富帅男主角的妈妈,他们都对孟允晴十分客气,但徐谨有事先跟孟允晴说过,他们如果表现得客气,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把孟允晴当自己人而已。 徐谨他们这个家族好像非常喜欢走路,他们规划了四天三夜的旅行,基本上都在山林间走各种步道,最后一天的活动也是在附近的一条溪边走来走去的捡些溪石,运气好的话可以捡到含有玉的成分的美丽石头,就算捡到的不是玉石,能在此时此刻被捡起来的石头仍是一个有纪念价值的不凡之物。在这段旅游期间忙里忙外、真的在认真当秘书的孟允晴这时候终于感觉稍微放松下来了,旅途已经接近尾声,等大家心满意足的捡完石头,就可以回到游览车上睡觉了。孟允晴看着徐家的几个孩子很认真的在不远处互相比较谁捡到的石头比较漂亮,并互相讨价还价的交换,不禁想起小时候跟哥哥和妹妹在一起用纸笔画钱币和商品,然后假装在进行买卖的扮家家酒游戏。孟允晴正沉浸在回忆中,徐谨忽然从背后碰了碰她:「你在发什么呆?」 孟允晴整个人抖了一下,差点没跌到水里,幸好徐谨及时拉住了她,待孟允晴站稳,徐谨便亮出了手里的一颗形状圆润的翠绿玉石。孟允晴惊讶道:「哇!好圆喔!这是你捡到的吗?」徐谨露出些微得意的神色:「还行吧?送你。」孟允晴登时有些受宠若惊,这几天徐谨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两人的关係,对待她的口气和态度都比平时都还要冷漠许多,她都快忘了她其实是徐谨的女朋友,而不是徐氏家族旅行团的随行管家之一。孟允晴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只有手心四分之一大小的麻糬状石头,心里十分感动,然后她想到已经快没有时间了,便把石头先收入口袋之中,然后一边说着:「我也捡一个给你!」一边开始在清澈的溪水下寻找起来了。徐谨就站在原地欣赏着孟允晴为了他而努力寻找漂亮小石头的身影。最后在他们集合时,孟允晴只找到了一个和徐谨捡的差不多大、形状有些像腰果、只有一小部分透着翠绿的石头。徐谨听到她介绍说这个是爱心的时候实在很想笑,但碍于其他亲戚都在附近,他只将它接过来,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我觉得它长得比较像肾脏。」孟允晴大为震惊,而徐谨憋笑到快要内伤。这是他们交往还不到半年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回家后孟允晴便将那颗圆石头供奉在徐谨新买给她放玩具的展示柜的最上层,徐谨看到自己送孟允晴的圆石头在展示柜里享有这么高的地位心里自然很高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把那颗孟允晴送的石头递给她然后说:「这个就请你帮我保管了,哪天我或许会用得上这颗肾脏。」孟允晴气恼的再次向徐谨声明它是一颗小爱心,然后才慎重的将它安放在翠绿圆石头旁边。每当孟允晴和徐谨闹得不愉快时,她常常会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然后把这两颗石头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好让她再次确认那天她所感受到的接近幸福的东西是真的曾经存在过。她原本想把这两颗石头一起带走,但后来考虑了一下,决定只带走自己捡的那一颗。她想,这颗完美的圆石头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属于她,还是给徐谨自己留着吧。 终于在某一天他们迎来了最终战。那天因为孟允晴下午去银行办事情,办完以后如果再回公司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她想着这样有些浪费时间,于是没有回去公司等徐谨一起下班,而是直接去超市买了菜以后自己坐公车回家煮饭,徐谨一个人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就一张脸阴森森的,孟允晴看他回来,跟他说可以吃饭了,他却丢了一句「我不想吃。」就跑到卧室里面去。孟允晴知道他又在闹彆扭了,但也知道就算主动去看他,还是很有可能会被他用恶劣的态度轰出来,于是便自己默默吃完饭后也躲到小书房去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孟允晴忽然听到徐谨的声音很近的从后方传来:「你要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看到什么时候?那三本书你到底读完了没?」孟允晴心里一惊,反射性的从徐谨的语气侦测到即将开战的信号,因为几乎每次的争吵到最后她都是被辗压的一方,所以她此刻其实已经开始在心里瑟瑟发抖。但她随即想到她在这里最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要和她一起逃跑了,便稳住了自己有些慌乱的心。她想,就是今天了,她和徐谨最后一次吵架的日子,她要把她一直以来不敢呛的话全都说出来:「我不想看那些书了,看了头很痛。而且老实说我觉得那些书比这个影片还没营养。」徐谨沉默了好一阵子,孟允晴感到背脊有些发凉,但她仍旧死盯着萤幕。「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徐谨的声音透着比刚才更甚的怒意:「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是你可以说不看就不看的吗?」「我现在在这里是为了避免跟你起衝突,是你自己过来找架吵的。」孟允晴依然没有回头:「我之前看过的那种东西还不够多吗?你如果觉得那些书很棒的话你自己去看。」徐谨差点没气到中风,他粗鲁的把孟允晴坐着的电脑椅转向,然后手劲很大的将她的脸掰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还在跟我装蒜,我是问你到底为什么现在会跟我住在一起?你如果真的不想看的话,现在滚出去,以后也都不用看了。」 孟允晴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到头来她还是需要徐谨说出这种程度的话,她才能没有悬念的离开他。虽然她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已经尽力、也没有遗憾了,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感到很伤心,她的眼泪在徐谨恶狠狠的注视下滔滔不绝的掉出眼眶,她想挣脱徐谨的箝制,但徐谨压根没要松手的意思,孟允晴有些紧张了,她使出全身的力量往徐谨的头上捶下去,然后趁徐谨被打懵愣在原地的时候赶紧把手机和她的重要小包包抓了就跑出去了。她拎着鞋子跑出门,在半途停下来穿上,确认了徐谨没有从楼梯或电梯追下来,才又继续下楼,然后便跑到离大楼有一段距离的街上拦了计程车先到旅馆去住了。 隔天一大早孟允晴便回了老家一趟,但她知道要是让家人发现她和徐谨闹分手,大家一定会合力把她牵制住等徐谨来把她抓回家,于是她到的时候先确认了家人们见到她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才一派轻松的装作自己只是路过来拿一点东西顺便看一下大家,很快就又离开了。然后她前往附近的银楼将一部分的金块兑换成现金,并提着小包包和刚从老家取得的衣物前往了她以前读书时居住过的城市,打算暂时住在那附近,休息一阵子再开始找工作。当她终于在一间便宜的青年旅馆安顿好静下来后,她真切的感觉到她现在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虽然的确有些孤单徬徨,但也是前所未有的一身轻。她确实曾经梦想要成为一位最棒的家庭主妇,一直以来她在徐谨身边也是朝这个目标在前进着;但她终于想通了,如果仅仅为了待在徐谨身边达到这个梦想就必须要费那么大的力气、牺牲那么多的自我,那还是算了吧。她想像着如果没有离开徐谨,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据说非常挑剔媳妇的公公婆婆,还有那些对徐谨来说的quot;合格女人quot;应该轻松达成的许多繁琐的事,她就又感到有些难以呼吸了。她如果还是想要当家庭主妇,大可以换个比较宽容一点的对象,甚至如果她放弃这个梦想,将来便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可以了。孟允晴越想越觉得现在她的处境就像是从困难模式切换到简单模式的小游戏一样。 那一晚孟允晴在青年旅馆的廉价床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一直停不下来,她才忽然想到这下她应该再和那个吸血鬼顾问道谢并通知一声,顺便让工地主任他们知道一下她很好,不用替她担心。于是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略的传了一封讯息告知亚列,并再次隆重的向他致谢。 怀念的味道 亚列讲到这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徐诺则一副很努力在输入资料进脑袋的感觉。良久,徐诺才迷惑的开口:「那我...咦?我父母那时候就这样分手了吗?」亚列点点头道:「嗯,他们那时候分开了大概有十年的的时间,是后来才又重新在一起的。」徐诺又想了一下,然后说:「所以...我妈妈和您就是在这十年间交往的。」亚列把玩着手上的玻璃杯应道:「对...」然后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徐诺:「时间也不早了,你会不会饿?我煮晚餐给你吃怎么样?」徐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还在思考这话题是怎么接到这里的,就又见到亚列眼睛亮亮的说:「我来煮些你妈妈常做的料理,你吃吃看味道像不像?」 因为徐诺不太下厨,冰箱里除了一点简单的调味料、饮品和冰淇淋之外,只有煮泡麵用的鸡蛋和一包开过的小白菜,于是他们开着车来到附近的生鲜超市买食材,亚列一边挑选商品一边和徐诺聊着以前孟允晴喜欢哪些牌子的奶油或是牛奶,还有孟允晴常做的都是些什么料理,偶尔穿插亚列吸鼻子的声音。徐诺在心里暗自惊叹亚列的记忆力,同时也感觉到这个吸血鬼过去似乎和她母亲的感情真的很好,在徐诺的印象里他父母虽然感情也很好,但他们都表现得比较含蓄,并不像这个吸血鬼这么多话,他不禁越来越好奇这吸血鬼和他妈妈当时相处起来到底是怎样的画面。 最后亚列煮了四道菜和一锅汤,分别是炒地瓜叶、炒高丽菜、不会辣的宫保鸡丁、糖醋鱼和萝卜鸡汤,他们还另外买了一些麵粉、奶油、牛奶、玉米罐头和起司,亚列说明天可以来做义大利麵和玉米浓汤。亚列在烹飪的时候徐诺也在一旁帮点小忙,他一边听亚列解说他母亲以前做菜的习惯,一边看着亚列炒菜时的样子,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从他因泪水模糊的视线看过去,这个吸血鬼穿着围裙的身影和他记忆中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模样竟有些重叠了。 这一顿晚餐两人都是边留着泪边吃,因为每道菜都如同出自孟允晴之手。徐诺提起自母亲过世以后,父亲便一蹶不振,从此厨房就很少在使用了,只有一位时不时过来拜访的阿姨会煮些饭菜给他们父子吃,说起那位阿姨,她的长相和孟允晴十分神似,但徐诺只知道这位阿姨是在徐谨开始整天躺在床上哭的时候忽然出现的,自从她过来偶尔帮忙些家务、陪父亲说说话以后,父亲才没有再继续整天足不出户。现在那位阿姨正陪在父亲身边当全天候的看护,据说她的薪水都是由徐家的祖產在支付的。 亚列听说那位看护长得很像孟允晴,便很有兴趣想看看到底有多像,徐诺见他忽然变得兴致勃勃的样子但脸上还掛着泪水,不禁笑了起来,都忘了自己脸上的泪痕也还在。他告诉亚列自己父亲待的那间豪华养老院离这里并没有很远,若他想去拜访,只要亲属有提前向那边预约就可以了。于是他们决定过几天便一起去探视徐诺的老父亲,顺便看看那个看护长得到底多像孟允晴。 吃完晚餐以后,徐诺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从楼上搬到客厅来,他搬着这个大箱子时整个人有三分之一都被挡住,亚列见状赶紧上前接过来。箱子里是很多个摺起来堆放得整整齐齐的牛皮纸袋,每一袋里都是厚厚的一大叠照片,袋子上分别标示着几年几月份,最早的一叠照片是从孟允晴离开徐谨的第二年拍摄的。亚列将最陈旧的那个袋子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他刚认识孟允晴没多久的时候她还有些青涩的样子,这时她才24岁,才刚从徐谨那里离开来到亚列麾下,和亚列也还只是普通的上下属关係。照片中的孟允晴当时已经开始跟着他到国外了,亚列在孟允晴刚离开徐谨那时候便在老家的供血体大楼里安排了一个附带独立卫浴的单人房给她当宿舍,在亚列的住处兼办公室里也清出一个角落摆了一张她专用的书桌和一个矮柜给她放些办公用品,另外每个月的薪水虽然没有徐谨在帐面上开给她的那么多,但她在这里基本上也是吃住全免费,而亚列当然不会先把薪水先除二再交到孟允晴手上,因此她在这段时间里存钱的速度还是比待徐谨身边快非常多。这些钱最后都成为了孟允晴离开亚列后回老家开咖啡厅的本金。 亚列想起了最一开始的时候,自己虽然很欣赏孟允晴,但压根没想过和她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当时他们关係真的就像亲兄妹(或是姐弟)。亚列在孟允晴离开很久以后时不时的还是会想:要是那时候没有和孟允晴变成炮友,他们会不会就可以像家人一样一直保持联络下去呢? 告别那些日子1 2001年,十月 亚列自从上个月底接到孟允晴和徐谨之间已经结束了的消息,便开始在想要怎么挖角孟允晴到自己底下来做事。他先是大概询问了一下她日后的打算,得知她目前没有什么特别想去做的事;接着小心的确认了孟允晴是真的没打算回到徐谨身边,才提起自己其实有意要找一个像她这样子的祕书来帮忙。亚列当初是真的有想要向徐谨讨教栽培优秀秘书的方法,但在他发现徐谨似乎对他抱有敌意以后他便知道行不通了,他都还没向徐谨表达他对孟允晴的讚赏,徐谨就已经像隻护蛋的母鸡一样见到他就炸毛,要是跟他问了相关问题,难保徐谨不会直接认定他想把孟允晴抢走。现在可好了,明明他当时都已经向孟允晴美化徐谨这傢伙的人格缺陷,甚至是尽量的帮他讲好话,他们最后还是走到了分手这个局面。对亚列来说这是个天赐良机,而且他问心无愧,于是他就直接问孟允晴有没有兴趣到自己这边来工作。孟允晴原先担心徐谨发现以后会对亚列发动攻击,于是非常感激的向亚列道谢和婉拒,并说明她的顾虑。亚列请她不用担心,如果只是怕徐谨知道以后暴走的话,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就好,如果孟允晴有意愿来自己这边的话,这一年可以先安排她到他老家里面做些缺人做的工作,等亚列在这里待满一年之后回去,她再来当亚列的秘书,到时候除非徐徐建设那边有特别的状况,否则亚列也不太会过去那边。孟允晴听了这个周详的计划十分心动,考虑两天便答应下来了。 亚列趁周末去将孟允晴送到老家交由首领罗尔安排工作,顺便在供血体大楼清了一个间置的房间给她住,他另外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送到自己房里的非急件的文书资料交给孟允晴,请她有空的时候整理好放回他的桌上。至此孟允晴就算正式成为他的手下了,只是头一年暂时由罗尔替他保管一阵子。 在另一边,虽然孟允晴有请亚列替她向工地主任他们问好,但亚列想想,此时要是徐谨找不到孟允晴,但工地这里却人人都知道孟允晴的消息,等这件事传到徐谨耳里,他大概会衝过来好好了解一下,于是便什么也没说。没多久工地主任他们听见公司内部的同事说到秘书小姐已经两个三星期没来公司的事,在那边讨论孟小姐当时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才情绪比较不稳定的跟副总吵架,亚列在一旁饶富兴味的听着人们的各种揣测,一一的记下然后如数家珍的转告给孟允晴,而孟允晴比起这些流言蜚语更关心徐谨的状况。亚列这阵子没怎么到公司里头去,于是他便在之后大家又提到这些话题的时候问了一下副总最近有没有什么异状,然而得到的回应是据说副总看起来都还蛮正常的。亚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些天听了这么多关于秘书小姐消失之谜的诸多猜测,都不太有听到怀疑秘书小姐跟副总分手的版本(他们虽然之前在外人面前都没有承认他们在交往,但整天待在一起让别人看了都觉得他们说没在交往才怪)。孟允晴听说徐谨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也就比较放心了。 告别那些日子2 2001年,十一月下旬 日子一如往常的过下去,某天亚列和工地主任与建筑师又在样品屋里喝下午茶的时候,有个从公司载补充饮用水和咖啡豆过来的司机刚好抵达,他们当然热情的招待这位司机喝些凉的和吃些糖果饼乾,司机很感谢的接受了,并顺便给他们带来一些今天刚发生的热腾腾的大新闻:副总今天没来上班,而且打他手机都转接语音信箱,后来公司这边联络董事长和董娘(也就是徐谨的父母)告知这件事,他们就从外县市立刻跑去副总的住处找人了,跟着董事长他们一起过去的总经理(徐谨的表叔)后来有回报公司说副总没事,但这阵子他可能都不会来上班了,他的位置将暂时由表叔的贴身秘书来接替。 一听闻此消息大家都来精神了,这下子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秘书小姐的消失可能就是让副总忽然不来上班的原因。司机说上礼拜就开始有人觉得副总有点怪怪的,平常他走路都很快,交代事情的时候也都劈哩啪啦一大串,但那几天副总好像有气无力的,也没怎么和别人说话,而且气色看起来有点差。亚列此时在心里有些惋惜没能亲眼看见徐谨那副样子,但他也同时庆幸这样下个月的例行报告他也可以再跟着工地主任一起过去旁听,而不用担心会被徐谨逮着盘问他知不知道孟允晴的下落了。周末亚列回老家看看孟允晴确认她适应状况良好,才随口提起了这件事,孟允晴看起来有些吃惊,因为她知道徐谨一向把工作放在很高的位置,但她很快便转开话题,她是很容易心软的人,她自己也知道,但她也真的不想再回到徐谨身边去过着以前那样的日子,因此她需要不断提醒自己,现在徐谨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 亚列临走前拍拍孟允晴的肩膀,告诉她如果平时还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或生活所需可以再跟他或罗尔提出,如果有需要倾诉的心事,员工大楼里也有可以投信徵询专业人士意见的地方:「不过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或是罗尔说也可以,我们在以前学校其实都有学过心理諮商的课程,如果只是想找人抱怨前男友这种程度的烦恼是非常足以应付的了。」孟允晴微微的笑了一下:「我才没有要抱怨这种事,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亚列笑着说:「真可惜,我很喜欢听别人抱怨感情问题呢!好啦,那就先这样吧,我走了,这里晚上虽然没什么猛兽但森林里很黑,没事尽量不要出来走动。」孟允晴点点头,和他告别后便进屋了。 隔天亚列在工地里走来走去观察半成品房屋的细部时,忽然看到样品屋的代销先生领着一个男人走过来找他,亚列揉揉眼睛再看仔细些,才确认那男人真的是徐谨。只见徐谨虽然穿着笔挺,但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梳上去,而是任由它们自然的垂落、微微凹陷的脸颊上鬍渣若隐若现、眼圈的顏色有些深、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凌厉的风采,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他面无表情的向亚列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亚列虽然看到徐谨那副样子有些心惊,但想到现在这里人很多,就算徐谨忽然发疯应该也很容易控制住局面,便答道:「没问题的,是什么事情呢?」徐谨也不拐弯抹角:「我之前有看到孟允晴的手机里和你传的讯息,她好像有跟你说过一些心里话......」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我已经联络不到她了,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亚列和徐谨四目相望,徐谨仍然面无表情,但眼里似乎透露着哀求,亚列看了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但他知道既然孟允晴都躲徐谨躲到这个地步了,就是不想再给他机会能找到她,于是他说:「我知道她在哪里,但我不能说,因为她不想让你知道。」徐谨听闻此言眼睛瞬间睁大,然后不可置信、愤怒和痛苦的情绪混杂的出现在脸上。他颤抖着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半天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他最后只在离开前留了一句:「希望你能转告她,我真的很抱歉,我已经不生气了,她随时可以回来。」 亚列回去后思考了很久,以他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当然不希望他视为上等人才的孟允晴又回到徐谨身边,但他这天看见徐谨这么可怜兮兮的道歉的样子,又觉得孟允晴现在回去的话或许可以过上不同于以往的好日子,于是他还是传讯息告知孟允晴:形貌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徐谨今天有来工地问自己知不知道孟允晴的下落,并且将徐谨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她了。孟允晴回覆道:「他下次再问的话,麻烦就跟他说我不可能再回去了,请他赶快找下一个吧。」 过几天徐谨又来到工地找亚列了,亚列将对话纪录拿给徐谨看,徐谨盯着萤幕沉默了很久,然后低着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便转身离去,之后就没有再过来了。 告别那些日子3 2001年,十二月下旬 孟允晴这两个月来住在亚列老家并依着罗尔的指示优先编写quot;优良秘书指导大全quot;,每天工作时间都由自己安排,如果坐久了觉得很无聊,可以再去员工大楼那里去找主管领一些扫地或是帮忙搬东西之类的小差事活动一下筋骨。孟允晴注意到他们员工大楼的一楼有一个很大的成衣厂,某次便顺口问了一下,主管告诉她如果她想的话也可以到那里去学一些使用针车或缝纫相关的技术,孟允晴一向对这种女子力很高的工作有兴趣,两眼放光的答应了。成衣厂里的姊姊们都非常亲切,据说她们不定期还会有一位吸血鬼老师过来帮她们进修上课,在完成每日工作所需的衣服或是玩偶的订单以后,她们还会各自研究製作小手工包包、小提袋、特殊造型的小玩偶或替亲友量身订作的洋装等等各种各样的布艺品。孟允晴接下来的日子就在一半编写秘书指导大全一半到成衣厂报到之下很快的过去了。 特欺拉家每年的年末都会举办一场尾牙请所有工作人员共襄盛举,这一天的服务人员则都是由他们家族的吸血鬼们再加一些外聘厨师来担任。孟允晴在这一天和成衣厂的姊姊们坐在一起,看着台上的各种表演和抽奖活动所带动的热闹气氛,心里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据说后来很可怜的跑到工地询问自己下落的男人。孟允晴还真没见过徐谨称得上quot;可怜quot;的样子,光是听亚列转述,她都觉得自己这样对他好像有些过分,但她也没忘记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因此连让徐谨能找上门的机会也不给了。去年和前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是在徐谨他们家族联合举办的跨年晚会里作为工作人员在忙碌的,今年如此悠间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事实上,自从到这里以后,孟允晴就一直有种间到心虚的感觉,平时她除了写写字、扫扫地之外,就是去成衣厂帮忙剪些布料或线头等等,待姊姊们工作告一段落,就借一个位置练习使用针车;偶尔有些贵宾来访,她便跟着罗尔一同前去招待客人。对她来说这里的工作不但比以往轻松,和她相处的人们也给予了她更多正能量,但每当她想起徐谨对她训话或是摆脸色的样子,她同时也会想起散落在这两三年间如同碎宝石般稀有的徐谨温柔的面容。或许就是这些闪亮的小东西支撑了她这么长的时间,也让她到现在仍然因此而无法怨恨徐谨,并且真心的希望他能很快找到真正适合当他们徐家媳妇的女人。 尾牙表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孟允晴肩膀忽然被点了一下,她转头看去,赫然发现是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亚列,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了。看到孟允晴一脸错愕,亚列忍俊不住的笑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吧?」孟允晴看着亚列比平时整齐很多的头发说:「都很好!这里的人都很亲切,我学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亚列道:「那就好,如果有遇到什么困难记得一定要告诉我或罗尔,或是去写信投到那个员工心情信箱喔!」孟允晴忽然感觉亚列这样殷切的叮嚀很像一个老妈子,一时没忍住便「噗哧」一声笑出来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双手摀住了嘴,然后红着脸说:「对不起...我只是忽然想起我妈妈也总是这样子叮嚀我,我好像总是让别人很担心。」「哈哈,没事。」亚列微笑道:「你这个年纪以吸血鬼来说还是个宝宝呢!当然需要格外费点心思照顾了。」孟允晴原先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听到亚列把她比喻成宝宝又想笑了,她用手摀住整个脸然后说:「谢谢...谢谢您的照顾!」亚列拍拍她的头说了声「不客气」,便像阵风一样的端着盘子回去厨房了。 告别那些日子4 2002年,二月 每当情人节到来,卡蜜拉都会准备一些巧克力送给亚列,有些是她亲自做的,有些是她出去玩顺便买的,甚至有些是卡蜜拉的追求者送给她的,她直接拿过来在亚列面前拆开和他分着吃,而亚列则会请她吃饭作为回礼。今年的情人节他们是在特欺拉游乐园里度过,傍晚八点他们早已在旅馆滚完床单了,亚列正在洗澡。 卡蜜拉已经先洗过了,她穿着单薄的连身裙,抱着亚列脱下来的衣服躺在床上,亚列在和她约会的时候都会稍微喷些香水,她总是趁亚列没看到的时候抱着他的衣服多吸几口。她一直有个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结束那档事后和亚列相拥而眠,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亚列就在身边。但她知道这个梦想或许有生之年不会实现了,因为从她认识亚列以来,她已经看过太多女生光是和亚列表达一点吃醋或占有的意思就直接被他断绝来往,还有些女生只是试探性的向亚列提出能不能更进一步交往的问题就渐渐被疏远了。在卡蜜拉和亚列成为炮友之前,她就一直在研究那些能和亚列走得近的女生的特点和被他甩了的女生们的抱怨。亚列似乎偏好身材姣好或擅长打扮的辣妹,但如果性格娇纵,即使是校花等级的女神,亚列也会和对方保持着仅止于朋友的距离。 在卡蜜拉最初的印象中,亚列是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完美男神,他长相帅气、幽默风趣、温和有礼、又会读书又会运动,可惜对于女生的一片痴情总是表现得避之唯恐不及。卡蜜拉曾经听一个更早就认识亚列的女孩说,好像是以前亚列交往过的一个女朋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告诉亚列自己怀孕了,当时他们两人都请了好一段时间的假,但后来也没有生出什么宝宝。究竟宝宝是自己流掉、还是被拿掉、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宝宝,现在都已经不可考了,也就是从那以后,亚列都没再交过认真谈感情的女朋友了。在卡蜜拉听说这件事以后,就连亚列对女生们的无情她也觉得合情合理,她花了好些时间将自己打理成亚列应该会有兴趣的样子,然后加入了亚列所在的球类运动社团,以队友之姿和他混熟,并让亚列感觉她也是一个(在某个方面)很会玩的傢伙,从好兄弟渐渐成功混成了炮友,在达到这个目标以前,也有几个被卡蜜拉吸引的男孩对她展开过追求,但都被卡蜜拉当成练习(做某件事)的对象了,在亚列和她确立了炮友关係以后,这些伤心的男孩有的就成为卡蜜拉很偶尔的约会对象,有的就果断的放弃了这个眼里只有亚列的薄情的女人。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卡蜜拉很清楚亚列洗澡的时间,她总能在亚列走出浴室以前将他的衣服丢到洗衣篮里面或叠起来放在床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赖在床上直到最后一刻。有一个待她痴情得如同她待亚列一般的男孩曾经痛心疾首的问她:「和亚列这种人在一起是不会有未来的!为什么你还甘愿这样待在他身边呢?」卡蜜拉当时回他道:「你和我在一起更不会有未来,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呢?」那男孩表现出十分受伤的样子,而后再也没来找过卡蜜拉了。卡蜜拉知道她伤透了那男孩的心,但她也知道如果让那男孩觉得有希望而一直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对他其实更残忍。卡蜜拉待在亚列身边还能得到他专属炮友的身分,但那个男孩会什么都没有。 洗完澡出来的亚列看见卡蜜拉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怎么还不穿外衣?外面很冷喔!」卡蜜拉嘻嘻一笑:「现在才不到八点半,要出去的时候再穿就好吧!」亚列走到床边的抽屉里拿吹风机,垂眼看着变成仰躺姿势的卡蜜拉说:「我吹完头发就要走了,你如果要在这里过夜,记得去柜台补钱。」卡蜜拉嘟起了嘴,伸手作势要打他,亚列敏捷的闪过了,然后露出了坏笑:「快点去穿衣服!如果我好了你还没好,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家。」卡蜜拉见亚列又进入了浴室才爬起来,抱起亚列的衣服又了吸一下,才把自己的外衣和外套都穿上。 他们始终约在晚上九点前结束的原因之一是怕有些时候卡蜜拉自己回家时天太黑,或是亚列送她回家时来回折腾得太晚,这天亚列送完她之后回到老家时也将近十一点了,他停好车时习惯性的向车子后座检查一眼,忽然发现卡蜜拉留了两盒巧克力在座位上,一盒是她自己做的巧克力饼乾,一盒是包装精緻的外国巧克力糖,刚刚在饭店里卡蜜拉已经拆了一盒跟他一起吃了,亚列感觉这两天的糖分已经超标,以往他也是将卡蜜拉送他的零食分送给工作同事或下属赶快吃一吃,毕竟手工的饼乾糖果保存期限不好说,他捧着这两大盒的糖果饼乾走向特欺拉大厦,在经过供血体大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有一个最近刚和男朋友分手的宝宝在这个日子里应该特别难过,于是拐个弯走向了供血体大楼,他把那盒外国巧克力糖寄放在柜台,请值班人员转交给孟允晴,而那盒手工饼乾就直接送给那个守夜的员工了。 告别那些日子5 2002年,五月 原先亚列是预计在大林仙境这里的租屋处住到一年的租约结束以后再回老家的,但经过了这些日子他觉得情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可以提前换下属过来驻守了,而且他上个月回老家一趟,发现孟允晴在老家那边好像有点间到发慌,她已经完成了一本厚厚的quot;优良秘书指导大全quot;,把她所上过的秘书培训课程重点和她所遇过的大小问题通通罗列出来,并写出可行的解决之道或预防方法,书中还有一个章节在讲述身为一个祕书或管家有可能会遇到的和雇主家人之间的相处问题,亚列在瀏览的时候看到那一段,哈哈大笑的和孟允晴说她或许可以考虑再写一本quot;优良媳妇培养手册quot;,孟允晴一脸倒楣的说:「不要!我自己都已经看那种东西看到快吐了!」 除了这本书以外,亚列交给孟允晴整理的资料也老早就已经归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了,罗尔有时候还会特地把亚列的房间门打开让无聊的孟允晴进去打扫一下灰尘。亚列的办公室里没有半点可爱的装饰品,除了书籍和文件以外只有一箱积木和一些冷冰冰的桌游,孟允晴在亚列光秃秃的办公桌上放了两隻她向成衣厂的姊姊们学习製作的动物拼布娃娃,这样可以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打扫的时候能有一点陪伴的感觉。那两隻拼布娃娃得到了亚列极大的讚赏,他问孟允晴能不能替他製作一隻拿着玫瑰花的熊,孟允晴欣然同意,并很快的又将第三隻拼布娃娃放到了亚列的桌上,没多久还另外製作了一个拼布小提袋把玫瑰花小熊装进去。亚列几天后便将那隻小熊转手送给卡蜜拉了。 亚列打算这个月就把小套房收拾收拾回老家,让即将来接替他继续驻守的人类下属接着住下去,当然租金是不需要由下属支付的。接下来亚列准备带着孟允晴到国外前阵子刚谈好要和他们家族合作的人类建商那边去观摩一些对方过去的当地优良建筑并学习纪录他们的工法,他让孟允晴这段时间开始慢慢准备些厚一点的衣服以便迎接不久后即将前往的中高纬度国家的冬天,自己也开始在整理长时间出国准备带着一起去的物品了。 告别那些日子6 2002年,十一月 自从五月孟允晴知道接下来要到日本去,她便开始研读学习日文相关的书籍和影片,特欺拉家的孩子们从小就有学过各种外文,所以其实就算孟允晴对日文一窍不通也无妨,不过亚列看到孟允晴在读日文的时候还是表达了支持,并顺便问了一下:「你前老闆不是很爱叫你去上课吗?我以为他也会要你去上些外文课呢!」孟允晴说:「他自己英文跟日文就都很好了,我原本有想要学日文,但他说我只要跟着他就好,不要浪费钱。」亚列想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哈哈,他是不是怕你跟外国人跑掉啊?」孟允晴有些无奈:「谁知道...」 这段日子孟允晴在成衣厂和那些姊姊们学习了很多製作衣服和包包的技术,并得知了那个来教课的吸血鬼老师就是亚列的妈妈,并惊讶于她看起来比起妈妈更像是亚列的姊姊。亚列的妈妈也知道孟允晴之后会跟着亚列到国外去,在某一次上课完之后特地来和她打了声招呼:「之后在那边,亚列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如果他做了什么让你很困扰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训他。」孟允晴连忙说道:「没问题的!亚列先生非常可靠,我才是时常受到亚列先生的照顾!」亚列的妈妈笑着说:「那就好,希望他不会给你添麻烦。」孟允晴一边说「不会的!」一边心想亚列的妈妈真是客气,接着她想起了徐谨的家人们对她也都很客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以前在徐谨那里总是感觉很压抑,但这里的一切都令她十分放心。亚列的妈妈平时住在比较山上的房子,偶尔才会下来上课或是接待一些她自己的客人,顺便和儿子吃顿饭,那天她便和亚列跟孟允晴一起在亚列的住处煮午餐吃了。虽然只有少少的三个人,但让孟允晴回忆起小时候家里温馨的感觉,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徐谨他家聚会总是那么多人,气氛却从来没有如此融洽。那顿饭后孟允晴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亚列一边擦桌子一边要了热巧克力,他妈妈要了果汁后便去厨房洗碗盘,孟允晴将柳橙汁倒好后才开始泡热巧克力,厨房里虽然没有食物温度计,但她替徐谨泡了这么多次咖啡,对于刚滚好的热水该何时冲下去、大概搅拌多久会降至80度左右还是非常有概念的,她很快准备好饮料端到桌子那边去,亚列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杯子,不料才喝了一口就「呜噗!」一声将口中的饮料喷出来,幸好他杯子拿得很稳。孟允晴吓了一跳,并立刻意识到这杯饮料可能对亚列来说太烫了,她非常自责的向亚列道歉,一边赶快拿湿纸巾和卫生纸来擦桌子和亚列的嘴巴,这时亚列的妈妈刚好洗完碗走出来,看到孟允晴好像在给食物吃得满桌子的小孩收拾一样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来:「发生什么事了?亚列你都几岁了,怎么还要别人帮你擦嘴巴!」亚列很无辜的看着孟允晴,后者惭愧的和他连声道歉,亚列好像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以前的老闆都喝这么烫的饮料吗?」孟允晴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亚列又好奇的问:「这是几度啊?」孟允晴答道:「应该至少有75度...」亚列的妈妈听了很是吃惊,亚列表示理解:「确实有些人会觉得招待客人的饮料温度要够才行,不过这也太烫了吧!他的舌头没事吗?」孟允晴说:「他会喝一小口确认温度之后放一下才喝,主要是因为他的家人也都习惯喝这样的...」亚列的妈妈一脸迷惑的转向她儿子,亚列向她解释道:「她那个老闆原本想娶她,所以有在训练她一些有的没的。」孟允晴低下头:「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改掉这个习惯的!」亚列的妈妈听了有些心疼,放下果汁抱着孟允晴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就算不改也无所谓!是亚列这个小笨蛋应该学会小口的喝热饮料才对!」亚列将用过的卫生纸拋进垃圾桶,然后小声说:「我的舌头被烫到,都没有人来给我秀秀。」亚列的妈妈闻言转过身去轻轻捏着他的脸佯怒道:「你都几岁了!小笨蛋!」 亚列的妈妈也是个社交达人,和孟允晴吃过几次饭以后便和她情同姊妹了,在他们出发前她给他们两人都量身订作了大衣,还有一人一副温暖的手套,并再次提醒孟允情,要是亚列捣蛋的话儘管和她告状,亚列则在一旁嘀咕着:「我明明就很乖。」孟允晴听到忍不住笑了。就在这个月,江户建设集团替亚列和孟允晴张罗好了在日本的住处和代步车,月底他们终于办理好相关文件并准备好行李出发前往日本了。 告别那些日子7 2003年,三月 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的前身只是一小间建材批发商,是在和建商客户们打了多年的交道后开始互相学习合作,才渐渐也跨足到建筑商的领域,如今他们旗下有建材公司、建筑工程公司、水电及设备工程公司,近期正在规划开设房地產仲介公司。江户集团自创立之初至今已有超过两百年的歷史,他们参与建造过各种各样的建物,上至机场、百货公司、医院;下至一般建筑物的维修改建工程,只要来者带着足够的诚意(钱),他们便会在能力范围内鞠躬尽瘁的将对方託付的案子以最完善的工法负责到底。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凭藉着在建物上用的真材实料和职人精神渐渐累积了越加丰富的经验和技术,许多由他们建造的楼房经过了几十年的岁月仍然屹立不摇的遍佈在日本的各个角落。 这个大集团之所以会和亚列这个小地方的建筑工程师对接上全都是因为两年前在日本举办的一场国际建材展。当时亚列独自一人报名了这场为期五天的展览,把整个展区的新式建材及其特殊功能全都详细的记下来,为了不漏掉任何一个,他每天都来报到,最后一天他已经纪录得差不多了,终于能好好放松欣赏一些比较不是重点的展览品,他在一个用迷你材料復刻的等比例缩小版建筑模型前方待了很久。这个建筑物的原型是一个融合了当地环境的绿色图书馆,选用了许多环保和特殊功能的建材,由一个曾获得普立兹克建筑奖的知名建筑师操刀,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便是其中一个主要的建材供应商。看着精巧的房屋模型并想像自己站在里面是亚列的一大乐趣,专注的他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他。待亚列的目光转向了这个展品玻璃罩上的详细位址资讯,打算记下来找一天亲自造访时,他才看见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那位先生。亚列友善的和他打声招呼寒暄几句,没想到一聊才知道这位先生就是那个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的其中一位工程师,此刻在他们身边展出的这个模型就是他和几个工作伙伴一起完成的,这位先生这几天也都有过来这里到处晃悠,因此他对这个在每个展位都停下来仔细研究的吸血鬼颇有印象。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下就交换了联络资讯,两边也才开始有了各种交流。 这天亚列和孟允晴在江户建设那边派的人的带领之下来到了附近着名的404大楼,这间建筑物也是几年前才刚由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和好几个其它建设公司一同参与打造的,它不但是绿建筑、在落成之际还荣登全世界最高建筑物,现在已经进驻了各种商场及企业办公室,实有参访之必要。过去亚列只有作为游客自己前来走走看看,有些地方是进不去的,如今有专人的引导解说,还有那张维修人员专用的vip通行证,他们便可以深入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一探究竟。今天带领他们的这位导览员先前已经有在公司里远远的见过他们两人好几次了,不过他们两人对他没有深刻的印象,亚列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就是那位当初在国际建材展上遇见的和蔼大叔的独生子木村修一,今年21岁,目前就读早稻田大学的建筑学科,在有空的时候经常过来父亲所在的公司实习。孟允晴因为是日文初学者,听他们对话半懂不懂的,平时在这种日文会话场合并不会参与其中,此刻她也是安静的跟在亚列身边走,一面张望一面竖着耳朵聆听,以免亚列忽然要交待她什么事情。言谈之间亚列察觉到这个小伙子似乎时不时的会朝向孟允晴那边暼一眼,他的高敏度八卦雷达似乎侦测到不寻常的气息,于是他便决定来聊点相关话题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对了,说起来过几天好像是白色情人节耶!」修一应道:「是啊!到处都有卖精緻的巧克力呢!」亚列笑着问他:「木村先生感觉起来很像情人节会收到很多巧克力的人呢!这个月是不是也要准备不少礼物回送呢?」修一哈哈笑了两声:「都是些义理巧克力而已~不过有些看起来不便宜,我也确实得花一笔钱好好回礼才行呢!」亚列顺势问道:「没有认真表白的女生吗?」修一说:「因为我没有想要和对方有近一步的发展,那种的我都没有收下。」亚列问:「喔...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吗?」修一有些不好意思:「心上人吗...我也不知道,目前只是有点在意的人而已。」亚列转头看了一眼孟允晴,然后再回过头来看看修一,修一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又看回来,愣了一下,然后他的脸渐渐染上红晕,眼睛睁得圆圆的好像在思考亚列这个举动是刻意还是无心,亚列看他这样此时心里已经有底了:「是吗~木村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修一乾笑了一下:「我喜欢温柔有气质的类型。」亚列说:「我比较喜欢有个性的辣妹。」修一很惊讶:「欸...我以为亚列先生是喜欢孟小姐这种类型的呢!」亚列笑道:「哈哈哈!我虽然很欣赏她,但带着她只是为了帮我分担工作的。」修一看起来比较没那么紧张了:「原来如此。」过了一会又问:「孟小姐...没有男朋友吗?」亚列很乾脆:「没有喔!」修一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啊...」亚列心想今天参观这里想问的问题都得到答案了,可以继续聊八卦,便又说:「你觉得她怎么样?」修一被问得猝不及防,结巴的说:「啊...?这个...这个...我觉得她很好...」亚列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以我对她的认识,我觉得她也算是很温柔有气质的女生呢!」修一脸又红了:「我...我很欣赏她,但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他又瞄了正从电扶梯缝隙往下看的孟允晴一眼,然后微微低着头说:「或许等我再磨练几年,才会考虑感情方面的事情吧。」亚列转过头看看孟允晴,这时孟允晴刚好转回来和他对上了眼,发现他们两人没在讲话了,便问道:「怎么了吗?」亚列说:「没什么,只是在聊情人节巧克力的话题。」 从那次起亚列才开始注意这个青年,每当有遇见他的时候都会观察到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孟允晴,也时常特地过来他们跟前寒暄,几次以后孟允晴便能用日文叫得出他的名字并简单的打招呼了,修一每次见到他们都很开心的样子。亚列心想,或许等这小伙子觉得自己磨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是自己差不多要跟孟允晴告别的日子了。每思及此,亚列便感到很可惜,并暗暗的希望那天晚点到来。 告别那些日子8 2003年,六月 这个月亚列和孟允晴回国两个星期,亚列多放了孟允晴几天假让她能回去看看家人,但孟允晴想起徐谨过去每逢这种节日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她家拜访,便决定不回老家了,只传讯息向家人报了平安。刚回到亚列在特欺拉家的住处那几天,孟允晴都帮着亚列收拾整理带回来的物品和文件,并在亚列的房间用他的电脑将一些书面资料登打进他们家族内部网路的资料库里备份。 在回来后的第五天中午,亚列有事外出,离开前告诉孟允晴如果工作完成了就可以直接下班开始放一个星期的假,她应了声好便继续专注的敲打键盘,下午孟允晴终于将资料输入完毕,她站起来伸个懒腰,看看时间发现才两点多,以往都是五点下班,她下意识的想再找些事情来做。这个房间这段时间都没有人在住,积了一些灰尘,孟允晴决定好好的清扫一番再走。她先将亚列桌上那两隻拼布娃娃身上的灰尘拍一拍,把桌子擦好后将娃娃放回乾净的桌面,然后才开始照自己过去的习惯从柜子和窗户的灰尘开始清洁。大概下午四点半,孟允晴终于将最后一块地板拖乾净了,她将脏水提到房间外面的拖把水槽倒掉以后便把桶子和拖把归位,然后走回亚列的房间洗洗手并准备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下班。就在孟允晴把东西拿好了正在摸摸那两隻娃娃的头向它们道别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悉悉窣窣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亚列本日中午外出的目的其实是要去和卡蜜拉约会,在日本的这几个月来他虽然有试着找寻能固定陪他(上床)的女性吸血鬼,但要不是对他过于热情,很明显不想只是炮友关係、就是不同意这段期间只能被他绑住,不能去找其他人。因此亚列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和女人滚床单了,昨天他看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才向卡蜜拉提出邀约,原本他是打算像往常一样带卡蜜拉到隔壁游乐园的旅馆去的,但上次收了那隻玫瑰小熊的卡蜜拉忽然说想看另外两隻放在亚列桌上的狗狗猫猫长什么样子,亚列拗不过她,暗忖孟允晴这时应该已经走了,便勉强答应。他们从楼下一路拌嘴到楼上,在开门的时候卡蜜拉像急着出门散步的小狗一样挤到前面先进了门,然后便看见了有个身穿米色连衣裙的气质美女站在亚列的桌子前,孟允晴则是看见披着亚列外套,里面穿着低胸短版上衣搭配超短牛仔裙的辣妹,两人都愣住了,亚列在后面说着:「欸你不要挡在路中间,快点去洗澡好不好?」卡蜜拉侧身让出路给他,亚列这才和有些不知所措的孟允晴打了照面。一时之间空气彷彿凝结了一般,亚列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来:「你...你怎么还在?」孟允晴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坏了他们的好事一样,心虚得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她慢慢的挪动脚步走向门口:「啊...我刚刚想说...离开之前再打扫一下...抱歉,我已经要走了!」讲完便赶快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缝隙溜出门去。卡蜜拉看见亚列还在原地发怔的样子,伸手戳了一下让他回神,然后问道:「她就是你那个秘书吗?」亚列点点头,没有说话,卡蜜拉又说:「你没有和她...上过床吗?」亚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卡蜜拉又补充道:「不要误会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做过,我都无所谓,只是我不太懂,如果有的话,那现在我来这里干嘛?如果没有的话,那你在干嘛?她很正耶!」亚列原先担心卡蜜拉会有不悦的情绪產生,听到她这番话便知道没事了,也稍微放松了下来:「她是人类,而且不像是会接受这种关係的个性。」卡蜜拉问:「你有问过她吗?」亚列回:「这倒没有,我连你的存在都没让她知道。」卡蜜拉想了想,说:「这下她搞不好会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呢!如果她之后感觉无精打采的,或许是因为她也喜欢你,你和她搞不好可以试试看喔!」亚列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要是跟她提了之后被她讨厌,我可能会立刻失去这个优良秘书,风险太大了。而且原本我完全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情的...」亚列看起来十分沮丧:「我在她心目中原本应该是个超过100分的偶像,现在可能只剩下50分了。」卡蜜拉送他一个白眼:「我要去洗澡了,臭屁鬼。」 这天晚上完事之后卡蜜拉到游乐园的旅馆去过夜,隔天亚列又过去那边找她玩了一整天,之后才送卡蜜拉回家。前几个月一直找不到好对象因而有些焦躁的亚列在回到住处后,感觉脑子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清醒了,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孟允晴是个很乖的女孩,在徐谨的鞭策之下更是成为一个凡事都以主子喜好优先考虑的贴心小可爱,她平时喜欢的那些温温柔柔的兴趣爱好又刚好很能打动男人的心。亚列本来就很欣赏她,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更是觉得她如果想的话,要找到各方面都比徐谨优秀的男人结婚并不是问题。但亚列到此时依然没有想过和孟允晴搞些18禁的事,因为她看起来太单纯了,他不确定徐谨和孟允晴有没有发生过关係,但无论有没有,他都没办法想像徐谨是如何对这样的小女孩下得了手,或是怎么有办法忍耐着不出手。每当她用小狗狗仰望主人般的眼神看着亚列,亚列便再次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间有着一道鸿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生物,人生歷练也完全对不上,虽然他知道孟允晴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也认为她很对自己胃口,但他就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做。 接下来几天亚列好好整理了心情,趁这段时间见见其他老朋友并和各种亲戚吃了饭,假期结束便若无其事的和孟允晴一起回日本去了。 告别那些日子9 2003年,八月 孟允晴那次意外撞见卡蜜拉的时候原本很担心会被那个辣妹误会成情敌,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丢了工作,所以整个假期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但后来看到亚列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便放心了。回到日本一如往常的整天打扫做饭洗衣服照料亚列的生活起居,休假的时候看书读日文,并三不五时陪亚列外出勘查各种酷建筑。他们差不多每个星期都会到“江户建设”的总公司去拿一些资料或问一些问题,有时他们会派工读生带领他们前去目的地参观,而这个导览工读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固定都是那个叫“木村修一”的男大学生了。虽然孟允晴日文讲得零零落落,但是在亚列的辅助翻译之下,他们仍然可以聊上几句,修一的笑容始终那么灿烂。 另一边的亚列就没那么开心了,他虽然心里觉得自己和孟允晴本来就不可能,也知道修一是个优秀的好孩子,但每次看到修一和孟允晴讲话的时候,孟允晴笑容可掬的样子,他还是有些吃味。他原先认为自己应该是把孟允晴当作妹妹或是女儿在疼爱的,因此现在心里塞塞的感觉大概就是很常见的那种哥哥爸爸对家里妹妹交的男朋友不爽的感觉。前些日子亚列虽然和不少女孩约出去玩过,但时常在外面约会几次以后才发现对方对这段关係的期望和自己差太多而必须重新找对象,为了避免对方心生怨恨,他也花了很多时间好好的和每一个不适合的女孩道别。而在这个仍然找不到好砲友的地方,两个月又过去了,他无法好好发洩的某方面的需求和看见修一时心里闷闷的感觉竟然一起相辅相成的在他心里长出了一棵参天的烦躁神木。亚列被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和无处安放的慾望折磨得死去活来,渐渐开始在间暇时间也无心再出门寻花问柳,总是躺在客厅沙发上眼巴巴的看着孟允晴在流理台那边烤东西或是试作新菜色,然后无助的用他混沌的脑袋思考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自从卡蜜拉上次叫他和孟允晴试试看以后,他原本坚决不染指孟允晴的想法便开始动摇了,每当他看到孟允晴在他眼前可可爱爱的晃来晃去,他心中的慈父和色魔便开始进行激烈的搏斗。 孟允晴终于觉得亚列这阵子状态真的怪怪的了,虽然亚列在和别人交谈互动时还是都很正常,但以往他在表定的假日常常都是早早出门,很晚或是隔天才回来,最近的放假日子他却总是躺在客厅里发呆。孟允晴其实早就隐约感觉到亚列之前出去好像不是单纯的找朋友吃吃饭而已,但她很能理解男人某方面的强烈需求,亚列对她来说也仍然是个令人尊敬的好老闆,所以她并没有因此对亚列有什么负面看法。但她不知道那天看到的辣妹小姐是不是亚列正式的女朋友,也不确定她是否有因为自己的关係和亚列吵架,导致亚列现在无精打采的样子。她以前待在闪闪发光的徐谨身边时有切身的体会过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因此她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敏感。某天她一早出门买完菜回来又看到亚列侧躺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枕头望着她的时候,便决定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孟允晴先将生鲜食材冰起来,把米洗好后放进电锅煮,然后才走向像条咸鱼一样晾在沙发上的亚列。亚列看她走近,吃力的想支起身让出位子来,孟允晴见状赶紧说:「没关係!我没有要坐。」然后在沙发面前蹲下来,和被她压着躺回去的亚列四目相望:「亚列先生,我看你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了。你最近是有什么烦恼吗?」忽然获得孟允晴如此近距离的关切,亚列感觉心跳漏了两拍,他看着孟允晴一脸真诚且担心的样子,想了想便决定告知部分事实,先探探她的想法:「嗯...确实有。」孟允晴问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呢?」亚列说:「你可以听听我的烦恼,然后给我一点意见吗?」孟允晴微笑道:「当然可以。」亚列爬起来背靠着沙发的角落说:「你还是坐着吧。」孟允晴便在亚列身边坐下了,侧身看着他。亚列屈膝抱着枕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有一个...蛮喜欢的对象,最近发现我有炮友了。」亚列看向孟允晴,见她看起来没有很不可置信的样子,便继续说:「虽然她没有表示什么,但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对我印象变得不好。」孟允晴心里对于亚列有炮友这件事其实没有很意外,不过亚列讲的事情和她想像的不太一样,于是她问道:「你喜欢的对象...是那天那位穿短裙的小姐吗?」亚列摇摇头:「她是我的炮友。」孟允晴恍然大悟,她想:看来亚列所说的这件事是和自己无关了,便不再感到有负担,接着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比较保守的人吗?」「嗯...看起来好像比较保守,但感觉心胸很宽大。」亚列将视线转到怀中的枕头上:「我问你喔,如果你发现你的男朋友以前约过炮,你会不会因此对他反感或是想分手呢?」孟允晴说:「我应该会看看他有没有因此染病或是现在还有没有在约炮吧!如果有的话就不会继续和他交往。」亚列说:「他约炮都有做好安全措施,交往之后也只有你一个对象。」孟允晴歪着头又想了一下:「嗯...也要看看他以前的炮友会不会一直想连络他,或是来给我下马威之类的...」亚列问:「如果都没有的话就没关係吗?」孟允晴说:「如果他能在约炮的时候把自己跟对方都保护好,双方也不会闹得不愉快,和我交往之后也都没有再约别人的话,那应该没什么好挑剔了吧!」亚列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真的吗?你不是在安慰我吧?」孟允晴见到亚列从死鱼眼变成现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哑然失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如果为了安慰你而说谎的话,这些意见就没有用了吧!」亚列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说的也是,谢谢你,我觉得比较安心一点了。」孟允晴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感慨的说:「没想到亚列先生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烦恼。」亚列问:「怎么说?」孟允晴说:「你的条件这么好,就算对方因为你会约炮对你印象变得比较不好,应该也是...瑕不掩瑜吧!」亚列闻言尾巴都翘起来了,他努力稳住表情,继续问:「如果满分是100分的话,我能拿几分呢?」孟允晴愣住了,陷入了沉思之中,亚列赶快换个问题:「那我先问你前男友可以拿几分好了?」孟允晴眨了眨眼,说:「87分。」亚列哈哈大笑:「87分蛮高的耶!」孟允晴见亚列有心情笑,也比较放心了:「徐谨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我觉得他各方面都还是很优秀的。」亚列说:「我也觉得他其实条件是不错的,差我一点点而已。」孟允晴听见他自己夸自己,又笑了出来。亚列再次追问:「所以我会有几分呢?」孟允晴想了想,说:「97分?」亚列没想到孟允晴会一脸认真的给他这么高的分数,他的心跳忽然扑通扑通的变得很大声:「好高喔...不过为什么不是100分?」孟允晴笑着反问道:「亚列先生觉得自己应该要有100分吗?」亚列看着孟允晴温柔的笑顏,感觉脑子有些不好使了:「我觉得我应该要有200分。」孟允晴知道亚列在耍嘴皮子,笑得更开了:「唉!你这么有自信,怎么还会在那边担心别人对你印象不好呢?」亚列张着嘴呆了好半晌,才丧气的说:「如果对象是一般人的话,我当然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看法...」他瞄向孟允晴:「但如果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多少会变得比较没自信吧。」孟允晴此刻还是笑咪咪的,好像觉得亚列像落水狗般狼狈的样子很有趣:「亚列先生有想过要和那个人告白吗?」亚列说:「原本想都不敢想,但跟你聊过之后觉得好像可以试试看。」孟允晴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的说:「哇!那如果你告白成功了,我就帮你们做一对可爱的小熊!」亚列微笑道:「好啊,你说的喔!」 告别那些日子10 2003年,九月 有了上个月孟允晴给亚列的支持与鼓励,亚列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开始准备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对孟允晴表明心跡。他先是央求孟允晴九月底抽出两天陪他进行quot;约会练习quot;,在获得她的同意之后,便搜寻了一些距离目前住处有段距离的景点,预计规划两天一夜的行程。假日的时候他又开始整天往外跑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都是独自一人前往各种景点或饭店探路,他要找一个气氛最好的地方来增加他表白成功的机率。孟允晴见亚列打起精神了,每次回家看见她都露出和以往不太一样的笑容,还以为他和那位不知名的小姐正打得火热,她在心里替亚列高兴,并开始准备材料着手製作两隻绒布熊玩偶。 亚列最后决定的行程是第一天一大早先前往大阪的知名水族动物园,然后到附近的百货公司和公园逛逛,最后下榻于附近的五星级饭店,和孟允晴一起享用在饭店餐厅额外付费升级的烛光晚餐的时候顺便告白。为了表达自己没有要在告白的第一天就和孟允晴做些18禁的事情,亚列特意订了两个分开的套房(还在不同楼层);无论告白有没有成功,第二天都是先休息到中午,再到附近一栋由江户建设集团打造的另一间购物商场大楼边逛边勘查,结束之后坐新干线赋归。 这次的告白计划是亚列有史以来最慎重也最没把握的一次,过去他感兴趣的对象,常常都是在他发现对方也对自己有意思以后一起约出去玩几次,待对方同意成为他的炮友(且愿意签署遵守他的事前声明)后,自然而然的就玩到床上去了;在他年纪比较小(大概150岁左右)的时候,也总是只需要一盒巧克力或可爱娃娃之类的小礼物加上一封他的亲笔情书,就能轻易掳获他所中意的女孩的芳心。最令亚列感到棘手的一件事情是:虽然他心里最希望能和孟允晴建立的是如同他和卡蜜拉那样的炮友关係,但孟允晴是人类,同样的时间对于他们各自的人生占比是不同的,如果自己要以炮友这种身分来耗她的青春并向她提出上床邀请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如果孟允晴愿意接受他的心意,他便准备久违的将quot;女朋友quot;这个称号送给她。虽然由于吸血鬼和人类的生殖隔离与寿命之差,对亚列来说给孟允晴这个称号只会增加一点被情绪勒索的风险而已,但他从过去交往过的那么多女人身上理解到有没有这个身分好像对她们来说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因此为了让孟允晴观感好一点(以提升她答应的机率),亚列已经做好有可能会因此被孟允晴爬到头顶上的准备,但这也是经过好几个月的观察和相处之后亚烈认为孟允晴在交往之后性情大变的机率极低才敢这么做。他心里只想着如果顺利的话便可解决眼下这五年在异国他乡的燃眉之急,之后且看且走。 quot;练习约会quot;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孟允晴为此特地去买了一些新衣服,照着以前和徐谨约会的记忆穿了粉红色的宽袖短上衣和米色的长裙,另披一件白色针织外套;亚列则是简单的穿着灰黑色的格纹长袖衬衫和卡其色滑板裤。他们一起走路去车站搭车,刚走出门,亚列便对孟允晴说:「你穿这样子很好看。」孟允晴呆了一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啊,练习已经开始了吗?」亚列只给了她一个微笑。这天的行程亚列是有参考过孟允晴的意见的,孟允晴已经很久没有假日出游的时候玩得这么开心了,如果是和徐谨一起出去玩,在动物园的时候可能要听他碎念这些人工圈养的动物很无聊、逛百货公司的行程也大概会被换成到附近的古蹟参观。他们去逛的那个百货公司里面意外的竟有她很喜欢的某个卡通的周边商品专卖店,她欢天喜地的挑了一篮子的商品去结帐,而亚列默默的在一旁记下商品总额,准备之后从薪水算给她,当作是陪他约会的酬劳。这天除了刚出门的时候亚列那句好像在把妹一样的称讚以外,在外面玩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相处就像平时一样,只是亚列有些时候会靠得离孟允晴近一些,或是注视她的时候眼神好像特别深沉,但孟允晴玩得有点太开心了,而且在一般女孩应该害羞的时刻一直笑场,因此并不觉得今天有像是真正在约会的感觉。亚列并没有因为孟允晴的粗神经而感到灰心,因为晚上才是重头戏,他们傍晚五点左右抵达了饭店,将行李放在各自的房间后换了套衣服,便一起前往餐厅。亚列边走边告诉孟允晴,他到时候要在吃晚餐的时候和那个人告白,再麻烦她先听听看、然后给点意见。孟允晴点点头道:「好的!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笑出来!」 他们预约到的用餐位置在比较高的楼层,可以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看夜景,入秋天色暗得比较快,才六点多外面的天空就已经暗得足以衬托出城市中的点点灯火。服务生带领他们到一个窗边的位置入座,并送上两杯麦茶,孟允晴坐着附带软垫的实木餐椅向外头观望,亚列则一直看着被餐厅里柔和的灯照得身上好像有一圈光环似的孟允晴。孟允晴看了一会转头过来和亚列对上了眼,说道:「这里视野真的很好,装潢也很漂亮,感觉就算食物不好吃也无所谓了呢!」亚列没有多想便回道:「哈哈,不可能的。我之前有先来这里踩点,这边可是连服务和餐点都超过一百分。」孟允晴惊讶道:「咦...!所以你自己先来过一次,然后又跟我来一次,最后才要跟那个小姐过来...人家求婚都不见得有你这么慎重!」亚列有点心虚:「呃...能多准备一点总是好的。」此时服务生开始上前菜了,他们便开始用餐,亚列注意到孟允晴对于这种场合该有怎样的表现似乎熟稔于心,他心想这八成也是徐谨训练的,真无法想像徐谨当初对孟允晴投注了多少心血、也不知道失去了孟允晴的徐谨现在正过着怎样的日子。亚列有一瞬间认真的在思考是否应该把孟允晴quot;还quot;给徐谨,毕竟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让孟允晴躲到他老家,徐谨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孟允晴并求到她心软回去,但亚列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徐谨似乎视孟允晴为自己的所有物,但孟允晴并不是物品,她有权利自己选择要和谁待在一起,同样的,如果孟允晴将来想离开亚列,亚列也不应该有任何意见。想到这里亚列便真的下定决心了,即便今天告白失败,亚列也会尽全力挽留孟允晴继续作为祕书留下来帮忙,并从此再也不和她提感情方面的事,如果她因为这次告白而在日后的相处感到尷尬想离职,他也不会再纠缠,就当作是自己思虑不周自食其果。 服务生替他们上了主菜之后,亚列一边将肉排切成小块,一边说:「对了,孟允晴,今天我其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孟允晴原本要开吃了,闻言便抬头看到亚列忽然正经起来的脸色,心想他应该是要开始练习了,便停下手边的动作将刀叉放下:「什么事呢?」亚列也将餐具放下了:「和你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我每天都很开心,我虽然没有亲姊妹,但我感觉你真的就像是我妹妹一样......原本我以为将来我们也会一直这样子相处下去。」孟允晴听见他这种台词,圆溜溜的双眼似乎透漏着一点点的迷惑,亚列为了观察她的反应,即便紧张得要死仍然努力的逼自己和她四目相望:「但是最近我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并不只是对家人的那种喜欢.....我想和你有更进一步的关係。」亚列深深的看进孟允晴的眼睛里,感觉没有看见讨厌或是害怕的情绪,便继续说:「老实说,我原本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建立炮友关係,虽说是炮友,但我不会有了一个炮友的同时又去找别人。之前你在我家看到的那个女生,我们也是说好如果各自有别的对象,就不会连络对方,我和炮友也都会定期去健康检查,安全措施也从来都不会少做。但我不确定对你来说炮友这种关係会不会太轻浮了,如果你想的话,男女朋友的关係也可以,我以往都会跟炮友事前约法三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相关的条约也可以再讨论,到时候一起签遵守条约的同意书就好。」孟允晴好像正在消化这庞大的资讯量,呆了好半晌都说不出话,亚列看她仍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心里稍微放松一点了,他眨眨眼,将严肃的表情换成了平时像可爱小动物般清澈无害的样子:「怎么样?」孟允晴看亚列恢復正常了,终于呼出了一口气道:「好厉害!你怎么连告白台词还客製化啊!」亚列微笑道:「这样比较有代入感嘛,所以你觉得如何?如果是你的话会答应吗?」孟允晴微皱着眉头认真的思考:「嗯...好像没理由不答应耶!不过那个同意书是什么意思啊?」亚列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a4影印纸递给孟允晴:「就是类似这种东西,上面有些双方都要遵守的规定,这都可以讨论的。」孟允晴摊开来瀏览了一下,看见其中一行,睁大眼睛问道:「哇!quot;如果怀孕了只能拿掉quot;,那如果女生偷偷的自己生下来怎么办?」亚列说:「虽然目前还没遇过这种情况,不过到时候我顶多给钱了事,反正我会让对方知道就算有小孩我也不会被她绑住的,如果对方清楚的理解这件事,也没有理由去生一个註定不会有爸爸的孩子来自讨苦吃吧?」孟允晴肃然起敬的点头称是,并将那张纸还给亚列:「看起来都蛮合理的,我觉得如果对方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应该不会拒绝你。」亚列问:「如果她有想要结婚的话就比较不会答应我吗?为什么?」孟允晴说:「因为你看起来只是想玩玩而已呀!如果对方是想结婚的,应该会想找一个和自己一样想定下来的对象,就算是条件差一点的人,也好过条件好但不想负责的人。」亚列顿时哑口无言,孟允晴说得没错,他确实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和谁结婚,但如果是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孟允晴的话,若有需要负责到她终老,自己也不是办不到,他并没有不想负责。亚列有些难过,但也没有多作辩驳:「说的也是,或许我的心态从一开始就不太对......我喜欢的那个对象以前是有想要结婚的,我可能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孟允晴其实觉得亚列告白成功的机率很高,只是想另外多提醒亚列一下,没想到亚列却一副已经告白失败的丧气样,孟允晴不禁有点着急的想安慰他:「那个...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那位小姐,也担心她会因为你不想结婚而拒绝的话,或许可以试试看不要跟她提到炮友的部分,就说你想和她交往就好了,或许交往过后你们都会对彼此有不一样的看法,或是对人生规划有所改变,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嘛!」亚列有些意外的看着孟允晴,说:「真的吗?可是那个女生以前曾经有过一个论及婚嫁的男朋友,而我是从几十年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不结婚了...」孟允晴听到和自己如此相近的经歷,想都没想就说:「我以前也有过论及婚嫁的男朋友呀!但我现在觉得不结婚也好,自己一个人能过得好最重要。」亚列看着孟允晴的眼睛说:「真的吗?那我真的要跟她告白了?」孟允晴觉得能让亚列这个放荡不羈的约炮仔如此谨慎的女人肯定不简单,或许那就是命中注定要来管教亚列的那个女人,她心里忽然升起父母看着孩子即将结婚般的感慨:「嗯,加油!我还是觉得你的成功机率是很高的!记得先不要提到你以前有很多炮友的事情,等她离不开你的时候再说。」亚列笑了出来:「这样感觉好像半哄半骗的,没想到你竟然会给我这种意见。」孟允晴有点不好意思,半开玩笑的懟回去:「还不是因为有人以前那么爱玩,现在却喜欢上了不喜欢玩的女生,只能出此下策。」亚列鸡嘴变鸭嘴,默默的叉起一块肉开始吃,孟允晴笑嘻嘻的也开动了。 吃完最后的甜点和饮料,他们便起身离开餐厅准备回房休息了,亚列先陪孟允晴走回她的房间,一路上都在间聊过去各自在感情中遇过的小问题,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孟允晴拿着房卡正想向亚列道谢和道晚安,亚列却先一步开口了:「孟允晴,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陪我一整天,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孟允晴说:「不用客气!是什么事呢?」亚列稍微靠近她一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你帮我想一下...如果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你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孟允晴呆了一下,说:「这个问题...刚刚晚餐的时候你不是问过了吗?」「......抱歉,我讲得不好。」亚列心一横,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今天晚餐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孟允晴嘴巴微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亚列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在打鼓一般震得头皮发麻:「我很希望以后和你一起出远门都只要开一个房间就好......但你如果对我没有半点意思的话,今天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吧,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提。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件事也都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孟允晴仍然没有回话,但是看起来很紧张。亚列看见孟允晴脸红呼吸急促的样子,身上某个地方竟不由自主的开始充血胀大,察觉到这点的亚列吞了口口水、冷汗直流,有些着急的想确认孟允晴有听清楚他的话,再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他两手握住孟允晴的肩膀,凑得更近了一些:「孟允晴...你有听到吗?考虑一下......再给我答覆......」此刻两人都听见了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孟允晴第一次看见亚列表现出男人具侵略性的那一面,感觉自己脸红心跳的同时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也不只是把亚列当成家人或朋友在喜欢而已;亚列从孟允晴的眼里发现了他在别的女人眼里看见过无数次的臣服,脑袋已经接近当机的他反射性的就对着她半开的唇吻了下去,他们在房间门外激烈的拥吻了两三分鐘才稍微分开,两人都大口喘着气,孟允晴在中途便发现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一直抵在她的下腹,她低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一脸意乱情迷的亚列,感觉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骚动。亚列又想要凑上来,孟允晴却别过头去,亚列见状一颗心像掉进了冰窖里,两秒后房间门锁「喀」的一声打开了,原来她是在找房卡感应的位置。孟允晴转回来询问似的望着他,亚列原先差点熄灭的慾火瞬间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他把门打开拉着孟允晴一起进去,然后便急不可耐的在玄关和孟允晴继续吻了起来,房间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转眼间孟允晴就被亚列压在床上亲了,然而亚列却一直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孟允晴有些焦急,在不知道第几次的亲吻空档中伸手抚上亚列的后颈,亚列很明显的抖了一下,然后反手便将孟允晴两隻小手扣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孟允晴,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你还在犹豫的话,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孟允晴眼神迷濛的看着亚列,用肚子的力量使劲撑起上半身吻上亚列的嘴巴,又是一阵难分难捨的激吻,在喘息声之间亚列听见孟允晴在他耳边小声的说:「我想继续...往下做...」从那之后亚列的意识便有些模糊了,只凭藉着原始的本能将孟允晴的衣服扒光,然后将她全身上下都揉了个遍。 这一晚因为在孟允晴的单人房里找不到保险套,因此亚列并没有真的让小兄弟进入她体内,但亚列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很擅长,因此两人都有扎实的获得精神和肉体上的满足。两人在事后小睡了一会才起来洗澡,然后就把孟允晴的行李收一收,转移阵地一起到床还很乾净的亚列房间去睡觉了。隔天早上亚列醒来的时候便看见孟允晴已经坐在一旁端详着那张他放在衣服口袋的quot;炮友合约书quot;,她看亚列醒了,便将那张纸递给他,亚列见她已经在上面签字了,有些诧异:「这个是炮友专用的,你没有要另外加什么条件或是规定吗?」孟允晴说:「你不是说比较想当炮友吗?反正人跟吸血鬼也没办法结婚吧!这样就好了。」亚列沉默了一下,说道:「虽然不能结婚,但如果想办婚礼还是可以办的...」孟允晴笑道:「我已经不是怀有那种梦想的小女孩了,不要浪费钱啦!而且条约都写了quot;只要有一方想结束就结束了quot;,搞不好两个星期之后我们就变回兄妹了呢!」亚列看孟允晴如此豁达,便也拿笔签了名,然后用自己的手机拍照存证,拍完就把那张纸交给孟允晴了。 这便是他们那段最幸福的时光的开端。 徵信社的老熟人 亚列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此刻又累又沮丧,徐诺今天接收了这么大量的精彩内容也感觉脑袋快超载了,很想赶快去睡觉,但他看见亚列一脸槁木死灰的样子就很担心亚列会使这间房子变成兇宅,于是便提出今晚陪亚列一起在他父母以前的卧室睡,亚列听见可以去躺孟允晴睡过的床瞬间来了精神,很快的洗好澡就躺到床上去了,然而没多久脸上又爬满了泪水,徐诺先拿了两条毛巾过来给亚列垫着以免他哭湿了枕头,然后又去拿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在旁边打地铺。亚列将一条毛巾折成条状盖在眼睛上,几乎一夜无眠。 隔天早上徐诺被隐约传来的煎蛋香味和锅铲碰撞的声音唤醒,一时间有种好像回到国小暑假的错觉,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才想起此刻做早餐的人应该是那个昨天来拜访的吸血鬼,便走下楼去。厨房桌上摆着两个盘子,盘子上各有两片烤过的吐司,旁边还有两杯牛奶。亚列发现徐诺走过来,便和他道了声早,徐诺看着那件孟允晴的围裙又被亚列穿上了,心里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点想哭,他也说了声早安,然后便赶快去洗脸了。吃完早餐后他们两人又继续翻看那一大箱的照片,看着看着忽然发现箱子底部散落着好些徵信社的名片,有几张是不同名字的,亚列和徐诺这才知道原来这些照片应该就是这个徵信社的人拍的,亚列还在想这些照片到底花了徐谨多少钱,徐诺已经拿起手机拨打其中一张名片上的电话了,亚列转头一脸疑问的看着徐诺,徐诺等了一会听见电话那头传来quot;您播的电话是空号quot;,便失望的按下停止通话的按钮,然后一边翻找着不同人的名片一边说:「不知道这些人还记不记得我爸是谁,如果可以联络到,希望可以问问他们当年我爸是个怎样的人?」徐诺最后打了4支不同的电话,两支空号,一支已经不是当时的使用者,只有一支是一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年纪的男人说他就是那个名片上的人没错,而他也记得徐谨这位案主,徐诺非常诚恳的请求他告知一些自己父亲的往事,电话那头的老人叹了口气说:「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可能会讲很久,还是我们约个时间吃顿饭呢?」徐诺连声答应,向老人确认了他的居住地,便说好隔天中午就去拜访他了。这一天亚列也看着照片流了很多眼泪,徐诺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拍拍他,等亚列等冷静一点后还带他去逛大卖场买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亚列又买了一堆食材回来煮孟允晴常做的菜,两人聊了很多琐碎的往事,徐诺口中的徐谨是一个对妻子言听计从的男人,脾气很好而且对妈妈百般的呵护,虽然工作忙碌,但是每天回家都会抱着妈妈撒娇,小时候徐诺还以为每个人的父母都是这样子的,在国小的时候听说同学家的爸爸妈妈会吵架时还觉得很恐怖,再长大一点才知道原来他家这样子的父母才是少数。亚列听着徐诺讲他父母的甜蜜小故事,不禁想到自己和孟允晴也有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然后紧接着又想到如今这些童话般的场景都已经不復存在了,胸口便隐隐作痛,眼泪又滴滴答答掉下来。徐诺看亚列又哭了,便赶紧打住,亚列吸着鼻子说:「你可以继续讲。」徐诺说:「但你再哭下去眼睛就要坏掉了,改天再说吧!」亚列瘪着嘴巴被徐诺推去浴室洗脸顺便洗澡了,也被徐诺早早的推到床上去睡觉。躺在床上的亚列对着又准备要在地板上睡觉的徐诺说:「其实这双人床可以睡两个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来一起睡。」徐诺随口道:「还是算了吧,那个位置留给妈妈。」亚列听到沉默了一下,徐诺以为自己害他又要哭了,赶紧抬头看看亚列,没想到亚列没哭,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的也是,我觉得人死掉以后灵魂还是在的,只是我们活着还看不到而已。」徐诺看他异常冷静的样子感到有点害怕,忍不住说了:「亚列先生,你应该不会有想要自杀的想法吧?」亚列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徐诺更害怕了,他正在想是否该整夜不睡觉盯着亚列,就听到亚列说:「如果你上来陪我睡我就不会想了。」徐诺听了想说亚列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应该没事了,便一边继续铺被子一边说:「那我如果不陪你的话你就要自杀吗?」亚列没有回话,徐诺转头看看他,发现亚列泫然欲泣的表情,才发现他可能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徐诺默默的将自己的被子放到床上去,在亚列身边躺了下来,亚列蠕动着凑到徐诺身边,把头缩在徐诺的肩膀附近,徐诺索性侧身面向亚列,一手伸到他背后拍拍他,亚列便直接把头靠在徐诺胸口,一边囁嚅着说:「谢谢你...另外我不会偷偷对你做出什么色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徐诺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亚列靠得更近了:「真不好意思,这几天都要请你多包涵了。」徐诺道:「我很感谢您愿意前来,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这一晚亚列终于在迷迷糊糊之间熟睡过去了。 隔天他们两人开了两小时的车抵达了老人的住所,将老人带往餐厅请他吃一顿大餐并好好聊聊老人当年对于徐谨的记忆,老人年轻时的绰号叫「阿佑」,当时他算是徵信社里最菜的一个,也是少数从徐谨第一次和他们接洽到最后一次跟他们道谢时都在职的员工,当时的许多同事早就已经各奔东西,甚至有些前辈都已经作古了,老人在讲述这些回忆时,有时眼中也闪着泪光。 孤老终身的觉悟6 2002年,八月 quot;全球徵信社quot;的幕后老闆据说和很多黑社会老大跟退休警官都有交情,他们的服务项目眾多,最擅长的就是动用各种人脉和手法来寻找失联的人。前不久有一个新的案子,案主是一位32岁的男人,目的是要寻找一年前和他分手的女友的下落,找到以后定期拍些照片回传给他即可。他们查询确认了这位小姐的家底并不是什么政商名流,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平头百姓,既没有什么奇怪的前科,也没有在躲债,只有在躲前男友而已,但这男人熟知这位小姐的亲友资讯,和她的家人朋友也都有保持联系,照理来说应该不难找到人才对。他们先是用那位小姐的手机号码试着查找她的位置,而后发现她好几个月前就换手机了,但没和家人朋友讲;接着他们在那小姐跟家人所说的她的落脚城市里拿着照片四处比对询问,但都毫无收穫,连请他们在那里长期配合的当地人去打听,都没人见过这位小姐。如果不是那位小姐真的足不出户或是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外表身分,就是她和家人说了假讯息。徵信社这边在接下委託找了一个多月无果后,又回过头来再向那男人询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他想了一下,告诉他们在那小姐消失以后还有一个和她非亲非故的傢伙知道她的下落,但他自己曾经花了两三个星期跟踪那个吸血鬼,也完全没看过那小姐和他同时出现,因此他便没有再怀疑他把那小姐藏起来了,前几个月那个吸血鬼才刚结束在这里的工作回他老家去。徵信社觉得这个吸血鬼有些可疑,便调查了一下他老家详细的位址,在发现他家在山上有一块超大的像是庄园般能自给自足的土地以后,他们便发现他们之前报给这位先生的寻人价格太低了。 这个吸血鬼家的游乐园和住宅区的出入口都有管理员在看守,四周虽然是有地势较高的地方能搭帐棚驻点使用望远镜全天候监视,但里头有好几栋建筑物,每天进出的人光是使用望远镜检查一轮就已经是一项大工程,更何况他们在更里面的地方据说还有一大坨住宅区,而那边的出入口就都是外人连见都见不到的了。如果那小姐真的住在里面,他们徵信社可能得要作为工作人员混进去才能确认详细状况,除了需要时间之外,费用也得重新估价。他们于是先告诉那位案主如果要继续调查下去,寻人金额会变成原先的三倍,之后如果成功找到人,拍照的费用一样会另外给他打折,那位先生很乾脆的便答应了。徵信社的资深调查员强哥让刚入职半年的新人阿佑打电话到特欺拉管理室去假装是那位小姐的哥哥,说妈妈忽然出车祸了,但打电话联络不到她,所以才打了这个号码,说这是她之前留给家人的电话。管理室那边听见是这种严重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孟允晴是谁,仍立刻打电话向人事处确认了一下,并得知她就是亚列先生前阵子新请到的秘书小姐,于是管理员将保留中的电话再次接通,告诉阿佑他们会尽快请孟小姐回电给哥哥,这时徵信社这边才终于确定了孟允晴的确住在这个特欺拉家的大本营里面。 接下来他们便派了阿佑和小陈这两个二十出头岁的年轻人去应徵游乐园的工读生,并在打工期间多聊聊这些吸血鬼们的话题,在谈话中多了解一下这些吸血鬼—尤其是那位叫亚列的—平时都在哪里干些什么事。这两个间谍工读生虽然主要是来探查孟小姐的位置资讯,但上起班来还是挺认真的,而且他们还真的跟游乐园的某些吸血鬼和人类同事都打成了一片,因此才进来卧底没两个月,他们便得知了今年12月的时候,那位亚列先生就会带着秘书孟小姐到国外去待好几年了,据说是为了要去一个位于东京,名叫quot;江户建设quot;的公司学习一些跟建筑有关的东西。得到这消息以后他们便转告徐谨,如果他们需要跟到国外去拍照,人员来回的机票钱和食宿费用也会需要由案主买单,徐谨仍然二话不说的同意了。这一年在他们确定了孟允晴和亚列确实已经离开这里前往日本以后,阿佑和小陈便依依不捨的向这里可爱友善的同事们告别。 孤老终身的觉悟7 2003年,一月 quot;全球徵信社quot;里有和公司签过约的调查员们平日里除了进行客户委託的工作之外,也会被公司要求进修外国语言课程,除了最重要的英文之外,第二外语是由员工自行选择,每周可在上班日里安排一天专门去上课,费用还可以拿收据向公司申请总金额三分之二的补助款。这样子的好处是他们的调查员在追踪国外的目标时就不需要另外聘雇翻译人员。阿佑虽然是选择修习日语,但因为跟踪经验尚不足,因此头一次前往日本还是由老鸟强哥和另一名中级跟踪员阿伟带着去。他们上个月中透过久居于日本的合作伙伴在quot;江户建设quot;的公司大楼斜对面租到了一间靠窗的小房间,在苦苦的轮留守夜蹲了一个多星期之后他们终于在某天早上8点多用望远镜观望到亚列和孟允晴一同走进了那栋大楼。强哥让阿伟继续在原地监视,自己带着阿佑先赶快下楼在附近准备等他们出来了。大约中午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了五个人,有一位看起来是主管的人和两位下属模样的人出来送客,另外两位就是他们的跟踪目标。强哥和阿佑在对街看见目标和公司的人寒暄结束,开始移动了,便隔着一段距离远远的跟着,亚列和孟允晴完全没有急着回去的样子,悠间的走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去,强哥将针孔摄影机安装在身上,打电话叫阿伟开车到附近待命,之后便带着阿佑假装成父子也进到咖啡厅里了。他们选了一个可以拍到孟允晴正脸的位置坐下,特意经过他们那桌好顺便录到一些目标的影片,期间也拿着手机拍了许多照片准备拿去跟徐谨请款。两小时左右以后,目标们又起身准备离开了,强哥又拿起电话叫阿伟开车过来,待目标走出去之后才到柜檯速速结完帐也追出去。亚列和孟允晴走向了当地的停车场,保险起见强哥让阿佑先上车,自己把外套脱了并戴上一副无度数的眼镜准备继续徒步跟着,并交代他们两个,如果确认了目标是自己开车,就好好跟着找到他们的落脚处,讲完以后便跟着进停车场了。几分鐘后强哥又打电话来报了目标的车牌号码,并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在目标的车子贴了gps定位器,如果他们能跟得上就跟,看看他们住哪,如果跟丢也就算了,开车小心安全为上。 最后阿佑和阿伟悄咪咪的跟到了一间位于住宅区的透天厝,看到亚列将车子停在房屋的庭院里后他们便继续向前并连络强哥,确认了gps位置没有再改变以后,便记下这间屋子的地址,然后回去和强哥会合。过几天他们在日本的伙伴帮他们确认到亚列住的那间房子去年十一月刚跟人签了五年的约,于是他们徵信社也在亚列对面那排建筑物之中租了一个靠街道的独立房间,除了拍照去跟徐谨换钱之外,日后有需要也可以做为公司出差伙伴的免费休息处,亚列和孟允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拍下了许多日常生活照。 孤老终身的觉悟8 2003年,十月 徵信社这边最后决定在这里架设全天候摄影机对着目标房屋的门口,另外派阿佑长期留守在那个房间里,阿佑可以找些远端的工作在房间里边监视目标边做,若他有机会趁他们外出时拍到更近距离的其他照片,奖金也会再算分成给他。据说第一次拿照片给那位徐谨先生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还另外包了一个大红包给徵信社,并请他们之后如果可以的话进量不要把那个吸血鬼拍进去,不过当然是先求有再求好;阿佑每次有机会偷拍进距离照的时候还是先拍再说,事后在挑照片也是以清晰为主,徐谨之后仍然陆续收到了很多高画质的双人照。 阿佑这段时间都住在那个小房间里,用电脑上着语文课程,并记录着目标的作息,在他们有高机率出门散步的时间里到楼下或是先到公园拿着相机等,对一般人来说他看起来就是个热爱摄影的小伙子,时常在公园里拍些花花草草,毫无可疑之处,阿佑因此拿到了不少奖金。对徵信社来说这件案子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接下来只要目标没有发现被跟,一切就都很容易了。徐谨作为本案的委託人也是个大方的主,有次阿佑鬼使神差的拍到了一张孟允晴的脸部特写,背景还有公园的美丽花朵入镜,那个月他便额外包了一个小红包给阿佑。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阿佑感觉他所拍到的照片氛围好像渐渐变得不太一样。一开始他拍到的照片中,孟允晴大都是看起来像在发呆或是专注的和亚列说话的样子,偶尔才会清楚的拍到一两张她在讲话的时候有笑容的照片;但最近的孟允晴似乎比较常出现笑容,阿佑一直记得徐乾爹比较喜欢那位小姐的个人照,他上个月开始便隐约感觉孟小姐的个人照越来越难拍,直到这个月底整理照片发现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一小角的亚列是怎样都裁切不掉的,他才发现这是因为亚列和孟允晴在外面走路的时候靠得更近了!阿佑看着其中几张那两人像婚纱摄影一样的照片十分挣扎,这些照片画质清晰、构图优美、环境光线佳,两人对望的神情都流露出不寻常的感情,虽然是很好看没错,但徐乾爹看了应该会很伤心。阿佑考虑很久,最后还是把他觉得拍得清楚漂亮的照片通通传给公司了,公司那边也悉数把那些照片都送到相馆洗好然后寄出,据说乾爹后来有传讯息称讚照片很漂亮,阿佑也松了一口气,从这以后徐谨收到的照片大概有八成都是亚列和孟允晴在各种地方散步出游的双人照片了。 孤老终身的觉悟9 2011年,7月 日子转眼间就过去了,这个徐乾爹就这样年復一年的定时匯款给公司,以换取他已经触不可及的前女友和他的新欢的照片。前几年这两位离开了日本回到那个戒备森严的特欺拉游乐园内部,原本徵信社这边还很苦恼这下不知道还能不能赚到这位徐乾爹的钱,结果观察了一阵子后发现这两人时常外出,有时候是去各种公司拜访,有时候是出去玩,只要抓紧这些时机,每个月还是能交给徐乾爹一叠厚厚的照片换钱。这些年来公司里的人都多少知道了这个案子背后的凄惨故事,不少女同事都替这位痴情的高富帅打抱不平,但监视了那两人最久的阿佑却有不同的看法。他那么长时间以来拍到的这对「姦夫淫妇」的照片,没有一张是看起来像在吵架的,光是看着那些照片都感受得到两人之间真挚深厚的情谊,徐乾爹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可怜,但难保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可恨的事情,才导致孟小姐的离去,或许也有可能是观察这两人久了对他们產生熟悉感,阿佑每次听见那些女同事在说孟小姐很残忍的时候心里都十分不以为然,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免遭到女同事们的围剿。到最后人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以数落孟小姐的不是作为收尾。然而某天下午,一如往常正在特欺拉家游乐园附近山坡上的小屋监视的阿佑发现了孟小姐和那个吸血鬼一起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放进了一台计程车的后车厢,但是却只有孟小姐一人上了车,阿佑通知驻守在山腰的同事开始寻找并跟踪一台尾数是3367的计程车,然后继续盯着那个留在原地的吸血鬼,没想到他就站在那里待了二十几分鐘,不顾警卫在旁边劝说,向车子离开的方向着时不时抬起手抹脸,好像在等看看车子会不会回来一样。阿佑见到此情此景便知道他们八成是分手了,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看起来感情这么好的人会为了什么理由分开呢?后来有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他兄弟的灰发吸血鬼似乎是接到警卫的电话匆匆跑出来,那个像弃犬一般的吸血鬼才被拉着走回去,一路上还是一直揉眼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阿佑心情十分沉重。后来那个跟踪计程车的同事传来消息,那位孟小姐最后是回到她老家了,看起来似乎是准备展开新的生活,公司那边也将阿佑他们从山坡上撤回来,并开始着手调查孟小姐接下来的动向,此后阿佑便没再看过那个吸血鬼了,不久孟小姐和她的妹妹便一起开了咖啡厅,徐乾爹知道了店铺地址可以自行前往,便不需要再委託徵信社帮他拍照了,这件案子也终于告一段落。公司里的女同事们日后三不五时仍旧嘰嘰喳喳的谈论着徐乾爹真是太傻了,竟然为了一棵破树放弃一大片森林,阿佑则是一直想到那个被留在原地的吸血鬼令人鼻酸的背影,每次都难过得不想参与讨论。 过去的影子 桌上的牛排冒着氤氳的蒸气,香味充斥于典雅的餐厅之中,老人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看这位自己过去一直从远处偷拍的吸血鬼抱歉的说:「当时我为了工作,暗中偷拍了您和孟小姐很多照片,真是对不起了,希望您见谅。」亚列摇摇头道:「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反而是非常感谢您。」老人有些惊讶,亚列抿了抿嘴,表情很复杂:「我和她很少拍照,多亏了您,这些画面才得以保存下来......」徐诺一边切着肉排一边说:「叔叔,谢谢你今天愿意拨空来跟我们聊天,我以前问我爸爸,他什么都不讲,这些东西我会好好记录下来的,真的很感谢。」老人微笑着说:「不用客气,当年我也领了不少您父亲多给的奖金,希望他现在一切都好。」徐诺苦笑道:「谢谢,我也希望他最后这段日子能开开心心的。」 吃完饭后两人再次道谢并送老人回家,然后又一起回到徐诺的家了,他们继续翻看照片,聊到了傍晚,然后一起煮晚餐吃,今晚也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睡。 亚列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早上,是徐诺先起床准备早餐,他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好几样回来给刚睡醒洗好脸坐在餐桌前发呆的亚列选,亚列其实不太挑食,便说让徐诺先选,徐诺泰然自若的说:「我已经吃饱了,这是剩下的。」亚列便拿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奶茶,然后看着另外的两杯饮料、卡拉鸡三明治和葱抓饼说:「你也买太多了吧!」徐诺一边拿起葱抓饼一边说:「还好呀,吃不完可以当午餐。」亚列咬了一口汉堡,才忽然觉得怪怪的:「你刚刚不是说你吃饱了吗?」徐诺看着亚列一边咀嚼一边露出微笑:「我又饿了。」亚列一脸不相信的盯着徐诺,徐诺笑得更开了,有点心虚的赶快转移话题:「对了,我跟我爸爸养老院那边约了今天下午一点过去探视,那个长得很像我妈妈的看护也会在,爸爸自从失智以后变得很多话,但是都只跟那个看护讲,我一直想跟那个看护阿姨聊一聊,但我爸常常在旁边干扰,他有时候看到我跟阿姨讲话会生气。我这次请阿姨中午先给他吃安眠药,等等我们就可以跟阿姨好好聊聊了。」亚列笑道:「他很怕你把阿姨抢走喔!」徐诺有点无奈:「好像是吧,有时候他还会觉得我在欺负阿姨,有时候又好像把我当成空气一样,不过阿姨在旁边陪他的时候他看起来都蛮开心的,我就没有常常去打扰他们。」亚列听了觉得有点心酸,然后忽然灵光一闪道:「对了,你爸爸现在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吗?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饮食禁忌,要不要我们来做点你妈妈的料理带给他?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徐诺眼睛一亮:「对耶!你煮的根本就和我妈煮的一模一样,爸爸应该会很开心!他什么都可以吃,就是都煮软一点就好。」亚列精神抖擞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徐谨现在住的这家quot;长生养老院quot;是当地数一数二的高级老人会馆,园区佔地两千坪,有一栋专门的医疗中心、一个可以给比较有活力的老人跳太极拳和土风舞的室内运动中心、一个充满绿荫的缓坡散步花园、一座浅浅的喷水池、还有几个凉亭可以让老人们在那里下棋喝茶。老人们平时住在两大栋跟饭店一样的建筑物,每栋都有7层楼高,每层楼都有30~40间单人或双人套房,一层楼会附带两个管家和一个厨房及饭厅,通常老人们会自己带着看护或家属入住,但如果没有,这里也有提供按小时计费的看护服务,如果是身体比较虚弱的老人,则会提高每日住宿价格,并帮忙媒合全天候的看护来守护他。徐谨今年已经71岁,虽然失智了,但仍是身体健康的老人,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由他心爱的看护牵着出去散步半小时,也没有什么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慢性病,就是神智偶尔有些不清楚。这天中午看护拿了一小块吐司包着安眠药拿到徐谨嘴边,徐谨就乖乖地吃掉了,等亚列和徐诺敲响徐谨房门的时候,徐谨已经安稳的进入了梦乡。看护开门的时候,亚列一看到她的脸便呆住了,紧接着胸口便传来揪心的痛,这名看护今年61岁,但风韵犹存,孟允晴如果还在的话,今年也差不多63岁左右而已。亚列想到这里便鼻酸的红了眼眶,徐诺在一旁把他们做好装在保温盒的饭菜拿给看护,跟她说这是给他们等等一起吃的晚餐,看护微笑着道谢了。亚列看她连气质都像孟允晴,但是对自己却一脸陌生,心里格外难受,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看护终于发现这个吸血鬼心情好像不太好,赶紧拿了卫生纸柔声的安慰他,亚列却哭得更兇了。徐诺跟看护说这个吸血鬼以前和他妈妈有交往过一段时间,看护一听便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难怪她觉得这个吸血鬼哭起来的惨况跟徐谨30年前那副样子简直不分伯仲,因为都是从她的身上看见了失去的爱人。 看护倒了两杯红茶给他们,待亚列稍微冷静下来后,才开始讲述她最开始认识徐谨的时候的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徐谨把她当成孟允晴一直反覆道歉的事。她20岁那年父亲做生意失败,欠了上千万的债之后人间蒸发,只留下她和身体不好的妈妈面对这一堆烂摊子,大学都没读完的她最后决定休学,并下海来还这笔天文数字,不幸中的大幸是她在染病以前就被徐谨的哥哥找到了,徐谨的哥哥给她一笔钱,请她不要再接别的客人了,肉体方面的工作只要专心应付徐谨的需求就好,其他时间可以去找一般的打工,或是回去上课。她后来就是靠着徐谨他们家给的钱还了一大半父亲留下的债,心里一直对他们十分感激,在真正的孟小姐回来以后她便没有再回去那些风花雪月的场合,而是在她当时另外兼职的饮料店里改做正职,后来成为了店长。十几年前徐谨的哥哥又联络上她,并询问她现在是否有意愿回来继续陪伴徐谨?在得知孟小姐已经驾鹤西归以后,原本已经在规划退休生活的她便毅然决然的去学习做一名专业的看护,以报答徐家过去的恩情。虽然她以前在最一开始的时候真的觉得徐谨蛮讨人厌的,但如今听了垂垂老矣的徐谨那么多的心里话,她对徐谨这个人的感觉只剩下无限的同情。 交会点4 2001年,七月下旬 徐谨好像知道他为什么看那个吸血鬼顾问那么不顺眼了。并不单纯是因为他很帅、或是他看起来好像很中意孟允晴之类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孟允晴看起来和他很合得来。 孟允晴要去样品屋驻点的时候,徐谨就交代过样品屋里有人在的时候门都要是敞开的,方便路人远远的就看到这里可以参观,没人在的时候就锁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屋里屋外都设了监视器,而那个监视器是附带收音功能的。徐谨每次送完便当以后如果刚好有看见亚列,他就会先把车开走,驶出一段距离后再将车子停放于附近的小巷之中,然后用手机打开样品屋里的监视器画面即时监控他到底和孟允晴都聊了些什么,今天也不例外。徐谨停好车便立刻掏出手机来了解一下今天那个吸血鬼是为了什么要在那间屋子里待那么久,之前几次跟着工地主任和偶尔到场的建筑师一起来喝下午茶也就算了,今天竟然只有他自己一个过来找孟允晴,一想起那个吸血鬼像进自家厨房般的走进样品屋的悠间样子,徐谨心中就燃起了一把无名火,一开始他真没想到那个吸血鬼会如此频繁的进出那块工地,所以才会让一级招待大使孟允晴先到那里撑一下,是后来在接送孟允晴的时候渐渐感觉有点常看到那个吸血鬼晃来晃去,徐谨在稍微翻看了一下监视器纪录档之后才猛然惊觉他不只是时常过来工地,还时常跑去找孟允晴喝茶聊天,甚至中午一起吃便当。 在孟允晴刚来到这间公司的头一年,她所属的那个部门的主管也是这种和孟允晴什么事都可以聊的话癆,当时如果徐谨没有及时出手,现在孟允晴兴许已经成为那个主管的囊中之物了。徐谨那时候经过办公室常常看到孟允晴和那主管交谈得很愉快的样子,也是那时候徐谨才发现他好像见不得孟允晴被别的男人把走,于是赶紧拟订计划增加他和孟允晴的quot;偶遇quot;,并使用了各种手段让孟允晴不知不觉的掉入他的掌控之中。而那个原本看起来也对孟允晴有点意思的主管在发现徐谨忽然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孟允晴身边之后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在她被调去当徐谨的祕书后没多久便提了辞呈。徐谨还以为这下已经万无一失了,没想到竟会从天外又飞来一个这种类型的傢伙。 吸血鬼和人类固然是不同物种,但这种组合的情侣例子徐谨多少还是有听过说的,这些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基本上就跟魔神仔没两样,要哄人类跟他们走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徐谨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仔细听着亚列在跟孟允晴讲述真正的生鱼片和由蒟蒻製成的假生鱼片两者之间口感和风味的异同,孟允晴专心的听着他讲话,徐谨看着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所幸没多久便当和饮料外送都到了,他们忙着替工人们送食物,聊天时间就此告一段落。徐谨看着那两人一起提着便当饮料消失在萤幕之中,仍旧感到有些恼怒。他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重重的靠倒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的反省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说起来那个吸血鬼虽然一直出现在孟允晴附近,但聊天的内容也不大会问到她的私生活,大部分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小学生话题,他担心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些可笑呢?就在徐谨陷入沉思之际,手机那里又传来了细碎的声音,竟然是送完食物的亚列又尾随着孟允晴一起回来,还又延续着刚刚的话题,开始聊起各种其他的日式料理。徐谨好不容易才稍微冷静下来的一颗心,在看到此情此景后又闷闷的燃起了妒火。他也只能勉强安慰自己再过几天孟允晴就会离开那里了,到那时候,亚列就算想到样品屋扎营,他都不会有意见。 交会点6 2001年,八月上旬 孟允晴终于回到徐谨身边当回他的贴身秘书+保母了,亚列和那个新的代销先生也在短短两天内就熟络了起来,并照旧常常偕同工地主任和设计师跑到样品屋一起去开茶会。徐谨在监看了几天没有孟允晴的样品屋监视器画面之后便没有再继续看了,并将亚列归类为有点少根筋的超级自来熟,对他的警戒也稍稍放下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反正孟允晴人都已经回来了,他可以整天都盯着她,不可能出什么差错的。他已经精心雕琢孟允晴将近两年的时间,甚至以秘书的名义带着她参加过三次徐家的大型家族聚会活动,他已经预计下一次就要以女朋友的身分带她见父母,并获得父母的首肯,时间大概会是在几个月后的过年连假期间或是明年他们家族旅行春游的时候,他的计划正稳稳当当的在轨道上运行着。 从小徐谨的父母就对他们膝下这两个儿子实行严格的教育,他们深信只有这样严加管教,将来继承了他们可观财產的孩子们才不至于就此堕落。他们的父亲是一位大男人主义拥护者,言行间也都灌输着儿子们「切忌对女人太好,宠了她就会爬到你头顶上」、「女人和狗狗一样需要训练,要是不受教就换一个」等等的观念;而他们的母亲,作为一个被他们老爸在茫茫女人海里选中的最受教的女人,当然是无条件的支持老公的言论,并且认为女孩子要是没和她家儿子们一样拥有严谨的家教与得体的外表,是别想成为徐家媳妇的。徐谨的哥哥在外面玩得很开,但从来没带女人回来给家里看,徐谨则是高中和大学各带了一个女朋友回家,然后两个都被酸到哭着和徐谨分手了。至此徐谨才隐约感觉到父母这样子的行为好像不是很对,但已经习惯听命于父母的他只想着:「下一次找到的喜欢的女生,只要在给爸妈看以前训练好就没问题了吧?」 喜欢徐谨的女人很多,但他喜欢的女人却出乎意料的难找,因为徐谨偏好不会主动贴过来的女人,这种类型的首先会需要徐谨花更多时间拉近距离,要对方接受他的调教又是另一回事。为了节省时间,徐谨在难得找到心仪的目标以后会在接近的过程中观察对方的个性是否属于可控性较高的,如果对方不是这种类型他就会及时收手。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徐谨28岁那年孟允晴像自投罗网般的踏进了他的世界,初见面时孟允晴无助的模样还歷歷在目,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年了。徐谨看着孟允晴从一脸呆呆的样子成长到现在几近完美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羡慕他有一个这么万能又漂亮的秘书,他心里的成就感和对孟允晴的喜爱(和控制欲)也是日益加深。但是,当然,这些绝对都不能让孟允晴知道。父亲的教诲就像诅咒一般烙印在徐谨脑中,使他深怕自己对孟允晴的好感过度暴露出来会使孟允晴得意忘形,渐渐的却有些矫枉过正,平日里几乎不说甜言蜜语就算了,就连上床的时候他都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因为关灯就啥都看不到了所以他不喜欢关灯,但他也不想被孟允晴看到自己失控的丑态,所以每每在真的绷不住的最后阶段时,他总是要求孟允晴转过身背对着他或乾脆从一开始就蒙住她的眼睛。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坦诚相对那晚,在完事以后他们自然而然的相拥着等待情绪渐渐平復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允晴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我们去洗澡吧?」还沉浸在温软氛围里的徐谨下意识的有些抗拒:「再等一下...」然而话音未落,徐谨就被传到耳里的自己的声音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他的嗓音听起来好像一个喝醉酒在撒娇赖床的没出息男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丢脸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他感觉血液瞬间涌上了脸部,赶快放开环抱着孟允晴的手,并将热得有些发烫的脸埋到枕头里闷声道:「你先去洗吧!我再躺一下。」孟允晴看着忽然松手然后把脸藏起来,耳朵还变得很红的徐谨不禁有些莞尔,她刚刚也听到徐谨发出很可爱的声音了,但她知道徐谨已经恨不得挖个洞把他自己埋起来,因此没有揶揄他,只默默偷笑着应了声好便自己走向浴室,徒留徐谨一人在床上抱着棉被懊恼不已。从那之后徐谨连这种事后的抱抱都力求自己尽量控制在五分鐘以内了。 孟允晴在一开始的时候外表并不亮眼,看起来也不甚擅长打扮,还喜欢花很多钱买一些没用的东西,那时候她的情绪也总是很明白的写在脸上,开心的时候笑得像个傻瓜,被他训斥的时候动不动就掉眼泪,当时徐谨其实很喜欢她的坦率,但同时也很苦恼,因为他发现自己非常容易受到她情绪的影响,她如果一脸高兴,徐谨看了也会想笑;她一表现出要哭的样子,徐谨本来打算好好说教一番的心情就都被毁了,好几次差点没反过来跟她道歉。虽然看着孟允晴被他逼着做一些对她来说有些吃力的事情,徐谨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一想到唯有如此她才能领到进入徐家的铁票,他便告诉自己必须狠下心来,并且也一直以此勉励孟允晴。随着徐谨替她找的quot;好女人quot;课程和书籍越来越多,孟允晴也离quot;完美徐家媳妇quot;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不知不觉她的情绪也越来越少流露出来了,徐谨认为这是她的自控能力上升的表现,并暗自松了口气,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其实能轻易左右徐谨的心情甚至决策的话,徐谨可能一时半刻还真得被她牵着鼻子走。而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徐谨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得放手了,因为那样子的孟允晴将不够听话,无法成为徐家的媳妇。徐谨没有想过要和父母抗争,心中只想着不要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就好了,等他们结婚以后,他就不用再对孟允晴那么严格了。但眼下还是非常时期,他得确保孟允晴在最后这段日子里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便前功尽弃了。至于那个吸血鬼应该可以暂时不理他,不过一想到这个傢伙和孟允晴有说有笑的嘴脸,徐谨的眼神便又不自觉的阴暗了几分。 交会点8 2001年,八月中旬 徐谨感觉孟允晴最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回家之后的表现,在执行他交代的事情的时候都不如平时那么迅速利索,还三不五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孟允晴在压力大或是被他碎唸而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这样,但以往只要徐谨去买点她很喜欢但平时被徐谨严格禁止的(垃圾)食物给她,并温言安慰几句,几乎是瞬间她就又能打起精神了。这次徐谨也是这么做的,但却没想到效果不彰,那块他特地去排队买来的千层蛋糕竟然被她瘪着嘴拒绝了。徐谨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只是捏着孟允晴最近似乎变得比较圆的脸问一句她是不是变胖了,她竟然有办法赌气到连他用来和她释出善意的蛋糕都不吃,徐谨一时之间也有些恼羞,于是就一言不发的把蛋糕冰进冰箱里然后自顾自的去洗洗睡了,那块300多块钱的蛋糕就这样一直放在冰箱里没人去碰,徐谨和孟允晴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这天孟允晴端上的温咖啡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徐谨的世界里,招待客人用的饮品除非是果汁或汽水类,不然都得是够热的(第一口要会烫)才有礼貌,否则就相当于是在挑衅,所以他对别人向他递出的热饮温度也十分敏感,若是客户提供要温不温的热饮,他都会在心里记一笔了,更不用说他底下的人如果犯了这种错,他会有多不悦;而今天犯了这种低级错误的竟然是他栽培已久的孟允晴,他心里除了不高兴以外还有一些失望,今天如果喝到这种咖啡的是他的父母,孟允晴苦心堆叠的印象分数不管多高都大概要打7折了,对徐谨来说这便是一个会影响到其他层面的重大问题,加上这几天和孟允晴正处于有些冷战的状态,他的脸色似乎有比平时更难看些,孟允晴被他唸了两句就忽然开始掉眼泪,然后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徐谨当下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他先是思考了一下孟允晴最近的异样,推测她应该是到了叛逆期,便决定这阵子稍微对她温柔一些,然后他不禁开始东想西想,感觉是从样品屋回来之后她便开始有些怪怪的了,难不成和那个吸血鬼有关?她现在会不会就是要去找那个吸血鬼呢?这是孟允晴第一次在吵架的时候不是躲进室内可以上锁的小空间,而是往外跑出去,徐谨生气归生气,心里还是浮现了些许不安,这是他头一次感觉孟允晴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以往任何人或物只要有这种不受控的倾向出现,那样东西他几乎是可以说丢就丢,然而他今天才发现孟允晴就算今天给他搞了这齣,他也无法想像他叫孟允晴滚回家吃自己的画面。等她回来后,他会想摆很臭的脸给她看、会想很尖酸的挖苦她,但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抱歉的意思,他就可以宽宏大量的原谅她。徐谨此时虽然感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被她给毁了,但也没有再去细想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反正他之后会在别的地方讨回来的,他想,不知道她要在外面游荡多久,刚刚他是不是应该追出去才对呢? 原本徐谨寻思着孟允晴了不起出去两三个小时也该回来了,没想到她上午跑出去,到五点下班时都还没看到人,这时徐谨心中的愤怒开始渐渐盖过内疚了,原先他还打算今天晚上带她去买一些她之前一直想买,但怕被徐谨骂她乱花钱而一直没买的小玩意,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孟允晴往后再也不敢这样搞消失。他先开车到了大林仙境工地去询问孟允晴有没有来这里,正准备下班在进行收尾的工地主任很诧异地说:「秘书小姐早上有过来一下,阿那个顾问有送她回去了捏!」徐谨愣了一下,便点点头道谢离去了,回到车上他感觉气到头顶快要冒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电话给孟允晴。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徐谨忍着怒气问道:「你在哪里?」「在家里。」「你上午为什么不直接回家?」「...我在忙,等你回来再说吧。」孟允晴说完就把电话掛了。徐谨不可置信的看向显示着quot;通话结束quot;的手机,他花了几分鐘的时间冷静以免受情绪影响而在路上出车祸,然后一边平静的开车一边思考对于今天孟允晴的无礼应该什么时候和如何向她追究,没多久他便回到他和孟允晴的住处了,他把车子停好上楼以后,先摆出了很臭的脸然后才开门进屋。 他们居住的这个大厦位于市区中心,交通便捷,生活机能佳,当初他父母买来给他们兄弟一人一户的自行运用,他的哥哥常年居住在国外,便出租给别人,徐谨则是就直接住在里面了,40坪的公寓他当初一个人住感觉有些空旷,一个人打理起来也有些累,在孟允晴搬过来以后便好多了,他也是在那以后才开始觉得这里有家的感觉。徐谨一打开门便闻到饭菜的香味,他原本预期要和孟允晴展开一场争吵,没想到孟允晴已经煮好晚餐在等他了,还燉了一锅他喜欢的凤梨苦瓜鸡汤。他看着端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的孟允晴,原本正燃烧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但他随即提醒自己不可以这么快放松警惕,便仍旧板着脸看着她慢慢走近。孟允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试探的问:「你还在生气吗?」徐谨至此早就消气了,但是仍然绷着一张脸说:「你为什么要跑去工地那里?」孟允晴心虚的说:「我只是想找人聊一聊...」徐谨瞇起眼睛酸溜溜的说:「聊什么?」孟允晴低着头:「聊让你气消的方法。」徐谨听到这些话已经感觉一颗心都软下来了,但他还是有些不高兴:「所以这些都是那个吸血鬼叫你做的吗?」孟允晴说:「是工地主任建议的。」徐谨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还要工地主任教?」孟允晴感觉徐谨已经没有在生气了,便伸出一隻手拉他袖子开玩笑说:「工地主任和你认识那么久,我当然要他教。快点来喝汤啦!如果不够热,就再滚一下,看你要几度都可以喔。」徐谨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这天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餐时光,还有一个徐谨伺机在床上报復孟允晴的夜晚。然而虽然徐谨并不知道亚列有带孟允晴去吃一堆有的没的还跟她聊了很久,但那个吸血鬼顾问在徐谨心中的形象还是又黑了一阶。 交会点12 2001年,九月下旬 徐谨后来想想,那时在饭店里他若没有临时起意去翻看她的对话纪录就好了,或者就算看到了,他要是没有那么认真去剖析脑补,应该也还不至于演变到后来那个地步。但再多的后悔都于事无补,他自从看到了那条讯息开始,脑中的负面思考便无法停止了。当时徐谨拿到孟允晴的手机后,见只是些旅游相关的文章,便不感兴趣的打算把手机还她。但他刚想把孟允晴的手机塞进棉被里,却忽然想到何不趁此机会顺便检查一下她的通讯软体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对话呢? 孟允晴的所有密码是在刚交往的时候徐谨就都已经知道了,他头一年会时不时将孟允晴的对话纪录逐个点开细细阅读,在过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之后,他便不再那么紧迫的盯着她的讯息了,但最近那个吸血鬼的出现又让他久违的兴起了查看她对话纪录的念头,于是他点开了孟允晴的line瀏览一遍,并黑着脸发现了她竟然有加亚列为好友。他们公司明明有专门联络客户用的公事机,她有什么理由又要用自己私人的手机再加这个人一次呢?点进去一看只有孟允晴传了一句话,和对方回的一个贴图,虽然内容简单却让他混乱了起来,他先把画面截图后传给自己待日后细思,然后把孟允晴手机里的这张截图和这条传送纪录都删掉,并不动声色的把手机还给孟允晴。 quot;亚列顾问:我是孟允晴,想跟您道谢一下,那天跟您聊过以后我觉得副总可爱多了,应该可以再试着和他相处一段时间!非常感谢您。quot; 徐谨反覆咀嚼这段孟允晴跑出去又回来之后过了几天才发给那个吸血鬼的讯息,从中可以推测那天她和那个吸血鬼不知道聊了什么东西,极有可能是他和孟允晴之间的一些衝突和矛盾;然后看起来一副是那个吸血鬼劝了她以后,她才决定回家来继续和他相处似的。徐谨越想越生气,看起来孟允晴对他似乎有很多不满,还得要和别的男人抱怨,才能再quot;试着quot;和他相处quot;一段时间quot;?意思是她那天若没有和亚列聊一聊,她就不要回家,无法继续忍受和他待在一起了吗?quot;一段时间quot;又是指多久?他尤其无法接受他的女人竟是在跟自己吵架以后,被自己当成潜在情敌的男人劝回家的,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很严重的羞辱,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把气往哪里撒,只能默默的将这些愤懣暂且搁置在心里。从这天起他对于孟允晴无论是顺着他还是不顺着他的举动都加上了一层怀疑的滤镜,她乖顺听话的时候徐谨觉得她不真诚,她偶尔赖皮不听话的时候,徐谨更是被害妄想的觉得她又想要去找人抱怨了,然而他事后三番两次偷拿孟允晴的手机来看,她和亚列的对话纪录仍旧没有新的讯息,徐谨积累的怒气因而一直无处发洩。 这天是每三个月一次的例行报告,各个工地的领班都会派两三个人到公司开会,简述一下这一期的施工进度和客人数量及问题回报,那个吸血鬼顾问明明就不需要上台,却仍跟着工地主任和建筑师一起过来旁听,专门递茶水的孟允晴理所当然的也就会和他打照面了,徐谨看着孟允晴招呼那个顾问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虽然他们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多交谈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孟允晴在对着那个吸血鬼笑的时候看起来似乎特别开心。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不满却无法向孟允晴表达,因为讲出来就好像承认了他在吃醋且对于有可能失去孟允晴这件事抱有很深的恐惧。徐谨不认为孟允晴会真的离他而去,但即便只是暂时离开他,或精神上没有完全向着他,他也完全无法接受。但他选择不向任何人倾诉而是默默隐忍的后果就是他不自觉的让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渐渐的孟允晴越来越常莫名其妙的被他的颱风尾给扫到。 一开始孟允晴还会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试图讨他开心,但在徐谨发现自己真的很容易被她哄到忘了要生气以后,他就更暴躁了。因为他无法遏止的联想到将来万一真的有一天,孟允晴和其他男人意外擦出了什么火花,甚至给他戴了一顶大绿帽,事后再来给他哄一哄,他会不会也像现在一样轻易的就被安抚下来了呢?徐谨所想到能最直接避免他幻想中可怕未来的方法,就是在孟允晴温言软语的给他灌迷汤的时候赶快叫她滚,几次以后在他动不动又发作的时候孟允晴就不再靠过来了,但徐谨却感觉心情更糟糕。这段时间由于徐谨白天时常坏脾气的和孟允晴找架吵,孟允晴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缩得离他远远的,徐谨也拉不下脸来去靠近她,累积的慾望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只能很克难的自己在浴室里解决,这些憋屈也全数成为他怒火的燃料。 他们最后一次的争吵是自他们认识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当时是他为了一点小事在卧室生闷气,但过了很久孟允晴都没有过来探望他,直到他忍不住了自己跑去孟允晴常窝着的小书房,才看到她正在用电脑看卡通。他见状冷冷地问她之前叫她看的那些书都看完了吗?孟允晴却没有将影片暂停,而是头也不回的讲了一堆让他理智线断裂的话。他只依稀记得他因为怒火攻心而很用力的抓住孟允晴的手,还有说了一些吓唬她的话,徐谨知道这些话一定能让孟允晴伤心的掉眼泪,但他没想到平时吵架总是只会哭着逃跑的孟允晴这次竟然对他使用了物理攻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太重了。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孟允晴早已不在房间里,那个影片仍旧持续播放着。徐谨有种脱离现实的感觉,他环顾四周,孟允晴的家当都还在,她只拿了一个她的随身小包包,连徐谨替她保管的存摺和提款卡都没拿,顶多是跑回老家待几天吧。徐谨也没打电话向她的亲友们确认,只想着接下来几天该如何自己渡过并好好整理一下这阵子以来的混乱思绪。 头一个礼拜徐谨是有渐渐找回理智和身为徐徐建设副总经理应有的样子的,他决定等孟允晴回来后好好审问她那时候偷偷跟亚列抱怨了一下午的详细内容到底是什么?只要她老实全招,并把亚列封锁,他便不再追究,并且也会针对孟允晴抱怨他的部分斟酌做出一点改变。但到了第二个礼拜徐谨又开始情绪不稳定了,孟允晴到现在还无消无息,是在等他去拜託她回来吗?虽然心里非常愤恨不平,但徐谨仍在孟允晴消失的第二个週末带着丰厚的伴手礼驱车前往了孟允晴的老家。然而抵达后却得到令他错愕的消息:孟允晴的确有回来,但只待了一会就又离开了。她和家人说只是来拿一点衣服便要回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和徐谨有吵架,也没有人知道她在离开老家之后是去了哪里。 徐谨此时不管打电话还是传讯息,孟允晴都不回应了,而她的家人还联络得到她。她在讯息里面怎样都不肯说她现在在哪里,只说她有找到新的工作,也已经和徐谨分手了,请家人们放心,但不要再和徐谨来往了。徐谨用孟允晴妈妈的手机试图和她对话,但她一察觉是徐谨在用她妈的手机,就只留了一句「请把手机还给我妈」便不再回讯息了。 事已至此,就算孟允晴的家人们都站在徐谨这个金龟婿这边,也没人能帮忙把孟允晴抓回来交到徐谨手上,徐谨还是向大家都很有礼貌的道了谢才离开。他平稳的开着车又回到了他和孟允晴的家,他此刻仍然觉得孟允晴只是还在赌气而已,迟早会自己灰溜溜的回到他身边,他想着到时候他得忍住,暂时不要再对她说什么难听话。他还在这段时间里订了网购,是孟允晴在电脑没登出的网站里放在购物车中最新的一套公仔。没几天他便收到货了,他把最外层的塑胶包装拆开,然后将公仔连同纸盒一整排的摆在孟允晴的书桌上。第三个礼拜徐谨仍然像往常一样准时上下班,有人问起秘书小姐,他就说她回老家休息一阵子了,还有些三八的客户在问秘书小姐是不是在安胎,徐谨只是笑笑的不置可否。 孟允晴消失满一个月的时候徐谨才终于走进她的小书房仔细调查,他想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跡能透露出她有可能的去向,但翻遍了抽屉和书架,却连个类似日记本或行事历的东西都没看见。徐谨颓然坐在孟允晴书桌前的椅子上,面向着一旁的电子防潮展示柜,那是前年他买给孟允晴收藏她珍贵的小玩具们专用的,里面大都是徐谨买给她的各种首饰和偶尔当作奖励送她的公仔,她自己买的玩具则大都放在外面的架子上,但仔细看过去,柜子里的东西满满当当,孟允晴几乎一个也没带走,这叫他怎么相信孟允晴不会回来? 徐谨从最下层一路往上扫视,他清楚记得每一个东西的来歷,它们可说是见证了他和孟允晴这段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在他站起来看最上面那层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注意到的细微处:那两颗已经放在最顶端一年多的溪边小石,如今只剩下一颗了,而且消失的是孟允晴当初捡来说要送给徐谨的那颗很像肾脏的小石头,而徐谨捡来送给孟允晴的那颗翠绿的圆润玉石却被孤零零的留下了。 孤老终生的觉悟1 2001年,十一月中旬 自从发现孟允晴只将那颗她原本说要送给徐谨的丑石头带走、且还把徐谨当时在溪里涉水了一个下午才寻来送她的万中选一的圆润小石头遗留在柜子里之后,徐谨的精神世界就崩塌了。孟允晴没带走他替她存钱的那个存摺、没带走他替她买的任何价值不斐花里胡哨的首饰或玩具、连穿的也都特地回她老家拿那些她学生时期丑得要命的早该拿去当抹布的破旧衣裤,却唯独带走了那颗她明明说过要送给他的小爱心!她要也该是带走徐谨捡的那颗,或者乾脆两个一起带走,现在这样子偷走别人的东西还糟蹋别人的心意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不带走他送给她的任何礼物?她为什么把她曾经说要给他的东西又拿走了? 徐谨并不笨,他知道孟允晴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存心要气他,而他也的确气得半死。但是,然后呢?孟允晴已经不知闪到哪去了,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都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她以为躲久一点他就会忘记要跟她算帐吗?发现这件事的头一天晚上,徐谨直到半夜都还在心里跳针似的臭骂孟允晴耍这种奥步有够低级,真是个小偷!不讲道理!然而在天色濛濛亮之时,他已经冷静下来并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孟允晴其实根本不在乎他到底会不会生气,因为她真的已经不打算回来了?她什么都不带,却偏偏特地收回那颗丑丑的爱心石头,是在暗示徐谨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吗?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quot;我爱你quot;,因为徐谨本来就不喜欢说肉麻话,并且一直认为用行动和物质来表达爱比用嘴说来得有说服力,他也将孟允晴的听话乖顺视为孟允晴爱他的证明,但如今孟允晴在对他进行了最大的一次忤逆以后直接消失,而且把徐谨给她的象徵爱的东西全都丢在这里了,而此刻他连和孟允晴互相说些情话的记忆也没有。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甩了,但又不愿相信。明明一直以来他都有好好的把孟允晴压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也有适时的给她奖励,为什么她会突然捅他一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呢? 接下来几天徐谨都无力的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他的办公室,周末的时候关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的家里又想了两天,然后就没去公司了。家里人打的电话也因为他手机没充电自动关机而全都转接语音信箱,徐谨旷班的第一天下午,他父母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门找人了,见他还活着,便将他从棉被里挖出来严厉的训斥了一番。徐谨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对于父母着急的叫唤声左耳进右耳出,看起来像被好兄弟缠上一样,他父母直接重金礼聘了民俗专家立刻过来看,帮他的房间作法净化又给徐谨灌了符水,徐谨没有反抗,但也没什么反应,仍旧对别人说的话充耳不闻,一逮到机会就爬回床上躲进棉被里,就像他小时候闹彆扭一样。他父母在民俗老师两手一摊告退以后才发现那个之前一天到晚跟在他身边的女秘书不见了,有些奇怪的又把徐谨从棉被里拉出来问了一下,结果刚才怎么骂都装聋的徐谨一听到他们问起女秘书,眼泪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见到儿子哭成这副德行,徐谨的爸爸翻了一个世纪大白眼,徐谨的妈妈则是稍微比较放心了,原来只是这种跟女人有关的小事情呀!刚才请老师的钱真是白花了,不过幸好儿子没事。他们徐家的优秀儿子,女人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徐妈妈直接拿起手机打给她远在国外的优秀的大儿子:「哥哥啊!你帮妈咪一个忙,你去找跟之前弟弟带来带去的那个女秘书长得一样的女生来,多找几个给弟弟挑,那个照片你都有吧?对啦!越快越好,弟弟现在一直哭。要身体健康的喔!知道吧!」徐爸爸则坐在床边对着传出悲悽啜泣声的那坨棉被训话:「弟弟啊,把拔是不是有跟你说过?玩玩就好!那个女秘书虽然看她样子还不错,但背景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他们那种人脑袋在想什么也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你要教之前要先挑,你一开始对象就挑错,后面要怎么对呢?白做工。不要哭了!女人再找就有!」 徐谨在棉被里越听越伤心,孟允晴根本还没在他们面前展现过她真正的实力,他父母竟然就把他苦心栽培了那么久的对象说得像是去超市就能买到的玉米笋似的!徐谨咬着牙止住了哭声,并向父母告知他想暂停他现在的所有职务。徐父不答应,徐谨便不说话了,又开始把父母的话当作耳边风然后继续哭。最后徐父做出了让步,答应在徐谨休息够以前不要再逼他回去上班,但如果休息超过半年,徐谨就要放弃回到原本的那个职位,最后他有可能会落得只能当股东而无法充分掌握公司行政权的下场。徐谨听着只觉得好笑,谁还在乎这种事?此刻他只希望父母能赶紧离开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很乾脆的就答应了。 孤老终身的觉悟2 2001年,十二月中旬 徐谨的哥哥名叫徐諳,比徐谨年长5岁,从小性格就活泼外向,能动能静,文武双全,和徐谨比起来,徐諳的头脑其实更灵活、心思也更縝密,更适合成为quot;徐徐建设quot;的下一任负责人,可惜或许是因为在徐谨出生前,他曾经集万眾宠爱于一身长达将近五年的时间,他非常的任性。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徐諳也算是听话的孩子,但在某些事情上徐諳完全不听父母的意见,并且不知为何别人的情绪勒索对他都无效,他总是可以打哈哈的带过去,然后依旧故我。就像当初他高中毕业后坚持要学艺术,就算徐父以断他金援要胁他,他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钱就自己跑去找画室报名上课。徐諳始终不说那些钱是怎么来的,父母看他脾气那么倔,终于不再试图改变他了,毕竟他们更怕徐諳最后为了钱鋌而走险。所幸小儿子徐谨对于接下家里的事业没有异议,日子也就这样过到了今天。徐諳靠着自己对艺术的热忱和持续不懈的努力(还有爸妈给的钱)也渐渐打拚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天空,终于在国外过上了能够自给自足的生活。 在感情方面徐諳虽然也有受到父母的影响,并也确实总是换对象如同换衣服似的不痛不痒,但他并不认同父亲的quot;女人要教quot;理论,他不打算结婚,也不想要花他宝贵的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他认为不听话的女人,甩掉就好了,想要留在他身边的话就该自己识相点。因此这次徐谨为了一个女人不但旷班还惊动父母出马,徐諳是觉得有些太扯了,他很快的联络了以前常去寻欢作乐的地方的朋友,透过各种关係在国内找了几个通过健康检查的长得比较像孟允晴的女人,然后抽时间飞回来亲自选了一个气质最像的,先带去微整形之后很快便带着她出发前去探视徐谨。 徐諳当天早上传讯息告知徐谨自己即将来访,下午就到了,此时徐谨都还没已读讯息,徐諳使用从父母那里拿来的备用钥匙直接就开门进去了。一进门整个房间都暗暗的,他让那女人先在客厅等,自己则走向徐谨的卧室。卧室门虚掩着,里面只有昏黄的灯光,徐諳把电灯开到最亮,然后上前将床上的棉被掀开来,只见徐谨蜷缩在里面紧闭着眼睛沙哑的问道:「谁啊?」徐諳看着满脸鬍渣头发蓬乱而且感觉有些瘦削的徐谨皱起了眉:「你几天没洗澡了?」徐谨听见是家人,便装死不答话。徐諳把软趴趴的徐谨拉起来推到浴室去逼他洗澡,然后告诉他今天外面有客人来拜访他,徐谨不情不愿的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慢吞吞的走出浴室。但刚踏出浴室门他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他的床上,那个的女人正在端详他床头柜上由孟允晴摆上去的精緻小檯灯,他怔怔的望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孟允晴回来了,直到他哥在一旁出了声:「很像吧?」那个女人转过头来,那圆圆的眼睛、细细的长发、微微张着的嘴巴和有些呆呆的神情都和孟允晴如此相似,徐谨的心脏狂跳,他虽然知道这人不是孟允晴,但还是涌出了想道歉的衝动。徐諳说这个女人接下来每周会找两三天过来这里听候徐谨的差遣,时间也可以由徐谨安排,徐谨原先是表现出抗拒的样子,但徐諳说自己已经付了那女人一笔钱,徐谨若想浪费钱都不叫她来,那也随便他,说罢便准备去看看他之前出租给别人的房子现在长啥样了,一边联络房客一边走出门去。 徐谨和那女人面面相覷,那女人先站起来向徐谨自我介绍:「徐先生,您好,您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您如果有希望我怎么称呼您也可以告诉我。」徐谨看着这女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努力压抑着快哭出来的感觉艰难的开口:「叫我徐谨就好。」女人乖巧的应了声好。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走近他:「徐谨,你的头发还湿湿的,要不要我帮你吹...?」徐谨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开黄腔,但也因此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还是叫我副总好了,然后拜託你少说话。」女人看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冷酷起来,还在想这男的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就听到他又说:「你先去洗澡吧。」她赶快点点头跑到浴室去了。徐谨到孟允晴的衣柜去拿了件她常穿的睡衣,踌躇了一会又放回去,转而拆了一套新的拿去卧室,不管他愿不愿意,孟允晴在他心里终究占了一个无法取代的位置。 这一晚徐谨在床上一会板着脸凶巴巴的刁那女人quot;不合格quot;的反应和言行,一会又哭着在她身上发洩着对孟允晴的思念和渴望,那个女人在对他感到有点怜悯的同时,心里一边嘀咕着这个男人脾气如此古怪,难怪他女朋友会跑掉。不过他对待女人的方式还不至于太过粗鲁,他哥哥给的钱也真的不少,如果只是这种程度,那仍旧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因此来过几次以后,她便同意长期的配合这个可悲的男人玩扮家家酒了。 孤老终身的觉悟3 2001年,十二月底 每年跨年当天,徐徐建设公司都会尽量弹性放假将前后的假日和元旦假日连起来,主要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安排家族出游或聚会,今年元旦刚好是星期二,于是12月31日便弹性放假将前一个周末与元旦串成一个四天的连假了。这次连假徐家是说好到徐谨表叔家附带游泳池的豪华别墅去烤肉度假,徐谨本来不想去,但被父母和哥哥一起架着塞进了车里不得不一同前往。 去年的跨年是在徐谨姑姑山上的农庄举办家族聚会,他原本也不想去,但他在自家的家庭聚会上表达他这次想在家休息时,他老哥在旁边说:「徐谨想在家跟那个秘书整天泡在一起啦!我们还是不要逼他了,哈哈哈哈!」徐谨被说中了,立刻胀红着脸否认,他妈妈看儿子这反应当然心里有数,便说:「唉!为了一个女人连亲戚聚会都不顾啦!你之前不是也带她一起出去玩过吗?这次也带来不行吗?」老爸也皱起眉头:「你平时和她整天待在一起还不够吗?就算没带她一起来,就这几天而已你也忍不了吗?」徐谨原先是不想让家人太早知道因此一直不承认孟允晴和他在交往,不料才带她参加两次家族聚会,就被他老哥率先发现他们的关係非比寻常,在此之后三不五时就被拿来挖苦一番。徐谨的脸皮薄,禁不起家人们一直卢,后来还是带着孟允晴一起去了。然而虽然他家里人这时都已经知道孟允晴并不只是单纯的秘书,但亲戚们因为各自也时常带着私人管家随行出游,因此没有对于徐谨多带一个贴身祕书有过多的猜测,所以那个连假徐谨和孟允晴仍旧无法像平时在家那样相处,连晚上睡觉都在不同的房间。姑姑的山庄平时是有在给外人预约住宿做生意的,有许多双人房和多人房,管家们通常都在多人房一起过夜,徐家的亲戚们则尽量安排在空间大一些的总统套房住,总统套房里有装满饮料的冰柜、比一般房更详尽的客房服务菜单、许多讲究的精美装饰和气氛灯、铺着好几层软毯的床上还撒着玫瑰花瓣,徐谨那几天夜里和老哥一起躺在豪华双人床上差点气到哭出来。回家后接连好几天晚上都缠着孟允晴让她隔天早上都下不了床,在家多放了几天的假。 徐谨在车上听着父母和他叨念着叫他赶快振作起来,赶快去找个真正适合的女人等等的话,思绪则飘到了过去。他想起他和孟允晴一起在家度过的许多静謐安详的时刻,想起孟允晴为了他忙得团团转的身影,想起她因为自己偶尔对她展现出温柔而通红发怔的脸庞,想起她被自己斥责的时候垂下头像隻无辜小狗的模样,他忽然发现孟允晴好像没有对他认真的生气过,她最多只会噘着嘴赌气不说话,或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已,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徐谨在给孟允晴臭脸看。在他的记忆里,每次孟允晴都会自己开门走出小书房向他求和,而他每次都会装作勉强的原谅她,是不是这些画面使他越来越放心的认为孟允晴永远都会在吵架以后回到他身边来摇尾巴讨饶的呢?孟允晴是什么时候把那颗石头拿走的?如果他有及时发现并向她问个清楚,会不会能在最后一次争吵前把话都说开,或者就根本不会有那次的争吵呢?徐谨闭着眼睛在心里想像着他如果在很多时候没有讲话那么难听、或者脸色没有那么难看、或甚至能放下那无谓的自尊,偶尔也向孟允晴低头示弱的话,孟允晴该会有什么样惊讶的表情,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勾起了,沉浸在幻想中的幸福让他暂时忘记了现实的残酷,他妈妈看徐谨对他们说的话充耳不闻还闭着眼睛在那边笑,有些害怕觉得儿子该不会要疯了,伸手过去就是一个巴掌。徐谨冷不防的被拍回现实,很委屈的叫了出来:「干嘛啊!」徐母斜着眼看他说:「怎样?别人讲话你都没反应,要打你才有反应,你这不是欠打吗?」徐谨撇过头去继续闭着眼睛装睡,他此刻心里分外悲凉,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是孟允晴现在在他身边就好了。 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徐家亲戚们开始聚集在游泳池边准备烤肉用具,还另外搬了桌子和小冰柜出来调製各种饮料,室外本来就摆放着几张野餐桌,他们在每张桌子附近都各架一个烤炉,并将醃製好的肉品和各种串好的食材平均摆放到各个桌面上,很快的就升起火来烤肉了。冬天室外的温度比较低,大伙都围在烤炉附近取暖,徐谨在帮忙把炉子架好后就偷偷溜到屋子里了,他在被分配到的三楼客房的观景窗往下呆呆的看着亲戚们在庭院烤肉嬉笑的样子,有种好像回到过去的感觉,回到那段他还没认识孟允晴的岁月。他忽然想起以前有一个堂哥时常带着一个漂亮姊姊一起来聚会,但从某次开始那个堂哥忽然就再也没有出席这种场合了,那时候爸爸妈妈常常三不五时对他们耳提面命:「以后要交几个女朋友都随便你们,不要交到像你们堂哥那样人间蒸发就好!」当时才国中的徐諳曾经问过:「堂哥还活着吗?」徐母白了他一眼道:「如果我们知道的话还叫人间蒸发吗?」徐谨当时才国小,和那个年近三十的堂哥并没说过几句话,因此对那个堂哥的消失也不甚在意,如今他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忽然感觉到有些恐怖。 徐家男人的臭脾气大概是世袭的,家庭氛围也大同小异,每次在这种场合聚集了这么多徐家的大男人和任由他们呼来唤去的小女人和更加卑微的管家,那个气氛即便是从小生长于此的徐谨也偶尔会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尤其是在感受过了他和孟允晴单纯的两人小世界以后,他越发觉得在这种地方要是没有孟允晴在旁边当空气清净机,他简直就快不能呼吸了。那时候的堂哥彷彿今日的徐谨,而徐谨此刻才认真的思考着那个堂哥最后到底是和女朋友一起私奔到没有人会对他们指手画脚的地方,还是被甩了以后想不开了呢? 徐谨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走着那个生死未卜的堂哥走过的路,他想起老哥找来的那个孟允晴的替代品,立刻便打了电话叫她坐计程车过来。约莫一小时多那女人就到了,徐谨很快的下楼去迎接她,并不顾其他亲戚惊讶的目光搜刮了一大盘别人烤好的肉串和食物就拉着女人匆匆上楼。他让那女人先吃点东西,而他就在一旁死死盯着她吃完而后提出一起洗澡的要求。那女人当然没有拒绝,但令她意外的是,徐谨和她一起进去竟真的只是在洗澡,并没有多做什么其他的事,两人就像只是为了省时间而一起进去洗似的很快就又一起出来了。稍晚徐谨的哥哥一开门看到那女人出现在房里,原本打算掉头走出去,然而徐谨立刻叫住了他:「我没有要干嘛!你不用离开。」那一晚徐谨也就只是抱着女人安静的睡觉。这个连假徐谨几乎就都和这女人整天待在客房里,就算偶尔被抓出去露个脸,也很快就跑回来了,那女人感觉徐谨心情似乎不太好,偶尔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几乎没怎么说话,大多时候只是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换姿势抱着她,她也不多说什么,只照徐谨之前说的把他当小狗那样给他摸摸头直到他睡着。 孤老终身的觉悟4 2002年,二月 这一年家族春游徐谨也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去了,并且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女朋友,亲戚们并没有发现那女人不是孟允晴,只觉得那女人似乎攀上枝头就跩了起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帮忙,连招呼都不太打,只会一直跟在徐谨屁股后面。他们私底下窃窃私语着原来她以前那么乖巧能干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只有徐谨他们家人与曾经和孟允晴一起共事的那些亲戚的几个管家知道现在这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但徐谨似乎也不希望亲戚们知道太多,因此其他管家们也就没有和他们各自的主人多说些什么了。在徐谨的要求下,那女人无时无刻都跟在徐谨身边,此时的徐谨已经不在乎亲戚的眼光了,就算他父母叫他在外面收敛点,他也置若罔闻,依旧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整天拉着那个女人跑到离人群有段距离的地方贴在一起,等集合时间到了才又出现。他要用行动告诉他父母,强迫他来参加家族聚会的后果就是他会不合群到底。他老妈第二天下午在他们来野餐的大公园中一个偏僻的凉亭里找到他们,只见那女人坐在凉亭的木头长凳上,徐谨则横躺着将头枕在女人的腿上。徐妈妈气急败坏的数落了儿子一顿,而徐谨只是默默的把头埋在那女人的怀抱中,等他妈妈稍稍停下来,他闷声的说:「我不来也不行,来了你也不满意,如果你继续这样子,我之后就要搬到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去。」 这是徐谨第一次向他妈使出情绪勒索之术,徐母登时被震慑住了,她没想到她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儿子,竟然学会了使用她的魔法来对付她。她此刻心里生气的对象已经不再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是那个害她儿子变成这副鸟样的罪魁祸首孟允晴。徐母转向了那个女人道:「我知道你只是拿钱办事的,但希望你能劝劝他,至少不要躲到这种我还要找半天的地方,安静的坐在我们附近的野餐垫上不行吗?」那女人见金主妈妈都说话了,便低头看向徐谨,徐谨侧着脸瞄她,看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坚若磐石的叛逆之心瞬间凹了一块,他看到她为难的表情感觉心脏有些隐隐作痛,于是很快就站起来拉着她往徐家野餐之地慢慢前进了。徐谨边走边觉得很遗憾,现在他对这个女人的顺从和温柔原本都是属于孟允晴的,但是他生怕孟允晴像拿了太多零用钱的孩子一般学会挥霍,而将这些东西一直攥在手里很吝嗇的偶尔只给她一点点。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捏得太紧了,难怪孟允晴毫不留恋的就离开了。徐谨想着想着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那女人见状赶快和他走近了一点,徐母在后面看着那个孟允晴的替代品对徐谨產生的神奇功效,在心疼这个傻儿子的同时也在诅咒着那个偷走他宝贝儿子的心的坏女人。 孤老终身的觉悟5 2002年,七月 意志消沉的徐谨在暂停职务休息了快半年之后,在这一年五月初终于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上,但自从孟允晴离开以后,他原本的人生计划就被打乱了,他过去努力工作除了继承家业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他将来的孩子能有更良好的成长资源,而且他原先都想好自己最少要有两个孩子,还有打算将来要全家一起移民到环境更好的国外,但这一切都已经随着孟允晴的消失而化为泡影。如今徐谨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衝劲,那个没有孟允晴在的办公室,他也无法像以往一样觉得整天待在里面也无所谓。在他暂停职务这段期间他发现那个帮忙他代班的男秘书其实很适合担任这个职位,于是他便决定将来就让那个秘书接替他的位置,现在便开始培养他成为下一任的接班人。他和父母告知他不想接这间公司以后想当然的又被他们强力谴责了好几天,但这次因为他老哥徐諳得知此事后站在徐谨这一边替他说话,有了他哥的支持,基本上徐谨的父母就已经被这两个不肖子打败了,只能一边哀叹着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竟没一个能继承衣钵,一边要求徐谨既然不接这个重担了,那就得赶紧振作起来别再整天一副死人样,快点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多生几个宝宝来让他们老人家抱孙,以尽到他身为徐家子孙最基本的义务。徐谨每次听到这些嘮叨,脑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他原本计划要和孟允晴一起建立的大家庭,眼眶就跟着红起来,总是敷衍的应付几句就赶快结束话题。 那个接他位置的男秘书已经跟着表叔超过十年,本来就对徐徐建设公司的状况十分了解,现在为了接徐谨的位置转而跟在徐谨身边,经过这几个月下来的交接,基本上徐谨已经不需要再每天进公司了,这个月开始他准备完全放手交给那个秘书,看看状况如何,如果一切都好的话,他大概从明年开始就只会非常偶尔才出现在这里一下下了。前段时间为了把公司上下所有资料事无巨细的交代给那秘书,徐谨时常在下班的时候也在整理各种文件,他发现有事情在忙的时候他便不会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但如今忽然间了下来,那个孟允晴的替代品又不是每天都有空陪他,某天徐谨又独自一人缩在床上边哭边想念着他不知去向的爱人时,忽然想到世界上有一种叫徵信社的东西存在。 徐谨从小大到获得的的压岁钱、零用钱和奖学金全都由他的母亲替他存在同一个帐户里,从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开始便交由他自行管理至今,徐谨在那之后也将在自家公司打工上班获得的钱全都存在里面,一部分存着备用、一部份拿去投资、一部份则用于日常的开销。多亏徐谨父母亲自传授给他的良好理财观念,到现在那个帐户也靠徐谨自己累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原本徐谨还盘算着结婚时不要跟父母拿钱,都由自己那个小帐户支出,以免他和孟允晴因为拿了父母的钱而被迫举办一个长辈最爱的深红色传统婚礼大全套,如今徐谨曾经幻想过的他和孟允晴在教堂举办的洁白神圣婚礼已然成为海市蜃楼,那个帐户里那么多的钱放在那里就像一直在提醒徐谨他没对象可以结婚似的。徐谨看着他存摺上那一长串数字,没有犹豫多久就开始查起了各种徵信社的资讯。徵信社寻人的费用比他想像中便宜,徐谨找到了在网路介绍页面自称quot;寻人专家quot;的「全球徵信社」,并打电话预约面谈,徵信社那边很快就和他敲定会面时间了。 曾经的那些梦 今天孟允晴又吵着要去逛夜市了,徐谨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想起她上次吵的时候好像没去成,这次就顺着她也罢。看着她听到他答应的时候瞬间收起苦瓜脸露出灿烂的笑容,徐谨不禁有种被她套路了的感觉,摇摇头无奈的叹了气。他们又来到了当年第一次一起逛的那个夜市,那时他们还没开始交往,那也是他对孟允晴最毫无保留的示好的一段时光。 他和孟允晴并肩走着,街上的人没有很多,空间很宽敞,平时他们外出并不会牵着手,偶尔难得逛街时,孟允晴常常看到有兴趣的东西就自己跑远了,徐谨也只会缓步跟上,甚至就直接待在原地等孟允晴自己回来找他。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看着孟允晴被路边商家吸引而远离他的画面,心里特别不安,他赶紧跟上前去靠在她身边。孟允晴正两手各拿着一个小巧精緻的陶瓷筷子架端详着,一个是有着花纹的小猫咪造型,一个是纯白色的小兔子造型,孟允晴看他走近,兴高采烈的拿给他看并问道:「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可爱?」徐谨一直以来对于这种充满少女心的东西都实在是没兴趣,他感觉有些奇怪,怎么孟允晴到现在还会问这种好像第一天认识他的问题?他微微皱起眉头正打算酸她一两句时,忽然想起每次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话好像总是会让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于是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嚥下去了,他用手指向了看起来比较乾净没有色素的小白兔,孟允晴便很高兴的拣了两隻脸部涂装最可爱的小白兔筷子架去结帐了。徐谨虽然觉得孟允晴又买了没必要的东西,但听到孟允晴说着这样以后吃饭的时候他们两人可以一人一隻小兔兔放筷子,是情侣筷子架什么的,他心里忽然就涌进了一股暖流,便觉得这东西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没用,至少现在让他们两人心情都很好。他将装着兔兔筷子架的小袋子从孟允晴手上接过来,并用另一隻手顺势牵起了孟允晴的手。孟允晴好像有点惊讶,抬头看了一下徐谨,徐谨感觉脸上有些热热的,但仍不甘示弱的回望着她:「干嘛这样看我?」孟允晴也脸红了,赶快转过头去,但是看起来很开心:「没事。」 从牵起孟允晴的手之后徐谨就有点放空了,任她拉着他到处走,她买了什么塞到他嘴里他就吃什么,他只专心的看着孟允晴精神奕奕的模样,然后细细品味她紧紧牵着他的手的感觉,并开始觉得偶尔这样也还不错。他也够认识孟允晴了,她不是那种会想要操控男人的个性,在这种休间时间全都听她的好像也无妨。他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牵手是何时,自从他们开始交往后,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似乎只有在床上才会出现了。徐谨嘴里嚼着章鱼小丸子,盯着他和孟允晴十指交扣的手,心里不知为何却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悲伤,他感觉他好像为了要鞭策孟允晴使她符合父母的高标准而错失了很多这种本来可以很温馨的日常,但他旋即打起了精神。从现在开始也还不算晚,他想,只要孟允晴在父母面前能装出满分的样子就好了,其他时候就由着她去吧,这样子他也能更常看到她充满活力的模样。想到这里徐谨心中就充满了高涨的情绪,他很庆幸他现在就想通了,来日方长,他只要像今天这样做出一点点的改变,未来就会有更多像现在这样子的时光。孟允晴又向他嘴巴递了一颗炸花枝丸,他低下头一口吃掉了,虽然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大概有些窝囊,但他感觉胸口满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 忽然他们走进了一间玩具店,店内琳瑯满目的摆放着各种公仔和绒毛玩具,都是些他从来都不感兴趣的玩意,但有一个透明橱窗里的物品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孟允晴很喜欢的一个日本卡通,造型别緻,专门出各种不同造型的可爱公仔来让消费者买单。徐谨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套公仔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孟允晴好像没看到这一柜,拉着他又要往前走,他松开了手,和她说道:「你先进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孟允晴说了声好就逕直往更里面去了。徐谨悄声向老闆问了价钱,并付款将那一套公仔包起来准备回家后给孟允晴一个惊喜。在等待她出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住的一直瞄着纸袋子里的那些公仔包装盒,越看越觉得他一定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同时从今天一开始就隐约浮现的违和感也越来越强烈,他忽然觉得孟允晴去得有点久了,便走进玩具店想找她,没想到店里空无一人,回过头来连老闆也消失了。徐谨感到强烈的恐惧,他跑到街上,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低头一看,刚才孟允晴买的小白兔筷子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一袋子刚买的公仔。他想沿着过来时的路回去找,一转头却发现自己正站在孟允晴的书房里,那些孟允晴从来没有打开来看过的公仔正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一套公仔是他天真的以为孟允晴还会自己回来找他的那个时候买过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谨感觉四周渐渐被黑暗吞没了,胸口感觉冷冰冰的好像心脏没有在跳动一般。他缓缓睁开眼睛,泪水滑落了下来,梦里的每一幕都如此清晰。这时才凌晨2点,徐谨试图重新睡下看能不能回到刚刚那个梦里面,但汹涌的泪让他连好好闭上眼睛都做不到了。 相似的梦境在往后的日子里时不时的造访,徐谨在梦里和孟允晴相处得越是融洽,他醒来的时候就越痛苦。日子就这样在懊悔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爱妻便当 午后的斜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窗边的地面,徐谨的房间充满橘黄色慵懒的光,这名看护所讲的藏在徐谨心中那么久的往事沉沉的压在现场所有人的心头上。这些年来徐谨有时候会忽然陷入其中一段回忆里惊慌失措的寻找孟允晴,在找到看护以后才安心下来;有时候会知道这位看护只是孟允晴的替代品,嘴里叨念着不知道孟允晴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他的大脑似乎把孟允晴和他重逢并结婚以后的事情封存起来束之高阁了,只有很偶尔的时候会听到他呢喃的说:「不知道诺诺现在多大了?」但每当长得和他年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徐诺站在他眼前,他却常常一脸不爽的瞪视徐诺,然后变得跟年轻时候一样爱耍脾气,直到看护装作把徐诺赶出去的样子,然后来到他身边安慰他,他才会渐渐恢復成那个对看护言听计从的乖老人。 听到这里,亚列对徐诺说道:「你爸应该对年轻的自己很生气,你可能是因为和你爸长得太像了,他看到你才会那么不高兴。」徐诺叹了口气:「我想也是,爸爸好像一直在过去的记忆里鬼打墙,但是对他来说这样或许比想起妈妈已经往生的事实容易些。他对我生气也总比他整天倒在床上哭好太多了。」亚列拍拍徐诺的背,然后对看护说:「真的很感谢你告诉我们那么多,我们之后会常常带食物来给你们加菜的。」看护微笑的说:「这是我该做的,谢谢你们来看他。」此时拉上帘子的床那边传来微弱的呼唤:「孟允晴...孟允晴!」看护赶紧上前去查看,亚列小声问徐诺道:「我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他看到我可能会更生气。」徐诺却兴致勃勃的说:「但我想看爸爸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他看一看明天就忘了。」亚列觉得不妥,但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帘子就打开了,从徐谨的眼中看过去,桌子旁边坐着的是那个看护阴魂不散的帅老公,还有那个当年把孟允晴带走的吸血鬼。徐谨的脑袋打结了,这个许久不见的吸血鬼的样子和几十年前并无二致,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这几十年来的记忆都是一场梦,但他看向旁边的看护,便明白那些岁月确实已经过去了。他记得孟允晴后来有回到他身边,也记得他在那之后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那时候对孟允晴很温柔,所以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吵过架,可是孟允晴最后还是不见了。他只依稀记得在发现孟允晴又不见的时候自己倒在床上万念俱灰的想死,但是连走到顶楼往下跳的力气都没有,直到孟允晴的替代品忽然又出现,他才慢慢恢復正常的作息,但他仍然不知道孟允晴去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他可爱的儿子都不见了,他觉得应该是孟允晴把他偷偷带走的。徐谨在神智稍微比较清醒的时候每当想到孟允晴这些日子来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便又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在脑筋混沌的时候就老是拉着看护乞求她的原谅,幸亏看护每次都会配合着安抚他,让他感觉自己和孟允晴和好了,便能安稳地进入梦乡。 徐谨此刻看着亚列,竟像看见了希望一样:「顾问......」徐谨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孟允晴在你那里,对不对?你跟我老实说,我不会生气。」在场的几人都不敢说话,徐谨在看护的搀扶下慢慢走近:「她最近还好吗?」 最后大家一起帮徐谨描绘了这样的故事:孟允晴已经原谅他了,只是因为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所以没办法过来,但她今天有特别煮菜给徐谨吃,希望徐谨不要责怪她。徐谨怎么可能责怪孟允晴,他一边留着眼泪一边开心的把两人份的饭菜吃光了,吃饱后囁嚅着说如果她没办法过来,那能不能拍点她和儿子的照片看看?亚列满口答应,离开后便和徐诺回他们家整理了一点孟允晴的衣服,准备到时候给看护换上拍照慰藉这个老人的心灵。 亚列和徐诺预约了后天下午再过来探视徐谨,这天晚上一起讨论着明天该煮什么菜,聊着聊着徐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亚列见他没有回话,便也安静了下来。这天晚上亚列睡不着,他今天看着徐谨房间里充斥着午后的阳光便想起他和孟允晴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在当时他就觉得午后的景色有些令人感伤了,在孟允晴向他提出辞呈之后的那段日子里,每当看见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亚列更是越来越感到深深的不捨,但他最后仍然遵守了自己跟孟允晴当初订下的规定:「只要有一方想结束就结束了。」 安静的午后1 2007年,12月 在这段关係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亚列在事前就讲了那么多冷冰冰的条约,加上之前又看过亚列和卡蜜拉相处的时候讲话直接的样子,孟允晴还以为亚列在对待亲密伴侣的时候会是比较冷血无情的态度,没想到情况完全相反。亚列出乎意料的十分擅长撒娇(据他所说是跟以前养的狗学的),常常在孟允晴专心打扫的时候跑来亲亲抱抱,有时还会亲一亲就把孟允晴按在沙发上开始脱衣服,完事以后帮精疲力尽的孟允晴盖条被子,然后容光焕发的把孟允情刚刚没做完的家事接着做完。孟允晴在煮菜或是做针线活的时候亚列则不会贸然打扰(因为打扰正在使用火和针的人非常危险),但是他会在旁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让孟允晴早点结束手边的事情,待她一有空转过身来便可以第一时间扑上去。这些黏人的举动几乎每天都要上演,在头一个礼拜的周末,亚列有认真的询问过孟允晴,自己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对她造成不便?孟允晴其实觉得亚列这样很可爱,徐谨可从来没有对她撒娇过,唯一称得上有点困扰的应该是亚列有些频繁的求欢行为,但孟允晴心想这应该是类似交往初期的衝劲,也担心亚列会因为顾虑她而憋坏了身体,于是便跟他说现在这样很好。没想到随着日子过去,亚列的性致并没有减少,反而有增长的趋势,更可怕的是孟允晴的身体竟也渐渐习惯了,一直到亚列某天在和孟允晴激烈运动的时候闪到腰,不得不休息了一个礼拜,他们才决定以后一天不能激烈运动超过一次,以免有人的百年老腰又要受伤。 亚列和孟允晴说过他自己虽然很喜欢黏着别人,但不喜欢被黏,孟允晴当时问道:「所以如果对方黏你的话,你就要甩了她吗?」亚列微笑道:「屡劝不听的话就只能这样了。」孟允晴半开玩笑的骂他:「怎么这么双标,因为这样而被你甩了的女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亚列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是在避免她们日后更伤心,我自己是黏谁都不会晕船,但她们如果想黏我通常代表她们已经晕了,之后要分手更痛苦。她们如果不能管控好自己的感情和行为,那就不应该和我继续下去。」孟允晴说:「所以我如果也开始黏你,我们就差不多要结束了?」躺在孟允晴大腿上闭着眼的亚列点点头道:「嗯,虽然我希望你至少可以陪我五到十年,但如果你对我有超过炮友的期待,可能就得提早结束了。」孟允晴摸摸他的头道:「知道了,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期待的。」亚列感觉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睁开眼睛看见孟允晴顽皮的笑容才意会过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偷骂我?」孟允晴用两隻手环着亚列的头笑着说:「好聪明喔,没想到你听得出来。」亚列先是露出好像很受伤的表情,然后转头朝向孟允晴的肚子,伸手揽住她的腰装可怜的说:「孟允晴,有人一直偷骂我,我该怎么办?」孟允晴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别担心,你只要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赶快去刷牙洗脸,不要赖床到中午然后把过来叫你起床的人又压到床上、每天晚上也早早上床,不要一直亲亲抱抱不睡觉,那个人就不会再偷骂你了。」亚列一听,松开手爬起来很惊吓的样子:「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觉得我太烦可以直接说,我会改。」孟允晴一脸无辜的说:「我是开玩笑的啦!」亚列用怀疑的眼神很近的盯着她,孟允晴忍不住对着他的嘴亲了一口,亚列仍然有些不放心:「孟允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要我改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我不希望你忍到受不了的时候才直接说要结束。」孟允晴两手捧着亚列的脸说:「好啦!我知道。」她很快的又亲了一下亚列的嘴巴并准备起身离开,以免亚列又要抱着她发情,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的手才刚离开亚列的脸,亚列便立刻紧紧的抱着她倒在沙发上,然后用饱含情慾的双眸凝视着她。虽然在亚列那次闪到腰以后他们确实一天最多只会上床一次,但每当亚列的小兄弟每次不受控的抬起头来,孟允晴还是会用一些不需要动到亚列的腰的方式帮忙他紓困。亚列和徐谨的需求量其实是差不多的,只是徐谨会一周挑两三天让孟允晴一次累个够,亚列偏向每周很多次、每次讨要一点点;另外徐谨总是极力避免在亲热的时候被孟允晴看见自己失控的表情,亚列则是从不避讳让孟允晴知道自己的情绪、甚至很喜欢和孟允晴面对面的来。 亚列和孟允晴的脾气都很好,过去他们在感情中时常会遇到的其中一个问题便是很容易被伴侣软土深掘、以及在分手的时候被对方死缠烂打的哭求留下,亚列现在避免这种状况的方法便是在对方有过度喜欢自己的跡象时就开始拉远距离,以免等对方深深陷入的时候对自己造成危险;孟允晴则是已经打定主意,将来也不再刻意去寻找什么对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好了,一个人过虽然是寂寞了点,但也总比要应付另一半没有尽头的要求容易得多。他们两人都曾经是被人予取予求的一方,如今在一起后便格外知道对方的可贵,也都很小心的警惕自己不要做出得寸进尺的行为、变成以前让自己痛苦的那种人。 孟允晴原先以为应该顶多几个月以后,亚列就会觉得玩够了,或是另外找到可以配合的女性吸血鬼后就向孟允晴发出游戏结束的通知,因此孟允晴一直非常珍惜每一刻和亚列如此亲近的时光,对待亚列就比照以前服侍徐谨那样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亚列则是发现无论自己对孟允晴投注了多少热情和物资,孟允晴都会一一记在心里,并用各种方式努力更多的回报他。然而亚列看到孟允晴总是那么拚命的想将他的好意加倍奉还却感觉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有时候会故意捉弄一下孟允晴,希望孟允晴偶尔能对他生一下气,不要老是那么辛苦的把他捧在手心里。但亚列再怎么刻意使坏,对孟允晴造成的影响也远远不及过去徐谨信手拈来的一句刻薄话,因此孟允晴始终都没有对亚列板起脸来抱怨过,最多只会在亚列平日里有(性需)求于她的时候趁机欺负回去,殊不知这对亚列来说反而是一种奖励。 在最初那几年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时光在流逝,每一天都是充实而快乐的,他们都是性格稳定成熟的人,懂得自律且会互相尊重与包容,从前各自和别的伴侣在一起就因为他们自身性格温和而很少有争执了,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后更是从来没有吵架过。亚列在和孟允晴确立炮友关係之后也不再因为看到修一而心情不好了,孟允晴和修一看起来才像姊弟呢!他身为quot;姊夫quot;怎么可能会去吃弟弟的醋呢?修一不久后在从亚列口中得知孟小姐已经有了稳定交往的对象以后便伤心欲绝的送上自己的祝福,并请亚列以后如果发现孟小姐恢復单身,再跟他说一下。在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帮亚列他们在东京租的房子到期后,亚列便隆重的向他们道谢并暂别,然后带着孟允晴回国了。回老家休息一两个月后他便把这几年下来融合了新技术的建筑计划整理一下并开始寻找有意愿合作的公司。好几年前和quot;徐徐建设quot;合作的「大林仙境」早就已经完工了,有住过的都说讚,quot;徐徐建设公司quot;在那之后依然有和亚列这边的工程顾问团队保持联系,听说徐谨已经不再是徐徐建设公司的副总了,现在退居于幕后不知道在哪里干嘛(只知道还活着)。总之现在亚列再和徐徐建设提出合作邀请,也不会和徐谨打照面,于是他便选了一个比「大林仙境」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建案计划书寄过去给徐徐建设公司看,并询问他们的合作意愿,那边很快就给了肯定的答覆,并邀请亚列顾问找一天方便的时间到公司里详谈。 安静的午后2 2008年,1月 原本这种拜访客户的场合,孟允晴都是会陪着亚列一起去的,但因为徐徐建设里有太多孟允晴认识的人,为了避免尷尬,这次亚列决定自己一人前往。到了那边以后仍旧是由保全打电话上报贵宾已抵达的消息,几分鐘后一位漂亮的秘书小姐便出现带领亚列前往楼上的贵宾室,并端上了一杯咖啡、一杯柳橙汁和一杯绿茶,亚列道谢过后秘书便退出去了。时隔五年,这里的摆设和气氛都没有什么改变,亚列坐在跟以前一模一样的位置环顾这间由孟允晴布置过的看起来都没怎么改变的贵宾室,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叩叩!」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文件走了进来,那是新的副总,据说是徐谨手把手指导过的接班人。他很有礼貌的和亚列寒暄并开始讨论正事,专业认真的样子和五年前的徐谨如出一辙。这些年亚列从下属那边得知了自己当初那么看好的徐谨,在失去了孟允晴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徐徐建设公司,开始不知道在哪里过着退休般的生活,他心里便十分感慨,并偶尔会思考原本那么热衷于工作的徐谨如今隐退于尘世间,自己是否也要负一点责任?但即便自己确实是导致徐谨落得今日这番田地的的原因之一又如何?任何事情会发生都不是单一原因就能造成的,亚列每次思考的结论都是认为主因仍是徐谨自己的问题,便没有觉得多对不起徐谨,只是在心里替徐谨感到可惜。这天讨论结束以后,亚列和新副总握了握手,准备带着签署完成的文件打道回府时,却听到对方说:「对了,亚列先生,另外可以再担误您几分鐘吗?」亚列不疑有他,微笑的说:「当然没问题,还有什么事吗?」新副总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请您稍等一下!」然后便走出去了,亚列回过头来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刚收好就听到开门声,又有人走进来了,但是脚步声却只停在门边,亚列转头看过去,瞬间全身寒毛直竖,门口那边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神情阴鬱的男人,此人正是徐谨。亚列心中警铃大作,现在这个地方是徐谨的地盘、只有一个出口、且四下无人,如果徐谨有心要狠狠教训亚列一顿,今天他肯定多少得吃点揍,更不用说徐谨手里如果藏着杀伤力更高的武器,亚列可能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亚列紧张的想着最坏的打算或许是从3楼破窗跳出去,在这之前需要先尝试能否从门口逃出,就在他正在想有没有可能躲到厕所用手机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徐谨开口了:「好久不见,顾问。」态度出乎意料的平和,亚列不确定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寧静,戒慎恐惧的抓紧重要的合约并做好闪避徐谨攻击的准备:「徐副总......我听说你已经退休了,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到你。」徐谨仍然没什么表情:「是啊,我平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今天听说你会来,所以我才过来看看......」徐谨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亚列:「听说这五年你们到日本去了,最近才回来,之后还会到哪里去吗?」亚列一惊,心里有些慌张的思考徐谨怎么会知道他和孟允晴一起到日本这件事,脑筋还没转过来,便又听见徐谨说:「如果之后有其他出国学习的计划,不妨考虑带一点我们这边的人一起,我们这里当然也会提供一些资源,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听到这里亚列感觉似乎是自己太敏感了,看来徐谨说的quot;你们quot;应该不是指亚列和孟允晴,而是亚列和他的工班们之类的。眼看徐谨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表现出想动粗的样子,亚列也渐渐没那么警戒了:「啊...确实我们之后有计划要再去别的地方进行类似的长期调查,不过目前还没有确定目的地,也还不确定要去多久,到时我会把您的提议纳入讨论,之后如果开会有结果了,我再来跟您这边确认。」徐谨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如果我们有幸跟着您那边一起学习就再好不过了。」亚列客气道:「别这么说,我们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徐谨逕自走到亚列旁的空位坐下,话锋一转:「孟允晴过得还好吗?不知道你有没有她的消息?」亚列听见徐谨提起孟允晴,又感觉如坐针毡了:「呃...她...看起来蛮好的,她这几年来好像也存了一笔钱,听说她以后想开个咖啡厅或是花店。」徐谨靠坐在沙发上,微微偏着头看着亚列:「是吗......听起来很不错...」亚列看不出徐谨的情绪,只觉得经过这几年,徐谨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嗯...我也这么觉得。」徐谨将目光转移到桌上的饮料:「下礼拜我们公司尾牙,如果你们有空的话,欢迎过来吃顿饭,我会替你们留两个贵宾席的位置。」亚列愣住了,没有回话。徐谨又说:「听说你出差时都会带个助理,你们可以一起来。」亚列于是觉得自己可能作贼心虚,才会一直觉得徐谨好像知道些什么,松了一口气说:「好的,我再看看行程表,谢谢您的邀请。」徐谨低下头道:「不会。」谈话似乎告一段落,亚列站起身来说:「那么今天就先这样,我先告辞了。」徐谨仍然低着头:「好的,我就不送你了。」亚列说:「没事,下次见。」「嗯。」亚列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向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忽然听见徐谨的声音:「可以帮我再跟孟允晴带句话吗?」亚列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见仍靠坐在沙发上的徐谨此时神情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希望能请她吃顿饭、当面跟她好好道个歉。」徐谨现在的外表虽然没有孟允晴刚离开时那么落魄,但如今他的态度却更卑微了,亚列看着明明各方面条件还是十分优越的徐谨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忽然感觉有些不安,只说了句:「我会的。」就赶紧开门离去了。 亚列刚回到自己住处,正在厨房拖地的孟允晴便听见了开门声,从厨房门边探出一颗头问:「结果谈得如何呀?」亚列看着孟允晴朝气蓬勃的样子,一边走近一边微笑的说:「确定会合作了,他们新的副总也很有模有样的呢!」孟允晴说:「对呀!那个新副总是总经理之前的秘书,虽然和徐谨他家没有血缘关係,但也算是他们自己人了,徐谨他们家族聚会,那个秘书好像也都会去。」亚列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看着孟允晴说:「对了,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徐谨现在来到你面前非常可怜的跟你道歉,然后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对你乱发脾气,希望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跟他重新开始,你会答应他吗?」孟允晴有点迷惑:「啊…怎么会忽然提到他?」亚列含糊其词道:「没什么……就是今天回去那边忽然想到而已。」孟允晴开玩笑说:「徐谨的坏脾气如果能改,那他就不是徐谨了啦!不然就是生病了,头壳坏掉才有可能。」亚列笑了,但是仍旧追问着:「那假设他真的头壳坏掉,脾气变得很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智商没有变,然后很诚心诚意的乞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呢?」孟允晴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说:「好难想像喔!但就算答应了可能也撑不久吧?我离开他之后好像过得太开心了,现在都想不起来我当时是怎么忍受他整整两年的。」亚列听她这样说,仍旧无法放下心,他这天看到徐谨楚楚可怜的样子便觉得如果真的让他和孟允晴见面,孟允晴很快就会原谅徐谨,如果徐谨是在失去孟允晴的痛苦之中度过了这五年,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应该至少在用婚约将孟允晴绑住以前都不敢造次。也就是说,如果亚列还不想和孟允晴分开,这次就最好不要替徐谨传话向孟允晴提出吃饭邀请,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成为一个食言而肥的小人了。亚列心里十分挣扎,面露难色的看着孟允晴不解的脸,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今天我有看见你前老闆...」孟允晴惊讶道:「徐谨吗?他还会去公司喔?」亚列说:「他说是因为我今天会去,他也才过去的,他还有请我跟你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想请你吃饭,然后当面跟你说声抱歉。」孟允晴呆呆的说不出话,亚列继续说:「他看起来就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也没有对我表现出不客气的样子,他还说下礼拜尾牙会帮我跟我的助理留两个位置,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亚列此刻已经有些哀伤:「我觉得他应该真的有反省过了,你考虑看看,如果你不想单独跟他吃饭,可以跟我一起去他们的尾牙,你们可以当面说点话。」孟允晴看到亚列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沮丧,不禁有些想笑,她知道亚列在某些情况下是会违背自己内心意愿的做出行动的,而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表情就会很明显的看起来十分委屈,但因为这些东西往往是亚列自己觉得确实该做的事,就算表露出不那么甘愿的样子,他也不会态度不好或是开口抱怨,就是皱着一张脸乖乖的完成而已。孟允晴看得出来亚列并不希望她和徐谨见面,但是又不想表现得小心眼,因此仍然站在好朋友的立场提供着意见,但他身为孟允晴炮友的那一面却呈现在脸上了。孟允晴心里觉得亚列很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那你觉得我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亚列瞇着眼睛说:「我觉得你应该叫他先给你两千万外加一栋房子,再考虑和他重新来过。」孟允晴哈哈大笑:「这是什么餿主意!他要是真的想给,我还不敢收呢!」亚列露出狡黠的笑:「你要是收了,以后大概就要被囚禁在那间房子里度过馀生囉!」孟允晴轻轻搥了亚列的手臂一下,说道:「你想害我被他关起来喔!你好坏。」亚列顺势抱住孟允晴,在她耳畔低声的说:「你如果继续待在我这里就永远不会被关起来......」孟允晴也抱住了亚列,笑着吐槽:「哈哈!这是什么结论?」亚列把脸埋进孟允晴的肩窝磨蹭了好一会才闷声道:「不要去见徐谨......不然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了。」孟允晴摸摸亚列的头说:「我没有想要去见他啦!你不要哭。」亚列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装没事:「我没有哭。」孟允晴捧着亚列的脸爱怜的说:「那刚刚滴到我脖子的是你的口水吗?」亚列破涕为笑,将孟允晴打横抱起走到卧室去了。这天傍晚亚列传了讯息告知徐谨:孟允晴不想见他,下礼拜尾牙则会由自己两位下属前去共襄盛举,再次感谢他的邀约,然后开开心心的放下手机抱着躺在身边意识模糊的孟允晴蹭了蹭,没多久就跟她一起睡着了。 安静的午后3 2008年,8月 亚列这阵子又在跟江户建设那边联系并一起筹备新的考察计划了,这次他们预计要驻点在名古屋附近,并跟当地的quot;瀨户建设公司quot;一起交流各自擅长的专业技能,quot;江户建设集团quot;和quot;瀨户建设公司quot;可说是父与子的关係,瀨户建设公司就是由几年前从江户建设集团离开的几个工程师一起创立的,当时江户建设高层很支持这几个有为青年出去自立门户,并告诉他们如果营运上有困难,欢迎随时回来寻求帮助。经过几年的努力经营,这间新创小公司也渐渐成长起来,在当地如果遇上了比较大、目前他们尚无法负荷的工程,他们就会转介案子到江户建设集团那边去。这次他们三边都会派人到名古屋驻守3年左右的时间,但亚列这次没有要过去了,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让他的下属增加一些磨练的机会,另一个原因是不想要孟允晴又要跟着他一起到日本去。修一到现在还是会联系孟允晴跟她说些新年快乐或是生日快乐之类的话,亚列只要想到修一很有可能也会争取参与这次计划以更加靠近孟允晴,心里就对参加这次考察计划產生抗拒。他在和孟允晴发生关係以后确实有一段时间是没有把修一视为威胁的,毕竟自己跟修一比起来可说是遥遥领先,但随着孟允晴日文能力的提升,修一和孟允晴渐渐能有说有笑的谈天说地,亚列也慢慢的想起自己和孟允晴终究仍是要分道扬鑣的,亚列和孟允晴就算感情再怎么好,身为人类的修一才是能陪伴孟允晴慢慢变老的人。在亚列认清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回国的前一年了,他们在日本最后那一年,亚列时常提心吊胆的,深怕孟允晴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忽然向自己提出要结束这段关係的通知,然后便和修一步入礼堂,永远的留在了日本。所幸最后孟允晴还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亚列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对孟允晴產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比如佔有慾及控制慾,并且他还发现自己渐渐可以理解以前他从交往对象身上感受到的种种压迫感是从何而来,或许是他一直以来都没有遇过像孟允晴这么合他心意的对象,所以他才会到现在才明白以前被他用各种理由甩了的女孩心里会有多冤枉,那些被亚列视如毒药的或许只是一般人对于喜欢的对象都会不经意地展现出来的东西而已。亚列在察觉自己的心态变得和以前被自己断联的那些女孩们越来越像以后,便一直提醒自己就算心里的感受无法控制,至少行为的部分不能表现出来,因此孟允晴并没有感觉到亚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亚列偶尔不小心暴露出来的忌妒心和控制欲也都在孟允晴还没察觉的时候就被亚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掩饰过去了。 安静的午后5 2010年,12月 孟允晴和亚列并不太特别过些什么节日,亚列总是在不特定的日子里忽然送孟允晴一些小东西,孟允晴则是在每次收到小礼物不久后想方设法的让亚列得到各种形式的回礼。亚列是1788年12月3日出生的,他说过他们吸血鬼都是每10岁才会认真的庆祝一次生日,前两年他们才刚盛大的庆祝过亚列220岁的生日而已,这次孟允晴从半年前就开始钩一条祖母格的大毯子准备送给亚列当今年的生日礼物,她使用白色系的毛线为底,粉色系的毛线钩花、各种绿色的毛线做叶子和边框点缀,最后的完成品可以让身高181公分的亚列满满的从头盖到脚。亚列对于在222岁的时候收到这份大礼非常意外,但也高兴得不能自已。他只拿这件毯子盖了一下便将它小心翼翼的装在厚实夹链袋里,放入好些乾燥剂并存放于衣柜之中。孟允晴看了笑说:「早知道你会这样子,我就把它拆成几条围巾了,这样你只要把一条收起来就好,其它可以拿出来用。」亚列其实是在想要把这条毯子留到几百年后给自己陪葬用的,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打住,只傻笑着抱住了孟允晴。 亚列这时已经偶尔会因为想到几十年后的将来孟允晴会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世界而失眠,但由于这是个不管怎样烦恼都必然发生的事情,他总是尽量着眼于当下,并一直安慰自己在这之前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好好把握。他们刚在一起的头几年只有纯粹的开心,时间过得飞快;自从亚列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有一个和孟允晴白头偕老的不切实际的愿望以后,他便感觉到日子似乎慢下来了。好几次在激情过后,亚列看着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射在自己怀里的孟允晴身上,竟感觉时间好像冻结了一般,从前他可以盯着孟允晴安详的睡脸一整个下午,现在他只看一眼便会难过的红了眼眶。亚列只希望在孟允晴离开自己以前,自己可以找到其它更喜欢的女人或是能够转移注意力的超级酷东西,否则他到时候大概会比之前任何被自己甩掉的女生更痛苦。 安静的午后6 2011年,3月 今年孟允情的生日,亚列领着孟允晴到了一处能看见美丽夜景的餐厅吃饭,并在吃完饭后甜点的时候拿出了一个0.5克拉的鑽戒当作礼物送给她,在孟允晴惊异的注视下,亚列有些手足无措的谎称这只是水鑽而已,并急忙掏出一条细细的银色鍊子来把戒指穿过去当吊坠,然后红着脸将项鍊戴到孟允晴的脖子上。孟允晴低头捧起戒指端详,亚列在一旁看到她眼中好像闪着泪光,他看孟允晴似乎是喜极而泣的样子,原本正打算按照计划试探性的问她会不会想要在她的家人面前办一场梦幻婚礼,然而孟允晴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直坠地狱。 「亚列先生......其实我有在想,今年六月结束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孟允晴头低低的:「我想回去陪家人,然后开咖啡厅。」亚列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说不出话,孟允晴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亚列:「这段日子我真的过得很快乐,但我觉得我该收心了,我们的关係就也到六月为止吧。」 亚列立刻想起过去从其它女孩口中听过的无数挽留和哀求的话语,还有好几次自己真的被对方打动而延迟分手的记忆,但他最后只用很委屈的脸哽咽的说了声好。这天晚上亚列原本在附近的饭店订了一间豪华双人房准备和孟允晴一起度过火热浪漫的夜晚,现在他们两人都没有那个心情了。亚列洗完澡就默默的缩在床的一个角落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孟允晴也不敢去打扰他,自己在旁边盖着棉被躺下了。孟允晴虽然睡不着,但仍闭着眼睛在心里演练着如果亚列之后哭着挽留她,自己该如何温柔但坚定的拒绝,不知道半夜几点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有人缓慢的挪动到她身边,在她耳畔问道:「孟允晴...你睡了吗?」孟允晴很怕张开眼睛要对上亚列可怜兮兮的脸,于是便装睡。亚列伸出手来摇了孟允晴两下,见她都没反应,便像章鱼一样贴上去牢牢的抱住她,然后把头埋在她脖子间三不五时蹭蹭她的脸。孟允晴听见亚列细碎的啜泣声,感觉眼泪也快掉下来了,她翻个身把脸藏进阴影之中,顺势抱住亚列,亚列安静了一下,看孟允晴没有醒来,才又小声的吸着鼻子。这一晚亚列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孟允晴看亚列终于安静下来发出均匀的打呼声,才放松下来摸着亚列的头,然后任眼泪恣意的流。 隔天清晨,一夜无眠的孟允晴早早就起床洗漱了,还拿了温热的湿毛巾去帮脸上都是泪痕的亚列仔细的擦一擦,擦到一半亚列就醒了。亚列一醒来就看见孟允晴很心疼的看着自己,他眨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孟允晴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毛巾盖到亚列脸上揉一揉道:「既然醒了就赶快起来洗脸啦......」亚列闻言立刻坐起身,先抱着孟允晴撒娇了好一阵子才下床去刷牙。这天他们照着原订计划去附近的森林游乐区玩了一整天,亚列经过这一整天的观察下来更确信了孟允晴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情的,也不只是把自己当成随随便便就可以捨弃的炮友而已。虽然现在孟允晴预告了几个月后要结束这段关係,亚列也没有立场去挽留,但或许他可以努力试着让孟允晴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越来越捨不得离开他,在最后一刻自己改变主意留下来。想到这里亚列便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故意捣蛋过那么多次,孟允晴也从来没有对他生过气,现在他如果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当一个乖宝宝,孟允晴难道不会犹豫是否该多留下来一段日子吗? 从那天起,亚列赖床和乱丢脏衣服的频率很明显的下降了,在孟允晴做事的时候前去骚扰的行为也减少了许多,甚至连以前一天需要孟允晴帮他解决困境好几次的亚列的小兄弟都安分了不少,孟允晴的家事工作量也在亚列忽然格外积极起来的帮忙之下减少了一大半。在亚列像吃错药一样异常的乖巧整整一个月以后,某天中午,在事情都提前做完在等午餐白饭煮好的时候,孟允晴看着正枕着她大腿并拉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的亚列半开玩笑的问了:「最近怎么感觉你好像特别乖呀!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亚列半睁着眼睛微笑的说:「没有啊......我只是有反省了一下,觉得应该乖一点而已。」孟允晴用另一隻没被他抓住的手摸摸他的头说:「好棒,要一直保持下去喔!」亚列嘿嘿笑了两声,爬起来亲了孟允晴的脸一下,孟允晴面带微笑却有点红了眼眶,亚列看见了但没说什么,对着她的嘴又亲了一下,然后便慢慢的把孟允晴放倒在沙发上跟她缠绵了起来。 亚列已经把所有他想得到能改进的地方全都改进了,他也真的觉得孟允晴仍然很喜欢自己,而且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一边维持他们的关係一边做她所说的任何想做的事,但直到最后一刻孟允晴都没有改变她要和亚列结束这段关係的决定。亚列直到孟允晴上车离开的时候还觉得她应该很快就会掉头回来,直到他被罗尔拉着走回房间的时候还觉得孟允晴过几天就会回来,直到过了半年多以后的某天忽然收到孟允晴和徐谨的喜帖,亚列才意识到孟允晴或许真的不会回来了。 无知的幸福 早上八点多,徐诺又被食物的香味唤醒了,空气中隐约传来玉米浓汤的味道,徐诺很快的下楼去问亚列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在煎火腿和荷包蛋的亚列微笑的说:「有,你先帮我去洗脸跟刷牙,然后过来吃早餐。」徐诺愣了一下,看到亚列的饶富兴味的笑容才意会过来,便也笑了:「还有帮你上个厕所之类的吗?」亚列大笑道:「对,你很聪明喔!」 这几天他们已经把照片看得差不多了,亚列便拿出自己带来的那一小箱孟允晴留下的物品,都是孟允晴走后亚列才在各种阴暗的缝隙里挖到的。有两隻不同图案的袜子、两条糖果色的发圈、一支黑色的细发夹、三张书籤、寥寥几张照片,还有那颗肾脏小石头。徐诺看到那个小石头,便跑去他爸妈房间里从那个电子防潮柜中拿徐谨捡的那一颗圆石头出来。两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放在一起看,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是徐谨捡的那颗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亚列看了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他把孟允晴那颗相较之下显得很可怜的小石头拿起来握在手心说:「你妈以前跟我说过,她和你爸当时各自捡到的石头都跟本人很像,她觉得很好笑。」徐诺也觉得很好笑,但看到亚列好像快哭的样子,便没有真的笑出来:「我爸之前还住在家里的时候偶尔会到处翻,说要找一颗小石头,但我每次拿圆圆的这颗给他,他都说不是,看来他是在找妈妈捡的这一颗。」一股深沉的悲哀涌上亚列的心头,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就算自己能和孟允晴一起逐渐老去,总有一人最终还是逃不过跟徐谨一样的晚景凄凉。 在这里住了一个多礼拜后,亚列终于要打道回府了,他在这段时间里把徵信社拍到的照片都扫描成电子档传到自己的信箱、教会了徐诺两三道简单的孟允晴口味的料理、并约好下个月再来教徐诺煮其他的菜顺便探望徐谨,两人交换了联络资讯便挥挥手告别了。罗尔和莫林看亚列回来的时候精神已经正常许多,才终于放下心。 虽然直到最后也没人能解释为什么徐诺小时候有听过孟允晴用亚列的名字来称呼徐谨,现在还活着的人之中,也没有人能回答为什么孟允晴在过世前精神状况会那么不稳定,但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也只是有害无益,幸好那些可怕的东西已经随着孟允晴一起进入棺材,亚列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安静的午后4 2009年,5月 孟允晴在跟亚列从日本一起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差不多要和亚列告别的心理准备,她知道当时亚列会找上她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是亚列在日本找不到适合的上床对象,因此如今回到这个有他的老相好卡蜜拉的地方,孟允晴便觉得自己这个临时炮友可能快要退场了,没想到亚列完全没有提到相关的话题,仍旧照三餐黏着她讨抱抱,偶尔看见修一跟她传讯息还会装出吃醋的样子。孟允晴虽然是觉得亚列越来越可爱了,但同时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得失心越来越重,她一直都知道她此刻感受到的幸福只是曇花一现,也一直很清楚自己和这个吸血鬼了不起在一起玩个几年就该各自去做该做的事情了,而且她并不希望自己渐渐老去的样子被亚列看见,于是在她发现亚列回国后仍然对她兴趣不减后,便暗自想好如果亚列到最后仍旧没有主动提出分开的要求,最多和亚列玩到她40岁,她就要离开了。在刚做好这个决定的时候她还觉得这是完全没有难度的事情,但在她日后细想的时候便渐渐感到煎熬起来了,每当看到亚列对着她发情的样子、抱着她熟睡的样子、还有跟她嘻笑玩闹的样子,她便想到万一当她40岁的时候,亚列还是没有想要和她分开,他到时听到孟允晴要离开会有多难过呢? 孟允晴一开始有这些担心的时候还觉得这些烦恼或许是她庸人自扰,只想着大概是自己捨不得亚列,所以下意识认为亚列也会捨不得自己而已,但就在她这个月不小心得了新型流感上吐下泻、被亚列扛到他们家族内部的医院去昏睡了将近两天,醒来的时候她便决定要把离开的日子提前了。她清楚记得在这两天昏睡之际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正在看电影,电影的内容是很常见的狗血爱情故事,在讲述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一起快乐的度过了数十年,直到两人都变得白发苍苍,女主角先离开了人世。然而在葬礼结束人群散去之际,哭倒在墓碑旁老态龙钟的男主角却渐渐变得年轻起来,远方走来了一头牛,男人颤巍巍的爬起身来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绑着一块小石头的红绳项鍊取下掛在牛角上,那头牛留下了眼泪,不多时便离去了,而电影的最后一幕就是那个原先应该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人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墓地里静静的死去。孟允晴每次看这种老套的悲剧电影总是会哭得很伤心,这次也不例外,就在电影画面全黑开始播放片尾字幕的时候,有个人从她座位右边走了过来,孟允晴第一眼看见的是电影里面的那个仙人,她以为是演员来当神秘嘉宾了,但对方衝着她笑,还叫了她的名字,孟允晴揉揉眼睛,发现眼前的人是亚列,她看到亚列心里是很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却哭得更伤心了,亚列仍然很温柔的笑着,并在她面前蹲下、像平时撒娇那样抱着她。亚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孟允晴......我想吃你做的饭......」孟允晴哭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呜呜咽咽的站起来并被亚列牵着走,等孟允晴稍稍缓过来把眼睛睁开的时候,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了紧握着她的手的亚列哭成泪人的模样。 在那场梦里孟允晴感受到的悲痛是如此真实而刻骨铭心,她不希望那个电影的情节在几十年后真实上演,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悄悄的做着离开的准备,其中一个便是在煮饭的时候详细的教导亚列该如何才能把饭菜煮得和她一样好吃,亚列也兴致勃勃的学得很认真,日后在每次成功复製出孟允晴料理的味道时都很得意的要求孟允晴花式称讚他。孟允晴在这种时候总是会因为想到总有一天她将无法再为亚列煮饭而差点哭出来,但每次都有成功的掩饰过去。 安静的午后7 2011年,6月 自从发现亚列把一直以来像是小孩子般的坏习惯全都收敛了以后,孟允晴便感到越来越痛苦,亚列每次在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时候都会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然后信心满满的问她自己是不是很棒?孟允晴笑着说是以后,亚列就会露出安心的样子,然后跑过来抱着她滚到床上或沙发上去。亚列每次凝视她的样子都好像在仔细的探询她心底深处真实的想法,孟允晴总觉得他这段时间好像常常在用可怜的眼神问她真的要走吗?但孟允晴只是很不捨的看着他的眼睛并摸摸他的脸,直到有一方忍不住开始亲吻对方,或是有人想起什么其它该做的事情而暂时分开。 那颗当初被孟允晴带来的被徐谨取笑过很像肾脏的小石头的故事是亚列也有听孟允晴说过的,孟允晴原本在考虑要不要送给亚列,但想到亚列有可能因此触景伤情,便决定还是自己带走了,然而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孟允晴为了尽量把所有自己的东西都带走而检查了自己的住处和亚列的房间好几遍,最后却阴错阳差的把那颗原本以为已经收进行李箱的小石头遗落在亚列的床脚边,孟允晴在事后找不到那颗小石头,只当是自己弄丢了,而那颗小石头在被亚列捡到以后便成为了他重要的宝物。 离开那天亚列全程都苦着一张脸帮忙孟允晴搬行李,在送她上车的时候亚列已经泪眼汪汪的了,孟允晴也早已掉了很多眼泪,但她最后握住亚列的手说声再见,便头也不回的上车了。计程车司机见孟允晴哭得那么伤心有些不知所措,全程都默不作声的只用音响播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孟允晴为了避免亚列之后传来的讯息让自己后悔,在车上就把亚列的联络方式全都封锁了。亚列日后果真传了一大堆要是孟允晴看了肯定会哭着跑回来的讯息,但孟允晴一封都没看见。 安静的午后8 2011年,7月 孟允晴时隔多年终于又回到老家了,她回来后才听父母说到徐谨已经很久没来了,上一次来这里已是约莫三四年前,那次过来的时候他一如往常的带了很多伴手礼,然后短暂的和孟允晴父母聊了一下,临走前郑重的跟他们道谢并说自己以后不会再过来打扰了。孟允晴的父母至今仍然很惋惜徐谨这个无缘的女婿,跟孟允晴讲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很不解的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对徐谨那么绝情呢?孟允晴只说:「原因很复杂,都结束那么久了,就不要再问了。」 孟允晴的妹妹小她6岁,三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前年怀孕的时候便从工作了五年的餐厅辞职,去年生了宝宝之后到目前尚未找到新工作。孟允晴于是询问妹妹有没有意愿之后来自己正在筹备的小咖啡店帮忙。姊妹两人感情从小就很好,如今对于姊姊这个提议,妹妹自然是欣然接受。 孟允晴的哥哥有一个朋友是装潢师傅,他听说自己朋友的妹妹要开店,便很豪气的说装潢费用可以给她们打6折,孟允晴十分感激,于是在装潢期间师傅们的午餐和冰棒饮料等等都由孟允晴掏钱,有时候还亲自外送,师傅们看这个女主人对他们态度这么好,工作起来也就格外仔细。这段时间孟允晴先是到处找店面,再来是跟师父们沟通她心目中的设计图,另外还要到处找食品原料的供应商,几乎每天都很忙碌,但她每晚还是会因为想到亚列而掉眼泪。两三个星期后孟允晴才忽然想起亚列其实还有卡蜜拉可以陪他,她也才不再每晚都哭着入睡。 孟允晴离开亚列的两个月后,她心目中的小店终于开张了,这间店的蓝图是她和亚列讨论过很多次才渐渐成形的,在装潢完工那天下午,孟允晴看着这间以亚列最喜欢的木头风格打造的可爱小店心里想着亚列如果在这里的话,应该会兴冲冲的跑去把每一处木头的地方都敲敲看是不是实心的。一想到记忆中亚列总是掛在嘴边的那浅浅的笑容,孟允晴的眼泪就又掉下来了。 深埋心底的爱恋1 2011年,9月 孟允晴回来老家附近开了一间小小的咖啡轻食店,徐谨当然在第一间就从他多年来配合的徵信社那里得知了详细地址和小店的营业时间。徐谨早就将公司的重担交给他曾经的秘书长去扛了,平日里只有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出面处理一点事情即可,他父母在他卸职以后又陆续交给他一些家產让他打理,因此他光靠被动收入就足以过着宽裕的退休生活,也就是说,他现在非常间。在孟允晴的店还在整修的期间他就已经一天到晚戴着墨镜跑到那附近张望,但并不是每次孟允晴都在。某天中午他终于远远的看见孟允晴正提着便当给施工师傅并和他们交谈的样子,心情之激动已经无法用笔墨来形容,他原先真的以为他这辈子接下来都只能看着亚列和她的温馨照片度过馀生,没想到还能亲眼目睹孟允晴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并且不用看到亚列)。这些年来他时不时会试着製作孟允晴煮过的料理,但无论怎么试,吃起来都总是差强人意,时隔多年他终于可以再次品尝到那些令人怀念的味道,徐谨兴冲冲的在附近租了一间小套房,并把一些常用的物品搬过来,他已经准备好要每天过来光顾了。 这间小店开幕的第一天,徐谨就来报到了,为了避免被孟允晴认出来导致两人都尷尬,他戴了墨镜,穿着打扮也刻意有别于以往自己的习惯,他特地将那一大堆徵信社拍的照片里亚列有入镜的部分拿出来研究,并好好的quot;借鑑quot;了一番,虽然他至今仍然认为亚列的穿着有够像花心的痞子,但他发现孟允晴看见自己穿着和亚列同个牌子的衬衫时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才赶紧递上菜单,他便决定接下来要继续抄袭亚列的穿衣风格了。 孟允晴盘下的这间店不大,但装潢十分温馨,门外掛着一个装饰用的原木信箱,店内的墙上有一个木製的咕咕鐘,另一边则是几幅可爱猫狗的油画,室内有一圈围着半间店的吧檯座位,还有四张两人桌,向着外面的玻璃橱窗整齐的摆着贩售用的乾燥花盅,柜台以深色的木头打造,里面有一台直立玻璃门冰箱、一台多功能咖啡机、两台烤箱、两台卡式炉和一个简易的流理台。这里的菜单主要贩售商品为义大利麵、焗烤饭、咖哩饭以及各式咖啡和茶类饮品,另外有在接手工饼乾的订单,如果购买一个乾燥花商品,会赠送一杯免费的饮料。徐谨第一天就开开心心的坐在离柜檯最近的吧檯座位点餐,一样吃完再点一样,在店里足足坐了三个小时,又买了一束装在玻璃罐里的乾燥花带回家去。孟允晴原本要请他选一杯免费饮料带走,肚子吃的圆鼓鼓的徐谨问道:「能不能先记着,我明天再过来喝?」孟允晴意识到明天这个好客人又会上门了,笑着说:「当然可以!先生您姓什么呢?我这里帮您纪录一下。明天如果没空,改天来拿也可以。」徐谨愣了一下,然后赶快回答:「我姓余,双人徐...拿掉那个部首。」孟允晴不疑有他,点点头记下了,然后抬起头来又对着他笑着说:「余先生,那就下次见囉!您要领饮料的时候再跟我们说!」徐谨透过墨镜直勾勾的盯着孟允晴那令他魂牵梦縈的笑脸,有些哽咽的说了声好,恋恋不捨的转身离去。 深埋心底的爱恋2 2011年,11月 由于孟允晴和她妹妹总是十分亲切的提供各种美味食物,小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大部分时间都很忙碌,也因此戴着墨镜的徐谨始终没有被她们认出来。徐谨几乎天天来,言行举止又有礼貌,很快就成为了店里的vip,自称家中开花店的他有时候还会带着鲜花来给她们摆在店里,并开开心心的接受她们额外特製给他的食物,至此徐谨已经感觉他心中十年前被孟允晴捅出来的洞正在渐渐癒合,每当看到她热情的招呼自己、和自己嘘寒问暖的时候,徐谨的心便像被夏天的太阳照射了一个下午的棉被一样,软呼呼的并且直到晚上都散发着温暖。 这间小店另外一位熟客quot;马大哥quot;是一位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师,他家住在附近,在某次下午和妻子一起散步路过这里,发现这间新开的店长得挺别緻,就进来喝杯茶,见到这两个乖巧的小姑娘便想起他们那两个嫁到国外去的女儿,一试成主顾,每次只要经过这边都会来喝个下午茶顺便和这两个女孩儿聊两句,也因此时常遇见徐谨这个几乎每天过来吃早午餐的忠实顾客,日子久了,人生阅歷丰富的马大哥自然也察觉到徐谨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这里除了喜欢这里的食物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他知道这两姊妹中的妹妹已经结婚,看徐谨和她们说话的态度也看得出他是衝着姊姊来的,便在心里偷偷的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越看越般配。某次马大哥来买两杯咖啡准备外带回家,又刚巧碰见徐谨正在吃新品蛋包饭,正在和孟允晴分享试吃心得,马大哥见状也申请了一份蛋包饭坐在徐谨旁边吃,一边称讚蛋包饭好吃一边和徐谨间聊起来,等孟允晴离开去给别的客人备餐的时候,马大哥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孟小姐啊?」徐谨一直以为他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猝不及防的被一个陌生人看破了,他瞬间当机,想否认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马大哥看徐谨脸和耳朵都红得像刚泡过温泉似的,便笑了出来:「唉唷!都几岁了还这么靦腆,为什么不跟她说说看呢?我看她好像也很喜欢你的样子呀!」徐谨有些慌乱的看了柜檯一眼,孟允晴看起来很专心的在盯着烤箱,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他转过来跟马大哥说:「我...我不行......」马大哥的脸上浮现了疑问,徐谨低下了头,绞尽脑汁思考着该怎么解释才能不暴露他过去和孟允晴的关係,马大哥此时却像是恍然大悟的说:「啊!还是你有老婆了?」大哥讲话逐渐大声,徐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柜檯,并惊吓的发现孟允晴正看向他们这边,连原本正站在门口边替客人点餐的孟允晴妹妹都听见了,拿着点菜单走回来问道:「什么老婆~?」徐谨非常紧张,用孟允晴也能听见的音量赶忙的澄清:「没有!我没有老婆!也没有女朋友!」马大哥看徐谨慌不择路的样子觉得很逗趣,哈哈大笑:「孟小姐!这里有一个黄金单身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呀?」孟允晴原本在想他们是怎么聊到什么老婆女朋友的话题,没想到忽然自己也被捲入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位总是戴着墨镜的余先生,平时他虽然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但他总是浅浅微笑着的嘴角与温和的语气让人感觉他应该是个稳定冷静的男人,然而现在看起来却像个青涩的害羞小伙子,脸上没被墨镜挡到的地方包括耳朵都是红通通的。孟允晴见他那样,也跟着难为情起来:「好了啦!马大哥!你不要害余先生以后不敢过来喝咖啡了。」「怎么会呢?」马大哥仍然笑嘻嘻的:「我从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后来每天都看到你们聊天聊得那么开心,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既然你们都没有结婚,为什么不试试看咧?」孟允晴的妹妹其实也早就觉得她姊姊对余先生有好感,此刻也一边搅拌义大利麵一边帮腔:「对呀~姊!我朋友上次给我的那两张电影票我一直没用,还是送给你们去看好了?我和江江其实比较喜欢待在家。」孟允晴有些发窘,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了那个被墨镜挡住了表情的男人,那男人面对蛋包饭低着头,却迸出了惊人之语:「我确实很欣赏孟小姐,但我只要能每天过来这里吃东西就很高兴了。」此话一出,孟允晴的脑袋便一片空白,只看到马大哥看起来很开心的拍着余先生的背嚷嚷着些什么,她妹妹在旁边笑开花,有一桌比较近的两个女客人从刚刚听到现在也发出了少女的惊呼声。余先生看起来也没在听马大哥讲了什么,只微微的抬起头看了孟允晴一眼,看见她整张脸都红了,便转回去三两口扒完了剩下的餐点,然后很快就起身去买单。孟允晴在找钱给他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点彆扭,徐谨心里有些痒痒的,但他没忘记现在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隐藏自己身分的前提下,他该要知足了,便只微笑的说:「明天见。」孟允晴赶忙也向他道别,并目送他离去。 深埋心底的爱恋3 2011年,12月 自从听过上次余先生那接近告白的发言之后,孟允晴便感觉有点难直视他了,但余先生照旧每天过来吃吃喝喝,三不五时拿几支花过来给她们插在店里餐桌上的花瓶中;遇到马大哥的时候两人也开始会打招呼并坐在一块聊天,偶尔会凑得很近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然后就会看到余先生的耳朵又红了起来,马大哥则在旁边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几乎每次孟允晴听见马大哥的笑声,转过头就会看见余先生紧张的在望着她这边,发现孟允晴在看他的时候便急急的转回去;然而在他过来柜台结帐的时候却又总是冷静得彷彿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孟允晴见他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便也尽量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样子,在他开口和自己聊天的时后仍旧和他说说笑笑。 她们这间小店每週固定休息星期二,週三通常客人较少,孟允晴就让妹妹週三不用来,自己一人顾店,偶尔自己临时有事的时候就会尽量排在週三,那天就会直接店休,因此徐谨现在每个礼拜最讨厌的就是星期二、每个星期三的早上都在祈祷今天她们店有开门。然而这天当徐谨满怀希望的前往孟允晴总是会用笑脸迎接他的地方,却又看见了一张店休的纸条贴在拉下来的铁捲门上。徐谨垂头丧气的摘下墨镜走到店门口,看见上方用签字笔画着两个不知名的动物看起来很抱歉的脸,中间写着:「因故店休一日~请见谅!」,右下方则署名「小木咖啡厅敬上」。虽然店没开很难过,但徐谨看到孟允晴的字跡还是笑了出来,正当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正在查看拍得有没有清楚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孟允晴清脆悦耳的声音:「余先生!」 原本孟允晴都是每週二和妹妹一起出门採买店里需要使用的一週份的生鲜食材,但这週二她妹妹正好要去外县市参加朋友的婚礼,週三傍晚才会回来,孟允晴一个人没办法一次提那么多东西,便把採买行程分成了两天,昨天她到了有点距离的一间杂货批发店叫了一些清洁剂、餐巾纸、卫生纸还有外带用的免洗餐具,今天一早她则到早市去买肉和蔬菜,稍早已经先回来过一趟,将要冷冻的肉类先冰起来之后又出去买了酱料、鲜奶和起司之类的备品,这次回来就已经接近中午了。她一手拉着装得满满的quot;超轻量铝合金8轮手推车quot;、一手抱着两个新买的quot;日本製可横放大容量透明冷水壶(2.5l)quot;、推车上还掛着一个环保购物袋,里面有她自己要带回家吃的几颗水果。她为了不想再跑出去第三趟,尽可能的把需要的东西一次买齐,然后就这样吃力的拖着一大堆东西缓速前进。就在她转个弯终于来到她那间店的对街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那个每天都大概中午这个时间过来的余先生正站在店门口看那张店休告示。孟允晴心想今天既然这么碰巧遇到了余先生,那乾脆顺便帮他做一份午餐,不要让他白跑一趟,于是在慢慢走近的时候一边出声喊他。余先生刚转过身来的时候孟允晴因为看到他今天没戴墨镜而惊讶了一下,但就在余先生看见她然后表情很开心的走过来的时候,孟允晴就吓呆了,眼前这个神情柔和、忙着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的男人怎么长得跟徐谨那么像?孟允晴第一时间看余先生丝毫没有尷尬的样子,还想说应该只是刚好长得像的人而已,于是便赶快收起自己惊恐的表情。然而她一边打开店门一边想到这些天来余先生一直戴着墨镜的举动、格外热情的捧场、还有对于这边的食物异常的狂热,她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一起走进店里并把铁门再次放下来,孟允晴回过头来正要问余先生想吃什么并顺便再仔细看看他的脸的时候,便发现这个quot;余先生quot;不知何时已经把刚刚掛在胸前的墨镜戴上了,而且脸和耳朵红得像晒伤一样。孟允晴圆睁着眼盯着徐谨,徐谨僵在原地不敢动,过了好半晌,孟允晴说:「余先生今天想吃什么呢?难得您都来一趟了,还帮忙我搬东西,反正我也要煮我自己的午餐,可以顺便帮您煮。」徐谨还以为蒙混过去了,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然后赶快回答道:「我想吃海鲜焗烤麵,麻烦了!」孟允晴说:「不会的,我另外请您喝杯咖啡吧。」徐谨心里暖融融的:「谢谢......」孟允晴先把通心粉下到热水里煮,接着泡了一杯从她有记忆以来只有徐谨能够面不改色喝下去的烧烫烫咖啡,然后恭敬的递到quot;余先生quot;面前。徐谨感激的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孟允晴,而孟允晴正面色凝重的盯着他。徐谨之前从来没有在这间咖啡厅里喝过这种温度的咖啡,如今他看孟允晴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身分了,他心中刮起痛苦龙捲风,一想到他之后大概再也看不到孟允晴对他笑、甚至有可能连想来这里吃饭都会被赶出去,徐谨的眼泪就像没关好的水龙头般滴滴答答的掉出墨镜之外。孟允晴没想到徐谨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哭给她看,慌忙的将卫生纸整包拿到徐谨面前,徐谨却没有拿来用,只双手扶着桌上的咖啡,然后低着头一直发出可怜的小媳妇啜泣声。此时料理计时器响了,孟允晴赶快先去把麵捞起来,然后忙着把之前先做好收在冷冻库的白酱取出两块放在平底锅里兑点水跟配料一起炒熟。徐谨觉得非常丢脸,巴不得立刻逃离现场,但他又不愿意没吃到孟允晴煮的麵就跑回家去,徐谨在感到自己既可悲又可笑的同时又哭得更惨了。 孟允晴将两份白酱义大利麵的顶端撒满起司并送进烤箱做最后的烘烤,此时徐谨已经喝完咖啡稍微冷静一点了,但仍然没把墨镜摘下来。孟允晴对着一看到她转过来就立刻低下头去的徐谨有些无奈的说:「徐谨,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你要不要先把墨镜拿掉去洗把脸?」徐谨听见孟允晴叫他名字心头震了一下,但是仍一动也不动的似乎不想承认自己是徐谨一样。孟允晴见他好像在发抖,便换成平时招待客人的语气道:「余先生,你不会觉得这样吃东西很不方便吗?」徐谨原本以为孟允晴在生气,但听见她又叫自己余先生,有点疑惑的抬起头,然后便发现孟允晴好像正有些于心不忍的看着自己。徐谨呆住了,为了看清楚孟允晴的表情,他赶忙拿下了墨镜,然后便真切的看见孟允晴眼眶红红的样子。徐谨抽抽答答哭泣的样子让孟允晴想起了在最后那段日子里动不动就哭的亚列,看见徐谨摘下墨镜涕泗纵横的脸,孟允晴对亚列的思念和歉意瞬间涌上心头,使她忍不住也摀着脸哭出声。徐谨见孟允晴忽然大哭,还没想清楚发生什么事,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心痛的感觉驱使他立刻上前紧紧的抱住孟允晴安慰她,虽然孟允晴抓着他身上跟亚列同款的衣服哭得更大声,但把孟允晴搂在怀里还是让徐谨感觉全身的痛痛都飞走了,他甚至隐约感觉居住在自己下体的某根小东西悠悠转醒,心里开始有些怕怕的,于是稍微松手想拉开自己和孟允晴的距离,不料哭得正伤心的孟允晴牢牢抓着他的衣服不放,见徐谨要往后退,孟允晴便哭着往前。徐谨看着忽然变得很黏人的孟允晴,感觉他的那根小东西越发茁壮,孟允晴还抓着他的衣服要靠过来,他很想回应孟允晴的拥抱,但又不想让那根没家教的硬硬小东西戳到孟允晴,情急之下他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孟允晴一个重心不稳也扑倒在他身上,右手却不小心从他跨下抹过去。敏感部位被狠狠蹭了一把的徐谨闷哼一声,呼吸开始紊乱起来,孟允晴摸到那个不妙的硬东西才止住了哭声,然后赶紧从徐谨身上跳下来。此刻孟允晴面带关心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让徐谨陷入了更艰难的困境,徐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吃力的起身走到厕所,原本想赶快解决赶快出去,把麵打包逃回家,没想到方才的刺激太过强大,导致徐谨自己在厕所里努力了将近20分鐘都还没出来,那根可恶的小东西就这样一直硬在那里,好像吃过鸡腿的狗从此拒绝吃饲料一样,态度强硬的在等着别的好康。孟允晴在他进来10分鐘的时候已经敲过一次门确认他没事了,眼看第二个十分鐘又要过去,徐谨急得满头大汗,没想到这次孟允晴敲敲门发现他还没办法出去之后,直接从外面用10元打开了这个喇叭锁的门,吓得徐谨的小东西差点消风,然而在孟允晴一脸同情的注视之下,徐谨的那个小东西很快又精神奕奕的挺立起来。孟允晴看着坐在马桶上狼狈不堪的徐谨说:「我来帮你吧......」徐谨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面子问题,他立刻站起来把孟允晴壁咚到墙角去,然后拉着孟允晴的手覆上了自己那根会认人的小东西。孟允晴进来之后不到两分鐘,徐谨无缘的子孙们就喷涌而出。 徐谨的喘气声随着慾望得到舒解而渐渐平息下来,他把头轻轻靠在孟允晴的肩膀上,看着孟允晴被他弄得黏糊糊的右手发怔。徐谨想不明白为什么过去三番两次拒绝跟他见面的孟允晴事到如今却主动帮忙他这种事,他吞了口口水怯生生的将视线往上移,小心的看看孟允晴的脸色,然后就又被孟允晴脸上的泪痕和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搞得一颗心蠢蠢欲动。如果孟允晴此时是一脸冷漠的鄙视着徐谨,徐谨就会伤心的摸摸鼻子赶快滚回家,但孟允晴今天却在他面前一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徐谨裤子拉鍊都还没拉上就又紧紧的抱住了孟允晴,被他抱住的孟允晴也没有抗拒的意思,用乾净的那隻手抓着徐谨背后的衣服,头低低的靠在徐谨的胸膛。 这天他们在沉默中一起吃完午餐之后徐谨掏出一千元说不用找了,但孟允晴不收,说徐谨帮忙她把比较旧的食材赶快吃一吃,是她应该感谢徐谨才对,徐谨于是把那张钞票投进了孟允晴让流浪动物之家放在她店里的爱心捐款箱里面。两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徐谨訥訥的问孟允晴道:「我以后......还可以过来这里......吃东西吗?」孟允晴抬头看着表情像是无辜八字眉小狗的徐谨,叹了口气说:「当然可以,你不要再这种表情了。」徐谨经过这天的观察下来早就感觉自己可怜的表情似乎对孟允晴非常管用,听闻此言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稍微收敛了可怜的样子,但眼神依旧充满小狗渴求主人关注般痛苦又无法自拔的感情:「对不起......真的很谢谢你,那我走了。」孟允晴应了声好并向他道再见,徐谨用被送到宠物美容店的小狗目送主人远去的表情深深的凝视了孟允晴很久才转身离开。 深埋心底的爱恋4 2012年,1月 在被孟允晴认出来之后,徐谨仍然一直戴着墨镜前来消费,说是这样子他比较有安全感,孟允晴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妹妹发现这个余先生就是多年前差点变成她姊夫的男人,然后跑回去跟家人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谨自从身分暴露但没被孟允晴禁止进入这间店以后,他给人的感觉都有些变了,之前的余先生虽然平时都跟大家有说有笑,但总是给孟允晴一种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的感觉,而现在徐谨每次听见孟允晴叫他余先生就会露出一个超大的狗狗傻笑,连周围的人都有感觉到这个余先生对孟允晴的好感从某天开始就不知为何忽然一发不可收拾的爆出来,最令孟允晴苦恼的是此后每次其它熟客开玩笑的问余先生是不是在追孟允晴的时候,徐谨都会转过头来看着孟允晴,有时他还会直接对着孟允晴说:「孟小姐,我可以追你吗?」徐谨第一次迸出这句话的时候孟允晴还一脸茫然,然而其它人兴奋起鬨的声音使她立刻明白自己没听错,然后很紧张的红着脸大声说:「不可以!」徐谨看起来也丝毫没有难过的样子,只是一直咧着嘴傻笑看着她。在那之后偶尔别的客人又问,徐谨就再看看她,如果孟允晴在瞪他,他就会转过去说:「她之前说我不可以追她。」如果孟允晴没有瞪他,他就又要问她一次:「孟小姐,我可以追你吗?」虽然徐谨到最后还是会跟其它客人说他是开玩笑的,但每次结帐的时候他都会悄声说:「我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联络我,我的手机号码一直都没换。」孟允晴总是抿着嘴装作没听到,但是徐谨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她也还是会回一句再见。孟允晴其实曾经认真考虑过是否应该和徐谨再试一次看看,但她光是想到自己心里还这么喜欢亚列,就觉得对徐谨很抱歉,因此一直没有私下联络徐谨。徐谨也没有表现出挫折的样子,毕竟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于现况,孟允晴看起来并不讨厌他,还几乎每天做饭给他吃,对他来说这已经比以前只能眼巴巴看着孟允晴照片掉眼泪的日子好不知道多少倍了。 这个月寒流来袭的某个星期二,孟允晴下午跟妹妹一起出门去採购店内用品并将它们放在店里后就和妹妹各自打道回府,回家前她另外绕到卖场去买自己要用的物品,这天她原本没有预计要买很多东西,于是便把小推车留在店里了,结果走出卖场的时候她已经提着一大袋杂物和一箱铝箔包饮料,从卖场走回家大概需要20分鐘,孟允晴在渐渐开始飘雨的阴冷天气中走了五分鐘便有些后悔刚刚买下这箱特价果菜汁了。她在一个红绿灯下的小花圃把饮料跟提袋放下休息一会,然后打开手机看看从这边叫计程车回家大概要花多少钱,正当她看着计程车不到5分鐘的路程就要两百块、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唤了她的名字,孟允晴回过头去,惊讶的发现此人竟是徐谨。 徐谨在这段日子的观察下渐渐知道星期二虽然店休,但孟允晴和她妹妹有时还是会带着一大堆东西出现在店门口,徐谨已经有好几次的週二都偷偷摸摸的跟在孟允晴身后一起逛大卖场和书店了,这是他苦闷退休生活中的其中一个小确幸,之前他都是在远方默默盯着孟允晴悠游自在的样子不去打扰,这天他看到孟允晴没有推她的购物小车,一个人扛着那么多东西,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想帮忙她分担一点重量。好在他之前没有一直去製造跟孟允晴的quot;偶遇quot;,这天孟允晴对于在这边遇见徐谨便觉得真的是巧合,两人在走回孟允晴在小店附近租屋处的路上终于有了一点私人的对话。徐谨很认真的问了孟允晴是不是还在对自己生气,孟允晴微笑着说:「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气这么久。」徐谨见她笑,脑子就有些晕呼呼的:「那你为什么都不联络我?我真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了。」孟允晴的表情蒙上了一层忧伤,沉默了一会之后说:「因为我心里还有喜欢的人,我觉得我这样子的状态不应该和别人交往,不然对方太可怜了。」徐谨问道:「是那个吸血鬼顾问吗?」孟允晴睁大眼睛看着他,徐谨解释道:「之前我们公司不是有派人到他们那边一起开会吗?有人说他看到你跟在那个顾问旁边。」孟允晴露出理解的样子,然后低着头说:「嗯......就是他,所以.....」徐谨直接打断她的话:「他现在还跟你有来往吗?」孟允晴道:「没有。」徐谨看起来很平静:「那我就可以当作没他这个人,老实说就算你还有在跟他来往也无所谓,你如果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觉得我会比不过他。」孟允晴愣住了,徐谨看起来就像以前一样清楚自己的目标和道路,但已经完全没有往日的浮躁和不成熟。孟允晴低头不语,徐谨心跳砰砰作响:「当时听说你回老家这边开店,我原本很希望这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了,这样我就不会再因为得不到你而那么痛苦,可是你还是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我常常因为想起你以前被我骂哭的样子整晚睡不着,如果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你,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孟允晴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已经走到她住处楼下了,徐谨看她眼眶含泪的掏钥匙,心里十分不捨,他问道:「你住几楼?」孟允晴说:「没关係,这个我自己搬上去就好。」徐谨不理她,大步走向楼梯,孟允晴赶紧关门跟上去。走到四楼的时候孟允晴拉住了徐谨的衣服说:「到了。」徐谨便回过头来等孟允晴开门。 徐谨将饮料和手提袋放在孟允晴住处的玄关,然后便退了出来说:「下次你要採买的时候可以叫上我,我很乐意跟你一起逛卖场。」孟允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徐谨盯着透出柔和灯光的室内有些依依不捨:「那我走了。」孟允晴抬头看见徐谨正看向房间里面,才忽然想到可以请他吃个晚餐作为答谢,没有多想话便说出口了:「对了,我请你吃晚餐吧!要不是你帮忙我提东西,我可能要多花半个小时才能走回来。」徐谨一听有孟允晴特製的晚餐可以吃,立刻开心的答应了,他们两人都是在吃晚餐的途中才想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风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出邀请的行为很像在色诱徐谨之后,孟允晴就开始有些坐立难安,她自从上次在店里看见徐谨发情的样子之后就察觉自己对徐谨也还是有感情的,因此现在这种双方都对彼此有好感的情况十分容易擦枪走火。徐谨的那根小东西则是在他发现孟允晴的脸忽然变得有点红的时候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徐谨越是紧张的试图压抑那阵骚动,那小东西就越发肿胀,等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徐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若无其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徐谨此时是很想哭的,他当然很想跟孟允晴直接滚到床上去,但他不认为孟允晴现在就可以接受他,因此他心一横,直接顶着那根小东西撑起的帐篷站起来跟孟允晴说:「那我先走了。」孟允晴看着他下面那一大包震惊的问:「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徐谨说:「再休息可能会出事,我也不好每次都这样麻烦你。」孟允晴很同情的看着徐谨跨下说:「别这么说,一点都不麻烦,你这样子走出去是妨碍风化的。」徐谨看孟允晴如此大度的愿意出手帮他便也不再推辞,于是便可怜兮兮的跟着孟允晴到浴室去了。这次徐谨在意乱情迷之下忍不住吻上了孟允晴的唇,令他意外的是孟允晴没有躲开,还温柔的回应他。在徐谨第一次释放出来的时候,他坐在浴缸边靠在孟允晴胸口一边喘气一边惊异的发现孟允晴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于是他又抬起头来向孟允晴索吻,孟允晴仍旧没有回避,徐谨心中大喜,似乎也感觉到有好事发生的那根才刚软下来的小东西没多久又硬起来了。徐谨向坐在身边的孟允晴靠得更近一些,然后把头埋到她的脖子旁细细的嗅着她的味道,此时他的距离近到听得见孟允晴吞口水的声音,孟允晴此时心跳得很厉害,都没发现徐谨的状态又变得越来越兴奋,直到徐谨抱着她站起身来并用他那个再次呈现攻击状态的小东西磨蹭她的大腿,她才终于察觉并伸出手来摸摸它。这一晚徐谨断断续续的发洩了好几次才终于冷静下来并开始对自己薄弱的自制力感到羞耻,孟允晴只在一旁拍拍他的头安慰他,并在心里觉得徐谨今天没有真的向她扑上来已经很了不起了。由于雨势越来越大,徐谨又已经处于人畜无害的状态,孟允晴便让徐谨留下来过夜,徐谨于是喜滋滋的在孟允晴的床上和她并肩睡去。然而清晨的时候徐谨又被自己的那根小东西唤醒了,他看看面向他这边熟睡的孟允晴又看看自己血脉賁张的小东西,心想稍微蹭一下应该不至于吵醒她,便绕到孟允晴后面躺下抱着她磨蹭,没想到孟允晴半梦半醒的转过身就给了他一个深吻,徐谨的脑子停摆了,在这个吻结束之后便开始脱孟允晴的衣服,孟允晴也没有反抗,徐谨和孟允晴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发生了关係。在迷迷糊糊之间想到孟允晴这样很有可能会怀孕的时候,徐谨下意识的就让小兄弟更加深入她的体内。等孟允晴发现自己不是在作梦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徐谨已经没有再动作,但仍在她体内没有退出来,不住的一直用脸磨蹭她,见她眼神变得清明徐谨也才回过神来,然后赶快把他的小兄弟收起来。徐谨慌张的支支吾吾解释道自己原本没有要进去、他一定会对她负责云云,孟允晴则是想到刚才把徐谨看成亚列便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心里对徐谨很抱歉,但她此时忽然想到如果能让亚列看到自己跟别人结婚,或许亚列就可以完全放下她了,毕竟这是她曾经跟亚列说过的自己以前的梦想。想到这里,孟允晴便对徐谨说:「要结婚吗?」徐谨愣住了:「结婚...?」孟允晴又说:「但我可能心里会一直有别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徐谨赶忙说:「不介意...不介意!我们今天就去挑戒指!」 深埋心底的爱恋5 2012年,3月 徐谨的父母在他们决定结婚后只有跟孟允晴见过一次面,当时他们都对孟允晴非常客气,然后婚礼就十分顺利的在一个洁白的教堂隆重的举行了。在婚礼开始前,孟允晴待在新娘准备室里跟前来祝贺的亲友们拍照留念,徐谨则在另一头的休息室跟他那边的亲戚们周旋。孟允晴在他们拍完婚纱照之后便把她和徐谨的喜帖寄给亚列了,亚列没多久便回信到她寄出信的地址恭喜她,并告知如果到时自己有空的话会去看看。眼看新娘出场的时间快到了,来找新娘拍照的女方亲友和那些兴奋的来看新娘子的小孩们陆续走出休息室,孟允晴正想着亚列或许不会来了,便听到面对着她的摄影师朝着她斜后方的门口笑着点点头道:「您好,女方的亲友对吗?」孟允晴转过头去,便看见亚列那个令人怀念的笑容,他一身正式的西装,头发也整理过没有平时那样乱翘的样子,孟允晴鼻酸得说不出话,亚列向摄影师点点头并朝孟允晴走近,眼眶有些发红:「新娘子好漂亮。」孟允晴怕眼泪把装弄花了,赶紧低下头咬牙忍住想哭的情绪。摄影师说:「要拍照吗?拍完就该差不多该准备出场了。」亚列从外套暗袋中掏出一个拍立得说:「麻烦帮我用这个拍就好。」孟允晴一直盯着亚列的脸,她知道这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这样看着亚列的机会了。亚列回过头来凝视她,这位专业的婚纱摄影师见状下意识的按下了快门捕捉到很经典的佳偶对视照,两人听见快门的声音同时转头惊讶的看向摄影师,摄影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按太快了,再来一张!」第二次的照片两人都有看镜头,两人的表情和装扮看起来就像一对正在拍婚纱照的新人。亚列比较喜欢第一张,于是他把那张递给孟允晴说:「这张给你。」孟允晴不敢细看,说了声谢谢就把那张照片小心的收进礼服的口袋中。亚列努力的压抑着情绪并对孟允晴说:「那我先走了,如果你以后有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孟允晴听他这样讲,眼泪又渐渐佔据了视线,亚列在她记忆里最后的样子便是一片朝她挥手道别的模糊身影。 那张照片和亚列送她的那枚戒指被孟允晴妥善的收在一个小铁盒中,她把那张照片护贝起来并另外用手机拍照保存电子档,小铁盒就藏在床头柜底部,日后每当她感到徬徨无助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并思考如果是亚列的话会给她什么样的建议,然后做出她认为如果是亚列、即便心里不乐意也会去做的那个决定。孟允晴希望亚列能渐渐忘记她,所以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亚列了,因此最后那些把孟允晴折磨得出现精神问题的事情便没有被除了当事人以外的其它人知晓,连徐谨也是在孟允晴已经表现出异常的样子才终于得知,但那时也已经来不及了。孟允晴从那以后便三不五时就把徐谨当成亚列的乱叫一通,徐谨虽然一开始有点难过,但发现孟允晴在把他当成亚列的时候看起来都那么开心便也释怀了。孟允晴最后是生病过世的,她感染了当时正在全球大流行的肺炎,在隔离病房里于睡梦中离开了人世,而徐谨自孟允晴过世以后便坠入了地狱之中,直到那个和孟允晴相似的女人又被他老哥找回来为止。 后记 亚列和徐诺日后时常相约一起去探望徐谨,每次徐谨见到亚列都要问一下孟允晴最近好不好,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以后才眼眶含泪的把亚列和徐诺煮的饭菜吃个精光。徐谨仍然看徐诺很不爽,但每次看徐诺穿着国中制服跟看护一起拍的照片却总是笑着说:「我儿子长得真帅。」每当这时徐诺一脸期待的看向徐谨,徐谨见了就会瞪着他说:「看什么看?我儿子比你帅多了!」 徐谨的父母在大约十年前就陆续离开人世了,他们原先居住的那个地方在两人都离开以后一直维持着原样,徐谨的哥哥在徐谨住进老人安养中心后便把那间房子的钥匙都交给徐诺了。至于徐诺后来拉着亚列一起回去那间位于苗栗的三层楼宽敞透天厝整理阿公阿嬤的东西时意外发现了孟允晴那个装着照片和戒指的小铁盒,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