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引力 (1v2)》 穿越未来 脑子像是被谁撕扯般的疼痛。Yuna在睡梦中忍不住蹙眉,意识也开始渐渐汇拢。接着,她闻到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 眼睛刚刚睁开,头顶眩目的白光就刺了下来。Yuna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帘上,这时才感到胳膊一阵酸痛。 适应了几秒后,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而压抑的密闭空间。四壁和天花板似乎由一整块哑光金属浇筑而成,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只有冰冷、平滑的弧线。光线并非来自灯具,而是天花板本身在均匀地发光,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却也投不下一丝阴影。 她双手撑地,推着自己站立起来。踉跄了两步,撞上了身后那扇与墙体近乎完美融合的门。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十几个,或许更多。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像幽魂般踱步。 她的视线扫过一张张脸,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以及那些在惨白光线下显得格外剔透的浅色瞳孔,都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异样感。他们的头发大多是亚麻色、金色或是浅棕,皮肤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尽管Yuna确实生活在一座东西方文化交汇的海港城市,习惯了街头巷尾各色面孔的交织,但这儿不一样。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纯粹而陌生的冰冷。 没记错的话,脑海里最后一帧画面是在地铁站。今天列车进站时的轰鸣声异常的大,仿佛从某个裂缝中挤压出的一样。 一股无形的引力从四面八方将她攥住。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意识,都被强行塞进一个无限小的奇点,又在下一秒被猛然抛出、展开。 再睁开眼,就来到了这里。 我是...死了吗? Yuna下意识地觉得这里可能是某种“死后世界”,但凉意和痛觉将她拉回了现实。她试图再获取一点信息,背后的门却悄然滑开。 “你,到你了。”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的人叫住了Yuna,示意她跟他走。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Yuna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准备见机行事。 一条全透明的空中走廊,连接着她所在的这座建筑和远处另一栋泛着柔和白光的塔楼。引导她的人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脚步声在光滑的地面上没有激起一丝回响。 Yuna的脚步却下意识地一顿。 她站在走廊入口,视线穿透脚下晶亮的地面,望向深不见底的城市峡谷。这一眼,让她差点滑跪到地上。 无数梭形的悬浮车在既定的无形轨道上悄无声息地穿梭,像一群循着信息素洄游的鱼。它们交错、升降,却又保持着一种冷静的秩序,车身折射出的光芒在下方巨大的建筑阴影中拉出流动的光河。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座城市。 远方,高耸入云的建筑群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钢筋水泥森林。有的建筑如巨大的白色螺旋,盘旋而上,顶端是一座葱郁的空中花园,绿意盎然;有的则像几块被随意堆迭的积木,以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悬空而立,彼此之间由光带般的廊桥连接。 与冰冷的建筑融为一体的,却是赏心悦目的绿色。 一道壮观的瀑布从数百米高的建筑侧面倾泻而下,水雾在半空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最终落入下方一个巨大的生态穹顶。透过那层薄膜,穹顶内雾气氤氲,隐约可见热带雨林般的繁茂植被。垂直的藤蔓植物爬满了另一栋高楼的墙体,仿佛给它披上了一件厚重的绿色毛毯。 她可以肯定,这里不是地球。 至少,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地球。 一种宏大而陌生的未来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却在扫视时看到了头顶的电子日历。 2387年3月25日。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她穿越了,来到了未来世界。 这个事实反而让Yuna松了一口气。只要没闯入什么脱离人类社会的怪地方,她总能想办法活下去。 “去3号核验窗口。”那人朝前方一排半封闭的隔间指了指。 Yuna依言走去。隔着一层单向透光的屏障,她看不清里面的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她将手掌按在台面上指定的感应区,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 屏障后的工作人员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眼前的这张脸,太过……古典了。 乌黑的瞳仁,像两潭沉静的深水,全然不同于星际时代普遍流行的、色泽或浅或斑斓的虹膜。她的面部线条柔和,没有深邃眼窝和高挺鼻骨带来的那种锋利感,反而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只在古地球影像资料里才常见的细腻轮廓。 星际大开拓时代,数个世纪的基因交融,早已将旧时代的种族特征模糊、重塑。如今,大多数人的面容都趋向于某种共通的模板,一种融合了多种显性特征的、轮廓更为立体的长相。 这张几乎未被“稀释”过的纯粹东方面孔,与其说极为罕见,不如说清丽的过于特别。 电脑屏幕的警告信息打断了他的思路。这个女孩没有任何在库的身份信息。 看来又是一个黑户。他撇了撇嘴,却没打算深究下去。 Z-81星球本身就位于星际联邦的偏远地带,各种缺失或者刻意抹去了生物信息的人络绎不绝。要是个个都关起来,他们临时安置中心都快变成福利院了。 “Your name? ”他开口问道。 “Yuna”,她轻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Yuna Young。 工作人员快速的输入了些什么,又抬头询问她是否成年。 Yuna被这个问题搞得懵了一下,正要回答,对方却好似没什么耐心,让她往右站站,体征扫描仪会自动分析并捕捉一切外在的生理信息。 于是,Yuna看到自己的年龄被填上了二十一岁。她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挑眉,却没有异议。 很快,她的各项基础数据就上传并录入了联邦数据库,顺便被拍了一张傻气的证件照。 一个蓝色的手环从屏障后被递了出来。 “BLU,你知道的吧。”对方示意她拿走手环,并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向她解释注意事项:“这是你的临时身份标识,可以联网或者脱网使用。里面有足够你生活三天的信用点。三天后,自己想办法。” Yuna刚接过手环,通道的大门便向外敞开了。她被催促着离开,后面还有大批的人等着做登记。 她站在大楼的门口,第一次正眼望向这个世界。一只白色的小鸟咻的飞过,她开始思考那是不是一只真正的小鸟。 三天。手指轻轻的抚过手环,她在口中默念这个倒计时。奇异的是,相比于前途未卜的恐惧,一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反而涌了上来。 在未来世界生存什么的,可比在办公室里给甲方改需求好玩多了。 她笑了笑,将BLU戴在了手上,大步跨下台阶,准备去探索探索这个新世界。 重伤的少年 通过BLU接入公共网络后,Yuna沿着导航把这座城市的主要场所都走了一遍,顺便了解了一下时代背景。 原来,在22世纪初,科技突然取得几项重大突破。生产力大幅提升的同时,向星际拓展的条件和技术也逐渐成熟。到上个世纪末,绝大多数人类已经迁移到不同的星球生活,地球反而作为一个原始的生态区被保护了起来。 星际城市的建立和人种的高度混血,催生了新的民主政治体系的诞生。本世纪初,星际邦联正式建立,旨在各星球间调节分配各类资源,维系人类整体的和平与稳定。 然而,科技的高度发展似乎并没能抹除人类内在的冲突,一场持续多年的战争在星际间爆发。为了应对挑战,邦联改组为联邦,军方开始掌握更多权力,并在平息争端后,成为了权力集团的核心之一。 尽管民主的根基没有被动摇,星际联邦的居民们依然享受着发达的物质生活与自由的政治,但人们还是意识到,几个不同的层级在联邦中心悄然形成。在某些关键事务上,他们拥有更高的知情和决策权,享受更多的社会资源。 就连过去发展相对均衡的联邦城市们,也开始出现分化。比如Yuna到来的这个Z-81星球,就因为边缘的地理位置,逐渐落后于其它地方。 看来不管人类进化多少年,遇到的问题反反复复还是这些嘛。Yuna关掉全息屏幕,走出商场。却被拐来拐去的小路绕晕了,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两边的高墙将光线阻挡在外,一些杂物被随意的弃置在路旁。Yuna下意识的觉得不该再往前走了。她正想原路返回,却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废弃木柜的背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 脑子还在疑惑,身体却已经走到了黑影前。一股血腥味直冲Yuna的天灵盖。血色之下,一个苍白的少年若有若无的呼吸着。 她赶紧四下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半蹲下来,试图唤醒昏迷的少年,又不敢伸手触碰他。 几缕深棕的湿发黏在他的额角。Yuna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少年长得未免太好看了一些。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阴郁和偏执的、极具攻击性的俊美。即使他此刻双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被半干的血渍黏合成一簇簇,也依然能想象出那双眼睛睁开时会是何等的桀骜不驯。他的唇形很漂亮,此刻却因失血而泛着青白,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吐露着痛苦。 他像一件被打碎的精美瓷器,每一道裂痕都无法掩盖其原本精致、甚至有些傲慢的轮廓。 拥有着这样一张脸和气质,他绝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这样想着,Yuna试着在他身边寻找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无果,她便试探性的将手探进夹克的内衬里,果然摸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 那像是一枚方形的徽章,泛着银白的光泽。除了一块可感应的芯片区,还刻着它的所有者的名字:Edward Furlong 看了看手上的徽章,又看了看重伤的少年,Yuna决定赌一把。 她快速的在电子地图中锁定了一片黑市医疗区。她把Edward的徽章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又将他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高出她许多的少年扶了起来。 失血过多的少年像被浸透的麻袋一样,将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Yuna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搬运过如此重的东西。 她移动的很小心,生怕再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她选择了一条很隐蔽的快速路线,咬着牙把人送到了一家地下诊所。 正在网上打着牌的医生被突然闯进的两人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个命悬一线的男孩。他上前接过Edward,将人放置在病床上,快速的检查了一番。 “他还有救吗?”Yuna有些担心的问道。 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她。他拿出一些Yuna没见过的药物和设备,在Edward的身上缠绕着、缝合着,似乎是在止血。 “送来的还算及时。”他终于开口:“不过内脏的出血要处理一下。你有信用点吗?” “有的有的。”Yuna连连点头,手指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手环。 “你先付钱,我会给他做个手术。”医生拿起自己的手机,轻拍了一下Yuna的手环,她亲眼看见自己三分之一的信用点被瞬间划走了。 内心在滴血,Yuna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医生还以为是她放心不下。他一边消毒,一边随口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弟弟。”Yuna脱口而出。 医生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打量的眼神扫过病床上面容深邃的少年,又看向眼前的少女。眼中的难以置信呼之欲出。 “我们是...混血。”她解释道,随即又急切地请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 Yuna知道,自己的长相在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硬要说和Edward是混血也过分牵强。但此刻,姐弟的身份是最安全的保障。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医生也懒得再追问,只要Yuna付钱就行了。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他说。“至少暂时不会有事。” 我可怜的弟弟 Yuna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既是担心Edward的情况,也是复盘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 直到刚才,她连饭都没舍得吃一口。却为了拯救一个生死未卜的陌生人,硬生生花掉了为数不多的信用点。 想到这里,她再次接入网络,试图搜索Edward Furlong的信息,页面却迟迟加载不出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Yuna立刻转身,迎上走出来的医生。 “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等Yuna开口,医生直接说道:“不过他伤的很重,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你去把住院费用付一下吧。” 刚因为Edward没事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又要付钱。Yuna忍不住扶额,默默在心底告诉自己这都是沉没成本、沉没成本。 缴完了费用,Yuna暂时离开了诊所。一番搜寻后,终于在一个地下车站找到了一台可以离线查询账户余额的机器。 Yuna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Edward的这枚徽章是某种“银行卡”,但她想试一试。 再次确认这台机器使用时不会接入任何联邦网络,Yuna将芯片朝下,插入了读卡器中。这似乎是一个备用账户,没有任何密码,Yuna快速点击了几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串数字。她不可置信的数了数。 震惊过后,是巨大的狂喜。几个小时前的顾虑和烦躁一扫而空。 她中奖了,她中大奖了。哪怕这笔信用点只分给她十分之一,也够她在这个世界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了。 压下心中的兴奋,Yuna赶紧将徽章拔出,在包里放好。返回诊所的路途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开心,她在脑子里一遍遍排练着,等Edward醒来后,一定要让他好好感谢她这个救命恩人。 回到Edward的病房前,却发现房门半开着,里面似乎传来对话的声音。Yuna心下觉得不好,赶紧推门走了进去,却被里面的场景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病床上的少年已经醒过来了。他支起身体,靠在床头,苍白的脸庞依旧脆弱,却多了一分生气。医生正站在床边跟他说着什么,看到Yuna进来了,他自然的向Edward介绍: “啊,你姐姐回来了。” “姐姐?”Edward疑惑的重复道。 Yuna下意识地想要摆手否认。她可没打算占任何人便宜,那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惹得金主不开心。 可在话出口之前,她却捕捉到了少年茫然的眼神。那不是否认,不是厌恶,更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无根之人在虚空漂浮的不安。 否认的话被Yuna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真的...是我姐姐吗?”Edward吃痛般的扶住自己的脑袋:“我的头好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个清醒的有钱人,大概率会愿意给她一笔巨额补偿金。可一个连自己为什么受伤都记不起来的少年,怎么才能把他送回去,还撇清自己的关系? Yuna咬了咬嘴唇,看上去似乎相当苦恼。但在和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对视上时,一个新的念头陡然升起。 “真的吗?”她关切的问道,急切的走到Edward身边,俯身靠近他,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 Edward像是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慢。 她温柔的捧起了他的脸,黑墨般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我可怜的弟弟。”她心疼的说着,指腹轻柔的蹭了蹭他还带着血渍的脸颊。“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的,姐姐 当一个人醒来,却发现记忆像是被积雪覆盖,目之所及皆是空荡荡的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Edward刚刚从这样的虚空里睁开了眼。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而后转头,看着床边监测着他的身体指标的仪器。 自己大概是在医院里,他想。但为什么会在医院里?他想不起来了。 接着,一名医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看到少年醒了,对着他上下检查了一番,又侧头跟他说着什么。 但Edward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越是努力回忆,就越像在记忆的水面胡乱的扑腾,除了快将他缠绕窒息的水草,什么也得不到。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她出现了。 虽然,星际时代的人们已经不再仰望那专属于地球的月亮,但他依然觉得,她一定就是那所谓的月光的造物。 医生告诉他,那是他的姐姐。但他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有个姐姐。 阵阵头疼蚕食着他刚恢复不久的精力,他感觉又快要被拽入漩涡之中。 似乎是因为担心,她来到他的床前。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她自身的气息,像是雨后湖面上泛起的微风,轻轻抚过他紧绷的神经。 他一瞬间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疼痛。 她怜爱的捧起他的脸,温柔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向他许下承诺。 她会照顾他。 ------------------------------------------------------------- 接下来的几天,Yuna把Edward留在诊所养伤,自己则借着打工的幌子,辗转于地下市场,寻找能使用那个备用账户的办法。 借助一个特殊的插件,Yuna终于可以从Edward的账户中转出信用点。不过,离线操作有数额限制。她先取出了一小笔,用于之后的租房和生活费。剩下的部分,她打算慢慢转移。 担心Edward一个人的时候无聊,Yuna给他带了一台平板电脑。当然,里面安装了特制系统,能够过滤掉Yuna不希望他看到的信息,比如寻人启事之类的。 在Edward入睡前,Yuna会抽空来病房陪伴他一段时间,顺便给他灌输一些并不存在的姐弟回忆。 “我们的父母在外面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她语重心长的说着:“就是那些人打伤了你。” 演的过于投入,Yuna竟真觉得眼泪快要涌出。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所以,Edward,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他的手掌修长而宽大,却被她牢牢握在手心。“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Edward的另一只手随意的在屏幕上滑动,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她。镜子里,两人的长相有着清晰的差异。 但本能告诉他,眼前的女孩并不会伤害他。更何况,他的伤势才刚恢复一点,他确实需要她的照顾。 “好的,姐姐。”他耷拉着眼眸,乖巧的回答:“我都听你的。” 浓密的睫毛盖住他思忖的目光。那张骨子里带着骄傲的脸,此刻正努力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做出温顺的姿态。 蓬松的额发在他眉间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回答就像是幼兽最依赖的呢喃。 “真乖。”Yuna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言语间满是宠溺。 到第四天的时候,Yuna将Edward接出了医院。她准备了一个轮椅,推着Edward来到了她新租的公寓。 这座公寓的位置很好,虽然靠近城区中心,却是一片难得安静的区域。 Yuna并不觉得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是聪明的做法,她需要便利的资源继续照顾Edward,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规划铺路。 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她租下了公寓的中高层,Edward的腿伤并不能支持他随意乱跑。上下层也都没有邻居,没有人会窥见他们的生活。 公寓的房门打开,感应灯自动亮起。Yuna推着Edward缓缓走了进去。 屋子不算大,但Yuna把最宽敞的房间留给了他,还稍微改造了一下地板和浴室,方便Edward的日常活动。 “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她俯身,笑着在Edward的头顶上说。 Edward仰起头,注视着她。她的眼里依旧温柔似水,全然的承载着他一个人。 他动了动手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她为他安排的一切。 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清晨的微光抚上Edward紧闭的双眼。他下意识翻了个身,却很快被房门外叮叮咚咚的声音唤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边的支架,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卧室。 Yuna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盘什么放在餐桌上。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她的神情像是被点亮一般喜悦。 “你醒了。”她走过来,挽住Edward的手臂,将他带到桌边坐下。“正好早餐做好了,你尝尝。” Edward轻声说了句谢谢,却在低头看向自己的餐盘时愣住了。 那团早餐,与其说是一份食物,不如说更像是某个穷途末路的女巫将自己全部的邪恶药材扔进锅炉里炼造出的不明物体。 事实上,Yuna确实是将冰箱里能吃的食材都用上了。她本身就不太会做饭,自己平日里都是应付了事。未来世界常见的食材又太奇形怪状,她只能凭感觉大乱炖了。 虽然记忆被抹去了,但Edward的味蕾和求生本能可没有一并消失。他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挣扎了几下,还是舀起一勺早餐,喂进了嘴里。 一丝扭曲而古怪的神情一闪而过。Yuna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很难吃,对吗?”她有些愧疚的问。 “不是的。”Edward赶紧解释:“我只是有点噎...” 他本能的不想让她不高兴,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但Yuna的行动更快一些。她直接端走了Edward的盘子,连带着里面的糊状物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对不起...”她又走回Edward面前,为自己的笨拙而道歉。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带着十二分的真诚。 “你再等等,我去给你买更好的。”不等Edward反应,她便小跑出了门。 十分钟后,她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回到了家。她现在还不知道Edward的口味喜欢什么,所以她买了好几种,一并打开放在了桌上。 饭菜的香气涌入鼻腔,此刻Edward才真的觉得饿了。Yuna把勺子递给他,示意他趁热尝尝。 黄油香甜的口感在嘴里化开。但Edward分明觉得,这股甜意来自更深的地方。 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看向Yuna,想提醒她也吃点。可Yuna只是专注的看着他,似乎在评估自己这次做对了没。 “对不起。”她第二次道歉。“我会去学着提升一下厨艺的。或者,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带回来给你。你不用刻意委屈自己地感受,好吗?” 她温柔的帮他捋了捋头发,好像他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全世界。 “好。” Edward点了点头,又继续吃着他的早餐。他想要消化的,不仅是嘴里的食物,还有那份无法言明的、过于炽热的珍重。 ------------------------------------------------------------- 今天Yuna没有出门“打工”。她怕Edward刚来新家不适应,于是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傍晚时分,Edward打算洗个澡,Yuna扶着他来到浴室门口。确认他自己能站稳之后,才放手让他进去。 尽管浴室里安装了扶手,但Edward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得心应手。他打开花洒,想要涂抹一点沐浴露,却因为脚下不稳,打翻了几个瓶子。 听到浴室传来的声响,Yuna担心的询问Edward是否还好,还一副要推门进来帮他的架势。 “我可以的!”Edward赶紧用身体抵住磨砂门,紧张的回应。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三岁小孩,怎么能让姐姐进来帮他洗澡呢? “真的吗?”Yuna有些放心不下。这要是再摔着脑袋可怎么办。不论是加重伤势还是恢复记忆,她可都吃不消。 Edward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再三保证自己没问题后,才让Yuna放弃了破门而入的想法。他快速给自己洗了个干净,生怕Yuna突然改变主意。 睡前,Yuna照顾Edward服下了药物,又给他的腿上换上了新药。 那张备用账户里的信用点,其实完全足够为Edward用上更好的药品。但Yuna只打算离线操作,无法一次支付高昂的金额。况且,她需要他恢复的缓慢一些,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做准备。 刚给Edward盖上被子,Yuna就注意到他略显痛苦的神情。原来是他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止痛药没用吗?”她有些着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Edward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他的面色苍白,无力的看向她。 Yuna想了想,坐到了床尾。她伸出手指,沿着他的腿部肌肉,轻柔的、试探性的按着。 以往在工位上坐久了,Yuna就会给自己按摩。久而久之,她也算掌握了一些技法。 她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却恰好止住了他汹涌的躁意。由轻到重,她观察着他的反应,小心的舒缓着他的疼痛。 说不清是哪一步起了效果,Edward竟然真的开始渐渐放松下来。舒爽的感觉让他的鼻腔忍不住轻哼出声。在药物的作用下,困意慢慢爬了上来。 但他害怕这样直接睡去,害怕重回痛苦之中。他下意识地朝Yuna伸出了手。 像是读到了他的担忧。Yuna看向他,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心。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她哄着他:“等你睡着了我才离开。” 得到了她的承诺,Edward放心的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的呼吸渐趋平稳,Yuna才起身为他关上了灯,离开了他的卧室。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Yuna整个人瘫倒在床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街区的灯光投进窗里,斑驳的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却懒得翻身,只想让床垫托举着她的四肢,让自己能好好休息一下。 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一个小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了。 可她只是想要生活下去而已,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只不过在收取自己应得的护理费而已。等转移了足够的金额,她就送他回到该去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拿起一个柔软的枕头,闷住自己的脑袋。仿若窒息般的喘息了几口,她试图赶走脑子里那些嘈杂的声音。 睡觉吧。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睡一个好觉,恢复一下精神。明天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闯入你的梦 梦境像一张无声的网,突然将Yuna裹挟了进去。一阵失重的天旋地转之后,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爆炸的声音。 一架黑色的轻型战机稳稳的停在了不远处。舱门打开,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身着深蓝色的制服,踩在残垣断壁的碎屑之上,愈发显得干净利落。 扫视了一圈,他正准备通过内置耳机向队友汇报情况,眼前的废墟却动了起来。两条纤细的手臂胡乱的探出,接着,一个被埋在下面的女孩爬了出来。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而她似乎很嫌弃的想要清理掉黏在脸上的灰尘。 “你...” 质问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一排扫射的流弹擦过他们的身后,通讯也被切断了。还没反应过来,女孩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猛地将人带到了一处掩体后躲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好奇的朝外探望,急切地问他。 “是先遣舰队的那群叛军,”他回答道:“看来他们还留有后手。” Yuna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看起来这像是某种星际战斗的游戏画面。 战机的阴影从头顶掠过,卷起一阵灼热的尘土。Yuna没有再理会天空中的混乱。她偏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有一双蓝的惊人的眼睛。纯粹的像横亘在大海与天空间的玻璃,遥远的像是宇宙深处最稀有的矿石。 它既折射出冷静而剔透的光,又带着一种天真的叩问,几乎要把人的灵魂都捕捉进去。 Yuna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她,冷静的问道。 “你又是谁?”Yuna回过神来,反问他。 或许是没想到会被反过来质问,少年愣了一下。Yuna顺势凑近了一些,不加掩饰的目光上下打量。 “Theodore?”她看到了他胸前的名牌。 他点点头。“Theodore Nott”。顺便补上了自己的姓。 没有人会在自己的梦里设防。 “我叫Yuna。”她伸出手,主动介绍自己。Theodore想了想,回握住了她的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我们需要回到我的战机上,想办法联系上我的队伍。”Theodore简单评估了一下当前的形势:“不过这段距离很容易被发现,我只有一把枪作掩护。” “需要这么麻烦吗?”Yuna撇了撇嘴,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说着,她转身打开了一个不知道从哪来出现的背包。掏啊掏,终于摸到了什么宝贝。 她笑着拿出一枚制导核弹,像拎着一个西瓜一样递到Theodore的眼前。 “这...这是什么?”他有些傻眼。 “用来对付他们应该足够了吧?”Yuna略加思索,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会不会...会不会有点太过了?”她的举动过于跳脱,Theodore都忘记去思考她是怎么凭空变出一个杀器的。 “还好吧。”她淡淡的回答,顺手将核弹丢了出去。 一阵狂躁的爆炸和眩目的白光后,世界归于了绝对的宁静。 Yuna先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探出半个身子左看右看。确认敌军都被搞定之后,回头朝Theodore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他的黑色战机依然完好的停在降落的位置。两人回到驾驶舱。Theodore一边在面板上快速操作着什么,一边询问Yuna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看着复杂的操控台和数据,诚实的回答道。 正想说点什么,Theodore却感到脚下一阵摇晃。接着,是天翻地覆的旋转。警报声肆意的此起彼伏,他们却发不出一声尖叫,只觉得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滴...滴...滴... 闹钟刺耳的声响唤醒了沉睡的Yuna。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她似乎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她的梦境向来丰富多彩。但这次,她似乎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他的眼睛蓝的不可思议,他的脸完完全全踩在了她的审美上。 我真是累了。 这样想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Edward还等着她的照顾呢。 另一边,在遥远的联邦中心,Theodore也从自己的房间醒了过来。 黑色的额发被睡的翘起,湛蓝的眼眸尚未完全从朦胧中清醒,像是雾里安静的湖泊。 他起身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简单的冲洗了一把脸,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安排。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第一个生日 掠过超市门口的推销机器人,Yuna直奔最贵的生鲜区。星际时代,人们常见的食物更偏合成与特制。虽然营养均衡还方便,但毕竟少了些满足感。 昨天,Edward无意间提到什么鲜切牛排,于是Yuna特地买了一块。 当看到餐桌上的煎牛排时,Edward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真的被她记住了。 “你的话我当然都记得了。”Yuna笑着揉搓了一下眼前的傻小子。 下午,Yuna让Edward自己在家里玩一会,说需要出门去做兼职。来到一处地下车站,她熟练的将Edward的方形徽章插入可离线操作的机器中,又使用插件,从中无痕的转出一笔数额。 接着,她来到一家咖啡厅,接入联邦中心的网络,搜寻与Edward Furlong相关的信息。但依然加载不出任何结果,也没有人在寻找他。 这种寂静的沉默反而让Yuna有些害怕。 不再多想,她掐着时间回到了家。睡前,Yuna检查了一下Edward的腿伤,又叫他把上衣掀起来,让她看看身上的伤口。 Edward扭扭捏捏的抓着衣角,往上掀起一点。Yuna催促了他一声,他才把整个腹肌露了出来。 Yuna的指尖沾了一点药膏,轻轻的点在他的伤痕上。Edward偏过头,咬着嘴,不敢看她。 “好了,放下来吧。”他如释重负的重新盖住自己。 Yuna又坐到了床尾。无需他多言,便抬手帮他按起了腿。Edward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嘴角还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安顿好Edward,Yuna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每天连轴转让她格外劳累,几乎刚闭上眼就沉入了梦中。 再次睁开眼时,Yuna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座游乐场里。整个世界弥漫着粉色的泡泡,几只银白的独角兽围着喷泉奔跑。嬉闹的小孩总是不注意看路人,差点撞到Yuna的身上。 她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他站在一家巨大的蛋糕店门口,专注的看着落地窗上张贴的海报,却迟迟没有推门进去。 “Theodore?”她惊喜的走过去,向他打招呼。 Theodore有些茫然的回头。他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却又有种淡淡的熟悉。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说。但他没有回答。 顺着Theodore的目光,她也看到了海报上琳琅满目的生日蛋糕。她意识到了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试探着问道,Theodore有些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见状,Yuna推开玻璃门,牵起他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Thedore刚想推脱,Yuna就已经安排他在一个宽敞的位置坐下。清脆的响指声后,一群带着派对帽子的小狗就跑了过来,急切地围着Theodore转,有几只甚至跳上了他的膝盖。 Theodore被这毛绒绒的触感逗乐了。他伸手抱起一只白色的西高地。刚一抬头,几枚小小的礼炮同时庆贺,五颜六色的彩带飘落在他们的肩上。 一个精致的巧克力蛋糕被端到了Theodore的面前。几颗草莓点缀着裙边,蛋糕的中间写上了他的名字。 “我应该插哪个数字?”Yuna晃了晃手里的蜡烛,笑着问他。 “十九。”他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于是,Yuna插上了一枚十九岁的蜡烛,用指尖为他点亮了烛火。 “许个愿吧。”她将蛋糕推近了些。 “我...我不知道怎么许愿。”Theodore的脸上显出一阵难色。“我没有真的过过生日。” 委屈时,他的眼眸像是结上了一层冰,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去融化。 “没关系的。”她柔声说道:“现在你有了。随便许什么,都可以的。” 看着女孩鼓励的目光,Theodore学着别人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睁开了一些,注视着女孩的脸,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你不记得我了吗?”她喂给他一勺蛋糕,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用这种方式吃。 Theodore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摇了摇头。 “昨晚我们一起击杀坏人来着,你有印象吗?”她试图唤起他的记忆:“你开着一架战机。” 一些模糊的片段浮现起来,却又很快沉了下去。Theodore记得不太真切。 “我叫Yuna,”她又往Theodore嘴里塞了一口奶油。“这次别再忘了。” 周围的景色像是被晕染般的化开。Theodore睁开了沉睡的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来。 “Yuna。”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抓住了一缕什么。 “你到底是谁?”他对着空气提问,言语里充满了惊喜的期待。 而在那间小公寓里,Yuna也从梦中醒了过来。她非常确定,自己连续两天都在睡梦中见到了同一个人。 她拿起床头的电脑,试图搜索Theodore Nott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她把屏幕倒扣在床上,静静的思考了一会。 尽管有些不符合逻辑,但梦的世界本身就毫无理性。也许这件事背后有一个简单的解释;又或者,就像她的到来一样,这是命运的又一个把戏。 她总会知道的。 突然,她非常非常期待夜晚的降临。她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在梦里再见到他。 两种生活 睁开眼时,Theodore发现自己正在一架直升机上。Yuna站在舱门口,示意他过去,然后为他套上了降落伞。 舱门缓缓打开,Theodore探出头朝下看了一眼,粗略了判断了一下他们所处的高度。 “你跳过伞吗?”她突然问。 “没有。”Theodore摇摇头。 “我也没有。”说着,她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来不及叫喊出声,Theodore就开始高速下坠。他手足无措的扑腾着,像一条不会游泳的鱼。 Yuna后脚跟着他跳下了飞机。她似乎坠的很稳,一条直线向下,很快追赶上了Theodore。 “你按右上角的按钮,那里!”她在一旁指导他。 嘭嘭两声,他们在极限的高度打开了降落伞,像两朵随风摇摆的蘑菇,连滚带爬的落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Yuna从伞底钻出来,赶紧跑到Theodore身边,帮他解开纠缠着他的细绳。 “好玩吗?”看到Theodore还没回过神的样子,她笑得更加开心。 嫩绿的青草一路延申到远方的山坡。山顶覆盖着一层皑皑的积雪。星星点点白色小绵羊悠闲的低头吃草。偶尔有几只路过他们的身边,Theodore好奇的想要伸手摸一把。 Yuna抓来一只羔羊宝宝,放进Theodore的怀里。 “这好像是草原还是牧场。”他轻轻揉搓着蓬松的羊毛。“我在A-05星球见过一个复刻版,但没有这么美。” “你来自地球保护区吗?”他偏头,看着她问道。 “算是吧...”她没有给出一个直接的答案。“你可以认为我是个地球专家。” 说着,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泥土,走到Theodore面前,伸出了手。 “你想看到更多吗?”她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Theodore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小羊,伸手握住了她的。 Yuna一个用力,Theodore就被拉进了马尔代夫的浅滩里。 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泳衣,Yuna还贴心的给他戴上一副墨镜。一个木盘载着缤纷的水果飘到他的面前,Theodore随意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Yuna朝他游了过来,故意拍起水花洒在他的脸上。Theodore捉住她捣乱的手,又被她引导着看向远处。 果冻般透亮的海水下,成群的护士鲨和魔鬼鱼摇曳着朝他们过来。Theodore似乎有些害怕,但Yuna咯咯的笑着,给了他一把小鱼干,让他去喂那些大鱼。 可惜,刚玩没多久,闹钟又按时叫醒了Theodore。他笑着翻身而起,来到自己的工作台,在一块薄的像纸的电子版上涂画起来。 他要在自己的梦境模糊之前记住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Yuna带着Theodore任意的驰骋在各色的地球景观中。他们时而像飞鸟一样穿越峡谷,或者在火山口看着岩浆铺满大地。 有时,他们也会在奇幻的世界里冒险。没想到,一向胆大的Yuna竟然会害怕僵尸,躲在Theodore身后瑟瑟发抖。 他笑着把枪塞进她的手里,握住她的手指,教她瞄准,教她射击。 Yuna有些不屑的抿了抿嘴。 她并不是不会用枪,只是恐惧让她有些手抖。不过,她没打算逞强,乖巧的扮演一个新手,让Theodore引导她,顺便挡在她的身前。 每次醒来,Theodore都会在那副画像上增添或者修改几笔细节。他描绘着她小鹿般的眼睛,乌黑的长发和光洁的面颊。 他的笔下逐渐开出了一朵栀子花。 另一边,在Yuna无微不至的照顾下,Edward的身体状况渐渐好转。那个他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似乎也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什么样的人会这样全然付出,不计回报的关心他、爱护他? 她真的是他的姐姐。 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Edward理智中的最后一点抵抗也败下阵来。他开始全然的接纳这种照顾,享受这种依恋。 每当Yuna出门回到家,他都会坐在沙发上,等她走过来,然后伸手环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腰间,感受她的抚摸和揉搓。 尽管他的个子比她高出许多,每当他们靠着坐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会刻意将自己放低,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或者轻放在她的胸口。 Yuna有些纤瘦,但身体却恰到好处的柔软,完美的契合他的身躯。 那天,Yuna从外面带回一台小游戏机。当晚,两人窝在沙发上玩的不亦乐乎。 游戏总是能激起Yuna的好胜心。她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而懊悔,也会因为得分比Edward更高而小声欢呼。 能够百分百的投入自己感兴趣的事,一直是Yuna的一个优点。但此刻,全然沉浸在游戏之中,她忘记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也忘记了自己的计划。 她跟Edward靠的越来越近。他微微偏头,甚至能看到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她一笑起来,脸颊上就会出现可爱的酒窝, 因为刚洗过澡,她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沐浴露味,混合着她自身的气息,温柔的包裹住了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 等到Edward的腿好一些了,Yuna时不时会推着他出门,在附近逛逛,或者扶着他散散步。 怕他无聊,Yuna不知道又从哪里淘来了一个老式照相机。带着Edward出门放风的时候,她先拿出相机,试着拍了几张风景,又把相机递给Edward,让他也玩玩。 Edward接过相机,随便转了几下镜头,就对着Yuna按下了快门。 “拍我干嘛。”她笑着,半蹲下来。 “我就想拍你。”他看着相机,话语直白又有些别扭。 “好吧。” 她有些宠溺的看着他,拿过相机,翻转过来,又贴上他的脸,将两个人都拍进了画框中。 晚安吻 极端天气来得猝不及防。Yuna也没有想到,在这座几乎恒温的城市,也会突然下起雷暴雨。 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一道闪电骤然划过,紧接着,一声闷闷的雷在夜空炸开。 Edward整晚都显得格外焦躁。他死死的攥着床被,呆滞的看着窗外。每当雷声响起,他都不自觉的打个颤。 “你是害怕吗?”Yuna坐在他的身边,双手轻轻抚上他的。“只是雷雨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口头的安慰此刻显得无比苍白。Edward呆滞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什么惊涛骇浪在他的眼底咆哮翻滚。 Yuna挪动了一下,想跟他靠的更近一些。Edward却以为她要走,猛的伸手环住她的胳膊。 “别走!”他全身都贴了过来,唇齿微微颤动。 “我不走。”她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好吗?” Edward依旧缩在她的怀里,手脚冰冷,像是快要熬不过冬天的小兽。 他的恐惧远超Yuna的想象。在言语和拥抱都失效的情况下,她本能的俯下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像是被贴上了什么符咒似的,Edward有些痉挛的身躯突然被定住了。 灰绿色的眼眸傻傻的望着给予他亲吻的人,一点温热从额头蔓延到全身。 见这样有效,Yuna又快速低头,在同样的位置又亲了一下。 “我今晚就睡在你的房间。不用害怕。” 她终于能从Edward的禁锢中抽出手,拿来枕头和被单,简单的铺在了他床边的地板上。 “晚安,Edward。我就在这里陪你。”她温柔的说。 Edward朝着Yuna的方向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安心的睡了过去。 当清晨的微光再次唤醒Edward时,他舒服的眯了眯眼。突然想到地板上的人,他赶紧翻身看看她是否还在。 Edward微微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探头望去,却在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Yuna睡的不老实,两条细长的腿完全踢出了被子。睡裙被高高掀起到大腿根部,露出白玉般光洁的皮肤。饱满的臀部边缘包裹在白色的内裤下,若隐若现。 Edward的呼吸骤停,却感到下腹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汇集到一处。 他硬了。 下意识的掩盖住那处突起,Edward猛的转过身,背对着Yuna。 “她可是你姐姐!”他的内心无力的嘶吼着。 他急促的喘着气。不论怎样努力的闭眼睁眼,那绮丽的画面都无法离开他的脑子。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Yuna也醒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雅的睡姿,她一睁眼就爬了起来,走向Edward。 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还有低烧。Edward顺势转了过去,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哑着嗓子对她说早上好。 “好点了吗?”她问。 Edward点点头,里边的手还紧紧压着身下的床单。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那我去给你准备早餐了。”她捏了捏他的脸。 等到Yuna离开了,他才长舒一口气。赖到股间的燥热彻底平复了,他才从床上下来。 当晚,在完成了睡前的流程后,Yuna为Edward掖好被子,准备离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轻轻的拉住了她的袖口。 “姐姐...”他撒娇般的乞求道:“我还可以再有一个像昨晚那样的晚安吻吗?” 他的话语里满是孩童的纯粹。生理性的眼泪积蓄在眼睑,眼尾因为羞怯染上了一抹潮红。 他就这样抬眸看着她。瞳孔亮晶晶的,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 Yuna哪受得了这个。她宠溺的轻抚上他的脸,低下了头。 “当然。”她吻了吻他的额头。“晚安,Edward。” “晚安姐姐。”得逞之后,他把头埋进了松软的枕头,幸福的睡去。 之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会在睡前眼巴巴的看着她,而她都会温柔的亲亲他的额头。那份柔软的触感夹杂着她的气息,成为了他最佳的安抚剂。 姐姐一定是很爱他的。他想。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份满足的安全感中。 只不过,他对这份爱的理解,或许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你一定很辛苦吧 今天不太忙,Theodore早早睡下了,期待着Yuna又会在梦里带他去什么地方。 阴暗不明的环境里弥漫着霉菌的气味,带给Theodore一阵不详的预感。脚下什么东西黏糊糊的,他下意识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腿短小了许多。 墙上已经开裂的镜子清晰的照出了他现在的模样。他又回到了六岁之前,而这里是St. Jude’s孤儿院。 Theodore并不清楚为什么父母在刚生下他不久后就去世了,最初的记忆就是在St. Jude’s的管教下生活。 他的心智似乎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许多。当别人还在水坑里玩泥巴时,他更喜欢坐在阳台静静的读书。 但在一座管理混乱的孤儿院,不同并非意味着特别,而是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Theodore迈开腿,无头苍蝇似的奔跑着,希望能逃离这个梦境。他呼唤Yuna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他推门,却进入了另一个死胡同。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Theodore惊恐的转身,却被三个看起来比他略大一些的男孩挡住了去路。 “这不是我们的喜欢告密的小天才吗?”中间的男孩嗤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Theodore。 Theodore记得他,一个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的暴力狂。当Theodore撞见他在欺负一个女生时,他偷偷拍下了证据,找到了院内的管理员。 但小小的Theodore不知道,大人的恶意并不会比孩童的更少。St. Jude’s的拨款一年不如一年,他们懒得费心去处理小孩之间的“打闹”。 “说话啊!”他猛地推了一把,Theodore单薄的脊背被重重的拍在了墙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我们都聪明。”另一个男孩挑衅着,挥舞着拳头。 这不是Theodore在孤儿院第一次挨揍。成年人的心智在这一刻自暴自弃般的退回到了最无助的时刻。他闭上眼睛,认命般的低下头。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响起,接着是谁吃痛的大叫。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Theodore缓缓睁开眼,那个男生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从地上狼狈的想要爬起来。 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挡在了Theodore的面前。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篮球,威胁似的对着另外两个跟班挥了挥。 “赶紧滚。”她从嘴里碾出这三个字。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孩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了。 Yuna这才转过身,半蹲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轻握住他的肩膀,慌乱的道着歉:“我今天睡得晚了些....你还好吗?” Theodore看着来迟的女孩,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眉毛不自觉地皱成一团,湛蓝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Yuna心疼不已,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他,还擦了擦他脏脏的小脸。 “我再也不会来晚了。”她说:“没有人能再欺负你。” 像是有什么决堤而出,Theodore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他小小的手臂紧紧的环住Yuna的脖子,整个人都埋进她的怀里。而她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脖颈。 当Theodore的情绪平复一些了,两人就坐在门口的花坛上,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去。 “后来,联邦发现了我,将我从孤儿院接走。从那以后,我一直被秘密培养在联邦中心。” 他起身,往前走了两步。Yuan跟在他后面,踏入了他在联邦的住处。 灰蓝色调的房间里,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摆放着。一尘不染却也了无生气。 “还有一些跟我一样的人。对外,我们的身份都是机密。”刚刚还在说话的小男孩,已经变回了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有许多明面上无法进行的研究,或者无法公之于众的任务,都由我们来做。”他平静的叙述着,目光越过Yuna,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比如...有时联邦会希望某个区域的人无声的消失。” 他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毫无保留的剥开,亲手呈递到她的面前。她会害怕,还是谴责?他都有能力承受。 但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眼里只有全然的注视和理解。 “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一定很辛苦吧。” 她的话像一阵温柔的叹息,Theodore却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他回握住Yuna的手,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Yuna,你到底在哪里?”他问她,拼命的想要抓住那块浮木。 “我现在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她的眼神突然闪避。“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等解决完了,我会告诉你的。” 她本能的意识到,Theodore的能力和身份,能够成为她一个安全的后备保障。她需要他,但还不是现在。 他还想再追问些什么,但梦已经开始消散。 Theodore睁开了双眼,径直来到自己的工作台。他拿起那张已经完成了的画像,妥帖的放进了外套的内置口袋中。离开房间,他一路都没有停留,来到了自己的专属实验室。 他打开一个软件,又在另一个屏幕上敲击了数十行代码后,成功侵入了联邦公民的核心数据库。 他将画像放在扫描器下,等待着数据的读取和匹配。几分钟后,一条上个月登记在Z-81星球临时安置中心的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照片中的女孩看上去有些懵。她瞪大了眼睛,嘴唇也微微张开。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的扫过额头和脸颊。 Theodore伸出手指,一遍遍的描绘着她的轮廓。他没有疯,他梦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可爱的让他心颤。 他看到了她的全名。他像是把她的名字含在了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才轻声念出来。 “Yuna Young” 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去找她。哪怕跨越整个星系,也要即刻去到她的身边。 可他尚不知道她的具体坐标。更何况,突然的出现一定会吓到她。说不定,她会觉得自己是个窥视她的变态 于是,他制作了一个特殊的仪器。它能捕捉梦境里微妙的粒子,从而反向推断她的位置。 他不会直接去问她在哪里的,那样太冒失了。他会让梦告诉他想要的答案。 她偷走了一只鹰的儿子 有谁推门而入的声音。接着,带着微微凉意的指腹轻柔的划过Edward的脸庞。睡梦被打断,他哼哼了两声。 “我早上要出一趟门。”Yuna在他耳边叮嘱:“你自己热一下早餐,乖乖等我回来。” Edward梦呓般的回应了一句。在她离开的关门声中,又睡了过去。 等到一个多小时后,外面的光线都有些晃眼了,Edward才打了个哈欠,正式起床。 他的双脚稳稳的踩在地板上,有条不紊的穿梭于厨房和餐厅。从上周开始,他就不需要支架来辅助行走了。 填饱肚子之后,Edward开始思考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他突然想起了昨晚没有看完的电影。 那是一部爱情电影。剧情似乎不怎么样,但两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一会。 Yuna坐在沙发上,而他躺在她的腿上。他的脸贴着她柔软的大腿,她的手时不时的拨弄一下他的棕发。 画面中,男女主互诉衷肠后,突然就激吻了起来。亲着亲着,暧昧的气氛开始向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 一只手轻柔的盖住了Edward的眼睛。 “小孩子不能看这个。”她的言语里带着些许笑意。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Edward丝毫没有推开她的意思。被剥夺的视觉反而放大了其他的感受,他闻到了她手上淡淡的乳霜味。 “姐姐,”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挑了挑眉。“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虽然Yuna从未告知过Edward他的年龄,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绝不是一个懵懂的小孩。不过,既然Yuna觉得他是,那他心甘情愿被她这样保护着。 Yuna调小了电影的声音。再后来,她说有些晚了,赶紧让Edward回房休息了。 既然现在Yuna不在,为什么不把电影看完呢? 这样想着,Edward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找到了那部电影,从昨晚被打断的地方开始播放。 两人开始纠缠。被剥落的衣物散落一地,急切喘息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就是……这样? Edward无聊的看着屏幕里愈发裸露的肢体,却觉得实在不过如此。搞不懂为什么Yuna不让他看下去。 电影还没结束,他就草草退了出去,又打开了一款新游戏。 中午时分,Yuna推门回来了。Edward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摇杆,走到门口迎接她。 他俯身抱住Yuna,将自己全然交付给她。他亲昵的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双臂紧紧的将人圈进怀中。 “我要被你压死了。”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站起来。 撒娇被打断,Edward有些不乐意的直起身,忍不住嘟囔了一下。 眼前,高出她半个身子的少年,已经看不出一个月前的伤病。Yuna的眼里却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暗色。 今天早上,她在市政厅的大屏幕上,看到出席联邦重要峰会的Furlong将军。即使没有注意到那与Edward几分相似的神情与模样,Furlong这个姓氏也足以说明一切。 Yuna下意识握紧了手掌,指尖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她以为自己只是随便糊弄了一个富豪,却没想到,她偷走了一只鹰的儿子。 他们没有大张旗鼓的寻找Edward,甚至屏蔽了一切相关的讯息。他们一定能感知到些什么,只是还没有最终锁定她而已。 Yuna在心里暗骂一声。看起来,原定的跑路时间需要提前了。 能出什么差错呢 在当晚的梦里,Yuna似乎心事重重。Theodore问她是不是跟她提到的“小麻烦”有关。 “如果...我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很有权势的人,我该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向Theodore明确的投去求助的目光。 “告诉我是谁,”他握住了她的手:“我帮你解决。” Theodore如此坦然又自信。Yuna更加确信,他可以成为她以防万一的救生艇。 “其实也不算太糟糕。”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又开始回避:“如果实在搞定不了,我再找你。” 她想了想,接着问道:“如果我想联系你,我要怎么做?” 梦境戛然而止,Theodore还没来得及给出任何信息。但Yuna并不着急。她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只相信能真真切切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另一边,Theodore提前放置好的设备闪烁着幽幽的蓝光,这意味着,它精准的捕捉到了需要的因子。只要稍微花一点时间,他就能定位到她。 在最后这段时间里,Yuna再次确认了自己账号中的数目,并通过线下交易,购买了一张前往其它星球的航票。 她来到一处类似于电子邮局的地方,匿名留下了一条信息,里面是她和Edward所住的公寓位置。这条消息会在24小时后自动传送给联邦指挥部,他们会明白她的意思。 一切安排妥当,Yuna最后一次回到那个家,在睡前给予了Edward那个温柔的吻。 他笑着睡去了,Yuna轻声的帮他关上了门。 快速的收拾好了一包随身用品,Yuna紧张的躺在床上,手心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完全没有困意。四个小时后,她就会离开这里,沿着一条没有监控的道路,一路前往指定的位置。在那里,会有一架小型无人机,将她送去星际船航的码头。 她沉浸在新生活的幻想中,却不自觉地想到了Edward的样子。 她会想念他的。她想。他真正的家人很快就会来接他。希望他不要太恨她。 把一丝愧疚甩到脑后,Yuna又开始在心里反复确认路线和时间点。她似乎已经站在了别墅的大落地窗前,手捧一杯冰镇的香槟,悠闲的望着大海。 她的手指欢快的跳动着,像在弹一首钢琴曲。 再也没有谎言,也不需要伪装,她终于可以自由的去做自己。她想要的一切,几乎已经是囊中之物。 能出什么差错呢? Edward,你在干什么? 一切喧嚣都在深夜陷入了沉睡之中。Yuna掐准时间,翻身而起。背上她的贴身行李,蹑手蹑脚朝门口靠近。 有什么声响从Edward的房间传来,像是被梦魇住了的呢喃,又像是被疼痛折磨的呻吟。 Yuna愣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他今天看起来还好好的,大概是做噩梦了。时间不等人,她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她握住门把手,准备推门离开。但Edward的闷哼就像一个关不掉的警报声,扰乱着她的心绪。 “烦死了!” 她把背包往地上一扔,转身来到了Edward的房间。只是看一眼而已,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她没有开灯,只能模糊的看到床上的人影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姐姐...”他的牙齿打着颤:“我好热...好热...” Yuna靠近了些,想看看他是不是又发烧了。刚伸出一只手,就被攥住了腕骨,一把拉入了他的怀中。 “我好热...帮帮我。”他痛苦的胡言乱语,本能的将怀里的人越缠越紧。 “Edward...你先松开我!“她试图脱离他的桎梏,却无法推动他分毫。 他的皮肤烫的吓人,严丝合缝的贴在她的身上。他却像得到了一个冰块,一个玉石,贪婪的想要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刚开始,Yuna还能挣扎。但渐渐的,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指尖无力的在空中划了两下,又落回到了床上。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双眼无视她的抵抗,缓缓的闭上了。 “Edward...”最后一刻,她只能在心里叹气:“你真是...害惨我了。” ------------------------------------------------------------- Edward醒来时,头还有些痛。他缓了几分钟,才彻底清醒过来。 “姐姐?”看到睡在身边的人,他赶紧凑了过去,却发现她的脸烧得不正常。 他记得自己昨晚似乎突然身体发烫。接着,理智也快要消散。一股肆虐的冲动横冲直撞,他差点要坠入漆黑的深渊。 突然,有谁接住了他。他来不及思考,只想赶紧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原来是Yuna帮他抗过了病痛。难道她被自己传染了吗? Edward自责不已,想要唤醒Yuna。她却像陷入了深度昏迷似的,给不了他一点回应。 他着急的取来医疗箱,里面却只有他过去常用的药品。 他慌乱的穿上了外套,想要出门为她购买特效药,却想起了她不让他一个人出门的嘱咐。 可是……Yuna是因为他才生病的。他怎么忍心看她那么痛苦。规则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好起来,她怎么责怪他都行。 Edward下定了决心,推开门跑了出去。 之前,Yuna推着他在外面放风的时候,他大致记住了附近的道路。绕了几个弯后,他终于来到了街道,并很快发现了一家药店。 “我需要特效药!”他喘着气,急切的说道:“她发烧了,很烫,每种药我都要。” 药剂师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吓了一跳,又在他的催促下摆出了好几盒退烧药。 “你打算怎么支付?”他把东西放进袋子里,抬头问道。 Edward却因为这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愣了神。以往,这些事都是由Yuna经手的。 “指纹,面部,瞳孔……”药剂师随便列举了几个常见的付款方式:“你选一个。” “指纹吧。”Edward抬起手,在机器上试探性的摁了一下。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信用点。 滴的一声,交易完成。Edward接过纸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就在同一时间,一名身穿制服的人,快步走进一间办公室里。 “我们找到他了。”他说。 窗边,高大的男人轻敲了几下桌面,早已待命多时的超光速飞船便直奔那个亮起的坐标。 刚到门口,Edward便察觉到背后有一股视线。他顿了顿,没有直接开门回家。 几名身着轻便军服的人走了上来,挡住了楼道的光线。Edward转过身,开始后悔没有听姐姐的话。他的大脑紧张的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办。 他们没有立即动手,似乎在等着谁。很快,Furlong将军来到了Edward的面前。 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却感到一种诡异的陌生。这是他的儿子没错,可……这小狗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Edward被仇敌伏击,飞船中弹后下落不明。尽管大致推算出了他降落的星带,却迟迟找不到他的行踪。 事关重大。联邦迅速封锁了消息,一边追捕袭击者,一边秘密搜寻Edward。他们翻遍了偏远的荒区甚至叛军的基地,却没想到,Edward一直都住在城区中心。 在降落前,Furlong将军做好了心理准备。Edward可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说不定还落下了残疾。但没关系,他都有办法修复他。 他设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过去那个傲慢又肆意的、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Edward,此刻却乖顺的不像话。 “Edward,你在干什么?” 不能连累Yuna。这是Edward的第一反应。他撒腿就想往外跑,却被反手按下。还没挣扎两下,就被一针镇静剂放倒了。 Furlong将军摆了摆手,Edward就被带了下去。剩下的人打开了房门,像在案发现场取证一样,小心的扫描着、收集着房内的一切物品。 他环顾了一圈,来到卧房,看到了那个昏迷的少女。略做思忖,便叫人把她一并带走了。 交易 再次醒来时,Yuna发现自己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她慌乱的坐了起来,却被身旁一名护士给按了回去。 门滑开了。看清来人的模样时,Yuna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下完蛋了。她想。 Furlong将军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他在不远处坐下,似乎是在等她开口。 Yuna嗅出了一线生机。 如果他们真的要惩罚她,她应该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是谁。”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镇定下来:“我也知道,我做了不对的事。” 她没必要再耍小聪明,也没打算为自己辩解。 “但我对你们还有用。”她的手微微发抖,远没有她试图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你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阵闷闷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里传来。这个女孩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些。 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绕圈子。 “Edward小的时候,我用了一些手段,来帮他提升能力……”他缓缓开口道:“但后来,有了些副作用。他开始时不时的精神暴动,整个人都丧失了理智,只会肆虐和破坏。有时是一天,有时持续好几天。他甚至因此厌恶任何外人的接近。能跟你在一起生活这么久,还真是奇迹。” 他描述的绘声绘色,语气平淡的却像是在讲邻居家令人头疼的宠物。 “每次暴动的时候,我都会让他一个人在实验舱里,精力耗尽了再放出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试图研究出一个解决方法,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收回目光,看向Yuna。 “他昨晚也精神暴动了,对吗?” 虽是提问的语气,却是在陈述一件已确定的事实。 “但他的脑部扫描显示,这次暴动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并且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Yuna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我只是抱着他。”Yuna如实回答道:“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发烧。之后我就晕过去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在他的预期之中。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略加思考,便直接切入了主题。 “杨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你可以继续做Edward的姐姐,我名义上的女儿。只要你想,整个联邦的资源都是你的。作为交换,你要在Edward暴动的时候安抚他。我们会监测整个过程,研究背后的原理。”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小白鼠吗?”Yuna反问道。 “不,不。”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Furlong将军摆了摆手:“如果我真的想让你当小白鼠,你连在这里跟我讲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很清楚,捞一笔就去潇洒的美梦已经一去不复返。自己的手上没有什么能打的牌。顺势而为,反而可能找到机会。 “好。”她暂时接受了桌上的筹码。“我接受这个交易。” “好好休息吧。”Furlong将军慈爱的说,起身准备离开。 “我再去看看Edward。你要知道,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既是姐姐,也是骗子 记忆像一把冰冷的楔子,强行撬开了Edward的头颅。没有麻醉,没有预警。只是一瞬间,尖锐的剧痛从脑海深处炸开。 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下,无数被剥离的、属于“Edward Furlong”的真实碎片,被一股脑地、不容分说地灌了回来。 他是联邦首席指挥官的独生子,绝对的权力金字塔顶端,却被精神暴动常年折磨。他被趁虚而入,重伤后坠入了一个偏远的星球。 然后,他想起了她。 那个外表纯良无害的女人,俯身捧起他的脸。她说,她是他的姐姐。她还说,会好好照顾他。 她撒谎的时候可真是面不改色。 Edward被注射了镇静剂后,嘴里还喃喃的叫着姐姐。无需多言,他的一举一动,以及他们生活的痕迹,已经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了他被羞辱的真相。 要是他当晚没有发作,或者父亲没有及时找到他们,她是不是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拿着他的钱,消失在星际,像踹开垃圾一样丢下他? Edward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后怕。 他还记得,她微凉的指尖是如何摩挲着他的四肢,如何拨弄着他的头发。她的眼里总是盛满他的身影,温热的身躯贴合在他的怀抱里,柔软的嘴唇触碰着他的额头。 以及,当他再度陷入精神的深渊时,她是如何用自己的气息和体温,拉着他远离了痛苦。 该死!Edward在心底咆哮着。她怎么能既是骗子,又是姐姐?! 病房的门被打开,Furlong将军走了进来。Edward靠在床头,沉默的看着他。 “她在哪?她怎么样了?”本能般的,他在父亲开口前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Furlong将军微微一愣,心下了然。 “她没事。而且,她一醒过来,就在担心你的情况。” 他主动选择当和事佬,用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安抚儿子。 果然,Edward复杂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但我不允许她来看你。”父亲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见她。” Edward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紧绷着下颌,偏过头,看向窗外。 离开前,父亲递给他一个平板,里面连接着Yuna房里的实时监控。 Edward点亮屏幕,看着画面里的人百无聊赖的绕着病床踱步。偶尔,她会停下来伸个懒腰,或者专注的研究一下房间的结构。 “Liar。” Edward扔掉屏幕,不愿再看她。三分钟后,他又捡起床尾的平板,重新切回了画面。 Yuna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病床上。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纤薄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她漫无目的四下张望,眼神却恰好落在了隐藏的摄像头上。 这一刻,她似乎穿过了镜头,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红血丝和黑眼圈透露出她的疲惫,微微张开的双唇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Edward的呼吸微不可察的放轻了。他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手指微曲,小心翼翼却又充满迷恋的在屏幕上触碰她的轮廓。 突然,Edward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像被火灼烧似的,将屏幕丢出去老远。 掀开被子,他翻身下床,直接在地板上做起了俯卧撑。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他却不知疲倦似的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医生来到了病房。他需要再抽取几管血液,检查Edward的身体情况。 Edward起身,随意的抹了把脸,挽起袖子,让医生将抽血针插入皮下的静脉。 血液缓缓地滴入试管中,房间里只有滴滴的仪器声。 “你检查过她的了吗?”Edward突然开口。 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医生知道他说的是谁。 “检查过了,她的状态很稳定,只是血压有些低。”医生专注在自己的操作中,没有抬头:“如果你想见她的话...” “我不想!”Edward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提议。 医生没再多说什么,抽完血后就离开了房间。 Edward一动不动的站在落地窗前。天色渐晚,城市的轮廓反而被点亮。无数冷白色的光带沿着巨型建筑的锋利边缘向上攀爬,如一张巨大的、正在被激活的神经网络。 人造天幕褪去白昼的伪装,显露出其下深邃的宇宙。璀璨的星河与城市一起,倒映在他空洞的眼底,却激不起一丝波澜。 一声极轻的叹息后,Edward又捡起了那个屏幕。Yuna趴在床上,手臂耷拉下来,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居然能睡得这么香。”Edward冷笑着:“你可真是心大。” 他知道,父亲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有权决定,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去处置她。 既然这么喜欢扮演姐姐,那就演一辈子吧。 Edward的心里升起一丝快意。 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来找我 接连两天没有在梦里见到Yuna,Theodore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不想再等待。利用上次捕捉到的粒子,他试图追踪Yuna的位置,却发现她似乎已经离开了Z-81星球,坐标模糊不清。 于是,他设定了一个程序,试着去反向介入Yuna的梦境。他急需确认她的情况。 意识下坠,坠入一片无尽的纯白之中。 这里像是一条被浓雾浸泡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若有似无,墙壁与天花板的界限在雾气中模糊不清。 Theodore拨开眼前黏稠的白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Yuna!” 他急切地向前,却猛地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将手掌贴上去,却感到刺骨的冰冷。 Yuna的身影因这震动而微微晃动,像水中的倒影。 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同时写满了惊喜和错愕。 “Theodore?”她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忽远又忽近。“你怎么会....” 她也走上前,将手掌轻轻贴上,与他的手掌隔着一层冰冷的透明。他能看清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Theodore焦急地追问,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梦境中激不起半点回音。 四周的纯白却开始像老旧的胶片般卷曲,落下一片片的碎屑。整个空间似乎很不稳定,摇摇欲坠。 “我没事,我现在很安全。”Yuna加快了语速:“Theodore,你知道中央军事学院吗?” 脚下的地面泛起涟漪,Theodore用力点了点头。 “一周后,我会在那里等你。”她看着他,似乎把全部的信任都交付了出去:“来找我,Theodore,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话音未落,那面剔透的玻璃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望向对面。 “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的回答随着梦境的撕裂,碎成纷飞的尘埃。 再睁开眼,已是早晨。Yuna打了个哈欠,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她一直都不太喜欢下棋。棋盘上的规矩太死,博弈的过程又过于漫长。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耐性。 浑水摸鱼更符合她的性格。不论是引入一个更不可控的变量,还是直接掀翻棋盘,都比正襟危坐着一人一回合的过招好。 她放空自己,机械的刷着牙,思绪却不知道已经神游到了哪里。 Theodore的出现虽然有些意外,但不过是将她原本的计划主动送上门而已。她不必再费心联系Theodore,而可以直接让他们碰撞在一起。 也许会有些不可预料的后果。但她依然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 修罗场初见 一位秘书着装的女性站在Yuna的房门口。她的声音平直,没有一丝起伏,正对着穿衣的人说着什么。 “从今天起,你就是Yuna Furlong。联邦首席指挥官的女儿,Edward的姐姐。” Yuna将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背心套在衬衫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的全部职责,就是陪在Edward的身边,关注他的精神状况。在他不稳定的时候,提供必要的精神安抚。” 她蹲下身,将短靴的鞋带一圈圈拉紧,利落地打了个结。 “Furlong家族会处理一切外部事务。你无需回应任何质疑,只需要扮演好你的角色。” 呲的一声轻响,她拉上了背包的拉链,也为这份注意事项的宣读划上了句点。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面镜子。 黑曜石般的眼眸深不见底。她笑了笑,眼里泛起点点的光亮,却又在放下嘴角的瞬间归于淡漠。 她长舒一口气,做好了准备,大步走出了门外。 自动驾驶的平滑车旁,已经杵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双手插兜,眼神的余光里充斥着冷漠和不屑。 “Edward!”她走过去,主动向他打招呼:“早上好。” 他却连一个正眼都没分给她,自顾自的打开了车门,长腿一迈,靠着边坐下。 Yuna自知理亏。无论Edward怎样对她生气,都是她应得的惩罚。 她不再说话,跟着上了车,在另一边坐下。一路上,她都偏着头,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Edward低着头,滑动着腿上的屏幕,眼睛却不自觉地向旁边瞟去。 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剪裁得体的上衣勾勒出她纤细的曲线,白皙的小腿拘谨的并拢,靠在一旁。 几天不见,她恢复了些气色,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Edward恨铁不成钢的掐了自己一把,强行收回了目光。 很快,他们抵达了中央军事学院的门口。除了盘旋在顶部的飞船和轨道,这跟Yuna见过的绝大多数大学都差不多。 在跟Furlong将军达成了交易后,Yuna便被安排和Edward一起上学。虽然名字叫军事学院,但这里不仅有作战模拟和训练,更有尖端武器研发,以及,人体潜能的开发和培养。 “我们之后会安排一场测试,看看你的精神力。” 想到自己也要被放在实验台上,Yuna不由得攥紧了背包的带子。 因为两人到的比较早,又是重要人员。学校便安排他们到处走走,提前参观适应一下。 Edward依然冷着脸走在前面,留给Yuna一个僵硬的背影。而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时不时好奇的打量周围。 另一边,Theodore也在校园里寻找着什么。 最后一次在梦中得知了Yuna的去向后,Theodore醒来就提交了前往军事学院的申请。他知道,联邦一直在通过军事学院暗中招募有特殊潜力的学生。有他的帮助,事情会顺利很多。 果然,他的申请很快得到批准。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时,他听到了同事间的八卦。 “你知道吗,听说,Furlong将军的儿子和女儿都会去军事学院。” “Furlong家有个儿子没错,但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 “不知道啊,可能是私生女吧。上面这些人都这么玩。” 另一位同事啧啧两声,深以为然。 虽然没有任何明确的信息,但Theodore还是直觉般的联想到了Yuna,和她闪烁其词的,某个有权有势的人。 他只能祈祷,祈祷这只是个巧合,祈祷这一切都跟Yuna无关。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Theodore收回了思绪。 他快步跟了上去。那人也有预感似的,转了过来。 “Theo…” 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Yuna微微挑眉,他的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 过去几天的担忧和苦闷都被抛在了脑后。Theodore大步迈到她的面前,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的捧起她的脸。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拇指轻蹭着面颊的肌肤,感受着她的纹理和她的温度,以确认这不是另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Edward听到背后的声响,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Yuna乖巧的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捧在手心。对方眼里的珍视和失而复得的满足快要满溢出来。 根本来不及思考,Edward上前抓住Yuna的胳膊,一把将人拉回到自己身边。Yuna踉跄了几下没有站稳,肩膀重重的撞在Edward的胸口。 “你他*谁啊?!”他朝那人怒吼着。 Theodore这才意识到Edward的存在。“来者不善”四个字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没事的!Edward!”Yuna赶紧解释道:“这是Theodore,他是我一个...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她朝Theodore使了个眼色,又将Edward介绍给他。“这是我的弟弟,Edward。” “Theodore Nott。”他迅速调整了姿态,配合的主动伸出一只手:“幸会。” Edward却没有理会他。他看向Yuna,像是咬着后槽牙般的问道:“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朋友?” 不等回复,Edward拽着Yuna的胳膊就要走,却被一名传话的人员打断了去路。 “Furlong将军有事找您。”见Edward要拉上Yuna,他又有些为难的补充道:“他说了,要单独见您。” Edward一愣,却并不打算放手。Yuna赶紧哄了他几句,让他先去找父亲。 “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Edward对着Yuna叮嘱一番,又给了Theodore一个“我记住你了”的眼神,才愤愤离开。 “马上把所有Theodore Nott的信息找来给我。”他头也不回的对助手说。 Edward前脚刚走,Yuna便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Theodore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埋头靠在Yuna的肩上,收紧双臂,不希望和她之间有任何一点没被填满的空隙。 Yuna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问他有没有能说话的地方。 Theodore心领神会,拉着Yuna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坐下。 从在小巷中发现受伤的Edward说起,Yuna将他们之间所有的纠葛、谎言和利用,向Theodore全盘托出。而关于自己的来历,她则是编了个理由,将一切所作所为衬托的更加合理。 “没关系。”听完Yuna的讲述,他握住了她的手背:“你的做法没有错。倒是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对你。” 他全然明白,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资源的普通人,在面对生存的压力时,会多么的身不由己。而那个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享受了Yuna无微不至的照顾,竟然还如此对待她。 “我们会一起找到办法。”他向她承诺。 Theodore并不惧怕Furlong家的势力。过去,联邦的内忧外患固然强化了军方的权力,但Theodore背后所代表的科学家与精英阶层,依然与军方分庭抗礼。 但他不能将Yuna置入任何可能的危险境地。 他摩挲着她的掌心,飞快的思考着。 更何况....她对Edward似乎还抱有一丝愧疚。她最好如自己所说,对Edward没有别的感情。 或许是错觉,Theodore的眼眸在一瞬间暗沉了下去,却又很快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