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贵女》 正文 第 1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 章 ☆∴.﹡☆..﹒.**﹒。.*﹒。.☆...﹒。.∴.*'.﹒..∴☆..﹒.*.﹒﹡.﹒﹒﹡..∴☆﹒..∴☆..﹒.*﹒。.☆..﹒*﹒.。﹡..∴☆ 本书来自:[site] [domain]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第一章 家庭 第一章 家庭 旭日东升,林府后园的一所小院迎来了清晨第一道朝阳。林若拙张开双臂,任由奶妈乔妈妈替她穿衣。大丫鬟夏衣领着一群小丫鬟,分别端着铜盆、巾帕、香胰、竹盐,鱼贯而入。 穿越五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前生缠绵病榻,今生身体健康。已经足够幸运。 夏衣在铜盆中滴了两滴薄荷汁,热水氤氲化开。浸湿了松软毛巾,拧的半干,细细替她擦净脸。 竹盐擦牙漱口,抹上香膏面脂。乔妈妈拿了梳头的云肩替她披上。坐到铜镜前,用玉梳从上梳至下,数满一百五十下。再给她结个垂髫髻,用两根缀了珍珠的丝带系住。又簪上两个绞丝赤金镶宝石花。 林若拙一动不动任她施为。看似对着菱花镜发呆,实则在想自己的心事。 昨夜的梦宛在眼前。梦中,祖父升了个什么参知政事的官。鬼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不过从周围恭喜一片的声音听来,说是从二品。从二品,应该是很高的品级了。 这梦来的没头没脑。她可以发誓。不管是上辈子的二十七年还是这辈子投胎后的六年,她从没听说过‘参知政事’这种高深的名词。绝对不是她原有记忆中的。那么,这词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熙朝这种不在她上辈子天朝历史存在中的空间时代,又有没有‘参知政事’这样的官职? 一个没头没脑的梦,醒来就忘了也没什么。可从小到大,她时不时会做一些和身边人事有关,睡醒后记忆特别清晰的梦。而大部分的,都灵验了。 “姑娘,这会儿该给太太请安了。”夏衣边说边拿小菱花镜在她后脑勺照了照,梳妆镜中映出脑后整整齐齐的发髻。 “知道了。”林若拙的话很少。一来本身就是成年人,不会像小孩子一样话多,看什么都新奇。二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话题能和身边的丫鬟、奶妈聊上天。 这种反常于一般儿童的沉默寡言,居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贞静、讷言”的好评。我去!林若拙真心想吐槽。这要换了现代社会,或者有个亲妈,早该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得了自闭症。哪还有拿着反常当正常的? 没办法。老话说得好。没**孩子是根草。有后妈就有后爹的潮流,古今不衰。 林若拙的亲爹林二老爷,就当仁不让的赶着这股潮流,将‘后爹’一职发扬光大。对于自己的嫡长子,林若拙的亲哥林若谨,还过问几分。轮到这个女儿,就很有品位的玩起了家庭冷暴力。不打也不骂。官宦人家嘛,哪能那么粗俗。林家可是[site],最讲究个守礼。视若无睹就行了。能不见尽量不见,实在不行见了面也当成没看见。眼珠子都不带往嫡长女身上瞄一眼。反倒是对着庶女或是侄女儿关怀有加,慈眉善目。林若拙真心觉得幸亏是自己穿来了,要换个真儿童,不长成心理变态简直就是愧对渣爹的这番努力。 林二老爷对嫡长女这般反常的漠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娶了续弦的原因。原由嘛,感谢穿越。还是林若拙周岁以前听她祖母教训她爹才听来的。说起来,她就更鄙视渣爹了。这位在原配发妻即将临产时闹出个事端,身怀六甲的外室找上门来,跪求二太太给她肚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总之当时是各种混乱。亲妈动了胎气,疼了两天一夜才将林若拙生下来。接着就产后大出血去了。 林二老爷从此便不待见这闺女,说她生来克母。能不克母吗?统共一个黑锅,不是林若拙克母,难道还是林二老爷包*青楼女子为外室,娼ji肚子里有了林家骨肉,结果气死待产发妻不成?看见嫡长女一次就提醒一次他犯的错误,说什么也不能待见呀! 所以说,这位林二老爷不光品质败坏,自控能力差,还忒没担当。不敢面对错误,逃避责任。缺点简直数不胜数。林若拙都不用考察,就能断言自家亲爹成不了大事。如果大哥再天分平平,一旦祖父去世,家境衰败则是必然趋势。祖父大人,虽然您重男轻女的厉害,但还是请您多活几年吧。阿弥陀佛。 打扮妥帖,乔妈妈领着小丫头小福跟在林若拙身后,慢慢悠悠穿过跨院小门,去继母黄氏的正房请安。 走到抄手游廊下,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已经有个比她略矮半头的女孩,带着丫鬟奶妈,正在廊下说话。 这位庶妹来的还真勤快,回回都比她早。为人也比她周圆,每回来请安都有意的和黄氏身边的丫鬟说几句闲话。一来二去,林二太太身边丫鬟对七姑娘林若菡的映像,绝对比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六姑娘林若拙要好上几分。 七姑娘林若菡就是当初那位闹上门外室生的女儿。生日只比她晚了一天。当然,这种真相只有少部分人知晓。名义上,七姑娘的母亲是齐姨娘。原本是祖母身边的丫鬟,据说在林若拙亲娘进门前就伺候她爹了。早年也夭折过一个孩子。之后再没怀孕,一心一意的养着七姑娘。当然,那位闹上门的外室,在林府中根本就没人提起。仿若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林若菡就是齐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林若拙觉得吧,渣爹这人其实很奇怪。要说因为当初那事闹的不待见她,怎么轮到林若菡这儿就没冷暴力待遇了呢?每回见了林若菡,虽称不上关怀有加,却也算和蔼可亲。简直就不科学! 后来,还是乔妈妈无意中道破天机。她道:“七姑娘那眉眼,生的和二老爷一模一样。哪比得上我们姑娘,脸盘子就像先头太太脸上翻下来的,将来也定是个美人。” 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林若拙和生母长的很像。她就说嘛!难怪渣爹最不待见她。他大约恨不能这张相似的脸永远不出现在他眼前,就好像他从不曾愧对这张脸的主人,曾经的错误也从未发生过。 这种不可告人阴暗的心理,导致了林二老爷对待黄氏体贴备至。重新娶一位,重新开始新生活嘛!年轻人,谁不犯点错呢。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只要和黄氏作对举案齐眉的模范夫妻,谁还会不开眼的再拿年轻时的那点破事说嘴。 林若菡侧身对她福了福:“六姐姐。” 这位庶妹是典型性的古典美人长相,淡淡柳眉,长长凤眼。圆圆鹅蛋脸,樱桃红唇一点点。再大个几号,真个就和从仕女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林若拙和她是不同类型的长相。饱满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下巴小巧精致。也很漂亮,却不符合文人欣赏的那种‘雅致、风流、柔弱’之美。再加上她经常发呆走神,甚少说话,童真天趣一点也无。难免有不讨喜之感。 “六姑娘,七姑娘来了。”小丫鬟瞅着两人互相见完礼,揭开帘子对房内。 “快进来。”黄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几分亲切。 姐妹二人鱼贯而入。林若拙走在最前方,身边的小丫鬟垂头低首,安静无声。黄氏治家,赏罚分明,也算是个人物了。 黄家也是京中[site]。父亲为太常寺少卿。黄氏早年定过一门亲。可惜男方在娶亲之前得了病。男方家想赶着让黄氏嫁过来冲喜。黄家自然不肯,就推说女儿身体也不好,既然大家都病着,就缓缓吧。拖来拖去拖了一年多,男方终于没扛过去,一命呜呼嗝屁了。病中还挣扎着宠爱了一个丫头,好歹留了个遗腹子。不算断了香火。 黄家松了口气。后面的问题就来了。男方家恨极了黄氏,琢磨着如果不是她不肯早早嫁来,自家儿子怎么也能留个嫡子做后的。如今好好的嫡长孙却是婢生子,又无嫡母,长房一门至少二十年内撑不起来。越想越气。在外头说起黄氏,言词就不好听起来。渐渐的,京中还有了传言,又是说黄氏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又是说她克夫。 很熟悉的手法是不是?可见相克一说不在真假,在于人心。人心总要为未知的,或者已知却不能接受的那些,找一个承担过错方。因为一旦没有过错方,错误就只能落到自家头上。而相克又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神秘、未知、恐惧。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厌恶。很容易引起群众的共鸣。 黄氏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一拖拖到二十一。林二老爷成了鳏夫。黄大人明锐的发现了这一潜力股。赶紧上前抛出媚眼,两家眉来眼去一阵,媒人上门,说定亲事。一年半后黄氏进门。新婚一个月后就传来怀孕喜讯。一扫林家二房之前的晦气。不但林二老爷爱她入甚,就是林老太太也觉得黄氏命格兴旺。 黄氏现有生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林若信,一个上上个月刚过完周岁,取名林若慎。膝下无女,原配留下的嫡女也就碍不着她什么眼。采取放任态度,既不关心也不打压。衣食住行份例是多少就给多少,不克扣,也不多添。一切都按标准来。谁也说不出她半个不是。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 章 林二老爷还有一个庶女,何姨娘所生的林若芜,今年五岁,家中排行第人欣赏的那种‘雅致、风流、柔弱’之美。再加上她经常发呆走神,甚少说话,童真天趣一点也无。难免有不讨喜之感。 “六姑娘,七姑娘来了。”小丫鬟瞅着两人互相见完礼,揭开帘子对房内。 “快进来。”黄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带着几分亲切。 姐妹二人鱼贯而入。林若拙走在最前方,身边的小丫鬟垂头低首,安静无声。黄氏治家,赏罚分明,也算是个人物了。 黄家也是京中[site]。父亲为太常寺少卿。黄氏早年定过一门亲。可惜男方在娶亲之前得了病。男方家想赶着让黄氏嫁过来冲喜。黄家自然不肯,就推说女儿身体也不好,既然大家都病着,就缓缓吧。拖来拖去拖了一年多,男方终于没扛过去,一命呜呼嗝屁了。病中还挣扎着宠爱了一个丫头,好歹留了个遗腹子。不算断了香火。 黄家松了口气。后面的问题就来了。男方家恨极了黄氏,琢磨着如果不是她不肯早早嫁来,自家儿子怎么也能留个嫡子做后的。如今好好的嫡长孙却是婢生子,又无嫡母,长房一门至少二十年内撑不起来。越想越气。在外头说起黄氏,言词就不好听起来。渐渐的,京中还有了传言,又是说黄氏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又是说她克夫。 很熟悉的手法是不是?可见相克一说不在真假,在于人心。人心总要为未知的,或者已知却不能接受的那些,找一个承担过错方。因为一旦没有过错方,错误就只能落到自家头上。而相克又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神秘、未知、恐惧。因为未知而恐惧,因为恐惧而厌恶。很容易引起群众的共鸣。 黄氏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一拖拖到二十一。林二老爷成了鳏夫。黄大人明锐的发现了这一潜力股。赶紧上前抛出媚眼,两家眉来眼去一阵,媒人上门,说定亲事。一年半后黄氏进门。新婚一个月后就传来怀孕喜讯。一扫林家二房之前的晦气。不但林二老爷爱她入甚,就是林老太太也觉得黄氏命格兴旺。 黄氏现有生有两子。一个是三岁的林若信,一个上上个月刚过完周岁,取名林若慎。膝下无女,原配留下的嫡女也就碍不着她什么眼。采取放任态度,既不关心也不打压。衣食住行份例是多少就给多少,不克扣,也不多添。一切都按标准来。谁也说不出她半个不是。 林二老爷还有一个庶女,何姨娘所生的林若芜,今年五岁,家中排行第八。 另有一个陈姨娘,膝下无出。 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三个姨娘。林若拙已经不下一万次的给渣爹定性:老种/马! ------------------------------------------------------------------------------- 终于上传新书了。拖了好久,一言难尽……亲们多多支持。 第二章 祖母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3 章 第二章 祖母 两个奶娘抱着黄氏的宝贝儿子林若信、林若慎大队人马的走了进来。章。他们是[site],从某一程度上来说,科举考试面前,人人公平。助力当然有,但林家的顶梁柱是祖父和大伯。祖父的助力,最大一份当然是给长子和长孙。大伯的助力,不用说,肯定先紧自家儿子。而二房的三个儿子,在这两个人看来都是嫡子,亲疏远近没什么分别。只要有才学,有能力,提携起来都是一样。 书香人家这一点上比爵位人家好的多,儿子都是珍贵的,科举难进,普及面大一些,中彩率也高一点。庶子都没有养费的道理,更别说原配之子和继室之子了。 黄氏要是没把这些看透,日子也不会过的这般稳逸。黄家嫁闺女前也是打听过的,秦氏怎么死的,人家心里有数。况且,黄氏嫁过来时已经二十多岁,又经过前番波折。想法观点依然成熟,和十几岁的少女不一样。她的目的很明显,是来过日子的,日子得过好。 有这样一个继母,无疑是不幸中的大幸。 林老太太看上去是个和蔼的人。年纪大了,爱个热闹,虽体贴孩子们住的远,不用日日一大早过来请安。却也不喜身边冷清。于是,两个儿媳善解人意,时常领了孩子们过来陪老太太说话。 大房一家外放不在,三房是庶子。管家之责自是由黄氏担任。陪着老太太说笑几句,就告退前往花厅理事。 三婶童氏笑道:“二嫂真是个能干人。刚刚我从前头过来,看见锦衣铺的马车,上头全是料子。准是二嫂叫了来给咱们添衣的。老太太,何不让他们送这儿来,您帮着掌掌眼,看什么花色抬人。大伙儿好好挑一挑。” 林老太太点头微笑:“四月天了,转眼就是端午,是该做两身好衣裳穿。老2家的想的周到,让他们把料子送过来,一块儿挑热闹些。” 立时就有下仆出去传话。黄氏听后置之一笑,这种讨好老太太的小事没必要和童氏计较,遂命管事带着锦衣铺的绣娘去荣瑞堂。 不多时,一匹匹华美的衣料送了进来。几张大案拼着,摆满了半屋子。男孩子还好,几个小姑娘立时被那些鲜亮光彩的绸缎吸引,眼珠子看的转不动了。 童氏率先挑出几匹适合老年人穿的料子,什么百福如意,什么八宝团花,颜色也多是葫芦青、秋香等等:“老太太,我瞧着这几匹不错,您看看。” 林老太太摸摸料子,微笑颔首:“不错,你眼光越发好了。也别是光替我挑。让孩子们去看看,他们穿的鲜鲜亮亮才好看。” 林若拙深感佩服。从她进房门到现在,林老太太就一直在淡淡微笑,脸上没出现过第二种表情。对嫡子媳妇的告退淡淡笑,对庶子媳妇的刻意讨好淡淡笑。看见没?什么叫淡定?什么叫高人?你说轮到渣爹怎么就基因突变了呢。 老太太发话,孙辈们齐齐行礼,异口同声:“谢祖母。” 二房的二子三女中,黄氏的两个儿子,三岁的两岁,自是由亲娘代劳,不用操心这事。此时不过跟着看热闹。窝在林老太太手边的罗汉床上爬成一堆打闹,自成一式格局。 剩下的三个女孩,林若拙六岁,林若菡同龄,比她小一天。林若芜五岁。差不多的年纪,正好该有共同语言。无奈林若拙是伪儿童,还不屑伪装。搞得人人都当她木讷呆傻。说不到一块儿。这不,明明是二房嫡长女,这种时刻该一马当先,看护弟妹,讨好祖母才是职责所在。可惜没人指望她能干这些。就见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目光一扫。准确的从布料堆里抽出两匹,搁在一边,表示自己已经挑好。完毕。 林若拙心里还有些得意,姐一向是有主见的人。上辈子去商场扫货,从来都是一眼瞄中,一锤定音,尺码目测。速度奇快。 林若菡恨铁不成钢的生气。二房怎么有这么不争气的长姐。又郁闷为什么我不是长女。就差了一天。如果我是二房长女,我一定以身作则,关爱弟妹。绝不会这般木愣。 纠结之下,转眼瞥见身旁的林若芜。幸好,还有八妹。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遂悄声谈论起衣料颜色,织工,以及做什么式样的裙子好看。 嫡母公正威严,嫡长女木傻,二房这两个年龄相近的庶女感情一向不错。 三房的三个女孩都是童氏所出。排行二四五,庶出的嫡出。和二房两位嫡出的庶出一向互看不顺眼。双方人马一旦对上,都会不约而同的使用出‘用极度自傲掩饰隐讳自卑’的策略。亲切中带着杀气,刀光剑影。 三房唯一的男丁林若诚今年四岁。眼看着姐姐们即将和二房两位‘杀’起来,忙抱头鼠窜,躲到罗汉床陪流口水的弟弟们去了。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4 章 就见三房姑娘中的老大,二娘林若静,抽出一匹漂亮的粉蓝色锦缎,笑盈盈的递给妹妹林若贞:“四妹,用这个颜色给你做一件半臂,你看可好?” “真好看。多谢姐姐。”四娘林若贞刻意的瞥一眼林若菡,笑眯眯的接过料子,又指着一匹杏黄绸:“二姐,这料子颜色正,我想做条间色裙,你帮我再配一色吧。” 五娘林若容亲热的道:“四姐,用这个朱红色,配起来最好看。” 三房三个姐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热闹闹。衬托的二房小姐妹俩可怜兮兮。二房两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从某种概念上来说,嫡出的庶出,自尊心比庶出的嫡出更要命。 林若菡说话声高了些:“我也瞧中了这匹朱红的,五姐姐你手好快么,好料子赶着挑,只剩下那些看不上的给别人,也好意思。” 林若容斯斯文文的一笑:“你喜欢呀。”手下一松,朱红色的轻绸“咚”的落到桌上:“那就给你好了。”语气说不出的轻视。仿佛打发一个要饭的。 林若菡气的七窍生烟,立刻就要回话。忽觉袖子一紧,回头一看,林若茴拉着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往堂上看。林老太太虽然在和童氏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瞥过这边,收敛了笑容。 林若菡浑身气势顿时一变,眉目一缓,细声细语道:“不用五姐相让,既然四姐姐看中了这颜色想做间色裙,小妹也不好夺人所爱。”将料子又塞回林若贞手上。客气的一笑:“小妹不懂事,和姐姐争抢,见笑了。” 林若贞下意识的要推回去,就见林若菡紧跟着道:“四姐姐挑中的那杏黄色,还真就只有这朱红配上好看。” 林若贞一想,不错。若是放弃了这匹朱红绸,又该拿什么颜色配间色裙?半推半就接下。 林若菡目光扫过堂上,正好看见林老太太正对着她赞赏一笑。心中得意,脸上笑的越发亲和,转眼对林若芜亲热:“》。然后则是《弟子规》《幼学琼林》《声韵启蒙》等等。先生细细讲,每日上午半天课。时不时还会因这个那个理由放假休息。这六本书磨磨蹭蹭学完,个起码也要两三年。后面再教什么林若拙就不清楚了。反正不会是《大学》《中庸》。十岁的林若静目前读的书为《诗经》。 林若拙是伪儿童。前世身体不好,养成了爱看书的好习惯。练字静得下心。苦逼的古代又没有其它娱乐,学习上那是飞步千里,一马当先走在前列。教学的女夫子姓江,很是喜欢她。不过,有鉴于她也是替东家打工,做夫子的不能明显表现出偏爱、厚此薄彼,好感表现的就很隐晦。 “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林若拙口齿流利的将‘二东’韵背完,在江夫子赞赏的目光下考核完毕。又教上十张大字给检查。江夫子圈了几个写的上佳的,笑道:“最近笔锋有力了许多,好现象。继续保持。” 林若拙扯嘴角笑了笑,回到座位。天天晚上又是俯撑,又是缀小石头的练臂力腕力,有进步是当然的。 江夫子继续检查林若菡的作业。林若容凑过来,悄悄问:“六妹妹,你是怎么练字的,可有什么诀窍?” 林若拙也不藏着,大方的回答:“手腕上缀小石头。” 林若容倒吸一口凉气。这法子不陌生,林家男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到这缀石练字还有个趣事。传说大伯家的大哥林若愚当年因是长房长孙,幼时被娇惯的厉害。到了上学时嫌练字苦,哭闹着说手腕肿了,不肯再这么写。结果万想不到一向看着他就笑的亲爹抽出竹板子就抽,整个一弥勒佛变黑阎王。打得裤子破了,屁股肿的老高。林若愚又是发高烧又是做噩梦,床上生躺了一个月才缓过来。好了继续缀着石头练。再不敢对着他老爹喊半声苦。 女孩子们不参加科考,搏功名。也就不用这么自虐。见林若拙居然用这种方法练字,林若容万分不能理解。年纪长了,臂力和腕力自然也跟着上去。笔锋有力。何苦现在受这份罪。就是受罪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参加科考,写一笔好字让考官刮目相看?有这功夫,还不如下在女红上,绣个荷包、做双袜子孝敬祖父祖母欢心才是道理。当下就觉得林若拙果然傻,也不劝她。只笑道:“六妹妹好毅力。我等是比不上。” 林若拙只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多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样是下功夫,一样是终身受用。这就好比有人选文科有人选理科,随各人爱好。 上午课程结束。各房女孩回各房吃饭。午休之后是才艺教学时间。江夫子也不是样样精通,她只懂画和琴。想学的跟着她。另有一位李夫子教学女红。 女红是一个统称,包涵的方面很多。大家闺秀不用练出一手绣娘手艺。她们学的,是如何裁衣、如何配色、如何描出漂亮的花样搭配衣服。 当然,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仅仅靠上课是不够的。更多的技能养成其实是在生活中。看的多了,用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融入刻骨。一片小小的布料拿到手,能说出是何种绸缎,做什么衣服合适,有几种纹样,多少颜色。适合做里衣还是外衫,亦或者大礼服。一炉香焚上,青烟一飘就能嗅出,用的是什么香,产地哪里,适宜何时用。添加了什么,缺了什么。一杯茶端上,一眼就能分辨成色、香气、明前雨前。不是刻意,而是平时用多了,喝多了,自然分辨出不同。 大家闺秀不是教出来的,是养出来的。 林若拙觉得这种日子很不错。前世她家无丰财,然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爱。今世她亲人漠视,然有富足生活,一流顶级的闺秀养成。两相抵消,挺好。 姑娘们学习的时间不长,申时末,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黄氏处用完晚饭,出了院门,林若谨顺腿走到她身边,问道:“六妹妹,听说今日上学,夫子夸奖你了。” 嗯?谁报话嘴的?林若拙眼光一扫,就见今天陪她上学的二等丫鬟小喜,挤眉弄眼的对着她邀功。 叹了口气,道:“二哥,去你哪儿说话吧。”黄氏的院门前可不是聊天的地方。 林若菡耳朵尖,听声过来,道:“姐姐要去二哥哥屋里么?我也好久没和二哥哥说话了,一块儿去可好?” 林若芜不声不响的跟过来,无声的抬头,眼巴巴的看着林若谨。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5 章 都是五六岁的小萝莉,林若谨平时再怎么装模作样充大人也不过是九岁,被这么一围就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有心和同胞妹妹好好亲近,却也拉不下脸皮对着庶妹拒绝。在他眼中,都是妹妹,纵然林若拙要亲近许多,林若菡和林若芜却也需照应。踟蹰半晌,眼看着就要开口妥协。林若拙抢先一步,坚定的替他拒绝:“不行!” “坚定的声音令众人都是一惊。林若芜委屈的眨眨眼,立时就红了:“六,姐姐……” “你要哭吗?”林若拙一本正经的问,“就因为我说了两个字‘不行’,你就要哭?” “六姐姐……”林若芜哽咽着道,“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们,可……” “你知道就好。”林若拙劈口打断她的话,在黄氏屋里的妈妈和丫鬟围上来之际,声音清晰而认真的道:“今天我想和二哥哥单独说话,你不要打扰我。你可以明天找二哥哥说话,我保证,也不打扰你。至于七妹妹。”她看向林若菡,“如果你也想和二哥哥说话,那么就得排在后天了。我也一样不会打扰你。当然,如果你不愿等,也可以和八妹妹商量商量。不过,你们都不用和我商量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二哥哥单独说话。好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请提出来。再强调一下,说话时请口齿清楚,言辞达意。只有三岁小孩才话都说不周全。如果你实在做不到,一定要说两句就红了眼吞吞吐吐。像这样……”她眉眼一转,声音放柔,模仿林若芜委屈的神色:“我,我,那个我,嘤嘤嘤……”娇声沥沥的哼了几句,随后脸一板,语气恢复正常:“若是你只能这样说话,那就请回去练好了再来。好,我说完了。各位有意见么?” 所有人目瞪口呆。安静,极度的安静。 林若芜羞恼的几乎背过气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个不停。这回是真伤心,捂着脸跑了。 身边的丫鬟奶妈愣了几秒,赶紧呼呼啦啦追上去。 林若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 黄氏身边的卢妈妈深深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无声的带着下人离开。 众人瞬时间散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林若谨和林若拙兄妹二人。两人身边的下人站的远远,兄妹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林若谨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忧虑的道:“六妹,你再这样傻下去,可怎么是好?” “多么热闹,刚刚。”林若拙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道:“你也来看热闹,我也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底不过屁大点事。可她们非要争,非要挤。就好似冬天里在雪地上洒一把小米,群鸟争食,头身攒动,好不热闹。食物吃完了,热闹看完了。鸟儿们瞬间飞散,只留白茫茫大地一片好干净。” 林若谨怔怔的看着她。林若拙视若无睹,率先向外院的方向抬脚:“你说,鸟儿争抢的是小米,她们争抢的是什么?” 她低低的笑出声:“奶娘告诉我,你得和二少爷多亲近,因为他是你的同胞亲哥,将来姑娘大了,在娘家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他。你猜,林若菡和林若芜的姨娘有没有对她们说同样的话?我猜,多亲近是有的,唯一的依靠大约会改成很重要的依靠吧。因为母亲还有两个儿子不是么?年纪小,看不出将来如何。可要将来有出息,一样也是依靠。不能放松了。最好两边都搞好关系,今天替你做双鞋,明天给他绣个围兜。从小打好亲情关系嘛,将来总不会吃亏。” 林若谨心头巨震,似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己的胞妹。惊异于言辞的尖锐。 她淡淡而笑:“她们要和我抢你,哥哥。今天,她们抢的是你。因着你是二房除父亲外最年长的男丁。日后能做主娘家的人。可若明天,你才学地位皆不如人,在二房说不上什么话,或是糟了父亲厌弃。你猜,她们又会争着去讨好谁呢?” 林若拙从来不认为,似林若谨这般大家族中丧母的孩子有天真的权力。这些话以前不说,是因为她的年纪太小。黄氏的小儿子还没生出来,大儿子养的还不够大。林若谨依然是二房的天之骄子。现在说,则是因为林若谨眼看着往中二期的道路越走越远。却仍旧关心她,时机正好,有些猛药也该下了。 第四章 兄长 第四章 兄长 身为二房嫡长子,林若谨的小院甚为宽敞。屋子收拾的雅致整洁,各色古玩在博古架上泛着温润光泽。案上,笔墨纸砚齐备,青花瓷缸中插着满满的卷轴。 “若拙。”林若谨喝退小厮,关了房门,表情严肃的开口。 “嘘——”林若拙中指在唇间一竖,示意他安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将房门一拉。 就见小厮墨烟未若他吩咐的一般站在廊下,而是靠着门非常近,只两步的距离。 林若谨顿时脸色一黑。 林若拙淡淡看了门外一眼,道:“屋里气闷,窗户都打开说话吧。”红楼梦教会我们密谈的不二法宝,打开窗户说话,有人靠近遂一目了然,立即改变话题。 林若谨先是愣了愣,随后若有所悟。看着自己的胞妹深思不解。 “若拙,你为何要掩饰自己。”到底才九岁,他很不能理解自家胞妹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真,何故今日心思这般缜密。若是假,就更不可思议了,家中长辈和蔼关切,妹妹自毁名声,搏个呆傻的称呼又是为何? “我从没有掩饰自己。”林若拙认真的道,“二哥,你不明白么,正是因为我太真实,才获得个‘傻’名。那些装模做样的,方是长辈喜爱的‘聪慧’。” “胡说!”话中的哲学涵义太过深奥,林若谨压根就听不懂,立刻反驳。君子坦荡荡,言行一致。长辈们怎么会喜爱弄虚作假,狡诈之人? “你不信?”林若拙微微一笑,道:“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说的傻话,又真正做过哪些傻事?” “……”林若谨想了想,顿时哑口无言。记忆中,胞妹除了会时时走神外,其实并无真正如傻子一般说话行事。 林若拙再接再厉:“那么,说我‘呆傻’的传言,是从哪里传出的。又为什么人人都认定了。你今年九岁,需我提醒才发现里面的微妙。祖父、祖母、父亲他们,活了三五十年,也想不到这些吗?亦或者林家有个呆傻嫡女,是件很光彩的事?” 林若谨越听越心惊,却仍是嘴硬的反驳:“祖父不用说,正经事还忙不过来。父亲是男人,没有成天过问后宅的道理。祖母年纪大,精力不济,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 “是么。”林若拙不置可否,啜了一口茶水,道:“二哥,什么叫修身、齐家、治国。为何修身在齐家之前,齐家又在治国之前。” 这是学问上常见的问题。林若谨脱口而出答案:“修身在正其心,身有所忿懥,不得其正。有所恐惧,不得齐正。有所好乐……” “行了!行了!谁和你掉书袋子呢!”林若拙打断他,完了,这哥哥读书真读傻了。幸亏她发现的早,得赶紧拧过来:“背书谁不会?我就问你,你既说要正其心,那么,心不正的人是否不德?不德之人是否家不齐?家不不齐者外领政事,亦无有治国之能?” “这……”林若谨踟蹰了片刻,“是这样的……”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 很好。林若拙便道:“我问你。隐瞒家中父母妻儿,在外包*青楼女子,妻子身怀六甲,待产之际。青楼外室女亦同样典着肚子闹到妻子身前。该男子身修否?心正否?” 林若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从哪里看到的话本小说?这人非但心不正,身不修。还无德无义、人品卑劣。” 渣爹,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就对了。”林若拙接着道,“事情闹出,男子束手无策,一不知安慰发妻,二不知及时处理,只将事务丢给妻子,避而不见。发妻心伤难产,诞一女后大出血亡。男子齐家否?” 齐家?这种人简直不孝不义到极点了好吧。林若谨纳闷之极:“妹妹,这些坊间话本少看些,污糟事太过。” “坊间话本?”林若拙嘴角牵起一个冷笑,两手伸出,紧紧扣住兄长的肩膀,轻声道:“二哥,我若告诉你,这男子便是你我之父,你意欲如何?” “胡说!”林若谨腾的大怒,立时发作,却被妹妹死死按住肩膀。林若谨狠狠挣脱开:“你竟然污蔑父亲!”他到底顾着妹妹的脸面,虽是震怒,却同样压低了声音低吼。 “我才不诬陷人!”林若拙咬牙切齿,“你这是心虚了吧,你怕了,怕这是真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林若菡又是谁的孩子。父亲为什么不顾祖父严斥,一意孤行认定我‘克母’?你敢不敢冷静下来,亲自去查找答案证实?你敢不敢!” “我当然敢!”林若谨气的浑身发抖,慢慢冷静下来,冷冷的道:“这件事,我会查。若是你信口雌黄……” “你怎么查?”林若拙嗤笑着打断他,毫不留情的讽刺:“连你的贴身小厮都知道在你关上门会客的时候,贴着门口偷听,你能查到什么?” 林若谨气势一顿,口气弱了几分:“我会小心……” “没用的!”林若拙再次劈口打断,斩钉截铁道:“你九岁,我六岁。事关亲爹娘,寻常手段根本查不出。打草惊蛇反而会让某些人销毁原本就寥寥无几的证据。除非出奇招。”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6 章 “什么奇招?”林若谨也知道自己人小力薄,不敢去想她话里的“某些人”是之谁,扣着话追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是真正的孩童,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隐忍不发,于日常生活中慢慢寻求蛛丝马迹。但林若拙是穿来的,有着成年人的智慧和阅历,情形就又不一样。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看他一会儿,启唇,声若蚊呐:“你听我的,这样办……” 回到自己的住处融雪院,夏衣迎她进屋。忧虑的道:“姑娘,您今儿和不成武不就,就是私房钱也没存几个。她能闹出个花儿来?再说……”她冷笑一声,“她要真闹出个花儿来,我都不用出手,第一个不饶她的就是老太太。” 因为是填房,前头又有一儿一女留下来。黄父在定亲前对林家打听的特别详细。正是因为打听出林老太爷治家严谨,才没有太介怀秦氏的死因。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秦氏虽然命运悲惨,自身的婚姻经营也有问题。不然不会落得那般结局。 林老太爷步步高升,后宅的稳定有不可磨灭的功劳。文人做官,声誉有时比性命还重要。林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最容不得打脸的,就是林家的声誉。宠妾灭妻这种事,一旦有苗头出来,老太太绝对会第一时间掐毁消灭。 卢妈妈依然担忧:“话是这么说,可太太,她那个枕头风吹多了,老爷和您离了心……” “噗——”黄氏捂嘴笑出声来,“秀眉,你怎么比我还看不开。老爷是什么样的人……” 林二老爷是什么人?一个被母亲娇惯坏了,长不大的孩子而已。没事摆摆威风。真要他承担什么,能比狗跑的都快! “到时候哄哄就是。”黄氏不屑一顾。她生了两个儿子,年近三十,也不打算再生。熬坏了自己身体不值得。林海峰少来她屋里更好。白天管家,晚上哄了儿子还要哄丈夫。哄个一次两次就行了,天天巴在屋里哄。她又不是铁人,哪有那个精力。 “你当他真心疼六丫头?你瞧瞧这家里,有谁是真心疼她的?”黄氏一针见血,“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家宅安宁。不能出姐妹相争的闹剧。只要将这个在面子上平了。再说两句好话,什么事过不去?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谁是不是受了委屈?林老太太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将林家女儿培养成‘合格’的大家闺秀。 天真直白,不会看眼色,不会藏心事。受不了半点委屈。这样的姑娘去别人家做媳妇,不被吃的渣都剩不下才怪。秦氏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 第五章 父亲 第五章 父亲 卢妈妈认真的听着自家主子的感言。遇上一个有主见的主人,做奴婢的就要少说话,摆出合格的倾听态度。太太书读的多,见识自然比她们这些家生子出生的下人高出一筹。听的多了,也是一个自身见解提高的机会。只有见识上去了,才能紧跟太太步伐,办事体贴入心。卢妈妈从一众陪嫁丫鬟中杀成黄氏第一心腹,绝对不是偶然。 眼见着黄氏说的口干,及时送上一盏温白水。叹道:“太太说的不错。只可惜,这回又是六姑娘最吃亏。” 黄氏聊天的兴致被这句话提了起来:“谁说不是呢。要不怎么说没娘的孩子最苦。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是若谨哥儿,二房正经的嫡长子呢。老爷过问过多少?也不过是面子情。听夫子说课业好,夸奖两句。听说贪玩了,不问缘由厉声喝骂。这也叫亲爹?”黄氏啧啧嘴,“秀眉,你当日是瞧过我父亲怎么教我几个哥哥的,可有半点相像?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一味喝骂就能骂好了?我瞧着,谨哥儿已经是读书读的有些犯傻了。流于表面,继续这么下去,日后也是个难成器的。” “所以啊,我早就不指望老爷了。”黄氏叹了口气,“我得好好活着,看着信儿、慎儿长大成人。没娘的孩子苦啊,连颗草都不如呢。” “太太您这才是杞人忧天。您福气大着呢!岂止是看着两个小少爷长大成人。儿孙满堂,诰命母亲的好日子全在后头,数不尽的福享!”卢妈妈笑着说讨巧话。心下有些不以为然,什么人什么命。六姑娘和二少爷再可怜,也是锦衣玉食,仆妇成群的娇养着。比那荒年卖儿卖女的农人,比她们这些一出生就是奴籍的家生子,不知好出几百倍。已是大大的好命,会投胎。 长夜漫漫。黄氏不指望男人,却也欢喜有人陪着说话,打发寂寞。卢妈妈附和的讨巧,她的心事就吐露的更多些:“所以,几个姑娘的事,我一概不问。继母难当,管严了,说你折腾人。管松了,说你故意放纵。该有的份例我不少,该请的女夫子我一个不落。其它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行了。没得引火上身。左右我就两个儿子,嫁出去好不好,带累不到。” 卢妈妈笑道:“看太太这话说的。您才多大,说不准过两年就再来个贴心的女儿。” 黄氏冷笑:“你懂什么。孩子生的越多越好,那是乡下蠢妇的见识。”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自有一套保养方法。除非是生不出儿子。不然,没有哪家的夫人会不知节制的生产。她的两个儿子算上怀孕期,前后差不过一年,已是太密集伤了身。必得好好调养几年才能不碍寿数。几年一过,她都三十过半的人了,再去挣命一样生孩子,或是难产,或是像秦氏一般倒霉,算谁的?林海峰洒两滴不值钱的眼泪,转身抱美妾,娶娇娘。最终苦的,还不是她自己和两个孩子。她才不要再生。三太太童氏,可不就是连生三女坏了身子,不得不咬着牙靠庶子承袭香火。 “这事得看命。”这些话不好和下人深说,她打了个呵欠,结束今晚的闲聊:“不早了,歇了吧。” 卢妈妈忙轻手轻脚的伺候她入睡。 林若拙心无挂碍睡的香,黄氏孤枕而眠睡的稳。其它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林若菡自来多心,回房后和齐姨娘说了好一会儿话,心里琢磨着明天众人会有什么反应,辗转而睡。 齐姨娘叹息着替她掩上门,生下来就抱养,这么多年下来和亲生的也差不了几分。她年纪大了,早就弃了那争宠争强的念头。唯一放在心里的,也就这个从小带大的女儿。林若菡好胜心强,自认不差林若拙什么,一心想在长辈跟前出彩。可惜她不知道,林二老爷选择性的遗忘了她的出身,不代表林家其它人也忘了。尤其是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林若菡再要强,也争不过命。这些话,她没法和她说,只能暗自唏嘘。 何姨娘院中,美妾温柔,稚女天真,围着林二老爷说些家常趣事,其乐融融。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7 章 林渣爹耳朵听着闺女撒娇,眼睛时不时扫过何姨娘高耸的胸脯,想着晚间可以怎么怎么……**自在其心。 没多时,林若芜就说到了晚饭后的事:“……想和二哥哥好好亲近,谁知惹恼了六姐姐,是我的不是……” 就像条件反射一般,但凡提到林若拙,林渣爹第一反应就是不喜,没事也要生出三分不快。更别说听见她欺负庶妹,恼怒之极。阴沉着脸:“我原道她呆傻,总还算安静。却不想竟是学会仗势欺人了。好,好的很那!” 何姨娘黯然的抹了抹眼睛,强笑道:“不怪六姑娘,她是嫡出,原就要比八丫头尊贵些。看不上我们也是常理。” 何姨娘不愧是从秦氏身边出来的,熟知这对原配夫妻过往,最能卡住关键点。一句“看不上”,勾起了林渣爹很多不愉快的回忆。科考落榜,秦氏一直在唠唠叨叨。荫恩捐官,她又唉声叹气,嫌弃不是进士出身,将来升职艰难。外出应酬,又疑神疑鬼,话里话外劝他少去。收个通房丫头也啰啰嗦嗦。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嫌他没出息,看不上。 “哼!”林二老爷冷哼一声,“她如今大了,是该好好上上规矩。”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快。 何姨娘见好就收。二老爷来她这儿是开心的,总置气可不利。还得将情绪再调回去。眼风一扫林若芜,林若芜收到,笑曰:“父亲,女儿有些累,先去睡了。” 林渣爹“唔”了一声。林若芜走后,何姨娘娇媚一笑,身子骨一软,柔柔的靠在渣爹怀中:“说到孩子胡闹,老爷,这可都得怪你。” “怎么是怪我?”渣爹手一横,拢住美妾高耸的胸脯,不紧不慢的揉着。 “可不得怪您。”何姨娘身子骨都酥了,呻吟一声,断断续续道:“若不是您这么厉害,儿女成群,何至于顾不过来……啊……” 林渣爹在兄弟中最能昂首挺胸的话题,就是他儿女的数量。闻言心中得意,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耳中听着何姨娘一声浪过一声的呻吟,心头火起,动作更加用力,卧室中,春意一片。 渣爹这里*宵千金。九岁的林若谨则是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林若拙的话对他冲击太大。 母亲的难产竟然是因为父亲的丑事气出来的。而父亲,又竟会做出那等无耻行径。七妹林若菡的生母,居然是青楼女子。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父亲口口声声说若拙克母,又是怎样的心态…… 他越想越心寒。仿若走在黑暗中,前方有一扇神秘之门。心中有声音叫嚣着,不要开,不要开。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推开了那扇门。汹涌的黑色迷雾,随着大门的开启,澎湃而至。侵袭了他的整个身体,黑雾中,亲人们一个个熟悉而慈祥的面容,骤然变的狰狞,宛若夜叉…… “啊——!”林若谨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大丫鬟冷香披衫吸鞋,从外间榻上匆匆而入,揭开床帐,一摸他的额头,冰凉汗湿:“二爷,可是做噩梦了?” 林若谨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好一会儿,问道:“什么时辰了?” 冷香从壶中倒出温着的热水,浸湿了帕子,拧干,给他擦去额头的汗渍,轻声道:“寅时末,还有会儿就到卯初。” 温热的巾帕带着热气薰过他的眼睛。舒缓了林若谨僵硬的肌肉,他平静下来,低声道:“刚刚做了个噩梦,魇住了。你别声张。” 冷香点点头,并不多问:“奴婢给您换件中衣,二爷再睡会儿?” “不了。”梦中的心悸令林若谨不愿再眠,道:“你给我穿衣,我看会儿书。” 冷香便伺候他穿了衣衫,凌晨天凉,又加了一件厚袍子。俨俨的沏了热茶,点亮灯盏,放至床边。林若谨倚在床头,随手拿了本名家备注的《论语》翻开。冷香见他看的认真,悄然退出,叫醒小丫头给茶炉子烧上热水。 书在手中,林若谨半个字都没看进去。脑中不自觉想起林若拙说的那个办法。又将家中几个亲人、长辈日常的言行翻来覆去回忆。五味杂陈。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天已经亮了。小丫鬟们端着热水进来,请他洗漱。 穿戴完毕,如往常一般去黄氏院中请安。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林若拙夜里睡的好,早晨起来就看着神采奕奕。小脸白里透红,大大的眼睛水亮润泽。相比之下,除了尚在稚龄的两个弟弟,其余兄妹的脸色都不怎么样,一看就是夜里没睡好。 真是太不稳重了。多大点事啊,还搞失眠! 林若拙以为,自家胞兄眼袋泛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昨天的话题冲击性太大,几乎超出了九岁大孩童的承受限度。但她也没办法,眼看着林若谨往中二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这时不掰过来,将来就能彻底长歪。三岁的孩子容易教,九岁的年纪,不下点猛药,已经养成的习惯和心性很难改变。痛苦的蜕变是必须的。 可林若菡和林若芜两个居然也没睡好,那就是吃饱撑着的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搞内斗、搞失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叫欠饿!饿她们三天,或者扔去乡村种田,看她们知不知道惜福? 黄氏的气色也不错。渣爹红光满面,何姨娘眼若春水,齐姨娘古井无波,最年轻的陈姨娘,表情多变,一会儿一脸幽怨的看着渣爹,一会儿眼若飞刀的剜视何姨娘。昨晚老爷明明打算去她屋里的,偏何姨娘半路截胡。仇大了。 众人问完安。渣爹一反常态的清了清嗓子,森目看向林若拙,冷声道:“姐妹之间要互相友爱,长谦让幼。我听说她们之间闹腾的凶。太太,你得好好管管。特别是仗着身份欺负幼妹的,定要严加管教。” 众人皆静,齐齐看向林若拙。 ------------------------------------------- 第六章 继母 第六章 继母 室内安静了片刻,黄氏出声赔笑:“老爷说的是。依妾身看,丫头们都该好好抄几遍《女训》,定定心。” 渣爹道:“数目不必多,不然倒是苛刻孩子们了。不过,身为长姐的,要以身作则,数目该加倍才是。” 黄氏笑道:“这是自然。七丫头和八丫头就抄个五遍。六丫头嘛,十遍如何?” “二十遍。”渣爹轻轻松松又给翻了一倍,根本不考虑到幼童的承受度:“三天之内交给我检查。” 我呸!林若拙心里翻个白眼,二十是五的四倍,简单的数学都会算错,渣爹你还能更无能点吗?这种场面太无聊了,看这群人表演还不如看桌上的菜。什么时候能吃早饭呀,饿死了! 黄氏顿了一下:“是。”看看林若拙。发现她似乎毫不在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餐桌,表情就一个解释:饿。 她这个样子,自然也入了所有人的眼。渣爹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快,非常不痛快!不过想到三天抄二十遍《女则》,足够累的她慌。也就当林若拙是傻绝了,临到阵前才知晓厉害。 林若芜暗暗高兴,心道这回让你连觉都睡不成。林若菡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三个姨娘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满屋子里,唯有林若谨一人替她心忧。五味杂陈的出声求情:“父亲,六妹妹年幼,三天抄二十遍《女训》,怕是连睡觉都没甚时间了。还望父亲减免一些。” 渣爹不高兴有人挑战他的权威,道:“教育女儿是母亲的职责。你一个男孩子懂什么。你母亲已经定下了,就这样。” 黄氏一口气差点哽住。心中冷笑。遭瘟的男人,居然说是她的主意。真是一贯会推卸责任。她可不背这黑锅,若是老太太问起来,真当成是她的主意,她还要不要做人了。便笑道:“老爷,若谨疼爱妹妹,可不就是您说的有友爱之心么。这份数不能减,时间却是可以宽限些的。我看,就改成五天。好歹留下丫头睡觉的时间。孩子睡足了,脸色才精神。不然到了老太太面前,无精打采、萎靡不正的,老太太还当咱们苛刻了孩子。” 提到林老太太,渣爹也不得不顾忌一二。五天时间二十篇,一天四篇,扣除吃饭睡觉、请安上学的时间,也是十分之紧。想想,倒也罢了。颔首表示通过。 黄氏又笑道:“大清早的说半晌子话,饭都凉了。快些上桌吧。老爷还要去衙门,迟到了可不成。” 等了很久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热了半天的各色早点一一摆上桌。屋里凝肃的气氛,随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消失的一干二净。 林若拙先喝了一碗碧粳粥,胃里暖暖和和。再夹了翡翠开花包,水晶烧麦,咸酥鸭肉卷,煮鸡蛋,一口一口的吃。随后又添了两次粥,配上小菜渍黄瓜、芝麻辣肉干、凉拌笋尖、五香花生、什锦拌菜。吃的不亦乐乎。生在大富之家,最令她心满意足的,就是这一日三餐饭食,外加无数精致小点。享受啊! 林若菡看的目瞪口呆。她居然吃这么多?不对,她平时就吃这么多。啊不!她怎么今天还有胃口吃这么多?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8 章 其余人也发现林若拙若在无其事的大吃大喝。不约而同的给她贴上“傻”的标签。何姨娘心里嗤笑,秦氏生前何等要强,结果挣命生下来的却是个傻丫头。真是当对手都丢人。 就连丫鬟下人都暗暗腹诽,这六姑娘还真不愧‘呆傻’的名号。黄氏则看法又不一样,傻人有傻福,瞧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未尝不是一种福分。真要明白了,知道亲爹不光不喜自己,还偏帮着庶妹针对刁难,单是委屈就要委屈死。 林若谨食不知味的吃完这一餐。父亲的偏心并不是第一次,却从没如今次般令他心惊肉跳。屋内众人的表情见怪不怪。曾几何时,他也如这些人一般,将着偏颇视作正常,将歧视看为理所当然。一旦拨开隔阂的面纱,真相残忍的触目惊心。林若谨为着自己往昔的麻木而心惊,自责。 食不言,寝不语。早餐很快结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管家的管家,各司其职。 去芭蕉堂的路上,遇上了三房的人马。二房三朵花,三房三朵花,人数上势均力敌,六个女孩互相问安声不断。 四娘林若贞在三房三姐妹中排行老2,上有姐下有妹,却偏偏是个外向性格,刚问安完毕,就迫不及待的道:“艺气息啊。 林若拙看了她一眼,道:“我忘了。” “忘了!”插话的是林若贞,尖锐的声音带着气势败坏:“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怎么可能!” “我记性不大好。”林若拙诚恳的道,“四姐姐,昨天说的话至今已是过了一夜,并非转眼就忘。” “记性不好?你……”林若贞鼻子都气歪了,高声欲辨。袖子就被林若容扯了扯:“六妹妹哪里记性不好了,夫子每次查功课,你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呢。” 林若拙认真的道:“那是当然的。夫子布置的功课,我回去要朗读几十遍,再背诵几十遍,还要默写好多遍。难道随口说的话,也要这般记么?” 当然不用。林若贞气不过,还想再开口,被林若静一声呼唤制止:“夫子来了。” 窗外,江夫子带着小丫鬟缓步而来。 丢人不能丢到外头去,女孩子们纷纷收口。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江夫子走进房间,一眼扫过六个女孩子座位前方整齐的桌子,面露满意。 林家子弟上学,无论男女,从没有书童或丫鬟跟着进书斋的道理。一应杂物整理,皆是自己动手。江夫子也在其它富贵人家做过馆,[site]在这方面比勋贵人家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抽出书本,开始从大至小的检查作业。 六姐妹完成的都不错。林若静年纪最长,课业完成的也是最好。林若贞勉强通过,字很不上规矩,被说了几句,要求补写三张大字。其它人则中规中矩。若按现代评分,都可以算个良好。轮到林若拙交上的功课时,夫子眉宇间有隐隐的满意,显然是因为她那一笔比同龄人整齐、有力的字迹。 -------------------------------------------------- 第七章 三叔 第七章 三叔 接下来便是考察功课,由于年龄不等,课程的进度也不一样。作为一个能在大户人家女眷中辗转做馆,还一直获得不错评价的夫子,江夫子显然很会审时度势。 三房林若静今年十岁,她的课程是单独拔在最前的。已经开始学着做诗词。三房令两位姑娘,林若贞八岁,林若容七岁,年岁相差不大,便算是第二拨,目前在讲《诗经》。二房的三个姑娘年纪都小,算作第三拨,还在《声韵启蒙》上死磕。林若拙虽然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和自制力,学习进度比那两个要快,但是她心黑,学的东西多,习箫和每日的锻炼身体就占去了不少时间。她不像男子要参加科考,乐的每天课程一点点推进,积少成多。没有表现出什么‘天才’,保持着和林若菡差不多的程度,唯在一笔字上下的功夫多些。 二房林若芜年纪最小,跟着两个姐姐有些吃力,不过林若菡向来很友爱,帮着她讲解不少。她本人又要强,课业倒是跟得上,人却是最辛苦的一个。 江夫子给三个年级挨个儿讲课,没轮到的就自己伏案用功。二房三姐妹不约而同的抽出纸张,磨了墨,抄写《女训》。 林若拙不紧不慢的抄着。二十遍的量很多,对她却不成问题。因着想练好字,她本就会每天多加几张纸的练习量。练习的内容么,某人未雨绸缪的清一色选择了《女训》《女戒》《孝经》,两张纸的数量不多,一天天积累下来就可观了。她算过,扣除早期笔迹太过糟糕的一部分,再补足个两遍的数就够二十了。 所以说,平时的积累是很重要的,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看,这不就用上了! 到午饭时,黄氏已经知晓了两房女孩子在芭蕉堂的针锋相对。对于二房姐妹能放下矛盾、同仇敌忾的行为给予了表扬。当然,她表扬的方式很隐晦。桌上加了几个女孩子们爱吃的菜,时新的文具给她们分别多添置三套,还弄了个光鲜的名头,美其名曰:因着孩子们抄《女训》,才多添的。林若拙要不是在这里原生态生长了六年,也八成就把这表面的理由当真了。 所以啊,别看古人科技发展落后,那心眼比之现代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学习的地方,多呢! 林若谨的午饭继续吃的食不知味。不知愁滋味养大的九岁公子哥儿,哪怕他再竭力掩饰,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黄氏看在眼里,午饭过后,不动声色的对卢妈妈吩咐几句。不多时,院里一个二等丫鬟就捧着几样点心去前院,送给坐馆的刘秀才。 刘秀才年纪不小,约五十来岁。五十岁那年尚未考中举人,也就歇了科考的心思。他的学问如何,用林老太爷的话来说,功底扎实,教蒙学是极好的。渣爹就请了教导长子。 用林若拙的话来说,亲爹啊,您听不出祖父的言外之意吗?教蒙学极好,再加上‘功底扎实’那句前缀,分明就是点明了这位老学究屡次乡试不中的原因,他读的是死书。也就是说这人只能教低年级,教不得高年级啊!二哥今年都九岁了,再这么教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9 章 林若拙对渣爹的智商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不过刘秀才迂归迂,教学倒是真的很认真。祖父大人看人很准,性子一板一眼的刘秀才,愣是让一个个跳脱调皮的男孩子们,把几本基础》连同集注什么的,背的滚瓜烂熟。基本功的确打的很扎实。 性子严谨到迂的刘秀才,自然也发现了林若谨的魂不守舍。见黄氏院里的丫鬟来问,也就了。人一来就这样,并不是上学时的缘故。随后,黄氏又叫了林若谨的大丫鬟冷香过来,冷香道:“二爷下半夜做了噩梦,后来就一直没睡,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方起的身。” 黄氏听见明面上没什么大事,也就丢开手。亲爹都不管,她就更没那闲工夫去操心继子的脆弱心灵了。大面上不出错就可以。末了又问了林若拙房里过来回话的小丫鬟,知道六姑娘继续平日的古怪,关着房门在屋里用功,不肯让丫鬟进去伺候。她也不当回事,只吩咐丫鬟不要让姑娘受伤,或是忘了抄写《女训》就成。 正是黄氏的这种半放养政策,给林若拙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真正读书写字时,一定要保证光线亮堂。关上门窗一个人,大多是铺张毯子在屋里练瑜伽,做仰卧起坐、举重物等锻炼身体的运动。好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她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这上面,除了见不得人的室内运动,还有公开的室外活动,如跳绳,奔跑、踢毽子。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有个亲妈,保准从头管到脚。只看林若菡比她小一天,个子却矮半个头就知道里面的区别了。 林若谨很佩服林若拙的安之若素。他憋了好几天,才表面上恢复了正常。这天,他瞅了个空,来到三叔林海屿的书房。 林海屿见侄子来了,很惊讶。热情的招待了他:“若谨今儿怎么有空来?先生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 林若谨不自在的坐到下首,和三叔这样面对面得单独说话,还是生平第一次。但是妹妹说了,想弄明白真相,只有三叔这里是突破口。 “三叔,我有些功课不太明白,想向您请教。” 林海屿先是一愣,不明白侄子为什么放着现成的夫子不问,反倒绕远路来他这儿。不过古代男人宗族观念非常强,侄子也就和儿子差不多了,林若谨特特过来请教,他自没有推脱的道理。当下细细讲解起来。 林海屿作为很有希望考上进士的举子,才学是很不错的。《大学》中小小的一段,被他引申出几个典故,出自哪里,信手拈来。 林若谨听的入了迷。直到三叔讲完,还意犹未尽。耳边不期然响起林若拙意味深长的话:听一听三叔讲的书,你就明白同样一本书,由不同的人来讲,差距在哪里。 他深深的垂下了头。想起大伯给若愚大哥请先生,蒙学结束后,写了好些帖子给名家大儒,托他们介绍有为之师,千挑万选了一位先生。那位先生后来高中二甲,进士及第……大伯又托了好多人情,将大哥塞进一位大儒门下…… “若谨?”林海屿纳闷于侄子的沉默,温和的唤他:“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三叔。”林若谨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忧郁:“三叔,侄儿说不懂是骗您的。这段书,刘夫子讲过。” 林海屿挑了挑眉,没生气,兴味十足的反问:“哦?那若谨又是为什么来问我?” 林若谨犹豫了一会儿,道:“三叔,我想听您讲一遍。刘夫子讲的,和您讲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海屿端起茶盏。 “您讲的,我听着很有意思,记得也牢。刘夫子讲的,我听了想打瞌睡。”林若谨认真的回答。 林海屿板了脸:“胡闹!你这是在挑剔夫子?” 林若谨不被他的脸色所惧,一字一句的问道:“三叔,难道学生不可以挑夫子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年大哥上学,大伯要写那么多帖子,备那么多礼物,见那么多人?” 林海屿冷声道:“若谨,这话你说错地方了,你该去找你的父亲。” 林若谨失落的低下头,道:“父亲,有父亲的难处……”顿了顿,他祈求道:“三叔,我不敢麻烦您,只希望三叔能指点我一些书籍目录,也好让我知晓,除了《四书》,我还该再读哪些书?” 林海屿不置可否:“口气不小,难道《四书》你都吃透了?” “没吃透。”他心一横,将林若拙教的话说了出来:“但我知道,若我只读这四本,别的什么也不看,不知晓。我一辈子也吃不透这四本书,一辈子止步于秀才。” 林海屿冷冷的看着他,目光如炬。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林若谨第一次发现,平日和蔼的三叔也能有这么气势迫人的时刻。是不是每一个人其实都有两张面孔。平日看见的是一张,特殊时候,又是另一张。就像他的父亲一样。看着威严正直,却是无情无义,害了母亲的凶手。 就在他几乎撑不住,要低头认错的时候,林海屿突然哈哈一笑,一扫严厉,眉眼重新变的温和:“不错!若谨,你很不错!” 他柔声道:“刘夫子的事,我不好多说。你有上进心是好了。但需知为人子弟,谦和为上。不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怠慢轻视先生。我这里有两本张瑞泽先生的《中庸之说》和《论秦》,你先拿回去看看。但切记,不可误了正经功课。” 林若谨呆呆的接过书,半分刚刚的机灵也无。林海屿只当他欢喜傻了,心下到多了一丝怜悯。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他这做兄弟的哪能不知。若谨这孩子也不容易。 素不知林若谨此刻满脑子就一句话:三叔没生气。三叔居然真的没生气?和若拙说的一模一样,神了?她怎么知道三叔不会真正生气,还会指点我一二的? “很简单。”林若拙在收到林若谨亲自送来的礼物:一套时新花笺,并听完了这次初探的详细过程后,对他道:“不要听他们说的,只看他们做的。” 儒家人士最爱标榜的一项便是:我们都要学习圣人,我们的品德中只有善良高尚,没有卑鄙恶劣。他们天真的粉饰太平,糊弄民众,告诉大家,皇帝是高尚的,大臣是高尚的,你爹是高尚的。所以,社会也是高尚的。 狗屁!全是狗屁!真要有这么多高尚的统治者,那些卖儿卖女,从年头辛苦到年尾还吃不饱饭的百姓,又是怎么回事? 儒家学说回避人性中的‘恶’,但人性中的‘恶’从来真是存在。包括他们的先贤孔子,都干过说谎的事,还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记在了学说上——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连孔圣贤都避免不了干些不光彩的事,就更别说千年后的子弟们了。谁家没点龌龊事啊!那么,儒家子弟又怎么自圆其说,坚持他们‘世界大同,人人高尚’学说呢? 很简单,他们选择了不说。那些不怎么高尚的事啊,我做了,但我不说。我不说,能理解是通透。不理解的,当一辈子 吧! 第八章 三婶 第八章 三婶 林若拙知道,渣爹其实就是这么一个傻蛋。 拿标准继承人大伯父来比较吧。外放多年,辗转各地积攒资历的大伯父,无论是吴越的轻侬细语,还是燕赵的英姿煞爽,亦或海域的异国风情,大伯吃过的各色美女,只怕渣爹连见都没见过。可外头人说起这兄弟俩来,能力才学什么的且不谈,单人品一项,大伯就将渣爹甩出十条街。 为什么呢? 简单啊!大房只有一个姨娘,二房有三个。渣爹,你不好色谁好色? 至于大房有一个庶子,二房却一个庶子都没有的事情。咳咳!那是送子娘娘的安排,大房有这个运气,二房运气不好而已。总之!林二渣你就是好色有没有?不解释。 渣爹,有没有想吐血的感觉?这就是命啊,谁让您是傻蛋呢?瞧瞧,您不过是年轻时风流了一点,在青楼遇见个美人。哪个青年才俊没遇过这一出啊。偏您老人家弄到外室上门,发妻难产的地步。人家呢?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多潇洒有多潇洒。渣爹,有没有再吐一口血感觉? 祖母大人偏爱小儿子,祖父大人为什么不严加管教,任凭渣爹混的前途无亮?很简单,祖父大人看透了渣爹傻蛋的本质啊,亲!这样的儿子入主家族第一决策阶层,那就是个无差别攻击的大杀器有没有! 所以说,林若菡、林若芜同学,身为傻蛋亲爹的闺女,前途一片黑暗,你们还斗个什么?没看见连最该宅斗的黄氏都偃旗息鼓,转战场了吗?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啊,亲! 二房三房姐妹间的斗气,那就更可笑了。只要三叔考中进士,凭着林家的地位,混个实权外放绝没有问题。三房三姐妹的婚事,她可以打包票的说,绝对比二房两个庶女要高出一筹。所以说姐妹们,你们这是该自信的不自信,有忧患的偏偏傻大胆啊! 唉!她真是太寂寞了。她想她可以理解独孤求败。 “妹妹,若拙!”林若谨用手掌拼命在她眼前晃,这是怎么的?刚说上两句话,怎么又犯那呆傻病了?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0 章 “唉——”林若拙被他叫回神,看清现实,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拙,你叹什么气?”由于三叔松了口,林若谨还是有点小小兴奋的。不明白妹子为什么反倒长吁短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寂寞——”林若拙如唱戏一般发出一叠三叹的感慨。夸张的语气将林若谨吓了一跳。 “好妹妹,都是我往日混,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却不知你的艰难……”他结结巴巴的说着,愧疚之情溢于言表,顿了顿,又斩钉截铁的道:“你放心,日后我定不叫你受委屈,不必这般装傻过日子。” 这是什么神展开?她装傻?啊,不对!先说明白,她什么时候傻了?她分明是小一辈中最聪明的好不好! 还没等慢一拍的林若拙反应过来,林若谨就带着满满的脑补,以大孩童特有的心急,呼呼啦啦跑了出去。 算了!林若拙摇摇头,由他去吧,效果到了就行,方法有偏差,不要计较。 过了两天,荣瑞堂忽传来喜讯,林老太爷升了参知政事,正三品的官职。林老太太的三品诰命也由圣旨送到了家中。一时间,人人喜气洋洋。 林若拙只怔了片刻,便不再心起波澜。 神奇梦境这一项,从两岁开始,有时一年做一次,有时又两三月一次。频率不定,大小事概率不定。比如这回的祖父升官,又比如上回梦到黄氏新添了一批小丫鬟。准确度倒是没得说,到目前为止样样都应验了。 可这又怎么样呢?一来,她不能控制梦境,想预知什么就预知什么,只能被动被告知。二来,梦境预知的事都是大势所趋,她改变不了的。比如祖父升官,比如新添丫鬟。她不打算利用梦境,也不会说出去。先知,本就该闭紧嘴巴。特洛伊的女预言家卡珊德拉,每一项预言都精准灵验,然而神灵赐予她这项能力时,唯一的条件就是:没有人会相信。 还有古希腊神话中的俄狄浦斯,从整个故事来看,反倒是预言成就了他的不幸。如果送一开始就没人将预言当回事,悲剧也不会发生。 预知未来,这本身就是时间空间中的一种BUG,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修正。林若拙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有得到就有付出。得知自己这一世大富大贵、身体健康,她本是惊恐的。当好事一连串砸在身上时,往往预示着未来也会坏事一连串的继续砸过来。不过当她知道自己生母亡故、渣爹不疼、家族重男轻女后,老实说,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有糟糕的地方就好,符合天道平衡一说。 所以,这么个预言之梦。她也就当小电影看看。应验了,图个乐,仅此而已。 林家上下将这场喜事看的很重。祖父的这一升迁自是牵扯到朝堂格局,关于这方面,据林若谨友情提供的的消息,祖父大人似乎和三叔详细讨论过,祖母那边估计也知晓一二(渣爹,你彻底完了!)。女眷们要操心的,不过是亲戚朋友间的祝贺与答谢。 二房三房的姐妹都很高兴。祖父升了三品,她们的地位也会有相应提高。无论是现在的女眷间应酬,还是将来的说亲,都能够上一个层次。下人们也高兴,水涨船高,最直接的实惠就是人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钱。 荣瑞堂的桌上摆了厚厚一叠帖子、礼单。这些看似薄薄的纸张,背后都承载着或一官员,或一方势力,或一则态度试探。林老太太不厌其烦的细细给黄氏讲解,哪家要重点回复,哪家只需泛泛而对,哪家的回贴口吻又要再三斟酌。 黄氏在这一点上,显然比家世略逊一筹,又是庶女出身的童氏要妥当许多。只半日,就将林老太太的意思领会完全。当日下午草拟了回帖,备好礼单,给老太太过目。林老太太又修改了几处,才放出去重新撰写,交由管家送出。 升迁之喜,免不了要庆贺。林家不欲张扬,只定下摆两天的酒,朝中大人们一天,亲戚们一天。 这是林若拙过来六年,林府第一次主场举办请众多朝臣的酒宴。她们这群林家姐妹,到时都要拉出去亮相。一言一行,衣着打扮,半分都不能出错。否则,丢的是整个林氏家族的脸。黄氏忙宴会准备就已是晕头转向,连亲身儿子都暂且顾不上,只能丢给奶妈照应。实在没时间再操心女儿们,便回明了林老太太,让童氏负责女孩子们的加强培训。 童氏当着林老太太的面佯作欢喜应了下来。回到三房就心下不快,对着奶娘朱妈妈埋怨:“老太太的心眼,简直偏的没边了。好事从来轮不到,麻烦事眼都不眨的就往我这边丢。”操办宴请,既能和各家掌家太太打交道,面上光鲜。又能在采办一应物什上捞到油水,内里稳赚。这种好事老太太就只想着二房,半点不肯分给三房。还不是就因为三老爷不是她亲生的! “哎呦我的好太太,您小声点!”朱妈妈连连比划,朝外头看了看,悄悄给小丫鬟无声一句‘请三老爷’。复回屋里劝道:“太太小心点,外头还有人呢,传出去就糟了。” “我怕什么?”童氏擦擦眼睛,声音委屈起来:“这话放哪儿说我都不理亏!我x日去上房陪着笑脸讨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一样的儿媳就得受两样的对待。若是大嫂,那是宗妇,我没话说。她算什么?一个七品官的继室,正经连个诰命都没有,凭什么处处压在我头上?就是先头二嫂,对我也是客客气气,她一个被退婚的老女,成日里高人一等的看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朱妈妈叹了口气:“太太,三老爷是庶出。” “庶出怎么了?”童氏劈口反驳,“老爷是儿子,书读得好,连老太爷都说明年春闱是必中的。到时金殿排名,授了官职,正经的科举出身。哪里比不过二老爷那个混的?” 朱妈妈苦笑:“太太,三老爷现在还没中呢。您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喊出来,得罪了文曲星,将老爷的高中再推后可怎么办?” 童氏一惊,心下忐忑。转念继续恨黄氏:“偏她抢先开口,巧舌如簧。将姑娘们都推给我。到时只要出一个岔子,立时就是我的不是。真真狠心肠。” 朱妈妈不明白,童氏为什么总将事情往最糟糕的一面去想。安慰道:“姑娘们都是日日在老太太身前过目的,通身大家闺秀的范儿,怎会出岔子。” 童氏道:“你忘了六丫头了?那是个傻的,怕一见大场面惊住了,保不准就要出丑。二嫂定是也知晓,打的算盘让我背黑锅。” “不会吧。”朱妈妈对林若拙的印象停留在话少、安静、反应慢上:“平日见着还不错。” “哎呦!你是不知道,那丫头不开口则罢,一开口能气死人。宴请那天,定是要闹笑话的。”童氏对前景一片悲观。 朱妈妈再三劝解。外面小丫鬟唤道:“老爷回来了。” 就见门帘一掀,身材颀长的林海屿走了进来。大约是生母容貌的原因,林家二代三兄弟中,他的长相最为俊逸。 童氏一见那张清逸俊雅的脸,心头一暖,阵阵委屈,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好啦,好啦。这是怎么了。”林海屿拍拍她的肩膀,取出自己的帕子递过:“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哭,叫诚哥儿见了笑话你。” “我才不怕,我是她母亲,他敢笑话我?”童氏赌气拽下帕子,扭过脸。 朱妈妈蹑手蹑脚的退出去,舒了一大口气。阿弥陀佛,三老爷来了就好,只消老爷几句话,保管太太气全消。比她们说烂了舌头还管用。 “做母亲得有做母亲的样子。”林海屿笑道,“再过几年,若静都要说亲了。他日女婿上门,你还这么孩子似的哭哭啼啼不成?” 童氏刚止住的泪被他这话一说,又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你还知道若静要说亲啊!我们如今这样子,没地位没恒产,能说上什么好人家?偏老太太又偏心,我的若静好命苦啊!” 等她哭了一会儿,林海屿冷不丁的道:“有个词叫‘言灵’,意思是丧气话不能说,说多了神佛当确有其事,就真个儿应验了。你时时叫着若静命苦,神佛常常听见,心一恼,将那好命给划了去,换上苦命。这可怎么办?” “啊?”童氏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强辩道:“你哄我。” 林海屿斯条慢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世间装神弄鬼的人多,倒将那真神佛的名声给败坏了。可若世间没天理,又哪能天道平衡。需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在衡阳书院的时候,听过一件奇闻,有户人家娶了个媳妇,人勤快,也孝顺。唯一不好的就是碎嘴,爱抱怨……”他讲了一个女子信口抱怨,被邻居听见当做真有其事,又辗转流传,几经波折,最后害的女子的女儿所嫁非人的故事。情节曲折,跌宕起伏,听的童氏意犹未尽。殷勤的给他倒水:“后来呢?” “……后来那和尚便道,施主是犯了口舌业,日日抱怨,终将自己和女儿的福气都抱怨没了。劝世人引以为戒,事有两面,多往好处想,不可只盯着那缺憾处钻牛角尖。”林海屿将故事讲完,道:“所以啊,我劝你少抱怨。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家若静是大家闺秀,[site]的姑娘。以后的日子好着呢。” “是是是!”童氏连声改口,“是我浑说,佛祖莫听。我家若静的命好着呢!”听了这么长一个有趣的故事,她的心情也变的好了许多,说起白天的时就没那么多愤愤:“……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 林海屿失笑:“你呀!还在钻牛角尖。我不是老太太生的,老太太自有亲生子,这能一样吗?你扪心自问,若是董氏再生一女,你能和若静她们三个一样看待?” 董姨娘就是三房唯一子嗣林若诚的生母。童氏一听这话,不吭声了。半晌,嘴硬道:“谁说我不能……” 林海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话说不下去,被那张俊脸盯的面色一红,不由气恼:“你又捉弄我。” 若是将她这句埋怨当真,那真是不识情趣了。林海屿显然是一个很识情趣的男人,凑近她身边,握住童氏的纤纤柔荑,细细摩挲,低声说着夫妻间的私语。 一室温暖。 ---------------------------------------------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1 章 今天这章晚了,不过分量足,嘿嘿! 第九章 祖父 第九章 祖父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天晚上,祖父大人在荣瑞堂花厅开了两桌家宴,算是家人间自己先庆祝庆祝。不当差的下人给放了假,开几桌流水宴,人人有份。 林家也算人丁繁茂,一张桌子坐不下,弄了两个。可恶的是没有按长幼划分,而是用性别来歧视。男性,一桌。女性,一桌。 林老太爷坐了上首,左手是渣爹,右手是三叔。渣爹左边是林若谨,三叔右手是林若诚。黄氏的两个儿子小,奶娘抱着应了一下景,就抱着去另一边单独设的位置上,弄些能磨牙的婴儿食品捣鼓。不过,即便这两个被奶娘抱去,桌上的席位却是完整给他们留着的。这就是男丁的待遇。 女眷这边,林老太太自是坐了上首。林若拙看着就郁闷,辛苦了一辈子,吃顿家宴都不能跟老伴并排坐,富贵也有富贵的代价。 和男席对应的。林老太太左手是黄氏,右手是通氏。黄氏下方是林若拙为首的三个女儿,童氏下方是林若静为首的三个女儿。相比较男席的五只,这一桌九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另外,在外间设了一小席,上座四位姨娘。三房一个,二房三个(啊喂!渣爹,你好色了)。 祖父大人也有一两个太姨娘,三叔林海屿的生母在早几年去了,现留存一位姜太姨娘,三十几岁的年纪,推脱身子不好,没有到场。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晚饭,席间,几个孩子都给祖父敬了酒,表示祝贺。当然,年纪小的孩子们用的是茶水。 林老太爷很高兴。喝完第三代的敬酒,感慨的思念起远方的长子长孙:“……前短时间收到老大的来信,说愚儿于一个月前回乡,准备参加县试,顺路也可将祖坟、祭田修整一二。”说罢,他目光柔和的看了看四岁的林若诚,对林海屿道:“诚儿也该上族谱了,我已去信给老大说了这件事。记在你媳妇名下。” 童氏当即激动的站起身,和林海屿带上林若诚,一家三口齐齐给老爷子下拜,以示感谢。 外间的姨娘们停下手中筷子,安静的看着这一幕。林若诚生母董姨娘无悲无喜,一脸平静。 林若静三姐妹一同露出欢欣之色。从此以后,林若诚作为记名嫡子的地位更扎实。童氏好好养大他,将来有靠。况且,好容易回乡开一次宗族祠堂,绝不会只写林若诚一个人的名字。 果然,林老太爷接着就是一句:“其它几个孩子也一块儿记上。” 二哥林若谨的名字早年就被上过族谱,林若静比他小一岁,当时便搭了顺风车。林若贞和林若容就没那么好运了,年纪小,身体弱,恐她们养不活,没赶着那一批。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看看,女儿不值钱啊。林若诚哪怕是个记名嫡子,都被祖父特意关照。轮到女孩子们这边,连个名字也没唤,轻描淡写一句‘其它几个孩子’,就是她们的共同称谓。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就见渣爹朝这边席上瞄了瞄,犹豫着开口:“爹,二房这边,是记几个?” 林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道:“自然只有六丫头一个。” 林若拙悲愤,祖父大人,叫一声我的名字您是会死啊还是会死啊!‘几个孩子’,‘六丫头’,特么全是代号有木有!没人称呼,这名字起出来有神马意义啊!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了,不对啊,什么叫只有我一个? 林若菡和林若芜的面色已是变的雪白。 林老太爷不屑解释,林老太太开口了:“七丫头、章了,或者诗词一道上有没有灵气等等。你倒好,一句‘还成’。这不典型的在告诉别人‘我这爹当的不负责任’嘛。 林老太爷估计是被二儿子膈应惯了。或者涵养好,心思深,倒也没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面色如常的转问林若谨:“谨儿,你自己说说。” 经过前端时间打击的林若谨仿若开了窍,抓紧机会,朗声答道:“夫子已经讲完了四书,孙儿却觉得犹有疑惑,正想请教祖父。” 林老太爷‘嗯’了一声,问道:“礼之用,和为贵。何解?” 林若谨道:“礼仪的运用,应以恰当、适当为最佳。” 林老太爷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从《四书》摘取。林若谨一一回答。祖父大人点点头:“也算是囫囵吃下了。然学问却不是这么做的。”转言对渣爹道,“刘秀才年纪也不小了,体力上未必吃得消。还是得给谨儿重新寻个先生才是。” 到底是亲儿子,渣爹难得机灵一次,诚恳请求:“还请父亲帮忙。” 林老太爷“唔”了一声:“这事不能急,慢慢寻访。若谨这个年纪,宁可慢些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走错了路子。” 林若谨再一次被惊喜打到,祖父的意思是,他会帮他寻访合适的先生?太好了!心下一动,当即向林若拙看去,妹妹推测的果然不错,定是三叔私下和祖父说了。 林若拙见二哥傻笑着看她,立时气笑了。这糊涂虫,还有话没说呢! 林若谨见妹妹用力瞪他,打个激灵,想起一事,忙开口求道:“祖父,有道是君子习六艺,孙儿想仿古礼,学全了。” ---------------------------------------- 有事出门,先放半章,晚上再补。 第十章 若谨 第十章 若谨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代表了学生全面发展的意思。御,本为驾车。当然,已经随着社会发展改为了骑马。说白了,林若拙就是想给二哥加点体育课,别养成个文弱书生。 林老太爷想了想,同意了。这是二房长子,将来要撑起门户的。多学一点,眼界开阔,也没什么坏处。 一顿饭总算吃完。除了林若拙见缝插针的塞满了肚子外,其它人估计只吃了个半饱。作孽哦!外头的二三等下人席面上热热闹闹,吃的比他们这群主人纵情快活多了。 还好,至少贴身伺候着的一等丫鬟、管家心腹之流和他们同甘共苦。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2 章 然而林家大多数人对这顿家宴还是很满意的。三房的孩子要上族谱,二房的孩子换先生,各有所得。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间已经不早。乔妈妈指挥着一群丫头替她换衣服、拆头发,打水洗漱。林若拙趁机就将今天的不解问了出来:“妈妈,为什么这次回祖籍上族谱,没有七妹和书,在官府备案,宗族记名的良妾。虽然地位不如妻,但却受到法律保护。这样的妾,自然得是良民。而渣爹的三位姨娘,丫鬟出身,都是林家的家奴。从律法上讲,根本构不成做妾的条件。想要当正经妾室,必须先去官府消了她们的奴籍,改为平民,再行收纳一事。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妾。也就是说,三位姨娘的身份,无论从礼法还是律法上讲,都是奴婢。林若菡和林若芜,是婢生女。 听到这里林若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读红楼梦的时候,说姨娘是半个主子。这话本身就是一种悖论。什么叫半个?要么是主,要么是仆,要么是平民,何来半个之说? 现在清楚了,这些姨娘其实还是奴。只不过在家庭被抬高至一定的地位,待遇提高,有人伺候。身份却没有变。而红楼梦中唯一一个正儿八经被当成偏房纳进来的,是尤二姐。她是受礼法和律法保护的。所以,王熙凤才怎么样都要在贾琏落实户籍之前灭了她。心腹大患啊! “这么说,从礼法上说,父亲他,并无妾室?”林若拙郁闷了,坑爹的设定有木有? 乔妈妈也郁闷了,憋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是这样的没错。” 掀桌!这叫什么事儿!林若拙这回是真正被惊着了,感情渣爹还成一‘好男人’了:“那若是日后七妹和八妹上族谱,岂非要写母不详?”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必备的知识,既然她问,乔妈妈也不藏着,给说了个明白:“若有佳婿,自会记在嫡母名下,若……就单独写,旁人一看自是知道为婢生女。” 佳婿,佳婿!是登天还是入地,端看嫁的男人是谁?而决定她们婚事的,是黄氏、渣爹,或者祖父。最后一项如无特殊情况几乎为不可能。 怪不得这两人要争、要斗。林若拙深深为自己前段时间的不屑而自责。饱汉不知饿汉饥,她轻狂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这个坑爹的社会!男尊女卑,特么的让她想砸桌! “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好艰难啊!” 身穿寝衣的萝莉捧着圆嘟嘟的脸蛋,皱着眉学大人一样喟叹。怎么看怎么有趣。夏衣在一旁‘噗’的笑出声来:“我的好姑娘,这点儿事您就觉的艰难?换成穷人家那干脆别过了!” “穷人家?”林若拙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夏衣不是家生子,是七八岁的年纪被从外面采买回来的。黄氏嫁过来后被分去做粗使丫鬟,后来升到二等,又被派到她房里来,升成一等。 “夏衣姐姐,你知道外面穷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给我讲讲吧。” 夏衣淡淡笑道:“穷人家不过是为茶饭衣食忙碌,和府中锦衣玉食不同,那些腌臜不听也罢。” 腌臜?林若拙一愣,随后想到夏衣是被家人卖了的,想必家里日子苦的紧,没什么美好回忆。便道:“夏衣姐姐,你家里如今过的怎么样?可缺什么?”若是苦,几两银子她还是能够帮上忙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做些好事也是善举。 夏衣怔了怔,笑道:“多谢姑娘关心,我既被买了来,就是林家的人。那些人好也罢,歹也罢。总于我无关。” 林若拙心头一动,笑笑不再过问。 夏衣松了口气,安顿她睡好,留下一盏灯,和乔妈妈一块儿离去。 过了一会儿,林若拙爬起身,唤外间上夜的丫头小喜来伺候喝水。饮了半盏,心事重重的放下杯子:“我今天是不是惹夏衣姐姐生气了?” 小喜向来话多,当下便脆生生道:“姑娘,您不知道,夏衣姐姐是被她亲爹卖了的。最恨她家里人。” “哦?这么说她家日子不艰难?”林若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活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纵然有不甘,却不会这般怨恨父母。 以小喜的年纪和阅历,显然没发现她的敏锐之处,接到话茬,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可不,她家原是开作坊的,大娘生不出儿子,就买了她母亲,头胎生了她,她爹就不喜。隔了两年又生了她妹子。大娘就说她母亲是生丫头的命,要卖了再买会生养的女人回来。她爹就应了。又过两年,新买的女人生了儿子,人口多,费用大。她和妹子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后来不知怎么的,那生了儿子的女人说她儿子被夏衣姐姐的妹子给摔了,她爹狠打了她那三岁的妹子一顿,当晚就发了高烧,大娘子不肯连夜请大夫,等天亮再去,人都没了。大娘便说是那女人克家宅,加上她生儿子时坏了身,不再好生养,夏衣姐姐的爹便卖了那女人。又过了两年,那小儿大了些,无需人照看了。大娘便说家中费用大,女儿左右是赔钱货,何不卖了夏衣姐姐,得些银两好给那弟弟日后读书用。夏衣姐姐的爹就答应了。” 林若拙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简直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不对,夏衣的爹已经不能算是渣了,那是禽兽! “她娘呢?”她轻声问道,“可知夏衣姐姐的亲娘被卖到了什么地方?” 小喜道:“早死了。夏衣姐姐升了二等就托人寻访过,还是夫人知道后替她找到的。说是被卖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只两年人就没了。夫人赏了银钱,替她重新葬了。”这事当时还算是个小新闻,大伙儿很是八卦了一阵。 林若拙心中莫名沉重。挥挥手,让小喜退下。盖上被子,翻来覆去良久才合眼睡着。 五天时间一到,林若拙交上了二十篇《女训》。她的运气很好,全家人都在为两天的宴请忙碌,黄氏只大概翻了翻,见数目合上就点头过关。渣爹那边,听黄氏口头汇报过过一句,扔下“知道了”三个字就没再说什么。何姨娘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找死,乖乖的窝在角落当壁花。 人一旦忙碌起来,很多时候于掩饰一道上,就会有些许松懈。 林海屿作为待考的举子,虽忙碌有限,却也少了不少闲暇时间。林若谨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忙着写寄回祖籍的一封封家信。 “若谨,有事?”他不认为二侄子是个鲁莽的人,明知他有事还打扰,定是有原因。 “三叔!我,我听到一件事!”林若谨反手关了书房门,神情惊恐的压低了声音。 “出什么事了?”被他的表情惊到。林海屿立刻起身,脸色变的严肃起来。 “三叔。”林若谨咽了咽口水,定定的看着他:“您不会骗我,对不对?” 林海屿诧异:“若谨,为何这么说?” 林若谨咬咬牙,一字一句的道:“三叔,我母亲临产的那天,父亲的外室挺着身孕找到她面前,是不是?” 林海屿全身一僵,怔在原地。 林若谨从问话之初就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显然此刻的林海屿还没有变成官场老油,一闪而过的慌乱泄露了答案。 “是真的……”林若谨绝望的溃不成声,“是真的!那外室是青楼出身,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才难产的,林若菡是那外室的女儿,对不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凄厉。 “你,从哪里听来的。”林海屿的声音破天荒的带着虚弱。 林若谨冷笑:“当然是偷听见了祖母和父亲的谈话。”这也是他问林若拙后得来的答案,并没有错。只不过稍稍隐瞒了一下偷听者的名字。三叔自会当做是他。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3 章 果然,林海屿信了八分。主要是他不认为九岁的林若谨能有什么能力从别处知晓。这是唯一一个可能的答案。心底不由责怪了一下嫡母和二哥太不小心。叹道:“若谨,这件事你要压在心底,不能说。” 林若谨凄然一笑。若拙说的果然没错。便是他揭破了真相,于现实也没有半分改变。人,果然是只能看他们做的,不能听他们说的。 时间一点点在沉默中过去。当林若谨再度抬起头时,脸上竟在瞬间褪去了孩童的无邪,多了少年的坚毅。他静静的回答:“三叔,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林海屿一时凝滞。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在生母去世的那一天,突然长大。长大,意味着不再懵懂,不再无忧,伴随着痛彻心扉的苦,也带来了理智的成熟。二房的这个侄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林若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渣爹一无所察。黄氏忙的压根就没空过问。只有林若菡敏感的发现,二哥对她变冷淡了。不着痕迹,却实实在在的是变了。 林若芜也有同样的感觉。原因很简单,人是会思考的。林若谨并不傻,以前是日子过的太无忧无虑,不开窍。这窍一旦开了,想的就多。有些明面上的事,也很容易打听出来。比如林若芜的生母何姨娘,是母亲秦氏生前的陪嫁大丫鬟。秦氏在身前没有给任何一个丫鬟开脸,渣爹身边的通房丫头只有齐姨娘一个。从这里可以看出,秦氏宁愿齐姨娘一家独大,都不愿提拔自己身边的人做通房。而何姨娘在秦氏死后开了脸,表面的理由光鲜亮丽:渣爹思念原配,故收了发妻留下的故人。 啊呸!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种事荒谬的居然还算深情的一种表现。林若拙恶心的能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但林若谨是男人,他暂时还想不到这里面用伪善来掩饰私欲的无耻。他只单从母亲的角度来看,何姨娘此举,是背主! 护短是人类的本能。林若谨在铭心的痛之下,掩耳盗铃的回避了渣爹的人品问题。将一腔怒火都倾泻到了何姨娘身上。我爹看上你对不对且两说,你敢答应就是特么的大逆不道! 而这种卑鄙、背主行为下的产物:林若芜。林若谨当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爹对若拙不好,爹对另两个妹妹很好。这不是另两个妹妹抢了属于若拙的父爱是什么?婢生女,谁给她们的胆子! 不得不说,林若谨同学在极度的压抑下黑化了。看什么都是阴谋论。童年时期一次重要的人生观变故,在他心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需要一个发泄渠道。终其一生,林若谨对林若菡和林若芜都没什么好态度。哪怕到了暮年,林家劫后余生,流落四方的兄妹重新聚到一起,他依旧对她们感情淡淡。 ---------------------------------------------- 昨天回来的晚,食言了。今天4000+,算补上。 第十一章 若静 第十一章 若静 林家请客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还剩八天的时间。女孩子们的上课内容特意做了相应调整,江夫子讲起了礼,宾礼,嘉礼、饮食之礼;婚、冠之礼;宾射之礼;飨燕之礼;脤膰之礼;贺庆之礼等等。李夫子应景的拿她们宴会两天要穿的衣服出来指导、点评。童氏全程陪同、检查。 两天下来,她松了口气。姑娘们除了有些争强好胜心,其余问题不大。知晓维护林家声誉,顾全大局。就连她最担心的林若拙也没出岔子,就是话少些。大场面上这甚至都不能算是缺点。伶俐有伶俐的好,寡言也有寡言的优。有些夫人们,就喜欢话少老实的孩子。 自从家宴那晚和乔妈妈、小喜聊过天,林若拙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在这么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就是消耗品。这一观点,不仅仅深入骨髓的刻在了男人心底,就连大部分女人也以为是天经地义。 夏衣的父亲,那样的衣冠禽兽。在乔妈妈这些当地土著嘴里,也不过叹息着说只怪夏衣命苦,夏父性子弱,被大娘蒙了眼。从礼法和律法上来说,他竟是没有一点儿错的。女儿可以卖、女人可以卖,甚至妻子都可以卖。这是律法所承认并赋予男人的权力。从本质上来说,穷人家和富人家在这一点上没有区别。林家,[site]要脸皮,日子又是过的蒸蒸日上,远不至于到卖女儿的地步而已。可若真的到了那危急的一天…… 林若拙打了个寒颤。她也就比林若菡、林若芜价钱贵点而已。 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西方电影,里面的家庭女教师对不愿学习的贵族女孩说:当你成年后,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你的财产、你的奴仆、你自己本身,都是属于你丈夫的,他们拥有你的一切,控制你的一切。但他们唯一不能夺走的,是你的思想。我们唯一和男人平等的,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灵魂属于我们自己。如果你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你苍白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呢?音乐、绘画、阅读、外语、舞蹈,这些学习不是为了取悦你将来的丈夫,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将一无所有,除了知识和思想,因为你是一个女人。 Youhavenothing,bean(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个女人)。林若拙无声的在口中吟诵这句蓦然涌上心头的对白,重若千钧。 人,生而平等。人,生而不等。 以前,她只是凭着成年人的本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此刻开始,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投入到学习当中,如一团海绵,用最大的力量吸收消化这些知识。 江夫子的感触是最大的。如果说以前的六姑娘功课是不错,聪明有毅力。却还只是一般贵女的用功。可现在的六姑娘,在面对书本时,眼中焕发出一股强烈热情,恍若沉睡的生机被唤醒,勃勃向上。 第一天的宴客,有众多朝臣夫人前来。林若静今年十岁,放在二十一世纪是小学四年级,在这里,竟已是众贵妇眼中待考察的闺中少女。 林若拙已经吐槽无力了。这算是精神上猥亵未成年女孩么? 当然不算。因为她神奇的验证了某位大师的笑谈,古代婚姻的本质是:同性相吸。 对,你没听错。就是同性相吸。一般来说程序是这样的。先是由父亲(或其它男性长辈)看上了某一家的男人。觉得这家的某个男人不错。很欣赏,很喜欢。于是,想想自己家还有个闺女,结亲方案便提上了。当然,也有母亲先相中女婿的,但后期具体察看,还得靠男人。总之找女婿,家里有靠谱男人的,都是男人出马。 找媳妇,这回就轮到女人了。母亲、姨妈、姑妈、姐妹,轮流出场。宴会、茶会、上香,种种机遇,种种相处。火眼精睛、360度无死角考察该女子。然后,女性同胞们认可了,觉得这女孩子不错,挺好、挺喜欢。于是,结亲事宜提上日程…… 和男女当事人有关系吗?没关系!和异性亲人有关系吗?也……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有关,也是找女婿人家,女性长辈去考察婆婆严苛不严苛,小姑子好不好相处。娶媳妇的人家父系长辈去考核女方家的男人上不上进,人品是否端厚。总之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同性相吸’上。 十岁的林若静同学,在这次宴请上,就面临着被一众女人相看的局面。 矛盾这就来了。总所周知,男人和女人,那就是火星人和地球人,想法爱好南辕北辙。尤其还是长辈和小辈之间,各自心中的那杆尺,标准刻度一个是英尺,一个中国寸。就没几处统一的地方。而待选者,也就一个正常人类。绝不会上午林黛玉下午薛宝钗,今天史湘云、明天贾迎春。总而言之一句话,中了长辈女性意的,未必进得了被配对男人的眼。配对男人喜欢的女人,长辈女性那是半点也看不上。 对于这项矛盾,林老太太给孙女的政策指导是:后宅是女人天下,被婆婆喜欢最重要。男人的情爱是过眼烟云,只要被长辈认可,又生有儿子,日子就能过的稳妥、安乐。 童氏私下里教导女儿:“别听她的。女人靠的什么,靠的是男人!咱们远的不说,就说你去了的先二伯母。她是你祖母当日亲自挑选的儿媳,应该喜欢了吧。又生有儿子。可那又怎么样?外室闹上门来,你祖母何尝给你先二伯母做过一分主?儿媳再讨喜,也敌不过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指望着婆婆帮你委屈儿子?做梦!听她的,大盐都能卖馊了!” 林若静惊讶之极:“二伯还置过外室?” 童氏一僵,发觉说漏了嘴,赶紧弥补:“这都是老皇历了,后来你祖父发话,处置了那人。家里也禁止说这些。我儿,今天和你说这个,不是为揭人短处看笑话,只为让你留个心眼,别什么事都傻傻的,旁人哄了你还当她好心。你那祖母,阴险着呢!” 童氏从来不在这个长女面前掩饰她对林老太太的不满:“想在后宅立稳脚跟,靠婆婆,做梦!看看你母亲我,运气不好,生不出儿子。你道你祖母当日怎么说的?她让你爹纳良家女为妾,置偏房。你瞧瞧,若是你爹听了她的话,娶个偏房回来,生个儿子。这家里还有我们娘四个站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童氏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那段时间真是吓坏她了,一连看了几个大夫,都是一个说法,她伤了根本,再难有孕。婆婆要给丈夫纳良妾,说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娘家人都没理由来质问。她真是差一点就不想活了。亏得林海屿一心待她,在二老跟前表示,坚决不纳偏房。选了个看着好生养、有宜男像的丫头开了脸。这就是董姨娘。董姨娘一举得男,林若诚生下来林海屿就给亲自抱到了她屋里。董姨娘住在离她最远的屋里,一个月才见孩子一面。日常林海屿陪儿子玩乐,也都特意拉了她在眼前,一家人亲亲热热。 “你说!若不是你爹心里有我,我们母女哪有今天的日子!”童氏的声音带上几分尖锐。 林若静被两位领导截然相反的指示弄的无所适从。幸好目前她既不太懂得怎么讨长辈的欢心(林老太太最爱的孙女是大房林若敏,其它的孙女一律淡淡),也不知道怎么讨男人的喜欢(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童氏的话在她心里留下的,更多是警惕。后宅处处有陷阱,需小心警惕。 而且童氏另一句话说的很对。婆婆再喜欢儿媳,也比不过亲儿子。孝顺是必须的,掏心掏肺?不必了。 “不用怕。”童氏给她壮胆,“有你爹在呢。这女人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和娘家硬不硬气也有关。你祖父现是三品大元,满京城也没有多少。等到你出嫁,你爹那时想也有了官职。谁敢小看你?要我说,这次宴请,不过是在人前露个脸,给那些夫人知晓我们林家有几个女孩,各自多大年纪了而已。你还小呢,哪里就到了说亲的地步。你父亲还没考中,现在说亲能有什么好人家?” 童氏是庶女,在娘家做姑娘时也免不了众俗的以为,嫁个显赫的人家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宅斗什么的经历过不少。不过她生母早去,在亲爹面前不得宠,只能低调做人。和其它姨娘生的姐妹比起来,她嫁的不上不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谁知世事难料。林海屿竟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婚前将通房遣嫁打发了。婚后一心一意守着她,便是她孕期中也不肯收人。私下里和她说,自己受够了庶出的苦,希望孩子们都是嫡出才好。她那时就觉得,为了这个男人,她将命给了他都是值得的。 可能是老天都妒忌她摊上了这么个好男人,就让她命中无子。便是这样,林海屿也没半分嫌弃,还将林若诚生下来就抱给她。可见,家世好有什么用?男人好才是真好! 有鉴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对比一下昔日姐妹现在的生活。童氏在择婿方面丝毫没有非要争一口气的想法。林海屿向她保证过,一定会睁大眼睛,给长女挑个人品端厚的君子。夫君那么聪明,眼光比她强,挑出来的人也定是极好的。 “有你爹呢。”她信心满满的打包票,“你是长女,他必得精挑细选的。放心好了!” ------------------------------------------- 第十二章 黄家 第十二章 黄家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4 章 童氏教女的这番话若是被林若拙知道了,定要感慨,有个靠谱的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渣爹都傻蛋成那样了,还在京城走路有风,去哪里人家都给几分薄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好爹。 这坑爹的拼爹时代! 二房的两个弟弟,虽然没有靠谱的爹,但人家有靠谱的娘。她呢,成年人的心性和思想,有没有人教导差别不大,只要自己会仔细观察就行。可怜的林若谨就惨了,既没靠谱的爹,也没靠谱的娘。雪上加霜的是,他连靠谱的舅舅都没有。 宴请名单已经定了下来。从这两份名单上,能看出许多微妙的东西。 江夫子重点给她们讲述了客人的座次排列。其中最重要的客人,莫过于平章政事的夫人。这也是个极其陌生的官职名称。江夫子只简单的解说了几句,这位的官职是从一品,并且还是她们祖父的顶头上司。 直到这时,林若拙才知道,朝廷下属的机构中,有个叫中书省的玩意儿。中书省是干什么的呢?江夫子没说(林若拙那个心痒啊)。只知道里面的最高官职就是平章政事。据说先帝时期中书省还设有左丞相、右丞相两职,后来被当今皇帝给废除了。而祖父的参知政事这官职,在先帝时期是从二品,人数只一个。又是当今皇帝给改成了三品,数目增加到三个。 简单来说,就是高位官职给废了,次一位官职的人数却又增加了。 林若拙暗暗记在心里,决定有机会找林若谨去咨询。 平章政事的夫人来了,平章政事本人却没有来,据说是公事忙碌,没有空。这就是夫人外交了。江夫子略提了提。里面的细节却是由童氏私下给她们姐妹六人补充的。中书省是个很微妙的部门,至于怎么微妙,就不多讲了(三婶,你敢再讲详细点吗!)。平章政事本人来,有结党嫌疑。中书省是为皇帝办事的,若一个部门的官员都认领头官员一人说话,那还是皇帝的部门么?所以,平章政事本人不能来。夫人来就不要紧了,只是女眷间的日常人情往来。既示了好,又避了嫌。 林若拙嗤之以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如果皇帝是傻蛋,你们这么干没问题,告诉他鹿其实是马他也会相信的。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傻蛋吗?傻蛋能废除左丞相右丞相的职位?记住,不是罢免,不是革职。是废除哦!也就是说,朝廷里以后再没有‘丞相’这一职位了。 虽然本朝的丞相和汉朝的丞相不能比。权力有限。可‘丞相’这个称谓本身,就引人遐想太过。 君不见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那啥欺负皇帝,迫害忠良,任人唯亲的,都是奸相啊奸相! 胆敢把皇帝当傻蛋的,皇帝迟早会将你们这群傻蛋统统干掉!林若拙摸摸下巴,情况有点不妙啊…… 林家姐妹们没想那么多,得知这位平章政事夫人不带未嫁少女来赴宴后,她们对于这位夫人要做的事就仅有一样。拉出去展览、微笑、行礼、叫人、收见面礼、再行礼、退下。其余贵妇人见面程序皆以此类推。 姑娘们要着重的,自然是接待各家来做客的姑娘们。 林家姐妹开始背京中部分闺秀名单。什么张家三小姐、李家四小姐。爹是干什么的,娘是干什么的,亲戚是干什么的。好在,一般来说,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基本不会频繁外出做客,林家这回要接待的闺中少女数目有限,只有六个。 由于年龄原因,接待这六位的主要工作都集中在了三房三姐妹身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二房三姐妹,年纪小一圈不说,两个是庶女,一个是傻大姐。实在拿不出手啊拿不出手! 六个女孩当中,有两个是亲戚家的孩子。 亲戚家不是第二天请?亲,考虑不周了吧。这位亲戚官职够分量,人家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人家要来吃两顿,两天的客人名单上都有的。 看见没?这就叫实力! 这位亲戚不是别人,正是黄氏的娘家亲爹,黄大人。渣爹的泰山。 虽然是继室泰山。可奈何原配泰山秦老父不在了,秦大舅本人拿不出手,一家子俱不在京城。林家人当然先紧黄家亲近。 渣爹的初婚的时候,林老太爷尚在扬州做官,联姻资格还没能打入京城权贵,便替二儿子取了当地书香人家的闺女,秦氏。 秦老父学问不错,举人功名。秦氏家族也有几位做官的,虽然品级不大,但也掌一方实权。说白了,秦家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家族。林老太爷当年能在江南官场全身而退还做出一番政绩,和秦氏家族的帮忙密不可分。当然,秦家也不是白帮忙的。里面的道道么……林若拙能想到几分,林若谨却尚没有这份灵敏。 他只知道,自己外祖家远在江南,外祖父已经故去。秦大舅继承家业,没有功名。值得庆幸的是秦家大表哥已经考中了秀才,目前正在衡阳。但总的来说,比之京中清贵黄家,秦家也就是个江南土大户而已。 外家离的远,路途不便,几年都见不到一面。感情上疏淡是必然的。看着黄家两天的座席单子,林若谨心中飘过淡淡的失落。 黄家共来七人,黄大人老夫妻两个,黄舅舅夫妻两个,黄家表哥一个,黄家表姐两个。因着年幼的原因,二房的孩子们对黄氏的娘家都不怎么熟,黄氏忙中抽空,特意找了个晚饭后的时间给他们说了说。 黄氏说话一向简明扼要、直指中心。黄舅舅是她的胞兄,黄大太太是她的大嫂。黄家表哥嫡出,今年十一。大表姐今年臣圈的上层集团。 林若拙一大早被拽了起来,夏衣和乔妈妈紧张的替她梳妆打扮。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出现,昨天还特地给洗了个头。衣服首饰是早早就准备好的,甚至连发型都试梳过好几遍,由黄氏一一过眼认可才才定下。 黄家人来的最早。他们既是客人又是亲戚,早到是不成文的礼仪。 黄大人林若拙是见过的,老实说,她一直分不清这一位和祖父大人有什么具体的区别。一样花白的头发,一样的胡须、一样的板着脸,一样的说话腔调。就连‘哼’一声的频率都差不多。她估摸着,要是黄大人换上祖父大人的衣服,她搞不好能认错人。 黄舅舅的个人特征就明显多了,他是个圆润的人、圆圆的脸,笑容也乐圆圆。身材虽不能说胖,也需用‘壮实’二字来形容。真难以想象,干巴巴的黄大人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林若拙觉得,如果她是皇帝,一定更欢迎黄舅舅这样有个人特色的官员,才不会看上祖父、黄大人这样如同一个流水线下来的罐装货。换件衣服换个位置,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站错地方。 谢天谢地,黄耀表哥不像他的祖父。虽然容貌更偏母亲,俊俏的和黄舅舅不在一个水平线。但他的性格显然继承了自己的父亲,脸上一直挂着眉眼弯弯的笑。几句话一说,就和林若谨熟络了起来。 男人们见过面和渣爹一块儿出去了。女眷相见才是重点。黄夫人笑盈盈的拉起林若拙的手:“这是六丫头吧,上回见才一点点大。还被奶娘抱在手上。这回可成大姑娘了。” 林若拙扯出含羞带却、标准大家闺秀不露齿笑容,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的,福身行礼:“见过外祖母。” 关于对黄家人的称呼问题,林若谨还纠结了几天,林若拙却半分犹豫没有,张口就认亲。从她出生至今,秦家半个人都没见过。就是路途遥远,往来不便,四时八节也好歹来封信吱个声,或者送点什么过来刷刷存在感也成啊!礼物不在珍贵大小,主要是个心意。表示还惦记着这门亲,这两个外甥、外甥女。秦家倒好,杳无踪影。不怪林若拙识时务,在六岁孩童眼里,这么个虚无缥缈的外家,真的不能和每年她过生日都记得送一份礼过来的黄家人比。 第十三章 黄夫人 第十三章 黄夫人 黄夫人是个和蔼亲切的老太太,在她那双笑眯眯眼睛的注视下,小辈们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神色自如了许多。黄夫人对林老太太笑道:“亲家母,我这女儿闺中娇惯,没经过什么大事。索性还有一两分笨力气,帮着操持些琐事,劳亲家母费心管教了。”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5 章 以林老太太人老成精的心计,怎么看不出黄家场面话说的漂亮,内里其实是在给他们家女儿撑腰,暗示:这两场大宴请下来,可都是我们家姑奶奶辛苦操持的,您不记功劳也得记得苦劳。 林老太太少不得要说些漂亮话回应过去:“亲家母太自谦了,老2家的很是能干,这府中里里外外亏得有她帮衬,我才能过些松快日子。” 祖母大人表示,你家姑娘的辛苦我是记在心里滴。 黄夫人见好就收,转而夸赞起林家的小姑娘们:“亲家母,今日我算是饱了眼福,您这六个孙女儿,生的好不整齐,水灵灵六朵鲜花。过上个几年,只怕求亲的人连林家的门槛都要踏断了!” 黄夫人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假客气。几年没注意,这乍一看见,喝,林家女儿的相貌还真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先说三房的三位姑娘,三老爷林海屿是庶出,相貌本就在三兄弟中生的最好。童氏也是庶出,亲姨娘底子过硬,自己生的便也是天生丽质。两两相加,正正得正。三房三姐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齐刷刷往那儿一站,犹如三朵出水莲花。 回过来看二房,渣爹爱美色,当年娶亲时就和林老太太提过要求,希望娶个美貌温柔贤惠的娘子。林老太太最宠这个小儿子,觉得这要求很合理,自己的儿子就该配这样的姑娘。林若拙的生母秦氏就是她在可寻找范围内这么千挑万选出的江南美人。林若拙像生母像到了渣爹都不愿多看的地步,美不美自在人心。 林若菡,咳咳,生母是谁大家都记得吧。生的不美能让渣爹甘冒大不为将她从青楼带出来做外室么?前面也说过,林若菡是柳叶眉樱桃口、典型的古典美。林若芜,生的也不错,虽逊两个姐姐一筹,也是在平均水准之上。 也正是因为林家女儿们颜色好,林老太太才更不敢放松对她们的教育。自古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才色双全能博得更好的前程。女孩儿,也是一项资源。尤其是这里面有四个嫡出。 黄氏见林老太太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微笑着默认,便知晓林家对第三代女孩子们,是有某种憧憬和规划的。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屑。黄大人私下对她说过,林老头什么都好,有能力,有才学。唯一不好的就是功利心太重。也是,功利心不重,能爬到参知政事这个位置?三品的官看着不小,在京城这权贵多如牛毛的地方却也够不上得瑟。林老头能得瑟的原因在于他隶属的部门是中省的三品官,比之六部的二品官还要风光。 她淡淡笑了笑,关切的道:“听说您家大哥儿今年回乡祭祖,参加县试去了?” 林老太太的笑容深了些:“老大一家外放几年,离的我远。愚哥儿这些年学问怎么样连我家那老头子都不知道。索性让他下个场,试试水,也好知晓有几斤几两。” 黄大太太笑掩着嘴插话:“亲家老太太,愚哥儿从小伶俐,又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考个秀才还不手到擒来?您就等着接喜讯儿吧!” 林老太太舒心大笑:“那我就谢亲家大嫂子吉言了。若那孩子果中了,等他回来,我让他亲上你府上给你磕头作揖去。” 黄大太太响亮的笑应下:“好呀!这可是我占便宜。新鲜的少年秀才公呢,我可就等着了!” 众人皆是大笑。 笑完了,黄夫人关切的道:“你家愚哥儿有十六了吧。若今秋得中,便是秀才。转过年十七。可有想过亲事?是在他父亲那边挑,还是到京里来选?依我说,这长房长孙媳,未来宗妇。可要慎重。” 这句话说到了林老太太心坎里,林若愚的妻子人选,本该是他父母做主。然而,真全然不管,她哪里放心的下。叹道:“我正为这事愁着呢。他爹心大,想着后年乡试时愚哥儿不过十八,意思是等他考中了举人再提,说起亲来也更有底气。” “啊……”黄夫人惊讶之极。乡试和院试的难度可不一样,考秀才有把握,这举人考试,谁敢说是有一定把握的?便是那神童天才,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次就考过。林若愚后年乡试中了皆大欢喜。若他不中,顶着个落地举子的名声说亲,岂非生生给自己抹了层黑?再等三年,他都二十一了,到哪里说年纪合适的闺秀?还不如稳稳妥妥的考完秀才就相看起来,何必去搏那个险。 林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子这事办的不稳。可如果考完秀才就说亲,长孙远在他处,相看孙媳的人选就必然是大儿媳冯氏主持,这叫她如何放心。思及此处,她叹道:“儿子长大就由不得娘做主了,老大定了主意,我又能如何?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多说两句,反倒讨嫌。” “这还了得!”黄夫人立时嗔怒,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她也是有孙子将来要娶孙媳妇,感同身受:“他就是活到八十岁,做了一品宰相,那也是您的儿子。儿子嫌弃亲娘,天下间就没这个道理!” 黄氏开口了,声音轻柔:“母亲,您多虑了,大伯向来孝顺,对您何尝有过半分不敬。要我说,这回定是他望子成龙心切,一心念着愚哥儿早早考上功名有光彩,这不也是想给咱们林府、给母亲您争脸么。” 林老太太没好气:“我不用他逼着愚哥儿给我争脸。回头你给老大媳妇写封信,就说我说的,他那外放的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女孩儿!长孙媳乃宗妇,不可轻率。你让她回京来一趟。京中闺秀好的很,到时候我陪她慢慢相看,保管如她的意。” “正是呢。”黄大太太再次笑道,“亲家老爷现是中书省参知政事,京中多少好人家相看不得,说出去也大气。” 林老太太笑道:“还是亲家大嫂子说的好。唉!养儿百岁,常忧九十九。做母亲的,可不就得为孩子们操碎了心。” 黄氏笑道:“说到操心,我到又想起一事,还得烦上老太太操一操心。我恍惚记得,大房的若萱丫头比愚哥儿小两岁,今年也有十四了吧。” 林老太太脸色一怔,顿时眸色凝寒。 林若萱在女孩子中排行第一。虽说是大房的庶女,却到底也代表了林家的脸面。女儿不比男儿,十四岁,是必然要相看人家的。不然耽搁一两年,直接从豆蔻年华下降到错过花信。也就是说,冯氏若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个时候必然已经在给林若萱相看人家了。但长房的家信上却只字未提此事。 女孩儿到了年纪相看人家说亲事,天经地义。冯氏遮遮掩掩,闭口不谈,反倒是蹊跷。若是嫡母打压庶女也就罢了,怕就怕,老大一家背着他们给许了什么不妥的人家…… 林老太太越想越心沉,然她多年养气,面上半分不显,笑道:“倒是你心细,正是大丫头该说亲了。一事不烦二主,你将这话也加在信中,愚哥儿回不来,大丫头总能回来,还有三丫头,一块儿都带来。不必跟着他们父亲再东奔西跑的,女孩儿家哪经得住外头的风吹日晒,人都变糙了。好好在府里养个几年,调养身体,熟悉京中风俗是正经。” 黄氏笑的温婉:“可不是,三丫头是咱们家的嫡长孙女,这亲事是重中之重,万不能马虎的。” 下首一排女孩子中,林若静的脸色微微发白。 大房林若敏,比她小三个月,排行第三。然黄氏却说,林若敏才是林家嫡长孙女。她林若静只是三房的嫡长,不是林府的嫡长。 林若拙在下面越听越觉得蹊跷。黄氏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这举动,可算得上是狠狠得罪了大伯母。依黄氏清醒的头脑,怎么回做这样的事,还特意在黄家亲戚来的时候做? 不行,不行!想不通,太复杂了。轮到后宅问题她就要死机。 黄家婆媳两个却是明了了林家婆媳的未言之意,含蓄的笑了笑,颔首示意。 外头由丫鬟来传话:“老太太、太太,前院二老爷派人传话来说,外头街上已有马车快到了,看着标记,是中书令许大人家。” 黄氏立刻站起身:“母亲,我过去了。” 林老太太肃容道:“时辰差不多,这会子到的必不止一家,老三家的,你和老2家的一块儿去。迎下一拨。” 一直干坐着打酱油的童氏整衣而起,福了福身:“是,老太太。” “老太太,我跟着一块儿过去,帮着招呼招呼。”黄大太太赶紧也站起,她们提早过来就是为的帮忙。林家只两个儿媳派的上用,客人或呼啦啦来个扎堆能搭上手,正是她顶场的时候。 林老太太点点头,向黄夫人道谢:“多谢了。” 黄夫人微笑:“看您说的。咱们不是亲戚嘛。时候不早,我们也去正席吧,免得人家说我们两把老骨头托大。” 两位祖母起身离座。两家的女孩子排成两排跟在后面鱼贯而行。黄家大表姐黄恬,自然而然的走到林若拙身边。 “六妹妹。”她微微一笑,友好的打招呼。 林若拙脑子还在死机中,正缓慢重启,下意识的露出同样标准微笑:“大表姐。” 然后,然后没了。两个小姑娘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话接着。 于是沉默着走啊走、走啊走…… 身后的林若菡差点没急哭了,六姐,亲六姐!不是吧,你在这时候卡壳?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6 章 第十四章 黄恬 第十四章 黄恬 黄恬与她兄长有六分相像,端庄清秀。孩童特有的水嫩皮肤添上三分颜色,精致的衣衫珠宝装点两分耀眼,已是很不错的一个小姑娘。黄珍的相貌就要比她漂亮许多,原因嘛,地球人都知道。亲娘的基因强大啊。生得不够出彩能当姨娘么?自是拉高了下一代的综合遗传。黄珍大约也知道这份尴尬,打扮不出彩,又时时刻刻低着头,避其姐锋芒。 嫡女气势足,庶女相貌美,这也是一般富贵人家共有的特色。 林家这样一水儿的美人才叫奇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特别培养啊,别有用心啊。 所以,林家人养女儿那是半分不敢懈怠,姑娘家面貌憨点,才学欠缺些便不要紧,人不伶俐也不要紧。人家会说,这是个厚道孩子。人品端方嘛。可若女孩子美貌有了,那就不能没有才,不能不端庄大气。比如说林家,林老爷子他要敢养出一群胸大无脑的孙女,他是情愿掐死在家里也不能放出去丢人现眼啊!不然他林家的家教能立马从一流沦落至三流,[site]的招牌彻底塌掉。没办法,谁家[site]会养出苏妲己、褒姒啊!人家养的都是,都是,那谁谁谁,是吧,啊!所以,林老太太不敢不用心养孙女,林老太爷更不敢。 这也是二房姐妹和三房姐妹斗的凶的起因之一,都觉得自己又漂亮又有才,为什么不能更骄傲一点?林若拙就死活想不通,她们怎么能凭着美丽,读了两本书,就认定了那是傲气的资本? 所以,祖父大人,教养孙女这个问题上,其实您已经失败了您知道么? 主机终于重启成功的林若拙本想搜刮出点话来寒暄,可放眼一看两排的小萝莉,思维又朝诡异方向飘散开去。 于是,她和黄恬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很久。 一行人来到摆酒的宴席厅偏堂,黄氏等人迎的客还未到。林若拙忽想起一事,左右看看,开口问黄恬:“大表姐,中书令是什么官职?” 时刻关注着她们的林若菡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是寒暄的话题么?林若拙,你就没别的话能说了? 黄恬认真的看了看她,片刻,开口道:“中省,从一品。” 咦?居然知道。果然家学渊源。林若拙兴奋,加深了问题:“这么说和平章政事是一个级别。谁更重要些?”如果是一样级别,为什么童氏在培训她们时特意提出平章政事夫人,却不提中书令夫人? 黄恬想了想,轻声道:“职权不一,不好说。” 林若拙深深的看着她,黄恬坦然相对,良久,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感觉亲近许多。 林若拙看看其它姐妹,见没人再注意她们,将身体朝移了移,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恬姐姐,今天宴席的客座首位,定的是平章政事蔡夫人。” 黄恬会心而笑,也压低了声音:“当今废了左右丞相二职,改立中书令。原刑部尚书许大人调至中令。蔡大人,原本就是平章政事。” 林若拙这才明白里面的微妙。也就是说,皇帝大人看左右丞相这职位不顺眼,大刀阔斧给砍了。中书省没了一把手,肿么办呢?提拔二把手?不,当然不。皇帝大人从刑部调来空降兵许大人,任新的一把手。可诡异的是,不知道是皇帝大人脑袋糊了酱还是什么,居然将中书令的级别定为从一品。原二把手平章政事的从一品级别又没有做调整。这下好,新一把手,原二把手级别一样。到底谁是一把手?天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平章政事蔡大人在中书省的人脉一定比中书令许大人强出百倍。 难怪蔡夫人坐客座首位。看来祖父大人是旧系人马一党。 林若拙想了想,悄悄问道:“中书令的从一品级别,是陛下特意定的?” 黄恬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说呢?” 林若拙低声喃喃:“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黄恬“噗”的一声笑出来:“六妹妹,原来你是这样一个妙人。” 林若拙嘴角一翘,也笑道:“我也没想到恬姐姐你是这样的人啊!”她真的很高兴,这是她穿越来后,第一次在同龄人中找到心有灵犀的同伴。 黄恬也很高兴。她在家中除了个长兄能说上几句话,姐妹间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倒不是她刻意打压黄珍,实在是黄珍的见识和性子……唉!只能说不投缘吧。 黄恬不知道,冷幽默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欣赏的。 两个小姑娘恰逢知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尽兴,角落里埋首窃窃私语。 黄夫人看见这一幕,诧异的对林老太太道:“你家六丫头倒是不错,我们恬丫头性子有些孤拐,除了她哥,很少能和人说这么久的话。” 林老太太闻言也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声谦虚。见两个小姑娘说的头都快凑到了一起,只能在心底归功于林若拙今天超常发挥了。或者,她开窍了? 黄氏领着许夫人到了。大概是知道自己家的座位会排在蔡家后面,许大人的夫人根本就没来,人家来的是儿媳,当家长媳。既不失礼,又避开了蔡家的锋芒。 许夫人给林老太太见礼,毫无勉强的坐到客座第二位,笑盈盈的道:“老夫人,那是贵府的孙女儿吧,这么多花一样的小姑娘,真是看着就让人高兴。” 于是呼,小姑娘们被拉过来见礼。林老太太特意指出黄家姐妹:“这是我亲家家的,黄大人的孙女。” 许夫人笑对黄夫人道:“我说这两个怎么和您这么像呢,还寻思难不成这亲家做多了,家里的孩子也越长越想像?原来是您的孙女,真真是好气度。”说罢,便给几个小姑娘见面礼,清一色的绣花荷包。 林若拙瞪大了眼睛看她身后丫鬟的动作,就见那位从身后小丫鬟的包裹里取出一个、两个、三个……一直到八个。 嗷嗷!这位夫人出门是不是要带二十个荷包?又一想,林家生这么多女儿,真是合算啊! 黄恬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注意点,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林若拙不动声色的拽回袖子,脸对着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看,没掉。” 黄恬捂着嘴笑,笑完了又叹:“唉,你怎么就不是我亲妹子呢。” 这个问题林若拙不予回答,她低声道:“你看,许夫人是第一个来的。” 黄恬淡淡道:“蔡家夫人,总不会最后一个到。” 林若拙点头,那样也太大牌了。 没多久,其余的夫人们也接二连三的到了。偏堂里坐的热热闹闹,黄氏见人多,索性将小辈们都赶去另一处暖阁,随她们自己玩乐。 刚坐下没多久,林若静就被叫了出去。等她再进来,身后跟了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林若静给大家介绍:“这是平大人家的彤姐姐,绯姐姐。”又给那两位介绍,“这边五个,是我们家的姐妹,那个,是黄家妹妹们。” 女孩子们起身见礼,这两位一个叫平彤,十三岁,一个叫平绯,十一岁。俱是在背名单时背到过的,中书舍人平大人的嫡女。 又过了片刻,另两位女孩也被领了进来,一个是同样任参知政事范大人的**,已过及笄之年,这一位是庶出。另一个是参军彭大人的侄女,十四岁,嫡出。 林若拙觉得很有意思。就像现代人介绍相亲对象时,一般不说性格爱好,为人如何。而是重点介绍身高、体重、收入、本人是干什么工作的,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家里有几房几厅等等。这里的女人互相介绍,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一问爹是谁,第二问娘是谁。至于本人……没爹没娘谁认你是哪根葱啊! 有意思吧?很有意思。她看的津津有味。黄恬凑过来陪着看,啧啧道:“这位范姑娘,不太好嫁啊。” “你怎么知道她不好嫁?”林若拙惊讶的反问,凡牵扯上后宅的事,她一律都迷糊。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7 章 黄恬惊讶于她突然的不灵光:“这还用问?若是好嫁,怎么都十六了还跑出来四处给人相看?定是没定亲啊。” “十六怎么了?”林若拙更迷糊,“多好的年纪啊。没定亲怎么了?还有,你怎么知道她没定亲。定了亲就不能出门了?” 黄恬‘咦’了一声,像不认识她一样:“定亲了当然不能四处乱跑了,你不知道?” 我,我应该知道吗?林若拙呆滞的睁大眼睛,傻傻的看她:“出门做客叫四处乱跑?”到底是她理解错误,还是黄恬形容错误? 黄恬不淡定了,这位怎么突然就傻了,刚刚的机灵劲呢?恨铁不成钢的道:“定了亲就得在家中好好绣嫁妆。少出门,少惹是非。” “什么?”林若拙被她越说脑子越糊,就抓住最后一句:“出门就等于惹是非?”这是什么逻辑?想想又道:“你们今天都出门到我家来了,我家没是非。” 黄恬要晕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和这位就说不明白呢。难得遇上个说得来的朋友,舍不得丢开,耐心十足的给她解释:“女孩子定了亲,就已算是别人家的人了。可又还没嫁出去,仍旧住在家里。所以这时要特别小心。四处出门,万一惹出什么不清不楚的纠纷,就坏了名声。到时男方家知晓了,退了亲,一辈子就毁了。” 如此大的信息量将林若拙绕的云山雾罩,黄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合起来的意思她半分都不懂。不,应该说半分都不能理解。 “只是定了亲,还没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打算一点点来,先问出最前面的:“有这规定?” “不是规定。”黄恬脑门上都要冒汗了,这种众所周知的常识难道姑妈就没和她说过:“人家下了定,定者,定也。自是定下了。” 林若拙似乎是明白了:“下了定,就是别人家的。不下定,还是自己家的。” “可,可以这么说。”黄恬考虑了半晌。貌似有点道理。三书六礼,若只是过了纳采、问名,没过纳吉(放小定)。这时再有反悔的,似乎都不会闹出来。不算退亲,只能说两家没说合拢。 林若拙点点头:“原来反悔一定要在纳吉之前。我懂了。” 你懂什么?你个棒槌!黄恬彻底泄气。 --------------------- 第十五章 青衣 第十五章 青衣 果然只有相处时间长了,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这不,还不到半天的时间,黄恬就发现,新交的这位朋友某一方面脑子很灵光,某些方面则异常不灵光。 她是真心为林若拙担心。甭管这位新朋友有多少缺点,只凭心底豁达一项就值得她去倾心相交,更别说这位还眼界开阔,于大事方面很是敏锐,难得能合上她的心意。 算了,世上像我这样十项全能的天才总是少的,黄恬安慰自己,不能对朋友苛刻。既然承认了是自己的朋友,她自然而然就将其划入了保护范围,认真的指点她:“你别不当回事,我告诉你,婚姻是女孩子一生的大事,重中之重,里头的危险多着呢。称之为第二次投胎都不为过。你是大家闺秀,别学那蓬门小户的女孩儿,略看见个会读书的公子就痴了,胡思乱想起来,仿效那话本戏文私相授受。需知那些都是穷酸文人娶不到媳妇,自个儿编了来逗趣的,仿若这样,就真有个美貌贤惠的闺秀对他掏心掏肺,倾其所有,家也不顾了,羞耻心也没了。” “这个我知道。”林若拙插话,“若心存尊重,就该名正言顺的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欲走偏门的,都是心思不正经的人。”她好歹穿越前也是个成shu女性,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古往今来其内涵实质都一样,怎么会不明白。她不灵光的是风俗习惯,而不是人情世故。 黄恬松了一大口气。根子上明白就好,常识欠缺不要紧,慢慢补,道:“你性子单纯,不知道这后宅里水混着呢,想不明白也不要紧,只记着一条,婚姻大事由长辈做主。别乱收人家的东西,不然有那一等奸猾的,混赖说你收了他的聘礼,算私定终身,十张嘴也说不清。”她是真担心,照林若拙这种一遇上内宅事就犯傻的脑袋,搞不好哪天真糊里糊涂的‘被’私定了终身。后宅刀光剑影,傻缺的孩子很危险! 不能收聘礼。林若拙牢牢记住,问:“什么东西算聘礼。”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送东西的人。”黄恬仔细解释,“长辈给的,女孩子间互相赠送的都没事。关键是外姓男人,不能收他们给的东西。特别是代表了他们自己身份的。什么手绢、玉佩、首饰、古玩、传家宝。正经人家的男儿送女子礼物,都会在长辈许可的场合,得到长辈准许。故不算私相授受。” 林若拙点点头,总之是不能收男人的礼物,尤其是贵重礼物。人家送,必然有所图。贪小便宜就会吃大亏。 “还有名声。”黄恬又补充,“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世人皆俗,那捕风捉影之辈就是没事还要掀起三分浪,若是有可说的那还了得?女儿家但凡有一点差池,就会被那等人绘声绘色的编排了说道。哪怕她真是清白的,被人说来说去,名声也就尽毁了。名声毁了的女儿家,除了死就只有出家。” 林若拙叹息。这还真是男女不平等到极致了。男人有绯闻算风流韵事。轮到女人头上就是名声尽毁,要么死要么出家。这样的习俗她难以认同,但可怕的是,即便她极端不认同或者反对,却依然要遵守。因为她生活在这里。 有得有失,越是了解这个时代,她越不敢如刚来时那般肯定自己的幸运。她得到的,是富贵和健康,失去的,却是除这两样之外的所有。 同样是通透敏锐之人,当地土著黄恬就适应的比她好。因在她眼中,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 可即便是苦闷,难受,她依然庆幸自己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宁愿清醒的痛苦,也不愿糊涂的幸福。其实黄恬才是真正悲哀的。现在年纪小不觉得,如果她一直这样慧黠下去,直至成年,成亲生子,人到中年。总有一天,她心底的骄傲会和整个社会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形成冲突,想的越深远,冲突越厉害,痛苦也就如影相随。故世人常说‘慧极必伤’。 这样不行,得换个角度看,她没有穿到奴隶社会,她没有穿成夏衣,她没有穿成夏衣她娘……她没有穿成林若菡。 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上了许多。 快到开宴的时候,平章政事蔡夫人姗姗而来。她比林老太太要年轻上许多,看着只有四十多岁。话不多,举止端庄。 人皆到齐,宴席开始,酒过三巡,花园里的戏台上依依呀呀唱起了悲欢离合。 这里的戏曲有多少种形式林若拙不知道,她只知道,上流社会的人家都流行听南边来的戏,据说很是高雅、很有艺术水平,以及……她一个字都听不懂。林家今天就请了这么个班子,据说是南边新来的,在京城刚刚火起。 搜索不多的上辈子记忆,她发现这玩意儿是昆曲,艾玛!太特么高雅了有没有!林若拙内流满面,姐穿越了来果然是要做淑女的,都欣赏起昆曲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那! 黄恬见她一脸苦像,立刻就笑了:“听不懂?” 林若拙皱着眉反问:“你听得懂?” 黄恬笑:“我原先也听不懂,还是我哥说的,这东西细听起来很有意思,满口余韵。想要懂得先学会听南边的话。江南吴语。对了,你舅家不就是江南人?” 林若拙叹了口气:“我从出生起就在京城,南边半个人都没来过。江南吴语我没听过,江南苏绣我倒是见过。” 黄恬拿帕子掩了口笑。 林若拙更想叹气。一开始她见这里人动不动就拿个帕子掩嘴,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后来才知道,大家闺秀得笑不露齿,真忍不住大笑了怎么办?拿手帕遮着。这才是人家古代淑女们帕子不离手的原因。 你别说,半张脸被帕子掩住,只一双盈盈明眸笑意流波,真的是有一种别样的含蓄美。怪不得古人讲究眉目传情,一双纤眉妙目,传递多少欲诉还休。 她只是个伪淑女。黄恬才是真淑女。笑完了,她道:“没听过也不要紧。这戏得慢慢听,听多了自然而然能懂。你不是俗人,我给你一讲就明白。你先别管她唱了什么,我且问你,那戏台上的青衣,身段美不美?你瞧她一个侧身,一个倾腰,无不如一幅画,眼波流转,如泣如诉,可是比画的还好看?” 林若拙听得她言,不再去纠结那依依呀呀唱了什么,只关注起台上一身绣衫、满头珠翠女子的动作。细细品味后,果是如此,青衣如一副缓缓流动的仕女画卷,她没有穿紧身束腰的衣服,但宽衫水袖下,仿若能见到纤纤细腰婉转轻折,她没有傲然挺立的胸部,但只一个眼神就能流泄出含蓄的性感。林若拙上辈子是shu女,只有成熟的女人才看的懂这份由内而外的性感。比那浮躁的丰胸圆臀,更勾男人魂魄。 台上的女人,是一曲流动的旋律。 “你再听她的唱音。”黄恬贴着她耳朵低语,“你学过音律,当能品出音色之妙。这位旦角唱功最妙处在‘干净’二字,音色通透,婉转圆润,放的出,收的稳,却又难得的干净清透。一流的旦角厉害之处便是如此,清华如水,阳春白雪。二等戏班的则不然,妖冶流于眉目,媚俗刻在血骨。” 经过黄恬的点拨,林若拙真正沉下心去欣赏,终于领略到了昆曲的美。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一艺术在现代社会普及不起来。能欣赏它的人,首先得有一定的古典文化修养,还要静的下心,褪去繁华浮躁细细品味。昆曲就如同帕子半遮面的古代仕女,满腔情意只在盈盈秋水间,高山流水但求知音赏,含蓄、从容、美不胜收。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钦佩的对黄恬道:“这个青衣,堪称女人中的女人,幸好是我们看,换成外头的男人,怕是眼珠子都舍不得转。” “咦?”黄恬吃惊的看着她,“你不知道么,贵府今天请的是男班,只有男班唱整本的大戏才好看。”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8 章 男班?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说,这青衣,是,是男人扮的?”好吧,她是知道戏曲常有反串,梅兰芳不就是唱旦角的么。可上辈子她哪里听过戏,就是听过也品味不出这里面的风韵。这回是刚有些入门,第一感觉就是台上的青衣好有女人味,何曾想过那是个男的。 黄恬横了她一眼,眼角如风:“真是个木头。” 林若拙哀嚎一声,第一次淑女的用手帕捂住嘴,不捂不行了,她觉得自己的嘴现在可以塞进一个整鸡蛋:“男人生成这样,女人可怎么办?” 黄恬咯咯咯的笑:“若拙,你现在就操心未来相公包戏子,未免太早了些。”笑过片刻,她正色道:“你怕什么,左右是男人,生不出孩子,不过玩意儿。” 林若拙再次举起帕子,这回她的嘴可以塞进一只鹅蛋。黄恬的态度令她惊愕万分。刚刚还对着艺术表演者赞不绝口,片刻功夫,只在眨眼间,艺术家瞬间成了贵族少女口中的‘玩意儿’。眼神的轻视遮都遮不住。这巨大的反差被黄恬做来,行云流水,无一丝凝滞。仿若天经地义就是如此,绝佳的艺术和绝低的社会地位。 “怎么是这样。”她喃喃自语,“他唱的多好啊!你也承认的。为什么要看不起。” 黄恬道:“你也太傻了,需知这些人是自甘堕落,陪酒卖笑。那些腌臜事,你不懂。” “难道你懂?”林若拙反问,“你亲眼见过?” 黄恬语塞,顿了顿,理直气壮道:“我哥说的。他说外头就是这样的,他不会骗我。” 林若拙静静的看着她,道:“恬恬,你是懂音乐的。需知相由心生,你刚刚还说,这位旦角的唱功最难得‘干净’二字。你觉得,心不干净的人能唱出干净的戏音吗?”她转头看向戏台,台上的青衣正在送别小生,心如刀割,难分难舍,却仍依依不舍赶他远行:“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坚信,技近乎道。凡是将一个行当做到顶尖的人物,绝不会是人品卑下,贪慕荣华。即便……有些首尾,又焉知他是不是被逼的?倘若有一天,我的夫君真的包了个戏子,我所憎恶的人,也只有夫君一个。因为,必得先有想买的,才会有想卖的。没了买家,卖家也终将消失。这是世间真理。” ------------------------------------------------ 回上章的一些读者问题。林若拙在穿越前没看过穿越小说,知道古代女人地位低,怎么个低法,正在一步步了解中。她生下来没娘,黄氏也不教导她这些,所以,在亲们眼中的一些‘常识’,她是一无所知。前面乔妈**解释,知道了庶女和妾室的真实地位。小喜的夜谈,知道了平民女子几乎没有人权,然后就是上章和本章,黄恬的谈论,知道了婚姻对女人的重要,以及其中的危险。 当然,她话说的夸张了点,比如纳吉之前退亲,这是冷幽默。但也侧面说明了一点,纳吉,也就是放定之前退亲,只交换草贴的话,操作的好,影响相对小一些。 在黄恬面前暴露想法,那是把她当成了朋友。况且,她暴露的也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要知道,我们知道女主是伪儿童,黄恬是早熟加早慧。可在别人眼中,女主就是个六岁的孩子,平时有些犯傻。比如现代一个六岁的孩子对你说:为什么杀人是犯罪呀,那个坏人很坏,杀的好。你会认为这个孩子品德有问题么?一笑了之,再教导纠正他的是非观而已。 再说说女主旁观者的心态。女主来了这里六年,六年的时间和上辈子几十年比起来,有可比性吗?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已经很成熟了。她只是适应这里,却永远无法融入和认同。再说,她所有的反常心态和想法都是在脑海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表现出的,只是一个有些反应慢的呆女孩形象。 我想女主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融入这里的社会,因为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无法改变。而目前,这里也没有值得她用心融入的人。 最后一点,林若拙会一直在内心深处吐槽,冷幽默。就是那句:你们好奇怪啊?你们怎么这样?为什么,原因在文中我已经说过。她一无所有,因为她是一个女人。男人唯一不能从她身上夺走的,是灵魂和思想。 如果连思想都同化,穿越,还有任何意义吗?直接写一个冷静的古代闺秀好了。 第十六章 后台 第十六章 后台 早慧的孩子一般都有个共同特点,于事物的看法和大众不太一样。天才必然是孤独的,故林若拙的说辞虽叛经离道,八岁的黄恬歪着头想了,却没有批判她。而是道:“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对别人不可说,不然,他们定说你没规矩,胡言乱语,要吃亏的。” 林若拙怔了怔,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萎靡下来:“你说的对。是我狂妄了。”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黄恬认为,即便是好朋友,也不一定事事都观点相同。她和长兄也经常各自的坚持争的面红耳赤,却从来不影响兄妹间的感情。朋友间也当如此。 “嗯。”林若拙点点头。垂头丧气的抓过一把五香葵瓜子在手上慢慢的剥。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养一养气。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控制一个人行为的,从来不是自我,而是深藏潜意识中的本我。换句俗白点的话来说,就是姐以为姐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自我),结果自欺欺人,真正的姐其实是个俗气猥琐的自私鬼(本我)。惊恐不?吓人不?林若拙就是这么被打击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冷幽默淡定女,临到头才发现潜意识中的本我竟然是个愤青。 “好了,好了。别丧气着一张脸。”黄恬见她这样,以为是被打击到了。有意逗她再高兴起来,眼珠转了转,悄声道:“你不是对那戏班子感兴趣么?一会儿咱们偷偷溜去他们后台瞧瞧,如何?” 林若拙大吃一惊:“你不是说要谨言慎行?” “那是大了以后的事,咱们还小呢。”黄恬毫不在意,压低了声音:“我听我爹私下和我哥说过,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就不算干了坏事。这会儿人都在宴席上看戏,咱们只说累了去你屋里歇歇,悄悄换了小丫鬟的衣裳,溜到戏台后面瞧一瞧,谁知道咱们是谁呢?这是你家,你路熟,只要避开了人,谁能发现咱们?退一万步说,就是被下人发现了,说出去也不过我们两个淘气。咱们十岁还不到呢,不碍事的。” 林若拙更震惊了,黄恬居然安排的有板有眼的。看着很熟练啊。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句话打动了她,她们还小呢,一个六岁,一个八岁。就是被人知晓去了戏台后面看热闹,说出去也不过是小孩子顽皮。大不了再被罚抄《女训》,她还有好多存货。 心动之下,她又奇怪:“你不怕闹出来后受罚么?还有你爹,怎么和你哥说那样的话?” 黄恬笑的有些得意,道:“我们家教养孩儿和你们家可不一样,爹厉害着呢。他和我哥说,不会调皮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只是得看在什么地方调皮,不能坏了心。调皮也得讲究有勇有谋的。我哥就斗不过我爹,几次干坏事都被他抓住了把柄。不过今天是在你家,我爹不在,没事的。” 林若拙听的膛目结舌,黄舅舅简直太凶残了。居然用这样的理念来教小孩。黄家一门都是牛人啊!难怪黄氏的脑子这么好使。在林家女眷里排的上NO1,她这是运气不好嫁给了渣爹,若前头定亲的那位好好活着,嫁过去做了长房原配,可以预见未来的人生有多么风光。而黄恬……这位是青出于蓝。 两人统一了计划,便由林若拙开口,提出要带表姐去自己屋里歇歇。大人们没为难她们,林老太太笑道:“也是,难为你们小小年纪坐这么久,既累了就去你妹妹屋里歇会儿,别硬撑着。” 林若拙抿嘴一笑,乖觉的和黄恬一块儿行礼,告退。 林老太太又遣人去女孩子们坐的席上传话,说姑娘们若闷了只管去散心或去厅堂歇息,不用拘谨。 范姑娘彭姑娘都是到了婚配年龄的大姑娘,自不肯如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半途离席。规规矩矩的笑说不用。平家的两位姑娘家教不错,很有礼貌的说她们不累。黄珍唯唯诺诺的看了自己嫡母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林若菡和林若芜见状,也只能无奈的继续坐着。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黄恬到了融雪院,意思意思的参观了一下房间。就要和林若拙说‘体己话’,将贴身丫头关在房门外给她们守门。 “快快!首饰都摘下来,拿你的旧衣服……不要紧,小姐将自己的旧衣服赏给丫鬟是常有的事,能进后宅的戏班子见多识广,不会起疑的。”黄恬显然不是第一天干这种事,指挥的井井有条。衣服、裤子、鞋,面面俱到,又特别叮嘱她:“一会儿记得,千万别露出手,丫头可以生的比小姐好看,可以穿小姐的旧衣,或许还能比小姐有派头。但丫鬟绝不会有和小姐一样的手。我有一回就是在这上面露了馅……“ 悉悉索索穿戴好,互相检查了一遍。万事俱备。林若拙问:“怎么出去?”门口还有丫头守着呢。 黄恬诡异一笑,绕到北面后窗下,揭开窗栓:“当然是翻出去。” 林若拙叹为观止,果然不能听说的,只能看做的。谁能想到黄恬这样的淑女翻窗户翻的如此干净利落呢? 黄恬还夸她:“你身手不错。以后多练练就利索了。” 林若拙无力道:“你在家也这么着?你母亲真的不管你?” 黄恬神秘的笑了笑,靠近她道:“我给你交个底。我娘说的,身手利落的姑娘身子骨才健康,日后生养容易。那些整日里关着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其实是小户人家不懂装懂的做派。前朝的时候,女孩子们还打马球呢,英姿煞爽,那才是真正的贵女。” 黄恬似乎很羡慕这样的女性,一路走一路叽叽咕咕唠叨,林若拙也就被补充了不少的常识。 原来本朝名号‘大楚’(悲催了,现在才知道这个)。当今天子是第三代皇帝。大楚立国至今才五十年,前朝的旧贵家族传承下来的有不少,很看不起本朝新贵们的一些做派。有道是三代穿衣四代吃饭,世家的底蕴内涵本朝新贵们压根不懂。又急吼吼的忙着脱离旧日‘泥土气’,表示自家已是‘上等人’,囫囵学了个四不像。黄家就是前朝旧贵遗留下的旁支,对新贵们的教养有很多地方看不惯。 黄恬的父亲教导女儿,真正的大家之女,平安年月打理一家宅院,危难时节跨马扬鞭保全老弱幼小。这样的主妇才能让男人无后顾之忧的冲在最前线。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关在房间里左不动右不动,人都养痴傻了。那些较弱如画中人、遇事只会哭的女子,真正世家根本看不上,那是妾室的做派。大家主母,当有大家气派! 黄恬很不屑的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说姑娘家的婚事吧。十四五岁定亲是没错。可出嫁的年岁却必得过的十八方好。现今的人家却不管这些,一应十五六岁就嫁了出去,我祖母常说,这是害了那些女孩儿。” 林若拙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所以我们家里,母亲的身体最康健。” 黄恬很是欢喜:“我就说你是个不俗的,难得的明白人。可恨你没生在我家。” 林家的下人大多在宴席处伺候,这两人身量小,又刻意躲避,一路安全的来到戏台后方。因为是男班在后宅唱戏,临时扎了一道长长的篱笆,用红色的布幔围的严严实实,两个小姑娘转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块松动的地方,移动竹竿,从布幔下方爬了进去。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19 章 林家的戏台是临时搭建的,后面不远处就是一排平房,清空了出来给戏班子用。平房前摆了一大堆乱七明不发达的时候,专门从事音、舞艺术的人们,总是被那些掌握了丰富物资的上流社会所看不起。 人们忘记了在远古的最初,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在人类文明的萌芽时代,音乐和舞蹈,是祭祀们用来向上苍祈福的语言。食物、舞蹈、音乐,部落最珍贵最美好的事物,奉献献给神灵。人们载歌载舞,欢庆一年的丰收,用最真挚的热诚,感谢上苍给他们的庇佑。吃饱了就要唱、要跳,这是最质朴的需求和欢乐。 “今天是我第一次看戏。”林若拙认真的说,“我喜欢您在台上的样子。” 小小个头的女孩一本正经的说着‘喜欢’,本该让人一笑置之。然而她眼中的认真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众人皆静。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0 章 青衣缓缓开口:“第一次听,听得懂?”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听不懂。”林若拙回答,“但我看的懂。您很美,比所有人都美。” 清波忽的来了气,愤怒的插话:“你的喜欢就因为美?” 林若拙转过脸看他,莫名:“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她再度目视青衣,“您的美,很少见,很难得,很……动人。这样的美,被人喜欢,难道不对?” 青衣笑了,轻声道:“你看见的只是美好的一面,还有很多丑恶不知道。” 林若拙怔了怔,恍然:“是,就像开在水面的莲花,纯洁、美丽。根茎却扎在淤泥。书上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若没有淤泥也就没有漂亮的莲花了。水面上的莲花和淤泥中的根茎,都是那颗花的一部分,少了哪一样都不完整。” 青衣怔忪,半晌后喟然一叹:“是了,我竟然还没有你一个小姑娘看的清楚。你说的对,都是一部分,哪一块都不能割舍。”他仿佛想开了什么,笑的清朗舒缓,如云破月出,清风徐来:“小姑娘,你很好。” 林若拙撇撇嘴,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想像你一样美,很想很想。但是我不能,我付不起代价。” 青衣看了她一会儿,微笑:“回去吧,孩子。离开这里,过你该过的日子。” 林若拙点点头,拉起黄恬的手,抬脚,又停住,问道:“您叫什么?” 青衣浅笑:“我叫段如锦。” 林若拙犹豫了一会儿:“我……” 段如锦制止她,温和的道:“我知道你叫什么,回去吧。” 林若拙拉着黄恬的手离开。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红幔后良久,清波方如梦初醒,一下子跳起来:“师父,你,你……” 段如锦眉宇轻抬,柔中带刚的眼神扫视过后台的每一个人:“今天的事你们知道厉害的,如果说出去……”他缓缓一笑,美丽中带着杀机:“德庆班在京城混不下去事小,只怕说话人命就保不住了。” 云婶子趁势说明厉害:“富贵人家最讲究声誉,为了这个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在他们眼里,捏死一个戏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众人静默了片刻,武生笑道:“云婶子,大伙儿也不是第一天出来跑江湖。大户人家孩子好奇过来瞅瞅,我们也是经历过的,何曾漏过嘴。若是嘴不牢靠,德庆班一个男班也不能到这内宅来唱戏。大伙儿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们说是吧?” 众人齐齐称是。 云婶子拍拍手:“行了行了!下一幕该准备出场了,该干嘛干嘛去!” “师父。”清波接过他手中的紫砂壶,犹豫片刻,道:“只是两个丫鬟,您弄这么大的阵仗,会不会让大家心里不痛快?” “丫鬟?”段如锦深深的看他一眼,“如果人人似你这么想倒也不错。”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点拨:“这两个丫头装扮的倒是挺像,可你忘了,就在那略小的丫头说她想学唱戏时,那大点的丫头喊了两个字。” 清波皱眉回忆:“好像是‘弱卓’。” 段如锦叹了口气:“我们出来人家唱堂会,这家人有几房、几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是要打听清楚的。林家二房的公子命唤林若谨,他的胞妹,就是六小姐。” 清波大吃一惊:“林若谨,若……谨。” 段如锦叹息:“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六姑娘本人。若卓,大约是她的闺名。” “那另一个呢?”清波急急的问,“也是林家的小姐?” 段如锦想了想:“不一定。她们的长相很不相似。但堂姐妹间长的不像也不奇怪。另一个女孩子是谁,我不知道。” 清波有些失望。那丫头眼睛圆圆的,一生气就张牙舞爪,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猫。 段如锦没有察觉他的失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样漂亮的眉眼,那样痴的性子,幸亏是生在深宅大院的富贵人家。”否则,又是红颜飘零,任人践踏的命运。可惜了,若唱戏不是下九流的营生,那位六姑娘倒是颗极好的苗子。 我喜欢。想到小姑娘脆脆的声音仿若犹在耳边回响,他不自觉的笑了:“清波,你喜欢唱戏吗?” “啊?”清波一愣,回过神:“师父,您说什么?” 段如锦幽幽的看着他:“你最好喜欢。喜欢唱戏不一定能红,但每一个红的,都喜欢唱戏。你长着这样的脸,如果红不了……”他‘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你明白的……” 清波的走神顿时抛弃九霄云外,一个寒颤,冰冷入骨。 两个小姑娘从后窗户爬回房间,换衣服戴首饰,黄恬提醒:“鞋底有泥,擦干净了再放回去。” 林若拙恹恹的,收拾干净首尾。 黄恬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 林若拙仰头倒在榻上,道:“我也不知道。恬恬,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有一样东西,所有人都告诉你是不好的,不能去喜欢。你也知道喜欢的结果会很糟,可偏偏忍不住就是喜欢。没有原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了就喜欢上了。” 黄恬想了想,手臂撑着下巴,双手捧住脸,道:“有一次,我偷听见我爹吟过一句诗,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来,你就是这个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呸!”林若拙爬起来笑,“你爹吟的是艳诗,修拿这个打比方!” “若拙。”黄恬认真的问,“你会去学戏吗?” “怎么可能!”林若拙怪叫,“我是大家闺秀,我将来要做一家主母的,我要生儿子,我要富贵终老!最多,最多经常看戏,没事瞎哼两句自个儿取乐。就这样。” 黄恬笑:“死丫头!我叫你吓人!刚刚真吓死我了!” “我年纪小嘛!”林若拙回过去笑她,“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爬窗户,溜后台,还和人家小龙套吵架。” 黄恬不以为意:“我也还小嘛。”停顿一会儿,叹道:“我们松快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年。我娘时常和我说,她现在回过头想想做姑娘时的岁月,想的最多的就是和小姐妹们一块儿淘气。” 林若拙也跟着叹。她发现今天叹的气实在是太多了。 又歇了会儿,外头丫鬟来叫,说是午宴时间快到了,前头传话请她们赶紧过去。大丫鬟们忙敲开门,给两姐妹整了头发,陪着一块去宴厅。 这种大场合,林若拙不敢敞开肚皮,不然林老太太能生吃了她。午饭混了个半饱。接着便是午休小憩。好些不是很亲近的夫人们最先告辞,林老太太命黄氏妯娌好生送人出门,闹腾一阵,总算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几位夫人都是林家世交,三家带了姑娘来的也没走,林家姐妹接了客人去自己房中午睡。 午休之后,戏台前再次摆开席位,这回点的是热闹戏,杨家将。忠君爱国的一塌糊涂。台上打来打去,林若拙半点兴趣提不起来。段如锦下午就没上场。倒是见着那在和她们说过话的武生在台上舞来舞去。 黄恬也不太爱看,两人又撺掇着退席,黄大太太笑话女儿:“你今儿算是找到伴了,竟一刻也闲不住。行了,我不招你恨,去吧!”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1 章 这回林若菡没有继续干坐,而是随后起身对黄氏福了福:“母亲,女儿想请珍表姐一块儿逛逛。” 黄氏微笑道:“今天家里有戏班,或是在花厅戏耍,或是去你屋里都使得。只别乱走。” 林若菡应诺,又邀了林若芜,两人带着和黄珍去了她的屋子。紧接着,三房姐妹也携了平氏姐妹,范家小姐和彭家小姐一起去花厅饮茶下棋。 “四姐姐,恬表姐!”林若菡赶上林若拙她们,笑盈盈的道:“四姐姐,咱们一块儿去你屋里坐坐吧。” 林若拙还没答话,黄恬冷着脸开口了:“不牢费心,我们不回屋,我要去找我哥。” 林若菡脸色一白,黄恬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林若拙就走。走了老远,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平时怎么当姐姐的,看她那蹬鼻子上脸的样!” 林若拙一摊手,悠悠道:“统共一亩三分地,争死了也争不出两亩地的谷子。我爹不过一个礼部给事中,还是荫恩。你觉得她能争出朵花来?” 就听“噗”的一声笑。林若谨带着黄耀从墙角处转出来。黄耀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原来六妹妹是这样一个妙人。” “哈!”黄恬拍手笑,“大哥,我比你先发现哦!”又问,“你们怎么到后面来了。” 黄耀笑道:“我去给母亲请安,听说你今儿得了新友,玩疯了。赶紧过来看看,别丢人丢到亲戚家。” --------------------------------------------- 第十八章 黄耀 第十八章 黄耀 黄恬嗔道:“我哪有那么不知礼,你也太小看人了。” 黄耀笑道:“那为什么忽突突的跑到前头来了,不知道这边都是男客吗?” 黄恬道:“我才没那么糊涂,我们是想去谨表哥的书房看看,才不会和男客撞上。” 林若谨见他们兄妹抬杠,以为是真吵,忙打圆场笑道:“原是我们想错了,妹妹别见怪。书房就在转弯那条路的前头,咱们这就一块儿去吧,何必堵在路口上说话。” 黄家兄妹齐齐笑,黄恬对林若拙咬耳朵:“你哥哥还真老实。” 林若拙和她落后两步,走在两个男孩后面,轻哼道:“你别逗他。从小我爹就给找了个书呆子来教,学问怎么样不知道,一肚子死心眼倒是真的。你别欺负老实人。” 黄恬笑:“一个爹娘生的,你怎么就没老实?” “谁说的?”林若拙劈口反驳,“我可老实了,全家上下都知道,我是最老实的呆子一个。” “呸!”黄恬掩着口啐她,“那是她们眼不亮,古语云:大奸似忠、大智若愚、大勇如怯、大巧若拙。看看名字就知道,你这人坏透了。” “阿恬,你在后头嘀咕什么呢?”书房很快到了,黄耀见两个女孩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不亦乐乎,很有几分好奇。 “没什么。”黄恬笑道,“我们在说《道德经》,什么大智若愚、大象无形、大音声稀。” 黄耀一点就透,目有深意的看了林若拙一眼。只有林若谨认真的道:“妹妹记错了,大智若愚是苏学士《贺欧阳少帅致仕启》中的话,并非出自《道德经》。” “噗——”黄恬捂着嘴放肆的笑,黄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林若谨还在继续:“说来吾家大兄之名即出自此典。家母生前极是喜爱。因我们兄弟之名都是祖父取的,常言倘若生个女儿定要取名相似,若拙,你的学名便是母亲临终亲取。”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有点泛红,语调沉降:“母亲希望你聪明伶俐,却又不愿慧极伤身……” 一个名,寄托了生母的拳拳爱心。林若拙默默握住林若谨的手臂,低声道:“哥,我知道。” 室内的气氛骤然改变。黄家兄妹有些尴尬,黄耀清了清嗓子,开启新鲜话题:“阿恬,知道么,刚刚我们在前面听说一件大事。长川公主的亲事定下了。” “哦,真的?”黄恬惊讶,“定的谁,是不是司徒九?” 林家兄妹也不负重望的转移了注意力,林若拙常识最小白,问:“长川公主是谁?” “不是司徒九。”黄耀先回答了妹妹,再给表妹解释:“长川公主是魏嫔娘娘所出,公主中最年长,二皇子的胞姐。” “哦!”林若拙了解,来头不小,年纪最长,大公主呢。皇帝嫁的第一个女儿,驸马当然是千挑万选:“可司徒九又是谁?” “哎呀你先别管!”黄恬急不可耐的拽过她:“待会儿我给你细讲。哥,快说,长川的驸马是谁?” 黄耀神秘兮兮的道:“你绝对想不到,是姚老相国的孙子,姚纾。” “他?”黄恬一怔,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是了,圣上在安抚老臣。” “不错。”黄耀赞同的点头,“姚相国从先皇起就是右丞相,两朝元老。虽因陛下要废左右丞相,主动乞骸骨告老回乡,然为国鞠躬尽瘁数十年,功不可没。陛下下嫁长川公主,驸马惯例不任要职,姚家却可再富贵三代,若公主儿孙中有上进者,身融皇家血脉,受重用也是指日可待。” 林若谨跟着点头:“许大人范大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林若拙狠狠的摇黄恬的胳膊:“司徒九是谁?” “轻点!等会儿再和你讲。”黄恬使劲拔出胳膊,又兴匆匆的问黄耀:“长川嫁给姚纾也罢了,她毕竟今年都十六了,比司徒九还大一岁呢。难道圣上想嫁二公主银川?她不过是个宫人生的,倒是养母还有些看头,穆嫔生有五皇子,实力不低。” 黄耀摇摇头:“我看不见得。你别忘了,圣上只是承诺,定会嫁一位公主给显国公家,却没有说驸马一定就是司徒九,还有司徒十一呢。” 黄恬质疑:“十一郎是小儿子,司徒九是长子,他才是未来的显国公。” 黄耀反问:“对啊,他都是显国公了,他的儿子将来也会是显国公,有必要再娶公主吗?反观司徒十一,他可是没有任何爵位继承的。” 黄恬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司徒十一才最有可能尚主?天哪,竟然是司徒十一!十一郎!公主们会疯了的,京城的闺秀们也会疯的。” 林若拙不高兴的推搡黄恬,大声插话:“司徒九是谁,司徒九是谁,快说!” 黄恬被推的嗷嗷直叫,连声唤:“你别急,别急啊,等我把话问完了。” “快讲!”林若拙狠拍了一下桌子。 黄耀笑:“还是我来说吧,六妹妹。这事说来话长。当今皇后娘娘是上任显国公的长女,现任显国公的胞姐。显国公司徒家本是前朝亲贵,然遭当时昏君奸臣所害,几近灭门。唯有第一任老国公被死士救了出来,于乡间隐姓埋名长大。后天下大乱,老国公组建了一支义军欲斩昏君报家仇,还天下清明。辗转征战中,认识了本朝太祖,为太祖人品所折服,甘为忠臣,效马前之力。后太祖得天下,欲与老国公结为儿女亲家,因老国公的女儿皆早早出嫁,无适龄之女,于是就定了老国公的长孙女嫁到皇家。至于到底给哪个皇孙,却是未有定论。” 说到这里,他歇了歇,喝口茶润喉。放下茶盏却是一愣,就见林若拙眼睛闪闪发亮,眸中投射出古怪的光芒。 怎么看怎么有奸情啊!她心里的YY如一万只神兽奔腾,刹都刹不住。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2 章 不能怪她乱想,实在是黄耀的话说的太暧昧。老显国公出身显贵是吧,身负血海深仇是吧,几代贵族出身是吧,多动人的来历啊!长相定然是翩翩贵公子,很不错的。能在乱世中组建一定的势力,本身也定是才华横溢、智勇都不缺的绝世人物。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甘愿为出身平民的太祖效力。男人都有野心,越是能干的男人越不愿屈居人下。太祖凭什么让老显国公俯首称臣?折服,怎么折服?凭什么?这里面有什么? 那啥,是吧,有可能吧。记不得是那一回无意中听见的了,说是前朝有个很流行的学说,就是好多前卫人士都喜爱男色,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结合是为了人伦繁衍,只有男人和男人结合才是真正的感情升华。这个,不能怪她乱想,对吧…… 林若拙抹一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意犹未尽。看!太祖非要和老国公做亲家,第二代不行就第三代。还皇孙不定?让臣子的孙女挑自家的孙子,这是何等的纵容啊!司徒皇后就这么巧,偏偏嫁给了当今皇帝?谁敢说说这里面没有太祖的深谋远虑? 黄耀丝毫不察她脑袋里乱七破是最糟的下策。”黄耀站在男性的角度阐述,“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那么就该冷静下来,从中找出最多得利的办法。当今无子就需过继,过继来的嗣子自有生母,能对皇后娘娘好?说不得最后连显国公府都失了圣心。”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3 章 林家完蛋不完蛋和我也没……呃,不对。还有老哥林若谨。 林若谨也好笑妹妹的天真,他的想法倒是很朴实:“三婶不是没儿子么,抱养了四弟。四弟和她多亲。皇后娘娘怎么的你少想,咱们普通人家平静度日就是福分。” 普通人家。对啊,她将来又不会嫁皇帝,这会儿犯的哪门子的愤青?皇后有没有儿子,受没受委屈关她屁事!她未来就一普通贵妇,哪家发了疯不要儿媳生的嫡子,非看重妾生的庶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脑袋转过弯的林若拙嘿嘿两声傻笑,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三人。 黄恬又爱又恨:“你呀!一会儿机灵一会儿傻,真不知道这小脑袋怎么长的!” 林若谨连连摇头,妹妹的脑袋确实经常犯抽,有时看着正常,有时还很出色,有时却又犯傻的可怕。时好时坏,挺吓人。 黄耀脸上跟着一块儿笑,眼中却若有所思。林若拙看着时常犯傻,其实是心无旁骛,这种人往往对事物能一针见血,直指关键。可这样的人性子也最是执拗,这会儿大伙当她是孩童戏言。可若有一天真的处在当今皇后的位置,说不准她就真梗着脑袋玉石俱焚了。 这心性,有意思。 黄耀最喜欢揣摩各种各样的心思。这比任何游戏都有挑战性。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同的人处在不同地位,有不同的想法。父亲说过,御人之术莫过于了解这些各式各样的想法,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今天到林家来,所见有意思的人不过寥寥。小辈当中就只有一个林若拙。 第二十章 祖父 第二十章 祖父 后/宫里的那些事儿,看着似乎是皇帝的私事,可事实上,有实力上朝会的臣子没人不如狼似虎的盯着那一块。皇帝多睡了哪个妃子,皇帝多疼了哪个孩子,其八卦追踪程度不亚于职业三姑六婆。当然,问题除了看表象还得深究本质,重臣们总盯着皇帝的家事绝不是因为他们趣味低级,而是随着皇子们开始成年,后/宫风云直接影响到朝堂政治格局的变幻。 这时候,家族内在传承的素质就很明显的体现出来了。童氏和林若静还在讨论着到底是婆婆还是男人更重要,黄家兄妹已经开口闭口皇子公主们婚嫁带来的是哪种政治含义。 “储君未定,人心不稳。”黄耀学着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复述着今天宴会上,某些不识趣的人提出的话题。 啊呸!林若拙嗤之以鼻,立了太子人心就能稳? “汉武太子刘据就被废了。”伪儿童面不改色的童言无忌。 黄恬幸灾乐祸的凑热闹:“李承乾也被废过,太宗还是一代明君。” “你们知道什么。”黄耀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立也罢,不立也罢,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提一提的,也是个试探的意思。”从今天林老太爷在宴会中的表现来看,林家政见和黄家一致,不支持、不掺和。尽臣子的义务提点:儿子长大了,都有想法了啊!其它的,任由皇帝一人决断,他们只做纯臣。 也是。林若拙点头。祖父大人还能干几年那?人老了可不就求个稳妥为上。做纯臣利益虽小,可风险也小。 “二皇子很能干。”黄耀含蓄道,“长川公主刚议婚之时,他一力推崇司徒九。” 司徒九是皇后的亲侄子,中宫无嫡子。二皇子就是长子,亲姐姐再嫁给皇后的侄子,半个太子的位置就算是到手了。 不过很显然,皇帝本人没这想法,毅然否决了长川和司徒九的婚事,将她嫁到了姚家,即安抚了两朝相国,又敲打了二皇子,一举数得。 “闻国公世子最近心情很好。”黄耀又抛出另一个消息。此消彼长,二皇子被老爹摁了一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心情很好的闻国公世子是他的舅舅,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过林若拙觉得,这些事情离她很遥远。纯粹的八卦娱乐。 黄恬鄙视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问你,今儿一早你祖母不是关照要将你堂兄堂姐们接到京城来?你可知为什么,还不就是怕大房远在外头,不知京里的形势,万一定了不妥的人家,林家的立场就不好说了。” 林若拙听的头皮发麻,居然后宅也不得清净。弯弯绕绕的太厉害了,古代闺秀也不容易啊。 林若谨看妹妹神色不对,开口道:“耀表哥,恬表妹。你们别再说了,若拙还小,这些事无需她来操心。“ 黄耀看看他,从善如流接受意见,改说些外头有趣的市井见闻。黄恬的兴趣也很快被转移,立时就说起今天去戏台后面的事:“哥,改**带我去戏园看戏吧,今天唱的几出没看头。德庆班段如锦最拿手的是《西厢记》,都没有人点!”她娇嗔的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 林若谨同学是个好孩子,不知道《西厢记》是什么,愣愣道:“既是拿手戏为什么不点?明儿是自家亲戚吃酒,没外人。德庆班还来,咱们让他们唱这出。” 黄耀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狠狠的瞪了黄恬一眼,对林若谨道:“德庆班来内宅唱堂会,这出戏有些人家是不上戏单的。” 林若谨心有所动:“可是有什么不妥?” 黄恬插嘴道:“有什么不妥的。说开了,想明白了,没一点不妥。那些藏着掖着的才是不妥。要我说,先去看《莺莺传》,回过头再来听《西厢》,再无不妥的道理。” “好了好了,说这些怪没意思的。”黄耀见话题越说越不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收拾残局:“时候不早,怕是宴席快散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免得人过来找。” 林若谨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也催促着两个妹妹回去。四人出书房分手不久,林若拙和黄恬果在路上遇见来寻她们的丫鬟,客人已经散席,黄大太太派人来寻女儿一块儿回去。 黄恬依依不舍,惹得黄氏打趣她:“明儿还来呢。真要舍不得走,就干脆留下住一晚。”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黄恬倒不好意思起来,大大方方道别,又关照林若拙:“过几日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玩。” 黄夫人看着很意外,也很欣慰:“这两个孩子倒是投了缘。” 一时众客人各自归家散去。到得第二日,邀请亲友,黄家只来了黄大太太并三个儿女。童氏的娘家人倒是来的不少,另有林家一些在京的族人。人数比昨日少上许多,规矩也没那么严,快快活活吃了一天酒。 这一天童家来了不少表哥表妹,林若拙和黄恬再没有如昨天抱成小团伙,中规中矩的陪了客人一天。 两天庆贺过去,日子渐渐恢复正常。这一日,林老太爷百忙中想起给二房孙子请先生的事,知道二儿子指望不上,直接寻了三儿子过来说话。 两人商量片刻,人选一时定不下来。林若谨的资质并不是很好,有名望的大儒不会收他,再者,京中真正有学问的谁又会放着前程不管,来教一个黄口小儿?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办。 “你同窗之中,可有愿意来京中做馆的?”林老太爷问小儿子。林海屿在衡阳,指望他能在同窗中有些许消息。 林海屿想了半天,想出一人。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人,学问不错。只是,他情况有些特别……” 原来林海屿在书院时听闻过一奇人。天资聪慧,学问不凡。但有书院会考无不名列榜首,才名远播。然为少有才名者多恃才狂放,此人就是性子极傲,人缘很差。后在乡试途中得罪了人,途遭意外,坡了一条腿,仕途断绝。只得顶了个秀才功名回乡。林海屿进书院时这人已经不在,只是听说过,见过他的人都尤为可惜,说这人学问和见识非常好,很难得。据说他家境普通,回乡后还不知怎么艰难度日。 林海屿说自己的想法:“他虽性子傲,然那是年轻时节,吃此大亏,终身仕途无望。想必性子是要改了的。再者他家贫,咱么厚出了束脩请他来京中做馆,也未必不肯。” 林老太爷捋着胡须掂量了片刻:“其它倒也不妨。只是这人遭逢大难,虽可能性格变圆润,却也有那相反更为尖刻的。若是这样倒不好了。” 林海屿思忖稍许:“那,我先书信一封给旧日同窗打听打听,看他如今性情如何再说?” 林老太爷点头:“若果性情学问都好,那便是极好的人选。宁可多出厚礼、恭敬着去请都不打紧,需知一个好先生不但谨哥儿受用,他日诚哥儿进学也一般得益。” 父子两人便定下计划,林海屿去写信。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4 章 祖父和三叔定了计划,林若谨尚一无所知,仍旧跟着那迂腐的老先生埋头苦读。他虽知道三叔学问好,也不敢多劳烦。今春本该会试,但因太后病重,西戎出兵几件事缠在了一起,圣上将原本今年的春闱推迟到明年,三叔正在要紧关头,再不好多打扰的。 这边林若拙的生活也恢复到了正常。大约是有过朋友的作伴,她一颗原本沉寂的心慢慢复苏起来,后宅缺少娱乐、一成不变的生活越来越展现出沉闷无味的特质。 经过一番思考,林若拙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话说那养的猪被关久了还会得抑郁症呢,更何况于人?这里物质生活虽然丰富,但于精神生活是前所未有的匮乏。上辈子缠绵病榻,有着万能的电脑,一网在手,娱乐我有。成年累月的宅在家中也不觉得闷。这辈子想要不被关成变态,还是得自己找点子来满足精神需求。 参考上辈子的娱乐,电影电视没有、游戏没有、论坛没有、QQ没有……总结到最后,符合这个时代标准,并有条件实施的娱乐仅有两项:一为音乐,一为看书。 音乐,凭她简陋的箫艺,就算目前达到了能自娱自乐的水平,也不敢长时间呜呜咽咽的吹(招魂呢)。看书嘛,这个时代的话本杂书在她的眼里真的是很惨不忍睹。 《山海经》、《搜神记》、《太平广记》,书都不错,但她翻来翻去就是看不出半分激情。 想当年,网上那成灾成片的《哈利波特》同人看起来才叫有激情。激情到她一度都想自己下笔。 林若拙痛定思痛,下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决定写同人来自娱自乐。 题材很重要,当然不能写哈利波特,那啥《西厢记》也不可以。虽然她心痒痒的很想,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西厢记》这种戏曲话本想想也是被禁止阅读的。不是谁家都像黄家那样彪悍。而且据她估计,黄恬口中的《莺莺传》也应该是背着黄大太太偷看的。 思来想去,林若拙决定选择教科书。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严肃类文学:《史记》。 《史记》好啊,《史记》说的是历史,历史里有丰富的素材可以YY。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写同人的第一要素是背原著。就算背不下来,起码也该熟读,如数家珍。于是,以解闷为初衷,林若拙开始了一项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伟大工程,这项工程对她一生影响巨大,甚至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此刻的林若拙还不知道,她只是从林若谨那里借来厚厚的古版,翻开第一篇:《五帝本纪》。 --------------------------------- 和精英男对抗是要有资本的,林同学的充电之路开始。 第二十一章 伯母 第二十一章 伯母 要问《史记》是什么,作者是谁,天朝人十个里头有言文介绍家谱,缺点多多。罗里啰嗦一大堆,看完了依旧云山雾罩。林若拙怕自己记了前面忘后面,特意给《五帝本纪》做了个家谱表,凡当上天子的,就在名字旁画颗星。表格作完后整体一观,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心底漫起。 这份家谱表以它独有的直观和数据,无情的撕开了隐藏在温和华美语言下,一场场血淋淋的帝位厮杀战。 黄帝先生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子,能姓‘公孙’的,只有十四个。不能继承父亲的姓氏意味着什么?林若拙不了解上古时代,但她知道,至少在她现在生活的时代,一个不被允许姓父亲姓氏的孩子,没有人会瞧得起。 好吧,废话少说,言归正传。五帝的后面四位,都是黄帝先生的嫡系后代。确切的说,是黄帝正妃嫘祖所生的两个嫡子的后代。 正妃给力(鼓掌,必须鼓掌)!别看黄帝先生繁殖了二十五个男丁,人嫘祖女士不屑一顾,帝位必须传给我生的儿子,没得商量!嫡长子,或者嫡次子都行。其他人休想染指! 不过到世事难料,在黄帝先生归西后,登上第二个天子之位的,既不是嫘祖女士的大儿子,也不是她的小儿子。但绝对是嫡系一脉,是嫘祖女士小儿子的儿子。黄帝先生嫡次子的长子。这位就是帝颛顼。 嫡长子一脉甘心吗?没有人知道。但历史明明白白记载,颛顼之后,帝位又回到了嫡长房一脉,黄帝的嫡长子玄嚣同学,虽然儿子在和堂弟争夺帝位中失败了,但人家的孙子奋起了,这位高辛同学,他老爹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但本人很给力,告诉我们,拼爹不是绝对的!他斗败了颛顼的儿子穷蝉,抢过帝位,成为第三位天子:帝喾 帝喾同学估计是接受了二房一脉子孙后继无力的教训,养儿子很上心,到他老了的时候,有两个能干的儿子。其中一个叫挚的,抢先登位。但是他很快被他的弟弟放勋给赶下了台,史书上漂漂亮亮的写着:挚,代立,不善。 放勋同学很强悍,他使得帝位继续在嫡长房一脉保存。放勋同学的帝号为:尧。 尧同学很能干,有多能干?能干到天朝人都知道他将从老爹那里继承来的帝位给禅让了。所以说再能干的人也不能事事都顺心那!帝尧晚年,天子之位面临着又一次从嫡长房一脉,换到嫡次房一脉的危机。 黄帝先生的嫡次子一脉,除了帝颛顼抢赢了长房,颛顼的儿子、孙子,都没有强过长房一脉。然后人家就换了个方向努力,拼命繁殖后代。儿子一成年就生孙子,孙子刚成年再生重孙子。生啊生,终于生出个叫重华的好孩子。 重华同学的辈分很低,他的爷爷的爷爷,和帝尧是同辈。重华同学又很能干。能干到‘修身’之名远播。尧不得不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他,以便找茬。重华同学将娥皇、女英姐妹安抚的服服帖帖,‘齐家’之名又开始远播。 尧依旧不甘心,想了很多办法刁难,啊不对,是‘考察’他。其中包括在雷雨交加时节将他一个人丢进深山老林,重华同学强悍的凭借个人力量,于暴风雷雨、深山迷障、危机四伏中走了出来。尧只能感叹他有神灵庇佑,将其定为继承人。尧死后,重华同学继位,为帝舜。 林若拙合上书本。良久无语。 原来,这才是帝位禅让制的真相。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苍茫的原始森林中,一个年轻强壮的身影独步前行,身上的麻布衣被枝条划破,披散的乱发被大雨淋湿。劲瘦的腰间拴着绳索,衣衫半裸,肌肉勃发,雨水顺着紧致油亮的皮肤滚落。忽而,前方一道黑影窜过,年轻人抽出身后的长矛,用力投掷,瑟瑟发抖的小动物被钉死。年轻人用石刀割开小兽的咽喉,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汩汩的热血,温热的血液补充了他消耗的体力。抬头远望,年轻人黝黑的眼眸重影瞳瞳,视线穿透茫茫雨线、深山密林,趟过黄水,水域之畔是部落的夯土墙。树木削成的锐刺插满土墙的外围。只要走进那道墙,就再也没有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只要走进那道墙…… 林若拙奋笔疾书,全身的热血在这一刻沸腾。她穿越了时空、穿越了文明。用五千年后的眼睛注视着五千年前的远古、五千年前的英雄。 随着最后一个笔画收尾,倾泻的情感充盈她的心脏,空虚沉闷的心灵在这一刻被填的满满。 这,才是历史。这,才是写同人的意义。 一个内心世界丰满精彩的人,于外界的怠慢不公,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不会去计较。 林若拙圆满了,对二房三房姐妹间的争风掐架就更视若无睹了。独来独往、飘然脱俗。细心的林若菡观察了这位嫡姐很久,发觉她是真的一点儿不在意,奇怪之余不禁有些纳闷,这位六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就能什么都不在乎? 林若菡弄不懂林若拙为什么不在乎,林若拙也搞不懂她动不动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干什么。 这天上午,学中休假。林家姑娘们都聚在荣瑞堂请安说话,童氏照例搜罗些话题打趣,林老太太半眯着眼睛颔首。一片祥和。 黄氏步履匆匆的进来,打破了这片祥和:“老太太,大嫂的信送来了。” 林若拙注意到,黄氏一进来就直奔祖母,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童氏,显然不符合她平日从容的举止。 林老太太一目十行的看完信,脸色瞬间铁青:“胡闹!”狠狠的一拍桌子,手中的纸张震的发颤。她调整了片刻呼吸,压着声音对童氏道:“带姑娘们下去。” 童氏屏声息气,对众姑娘招手,同时不满的瞥了一眼黄氏,又是将她拒之门外独自商量,好像她就不是这家的儿媳似的。 到得偏间,她对众女道:“你们姐妹在这儿歇着,我去看看老太太那里有什么要招呼的。”说罢,自顾自去了正堂。 童氏一走,林家姐妹哪里坐得住,林若静看看几个妹妹,招手叫过贴身丫鬟青螺,命她去正堂打探一下消息。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5 章 青螺去得不多时,回来禀报:“大太太信里说的是大姑娘的婚事,老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其它的,奴婢也不知道。” 姑娘们一听,各自感觉不一。林老太太发如此脾气,估计大伯母给林若萱找的亲事很不怎么样。由人推己,两房姑娘们各自沉思。 林若拙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黄氏显然不会因为一个庶出侄女的婚事,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事情果然很严重,下晚的时候,从下人间的传话可以得知,老太太派了心腹去前院,老太爷一下衙就被请去了后院说话。 紧接着又有消息,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一齐被叫到了荣瑞堂。 林家的主脑人物们聚在正堂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林老太太和黄氏对内宅的掌控还是很到位的,无伤大雅的闲话可以传,真正想保密的,一丝缝也透不出去。 第二日一早请安,黄氏和渣爹的表情很平静,没就昨天的事多说什么。三姐妹一如既往的吃了早饭去上学。走在路上,林若芜就问林若菡:“七姐姐,可知昨天祖母为什么生气?” 林若菡摇摇头:“昨晚爹爹歇在正房。” 林若芜也不失望,打算待会儿去问三房的姐姐们。 三房姐妹果然没让人失望。不,应该说是童氏一如既往的没让人失望,林若贞吊足了林若芜的胃口,才神秘兮兮的漏下口风:“是大伯母给大姐姐定的亲事不好,祖母发了脾气,连祖父都惊动了。” 林若菡追问关键点:“大姐姐定的是哪家,如何不妥?” 林若贞摇头:“不曾说听说,总之是很不妥的人家。” 就这消息?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林若拙深深鄙视。 林家姐妹的看法却不一样,她们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着各自的猜想。 “会不会是门第低?”这是林若菡问的。估计这丫头对自己婚事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是庶子?”这是林若贞的猜测。好吧,姑娘,虽然你爹是庶出,但你放心,你是嫡女,将来自也要嫁嫡子。 “大姐姐本来就是庶出。”这是头脑灵光的林若容,这一位比较务实,猜道:“许是家境艰难?” 林若芜也喳喳的发表自己意见:“或是被逼婚了?”姑娘,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比较来比较去,林若静的猜测最具可能性:“怕是人品不好,或家风不正?” 林若拙要叹气了。二姐,你放心,你是三叔三婶亲生的,他们绝不会把你说给人品不好,家风不正的人家。 小姑娘们说的热火朝天,不满意于有人置身事外,林若贞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提高了声音问:“六妹妹,你说说,会是什么?” 林若拙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我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你们猜的那些,因为那些理由都不值得惊动祖父大人。 林若贞既满意又失望的叹了口气:“六妹妹,你一点都猜不出来么?” 无聊。林若拙心底翻了个白眼,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大字。她想她能理解黄恬的孤独感了。 林若静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祖父已经过问了这件事,大姐姐不会被许配给不妥的人家。” 这句话说到了众人心里,物伤其类,林若萱是林家姐妹中第一个出嫁的,她嫁的不好,姐妹们心里也不好受。林若贞庆幸的感慨:“幸好有祖父。” 林若菡和林若芜也松了一口气,是啊,只要祖父还在,她们就算是庶女,婚事总不会说的太差。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很快,五天之后,林老太太在一次女眷聚集时宣布,她们的大伯母很快就要带着两位姐姐回京了。 黄氏忙着收拾屋子,将大房临走时封闭的住处重新整理出来,屋子要打扫,被褥要洗晒,花园要休整,每一处都不能遗漏。 二房三房的姑娘们也在课余时间议论着两位姐姐的到来,大房离京的时候林若芜才一岁,没半点映像。三房的姑娘好歹年纪大些,就给她们说叨。 “大姐姐人最是和善的。三妹妹很聪明。”林若静嘴里就听不见什么不好的话。 林若贞笑嘻嘻的给林若芜咬耳朵:“大伯母生的不好看,有些土气。” “四姐!”林若容喝止她,“胡说什么呢!” 林若拙算了一下时间,林大太太冯氏嫁进来的时候,祖父官职不大,大伯尚未中举。可挑选的范围有限,大伯母的出身不但比不上黄氏,就连童氏也是比不上的。然而宗妇就是宗妇。冯氏出身再低,也是林府除了林老太太以外地位最高的女性。哪里容得林若贞一个小辈指三道四。 更何况,冯氏生了嫡长子林若愚。三代当中第一人,祖父大人最看重的孙子。就凭这一点,冯氏在内宅的地位稳如泰山。 晚上的时候,林若谨突然来了融雪院,屏退丫鬟,对她私语:“大伯母快来了,你到时小心些,不要和她多说什么。” 林若拙一愣,迅速反应:“你知道那天的事?” 林若谨点点头,叹了口气:“祖父见我最近时常和黄家表哥通信,今天去黄家拜访,就领了我一块儿去的。我才知道,大伯母给大姐姐定的那户人家,去年刚升了官,说是走的闻国公府的门路。” “闻国公府?”林若拙一惊,“王贵妃的娘家,四皇子的舅家?” 林若谨苦笑一声:“可不就是他家。祖父发了好大的怒气,和黄大人、黄舅舅关上门说了好一会子话。我和耀表哥在外头守着,没听见。” “没听见也不打紧。”林若拙安慰他,“咱们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行,解决之道自是由长辈们去操心。只是这事,也不是大伯母一人就能做主的,大伯不知道么?” 林若谨摇摇头:“大伯给祖父写了封信。信上说什么不知道。” 林若拙叹了口气:“咱们也做不了什么,等着吧。终归会有结果的。” 林若谨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若拙,做官不是将民生做好就行了么,为什么要搀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若拙也沉默了,良久后叹气,丢过一本书砸上他的手:“好好看看吧。” “这是什么?《史记》。你在看这个?”林若谨飞快的缩手接过,顺手翻开,夹了页上,最右边赫然写了一行粗体隶书:《五帝本纪第一》。 ------------------------------------------- 第二十二章 若敏 第二十二章 若敏 《五帝本纪第一》,林若拙通篇望去,处处有激情,步步是杀机。林若谨一遍读下来,上古皆圣贤,民主又谦逊。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6 章 林若拙彻底无语,恨不能扒开他的脑袋,看看这颗奇葩到底怎么长的! 到底是直系血亲中唯一对她好的人,郁闷了片刻,林若拙还是决定掰开揉碎了细讲。 前头那啥帝颛顼、帝喾抛开不管,既然同人写到重华同学,干脆就从帝尧、帝舜这两人的恩恩怨怨说起。林若拙少不得拿出她画的那张黄帝家族家谱表,以直观的形象给林若谨先垫个底:“看出什么问题了?” 林若谨很新鲜的看着这玩意儿,频频点头:“若拙,还是你机敏,这么一画倒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日学二十四史皆可仿效矣。” 林若拙一惊,立刻道:“你学着画没问题,外去了只能说是你自己想出的。不可提我。” “这是为何?”林若谨先是惊讶,随后似想到什么,又点头:“也好,耀表哥说过,自家妹子的好自家人知道就行,倘若名声出去了,引得外人觊觎反倒不美。我只说是自己无意从旧书上看来的法子。” 林若拙再度问他:“这张家谱表,看出什么问题了?” 表格画的很直观,林若谨自是一眼看出:“玄嚣一脉出两位帝君,昌意一脉亦出两位,黄帝后人多圣贤矣。” 林若拙差点晕过去。压下一口气,细声细语提示:“玄嚣乃正妃所生嫡长子,昌意乃正妃所生嫡次子。帝位为何不传位嫡长,反予嫡次子之子高阳?” 林若谨笑了:“若拙,这你就不知道了,上古之时民风淳朴,与现今不同,家业非嫡长继承制,乃有贤德者居之。昌意之子高阳贤德,黄帝自是将帝位传于他。” 很好,很好!这位还真是典型的被洗脑一族。眼看着一颗傻蛋即将长成,林若拙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重华也是因为贤德,帝尧才不立自己儿子丹朱,反立了他为继承人?” “本是如此啊。”林若谨理所当然道,书上不就是这么写的么。翻开一页,指着一行字给她看:“若拙,你看书不仔细哦。瞧,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尧知子丹朱不肖,不足以授天下。” 不仔细你妹!林若拙冷笑一声,劈手从他手中夺过书,哗哗往前翻两页,指着另一处文字:“这里,尧问,谁可顺此事(将来谁能接替我干这些事)?放齐曰,嗣子丹朱开明(你的儿子丹朱人不错)。尧曰,顽凶,不用(我儿子顽皮凶恶,不能接替我)……”念完一段,冷笑:“臣下们又举荐了共工,尧说不行,再举荐鲧,尧说还是不行。臣下们不干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好歹试一试吧,尧于是就试用了鲧,用了九年,果然不行。九年,你猜这九年里发生了什么?” 林若谨被她冷冽的语气惊道:“若拙,你怎么这样……多想?” “我不觉得是我多想。”林若拙又将书向前翻,“帝颛顼继位,他可没有被黄帝试用过。帝喾继位,他也没有被颛顼试用过。”向后翻一页,“再看这里,帝喾崩了,挚代立。瞧瞧,代立。前面三个帝位相传,从来也没这些麻烦,怎么到了帝尧,还得先将代立的‘挚’拉下台,自己才能继位?他这个帝位,得来真的就没有蹊跷?” 林若谨倒吸一口凉气,终是踟蹰:“若拙,你想多了吧。这上面不是写着,挚代立,不善。” 林若拙盯着他眼睛看了一会儿,忽一笑,道:“子曰,为尊者讳(要给地位高的人隐瞒)。真的是代立,真的是不善?你说我想的多,非是我想的多,实在是帝尧扯出来的事太多。你看,他继个位,前头要搞出个‘代立’的挚。他传个位,先是试用鲧九年,不行。然后再试用重华。别人也没见这么多麻烦。怎么到了尧这里,麻烦事就一堆一堆的?” 林若谨语塞,半晌后气弱道:“尧,很仔细,很小心。为天下人着想。” “哦——!”林若拙怪声怪气的应了,抽出一张纸,提笔沾了墨:“我们用数字来说话吧,这样更直观些。尧试用鲧九年,鲧不行,被淘汰。之后是重华,鲧是帝颛顼的幼子,辈分比尧高,论出身尊贵,也是与尧齐平。而重华是帝颛顼的第六代孙子,在当时几乎已经是庶民。于是虽有大臣提名,还是需要先考察一番。重华渡过了三年‘考察期’,重新进入贵族集团,取得竞争帝位继承人的资格。这时尧已经当政七十年。之后又过了二十年,舜,就是重华摄行天子政。摄政,在尧还活着的时候摄政。之后又过了二十章,是真的‘明白’了吗? 林若拙收拾了一下笔墨,抽出昨天写的同人文,浸入笔洗,墨色的水浸染纸张,渐渐融化。取出轻碾揉搓,直到那一纸融化的文章变成纸浆,再将黏糊糊的纸浆埋进花盆。 黄氏得到消息,林若谨与林若拙在房中聊天,谈论《史记》。置之一笑。 风尘仆仆的车队一溜烟停靠在林府大门前,传说中的大太太冯氏终于带着三个儿女回到了京城。 女眷们聚集在内宅正堂等候,早有消息传来,除了回乡考秀才的老大林若愚,冯氏这次将林大老爷剩余的儿女全都带了回来。 纷乱的脚步于门外响起,不多时,丫鬟掀了帘子,引一位中年妇人而入,她身材高大,容长脸蛋,肤色略深,穿着一身枣红色褙子,绣缠枝花,下着姜黄色襦裙,高高的发髻上簪着三四样首饰。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体面的夫人,唯一遗憾的是眼睛小了些,配上时下流行的长长柳叶眉,有种不伦不类的土气感。 冯氏进来先给林老太太行礼,接着,三个儿女排成一列,跪下行了大礼。林老太太眼眶立刻就红了,头刚磕完,迫不及待的拉起跪在中间的女孩,感慨的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敏儿都长这么大了。” 这位,大约就是长房唯一的嫡女林若敏了。二房三房的姑娘们早已睁大了火眼金睛,将她从头发丝打量到手指尖。 林若敏生的比冯氏要白嫩许多,相貌也只有四五分像。但遗憾的是,她的一双眼睛完全继承了母亲,好在修了一对弯月眉,配上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看着就讨喜,很是符合正统女人的审美观。换句话说,这是典型的正室长相。换成林若拙和林若菡,放在贵人眼里那就是不端庄啊不端庄。 大房庶长女林若萱也不是很出彩,平淡的相貌、平淡的衣着、平淡的举止。明明是十四岁的豆蔻年华,偏她整个人站在那里,一点都不打眼,简单说来就是没有任何个人特色。当然,同样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八岁的庶子林若正似乎被遗忘了,他不声不响的跟随长姐起身,站到一侧。从动作神情上看,应是很习惯于这样的待遇。 林老太太在林若敏头上摸了半天,终于摸够了。转身对冯氏道:“外出这么些年,家里好些孩子都不认识了。这回儿赶紧认认,都过来见见你们的大伯母。” 冯氏笑道:“可不是呢,我走的时候,二弟妹还是新妇,哪成想这回回来,两个儿子都抱手上了,真是好福气。” 黄氏微笑着过来,给冯氏福了福:“大嫂一路辛苦。” 冯氏赶紧伸手扶她:“弟妹快起,弟妹照看一家老小才是辛苦,我谢你还来不及。” 一个‘谢’字点出关键。黄氏了然一笑,不予置喙,退后一步给童氏让地方。童氏笑的可开心多了,礼行的真心实意。长媳回来了,内宅事务再不会是黄氏的‘一言堂’。左右她是没争权的份,不如闲下心看热闹。 接下来便是小辈们见礼。林若萱年纪最大,众姐妹一声声‘大姐姐’唤过,每人得了一方绢帕做礼物。林若敏送的是荷包。二房三房姐妹也各有回礼,皆是女孩儿的女红小玩意,不外乎手帕香囊荷包一类。唯有林若拙送出两个五彩斑斓的大毽子。 林若萱中规中矩的道谢:“多谢六妹妹。”林若敏则哑然失笑:“六妹妹喜欢踢毽子?” 林若拙认真的道:“大姐姐、三姐姐,多踢毽子身体好,身体好比什么都好。” “切——”林若贞小声嘀咕,“还不是女红见不得人。”她声音小,冯氏三个隔得远没听见,女孩子们站得近,清清楚楚入耳。林若菡一听,脸立时就涨红了,林若芜同样同仇敌忾,又恨林若拙不争气。哪怕是让丫鬟做,自己补两针也算数的呀。六姐怎么就这么笨呢! 林若萱对此置若罔闻,似是没听见。林若敏拿起毽子细看了看,笑道:“这公鸡毛鲜亮如缎,踢起来定然不错。妹妹有空了只管来找我,咱们一块踢着玩。” -------------------------------- 第二十三章 冯氏 第二十三章 冯氏 男孩子中林若谨只比林若正大一岁,两人还算有话题。三房的林若诚只四岁,黄氏的两个儿子更是萝卜豆,见面行个礼,送上礼物也就完了。 女孩子们自也有给林若正的礼物,还是一水儿的针线活。有了前番之事,这回,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眼睛盯上了林若拙。 林若拙不负重望,拿出一把弹弓,认真的塞到林若正手上:“三哥,这个给你打雀儿玩。” “噗——”却是冯氏见他们这边热闹,正眼瞧过来,刚好听见林若拙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六丫头,你三哥已经进学了,可不是那莽撞顽童,早不玩这些了。”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7 章 林若拙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官,然林家在京城并无祖业,今日家业皆是老太爷一人多年置办。金银财物、古玩器皿还好,唯独房产一项,因不是累世积攒,林家的住宅虽不算拥挤,却也没宽敞到每个姑娘小子都能分一个院落的地步。 林府中轴正院是老太太的容瑞堂,次一等的院落就是长房的观霞院,二房和三房的住处,皆是后来买了邻家住宅扩建而成,隔了一个花园。另在花园西边辟开一处融雪院,专给未嫁姑娘们住。 二房正屋是黄氏的住所,左右两个不大的小跨院数间房,分别住着林若信林若慎兄弟俩。另有一个扩建的院子在花园后角落,住着二房的三个姨娘。林若菡和林若芜目前皆跟着生母住一块儿。 三房的房屋数量和二房差不多,在这一点上林老太爷还是很公平的,扩建时就考虑到,给两个儿子足够的家眷容纳空间。但不同的是,三房姨娘少。只一个董氏,通房丫鬟没有。住房就大大的节省了下来。 童氏将董姨娘安排在小跨院,另一边小跨院是林若诚,中间隔了她的正屋,如隔天涯海角。融雪院在西边,离二房的距离比去三房近的多。童氏舍不得女儿住的远,刚好还多出来个大院子,便安排了三姐妹住进去,离她近,方便照看。 如此一来,说是给未嫁姑娘居住的融雪院,目前只住了林若拙一个人。 观霞院是个很大的院落。确切的说来,二分之一的外院、荣瑞堂、观霞院和一部分花园才是林府最初的住宅面积。可想而知观霞院的面积有多大,大到塞进大房一家绰绰有余。林大老爷的妾室数量也只有一个,便是林若萱和林若正的生母柳姨娘。另外据说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冯氏全都给丈夫留在了任上,只带三个儿女回京。这样一来,大房的住处就很富裕。 黄氏准备了两套方案,沉吟片刻,她先道:“观霞院的屋子都整理了出来。只是正哥儿八岁了,这年纪住内外院都使得,大嫂你看……” 冯氏没有将庶子关照在眼前呵护备至的想法,立刻道:“弟妹说的很是,他这个年纪,合该去外院的。没得让哥儿长于我们深宅妇人之手。” 黄氏笑道:“谨哥儿院里的东厢还空着,我理了出来,不若他俩一块儿做个伴?” 外院的居住面积经扩建后也不小,林家小辈男丁住外院的不多,目前只林若谨一个。然而黄氏考虑到大房长子林若愚秋天考完院试就要回京。林若愚今年已经十六,又是得了功名的嫡长孙,待遇优越于众兄弟才好激励后面的弟弟用功进学。一个完整单独的院落是必须的。这样一来,林若正就只能和林若谨挤挤了。 冯氏显然理解了她的用意,笑的眉眼舒展:“这样很好。” 黄氏又道:“萱儿和敏儿……” 冯氏爽快的接过话:“统共就带了三个孩子回来,这也分出去那也分出去,我一个住那么大的院子岂不冷情死?萱儿和敏儿自是和我住。”亲女儿和她一块儿作伴,多个林若萱也不碍事。 黄氏微微一笑:“那就让下人们将行李都搬去观霞院了。母亲看这样可好?” “好,很好。”林老太太很满意。挥手让大房一家去忙活:“你们刚到,要整理的东西一大堆,赶紧去吧,晚上摆宴咱们再好好说话。” 冯氏也不客气,告了罪退下,回到观霞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送给各房各人的礼物分派出去。 林若萱和林若敏分派了各自的住处,房间和院落都很干净,该有的家什物件也一样不少。所谓的整理不过是将各自常用的摆设拿出来放好。见大致整齐了,林若敏便去正房帮忙。 冯氏正忙着,忽见她过来,笑道:“我儿,哪里用你忙这个,坐了好些天的马车累不累?快歇着去吧。” 林若敏道:“我不累。现在歇着,晚上走了困到不好。母亲,我有些担心。”她忧愁的蹙起眉,“老太太是不是还在为姐姐的婚事生您的气?” 说到这个,冯氏停下手中的活,拉着她到窗边坐下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丫头的婚事我是小心了又小心,一挑再挑。就怕她这个头儿开的不好,带累了你的运气。我何曾想害她来着。闻国公家从太祖起事,历经三代,宫中又有贵妃。显赫之极的勋贵人家。虽说你祖父是读书人看不上,可那张家也是正经科考出来的官宦,谁料就这走了闻国公的门路也遭你祖父厌呢?官场上谁人不走门路,偏到了咱们这儿就犯忌讳,这是什么理?” 林若敏沉默不语。自己母亲自己知道,对大姐虽不是很亲,但在这婚配一事上确实是尽心打点。这关系到林家的脸面,大姐嫁得好,日后对大哥也是助力。谁知这门当户对的人家竟也不妥了,可见世事难料。大姐和张家都已换了庚帖,到底找了‘八字不合’的理由给退了。日后说亲怕是更为艰难。 “这就是命。”冯氏安慰她,“你大姐姐合该在姻缘上受些挫折,我儿别多想了。既回了家,姐妹们一块何不开开心心过日子。这些烦心事自有大人操心。”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按说你和六丫头都是嫡子嫡出,该多亲近才是。可我瞧那丫头是个傻的,人又贪玩,你注意着些,少和她来往。” 林若敏笑道:“母亲多虑了,我瞧着六妹妹就挺好,心眼实。心眼实才可人疼呢。” 冯氏道:“心眼实的孩子固然好,可六丫头不同。二太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想想,你二叔和先头二婶都是灵巧人,怎么就生出个傻女儿来了?谨哥儿怎么一点不傻,七丫头和八丫头也好好的。偏她这个原配嫡女是傻的,这里面能没有缘故?” “不会吧。”林若敏大吃一惊。 “傻丫头。”冯氏教导她,“你哪里知道,这继室和原配儿女里面的关系蹊跷着呢。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总归没娘的孩子任人欺。你少和她走近,他日有事也少几分担待。” --------------------------------------------------- 第二十四章 衣裳 第二十四章 衣裳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8 章 晚上的这顿接风宴气氛还算不错,祖父大人露了一会儿脸就走了,他老人家和儿媳没什么可多说的。倒是问了林若正几句功课,似乎对回答也不是很满意。这是林若拙从他媲美棺材板的脸,以及下垂0.5公分的嘴角弧度观察得来。 祖父大人不高兴,很不高兴。甩袖子走人。渣爹很会撒娇,一连说了好几个笑话,逗的林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林若拙惊讶的发现,原来‘笑不露齿’这项要求仅仅针对年轻女人。林老太太哈哈笑,没人认为她失仪。 三叔淡淡的坐在一旁,手中酒盏轻摇,把玩了半晌也不见喝一口。明明满堂热闹,愣是被他坐出了遗世独立之姿。三婶童氏笑的满面春风,一会儿和冯氏说笑,一会儿对林若敏关心,像一只花蝴蝶满场飞舞。 林若拙越看越稀奇,这俩夫妻是怎么有共同语言的? 正呆呆看着,林海屿忽然视线转过,准确的对她对接上。片刻,微微一笑,对她举了举杯。 林若拙一愣,也傻傻举起手中茶盏对着他摇了摇。林海屿眼中笑意闪过,饮尽杯中酒。起身告罪离席。 林老太太不在意的挥手同意。渣爹又说笑一会儿,见席上就他一个成年男人,就有了些郁闷。尤其是林若拙一直瞪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他说话都不自在起来。胡乱唠叨两句,也起身告罪退席。 林老太太知道男人是要在妻儿面前保证威严的,没多想,也随他去了。 只有黄氏朝林若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林若拙正在思考。她在用上辈子的家庭聚会和这里对比。上辈子的亲人们,过年聚集一堂,小辈们撒欢,女人们闲话,男人豪放喝酒高声谈天,忽某人揭了某人的短,上上下下一齐去闹腾。最大年纪的祖父,也乐呵呵的在一旁喝茶看笑话。那一世的家人,在家庭中永远是最真实的自我。而这里的男人,在妻子儿女面前更多表现出的是面具。林若拙猜想,无论是祖父、渣爹、还是三叔,在这方面都是共通的。所以举凡家庭聚会,除非男人们单独在一处,不然成年男性成员总是要一个个先离席的。似乎这种带了面具式的伪装欢乐,他们自己也很不自在。 儒家父慈子孝的传统,是在什么时候被悄悄扭曲了?或许,是从‘抱孙不抱子’开始。 盛宴过后,各自回归寂静。偌大的融雪院只住了林若拙一个未嫁女孩,她估计自己是林家姑娘中居住环境最宽敞的一位。穿过黑夜森森的花园,丫鬟手中的牛角灯照出莹莹光芒。 林若敏看着那小小的背影在丫鬟下人的拥簇下,独自走进前方的黑暗。怔忪良久。 端午节前夕,全家人的新衣总算做好了。林若贞不负重望的穿上了那条朱红和杏黄的间色裙。在童氏的把关下,粉蓝色的半臂没了,上身变成杏色衣衫,朱红半臂。粉蓝色的料子被林若静做了半臂和长裙,内衬藕荷色绣花交领衫,搭一条浅紫披帛。林若容穿一身粉色衣裙,蕊黄色的腰带缀了几颗珍珠。 大房两个女孩子穿的都很素雅,林若萱白底青花大袖衫,浅碧色长裙,青色的束腰盈盈一握,少女窈窕的身姿引人注目。林若敏一身浅黄衫裙,衣襟、腰带、裙摆处绣了满满的粉色花朵。 二房女孩子到得稍晚,最小的林若芜上身着紫色窄袖,半透明的纱隐隐映出白色内袖手肘处的绣花。深粉浅粉间色齐胸襦裙,淡黄色披帛。林若菡浅碧绣竹叶衣裙,嫩黄色束腰。林若拙淡粉内衫,粉绿半臂和长裙,腰间系着长长的淡粉穗子。 林家女眷今日各有活动。冯氏要带两个女儿出去赴宴。主要目的是带林若萱出去露脸,宣传一下吾家有女初长成。黄氏要带孩子回娘家,林若谨和林若拙沾了和黄家兄妹要好的光,一齐同行。林若菡和林若芜则和三房姐妹一道,由童氏带着去兴国寺赏梨花,也就是春游。林老太太泛了春困,没什么精神,留守家中。 马车从偏门进府。林家兄妹还是第一来黄家做客,心里都有些紧张。 下了车进垂花门,穿过回廊。黄家的宅子和林家扩建后差不多大,然年月深久,雕栏画栋处依稀可见斑驳的痕迹。黄家人口出乎意料的少。黄二舅一家人据说都在祖籍,京中宅子就只有黄大人夫妇,黄舅舅夫妇并黄耀、黄恬、黄珍。 黄氏拖着四个孩子来,立时就把黄夫人给乐坏了。热闹啊!她和黄大太太两个,一人一手抱着林若信和林若慎,亲了又亲、爱不释手。 黄恬早就笑眯了眼,迫不及待的拉着林若拙去一边说话:“我给你送的双陆棋可收到了?” “收到了。”林若拙道,“可我不会下,白劳你费心了。” 黄恬笑:“这又什么,我教你,走一会儿去我房里。” 林若拙摇头:“今儿可和上回不一样。七妹八妹没来,我们不好撇下珍表姐的。” 因林若菡和林若芜没来黄家,她们俩总不好撇下黄珍自己玩。 黄恬声音古怪的道:“你放心。今日不同以往,她只和我们说半天话就要自己走的。” 林若拙一愣,这是为何? 没多久,答案就被黄大太太揭开了。原来黄珍的生母近新怀了身孕,黄大太太借口家中事多,照顾不周。劳烦黄珍替她多照看一下姨娘。黄珍求之不得,应下了。 黄氏淡淡而笑:“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要忙这个。孝心可嘉。” “可不是。”黄大太太满脸慈爱,“我自从生了阿恬就患偏头疯,事情一多就抽疼。实在是顾不过来。好在她年纪虽小,人却懂事,可是帮了我的大忙。” 黄恬悄声在她耳边细语:“我说她没功夫吧。她紧着她姨娘的肚皮很呢。咱们只管乐咱们的,只离那院子远远的,就是体贴她了。” 林若拙奇怪:“珍表姐不过比我大一岁,能照看她姨娘什么?” 黄恬撇撇嘴,道:“我们家这位姨娘自从怀了身子就害病,一日比一日瘦,饭吃不下,觉睡不稳。大夫说是心脉郁结所致,得放宽心养,尤其是得心情开朗。不然迟早要滑台。家里谁都那功夫日日逗她开心去,只能亲生女儿上了。” 林若拙这才明白,原来黄家姨娘得了产前忧郁症,黄珍每天陪伴她舒缓心情。这个行为她倒是能理解,毕竟对庶女来说,能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出生,实在是太重要的。 黄家人也能理解,虽然黄舅舅不可能伏低做小去日日哄一个姨娘开心,黄珍出马却是完全无碍,毕竟骨肉亲情。 “所以,咱们今天可以好好玩玩。”黄恬继续给咬耳朵,“你知道什么新鲜好玩的吗?” 三个女孩子陪大人说了一会儿话,果然黄珍早早告退。黄恬也带着林若拙去她的院子做耍。先教她下双陆,两人对局几次,又丢开来一个弹琴一个**合奏。 这些玩意儿终是常玩的,黄恬很快就腻了,问她:“你在家常玩什么?” 林若拙想了想,写同人不能说,再扣除读书写字,剩下的时间都用在锻炼身体上了。便道:“我喜欢在院子里乱跑,只可惜家里姐妹多,管得严,不能爬树。我一直想试试这个。” “唉?你会爬?”黄恬来了兴致。 林若拙毫不含糊:“谁一开始就会啊。捡那分叉多的老树爬,下面可以垫石头,换了粗布衣裳,不弄脏新衣就行。” 黄恬眼睛一亮,计划可行,顿时道:“那咱们去换,我知道家里有好几颗这样的老树。对了,不能穿裙子,得找男装,粗布男装才方便。” 林若拙也想到了这点,女装多是裙子,又补充:“还有鞋。咱们穿的是软底绣花鞋,爬树会伤了脚。皮短靴是最好。” 黄恬兴奋点满满,立刻道:“去我哥房里找。他小时最顽皮,有好几身耐磨的粗使衣裳,旧年的小了不能穿的靴子也有,好几双呢,咱们去找了来。” 林若拙自是毫无意见,两人高高兴兴的去了黄耀院子,一个眉眼整齐的大丫头惊讶的迎上来:“大姑娘怎么来了。” 黄恬不和她废话,直接问:“我哥呢?” 丫鬟道:“和林家表少爷去花园了,姑娘来时没看见?” “大概是走差了。”黄恬毫不在意,指示她:“我和六妹妹想玩些打闹的,穿这身新衣不方便。你去将大哥旧年那些耐磨的粗衣找几件来,还有和我们脚一样大小的旧靴,也一并找出来。” 丫鬟大约是对她这样的命令习以为常,抿着嘴笑应了,和另一个大丫鬟一同翻开箱子,果找出几件合适的旧衣和靴子,伺候两人换上。只肩膀略宽些,其余还算合身。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29 章 一个丫鬟笑道:“姑娘穿了这身配上这小姐的发髻可不伦不类,索性婢子替您梳了像大公子一样的头可好?” 这是彻底打扮成男孩了,黄恬自然一口答应。两个丫鬟便一人负责一个,也替林若拙梳了同样的男童发式。应是粗绸衣,便只用缎带绑了前额碎发,后端散发披下,乍一看,真个是两位唇红齿白的小家公子。 黄恬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笑的腰差点直不起来:“这样好,回头咱们再找了锦衣这样穿扮起来给我娘看去,保管她吓一跳!” 林若拙道:“可惜你哥年纪大了,不然让他穿上你的裙子梳个垂髫丫髻,还要吓你母亲一跳。” 黄恬一愣,随后大笑:“若拙,原来你比我还坏十倍!” 两人说笑着打闹,嘻嘻哈哈去院中找树爬。到得树前,黄恬束手无策,林若拙却很有办法,取了根结实的麻绳系上石头,用力甩过最低最粗的枝桠,拉过绳子,试了试结实度。又用粗布一圈圈包好手掌,连手指尖也包上,双手扯了麻绳,脚下一蹬,轮换着向上爬。胳膊一开始使不上力,好在这颗树最低端的枝桠离地面也不高,她又是惯在房里偷偷做俯卧撑锻炼的,总算还有几分力道,蹭了几次,到底难看的爬了上去。 黄恬看的目瞪口呆,大为佩服,直嚷嚷着自己也要试。 林若拙在上头气喘吁吁道:“姐姐,你胳膊有没有力气啊?没力气最好不要试。” 黄恬不服气道:“你比我还小两岁呢,你上的去我就上不去?” “这个年纪大小没关系。”林若拙纠正她的常识,“我上头五个姐姐呢,我估计,没一个能爬上这颗树来着。” -------------------------------------------------- 第二十五章 书房 第二十五章 书房 “呸——!”黄恬失笑,狠啐她一口:“你个促狭鬼!”想想又不得不承认,林若拙说的有道理,一时间又脑海浮现出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们穿着绣金锦缎长裙爬树的形象,自己忍不住笑倒了:“亏你想得出来!” 事实果然如林若拙预料的那样,没有锻炼过肱二头肌的富家小姐,怎么都使力都无法靠一根绳子和腿支撑自身的重量。黄恬使了一次失败了,不甘心还想来第二次,下头陪同的丫鬟吓的魂飞魄散,死活不敢再让她行动,齐齐给跪下了。 黄恬扫兴的一丢绳子:“真没劲!下来吧,咱们去别处玩。” 林若拙也很郁闷,她才爬了一根枝桠,离树顶还远着呢。上辈子体弱多病,最羡慕的就是邻家小孩爬墙爬树欢腾的厉害。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好身体了,结果还是不能猴高窜低。真是人生处处不如意。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生在那乡下人家,虽日子过的穷些,好歹有一方自由天地。”黄恬闷闷的走着,推心置腹。 林若拙骇笑:“乡下人家,那日子过的可苦。”吃不上肉就罢了,一个不好还得卖儿卖女。想想夏衣,立马觉得不能爬树也不算多委屈。 黄恬不知她心中所想,叹道:“你道她们为什么这么紧张。前几日宫里出事了,七皇子玩闹的时候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足足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就有点傻了,说话认人都慢半晌。段淑妃哭死过去好几次,也不知现在是怎么样了。” “这么严重?”林若拙惊讶,“皇子玩耍,身边都不带人的吗?” “谁知道呢。”黄恬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听说牵扯到二皇子和四皇子,总之内帷隐私,不是什么好事。今上处置了一大批宫女内监,又赏了段淑妃和七皇子不少珍玩,这事就算过去了。” 林若拙心有余悸的怕怕胸口,宫斗比宅斗可怕多了,幸好她穿的是大家闺秀,要是个宫女,想撞死都找不着豆腐。 两人没精打采的往前院走,先换回衣服。一扭头看见身后喏喏的几个丫鬟,黄恬心中恼怒,道:“前头就是大公子的院子,我去找大哥说话,你们别跟来,看着就烦!” 丫鬟们期期艾艾,黄恬沉下脸:“怎么,还怕我丢了?这里就一条路,前面十步远。你们是牢头那!” 两个年长的丫鬟看看前方,确实没几步就是黄耀的院子,这条路也不通向其它地方,便等候在原地,眼看着两人进了黄耀的院门,才叹了口气离开。 黄耀的丫鬟见她们回来了,问是否要换回衣服,黄恬挥挥手让她们下去:“我带六妹妹去书房坐会儿,你们忙你们的,别来烦我们。” 丫鬟们见她神色不好,知趣的不再打扰,齐齐退下各忙各的事去了。黄恬拉着林若拙来到黄耀的书房。钻进一张大大的书案底下:“我小时候一旦心情不好,最喜欢躲在这下面。旁人都找不到我,这有我哥能找到。” 林若拙心道,那是人家故意找不到的。知道你大小姐心情不好,除了黄大公子,谁还敢来撩虎须。 黄恬又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许多和兄长的趣事。忽而片刻,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表弟,你也太小心了。咱们男孩子又不是那女儿家,出个门怕什么。带上小厮就行了。”这时黄耀的声音。 “总得和母亲说一声吧。”这时林若谨犹豫的声音。 “哎呀不用。女人事多,她们知道了,嘱咐东嘱咐西,又是套车又是备马,拖拖拉拉给你带上一大堆人,这到底是上街呢还是巡街啊?”黄耀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 “这……”听声音林若谨动摇了 “吱嘎”一声门推开,黄耀边走进来边加上最后一把柴:“我时常这样出去的,父亲也没说过什么。” 废话,你都十一了,半大小子。你爹当然不会拦你出门。林若拙在书案底下腹诽,呆老哥又被骗了。不过算了,黄耀精的跟鬼一样,跟着他开开眼也没坏处。 “我这里常备了两套出门的衣服。你我来换上。”悉悉索索的解衣声,“人生处处是学问,出门在外最重要是‘中庸’二字。打扮成那中等富裕人家是最保险的。” 林若拙还在听,就见一旁的黄恬再也忍不住,‘砰’的跳了出去:“好啊!你们想偷溜!” “啊——!”这是林若谨惊慌的叫声。拜托,大哥,不要叫的像被失贞的大姑娘好不好?黄恬是扑了你呀,还是抱了你? 黄恬当然没扑也没抱。事实是她出去后,刚好看见了衣服穿一半的林若谨。而这个穿一半仅指外套。内面雪白的中衣系的整整齐齐,林若谨同学除了领口和手腕,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绕是这样,他还是涨红了脸。 林若拙满头黑线的爬出桌底。老哥,你这么纯情可肿么是好哦! 黄耀很镇定,笑眯眯的问:“六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林若拙老实回答:“耀表哥,恬姐姐说她心情不好。” 黄耀笑,转眼看妹妹:“谁惹你了?” 林若谨趁机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无奈平时做惯了‘伸手’大少爷,衣服穿得一团乱。对比一下黄耀的整齐麻利,林若拙叹了口气,认命的过去给老哥重穿。林若谨的脸更红了。 林若拙翻了个白眼,红毛红啊!我是你亲妹! 那边,黄恬张牙舞爪虚张声势:“本来没人惹我,但现在你惹到我了。你们是不是要偷溜出去玩?” 黄耀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和灰尘:“你穿成这样又是干嘛的。” “爬树的。”黄恬理直气壮,“别转移话题,一句话,带不带我们去?” 黄耀笑摊开手:“我能说不吗?”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书香贵女 作者:流晶瞳 第 30 章 “当然不能。”黄恬终于露出笑脸,兴奋的回扑林若拙:“太好了,若拙,咱们出去玩!” 林若拙还没有任何表示,林若谨先惊悚了:“等等,耀表哥,我们也就算了,妹妹们两个女孩子怎么能私自出门?” 黄耀顿了顿,清咳一声,将林若谨拉到一边低声说话:“表弟,我问你,咱们的妹妹们是不是很顽皮?” 林若静一愣,看了那两人一眼,痛苦的给予承认:“是。” 黄耀叹了口气:“她要干个什么事,你拦得住吗?” 林若谨想了想,咬牙挤出:“拦不住……” 黄耀再接再厉,忧愁的道:“倘若我们不带上,你说,她们会不会自己溜出去?” 绝对……会!林若谨彻底绝望。 “咳咳,所以吧。还不如我们带着。”黄耀鼓动,“好歹我们在一旁看着,不会出事。咱们让小厮雇一辆干净的马车,带她们去几家女客专去的铺子看一看,再找个干净茶楼包上个包间,喝一壶茶歇脚。也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的。只消小心些,不会遇见什么生人。” 他说的头头是道,安排的仅仅有条。林若谨终于被说动,看看林若拙可怜兮兮的小脸,想到家中每个女孩儿都和父母靠着住,便是刚回来的两个堂姐也是。唯独自己亲妹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独个儿住在花园西边的融雪院。晚上害怕了找不到亲人诉说。心一下子就软了。叹道:“好吧,难得她高兴。” 黄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女孩儿的好日子也就是在家中的几年。能自在说笑跑跳,更是只有年岁小的时候。何苦这时把她拘傻了。到老回想起来,一辈子连个快活的回忆都没有,那才是惨。” 有了哥哥们的帮助,两个女孩子开始了第一次出门探险。坐在雇来的马车里,黄恬好奇的看来看去:“没咱家的宽敞,木材也不好,板子太硬。垫子太粗,棉花放少了。走的也不稳。” 林若拙听的昏昏欲睡:“我知道,总之都是不如家里的好。”这不废话么!外头雇的马车和你家的一样,黄外公还当个屁的官! 黄耀温和却坚定的开口:“阿恬,这些话别说了,出门在外要谨慎。若你不听,我现在就让车回去。” 黄恬缩了缩脖子,收敛了:“好嘛,知道了。” 黄耀神情严肃:“你知道一年之中京城有多少人家的孩子被拐卖?你知道有多少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丢失了再也找不着?” “这个我知道!”林若拙顿时来了精神,插话:“我知道的,有个女孩儿,是乡绅家的小姐,元宵节被下人带出去看花灯,然后就被拐子给拐了……”她将香菱的故事讲了一遍,“……那呆霸王横行无赖,仗着家里有钱打死人……人人都当她是丫头奴才,她自己也不记得家乡何处……那夏金桂到底将她给整死了……” 黄恬听的心惊胆战:“这是真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林若拙半真半假的道:“我听家里婆子们闲聊时说的,说是前朝时候的事。这位香菱姑娘可真惨。好容易投胎成了小姐,却被那拐子拐带,一辈子做了奴才。可不是真惨。” 这话说的其实也是在提醒她自己。穿成官家小姐不容易,别得意忘了形,落得个香菱的命运就惨了。 黄恬脑补了一下,越想越心惊。果然言行举止收敛了许多。黄耀看了林若拙一眼,道:“这甄英莲三字分明是谐音‘真应怜’。作此隐讳之称,又牵扯到数位公侯之家,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只后人给换了姓名将真人真事隐了。可悲可叹。” 林若谨听的紧张万分,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林若拙,就怕一眨眼她也不见了。 黄耀趁机道:“所以说出门在外,再小心都是不为过的。依我看咱们之间的称呼得改改。不能叫我耀表哥,也不能叫出‘妹妹’二字。”他指了指林若谨,“你只叫我表哥,我只叫你表弟。”又指向黄恬、林若拙,“我唤你二弟,唤你六弟。” 黄恬举一反三:“那我也只叫大哥,表哥?” “正是如此。”黄耀点头,“咱们换了装束出门,本就是隐瞒,留下名姓痕迹自是越少越好。” ---------------------------------------------------- 第二十六章 赫连熙 第二十六章 赫连熙 前朝战乱的时候,京城并没有遭到大规模的损毁。新朝建立,经过五十年的修生养息,京城的范围向外不断扩张,又比前朝时候大出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靠近皇城的内城区,有不少前朝世家遗留下的住宅,本朝新贵们纷纷入住。没有轮着住宅的,大楚的太祖大手笔一挥,划出大片地段,将旧有民居迁徙拆除,空出地段让权贵和官员们盖新房。如此,虽无城墙相隔,仍然形成了一片京城人称之为‘内城’的黄金地段。 黄家旧宅就在这片内城之中。而林家的地段就要稍差一点,已经排到了内城边缘,和外城接壤。这里,大多是根基不深的新贵以及很有钱的富裕人家住所。各处街道交错,亦有一些中等人家住在这里。再往外,就是普通百姓的住所,被称为‘外城’。 黄耀的意思是,今日出门只在内城逛逛就是。这里的店铺、酒楼、茶楼无不是本行当中做到顶尖的佼佼者,背后亦有大势力撑腰。购物环境清幽,往来顾客都是有身份的人。 黄恬不愿意。难得出来一趟,她更想去外城看新鲜。 黄耀自然不同意,折中之下,最后,一行人决定去内外城交界的地段。这里即能见识普通百姓的生活,又不太会遇上地痞无赖之类的麻烦。 和马车说好在何处等他们回头,四人带着两个小厮长随,随街闲逛了起来。走过几家铺子,林若拙忽一抬眼,见前方出现一所被青竹掩映的半开放式宅院,依稀可以听见绿竹猗猗间传来声声丝竹、清丽的唱音。 “那是什么地方?”黄恬也看见了,忙问身边的小厮。 小厮道:“二公子,那里是荣盛戏院。京中最好的戏院。宏祥班,德庆班,京城一流的戏班没有不在那儿唱的。” 黄恬和林若拙听得眼睛皆是一亮,对视一眼,齐声道:“去那儿看看!” 到得前头一打听,荣盛戏院今天上演的是德庆班、段如锦的《西厢记》。黄恬一听就欢呼起来,嚷着要进去瞧瞧。 黄耀便问还有无包间,跑堂的却回答:“少爷们来晚了,段大家的《西厢》座无虚席,早两天包间就被定完了。” 黄耀心中窃喜,面上却遗憾的道:“真真是可惜。如此下回有机会再听吧。” 扫兴片刻,林若拙忽然道:“我与德庆班的人认识,段如锦在我家唱过堂会。你带我们去后台,我找他们说两句话。” 黄恬也醒悟:“对对,找那什么清波问问,说不定他们有地方。” 跑堂有些为难,黄耀想了想,塞给他一块碎银:“不必这般,你只将那叫什么清波的叫出来就是了。” 跑堂这才笑着接过,领他们到一处清净角落等着。不多时,貌若女童的小男孩清波,满脸狐疑的被跑堂领了过来。 “清波,清波,这里!”黄恬早忘了先前相处时的抬杠,欢快的招手唤他。清波见到他们先是一愣,打量半晌后恍然大悟:“是你,你们?” “是,是我们。”林若拙接过话茬,笑嘻嘻的问:“没想到吧,我们今儿外出,刚好走到这儿,听说你师父唱《西厢》。可惜没包间了。” 清波了然,随后眉头轻皱:“原本戏院总是空着一间留给不速贵客的。今天来了一个贵人,我不认识。师父却说咱们得罪不起,将包间给他了。若不然,你们合用一间也使得。那间是戏院最好的房间,地方宽敞。那位贵客带了四个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郎。地方倒是够,只不知……” 黄耀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若是他们和那贵客相识或者家中有旧,自是可以商量着共用一间。但他们四个是偷跑出来的,遮掩姓名还来不及,哪里有自报家门的道理:“算了吧。还是不用麻烦。” 黄恬问:“是哪里的贵客?” 第 30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