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医》 第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章 顾念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呼吸局促,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是斑马线上路人们惊惶失措的尖叫声中,高速蛇形摆动开过来一辆银灰色小汽车,车头凸起的车标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在想起来,那还真是辆好车啊。 也许她这会儿是在什么冰库等着法医尸检? 可身下怎么不是冰凉的金属,而是温暖柔软的布料一类的东西? 而且,死人又怎么会有意识? 想到此,顾念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活动受限,身体其实是蜷曲状的缩在一个空间狭窄的地方,膝盖挤压着双肘,紧紧地抵在口上,肋骨无法扩张,肺部不能舒张,这就是她呼吸不畅的原因之一。 虽然是木质的,但不是棺材,甚至隐约还有一股类似樟脑丸的气味儿,她大概是在什么木箱子里。 顾念莫名其妙的松口气,向着手臂唯一能举起的方向,伸出双手尝试着推了推。 轻微地咯吱一声,头顶轻易被打开了一道缝,掠进来一点不刺眼的昏黄光线。 顾念咻地收回手,啪的一声,重回黑暗中。 定了定神,顾念再次伸出手,打开头顶的箱盖,更多的光线让她得以视物,但视线角度不对,她又不敢把箱盖整个打开探头仔细打量,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出来,眼面前几步远的倒在地上的木头板子貌似是个屏风一样的东西。 侧耳仔细听了听,一片寂静,又等了估有一两分钟,顾念才大着胆子把箱盖整个掀开,坐直身子。 环顾四周,顾念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房间的死角,就是两道墙形成的夹角,她也的确是坐在一个装了半箱衣服的大木箱子里,箱子正面是一个四扇木屏风,但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损坏了,左边是墙,右边是挂着纱帐的床棱。 这些都不是重点,顾念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怎么穿越了时空,当新鲜空气让她的肺部感到舒适之后,她闻到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气。 顾念对新鲜血的气味太熟悉了,在她车祸前,她就是个在急诊室轮转的外科实习医生,各种伤势的病人她天天见,给轻伤的病人清创和缝合伤口正是实习医生们份内的事。 顾念果断爬出箱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绕过床棱站在床榻旁,就先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背对着屏风的方向,上半身在床上,下半身在床榻上,脚上掉了一只鞋,身下一滩血,已经死了。 房间中间的桌上点着一支快要烧完的单枝烛台,这是室内唯一的光源,顺着桌布望下去,桌子另一头的地上有一把头发。 顾念走过去,发现了另一名死者,也是睡衣的打扮,中年女,双目圆睁,脸上残留着恐惧的表情,脖子上利器割喉,血流了一地,而且全身仅有这一个伤口。 顾念转过身又去检查床边的死者,那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最多十几岁,伤势都一样,脖子上被开了个大口子,死于颈部大动脉破裂的失血休克。 地上的血因为正在变干而显得异常的黏稠,显然命案的发生已有一段时间。 透过敞开的房门,室外吹进来的夜风让顾念觉得异常的冷,看看身上也是一身睡衣,还打着赤脚,于是踮着脚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自然而然地从床底下出一双半旧的绣花鞋穿上,还从储物柜里拿了支新蜡烛换掉烛台上快烧完的那支,并套上了一个防风的纱罩,最后披上从椸架上取下的披风,拿着烛台走出了房间。 两个破鸟笼被扔在门外的地上,四只死鸟分别躺在鸟笼旁边,凶手居然连宠物鸟都没有放过。 站在种满花草的幽静小院里,听不到一点声音,一片死寂,连虫子叫都没有,而看植物的生长状态,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顾念抱着最坏的打算,举着烛台,蹑手蹑脚地推开半开的院门,跨进了前面一进的院子。 不用刻意寻找,顾念就好像是这个宅子的主人,熟门熟路地急步前往她的第一个目的地。 正房大门也是大敞着,半扇门脱了一个铰链,无力地歪着,门框上还有一个大鞋印。 厅里没人,顾念直接右转进了右边的卧室,室内无灯光,她小心地避开几个倒地的凳子来到床前,床上倒卧着一名中年妇人,同样是脖子上一刀,直接毙命,血沿着床沿淌了一地,眼睛圆睁,双手半弯,像是在抢夺挣扎的时候遇害的。 顾念举着烛台环顾四周,屋子里只有这一名妇人,心里铺天盖地地涌出悲伤的情绪,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咬咬嘴唇,顾念转身,奔向厅堂另一边的房间。 这是个书房,书架和书桌上摆放的都是各类医书,另外还有一扇小门,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顾念大着胆子跨过门槛,第一眼就先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倒卧在中间的地上,已经死亡,而摆满了三面墙的置物架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空匣子和空盒子,一副被洗劫一空的样子。 顾念突然觉得一阵头疼,痛感越来越忍受不了,她腿软地在门槛上坐下,烛台放在脚边,双手抱头埋首在膝盖里。 脑海里快速地掠过一幅幅不属于顾念的人生经历的画面,那些静态的画面就像看幻灯片,把一个人的一生以浓缩的方式迅速地过了一遍。 当头疼消失,顾念重新抬起头来时,望着房中间的遗体,她终于泪如雨下。 顾念的确已经死了,但在这个世界重生,所占身体主人叫柳依依,密室里的这位男子是她的父亲柳青泉,三江府七步县柳记医馆的大夫,这密室里保管着所有的药方和制成品的外用成药,药效在江湖上颇有口碑,购买者除了县里的百姓外,多数是专程前来的江湖人士。 死在柳依依房里的是她的婢女和妈,她的院子在宅子的最里面,当前面的骚动传到后面时,妈和婢女保护着她躲进了衣箱里,而她们则被随后冲进来的歹人全部杀死。 柳依依听到房间里有两个凶手,他们在房间里找了一番,推倒了屏风,也许是过于自信或者别的什么理由,凶手没有检查衣箱。在一人推倒屏风转身巡视房间时,柳依依透过箱盖的缝隙看到了这个人的右手背上半个刺青。 那个刺青是三个蛇头或者三叉戟一类的图案,图案的另一头被袖口遮住,在当时的情况下,柳依依也无法看得太清楚,因此不知道完整的图案是一条三头蛇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案子明显是通杀人的专业人士干的,但只要是江湖人士,就总能通过刺青查找到具体的对象或者组织和团伙。 柳依依临死前的唯一愿望是报仇,那些幻灯片一般的人生经历全部褪去后,唯有这个念头和那半个刺青图案深深地刻印在了顾念的脑海里。 顾念擦干眼泪,拿上烛台起身,走出正房,查看左右厢房的情况,那里住着柳依依的弟弟和师兄弟们。 每个厢房都是一片死寂,有的房间点着灯,有的没有,所有人不是死在床上就是死在地上,有的人只有脖子上一个刀口,有的是上身躯干被捅了致命部位,有的身上有防御伤口表现出挣扎和反抗的行为,但面对杀人手法干脆利落的专业人士,再激烈的反抗都是苍白的。 检查完所有的房间,无一活口,顾念跨过月门来到偏院,这里是下人们的住地,同样是在惊醒或者睡梦中迎来死神的光临。通往后街的后门虚掩着,但门闩是松的,上面有刀子撬开的痕迹。这里大概就是凶手出入的地方。 顾念没有去查第一进院子,那里是对外营业的诊室,她回到正房门前,高高举着烛台,环顾院子四周,尽力把看到的一切都刻在心里,然后她决定遵照柳依依的遗愿。 她要报仇! 柳家本来就是三江府的乡绅世族,临近的七步县有高山,气候环境好,适宜种植药材,柳青泉是家族中唯一学医的,他带着妻小徒弟迁居在此,医馆所用药材皆出自他在山里的药田,每年只有年底过年时才回三江府的祖宅。 现在柳青泉满门尽死,官府破案的压力不会小,但这又是专业人士干的案子,在这没有现代科技的年代,要破这种案子基本上就等于遥遥无期。 不过,柳青泉给女儿柳依依找的婆家是三江府的聚兴顺镖局的古家,未婚夫是总镖头古一虎的儿子古剑心,今年夏天十七岁的柳依依就将出阁,成为受尊敬的古大少。 如今,一切美好的未来都不复存在。 镖局是柳记外伤药的最大顾客,每年要购买大量外伤药分派给门下走镖的镖夫,这就是柳青泉和古一虎认识并成为好友的缘由,两家结为姻亲也就顺理成章。 聚兴顺镖局是三江府最大的镖局,信誉好,江湖上有着响当当的名号,官府都连续十多年委托他们押送官银,想要报仇,在官府不太靠得住的前提下,就只能寄希望于古家念在好友旧情的份上,出份力。 可是光指望古家也是不现实的,人死如灯灭,要是能快速破案固然最好,可倘若连古家都无法从江湖上打听确切消息,时间一拖长,激情退去,清明冬至还记得给柳青泉祭杯酒就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到头来,报仇还是要靠自己,确切地说是现在的顾念。 她可以以柳依依的身份去官府报案,作为唯一存活的人证,她的证言必须采纳,但之后呢?她,顾念,要继续以柳依依的身份嫁入古家吗? 她可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而且她也做不到,别的不说,光是迥然不同的生活习惯,就将迟早会让人怀疑她不是柳依依。江湖经验丰富的古家人不好蒙骗。与其日后下场凄惨,不如现在就让他们认为柳依依也死了的好。 身为医家的女儿,柳依依从父亲那里学了一些基础医术,能开一些伤风咳嗽的方子,另外作为嫁妆的一部分,柳青泉还让她背下了柳记外伤药的很多药方,虽然密室里的药方和成药一个不剩,但记忆中的药方谁都抢不走。 七步县只是个小县,歹徒必然是外来的,他们做下案子后也要赶着出城,可这县城有三个城门,不论从哪个城门出去,只要出了城,往野地里一钻,寻人就比登天都难了。 三江府是本郡首府之地,三江汇聚之城,城市繁华,人口集中,人流量大,各路消息灵通,要想查得做案人是谁,只有回三江城,她可以靠她那三脚猫一样的医术做个无证行医的江湖郎中打听消息。 主意打定,顾念立刻行动起来。 她转身进了主卧室,打开柳夫人的衣柜,把里面的衣服全部翻到地上,拿出藏在柜板夹层里的钱匣子,将全部的银票和现钱倒在衣襟上,最后把匣子也扔在了地上。 兜着衣襟,又去书房拿了柳青泉的药箱,把里面看病的工具和笔墨纸张、常用药等物倒了一地,只留下了腕枕,再从抽屉里拿了两包干净的疡医工具放进去,顺便不忘把书架上的书和所有的抽屉都翻在地上。既是掩盖自己拿了东西,也是干脆把抢劫现场做得更彻底一些。 第1章在线阅读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章 顾念把钱暂时放进药箱,合上盖子提了就走。她跑到弟弟房间拿了他一木发簪,去他书僮的房间拿了几身干净的旧外衣,取走了小师弟晾在窗台上的鞋子,走了二师兄的旧发带和大师兄的发梳。 顾念抱着这些东西回到后面的小院,先一起放在窗下的梳妆台上,她又跑到隔壁的库房,从一匹匹的布料中,找出了一匹过期泛黄的夏布,分别铰了五尺和六尺布,才回到卧室。 顾念脱去全部上衣,包括贴身肚兜,将那五尺夏布当成裹布,把脯裹成了一马平川,将所有的银票包在手帕里塞进口,另六尺夏布卷成一卷留着备用。 打开刚才藏身的衣箱,那里面装的其实是柳依依为出嫁而亲手缝制的几套四季内外新衣和鞋袜,顾念故意把箱子翻得凌乱,留下了漂亮的外衣,只拿走了几件小衣布袜和全部白色的中衣中裤,又从衣柜中找出一块包袱皮。 顾念换上新衣服和新鞋子,脱下来的绣花鞋放回床底下,肚兜折好塞在枕头下,睡衣睡裤披风那些整齐地搭在椸架上,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女孩每日入睡前都做的那般。然后将其余的衣服打包,并将大部分的现钱塞进了衣服里,桌面上只留一些铜钱以备路上用。 头发全部散开,梳子随便扒拉了几下,再全部挽起来用簪子别住,系上发带,梳成男子头。 把桌上的铜钱揣入怀中,摘下手上的戒指放进首饰匣,再次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踩到血迹留下足印,顾念左肩背着包袱,右肩挎着药箱,吹熄蜡烛,踮着脚,凭着记,避开地上滴落的圆形血迹,走到了门口。 回头望了一眼床边的婢女和桌子那头的妈,顾念心中道声再见,跨过了门槛。 顾念来到正房,向柳青泉和柳夫人道别,又去了各个厢房,向弟弟和师兄弟们告别,最后来到偏院,在院子里向那些枉死的仆人们道别,顺手拿走了挂在房檐下的一把雨伞,然后打开后门,来到了街上。 顾念本想随手把门带上,但转念一想,也许等更夫打更路过,看到后门开着,能及时发现这个罪案现场。 这么一想,顾念就把门开了半扇,她自己则快步向着七步县通往三江府的城门走去。 街上一片寂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好在头顶还有月光,在走了两个路口之后,顾念拐进了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窝在了几个装满破木板破衣服的大竹篓子后头,药箱当凳子,包袱抱在怀里,伞立着放在身边,背靠着墙,脑袋枕在手臂上,强忍着垃圾的臭味,闭眼休息。 如顾念所希望的那样,天亮前的最后一轮打更,更夫路过柳记医馆后门,看到半开的门板,站在门槛上习惯地向里面喊了几个下人的名字,平时这个时间这小偏院里,下人们都已陆续起床。 更夫没有听到回应,尝试地又唤了几声,仍然无人应声,他觉得奇怪,推门走进了院子四下查看。手中灯笼照亮了第一个房间,里面的尸体和血迹让更夫吓掉了他手上的梆子,当他急匆匆又检查了几个房间后,连滚带爬地跑到街上,大声高喊“杀人了!” 周围的邻居们被惊醒了,一大群人披着衣服从自家出来,涌进偏院,女人们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有胆大的跑到正院,挨个房间搜索,甚至去了最后头的小院,看到的都是一副惨相。 人们迅速组织起来,两三个腿脚快的年轻后生飞奔去衙门报案,其他人全部退出柳宅,女人们赶着回家照顾孩子,不让孩子们看到那副惨景,男人们大多站在街边与熟人交谈议论。 喧嚣声渐起,整条街上的邻居们差不多都被惊动了,更多的人往这里跑来,柳青泉一家人在这县里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不少百姓都在这里看过病买过药,也知道他和江湖人士交往密切,所以大家都在猜,会不会是得罪了江湖中的人。 顾念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骚动吵醒,睁开眼抬头一看,天色只是蒙蒙亮,左右巷口时不时的经过三五个人,晨风中隐约传来“柳大夫一家都被杀了、官府马上来人”一类的字句。 顾念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枕得麻木的手臂,抱着包袱,低头又继续睡。 凭借柳依依的生活记忆,早点摊子在开城门后才会出摊,她还能再睡一会儿,饿着肚子可没力气长途跋涉。 但顾念并未安稳地睡多久,衙门那边接获报案后,值夜班的衙役全部出动,他们吆喝着跑过巷口的动静,再次吵醒了顾念。 顾念打着呵欠,背靠着墙壁,静静地看着天空。 街上百姓越来越多,陆续开始了新一天的日常活动,柳大夫一家被杀没有活口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不大的县城,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顾念看着天空慢慢褪去夜晚的颜色,变白变亮,当听到街上传来早点摊子的吆喝声时,她终于站起身,拍拍屁股,整理了发型和衣服,拿上她的行李,向着与她来时相反的巷口走了出去。 顾念一直走到城门附近才停下来,一路上听了不少百姓对柳家惨案的议论,她在一处米粉摊前坐下,要了一碗汤粉和两个豆腐皮包子。 她埋头吃饭,身边的食客谈得热闹,除了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更多的仍然是关于柳家的案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没有事实据的胡乱猜测,而且想象力惊人,对她如何寻找仇人没有一点帮助。 吃完早饭,附近的早市都开了,顾念在早市上转了一圈,买到了一包烧饼和一袋饮水,跟在一群出城的商旅当中,离开了七步县。 柳依依每年随家人回三江府过年,如果天气好,坐车要走一天多到两天,天气不好,多花一倍时间的事也曾有过。 不过三江府和七步县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如果刚开城门就从一地骑快马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可以在关城门时抵达另一地。 关于这个信息,当然师兄弟和弟弟他们从江湖侠客们那里听来,再当故事一样转述给柳依依和师母等家眷听的。 柳依依是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当作千金小姐百般呵护养大的,父亲在山里开辟的大片药田,她一次都没去看过,平日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她的妈代买,她最熟悉的路竟然就是七步县到三江府以及回柳家大宅的路途。 顾念背着沉重的行李,边走边注意着身后有没有大车经过,好让她搭个顺风车,只穿软底绣花鞋、从不出门的千金小姐,脚上都没几个茧子,肌力量严重不足,仅靠这副孱弱的双腿徒步行走,不知道要走几天才能走到三江府。 当顾念第一次感到累了而在路边休息的,县太爷正在现场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做现场勘验,衙役们将做好了记录的尸体小心地抬出去,邻居们自发来帮忙,将一具具尸体送到衙门后面的停尸房交由仵作验尸,师爷写好紧急公文派了一名衙役骑快马去三江府衙报信,同时调查城里所有的大小客栈,寻找一切武林人士,核实他们每一个人昨夜的动向。 七步县处在去三江府的陆路干道上,本来途经此地的商旅就多,再加上柳记医馆的关系,练武之人在这小小的县城里毫不鲜见,像柳家这种明显牵扯到江湖人士的灭门惨案,县里本无力破案,何况柳大夫还是三江府的乡绅大户。师爷揪着他为数不多的胡子,焦虑地等着他的县太爷回府。 仵作先清点尸体,请送尸的邻居们帮助认尸,区分柳家人和下人。 多数人都顺利区分开来,唯独一具年轻女尸让街坊邻居们都不太肯定是不是柳依依,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连外人都不曾见过几次,她的妈倒是不少人都认识,而她的婢女,邻居大妈大婶们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婢女和小姐一样,没几人见过。 因为只剩柳依依没被确认,仵作就暂且把这女尸认作柳依依,将她摆在了柳家人那边,然后从柳青泉开始,逐个验尸做记录。 顾念捶着腿站起身,拿上行李继续走,身后呼啸驶过一匹快马,激起的尘土呛得她咳了几下,掩住口鼻的同时看到了骑手身上穿着衙役的服装。 看这速度,顾念相信,今晚上三江府相关人士就将都获知七步县柳青泉家的灭门案了。 希望那些凶手们也要回三江府,他们做了案子,不论是为他们自己还是为身后的雇主,都要尽快交差,柳家那么多人口,做案的肯定不止两三个人,今天要是有一群身着武服骑快马的人群从这条路经过,没准儿就是嫌疑人。如果明天才碰到,就不好说了。 为了打发路上无聊时间,顾念一边走一边回忆柳依依的生平,将她的生活经验在脑海里一遍遍强化,作为一名心教养大的深闺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通有些夸张,女儿功课样样熟练却是实情,这从她自己缝制出嫁新衣就看得出来,十一二岁就跟着母亲学习持家之道,至今已颇有心得,她还写得一笔好字,尽管平日里少出门,但跟县里另几户乡绅家的女儿媳妇们倒是经常有书信来往,柳依依的字让很多人都称道。 顾念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女扮男装,必须隐藏女子笔迹,她得另外买几样写字的工具。另外,生活习惯上,也要尽量抹去女化的方面。 不过这些都不是难题,唯一的难题是生理期,她不能住客栈,不能与别人共租大杂院,这都会暴露她的女身份,她必须得租独门独院的宅子,哪怕小点,另外还得找个婢女,家里有女人的话,那些大妈大婶们才不会对女用品大惊小怪。 这样算下来,她到达三江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得在她下个月生理期到来之前,安顿下来。幸好柳依依本月生理期刚刚结束。 那些歹徒单单只洗劫了密室里的所有物品,银钱首饰地契房契等值钱物分文未动,家中现金充裕,另有大量钱庄银票,柳记外伤药分上中下三种等级,分别对应不同程度的外伤,老百姓买下品药就足以应付日常生活中的小伤,镖局和其他武林好汉买中上品的多,几年下来,家产颇为丰厚,如今都肥了顾念的荷包。 只是那些贵重首饰她都没带,一个男人身上有大量首饰容易让人起疑,也不好脱手,就让官府去琢磨为什么歹徒洗劫了密室和主人房中的现钱,却不拿首饰、地契及其他人私房钱的用意和原因吧。 顾念不知道一名四处流浪的江湖郎中是否有财力租住独门小院,她也管不了那么多,要是以后被人问起,再找借口搪塞好了。 就这么一路设想她今后的生活规划,顾念拖着越来越酸痛难耐的双脚,蹒跚地走向她在这个世界的新生活。 拖拖拉拉行至中午,身边途经的几个商队大车不载外人,顾念搭不到顺风车,实在走不动了,在路边找了个空地,脱了鞋坐在大石头上休息吃饭,走得发烧的双脚贴在冰凉的岩石上感觉舒服了很多。 啃了两个冷烧饼,灌了一肚子凉水,顾念难挡疲惫,找了棵大树,背靠着坐下睡个午觉。 七步县衙里,仵作终于验到了柳依依身边,先照例把身体表面情况记录下来,当检查到手部时,发现双手里有常年干活留下的薄茧,不同于柳家主母程氏手上只有写字和针黹等女红活儿留下的硬皮,好像这位柳千金在家里一样要持家务似的。 仵作想了想,觉得也许是柳大夫家风简朴,主母小姐都要干家务活,于是就把手上有茧这句话给省了,没有写在薄子上。 第2章在线阅读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章 顾念睡了个午觉,收拾了一番,重新回到大路上继续走,边走边祈祷能到达第一个村子,好让她能借宿一晚。 大概是老天怜惜,身后渐渐上来一辆农用骡车,赶车的是个大爷,经过顾念身边时,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等顾念说话,大爷就拉住了缰绳,“小哥是不是要搭车?” “要要,谢谢大爷。”顾念喜极,噌地一下跳上后座,车厢地板上还粘着几片烂菜叶。 老大爷一抖缰绳,骡车重新上路,顾念擦了一把头上的热汗,抿了几口凉水,又和车夫攀谈起来。 “大爷怎么称呼啊?住哪个村子啊?还有多远啊?方不方便借宿一宿啊?” 那老大爷爽快地哈哈一笑,“村里小辈都叫我老王叔,小哥也这么叫我吧。小哥是头一次出远门吧?” 顾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老王叔,我这是头一回出远门。不懂规矩,大爷别见笑。” “看你走路就知道了,走那么慢,一看就是对路不熟,照你那样走下去,天黑了都到不了第一个村子。你怎么出发得这么晚啊?要是早上早点走,年轻后生的速度,怎么着也能到更远一点的李村了。” 顾念脑门上差点瀑布汗,心里欲哭无泪,不是她走得慢,实在是这副身体拖累走不快。 “大爷,这不都是在城里多耽误了时间么。” “唉……”老王叔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口气,“柳大夫是好人啊,他家的外伤药便宜又好用,可惜了。谁造的这天大的孽哟。”顾念的随口一说,让老大爷想到了今天城里的一件大事。 顾念喉头一哽,“官府这不正查么,会有结果的。” “只怕这种案子官府也查不下去,听人说,柳大夫一家都死光了,伤口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行家干的。县里破个偷**狗的小案子可以,这种大案子,多少年都难碰到一个。没有人证,没有线索,上哪找凶手去。” “说的也是。太造孽了。” 老王叔又是轻叹口气,然后专心赶车,载着顾念回到他所住的王村。 王村是距离七步县最近的村子,仍属于近郊范围,在村里借宿的客人多数是从三江府方向来的,极少有从七步县出发的,除非是徒步的老弱妇孺。 好在县里今天出大事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朴实的村民们就没怀疑顾念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脚力那么差劲,老王叔一家人热情地将人让到屋里,端茶倒水,还收拾了小孙子的卧室给顾念做客房。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刚一更时间,晚饭就上了桌,一大家子人围桌而坐,走了一天,顾念也实在累得慌,捧着饭碗吃得很香。 吃过饭收拾了一番,就张罗洗漱睡觉,没等顾念提要求,王家大媳妇就主动给客人送来一盆热水泡脚,让她感激不已。 当整个村子都一片寂静,顾念彻底沉浸在梦乡的时候,送信的衙役才终于赶到了三江府的城门前。 城楼上的官兵大声喝住,问来者何人。 底下勒住马匹,高声回应,“七步县紧急公文。灭门案。” 官兵大惊,马上开城门,衙役驱马进城,走出门洞子,外面已有一群打着火把和灯笼的官兵牵着三匹马在等着他。 衙役换掉身下疲惫不堪吐白沫的坐骑,两位打灯笼的官兵也一道上马,领他前往三江府衙。 在大门外一声通报,值守的衙役们立刻大开大门,领着七步县衙役步入大堂,叫里面的值班衙役速去后面请师爷。 师爷匆匆赶到前面,接过公文扫了两眼,一连串的吩咐下去,首先叫人去外面把与同僚应酬的府台大人请回来;二是请信使下去休息吃饭一会儿还要他汇报详情;三一个,再派人即刻通知柳家古家和程家到衙门议事,并谨慎嘱咐不可以先说漏嘴。 衙役们得令,分别散去。 大晚上的,衙役突然上门说衙门有请,三家人都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收拾了一番,陆续出门。 柳青泉出事,通知的当然是他的父亲柳三,柳三四个孩子只有柳青泉这一个儿子,因此他带上了长房长侄孙柳中贤陪自己走这一趟。聚兴顺镖局那边,来的是古一虎和儿子古剑心。程家来的是大舅哥程家秉。 也就是说,柳三是一辈,古一虎和程家秉是一辈,柳中贤和古剑心是一辈。 师爷安排了一间花厅,三家人先后脚到达,陆续被迎进去休息奉茶,互相见礼问候,长辈们分别落座,晚辈们身后侍立。 屋子里只有他们三家五口人,衙门里的人一个都不见,衙役奉了茶后就退到了门外,没人进来跟他们说是为了什么事。 五人闲话了一番家常,都不知道这是所为何事,好一会儿后,府台大人才在师爷的陪同下跨进室内,身后还跟着七步县的那个信使。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一番客套寒暄后,府台在上座落座,底下人等才又重新坐了。 柳程古三家都是本地乡绅大户,一年到头衙门上下没少收他们的孝敬,平日里官府也要委任他们教化百姓,互相来往频繁都是老交情了,可今晚在应酬的席面上冷不妨地收到一条惊人消息,让府台大人这会儿一时也难以启齿述说实情。 花厅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和沉重。 古一虎察言观色,发现府台大人和师爷的眼神老是往柳三那边瞟,猜想可能主要是为了柳家什么事,但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又要把他和程家人一块叫来。 古一虎向柳三扔了几个眼色,柳三会意接下,向府台大人拱了拱手,“大人,这么晚叫了大家来,到底所为何事,恳请大人明示。” 柳三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府台大人只好放下手里的杯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信使,“这是赶了一天路,从七步县来的衙役。” 七步县能和柳古程三家联系起来的只有柳记医馆的柳青泉一家人,府台大人这句话出口,底下五人一起吃惊地站了起来。 “大人,莫不是我叔叔一家出什么事了?”柳中贤第一个急道。 府台大人看着年纪跟自己亲爹差不多大的柳三,实在不忍,眼神一瞟,他的师爷勇敢地站了出来。 但师爷也没说话,转头把信使给顶了出来,“还是让他来说详情吧。” 可怜的七步县衙役,看着快要把自己吞了的三家人,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吞吞吐吐地开口,“今早刚过五更,七步县衙收到报案,柳记医馆发生灭门惨案,全家上下,无一活口。” “什么?!”底下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 柳三一声未吭,眼睛直接一闭,身子软了下去。 “三叔公!”柳中贤冲上去托住柳三的腰。 “快去看看你三爷爷!”古一虎推了儿子一把,古剑心两步抄上来,与柳中贤合力,把柳三扶到椅子上坐稳。 师爷这时也赶过来,先了柳三的脉搏,又掐他人中,这才将人重新唤醒。 柳三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围绕自己的人群,过了一会儿才真正醒过神来,挣扎着又要站起来,众人忙拦着,让他好好坐着。 柳三拉着师爷的袖管,声音发颤,“大人,我儿一家,真的都没了?” “都没了。信使出发的时候,所有的遗体都已经交由仵作验尸了。”师爷着柳三的手腕低声答道。 柳三顿时老泪纵横,哀号恸哭,“我儿!” 其他亲属一样悲从中来,抹泪不止,花厅里的气氛顿时凝重沉滞。 古一虎最先冷静下来,他擦擦眼睛,转向一直没吭声的府台大人,“大人,这案子可有疑点?” 府台大人点点头,“疑点肯定有,但信使出发的时候,七步县令还正在勘验现场,更多的详情本府也不清楚,本府正打算明天派人过去看看。灭门案一向是重案中的重案,本府一定会全力督破此案。” “这种案子一般歹人做不出来,请大人准许草民明日随衙役们一同出发。” “总镖头能助一臂之力的话当然最好。” “中贤,明日你也去。”柳三一手擦着眼睛,一手去拉自己侄孙。 “好,三叔公,我去。”柳中贤一口答应。 “柳叔,此去七步县,骑马要整整一天,还是让中贤侄儿乘车前往吧。我明日带剑心先走一步,看看现场。”古一虎没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从来没吃过苦的少爷崽儿,哪里吃得消在马背上颠簸一天的辛苦。 “青泉是我儿子,我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中贤替我去,一定要去。一虎,咱俩家到头来还是没缘分,我可怜的孙女儿哇……”说着,柳三又哭了起来。 古一虎看着自己儿子,鼻子也跟着酸了。 “三叔公,古叔叔,你们都别争了。古叔叔,我明早跟你们一道出发,但我家没马,就有劳古叔叔替我备匹好马了。” “好说,镖局好马有的是,明日一早在城门口会合,城门一开咱们就走。” “那我家就负责备车和薄棺吧,你们肯定要在七步县呆上几日,我带人驾车慢慢走,咱们就在县里会合。”程家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身为大舅哥,他不能不说一句话。 “好,家秉,这就由你负责了,早一日接回来,也好早一日入土为安,这天气渐热,遗体不好保存。”柳三再次擦干眼泪,在侄孙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府台大人告罪。 “多谢大人转告我等噩耗,请原谅我等刚才的失态,实属情不自禁。” “无妨无妨,人之常情,还请诸位节哀顺变。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安排吧,明日要赶路一天,会很辛苦。” “谢大人,我等告退。” 在柳三的带领下,五人退出花厅,一起出了衙门大门,再次约了明早见面的时间,然后各自上车上马,回家准备。 不到半个时辰,柳宅和程宅的二门上分别敲响了四声云板,下人们内外飞奔传递消息,没多久,各个内院就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所有人都从床上爬起来,上下张罗,换掉为办喜事而准备的各事物件,换上丧事的行头。 柳三老太太本是在家忐忑不安的等着丈夫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晴天霹雳,当时就跟柳三在衙门花厅里的反应一样,一下子人就厥了过去,底下丫头婆子们一通忙,才好不容易把人又唤醒过来,醒来就哭个不停,其他各房的女眷们这时都陆续赶来,见她哭成这样,担心老太太身体受不了,当家的长房媳妇柳中贤的妻子柳大少赶忙打发人去请大夫来陪着。 想到自己子女四个只有一个儿子,辛苦学医有了点出息,跟大镖局的古家订下了姻亲,未来孙女婿看上去也是个伶俐可爱的,眼看着到夏季就要办喜事了,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这一转眼,什么都没了。 想得心痛,悲从心起,老太太不禁哭得肝肠寸断,其他各房女眷和丫头婆子们一起陪着垂泪,这一夜柳家无人入睡。 同样一晚上没睡觉的还有程家,连夜派人去自家库房调集大车,搜罗城里所有棺材铺子的薄木棺材。作为外家,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出这点人力财力,把遗体从七步县接回来而已,算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古一虎和古剑心回到家里把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倒是抓紧时间好好睡了一觉,四更就起来梳洗吃饭,古夫人带着丫头们给父子俩收拾好了行李,底下兄弟从马厩里牵出喂饱了水粮的几匹大马。 时间差不多了,古一虎交待了手下几位大镖头镖局里的琐碎事,然后父子俩带着几个长随走了。 在城门口等了没多久,衙役们和柳中贤都分别到了,柳中贤身背个包袱在小厮的护送下独自一人乘车前来。几方互相见礼后,闲话了几句,程家秉也带着他的车队赶来了,一溜排开的大车板上放着两三个数量不等的薄木棺材,吸引了附近不少同样等着出城的百姓的围观和窃窃私语。 等到钟楼上晨钟响起,城门大开,这一行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鱼贯出城,向着七步县急驰而去。 第3章在线阅读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章 顾念舒舒服服睡了一夜,在淡淡的薄曦中神清气爽地醒来,老王叔已经赶着车去七步县卖菜了,儿子们都下地干活了,只有女人们屋里屋外的收拾打扫喂**喂鸭喂孩子。 见顾念醒了,又忙着照顾他梳洗和吃早饭,还应她要求给她烙了大饼和灌满了她的水袋,另外还指点了她今天的行程,告诉她要是走累了可以在沿途哪几个村子借宿。 顾念收拾了行李,支付了食宿费,再三道谢,告别了热情的王家人,离开了王村。 回到大道,顾念甩开大步努力行走。 这一走又是一天,可怜的她没有搭到一个顺风车,但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一个村子,免了要被迫露宿荒郊野外的窘境。 在投宿的老鳏夫家里吃过简单的晚饭,正烧热水准备洗漱睡觉时,院外村道上散步的邻居们忽然议论起来,先前有人看到村外驶过一队人马,向着七步县去了,那些人里面好像还有官差,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顾念听到这些话,估着既然有官差,那也许是三江府派来的相关人士,昨天收到消息今天就有反应,动作真快。 想到此,顾念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个夜晚,又是一阵伤心涌上心头,掉下几滴眼泪。好在厨房里目前只有她一人,没人看见,房东在院子里隔着篱笆墙跟邻居们聊天。 草草洗漱完毕,天色也正好黑了,村民们都各回各家睡觉了,与房东道声晚安,顾念在客房安稳睡下。 顾念这头为明天的旅程休养生息了,七步县那头也迎来了他们的客人。 叫开城门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进城中,早有官差算好时间等在那里,来公干的三江府衙役被领去城中驿馆安歇,柳中贤等亲属自找城中客栈休息,双方约好明天一早去衙门吊唁,然后就去查看现场。 快马加鞭跑了一整天,古一虎父子等人情况尚好,柳中贤则是累得吃不消了,双腿又酸又疼,一走进客房,就倒在床上爬不起来,店家体贴,酒水晚饭送进各个客房中,另有充足热水备下。 柳中贤吃过晚饭倒头睡下,古一虎房中则来了客人,是这县里相熟的捕头,镖局四处走镖,为了各种便利上的考虑,各处地头蛇都要摆得平平整整,早养成了惯例,但凡因走镖要途经某地,少不了要送上一份孝敬,从不因镖局声誉显赫而有任何怠慢,时间一长,就博得了好口碑,人脉关系也就更稳固了。 捕头过来就是来告诉古一虎有关柳记医馆灭门案的一些初步情况,昨日整一天,全县大半的衙役都在现场,他讲的当然比不上师爷写的文书那么有条理,但多少也能让古一虎了解到关于现场的一些实际情况,心底里有个概念,明天在现场好知道从哪看起。 古一虎没急着打听凶案现场,反而先问了死者的情况,当得知所有人都没受什么苦都是一刀毙命之后,他心里才稍感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但倘若走都走得痛苦,这个仇就更深了。 捕头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古一虎父子请他喝了杯酒,谢了他的情,送客后,大家各自回房,洗漱睡下。 第二天一早,顾念临出发前,幸运地搭到了顺风车,村里有村民要把自酿的酒送到开在大道上的大车店去,正好跟顾念同一个方向,省了她的脚力。实话说,连走两天,这个千金小姐的身躯真的有些扛不住了,小腿已经僵硬得变成铁块了。 顾念坐在酒坛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车夫拉家常,打发着旅程的枯燥。 七步县里这时候大家也都忙碌起来,柳中贤等人吃过早饭,在约定的时间来到衙门,先见过了县太爷,说了些话,然后被领到后面停尸房吊唁。 今天已经是事发第三天了,为了保存遗体,好让家属领尸回家安葬,在验尸结束后,仵作就和徒弟一起把尸体都抹上了防腐的药剂,这几十个时辰过去,在药物的作用下,人体表面的皮肤出现了脱水的变化,使得人物相貌有点走形。 仵作为了今天的吊唁,特意将柳家的下人都搬去了另一间屋子,只把柳家人包括徒弟们搁在了停尸房,一个个都用白布盖着,只露一张青白色的脸。 柳中贤第一个踏进门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排第一个的柳青泉,想起正月的时候还跟叔叔吃过几回酒,如今再见却变成了这副样子,柳中贤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古一虎携子后面跟进来,也是直奔柳青泉身边,混了半辈子江湖的总镖头此时此刻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落下两行虎泪。 看到身边有人,柳中贤这才控制了一下情绪,让出位置,接着去吊唁婶婶和弟弟妹妹们。 分别给婶婶和弟弟鞠了三个躬,转过身,站在了妹妹的头边,正低头想要仔细看一眼妹妹最后的容貌,奔腾的情绪却好像一下被塞子堵住出口,朦胧泪眼下,妹妹的相貌怎么和正月时比起来差了太多? 柳中贤赶紧擦了擦眼睛,再望了一眼,发现果真不是自己妹妹柳依依,而是她的婢女依兰。 柳中贤心中大惊,但他同时也没有跳脚出声,眼珠快速地转了几转,又哭了几声,鞠三个躬,然后去到了徒弟们那边。 柳青泉的徒弟都是历年他回家过年时经人介绍陆续收下的,每年年底随他一道回三江府,接着各回各家,年初一再一起来拜年。对于这几个徒弟,柳中贤他们这几房的亲戚们其实对他们并不熟悉,柳中贤自己也只认得大徒弟,因此他这会儿做足吊唁的礼数就退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一边接受仵作的安慰,一边跟对方打听当时现场的情况。 作为长房长子长孙,柳家未来的家主,他当然要弄清楚为什么是依兰躺在柳家人身边的原因。 他并不担心古一虎也发现不对,说是未来公爹,但其实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次次都是趁着过年请他来家吃酒,然后柳依依出来行个礼说几句话。他记得很清楚,今年正月时,古一虎应邀上门吃酒,那天柳依依正好与姐妹姑嫂们一起出门玩去了,连面都没碰到。 女大十八变,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变化尤其显眼,几个月不见就仿佛换了个人,何况是一年多不曾见过面的长辈。 古一虎与儿子吊唁完毕出来,心里已经将他所知的干得出这种事来的帮派团伙过了一遍,列出了一个略的名单,只等回家后就吩咐手下人展开调查。 古剑心蔫头耷脑地跟在父亲身边,大人们说话的间隔,他还频频回头看向停尸房的大门,里面躺着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和准岳丈一家,悲愤情绪溢满腔,脑中只剩报仇的呐喊。 古一虎带来的手下们这时鱼贯进去吊唁,很快就出来,然后一群人在官差的带领下,离开衙门,步行前往柳记医馆。 一路上,柳中贤有意地跟古一虎谈话,询问他关于那些伤势的看法,暗中看他是否发现柳依依是依兰李代桃僵。 正如柳中贤所猜想的那般,古一虎本没发现任何不对,他虽然是老江湖,但好友一家惨死的现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和观察力,再加上尸体相貌在药物影响下走形,除了柳青泉,其他人他本就没仔细看。 古一虎没看出来异状,那从没见过柳依依的古剑心就更加不知道了,他一心一意地把依兰的那张脸当成了柳依依。 柳中贤心底里满意地笑了。 不管柳依依此刻是死是活还是失踪,叔叔身后的一切财产都与她无关了,本来她要是在的话,她还有继承的份额。虽说财产都将归到三叔公名下,但等老人家一走,最终还是要落到长房名下,而身为长房长子长孙,他将获得其中的大部分,那大片的上等药田,每年能带来不少利润呢。 至于亲戚们吊唁瞻仰遗容,这么暖和的天气,等到了家,防腐的药剂恐怕都差不多失效了,相信除了两位老人家,其他亲戚不会吵着要看最后一眼。二位老人家年老眼花,蒙过他们不费事,一旦棺材入了土,哪怕柳依依又重新露面,谁又能证明她是柳依依? 柳中贤心里盘算着好计策,脸上表情哀伤凝重地停步在柳记医馆的大门前。 大门口有官差在那里守着案发现场,见家属来了,转身领他们进去。 众人穿过前面诊室,直奔后面正房,先去看了书房密室的现场,满地凌乱的物品和那一大滩血迹,让人刚刚平复的情绪又起了波澜。 古一虎他们见惯了这种场面,还算平静,柳中贤一个养尊处优的乡绅少爷,只看了密室地上一眼就受不了,倒退着退出书房到了外面厅里。 官差陪在旁边安慰了几句,这时又另有衙役领了一个管事打扮的男人匆匆进来,向柳中贤介绍说是药田那边的总管,这几天一直是他在这里照应,清点损失。 柳中贤谢了官差,请了管事到边上说话,了解一些关于家中财产的详细情况。 那总管一年到头都是在药田干活,只在每年药材收获后带领药农们一起送来医馆,与东家报告这一年来的收成情况,然后领红包回家休息,来年开春再见。他对医馆的情况知晓得并不多,密室里放药方和成品药的事他都是偶然听医馆的下人们谈起他才知道,但药方和药品具体各有多少数量他全然不知。 不过他这两天通过检查各房,怀疑歹人还抢走了东家的积蓄,因为他查看主卧室时,发现了那个夹层被损坏的衣柜,通常会放在那里的都是贵重物品,既然女眷们的珠宝首饰都在,那丢的就只有现钱了。 对于歹徒只拿现钱不拿珠宝这种行为,柳中贤当然猜不透是为什么,他想也许是现金银票携带方便,比沉甸甸的珠宝首饰目标小的缘故。这么想着,这个疑问就过去了,礼貌地谢过总管刚才的解答。 总管也是个伶俐的,他已知道眼前这位少爷是长房长子长孙,日后的当家人,现在前东家全家毙命,老家只留老父老母,虽说财产将归到老太爷名下,但其实老人家本无力照管生意,必要托长房打点,这柳大少爷或直接或间接的都将是他的新东家。 总管不想丢了现有的差事,他向柳中贤行了个礼,婉转地表示了他手上有这些年药田的生产账簿要呈交新东家,另外还有那些药农要安抚,他希望柳中贤能允许他随他们一起扶棺回三江府,给前东家上炷香,给老太爷磕头,顺便听从老太爷的人事安排。 柳中贤淡然一笑,他已然明白总管的意思,对他的机灵深感满意,他知道三叔公年老体弱不可能亲自打理药田事宜,必是要委托他这长房侄子全权处理,这总管干了多年,对田里的事都熟悉,他要是换个自己人来一时半会儿也上不了手,既然对方有意投靠,他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还省他诸多心事。 想及此,柳中贤轻轻地点了点头。 总管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这才安心地退到一旁,肃手默立。 古一虎等人检查完了密室和书房的情况,又去看了看主卧室,并挨个检查了所有的房间,柳中贤就坐在正房的厅里等着,这种事他一点帮不上忙,自觉地退让到一边。 他们在这里忙的时候,顾念也搭着顺风车抵达了大车店,途中她遇到了一队拉着棺材的车队往县城的方向去。 这大车店是两地之间的休息点,专门给来往商旅提供餐饮歇息和过夜的地方,有足够大的院子停放车辆,沿官道的一边挨着开了好几家这种店,每日生意不断,而官道对面,单独开着一间官家的驿馆。 顾念随车夫来到一家大车店,这时间还没到中午,店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三桌的客人在喝茶。 到了大车店就说明整个行程走了一半了,柳依依也曾随家人在这些大车店里歇过脚,所以顾念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向掌柜的要了一间房间先去休息,让小二到了饭点再叫她吃饭。 关上房门闩上门闩,顾念解开上衣,松开裹布,让膛透透气,这几个晚上她都只脱外衣睡觉,脯绑了几天,其实勒得挺难过的。 口这一松开,呼吸都顺畅了很多,顾念深呼吸几口气,整理好衣服,往床上一倒,先睡个午觉。 第4章在线阅读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5章 小二的敲门声吵醒了顾念,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听到小二离去的脚步声,顾念坐起来,重新将自己伪装起来,提上行李下楼吃饭。 店堂里这会儿坐满了客人,有途经的商队,也有走亲戚的老百姓,热热闹闹地聊天喧哗。 顾念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周围的闲言碎语,结果就让她找到了一户往三江府方向去的人家,丈夫驾车媳妇儿带着吃的大胖小子回娘家探亲。 顾念招手唤来小二去问那人家,方不方便捎个外人搭顺风车,要是能再介绍一家投宿的人家就最好了。 小二很快带着好消息去而复返,顾念打赏了赏钱,马上结账,转而到那户人家的桌上去跟他们聊天,没一会儿就自来熟了。 当天接下来的行程无比顺利,顾念终于到达了三江府近郊的一个村子,在投宿的人家里不但得到了很好的招待,还跟房东谈好,明天一早搭他家卖菜的车子进城。 晚饭后,顾念怀着对三江府的复杂情绪,早早睡下。 次日天还未亮,顾念起床梳洗收拾,然后跟车出发。 时间算得很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刚开,稀薄的晨曦中,耳畔还悠悠地传来晨钟尾声的余韵。 跟在长长的菜贩子的车队后面慢悠悠地进了城,顾念与车夫道谢分手,挎着行李沿街转悠。 这么大清早的,她不急着找客栈安歇,只想用自己的脚先好好参观一下这个城市,城里有很多值得参观的景点,柳依依都不曾去过,而她顾念倒要逛上一逛。 顾念先在街边摊子上吃了早饭,接着就开始了三江府徒步一日游。 到底是繁华的首府之地,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有达官贵人,小老百姓,还有穿着短打武服的武林好汉。 柳依依对三江府的街道不熟,她只知道进城后回柳家大宅、以及从柳家大宅到外祖父家的路线怎么走,而且还是以车代步的前提下。因此顾念完全就像个来观光旅游的游客,一路向旁人打听着,慢慢向她感兴趣的景点。 城里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古老内河,叫衣带河,意思就是河道很窄,像衣带一样细细长长。不过经过历史上的多次建设,河道早就拓宽了很多,但名字依旧沿袭了下来,同时也成了城南城北的分界河,沿河两岸还是城里免费景点最多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什么歇脚的亭子里留有名人墨宝或者什么桥上发生过知名的历史事件,就足以让人稍许停留,其它更好的地方多数都在私宅里,那是外人见不到的。 顾念就沿着河岸走走停停欣赏美景,品味小吃,顺便见识到了柳依依不曾见过的景象,河道里除了贩卖小商品的小船,居然还有更大的画舫,巧的船身从桥下穿行的时候,一点都不局促。 顾念就这么把一天的时间都花在了衣带河的两岸,她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逛了整整一圈,看到了东西两头的水陆城门,千金小姐的羸弱身躯这时候一点都不羸弱了,女人逛街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傍晚顾念投宿在与河岸只隔一条街的客栈里,在大堂吃饭的时候,听到周围很多食客们在大谈特谈烟花巷的美妙滋味,哪家什么楼有什么花魁什么的。 这种夜生活的话题听一听就算了,顾念吃了晚饭,直接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顾念仍旧出门闲逛,过桥到了衣带河北岸,随便从一条岔路往北一直走,想找个城门出城到江边看看。 七拐八弯之下,陡然发现自己好像来错地方了,周围商铺民宅锐减,反倒是各种作坊工场仓库多了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载货的大车,车上不是堆着原料就是货包。 顾念就跟着那些车辆继续往北走,还真让她找到了出城的城门,不过出去以后,隔着高大的堤坝,外面除了浩渺的江水以外,就是繁忙的货运码头。 顾念确信,她真的走错路了。 拉住一个力工问了问路,人家告诉她走得太偏了,这里是西头的定乾门,只有货船停靠,想要搭客船过江得去东头的定安门,那里才是旅人去的地方。 顾念只得退回城里,沿城门前大街一路向东疾走。 当密集的商铺重新出现在视野里,顾念放慢了速度,重新悠哉起来,抖抖走出来的薄汗,在小摊前坐下歇歇脚,吃点小吃,听老板吹吹牛,歇够了又重新上路。 终于看到定安门时,已经过了午时,进出城的人流不断,除了小商小贩,大部分还真都是携带行李的旅人。 顾念站在城外堤坝前,正面是宽阔看不到边的大安江,沿堤坝左右下去,皆有大小码头,码头上停靠着或大或小的客船,那种乌蓬小船在这里是看不到的,靠单人的摇栌小船摆渡过大安江那是拿命开玩笑,三江汇聚之处,水面宽阔如海,水流凶险如刀,否则也不会取名大安了。 民用码头没什么可看的,吸引顾念目光的是右边的官家码头,紧挨着堤坝外侧的江边高高耸立一栋三层的楼阁,取名听涛,专用于官家迎来送往等官面上的应酬事务,靠堤坝这侧的是正门,而临江的那面还有一扇门,走出去就是码头,官员下船上码头走几步路就进了楼阁,再引至楼上,接风宴马上摆起,喝得兴起,还可以走到外面,凭栏处,眺望江面白帆点点,鸥鹭戏水。 顾念走近听涛楼,站在安全距离处仰头欣赏这巍然屹立地江边上的地标建筑物,柳家人外出经商,不止一次的经水路回三江府,当远远地在船上看到听涛楼时,就知道到家了,而且因着乡绅大户的身份,有时候也会应邀出席官府举办的一些宴请场面,柳依依每次回来过年总能从姐妹姑嫂的嘴里听到一些新鲜故事,故此她虽没亲眼看过,却还有所了解。 看够了景点,也吹够了江风,顾念心满意足地返回城里,找地方喝下午茶去。 先前在小摊上吃东西时,听老板说起这附近有一条闻名的餐饮一条街,各种价位的酒楼茶馆饭铺任君选择。在这个已过午饭却不到晚饭的时间点上,不正是去茶馆里坐坐的好机会么。 顾念跟路人打听到那名叫玉府街的行走路线,明明人家指点了她走大路去的方法,她却自作聪明地想抄小路,以为走捷径能节省点时间。 结果,顾念很囧地发现,她好像误进了什么奇妙的小街。 这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巷子,两边是密集的宅子,大门都是普通的如意门,门楣上方的牌匾写着院啊坊啊苑的,门口都有男男女女在拉客,而且只拉男人,偏偏在这里走的还真就只有男人,一个良家妇女都没有。 顾念悄悄抹把汗,打起神,目不斜视直往前走。 斜刺里突然窜出个女人来,脸上抹的粉都盖不住她眼角的皱纹,张着艳红色的血盆大口,使劲拽着顾念的胳臂,就要把她往一个宅子里拉。 “公子看着好面生啊,第一次来吧?来来,到我们这歇歇脚,今天太阳蛮大的,我们这的姑娘唱的小曲儿可好听了,保证让你立马凉快下来。” 顾念给吓着了,死死地站在原地,百般挣扎,才终于从这女人的爪子下解救了自己的胳臂。 “这位妈妈,你别忙了,我只是路过,我去前面,前面街上。” “哎呦,公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好听了,你看都没看呢,就认定我们这的姑娘难道还比不上前面街上的?悄悄告诉你,我们这里有不少南巷来的,在这里都是头牌呢,一点不比前面差。” 顾念无语了,敢情这条街还挺长的啊。 “哎呦,公子,先进来看看再做决定嘛,也许你看了一眼,就不想走了呢。”那女人说着,又去拉顾念。 这次顾念灵活地闪开了,拱手作揖,脚底抹油逃也似地溜了。 不断躲闪拽她的手,顾念一口气冲出这条皮生意扎堆的巷子,巷口对着一条东西向的大街,密集的人流和铺子,抬头看看那些招牌,看到不少跟餐饮住宿相关的字样,这正是她要找的玉府街。 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巷子,顾念走到一边,靠着墙休息一下。 身旁几个同样在晒太阳一身短打的大叔们看她两眼,暧昧地笑笑,凑上前来搭话。 “看小哥儿这气质打扮,不像是会在北巷找乐子的人啊。外地人?刚来本地?” “是啊,刚来,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街道。没想到误入百花深处。呵呵。”顾念扯着袖子擦汗。 “小哥儿是读书人,说得真文绉绉,还百花深处呢,北巷算个什么百花。都是男人,大叔指点你一下,对面的南巷,才是真正百花盛开的地方呢。” “啊?”顾念顺着指点,望了几眼,那个巷子一看就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小哥儿在家时肯定一心只埋头读书,教你个见识,这种烟花之地,白天晚上生意不停的不是好地方,姑娘也不好,都是南巷不要的,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是姿色不够,反正不好,价钱也便宜。真正姿色才艺俱全的,还得是南巷各楼坊的姑娘们,那是真的销金窟。” “哦?”顾念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说来听听,各家都有几个有名的姑娘?” 于是大叔们就唧唧呱呱地聊开了,夸得一个个都跟仙女似的,但若要再细问的话,其实那些花魁样的姑娘们,他们一个都不曾亲眼见过,不过谈着谈着,顾念倒是清了玉府街周边街道的名称和布局情况。 喘够了气,也歇够了,跟这些大叔们分了手,顾念就近找了家茶馆进去坐了坐,里面有说书人在讲故事,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她就一人喝茶吃点心,听周围的人聊八卦。 当鼓楼上深沉的暮鼓声响起,城门关闭,茶馆里的茶客们陆续结账散去,找晚饭的饭辙。 顾念到隔壁的饭铺里吃了晚饭,出门拐弯抄小巷一路往南回自己住的客栈,沿途看到赌坊和小酒馆无数,各家门口都站着五大三的打手,那胳臂有她大腿。 看赌坊的数量,照那几位大叔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烟花前巷了,那南巷和北巷的全称是烟花北巷和烟花南巷,这前巷在南巷的西边,而有前就一定有后,因此南巷东边的小巷就是烟花后巷。 全带个烟花二字,就说明这几条街聚集的都是下九流行当中最低贱的职业。 不过低贱归低贱,表面看上去可一点都不耽误人家赚钱,这地段真是好,离定安门只有几炷香的徒步距离,下船上岸的旅人,旅途劳顿,首先要找吃饭的地方,这玉府街就成了迎接外地人的第一站,等吃饱喝足了,要休息要娱乐,周边既有客栈,又有现成的烟花之地。 这片地段的功能设定得还挺符合人的。 顾念向着她的客栈边走边想,她果然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 一夜休息后,次日清早,顾念在客栈大堂吃早饭,听到邻桌客人跟小二聊天,聊的是柳大户家挂白幡的事,顾念这才想起,都来了第三天了,去七步县的家属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吃过饭后,顾念收拾行李结账退房,循着柳依依的记忆,徒步走向城南西边的柳家街,这条街就因柳宅而得名,街两边商铺三分之二是柳家所有。 一走进街口,就看到但凡是柳家产业的铺子门口都挂着丧事用的白幡,门口走来走去的伙计们都穿着素服。 顾念假装逛街,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慢慢地就到了柳宅的正门,蛮子门的上下左右挂满了白幡和白布,一副悲凉景象。顾念站在对面的墙下望着大门,在心里默默地鞠了三个躬,算是她的敬意,然后掉头原路返程。 经过一家文墨店,顾念顺便进去看看有什么她用得上的书写工具,因为丧事的缘故,掌柜和伙计都没什么做生意的心思,客人们也都不寻这晦气,这几天来柳家街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 顾念自在地在店里转悠,看那些摆在百宝格上的商品,最后还真让她买到了一种书写用的炭笔,用棉纸紧紧地包着几层,外形和细看上去跟铅笔类似,主要是工场作坊仓库庄口这种地方用于速写记录,顾念用样笔试写了几个字,细不一的笔划很好地掩盖了她的女子笔迹,于是满意地买了几支和一刀上等书写纸。 第5章在线阅读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6章 一刀纸可不轻,顾念本身自己行李就重,才走出柳家街的街口就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但后悔也没用了。 提着这刀纸费劲地走了一段路,手指都勒疼了,幸好看到街边有等客的轿夫,顾念赶紧走过去,问都不问价钱,只问走不走,得到肯定答复,丢出一句去玉府街京货庄口,就钻进了轿子。 逛了这两天,顾念就记住了玉府街。 轿子晃晃悠悠地载着顾念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最后稳稳当当地在京货庄口的门口前落了地。 这京货庄口,说得通俗点就是批发京城货物的地方,而这地址就是这玉府街名的来历,时光变迁,宅去人空后,原址成为了京货的批发市场以及京城人士的同乡会馆,只有这因府而得的街名仍然沿袭。 顾念付了钱,提着行李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大门一眼,也不看街对面的客栈,庄口周边的客栈她住得起也不住,她又不是贩货的大商人,财不露白。 于是顾念又回到了她昨天吃饭喝茶的地方,住进了一家普通客栈。 闩了房门,解开裹布透透气,歇到午饭时间,重新装扮起来下楼吃饭,然后上街继续溜达。 柳家人派去七步县的家属差不多该回来了,她也是时候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既然要做江湖郎中暗中打听凶手消息,首先得有个行医的码头,必须得在消息最集中和灵通的地方,而她又是无证行医,存在有随时会被人揭发的危险,她得找个保险的妥当地方。 她觉得这玉府街就挺好的,但这里人口组成太复杂了,她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应付好奇的邻居们的查户籍般的打听往事。 想是这样想,但下意识里,顾念仍然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她的第一选项,于是她开始在玉府街周边的巷子里钻进钻出。 三江府的商业氛围真的相当浓厚,连只有普通民宅的巷子都有小摊小贩在做生意,都不用费劲打听,光看居民们的服饰,也能看出来这里以大杂院居多。 玉府街到底算得上是黄金地段,周边宅基地不便宜,但严格来说,居住环境并不好,太过热闹嘈杂,何况还有烟花巷这种风流地,对家风稍看重一点的正经人家都会另选住址,这一带的民居随着玉府街的繁荣逐渐变成大杂院丝毫不奇怪。 只有民居的巷子看上去都一个模样,顾念转着转着就累了,晕头转向地想回玉府街,在被人扯着胳臂拉住脚步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又撞进了烟花北巷。 “哎呀,这位公子看着是不是累了?来我们这坐坐歇一歇吧?我们这有好酒,还有好茶,姑娘们也不错哦~~~~”拉客的女人跟昨天的那位差不多,半老徐娘的年纪,浓妆艳抹,尤其那张鲜红的血盆大口,看着真惊心。 顾念本来就走累了,脸上表情木然,被这一拉扯,她也不像昨天那样反应激烈,而是一手反拉着对方的手,另一手举到眼面前,摆出一个可怜巴巴的乞讨手势,“可怜可怜我吧,昨天都输光了,一天没吃了。” 对方果然忙不迭地挣脱开来,边往后退边骂,“原来是个赌鬼,快滚吧你,没钱还想来玩姑娘,别叫老娘再看见你!” 顾念立马做抱头鼠窜逃跑姿态,溜之大吉。 一口气跑出巷口,顾念的体力宣告全部消耗完毕,一点都走不动了,孱弱的千金小姐的身躯,连稍为激烈一点的运动量都负担不起。 顾念单手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连续喘气,心脏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般。 “哟,小哥儿,又碰面了?你好像很喜欢这北巷啊?” 调侃的语气在身边响起,顾念喘气之余,瞟了一眼,几位蹲在墙下晒太阳的大叔很眼熟,又喘了一口气后,氧气上到大脑,记忆力恢复过来。 “是大叔们啊,今天太阳不错哈。” “小哥啊,年纪轻轻地,不是这么不济吧?让哪个姑娘弄成这副德了?”大叔们的笑话真是恽不吝。 顾念虚弱地摆摆手,她气还没喘匀呢。 “来来来,这边坐,看看你这样子,哪像个后生,上了岁数的大爷都比你强,一次还要两姑娘呢。” 大叔们齐齐地往边上挪了挪,给顾念空出了一块可以坐着的地方。 顾念毫不客气地坐下,双腿伸开,仰着头,翻着白眼,喘匀最后几口气。 “哎呦,累死我了,腿都走酸了。真是,糊里糊涂怎么又钻这来了。” “小哥儿啊,这两天都看见你在这转悠,想找住的地方?” “咦?大叔们,好眼力,这都能看出来?我脸上写着要寻租?” 大叔们都豪爽地大笑,“嗨,这还需要看?但凡初来这条街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像你这副表情一样的,满街转悠。” “是哦,原来是你们看得多了,我还纳闷呢,我又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连着两天碰到小哥就是有缘,小哥介意说说干的什么营生不?对房子有什么要求?这地界我们熟,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你要租房问我们就对了。” “这个营生说起来就不好意思了,只是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医术,勉强能给人开些简单的方子罢了。” “哎呦,居然是个大夫啊,怪不得说话文绉绉呢,原来还真是位先生。” “大夫谈不上,真不好意思,不是正式大夫,就是一点三脚猫的医术,不敢托大。” “哎,那也挺好的了,我们这里就缺大夫。”最边上冒出个声音,但很忙就被同伴给压制了下去。 顾念还是听到了。 “你们这缺大夫?玉府街上会缺医馆?我记得我好像都看到过两三家医馆药铺来着。” “不是那个意思,街上的老百姓不缺大夫,但这里面和那里面缺大夫,也找不到正经大夫给看。”挨着顾念坐的大叔比了比手指,顾念马上领悟,是烟花巷里缺大夫。 “咦?那么说,大叔们也是在这里面讨生活的?” “嘿嘿,就巷口这家,要不我们成天坐这晒太阳呢。”还是那人指了指北巷里面,“这不就看着点,免得有人来捣蛋么。” “怪不得你们街面上熟呢。天天呆在这里,还真是没什么能瞒过你们耳目的。” “嘿,都是为了生活呗。” “小哥儿想在这租房,是自住还是打算开医馆啊?” “我哪有资格开医馆啊,还有很多要学呢,现阶段只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能安稳地住下来,然后做个游医,天天出去给人看病呗,多积累点经验。” “做游医很辛苦的,穿街走巷,见谁都是大爷,赚的钱一半要上交地头蛇,看小哥儿你细皮嫩的,不见得吃得了这个苦啊。” “那也没办法啊,为了生存,吃苦又怕什么。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 “小哥儿不敢开医馆,是怕无证行医,被人揭发,被官府查抄吧?” “是啊,官府惹不起啊,最大的大爷。” “小哥儿擅长治什么病啊?内疾还是外伤?” “内疾看得少,都有我师傅在前面顶着,我就只开过伤风咳嗽一类的小方子。外伤倒是看得多些,清洗伤口缝合包扎,不吹牛的说,我动作蛮利落地咧。” “真的啊?!”大叔们的眼睛突然放光,好像面前摆了一大盘金银一样。 顾念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冷静点,大叔们,别激动。” 大叔们脸上笑开了花,努力地收敛起兴奋地表情,耐着子继续问,“小哥儿,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当然最好是独立的小院,小点都没关系,反正我一人住,多余的房间来做药房。游医嘛,很多药最好自己做才便宜。” “哎呀,小哥还会自制成药啊?!”大叔们又惊喜了一把。 “常用的外伤药,方子不难啊。买药铺的成药,贵呀,病人一看我要价高,哪会要我看病。” “小哥儿你等等,容我们想一想,这街上一定有满足你要求的房子。” 大叔们不再理会顾念,兴奋地聚成一团,低声唧唧咕咕。 顾念耐心地旁边等着,要是这几位大叔真能给她介绍到满意的好房子,她也不介意开一间专门面向烟花巷住户的医馆。病人嘛,看谁不是看呢。 何况,重点是,烟花巷及周边,下九流聚集地,却又接待中上层阶级的客人,龙蛇混杂,各路消息灵通,这正符合她的要求,时间长了,方方面面混熟了,总能打听到有那类似纹身图案的属于什么组织团伙。 大叔们商量了一会儿,还真有了结果,其中一人站起来,叫顾念跟他走。 “小哥儿,要是你不介意居住环境的话,这附近还真有一个好房子。房东刚修整完毕,想租个好价钱,你要是看上了愿意整个租下来的话,我们帮你谈谈价,兴许还能更便宜点。” “只要两边邻居不是喜欢半夜三更玩搏战,能让我安静睡觉的话,我就不介意太多。” 大叔们又是一阵爽朗的笑,都觉得这小哥儿颇风趣,合他们口味。 “走,小哥儿,先不多说了,带你找房东看房子去。” “有劳大叔了。请前边带路。”顾念拍拍屁股站起身,跟在那人身后步入街上人潮中。 那大叔带着顾念走了一段路,来到另一家茶楼,在一群听说书人讲故事的听众当中,准确地拍了另一位大叔的肩膀。那人还对打扰了自己兴致不太高兴,可一听是来找他看房子的,马上结账走人。 出了茶楼,三人又往回走,行至半路,左拐进了一条巷子,直走到能看到另一头的巷口才停下来,房东掏出钥匙,打开了左手边一扇锁着的如意门。 顾念看了看两边外墙,粉刷一新,墙地上还残留有粉浆的痕迹。 “小哥进来看看吧,绝对的好房子,才里里外外弄好不到半个月,我也不瞒你说,我费这么大力气弄房子,就是为了租个好价钱。”房东先跨过门槛,站在里面。 “我明白,要我是房东,我也这样干。房子弄得好,人家住得舒服,才会觉得房租付得值得。”顾念第二个进去,身后跟着那位介绍人大叔。 “哎,是喽,小哥说得好,一看就是实在人。你要看中了一切好商量,看不中也没关系,权当交个新朋友。” 房东头前带路,把人领到里面的院子。 第6章在线阅读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7章 “呐,小哥儿,你也看到了,我这小院的格局就是这样的。坐北朝南的院子,大门在西南角,正房、东西厢房可以住人,倒座房是厨房柴房和杂物房,东南角落有水井。正房里厅堂和卧室的家具是齐全的,搬床被褥进去就能住,另一间房间和两边厢房都是空的,我管添置桌椅床柜这种大件家具,其它小家具自己弄。小哥儿要是愿意整个租下来,房间怎么布置,要什么大家具,只管跟我说,不多收租金。” 顾念没有说话,她在院子里来回走了走,看到东北角上有扇小门。 “那个小门通向哪?还有后院?” “小哥好眼力,是有个小后院,后面围墙跟邻居是共用的,为了清静,特意留了一个小后院。说是小,单看也不小,晒晒衣服被子绰绰有余的,当初打算是奉送给租正房的租客的。”房东几步走到那小门前,出另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挂锁,“呐,有锁的,钥匙只给正房租客,不让别人用的。” 顾念走过小门来到后面,果然如房东所说,小后院的实际面积单看并不小,足有前院一半大,种着几棵树和一些随便生长的花草,不光晒衣服被子足够,还能当个运动场,玩个蹴踘什么的锻炼一下身体。 顾念有些动心了,这小院挺好的,尤其是这两个院子,后院可以专门用于生活使用,前院则用来晒制药材。内外分开,互不影响。 不过,还有别的问题需要问问。 “那个,我问一下,这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是什么人?我这人要安静的,环境太吵我吃不消的。” “这你放心,院子这三面都是民宅,晨钟起床,暮鼓回家,该睡觉的时间,整条巷子都是安静的。不像前面的前巷,那里是一天到晚都不安生。”房东赶紧解释道。 “前面是前巷?这是烟花南巷?”顾念心头一惊。 “不是不是,这是烟花后巷,前面才是烟花南巷,再前面才是前巷。所以,那边的吵闹传不到这边来。” “对面那些门不是民居大门?”顾念还是不太放心。她离烟花之地也太近了吧? “嘿嘿,那都是各楼坊的后门,民宅就只有这一边。” “可南巷是晚上做生意的吧?不会吵吗?” “你只管放心,南巷宽敞着呢,每个楼坊里面都有小桥流水园子花艺,姑娘们都在正门的楼里接客,这后头主要是杂役仆妇们住的寮屋和干杂活的后院。晚上你休息的时候,正是他们忙的时候,有动静也吵不到你。到白天你起床了,他们多数人都睡觉了,最多几个人干些洗洗涮涮和采买的活儿,本吵不到哪去。” “哦,听上去好像挺不错。” “你要是不放心,今晚上你再来,实地听一听,看一看,是不是真安静,你要是能听到前面楼坊传来的任何声音都算我的错,我保证亲自出马给你另找一处好院子。”房东拍着脯夸下口来。 顾念闻言不禁一笑,心想房东这主意也不错,晚上再来看看也好,这小院她是挺满意的,在别处还真不一定再能找个这样好的。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暮鼓之后,南巷开门迎客了,我再来一趟。” “行,小哥你住哪家客栈,我到时去找你,咱们一块过来。” “我就住缘来客栈。” “哦,那挺近,就这不远处。那行,我去客栈找你去,你吃了饭在大堂等我。” “好的,就这么定了,我们到时见。哦,对了,说了这么多,我都还没介绍自己,我姓顾,单名一个念字,念书的念。” “哟,这真是个好名字。我姓陆,行六,陆老六,街上后生敬老,叫我一声六叔。” “哎,六叔。”顾念马上顺势喊了一声,又笑眯眯地望着那位给她领路的大叔,那人笑了笑,“就叫我赖大叔吧。” 顾念拱手施礼,唤了一声赖大叔。 两位大叔都哈哈一笑,互相拍着肩膀,招呼上顾念一起出了院门,重新回到玉府街上才分手。 陆老六回他的茶馆继续喝茶,赖大叔与顾念回到老地方,顾念跟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夸了夸那房子的好处,就告辞回客栈休息了。 在房间里小睡了片刻,听到暮鼓响过后,下楼去大堂吃晚饭,等陆老六来找她时,她手上还有半个馒头。 陆老六毫不介意,叫顾念慢慢吃,他转身找掌柜聊天去了。 顾念靠着半碗**蛋汤,狼吞虎咽地把馒头塞进了肚子,哽得真打嗝,捶了几下口,感觉堵在食道的食物都下去了,才抹抹嘴,叫了声六叔,起身向他走去。 陆老六带着顾念以散步的速度向烟花后巷走去,路上不忘打听顾念的过往经历。 顾念知道会这样,她早就编好了一个故事,就说自己是个被老大夫捡到的孤儿,只可惜师傅年老体弱,没等到他这徒弟学有所成就先去了,他只好一人来到三江府寻个活路。 顾念说得情真意切,陆老六就听信了,感慨了一下,安慰了几句。 说话间,两人到了房子前面,陆老门拿钥匙开锁,顾念左右打望了一下,还真没几人在外面走动,不过还是能听到楼坊后墙传出来的说话的声音。 陆老六推开门,招呼顾念进去,站在前院里再仔细听,就没吵闹声了,偶尔传来一声不太刺耳的幼童的尖叫声。 顾念到正房各房间站了一会儿,又到后院站了一会儿,隔着高大的围墙和树木,以及墙那头建筑物的阻隔,邻居们的声音还真的很难以传到这边来。 陆老六一直在旁边留意顾念的表情,看到她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也放心地笑了笑。 “顾小哥,觉得怎么样?虽然偶尔是有点动静,但还是能接受的吧?”在离开后院,往前面走时,陆老六问道。 “哦,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段。” “我陆老六就靠吃租为业,从不胡乱夸口,说房子好就一定是好,租我的房子绝不会发生住一段日子后发现房子出现各种问题这种事。” “呵呵,看得出来,六叔也是个实在人。那说说租金呗,单租和整租是怎样的价钱?” “哦,这很简单。你也看到了,我的厢房和正房一样,都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好可以租给三户人家。正房一个月租金八百文,厢房租金六百文,要是整租,一个月一千八百文,我包房屋维修和所有大件家具,坏了我负责更换。” “一千八百文啊。”顾念对这个价钱毫无概念,她这几天虽然一直在花钱,却尚未打听到普通人的收入水准是什么样的。 “我保证这个价钱公道合理,小哥你也承认这是好房子是不?所以别跟我还价。你要是整租下来开家医馆,一个月就能赚几个月的房租,烟花巷周边天天都是打架斗殴的事,尤其是烟花前巷和北巷,你不怕没病人。” “哎呦,六叔,你太高看我喽,哪有那么好赚。” “嘿,我说有就有。你看,像在定乾门扛货包的力巴,豁出一把子力气,一天都能赚一百文呢,一家三四口子人一天菜金也就二十文。街上的正经丈夫,开一个伤风的方子就一百二十文,这还不算药钱,要是打架打破头去包扎,二百文起。大夫好赚的咧。” “那也得有人信我才行啊。不然,这再好赚也轮不到我啊。” 陆老六神秘一笑,凑近了顾念,“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是看在你有意要租房,还有你学过医的份上,才告诉你。烟花北巷,那些下等的窑子,天天都有姑娘相公被折腾得受伤,但正经大夫本不给他们看,自从老万大夫眼睛不好不干疡医这几年,北巷的姑娘相公换得比女人家的玩意儿都快。你今天在那里看到一个姑娘,一个月后再去,没准儿就被玩废换掉了。” 顾念瞪圆了眼睛,“那北巷除了姑娘,还有相公?” 陆老六又是笑两声,“个人喜好呗,花钱的就是爷。” “那倒是,有买的就是卖的。不过,老万大夫又是谁?” “就是巷子北头第一家的那个小院,也是个独立的院子,不过比这个要小点。几十年来万大夫是这里唯一的大夫,内外妇儿都看,后来年纪大了,眼力不行了,就不干疡医,只干疾医了。没了疡医,姑娘相公就惨了。” “哦?那我岂不正好赶上个好机会?” “就是啊,你不怕没生意,一千八一个月的房租不贵。考虑一下,明天答复我呗。” “行啊,我考虑一下,明天上哪找你?” “就今天那个三春集茶馆,我天天下午在那里,你要做出决定了,就去那里找我。” “好咧。”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该看该问的都看过问过了,今晚任务顺利结束,两人一起走出小院,陆老六锁了大门,互致晚安,他先走一步,顾念慢悠悠地走在后头,思考这个价钱租这个小院以及未来收入的问题。 回到玉府街,街上夜市刚开,所有的屋檐下挂起一排灯笼,明亮如昼,不亚于白天的热闹,不过城中有军政各衙门的街道天一黑就宵禁了。 顾念饶有兴趣地逛了逛,买了一点瓜子零嘴,边走边嗑回到客栈,唤小二送来热水,擦身睡觉。 第7章在线阅读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8章 早上在悠扬的晨钟声中醒来,梳洗完吃过早饭,换了身干净衣服,顾念带上昨晚买的瓜子,溜达着来到北巷口,找赖大叔他们几人,跟他们挤在一块,一边吃瓜子一边晒太阳,顺便打听一下潜在的病源情况,看有没有陆老六说得那样乐观。 结果这几位大叔说的跟陆老六一样,甚至情况还要严重,而且他们也承认,昨天就是听到顾念自称学过医犹擅处理外伤,这才热心地给她介绍房子。 “自从老万大夫不做疡医了,我们这的姑娘相公就可怜了,街上的混混们打架,上医馆还给治,姑娘相公受伤,只能自己上药,好得了就继续干活,好不了就从后门抬走,都不像以前那样爱惜了。”一位大叔嗑着瓜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说是这样说,可是,要受的伤重了,那医药费就贵了,拨拨算盘算一算,也许觉得还不如换新人划算呢。”顾念接道。 “新人哪有那么容易换,虽说北巷的客人不挑,只是出个火,但若是个漂亮的,价钱也能抬高点不是。手下能赚钱的姑娘相公,真要伤了,能治还是舍得治的,以前是没疡医了,没法治,才不得不频繁更换新人。其实这更费钱费力,新来的还得花时间力气调教不是。” “呵呵,原来是这样的矛盾关系。”顾念眯起眼睛,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的缘故,心里飞速地盘算开来,在这里做疡医貌似是笔好买卖。 玉府街是外地人落脚的第一站,这表示也是很多第一手消息的传播点,要找到杀了柳青泉一家的凶手,这里是首选驻地,何况还有现成的病源,都不用她天天挎着药箱上街溜达。 顾念越想越觉得不妨租下陆老六的那个小院,行不行先租一个月试试。 “如果我租下那个小院,开间医馆,能打出招牌么?不会被人找麻烦吧?尤其是不会被人揭发我吧?” 大叔们咧着嘴大笑,“放一百二十个心,要是别人我们还不会这么说,但你若租的是陆老六的院子,被人揭发无证行医,只管去扇陆老六的脸。” “为什么?” “不管你租谁的屋子,只要你的招牌挂出来,混混们就不会找你麻烦,更不会找你要一个子儿的保护费,疡医难得,没人会跟自己过不去。而陆老六的一个最大优势是,他有一个近亲的堂兄弟,是这一片的巡街衙役,有他罩着,谁会跟你过不去呀,衙役都有被打破头的时候呢,要是到你医馆包扎,你不收钱就是了。” “哎呀,是这样呀,那我就有信心了,我是真怕医馆开得好好的,突然来一群官差,说我无证行医,关了我的门,缴了我的工具,把我驱逐出城。”安全问题无虞了,顾念越发觉得租住在这里是个不错的决定。 “呐,租陆老六的屋子,有他兄弟照应着,一般来说是比较安全的。你要是医术真的过硬,医馆打出名气了,到那时再被人揭发有麻烦了,不用你急得团团转,自然会有人出面帮你摆平。就像老万大夫,他就是内外妇儿一把罩,在这几十年了,衙门里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火都要放把火,整肃社会风气,拿烟花巷开刀,他多少次被人找麻烦,招牌都换过好几块,最后还不都是不了了之了。” 顾念觉得这话说得不错,“到底还是医术过硬才最安全。那么说,我还得备几份薄礼给那陆衙役和老万大夫。他们都喜欢什么呀?” “这个倒不着急,可以先备一份,陆老六肯定会给你引见他兄弟,送什么好你回头问问他就行了。老万大夫那里嘛,可以等你把屋子都收拾好了再去拜见前辈,都是街坊邻居,托人先捎个口信,也算是你的礼数到了。” “行,照大叔们指点的办。今天真是谢谢几位大叔了,幸好有你们的指点,我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徒惹笑话也就罢了,懵懵懂懂得罪人就是罪过了。等我都安顿好了,一定要请几位大叔吃酒,时间地点你们定,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 大叔们爽朗大笑,连声答应,愈发喜爱这个豪爽的小顾大夫。 顾念拍拍屁股站起来,跟大叔们分手,回客栈休息。 午饭后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穿戴整齐,带上足够的现金出门,慢悠悠地逛到三春集茶馆,里面坐满了人,正听说书人讲故事。 顾念问了掌柜,掌柜让小二把陆老六从人堆里引出来。 陆老六火眼金睛,一眼看到顾念挂在腰上的荷包鼓鼓囊囊,就知道买卖成了,一番寒暄之后,笑眯眯地当场借了掌柜的地盘,写了一份租房契约,茶馆掌柜做见证人,三方签字画押,顾念收好契约,付了一月的租金,从陆老六手上拿到了大门和所有房间的钥匙。 “行了,顾小哥,你随时可以搬进去了,要买杂货直接出巷南头,那条古店街杂货铺子多,早市也在那里,采买很方便,你开医馆的一应用具在那一条街上都能置办齐全。等你都弄好了,得了闲了,再来找我,我引见我的兄弟给你认识,他是这条街面上的巡街衙役,有他照顾你,不怕任何人跟你捣蛋。要是你被人砸了医馆,直接来扇我的脸,我绝无二话。” “看六叔说的,街面上谁不知道您和您兄弟的关系,要这样都还有人来砸我的买卖,那就说明碰上大麻烦了呗,哪能单把气撒在您头上呢,这不冤枉受的嘛。” “小顾大夫年纪不大,挺会说话,不过也是这个理,碰到陆二哥都罩不住的事,那肯定又是衙门下的什么狗屁命令,那老万大夫不就这么被整好几回了么。”茶馆掌柜忍不住了一嘴。 “老万大夫也是租的六叔的院子?”顾念问道。 “不是,他都干一辈子大夫了,赚的钱都够买几个院子做包租公了,那是他自己的院子,不过是他在这里做久了,大家都是熟人了,有事就互相照应一下。他这唯一的医馆要是不得不搬的话,就算附近街坊不在意,前面的烟花巷也不答应呐。” “自从老万大夫几年前不做疡医了,那北巷的日子可真不好过,现在总算好了,有小顾大夫了,北巷的姑娘相公不用受大罪了,这几年真是造孽哟,从后门抬走的早就数不清了。”掌柜说道。 “掌柜的抬举了,我还不一定能胜任呢。” “哎,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一开始胜任不了,天长日久之后,也一定能胜任了。北巷是用来赚钱的,南巷是用来拉关系的,跟那些楼坊的妈妈们搞好关系,要是碰到我那二哥罩不住的麻烦,赶紧找那些妈妈们,她们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人物。”陆老六又面授了一个机宜。 顾念点头如捣蒜,牢牢记在心里。 又聊了一会儿,打听到古店街几家价廉物美的铺子,顾念告辞,心满意足地回客栈休息,等着吃晚饭。 次日大早上起来,梳洗完毕出门,特意穿过烟花后巷,到南边的古店街,这么早,只有零星几家铺子开了业,顾念跟着人流来到了早市上,看大妈大婶姑娘媳妇跟菜贩子讨价还价,一物价,顺便再吃个早饭。 坐在粉摊前正就着包子吃猪血汤,街上突然有消息灵通人士边跑边喊,“柳大户家的棺材回来了”。 “真可怜啊,一家二十来口,家主到仆人,全死了。” “听说柳家今年夏天有个孙女要出阁的。” “就是那家的闺女呀。” “那闺女许的谁家呀?” “聚兴顺镖局总镖头的大少爷,门当户对呀。” “这案子不好破吧?” “哪有那么容易呀,一个人证都没有,哪怕有一个人活着都好啊。” “活着也没用啊,别人都死了,就他一人活着,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惹嫌疑么,官府能不想么,是不是就你把歹人给引家去的?” “就是啊,就算活着,也得看到了凶手才行啊,可你都看到凶手了,那人家肯定也看到你了,又哪里会留你一个活口呢。大半夜的冲进家里,不就是要赶尽杀绝么。” 百姓的各种议论立马就跟着涌现了。 顾念手一哆嗦,半个包子掉在了地上,她呆望了一眼,抬起头,从盘子里拿一个新的继续啃。 柳中贤古一虎程家秉三家人护送着棺材步行走进三江府城门,沿大道走回柳宅,尽最后一份心意。 柳宅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棺材回来就办丧事,这几天还专门另备了四口新棺材给柳青泉一家四口。 为了能顺利地让依兰李代桃僵不被人发现起疑,在出发上路前,柳中贤还让仵作重新给上了一遍防腐药剂,理由当然很冠冕堂皇,希望到家接待亲朋吊唁时,遗体还能保持着一个相对完整的遗容。 古一虎派了他的手下骑马去柳宅报信,当他们这一行人来到柳家街口外时,柳家集体出动,现任家主柳中贤的父亲领着老少爷们一起出来迎接回家的族人。 街上有很多闲人赶去看热闹,顾念没动,她自顾自吃完早饭,继续在古店街来回溜达,买了几件扫帚撮箕抹布水桶和盆等物回新窝打扫卫生。 屋子是新修整的,全面完工后有彻底地打扫过一遍,但放置了这么久,家具表面还是有了一层薄灰,顾念笨拙地从水井打了水,把主卧室的家具都仔细地抹了一遍,尤其是衣柜衣箱等物,擦拭完毕后都敞着晾干。 然后,顾念锁了门,回客栈退房。 第8章在线阅读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9章 老万大夫的小院就在巷子北口第一家,门楣上挂着万记医馆的招牌,顾念提着行李重新回来,经过时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走到自己门前,掏钥匙开锁。 周围街坊也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邻居,顾念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邀请他们有空来家里坐坐,顺便请他们跟老万大夫说一声,等她安顿好了会去拜见老前辈。 烟花巷周边住的都是底层百姓,没什么文化的人,突然见这新邻居说话文质彬彬,礼数有加,不禁都笑了起来,几个小孩子连跑带颠地去万记医馆报信去了。 顾念没关上院门,她把东西抱进正房卧室,身后跟着好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多是大妈大婶大娘小姑娘媳妇子等女眷,男人都上工干活去了嘛。 一大群女人里里外外来回走,一边叽叽喳喳恭维着顾念,打听她的营生,问她的过往。 顾念就把那个借口再搬出来搪塞,她们听完唏嘘了一下,更加仔细地打量顾念,结果就真让她们发现了她身上留有的女痕迹。 “哎呦,我说小顾大夫,你从小是不是身子骨不太好,被当女孩子养大的啊?” 顾念心头顿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哪里露了馅,打起百万分的神,小心应对。 “是啊,听我师傅说,是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月份把我捡回来的,从小体弱多病,到现在也是一副瘦小模样。为了让我活下来,从小给我梳女发穿女衣打耳洞,直到长大了才让我换回男装,我还记得第一次做男子打扮到街上去,邻居们都不认得我了,还以为我师傅是不是又收新徒弟了。” 大妈大婶们笑得更厉害了,“我说怎么看你耳朵上有洞眼呢,原来真是做女孩子养大的,你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还真得谢谢你师傅。” “是啊,我一直拿他当我亲爷爷看待的,可惜他没能看到我自立门户的一天。”顾念心底微微松口气,自己耳朵,又故意装憨地问道,“我的耳洞很显眼?我已经好久没戴耳环了,要是太显眼的话,我是不是应该找点什么东西把耳洞封起来?” 妇女们摆摆手让顾念不要在意,“没事的,也就我们能看出来,那些大老爷们可没这么仔细,再说了,你早就不戴耳环了,可能里面已经长合了,只是表面上留了点痕迹,说不上就是耳洞,以后再被人问起,懒得解释就直说是天生的好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天生的,谁还能真提着我耳朵试上一试呢。” 顾念的话惹得妇女们又是一阵笑,这才陆续地告辞,让她得以继续收拾屋子。 卧室里床板是现成的,但一件床上用品都没有,床单被褥枕头和纱帐,都得现买。顾念拿出纸笔,想一样写一样,写了几页纸的清单,锁了大门,又上街采购去了。 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趟地往家搬各种东西,连晾衣服的竹篙都没有,整个一光的小院。 来来回回忙到中午,卧室总算收拾得像个样子了,顾念在后院架好竹篙,把刚扛回来的被褥床单被子枕头纱帐等物一股脑地晾了出来,然后揉着酸痛的腰,锁门上街吃午饭。 托街坊们的福,烟花后巷有新房客的事,街上的小摊主都听说了,再加上顾念这一上午扛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已经很多人认识她了,而且都知道这是位新来的疡医,因此当顾念在一个小食摊上吃饭的时候,老板还送了她一份卤,算是欢迎新邻居。 吃过午饭,顾念又奔杂货铺,一口气买了全套厨房用具,厨房有三个灶,却没有一口锅,连筷子都没有,她这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这一通大买,店家还派了两个小伙计帮忙送货。 等把厨房也收拾得有个模样了,顾念再也熬不住疲惫和困倦,闩了大门,回卧室躺在光板床上,肚子上盖着包袱皮,凑合着睡个午觉,睡醒了起来又继续打扫客厅和另一间房间,那个房间是要布置成书房的,另外还要拿一间厢房出来做诊室和药房,而且还得赶紧弄个使女,她上午是把街坊大婶们给糊弄过去了,可别再露馅。 太阳西沉时分,顾念把被褥等物一件件搬回卧室,正收拾着,听到外面有人大力地拍她的院门,赶紧出去开门查看。 “哎呦,小顾大夫,这大白天的,你闩着门都叫不着你。”门外又是几位大妈。 “对不住,对不住,我本来是闩了门睡个午觉,起来又忙东忙西,一下就给忘了开门。有什么事吗?” “外面街口有个卖柴的,你要不要?人家就剩最后一点,卖完了好赶早回家,看你今天才搬进来,什么都没有,所以过来问问你。” “要要要,太要了,我都一天没喝一口水了。”顾念往身上了,“几位大婶,帮我叫住他,我回屋拿钱,马上过去。” 顾念冲回卧室,抓起荷包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那个卖柴的就在巷口一边和大婶们聊天一边等着,牵着一辆骡车,车上还有两捆柴禾。 对方用扁担帮顾念把柴禾挑到厨房,这点柴禾够她好几天用的。 谢过了帮了她大忙的大婶们,顾念回到家里又忙乎着洗衣服,自从她离开七步县以来到今天,里外衣裳都换过好几身,却只洗过贴身穿的小衣,中衣外衣一件都没洗过,她不信任客栈洗衣妇的卫生习惯,再不洗都没干净衣服穿了。 洗衣服对顾念不算难事,只要住过大学宿舍的这点生活技能不算什么,她拿洗手用的胰球来洗衣服也不算浪费钱,对她来说难度最大的是怎么使用柴禾灶的问题。 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在后院后,顾念就在厨房里一遍遍尝试着生火,火石挺好用的,但她就是点不着引火的草纸,一丝烟都没有。 城市上空传来暮鼓声,顾念放弃地扔下火石,到井边洗了手,锁了门,上街找晚饭。 坐在玉府街的一处小食摊上,一边喝河蚌汤,一边等着老板烙饼,街边陆续出来了夜宵的摊子,顾念眼尖地看到了卖烤串的,叫了几样,等送过来,抽了签子,把夹在烙饼里,配着热汤,吃个全身舒爽。 天色渐渐黑下来,街两边各商铺廊下点起红灯笼,人流量一点都不见少,很多人携家带口地出来散步逛街,顾念付了账,也沿街溜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卖灯笼的铺摊子,点个灯笼回去,不然她打不着火石,今晚连蜡烛都没得用。 或走或停地走了一趟,看到好几个卖灯笼的摊子,还看到了不少穿短打武服薄底快靴的武林人士,每碰到一个,顾念就下意识地往他们的右手背上看去,可没看到有刺青纹身的,都是干干净净的皮肤。 顾念并不心急,来日方长,总能让她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 掉头返程的时候,顾念在一个灯笼摊前挑中一个细纱灯笼,还买了一蜡烛让摊主给她好点上,今晚上的引火物就靠这蜡烛了。 付了钱准备走人时,身边正好有一家子也在挑灯笼,小孩子看中了动物造型的花灯,央着大人买,大人拗不过,只好掏钱。让顾念留意的是,对方是自己点的蜡烛,点火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拔掉罩子吹一吹火星起来,一下子就点着了蜡芯。 等那家人走了,顾念问摊主,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点火的是什么玩意儿,得知叫火折子,这街上就有杂货铺子卖,不过价钱比火石贵得多了,普通人家才不买那东西,消耗品。 顾念一点都不介意,只要眼下有个方便点火的,管是多少钱她都舍得掏。 提着灯笼,顾念马上就近找杂货铺子。 几炷香的工夫后,还真让顾念买到了一支,价钱也是真心贵,合几天的菜金呢,三寸多长大拇指的棉纸制品,细点用还是能用很长时间的。 店家给火折子引好火,再套上罩子,顾念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回家烧水洗脸睡觉。 到了家,闩上大门,顾念回到正房,在灯笼的照亮下,拿出白天准备好的烛台和蜡烛,用火折子轻松地点着了灯芯,吹灭灯笼,端着烛台转身直奔厨房,用烛火点着草纸再引燃了柴禾。 陆老六本来是打算把这院子租给三户人家,因此厨房里设了三个灶,顾念毫不客气地把三个灶全部占用,买了三口大锅。 她既然打出招牌是疡医,就要做好外科工具的清洁消毒工作,三个灶,两个烧饭,一个专门用于蒸煮消毒外科工具,挺好。 顾念用湿抹布把大锅擦拭干净,去井边提了一桶水倒进去盖上盖烧着,她回房脱衣服换鞋拿盆,准备一会儿洗脸。 拿了东西回到厨房,又听有人在拍她的院门,顾念走到门背后,谨慎地问外面是何人,却得知是个专业收夜香的妇人,听说了她今天搬来的事,找上门来拉个生意,而且保证一定天天会把她的马桶刷洗得干干净净,一个月一百文,价钱不算贵,但省了很多事,不然就要自己大清早地去外面倒马桶。 顾念一听还有这种服务,马上开门,仔仔细细地问清楚,还不忘讨价还价,最终让对方同意先免费试三天,并告诉顾念怎么给马桶上做记号,以免混淆。 送走了妇人,顾念重新闩上大门,一溜小跑地跑回卧室,打开梳妆台上的笔墨砚台,研好墨,提笔在床脚马桶上写下“烟后顾医”四个字。 夜香的问题解决了,生活上的一切难题就都不是问题了,顾念还真心烦怎么洗马桶呢,这可是排在柴禾灶后面的第二难题。 收好笔墨,顾念跑回厨房洗脸洗脚,熄了灶火,上床睡觉。 盖着松软的新被子躺在床上,顾念蜷起身子,摆了个她习惯的入睡姿势,安心地想着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天不亮醒了一会儿,解了个手,顾念把马桶提到院门外搁在墙下,闩上门回房继续睡到晨钟响起,才梳洗打扮,奔早市上吃早饭。 出门时瞄了一眼,马桶已经不见了,于是吃饱回程的时候,她又提了个新马桶回来摆在卧室床脚边,并照样写上自己的记号,然后拿上一包外科工具,再次到街上找铁匠铺子多定制几套。 这一趟花了不少时间,顾念还特意定制了她惯用的一些外科剪子镊子和针,这些新东西需要专门开模,价钱就上去了,等她付了定金,顺路又提了一个红泥炉和一包木炭回家烧开水休息,看到大门外墙下摆着她的马桶,已经洗刷干净,一起提进家去。 两刻钟后,从昨天搬进来到现在,顾念总算喝到了自己烧的第一壶开水,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双手捧杯,架着脚惬意地放松身体。 但是,一肚子的开水是抵消不了饥饿感的,方便了一趟之后,顾念又奔街上找午饭去了。 在玉府街的小饭铺里解决了五脏庙的问题,顾念叼着牙签,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思索着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去找陆老六,问问他那兄弟都喜欢什么,备份见面礼,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再者她还有好些大件家具要房东添置呢。 这么想着,顾念结了账,回家写家具清单。 炭笔真是好东西,一丁点属于柳依依的笔迹都看不出来了,而她用毛笔写过的东西就是租房契约和马桶,端端正正的正楷也看不出来女子笔迹的迹象,但若是给病人写药方,那就要露馅了。 清单写完,去后院收了晒干的衣服,顾念出门去三春集茶馆找陆老六。 陆老六还真在那里喝茶侃大山,接过顾念的家具清单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保证这两三天内就送她院去。 顾念也就一并提出要见陆二叔的事,“对了,六叔,我家二叔二婶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呀?我好提前备上。” “你有心了,他们都不是什么讲究人,买两包糕点,两副衣料子就行了。” “他们都爱吃哪家的什么糕点?穿哪家的衣料子?偏好什么质地什么颜色?晚辈拜见长辈,总要准备得像样一点。” 陆老六笑咧了嘴,“我做包租公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你这么识礼数的,果然是读过书的,办事就是仔细。我告诉你,糕点是给你二婶买的,她喜欢上湾巷于家饼铺的糯米糍粑,两盒就行。衣料子就去古店街的六郎布铺,扯两块京货的夏衣女料,你只需说是陆二婶的,掌柜的就知道,会给你挑好扯好。” “怎么都是给二婶的呀,二叔喜欢什么呀?” “你二叔天天在街面上走,好吃的他早都吃过多少回了,不稀罕吃食了。他又天天穿衙门的公服,你给他再好的衣料子,做了都没机会穿,你要有心孝敬,给他扯两身做中衣的夏布,那还算是实用些。” “行,这都容易,我这就去办。那二叔几时方便?” “他随时都方便,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他一定与我在一起。” “好咧,六叔,那明天见。”。 第9章在线阅读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0章 顾念辞了陆老六,急匆匆抄近路去了古店街,向人打听到上湾巷在哪,就先奔了去,买了两盒糕点,才又回到古店街买衣料子,都包成礼品样,提回了家。 走进巷子,大婶大妈们看到她手里提的东西,围上来的寒暄,得知是送给陆老六的兄弟的,她们都说应该的,顾念也不忘跟她们打听那个老万大夫都有什么喜好。 这些妇人马上七嘴八舌地给出了不少主意,顾念一声不吭,她只微笑着,等着妇人们给她拿一个完整的主意。 一炷香之后,大婶们都说累了,一份礼品清单也出来了,仍然是这附近街面上买得到的东西,价位大概跟顾念今天买的差不多。 顾念谢过大婶们,走到自己门口,掏钥匙开锁。 身边时不时的有小孩子欢笑着跑过,顾念也没留意,直到她单手把挂锁取下来,才发现身后侧的墙下不知几时站着一个少女,穿着袖口镶红边的蓝色半旧短褐,脚上是洗得发白的粉色绣鞋,黝黑的大麻花辫耷在前,狡黠的表情,眼神灵活,好奇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自己。 顾念不知这女孩来头,她也不去得罪人家,礼貌地笑笑,就跨过门槛,顺手把大门关上,顶上了闩子。 回到卧室,放下手里的东西,拨起泥炉里的炭火,放上一壶清水,她洗了手,打开衣柜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顾念也累得没神了,工匠那里制作外科工具需要几天时间,她从七步县出发以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等剩下的人情事都办完了,她一定要给自己放放假,好好歇上两三天,再挂起招牌正式开张。 想到招牌,顾念又坐不住了,从没开过店,她还真把招牌这要紧事给忘了。 捧了杯开水重新坐定后,再仔细一想,她手边还有一块备用的旧夏布,不如就把那块布做个布幡,营业时就挂出去,打烊就收回来,也不怕日后衙门又下个整风令,收了自己的招牌。 做一块木招牌也不便宜的咧。 顾念一口气喝光茶杯,跑回卧室,拿出针黹物件忙活开来,将那块夏布量了量,剪了合适的长度,穿针引线将四边绞平,弄成一块方正的旧布,接着备好笔墨,在布上挥毫,写下四个字,妙手仁心。 她不写什么顾记医馆疡医专手,总觉得没有写这个的底气,就这么含糊着也挺好,反正周边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是大夫,不会认错人。 完成了这个,顾念把东西收了,将布平摊在桌上晾着,她到井边洗洗涮涮去了。 次日,顾念到集市上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长柄细圆环和几长短细不一的竹子,竹子扎成一个架子,再把那块布绑在上面,最终完成了这个布幡。 她拿着这东西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幻想着手上拎个破铃,肩上挎着药箱,就是标准的游方郎中的行头。 顾念扛着布幡和那个铁圆环到大门外,在外墙上来回比划,她是想把那圆环钉进墙里,做个固定器,好让布幡能立在地上。 跟邻居借了榔头,一阵杂乱的叮叮当当之后,顾念还真把那个铁环给砸进了砖墙里,不过环也给砸得有些变了形,好在并不影响入布幡。 忙活完了这些,顾念悠哉地歇了半天,等下午午睡起来,约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顾念洗手更衣,提上礼品,奔了三春集茶馆。 赶到那里,伙计迎上来,带顾念去了楼上雅间,房东陆老六和他二哥都已经在那里了,顾念进了门,先行了个正经的大礼,才走近桌子,双手奉上礼物。 “久闻二叔大名,一点见面礼,是晚辈拜见长辈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陆二叔穿着公服,手边桌角摆着黑鞘挎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是常年累月风吹雨打的岁月痕迹,一双明的眼睛上下扫了顾念几眼,然后脸上才慢慢展露微笑,房间里的气氛笃地一下就轻松了下来。 “哎呀,我说六弟,难得啊,这次没吹牛,还真是找了个好房客,比你以前的那些强太多了。” 陆老六脸上也是难掩得色,“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急火火地引见给你呀。” “好了,这礼我收下了,日后有我罩着你,要是挨了欺负,白天你就上这茶馆找你六叔,天黑了就去春娘酒肆,我那班兄弟习惯每天下班后先在那里喝几杯再回家。” “哎,我记下了,多谢二叔指点。” “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小顾,来来,坐下一起喝杯茶,今天太热了,怕是今年要提前入夏了。”陆老六拿起茶杯,给自己哥俩满上,又给顾念倒了杯新的。 “我看不像,这热得不正常,可能是有暴雨,让家里多注意点晾晒的东西。”陆老二随口接道。 顾念坐在下首,点点头,接过话头,“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多下几场雨,夏天就真的到了。” “等夏天到了,又该来洪水了,到时候有得忙喽。”陆老二撮了一粒五香花生粒,扔进嘴里。 “我看城外的堤坝好像挺结实的。”顾念小心地接着话题。 “堤坝不归我们衙门管,那由官军负责,我们只管那条衣带河,洪水大的时候,那条河也会漫过岸堤,淹进两边商铺,我们要组织百姓垒沙袋。不过我们这里水系相通,东西城门出去,城郊都是大湖,湖水跟江水相通,城里历史上淹得最厉害的,也就淹了岸两边的那条街,没淹到太远的地方。” “可河岸两边是城里最好的商业街,一淹水,那经济损失可就大了。” “嘿嘿,不用替他们心,能在那条街上开买卖的都不是小生意人。再说了,面对洪水,钱财损失那是最小的损失,总比丢命的好,是吧?” “那倒是,钱没了总能赚回来,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衣带河年年夏天要漫堤几次,这都是惯例了,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那些商家自己就会行动起来,尽量减少损失。他们都明着呢。”陆老六哂笑道。 “这么一说我全懂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能在那条街上开店的,都不是笨人。” “哎,这话就说对喽。” 三人喝茶聊天,说说笑笑仿如一家人,一壶茶下肚,陆二叔的休息时间也到了,顾念也适时告辞。 出了茶馆,与陆二叔分手,顾念就去忙着采购给老万大夫的见面礼,照着大婶大妈们教的几样逐一买来,都包成礼品样,提在手里往家走。 掏钥匙开门时,顾念看到昨天的那个女孩又来了,这次是倚着她这边的外墙,双手抱歪站着,目光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边上经过的大婶大妈都眼睛看着另一边快速走过。 大妈们奇怪的表现引起了顾念的注意,她不由得也仔细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在取下门上挂锁的同时,问了一句,“小妹子,你是老万大夫家的吗?” 对方懒洋洋地站直身子,“你是我什么人啊,小妹子是你叫的么,知道这街上人都叫我什么吗?” 声音倒是清脆动听,就是口气不好,但让顾念肯定了对方是老万大夫家的。 “不知道,请姑娘赐教。”住这里的底层百姓不讲究那么多礼数,顾念也不计较。 “他们都叫我姑,记住了么?我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长辈。” “记住了,姑,不知道老万大夫又是哪个辈分呢?我明天登门拜见时该怎么称呼他呢?曾曾曾爷爷吗?” “我爷爷哪有那么老?!”到底是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女,耐不住子,顾念轻轻一挑逗,就一跳三尺高。 “哦,那再请姑赐教,后辈失礼,前辈面上也不好看么,是不?” 万姑娘跺跺脚,“看在你是同行后辈的份上,叫他前辈就好了,轮不着你往上攀亲戚。” “是是是,万前辈德高望重,晚辈不敢高攀。只是,我称呼万前辈为前辈,称呼姑娘为姑,会不会有辈分错位的错觉?” “怎么会错位?读书读迂了吧?明天你就叫他前辈,别爷爷爷爷地喊得亲热,叫我听见了,我可不饶你。” “姑指教的是,晚辈明白了,明天就照姑说的做。不知道明日上午,万前辈是否在家?” “那我不知道,我又不会掐指神算,我哪算得上几时会有病人上门。” “那是,姑教训得是,晚辈糊涂了。那明日一早,晚辈就登门拜见前辈,请姑回去先通告一声。” “帮你传个信容易,你这一堆东西是送我爷爷的?”万姑娘的目光始终不离顾念手上的礼品,那漂亮的包装,显然里面装的是好东西。 “不知道姑喜欢什么,这次没有预备,不如姑告诉晚辈,晚辈明日拜见了前辈之后,立马去采买了来讨姑欢喜。” “好吧,算你懂事,今天就暂时放过你,等我今晚回家想想,明天你来了再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晚辈就先进屋了,姑请自便。” “行了行了,看你这弱不禁风的虚弱模样,别让江风吹着,受了寒明日爬不起来,可别想我爷爷来给你瞧病。” “还是姑关心晚辈,晚辈暂且告退。”顾念耐着子,总算哄住了这刁蛮丫头,跨过门槛,反手就把大门关上,顶上了闩子。 第10章在线阅读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1章 当天依旧是在各种收拾整理中结束,晚上在街上随便吃点,回来休息了一会儿后就睡下了。 早上起个大早,去早市上逛了一圈,之后回家洗手更衣,提上昨天备好的礼品,赶去了巷北头的万记医馆。 顾念还没走到医馆,就早已有好事的大妈大婶姑娘媳妇们忙不迭地去报信,一起围观看热闹。 万大夫就是个普通老人,知天命的年纪,花白的头发,清瘦的身材,刚吃过早饭,正喝茶,听邻居们说巷南头的小顾大夫来拜访了,放下杯子准备迎客,一抬头,人家已到家门口了。 顾念跨进诊室门槛,身后跟一群看热闹的,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然后才奉上见面礼,说些客套话。 见惯了人,乍一见到个识礼数的,万大夫笑得合不拢嘴,让孙女儿去给客人倒茶。 万姑娘很快去而复返,笑眯眯地递给顾念一杯新茶,顾念道声谢,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里一股花椒味儿让她差点当面吐出来,又不好发作,勉强咽下去,放下茶杯再也不碰。 万大夫向顾念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孙女,大夫的全称是万喜良,那位喜欢恶作剧的姑娘叫万宝宝,今年十六岁。 围观群众齐齐起哄——万宝宝还未许人家呢。 老大夫呵呵直笑,连连摆手,叫街坊们不要吓坏了年轻人。 顾念也不停地打躬作揖,求大婶大妈们放自己一马,这种玩笑开不得。 万宝宝瞪了起哄的人群一眼,鼻子里一哼,转身进房间去了。 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立刻一哄而散。 顾念一脸无辜地看向万大夫,老大夫脸上划过一丝尴尬,邀顾念端杯吃茶。 顾念哪还愿再喝茶,嘴上直说谢谢,就是不碰杯子。 万喜良看在眼里,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孙女在茶里做了手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顾念知道万喜良看出来了,她也不说什么,只与对方寒暄说话,聊些这街面上的琐事,给自己补充一些基本常识。 万喜良也乐意说些话,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礼数繁多,迂了一点,不太灵活,但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就是不知道在这里呆久了会变成什么样。 顾念在这里坐了两刻钟,接着一个讲完的话题,起身告辞,万喜良送出门口,两人友好道别。 出了院门,顾念就奔了玉府街,到北巷口找赖大叔他们,该还他们的人情了。 顾念这几天跑前跑后的采购布置收拾,赖大叔他们早就听说了,一看到顾念过来,都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一番寒暄后,定下了今晚请吃酒的约定,顾念豪爽地让他们定馆子,她会在暮鼓时间过来找他们。 对方众人连声说好,如此,顾念就告别了他们,转头往家走。 经过万记医馆不远,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回身一看,是那万宝宝。她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慢慢走近顾念。 “姑早安,刚才在前辈面前没有向姑请安,多有得罪,失礼之处,还请姑原谅晚辈。” 坐在各家门前摘菜缝补的妇人们看到这一幕,窃笑不已,但又不点破,她们可不想得罪这小姑,惹得她一个不高兴,谁知道哪一天她会在谁家的菜碗里放点什么药。 于是这一群妇人完全一副看热闹的围观心态。 “乖孙子,姑泡的茶可好喝?”万宝宝走到顾念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姑亲手泡的茶自然是好喝的。” “可我看你的杯子本是满的啊,你本没喝嘛,诳骗姑我可是没有好下场的哦,小孙子。” “晚辈与前辈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忘了吃茶,还请姑谅解。” “那就是你承认浪费了姑我的心意?” “实在不是有意所为,晚辈愿意赔礼,只为姑能够消消气。” “这样啊,愿意赔礼?”万宝宝甩开了手中的辫子,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几分。 “只要能换得姑重展笑颜,怎样的赔礼都不为过。” “真的什么都行?” “只要晚辈付得起。” “好吧,身为长辈,也不好为难晚辈。这样吧,听说街上的姑娘最近都喜欢买兰香阁新出的香粉桃红。” “只要姑喜欢,晚辈就去买来。只是不知这兰香阁怎么走?还请姑指点。”顾念也不讨价还价,只要哄住这个刁蛮丫头,一盒子香粉的代价她还付得起。 “兰香阁很好找的,就在河岸南边,靠中间的一家铺子。” “原来是河岸的铺子,那倒方便,问一问就能找到,我这就回家取钱买去,稍后再亲自送上门去。晚辈告辞。”说完,不等万宝宝再说什么,顾念先一步转头就走。 看着顾念走远的背影,万宝宝得意地甩了甩头,哼着小曲想往家去时,被旁边的大妈大婶们叫住。 “宝丫头,何必这么刁难小顾大夫呢?” “晚辈孝敬长辈不是应该的么?”万宝宝理直气壮。 “河岸两边的店铺东西多贵呀,小顾大夫还没开始赚钱呢。” “他租得下独立小院,还买不起一盒子香粉?香粉可比房租便宜多了。你们要再废话,小心你们家的菜碗。” 妇人们立刻安静了,在心底里为可怜的小顾大夫叹气。 顾念回家拿了钱,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又锁门出去了,步行直奔衣带河南岸商街。 过了桥,随便向路人一打听,就找到了那家兰香阁,里面人头攒动,柜台前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还有男人,真是生意兴隆。 顾念走进店里,什么商品都不看,直接向伙计买了一盒桃红香粉,也就茶杯口大小的圆形纸盒子装的桃红色的香粉,花了她三百多文,柳依依生前用过的全套化妆品包括发油加一块的总价也不过如此。 顾念让伙计给她包成礼品样,匆匆回到烟花后巷。 过家门而不入,直接赶往巷北头。 经过这些天的脚力锻炼,这具皮囊的腿部肌力量有了长足的进步,顾念这一趟来回并没用去太长时间,墙下的妇人们仍然在忙着各种家务事,还没去做午饭。 顾念经过她们身边时,被她们叫住。 “小顾大夫,宝丫头就是子任了点,你个大老爷们,别太跟她计较。” “小顾大夫,说起来,宝丫头也是个可怜孩子,打小爹爹就病死了,娘亲改嫁,跟着爷爷长大,没有爹娘管教又生活在这种地方,子难免野了点,好恶作剧捉弄人,但从来不闯大祸。” “宝丫头本不坏,人也仗义,街坊邻居碰到个难事,她也会伸把手帮个忙,你新来,她会多注意些你,等时日久了她也就消停了。你要是觉得她闹得厉害了,就去跟万大夫说,她爷爷是个知分寸的,更是熟知他孙女儿的子,不会一味护短。” “小顾大夫,宝丫头再找你要什么东西可别答应得那么爽快,尤其是贵重的玩意,她爷爷知分寸,这个年纪的小丫头片子可不一定知分寸,如果你无心,那么有些事还是保持个距离的好。你说是吧?” 前面的话让顾念对万宝宝的格成因有了一些了解,但后面的话又让她满头冒汗。顾念连连作揖,感谢大妈大婶们的提醒,又继续赶往万记医馆。 跨过门槛,万宝宝正好在院子里晾晒药材,顾念敲了敲院门,万宝宝转过头来,见是顾念,放下手里的圆簸箕,拍着双手走过去。 “哟,乖孙子,这么快就回来了?买到了吗?” “姑***吩咐,晚辈不敢怠慢。”顾念从怀里掏出香粉双手奉上,“兰香阁桃红香粉,还请姑笑纳。” 印有兰香阁字样的粉色礼品包装纸,让万宝宝的眼里顿时光芒万丈,用抢一般的速度迅速接过,急不可待地拆开包装,打开盒盖,深深地嗅了几口香气,脸上挂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姑可还满意?” “乖孙子干得不错,姑我就原谅你早上的失礼了,回去歇着吧。” “谢姑,晚辈告辞。” 顾念打躬作揖地行礼,回家烧水喝茶,然后中午又是上街找摊子吃午饭。 坐在食摊子前,顾念越想越觉得,要赶紧找一个使女,她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在街上吃饭。 下午顾念午睡起来,琢磨着是不是抓紧时间洗几件衣服,陆老六动作神速地带着人来给她送家具来了。 顾念热情地把人迎进院里,陆老六带来的都是她清单上注明要的,工人们在顾念的指挥下一件件放置到位,书房首先成型,接下来是西厢房的诊室和药房,再然后是东厢房北屋的卧室,厅堂和南屋仍然暂时空置。 那些家具看着像半旧不新的二手货,但木料做工都还可以,没有异味,也没有虫蛀的痕迹,怎么推都不摇晃,很稳当。 顾念很满意,给了工人们一点茶水钱,打发他们先走了。 陆老六站在院里拍着肚子,问顾念还有什么需要不。 顾念拉着陆老六来到厨房隔壁,正好是紧邻井边的那个空屋。 “六叔,你看,这外面就是水井和下水道,我想把这屋子改造成沐浴的浴室,你看可行?” “哟,这可就要大动了,你要沐浴可以去街上的澡堂子嘛,光洗一次也不费几个钱。你自己修一个花的钱够你在外面洗一年还有多。” “嘿,这不就是大夫的通病么,洁癖。” “哈,这个我听说过,做大夫的好像多少都有这点毛病。那好吧,你要是想这么改造,我就去给你找师傅,工价料价这些你自己跟他们谈。” “哎,好咧,多谢六叔。” “那行,明天我就带人来,争取早日给你修起来,这快入夏了,天天不洗一个睡不着觉哇。” “就是说啊,在外面泡汤,哪有在自家泡着自在。虽然外面热闹有人聊天,可家里清静不是,一天忙下来,哪还有力气跟人说话啊,只想舒服地休息休息。” “嘿,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各有各的好处吧,反正。行了,我先走了,明天下午在家等着我。” “好,我送六叔,六叔慢走。”。 第11章在线阅读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2章 送了客,顾念打水去擦拭新家具,连缝隙里都抹得干干净净,等干完了活抬头一看天,离暮鼓时分不远了,赶紧洗手更衣,在鼓声中锁门离家去赴约。 赖大叔他们也都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在老地方等着顾念,双方碰上面,一路热情交谈,带着顾念去了位于烟花前巷南头的包记酒馆。 包记酒馆只有一位女老板,长得妖娆妩媚,巴掌小脸,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岁数很年轻,至多不超过二十岁,但梳着妇人头,穿着蓝色滚白边的半旧袄裙,嘴皮子利索又甜,就是声音略低沉了些,手指骨节也比较突出,不似女人纤细,像是干多了活似的。 顾念他们一行人才刚来到酒馆门前,还没跨过门槛,那女老板就迎了出来,先把赖大叔他们一一招呼了一遍,接着就追着顾念打听她的名姓,赖大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得知这位就是最近来到烟花后巷的小顾大夫,老板娘一边把人让进里面,一边喊来伙计,说要送他们一壶酒。 这整个过程顾念都没说一句话,老板娘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没停过,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她居然很清楚赖大叔他们的饮食喜好,而对顾念,老板娘大力推荐自家的招牌酒菜。 顾念在她这样的语速攻击下,实在找不到说一句完整话的空档。 好不容易等到伙计拿了酒来,上了菜,老板娘去招呼别桌客人了,顾念才终于向赖大叔他们打听这酒馆的琐事八卦。 这包记酒馆就是这一位女老板打点内外,曾经是个冲喜新娘,但喜没冲成,丈夫最终还是死了,又没孩子,婆家认为她是扫把星而被赶出了家门,娘家又在外地,再者娘家也不要她回去,会送女儿去冲喜的娘家不是什么好条件的家庭,包老板自己骨气,就靠离开前夫家时带走的那点嫁妆在这里盘了店面开了这家包记酒馆。 “这酒馆是新开的,还不到一年,你看看这店里,是不是生意挺好?都是包老板经营有方。” “包老板年轻又漂亮,男人嘛,你懂的。” “不过这里酒菜也的确是不赖,每天过来喝一小盅,看看漂亮的老板娘,浑身又神了。” “这么漂亮的老板娘,不会有人来捣蛋吗?”顾念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她佩服这个女人在这里开店的勇气。 “嘿,一开始也有,还不少,前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混混流氓,欺软怕硬是他们最大的能耐,包老板也是个泼辣的,居然一个一个都摆平了,现如今消停了不少。店里偶有打架,也是酒客间的争执,不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哇,强女子哇。”顾念真心佩服。 “嘿嘿,能在这里开酒馆开成这样的,都是能人,受不了的早就关店走人了。” “说的也是。”顾念赞同道。 说话间,他们这桌的酒菜上来,顾念给大家斟满酒,先干为敬。 赖大叔他们也不客气,各自干了,又满上。 包老板是照赖大叔他们的喜好端上的酒,入口绵软后劲十足,顾念一杯下肚就知道要坏事,这身皮囊最多喝过些低度的果酒花酒,本没喝过高度粮食酒,顾念赶紧吞了几口菜,仍然阻止不了皮肤的快速变色,除了感到脸部发烧外,连手部皮肤都变红了,呼吸都不顺畅了,好像鼻子塞住了。 赖大叔他们都吃惊地停下了筷子,“小顾大夫,你没事吧?一杯酒就成这样了?你不会喝酒啊?” 顾念使劲摇摇头,“做大夫的要少喝酒。哎呦,我难受,鼻塞了。” “哎呀,不能喝你早说嘛,给你叫碗醒酒汤啊。”马上有人挥手叫来店伙计。 “没事,你们喝得尽兴就好,我就边上陪着坐会儿,看你们喝,听你们讲故事。”顾念双手捧脸,她觉得现在自己一定像个煮熟的虾子。 “哎呀呀,瞧你这话说的,要听故事随时都有,你有空过来陪我们一起晒晒太阳,要什么故事都有。” 包老板这时送了杯热茶过来,看了看顾念的情况,安慰了几句,撤掉了她的酒杯。 不多会儿,伙计拿来了醒酒汤,顾念慢慢喝着,听同桌人侃大山,间或叼口凉菜,一晚上时间就这么消遣自在地过去了,到散席时她的脸色也已正常了。 付了账,谢过老板娘的招待,顾念等人在酒馆门口分手,她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回家睡觉。 第二天起床,顾念又是到早市上吃早饭,结果听到路人互传,柳大户家出殡了,送葬的队伍排了两条街。 街上好多闲人立刻奔过去看热闹。 听到这条消息时,顾念正在吃馄饨面,身旁的闲人们一咋呼,她手上一抖,勺子里的馄饨从嘴边掉到桌上再滑落到了地上。 既然顺利出殡,那说明她用婢女依兰顶替柳依依的事情没有败露,顺利地蒙混过关,在官方文书上,柳依依已死,即使日后大仇得报,她也不能再恢复柳依依的真实身份,因为无人能证明她是柳依依。 这样也好,等将来报了仇,没准儿她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又何必让人知道柳依依其实还在世的事实呢。 柳青泉一家顺利下葬,了结了顾念的一桩心事,她终于可以自在地以“顾念”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 吃过早饭,顾念奔去了药铺。 医馆要开张,除了工具要齐备,各种药品也不能短缺,顾念绕着古店街前后跑遍了所有的药铺,分头买到了需要的成品创伤药和制作中下品柳记外伤药的原料药,另外还有羊肠线和干净纱布,因为数量太多,她不得不临时买个竹筐子装得满满地背回家。 下品柳记外伤药就是应付日常外伤的,比如菜刀切到手、摔跤擦破皮这一类。中品药是大夫们的常用药,范围也比较大,涵盖痈疽疮疡和各类外伤。上品药就是救命药了,但病人首先仍有吞咽能力才行,一旦施药及时,多半都能救回来,所以聚兴顺镖局才会年年大量采购,配发给出外勤的趟子手和镖师们。 柳记外伤药因为从原料药的生产到成品药的制作,一整套流程都全在掌握之中,质量和药效都心中有底,也就能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大胆合理地用药,病人看到痊愈情况良好,必然更加信赖柳记这个牌子,通过口口相传,名气就越来越大。 制药的全部步骤柳依依是知道的,每年药农们把原料药送来之后,就是全家人一起上阵的大日子,分工合作,赶在年底前制作出一批成品。作为家里的大小姐,这个时候也一样要挽起袖子,分担母亲的重担,而且还要管控每一步工序是否达到要求,以确保最终成品的品质。 柳依依的这些记忆如今都承袭给了顾念,只要有原料和工具,她也能照药方做出合格的外伤药来,但是基于原料药的来源问题,不能确保是否还能达到柳记药品的那个质量。 不过达不到也没关系,就是要达不到才好,才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往柳记药品上面扯,要知道,柳记医馆的密室里,丢失的不光是成品药,还有千金难换的药方。 谁能制作出和柳记相差无几的药品,谁就是嫌疑人,但能想到买凶杀人夺宝这一招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肯定会在药方上做点手脚,好让成品药与柳记不那么相像。 话说回来,雇得起专业杀手的,肯定是有钱人,起码也得是个隐形富豪,习惯了做事手段隐蔽不留痕迹,药方在外行人手里无用,只有内行人才会视为宝贝,敌人要么是医药行业的大佬,要么有足够的财力雇佣得起专业的医药人才为己所用。 各郡州都有属于本地的行业大佬,按一个郡州有一个这么计算,就有三十多个;如果这个终极敌人的范围在医药界以外,就更难统计了,看谁都像嫌疑人。眼下只能耐心等待,等待敌人自己犯错误,露出马脚。 顾念背着一筐子药物,一路上胡思乱想地回到家里。 在院子里放下筐子,顾念从杂物房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架子和圆簸箕,将药材一包包打开,倒在簸箕上均匀摊开,然后放在架子上晾晒。单买的成品药她放到了诊室的药品架上,羊肠线和干净纱布暂时放进药箱,预备着下午先高温蒸煮消毒一番。 她可不相信这没有无菌包装的缝线和纱布能直接用在病人身上而不会引起感染等并发症。 回到自己屋里烧水沏茶休息了一下,然后洗了衣服,中午又是在街上吃的午饭,下午在厨房给用具消毒,为了节省火折子的使用量,她终于掌握了火石的使用方法,当蒸屉开始冒白烟的时候,陆老六带着工匠师傅来了。 顾念带着师傅到那空屋里看了看,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 师傅里里外外走了几趟,把现有条件都评估了一番,直说好办,砌个池子很简单,地面又是夯土的,要刨掉一层重新铺砖,这个比较费事,好在屋子面积不大,整个工程最多两天就能完成,但是他需要一天的时间来备料,因此后天才能过来开工。 顾念当然完全没问题,两天就能砌个新浴室已经超出她想象的快了。那师傅看在陆老六的面上,没多要价,顾念只求她能尽快有浴室用,也不怎么还钱,于是价钱方面双方很快就谈妥了,师傅量了量需要的尺寸,就和陆老六一道走了。 第12章在线阅读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3章 顾念回到厨房守着她灶上的东西,却发现外面天色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地暗了下来,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想到可能是雷阵雨即将光临,顾念赶忙把晾晒着的药材和衣服都收下来,当她抱着几件半干的衣服跑到正房廊下时,轰隆一声,暴雨倾盆而下,憋了几天的闷热之气一扫而空。 这场突然袭击的大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顾念在厨房的正事都干完,雨也正好停了,太阳重新露出脸来,抓紧这日落前的最后一点阳光,该晾晒的继续晾晒。 当晚顾念去街上买了点卤味的耳朵肚片,回来在厨房下了一碗米粉,凑合着吃了一个晚饭,心里还很欣慰,今天她总算不是在外面解决三餐了。 第二天在家里太太平平地休息了一整天,铁匠那边的工具还要再等些日子,泥工师傅要明天才来干活,顾念除了早上到早市上买了点菜之外,全天都在家里收拾卫生晾晒药材清洗切药刀药碾子药钵子等制药工具。 下午收夜香的妇人来问服务质量如何,顾念同意花钱买服务,然后顺便在外面跟邻居们聊了聊天,大妈大婶们告诉她,万宝宝这两天搽着新香粉很得意地在她的小姐妹们面前炫耀,她们提醒顾念要小心宝丫头受了气回来要他孝敬更好的东西,她那些小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有各种办法从男人兜里掏钱花自个儿身上。 “小顾大夫,你是个老实人,街坊们不忍心看你受这等欺负,但住在这一带的女孩子,但凡长得好一点的,还真没几个让人省心的,你就念在宝丫头身世可怜的份上,多包涵包涵吧。” 顾念抿着嘴巴没说话,她可以包涵万宝宝身世可怜,也不介意给她上贡换自己一个清静,但她要是索取无度的话,那也只能不顾万大夫的脸面,好好教一教万宝宝分寸二字该怎么写了。 与大婶们又聊了聊,话题并未在万宝宝身上停留很久,很快就转移到别的八卦琐事上去了,顾念顺便也就了解了一些前面各楼坊里的姑娘和客人之间的那点恩怨情仇。 很少会有男人对这些事感兴趣,激起了妇人们强烈的八卦之心,把以前重复讲过很多次的老故事都翻出来讲给顾念听,大家一起聊干了口,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做晚饭了,这才散场各回各家。 次日一大早,顾念刚从街上买菜回来没多久,泥工师傅带着帮手和材料来干活了,一整天那间屋子里都是叮叮咚咚,眼看着地面被挖开铺砖,进门处留高两寸,其余地面皆矮两寸,而且向着排水孔的位置地面有眼不可察的略微倾斜,都是为了好排水。铺两色的地砖,墙上打两个排水孔,一个孔前砌半人高的热汤池,另一个照顾念的要求空置,那里她要用做淋浴和洗头的场所,还被师傅们调侃打趣说她生活讲究不愧是有洁癖的大夫。 顾念搓着手嘻嘻哈哈地干笑着,心里觉得洁癖真是个好词,掩盖了多少不便道与外人的真相。 中午顾念包了一顿午饭,拿出柳依依的厨艺烧了几个家常菜和一大盆豆腐粉丝烧鱼头,味道她觉得还过得去,师傅们倒是说好吃,通通吃得光,一点鱼汤都没留下。 暮鼓时分,今天的活完工,还差小半截,明天半天就能全面完成,不过要正式使用还要再等两天,泥水完全风干才行。 顾念把中午的剩饭热了热,又蒸了个水蒸蛋,将就着解决了晚饭,趁着天色还亮,把堆在浴室门口的废土也一并打扫了。 第二天工程继续,果然不到中午就全部结束了,师傅不但贴心地给砌了个杂物架放些澡巾澡豆一类的物品,还给了顾念一个塞子用于塞住池底排水孔,大小还挺合适,顾念当场试验,倒了几桶水下去,外面出水口一点水都没有。塞子上有细麻绳,另一头挂在墙上的一个铁钩子上,钩子是钝头的,除了挂塞子,更重要的作用是起身时借力的扶手,高度安置得居然挺科学的。 站在门口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浴室,顾念笑得合不拢嘴。 把浴室做了最后的收尾工作,结算了工钱,那师傅看顾念是个豪爽主雇,向她推荐了一家铺子,那里有价廉物美的沐浴用品,还能买到做工细的竹屏风,放在浴室里防风又不怕潮。 顾念前脚送走了工匠师傅,后脚她就奔那铺子去了,叫了个板车,帮她拉回了一盏竹屏风和一大包澡巾澡豆发油干花木屐等浴室用品。 急不可待又跃跃欲试地等了两天,确定浴室里的泥水都干透了,当晚,顾念锁了院门,吃了晚饭,等天色都黑透了,她烧了两大锅热水,美美地洗去身上多日的泥垢,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里舒服地泡到睡着了,直到水冷下来了她才醒过来,擦干水穿好衣服回卧室继续睡。 这一下好睡,连晨钟声都没听见,等她梳洗完毕跑到街上,只赶到了早市的尾巴,好多菜贩子都收摊了,没啥好买的,好在食摊子全天候都有,顾念喂饱了饥饿的肠胃,提着篮子掉头就去了铁匠铺子,她定做的工具差不多该交货了。 在铁匠那里,她看到定制的工具如数不少地在桌上一字排开,依她要求,同样的工具都做了黄白两样的颜色,大到剪刀钳子小到镊子弯针都是如此,数量是平均分配。 铁匠闹不懂干嘛要两样颜色,顾念也不解释,她付清了尾款,把工具包好,铁匠还拿来了特意开的模子,顾念要的工具太不常见了,模子铁匠留着无用,既然客人已经付过开模的钱了,索做个人情,把模子一并给了,日后要再做新的,直接拿着模子来就是了。 铸铁的模子重得要死,顾念不得不叫了街上的力工用担子给她一起挑回家去,顺路还买了一车柴禾。 到家后,顾念一门心思忙于清洗消毒这些新工具,外面传来大力的拍门声,她开门一看,是万宝宝和四个姑娘,看年岁都差不多,都一样的盘条靓顺,虽都是短褐,但起码衣料的颜色都是原样的,不像万宝宝的都洗白了,不过她们四人却画着与年纪不相衬的浓妆,应该就是街坊大婶们口中的不省心的小姐妹们。 那几个陌生的姑娘上下打量了顾念几眼,掩嘴偷笑,窃窃私语,看她们表情也能猜到讲的不是什么好话。 万宝宝倒是一脸得色,毫不在意她的姐妹们如此反应,反而大声地告诉她们这是她的乖孙子。 “给姑请安。”顾念顺势就给万宝宝行晚辈的大礼,马屁拍得香香的。 顾念这一说,那几位姑娘立马大笑起来,边上的妇人们看在眼里都暗暗摇头,不知道这老实可欺的小顾大夫又要出多少血才能哄住这帮小妖。 “哟,还真是乖孙子呢,叫得一点都不害臊。”女孩子们的取笑一点都不避人。 “他是我的乖孙子,有啥好害臊的,人家可孝敬我了。”万宝宝的鼻孔都要冲天上了。 “那是,晚辈能在本地长住下去,还要仰赖姑***照顾呢。” “看见没,多自觉,你们有吗?” “前阵子在六郎布铺看到有上好的京货夏料,正好晚辈也要扯几块布做几身夏衣,姑要是不嫌弃那铺子的话,有看中的只管跟晚辈说,晚辈顺路一并捎回来就是。” “六郎布铺专做京货衣料生意,在这一带也算个叫得响的牌子,乖孙子有心了。”万宝宝脸上得意的表情越来越大,刺激得她的小姐妹们个个脸色没有了先前的愉悦。 “姑不嫌弃就好。”顾念保持着谦逊谄媚的态度。 “那行,等我哪天看上了再来告诉你,你忙你的去吧,听说你快要开张了?” “有劳姑挂心,准备都差不多做好了,再有几日就可以开张了,到时遇到难事还要有劳前辈指点,还请姑给美言几句,别把晚辈拒之门外。” “这你放心,我爷爷是个好说话的,也好为个人师,你要碰到不会解的难事,只管找我,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那就先谢谢姑了。” “好了好了,就你礼数多,真是迂死了,去忙你的吧,开张后还不知道哪天才有病人呢,别把钱全部花光,结果先把自己饿死了。” “是是是,姑提点的是,晚辈记下了。晚辈告辞,姑请自便。”顾念陪着笑,退回门后,关上了院门,顶上了闩子。 但她没走,而是轻轻靠着门板,从门缝里偷听外面的动静,意料之中的听到了女孩们冷嘲热讽互相打击的对话,此刻万宝宝明显占有上风,说话声音都比平时大,没准儿这几天她被她的小姐妹们给打击得很惨,才在今天跑来找平衡。 顾念摇摇头,转身回厨房干活。 接下来的两三天,顾念过得很太平,补充了一些用得着的零碎物品,把该做的准备都弄好了,那让人头疼的万宝宝和她的小姐妹都没再出现,顾念请街坊大妈给翻了翻历书,找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打算正式开张。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欢迎来虫窝滚一滚:26057799。 第13章在线阅读 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4章 三月的最后一天,顾念从早市上买了菜回来,正掏钥匙开锁,巷南头飞快跑来两个男人,唰地冲到顾念面前,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小顾大夫?!” 见对方一副急火火的样子,顾念也不浪费时间,干脆地点头,“我是。有事?” “带上药箱,跟我们走一趟,等你救命呢。” “什么人受伤?” “咱家小相公。” 顾念马上扯落挂锁,进屋放下篮子,从诊室里拿了一个红色的新药箱,锁了门,随那两人匆匆走了。 来到玉府街,走进离烟花后巷很近的一条巷子,从后门进入一个小院,再走一进来到有二层楼的小院,一位已经等候多时的小僮领着顾念来到楼上某间屋子。 屋里布置简陋,只有基本家具,墙角的床却大得显眼,此刻床上躺着一个脸色煞白失去知觉的漂亮少年,上身裸露在外,布满红红紫紫的痕迹,下身盖着薄被,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血腥味。 这副场景再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顾念就白活一世了。 顾念把药箱放在床脚凳子上,先伸手去病人的颈动脉,看有没有治疗的价值,然后再把腕脉,看他现在的脉象是否能承受手术。 脉搏显示情况都还可以,顾念唤那小僮帮她把病人翻个身,摆成膝卧位,也就是跪在床上噘起屁股,痔疮手术和直肠指检时首选的那种姿势,这叫充分暴露手术区。病人已经失血昏迷,只能靠旁人被动摆弄。 小僮听懂了顾念的意思,上前把被子一掀,床单上的大量血迹,顾念不禁想起七步县的那个夜晚,有些难过地撇开了头。 房门吱哑一声,一方手帕从顾念眼角滑过,跟着一股廉价的香风飘来,顾念赶紧让开一边,既是让小僮做事,也是想看看是谁跟自己捣蛋,结果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再厚的粉也遮不住满脸的皱纹,但头发又是黑的,无法猜她到底多大年纪。 “这位是妈妈吧?怎么称呼?”顾念脸上飞快地挂起客气地职业笑容。 “人人都叫我易妈妈。”老鸨显然全部心思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小顾大夫,你看他还有救吗?” “还有脉搏,但要抓紧时间,不能再这么流血下去。介意我问问这是怎么弄的吗?” “哎呦,小顾大夫,我们这**花室都是相公,你一看不就知道了,还问什么呀。” “咳,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易妈妈,客人有用工具吗?比如假**什么的?”顾念差点让口水呛着,**花在这个社会是这意思咩? “哦,那没有。小林子是咱这的头牌,人甜功夫好,那阮大爷一向最喜欢得紧,出钱包养,供他随时享乐。结果,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那阮大爷在哪受了气,冲进来把小林子一通折腾,又气冲冲地走了。小僮进去收拾,才发现咱家孩儿已经成这样子,就赶紧把你给找来了。小顾大夫,你可得好好医治,我们小生意,损失不起头牌,你要我们怎么做只管说。” “提一桶温开水,两个盆,一个水瓢,两块干净的擦手巾,一坛烈酒,拿你们最烈的,越烧喉越好,再多拿几个干净的小碗。”顾念一边听老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边挽袖子,吩咐小僮把桌子拖到近处,打开自己的药箱,把工具和药品铺了一桌。 易妈妈看到桌上那闪亮的黄色金属工具,觉得背心一股寒气,扯着嗓门冲外面喊人拿水拿酒。 窑子这种地方,水和酒永远不缺,东西很快就送了来,屋里除了老鸨执意要留下,顾念没再让其他外人进来看热闹。 顾念让小僮用水瓢舀水帮她洗手,仔仔细细把手擦干了,才回到床前,用帕巾镊夹起一块块纱布蘸着烈酒仔细地擦拭皮肤上的血迹,观察伤口情况,以及为了手术,必须消毒三遍以上。 “易妈妈,你们是不是自己上过药?”出血仍在继续,还有股药味。 “是啊,受伤是难免的,一般都自己用点止血药,可这次实在止不住了,才记起这附近来了个新大夫。没关系吧?” “啊,也许就是这止血药让他坚持到了我来,不过现在我要全部擦掉。”顾念换了块新纱布蘸上酒伸进伤处擦拭,带出来的都是血,再换一块,就这么不停地擦,很快脚榻上放着的那个空盆里就扔了一堆的沾血纱布。 老鸨虽然见惯了血,这会儿却多少有些受不了,觉得好像自己的屁股也在疼似的,站得远了一点。 顾念带来的纱布消耗了一半,总算看清了伤口的样子,严重撕裂伤,只能吊肛线,伤口内外还算干净,她刚才那一番清洗消毒都没有带出肠道秽物。 顾念再了病人的脉搏,还算平稳,应该能经得住接下来的正式治疗。 把这镊子用块干净纱布垫着放到桌子另一边,顾念拿了一长度适中的弯针,穿上极细的羊肠线。她买缝合线的时候,药铺掌柜打包票说这线不用拆,会自己化掉。那她就买了,贵得要死。 小僮看到那针线抖了个哆嗦,但他没得逃,照顾念的吩咐爬上床,扶稳病人,以免在昏迷中感到疼痛而乱动。 “小顾大夫,还要用针啊?”老鸨的声音也有点发飘,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手帕遮脸,不敢看。 “易妈妈,病人严重撕裂伤,这部位本来就不是那个用处,功夫再好也要注意保养,不然诊金是很贵的,比一般的伤口缝合还要贵得多。老这么受伤,人废得快不说,那个什么大爷给的包养费够不够医药费啊?” “哎呦,那哪够啊,小顾大夫,你是不知道,咱家小林子功夫好到有人来挖墙角呢。”提到钱,老鸨兴奋地上前了几步,可一旦看到顾念手里的针伸向了她的孩儿,又立马退回去老远。 顾念对肛肠外科的经验不太充足,虽然轮转了,但其实没观摩几次,那个科室男病人比妇病人多,男病人看到女医生心里发怵,比让他们看到女护士还难受,更别提让她们一群女医生实际上手作了,只有男同学能留在诊室里,女同学都在办公室写病历。 几番犹豫思量,脑海里不断回忆肛肠部位的解剖图,顾念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终于大着胆子下了手,拿出柳依依绣花的细本事,将针深入创处,每一处撕裂的部位都由深至浅都密密地缝上。 打完最后一个结,剪了线,敷上药,塞进一个纱布卷,包扎好,顾念才直起腰来,一阵酸软袭来,顿时就龇牙咧嘴,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才恢复点力气,将用过的器具放到一边,让小僮伺候她洗手,不忘嘱咐接下来的护理事宜。 老鸨让小僮仔细听着,她出去了一会儿,片刻就回来,手里拿着半吊钱。 “辛苦了,小顾大夫,这是诊金。” 顾念冲掉手上的泡沫,用另一块巾子擦干手,这才接过钱,凭重量,足有四五百文,比街上正经医馆处理一般外伤的价钱多了一倍。 “虽然老万大夫几年前就不做疡医了,但价钱我们没忘,像咱家小林子这样的伤,是得这么些钱。换到那些正经大夫,你就是照此再多给一倍人家都不肯来,他们宁可治疗得了脏病的男人,也不会来看小相公的屁股。” 顾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将诊金收进怀里,回到桌前拿出她自己的纸笔,写了个药方,再三叮嘱小僮好好服侍,她明天会再来换药。 “易妈妈,我还没正式开张呢,承蒙看得起,给了我第一笔生意,你放心,只要你们遵照医嘱好好照顾他,你这孩儿我一定会心治疗好的。”顾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她仔细小心地将没用过的和用过的分开包好,尤其那几样用过的,单独包个布包放到一边,一会儿拿在手上带回去。 “哎呦,小顾大夫客气了,自打传出你要开医馆的消息,咱们这条街上的人都等着看你的医术到底怎样呢,没想到今天让我开了个荤。要是真治得好,你的医馆保证天天财源滚滚。” “呵呵,易妈妈真会说话。出于大夫的角度,有些自断财路的话本不该说,手下姑娘相公越健康,他们每个人给你们赚的钱更多不是。” “承蒙顾大夫吉言,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好了,有了小顾大夫,我们这也终于可以放心做生意了。天天换新人,时间久了,我们也很吃不消的。” 这时候,顾念已经麻利地收拣好了她的全部物品,药箱挎在肩上,胳肢窝里夹着那个布包,老鸨从小僮手上接过药方,送顾念出门的同时,吩咐门外的手下去买药。 顾念被人领着原路离开,送到外面的巷子,然后她自己慢慢走回家去。 今天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她心里还挺美的,哼着只有她才懂的歌曲步出巷子来到玉府街,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车流,她想每月一千八百文的房租也许真的不是那么太大的压力。 第14章在线阅读 第14章 第14章 第1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5章 回到家里,顾念把手上的东西各归各位,脱掉外衣扔进洗衣盆里,到井边再次用胰球仔仔细细地洗了遍手,才把茶壶装满水放到炭炉上坐着。 喝过茶水,顾念把用过的工具用专门的盆装着拿到井边去仔仔细细洗刷干净,医用品和生活用品她都严格分开,更不会选择在做饭的同时,旁边的灶上蒸煮消毒器具。 这一番忙忙碌碌就直到吃过午饭收拾了厨房才消停下来,歇过午觉,又忙着消毒器皿和制药,将完整的药材用铡切刀切成她需要的大小,戥子称好重量,分成几份,再据配方需要,该蒸的蒸,该煮的煮。 夕阳西斜,暮鼓声响,给今天画上了句号。吃过晚饭洗漱完毕,顾念坐在床上端看一本疡医方面的医术,就是最近从书铺买的,身为一名大夫,需要不断地更新自己的知识储备。 第二天清早,顾念先去了那家**花室给病人换药,昨天沾血的被褥床单都换成了干净的了。经过一天的休息,病人今天的气色没有昨天难看了,还礼貌地道了早安。 顾念拿掉塞在伤处的纱布卷,让他先去解手,然后她就到室外等着去了。 小僮出来请她进屋时,病人已经摆好了膝卧位的姿势,被子把脑袋和背部一起盖住,单露出一个伤口狰狞的臀部,清洗用的温开水已经放在了一旁,顾念指挥着小僮用她提供的干净纱布替病人清洗伤处,她只做最后一步的上药工作。 病人的耐痛力很高,只能看到被子在轻微地颤抖,肌时不时紧张地收缩。顾念尽量放缓力道,她知道她买的成药对伤口有些刺激,肛周又富含神经和血管,对任何刺激都很敏感。 换药过程很顺利,病人没有大呼小叫地影响顾念的情绪,完成上药的最后一步后,随着顾念一句“好了”,病人明显地全身放松下来,软绵绵地缩在被子里。 小僮伺候顾念洗净手,付了换药的钱,百般感激地送了她出去。 回到家里,顾念把用过的工具处理好,在药房继续昨天的工作,医馆正式开张的日子是明天四月初二,所以她仍旧紧闭院门。 快中午的时候,顾念暂停工作,准备去做饭,听到外面有砸门声,应门后,门外是烟花北巷另一家下等窑子的护院,有姑娘被客人打伤了,顾念转身回屋拿药箱时不由地想,是不是她今天干脆把招牌挂上算了。 下等窑子不挑客人,进门的都是恩客,哪管脾气好不好,只要口袋有钱。而今天那个可怜姑娘就是被个喝多了的客人给打了,管理姑娘的婆子说是客人嫌弃服侍得不好,在这种地方那是常事,平常抹点药就过去了,但这次豁了个大口子,常用的金创药派不上用场,若置之不理又必定会因伤高烧,为了这点伤废个姑娘不值,又听说新来的顾大夫接诊了,这才赶紧请了来。 顾念检查了一下病人的伤势,手臂被划了一道,是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在纱帐钩子上挂的,幸好伤口还算平整,日后疤痕不会太难看。 像昨天那样,顾念叫了一堆东西备用,婆子唤个妇人伺候顾念洗手,病人照她吩咐躺在床上,伤口冲外。 顾念让她灌了一大碗烈酒,看她昏昏沉沉地酒劲上来,才开始按部就班地清创缝合包扎。 这次的病人伤势轻微,用的药都是他们自备的,顾念就没昨天赚的多,人家也不要她明日来换药,于是最后她只怀揣着一百五十文走出了这家窑子。 回到家里放下药箱,洗了手,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懒得做饭,锁了院门,径直又上街找吃的去了。 吃饱了回来,看到两个壮汉站在她家门外,其中一人用汗巾子捂着额头,一脸愤怒地跟同伴说着什么,而那位同伴脸上有几处擦伤,轻微得都不需上药,一看就是陪同身份。 顾念赶紧迎上去,“是来看病吗?” 那两人停了嘴,看向顾念,那个轻伤的指着自己同伴解释,“是小顾大夫么?看看我兄弟吧,他刚让人打破了头。” 顾念掏钥匙开门,“真抱歉,我刚才上街去了,你们等很久了吗?” “不久不久,刚来没一会儿。” 说话间,顾念开了院门,带着病人进了西厢房南屋的诊室,那里窗下摆了一张充当治疗床的藤制平榻。 让病人稍等片刻,顾念先去洗了手,再回来拿出另一个黑色的新药箱,这里面装的工具是白色金属的,专门给这些普通人用的。 顾念查看过后发现仍然是小伤,眉骨上方开了道小口子,需要缝两针,比先前治疗的那个姑娘伤势要轻得多,那姑娘手臂上还缝了三针呢。 诊室墙角下有几坛子烈酒,但病人不喝,本不在乎这点疼痛,顾念也就由着他,只取了点自用,让人躺好,迅速投入到工作的情绪当中。 包上敷料后,没有方便的医用胶布,只能用绷带把病人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开了药方,叮嘱要连续换药三天。最后,二百文进了自己口袋。 下午到一更,太太平平,可当顾念已经坐到了床上准备看几页书就睡觉时,寂静的夜里,再次响起了咣咣地砸门声。顾念以为是风声,等了一等才确定是砸自己的门,幸好她内里的裹布还没解掉,赶紧披衣下床出去应门。 三个满身酒气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病人互相搀扶着挤进来,顾念招呼他们随她去诊室,半个时辰后,三人都包扎好了,加上夜诊费,顾念毫不客气地收了他们总共七百文。叫他们打架,一个月酒钱就这么没了吧。 重新闩好门,用过的工具放进盆里,顾念洗了手,回到卧室,把刚挣的钱放进钱匣子里,再在账本上记下一笔,大致一算,再来几个病人,下个月的房租就赚到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顾念梳洗早饭完毕,从卧室里拿出她那个医幡,满心欢喜打开院门准备到外面,结果门外居然站着赖大叔,他举着手一副要敲门的姿势。 “哟,赖大叔,早啊。” 对方溜了医幡一眼,“你也早,小顾大夫。这是真开张了?这两天听说你出诊了,还以为你要再等些日子呢。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顾念礼数周到的回礼,要把医幡进钉在墙上的铁环里,“都是街坊看得起,照顾生意。” “你既然开张了就最好了,赶紧随我走一趟吧,我那儿有个姑娘自残了,伤得怎样我没看到,听说挺严重的,可能要破相。” “自残?怎样的姑娘?”顾念好奇,窑子里还有这么烈的女子? “昨天刚被继父卖进来的,照规矩要在柴房关几天,刚刚有人进去看看她的情况,才发现她不知几时从柴禾堆里找到个破瓷片,把脸划破了。我就知道这些,你也知道我是在外面看场子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只是里面兄弟出来说可能要破相。” 顾念把刚好的医幡又拿了起来,“哟,这要真破了相,那你们可亏大了。等我一下,我拿下药箱。” 顾念把医幡放到候诊室里,然后拿了昨天用过的黑色药箱,出来锁了门,随赖大叔匆匆去了他工作的那家窑子。 照例是从后门进去,里面已有人等在那里,领她去柴房。 柴房门口站着几个人,几男几女,岁数目测都是二十五以上,其中一个穿得最好的中年妇人摆着个茶壶姿势,指着其他人破口大骂,顾念都听见她是在骂他们失职没有看好姑娘惹下这么大的损失。 “任妈妈,大夫来了。”那个领路的指了指顾念。 茶壶妇人止了骂,瞥了顾念一眼,嘴巴一张,尖刻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站着傻愣什么,赶紧进去看看呐。” 顾念被她吓一跳,低头冲进柴房。 柴房光线很暗,里面又堆着不少成捆的柴禾和杂物,顾念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才看出来在墙的死角,两捆柴禾的后面,蜷缩着一个人影。 顾念走过去,看到一个衣着灰扑扑的少女背靠着墙蜷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又带点不服输的意味,身上衣服打着补丁,左脸颊鲜血淋漓,皮外翻,脚边扔着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破瓷片,少女的手上也有已经干了血。 顾念想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可还没走到瓷片的那个地方,发呆的少女好像突然醒过神来一般,使劲挥舞着手臂,蹬踢着双腿,嘴里厉声尖叫,让人本无法靠近她。 “你们都是死人啊!没听见啊!还不进去抓住人!”外面老鸨的声音尖利地直冲云霄。 两个年轻人立马跑进来帮忙,他们把柴禾搬开,扑上去扭住那少女的手臂,想反背在身后好控制住她。 “拉到门口去,这里面太暗,看不清。小心点,别弄脏伤口。”顾念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们的暴力行为可能会让灰尘进到伤口里。 少女被扭着胳臂拖到了门口,但她挣扎得太厉害,本没办法好好固定住她观察伤势,更多的男人进来帮忙,抓手抓脚抱头的,这才把人摁在地上老实坐着,受伤的半边脸冲着门口,顾念终于看清了伤口的形状深度等必要条件。 伤口像切了十字刀的蘑菇头,皮四面翻起,顾念摇摇头,冲外面喊道,“任妈妈,这姑娘的脸废了,治好了也要留个疤。” “什么?!”老鸨气冲冲地走进来,把晨光挡在了身后,嗓门又高了几度,“我昨天花整整一吊钱买来的,就这么打水漂了?!” “她划得太深,要缝针,缝针就会留疤。” “就是说,她再也不能给我挣钱了,我还要为她再花一笔钱?”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老鸨气得原地团团转,却又想不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她的手下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第15章在线阅读 第15章 第15章 第1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6章 这时候顾念眼珠子转了几转,就着对方被擒住的这个姿势,看了看少女的一双手,手上有劳家务的茧子,而如果忽略脸上伤口的话,这少女长得还挺标致的,不然也不会卖到窑子里。再下等的窑子,对姑娘相公的相貌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任妈妈,我衣服没人洗,饭没人煮,水没人烧,屋子没人打扫……”顾念话说半截闭了嘴,她相信老鸨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老鸨马上满脸堆笑地扑了过来,“哎呀,我说小顾大夫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可是她脸废了哎。” “我吃点亏,九百文。” 顾念轻轻踢了踢那个傻眼的少女,“喂,你叫什么名字?” 她早就有些怀疑这少女哪里不太对,这么会子时候了,她就没听到她说句什么话。 少女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没有一个完整的词语。 “她是天生的哑巴,但耳朵是好的,不然就凭她那张脸,也不会只卖一吊钱不是。” “八百文。”顾念还价,“我还要费药钱给她治伤呢。她是在妈妈这伤的,总不能让我担这个损失吧?” “哎呦,小顾大夫,可怜可怜我吧,你这还得太狠了。” “任妈妈,我想你这里的姑娘们少不了有受伤的时候,我会心对待她们的。” 顾念这话挠到了老鸨的痒处,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跺了跺脚,“好吧,看在小顾大夫的面上,八百文就八百文,我这就让人拿卖身契去。” “多谢任妈妈,再派个人跟我回去拿钱吧。” 老鸨转身出去吩咐手下,柴房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道离开了,只留下顾念和那个少女。 少女一副惊魂未定不敢相信的表情,瞪着顾念,但好在她总算不会乱动乱叫,安分地坐在那里任由顾念扳着她的脸,借着照进室内的晨光,更加仔细地检查她的伤势。 破瓷片划的伤口一点也不平整,这会影响到最后的愈合,只能寄希望于疤痕不要太难看了。 血已经半凝了,但这么敞着伤口招摇过市地带人回去,会吓到路人的。顾念想了想,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对方。 “把脸遮一遮,别惊扰到旁人。” 那少女的手又是灰又是血,在同样脏得要死的衣服上擦了擦,再双手接过,仔细地捏着帕子的四角,调整好,轻轻地压在下眼睑下方,小心翼翼地不让手帕与伤口直接接触。 “有行李要拿吗?” 少女摇摇头。 外面,老鸨也拿到了卖身契,进来交予顾念。 “哑姑?”顾念看到契约书上的名字,念了出来,那少女点点头,嘴里啊啊几下。 “行了,谢谢任妈妈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我也要谢谢小顾大夫救了我的命哦。”把个不能挣钱的废物折价卖了,老鸨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顾念把卖身契揣进怀里,背起药箱,示意哑姑起身跟上,与老鸨一道走出柴房,再次道别,同时有个男人陪同回家拿钱。 哑姑低着头跟在顾念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再后面跟着那个护院,街上有人看到这奇怪的一队人,也只是瞄上几眼,就不再关注。 顺顺利利地回到家里,那二人站在院里等着,顾念先去拿了钱打发了护院,再闩上院门,回来收拾哑姑。 在那给使女预备的卧室里有全套的干净的洗漱用品,顾念把人带去房间,让她拿上巾子盆子胰球等物到井边洗手,她在厨房生火烧开水。 哑姑脏得简直没法说,连头发都变了色,顾念将巾子蘸湿,卷在手上一点点给哑姑擦脸,花了不少时间才洗干净她的脸和伤口,把人带回诊室接受治疗。 没有医用胶布,用绷带的话,得把她半张脸包起来,可这又会妨碍她洗头洗澡。 顾念想了想,最后还是包上敷料,用绷带把脸包了一半,只露出鼻子以上和鼻子以下的部位,中间都包起来了。 “你对自己真狠,真下得去手。不过要不是你子烈,我也不会买了你来。我姓顾,叫顾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使女了,照顾我的日常生活。听懂了吗?” 治疗前哑姑给灌了几口烈酒,好在治疗时间也蛮长,所以这会儿酒醒了一些,听完顾念的话,挣扎着爬下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顾念没有急火火地跳到一旁,她站在原地镇定地受了对方的大礼,她就是怀疑哑姑可能是哑巴才起了买下来的心思,哑巴不会把她的秘密轻易地告诉别人。 “好了,起来吧,我们今天有得忙了,要给你买衣服被褥,还要给你洗澡。不过首先得给你弄几身干净衣裳。” 顾念把器具放进盆里,让哑姑在诊室里等她,她去外面洗了手,回卧室拿了点零钱,在院里唤哑姑出来,带她出去找邻居大妈们,看谁手上有合适的干净旧衣买两身。 听了顾念介绍的哑姑的来历后,大妈大婶们的同情心顿时泛滥起来,而且也都想做这笔生意,立马都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回家去拿衣服。 一番挑拣之后,生意达成。 有了干净衣服就该去洗澡了,于是大妈们继续建议,让顾念带哑姑去东边的豆腐巷,那里有一家女子澡堂。 “哎,爷们的澡堂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开在街上,女子的就只能开在小巷的民居里,记号是一样的,看到门上挂个大水壶的就是了。去那里找麻婆,多付她点钱,保证她把你的使女收拾得干干净净。” “多谢指点。” 顾念带着哑姑先转回家去,她今天还要给病人换药。她拿上红药箱,哑姑带上盆子巾子澡豆木屐等物,二人再次出门。 顾念知道豆腐巷在哪,好歹她来到这里有这么久了,周边的街道巷陌最少都走过一遍了,豆腐巷是巷子口有家豆腐作坊,故此得名,正好是个显眼的地标,沿玉府街往东经过两个巷子就看到了。 走进巷子,看到的跟烟花后巷的日常景象一样,妇人们在墙下做家事,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玩耍,那家挂着水壶的女子澡堂院门关着,门可罗雀,冷清得就像随时要倒闭一样。 “哟,这里可不让男人进去。”旁边做针黹的几名妇人抬起头来,口气不太好地制止顾念再往前一步。 “几位大婶,请问麻婆在吗?”顾念马上把身后的哑姑拖出来。 看到这个脏兮兮脸上还包着绷带的姑娘,妇人们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但还是挥手让顾念后退几步,别站在门口,然后她们才替她喊出麻婆。 麻婆也是中年以上的女人,头发花白,典型的劳动妇女形象,双手大结实,她走出来先上下打量了哑姑几眼,才对顾念说话,“她太脏了,要多费些热水。” “没问题,只要你把她从头到脚收拾干净,还有别碰到她的伤口,刚缝上的,千万小心。” “这你放心,我服侍的都是这街面上有头脸的大爷家的夫人小姐,看在你是大夫的份上我才接下你的使女。” “我也是听说了麻婆的手艺才特意过来的,就有劳麻婆了,一切凭你的眼光,把她收拾得有个体面的使女样儿就行。” “那就是全套了,一共二十文。想必大夫也知道爷们泡汤的价钱,我们这都是实价。” 顾念如数付了钱,麻婆带着哑姑进了院子,顾念转身赶去烟花北巷给她的病人换药。 从北巷回来,家门口站着来换药的那几个大男人,继续在诊室里陀螺一样的转圈,把这些病人都送走了,她才终于有空去洗了手,给自己烧今天的第一壶开水,顺便把医幡在外面,院门敞着。 哑姑在顾念第一杯茶水落了肚,开始琢磨午饭吃什么时才回来,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找不到一点泥,湿头发用巾子包着,脸色红扑扑的,越发显露出一个清秀胚子,但绷带被解开了,哑姑一手抱着盆子,一手抚着脸上的敷料这么回来的。 顾念再次检查了她的伤口,麻婆说到做到,伤口没事,但考虑到毕竟是经历了潮湿的浴室环境,还是给哑姑重新换了药和敷料,用绷带包好她的脸,然后带着她参观整个院子,告诉她自己的生活习惯,以及各种规矩。 哑姑边听边点头,拍着脯,表示没问题。 顾念不敢让哑姑沾手她工作方面的事,目前就让她负责生活起居,而且还决定要教哑姑识字,以后才能更好的帮她打下手。 今天的午饭自然是哑姑烧的,厨艺还不错,看她在厨房麻利的动作,顾念就知道自己没买错人。 吃过饭收拾完毕,两人又直奔了古店街,买了新的被褥床单生活用品,还扯了几块布,除了哑姑需要新衣服,顾念自己也需要新的夏衣,她身上穿的仍然是从七步县走人时带的那几身。 这几天纱布消耗太快,顾念不忘又添置了一大包,另外还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东西一趟都买齐了,叫了个板车帮他们送回家,接下来哑姑忙里忙外地收拾打扫,厨房里蒸煮着器械和用品,顾念安心地呆在药房制药,顺便接待了两拨病人,赚进四百文。而且要是渴了,冲外面喊一声,过一会儿,哑姑就拿着茶杯进来了。这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过。 第16章在线阅读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7章 暮鼓声在城市上空响起时,顾念到门外收起医幡,结果看到几天没见的万宝宝和她的小姐妹们从古店街的方向走过来,手里分享着一包零嘴,说说笑笑地。 顾念赶忙扭头,当没看见,提着医幡退回门里,正要关门时,万宝宝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哟,乖孙子,这么早就关门啊?” “给姑请安。虽是打烊,病人上门还是一样医治的。这么几天不见姑,姑可一切安好?前辈可好?” “都好都好。听说你今天买了个使女?还让麻婆给你洗得干干净净?乖孙子,你可真大方啊,这几天赚的钱都花她身上去了吧?” “这不是她身上太脏么,我又不方便给她洗不是。” “我还以为做大夫的什么都见过呢。”万宝宝的一个小姐妹嘴笑道。 “这可是两回事,不可相提并论。”顾念连连摆手。 “没看出来,还是个君子?” “不敢不敢。几位姑,饶了我吧。” “你都收了一个破相的使女了,又何必怕我们说几句呢。”另一个女孩子,嘴里咬着零嘴,说道。 “我只要手脚俱全能干活,破不破相的对我不重要,人生长着呢,今天的美人谁知道明天脸上是不是多道疤呢。要我说啊,还是抓紧时间,趁着美色犹在,赶紧给自己捞点好处才是正经,年轻好看的妹子年年都有,有钱男人从来不缺女人。姑,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念虽然是笑着,但她话里的意思对方都听出来了,那几个女孩子们当场不干了,脸色一拉,拉着万宝宝迅速离开,顾念还听到她们数落万宝宝不要跟自己再来往,有失身份。 顾念挑挑眉头,闩上了院门,把医幡拿去正房,整理今天流水账。 哑姑把晚饭送进房来,退下前,顾念让她稍晚些时候再过来,识字课程从今晚开始。 哑姑脸上带着笑意,踏着轻快地步伐回厨房吃她的晚饭。 一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各房都点起了灯,哑姑做完了大部分的家务,端着一杯热茶来到正房的书房,顾念已经摆好了必要的笔墨纸张,像教学龄儿童一样,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个十百千开始,教哑姑认识跟数字有关的那几个字。 哑姑学得很认真,拿着毛笔在纸上照猫画虎般地涂鸦,涂满了几大张纸后,她就能不看着顾念写的范例,自己独自默出来。 看到哑姑能正确默写,顾念就结束了今晚的授课,给了哑姑一套全新的纸笔,让她有空自己在房间里练习,明天晚上要考,然后再教她新的内容。当然,还不忘在井边,亲自示范如何正确洗笔。 收拾了文具,哑姑在厨房烧洗脸水,顾念回卧室看书。 哑姑提着一冷一热两个水壶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念在脱衣服,因为这个月生理期的临近,部有些发涨,裹布包得太紧,勒得部很不舒服。 这时才发现真相的哑姑差点失手打翻了手里的水壶,急忙先放在盆架旁,再过来帮顾念的忙,给她松一松那要命的长布条。 部得到释放,顾念长舒口气,看了仍旧呈震惊状的哑姑一眼,自嘲地笑笑,“发现我是女人,有没有很失望?” 哑姑一下惊醒,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嘴里啊啊啊地叫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好了好了,不要晃脑袋了,小心绷带掉下来。” 哑姑马上捧着脸立定站好。 “我今天买下你,就是要你给我打掩护,我的月事再有几天就要来了,我没有时间再去找别的使女,我本来还头疼那几天怎么办呢,没想到天意让我们碰了面,你的主要职责就是不能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发现我是女人的身份。你明白?” 哑姑眼神坚定地用力点头。 “好姑娘。”顾念赞许道,“除此之外,你就是我的管家,家里的一应采买洗涮打扫等家务琐事由你全权打理,等你日后多学了些东西,我会慢慢让你做我的助手接待病人。” 哑姑连连点头。 “还有,你对这一带熟悉吗?” 摇头。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早市,我会告诉你我爱吃什么,每天多少菜金,你划算着买,尽量让每天的菜色丰富一点,绿叶菜是天天都要的,其它的蛋鱼虾什么的,你看着办。” 哑姑只有点头的份。 顾念笑了笑,整理好衣服,“好了,打水给我洗脸,今天我们都累坏了。” 次日一早,哑姑早早地起床打扫庭院烧热水煮稀饭,顾念准时在晨钟声中醒来,披着衣服趿着鞋子出来一看,哑姑已经把早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睁开眼就有热水热饭的日子真好。 梳洗完毕吃过早饭,顾念给哑姑换了药,哑姑帮顾念梳了头,然后两人提上篮子去早市。 这时候邻居大妈大婶姑娘小媳妇也都陆续出来采买家中一日所需,顾念一路跟她们打着招呼道早安,还跟哑姑介绍这位怎么称呼那位怎么称呼,那些人也都很好奇哑姑的身世,尽管她的来历她们都知道了,但不妨碍她们再听一回详细的故事。 对于哑姑的不幸她们都是同情的,同时很佩服哑姑的勇气,而且她们也一致认为哑姑是幸运的,在那样的危急关头,碰到了小顾大夫。她们实在见惯了良家妇女被卖入火坑的各种悲惨景象,对这样的故事甚至都有些麻木不仁,难得出来一个不一样的,自然就勾起了她们的兴趣。 来到早市上,她们这群人很快就被人潮冲散,顾念带着哑姑东家买买西家看看,买了一些干货,也买了一些新鲜食材。 有了哑姑在旁边,顾念发现自己其实不擅长买菜,哑姑火眼金睛,总能发现菜贩子做的一些低劣小手脚,比如一捆捆绑好的青菜里夹几烂菜叶子以次充好,顾念就看不到,却骗不过哑姑的眼睛,甚至在挑鱼的时候,也是哑姑挑的更好一些。 顾念庆幸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买得不好最多被人以为是男人的心大意,果然身边有个会过日子的就是好。 现在家里有两个人了,不能再像前些日子那样,饿了就靠米粉面条或者外食来打发肚子,除了买今日的菜,哑姑还买了不少葱姜蒜大料等必备品,这些东西家里都不齐全,不好好做饭的单身人士的通病。 最终,两人提着个满满的篮子回家。 把家里事交给哑姑,顾念洗了手,拿上药箱,出门去给病人换药,努力说服老鸨多给病人一点休息的时间,不要心急火燎地要他尽快开工,不然人真的会废掉,到时损失更多。 回到家里,顾念拿出医幡,敞开院门,表示大夫在家,然后她洗了手,喝了杯茶,一头扎进药房忙活。 上午过半的时候,有北巷某家的护院来找顾念出诊,顾念背起药箱,收了医幡,嘱咐哑姑闩上院门。 治疗完毕,往家走的半道上,被人拦下,领往另一家窑子,居然有两个恩客为争个姑娘打了起来,在护院把人都拉开后发现,三人都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顾念先给那两男人上完药,最后去给那姑娘上药,看了几眼,脸盘子只能算清秀,但有双桃花眼,轻轻一瞥,就能让人骨头酥一半,嘴角再轻轻一挑,骨头就全酥了。 那姑娘就这么调戏勾引顾念来着,纵使是顾念也有点受不了她的眼波攻势,匆匆包扎完毕,收钱走人。 当天陆陆续续又出诊了几次,病人的伤有轻有重,还有因为护理不力伤口感染发炎的可怜蛋,一天下来把昨天买哑姑的钱给赚回来了。 吃过晚饭,哑姑在家里收拾厨房,顾念偷空去夜市上散步闲逛,一直走到了玉府街的西头,闻到烤串的香味,在一个小摊前坐下吃了几,身边食客来来往往,顾念专心地吃着火辣美味的烤鱼,冷不妨地耳边飘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而且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顺势抬头一看,还真是个熟脸。 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腆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女的是万宝宝的小姐妹之一,就是昨天说她是君子的那个,她亲密地挽着的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像她父亲,长相不说,两人衣裳料子的质地也差太多,更醒目的是这女孩手上提着兰香阁包装纸的东西,这让经过他们身边的很多女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瞟上几眼。 顾念低下头,啃完手上的烤鱼,扔掉签子,从盘子里又拿了一继续啃,那一对男女就这么从她的身后走过,顾念听到那女孩甜蜜蜜地左一句干爹好右一句干爹妙。 顾念尽量让自己往纯洁的方向想,也许真是干爹呢,是吧。 第二天一早,顾念和哑姑买菜回来,在古店街碰到万宝宝,她挎着个装满菜的篮子走在前面几米处,惹不起这姑,顾念在一个油条摊子前停住,要老板给她现炸两个油饼,故意拖延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等她付了钱,万宝宝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可当她俩离自家巷口已经没多远了,又看到了万宝宝,她和她的小姐妹在街对面的墙下聊天,对方正是昨晚顾念看到的那位,但唇色已经不是上次看到的那样了,而她好像也正在和万宝宝讲她口脂的事,手指着嘴巴,眉飞色舞。 顾念带着哑姑赶紧闪进巷子里,回家第一件事,顾不上喝口水,拿上药箱又闪人,顺便把刚买的还没咬过的油饼送给了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 哑姑听顾念讲过了万宝宝的厉害,顾念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紧闭院门,大夫不在家,谁都不接待。 第17章在线阅读 第17章 第17章 第1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8章 要换药的病人就那么几个人,顾念尽管很想在外面多消磨一点时间,却天不如愿,给最后一个病人换完药,她一步三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巴望着赶紧出来个什么人说有紧急病人把她拦住。 来到玉府街上,仍然没人叫住她,顾念只好径直回家,经过万记医馆时,院门敞着,但看不到万宝宝的身影,当她走到自己家门前,拍着门喊哑姑时,万宝宝居然从古店街的那个方向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乖孙子~~” “嗬!”顾念真的给吓着了,怀里的药箱都差点掉了,“姑何必这样吓唬晚辈呢,惹街坊们笑话。” “理会他们做甚。”万宝宝的脸拉得比马脸都长。 “姑今日心情不好?仔细前辈看见了可要心疼。” “别惹我,烦着呢。” “哦。”顾念就不理她了,正好这时哑姑双手湿淋淋地来开门。 “姑请自便。”顾念跨过门槛。 “喂,你还说走就走!” 顾念很无辜地回转过身,“晚辈当然要听长辈吩咐啦。”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眼色啊,没看出来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还惹我!” “姑,晚辈没惹你啊,是你叫晚辈不要惹您的啊。” “还顶嘴!” 顾念讪讪地闭了嘴,把药箱递给哑姑,把她打发了进去。 “姑,晚辈这会儿正有点空闲,姑要是乐意,不如讲讲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让我们这些闲人听一听开心一下呢?” “你作死啊!对长辈这样说话!” “哎呦,姑,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诸如婆婆天天跟儿子同床睡觉公公偷看媳妇洗澡这种家丑不可外扬的事都是外人嘴里的开心事噻,惹姑不高兴的事难道还比这个过劲?” 万宝宝仿佛受到严重震惊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脑补顾念瞎编的那段话,“你从哪听来的那种故事?算了,那个无关紧要。” “哦,这种故事啊,窑子里天天都有新鲜的,听着可带劲了。” “嘁,那帮人能讲出什么好故事来,不如去茶馆听话本。” “那是那是,能讲出来的话本都是品。姑还有别的事不?我想……” “不行,我还没消气呢。” “那姑讲一讲是谁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呗。讲出来就心里痛快了呗。买东西被人骗了钱?” “呸!这条街上谁不认识我?谁敢蒙我?” “是是是是,姑英明神武。那是跟小姐妹意见不合,吵了嘴?” “咦?你怎么知道?看出来了?很明显吗?” “昨天不是看到姑跟姐妹们在一块么,今天就不开心了,那不只能是这么猜测么。姑,我猜对了?” “好啦,算你聪明,让你猜着了。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让她干爹给她买了兰香阁的口脂,那么艳俗的颜色,让人恶心。她那个干爹也是,瘦得跟个痨病鬼似的。” “嗯?瘦干爹?不是胖子吗?” “什么胖子?你见过她干爹?你几时见过?” “昨晚在夜市上,看到你一个姐妹跟个大肚子的男人走在一块,手里好像提着个兰香阁包装纸的东西。满大街的女人都在看她呢。” 万宝宝不吱声了,眼珠子转得飞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就欢快地笑了,“原来她又换干爹了,我说那个痨病鬼怎么突然大方了,居然给她买兰香阁。” “姑又想到什么开心事了?讲出来让大家一起更开心一下喽?” 万宝宝眼睛一翻,“关你什么事!少打听别人家闲事!你不是有事要忙么,去吧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万宝宝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去了,顾念也终于脱身进屋,哑姑给她送上热茶,顺便把医幡拿出去上。 大夫在家,就要上医幡,敞开院门。 按部就班地过了几天自在日子,月事如期而至,幸好准备充分,虽然没有卫生巾方便好用,适应了也就好了。 天气越来越热,夏天已经不远矣,接诊的病人数量貌似有些增长,这从每日流水账上就能看出来,带来的一个小烦恼就是医用消耗品用得太快,而她自制的第一批中品药还差好几个步骤,偏她就是没时间呆在家里专心制药,不是要出诊就是要接诊,只有吃饭和晚上才能安稳地坐着歇会儿。 顾念不再带哑姑一起去早市采买,她给了她一千文钱做家用,另给了哑姑三百文钱零用,让她能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等月底再照市价给她发月例钱。 有顾念在饮食上的要求,哑姑的伤恢复得很理想,疤痕是不可避免了,只能看在往后的日子里是否能慢慢淡化。 哑姑倒是想得开,她一点都不在意脸上的伤疤,她知道街上有小孩子嘲笑她拿她取乐,她从不理会,她甚至不后悔自残的这个举动,再怎样惨,也好过在那种地方生不如死,大不了她这辈子不嫁人了,一心一意伺候好姑娘。 顾念天天往外跑的人,自然也有听到过小孩子编的顺口溜,回来就悄悄留意哑姑的反应,见她不为所动,很有些钦佩她的勇气,这几天里偶尔得了空,她也会幻想一下,有朝一日她报了仇,该如何安置哑姑,她认为她绝对值得拥有一个好归宿。 四月上旬末的那天,顾念才出诊回来,坐在正房厅里喝茶休息,歇歇身上的汗,突然听到万宝宝大呼小叫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她和她的小姐妹冲进了院子,一群姑娘当中有两个头发散乱呼吸急促张牙舞爪身上见血骂骂咧咧,要不是旁人死拉着,那两姑娘恐怕还要当着顾念的面再来一场全武行。 “怎么了这是?”顾念放下茶杯匆匆跑出来,挨个检查两位伤者,豆蔻年华的姑娘脸上都是抓痕,一人虎口上有一个渗血的咬痕,一人脸上一个被什么划了一道血痕,所幸两人不用缝针。 “你个不要脸的,抢我干爹,我咬死你!”万宝宝拽着的穿红的姑娘正是前几天跟万宝宝炫耀口脂的那位,脸上一道肿起的红痕。 “放你***屁,那是我干爹,你哪冒出来的小骚货!再惹我,叫你破相!”另一个被两个同伴使劲拖开的就是手上被咬了一口的。 顾念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耸耸肩,指着另一个,“都闭嘴,别在我这里吵架。你先进来止血。” 于是那个姑娘被同伴迅速地带进了诊室,隔着窗户,还听到外面那个在不服气地骂,“万宝宝,那不是你孙子么,应该我先,凭什么让那个婊子进去!” “你骂谁婊子呢?你再嘴巴不干净,等我出去撕了它!”里面的也不示弱地抻着脖子对骂。 “就骂你了,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对银丁香是怎么来的!惹翻了我,我就告诉那家的去!” “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了?!换干爹换得比衣服都勤快,头一天牵一个,第二天就牵到另一个,你个x的,就你家那德,你还穿得起绢子?骗鬼鬼都不信!” 一里一外的两个姑娘越吵越厉害,激动得身子晃来晃去,严重影响顾念做事,旁边的两个同伴怎么劝都劝不住,只好死死地压着她老实坐着,尽量配合大夫的动作。 “那也比你强,你早就不是完璧了,充什么处子,也不照照镜子看有谁会要你!” 里面的姑娘炸毛了,挣扎要冲出去好好教训那个口无遮拦的,“你骂谁不是处子?你亲眼看见了?是不是真要我撕烂你的嘴!?” “大夫不就在你跟前么,你是不是叫大夫验一验不就知道了!我看你本没这个胆子吧?!”外面的声音透着火上浇油的幸灾乐祸。 骂战充满了一触即发地火药味,顾念充耳不闻,牢牢地抓着对方那只受伤的手,抛下清创的纱布,抓起药瓶把药粉倒在伤口上,快速地包上绷带打上结。 旁边那两个姑娘机灵地赶紧带着同伴往外走,她俩也听不下去了,尤其是在不熟悉的大夫面前暴露这种丑事,姑娘家还是要点脸皮的。 院里听动静差点又打起来,幸好万宝宝和哑姑一起把另一个伤者及时地押送了进来,而先前出去的那三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医馆。 骂战的一方已经走了,可里面这个仍然没有安静下来,仍旧骂个不停,抖落出很多只有她们姐妹团才知道的小秘密。顾念淡定如常,哑姑接受不了地皱眉,万宝宝绷着脸故作镇定,眼珠子却老是偷瞟顾念,心里打鼓一样的忐忑不安。 这个伤者的伤更轻,都不用上药包扎,只要清洁一下就行,伤口几天内就会自愈。 “好了,这样就行了,回家好好休息,看在姑朋友的面上,这次就不收钱了。”顾念将用过的纱布一起扔进废物桶里,药瓶放回架子上,其它工具也都各归各位,懒得再看一眼。 “喂,你这大夫怎么这样啊?什么态度啊?来你这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小心我找人砸了你的医馆!” 万宝宝脸色一变,拉起她的朋友就往外走,生怕她再说什么怪话。 “哦,我会跟我房东说一声的,告诉他找谁去要赔偿。” “你房东了不起啊?知不知道我都认识什么人啊?!” “哎呀,你别再说了,他房东是陆老六!赶紧走吧,还嫌今天不够丢脸啊!?”万宝宝跺着脚,把人死命往屋外拽。 “什么嘛,陆老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说是这样说,但口气已经软了,主动顺着万宝宝的拉扯往院门走。 万宝宝再不搭腔,二人匆匆到了外面巷子,不理会外面一脸兴味明显已经看过一场热闹的街坊邻居们,扭头往古店街的方向去了。 顾念到外面洗了手回屋休息,哑姑打了盆水把榻床和桌子都重新擦拭干净,等待下一拨病人。 下午顾念又出诊了一趟,回来经过万记医馆门前时,万宝宝从里面出来,叫住顾念。 “姑下午好,今日辛苦了。”顾念一如往常地职业微笑。 “哼,少惺惺作态,没见过像你笑得这么恶心的。” 顾念讪讪一笑,“那晚辈就先回家了。” “站住。懂礼数么你,长辈不准许,你说走就走,书都白念了?” “那姑还有什么吩咐?” 万宝宝谨慎地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她才开口,“今天的事不许跟外人说,听到没有?” “哟,姑,我今天见过的人可多,姑具体指哪件?” “算你识相。那我也大度些好了,教你个乖,免得以后有什么事,让外人说前辈不会调教后辈。” “还请姑不吝赐教。” “现在天热了,酒馆生意兴隆,一年到头,夏季的这几个月里,打架斗殴的事最多,后半夜用担架抬来敲门都是常有,你备足药品免得误事,夜里睡觉也警醒着点。都记下了?” “哎哎哎,都记下了,多谢姑提醒。” “行了,你回去吧。”万宝宝转身进屋,“今天已经够烦的了。” 顾念回到家里,洗了手,马上到药房清点所有药品,怪不得这几天发现病人数量上升呢,原来是季节的缘故,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外面有了口碑。真能自作多情。 手头上现有的药品除了药铺买的成药外,还有顾念总算挤时间做出来的柳记中品药,但数量不多,她本来就没买多少原料,仅仅是试做一批,想看看不同产地的原料对药效有多大影响而已。 既然万宝宝提醒自己要备足药品,那看来还得再去进点原料,再多做一些,也正好拿那些喝点酒就荷尔蒙旺盛的爷们来试药。 顾念交待哑姑照顾家门,她背上买药用的竹筐,分头去街上药铺买了不少原料药和医用辅料。 晚上吃过饭,顾念在厨房高温蒸煮医用器械,哑姑收拾打扫,做了一会儿针线,等顾念忙完了她的事,她再拿着昨天布置的作业到书房开始今天的课程。 哑姑真是个聪明好学的,这些天学的都是跟数字相关的功课,识数认数算数,她学会写那些个字,明白个十百千万的排列顺序,她居然就能自己琢磨着写出流水账来。自然,以她目前的字体大小,一张完整的大纸上只够写下几个数字,表示她今天从家用中支取的花销,还得顾念誊抄到另外一本账簿上,并注明日期。 第18章在线阅读 第18章 第18章 第1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19章 次日,顾念在家里一边制药,一边等着病人上门,没几久,来了个北巷的护院,领着顾念去了一家窑子,那里同时做姑娘和相公的生意,这次也是个肛裂的相公,看长相比上次那个小林子还要年轻,那位病人经过这么久的治疗,这会儿仍然处在恢复期,却已经又挂出牌去公开接客了。据说那个害人不浅的什么大爷看上了另一个更嫩更好的,天天乐不思蜀。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以及这些日子对那么多伤者的实践作,这次顾念的动作更加利落了,三下五除二地就完成了全部治疗,自我感觉良好地估计可能比上次还快了一些时间。 老鸨自然是絮絮叨叨牢骚满腹的抱怨了一通,诉说自己怎么怎么可怜,手底下的姑娘相公没一个会伺候人的,挣的少花的多,个个都是讨债鬼。顾念看在诊费在她手上的份上,陪着笑脸敷衍几句,等钱一到手,立马留下一张药方告辞闪人。 回到家坐在候诊室里一杯茶还没下肚,又有病人急火火地上门,是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跟她同样的身份的女人陪同前来。 病人左手腕上包着红色布条,满脸痛苦。 “小顾大夫,麻烦你快给她看看吧,几天前让开水给烫着了,当时抹了药,可这几天却看着越来越厉害了。”陪同的那个妇人说着就要解开布条。 “慢着,到里面来。”顾念看着那跟干净二字扯不上一文钱关系的红色布条,心里觉得这伤势恶化不一定就是当时开水烫太狠。 诊室里,病人喝了半碗酒,在平榻上躺好,顾念洗了手,在榻旁的小凳上坐下,这才小心地托着病人的伤肢,解开布条。 “当时是怎么烫到的?开水浇到身上了?” “就是水瓢没拿稳,一下浇到自己手上了,当时用冷水洗了,抹了烫伤药,那会儿看着还没怎样,可第二天起来就说伤口疼得慌,然后这些天就越来越厉害。”陪同的妇人解释说道。 “这几天有接着换药吗?” “有是有,可没见好转,而且昨晚上就不敢再抹药了。” 顾念没有问为什么,她已经解开了布条,看到的是开始溃烂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那妇人看着顾念的表情,惴惴地不敢说话,而病人已经在酒中昏昏沉沉了。 顾念把那布条扔进废物桶,仔细观察着伤口周边的皮肤,判断当时烫伤的程度。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几天病人就一直用那东西包着伤口,没有换过新的,对吧?” “大夫,我们做杂役的,没有什么好东西,连这布条还是跟别人借的。” “哦,那回头就麻烦你回去跟人家说,那个我扔掉了,不能还了。” “哎哎,行。” “看她伤口周边的皮肤,她当时烫地是蛮严重,那时候就应该及时找大夫的,不然也不会恶化到今天这个地步。” “哎呦,大夫,那怎么办,还有得救么?” “有是有,痛苦一些,你扶着她,我要给她清洗伤口,这会有些疼。” 那妇人照做,蹲下身子按着病人,顾念拿着干净纱布和自己配的盐水一点点洗掉病人皮肤上结了痂的药膏残渣,病人在晕乎中哎哎哎地不停呼痛,她的同伴撇开脸闭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看。 伤口清洗消毒后,进入正式治疗步骤,顾念用了点自制的中品药来治疗溃烂面,药里含有冰片,适于溃烂敛口,其它烫伤的皮肤抹的是药铺买的烫伤油膏,最后包上干净纱布。 “好了,这样就行了,千万不要沾水,要是可以,最好休息几天,好好养养伤,除了要喝几剂汤药外,别忘了来换药。”顾念抛掉废物,到墙边水盆里洗洗手,回来坐下开汤药方子。 “要这么麻烦啊?”那妇人一脸为难。 “没办法,如果不想这胳臂废了,最好静养。你们在哪做事?不能休息几天吗?” “嘿,我们就在前面南巷的久香院做洗衣妇,天天要沾水,打开水就是为了调上浆用的浆,结果把自己弄伤了。几天不干活的话,这份工就保不住了。” “哦。你们在那干多久了?没有人能帮你们说说情?” “大夫你有所不知,虽说在妓院干活名声不好听,可钱不少赚,每天都有大量衣物床单被套要洗,多少外人眼红想进来,如今这有人受伤,管事还不趁机就把人辞了换别人了。”病人在同伴的搀扶下坐起来,接过话茬。 顾念搁下炭笔,把药方递给病人,“这着实难办,你的伤必须静养,不能用力崩裂伤口,更不能沾一点水,而且要连续几天换药,否则伤口久久不愈,那还砸我的招牌。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两个妇人对视一眼,叹口气,默默点头,“大夫说得是,我回去想想办法。这里多少钱?” “二百二十文。”这年头没有人工合成冰片,天然冰片价格昂贵,如果当时一烫伤就过来治疗,是不需这么多钱的。 病人走后,哑姑进来收拾东西,换掉洗手盆里的废水,把废物扔到外面垃圾筐,入睡前再倒到外面去,天亮前会有扫大街的清理掉。 顾念再到井边仔细洗了手,回药房制药,那两个洗衣妇提醒了她,她不应该只专注于金创药,还应该把像烫伤烧伤一类的外伤药也都制作一些,这是普通百姓在生活中更易发生的伤害,只要能控制好成本,以药养医也是个财路。 午饭后,顾念上街买了更多的原料药回来,将自己要制的药的药方默出来,放在药房备查。 第二天,顾念出诊给病人换药回来,昨天那个烫伤的妇人也来换药,她告诉顾念昨天买了东西贿赂了管事,得到了三天的休息,如果三天后还不能复工,就要辞了她。 顾念解开纱布看了看,溃烂面已有好转,她制的中品药药效不错,尽管原料产地不同。 “三天吗?如果你这里能顺利结痂的话,三天也许没有妨碍。这几天你也吃点好的,吃些红,伤成这样,就别舍不得花钱了。” “我儿子还没成亲呢,为了给他攒钱娶媳妇,一文钱都要省着花。不吃行不行啊?吃豆腐可以不?” “你的伤口要收口愈合,要耗费气血,多少吃点红,实在要省钱,你吃两个包子也行啊,起码也是二两下了肚。忍着点,我要给你清洗伤口,重新上药。”顾念拿起干净的纱布埋头开始工作。 完事后,病人付了换药费,抱着胳臂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大夫,我问一下,你治不治毒疮啊?” “什么人得毒疮?” “是我一个老邻居,跟我一般年纪,几十年的老姐妹,前些日子她说肚脐旁长了一个大包,不像蚊子叮的,有些疼,怕是热毒。” “你见过那包长什么样吗?流脓吗?” “不流脓,就是个大包,又红又肿。挺大的,比她肚脐眼都大。” “啊,可能是热痈。” “能治吗?” “痈是阳症,发于肌,流出脓后就可自愈。只是不知道你那姐妹体质如何?身体好的人不用药都不怕的。” “她啊,平时看着还行,干活什么的也都利索,可每到换季的时节,她就易犯个头疼脑热的,前几天还发热来着,我还去看了她。” “热痈是会引起发热和疼痛的,这样吧,如果你那老姐妹愿意的话,过来让我看看。热痈一定要化了脓才会好,体质虚弱的人,阳气不足,久不成脓,人也难受不是。” “哎,行,那我回去跟她说说。谢谢大夫。” 妇人离开诊室,才走到院里,外面一群光膀子的汉子用门板抬进来一个胳臂上流血的男人,急火火地跟在哑姑后面来到诊室。 “大夫,快救救他吧,他伤得厉害了。”把床板放在平榻上后,一人急切地说道。 顾念此时手都未洗,她上前看了两眼,病人从左肩到肘部,老长的一道血口子,还在往外冒血,人是清醒的,疼得脸色发白,牙关紧闭。 “几时受的伤?怎么弄的?” “就刚刚一会儿,我们一个兄弟在楼上抹泥灰的时候,不小心刀子掉到楼下,把他身上划了一道,一路来,在车上淌了一车的血。” 顾念向哑姑使了个眼色,哑姑倒了一大碗烈酒,又拿了一大块纱布按在病人伤口上,让他的同伴给他喂酒和压住伤口,她先去给顾念换水洗手。 清洗干净回来,顾念在伤者身边坐下,先检查伤口深度,“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肌伤,全部愈合需要半个月时间。” “哎呦,半个月不能干活?他可是家里顶梁柱啊。”在旁围观的同伴们叽叽喳喳起来。 “那也没办法,已经伤成这样了,幸好没有伤到主筋脉,只是肌伤,不然这胳臂就废定了。要是日后还想做泥工,就老老实实静养。”哑姑在顾念身边放下器械盘子,顾念按部就班地先从清创开始。泥灰刀划的伤口,怪不得伤口周边沾有奇怪的物质,这些都得清洗干净。 这些工匠们都闭了嘴,除了留一个陪同,其他人都到外面的候诊室等待,议论一下同伴的伤情。 顾念很快缝合包扎完毕,把他膀子吊在前,开了汤药方,嘱咐他记得按时换药,收钱送人。 这病人走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也结束了,哑姑在厨房煮饭,顾念收拾了诊室,自己打扫干净,回卧室休息。 下午连续两个出诊,傍晚打烊前,两家邻居各抱一个破皮流血的男孩子进来,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也是互相指责对骂,听上去是这两个孩子为了争夺什么东西打了一架,然后就成这样了。 顾念被大人们吵得头疼,治疗完毕,都是邻居,就没收他们的钱,道声晚安送了他们出去,赶紧打烊关门,今天一天累死她了。 晚上入睡前,外面突然咣咣地在砸门,哑姑先跑出去应门,顾念匆匆穿戴整齐赶去诊室,里面酒气冲天,或站或坐四个衣衫不整各种出血的大汉,一看就是夏季常见病因——醉酒打架。 哑姑点了好几支大烛台才让平榻附近的光线勉强达到顾念的要求,伤者的身上有不同图案的纹身,看上去就像道上混的,但手背上都是干净的,没有顾念要找的图案。一个个治疗完毕,顾念以用了好药的理由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了他们整整一吊钱,四人一起才凑足了诊费。 第19章在线阅读 第19章 第19章 第2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0章 次日上午,顾念出诊回来,那个洗衣妇带着她的姐妹已经在候诊室等着了,顾念先给洗衣妇换了药,溃烂面结了硬痂,周边烫伤的皮肤也有好转,但三天的休息对伤势的恢复是远远不够的,顾念只能嘱咐她复工后自己多加小心。 而另一位妇人,解了衣裳露出腹部皮肤给顾念看了,的确是热痈症,红肿得发亮的一个大包,触之发硬,脓眼尚未出现。 这种热痈,长在脸上的话,通常被叫作痘痘。 顾念给病人搭了搭脉,柳依依有医学理论基础,但她实践能力不足,她只开过伤风咳嗽的方子,脉术的学习也只是拿家里人练习过,顾念全面承袭她的技巧,自然号脉的功力是有待加强的,好在还有其它手段可以帮助诊断病情,没让人发现她医术不的事实。 通过查看舌苔和脸色,手温,问些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最终判断病人是有体虚之症,无法靠自身阳气促发痈脓,拖久了对病人身体也不利,但说要吃补益气血的汤药嘛又好像不至于,顾念于是建议了几个补益的药膳,买些黄芪炖汤什么的,比汤药省事而且也少花钱。 看在是邻居老姐妹的份上,顾念只收了洗衣妇的换药费,后面的咨询当免费赠送,收了钱送了客,外面候诊室又已经有几拨病人在等着换药了,顾念让昨晚那两个打架的小男孩先进来,仍然是看在邻居的面上没收换药费,还跟大人们说了一番寄语,希望邻居们好好相处。 给小孩子们处理好之后就是那个伤到胳膊的工匠,虽然伤成这样,可还是要干活,工头体恤他,安排了给工友搬料的轻活儿,单手也能干,不扯到伤处,但工钱自然相应地也减少了,只能照小工的价钱给。 里头刚换完药,病人衣服还没穿好,外面跑进来一个胳臂流血的年轻男人,说是让柴刀给划了,抹过止血药,但仍然血流不止,只好跑来找大夫。 顾念赶紧让人先喘匀气再躺下,这得多傻大胆的人才会捂着伤口一路跑着来啊,这不加重出血的情况么。 一番紧急处置后,病人的伤势总算控制住了,缝合完毕上药包扎时,顾念随口问了一句病人在哪里做事,得知也是前面南巷另一家妓院的杂役,但他的伤用不着请假休息,比那洗衣妇好运一些。 顾念记得陆老六曾经提醒过她,要注意和南巷各家的妈妈们搞好关系,日后有什么麻烦好有人保她,顾念就有意识地一边给病人上药一边问他圈子里的事,有没有机会卖点药什么的。 “小顾大夫想卖金创药的话,一开始就走妈妈们的路子那不好走,可以先从我们这样的底下人开始,慢慢让更多人知道你的药效,才好说服妈妈和管事们做你的生意。” “你们做杂役的也经常有人受伤吗?” “我们受的都是小伤,难得碰到一回像我今天这样倒霉的,但是伺候姑娘们的丫头,那倒是经常受伤。姑娘们身子金贵,要赚钱,做错了事只能骂不能打,留下一点红痕都不好,妈妈气不顺,就拿小丫头撒气。管事得了外人好处,尽买些便宜无用的伤药,小顾大夫要是有好药,不妨可以卖她们一点,她们才是里面的可怜人。”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这几天你也要好好养伤,不要用力崩裂了伤口,不要沾水,要忌口,记得天天来换药。”顾念包扎好,写了汤药方子,病人付钱走人。 顾念洗净手,回到书房,坐下默了几张制药的配方,她认为那些作为出气筒的小丫头们需要的可能是创药一类的药品,被老鸨打到破皮流血应该不至于,不然就没人伺候姑娘们了。 午后午睡起来,顾念收拾了一番,去了玉府街的三春集茶馆,该交下月房租了。 这一个月下来,她觉得这里真是好码头,虽然凶手的线索依旧难觅,但的确是个锻炼医术又赚钱的好地方,可以在这里长住下来。 顾念去的有些早,说书人还没来,但陆老六已经在了,正跟同桌的朋友聊天,看到顾念来了,很大声地招手要她过去一起喝茶。 顾念推辞不过,也就坐下了,小二迅速地给她摆上茶碗,注满开水焖着。 “怎么样啊,小顾大夫,这一个月过得还如意吧?” “多谢六叔福地,这一个月过得很充实,我今日来就是来续房租的。”顾念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银钱荷包推到陆老六手边。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顾大夫就是爽快。” “哟,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少爷,居然是个大夫?还真没看出来。”同桌的旁人出来搭话。 “啊,没看出来吧?我第一次看到顾小哥,要不是人家跟我说是想租个院子开医馆,我也真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老六,那你当初以为的是什么啊?” “我以为是来开私塾的,我还纳闷呢,在这开私塾有人来念么?” “哈哈哈哈,这长相气质看着是像先生,在这里开私塾也不错嘛,就是穷得只能天天喝稀饭。” “所以啊,人家开医馆,多聪明,又正好是个疡医,你们谁在外面受了伤,就找他医,年轻人,动作麻利,比那些个老眼昏花的老大夫好多了。” “六叔谬奖了,老大夫经验丰富,晚辈哪敢跟老大夫们比。” “不是我夸口,你只要在这里住上一年,你处理外伤的经验绝对不输给那些老大夫。” “小顾大夫,接过夜诊么?”旁人问道。 “接过,好几回,酒气冲天,怎么受的伤都讲不清。” “哎,酒后打架那还是轻的,多数都是一点皮外伤,你还没碰到帮派里的混混,那是动真家伙,砍断筋腱变成残废的,年年都有。” “这附近有这样的?”顾念睁圆了眼睛。 “热天的这几个月,这玉府街热闹着呢,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各个帮派,都会来找个乐子,尤其是北巷,老是有各帮派的混混们为了争个姑娘什么的,一言不合就抄刀子的。” “哇,这么暴力?那我岂不要多准备一些药品绷带?” “嗯,是得多备着点,等到了梅雨季,洪水上涨,大夫们要随时待命,轮流去堤上出差,照顾那些护堤的官军和民夫,城里就会大夫短缺,再加上这街面上又易出事,你呀只会忙得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几双脚。”陆老六呷了口茶,说道。 “啊,原来还有这些内幕,去堤上的那都是正经大夫吧?” “那自然是的,你们这样的,官府也没名单啊。” “那我都明白了,多谢六叔提点。”顾念揭了杯盖,以茶代酒,敬了一礼,再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礼貌地告辞了。 回到烟花后巷,快到家门口,碰到万宝宝迎面走来,手指头勾着一个小纸包,漂亮的包装纸,不知里面是什么。 “姑午安,姑逛街回来?”顾念停下脚步抱拳一礼。不能当没看见啊。 “嗯,随便走走。你哪来?大白天不做生意了?” “刚去交了房租来,正准备回家。” “哦,那你去吧。我也要回家歇会儿了,逛得我累死了。” “姑先请。”顾念让到旁边,一副老实模样。 万宝宝晃着手指头上勾着的纸包,正要迈步,瞥见顾念低眉顺耳的样子,眉毛一挑,一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往哪看呢?” 顾念吃了一惊,抬起头,“姑,晚辈没看哪呀。” “还顶嘴?”万宝宝抬起胳臂,“你敢说你没看这个?你在想这是哪来的?” “姑可冤枉死晚辈了,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这家店名都没见过。”顾念真心觉得这小姑真是情绪多变。 “顾念,我告诉你,别把我想得跟她们一样,我自己花的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没有,姑,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知道姑家传医学,自己挣自己花最好了,别人口袋千文不如自己手上十文。” “你真这么想?” 顾念高举双手,“千真万确,姑,自己挣钱买花戴,钱多就买大花,钱少就买小花,手心向上看人脸色,像街边乞丐一样,难受不。” 万宝宝咬了咬下唇,突然逼近顾念,吓得顾念连退几步,直抵到了墙。 “那我上次向你要东西,你是不是也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地看我?” “那哪能呢,姑,那是两回事。你是长辈是前辈,我是晚辈是后辈,买点长辈喜爱的小玩意儿讨长辈欢喜,这是礼数,况且,不也就仅这一回么。上次当姑小姐妹们面说的衣料子,到现在不都一直没买么,晚辈那时就知道姑只是说说而已,不是成心要晚辈东西,就是想在姐妹们面前挣个面子。” 万宝宝抿着嘴唇,终于露了笑颜,“算你识趣,知道就好,下次还有类似的事,记得仍要给我撑面子,记住了?” “记住了,姑放心,一定力撑。那些姑娘能与姑做朋友是她们的福气,只可惜她们不懂珍惜。” “哎,人各有志,也怨不得她们。看在上次那个兰香阁的份上,我再教你个乖,别老光顾着北巷的病人,南巷的也要想办法抓住几个,他们这里虽然不是赚钱的大头,但他们天天迎来送往的都是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大爷,你要想安稳地在这里开医馆,跟前面的妈妈们搞好关系才是正经。” “姑提醒得是,晚辈也有此想法,可直到今日,晚辈才接诊了两个仆役,一个被开水烫脱了皮,一个被柴刀划到了胳臂,他们都是人微言轻,连跟管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哇。” “哎呀,你笨死了,就从那两个仆役下手啊,他们受了伤,在你这医治的,那其他仆役们必定都在观察,看你医术如何,你要是治得好,让他们觉得满意,你还怕没有更多的人找你治疗?别以为南巷就比北巷消停,里面的丫头片子挨起打来,照样打得下不了床,我爷爷在这几十年,什么没看过?我都去帮她们换过药。那些丫头们虽然地位低,可她们伺候的都是姑娘,姑娘和姑娘之间能说上话,只要花魁啊头牌啊这些一等姑娘们对你留了心起了意,还怕见不到妈妈?” “哦,是啊,真是多谢姑指点了,晚辈明了了,等明天人家来换药,我一定心治疗,让他们在里面替我说说话。”顾念一下豁然开朗,真心道谢。 “呐,法子我教给你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那些个妈妈和管事都是人一样的人物,看你这笨相,你别跟他们耍花花肠子。” “姑说笑话了,我哪有那能耐,要是真跟前面攀上关系了,晚辈回头一定买点好东西孝敬姑。” “哼,才不稀罕你的孝敬。”万宝宝挥了一下手,“走了。” “姑好走。”。 第20章在线阅读 第20章 第20章 第2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1章 等万宝宝走过自己面前,顾念赶紧回家,哑姑先前听到她和万宝宝说话的声音,就开了院门,厨房里备好了刚煮的绿豆汤。 顾念洗了把脸,解了衣服和裹布,擦去身上的汗,别看三江府紧临江边,江风大,可白天也蛮热的,晚上太阳下山后才会凉快些,不知道等入了伏天又会热成什么样。 抹了个澡,重新整理好衣衫,吃了东西,顾念到药房制药,但到暮鼓时分,也没来一个病人,于是打烊吃饭。 晚饭后舒服地泡了个澡,晚上照例是整理账簿给哑姑上课看她练字,临睡前,砸门的来了,夜诊病人上门,前后背纹满纹身的三个帮派份子,手上还有沾血的小匕首,捂着伤口骂骂咧咧,但手背上都是干净的。 顾念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听他们骂对手的同时吹嘘自己刚才是多么的神勇无敌,不过他们此时的表现也的确当得上勇猛,弯针在他们的皮里扎来扎去,一声都不叫痛,就是骂个不停。 今天茶馆里还被人提醒小心帮派里的混混,当晚上就见到了,在热天过去之前,还会见到更多,药品储备压力山大啊。 对于这些帮派混混,顾念要医药费的时候压就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她用了自制的金创药,还用了不用拆的羊肠线,再以他们身上的伤口计数,最后成功从混混们兜里掏走了一千二百文,病人还说便宜,金创药敷得很好,一点都不灼烧,居然还有凉凉的感觉。 顾念笑眯眯地收下夸奖,道声晚安,客气地送他们出去,关门上闩,洗手睡觉。 睡到后半夜,四更多,不到五更的样子,顾念和哑姑被砸门声吵醒,又是一拨打架受伤的混混,哑姑先在诊室里给他们做前期处理,顾念穿戴整齐才赶过去接手治疗,听伤者骂骂咧咧聊天的内容,貌似是他们在北巷爽完了出来想找个地方吃夜宵,结果碰到了敌对的帮派,于是在街上一顿好打,双方都有受伤,但己方当然说是自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顾念很佩服他们在这大半夜的又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到自己的门,敢情要在这街面上找乐子的,都得先清楚所有医馆的具体位置? 为报复被打扰了的好梦,顾念掏空了伤者的口袋,理由跟先前一样,好药好线伤口多,当然诊费贵。 混混们也没辙,总不能跟大夫吵架,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柄,不要在道上混了,连他们老大都要骂死他们,所以最后还是乖乖付清费用。 顾念和哑姑收拾了凌乱的诊室,各自回屋再睡个回笼觉,等待天亮。 这一睡的结果两人都起晚了,哑姑起床的时候,晨钟已经敲过了,等她匆匆去早市买了几样蔬菜,带了豆浆油条回来当早饭,顾念才打着呵欠坐在床上发呆醒瞌睡。 梳洗打扮填过肚子,顾念把医幡拿出去,邻居大妈们围过来,“小顾大夫啊,晚上就不要收招牌吧,大半夜的有病人来,还敲错了门。” “咦?半夜的病人敲了你们的门吗?我还奇怪呢。” “自然是我们告诉他们的啊,吓死人了知道么,咣咣地砸门,开门一看,全是血污滴答的家伙,毛病都快吓出来了。” “哎呦,真该死,我一点都没听见,我还是被他们砸门给吵醒的。抱歉抱歉。” “唉,这也不怪你,一到夏季就经常这样,热天的时候,这里最是热闹,没办法。你只要留个记号,别让他们再拍错门就好了。” “好好,我一定想个办法,挂个灯笼什么的。” “哎,这样也行,你这不像老万大夫,他那位置好找,你这还在巷子里,黑灯瞎火的,病人容易找错门。” “真是对不住,打扰到街坊们休息了,我今晚上就去夜市买灯笼,回来就挂上。” “今天看你开门晚了,想必也是让病人给闹的吧?做大夫不容易啊。” “其实吧,哪个行当都不容易啊。”顾念把医幡好,弄弄整齐,回屋准备药箱,出门去给病人换药。 回来的时候古店街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擦挂了一个行人,人摔在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皮肤,车夫吓坏了,街上百姓帮着把伤者就近送来了顾念这里,正好赶上顾念回家,一点都没耽误地马上接手治疗。好在都是表皮擦伤,没什么大碍。 完事后收拾诊室,外面院里,车祸双方当事人还在就赔偿问题讨论来商量去,吵得声音有点大,院外进来几个混混样的伤者,院里立刻消了声,当事人不约而同地先离开此地再说。 顾念觉得奇怪,这些混混又不是混这里的,昨晚上治了就治了,何必白天还特意跑这来换药。 奇怪归奇怪,送上门来的病人没有再推出去的理由,顾念按部就班地一个个来。 “大夫,这药瓶子看着不是昨晚的那个啊。”顾念折了绷带,拿起一瓶金创药,被病人制止。 “你们要昨晚用的药?那个贵啊,这个便宜,你们已经过了一夜,可以不用那么好的了。” “那能贵多少?” “一个伤口多加二十五文。” “那不贵嘛,用那个,那个好,昨晚上回去之后,我们兄弟几个一觉好睡。” 病人主动要好药,顾念没有拒绝的必要,马上换了她自制的药粉。 “大夫,你这药哪买的呀?”伤者露出真正想法了。 “自制的,外面买不到,里面多加了几味药,不烧,镇静,只给伤口比较大的重伤病人用的,再配合一剂清热解毒的汤药,让人能好好睡一觉。受了伤嘛,就要静养。” “没看出来,大夫你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还会制药。卖不卖啊?我们想买一些。” “所以这就是几位好汉特意过来换药的缘故?”顾念颇感意外,手上都暂停了一小会儿。 “大夫你也看出来我们是干哪行的,受伤是家常便饭,用过不少金创药,好的差的都用过,不是我们哥几个吹牛,跟大夫你这药效差不多的,都贵死了,一小包就要一个月收入。” “呵呵,人家花的本钱高嘛,钱不会走错路的,一分钱一分货,相反那些拼命说自己的金创药便宜又好用,好像白捡一样的,反而信不得。金创药虽然各家的配方不一样,但最基础的那几味主药是少不了的,好汉们尽可以去打听打听现在都是什么价格,只有大药商才能便宜一点拿货,像我们这样的大夫,一样是在药铺照市价买药,本钱在那放着呢。”不敢相信对方是真要买自己的药,顾念含蓄地再深入试探了一番。 “是是是,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从来不买那些江湖把式的药,他***连耗子药都是假的,除了糯米粉屁都没有。” “老实说,我开业以来,几位好汉是第一个跟我提起要买我自制金创药的,你们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但我也说句实在话,不是我不想做这生意,实在是这药量有限,我没有人手帮忙制药,又怕外人偷学了我的配方去,手上目前只有五六包的现货,下一批的料还没动手。” “大夫,我们哥几个都知道你专治外伤,手边没药不行,你的难处我们都明白,我们也不多买,两包,就两包,你开价。” “两包?”顾念故意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计算制新药的速度能否赶上药品消耗的速度,末了,她点点头,“好吧,既然几位好汉捧场,就权当交个朋友,等我给你们换完药,我就去拿药给你们。也不多收你们钱,一包一千文,别对外说,你们是第一个找我买药的,冲你们这眼光我也不能多赚你们的钱,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请几位大哥以后记得多多保重自己,再好的药也不能今晚上用了明天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就像昨晚你们中的谁,那真是凶险,稍偏一点就变成清明冬至三炷香一杯酒了,这叫家里人可怎么办。” 这几个混混讪笑了一下,表情复杂地撇过头,“大夫就是大夫,真会讲道理,但讲得不错,我家媳妇快生老三了,我昨晚上要是没了,她娘几个后面日子可怎么过。”那个伤得很凶险的混混揉了揉眼睛,他差点被对方的武器划断大静脉,好在偏了几分,只割伤了肌。 “所以喽,遇事悠着点,别冲动,家里正是花钱的时候,何必进贡给大夫呢。”顾念处理完了一个人,她起身去洗手,再给第二个人换药。 “你这大夫真是少见,哪有把病人往外推的道理。” “因为我只想夜里能好好睡觉,晚上没睡好,白天没神,还容易出错,你们也不想看到大夫因为神不济,在缝针的时候,扎错针吧?” “哈,玉府街这一带,一到热天的季节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巷子那头的万记医馆,以前夏天的夜里一样是睡不成觉的。” “天冷了是不是就好些了?” “是啊,过了中秋就好一些了,天冷,本城的谁愿意大老远跑这来找乐子,别处又不是没有。” “是哦?南北巷都会冷清下来?” “那不会,这两个地方一年到头就不知道冷清是什么,只是少了像哥几个这样的,大夫你也不用在大冬天的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顾念默默记下,看来要等到天冷她才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花在制药上,多储备一些留在夏天用。 顾念给他们换完药,拿了两包自制的金创药,药包上用炭笔写着潦草的中品金创药五个字,这是她自用的品名,以防自己拿错药,她是真没想过这么快就会有人看上她的药而特意来买的,而且还是这种客户。 这让顾念看到了广开的财源,也意识到她得改一改配方,或许换掉其中几味辅料,用点别的来代替,总之一切不会让人联想到跟柳记相关的改动都值得尝试。 算清了该付的医药费,顾念洗了手,一头扎进药房忙活开来。 第21章在线阅读 第21章 第21章 第2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2章 上午就接待了这几个病人,下午过半,顾念以为今天可以在制药中悠闲地结束时,来了个急诊,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媳妇在一个年轻男人的陪伴下,匆匆走进顾念的小院,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大婶大妈们,都眼生的很,不是这巷里的邻居。 “大夫,快看看她吧,都生脓血了。”哑姑把病人引入候诊室,那唯一的男人一边寻找着大夫一边急切地叫道。 顾念从药房出来,站在厅里撩起病人右手的衣袖一看,大臂上一条从上至下的肿痕,颜色发黑,溃烂出血,病人面色煞白,毫无人色,黑眼圈深重,眼神黯淡,神情呆滞,看上去很像长期饱受家庭暴力虐待的那种妇女。 “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到里面来吧。” 顾念把病人在平榻上安置好,留了那个自称是丈夫的男人在里面帮忙照应,其余看热闹的妇人全部在外面待着。 哑姑打了一盆水放在榻下接血,给病人喝了半碗烈酒,将要用的器械盘子和药瓶放到榻旁的桌子上,顾念在另一头洗手,吩咐哑姑另拿了一小卷干净的纱布放在病人头边。 “这伤有多久了?”顾念在病人手边坐下,让家属在另一边牢牢扶稳,以免一会儿疼痛挣扎。 “不知道,没留意,她也没说,要不是今天发现,我都不知道。”那男人看着倒是副心疼歉疚的表情。 顾念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她是你媳妇吗?” “是,她是我媳妇。”那男人看着都快哭了。 “我是他媳妇。”那女人在酒的作用下,居然还听到了这句话,急急地说明。 顾念用手背试了试病人的额温,“你正在发热,别说太多话,你这伤拖了些时日,现在要给你把脓血都挤出来,会很疼,你可以把那纱布咬在嘴里,实在忍不了你就叫我停一停,别咬自己,别硬撑。听到了吗?” “听见了,大夫你动手吧,我能忍痛。”女人很坚定地微微点点头。 顾念再次让她丈夫抱紧妻子,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和角度,拿起工具开始动手。 纱布蘸着烈酒清洁了一下伤口周边的皮肤,小刀划开伤处皮肤,黑血流出,一股糜烂气息,伤口里面都生了腐,气味极其难闻,帮忙扶着伤者胳臂的哑姑都不得不撇开脸。 女人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她丈夫掉眼泪了,抱着妻子呜呜地哭,嘴里喃喃自语,一个劲地说是自己软弱害了媳妇。 黑血流尽后还要剔除腐,剜刀一遍遍地伸进去刮,酒不同于麻醉药,只是让人反应迟钝,不会一下受痛就跳起来跑路。女人疼得额头冒汗,又动弹不了,叫了几声,死咬着下唇,她丈夫撬开她的嘴,把那块干净纱布塞进她嘴里。 这都够得上门诊手术了,顾念仔仔细细地剜了一圈,确定都清除干净了,伤处流出来的都是红色的鲜血,她才换了别的器械完成后面的收尾工作。 “先躺着歇会儿吧,等下喝碗红糖水再回家。”哑姑端走了那盆血水,顾念随她到外面洗手,然后再回去写药方,由始至终都不再问病人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于事无补的问题,她相信在大妈大婶们强大的八卦嗅觉下,明天上午她就能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了。 外面陪同这两口子一块来的中老年妇女们挤在诊室门口,想知道伤情如何,又不敢进来,那些用过的医疗废物都还扔在废物桶里呢,红一坨黑一坨。 病人体力消耗剧烈,此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地躺在榻上,哑姑送来的红糖水她都没法喝,只能是她丈夫半抱着她坐起来,哑姑用勺子一点点地慢慢喂。 顾念把写好的药方交给做丈夫的,看着病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摇摇头,“这样不行,你们住哪?远吗?要不去街上找个板车拉她回家吧。” “倒是不远,古店街西南头的一条巷子,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肯定是走不回去了。” 顾念扭头冲外面喊,“几位大婶,帮忙去街上叫个板车来吧。” 妇人们走了几个,余下的仍然挤在门口往里看热闹。 “她的伤要连续换几天药,直到拆线。你明天记得带她来换药,这几天你好好照顾她。” “明天她要是起不了床,能不能麻烦大夫到家里给她换药?” “可以啊,你告诉我具体住址。” “古店街往西走,六石巷唐记铁铺,巷口有家酱料铺。” “是不是有菜市的那一段?” “对对对,就是那一段。” “那行,明天中午前你们没来,我下午就去你家。”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她现在很虚弱,让她好好养一养,卧床休息个十天半月的不嫌多。” 做丈夫的又面露为难的神色,但还是咬着牙点了头,顾念觉得她还是少问这家人的家事比较好。 男人付了半吊多的医药费,小心地横抱着媳妇走出诊室,抱到在院门外等着的板车上,那群看热闹的妇人们也跟着一道走了。 哑姑拿着水桶抹布清洁诊室,顾念假意送客,站在门外看着他们走远,转过头,就跟同样好奇不已的街坊邻居大妈大婶们咬起耳朵,没想到还真有人知道那家人的情况,不用等到明天上午了。 “哦,六石巷唐记嘛,知道知道,早就听说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直以为是人家乱说的呢。” “到底什么情况啊?天天买菜是要经过六石巷,可还真没仔细留意过那边的人家。” “哎呀,小顾大夫不知道就算了,你们怎么也会不知道?就是那家铁匠啊,老头子的前妻病死,留下一个独子,后来娶了后妻,后妻又生了两子一女,为了让自己的两儿子继承铁匠铺,后妻什么缺德事都干了,今天来的肯定就是这唐家老大和大媳妇。听说啊,这大媳妇以前怀过一胎的,可是被婆婆天天逼着干这干那,又得不到好的休息,最后胎儿落掉了,小月子也没坐,身子从那时起就本没养好,一直就没再怀孕。” “哎哟哟哟,原来就是那家啊,哎哟,碰到这样的婆婆,真是造孽哟。” “那婆婆这么做,就是为了要分家,想把继子两口子赶出家门,可继子是元配长子,铁铺将来就是他的,她拿继子没辙,不就死命折腾媳妇呗。她自己生的三个孩子,女儿好像已经嫁掉了,大儿子也娶了媳妇,小儿子还小点,只有十来岁,离成亲还早。” “他们家就任由这个婆婆闹成这样?当家的老头子都不过问?这天天家宅不宁的,邻居不笑话?” “嘿,那谁知道,肯定是没管呗,不然大媳妇能成这样?” “我觉得吧,从那大媳妇的身体上看,要是他们两口子再不分家,那媳妇迟早要死。”顾念听完大妈们分享的八卦,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小顾大夫,你玩笑的吧?有这么严重?” “那个女人阳气血皆虚,已经是往死地走了,她刚送来的时候,那个脸色,我乍一看还吓一跳呢,一脸死相,还以为是个得绝症的。” “哎呀呀呀,真是好歹毒的婆婆,逼死了继子的媳妇,让他再娶不到妻子,没有后嗣,那家产不就顺理成章地落到她自己的两儿子手里了?啧啧啧啧啧,最毒妇人心哦。”大妈们说的还挺在理的。 “要我说啊,那个大儿子也是个窝囊废,你们都说了,他是元配嫡子,家里除了他老爹,就是他身份最大,居然都不会保护自己媳妇,让继母欺负成这样子。你买个牲口都要照顾妥当呢,何况是媳妇,是不是?我问他他媳妇那个伤口是几时弄的,他说他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丈夫,你们说他是不是窝囊废?别说他不知道他继母的那点心思。他那媳妇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好日子没过上几天,恐怕还要早早丧命。”顾念对那个男人鄙夷一千遍。 “对,说得没错,看着长得高高大大人模人样的,一点用都没有,谁家女儿嫁他都倒霉可怜。” “这种家务事,即使报了官,官府也不好手,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可是那女人又的确可怜,要是街坊们把那恶婆婆的最终目的宣扬出去,不知道能不能救得那媳妇一条命。我给她清理脓血的时候,她男人抱着她呜呜地哭,夫妻俩感情应该还是可以的。” “小顾大夫是好心,这主意听上去也不错,可就怕那家人已经油盐不进,大儿子不分家就不消停,反正又不是她生的,大媳妇本来就是外人,死不死的关她屁事。” “对呀,没准儿那边的街坊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的目的,可毕竟是外人,再怎么同情大媳妇也说不上话,搞不好说了两句,反而害得大媳妇日子更难过。” “也是,那女人的目的就算大家都知道,可要是再曝出大儿媳妇其实已经在婆婆的虐待下踏上死路,这就是两回事了。不信的话,大可以找别的大夫再好好地号一下脉,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色,我真怀疑那媳妇还有没有月事。”顾念相信自己的诊断,那个媳妇的体质非常的糟糕。 “这么年轻就没了月事,那可就真麻烦了。” “就算老天有眼,再次怀上了又能好好待产了?有那样的婆婆,还不是照样给弄没了,外人能说什么,去报官?关你什么事啊。” “那娘家人呢?总不能看着自己女儿在夫家这么被欺负吧?” “这谁知道,六石巷离这里太远了,平时就买菜的时候听个几句,哪里管得了那里的闲事。” “明天上午要是他们两口子没有来换药,大婶们,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们这里和乐融融,去看看人家的惨事,回来才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不是。” “小顾大夫就是会说话,咱们这里虽然家家都过得也就那样,可还真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妇人们都很得意地笑了起来了,这里四邻和睦,的确值得骄傲。 第22章在线阅读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3章 当晚自在安歇,没有夜诊病人,顾念一夜好睡,次日上午她按部就班地做她的正事,邻居大妈们在中午的时间跑进来找顾念讲八卦,告诉她今天早上她们在菜市那边打听到的唐铁匠家的最新消息。 昨天他们当家的老头子发了火,把后妻痛骂了一顿,声音大到两边邻居都能听见,那妇人不服气,鼓动两个儿子帮她吵架,摔盆摔碗,最后还是街坊们把他们给拉开了,不过那大媳妇现在什么情况目前尚不清楚。 顾念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跟大婶们约好,她吃过午饭,就收拾了药箱,带上哑姑,出门时那些女人们也都来了,一大群人以慰问的名义围观他们这里少见的热闹。 六石巷唐记铁铺很好找,甚至都不用问,那边的居民一看到背药箱的顾念,就知道是大夫来了,主动带他们去唐铁匠家。 这时间铺子里也在歇着,但男人们都在,邻居们一去报信,唐大就跑出来迎接,向顾念介绍站在铺子门口的父亲,唐家另两个小子在铺子里的暗处没露正脸。 顾念礼数周到的把唐家人都问候了一遍,然后在唐大的带领下,从铺子边的一扇专供家人进出的小门进了唐家院子。 唐家的格局跟顾念的小院差不多,他家把冲巷子的那几间厢房改成了铁匠铺,家人就住一间正房和一间厢房,老夫妻和大儿子夫妇住正房,另两个儿子住厢房的两间屋,目前倒也够住,但看在院里扫地的二媳妇,她已经挺着个肚子,看着有六七个月了。 二媳妇对大伯视而不见,专心扫自家厢房前的一小块地,唐家婆子从正房屋里出来,看见顾念,扭脸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家里飞出金凤凰了,有钱请大夫上门,也不看看自己一天打过几斤铁。” 唐大并不与继母争辩,他带着顾念二人来到他的卧室,他的妻子躺在床的里侧,神色安详地睡着了,额头搭着一块湿巾,床脚的凳子上放着一盆水。 “她这段时间情况如何?喝了药吗?”顾念在床边坐下,先了湿巾,都有些干了,一把拿下来眼神责怪地递给唐大。 唐大赶紧打湿巾子,重新给妻子敷上。 “喝了一点,实在喂不下去,高热起起伏伏,一直用冷水给她凉着。”唐大说到后面声音变小,他知道自己没有照顾好。 “一次喂不下就分几次喂,一定要给她灌下去,她身子很弱,持续发热对她伤势复原没有好处。她真是你媳妇?不是你花钱买的?” “她真是我媳妇,是我对不住她,嫁进来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唐大,我实话跟你说,你媳妇身子弱得跟那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她体内的生气只剩油灯那么一丁点,你要是再疏忽大意地照顾她,你还是省点药钱,留着娶后妻吧。” 唐大一下慌了神,惊惶失措地跪倒在地,“大夫,救救她吧!求你救救她吧!我不能没有她!” “她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唐大狂点头。 “那我问你,她还有月事吗?” “呃……”唐大又傻眼了。 顾念摇摇头,她已经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了,有这样的糊涂丈夫,做媳妇的焉能有幸。 “去打盆水来给我洗手,我要给你媳妇换药。” 唐大沮丧去打了盆干净的井水,顾念在哑姑的伺候下洗了手,仔细周到地给病人换好药,再次嘱咐了一番如何照顾病人,才收钱走人。 到了外面,和街坊们重新会合,她们已经跟这里的街坊聊得热火朝天,把很重要的那条信息自然而然地散了出去,当然没人说是小顾大夫说的,只说是她们自己昨天看到的,基于烟花巷那边丰富的生活经验,判断个把人是不是显露死相还是很轻松的。 顾念跟双方的街坊们都打了招呼,一大群人互致告别,心满意足地回家休息。 此后几天,顾念再没去唐家,因为第二天她再去六石巷想给病人换药时,唐家最小的唐三抄个长把扫帚,从铺子里冲出来,把顾念给赶走了。 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家,顾念咽不下这口气,把这事讲给了大妈大婶们听,她们表示一定帮她出这口气。 顾念马上让哑姑去买了几盒点心请大妈们吃,加强邻居感情。 就这样,几天后,在被那些半夜上门的夜诊病人的连续折腾下,顾念就把那女病人给忘到脑后去了,她没有那个闲心去记住一个不需要自己治疗的病人,她更关心自制的第二批金创药几时能完成。 万宝宝有时会从顾念的门前经过,从街坊们的嘴里,她仍然和她的小姐妹们混在一起,有所好转的是她不再来骚扰顾念,即使两人在外面碰上,打声招呼寒暄几句就过去了,似乎万宝宝厌倦了骚扰新邻居的游戏,这真是求之不得。 到了四月底,顾念清算这一个月来的收入和支出,发现所赚颇丰,虽然买原料药的支出占了大头,但其实有好几拨道上混的人来找她买金创药,两相一加减,光是药钱上面她就赚了不少,未来几个月的房租都有了,就是仍然没有杀害柳青泉一家凶手的任何线索,好像刺有那种纹身的人从来不在本城活动似的。 顾念觉得也许是自己的消息来源还不够广泛。 进入五月份后,家家户户准备过节,哑姑也买了些应节的食材在家做制作过节食品,然后分送给周边邻居,同时也从他们手里得到一些,换来换去,家里最终堆了不少各种口味的节庆食物,就她们两人本吃不完,看着都发愁,于是又转赠给来看病的病人,不管是谁,临走都能提一串。 顾念出于后辈的礼数,还去给万喜良送了节礼,礼品当然都是新鲜的,但还是免不了被万宝宝拿着长辈的架式数落一通。 节后的次日夜晚,二更时分,顾念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水气都没干,外面咣咣地砸门,还有人在喊“小顾大夫小顾大夫”。 顾念趿着木屐,一溜小跑地跑回卧室,哑姑看着她进了正房的大门,她才去应门。 卸了闩子开门一看,一对年轻男女,女的很漂亮,梳着妇人头,穿一身半旧袄裙,男的光着两条结实的膀子,左小臂外侧被刀子一类的利器划了一道,正在出血。 哑姑侧身让开道,领他们进候诊室,再把诊室的烛火点上,拿了一块干净纱布让伤者摁在伤口上,她再去做治疗的前期准备。 顾念用娴熟无比的技巧和速度裹上一块崭新的裹布,重新穿戴整齐,再跑去诊室。 “咦?包老板?好久不见。”站在门外,顾念一眼就认出包记酒馆的美艳老板娘。 “顾大夫,妾身有礼。”包老板起身向顾念盈盈一礼。 顾念这时的注意力才转移到旁边的伤者身上,她走到伤者身边,就着桌上的烛火,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 “还好,不严重,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用缝针,上点药包扎一下,几天就好。”顾念这话既是讲给病人听,也是讲给包老板听。 “谢天谢地,这我就放心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包老板拍着口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颇惹人怜爱。 “看,包老板,我就说没大碍嘛,自己回家上药就行了,非要拖我来这里,还打扰大夫休息。”伤者豪爽地大声笑起来,看得出是个格爽朗的。 “这是跟人打架让人划的吧?自己上药容易,伤口的清洁你一个人可弄不成,要是不清洗干净,你的药等于白上。”顾念扳着伤者的胳臂,举着烛台再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伤口边缘疑似有污物。 “是呀是呀,刚才有人来我的酒馆捣蛋,多亏这位大哥把他们打跑,可他也被别人偷袭了一下。” “这怎么会呢?包老板,你在这里快有一年了,按理说大家该知道你了,不该找你麻烦啊。”顾念有些讶然。 “嘿,那些帮派年年都有不长眼的新人,好在我就那么个酒馆,没什么值钱物什,最值钱的就是几坛子酒。” “包老板,你现在在这,店里生意不要紧吗?” “没所谓的,让那些人一闹,今晚也没心情做生意,已经让伙计打烊了,一晚上不做生意不妨碍的。” 哑姑这时从诊室出来,示意里面都准备好了。 “这位好汉,到里面来吧。”顾念把伤者领进诊室,包老板跟在后面也一道进去了。 “请躺在榻上,伤口冲我。” “还要躺着?我又不是重伤。” “躺着有利全身放松,我比较好做事。” “钱大哥,你就听大夫的吧。”包老板帮着劝说。 伤者搔搔脑袋,还是乖乖躺下了。 顾念把伤口清洗干净,还真沾着污物,也不知道那把行凶的刀具有多久没被主人擦洗过了。 “来找大夫还是对的,自己弄,真弄不到顾大夫这么干净,那药真就白上了。”包老板看着扔在废物桶里的脏纱布,笑着打趣,这会儿气氛早就轻松起来了。 “北巷这种病人多了,我去出诊,总要捎带着治疗几个伤口恶化的。小伤不弄好,一恶化,成大伤了,更费钱,人也不舒服,低热高热什么的,还得喝药。花钱一多,妈妈们就跳脚骂。本来这些完全都可以避免的。”顾念边说,边在一小块干净的纱布上擦干手指上的水分,药粉不能沾水,所以上药前手上不能有水。 第23章在线阅读 第23章 第23章 第2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4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4章 “哎,顾大夫这话是对的,一定要听,我们镖局的大夫也是天天这么说的,要我们在外面走镖的时候,万一受了伤,千万千万要把伤口洗干净再上药,不然再好的药都是白上。” “你们镖局?大哥是镖师?哟,真没看出来,你今天穿的是便服?哪家镖局高就?”听到镖局二字,顾念一下神百倍,一连串的问题一口气吐了出来。 “顾大夫对镖局有兴趣?”伤者带着自豪地表情笑问道。 “嘿嘿,我接待的病人多了,头一回看到镖师,早知道这城里有好几家镖局,不知道大哥是在哪一家?” “哈,自然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聚兴顺。”镖师的口气那是难掩的得意。 顾念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没换上来,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敬仰的人物那般崇敬,“聚兴顺?那可是大镖局啊!大哥好本事!佩服佩服,没想到我也有幸遇到如大哥这般的人物!”顾念此刻情绪奔腾,她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和聚兴顺的人碰上面。 “过奖过奖,我就是个刚进来不到一年的小镖师,哪敢是什么人物。” “那也不错了,你进的是聚兴顺啊,就算是小镖师,那也比别家的趟子手强啊。”顾念拿起自己自制的药粉,小心地倒在对方的伤口上。 “就是,顾大夫说的是,聚兴顺的小镖师,在别家镖局,那都是趟子手的料。” 年轻的小钱镖师给那两人一搭一唱地哄得不好意思地挠头直笑,等顾念放下药瓶,转身拿纱布绷带的时候,他才咦了一声,“顾大夫,你这药好像不错啊,凉凉的,气味也好,淡淡的不冲鼻,街上哪家药铺买的?自从七步县的柳大夫一家遇害,我们镖局要重找药商,可是找的几家送来的金创药用得感觉上都不如柳记的好,有一家的居然还放香料,说是为了掩盖药味。这不纯扯蛋嘛这。” 顾念镇定地把敷料放在伤口上,再用绷带缠紧,完全包扎好之后才抬起头来,“各家有各家的配方,也不能说人家是扯蛋,我这药也是自制的,我师傅留下的药方,好与不好的也没跟别家的比过。” “就我仅有的一点经验,我觉得你这个不错,我也用过柳记的药,那是我来到聚兴顺的第一次押镖,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大雨,车子歪在了路沟里,把车子弄出来后,发现手上划破了几道伤口,就抹了一点药。嘿,那好得可真快,就三四天,痂疤就脱落了,完全好了。听我那些兄弟们说,要是大伤口,愈合后的疤痕都要小一些。”钱镖师坐起来,抻抻胳臂活动了一下。 “那是你伤口浅吧?我可不敢跟柳记相比,听说他们跟你们镖局是好多年的关系了?” “哦,是有好多年了,听那些前辈们说,他们第一次大量采购柳记的药,他家的大女儿好像才只有几岁。” “是啊,那真是有好久了,柳家这一去,你们总镖头心里也不好过吧?” “那肯定啊,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镖局里本不能提柳家这事,怕总镖头他们听见,又勾得伤心。” “那这案子现在官府有什么线索吗?”包老板关心地问道,她当然也听了不少酒客们对这案子的议论。 钱镖局摇摇头,“没有,没听人说起过,官府的人也没有先前那么频繁的上门了,我们那些兄弟们私下里喝酒,都会猜,这案子再过多久就会被归档为悬案。江湖上干得出这种案子的帮派组织就那么几个,可没有证据,也不好找上门去对质。” “唉,真要如此,也是没办法。”顾念叹口气,站起身去洗手。 擦干手回转身,钱镖师问诊费多少,包老板连声拦下,她来付这个钱,顾念又摆手不收,“包老板,我的烈酒正好快用完了,不如你明天派伙计给我送几坛子烈酒吧,就当今晚的药费了。” “行,我明天上午就让人送来。”包老板笑着将荷包挂回到腰间。 “要最烈的,蒸馏的技法。” “我懂你意思,我还真知道城里哪家酒坊有那种烈酒,我每月都会进几坛子,有北方来的客人就好那一口,嫌我们本地人喝的像清水一样寡淡。明天上午我一定给你送来,你在家等着。” “那我先谢谢包老板了,你要是解决了我这个难题,那我以后就专找你订酒了。” “我在这打个包票,一定包你满意。要是没有你先前用的那么烈,你尽找我退货。” “行行,我明天在家里等你的酒。”顾念又转向钱镖师,给了一些医嘱,然后将两人送出了院门。 合上门板顶上闩子,顾念转身走到厨房门口,里面点着灯,哑姑正在准备做夜宵的绿豆汤,看到顾念,她放下糖罐子,走向她。 顾念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住哑姑,哑姑不知所以地回抱,到顾念的后心,发现她心跳异常激烈,双手在她背上安抚地上下抚摩。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顾念才彻底地平静下来,她轻轻放开哑姑,双手仍然搭着她的肩膀,两人对视。 “哑姑,刚才那个病人你记住了吗?” 哑姑点点头。 “那个病人姓钱,是聚兴顺镖局的镖师,他对我很重要,我需要和他搭上关系,好多多了解镖局内部的事务。” 哑姑再点头,等着顾念的下文。 “我给他用了自制的金创药,那是七步县柳记医馆的药方。” 哑姑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不要胡思乱想,我跟那起案子毫无关联,药方是很早以前得到的,我又把配方改了一下,换了几味药相同的辅药,药量配制上也略有改动,使得药效跟真正的柳记相比要差一些,这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变化,就不会让人联想到跟柳记相关,因为金创药的配方大抵上都是如此的大同小异。” 哑姑眉眼肌放松了一些。 “柳家的这个仇一定要报,没想到老天都帮我,今晚给我送来了聚兴顺镖局的小镖师,要是能跟他搭上关系,就等于在镖局里找了个眼线,倘若古总镖头真心想给好友报仇,我不介意把我所知的线索告诉他们,有朝一日破了案,我也能还了柳家的情,我毫不在乎这个功劳最后归谁,哪怕官府拿去当政绩也是他们的事,我只希望柳青泉一家在九泉之下能瞑目。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哑姑眼圈发红地拼命点头,她完全明了了顾念的意思,作为姑娘的使女,她会做到她应做的一切。 “那个小镖师今晚英雄救美,日后肯定会成为包老板的常客,我向她订了烈酒,明天上午送来,说是适合北方人的口味,要是酒浓度真有那么高,我也会成为她的常客,这就方便我和小镖师搭上关系。我给他用了自制的药,我希望他哪天来跟我说,我的药真的不错,他私人想买一些备用。这样一来,我和他直接搭上了线,他会成为我的常客,还会带来他的兄弟,我就能更多的了解到镖局的事,知道古总镖头是否仍然值得信任。聚兴顺镖局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声望,是我报仇的指望。” 哑姑突然想到什么,双手飞快地比划了几下,顾念一时没看懂,哑姑又比较了几下,顾念仍然有些半猜半蒙,“你是说万一来买药的人多了,药品供应不上?” 哑姑赞同地点头。 “是啊,就我们俩人,人手是不够,想当初,柳家制药,那是全家老少一起上阵,才能赶在年底回来过年前,备足聚兴顺镖局需要的全部数量。” 顾念挺直脊背,长舒口气,“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得那钱镖师真的跑来说要买我的药,我才有工夫去考虑怎么增加产量的问题。我的夜宵呢?好了没?吃了就睡觉吧,谁知道半夜还有没有人上门呢。” 也许是老天爷想让顾念好好消化今晚的意外之喜,没有再让别的事务打扰她的睡眠,顾念得以安稳地一夜到天亮。 早上起来,按部就班地各种正事,该出门还是要去,哑姑一人在家等来了包老板的伙计,提了两坛子烈酒,说是先送来给顾大夫试试,要是合用,下次就多拿些来。 哑姑收下酒,拉着那伙计去厨房,给他盛了碗清早刚煮的解暑凉茶,昨晚顾念才说过要通过包老板和小镖师保持关系,哑姑自然要主动和伙计搞好关系。 那伙计早上到酒馆干活,就没停下,这会儿也是有些渴了和乏了,一口气喝个光,拽着衣袖抹抹嘴,道声谢,就走了。 顾念回来,打开酒坛子验货,封口一揭,浓重的酒味漫了出来,闻着就像要醉了,拿筷子蘸了点舔了舔,辛辣烧喉,再一回味,酒气从腔直接上脑,轰地一下,感觉到脸部毛孔全部张开,皮肤发烧。 哑姑见情况不妙,赶紧抢下顾念手中的筷子,拉她回卧室,让她躺在床上,再拿镜子给她一看,脸红得就像煮熟了一般。 顾念此时已经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醉酒的感受上来了,比上次还难受,上次还喝了一杯呢,这次就是舔舔,这酒怎么着也得有七十度。 好酒,果然是好酒。 才刚这么想着,顾念就失去了知觉,哑姑低头仔细一看,顾念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呼出的气息里都带着酒味。 哑姑把顾念四肢搬好,让她能睡得舒服些,给她盖上薄被,自己才离开,去厨房煮点稀饭,以备姑娘醒来后好吃。 第24章在线阅读 第24章 第24章 第2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5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5章 顾念并未睡太久,毕竟她只是舔了一两滴然后倒在了凶猛的酒冲击之下,来势汹汹,散去的也快,当她醒来时,最多过去了两刻钟而已。 顾念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磨蹭了一下,感觉脑袋清醒了很多,她才慢慢爬起来,穿好鞋子整理好衣服,悠哉地跨出正房大门,去厨房找点喝的。 厨房里,哑姑正给顾念煮稀饭,看到她醒了,连忙迎上去,顾念比划了一个要喝水的动作,哑姑给她盛了一碗凉茶。 顾念右手端碗,左手揽着哑姑稳着自己,她一气儿灌下茶水,舔着嘴角水渍,左手大力地拍着哑姑的肩膀,“这酒不错,够劲,以后包老板就是咱们的酒商了,你看着酒快没了就去前巷包记酒馆,就在巷南头,拐进去走不了几家就是。包记这两字你已经都认得了,不用我领你走一遍了。” 哑姑嗯嗯应着点头,把顾念的吩咐牢记在心里。 那锅稀饭煮好后没及时派上用场,留到傍晚做晚饭,反正这么热的天都没什么食欲,两碗稀饭几碟咸菜反倒让人更开胃些。 当天下午来了几个道上混的买金创药,其实这拨人几天前就来过一趟,但当时顾念手上没有现货,连诊室备用的都岌岌可危,只好让对方留下姓名数量等订单要求,答应新药做出来后给他们留着。 口碑这种东西就是一传十十传百,药效好又价钱便宜,混混们对金创药的药效最是敏感,如今发现了他们能承受的上等选择,自然就主动找上门来。顾念开的价格是比外面药铺的市价要便宜些,但以她所付出的成本来说,她的利润率就比别人高了,哪怕日后她要雇人帮忙加工原料药,仍有比较大的利润空间。 要不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呢。 做完了这笔生意,趁着没有新病人,顾念又呆了药房里。 外面的街坊大妈们跑了进来,站在药房门外叫顾念,“小顾大夫,快出来看看吧,那家人来了。” 顾念停下切药的工作,不解地眨眨眼,“哪家人?” “就是你上个月给看过的那个唐铁匠家的呀,唐大那两口子搬到咱们巷子来了。” “咦?”顾念想起来这回事,整理了一下切好的药材,然后走了出去,“他们真分家了?” “嘿,还没来得及打听呢,刚看到一个板车载着他们进来,正好就住你北边隔壁的院子的东厢,怪不得说那屋子租得那么快呢,前房客刚搬走,房东就说找到新房客了。现在你们是邻居了。” “他们现在呢?进屋了?” “这会儿大概已经进屋了,去看看不?他们行李好少,就几个包裹和几个箱子,其它的一件家伙什都没有。” “好啊,一起去看看,都不知道他的媳妇现在怎么样了。”顾念随大妈们去围观新邻居。 “看着好像还不行的样子,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实在扛不住了,我们刚才还猜呢,八成是真分了家了。” 因为就在隔壁,出门右拐,没几步路就到了,院里已经围了好些邻居,但进进出出收拾行李的就只有那个唐大。 顾念上前跟唐大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说些欢迎新邻居的客套话,然后就不打扰他,回到大妈们身边,听她们都在聊些什么。 “哎,是真分了家了,他自己刚才承认了,那么些个箱子,其中有一个装的是铁匠的东西。” “哎呦,幸好现在分了家,媳妇还在,他在家里还有身份,分了家还能得到他应得的那份,要不然媳妇一死,又没有后嗣,什么元配长子,屁都不是,非得被后母弟弟们扒得一毛都不剩,连钉子都不会让他带走。” “啧啧啧,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要不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呢,前妻都死了那么久了,现在在眼前身边的是这个后妻,老来伴老来伴,到老了不就指望有个伴,后妻又生了两儿子,他有人养老,前妻生的长子当然也就无所谓了喽。” “唉,你们说要是当年那个前妻生的是个女儿,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哦,那是有可能哦,女儿长大要嫁人的,最多带走一份嫁妆,没人跟她儿子抢家产,还能给自己挣个好口碑。” “嗐,这种事就别瞎说了,谁算得到那家的女人过几年会死了?不管生男生女,没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所以说啊,女人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要是死了,就会有别的女人来花你攒的钱,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孩子,你还不能从坟墓里跳出来报仇。”顾念忍不住了一嘴。 “嘿嘿,还是小顾大夫辟,说得好,为了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活着。”大妈们一阵哄笑。 唐大还在里里外外地收拾东西,顾念觉得没劲了,她相信明天就会有更详细的八卦流出来,这会儿她还是回家享用自己的晚餐的好。 第二天,顾念从北巷出诊回来,经过邻居家门前,看到唐大和老万大夫一道出来,顾念跟他二人寒暄了几句,多走几步进了自己家门,放下东西洗了手喝了茶,又溜出来站在墙下,跟大妈媳妇们聊天,得知万大夫在唐大家坐了好久,比平时他看病的时间还要长,虽然现在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都在猜是不是唐大媳妇的情况很糟糕。 “就唐铁匠那个家底,能给这大儿子带走多少家产,现在又要给媳妇治病,那不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坐吃山空了?” “他媳妇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去找活儿吧。” “他媳妇会成这样还不就是唐大害的,他要是硬气一点,还能把他媳妇害成这样?他媳妇过门时总不是这副死样子吧。” “唉,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康复过来。”一位轻叹了口气。 “哎,小顾大夫,你说唐大媳妇还能好得起来么?” “哟,这我可不好说,我太年轻了,经验不够,这个还是得问老万大夫,反正据我表面看的那些,唐大媳妇的身体没个几年调养好不了。”顾念悠闲地打着扇子。 “那这几年下来,花费可不得了吧?” “那是自然的,唐大要努力赚钱了,不然都没钱给媳妇买药。” “啧啧啧啧啧,造孽哟~~”妇人们叹了几气,或另起了话题,或忙于手上的家务事。 顾念闲闲地站了一会儿,看几个小孩子追追打打玩了一通,就回家歇着了。 过了两三天,顾念零零碎碎地从邻居嘴里听说唐大给媳妇抓了药,还在别处的铁铺里找到了活儿干。她还想这是好事来的,只要家里有了收入,生活迟早要重回正轨,他媳妇还年轻,二十岁都不到,等身体调养好,他们仍然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周边邻居里多的是三十多岁还生老五老六老七老八的。 邻居们也都觉得唐大两口子算是在往好日子上面走了,可惜这种日子并没持续太长时间,五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快到中午,家家户户准备烧午饭的时候,烟花后巷来了几个小年轻,带着长棍等武器,气势汹汹地从古店街的方向跑进来,见人就问唐大住哪家。 妇人们愣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是各种尖叫,有些人去拍前面妓院的后门,叫那里面的男人们出来帮忙。 于是这一群来找别人麻烦的年轻人,转眼前就被包围起来,陷入了人民战斗的大麻烦之中。 顾念听到外面骚乱,从药房跑出来看热闹,从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那是唐铁匠家的老三!” 身份被喊破,小年轻们恼羞成怒起来,举起手中武器,毫无章法的四下乱挥,嘴里叫骂着,想打条生路好逃跑。 围观百姓们哄笑起来,才不跟他们拼命,但也让开了一条道,放他们出去,懒得跟他们多做纠缠,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早就见惯了各种混混流氓的无耻手段,他们这种程度的都不够看的。 脱出包围圈的唐三,他带来的人跑在前头,他落在后面几步,经过顾念门前,看到顾念站在门槛上,还不忘威胁她一顿,“你等着,回头就要你好看!” 话音刚落,唐三被人一拳打倒在地,同时,古店街那个方向还响起几声惨叫和呻吟。 顾念就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拳影挥过,然后唐三倒地,再才听到他的呼痛,看到他抱着脸在地上打滚。 形势一下就逆转了。 “小兔崽子,你要叫谁好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顾念身边响起,顾念反应迟钝地抬头一看。 “哟,钱镖师?好久不见。” “顾大夫,你惹到什么麻烦啊?”钱镖师穿着无袖的麻布短褂,下身是黑裤黑鞋,一副街头力巴的打扮。皱着眉头,看看地上,看看一边的街坊,再看看顾念。 “不是冲我来的,别人家的家庭恩怨,不过是被我喊破了身份,迁怒罢了。” “哦。要报官不?” “这个别问我,得看那家人。” “别,好汉,别报官,他是我家三叔,别报官。求你。”唐大媳妇在大妈们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头发只用一簪子随便地挽着,瘦得颧骨突出腮帮子凹陷。 钱镖师被那妇人的模样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扭脸冲着地上的唐三等人吼了一声,“还不快滚!” 唐三他们灰溜溜地爬起来,武器也顾不上了,垂头丧气地跑到了外面街上。 “谢谢好汉,谢谢大家。”唐大媳妇虚弱地向街坊们道谢,大家看她这样子,又赶紧把她搀回屋去,其他围观人群也跟着一并散了。 顾念也终于有空关心一下小镖师的来意了。 第25章在线阅读 第25章 第25章 第2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6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6章 “钱镖师怎么有空来这里走走?来找乐子的?”顾念脸上挂起一抹笑。 “什么呀,大白天的找什么乐子,我带我几个兄弟来找顾大夫买药的。”钱镖师向后一扬手,从他身后走上来两个跟他一样打扮的年轻人,看上去三人岁数应该都差不多,那两条裸露的胳臂,肌结实,充满年轻男孩的蓬勃活力。显然,干翻唐三同伙的肯定也有这两位的功劳。 顾念却是差点从门槛上歪下去,她是想和钱镖师搭上关系,可近来一直忙这忙那,没空去包记酒馆坐一坐,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来了,还带了兄弟来,这惊喜冲击得她有些承受不住。 “顾大夫,你没事吧?” “……有点意外,太意外了。”顾念瞪着钱镖师和他的兄弟,干巴巴地说了实话。 年轻人们笑了起来,“顾大夫,到屋里说话吧。” 顾念欣喜地把客人领到正房厅堂,唤哑姑拿来一壶凉茶给大家解暑。 钱镖师给双方互相做了介绍,钱镖师全名钱满贯,他那两个兄弟一个叫童林,一个叫徐良,三人还真都是同年的,徐良最大,钱满贯次之,童林再次。 钱满贯先给顾念看了他上次的那个伤口,已经好得只剩一道粉红嫩皮,痂疤完全脱落。 “那天回去后,第二天下午,想拆了绷带换药,仔细一看,本用不着了,已经结了薄痂。顾大夫,你这药的生肌药效,还真不输我们用过的那些金创药。这不,再过几天我们兄弟几个又要跟车押镖,柳记舍不得用啊,别家拿来的又不好用,想来想去,就想跟顾大夫买几包带在身上备用。” “哎呀,你们哥几个看得上我的药,是我的荣幸,能跟聚兴顺镖局的兄弟做生意,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顾念笑开了花的欢喜表情,搓着双手,一会儿又为难地收起了笑容,“可是吧,我手上的金创药有限,这热天嘛,外伤病人多,医馆就我一个人,制药进度很慢,不知道哥几个要几包?” “没关系,我们也不多买,一人一包。凭着我们聚兴顺镖局的名望,走在外面劫镖比较少碰到,就是偶尔会遇到一些江湖救急,或者别人打架殃及镖队,然后就会有人多多少少受点伤什么的。” “哦,那行,三包我还有。前天刚做出一批新药,你们要是再晚来两天,别说三包,一包都没有富裕。” “啊,顾大夫,你这病人这么多啊?”钱满贯很吃惊。 徐良笑了笑,“不是顾大夫这里病人多,是来买药的人多,知道顾大夫手上有好金创药的,肯定不止咱们兄弟三个。” “哟,那咱们还真是赶得巧。” 顾念谦虚地摆摆手,让他们稍坐,她起身离开,去药房拿了三包金创药回来。 “以需要缝合的伤口来说,三针以内的拆了线都用不完,七针以内的一般也能用到拆线,超过七针的伤口,我目前还没见过。回去之后自己灌进干净的空药瓶里,记得防水防潮,这些你们都知道的。” “哎,好。一共多少钱。” “我卖给外人都是一千三百文一包,你们一千一包拿走,当交个朋友。” “这哪行,要是日后我们买得多了,你岂不少赚好多。” “钱大哥是包老板带来的,我又跟包老板长期订了烈酒,看在包老板面上,我也不能多赚你们的钱啊。要是日后你们带别的兄弟来,那我就不客气地要原价了。你们跟别人千万别说露嘴,我这打交道的都是街面上的混混流氓,我可得悠着点。” 年轻人们嘿嘿地直笑,拍着脯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钱满贯从腰带里掏出一块大汗巾子,将三包药仔细地包好,然后绑在腰带上。徐良负责付钱,他的钱也是包在汗巾子里。 钱药两讫,钱满贯三人就不多坐了,告辞走人,回镖局准备几日后出发的事宜。 哑姑盖上锅盖烧开水,准备一会儿煮酸辣汤,趁着这点空闲时间,她到正房去收拾客人用过的茶壶茶碗,顾念在卧房放好钱,出来兴奋地抱着哑姑转圈。 “他们来找我买药,他们居然来找我买药,我还没想办法去勾搭他们,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三包,他们买了三包!一旦他们确实满意,将来要买得更多,这就算是彻底勾搭上了,他们能告诉我镖局里的故事,我也能通过他们向镖局里放风声。太了!” 哑姑笑着扶顾念坐下,拿了她的茶杯倒了杯白开水,让她自己歇着,她收了东西回厨房,就差那个汤了,马上就能吃饭。 中午的酸辣汤很开胃,顾念心情又好,吃了两碗饭,着撑得饱饱的肚子,顶着中午的烈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消食。 下午近傍晚的时候,唐大下工回家,听说了上午的事,特意到顾念这来向她道谢,但对唐三为什么带人来找他麻烦的原因他却说不上来。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现在干活的铁铺是我爹介绍的吧,他们不想看到我还在这个行当混。” “这不可能吧,他们有什么能量能把你赶出这个行当?再说了,他不是不知道你白天要在铁铺干活,家里只有你生病的媳妇,要找你麻烦,应该去你干活的地方,而不是冲着无还手之力的家眷,祸不及家眷,他们这行为连道上的都不耻。” “除了这个,别的我真想不到了。我只担心我媳妇的安全,万大夫说,她长期饱受身心摧残,需要不受干扰的静养,当时分家仓促,正好这里有屋子空出来,就想先搬来暂住一阵,等我在铁铺站稳脚,再在那附近找个屋子搬过去。可是,他们居然连这个机会都要夺走。”越说越伤心委屈,唐大这个五尺大汉,居然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叫顾念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我说唐大,你先不要哭了,起来说话,你这样我看着好难受。” “抱歉,一时失态,顾大夫见笑了。”唐大抓着衣襟擦干眼泪,手足无措地站起身。 “嗐,我知道你最近日子难过,你心里也不舒服,内外交困,白天要干活,回来还要照顾媳妇,家里家外就你一人持,你也辛苦了,你要是想哭,只管到我这来哭上一通,我备着茶给你补水。但是,话说回来,你也不要太担心唐三过来捣蛋,这条街上是有人罩着的,唐三那点小伎俩不会得逞。”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要为难我就冲我来,别冲我媳妇,我媳妇就是被他娘给害成这样的,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想办法要逼死我。” “哎,唐大,别激动,放宽心,对这种恶人,打打杀杀是最错误的报复方法,最好的方法是你凭你自己的聪明才智,日后过得比他们好,就好了。” “还有这法子?那这时间岂不要很久?” “久不久的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等日后某一天,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再看到你后娘弟弟,你大可以用最平和最谦逊的口气跟他们说一句‘看到你们如今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记得保持微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看到你们如今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看到你们如今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嘿嘿,这话好,好。”唐大学着顾念的语气念了两遍,脸上挂着傻笑,倒是又重新振作起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多了?哎,没关系嘛,他们越是不想你过好日子,你越要过得比他们好,让大家都看看你的能耐。” “哎,谢谢顾大夫,我感觉好多了,我回去了,从明天起我会加倍努力的。” “这才是个大丈夫嘛,回去吧回去吧,你媳妇还等着你呢,今天她也不好过。” 四五天后,又是每月交租时,同时梅雨季节到来,暴雨开始增多,好在时间持续不长,下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大雨转小雨再转多云最后重新放晴,热浪回归。 衣带河两岸的商家已然为今年的汛期做着准备,但他们这里的人并不关心河岸两边的事,他们又不是买得起那里的东西的人家,会让街坊们谈两句的是街上的大夫们都得到了官差的通知,让做好准备,等民夫和官军们上了大堤,大夫们也要后脚跟着去了。 顾念头一天晚上备好下月房租,计划今天下午去一趟三春集茶馆,在中午休息前,来了两个病人,被哑姑领进候诊室见到顾念后,病痛的嘴脸就换成了凶神恶煞,两个人冲上前揪住顾念狠狠地把她抵在了厅堂大门的门框上,她的额头在棱角上擦了一下,泛起辣辣的痛感。 “***死大夫,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扰老子办事,上次你让人救了,该着你命不好,昨天他们出城了,别以为认识聚兴顺的人就能怎么样,惹毛了小爷,一样叫你这医馆开不成!” “唐三叫你们来的?他那么胆小?不敢自己来?” “胆子不小,还敢顶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 “你是说你的棺材?我可以考虑一下。” “这死大夫敢看不起咱们兄弟,你去,把这地方砸了!” 另一人松了手,开始打砸厅堂,把桌椅通通掀翻,在他想要进诊室的时候,哑姑带着街坊们来救她了,见对方人多势众,这两小子一点都不畏惧,反而从身上出两把小刀来。 “闪开!不许过来!不然我们杀了他!” 街坊们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可也不撤,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慢慢移动。 第26章在线阅读 第26章 第26章 第2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7章 那两人以顾念为人质,挟持着她退到了院门外,并往古店街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看到快到巷口了,这才把顾念重重地推倒在地,转身跑进街上的人流中,一眨眼就不见了。 “顾大夫,你没事吧?顾大夫?”街坊们纷纷跑上前,扶起顾念。 顾念龇牙咧嘴地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手掌上有几道刚才摔倒造成的擦伤,膝盖也痛得厉害,站都站不稳,街坊们赶紧送她回家歇着。 “顾大夫,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帮你收拾屋子。” “不用,暂时别麻烦各位,我就要留着这样,下午我正好要去见我的房东。” “对呀,陆老六的兄弟是这的巡街衙役。”有人想起这茬来。 “没错!我不能白吃这个亏,他们敢惹我,我就要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顾念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她一定要报复回去。 街坊们放下心来,这街面上是有人罩的,居然还有不长眼的小短命鬼来捣蛋,嫌命长怎么不去求阎王爷。 哑姑收了医幡,关了院门,打来一盆干净的冷开水,学着顾念给病人清洗伤口的技巧,给她清洗身上的几处伤口,额头、双掌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青肿和擦伤,尤其是手掌和膝盖,巷子里的石子路面,摔一跤的后果是很够呛的。 顾念嘶嘶地吸着凉气,指导哑姑不到位的动作,嘴巴都痛歪了,直到清创完毕上了药粉,她的五官才恢复原位。 看着一脸担心地哑姑,顾念摇摇头,“我没事,哑姑,你今天干得好,来得及时,不然让他们砸了药房,我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哑姑双手抚着脖子,表情更加伤心。 顾念明白她的意思,向她伸出手,“哑姑,我今天遭罪,跟你的先天残疾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他们是因为上次唐三来找麻烦没得逞的报复行动,你若是会说话,最多提早一丁点的时间带人进来,让我的候诊室没有现在那么难看而已。你完全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过来好姑娘,到我身边来,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深呼吸。” 哑姑在顾念身边蹲下,顾念揽着她的肩,让她紧紧靠着自己,两人依偎在一起,闭着眼睛,在一次次地深呼吸之间,将未定的惊魂慢慢地抚平安定。 午饭是没心情吃了,哑姑另煮了一碗丝汤粉,顾念小心地不牵扯拇对掌肌的伤,别扭地一米粉一米粉地往嘴里哧溜哧溜地吸。 万宝宝突然大马金刀般地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老长的拐杖,就是残疾人用的那种样式,虽然不是那么尺寸标准细的医用品,但正是此刻的顾念需要的东西。 “哟,姑,好久不见,近日可好。”顾念条件反地扬起笑脸。 “你行啊,充英雄,让人给打了吧,活该啊你。”万宝宝咚地一下把拐杖靠饭桌放好,自己提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哑姑急步进来在万宝宝面前放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这本来是顾念的饭后水果。 “今天是比较倒霉,大概起床没看皇历。” “还贫嘴,是不是伤得不够多。”万宝宝一瞪眼,作势伸手要去拿拐杖。 “别别别,姑饶了晚辈吧,晚辈下午还要去见房东呢。” “知道你要去找房东,才给你拿这个东西来,记住,是租给你,要付租金的。” “哦,那我一定尽早还给姑。” 万宝宝往桌子底下看了看,“伤成什么样啊?” “肿了。” “嘁,活该,怎么没磕伤骨头。摔跤都不会,你不知道翻一下,侧着身子倒下去啊。” “那就磕着胯骨了,更惨啊,姑。” “对啊,我的拐杖你就能租更长时间了。” “呃……姑你真会做生意啊……” “那是自然,你不用羡慕我。” “……”顾念想她的确不会去羡慕这个的。 万宝宝并未坐太久,她就是来送个拐杖,嘴巴上再习惯数落打击几句,就心情愉快地走了。 顾念吃完午饭,靠这拐杖和哑姑的搀扶下,挪进卧室歇了个午觉,然后神抖擞的起来,梳洗更衣,觉得两个可怜的膝盖没有上午那么疼得厉害了,她没让哑姑跟着,自己带着房租,拄着拐杖,忍着拄拐的那只手的拇对掌肌上的伤口的抽痛,一步一瘸地出门去三春集茶馆找陆老六。 顾念以如此凄惨别扭的形象刚来到茶馆门口,小二跑出来搀扶着她小心地跨过门槛,掌柜把她让进自己柜台后面坐着,小二转身又去专心听话本故事的茶客中把陆老六叫出来。 陆老六走进柜台后面,看到顾念额头和双手的伤,以及旁边放着的拐杖,怪叫起来,“小顾,一个月没见,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这伤口还是新的。今天弄的?谁干的?没说我的名号吗?” “六叔,本没来得及说啊,他们一进来就把我压在门上,砸了我的候诊室,街坊们来救我,他们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拿我当人质,到了外面把我往地上一推,我一个单薄的身子,哪经得起身强力壮的他们如此折腾。” “为什么砸你医馆?你医坏人了?” “六叔,要真是我医坏人了,家属来揍我一顿,我认了,绝不喊冤。可我一个专治外伤的疡医,哪那么容易医坏人,我这是让人恶意报复弄的。”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小二给顾念拿来碗新茶,顾念润了润喉,将六石巷唐铁匠的狗血家务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旁边的掌柜听得都连连跺脚,连骂几句畜生。 “一群小兔崽子,反了他们还,敢在我陆老六的地盘上撒野!知道名字吗?” 顾念皱皱眉头,“六叔,我只知道那个唐三,我只跟他有过正面接触,他拿大扫帚把我赶出唐家,所以我认得他,但他带来的人,很遗憾,一个名字都不知道。” “没关系,他们第一次过来找麻烦就是唐三带着来的,你仗义执言,叫破他们身份,救了唐大两口子,结果今天被人报复打伤,就算不是唐三指使的,也定与那日的事情有关,唐三威胁了你嘛,很多人都听见的。我只管去找唐三,不信他敢不交出他的同伙。” “嗯,一定要叫他们知道六叔的厉害,长长规矩,烟花巷周边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不就是欺负后巷都是民居,街坊们比较善良么,有本事到前巷闹去,不被揍得脑袋变形才怪呢。” “嘁,这种小短命鬼我很了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料儿,胆小如鼠又成天幻想做番大事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别说前巷了,就是北巷,他们也只敢在那里走几个来回,骂骂进出那里的男人,其实他们自己馋得要命,就是兜里没钱。北巷里面,最便宜的女人来一发只要二十文钱,他们连这点钱都没有,因为他们要用来吃饭,嘴巴上倒嫌弃那种女人年纪大相貌丑他们看不上什么什么的。我呸!他们想找年轻漂亮的,有钱么他们。” “艹,搞半天,我被这种下三滥给揍一顿,真他个腿的冤枉。”顾念一脸愤慨的表情。 “小顾,消消气,事情过了就过了,以后记得,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要再碰到这种事,先告诉对方我的名号,只要是在这街面上的,没有不知道我名字的,要是这样他们还不依不饶,那就不是冲你的,而是冲我来的,既然这样,看我不弄死他们。” “好,下次再被人欺负,我一定第一声叫六叔的名字,叫那些不长眼的都知道我上面是有人罩的,敢动我,要想想后果。” “说的对,敢动你,就该想想后果。” “听六叔这么一开解,我心里舒服多了。喏,六叔,这是下月房租,本来今天就准备这事的,没想到上午多出那么一桩倒霉事。”顾念从腰带上解下银钱荷包,掏出里面的一千八百文交给陆老六。 “哎呀,你既然受了伤,过几天来送来也一样的嘛。”说是这样说,陆老六接钱不误。 “今日事今日毕,等过几天,我还怕自己忘了呢。我那候诊室还一塌糊涂地在那里,桌椅都翻了个,桌子中间裂了一道缝。” “不急,我说过,这些大件家具我负责到底,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让人上你家看看有哪些家具要换的,尽快给你换了,不耽误你重新开张。” “谢谢六叔,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在家等着。” 顾念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身上的擦伤已经结了薄痂,在肌的牵扯下仍会有一些痛,不过这是小伤,明天就没事了,膝盖上的青肿瘀伤才是重伤,正伤在使力的地方,每走一步都会牵到伤处,这真得好几天才能恢复。 顾念像个僵尸一样,尽量不弯曲膝盖,两条腿直直地走回来,累她出一身汗,到家里把拐杖一扔,吐着舌头把卧室桌上的一壶凉开水灌了一肚子。 外面的街面上,凡是认识顾念的人们基本上都听说了小顾大夫被人打伤的事,尤其是北巷的妈妈们,气得直骂,她们手上的姑娘相公好几天里又没人医治了,这得耽误多少钱啊。 顾念在适应了这别扭的伤势后,她倒是很快利用起这难得的休息日,让哑姑烧了热水帮她洗头,头发痒得都快生虱子了,老是靠篦子篦头还不如好好洗一个干净。 于是这一下午顾念过得可真消遣,坐在舒服的浴池里,就像在澡堂子洗单间盆浴一样,专人伺候,洗头搓背修面理发修剪指甲一全套。 男子的头发长度不像女人那样长,他们不需要梳理复杂的发型,顾念顺理成章地让哑姑把她多余的长发剪掉,把鬓角修一修,好让自己的发型看上去更像男人。眉毛她倒不去管它,柳依依是个肾水充盈毛发浓密有光泽的健康姑娘,她长了一对黑的好眉毛,她化妆方面的烦恼是要经常用眉刀修眉。这样一对眉毛,帮助了现在的顾念,没人看到这样一对男气十足的眉毛会想到她是女人,包括那些好事热心的邻居大妈们。 从头到脚梳洗干净,今天被打的郁闷心情跟着洗澡水一道流向了外面的下水口,为了避免有病人上门求诊,顾念还不忘在大门上贴张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大夫受伤歇业几日”的字样。 暮鼓之后的傍晚,天色还是亮的,灿烂的晚霞预示着明天仍然是个大晴天,唐大下工回家,听说了白天的事,急忙过来给顾念赔礼道歉,他愿赔偿一切医药费,但若报复自己兄弟,他却是干不出来的。 顾念倒无所谓,有陆老六给她报仇呢,尽管这事是因唐大而起,但现在他已经来道歉了,剩下的就是她和唐三之间的恩怨了。 一番好言劝说之后,唐大满怀感激和歉疚地告辞了。 当晚再没事,顾念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神清气爽地起床,身上的擦伤结了硬痂,已经没事了,膝盖上的瘀伤还要几天,顾念呆在药房继续歇病假。 上午陆老六派来的人过来检查家具,候诊室里只有一张大方桌和八张椅子,没有别的摆设家具,连盆花都没有,对方搬走了受损最严重的桌子,还有三张怎么都站不稳的椅子,下午就给送来了新的,候诊室重新又恢复原样了。 可能是昨晚贴的字条的缘故,今天一天都没病人上门,顾念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药房里,抓紧一切时间赶制金创药,多备一些是一些,反正不怕过期。 又过了一天,六石巷的唐铁匠夫妇带着慰问品上门来了,送了几只活**和一些水果,另外还有一笔可观的医药费。夫妻俩哭得眼泪鼻涕满脸,只求顾念能看在他们家小儿子年纪小的份上,放他一马,撤了跟衙门的告诉,免他一顿笞刑,小孩子受不了这种刑罚。 第27章在线阅读 第27章 第27章 第2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8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8章 顾念在正房厅堂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坐了,还上了茶。 “你们太高看我了,这事我做不了主,已经全部委托给我房东负责了,我只管好好养伤,早日恢复营业,我经手的病人可都不是什么善主,尤其缺乏耐心。” “顾大夫,顾大夫,求求你,说说情吧,是我们家不对,一切都是我们教子无方,求你看在他少不更事的份上,饶他一次吧。”唐家婆子的鼻涕都挂到嘴巴上了。 “少不更事?原来你们家把犯法叫做少不更事哦?” “不不不不不,我错了,我说错了,是他的错,是他做事无脑子,是我们家教不严,是我们大人的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那么说,你们承认,他来袭击我,其实是你们的授意了?身为家长竟然唆使自己才十几岁的孩子去犯法?这个罪名可就更重了。”顾念故意曲解他们话里的意思。 唐家夫妇都快给顾念跪下了,他们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只是家务事的,怎么把外人给牵连进来,还是个嘴皮子很厉害的大夫。 “求求你了,顾大夫,只要逃过这一劫,我们保证一定好好管教孩子,不叫他再惹事生非。”唐铁匠扶着桌沿像要起身下跪。 “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顾念看着自己昨天修剪平整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是的!”见顾念的口气有了松动,唐家夫妇的神跟着一振。 “好吧,赔礼我收下了,你们回去跟负责的衙役去说吧,他应该留下了答复的方式吧?” “留了留了。谢谢顾大夫。我们一定好好管教他,再不让他给你添麻烦了。谢谢谢谢,我们这就走了,再见。” 唐家夫妇忙不迭地道谢告辞,好像又活回来了一般,携手飞快地走了。 这以后的三四天,顾念再没听说唐三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事最后解决得怎么样了,因为她一步都没踏出院门,一直呆在药房,抓紧难得的充裕时间,做出了一批数量可观的新药。 歇了这么几天,手上的伤都全好了,膝盖上的伤也不妨碍走路了,同时北巷各家的妈妈们都等不及了,不约而同地派了自己的手下来问顾念几时可以恢复营业,顾念也就不矫情了,让哑姑揭了门上的字条,打算次日重新开门接诊。 字条是白天揭的,当晚北巷就有病人了,来请人的打手拉了顾念就跑,哑姑在后面打着灯笼都追不上,到了病人房间,气都没喘匀,屋里已经备好了清水烈酒等物,病人在床上痛得呜呜地哭,外面还有老鸨跳脚的骂人声。 顾念几天没开工,也没出门,对外面这些天的事一概不知,洗了手在病人床前坐定,开始检查伤口,旁边照应打下手的婆子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告诉顾念这几天北巷这里是怎样的混乱,有两家窑子就各损失了一名小相公,趁着半夜从后门抬走了。 顾念心底里抖了个寒战,一边给病人清创,一边把自己遇袭的经过告诉了那婆子,她知道这里的人肯定都不了解详情。 那婆子听完拍着脯叫顾念放心,唐三和他的哥们兄弟,别想再在北巷出现,别看她只是个伺候人的婆子,她也有她的能耐。 顾念对婆子露出感激地微笑,顺着婆子的话头跟她搭茬,聊些这北巷的东家长西家短,还不耽误手上的活儿。 窑子里的婆子平日里哪有和外人说话的机会,今见顾大夫心情好,想是在家养了几天也有些闷了,也就聊开了,在一些最新鲜的笑话中间偶尔夹几声病人呼痛的呻吟。 小半个时辰后,处理完了手上的病人,收了诊费,再收拾好药箱,哑姑提着灯笼,两人一道回家。 次日,顾念在哑姑上街买菜之后,她也到街上的铺子里买了些礼品,然后拿上那拐杖,去了万记医馆,奉上礼物和拐杖,对万大夫和万宝宝的帮助百般道谢。万宝宝打开礼品包装,歪着嘴习惯埋怨几句,就笑眯眯地拿进屋去了,随后给顾念上了一杯正常的茶水。 离开万记,回到自家,顾念没急着进屋,她靠着墙跟街坊妇人们聊天,她们也都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主动说些这几日街面上的新鲜事,其实主要就聊唐铁匠的事。 据街坊们的观察,唐铁匠家这几天过得相当的不好,官差上门找唐三,吓唬几下,唐三就把他的哥们兄弟给卖了,但死不承认是他指使哥们去袭击顾念的,也不承认威胁过顾念。官差找到了他的哥们,得到了新的证词,又回过头找唐三,他的哥们把他给卖了,说所有的事都是唐三指使的,包括找顾念的麻烦。而且从人物关系上看,顾念曾经是唐大媳妇的大夫,而唐大跟家庭不和,顾念上门出诊还被唐三拿扫帚打走过,因而断定他们俩人早有恩怨。 唐三就此陷入了官司的麻烦之中,为了救小儿子,唐家出了不少钱打点,不然拉到衙门,以他犯的这事,屁股上挨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来给顾念赔礼道歉是街坊们都看到的,其他方面还花了多少钱就没人知道了,大家都猜肯定破费了不少,谁叫他们家儿子有眼无珠惹了不能惹的人物,自找苦吃,得个教训也是学个乖。 顾念也觉得这那几个小子是有点不长脑子,他们都查到了自己跟聚兴顺的镖师认识,怎么就不多花点时间打听一下这医馆的房产是谁的,房东又是什么来头呢?就这脑子还想在这街面上混呢,随便一个老油条都能玩死他们,还叫他们有苦说不出。 唐家的这事到此就算是彻底过去了,连带着住在这里的唐大两口子应该也能过上安稳日子,烟花后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真好。 梅雨季的暴雨使得城中衣带河的水位持续升高,河两岸已经堆满了沙袋,两边商家都做好了一年一度的抗洪准备,店里的货物都摆到了高处,而且减少了店中现货的数量,以防一旦洪水涌入铺子,损失能控制在最小程度。 自从医馆开业以来,顾念极少去衣带河那边,烟花巷离那里远着呢,河水淹不过来,对她来说,感受更明显的是她的病人增多了,除了那些以打架为业的混混流氓外,还多了很多普通百姓,一问才知道,街上有两家医馆暂时歇业,大夫到大堤上出差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顾念笑纳了这些病人,盘算着等年底,她要包份大礼给陆老二。除此之外,她还把一些病人转给了巷北头的万大夫,而万大夫也把一些外伤病人转给顾念,两边互通有无,和谐共赢。 随着五月的结束,进入六月份,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城外大堤传来了告急的消息,城里内河的水位已经超过了去年的最高水位线,据有经验的老人说,看今年的雨势,要再这么下去,衣带河水可能会提前漫堤。 听到这种话,顾念会附和着说几句,但在她内心,她并不担心内涝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也许这跟她前世见识过因为连续数个小时的暴雨导致城市内湖变成大海的景象有关,她想要是衣带河能涨成这样子,那她倒是要担心一下城外的菜贩子还能不能顺利进城的问题了。 为此,顾念及时提醒了哑姑,要是看着天气不对,不妨多储备几天的菜。 陆老六来找了顾念一次,让她帮着照应一下衣带河堤上的民夫,但凡找她的都收下,不要二话,这是为她好。 顾念没多想,也犯不着多想,一口答应下来,送了陆老六走后,她就去街上买了不少原料药回来,牺牲晚上的休息,加紧时间赶制药品。 上游下来的第一次洪峰过境,正好是下午,很多百姓都出城去看热闹,顾念没去,她在忙着处理几位民夫的伤势,他们是筑守衣带河的民夫,垒沙袋的缘故,糙的麻袋在他们的身上摩擦出了不少擦伤,再经过大雨汗水和烈日的考验,有些人的伤口因为不洁而出现发炎。 在这个城里,因防洪而出的人力都是免费的,像堤上的民夫,只管饭,不领钱,那些轮流出差的大夫们也要自备药品免费治疗,官家不会事后补偿,但民间出的人力物力财力允许到年底时充抵赋税。听说这是朝廷特许的,好像是朝中有大官求来的,具体怎么回事小老百姓不清楚。 对一般的无产百姓而言,他们乐意用力役充抵赋税,但对小有资产的百姓来说,就觉得划不来,比如那些正规大夫们,他们各家在抗洪时期用掉的人力物力财力,远远超过他们年底应缴的税款,为了减缓大夫们的不满情绪,官府只好采取轮流出差的法子,尽量降低他们的负担。 这样一来,到城外大堤上出差做白工,大夫们还能接受,好歹一次有几位同行,大家共担成本,每家的负担也就还能承受。但城里还有守护衣带河堤的民夫呢,他们也会受伤生病,城里的大夫们本就惦记着今年防洪自家要花掉多少钱,自然就不乐意再增加负担了,这个时候就该非法行医的黑户大夫们出力了。 顾念天天跟市井百姓打交道,早听说了种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陆老六找上门来说这事的时候,她答应得那么爽快,就当她交税了呗,起码衣带河堤上的民夫人数总比城外大堤上的少多了,基数少了,生病求医的人数当然也就下来了,再被众多的黑户大夫们一分担,她手上也落不到几个。 第28章在线阅读 第28章 第28章 第2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29章 如此计算过后,顾念也就淡定了,来一个看一个,反正民夫们都是轻伤,从走进诊室出示官府的力役腰牌到上完药走人,不会超过两刻钟。 接诊了十几个,连个要缝针的都没碰到,而这种轻伤又不能请病假,最多看在医嘱的份上安排点轻活。为了避免今天上了药明天伤势反复了又来治疗的情况,顾念一律给他们用自制的金创药,促进他们的伤口快速愈合,以求今天来过的病人明天不会再看到他了。 顾念是想给自己省点事,而且据她所知,衣带河上的民夫不会超过一千人,怎么着她手上的病人了不起一二十人,她就不信河两岸会找不到非法行医的黑户大夫,病人非得头顶烈日敞着伤口大老远地跑她这来。 像麻袋摩擦造成的擦伤这种皮外伤,她一瓶药能治好些人,各种消耗品里,成本最高的居然是烈酒,因为那种烧酒不合本地人口味,产量少,价钱贵。但如果病人人数能如她所愿的话,这点成本顾念还负担得起。 可她忽略掉的是,她那只在混混流氓打手无赖的口中流传的金创药的口碑,已经通过民夫们的嘴巴传到了普通百姓中间,民夫们都知道受伤了,只要能坚持的,宁可多走几条街去烟花后巷的顾记医馆,何况河两岸原本不少的黑户大夫这些日子都集体消失,本就是非法行医,谁愿意主动承担这种责任呢,连卖大力丸的假郎中都没了人影。 这样一来,在赤裸裸的现实之下,顾念经验不足计算失误的后果就是,接诊的民夫人数眼看着就要超过她计算的那个数字了。 街坊们看到顾念这里民夫数量有增无减,既是同情也是提醒地告诉她可能是其他黑户大夫都暂时歇业的缘故,顾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郁闷了一碗绿豆汤的时间,又信心满满地挺起了腰杆,就当是做免费广告了,一个顾客能带来十个潜在顾客,一个病人怎么着也能带来五个潜在病人吧。 有病人,还怕花掉的钱赚不回来咩。 民夫之间流传的八卦消息多少也流到了监督他们的官差耳里,再加上他们自己兄弟陆老二的保举,顾念收治了第一位受伤的官差。 那是一个可怜的倒霉蛋,在烈日下站久了,换班下去休息时,晕头转向地脚一软,在滑溜溜地堤岸边滑了一跤,手臂不知道在什么东西上划了一下,拉了个口子,一个民夫用板车再在一名官差的护送下,没有争议地把他送到了顾念那里。 顾念号过脉后,判断病人有轻微中暑,一边让哑姑给他喂解暑药,一边由她来处理伤口。 官差和民夫看到摆了一桌子的医疗工具,都倒吸口气,他们哪里见过这些东西,还奇怪这些玩意儿有没有用时,就被顾念熟练的手法给震住了,这几个月来,天天跟外伤患者打交道,顾念处理伤势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了,只要看一眼伤口长度,她就能剪下长度适中的缝线,正好用完不浪费。 这次治疗当然也是免费的,顾念送走病人后,祈祷明天他另找大夫换药。 希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第二天中午休息时,昨天的那个受伤的官差来换药了,并且在接下来的四天都天天来换药,直到拆线的那天。花在他一人身上的成本都够医治十二三个轻微皮外伤的民夫了。 看在他是官差,以后可能会有要跟官府打交道的份上,她忍了。转身她就卖了两包金创药赚进二千六百文,奔街上药铺买原料药去了。 背着装满药包的筐子回家的路上,顾念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叫她,她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看到了钱满贯挥着手向她走来。 “哎,钱大哥,好久不见,你回来了啊?这一趟都挺顺利的吧?” “还不错,来回都很顺利。顾大夫,你这是回家呢?本想去你那问问你哪天有空找你一块喝酒,正好在街上碰见了。” “哎呦,钱大哥,你这心意我心领了,喝酒是万万不行的,一口就倒,不信你问我那些街坊,我就是喝酒的笑话。” “顾大夫,你是不是男人啊,男人哪有不能喝酒的,不给面子。” “钱大哥,这真不是面子的事,大夫本来就该少沾酒,况且我这些日子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是汛期,城里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钱满贯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啊,是啊,把这事忘了。哎,也是,昨天才刚回来,在屋里呆着没劲,出来走走,想找个地方喝酒。” “要喝酒,你和你的兄弟们去喝吧,千万别捎上我,我在酒桌上就是个不给面子的人。” “不是吧?真有这么差?” “骗你是小狗,包老板你知道的,她就亲眼见过我喝了酒是什么样子,真就是一口倒,其他人干了,还没斟满杯,就听咚一声,我已经趴桌子上了。” “这样说来,你还是喝过几回酒的嘛,为什么前几次可以,我就不可以?” “前几次是人家帮了我,无论如何要还人家的情,只好硬着头皮干一杯,搁下杯子人就不行了,等我酒醒了,人家都吃完了,我正好睡醒了付账。” 钱满贯再也忍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边笑边抹眼泪,“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像你这么不能喝的人呢。” 顾念板着脸无辜地瘪瘪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唉,真可惜,本还想找了你一块喝酒,跟你多买几包金创药。” 顾念像打了**血一样地突然来劲了,“你不是说没人敢动你们的镖车么?又是江湖救急?要买药直接来医馆嘛,喝酒就算了。” “我这趟是挺顺利的,可另一支队伍不太顺利,我们两支车队半道上相遇,他们遇到了劫镖的,哥几个都受了伤,带的药都用完了,我们就把药都留给他们。昨天我们回来,那哥几个拉着我问金创药是哪买的。顾大夫,我给你拉生意了,是不是得请我喝回酒呢?” 顾念笑得连后槽牙都能看见,“应该应该,绝对应该,记下这一笔,等汛期过去,我一定请你喝酒。”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又这个那个地找理由啊。” “只要生意能成,这顿酒我绝不推辞,哪怕我醉死在桌上,我也要和你干了一杯。” “好,就这么说定了,等汛期过了,我再来找你。” “一定一定。你随时来,我随时奉陪。” 顾念与钱满贯分了手,乐不可兹地回到家里,与哑姑分享了这一个好消息,并立刻着手制备新药。 两天后,钱满贯的同事们找上门来,正巧顾念出诊去了,候诊室里还有病人在等着治疗,顾念回来先处理了病人们,一个个送走了所有的病人,她才有空来跟镖师们做生意。 对方看到了候诊室的人满为患,也就不非要买十包八包的金创药,顾念能给多少数量都行,最后买了四包走了,顾念进账五吊多钱,愉快地叫哑姑去买了一大块金钱腿回来加餐。 城外的洪峰一次又一次过境,衣带河水随城外一起起起落落,几次漫过沙袋垒起的堤防,好在应对充分,除了河两岸的商铺进了些水淹了店伙计的脚脖子之外,没有漫延到后面的街道。 城里大部分百姓的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对顾念来说就是累得够呛,每天的睡觉时间一再压缩,连半夜都要去北巷出诊,真不知道是不是恩客们的脾气也受到了天气的影响,她去给陆老六送房租的时候,房东都被她脸上明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吓到了,他没办法减少她的经济负担,但他保证日后有她的好处。 顾念也就姑且这么一听,起码这话听上去还有点安慰的效果。 入了伏后,天气热得人恨不得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从民夫们嘴里得知衣带河的防汛警戒听说再有几日就可以撤了,顾念认为这真是让人愉快的好消息。 立秋后,防汛形势不必那么紧张,剩下的压力都在城外大堤上,城里衣带河上的沙袋果然都陆续撤了个干净,河两岸的商铺恢复正常营业,那些在汛期被迫迁走的各种小摊子都搬了回来,仍然占据着老地方,做着他们的小生意。 顾念得知警戒撤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她要好好盘账,看看这些日子,她是赚是赔。她已经不指望赚了,只希望不要赔得太难看。 晚上关了院门,书房里,哑姑在一旁练字,顾念在这边算账,她特意单做了一本账,记着全部的免费医疗所发生的费用,一笔笔计算清楚。 河堤上明明不到一千人的民夫,她起码接待了一百多个,这就十分之一呀,虽然他们之间重伤的少,但只要有一个重伤的,就抵十个轻伤的呀。 顾念越算越觉得今年亏了,她不该给轻伤者用中品药,她今年冬天要多做些下品金创药,留着明年对付这些轻伤的民夫,节省她的开销。 又是几日后,包老板的伙计上门来送酒,顺便问顾念几时有空,说是钱满贯已经在包记订了位子,等着与她喝酒,要是近几日不行,那就得等他出差回来了。 顾念想起这事来,盘算了一下手上的事,跟伙计就近定了个日子,把人打发走了。 第29章在线阅读 第29章 第29章 第3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0章 在药房里检查了一下原料药的数量,顾念提了药筐上街买药,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唐大媳妇,她手里提着个油壶子,刚从一家汤锅店里出来。 顾念赶上几步,与她并肩,这些日子她都没空关心一下曾经给自己造成不小麻烦的邻居,今日碰见,唐大媳妇的气色明显有了很大起色,虽然脸上手上仍然瘦得青筋暴突没有二两,可好歹皮肤有了一点正常的颜色,唇色不再是黯淡煞白,大老远地看一眼,不会以为是白日见鬼。 “唐大嫂,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你了,你现在看上去气色不错呀,唐大哥把你照顾得很好嘛。” 想起自己男人,唐大媳妇自己的脸,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也要谢谢万大夫的药,还有顾大夫当初的妙手回春,要是没有顾大夫当初的治疗,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哎,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唐大哥把你送我这来,我也救不到你,你能有今天,都是你男人的功劳。嗯,你现在还能独自出来采买,真的挺好,我对你的最后印象还是那一天,你被大妈搀进搀出呢,时间过得真快,你已经大有起色了,唐大哥心里也一定很欣慰。” “万大夫也是要我多走动走动,还说我身体虚得太厉害,需要长期服药,可家里就靠我男人一人赚钱,隔几天就要提回好几包药,看他那样辛苦,我有时候真不想再吃了。”不知怎的,唐大媳妇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也是她心里憋得苦了。 “嗐,这可不行,为了你们俩未来的孩子,这药该吃还得继续吃下去。唐大嫂难道不想给大哥生几个孩子?” 顾念这样一说,唐大媳妇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这,就我这样的身子,哪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生活有奔头,对养病的情绪也有好处,大哥为了家天天努力赚钱,你可不能在他面前丧气,要不然,你们这个家可就真要散了。” “不是我要丧气,实在是每月房租和药费加在一块让人吃不消,我男人现在的活儿虽然是公爹介绍去的,但他的手艺只能算新人,挣钱有限,而我又帮衬不了,要是我也能赚钱就好了,起码挣点饭钱什么的。” “你的体力现在怎样?” “我觉得还行了,早上买菜都是我去,虽然只买几样蔬菜,但也有那么重对不?” 顾念转转眼珠,想了想,“唐大嫂,要是你体力允许,我倒是有个打下手的轻活儿,不知道你肯不肯?” 唐大媳妇惊喜地差点晃洒了手里的油,“顾大夫,你有活儿?你要雇人?” “我手上有些原料药一直没有时间处理,我每天能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很短,要是唐大嫂能来打个帮手的话,我可以照市价付你工钱,一个月下来,多了不敢说,你们两口子的饭钱菜金房租这些总是能赚到的,只要你别嫌弃这活儿枯燥乏味。” “不会,不会,求之不得,顾大夫,我先谢谢你了。我几时可以去帮忙?” “明天?可以不?等你把家务事处理完了就过来,我会把东西准备好,包一顿午饭。你看怎样?” “可以可以!太感谢了!我一定会照顾大夫的吩咐做的,任凭吩咐。” “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哎!”唐大媳妇笑得已经顾不上手里的油壶了。 回到家,继续忙碌的一天,傍晚暮鼓之后,唐大回家,从媳妇嘴里听说了此事,特意上门道谢,五尺大汉眼看着又要眼泪决堤,顾念果断打发他回家给老婆煮晚饭。 第二天一早,哑姑上街买菜还没回来,唐大媳妇就已经送男人出了门,买完了菜,忙完了一早的家务事,过来找顾念了。 顾念把人带到药房,告诉她药房各种注意事项,把铡切刀和一大堆药材指给她看,教导她刀具的使用方法,并给她看了切好的样品,然后带唐大媳妇在外面洗干净了手,回到药房开始做事。 顾念在旁边指导监督了一会儿,直到哑姑回来上药房找人,顾念才把家里交给哑姑,她去诊室拿了药箱出门了。 切药材的铡切刀很重,顾念自己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肌力量,唐大媳妇那样的身体素质,自然更不可能第一次上手就作流畅,而且还要尽量达到顾念的要求,切一药材她要甩着酸涨的膀子休息几次才行。 忙忙碌碌地结束了一天,暮鼓时分,唐大媳妇抱着酸痛得举不起来的胳臂下工回家,顾念洗脸更衣带上几包金创药去包记酒馆赴约。 包老板热情地迎出来,将顾念请到里面角落的桌子,那里有大盆的植物隔出来的类似雅座一样的环境,钱满贯等人还没到。 知道顾念酒量差劲,包老板给她上了茶水,点好酒菜,就让她一人呆着了。 钱满贯和他的兄弟们没让顾念等太久,穿着短褂黑裤,仍旧是热天的装扮,爽朗的表情,微汗的体味,让顾念不禁回想起她前世在夏天穿过的各种t恤短裤短裙凉鞋。 啊,这辈子是再也穿不上了。 顾念怀着淡淡地感慨,与她的客人们打了招呼,互致问好,请他们落座,伙计动作麻利地送上早已预备好的酒菜,另并一碗专门给顾念的醒酒汤,包老板也过来寒暄了几句又忙着招呼别的酒客。 托钱满贯的福,顾念的那笔生意很顺利,所以这杯酒一定要敬,豪爽地仰头一口干下,在钱满贯童林和徐良三人的叫好声中,顾念一如既往迅速地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软绵绵地趴在地桌上,眼神里都带上了醉意,连醒酒汤都没力气喝。 钱满贯他们头一回开了眼界,见识到了醉酒如此快的人,笑话了她几句,就不再管她,放她在旁边趴着,他们三人自己吃吃喝喝,间或看她一眼是否情况安好。 顾念趴了一阵,伙计来补过酒菜,她才感觉好些了,索索地支起脑袋,喝了几口凉掉的醒酒汤,然后继续趴着。 醒酒汤让顾念的鼻子通了气,她又叫小二到外面夜宵摊子上买了一碗桂花汤圆,半醉半醒地一边吃东西,一边跟钱满贯他们聊天,听他们说些押镖的趣事,她也说些今年夏天诊治过的病人们。 通过钱满贯三人的嘴,顾念对聚兴顺镖局的人员安排有了一定了解,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因为每个上门托镖的宝主都会问路线人员的安排问题。 聚兴顺发展到今天,全国各地都有经营多年的走镖路线,不同的线路上据路程远近繁荣程度有数量各异的小组,每个组人数也不一样,全看物品的数量价值大小来定,这还是走明镖的人员,另有走暗镖的高手随时待命机动。 钱满贯他们哥们三人都是才入行一年左右的新人,自然要先从简单轻松安全的路线做起,分到的是路程较近交通繁忙的东北组,去的都是繁荣的大城市,遇劫的几率最低,带他们的都是年纪大经验丰富的老趟子手。 “等我们这趟镖回来,就不是新人了,要分散到别的组里,接些重活儿了。”徐良往嘴里扔了一粒五香蚕豆。 “那也好啊,这样才能升职啊,也许过几年,你们就是趟子手而不是镖师了,就像带你们的老师傅一样。”顾念用勺子搅着烫嘴的甜汤,说道。 “我们的老师傅那都是拿钱混日子了,说得好听是带新人,难听点的话,赚大钱的机会没有了。”童林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能平平安安地走一辈子镖,从年轻干到老,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哪个不是人,把新人分到他们手底下,这是教你们学东西呢。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将来能不能升职,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顾念嚼着嘴里的糯米小团子。 三个年轻人笑了起来,童林摇摇头,转了话题。 这顿酒吃得舒心又畅快,顾念付了账,他们包圆了她带来的全部金创药,四人在酒馆门口道别,分头回家。 顾念整个晚上就吃了那一碗汤圆和一点菜,本不顶饱,她来到自家巷口,琢磨着在哪家的摊子再吃点,还没做出决定,被北巷的人找到,拖了她回家拿药箱出诊。 等她回到家,早已没了吃夜宵的胃口,她连看了三个病人,都是姑娘,一个是两姑娘争风吃醋打闹起来的意外受伤,还有一个是自己偷偷地叫住顾念给她检查,发现得了花柳病,那像菜花一样的芽,彻底倒了顾念对明日红烧的念头,还不忘好心地建议她去找万大夫,她治不了。 空着肚子回到家里,喝了碗绿豆汤,吩咐哑姑明日要是看到好鱼买两条回来烧着吃,然后她抓紧时间洗漱睡觉,防备着半夜有病人上门。 第二天一早,唐大媳妇过来干活,顾念难得地呆在家里,先照应了药房那边的事务,接着又开始整理昨天用过的器械,仍旧忙得团团转。 没有了民夫的用药压力,顾念加班加点赶出来的金创药终于有了一些可以周转的富裕,但仍然没有几天就销售一空,她的熟客们一点机会都不放过,毕竟为了省钱,能自己上药当然好过向大夫进贡。 顾念也乐得靠卖药赚钱,她要尽快赚钱,而且不在乎用几张手中的银票,中秋之后,本地和外地的药商会云集城里,一年一度的药市开张,七步县柳家药田的药材差不多也在这个时间下来,柳家必定是会全部投放到药市上出售,她要趁这个机会储备足够的便宜的原料药。 顾念找了做木工的邻居,量了尺寸,打了不少地架,摆在东厢的那间空屋里,主要就是为了隔绝地面湿气。为了更干燥些,她还买了很多生石灰,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再放上木制地架,也是保护地架不受潮腐烂。 第30章在线阅读 第30章 第30章 第3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1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离中秋不远,离药市的开张也不远了,今年的药市地点已经在行内公布,顾念去不同的药铺买东西的时候,那些掌柜都不忘跟她提一声,再加上顾念的好打听,她连哪家药商的口碑比较好都知道了。 当中让她在意的就是新加入的柳大户家,柳青泉的药田往年是没有那么多原料药投入市场的,因为他们种植的外伤药都自用了,内服药留存一年份量,然后周边十里八村的大夫和乡民分购一部分,最后剩下的少量才卖给药商,而那点数量,凭着柳记外伤药的口碑,三江府自己就能完全消化,一袋药都卖不到外地去。 好了,现在柳青泉一家死了,柳大户家没有别的大夫,这些药已经如顾念所猜,柳家放出话来,将全部投放市场。 顾念跟掌柜打听清楚买药的规矩,记下了最小的购药数,回家就列单子,把自己需要的原料药划分一二三的等级,她需要的各种创伤药的主药,柳家是最高优先级,买不到才考虑其他药商。 顾念尚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她的购物清单,哑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过节的应节食物,唐大媳妇拿到了她第一个月的工钱,虽然不多,却足以应付他们两口子的吃饭和房租,不会再听到她为了省钱而想断药的想法,甚至还有余力请万大夫开补益的调养方子了。 哑姑给顾念做了新秋衣,在过节那天换上,过了节,热天的暑气就消散了,冷天要来了。 唐大提了礼物,带着媳妇上门来向顾念道谢,拍着脯一口应承将来顾念要打什么铁器他一力包下。 顾念也不客气,笑着答应下来,摆了茶果,请了他们夫妻俩坐坐聊聊天,聊了没几句,被病人拽走了。 节后第二天药市如约开张,顾念大早上就带着清单和现金奔了药行商会的羊子口市场,年年的药市都在那里,那是一块大空地,早晚被早市和夜市占用,其他时间被杂耍的江湖艺人和庙会摊子占据,商会派人在那里收点摊位租金,只有药市开张的这一个月才收回来自己使用。 顾念搭街上的顺风车赶到药市时,这里已经人头攒动,各家的药商都有一个大摊子,一个个大麻袋装着种类繁多的各式药材,一眼望不到头。 顾念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在市场里转了半圈,总算找到了柳家的摊子,已经有好几位客人在跟掌柜和伙计说话,检查药材质量,比划着哑语一般的手势闷声询价。 顾念绕着摊子转了一圈,检查了现场每一件样品,柳家药田出产的药材柳依依最熟悉了,不论是新鲜的还是晒干的,她闻一闻就知道好坏,那么现在顾念也就成了验药的行家。 摊子上的伙计都是从事药材生意多年的老人,有人注意到了顾念,看出她是个行家,走过来搭讪,问她需要些什么,看中了什么。 顾念摆摆手,先不和伙计说话,等她把所有样品都检验完了,才去找那个伙计,问了问他们的最低出货量,像老行家一样打着哑语讨价还价。 伙计一点花招都不敢耍,他确信面前这个年轻的客人肯定是药家传世,搞不好是哪家的接班人,被长辈派出来锻炼的。 柳家药田的药材质量仍然是老样子,顾念想可能药田的管事和药农都仍是那拨老人没有换过,不然要是换了新人,今年的药材就不要想好了。 看在柳青泉的份上,顾念没有太往下杀价,大致谈到双方的心理价位她就收手了,她需要的所有主药都一次购齐,但数量只有最低出货量,每味药二十袋,百斤一装。 市场上的摊子展示的都是样品,拿货还要去仓库,这边生意一达成,顾念付了定金,伙计带她出了市场,去了药商们集中存放药材的仓库,自然也是行会提供的。 柳家的仓库里,所有药材都装在麻袋里,码得整整齐齐,货包上用黑色的墨汁做着记号,守仓库的伙计拿板车把顾念要的药材拖到室外的空地,那里有公用的大秤现场复秤。 所有的药包当着顾念的面全部复秤一遍,确认重量和数量都无误,才又重新装车,绳索捆扎坚实,给她送货上门。 七八辆大板车载着顾念和她的药材来到烟花后巷,邻居们都围着看热闹,惊讶顾念居然买了这么多药回来。 卸货时人手不够,街坊们还帮她到街上喊力巴来帮忙,将近二十来人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将沉甸甸的麻袋背进准备好的东厢南屋。 室内地面铺满了地架,完全垫高了一层,靠墙还有一把长梯子。 送货的伙计帮顾念把麻袋码放整齐,并指挥力巴们在这样的有限空间里怎样将全部超过二百袋的麻袋安全地垒起来,不至于倾斜砸下来。 这真是技术活,数量太多,而空间至多二十多平方,幸好天花板够高,得以借助梯子往空中发展,顾念还向邻居借了一把长梯来提高他们的码包效率。 所有的麻袋都搬进来了,柳家的伙计擦着汗看着堆得老高晃晃悠悠倒又不倒的麻袋垛,笑言日后顾念想取药,得再请人来帮她。 外面哑姑已经付清了力巴们的工钱,顾念回卧室拿了几张银票付清了药材的尾款,又另给了伙计们半吊茶钱,多谢他们出的这一身汗。 伙计们得了赏钱,笑得合不拢嘴,记住了顾念这个大方的客人,热情地邀请她明年再来药市,他们一定早早地给她备下足够的数量。 顾念客气地应承着,送了他们出门,又回到东厢南屋,站在门口看着那些麻袋包,捶墙大笑。 有了柳家药田出产的原料药,她就能更好地管控药品质量,这么些个数量,够她做多少柳记创伤药啊。 街坊们涌进顾念的小院,好奇地聚在南屋外头往里瞅,惊叹于顾念购买的数量。 “顾大夫,你怎么买这么多啊?用得完么?春天会受潮的。” “顾大夫,今天才药市第一天,你就买了这么多,后面不去了?也许过几天药价会便宜些呢?” “顾大夫,你这么多药,日后还要不要人手帮忙啊?” “药市是行会组织的,再便宜也不可能卖到白菜价,自己觉得价钱差不多就行了,人家能买到便宜的那是人家的本事,我不眼馋这个,我觉得我的买价比市价便宜就满意了。” “顾大夫,这么多药,花了好多钱吧?” “是啊,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要是接下来的日子接不到病人,我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出了。”顾念做了个苦兮兮的表情。 街坊们都笑了,虽然现在天气转凉,街上混混们打架斗殴的事少了,但北巷何时少过病人,她们才不相信顾念会付不出房租。尽管如此,出于邻居情义,她们还是说了些好话,安慰安慰。 没过几天,通过街坊们的嘴,顾念的熟客们都知道她买了大堆药材的事,有不少人找上门来向她追加药品,天冷了,只是让人没有天热时那么脾气暴躁了,并不是不打架了,该备的金创药还是要备足的。 顾念手上原料充足,客人们订多少数量她都满口答应,就是交货日期越排越后。 除此之外,顾念还去找了她熟悉的药铺掌柜,从他们的手上买了不少必须的辅药,每样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买,掌柜们看在老顾客的份上,都给了优惠价,扛回去见缝针地塞在南屋里,只留一点让人站立摆梯子的空间。 唐大媳妇的工作量迅猛增长,她尽管兢兢业业地干活,顾念仍然觉得进度太慢,她忍耐不了的又买了一台铡切刀,人歇刀不歇,药房里时刻都有切药的嚓嚓声。 两三天后,钱满贯带着他的新哥们来找顾念,他结束了新人的磨练,分到了西南组,出城南门经七步县往西南方向走。他那两兄弟徐良和童林也都打散分到了别的组,连一块喝酒的机会都少了。 他们都好奇地参观了顾念的药材仓库,一点不客气地买走了顾念手上能提供的全部存货,钱满贯和他的这几个新哥们都是结束新人期的新人,在作为正式镖师跟随前辈们出差前,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金创药不嫌多,而且还希望顾念能制作一些比较好的驱虫药,因为出了七步县再往西南走,就是丘陵地带,山多林密,现在冷天还好,等到了来年春季,走在山道上,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咬的包一个月都好不了。 顾念毫无压力地答应下来,七步县那边的气候她很清楚,她知道怎样的驱虫药对症,这种药以前柳记医馆都卖过不少,像在山里药田的药农们,他们每年进山开工前,都要先来医馆拿各种外用药,其中就包括驱虫粉和治疗毒虫叮咬的药膏。 送走这几位重要的大客户,顾念把钱拿回卧室放好,在账本上记下一笔,院里有人进来喊她出诊,仍是北巷。 小半个时辰后,顾念出诊回家,哑姑在厨房做午饭,唐大媳妇甩着酸痛的膀子在院子里散步,看到顾念回来,羞涩地笑笑,钻进了厨房。 顾念把药箱放回诊室,到井边洗手,唐大媳妇拿着擦手巾和热茶站在旁边伺候着,片刻后,顾念手捧茶杯在院里来回转悠,唐大媳妇与哑姑一道在厨房忙活午饭。 第31章在线阅读 第31章 第31章 第3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3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3章 “哎呦,我说小姑,那是男人的房间,你在这看什么呢?”唐大媳妇双手拽着万宝宝的一条胳臂,将她拉回到了院子里。 “他敞着房门不就是叫人随便看么,我看看又怎么了?”万宝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 “小姑,你是女孩子,好歹注意点自己的名誉,这要是传出去,你叫万大夫的脸面往哪搁?”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看看都犯法啊?” “小姑,你一个女孩子,不是琢磨人家的药方就是对人家的房间感兴趣,外人会说闲话的。” “能说什么闲话?有什么闲话好说的?谁敢说闲话?” “怎么能没有闲话呢?起码他们会说小姑是不是看上顾大夫了,正好你们俩年纪也差不多。不过万大夫可能不会同意,他不是一直想让你嫁给普通人,离这里远远的,过平淡日子么。” 万宝宝一张俏脸咻地就红了,眼珠子乱转,嘴巴动了几下,冲唐大媳妇喊了一句,“谁看上了他了!” 然后,万宝宝跑了。 顾念回来时厨房已经整理干净了,高温消毒过的器械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应该呆着的安全地方,唐大媳妇在厨房里帮哑姑洗菜准备晚饭。 听到顾念在院门那的一句“我回来了”,两个女人都迎了出去,却看到顾念微拐着脚经过甬道走进院里,一脸地不解和郁闷。 “那万宝宝又怎么了?我就打她家门前过,她突然冲出来,往我脚上狠命一踩。我又哪招惹她了?” 哑姑抿嘴偷笑,接下药箱和钥匙,转身去打开诊室的房门,把东西放好。 唐大媳妇打了热水伺候顾念洗手,也不敢说实话,装聋作哑地摇头,什么都不知道。 顾念挑挑眉头,想到万宝宝那让人头疼的格脾气,谁知道是不是她生理期快到了,经前期综合症,懒得跟她计较,回屋歇着等吃饭。 三四天后,顾念完成了一批创药膏,而厨房里新一锅的药汁还要等上一个来时辰,顾念就让哑姑照应着,她拿上分别包装好的几件药膏去北巷送货,不需多少时间就能回来。 当顾念送完最后一批货出门时,头顶起风变天,像是要下阵雨,顾念匆匆往家走,巷里街坊们都在忙着收拾晾晒在外面的物品,小摊贩们也都不见了。 顾念回到院里,站在柴房门外,看到哑姑抱着一床被褥从后院出来往她自己房间走,但厨房这时传来奇怪的声音,顾念以为是唐大媳妇,就没留意,抬脚往正房走,想把刚收的药钱放下,随口冲厨房喊了一声。 “唐大嫂,这快要下雨了,你不回家收衣服吗?” 厨房里乒乓一声闷响,顾念顿时刹住脚步,转身冲进了厨房。 熬药的灶台边,万宝宝无处可藏地站在那里,陶器的锅盖歪了一边,一半浸在药汁里,一半翘在锅沿上。万宝宝手里拿着一个搅拌药汁的木铲子,地上脚边掉着一小捧药材,她的鞋面上也有被溅到的药汁。 哑姑这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匆匆跑了过来,透过顾念的肩膀看到这一幕,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顾念拉着一张黑脸,“万宝宝,万姑娘,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万宝宝噘着嘴,把锅铲扔到灶台上,“吓死人了,你回来都不出声的啊?” “我现在在问你,你在我的药锅前做什么?”顾念加重了语气。 “不就随便看看喽。看来你也没用什么特别的药材嘛。” “我用了什么药材,不劳万姑娘心,请你现在回家去,我这里不再欢迎你。” “喂,顾念,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愿意往你这跑啊。” “你这样说就更好了,现在请你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收拾我的药锅了,在我发火之前,你赶紧给我滚蛋。”顾念的口气越来越差。 万宝宝惊讶地睁大了双眼,顾念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她一直认为这个小大夫是个子软绵绵的迂子。 “顾念,你要造反了?敢对我这么说话?这巷里还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看得起你知不知道,别不知好歹。” 顾念脑子里控制理智的神经随这话语嘣地断了一,她随手从门边的柴垛里抽了一细柴条,抬手就要往万宝宝身上抽去。 万宝宝尖叫一声,拿起手边的锅盖当盾牌抵抗,随着她的动作,自然是又把锅里的药汁溅得灶台、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 顾念气炸了,劈头盖脸不管不顾地四处找空档抽万宝宝,万宝宝尖叫着跳脚躲闪,哑姑怕出事,拽住顾念的胳臂,强行把她拖出了厨房。 万宝宝有了逃命的机会,扔下锅盖,拔腿往院门外跑。 顾念挣开哑姑,挥舞着手中的柴条,追了出去。 万宝宝一路尖叫着往家跑,顾念死死追在后面,街坊们好奇地出来察看,见这架式把他们都吓了一跳,立马出来很多人拦下顾念,万宝宝这才得以安全地跑回自己家,把院门牢牢关严。 “哎呀,小顾大夫,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宝丫头做错事,念她年纪小,饶她这回吧。” “顾大夫,消消火,消消火。” 街坊们拉着顾念,夺下她手里的柴条,簇拥着她往她家去。 唐大媳妇收了自家的衣服,听到外面动静,跑出来见这情景,掉头就去了顾记医馆,看到哑姑拿着一个弄脏的锅盖站在厨房门外叹气。 “哑姑,出什么事了?” 哑姑扭头见是唐大媳妇,向着厨房里面呶了呶嘴,唐大媳妇走过去一看,吃惊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那小姑干的?” 哑姑点头。 “这次让她得手了?知道顾大夫的药方了?” 哑姑再点头。 “她还把药锅弄成这样子了?” 哑姑继续点头。 唐大媳妇无力地垮下双肩,“小姑可闯大锅了,顾大夫最不喜欢别人动他的药了,怪不得生那么大气呢,追着万宝宝抽打。” 这时间,顾念也被街坊们给劝着送了回来,他们看到哑姑和唐大媳妇都站在厨房门口,知道那里就是顾大夫发火万宝宝逃命的缘由,一起拥过去看个究竟,厨房的惨样让这些街坊们都频频摇头。 “宝丫头这次过分了。” “哑姑,别傻站着,把火撤了,把药全倒了。”顾念没好气地命令道。 哑姑和唐大媳妇应了一声,走进厨房忙活开来。 “顾大夫,这一大锅的药都要倒了?不能要了?”街坊们再次惊讶,各种不解。 “都弄脏了,留它何用。” “哎哟,这得浪费多少钱啊。” “十几吊钱吧,还只是药钱。”顾念想到钱就痛,她今天卖药的钱白赚了,填这损失上了。 街坊们不忍再问下去,安慰顾念几句,就赶紧各回各家去了,顺便,把这消息透露给万大夫知晓。 顾念吩咐哑姑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弄晚饭,她一甩袖子,回卧室呆着去了。 室外,哗啦啦一阵急风,带来铺天盖地的一场阵雨。 一个多时辰后,阵雨消停了,厨房早已恢复了整洁,哑姑在煮晚饭的豆腐汤,唐大媳妇也早回家去了,这时,院门外又热闹起来,享受着天伦之乐的街坊们端着饭碗,跟在万大夫祖孙俩后面,又跑来看热闹了。 顾念扔下手上的书,匆匆从屋里出来。 “万前辈,您这是做什么?”顾念步下台阶,万大夫拽着孙女的手向她走来。 “顾大夫,今天我孙女做错事,给你闯了大祸,我带她来给你赔礼道歉。”万大夫的表情很是诚恳,但万宝宝却扭着肩膀,怎么都不情愿的样子。 “前辈客气了,晚辈受不起,不敢让姑受这委屈。”顾念也不乐意要这不诚心的道歉。 “宝宝,过来。”万喜良拉扯着万宝宝,把她拽到自己前面,“给顾大夫道歉。” 万宝宝嘟着嘴,但拗不过自己爷爷,抬起头飞快地冲顾念抛下一句“对不起”,就闪回了爷爷身后。 万喜良从身上解开汗巾子,里面叮当作响,等万喜良捧在手心里解开,是一包铜钱,略一数,不下七八吊钱。 “顾大夫,是我家教不严,让我孙女闯了祸,害你蒙受了重大损失,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你先收着,不够我回家再取去,一定照价全数赔偿给你。” 顾念上前几步,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铜钱,转交给哑姑,哑姑动作麻利地数了数,左手提着几吊,右手捧在前抱着几吊,冲顾念点点头,抬起左手,比划了几下手势。 顾念僵硬的表情缓和下来,“万大夫,钱够数了,您的道歉我就收下了,今天这事就此结束,我也不想一直斤斤计较坏了邻里关系。” “顾大夫有大量,多谢,时间已晚,我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万大夫好走。” 万喜良带着孙女走了,邻居们热闹也看够了,一院子的人,眨眨眼就散了个干净,顾念礼数周全地将众人送了出去,随手关上院门上了闩子。 哑姑把钱放在顾念的卧室,她匆匆跑去厨房,灶上还烧着豆腐汤呢,可别烧干了水。 顾念回到卧室,把那包钱自己又数了数,整数是够了,差几百文的零钱,她也就懒得分毫必争的计较了,拿回损失就得了。 第33章在线阅读 第33章 第33章 第3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7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7章 沈财享受够了新人的奉承,这才又接着往下说,“灭门案必是要上报刑部,而且这很明显牵涉到了江湖人的案子,必然是要转交给那个六扇门来处理,这案子的全部档案副本就交到了总捕头手上。而之所以说这案子要破的关键指望在这位大爷身上,是因为他是聚兴顺古总镖头的夫人的一同胞的亲哥哥。” 顾念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来,“古夫人居然有这么显赫的家世?” “要没有这层关系,聚兴顺镖局还能这么多年依旧保有江湖地位?有实力的大镖局多了,京城就有两三家,可江湖上谁不要给这总捕头几分薄面?连带着聚兴顺也就成了江湖第一镖局呗。” “哇,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这位总捕头姓什么啊?他做这总捕头多久了?在他坐到这个位子前,他也有能力罩着聚兴顺吗?” “要不怎么叫朝中有人好做官呢。只要进了刑部的这小衙门,哪怕是最低级的捕快,也愣比其他衙门里的同僚要高半级。这位总捕头姓李,自己又是个能干的,不断升职,下面有心人稍一打听,不就知道了他和古总镖头的关系,那么为了拍马屁,是不是就要保证聚兴顺的兴旺发达财源滚滚呢?好在古总镖头自己也争气,不是打着大舅哥的名号胡乱行事的人,镖局历经几代仍有现在的声望和风光,是镖局上下一心自己挣来的本事。要不是看出当年年轻的古总镖头是个值得信赖的好青年,李家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来不是。” “那么说,夫人也是习武的?嗬,一家子能人啊。果然复杂,绕这么大一个圈。这样说来,柳大夫的灭门案想要顺利破案,就要仰赖李总捕头的能耐,从他能接触到的层面,抽丝剥茧地寻找嫌疑人?” “对喽,就是这样,我们衙门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苦主不让我们二次验尸,衙门也只能尊重他们的意愿,让逝者尽早入土为安。我们手上线索几乎为零,官府这条道走到了死路,那就只能走江湖的路子。虽然古总镖头也吩咐了手下镖师在外面多留意江湖消息,可对比起来,你是宁可相信刑部李总捕头的消息,还是相信镖师们带回来的消息呢?” “那我当然相信李总捕头的,这还用问,就镖师那个身份,他们能带回来多少有用的消息啊。他们又没学过怎么筛选甄别有用和没用的线索,天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了什么江湖传闻却不当一回事,结果放跑了一条重要线索而不自知。” 沈财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顾大夫有眼力。李总捕头的关键之处就在这里了,他的人脉更广,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消息和线索,这对破案来说极为重要。” “那么李总捕头来过城里么?他们有提过开棺验尸的事么?就凭七步县仵作的验尸文书,刑部认可么?” “啧,听说刑部是下来了人,但老廖也没见着,开棺验尸的事从没听人提起过。而且事发第二天,古总镖头就和柳家代表一起去了七步县,他亲眼看过了伤口,列出了名单,他是老江湖了,李总捕头相信他妹夫的眼力也未尝不可,还省得去跟家属说开棺验尸又惹出一桩麻烦事。” “嗯,也是,这都过去半年了,说重新挖出来再验尸,要是找到了新线索当然最好,万一没找到,家属闹起来,官府颜面也难看。那柳家是城里大户呢。” “可不就是这样想的呗,能不验就不验吧,先找到别的线索再说。” “有人统计过么?灭门案,一年内破案的有多少?”顾念又有新问题。 “小顾,我懂你意思,咱们这闲来无事也没少议论过。柳大夫就是个在小县城里开医馆卖药的普通大夫,他的药好,来买的江湖人多,这是他和江湖人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可问题就在这,他是个小大夫不假,可他同时又是聚兴顺镖局总镖头的准亲家,柳大夫不招惹江湖人,镖局可惹过不少,那些大小镖头谁没几个仇人。所以当这案子一出,就有消息在传,是不是冲古一虎去的。”沈财误会了顾念的意思,却给她提供了新的角度。 顾念张嘴深吸了口气,从鼻子呼出来,“这不应该啊,他们俩家还不是正式的亲家呢,杀了柳大夫一家,给古家人的冲击也就一时,现在不已经有消息在传,明年古家少爷就要结新的亲家了么。” 沈财他们两手一摊,“要不说这案子难破呢,找不到柳大夫得罪江湖人的线索,可这案子又的确是江湖人干的,只有他们才能杀人杀得那么利落。” “买凶杀人不可能吗?为什么非得纠结在是柳大夫得罪了江湖人被对方亲自下手报复呢?” “买凶杀人就更奇怪了,七步县只是一个处在交通干道上的一个小县城,主要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商旅的生意,县里虽然繁华,可它方圆不大啊,百姓别看身份各有不同,可拿着族谱家谱往上一数,都有那么一点拐弯抹角沾亲带故的关系,柳大夫得罪谁去啊?他还是县太爷的专属大夫呢。” “这样说,那的确是很奇怪,柳大夫不可能得罪人,可他们一家的确是被人灭门,总得为点什么吧?不为人那是为财?家里丢东西了吗?” “哎,小顾,没看出来,你脑子转得真快,读过书就是跟我们人不一样啊,你这说到点子上了,真丢东西了,丢的还是好宝贝。”另位大叔笑道。 “丢什么了?” “你说呢?柳大夫是以什么出名的?什么东西对他是最重要的?”那人逗她。 “药?” 大叔们齐齐摇头。 顾念假意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拍掌跳了起来,“药方!” 大叔们咧嘴笑着点头。 “聪明,这小顾聪明,老廖找了个好小伙,比栓子机灵多了。” “栓子哪能跟小顾比,他才读过几年书?小顾是大夫,他读的书比栓子多多了。” 顾念着后脑勺嘿嘿地笑,想把话题又引回到先前的主题上,“凶手是冲着药方来的?” “不能肯定,据说家中现金也没有了,可是主母小姐的首饰却仍在首饰匣里,让人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怕日后首饰销赃,被人顺藤瓜吧,柳大夫出自本城柳大户,主母和小姐身上肯定有祖传首饰,销赃会有风险。现金比首饰安全,花掉就花掉了,无处找去,不过药方能不能成为追踪的一条线索呢?” “药方倒是条重要线索,要说买凶杀人只为抢夺药方,这个可能很大,是个破案的方向,但是,不找到行凶的人,就无法得知幕后雇主是谁。谁知道那些药方落入他人手中之后会被怎样处置,可能改一改药材的用量和配比自己留着用,也可能把药方分散,一张张地转手卖给不相干的人。天下之大,懂医懂药会制药的人何其多,能随便指着某家药铺说人家卖的药就一定是来自柳大夫家失窃的宝贝药方吗?” “自然不能。”顾念斩钉截铁地表态。 “那不就结了,死胡同,是不是?” 顾念垮下肩膀,“这还真是一桩难破的案子啊,只能指望那位李总捕头在他的位子上,能发现什么线索了。” “可不就是指望他了呗。” “啊,头都疼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这案子的观点,街坊们议论的连重点都没找到过。”顾念真地揉了揉额角。 “他们肯定以为是柳大夫家里的什么人惹来的祸事对不对?也许还有人会说是桃色事件什么的。别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全凭自己想象胡乱瞎说。” “我自然不理这个,没有意义,而且今天我已经了解得够多了,更加不会搭理那些闲人们的胡说八道。”顾念喝干自己杯中的茶水,“财叔,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要我干的活儿吗?” “哦,是。”沈财看看窗外的天色,他们聊了挺久的了,“这两天都没有无名尸送来,不如你先把栓子走之前的留下的记录整理成正式文书吧。本来以他的行程安排,他回来再补也不碍事的,谁晓得他会出这么严重的车祸呢。” “好啊,有文书的样本吗?我不会写这种东西,想先看看。” “有有有,马三,你带小顾去吧。” 一个左额眉毛少半边的男人应声站起来,“小顾,跟我来。” 顾念跟沈财等人道了别,拿上自己的箱子,随那老三出后堂,到了后面一进院落,再进了东厢房的当心间,拐进了左手暗间,那里窗下有书桌,靠墙有一面大书架,放了不少书和一些纸卷。 马三从一个隔架中抽了最面上的一份文书递给顾念,“这是栓子回乡前写的最后一份验尸文书,你就照着这个格式和用词写,每个月的月初都要把上月的验尸文书送去衙门归档,你要是写错了,老廖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哎,好,我一定用心,不给大家伙添麻烦。” 马三转身又从另一个隔架上拿了一本簿册递给顾念,顾念看到封面上写着年月,是上月的验尸记录。 “验尸是我们动手,你在旁边专门做记录,不论我们说什么,你都要如实地记在簿册上,等验尸全部结束,再形成正式的验尸文书。这簿册也要小心保管,跟文书一样,每月都要送交衙门归档。” 顾念翻开簿册封面,毫无疑问,里面是用毛笔写下的文字,不是很规整的笔划,有些潦草,但是百分百的男笔迹,顾念自认她无法模仿男笔迹到这种程度。 “看样子这记录不好做啊,有些字潦草得我都看不懂,我能用别的方法做记录吗?不过我保证这簿册上会有应有的文字。” 马三无所谓地点点头,“我知道,大夫们写的药方只有你们自己人才看得懂,我们可不想这簿册上留下天书一样的文字。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那当然最好。” “太好了,那我能把簿册带回家誊抄吗?我毕竟每天只能来半天,我还有医馆和病人要照应。” “这个你得跟老沈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我一会儿跟他说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学习文书的格式写法了。” “行,你自便吧,累了就到后堂来歇歇,记得初五上交归档,初四你就要全部完成,抓紧点时间。” “好,交给我,不会误事的。” “那你忙吧,我过去了。”。 第37章在线阅读 第37章 第37章 第3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9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39章 当天晚饭后,做完了家务,书房里生着火盆,哑姑在书桌前临摹字帖,顾念坐在旁边看自己的医书,指点哑姑认识字帖上的生字。 半个多时辰后,哑姑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正收拾笔墨文具,透过窗户,二人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敲她们的院门,顾念放下医书,跑出去应门。 “谁啊?”顾念站在门后头高声问道。 “是顾大夫吗?我是前面久香院的,有个客人受伤了,请你去看看。” 乍听久香院这字,顾念取下门闩打开院门,“久香院?前面南巷的?” 门外的男人是标准妓院打手护院的打扮,“是啊,就是那家久香院,顾大夫,快随我去看看吧,出了好多血。” “你等我一下,我拿药箱。” 顾念飞快地跑回她的卧室,翻出她从七步县带出来的原属于柳青泉的药箱,里面仍然放着她一并带上的两包外伤工具,一直没用过,但每隔几天她会定期清洗消毒一次。既是久香院的金贵客人,那就用这些工具来治疗吧。 顾念提上药箱,叫上哑姑,又从诊室里拿了另外几样必备的物品,锁了院门,随那人在巷道里走了一小段路,从后门进入了久香院。 有婆子过来接应,领着顾念穿过杂乱的后院,就看到了小桥流水的致花园,直接从水面上的小桥走进了久香院的主楼,到这里已经能清晰地听到优美动听的丝竹之声和男男女女的笑声说话声,端着酒菜的杂役来往穿梭。 婆子把顾念二人领进主楼就退下了,换了个小丫头片子再带着顾念从楼梯上三楼,站在走廊上向外看,天井式回字形建筑格局,下面大厅十几二十多张桌子,座无虚席,男男女女穿其间,人声乐声嘈杂鼎沸。 沿走廊直走到底,经过的房间都紧闭房门,有细微的男女笑声漏出来,底部的那一个房门开着,不断有人在门口走来走去。走得近了,还听到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催问大夫怎么还没来,然后马上就有几个声音安抚着说大夫就快来了。 那小丫头片子带着顾念急步走到那个房间,“妈妈,顾大夫来了。” 顾念跨进门槛,四下一望,发现是个套间,这外间摆着圆桌椅,桌上有些吃剩的酒菜,左手墙上挂着珠帘,隐约可见内间是卧室的摆设。 外间有好几个人,三个穿着打扮看上去像富家公子哥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穿得艳而不俗的保养良好的三四十岁的女人,另外还有几个小丫头。 那女人本来一直在安抚那几名男子的情绪,见到顾念,转身迎上前来,“顾大夫啊,你可来了,快到里面看看吧,我这一个客人刚刚受了伤,流了好多血啊。” “他是大夫?这么年轻?哪家医馆的?”那三个男子拦在珠帘前,怀疑的目光警惕地上下扫视着顾念。 “哎呦,我说三位公子,顾大夫是在后巷开医馆的,外伤最拿手,先让他去看看病人好不好?已经耽误好多时间了。”老鸨和气地劝道。 “怎么不是和安堂的?” “和安堂离得远啊,顾大夫医馆近,他医术不差的,专治外伤,一个热天下来,经他手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个。公子们尽管放心,顾大夫厉害着呢。” 想到自己朋友,那三个男子退让了,小丫头打起珠帘,顾念与老鸨走进去,那三人跟在后面还不忘警告,“妈妈,希望你没介绍错人,你该知道我这兄弟家里是开什么买卖的。” “三位公子,你们放心,不会介绍错的,顾大夫的医术和药都是这附近最好的。” 顾念这时已经走到了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哥儿,脸冲床里躺着,左手拿着一块帕子压在左额头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嘴里似有似无地呻吟着。 床沿坐着一个十几岁的漂亮姑娘,双手握着那公子哥儿空闲的右手,满脸的担忧神色,看见顾念进来,她才站起身。 顾念走近床边,轻声地自我介绍,要病人放下左手,她要检查伤口。 病人听话地拿开了手,顾念小心地揭下帕子,眉骨上方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满脸,他身上还有一股酒气。 “这是怎么伤到的?”顾念把那沾血的帕子随手递给身边的小丫头。 “刚才酒席散场,董公子有些喝多了,出门时被绊了一下,撞到了走廊对面的墙上,就把眉头划破了,当时流了好多血。”那漂亮女子轻声说明道,声音婉转好听。 “怎样怎样,顾大夫,要紧么?”老鸨追问道。 “伤得倒不重,但开了口子,要缝两针。”顾念镇定地答道,不打算动手的样子,病人的尊贵身份,肯不肯让她治还不确定呢。 “要缝针还不严重?他流了满脸的血。”那几个年轻人又叫嚷起来。 “三位公子,眉眼周边皮薄脆弱,出血吓人,但其实从大夫的角度来说,这只是皮伤,算轻伤。”顾念恭敬地解释道。 “你医术行不行啊?他可伤在眼睛上面,你别弄出什么事来。” “就像妈妈刚才说的,我医过的外伤病人满打满算也有一千上下了,官差都在我那里缝过针,要是三位公子不放心,怕朋友碰到庸医,这个我能理解,我也不在这耽误时间了,你们赶紧找别的大夫吧,再耽误下去,就不用缝针了,日后长一道蜈蚣疤。”顾念向哑姑招招手,作势要走。 “哎呀,别别别,顾大夫,你不能走啊,我们都知道这里就你的金创药最好,快给董公子看看吧,可不能让他这副样子回家去啊。”老鸨急忙拦下顾念,把她往床边推。 那漂亮姑娘俯身与病人耳语,“董公子,让顾大夫给你缝针吧,您的伤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之瀚,你想清楚,要不要这个小大夫给你看,和安堂再远,走过去最多两炷香。”病人的朋友们紧张地提醒道。 “哎呀,都别吵了,就这个大夫吧,赶紧给我弄好了我回家睡觉,疼死我了。”床上的病人突然发了脾气。 室内突然静了一下,转而又嘈杂起来,顾念把多余人等一起轰到外间,吩咐老鸨给她拿水拿酒,她身边只留哑姑一人伺候。 没等顾念把药箱里的工具用品全摆在桌上,她要的东西就一起送了进来,老鸨还隔着珠帘解释,她记得顾大夫的习惯,早就备好了。 顾念洗了手,开始给病人清创,对方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却没力气挣脱顾念扶着他的脸的手,可见他喝得不少,也难怪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按部就班地完成缝合上好药,放上一块敷料,哑姑在旁边用剪子剪了两条胶布,一一在烛火上烤得有些软化了,再交给顾念贴在病人伤口上。 这胶布可是顾念的得意之作,就是趁着现在天冷她一人琢磨出来的,把自制的胶水涂在抻平的干净纱布上,自然晾干,要用时剪下几条,在烛火上稍微烤一烤,让胶水软化即可使用。胶水粘很大,粘得很牢,扯下来会有些疼,不过很好清洗,用酒擦一擦,就把皮肤上的残胶给洗掉了。 有了这医用胶布,像这董公子这样的伤势,就用不着拿绷带把脑袋层层包裹起来了。 “好了,董公子,已经弄好了,需要我给你开个汤药方子么?” “不用不用,就这样吧,你叫人扶我起来。”董之瀚在床上轻轻地翻了个身。 顾念冲珠帘外面招了招手,老鸨等人一拥而入,顾念自顾自到旁边洗手,哑姑收拾桌上的物品。 “咦?之瀚,你怎么这副样子?这样回家没关系吗?不用绷带再包紧一些吗?” “喂,大夫,你是不是庸医啊,就包成这样?” 董之瀚的朋友们看到他的样子,又叫了起来。 老鸨和姑娘又做和事佬,劝公子们消消火,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顾念一边擦手,一边叫哑姑再剪一条胶布,然后她扔下擦手巾,走回桌边,接过已经烤软的胶条,毫不客气地抓过离她最近一位公子哥儿,撸起他的衣袖,把胶条贴在了他的手腕上。 “喂,你这是干什么啊?”那公子挣脱自己的手,生气地大喊。 “牢不牢,你撕下来再说。” “你这大夫怎么这样啊,什么人呐。”那位公子哥儿抠起胶条的一角,往外一扯,皮肤被拉紧地痛感,让他“嘶”了一声,缩了手脚。 “怎么了?撕不下来吗?”另两个朋友上前帮忙,一个抓手,一个撕胶条。 那位被当作实验对象的可怜公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轻点,轻点,这是我的手,哎哟,轻点。” “这怎么回事啊?”公子们生气了。 “你们不是说我包扎得不严实么,现在觉得如何呢?”顾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摊开双手道。 老鸨和那漂亮姑娘赶紧走到双方中间,一人劝一边,让双方都消消气,别在这里吵架。 “我现在怎么办啊,我不能带着这东西回家啊,扯得疼死了。之瀚,你头上贴了两条这玩意儿,明天还怎么换药啊?” “顾大夫,顾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消消气,帮帮忙吧。”老鸨又哄又劝。 顾念冲哑姑歪歪头。 哑姑往碗里添了一些烈酒,捏着擦手巾的一角在碗里蘸湿,然后抹在那人手腕的胶布上,用酒把胶布全部弄湿后,很轻松地就给揭了下来,再用酒擦擦皮肤,洗掉残余的一点胶水,就完全干净了。 “看看,看看,是不是,这是顾大夫自制的,找他治伤的都这么包扎,从来没听人说包扎不严的。几位公子,这下放心了吧?”老鸨甩着手里的帕子,向珠帘外的手下飞眼色。 公子哥儿们开了眼界,也就没什么意见了,转而扶起自己朋友准备回家。 外间走进来一个奴,老鸨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又进来,手里拿着一吊铜钱,给了顾念,又忙着招呼那四位公子,客人在自己地盘受伤,哪怕是客人自己不当心,老鸨仍然自掏腰包付医药费,不然下次就没客人愿意上门了。 顾念收了钱,不多说废话,道声再见,带着哑姑原路离开久香院,回家睡觉。 第39章在线阅读 第39章 第39章 第4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0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0章 第二天中午,顾念从义庄回到家里,今天义庄收到了两具冻死的可怜尸体,使得她不得不推迟了下班时间,今晚上要把验尸记录和报告都赶出来。 吃午饭时,哑姑拿来纸笔,用手写的方式,告诉顾念昨晚上医治的那个董公子,他派了家仆来买胶布,哑姑架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给了对方一大张,收了两百文钱,她不清楚这胶布的成本,也不知卖得是贵是贱。 顾念却是笑得端不住碗,那样一大张胶布,可以剪三四十胶带,而她一次调制的胶水,能制作二十张大胶布,卖五十文一张她都有很大的利润,哑姑居然开价二百文,嗯,有奸商潜质。 “哑姑,要是再有人上门买胶布,就照今天这个价钱卖,二百文,一文不少,不二价,嫌贵找别家。” 哑姑眯着眼睛,笑着点头。 当天下午,顾念治疗了一个因为爬桌子而不小心被一大碗开水烫伤的调皮孩子,还好天冷衣服穿得多,开水也不是刚烧开的沸水,紧急处理一番后抹上烫伤药就无大碍,叮嘱了家长一些注意事项,病人付钱回家。 在井边洗了手,顾念往厨房走,想烤烤火暖暖手,顺便喝点热开水。 院门外忽然停了一辆蓝布蓬车,车夫是个中年人,他急匆匆走进来,见着顾念就问,“顾大夫在哪?” “我就是,你哪受伤了?”顾念搓着冰冷的双手,上下打量着对方,看他的衣着料子,不像是这周边的居民,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仆。 “不是我受伤,是我家老太太明天上午要见你,我家公子叫我来嘱咐你几句,到时别乱说话。” “啥意思?你家老太太谁呀,我该认识啊?”对方的口气让顾念有点不爽。 那车夫急了眼,拔高了音量,“城里董大户家,你没听说过啊?昨晚你医治的病人就是我家公子。” 顾念张了张嘴,记忆仓库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生锈的碎片,模模糊糊地拼出了个大概印象,柳依依生前对三江城里门当户对的大户家族印象中,只对自己父母这一房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比较熟悉,其它的一概不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 “啊,董大户,做船运的董大户家,原来昨天那位是董老爷唯一的公子?哎呀,何其有幸,能给董公子缝合伤口。不知小公子今日可好?伤口还疼不疼?有换过药吗?” “我家公子伤势稳定,但我家老太太对他受伤感到很生气,要见一见为他治疗的大夫,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 “哟,老太太真心疼孙少爷,可我这样的身份,在老太太跟前,未免有失礼仪,这不太好吧?” “是啊,我家公子当然知道不好,所以才没跟老太太和太太说是烟花北巷的顾大夫医治的,而是找的和安堂宋大夫的小徒弟顾念治的伤。” 顾念脑门青筋突地一跳,她突然明白先前要她说话当心是什么意思了,“和安堂?宋记和安堂?哪位宋大夫?大大夫二大夫还是三大夫?” “城里还能有别家的和安堂?当然是宋心鸿宋大大夫。”车夫瞪着眼睛,一副“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 顾念频频点头,“那是那是,董大户家的专用大夫,当然是宋大大夫的嫡系最好。” “你全部明白就最好了,明天上午在家等着,我会来接你。记住了,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半个字都不许吐露。让你做宋大夫的便宜徒弟,是你的福气。” “是是是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顾念恭敬地作揖,抬起头来又换成了一脸难色,“可我明天上午没空哎,上午的时间我要在义庄干活。今天收了两具尸,明天我要把记录交上去。” 车夫顿时嫌恶地后退了一大步,“你不是这里的大夫吗?怎么跟义庄还有关系?” 顾念故作为难状地摊开双手,“就因为我是这里的大夫,所以才要接这份差事,还得干好几个月呢。就不能请宋大夫帮忙在老太太面前圆一圆场?我这样的身份,要是去了不就污了府上贵气了么。” “你昨晚上见到我家公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在义庄干活?!要是我家公子染到了你身上的晦气可怎么是好!” “那你还在这里跟我废话,还不赶紧回家让你家公子洗个除秽澡?他可受了伤哦,污秽之气最喜欢这种人了,有空子可钻啊。” 车夫脸色都变了,转身撒腿跑出门外,跳上车子,赶紧走人。 顾念不甚在意地走进厨房给自己找点暖和东西吃。 当天晚饭后,顾念在药房整理药材,等哑姑忙完家务帮她誊抄验尸记录,廖诚拍开了院门,来找顾念。 “咦?诚伯?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刚和万大夫喝完酒?到屋里坐,屋里暖和。”顾念从药房出来,热情地领了廖诚走进正房厅堂。 “特意来找你的。”廖诚踏进屋里,在客首坐了。 “怎么?是我哪里做错事了?文书写错了?”顾念一阵紧张,以为工作失误要挨骂了。 “不是不是,不是那个事,是关于你昨晚医治的那个病人的事。” “董大户家的公子?诚伯你怎么会知道这事?他们居然找上你了?”顾念大惊。 廖诚刚要张嘴,哑姑进来上了两杯红枣甜茶,又把火盆往他们二人跟前推了推,另加了几块炭,让屋里更暖和些。 廖诚端着茶杯歇了歇,感觉到手脚都回暖了,他才继续往下说。 “你昨天医治的董公子是董大户家唯一的公子,他上头四个姐姐,就这一个嫡公子,打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娇生惯养,打个喷嚏老太太都要担心得一天问五六七八遍,昨晚脑袋上开个口子回家,听说家里为此闹得一晚上**飞狗跳。” 顾念想象着那混乱场景,想笑又使劲忍着,一脸正经的表情,“今天上午,董公子派了人来买我的胶布,下午又有他们家的家仆来,要我明天上午去董家见老太太,说是临时挂宋大大夫徒弟的头衔,可他听到我明天要去义庄,就吓跑了。不知诚伯又是怎么和他们有联系的?” 廖诚轻笑几声,抿了口热茶,“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你是仵作,才来找我的,不然我也没机会跟董大户家扯上关系啊。初听到这一消息,我还给吓了好大一跳呢,以为耳力不行,听错了。” “这是怎么了?非得去见老太太不可?可我只听说过宋记和安堂的名气,三位宋大夫谁是谁我都没见过啊,明天一见面,岂不穿帮?” “就是怕这个,才让我来帮你套词呢,明天上午这一趟,你是非去不可,没得推辞,董公子和宋大大夫那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无论如何要把老太太哄好了。” “可我挂着宋大夫徒弟的头衔,老太太肯定要问一些日常琐事啊,谁帮我打圆场?” “明天会有宋大夫的儿子宋亦柏陪你一起去见老太太,他会帮你打圆场,你自己也放机灵些,你明天要先赶去和安堂总号,先跟宋公子会合,再跟公子一道去董家见老太太,宋公子会告诉你到时该说的话,你也跟他谈一谈你那胶布的事。” “胶布?”顾念眨眨眼,一脸后悔,“早知道我就用绷带给他捆几层了。” “嗐,用都用了,现在讲这个还有什么用。听说你那胶布倒是有意思,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那来找我的董家家仆说,大概过程是今早来给董公子换药的大夫,用绷带换掉了胶布,老太太的丫环在一旁看着,发现不对,回禀了老太太,那大夫就被叫去问话,只好说手上的胶布正好用完了,老太太就不高兴,让人速去和安堂取来搁家里下次换药用。” “所以,我这上午才有人跑来买胶布,就是为了这事。” “两相结合,可能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董老太太是家里的老祖宗,谁都不敢拂她的意思。” “董家下人做事蛮机灵的嘛,知道和安堂只是个托词,往我这跑。” “董公子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纨绔子弟,他可是董家庞大家业的继承人,别小瞧了他。” “那么说,也就是因为那胶布,所以宋大夫才同意让我做他一天的挂名徒弟,去哄老太太开心?” “唔,可能有这方面的缘故。老太太溺爱孙子,人之常情,你就陪着演出戏,有了这一日之缘,说不定日后还有你的好处。” “那我明天医馆岂不要歇业一天?上午在董家,下午还要去义庄呢。你跟财叔说了我明天上午不能去么?” “我跟马三说了,他家离我家很近,我就是在他家坐了坐,才这会儿来你这里。歇业的事嘛,你就当休息一天吧,明天北巷的人都会知道你去董宅了,他们不会见怪的,没准儿你的生意还会更好。” “嘿嘿,这也许就是我的好处哦。” “谁说不是呢。” “唔,那我明天还要带药箱出门。” “把该带的都带着,谁知道会不会要你给董公子换药呢,有宋公子在旁边照应,你自己再随机应变,应该很快你就能完事回来了。” 顾念仍有些不安地捏捏后颈,“我只是担心老太太会问到我家居何处家中还有几口人这种事,叫我怎么回答。难道告诉她,我住在烟花后巷?对面就是南巷各家妓院的后门,所以我才能在董公子受伤的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廖诚为难地皱了皱眉,“老太太八成是会这么问的,这个你明天和宋公子商量商量吧,看看他能编什么托词帮你蒙混过去。” 顾念点点头,这只能指望那位宋公子了。 廖诚拍拍腿,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回去了。要是手头上宽裕,明天多带几张胶布,这是跟和安堂搭上关系的好机会,能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的任何机会都别放过,你真想跟老万一样,在这里干一辈子大夫?” 顾念跟着站起来,低眉顺眼地欠了欠身,“是。谨记诚伯教诲。”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大概下周上架,还请喜爱《游医》的亲们继续支持哟~~~~~。 第40章在线阅读 第40章 第40章 第4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1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1章 送走了廖诚,顾念闩上院门,哑姑也忙完了大部分的家务,到书房替顾念誊抄今日的记录和文书,顾念则在整理她的旧药箱,把应用的工具药品都放进去,明天不知道几时董家的人来接她,提前做好准备比较好。 第二天起床后,顾念在院门上贴了一张头天晚上让哑姑写好的字条,上面写着大夫有事医馆歇业一天的字样。 买菜回来的街坊四邻们看到门上有字条,虽不识字,但总能猜到是有事,有好事的就上前跟顾念打听。 “小顾大夫,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是啊,今天歇业一天,上午有事,下午还要去义庄,实在没时间营业。” “是不是前天晚上你医治了哪位公子的事啊?” “咦?你们居然知道?这消息传这么快?” “嗐,小顾大夫,你还不清楚么,在这里没秘密,再说那是好事啊,南巷接待的那都是有头脸的客人,随便攀上一个就发达了,要是将来哪天顾大夫搬走了,咱们这些老邻居都替你高兴。” “呵呵,谢各位吉言,希望真有好运。” “就是,顾大夫一身好医术,又制得一手好药,在这里呆一辈子太屈才了,有机会往外走,还是要把握住的好。” 顾念笑眯眯地与邻居们寒暄了一会儿,才回屋吃早饭,然后换上一身新衣服,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来接她的人。 辰初不久,昨天的那个董家下人来了,顾念安排好家里,提上药箱随对方走了,外面停的仍是跟昨天一样的蓝布马车,顾念坐进车里,很快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马车从玉府街的方向进来,从古店街出去,一路向西,烟花后巷这一带太靠近城东了,没听说有什么大户人家的宅邸,倒是有不少中平小康人家的院子。 马车过了衣带河,来到了位于城东南的和安堂总号,顾念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挂在门外柱子上的一副对联,医馆里迎出来一名小厮,问是不是顾念,然后带她穿过医堂,去了后面的院落。 在一间显然是待客或者书房一类的偏厅门外,小厮隔着棉帘子通报了一声,听到里面的回应,他打起帘子,顾念道声谢,跨过门槛。 屋里有一个主人,几位下人,那位主人年轻得跟顾念的岁数差不多,穿着长衫,皮肤白净,英俊倜傥,浑身上下带有他这个阶层的人特有的气质。 这位年轻公子先前应该在办理公事,手上拿着簿册,这会儿两只眼睛一齐放在顾念身上,从头到脚快速地扫了几遍。 门边一小厮上前给顾念引见,“这位是我家大公子。” 顾念把药箱斜背在肩上,脸上露出谦卑略带谄媚的微笑,拱手行礼,深深弯腰,“在下顾念,见过宋公子。” 宋公子微微点点头,受了顾念的礼,但没回礼,还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角,“你就是前天晚上给董之瀚医治伤势的顾念?” “回公子话,正是在下。”顾念谦卑到底,只抬头看一眼对方,就低下头去说话,不与对方对视。 “今日叫你来的缘由,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公子,是董老太太想见在下,问些董公子当初受伤的情况。但是在下所知不多,不知见了老太太该如何回话,还请公子指点。” “你今日挂着宋大大夫徒弟的名号进的董宅,在老太太面前,首先要挺直腰板,站要有站相,别丢了我和安堂的脸面。” “是,公子。”顾念马上抬头挺站得笔直,但脸上表情没变,依旧谦卑。 “还有你这副表情,像什么样子,要么不笑,要么笑得好看一些,别叫董家人笑话,说我们和安堂的徒弟连笑都不会。” 顾念放松了脸部肌,只是嘴角似有似无地轻轻上扬,像是面无表情,又像是淡淡地浅笑,这是她平日里面对病人的表情,她知道这表情配上合适的语气,能帮助病人从受伤的紧张情绪中放松下来,好让她开始治疗工作。 宋亦柏依旧不满意,他又嫌弃上了顾念的衣服,“顾大夫你就没一件好衣裳吗?穿得这么差,和安堂的徒弟穿不起好衣服吗?” 顾念有些无语了,她觉得自己的衣服不算差,买的本地产的冬衣料子,哑姑亲手缝制,细密的加固针脚,哪里差劲了,被这么挑剔。 “宋公子,要是真有人问起在下的衣着,大可以在下不注重穿着的理由一带而过,在下认为,八成也不会有人会关心这个,董家人还是更在意董公子的伤势,您说是不是?” “不注重穿着?说得轻巧,和安堂入了册的徒弟,哪个走出去不是仪表堂堂。你不注重穿着,注重什么?”宋亦柏冷哼了一下。 顾念突然一下福至心灵,取下身上的药箱抱在怀里,打开盖子,拿出卷成筒状的十张大胶布,边上的小厮代为接过,转交到了宋亦柏手上。 昨晚上廖诚提醒她带上这东西,还真有用处。 宋亦柏展开胶布,用手指仔细感受了一下胶布两面的手感,还闻了闻气味,然后放到了身边的桌上,并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很快拿来一瓶金创药递给顾念,瓶身上写着生肌散的字样。 “这是我和安堂的金创药,防着老太太要你给病人换药,你自己收好,到时别拿错了。” 顾念道了谢,仔细地收好药瓶。 宋亦柏挑剔的目光又落到了顾念的旧药箱上,但这次他忍住了没说出来,想着反正就这半天,见了老太太就回来,过几天等董之瀚伤好了,还有谁会记得这事。 “我这边做的准备就是这些,你自己有什么问题要问的?现在说出来,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应变。”宋亦柏呷了口茶水。 “宋公子,不知见了老太太后,老太太会跟在下说些什么话?在下从事的职业实在不堪污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耳朵。” “这是必然会问到的,你只管照实说自己的姓名籍贯家世,编个十二三岁入和安堂的经过,就说家里有人和宋大大夫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他认为你有些天赋,就收了你,一直专攻外伤治疗,在其它方面不怎么擅长。老太太和太太要是有别的问题,我会尽量帮你圆过去,你自己能不张嘴就别出声。” “要是老太太和太太问起在下是怎么及时来到公子跟前给他医治的呢?” “编个好点的理由,比如你被朋友带去医治朋友的某位朋友,回家途中碰到出来找大夫的下人,见你背着药箱,就把你拽了进去,发现病人是董公子,赶紧医治。我和董公子都会从旁帮忙,不会让董家人知道你的真相。” “是,在下明白了,多谢公子指点。” “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早去早回。”宋亦柏说道,门边的小厮马上出去传令,顾念重新背好她的药箱,没多久,外面就回复,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顾念跟着宋亦柏走便门到了外面的巷子里,上了一辆蓝布马车。同是蓝布蓬车,这公子用的就更致很多,车架子用的上好木料不说,蒙车厢的蓝布也是上好的料子,上面绣着暗花,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宋亦柏与顾念坐车里,他的小厮与车夫坐一块,马车徐徐出发驶向城西南的一处闹中取静的小街,车中二人各坐一边,不发一语,没有交谈。 就像柳家街一样,董家街也是以董宅命名,街道一边是董家的大宅院,一边是全部属于董家所有的临街铺面,贩卖的都是董家货船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货物,甚至还有海外的稀罕物,因为顾念透过车厢的纱窗,看到有伙计从店里搬出一株大珊瑚放在门口的货车上。 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的区别就在大门的数量上,两扇门板的是小户人家,四扇门板的是大户,包括有钱人和朝廷官员,而六扇门板的那是官府衙门和皇家,百姓日常提起来都犯忌讳。婚姻上的门当户对指的就是二门对二门,四门对四门,二门不高攀四门,四门不下嫁二门。 马车在董宅大门前停下,典型的四门大户,正门这时是闭着的,只有董家当家人出入才会开启,家下人日常进出都走旁边的便门。 门子从门房小窗看到有客来,他认得宋亦柏的马车,车子刚停稳,人就开了便门出来迎接,直说里面已经传过话来,公子在老太太房里,让宋公子直接过去即可。 门子将宋亦柏顾念三人领进大门内,换了小厮领他们到二门外,再交由门上的婆子一路领进老太太住的院子。 顾念一边咋舌有钱人家规矩多,一边抬头挺目不斜视地走在宋亦柏身后半步,她连身边偶尔经过的丫环是美是丑都没看清。 董老太太的院子小巧清静,院里有花圃,花圃外面还围着几圈各式小花盆,种着当季的鲜花,多少驱散了一些冬季的萧瑟。 屋里早得了通报,小丫头已等在门外迎接,见人跨进院子了,向里面回报了一声,然后适时地打起棉帘子,让了宋亦柏三人进屋。 第41章在线阅读 第41章 第41章 第4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2章 游医 作者:爱打瞌睡的虫 第42章 很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昨天半夜23点半,虫子所住同院另一栋某邻居家违章建筑着火,所幸无人员伤亡,但烧坏了悬空于上方的电信电缆,使得虫子家整栋楼的电信信号中断,直到不久前才完全修复。为了表示歉意,同时庆祝上架之喜,今日虫子三更,一章公众,两章vip,感谢大家一贯的大力持续支持!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正厅里没人,屋里的小丫头直接把人领进暖阁,老太太、太太和董家公子都在那里闲话家常,身边只有贴身的丫头伺候,不见家中其他女眷。宋亦柏的小厮没跟进去。 老太太和太太都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样儿,穿着色调朴素半旧的家常衣裳,看着和蔼可亲,她们与宋亦柏显然相当熟悉,看他进去先招呼上了。 董公子脑袋上包着绷带,还是昨天换药后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坐在旁边的一张榻床上,日光下,眉清目秀白嫩嫩的公子哥儿,来了朋友,他也不起身,就拿脚点点榻床,让了个能坐的位置。 宋公子行了个简单的晚辈礼,请了安,把顾念引到他身边,向老太太和太太正式引见。 “老太太,太太,这位就是顾念,前天夜里就是他给之瀚医治的。” “晚辈顾念,见过老太太、太太,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笑口常开,百事顺遂。”顾念拿出柳家的教养,不卑不亢地行礼问安。 老太太和太太都和气地微笑,上上下下地把顾念打量了几遍,这才笑道,“还真是个好小伙,不愧是和安堂出来的,就是个子小点,年纪还不大吧,有十八了吗?” 顾念心里抖了抖,暗想这两位太太还真有眼光,柳依依的身高受父母遗传影响,大致有五尺五寸左右,折合165厘米,在女孩当中已算是不错,搁在同龄男孩当中,还有很大增长空间,自然不会把她往二十岁上的年纪去估,只会往下估,却歪打正着地估对了,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就是十七岁。 “回老太太,太太,晚辈今年正好十八岁,蒙宋大夫看得起收在门下,距今已有几年。”顾念把虚岁当周岁,免得两位太太多生疑问。 “我就说嘛,看你这身架子,也不像是岁数太大的,不过这年纪,就有一手疡医活儿,算是有天赋了吧。亦柏,你觉得呢?”太太笑眯眯地转向已跟董公子共坐一榻的宋亦柏。 “太太说得不错,我这师弟就专长外伤,要说其它方面,他还真不如那些师兄弟们,好像那学医的筋就长成这样子了。” “呵呵,要是将来真专于外伤,能治其他人治不了的伤势,这也是一门绝活。幸好前夜里还真是多亏遇到你,不然换了别人,我这做娘的还真不放心我那孩儿的伤势。小顾那个时间还背着药箱在外面,是去出诊?年纪轻轻就能单独出诊,亦柏,你这小师弟的天分可真不得了。” “小顾学医时间尚短,远远不到单独出诊的水准,倒是他的朋友有时会找上门来,他也就给朋友们看看,对和安堂的病人,我们可不敢这么放任他。” “回太太,晚辈前夜是受朋友所托去探望朋友的朋友,抄近路回家时,碰到出来找大夫的久香院下人,见我背着药箱,就拖了我进去。得知受伤的是董公子,又没有时间再让人去玉府街上的和安堂分号请大夫,公子当时流了满脸的血,再拖下去就麻烦了,只好硬着头皮着手处理了。笨手笨脚的,几次弄疼了公子,还请老太太和太太多多原谅。”顾念顺着宋亦柏起的头往下接。 老太太和太太听得揪心,后怕地拍拍口,又嗔怪地瞟了自家小祖宗一眼,脸上愈发地笑得舒心,“他受了伤,受痛是应当的,叫他自己不当心,还好碰到了自己人,不然,要是再让人跑一趟和安堂,一去一回,光路上指不定得耽误多少时间呢。既然小顾今天来了,就顺手给之瀚换个药吧,也省得再派人去请和安堂的大夫过来一趟。” “这个……”顾念犹豫了一下,转向了宋亦柏,“师兄?” 宋亦柏和气地望着顾念,“老太太和太太信任你的医术,可不能再像前夜那么鲁莽。” “多谢老太太和太太的信任,晚辈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让公子在哪换药?需要回房吗?”顾念马上转头道谢。 “小顾你看就在这里怎样?回他自己屋太远,你们走来走去的麻烦,你觉得这屋里光线如何?还需要什么东西只管说,家里都有。”太太说道。 顾念先看看宋亦柏的眼色,场面上,大师兄的面子一定要给。 宋亦柏点了头,顾念才又向老太太和太太行了个礼,然后在屋子里走动起来,找了这屋里光线最明亮的地方,说要让董公子平躺。 立马有丫头到外面叫来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宋亦柏起身,董之瀚躺着不动,仆妇上手,硬是将榻床连他一起平端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顾念指定的地方,并解除了榻床的机关,使得靠坐着的董之瀚得以照要求平躺下来。 顾念又向丫头们要了烈酒、温开水、胰球、擦手巾等物,在等东西送来的时间里,她又让人搬了旁边一张圆桌过来,撤掉了漂亮的绣花桌布,把她药箱里的东西摆了一桌,那些闪着寒光的各种医疗器械让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禁捂住心口,宋亦柏和董之瀚也不由得对视一眼。 先把胶布剪了两条胶带下来,放在点着了火的烛台旁边,这时她要的东西也送来了,顾念洗了手,左手帕巾镊右手帕巾剪,镊子夹紧绷带,右手剪子咔嚓几下,绷带就轻轻松松解了下来,再轻轻揭去蒙在伤口上的敷料。 顾念扔掉废料,换了把干净的帕巾镊,夹起一小块纱布沾湿酒清洗伤口,仔仔细细擦了几遍才结束,拿起宋亦柏给的那瓶金创药拔了塞子,左手轻轻地蒙着董之瀚的眼睛,右手洒好药粉,再用第三把帕巾镊夹起干净的敷料放在伤口上,烤软胶带贴上。大功告成。 仆妇们把榻床原样搬回原处,宋亦柏也跟了过去,顾念自己一人洗了手,将桌上的东西各自收拾好,药箱合上,抱在怀里,去跟老太太和太太回报。 “老太太,太太,董公子的伤愈合得很理想,有和安堂的金创药,饮食上再注意些,注意忌口,伤口拆线后,不会留下太难看的疤痕,时间长点连疤痕颜色都会慢慢淡去,自己不说别人都看不出来。”顾念小小地拍宋亦柏一个马屁。 “之瀚养伤要用的东西,和安堂这几天都准备好了,明后两天就给送来,正好那时之瀚也要拆线了,正合用。”宋亦柏接过话茬。 董老太太和太太都放心地点点头,董之瀚这时坐起来,跟和母亲撒娇,要和宋亦柏回自己院去,聊些公事上的事。 既有公事要谈,老太太也就允了,顾念跟在宋亦柏后面,三人与小厮等人一起出了老太太院子,董之瀚就吩咐下人送顾念出去。 拐进通向董公子所住的小院的小道时,前后左右,除了两位公子,就是他们各自的贴身小厮,无其他外人,二人这时居然压低了声音谈起顾念来。 “那个顾念真是在烟花后巷开医馆的?他刚才的表现本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完全看不出是个人。”董之瀚不解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我都担心他礼数不周,被老太太和太太看出破绽,我还特意叮嘱他站要有站相,没想到他居然表现很好,甚至都没对他的衣着打扮提出疑问。” “他那样一堆东西摆在桌上,谁还敢问他衣着喜好?有疑问也没了。请铁匠制作那样一堆工具不便宜,老祖宗和母亲只会以为他把钱都花这上面了。再说了,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徒弟,还入不了她们的眼,她们也不会费那心思关心太多。” “那样最好了。你下次再去那里,自己也当心点,别再喝那么多,再受伤,可有你受的。” “好了,我这都成笑话了,哪还会有下次。”董之瀚额头上的纱布,“哎,我觉得这胶布倒是个好玩意,你跟他买了几张?” “没买,他直接送了我十张,有胶的那一面手感挺特殊的,听你说粘挺大,等我回去再试一试。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这样包扎一下,看着就比昨天要显得伤势轻一些,昨天那样,要不是事先知道,我还真以为你伤得有多重呢。” “嘿,我本来就是轻伤嘛。对了,我昨天派人去打听了他,这顾念还是有一手绝活的,专治外伤,会制药,都是街上的混混流氓南巷和北巷的人买,价钱便宜药效好,抢了你和安堂不少生意。” “你真是闲得无聊去打听这个,我当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不然我为什么会同意演这场戏?不就是想看看他的本事。” “没失望吧?”说这话时,已经来到了董之瀚的小院前,众人跨进门槛,直接回书房休息。 “还行。烟花巷那一带,龙蛇混杂,走出来过不少奇人,谁知道这顾念是不是下一位呢。” 二进的小院,内院正房的几间屋子,温暖如熙,周身的寒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主客随意地各自落座,丫头们奉上热手巾和热茶,又鱼贯而安静地全部退下。 “那么你的想法呢?”呷着热茶,董之瀚惬意地舒口气。 “他要是一直在烟花后巷,我是不会跟他做生意,买他的胶布的,除非他搬出来。” “搬出来?那么好的生意,搬出来,就靠给你做胶布生意,人家要是饿死了怎么办?你管埋?” “看在生意伙伴的份上,我埋就我埋呗。”宋亦柏大笑着喝了他的茶。 董之瀚懒得搭理这说疯话的好友,放下茶杯,从书架上拿来几本簿册,宋亦柏也敛起笑容,两人谈起正事。 第42章在线阅读 第42章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