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行道迟迟》 正文 第1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节 ☆、行道迟迟1 冷清的冬日,热闹繁华如京都,街道茶馆瓦肆也都冷冷清清,清旷的石板路上远远的就传来马车的车轧声,车夫的号子声也由远及近。人们都看上两眼不紧不慢驶来的马车,再目送著简陋的马车远去。 马车弯弯绕绕,由大道转入白墙青瓦的小道,停在了最後停在了风家宅子的黑漆的後门。 风家宅内最近盛传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离家一年有余的风家主母要回来了。主母回来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可惜这风家主母并不受家主待见,娘家也没权没势,最重要的是,风家家母是被休了的。 风家家主仁慈,看著家母家中贫寒,虽已休了,但依然供养前家母在京都郊外。只是风家里里外外没想到被休了的家母能再回来,才貌家世无一出众的家母再次回来还真是让人惊讶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被休了的高一清,半年前从京郊山上滚下来撞破了脑袋忘记前尘後,风家对他来说就是个从未去过的陌生地方,这次回风家他更多的是忐忑。 风宅门後停下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妇人,乌黑的发里可见几缕银丝,插的珠串银钗颜色也老旧了,马车里的褐衣少年递了两个黄布包袱给妇人,之後也自己也轻盈地跳下来马车,似乎在寒风冷峭中一点也不减他的生气,脸颊上带著粉粉的红晕。 穿著湛清色下裙的妇人去给马夫算车钱,小巧模样的少年回身去掀车帘子,小小的马车里竟仓促地塞了三个人。 收了车钱的车夫颠颠手上的碎银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想著是京都风家的人还以为会多几两打赏呢,没想到到手还是那几个子儿,大冷天的出来赶了这麽久的路可是亏大了。 高一清搭著小游的手下了马车,清瘦的面容苍白,带著病色,刚出马车就觉得身上的暖意瞬间被剥夺了,双唇抿在一起才克制住自己上下牙齿打颤。 马车沿著来时的路回去,小巷里只剩下高一清主仆三人,寒风呼啸著吹过,高一清不禁瑟缩了一下,一边的妇人连忙上前,给高一清紧了紧单薄的披风。 高一清看看两边高高的砖墙和乌黑的瓦片,这墙瓦後的院子就是一个世界,未知的世界。高一清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麽想的,但是在他醒来之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回到高家,以为会在京郊闲适地过上一辈子。 “婶婶,就是这儿吗?”对於曾经是夫家的风家,高一清没有问,身边的顾婶和小游自然不会提起。 “是,大少爷今天……”顾婶欲言又止,想他高家原来也是名门望族,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把家中的男子嫁出去。 “婶婶我知道,我不认为风家的家主会突然对我感兴趣,最坏也坏不过以前吧,最多再被休一次,那样咱们也可以早点回去也说不定。”高一清安慰地对顾婶一笑。 顾婶有些心酸,给高一清整整衣裳,示意一边的少年去叩门,自己站在高一清身後。高一清忘记了前尘事,她却记得风宅里的日子也不是那麽好过。 小游扣了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的是个年纪和顾婶差不多的妇人,一身绫罗缎子,珠钗宝钏,妆容研丽,见了高一清三人逡巡打量了一圈,然後垂眸作了一揖,淡淡道: “家母您回来了,斤木已经等候多日了。” 高一清颔首一笑算是知道,顾婶在一边笑道:“真是麻烦了。” 斤木多看了高一清两眼年,没多说什麽,转身带著高一清三人进来风宅,厚重的门关上,高一清禁不住想要回身,最後还是忍住了。 “过几日就冬至了,家母回来也好赶上过节,一个人在外也怪冷清的。”斤木在前面领路,却只多出高一清半个身子,对高一清表面的恭敬做到面上了,说话却漫不经心的。 “嗯。”高一清模糊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打量著风宅里的亭阁楼台花草树木。 风宅里比大街上可热闹许多,就像斤木说的那样,冬至到了,里里外外都要打扫,还得准备祭祖拜神的事项,与此相比,高一清这个家母回来得可谓低调。 路上碰上端送物件或是打扫的奴才,见到高一清都先是一愣,才赶紧作礼。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被休掉的家母重新回来的消息得到了证实,热闹的宅子里又添了一味谈资。 “家母之前住的院子已经教人收拾出来了,若是缺了什麽,家母差人和我说去。”斤木找来就近的奴仆取来了钥匙,打开了原色的木门,院门顶上挂著书了“步云院”的横匾,高一清看到竟有一刻的失神,这名字…… “少爷进去了。”小游拉拉高一清的衣袖,斤木已经进了院中,把院里各个房门都打开了。 “家母这儿我就不私自做什麽安排了,省得我多忙多错,要是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家母定要知会斤木。”斤木的意思,自然是不会给高一清院子里多一个人伺候,好的坏的都不会多送进来。 “嗯,清静些好。”高一清不在乎这些,只打量他的院子。 斤木把前後院子所用房间的钥匙都交给了顾婶,没多做停留就离开了。临晚的时候,宅子里的人送来了蔬果肉类,说是宅子里这几天忙,各个院子都自己做饭。 来这的第一顿饭就是自己做,高一清也没什麽怨言,事实上,这是入冬以来,他们主仆三人吃上的最好的食材了。要不是高一清坐了一天马车身子乏了,一定好好吃上一顿。 酉时刚过,高一清就洗洗睡下来,把其他都交给顾婶和小游忙去了。相对高一清的无所谓,顾婶担心得更多些,都回来一天了,还不知道家主为什麽招他们回来,想想以前家主一年半载不踏进这步云院一步,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见上一面。 到底是在陌生的地方,高一清困意一过,半夜就莫名醒了,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时辰,外间睡的小游打著香甜的鼾声。静谧的夜里什麽动静都被放大,高一清在床上躺了片刻,居然听到外面有簇簇的下雪声,无风的夜里雪越下越大。 这还是京都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真是赶巧了。 ☆、行道迟迟2 入冬的第一场雪将整个皇都笼罩了起来,天地间都是簌簌地落雪声,有些屋宅外挂的灯笼都灭了,余下的烛火在漆黑的下雪的夜里也看得不是太清楚,京都大街上却有两路大红的灯笼在雪夜中分外光亮。 摇曳不定的大红的灯笼直到风宅大门才停下,高门的瑞兽大环刚敲两下,门就开了,看来门内的人已经等著在了。两路灯笼领路,之後积了雪的马车停在了风宅门前,门内的风家大总管赶紧出门,手上撑著油纸伞。 背影宽阔的男子从马车里踏著小矮凳下来,一身深蓝色缎子的大总管赶紧把伞撑过去,关切问道: “爷,一路都还还顺利吧?” “嗯。”风家的家主风擎淡淡答了一声,迈开大步子就进了宅里。 大总管一边紧跟风擎,一边招手让门外的马车仆人赶紧收拾进来,在风擎身边低头恭敬继续说道: “奴才想著爷许是今天下午就能回来,没想著到天黑了也没望见爷的身影,可是急坏老奴了,都说京外有一大批荒民,也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上爷。老奴差了人出去几趟才碰上观梅亭下来的小仆人说您在那儿,老奴这才放心下来。” 风擎不打断大总管的表忠心,听著大总管继续说著宅子里这些日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朝自己的居正院走去。回来的队伍收拾的声响没多时也默了,整个雪夜又复了前时的安静。 进了院子,风擎脱下自己的黑色大氅,大总管接过递给边上的小奴。屋里的暖盆早按吩咐准备了,洗澡水也烧在炉上,大总管退到一边看著仆人忙前忙後。 “管家还有什麽事吗?”风擎瞥了一直不离开的大总管一眼。 大总管这才上前说话,话语间有些踌躇:“爷,步云院今个儿住上人了。” 风擎泡在热水之中,近侍绿松净了手後在风擎太阳穴上轻轻揉按中,心里暗骂大总管这只老狐狸。当初要招家母回来是风擎吩咐的,这住的地方也是风擎随意指的,只是不知道风擎对休了的家母是什麽意思,称一声“家母”为妙?还是“高公子”更为妥当? “回来了?”风擎闭目休息,神请慵懒,声音有些沙哑。 “是,今天傍晚前从後门回来的。” “就按以往的来,天冷,炭火多给送些去,也让他别出去,受寒总是不好的。”风擎的打算大总管还是没看透。 “是,步云院那位的身子向来不好,今天内子迎著进来的时候还注意到步云院那位像是刚病好,老奴寻思著要不要送两味滋补的药过去?” 内室屏风之後热气缭绕,与屋外的冰冻三尺是两个世界,风擎似乎睡著了,又似乎在思考什麽,大总管束手候在一边,外面伺候的小仆中途又进来加了一回水,风擎似乎有些不耐。 “东庄那边还有人打理吧?”许久,风擎问了一句话。 “回爷,那边一直有人看著,山上引下的温泉也好好的,等冬至过了,雪也就该停了,冬日泡泡温泉对身子定然大有裨益。” “一切都交给总管打理了。”风擎连声音都懒洋洋的了,看来是有些倦了。 “那让哪位夫人要同行吗?” 风擎的内眷里没几个人,得宠的只三位,其中一位如意夫人算是半个家母,平时内眷的吃穿用度各种花销都是她来张罗,其他几个都不成什麽气候,可家母的位置还是教一个男人坐著,就算休了有一年有余,也未扶正哪个,现在这高一清又回来了…… “到时再说吧。”风擎摆摆手,大总管就轻声退了出去。 “爷,你都不用去如意夫人那边哄哄吗?”绿松从雕花木柜里拿出新的亵衣来。 哗啦的水声,风擎从浴桶里站起来,水滴顺著精壮的上身向下流去:“爷喜欢聪明的女人。” “聪明的女人也是女人。”绿松小声嘀咕了一声。 “任何不聪明的举动可都不太让人喜欢……”风擎眯起细长的眼睛,有几分危险,绿松自然禁声了。 作家的话: 瓦是新人,求鼓励~~ ☆、行道迟迟3 高一清听著落雪声在天明天前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还是灰暗的样子,细细听来也没什麽动静,连小游睡下的鼾声都没了。高一清自己起身披了外袍下床到窗边,试了几下才推开窗户,窗沿上已经积满了雪了。 小游拿著正在扫帚在前院里扫雪,手上带著厚厚的棉手套让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厨房的方向正散出热气来,看来温暖安适。虽然不想回风家,可是这个冬天也因此才过得如此安逸也是真的。 “小游,扫出个道来就好了,这麽好的雪扫了可惜。” 整片的雪看上去像无瑕的白玉,也像细面蒸出来的大馒头,是小游喜欢吃的,高一清起来见到此番情景,心情很好地对著院子里地小游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院落当中的小游扬起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清脆地声音道:“少爷,你起了啊。” “现在什麽时辰了?天还阴的很呐。”高一清说著抬头看看铅云密布的天空。 “卯时才刚过,少爷用完早膳,咱们能堆个雪人吗?”小游满脸期待,一副纯真不减的样子,让只比小游大上两岁的高一清不禁感叹起自己老了,真是人未老心先衰啊。 高一清笑著点头就要答应,顾婶在厨房里听到了声音,系著围裙就出来了,对著小游呵斥道: “少爷身子刚好,你就想拉著少爷胡闹,回头少爷又该病了。” 小游吐吐舌,高一清也塌下来肩膀,然後就听顾婶继续喝道:“少爷怎麽起床了也不多穿些衣裳,自己身子就要自己珍惜了,小游愣著干什麽,还不去给少爷更衣。” 顾婶是高一清母亲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高母身边,情同姐妹,之後也许了好人家,可惜丈夫去得早,之後便一直伺候著高母,高一清出世更是照顾有加,更是陪著高一清到了风家来,不离不弃追随到现在。 虽高一清失了前尘的记忆,可高一清依然将顾婶视为亲人,那样的艰苦拮据的生活之下,能陪著他高一清走下来的都当高一清命中的难能可贵。 步云院的早晨热热闹闹的开始,吃罢早膳,小游还是跑去了院子堆雪人去了,高一清坐在窗前看著,顾婶坐在高一清的身後的矮凳上,借著炭火盆子拿出针线,拿著手绷一针一线绣起花来。 “婶婶,现在忙这些做什麽,现在也算享清福了。”高一清把顾婶手中的手绷放到了一边,把自己手上的暖手筒子套在顾婶的。 “怕这清福也享不了几天噢。”顾婶自进了风家就心绪不宁,没想到还会回到这座宅子,又看到了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有福自然先享著,怪不得婶婶的头发最近白的这麽快,原来就是杞人忧天多了。”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顾婶把暖手筒子又塞回高一清手上,这冬天的炭火要是断了,可不好过。 有些事不用说,整天看著主子脸色过日子的下人就能把事情做到让自己和主子都满意了。 院子里堆的积雪被小游都积在一起堆了个大雪人,双手和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依然欢呼愉快的样子,只是下摆的和绵靴都浸湿了,等玩够了之後,小游才哆哆嗦嗦地进屋,免不了又被顾婶一顿说道。 临到午膳十分,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笃笃地一声声很清晰,小游窝在被窝里没法去开门,高一清就跟著顾婶去开门去。 门外的积雪还没除去,拦著来时人的道路,只一位到跟前敲了门,顾婶半开一户门扉时,就见院门几步外站了五六个仆人,手里都拿了东西,其中还有两个人抬了大箱子。 敲门的小仆退到一边,一个提著自己绯色长裙下摆免得积雪污了衣裳机灵的女子上前说话了: “顾婶儿可还记得九儿吗?这些年可真叫九儿挂念的。” 九儿脸上带著甜甜的笑意,一双灵动的大眼和浅浅的酒窝配上鲜豔的罗群,映著雪景,可谓煞是动人可爱。 顾婶勾起浅笑,眼角有细小的纹路,温和闺秀的样子:“如意夫人身边的九儿姑娘,自然忘不掉。” 九儿嗔道:“敢情顾婶儿是记了九儿的主子,才把九儿也顺带上了,九儿可真是人微言轻啊。” 顾婶笑,道“”九儿姑娘言重了,九儿姑娘这几年出落地可是越发标志了,可是教人过目难忘哪。” 顾婶的话引来九儿一阵清脆银铃之笑,好半天才收住笑意,道:“这麽冷的天儿,九儿就不多说什麽了,改日再来叨扰顾婶儿您了。今个儿,九儿是受了咱们夫人之命,特地送来东西的。” “冬至节快到了,到时祭祖拜神风家上上下下都得齐了。家母既然回来了,夫人就寻思著就让人做了两套新衣裳过来,挑的都是最好的苏锦缎子,还有佩戴也定做了一些一并送来,哦,瞧我这记性,那些个药材也是夫人特地吩咐的,给家母补补身的。” 仆人一个个将物件搬进了步云院,小游已经穿了衣裳下床张罗了。 顾婶束手在身前,波澜不惊的样子:“如意夫人真是有心了。” 东西都摆进了正堂里,桌上椅上都是,仆人也鱼贯退了出来,九儿就道:“这都办妥了,九儿就先回了,顾婶儿天冷还是进屋得好。” “路滑天寒,九儿姑娘路上也小心了。”顾婶也是笑著送客。 九儿甜甜一笑,便带著一众奴仆离开了,顾婶站在门前看了许久,看著远处九儿的绯色身影在雪景中也找不见了才回了院子关上门。 作家的话: 文不太长,所以更文应该不会太勤快…… 啊,这是参赛的文,不知情的亲点进来,请到页面给咱打个分吧~~~ ☆、行道迟迟4 顾婶进了正堂,小游和高一清都在,小游正在送来的东西里四处翻看著,准备清点一番,高一清一脸淡漠地看著。 ”这如意夫人真是出手阔绰”,高一清看看那些送来的药材,挑了一株山参在手,”这是野参吧,看个头就知道年份不小。婶婶你也不用做那些女红了,这根参留著够换不少银子了。” “好东西还是留著给少爷您补身吧。”顾婶拿起送来的衣裳在高一清身上比划著。 ”婶婶现在又大方了?好,那改天炖只鸡,放了这山参,我们都来喝喝。” ”瞧你个败家东西。”顾婶看衣裳大小不差,就要收起来,却被高一清叫住了:”送都送了,要不我就穿著得了,摸起来挺暖和的。” 这两身衣裳听九儿的意思,是让高一清在一些隆重的场合穿的,顾婶也是这意思。高一清以前的衣裳这些年料子做工不错的早就当了,剩下那些要麽洗得发白,要麽就磨破了袖子,没几件好的了,顾婶这般就有些犹豫,虽然高一清已无所谓什麽在外的名声,可顾婶也不想让她家少爷在外显得太落魄。 顾婶犹豫的当口,高一清自己脱了外袍先穿上,小游在边上嬉笑:”少爷,你这样穿真好看。” 一身绛紫的祥云暗纹长服,高领并排盘扣,下摆衣袖上都是柔软的白色兔毛,高一清一上身那骨子里的冷傲霎时毕现,嘴角常带著的淡淡的笑也显出几分冷落疏离来,带著病色的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威严来。 ”好看是吧?人靠衣裳马靠鞍,小游另一件衣裳是你的了。”高一清心里一高兴就拿起另一件衣裳丢给小游了。 小游伸手接过,就道:”谢少爷赏。” ”胡闹,你们俩孩子就会胡闹。”顾婶可就要生气,高一清赶紧安抚:”婶婶,这衣裳我还不一定穿的出去呢,搁著哪天被虫蛀了,还不如日里穿穿,暖和得很,是吧小游?” ”是,少爷说得一点没错。”小游穿著高一清的衣裳只能宽松地挂在身上,不过还是欢喜地伸手不断摸著,小游也许久没一件好衣裳。 顾婶一心软,只能退步:”那行,你们可得穿仔细了,哪天前宅要是有什麽事,不许说衣裳没能穿了。” 如意夫人差人给高一清做的那件颜色鲜亮一些的竹叶青色的长服最後交给了顾婶,让她改了给小游做新年的新衣,小游乐呵坏了,对那衣裳更是爱不释手。 顾婶看著高一清好不介意地收纳了礼物的样子,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家少爷能旷达如此,她也无须担心了。 顾婶坐在炭火前改衣裳,高一清穿著新长服带著小游到後院置机制捕鸟去了。什麽都没有的人,只能固守著自己的自尊,没有能力捍卫时,唯有隐忍二字。 按照吩咐送完东西的九儿,雪地中小心地踏著步子回去复命。和家主的居正院离得最近的就是如意夫人的碧萝院,每当夏意正盛时,也是院中碧萝最是繁盛时,院墙之上匍匐地都是碧绿的碧萝,是一道绿色的瀑布。 此时,院里也是积满雪,院门前站著两个小仆,见到九儿都是低身作揖,九儿直接入了院里,轻推了门进去,就见她主子坐在榻上的小桌边上,拿著棋谱正摆著棋子。 九儿叫了一声:“哎呀,夫人怎麽不在床上待著,天这麽冷,摆什麽死棋子玩。” “小妮子哪有这麽疯的,进来就大呼小叫了。”如意夫人狭长的凤眼瞪了过去,却是风情,眉目间都是情意。 “哼,夫人怕是担心九儿冲撞了爷才训斥的九儿,夫人好生偏心。” 九儿故作委屈,眼神间透著激灵劲儿,如意夫人不做理她,涂著朱蔻的白净修长的手指还在棋盘上轻扣著棋子,九儿又酸酸地道了: “夫人这棋也是为了爷才下的吧。” “怎麽,外面听了什麽?”如意夫人手下的棋子迟疑,等著九儿的话,没有落盘。 九儿嘻嘻一笑,道:“什麽都瞒不过夫人,九儿刚才回来刚好遇见了斤木婶儿,才知道爷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铺子里查账了,一时半儿是回不来了。” 如意夫人有些怅然若失,手上的棋子终究没落盘,还是丢进了一边的棋箕里。风擎自昨夜回来别说来她的院子,就连话也没找人来捎上一句,就有些气恼地搁下了棋谱,拢起的紫色的下群靠进榻的里侧。 “夫人院子里地雪都教人扫了吧,走路也不方便。”九儿上前给如意夫人捏捏腿。 “先留著吧,保不准爷哪天来了,见上还能点点头说声好。”如意夫人支著小巧的下巴,视线落在焚著炭火的兽脑香炉,不知道在想什麽。 过了好一会儿,如意夫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了,问道:“今天东西都送过去了?” “是,九儿今个儿一早就带人送过去了。” “人见到了吗?”如意夫人撩起耳际的一缕发在手指尖。 “九儿没当面见著,只隔著门看到了,等进了院子,他就躲进屋里了”,九儿说来很愉快的样子,“看著和之前没多大分别,寒酸又小家子气,果然如斤木婶儿说的那样,晦气得很,怕是再不回来就病死在外面了。” “果真?”这怕是如意夫人今早听来最高兴的事了。 ☆、行道迟迟5 高一清回来的几日天气阴沈不定,院子里的雪积了好几回,小游堆的雪人身子和脑袋都模糊了。在冬至前一夜,高一清主仆正围著炉火包饺子,预备留著明早做早膳,风家的大总管却亲自到了步云院。 顾婶恭恭敬敬请了大总管到屋里,大总管屋里打量了一番,这步云院是历代家母的住所,前後翻新过几回,现任家主继位时就整修过一回,现在看来有些摆设物件已经陈旧了。 高一清净了手,从里屋出来,大总管赶紧见礼,高一清不动声色打量了这风家的总管,精瘦的细条高个,一贯的低眉顺眼,大宅子里的谨慎缜密颇有主人家的风范。 高一清还准备著一个冬天都不出这个院子了,没想到风家大总上门了,连带著送来了年里的月钱和各院里分到的吃穿用物,其中小游和顾婶按著宅子里奴仆和婶娘的规矩分了一人分了两件新衣,另外这个月的月俸和冬至节的赏钱也一并下来了。 反观高一清这个主子,大管家这次真没带上东西给他,估摸著是如意夫人送来的东西已经记录在册,没高一清那一份的了,不过大总管给高一清捎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爷吩咐了,明日一早请家母到祠堂,让奴才来知会一声,明早老奴会让贱内斤木前来引家母过去。” “劳烦总管了,一清会准时到场。” 大总管收到了答复,时候也不早了,就不多在屋里待,起身告辞,出屋之前,高一清还塞了一个荷包给大总管,道: “难为大总管夜里跑这一趟,过节没什麽好给总管的,大总管也莫要嫌弃了。” 荷包是顾婶绣的,平常的样式,里面没多少银钱。若是真想靠银子拉拢这大总管,怕高一清把自个儿给卖了,风家大总管也不一定抬一下眼皮,风家的大总管虽不说能呼风唤雨,但世面见得不少。 这是顾婶的意思,高一清也就顺著来办了,场面上的手段,主子的身份还是不能落下。 大总管也不推辞,甚至连荷包都没细瞅就把荷包揣在袖里,拱手做礼: “谢家母,老奴就先回去了。” 大总管走後,小游去栓了门。高一清想回去再继续坐下来包饺子,被顾婶拦了下来,让高一清早些睡,明日可得起个大早,高一清对祭祀拜神没什麽印象,不过顾婶挺重视的,高一清就先洗漱去了。 “婶婶,风家家主是个怎样的人?” 高一清不好开口说出“夫君”两个字,想想这两个字就从头到尾打了个激灵。虽然世风如此,男子成婚由来已久,现在娶男子更被当做是家世显赫的炫耀之处,只是高一清还是有些不适应。 挽起裤腿,看著冒著腾腾热气的脚盆,高一清努力在脑袋里搜索风家家主曾经存在的记忆,可惜还是记不起丝毫。 “家主……”顾婶有些犹豫,小游想说来著,被顾婶瞪了一眼就禁了口,低头继续包他的饺子去了,“少爷切记,万事都莫要违逆了家主的意思,退一步风平浪静。” 高一清点点头,他现在在风家若那笼中之鸟,飞不出逃不了,就算不顾及自己,还有顾婶和小游在他身边,“不得已”三字都该每个人都体味一番,这世间才教来了一趟。 高一清躺在床上没有睡意,外间小游和顾婶还在包饺子,高一清远远的还能闻到猪肉混著白菜的香味,这是高一清最喜欢的口味,也是小游爱吃的,所以准备一次包上许多,冬天可以吃上许久。 顾婶赶著面皮,沙沙细微的声响,时不时!面杖碰到桌面的清脆的小声,小游包馅儿使的筷子碰到碗的叮当清脆声,高一清就枕著这些声音睡去。只是似乎刚才那些声响还在耳侧,下一刻他就的起床了。 看著床前催促他起床的小游,高一清还困在睡意里,不太清明。 “少爷快起来,不然待会儿婶婶就要骂了。”小游打了个哈欠,眼里蓄上了泪,也是一副睡意懵懂的样子。 “几更天了?天不是还黑著吗?”高一清在小游的帮助下穿了衣裳。 “刚到平旦呢……”小游小声嘀咕了一声,给高一清取来了洗脸水。 高一清刚洗漱结束,顾婶就端著刚出锅的饺子到了房中,高一清和小游瞬间清醒了不少,嚷著要再加些陈醋,顾婶笑著去厨房端了醋碟来,还每人分上一枚鸡蛋,高一清和小游顾不得烫就塞著饺子进嘴,吃得个齿颊留香。 这一吃饱喝足,高一清捧著热茶困意就上来了,先是趴在桌上,之後就想躺在榻上,可惜顾婶不许。高一清和小游两个靠在一起要睡著时,终於有人来敲门了,来的正是斤木,身後还带了两个小丫鬟,手上提著灯笼。 “劳烦等等。”顾婶开门和斤木说了话,就回到屋内,给高一清全身看看可有什麽不妥的。 “少爷,外面注意些”,顾婶有些忐忑,但只能多加嘱咐,“小游机灵点,照看著少爷了。” “诶。”小游赶紧应下,也有些紧张地在衣裳上蹭著出汗的手心。 顾婶把高一清送到了院门前,斤木和两个丫鬟见礼,高一清点头不语,对顾婶安抚的笑笑,就对斤木道: “咱们走吧,别误了时辰。” “是。” 这是高一清回风家头一回出了自己的院子,天色不明,空气冰冷,前面是两个提著灯笼的婢女,身侧是领路的斤木,身後还有低头束手身前的小游,好似几日前进这风宅一般,只是身上都换了一身上好的绛紫色的长服,哪里还有和过往的一丝一毫的相同? 这次该是能见到风家家主了,突然招他回来的男人…… ☆、行道迟迟6 天未亮,黑色的天幕只几颗星隐隐亮著,风宅里为了今天冬至祭祖里里外外都起了个大早,檐下的灯笼一个个挂了起来,来回奔忙的仆人手里也拿著灯笼,摇曳得不稳当,像行走的游魂,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那些冬日里的枯树孤峭得犹如猛鬼的利爪,让高一清走地心惊胆战,拢著双手在袖中惴惴不安。 走过大半个宅子,高一清冻得动手脚发凉了,现在怕是呵气成冰他也不觉得夸张。 终於到了宅子後设的祠堂,祠堂内摆著的都是风家祖辈的排位,平时是宅子的禁地,鲜有人过来,人气本就不旺,门前的两个素纸糊的大灯笼发出森幽的光。 “家母,斤木就送到这儿了。”祠堂这种地方,规矩多,各家有各家的打算,但多半有相同之处,一般的女眷是不让进的。 祠堂各扇门都打开了,一个管事引著高一清到旁边的侧室先等著,屋里就燃著一盏小灯,门口站了一个奴仆,高一清坐在那儿紧紧和小游靠在一起,自醒来後高一清总有些神神叨叨的,对鬼怪之事也忌讳得很。 等了有好一会儿,外面脚步声杂乱,许多人簇拥著到了祠堂前,先前那位管事小跑著到了高一清跟前,道: “家母,爷和如意夫人来了。” 高一清微微一愣,才站起身来,到了侧室门前,望著在祠堂前的风擎和如意夫人,灯笼中的白色灯光里,风擎一身大氅高大的身姿,面目却看不清楚,正和大总管说著什麽。 如意夫人先注意到站在侧室门前的高一清,拉了拉风擎的衣袖,风擎才看向高一清所在的地方,阴影藏著的高一清心中突然一窒,投过来的那双冷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让高一清脚下生根立在当场。 只一眼,风擎就侧过头去和大总管继续说话了。高一清可以确定风擎身边的如意夫人一定以高傲的姿态正看著他。 若是像谣传中的那样,风家家主是天之骄子,自负得对切都不屑一顾,推翻自己的决定让高一清他又重回风家家母的地位,怕是一种自我的侮辱,所以高一清觉得风家家主应该对自己是很恼火的,至少该是不喜。 一切都不关於他,高一清回到了侧室之内,等著祭祖正式开始。 祭祖冗长而毫无新意,由风家的长辈主持,一声鸣炮,三声鼓响,迎神祭祖,高一清站到了风擎身边,一众风家族人进入祠堂,小游只能留在祠堂外面。 主事长辈诵念献词,高一清面前是风家一座座陌生的牌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什麽,目光更多的放在排位前的祭品,新鲜的果子糕点烹熟的猪头…… 祠堂里香火弥漫著,高一清脑子里被填了进了莫名的东西,胀胀的,耳边是上古韵味的颂词,沈沈缓缓,等高一清回神的时候,身边的风擎正阴郁地盯著他,高一清心中一咯!,慌乱地避风擎要吃人的目光,赶紧上前接了大总管手里点著的香,在四下人的注目中低头走回风擎身边,身上大冬天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风擎上前敬香祈福,高一清跟在之後也插上自己香,看了香上燃烧著的腥红的红点一会儿,便回到了风擎身边,一齐退到一边站立好。如意夫人就在高一清身後,按规矩,女子是只能在一边站著的,等到最後全体跪拜祖先才能站到祖宗排位之前。 风家小辈旁支也都来人了,也要一一敬香祭拜,主事的长辈除颂词之外,对家族兴败也要追溯叙述,时间过得缓慢而沈闷,风家子弟按著辈分上前,高一清只垂目注视著走动的锦靴、长袍下摆。 等到天光慢慢由高墙移进祠堂之内,这场祭祖才接近尾声,风擎和高一清领著祠堂内的一众子弟最後跪拜,主事的长辈宣布祭祖结束,众人恭恭敬敬退出了祠堂。 小辈们都退了,祠堂外的院子里还聚著几个人,该是有事要谈,站了一早上的高一清腿脚都不利索了,默默退到一边,小游立马找了过来。 “少爷,你终於出来了啊。”小游在外冻得嘴唇都发白了,走路姿势也不对劲。 “怎麽了,被人欺负了?”高一清皱眉。 “不是,一直在外面跪著呢。”小游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凑到高一清面前,高一清心疼地放在怀里给搓搓。 风擎正和别人说著话,边上还围了几个小辈,都是有礼里带著急切,看著风家的家主崇敬而卑微的样子,风擎就是他们的神。风擎神情自若,身侧站著妆容庄重却不失柔美的如意夫人,嘴角浅笑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的确是个娇俏的人儿,风擎後院的其他女眷高一清都没见到。 “咱们先回去吧。”高一清拎得清自己的位置,与其无所事事地在边上,不如回去取取暖。 高一清领著小游出了祠堂的院子,上了一条小道,没走出多远,後面就来了急急的脚步声,高一清回过头去,只见大总管正快步走过来。 “家母身子可有什麽不适?待会儿还得到膳厅用早膳呢。” ☆、行道迟迟7 高一清只能先和小游站在路边候著,这院子出来了就不好再进去了,好在祠堂附近奴仆甚少,祭祖结束之後也没人敢做停留,自己主子那儿也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办。 前几日残留下来的雪已经消融得差不多了,看看远空无云的天空,想必今日也是个好天儿,阳光在冬日总是棉柔的,抵不过朔寒的冬风。风擎带著一众从院子里出来时,就见高一清一身华贵的长服立在雪中遥望著还不太清明的天空,侧脸上的冷清一如离开前,丝毫未变,时间像是停留在他身上一般。 风擎眯起眼睛,他倒要看看,这高一清那身傲骨能挺到什麽时候。 高一清听到脚步声,回身第一眼就见了走在最前的风擎,英俊得太薄情的面孔落进高一清眼中,高一清垂下眸避开闪烁著算计光芒的褐色的眸子,微微低身见礼。 风擎身後的风家子弟犹犹豫豫地都开口叫了”家母”,不去看如意夫人的面色如何。 ”走吧。” 家主开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都跟在风擎身後去了膳厅,膳厅里摆了两个大圆桌,不是所有祭祖的族人都能在此用膳的,高一清坐在风擎身边,一桌大多都是年纪稍长的长辈,小辈只有三两个。 冬至早膳自然是饺子做了主食,其他早食桌上也摆了几盘。高一清面前的碟子上摆著八个元宝型的饺子,一碗饺子汤飘著油末和葱花放在边上,还有一碟厨房调的酱汁在跟前,闻来醋味浓厚。 高一清本以为自己会没什麽食欲,在风擎和长辈动了筷子後,高一清才拿了筷子让同桌的小辈好吃早膳,第一个饺子入口便是鲜香的虾肉,让高一清不禁胃口大开。 ”爷,这该是菇子口味的。”如意夫人挑了一只饺子放在风擎碗中,风擎点点头。 八只精致的元宝饺荤素各占,口味不一,高一清执著箸把八个饺子都吃了下去,再抬头看看其他人碗里,自然是象征的吃了两三个,那些小辈的碟子尚才动了一个饺子,就连那碗饺子汤都浅浅少了一些,高一清有些窘迫,伸了筷子从摆著其他吃食的盘子里夹了一个煎饺放在面前的盘子里,欲盖弥彰,但高一清松了一口。 “我记得,你之前就喜欢吃饺子,尤其是猪肉馅儿的。”将高一清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的风擎突然打破膳桌上的沈默。 高一清一惊,侧头看向风擎,风擎却依然目视前方,夹起如意夫人送到碟中的饺子。两个膳桌上的族人都不动声色的竖起了耳朵,高一清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麽,垂目看了面前桌面的花纹默声了。 “听说了,你伤了脑袋之前的事情都忘了”,风擎放下玉箸,玉箸上端是金铸牡丹盘花,“现在还是那麽喜欢吗?” 风擎的主动说话让高一清觉得挺惊讶的,风家的族人也在迷糊之中,不知道家主对家母到底是什麽态度,但也不好对内宅的事置喙什麽,只是旁观著。 “喜欢的不是靠记忆,自然没有什麽忘记之说。”高一清低声说著,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不知道风擎有没有听到。 风擎起身离开,如意夫人跟在一侧,对著桌上的长辈做礼後特地都看了高一清两眼。高一清也不愿多待在,再风擎和如意夫人的脚步完全听不见後,也是对著一桌长辈微微俯身後带著小游离开了膳厅。 如高一清之前猜测的那般,今日的天气著实不错,初升的冬日带著朝霞染红了天边,映著围墙的残雪,也煞是好看。在京郊时的冬日里,高一清恐怕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只顾缩在屋里取暖了。 高一清对风宅自然没有什麽印象,是小游领著回去,推开自己步云院掩著门,顾婶立马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著高一清和小游平安无事的回来,自两人出门时就悬著的心终於放下了。 “婶婶,好饿啊。”小游一进屋就不像之前那般拘束,拉著顾婶让给再下两碗饺子,之前吃的那些早就没有了。 高一清换了衣裳抢著去厨房下了一锅饺子,面对著热气翻腾的热水,高一清将饺子一个个拨弄入锅中,虽然高一清表面看著平静,可在阴影中见到风擎的一瞬间,那股对风擎的莫名的熟悉感让高一清内心恍然。 这股熟悉感到底是好是坏呢?高一清叹息了一声,微微振作起来,多想什麽也是徒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行道迟迟8 冬至一过,冬日越发冷峭,滴水成冰天寒风冷,出门就觉得脸都被冻僵了,穿得臃肿的行人一刻也不想在外多待,低头在路上匆匆而过。步云院的院门自冬至那日就没开过了,院子里虽如外面一般的冷,但却无丝毫风起带来的冷厉感。 方方四正的院子里,高一清主仆三人生活得悄无声息,高一清闲著无事在屋里画著几个图样,让顾婶绣花也有几个新样式。笔墨是他们来之前就备下的,寻常人家并不未必都能用得上,高一清用得节省,担心这年一过,一切就会与在京郊过日没什麽区别。 枯乏的冬日里,幸得书房里还有不少书可以打发时间,从小游无意的说话中,高一清隐约得知以前这书房里的字画是堆得满满的,在他们离开之後似乎被丢了或是搬了出去。整个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半旧的,惟独书房里的摆设有换新的,原来的摆设应该和那些字画书卷一同离开了这个院子。 朔寒中岁岁年年的春节还是来了,顾婶拿著篦抚平发髻,看著发中的银发不禁感叹岁月易发生,红颜付流水。除夕之前,小游和顾婶出门了一回,买了些春节的必须物件,高一清只能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枝杈横生的枯树发呆。 除夕里,小游最高兴的还是有能吃上一次饺子了,新旧交替、更岁交子,多多少少还是对新年里有些希望寄存。天色未暗时,顾婶就忙著除夕的年夜饭了,高一清和小游在一边包著饺子,包完最後一个饺子时,小游笑嘻嘻道: “新年大发财,元宝滚进来!” 顾婶和高一清都是乐呵一笑,小游包饺子的手艺可怎麽的,和元宝相比起来的饺子真是没什麽正形。顾婶一直忙活的年夜饭在日入後也好了,但还得先置天地桌来接神请福,供桌上摆了一鲤白鱼、一碟馒头和一碟点心,还有新买的红烛。 小游看著厨房里温的那些菜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一直催著要快些,顾婶却显得很认真,供桌上贡品都摆了好几次,等一切准备结束了,顾婶拿出蒲垫来,给高一清先请了一炷香。 高一清接过那炷香,对著慈悲观音菩萨相三拜,闭目祈福,此时才知道在风家祖宗面前风家族人为什麽是那麽的虔诚,事若关己,那点对神明的将信将疑都褪去,希望所求能早日实现。高一清蹲在蒲团上俯身一跪,复站起身来,将香插进香炉中。 再来是顾婶敬香,最後才轮到小游,小游虽性急著吃年夜饭,却也规规矩矩地跪拜上香。 年夜饭吃了很长时间,不仅因为菜色丰富,而是因为按著传统来,今夜还得守岁,吃得太快了,回头没有事做会容易犯困。 步云院里主仆三人过著最家常最普通的除夕之夜,宅子前面的热闹声在冬夜显得很鲜明,祭祖之後风家的小辈就没回去,留在本家宅子里过春节,席宴其乐融融的一片,晚些时候掌起的灯教整个宅子都照的分明。 除夕宴後,家中正厅里守夜的都安辈分分列两边坐好,捧著香茗品著糕点,说说异文趣事,以茶代酒来行个酒令,室内的前塌上坐著的风擎和如意夫人也低声凑近说著话,如此一般也是家和事宁之圣象。 待到宅子外的胡同里传来打更的清脆的梆子声,第一声响亮的鞭炮声瞬时而起了,在同时各家烟火鞭炮点起,这个除夕也便结束了。风擎披上披风,领著众人在宅前放了鞭炮,阵势不是一般的大,灯笼的光照下硝烟腾腾四起,整个巷子里都看不清明。 除夕夜的炮竹点完,风家族人还是回到室内,自然少不了要给喜钱,这些都是事先已备好的,凡事都讲究以长为尊,除夕夜里给喜钱却是孩童先来,图个压祟保平安的好兆头。 族中的稚齿小儿恭敬的朝著风擎和如意夫人磕了三个头,说了父母教的吉祥话,然後站起身来上前领了两份压岁钱,要紧的还是借机瞻仰一下家主的威严。 等小儿都拜完後,稍长的少年郎再上前拜礼求喜钱,最末还有几个宅里屋里的仆人也上前跪拜,先是大总管领了两个总管事,之後就是风擎和如意夫人屋里的绿松和九儿,这个些奴才们拿的喜钱不比那些子弟的少。 这样的场面里,却见不到家母的身影,大家似乎也都习惯了,不少人在背後说道时总带著一份不屑: “他若来了,拿什麽劳什子赏给人家?” 家底不体面的家母,族里的旁支都不太在意,只是占著家母的位置传出去有些不大好听。 不及前宅人多热闹,高一清的步云院里也放了…新回。忆论、坛…一串炮竹,大晚上的也没人追究起宅子里的规矩来,小游也得了压岁钱,小嘴甜甜的说了不少吉祥话,乐得顾婶笑眯了眼。 守岁已完,困意上来便也不再强撑著,洗洗便要熄灯睡去,高一清刚躺下,炮竹声中传来生硬的扣门声,外间的小游已经下了床,另一间屋子里的顾婶匆忙披了一身衣裳便问道: “哪位啊?” 高一清坐起身来细听,隔著厚厚的院墙,回话高一清并没听清,只听到了开门的吱呀声,小游也出去到了门前,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关上,门外到底来的是谁? 作家的话: 这章似乎没什麽看点,挠头,下章来哈。。。。哦哦哦,感谢亲们的支持!,让咱垂死挣扎到现在,好惊喜啊啊~~~ ☆、行道迟迟9 高一清听著屋门关上的声响,便问道:“小游,院外来的是谁?” 没想到回话的不是小游,而是顾婶:“少爷,刚才是前宅的大总管特地来敲门的。” “怎麽会现在来过来……”高一清嘟囔著打了个哈欠,顾婶执著灯进来,昏黄的灯光让屋中摆设的影子光怪变化。 “婶婶?”高一清奇怪顾婶怎麽会突然进来,撩开了床帏。 “没事,快躺下”,高一清放下帷幔,瞬间觉得顾婶的话有些闪烁,顾婶打开里间的柜子,道,“大总管刚才送了喜钱来,说是主子赏的。” “是麽?”主子就是那位看起来冷漠的家主吧?高一清便躺了下来,不做多想。 顾婶放好赏钱,便脚步轻轻地出去了,回了自己的屋。高一清困得很,一夜无梦,未对顾婶半夜进屋放银两的事细细思索,翌日早晨被早早叫起梳洗,高一清迷迷糊糊想再赖会儿床,小游却说出了让高一清惊吓的话: “少爷快些起床,待会儿家主要过来一同用早膳。” 高一清可以说是狼狈地从床上跌爬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游,问道: “小游你说什麽?!” 小游缩缩脖子,眼神飘忽:“婶婶不让说的,怕少爷晚上睡不好……昨天晚上大总管少来的话。” 高一清任命地慌慌张张地开始洗漱,穿戴好坐在正堂内候著,桌放著的热茶正散发著热气,院门难得从早晨起就开著,方才顾婶送来的点心高一清勉强吃下了两块,这般等待就如同煎熬。 等到辰时,风擎才慢慢悠悠端著步子进了步云院,身边只带了近侍绿松。可能在风擎身边待的时间长了,绿松小小年纪只显得老练圆滑,身上还带著一股大户人家的贵气。 “见过爷。”顾婶和小游都在院门前拜礼,风擎随意摆摆手,“去忙吧。” 风擎今日穿了一件金丝滚边的暗红色交领大秀长袍,黑色腰带绑著莹莹美玉贴片,外罩了绯红暗花立领披风,鬓眉刀裁,冷俊中却教人不敢正视。风擎到了步云院自若泰然,反倒高一清这个主人有些拘束,立在正堂门前俯身见礼,却未开口说话。 “进屋吧。” 风擎走到高一清跟前,垂眸看著规矩模样的高一清,高一清似乎能感受到那不带感情的目光从他的发髻到他露出的些微的脖颈,再到弯下的後脊。 风擎进了正堂,高一清紧随其後,风擎身上所带的女子的甜腻的脂粉味让高一清鼻头发痒,但也只能忍著……风擎应该是刚才如意夫人那边过来吧。 风擎与高一清在正堂前分别坐下,绿松默默束手在前站在风擎身後,小游端上了茶,只说早膳待会儿就好,便垂目退下。 在高一清还在睡梦之中时,前宅就差人送来了食材,顾婶早早的就开始准备了,只是手上焐著杯盏的高一清依然觉得时间漫长,反观风擎靠在椅子上一杯茶品得挺自在。 高一清的手指摩挲了杯盏的杯沿,想著以前恐怕自己和风擎也是这样,风擎这样的人让人下意识的不想靠近……这样想来,高一清轻松了一些。 早食被摆了上来,连绿松也退了出去,膳厅里只有四方桌上风擎和高一清俩人坐在对面,今日是特地熬的鱼片粥,加了香菇和葱花,高一清舀起满满的一勺送进嘴里,很美味。 “顾婶的手艺还是一样的好,这粥还合胃口吗?特地找人送了鲜鱼过来。”风擎也尝了一口鱼片粥说道。 高一清动作一顿,略带疑惑地看向风擎,风擎也正看著他,高一清怔怔点点头,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鱼片粥……似乎风擎还记得他爱吃饺子,高一清瞬间迷茫了。 曾经忘却的记忆,开始像暗夜里的迷雾困扰著高一清,畏惧的不是盲目的探索,而是揭开迷雾後风擎究竟是怎样的姿态迎接著他。 ☆、行道迟迟10 高一清整个早膳吃得心不在焉,等看到风擎放下了筷子自己也跟著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吃多了,蟹黄包他似乎一个人吃下去六个,还有两碗粥几块山药红豆糕,高一清一时有些窘迫。 “用膳的时候爱想事情的坏习惯,你还是没有改掉。”风擎说著过往的事,却只是对尘封的历史冷静评述一般。 高一清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恼火来,这些似乎都是关於他的,像是风擎和他多麽的熟悉,可这些他都忘却的,是毫无关系的,陌生的,高一清感到一股强加的桎梏带来的窒息感。 之後,小游和绿松撤了碗筷,一顿饭也结束了,高一清想著风擎就要回去了,不想风擎端著茶对绿松问道: “总管那边怎样了?” “刚才小游已经出门,大总管就该领著人过来了。” 元旦岁首,第一天里亲朋好友间须施礼道贺,各家名帖不住地往风家宅子里送,风擎还歇不得,也得出门各处拜访,不过还先得把宅子里的事给处理好了。 除夕夜里也只赏了平实家里几个要紧的奴才,宅子里外的各个管事都得赏了。 高一清陪著风擎闲坐著,来宅子里的管事还私下里还议论著,这家主的意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个进了步云院都小心谨慎,宅子里外的账本和事项在年前都查过,这些管事来只是过个场,对东家敬个孝心。 来的管事一路两排进了正堂,果然就见家主和家母坐在上头,一齐下拜说了吉祥话,风擎挥袖让人添茶水来了,管事们坐下都不多言。茶点是宅里里的大厨房送来的,点心小巧精致,风擎和高一清间也摆上了一份。 家主头一回进了家母的院子,一同用了早膳,还在步云院赏了家里的十多个管事,这一消息一出,风宅里新年里就更加热闹了,直把回来後就默默无闻的高一清推到风口浪尖上。 高一清是早晨醒时才知道风擎要过来,宅子可是在除夕夜後就传著这件事,大早上地就见风擎从如意夫人的碧萝院里出来,一身软翠的披风半片著云髻的如意夫人把风擎送到了院门前,脸上带著睡醒的红晕,顾盼间妩媚横生。 只是风擎渐行渐远,如意夫人脸上温婉的笑意变得冷然如雪,院子里外的丫鬟都寒蝉若噤,提心吊胆绷了一根弦,做事更加小心谨慎,连喘息都不敢太大声。 风擎一走,如意夫人立马觉得这香炉中烟雾嫋嫋的华贵屋子里冰冷了许多,卧在榻上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食物,九儿挥退了边上的小丫鬟,挨到如意夫人边上,小脸上都是委屈和不甘,像是风擎去步云院那儿最不痛快的就是九儿一样。 “夫人,你怎麽就不拦著爷?”九儿昨夜从下面的小丫鬟听来了消息,就暗自生气,可碍著自己主子的面不好发作什麽。 “拦了一次,还是第二次不是,小小年纪气性这麽大干嘛?” 如意夫人到头来还得安慰自己的小丫鬟,她心里哪能好过,可深宅里面的女子哪里能盼著的占了丈夫的一颗心,掰成几瓣的心里有你便是最好的。 “可是,若……”九儿咬住鲜满地下唇,一张脸涨得红红的。 以前也是这般,她家夫人没拦著,什麽都任著家主的性子来,让家主和那个男人厮混在一起,让夫人在这个家里颜面无存,现在好不容易才有所转变……家主要是再冷落了她家夫人,该如何是好? “九儿,有些事你还是不懂,哪有什麽事都是你能说怎样就怎样的?。” 嫁进风家的几年里,曾经心气如何的高,面对一直冷漠猜测不出心思的男人早就被磨得圆润无华了,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偶尔的小脾气和不甘只能自己忍了罢,传出去也只会徒增闲话。 风擎其实也未在步云院里多待,几个管事接了打赏离开後,风擎站起身来放下挽起的衣袖,接过大总管拟的投来的名帖的名单,挑出几个让绿松记著,然後就束手於後背,踏著悠悠然的步子就要离开,待会儿他还得坐著马车拉著礼品挨个去拜访。 高一清落後风擎半步送至他门口,风擎头也没回就要离开,高一清肩部往下一塌,终於送走这座大神了,可风擎脚下一停,回过头来: “绿松回头给送两件衣裳过来。”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2节 绿松应了下来,而高一清在风擎回身的一瞬间挺直自己的脊梁,风擎还是打量了他两眼:“那个油点你一直没注意到吗?” 高一清穿著的还是如意夫人先前送来的那件绛紫色的长服,几次风擎见到的也是这件,至於那滴油渍是高一清老早就滴上去的,因为面料颜色比较深,所以高一清一直假装没看见,不知道风擎是什麽时候注意到的。 高一清面露窘色的看著风擎离开,期盼风擎别再踏进他的院子。 作家的话: 周一啦,姑娘们记得打分和给一票啊~~~ ☆、行道迟迟11 风擎吩咐让送来的冬衣,临近元宵节就制好送来了,小半个月置办了四件上好的衣裳,新年里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可惜闹热的新年里高一清出不去。 “出去做甚麽,京里现在乱著呢。”今天赶著好天气,顾婶把屋里的棉被都搬出来晒晒,晚上盖著暖和。 高一清他出不去宅子,这院子出了也没意思,就一直困在屋里,但顾婶和小游会时不时出宅一回买些日常用物或是在店里寄卖些绣品,对京里的事儿还稍微听来一些。 “是因为流民吗?”风擎还记得当初坐著马车从京郊回风宅路上见到的三三两两的衣衫褴褛的外乡人。 ”可不是,都是可怜人。”顾婶叹息道。 小游帮著顾婶把几个屋里的棉被都拿到了前院里,还有一些冬衣就直接放在了椅子上,而高一清坐在一张高背大椅上,身上顶著一件冬衣晒著冬日的暖阳,眯著眼懒懒洋洋的,入宅时的病气这些日子都去得差不多了。 “婶婶,我们上回出门不是还见到东家施粥了吗?”小游突然记起了这麽一件事,“听说从年前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还没结束呢。” 说罢,小游倒还想起的另一件事,家主去了东庄上的温泉歇几日,随行带著如意夫人一位女眷,元宵节前两天才回来,在肚里转了半圈又压下去了,继续道: “这样说来,东家也不像看起来那麽无情。” 高一清无声笑了,原来小游跟他想得一般无二,风擎给人的就是冷漠的感觉,脑中瞬时就浮出风擎那双幽深得有些冰寒的眸子,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甩甩头想把那股寒意甩离身体。 小游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家少爷奇怪的举动,高一清移开眼假装没看见。 主仆三个人住在院子晒著冬日难得的好日头,高一清和小游四处瞎扯著,顾婶拿著手绷绣著花听著,偶尔轻笑一声,等到日头升的差不多了,顾婶问二人想吃什麽,就有人来拍门。 步云院的门不开,若开了必然有事。听到扣环之声,高一清赶紧从高背大椅起来,把铺在身上的冬衣放在椅子上,小游也上前给高一清整整乱了的衣裳,可高一请的发髻早就松得不成型,只能先退回屋里。 来的是大总管,高一清在屋内就听到大总管一如往常沈稳道: “爷刚才庄上回来,庄里的果子现在还长得鲜嫩,就让送些回来,爷心里惦记著家母这儿,特地让送了些过来。” 高一清知道东庄,京里许多大户人家里在那片儿都有庄子,专门养著温泉暖水,温泉边上少草木,但远些的树果倒是冬日里还绿意颇盛,想来风家是请人费了一番心思的。 只是高一清怎麽觉得大总管的话听来怎麽那麽别扭,什麽就惦记这家母这儿…… 高一清收一!心神,在顾婶和小游道谢之後,大总管道出来意: “顾婶子手上功夫巧,要劳你去画几个图样子。” “这……”顾婶心里千百个主意掠过,大总管也不催促,可屋子里的高一清耐不住了。 照著大总管先前的意思,这花样子可是风擎要的,是京里哪家姑娘要?只怕是想要顾婶才是真的。 “大总管请先去,我换身衣裳就去。”顾婶还想再缓缓,大总管却老神在在,道: “不急不急,顾婶子不用著急,老奴等等无妨。” “哎。”若真是不急,何必一直等著她,顾婶只能应下匆忙进了屋。 高一清快速地竖了发,在顾婶进屋後,就从堂里出来了。 “家母安好”,大总管先见了礼,高一清双手作揖还了礼,大总管稍微脾气温和比对顾婶和小游些,“家母进来脸色好了不少。” 高一清笑笑:“劳总管记挂了,小游去备茶。” “不敢劳烦家母,老奴站站就走。”大总管赶紧弯腰陪不是。 “那也不强求了,日头好站在外头晒晒也好。方才听得总管要图样儿,找个小奴送个话给总管送去就好,哪敢劳烦老管特地过来。”高一清还想挽回一下。 “老奴跑著一趟无妨,都是给主子办事,自当鞠躬尽瘁。”大总管笑得高深莫测。 高一清没在大管家这个老狐狸讨到半分好处,顾婶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了,抹了胭脂,发钗坠子都佩戴好了,一番装扮还能依稀见到做姑娘时秀丽的脸庞,顾婶递给高一清一个安抚的笑便跟著大总管出了院子。 大总管领著顾婶不是去的风擎的居正院,而是去的偏厅,没出步云院前心中还不定,现在反倒少了忐忑。 顾婶进了偏厅时,风擎正倚在椅上翻账本,偏厅里的窗户都支开来,斜斜的光亮映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斑驳排开,厅外一个高脚方凳放著的笼子里正有两只名贵的雀子叽喳鸣脆叫著,风擎挑了个宁静幽深的好地儿。 作家的话: 赶在今天结束前发了上来,感谢亲的支持!~~~ 不过这章没啥看点就是了。。。。。 ☆、行道迟迟12 把顾婶送到厅外,大总管便退了下去,顾婶踩著碎步进了厅:“爷,奴婢给您请安。” 绿松垂眸站在风擎身後,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风擎翻过一页账册,哗啦声此时听来也不小,顾婶万福的姿势却不敢变动。 “他……都忘了?”风擎虽是在问,听来却又几分了然。 风擎几番暗示,可高一清却是陷入了庄周之梦一般,不识卿来不识君,每次都露出懵懂疑惑的眼神,让风擎不得不相信这个悲凉的事实。让风擎恼怒地能咬碎一口银牙,好你个高一清,居然敢说忘就忘…… 可苦思换来的也只是徒劳罢了,早就该知道,风骨清冷的人怎麽会使这样的无趣的花招。 风擎的话音刚落,顾婶立马跪下,饶是冬日衣裳穿得厚实,那声“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听来也让人直皱眉,顾婶俯身额头贴地,模样恭敬: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护得少爷周全,奴婢该死!” 顾婶连连磕了好几个头,都是声声响的,风擎嘴角的扯出讥讽的笑: “的确该死,你有几条命能赔?” 顾婶跪伏在地上不敢说话,手脚都冰凉了,怕触怒了风擎,要是风擎再狠狠心,她怕今後就没了伺候少爷的机会。 许久,风擎又问:“他既忘了,他风家族母的身份也不该忘了。” 这便是在斥责顾婶和小游没把高一清的前尘都细细表明了,让高一清懵懂过这下半身,顾婶的声音闷闷从身下传出: “这是少爷的意思,少爷说记起了也是徒增烦恼。” 风擎听後,直接摔下手中的账本,朗声大笑起来,畅快邪肆里带著些微的悲凉,久久未停,听得教人毛骨悚然。 顾婶说的自是实情,顾婶当初只开口提到高一清曾嫁与男子,好不容易转醒的高一清便不想再听,也正中顾婶下怀,她本就不欲多说什麽关於风家的事,此事便搁下了。 “好一个徒增烦恼啊。”风擎在说话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大笑得有些癫狂地不是他一般。 侧厅里安静无声,只厅外的那两只小雀扑翅在笼里嬉闹,日光在这一刻也像静止一般。顾婶想起以前,风擎和她家少爷置气了,最多熬不过一个月,各种手段下总是要他少爷服了软,这回…… “绿松。”风擎看著地上跪著的顾婶,眼神深沈不知道在想什麽。 绿松得了吩咐,下去把备好的文房四宝拿上来,引著顾婶坐在一边画图样。顾婶一直垂著头,接过绿松添了墨的毛笔,极力克制自己颤抖的手攥紧了笔,绿松道: “顾婶子描几个姑娘家喜欢的花样,多些文人风情为好。” “诶。”顾婶应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了心神,端了身子在桌前一张张细致描画起来。 金乌西坠,难得的一日的暖阳过了晌午便渐渐微弱下来,顾婶从侧厅里出来有种今日何夕的恍惚感,脚下走得都不太稳当,只是下意识地回到了步云院。 虚掩著的步云院的门刚被推开,屋里的高一清和小游立马赶了出来,两边就搀著了顾婶往屋里走,顾婶的手还是冰凉的,脸上强打著笑。 高一清自顾婶走後就心神不宁,莫名的恐慌扰得他坐立不安,现在顾婶回来了,却不知道问什麽。 “婶婶还没吃吧,小游先盛碗汤来暖暖身子。”顾婶坐了下来,高一清赶紧吩咐了,顾婶也拦不住。 顾婶额上磕红了一大块,恐怕得过些日子才能好,高一清看著心里气愤,总觉得是风擎故意找他麻烦,对顾婶很是愧疚。 小游先捧了一碗递到顾婶手上,然後将饭菜都一齐端上了桌,顾婶道: “怎麽,你们还没吃呢?” “等著婶婶回来吃啊,大家快吃啊。” 小游说著就在各自面前摆了碗筷,自己先拿起筷子捧著碗吃上了,想是饿得厉害了,高一清担心顾婶吃不下饭,小游一直陪著,现在吃起饭来自然最香。 小游如此一搅和,高一清就不好再问顾婶什麽,顾婶也貌似恢复了过来,举止说话也如平常,高一清拿著筷子戳著饭,心里还暗骂著风擎那个男人,要什麽花样子,也不知道大冬天里看上了哪朵花。 早早用完午膳的风擎在院子里摆著的长椅上打著小盹,绿松踩著轻巧的步子进了居正院,手上拿著的顾婶给的绣花图样,七八张的样子。 “爷。”绿松小声叫了一声。 风擎睁了眼,伸手拿了那些图样,高家曾经的名门世家,虽後来落魄了,但底子还在,出来的下人也不一样,那些图样落笔清隽,飘逸却也内敛,自成一派风格。 绿松也看了那些花样子,道:“那老妈子还有些本事,仿得还挺像。” 风擎看了绿松一眼,把图样递给绿松,道:“没这本事她是不想活了,这些放到书房里。” 绿松拿了图样也不离开,笑嘻嘻道:“爷,今晚要去步云院麽?” 风擎复闭了眼,拥著裘毯不语,绿松只能退了下去,果然他家爷的心思男揣测啊。 ☆、行道迟迟13 顾婶在额上摸了祛瘀的药,还扑了一层粉,可每每与高一清见面,高一清的目光总从在她的额前飘过,让顾婶总觉得自己脸上有什麽脏东西。 年过完了,宅子里又传著一桩事,深宅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下人们茶余饭後总谈著宅子里真真假假的事。 而最近传的最热的就是,风家的老爷或许会赶著过年的喜庆未过再迎进来一位新夫人。风家家主虽不常在京里,但总惹姑娘家愁思,大总管一年里头总得招呼几个媒婆,但进了风家家门的可没有几个,娶进门的更没见到受宠的。 风擎对风月之事少有上心的,因为出生商贾家,这点也是风家家主在外唯一能诟病的了,一身铜臭气的无趣商贩。可这回风擎可是难得做了一回怜香惜玉的好儿郎,亲自给人家小姐送了绣花样子过去,让人总猜测这还好日子就该近了,怕著那花样子是在喜服上绣的吧。 高一清从小游那儿听来此事,心里更是不愤,他娶他的小妾,何必要叫顾婶过去?那劳什子花样凭著风家的声名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小游心虚地和高一清说完这一话料儿,就跑到一边扫院子去了,这件事传出来东家自然是知道的,该让谁知道各自心里都掂量著。 小游慢慢腾腾扫著地,一边看著他家少爷反应,可毕竟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高一清只生了会儿闷气,就跑去厨房帮顾婶择菜了,若在以前,是该让小游跑去找家主来的理论一番了…… 之後几天,宅子里关於风家要新迎娶一位夫人说得更加绘声绘色,什麽彩礼都下了,好日子也选了,就等日子到了迎娶进门,高一清也以为风擎会娶一房妾侍,没想到传言正盛时,大总管又到了步云院传话,让高一清收拾收拾,两日後和家主一到出门。 “婶婶跟我说说高家是什麽样吧。”此次风擎要带著高一清去的就是高家,生他养他的地方,脑中连个模糊的印象也没有。 顾婶想想以前的事,有些怀念,有些惆怅: “高家在江南一带也曾小有盛名,造纸制纸技艺位居行业翘楚,也是风光无限。小姐家里是小户人家,嫁进高家做个姨奶奶生活得也不容易,和老爷新婚燕儿时感情还不错,只是小姐性子内婉不愿与人多说话,高家里其他的夫人也不喜欢,就爱没事刺上两句,後来老爷又新纳了姨娘,冷落了小姐,小姐整日上上下下的受气看著别人脸色过活不说,最後还抑郁成疾。” “小姐後来有了身孕,我打心眼里为小姐高兴,不管生个小小姐还是小公子,小姐也算有个倚仗,可惜小姐福薄……” “小姐西逝後,我就带著少爷在高家生活,老爷膝下有子息颇长,除去少爷外,还有三位少爷和两位小姐,後来老爷体力渐弱,家务都由两位稍长的少爷打理,没多久家业也就被两位少爷败得差不多了,後来两位少爷身遇不测,整个家也就散了……” 顾婶寥寥数语却几度哽咽,高一清本来凝绕心头的那抹乡思也跟著淡了许多,想来高家对他只也是养育之恩罢了,多余的亲情并未给予。 “回去看看吧,不知道高家的宅子还在不在。”顾婶拭拭眼角的泪,叹惋一声。 对於高一清来说高家也许可有可无了,可顾婶和小游在高家待了多年,尤其是小游,本就是高家打小买进去的,最後做了高一清的陪嫁近了风家,对高家还是有些感情的。 “看看吧。” 高一清心中疑惑的还是远在江南水乡的高家的他,如何嫁进了京里的风家?他与风擎是如何相识的……也许回到了高家,高一清想著自己也许就能想起什麽。 本不想带太多的物什,路上不方便,但大总管知会了,该带的都带上,放在马车上就好。顾婶和小游基本就把步云院里能带走的都搬空了,本来三人带来的物件就少,加上风家新年里送的,还是能数得出来的。 传完话的大总管到家主的居正院里回话,风擎正手里捧著小米粒逗著笼子里的两只金丝小雀,面上却无多少喜爱之情,如平时一样运筹帷幄悠悠然的样子,大总管远远看了一眼,便下了低头轻声迈步进去。 “爷,话都带到了。” “嗯……他可说了什麽了?”风擎撒了小米粒在笼里不再逗弄,两只小雀都蹦到笼底竞相著实,风擎心讽呆蠢的东西。 “回爷,没有。” “下去吧。”风擎挥袖子,大管家拜下赶紧退下,脚下却稳稳当当不敢多触碰什麽。 风擎看著笼里的两只不知人情烦恼的小雀许久,等了小雀吃饱了,互相梳著清羽时,对侯在门外的绿松道: “绿松再找个鸟笼来,这鸟大了不少,一个笼子怕挤得很。” 绿松一个犹豫应了下来,立马去找了个模样差不多地鸟笼来,风擎还坐躺在太师椅上看著笼里闹著的两只雀子。 “爷。”绿松请示是否真的分了两只鸟。 “嗯。”风擎懒洋洋应了一声。 笼里的小雀养了好几年了,见人靠近也惯了,绿松打开鸟笼,也不见它们争著飞出来,只缩在角落不吵不闹很是乖顺,绿松抓了一只鸟送进另一笼中,一同挂在了窗沿下,隔著两个笼子两只小雀却也欢脱。 “行了,吵得很,以後这笼子就不要放在一起了。” “是。”绿松提了两只鸟笼出去,自买回这两只鸟雀回来,都是放在一只笼里养著,分开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鸟雀清脆的叫声渐远而去,风擎闭上眼,那年一同在鸟市闲来游逛之景还依然鲜然在眼前,奇珍鸟雀的啾叫与婉转啼鸣,青年写意明翠圆领长衫,外披的宽袖白纱褙子外挂著温润圆玉,那时青年眉目依然冷清,纯净黑色的眸子里的情有独锺却只能他独自封存罢了…… 作家的话: 写到最後一段的时候,木同突然想给风擎一个p3,挂著耳塞听听音乐什麽的派遣一下忧郁xd ☆、行道迟迟14 出行的这日早晨,高一清在自己屋子用了早膳,便等著前宅的人过去知会。这步云院虽住得不久,但若真说离开就离开了,高一清心里倒有几分不舍,这院子自住进来就觉得熟悉亲切。 辰时过後,两个小奴就来叫门了,说是马车已经在风宅门前侯著了。有两个小奴分担一些行李,顾婶和小游也轻松了许多,顾婶封了主屋的门,又拿了一把大些的横开锁,准备把院门也锁了。 院门上的小匾额上青绿色的字迹已经有些落了,高一清站在院门外抬头望了两眼,有些东西忘记了就是无法记起。顾婶横上了锁,就要扣上,瞥见高一清若有所思拧眉的样子,便让开了身子: “少爷,要不你来落锁吧。” 高一清脚下犹豫还是上了前,“哢哒”一声喑哑,铜黄的锁便合上了,高一清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感,那股失落感更加明显,像潮水漫漫涌来。 风家的宅子大得很,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几经扩张整顿,厅台楼阁错落但也保持著兴建时模样,几代人的心血撑起这个家在建设之中就能窥见一般。高一清一路走走看看,对风宅很是陌生,不多时後就到了宅前。 宅前停了三辆大马车,车前的马匹长鬃披散,四肢矫健,时而踏著蹄子打著响鼻。大总管正在吩咐人放置物件在车上,难得绿松没和他主子在一起,正一样样清点所带之物,偶尔和大总管说上几句话。 大总管见了高一清到了宅前,连忙上前: “见过家母,爷他没到,您要先上马车避避寒吗?” “不了,还是先劳烦总管把我这些东西安排了,我站这儿就好。” “诶,是。”大总管领著顾婶和拿著包袱的奴才去了,小游陪在高一清身边。 “少爷,你说咱们这一去还能回来吗?”小游看著来回的奴才似乎要把马车都装满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往里塞东西。 高一清袖中的双手一紧,摇摇头,他不知道风擎的意思如何,自大总管让把能带的物什都带上,他也有这般猜测,回来不回来对於他来说也不是多麽紧要的事…… 风宅门前热热闹闹,路过的行人忍不住要侧目而视,站在高高门阶上的蓝袍公子羊脂玉簪,面色冷清,似不食人间烟火,教人心生敬畏,心想这风家果然就是出能人啊。 高一清看著对面围墙探出的半枝红梅,星星点点红在湿润的黑色枝条上,堪能入画,冬日里的鸟雀不知在什麽地方叽喳,不见小巧的身影。高一清忘得正出神,身後传来了脚步声,回过身去,在奴仆簇拥之下,风擎带著如意夫人就走来。 比起以往的局促,高一清这回见风擎坦荡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觉得风擎这回是送他回去高家的,两个人的联系就此也薄弱了,便也不用顾忌什麽了。 高一清回过身去,发现一同来的不止如意夫人一个女眷,风擎身後跟著两个小脸盘穿著锦服的女子,眉眼间是精致的动人,高一清只简单扫过一眼,便不再看了,心里还存著男女有别的念头,对风擎的妻妾也要避讳…… 风擎到了跟前,高一清见礼,风擎身後的两个女眷犹犹豫豫作揖向高一清问安,道“家母安好”,高一清面色一僵,只能浅笑著应了,如意夫人只是对高一清敷衍笑笑,高一清也不大在意。 高一清退到一边,看著风擎和女眷缱绻离别,大总管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候在边上自然不催促。 “少爷,咱们先上马车吧。”小游拉拉高一清的袖子,这般情况下,他家少爷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 高一清点点头,大总管便领著高一清上了打头的一辆马车里,小游坐在车前。四马车前,华盖锦帘,宝马雕车内有焚香冉冉,嫋嫋萦绕在车内,铺著厚厚的丝帛软垫,放在中间的小红木桌上摆著暖壶杯盏,还置了一个小棋盘。 高一清选了一侧坐下,对面放在白裘大氅,高一清记得风擎披过,看上去柔软暖和异常。在车内带了半晌,车外的声音听来也不分明,高一清只觉得车身微微一沈,车帘被撩开,寒风掀著进来了。 高一清侧过身去,就与淡漠的一双眸子撞了个正著,高一清心里莫名一阵慌乱,借著让开身子低下了头,风擎带著一身寒气和淡淡的胭脂香从高一清跟前过去,坐倚在了高一清的对面。 等了半晌,马车里也没进来第三个人,看来是不会有其他内眷同行了,只两人共处一室之内,高一清看著燃起的金兽瑞脑,不知是好是坏。 作家的话: 唔,要新的一周了,菇娘们和小夥纸们记得要投票和打分哦~~我靠(`o′)凸 ☆、行道迟迟15 “爷,咱这就启程了。” 绿松的声音从车帘子外传来,然後是悠扬的马鞭隔空抽响,马勒子上的铜铃叮叮璫璫响起,身後的两辆马车的!辘声也跟著起来。 马车稳稳当当跑开来,从深宅巷子跑上了热闹的京都街道,清居在风家的高一清难得听见吵嚷的人声,心痒难耐,看了一眼靠在里侧假寐的风擎,轻手撩开窗帘,进入眼帘的就是新年後的热热闹闹,吆喝的小商小贩,街头耍把式的,瓦肆茶馆里的人来人往,也过了一把眼瘾。 马车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行得不快,高一清调整了姿势趴在窗前看著风俗街景,坐在车前的也四处看著的小游回头见了他家少爷津津有味的样子,就跳下马车去。 “少爷,给,桂花酥。” 小游找了小摊就买了东西从车窗口塞给高一清,然後腿脚利索地跳上马车,高一清看看手里的一块纸包著的桂花酥和两个吹糖麻婆子,只能放下帘子。 高一清回身坐好,对面的风擎已经睁了眼,高一清想著是不是因为自己拉了窗帘让冷风进来了扰了他,不过看风擎看得多,应该也不碍事,就把桂花酥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凑近闻有淡淡的桂花香。 街边小摊上买的并不怎麽精致,拆开时就散开了,高一清拿著手指沾了一些放进口中尝尝,甜儿不腻在舌尖散去,高一清忍不住又尝了一些。 “叮”,风擎不知道从什麽地方拿出一把小银勺来,放在桌上,手指还放在嘴里咂摸品味的高一清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多麽的失礼,耳上隐隐有些烧糖,看了风擎一眼,拿过小银勺在手。 作为交换,风擎再次伸手就拿了高一清一直拿著手上的一个虾戏水草间的吹糖麻婆子,高一清还准备给一个给小游的,张口就要要回来,风擎先一步把吹糖麻婆子放进了嘴里,还有”哢吧”一声脆响,薄薄的糖人应该是断了。 高一清只能悻悻地吃自己的桂花酥,把自己手上的马踏祥云的吹糖麻婆子递出去给了小游,小游笑嘻嘻的模样,带著手套的双手合掌笨拙地接过细细的小糖棒。 薄薄清脆的糖人入口即化,手里只有几个小钱的孩童被晶莹透亮的模样吸引过去,尝来却觉得亏了,但总有受不了诱惑的孩童。那点糖衣早就化口中化完了,风擎叼著糖棒还能在上面品到淡淡的甜味。 不过风擎总觉得这甜味并不如以前的滋味来得正,就是老手艺的人做出来的糖味也不是记忆之中的,不管是京坊里,还是江南小巷里,风擎也未真尝到和心意的,只是那些拿了吹糖麻婆子讲究欢天喜地的孩童珍爱的模样,让风擎没有办法怀疑那吹糖麻婆子的味道是不是真的变了。 不过想来也是,小时平日吃不饱饭能有一味甜渍,也是奢望了,那时候的一切记忆犹新,终生不忘。 风擎丢了糖棒儿在红木桌上,高一清的桂花酥也吃完了,口中全是香甜味,高一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的品著。 风擎垂眸看著对面和他生疏的青年,在许久之前,那个瘦弱的少年穿著洗白的短旧长衫,一脸小小的欣喜,手里拿著一块小小的糖块送到他面前…… 许诺的相守,现在却是对面不相识,是造化弄人,还是咎由自取? “以前,你总会偷拿一些糕点给我……” 那些糕点总是家里其他房里剩下的,是顾婶从厨房拿来特地给高一清的,这样的糕点不是什麽时候都能拿到的,就算是高家的少爷,可娘亲去的早,长得又是早夭的模样,高一清打小日子便不大如意。 风擎从旁处听来的高一清的身世,那个明明瘦弱的少年却总是会给他塞东西的少年给的那份温暖,让他在以後一刻也不能忘记。 “是吗,我不记得了。”高一清喝茶的姿势一顿,便又继续了。 高一清理所当然忘记的样子,让风擎的血液直涌上脑袋,攥紧了袖下的拳头,闭目安抚起自己突然起来的脾气。 高一清捧著茶想著,“以前”该是多久以前,可惜他都不记得了,看向隐忍的风擎的眼底多了几分怜悯……若是有人忘了自己,自己心里无论如何也不好受吧。 作家的话: 唔,前两天发现一参加征文的作者的专栏不在了,或许受到了暗示,这两天老想著退赛的事,不能不说压力好大啊,呜呜,以後再也不参加征文了,明明自己的小心脏根本承受不了。。。。 ☆、行道迟迟16 马车在官道行了没几个时辰便停了下来,启程的时间迟了些,估摸著时辰就该吃午膳了。 马车停在一处平坦的路边,随行奴仆便准备起午膳来,出门前厨房给备好了一些吃食,现在还温热著,一行人中管事模样的人跟风擎请示了,便让随行的小厮煮锅热汤就好。 风擎带出来的人看来都经验老道,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分工明确,看来是经常随著风擎走南闯北习惯了。那个管事高一清倒有些印象,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姓吴,大年初一风擎赏一众管事总管里就有他,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人,在风擎面前恭敬有加,嘴角淡淡的笑意从来没有退去过。 高一清下马车时,不禁打了个寒战,终究车里还是有个暖炉的,乍一出来,高一清难免有些不适应。已经跳下马车的风擎甩甩自己的袖子,抚平身上的褶皱,道: “冷的话,还是待在车里的好。” 高一清愣了一下,还是扶著小游的手下来,这马车要坐上一天,虽然垫子软,但难免会腰酸背疼的,高一清觉得自己该出来活动一下身子骨,只对风擎说道: “不碍事的。” 风里有阵阵的冷意,比出门时要冷上一些,本来通红的太阳也蒙了一层阴翳,高一清抬头望去时,只能看到白亮的圈儿在云里了,看来今日不宜出门,日子没选好。 “也不知待会儿会不会下雪?”高一清有些担忧的嘀咕道。 “家母放心,这天顶多风大些,雪是下不来的。”一边的吴管事一副了然於胸的样子,高一清犹豫地点点头,毕竟吴管事经验老道。 等饭菜热好了,铺了牛皮毛毡在地上,高一清和风擎坐在了一起,面前一张可以折叠的小桌让高一清知道了两辆马车里到底塞了一些什麽东西了,风家的家主出门自然要样样准备妥当了,哪里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桌上菜色不多,但也有荤素搭配的五六盘,高一清没什麽胃口,大概是那个甜甜的桂花酥盖住了食欲,吃了半个馒头和几筷子的菜就不再吃了,也让站在一边的小游去吃饭,怕他去迟了,那边的饭菜就该凉了。 绿松还在边上给风擎布菜,一手挽著袖子,一手拿著筷子给他主子的碗中夹上菜,风擎慢条斯理地吃了,每一口都吃得很享受一般。绿松不急不燥,应该是服侍风擎多年的缘故。 “多吃点,晚上那顿估计要等上许久。”风擎给高一清的碗中放了一块红豆糕。 高一清看到不远处的顾婶投来隐隐担忧的目光,知道自己不可以和风擎太亲近,那个红豆糕还是吃了下去,只是没品出什麽味道罢了。 午膳结束,马车队稍作休整便即刻启程了,高一清靠倚在马车里,轻微地摇摇晃晃,让平时会午休的高一清意识恍惚起来,本来只打算眯一会儿,没想到就睡了过去。 本来斜靠著高一清自觉地选了好姿势,缩在马车的一边睡得安稳,浅浅的呼吸在车轮声中几不可闻,风擎看著高一清安睡的侧脸,把身上的白裘大氅轻轻地盖在了高一清身上。 高一清熟悉的脸近在咫尺,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白净模样,瘦削的脸庞似乎自风擎第一眼见到起就不曾丰腴过。 风擎的呼吸拂在高一清脸上,高一清脸侧的发轻轻的拂动著。高一清回来前後除了丢了过往,性情却一点没变,所以风擎才一度猜疑高一清是不是真的把和他过往的一切都忘了…… 可现在看来,若柳长眉之间比以前确实少了清愁,很少见到高一清皱眉凝思。 看著清瘦干净的高一清,风擎总会想起当年未经世事不识心扉之痛的少年一清,一直不敢相见,却心里总挂念著,都说覆水难收,可那个未被他伤害的高一清回来了,上天给的机会,是让他风擎就此罢手,还是给他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风擎叹息了一声,如此一来,虽有不甘,高一清以前的事情忘却了也是好事,连同他风擎给的爱浴痛一并都忘了,换他一个清静的世界。 将高一清的肩前的发小心拢向脑後,低头靠近高一清,轻轻触碰上那带著珍珠一样光泽粉蜜色的唇,柔软的触感让风擎只敢浅尝辄止,高一清身上淡淡的清香让风擎直想一次吸个够,贮存在身体里,慢慢的消磨…… 拉高大氅至高一清下颌下,风擎靠回马车内侧,看著蜷缩睡著的高一清,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麽。 高一清在温暖柔软中懒洋洋地醒过来,睡得很满足,睁了眼才发现身上盖著风擎的大氅,而对面的风擎已经不在了,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了,愣神了两秒,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下了,高一清一瞬间恐慌起来,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撩开车帘,就见了坐在前面的小游,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少爷,你醒了?”小游一身护得严实,围著围巾带著帽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来。 “嗯。” 高一清撩开车帘才注意到车外风大得能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天幕低沈,想起吴管事说的话,也不知道当时是吴管事早预计到故意在说笑,还是吴管事预计失误了,这风怕要吹几天才能停下来,遇上雨雪天也说不定。 ☆、行道迟迟17 冬日草枯叶黄,鲜少有人上路,现在又呜呜刮著大风,高一清对此次出行又有几分不确定性。 “少爷下车吧,到客栈了。”小游见站在客栈门前的风家仆人冲他招手,就伸手要拉高一清下车。 “小游是什麽时辰了?”高一清看看天色,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 “少爷已经辰时日晚中了,少爷饿了吗?小游可老早就饿了。” 高一清有些头疼,睡了两个时辰,晚上该睡不著了,心里想埋怨怎麽不早些叫醒他,可是该埋怨小游,还是风擎呢? 小游直接拿来马车里的大氅给高一清披上,高一清要开口,小游手脚利索地已经给高一清在下颌下系了带子。 “少爷走了走了,外面冷得很。”小游蹦蹦脚,扶著高一清就往客栈走。 风太大了,客栈半掩著门,高一清和小游进去时,客栈里寥寥无几个人,吴管事正在和掌柜说话,掌柜不停的点头应著,风擎已经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坐上了,顾婶和绿松从楼上下来。 看到风擎,高一清有些不自在地抓抓大氅的边缘,不知是不是错觉,高一清觉得自己能闻到风擎身上的熏香,这身暖和的大氅他披著可不舒坦,也在踌躇自己该往上楼,还是留在大堂内。 楼上下来的绿松眼疾手快三步并做两步就到了高一清跟前,低身道: “家母,先用膳吧,楼上的房我和顾婶子已经收拾过了。” 高一清便坐在了风擎对面,掌柜似乎和风擎很熟识,对高一清也敬重有加,菜还没上桌,就给风擎搬了来一小坛女儿红,据说是百年的,风擎揭开盖时,一阵酒香四散,高一清也忍不住心中赞叹一声。 风擎拿起酒坛给自己斟上一碗,推到高一清面前:“喝点酒,暖暖身子。” 高一清方才注视著风擎的动作,看著推向自己的酒盏,想是让风擎错以为他想喝一口,赶紧推拒: “不用,我喝不得酒。” 风擎脸上早已是了然的神色,高一清沾酒即醉,清淡的米酒果酒都喝不了多少,节庆里也没喝酒祝庆的。风擎连喝了三碗才放下碗,厨房里热腾腾的饭菜也上来了,小游顾婶和吴管事等其他随行的奴仆在边上坐了另一大桌,借著下酒菜热热闹闹喝起酒来,一时客栈大堂里酒香四溢。 “你也去吧。”风擎挥挥手,一直伺候在边上的绿松得了令脚步颇为轻盈地去了隔壁桌。 风擎吃著菜时不时喝上两口酒,该是粗犷的动作,风擎做起来还是带著冷厉果敢。高一清吃的挺多,时不时看看门外的狂风卷著枯草飞过,来投栈的人也少得可怜。 等到酒足饭饱,高一清放下筷子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他该不会要和风擎住一屋吧?…… 想到这一点,高一清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不觉间那坛酒已经被风擎饮尽,虽然风擎面色未变,但高一清还是觉得有些心惊,只能趁著风擎不留意时,向那边的顾婶和小游递眼色,可半天也没让他们明白了。 热闹的仆人那桌先结束了,他们还得伺候著。喧哗一下子就散了,高一清的心更是不宁,风擎站起身来,高一清在长条凳上磨蹭了一会儿,见风擎也不立马离开,似在等他,也只能硬著头皮站著起来,跟著风擎上了楼。 吴总管走在前,给风擎和高一清推了一扇门,道: “爷、家母,咱还是住这间,我就住在边上,有事直接差遣就好,小游你待会儿伺候完了就过来跟我一间。” 跟在高一清身後的小游应了声,高一清却心凉了一半。进了屋里,绿松点了火盆,小游奉上了热茶,风擎换了一套衣裳,品著茶在太师椅上的借著烛火看著书册,高一清也脱了大氅坐在一边,无所事事。 屋子里的摆设都不是一般客栈里的能见到了,物件风擎用的如此顺手,看来这屋子是专门是备著给风擎的。 高一清看著屋里的摆设想著如何能独自要了一间房,他身上还是带些银两的可又怕逆了风擎的意思,触怒了他。高一清正想著,顾婶来敲了门,送今晚换洗的衣裳过来。 顾婶鞠了身子,然後去了内室,高一清看了风擎一眼,便起了身也去了内室。 “婶婶……”高一清有些迟疑。 顾婶在床边放了衣裳,内衫外衣分开置好,心里也一直担忧著,但也明白是徒劳,拉著的手高一清安慰地拍拍,就退了出去,高一清也就死了心了,出了内室,风擎面前摆上了棋盘,见高一清出来,就示意他坐下。 “来一局,打发一下时间。”风擎看了高一清一眼,深沉的眸子在高一清身上停了几瞬。 感觉自己被风擎看透了一般,高一清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没说什麽就坐到了风擎对面,看著风擎没有猜先就执著黑子先落了子。 作家的话: 大家记得定时起来看奥运会开幕式哦~~xd ☆、行道迟迟18 高一清知道自己的棋艺不佳,风擎每局却也毫不留情,费劲心机还是满盘皆输,高一清耐著性子,一局一局的下著,可扛不住一局一局的输下去,每下一子花的时间愈来愈长,举棋不定。 都说由棋品看人品,高一清不想丢了自己的品性,丢棋子耍赖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可是风擎也忒不留情面了吧,居然一个子也不让,还步步紧逼,高一清多少有些憋闷。 风擎看著高一清手中执著棋子皱眉苦思的倔强模样,浅笑地弯弯嘴角。 “爷、家母时候不早了,该上床歇著了,明天说不定还得赶路呢。” 高一清越挫越勇,这一局输了三子,算是今晚地最好的战绩了,高一清捡了棋子准备和风擎再来一局。绿松从旁适时地说话了,让高一清跃跃欲试的兴致也消了下去。 “还要来再来一局吗?”风擎看向高一清。 高一清突然计上心来,立马点头,给了风擎一个微笑,道:“再来一局。” 高一清有些狡黠的笑让风擎一愣,这是高一清给他的第一个生动真挚宛若雨後新开的白花的笑,等风擎把目光放回棋盘上,高一清已经执子先行了,还把黑子白子两方几步之内的子都放好了,不给风擎反悔的机会。 凭著几局来的了解,高一清对风擎的棋路把握得还算妥当,风擎看看棋盘挑挑眉没说什麽。 可高一清终究没因为能执子先行而赢了棋局,末了,风擎撒了手中的棋子在棋箕里,道: “心不宁,满损谦益,勿娇勿燥。” 风擎说著就站起身来了,高一清有些惊讶,怎麽他说一局就一局了啊?风擎说一局他们下至灯深,高一清点头说一局就真的是一局,高一清还打算一夜灯话,两个人就不用脱衣入睡了……估计是自己棋艺太差。 热水手巾子都备好了,高一清拿著热巾子敷了脸散了发後,脱了鞋履挽起裤脚泡起脚来,高一清眯著很是享受的样子,隔了桌几是同样泡脚的风擎,注视的却是高一清放在水中的脚,铜黄盘里潋滟的水光里雪白一双,漂亮的脚腕部……被看著高一清丝毫无察觉。 等高一清梳洗完毕,穿著亵衣躺进了被窝里,绿松才退了出去到隔壁屋里。 事先烫暖过的被褥还有脚前滚烫的烫婆子让高一清餍足不已,更欣喜的是,宽大的干工床上放了两床被子,摆得好好的,这就意味著晚上不用和风擎一个被窝里睡了。 如此一来,高一清虽没有什麽睡意,但心里想著今晚一定是个美梦。 风擎收拾好了,站在床前,床尾那侧的帏幔下垂著,床内半明半暗,高一清躺在被里疑惑地看著风擎,风擎皱眉道: “我习惯睡外侧。” 高一清眨了两下眼,才回道: “我也是。” 怎麽说都有个先来後到吧,高一清本无所谓睡里面外面,但担心自己起夜吵了风擎才挑了外面的一床被,高一清他这也算好心了,可对方完全不领他的情,一副一切必须听他的霸道样子,高一清决定今晚他就不挪位了。 风擎嗤笑了一声,高一清有什麽习惯是他不知道的,盯了高一清一会儿,高一清有些心虚地往被子缩了缩,誓死不让位。风擎先叠了里侧的被,出乎预料地直接把高一清连同裹在他身上的被褥抱进了里侧。 高一清没想到风擎还有这一著,自己就跟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抱了起来,高一清恨得直磨牙,但心里对风擎多少有几分忌讳,就侧身向内,留给风擎一个负气的後脑勺。 风擎无声笑笑,心道我说的从来没办不到的,放下床帏,躺进被里,高一清躺过的位置似乎还有余热,风擎的身子立马就热乎了。 绿松见两个主子都睡下了,吹了灯回到外间才歇下,客栈外的风还未停歇,丝毫不知疲惫的样子。 作家的话: 新的一周求票、求分时段。。。。基友们。。。。 ☆、行道迟迟19 客栈的早膳做的合了高一清的胃口,两碗莲子粥还吃了好几个早点,风擎让绿松到厨房去吩咐掌勺师傅再多做些糯米团子让路上带著,高一清也欣然受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外面的风吹得没有昨天那麽急了,却在压抑著隐隐地怒号著,高一清昨夜听了半宿的风声才真正的睡过去,风里刮著匾额撞到帏杆有邦邦的硬木敲击声一阵接著一阵,被风卷携而去。 睡在高一清身侧的风擎的呼吸浅不可闻,高一清也不知风擎是不是真的睡了、是何时才睡过去。 早膳後,高一清出了客栈还是披著那件白色大氅,在风里不做停留就钻进了马车里,马车也随後跑起来了。 马车愈往南行,风息愈小,正午阳光好时还能撩开车帘看看路边景色。风擎常年在外,歇息住宿的地方都选好了,只要到了地方,其他的都不必烦神多吩咐什麽,比高一清想的要风餐露宿可好多了。 风擎和高一清无事便在马车里下棋打发时间,高一清的棋艺十多日里大有长进,可依旧是是风擎的手下败将。路上走走停停,除了住宿打尖,风家的生意也得照看著,这是不免要多停留几日。 马车行了十多日,天气一直时好时坏的,但不会阻了行程,但不巧今日远远都见到前面的小镇了,可老天却下起了雨来。劈里啪啦的雨滴直拍在车厢上,车厢里围绕著都是不间断密集的声音,听多了便觉得耳朵难受得很。 “爷,这雨一时半会儿歇不住,咱们还是直接去镇上吧。”绿松撩开车帘,冲著车内喊了一声。 透过缝隙,就见车外直直坠下的雨滴织成厚厚的雨雾,冷冷的,三五滴雨溅到车内的软垫上氤氲成一大块,绿松的一身衣裳已经湿了一层。风擎点头说了好,绿松便扬手甩了鞭子在马身上,马车开始颠簸快行,棋盘上的棋子都移了位。 马车从坑洼泥泞的路上赶到小镇的石板路上,才算稳了下来,棋盘上的棋子方被高一清一颗颗耐心地收完。 高一清本想看看车外小镇的模样,被风擎拦住了:“外面冷,小心风寒。” 高一清只能放下了车帘,等马车停了下来,脸上贴著成股湿漉漉的发的绿松撑著伞打开车门时,高一清才发现他们不是停在了客栈前,而是一座老宅子前,宅子上没有连个匾额也没有,看起没什麽并不起眼。 “爷,到了。”绿松的模样很是狼狈,湿透的冬衣看起来臃肿不合体。 风擎先下了车,接过绿松手上的伞,吩咐道:“行了,先去换身衣裳,回头病了就不好了。” 高一清也赶紧让小游跟著绿松先进宅子里,小游没绿松看起来那麽精神,冻得嘴唇都白了,像根豆芽在雨里瑟瑟发抖,但还强挺著,让高一清看了心疼。 赶车的几人先进了宅子,本来宅子虚掩著的门内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急匆匆地出来了,身後还跟著大大小小五六个奴仆,老者一边吩咐著奴才打点一切,一边赶紧迎著风擎和高一清进宅子。 “这雨下得忒不是时候,爷和家母路上辛苦了。”老者看起来岁数挺大的,但走起路来依然矫健,可被这样的老者伺候著。高一清心里不踏实,总过意不去。 “老奴也心里也盘算这日子,想著爷今年这时候差不多就要到了,东西也都备好了,新添了几样,爷看著可称心?若是不合适,再找下人给换了。” 老者倒是热心,看起来是真心盼著风擎过来,更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看向高一清的目光也很是和蔼: “家母这回也来了。” 高一清点点头笑笑,这老者该之前认识他,这宅子高一清也曾经来过。屋檐瓦楞上叮铃雨声成片,廊檐下雨水成注,青石板上积水成洼。宅子里很大,叠石理水回廊台阁,人却少得很,小仆人撑著油纸伞快步走在雨中,踏水的足音远远传来。 老者带著风擎和高一清进了一座院子,进门就是未谢完的一簇冬日红梅,花瓣落在水洼里,随著水波层层荡开,褐色的梅树上开得盛的花都被打落,只残留一些花骨朵在上面,点点的红带著水晕。 “这场雨下得著实不巧,早上这梅花开得可好了。院子後面的梅也一直给家母留著,爷的吩咐老奴可都还记著。”老者说起来多少有些可惜,不过今日风擎和高一清来了,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笑意一刻没收。 高一清扫了一眼残落的红梅,抬头向风擎看去,是特地为他留的吗?可风擎目不斜视,给他撑著伞挡了廊外的雨,高一清有抑制不住的勾起嘴角的冲动。 ☆、行道迟迟20 屋外雨声淅沥,老者把风擎和高一清送进院子就退了出去,随後便有小丫鬟送来两碗姜汤,高一清捧著碗喝著姜汤暖和身子,风擎在里间换了身衣裳,同高一清一起坐下。 “姜汤。”高一清把还腾著热气的汤水推到风擎面前。 “你喝吧。”风擎看著姜汤皱皱眉,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高一清自然没把风擎那碗姜汤一并喝下,他可是等著午膳的,那碗姜汤放在桌中央,嫋嫋地冒著热气,逐渐冷却。 饭菜不久便送了过来,绿松和小游都还没回来,风擎不惯其他人伺候,就把送饭菜的两个小丫鬟遣了出去,厅里风擎和高一清两人,高一清吃起饭来也自在许多。为了祛寒,厨房专门做了两道热汤,另外还有八个菜,小桌摆得满满的。 自出门起,高一清多半是和风擎一起用的膳,其间风擎言语不多,高一清也是渐渐习惯了。风擎偶尔也会给高一清布菜,无一不合高一清的胃口,下馆子也是让店家做两样高一清爱吃的菜,有时候高一清觉得风擎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喜好。 这样的细节不单单只是有心就够了,还要曾经亲密生活过,高一清心中的猜测和疑惑越积越多。 “不要只喝汤,回头没过多久就该饿了。”风擎说著就用筷子把黄!乌鸡的鸡肉给拆了下来,放入高一清的碗中,动作干净利落,汤中的乌鸡的骨架还很完整。 高一清看著碗中轻飘著油花的鸡汤,抬眼看著风擎,问道: “你以前也是像这样待我?” 风擎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如何待你?” 高一清想想,斟酌一番,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待我很好。” 一路来风擎对他冷冷清清的,但一切周到,对他多加照料,可这样的照料隐约觉得少了些什麽,风擎和他之间隔著是被他遗忘的过往…… “你以前可没这麽觉得。”风擎这话说得有些酸味,让风擎觉得自己失态,可高一清没觉出什麽,只问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3节 “你怎知以前我的想法?我说对你说过,你对我不好吗?” 高一清问得理直气壮,风擎倒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什麽都不记得了,说得这麽言之凿凿,高一清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高一清以前的确没有说过风擎对他不好,事实上,高一清对风擎所做的一切看在眼中,却缄默不言,风擎猜得身心疲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见风擎不回话,高一清咬著筷尖儿,眼中带著疑问,道: “你待我这般好,怎麽後来把我休了?” 风擎对他那些女眷,除了如意夫人外,都是木著一张脸,丝毫不加以辞色,高一清这些都见过。要是风擎对他一点儿不挂心,完全这一路就可以把他遣到後面的马车去就好了,眼不见心不烦啊。 风擎看著高一清,琢磨著高一清的话中的意思,高一清清亮的眸子没有了以往了的爱慕,让风擎的心沈了下去。 “过去的都过去了……”风擎避而不谈。 高一清也只是一时兴起才问起的,风擎隐晦的避开了,高一清也就不追问了。饭厅里安静如初,碗筷间叮当清脆的触碰声融入沙沙的细雨声中,风擎和高一清各怀心思结束了这顿饭。 虽然对於自己曾经嫁过男人这件事心存芥蒂,高一清和风擎也保持著距离,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甘心却也是有的…… ☆、行道迟迟21 青灰的石阶上湿漉漉的,窗边的轻纱在风中拂动招了湿气进来,大厅正中两扇屏风间置了一张低矮的紫檀木长桌,做工讲究,束腰马蹄式内翻,看起来沈厚精良,该是经常用到,木色深沈光泽。 高一清坐在离那张檀木桌最远的大厅的最末端的长桌边,身边坐著顾婶和小游,主人家奉的茶清淡无味,但泡茶的水选得妙,品来爽口。 高一清这般坐著也有些时候了,厅中还有另外六人,有相互认识的,也有像是和高一清一样不是本地人,都是等著今日的观香礼的开始。 半盏茶过後,主人家开始将调香燃香之物摆上檀木桌,等待的几位也微微打起精神,正襟危坐,婢侍穿行间,却见一个高的男人的身影进了厅中,高一清看到时明显一愣,而男人的视线也在高一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高一清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风擎…… 风雨飘摇不断,风擎一行就在风家的别院暂住了下来,也不急著赶路。高一清总觉得风擎这一两天内不待见自己,对自己格外冷淡,前一日出门也没和他说上一声,更别提带著高一清一起了,那天的问题似乎真的是触到风擎的逆鳞了。 不过,高一清也难得能和顾婶说上话,一路上碍著风擎,顾婶小游都要做好仆人的本分,和高一清虽每日能见上面,却说不上什麽话。 冷清的老宅子,来时还是花蕾的红梅也在雨中开了,只是被雨打得一丝花香都寻不见了,那点红豔也沾了水晕不那麽荣华了,看护宅子的老者每次看到院子里的红梅都会和高一清说上一声可惜了。 这花开到这儿,今年的花期算是到头了,若在想引人瞩目,恐怕是要等到明年冬时了,这还是应了落花流水总无情那一句,可明年谁说高一清就能碰上这花的好时候呢? 看多了悲时伤景,高一清都觉得无趣,风擎午膳没回来用,午休後也未回来,高一清便和宅里的老者知会了一声,带著小游和顾婶便出了宅子,不在风家,高一清也不想束缚自己。 支著油纸伞行行停停,下摆被雨水沾湿了,四处看看却也不知道去什麽地方,高一清路过一家别馆时被门口的小厮招呼了进去,得知这家主人是制香世家,高一清对香道有几分好奇,就带著顾婶和小游了别馆。 可没想到居然碰上了风擎,风擎身边带著绿松,对著厅里的几位颔首笑笑,便坐在了中央檀木长桌右手的第一张桌子,厅中的八张桌子自此才坐满,女主人家也终於到场了。 一身素白的长锦衣,外罩著云烟衫,迤逦而来,淡雅中带著出尘,眉宇间一股书卷的清秀气,到了厅前对著厅中诸位嫋嫋一福,厅中各人也都起身还礼,主人家不多说话,都是身边的大丫鬟开口的: “多谢诸位大人百忙之中光临寒舍,这些年也承蒙诸位照顾,今日所为之事不在此赘述,还请诸位大人先赏脸观香。” 女主人又是一福身,一起来的抱著素琴的侍婢轻捻琴弦,清淡的调子起了来。女主人坐在檀木桌前,净了手,著了一个锦囊来倒了香灰於秀青的香器之中,再使香压压平香灰,拿了香篆放入香器中,动作沈缓,让人凝神聚气只移不开眼。 高一清这个门外看新奇的,更多注意的还是那双手指修长白净的纤手,离得有些距离,高一清却觉得自己能看清那双柔荑指尖的光泽。, 柔和却不带拖沓的动作之下,女主人在香篆上添了第一头香,陆续加上其他香粉嵌入香篆,按著香篆的印记在香器中便形成花形,沈著起拓,第一步打香篆便完成了。 一曲终了,清水潺潺的素琴琴声一转,便又是一曲轻雨微落,也是应了景。之後便是燃香,淡淡的烟气自香器徐徐而升,女主人招了烟气在鼻下闻过,便把香器交给身边的大丫鬟。 香器第一个转入右首的风擎手中,这便是请客观烟形,说是观烟形,还是闻香识味准确一些。 风擎一手平捧著香器,一手窝著圈置於香器上方,闭目嗅著隆起的香烟,似乎仔细品味香中味道,然後把香器交给那位大丫鬟传给了下一位,如观棋不语一般,也有观香不语一说。 右侧四位观香结束,从左首再开始,檀木桌前的女主人正品著清茶。香器最後到了高一清手中,已经烧了小半。到此高一清才看清使得香篆是八瓣莲花模样,玫红色的八瓣莲花香形在白色的香灰上看起来也雅致。 高一清学著之前几人的模样观香,他没想到风擎对香道会感兴趣,那从观香的动作看来应该也是个行家。 高一清有几分没底气,在行家面前,他如同拙劣的小童一般,许是心不宁,并未闻出什麽,也许真是因为自己不懂经的缘故,才没有收获。 作家的话: 恶补了一下中国香道文化,於是有什麽漏洞,有懂经的亲给指点一下,咱不是专业的。。。写文好苦逼,必须得是全能人才啊xd ps:n/a君好多啊。。。。 ☆、行道迟迟22 在香方面怕顾婶都比高一清精通,日常焚熏涂傅,衣物熏香屋中焚香,或是寺中拜祭执香请佛,都是顾婶准备的。对於香的使用,女子天生比男子敏锐许多,就算制香大家中男子掌权,但真正能调出精妙不寻常的香的多是女子。 观香礼结束後,高一清这个只是半途路过的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之後的议香品香怕没那个荣幸了,看主人家说话的样子,这次观香礼也不止是请客观香那麽简单,厅中风擎这样的生意人也不是一个,看来这次观香礼只是个引子罢了。 看著天色尚早,高一清来了兴致,准备去街边的店铺里看看香料,跟著主人家的小厮就要出了别馆,身後突然有清脆的声音传来: “公子,请留步。” 高一清回过身去,就见刚才厅中抚琴的女子快步追了过来。观香礼中除了底蕴深厚的香道师外,在配茶、配琴、配画、插花与香帏诸多之处都要有所精通布置,方才女子轻柔不争不显的琴声刚好配了那味净清的香。 “公子”,挽著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的抚琴女子到了跟前先给高一清做福,“我家主人让我给公子道谢,今日真是唐突了。” “姑娘言重,是小生的荣幸才是,只是才疏学浅,怕不得其中精奥,请姑娘和你家主人见谅。” 高一清文质彬彬,那女子笑著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包来,递上前: “这是我家主人赠与公子的,随身配著好安神醒脑,公子勿要嫌弃,公子不像本地人,今日一见也是缘分。” 高一清本来有些犹豫,女子家的东西不好随意收了,但那女子话到末了打消了高一清的顾虑,也不推却,接了素白色的锦绣荷包,再次鞠身回礼: “多谢。” 高一清三人被送至别馆门前,细雨已收,飞檐之下还雨滴不断,清寒里带著一抹雨後的清新,在小游的催促下,高一清打开了那绣包,里面只五六枚豆粒大小的丸香,摸起来手上细腻。 “婶婶,要不给你吧。”高一清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这看起来也是好东西,就想转送给顾婶。 “送给少爷的,自然少爷带著最好,这香也是看人佩的。”顾婶说著就把绣包系在了高一清腰带上。 “那回头我们去铺子里挑挑,婶婶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顾婶笑著点头说好,三人拿著油纸伞就要离开檐下,身後又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去没想到追来的是绿松。 “家母,您这是要回去吗?” “先四处看看吧。” 绿松这话自然是风擎要问的,现在风擎应该还在别院内有事商谈。 风擎和这家女主人先後出现在大厅内,这点就值得推敲,真是巧合,还是二人之前就在一起?风擎优哉游哉的出现可让厅内其他人的目光中可多少有些敌意和不善。 “镇子上有家仙客来听说还不错,家母若是觉得乏了,可以去那里坐坐。”绿松把要传的话都传到了,但有些芒刺在背之感,若是家母不应允了,回头他要怎麽去回话? “嗯,回头有空闲就去看看。” 高一清的回答模棱两可,不过绿松已觉得万幸了,绿松俯身作揖便回去复命了。高一清知道一切都是风擎的意思,虽然没直接表态,可最终还是带著顾婶和小游去了那家仙客来的酒家,要了一间临街的厢房坐等著。 从酒家小二那儿也打听了一些关於那个制香世家之事,方才那位罗姓制香师原来已经是位妇人,她的丈夫是一年前不幸出事身亡了,数月之前她的父亲仙逝,作为家中的独女自然不得不继承家业,一个妇道人家香道了得,可惜经营家中大大小小事物力不从心,势力渐衰,打起主意来的不止一个两个人了。 “怪不得今天爷回过去,是要收了罗家的铺子吗?”小游给了小二赏钱,不太多,但只是几句话的事,还能趁机偷懒,小二乐呵呵地退了出去。 顾婶却笑道:“怕要的不是几个铺子的事,制香最要紧的还是方子,古有华佗遗篇价值连城,制香的方子才是最要紧的。” 小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高一清扫了一眼腰上挂的香囊,想到,是寡妇啊…… 风擎虽然对後院的妾侍多是冷淡,但当初联姻还是讲个门当户对的,各个妾侍虽不受宠,但平时吃穿用度都不用愁,宅子里的下人对几个小主的家底和背景可是清楚得很,不敢得罪了。 联姻的背後是利益的扩大,风擎那些妾侍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罢了。那罗夫人若是想得一个依靠,找个人嫁了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得了人方为长久之计。”高一清突然说话了,顾婶和小游都不由一愣。 罗夫人过世的丈夫是招赘进门的,可见罗家的技艺和香方还是在罗家人手里,没了依靠的女人、家族荣败的转折点,风擎和他手中的财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作家的话: 感谢亲们的打分和给的票子,征文还剩最後的十天时间,一定要坚挺住啊~~~ 亲们留言很在意“背後的真相”哦,咱会慢慢剥开,给点蛛丝马迹的,精彩还是要留在最後。。。。。。现在让风公子满腔激奋地述说自己的血泪史,也有些不合适哈~~~ 群麽,亲亲亲亲亲亲~~~ ☆、行道迟迟23 风擎带著绿松进仙客来时,暂歇的雨又飘了起来,不管这雨下到什麽时候,等和罗家的生意谈妥了,便要再次启程了。风擎进了厢房里,要了一壶新茶,顾婶小游和绿松都改在了门外伺候。风擎给高一清的杯中加了茶水,高一清在等待中已经喝得半腹饱了,所以并未碰它。 “今日怎麽想著出来了?” 自那日在饭桌上的谈话後,风擎还是头一回问及高一清如何,这两天里的说话都是简单不带感情的叙述,就连在罗家厅里观香时,风擎对他也是如同陌生人的简单一瞥,高一清此刻可以断定,风家的家主的气性可不大。 “闲著无聊就出来了。” 高一清回答地谨慎,不知道风擎为何突然主动与他交谈,总觉得风擎比之前态度温和一些,可又似乎太刻意……是想和他提迎娶罗夫人的事吗? “嗯,出来看看也好,我这两天不得空闲,等生意结束我们就得离开。” 高一清点点头,看著原木桌上一圈一圈的纹路,心里也知道些大概,忍不住去看腰上的装著丸香的素白的绣包,收口的部分是叠在一起的褶皱。 高一清时而落在绣包上的目光都被风擎看在眼中,那眼神和在罗家观香礼上看著罗夫人的眼神如出一辙,惊叹里带著痴迷的样子让风擎恨不得把手上赭褐色的杯子给捏碎。 只要稍加不注意,高一清这个男人就去招蜂引蝶!高一清收了香囊就算了,还一副爱得不得了的样子!高一清在观香礼上的目光就搁在香道师罗夫人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观香形时也是给足了那个女人面子。 都是嫁人了人的有夫之夫,就该检点一些!风擎很久之前苦恼和气愤的事情又跑出来了,尽力压制著心中的不快,风擎想著要尽早离开这里,面对高一清依然嘴角带著浅笑。 “今天你是去谈生意的?观香礼上的好像有几个本地人,这样似乎有些不利。”点的几个菜上桌了,高一清不怎麽饿,看风擎似乎还愿意和他说话,就先旁敲侧击一番。 “交情这东西在商场上可不好说,倾家荡产大多都是熟人手上。” 风擎不介意和高一清说说自己生意上的,让高一清更了解自己一些,只是高一清关心的是自己还是那个罗夫人? 风擎和高一清相互猜疑和试探著,一个不愿暴露自己太多,一个不知对方深浅,无形中两个人掉入高一清忘记前尘之时的那个圈子里,周旋著,跳脱不出来。 风擎见高一清眼中还带著疑惑,继续道:“罗家现在是众矢之的,就算是多年故交现在也虎视眈眈,不助以援手下的那份交情现在可是一把取人性命的利剑。” 所以罗家有很大可能把自己的家族卖给一个外人手里,也不愿交给意味著背叛的旧交手上吗?高一清看著风擎不知道该说什麽,在沈浮不定的商场里要有怎样的心机城府才能活得如此自在……也许风擎要娶罗夫人也是不得已的。 之後的话题并未涉及到罗夫人,两人之间还算融洽。风擎虽然只是临时得知罗家的事,但对香道方面也算触类旁通,高一清也才知道罗家的制香是多大一笔财富,足够让人趋之若鹜。若是一味香配得好,制成各式饼香丸香印香香汤等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来的时候高一清是和小游共著一把伞,但出了酒家时,风擎先一步拿过绿松手上的伞,撑开在高一清上方,高一清一愣和风擎走在了一把伞下。 细雨斜织著,风擎站在迎风的一侧把伞压低,不久,长袍的下摆就被打湿了一些。受到荫庇的高一清垂著眸看著湿漉漉的石板路,脑袋上方有被风擎注视的感觉,身体想放松也不受高一清自己控制。 “靠近些。”风擎揽住高一清的肩膀,把离他越来越远的高一清给拉了回来,扣住高一清肩膀的手就一直没有放下。 冷风穿过层层衣锦,一丝丝地带走身体的温度,靠在风擎一侧的身体却是暖和的…… ☆、行道迟迟24 在高一清预料之外的,他们在三天之後就启程离开了小镇。趁著天未明各家各户还没打开门时,早早用过早膳的风擎和高一清一行人就上了马车,打破了这小镇清晨的寂静。 上了马车的高一清还有些困顿,在小镇歇下几天都习惯了晚起,现下正靠在马车里间补眠,昨夜陪著风擎下棋直到灯深,实在没什麽精神。 这时候来些提神醒脑的物什最好,高一清就想起了那日罗夫人赠的丸香来,可惜那个绣包在从仙客来回去的第二天就找不著了。高一清找了许久,可依然没见到,小游猜测许是半路掉了,可高一清睡前还见著了,怎麽一觉醒来就不见? 高一清现在想来还懊悔自己太大意了,一点也没怀疑到身边塌上躺著的一直没开口的风擎。风擎此时一点也没有因为熬夜而精神不济,让因为道路泥淖颠簸而一直没法安睡的高一清有些气恼。 “这麽快就离开,罗家的生意不要紧吗?”高一清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要是都让我去忙,白养下面那群人吃闲饭的做什麽?”风擎无聊地支著自己的下巴看著车窗外逝去的景色,“……还不想离开吗?” 高一清原本以为好歹要待上十天半个月,等风家接手了罗家制香的所以事宜再离开也不迟,罗夫人许会一起同行也说不定,没想到一切就这麽风轻云淡地结束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吗? “不是。”高一清没有犹豫地摇摇头,让风擎心中很是满意。 升起的日光透光车帘的缝隙射入车内,一道金色的印记投在车中锦布上,摇摇晃晃的,投进眼中是柔和的光芒,微微放晴的天空在雨後看来洗净一般,风擎看了不禁满意地挑眉,拉开车帘对著车外喊道: “绿松从後面给爷牵匹马来。” “爷,要给您加个马鞍吗?”三辆马车同行,最後一辆马车後还栓了三匹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那麽麻烦。” 风擎心情颇好,不在乎泥泞的道路和马身上的潮湿,撩起袍子下摆,从马车就翻身越上了马背,抓过绿松手上的马鞭,扬起鞭子在马上一抽,四肢矫健膘悍大马就甩开蹄子奔了出去。 高一清看著这一幕,觉得风擎兴起得有些突然,策马远驰而去的男人,一身黑色的长袍跑得再远在路上依然可见,觉得风擎这般倒有些孩子气的随性。 路边辄露的浅草昭示著早春已至,高一清抬头看看云外遮著的太阳,觉得只有他一个人的车内待著确实无趣,跑远的马蹄声还隐隐传来。 “少爷,今日天气不错,要出来坐坐吗?”驾著马车的小游见他家少爷拉著车帘一直不愿回车里去,就侧身对高一清露齿一笑。 高一清点点头,车前已经坐了小游和绿松了,地方还有剩,高一清就坐在了二人中间,从暖和的车内出来高一清还有些不适应,到底春寒料峭的,冬日的严寒还未散尽,可比在车里待著自在些,一身倦怠惫懒也一扫而光,沿途还能看看景致。 小游从怀里掏出备的桂圆给高一清,小游平时就爱吃这些小零嘴,以前住在京郊日子苦了些,但现在随身都备些好打发时间。 高一清就剥著桂圆与驾车的小游~新回~忆论~坛~和绿松说说话,绿松跟著风擎走南闯北,见识颇广,让高一清和小游听得兴致勃勃,小游对平时不怎麽言辞的绿松也是刮目相看。小游和绿松两个人虽然驾车同坐车前,绿松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大搭理小游,小游在绿松眼中可一点没有一个奴才的样子。 前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看来风擎跑了个心情顺畅往回赶了,铿锵的马蹄声最终在马车前停了下来,风擎拉起缰绳,大马马啸著扬起前蹄溅起污泥数点,马上的风擎玄衣迎风而起器宇轩昂,往日收敛起的不羁肆意此时一展无余。 高一清抬头看著马上的风擎,风擎冲著高一清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让高一清有些移不开眼,风擎伸出手去: “上来,我带你跑一圈。” 高一清看著风擎,又看看那著响鼻的大马,有些犹豫,踌躇地搭上了风擎的手,只觉得身子一轻,便被风擎拉上了马背,没有置鞍的马上让高一清有些心惊胆战,抓著马的鬃毛一时不敢撒手,三辆马车不紧不慢地从他们身边路过,高一清才拉上缰绳。 “抓好了?”风擎的气息就在高一清的耳侧,高一清一心慌,赶紧摇摇头,担忧道:“我还是回马车上吧。” 高一清看著风擎驰骋的快意,也动过要上马的心思,但现在却怕马跑起来让自己摔了下去。 “没事的,就像一样。” 风擎一手扣著高一清的腰让高一清更贴近自己,一手勒紧缰绳,然後夹了马肚子让马小跑了起来,高一清绷紧了身子双手抓著缰绳不敢撒手。 ☆、行道迟迟25 风擎和高一清共骑行得慢,落在三辆马车最後,虽然还是觉得坐的不稳当,但高一清在马上也放松了许多,更觉得风擎勒在他腰上的手有些碍事,动了两下想要挣脱,风擎反而扣得更紧: “别动。” 风擎在高一清耳边的话更像威胁,高一清觉得自己要是再动两下,风擎就会把他给丢下马去。高一清只能调整好姿势,直了身板抓好缰绳,可风擎也跟著贴了上来。 等马小跑上一段路,高一清慢慢找到一些感觉,拉起缰绳也能控制住马匹,高一清想著也许之前他真的和风擎学过骑马……风擎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不是吗? 可高一清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之前试图从风擎那里知道一些他们的过去,只是风擎拒绝了,高一清也不想再主动提起。现在风擎再说什麽,高一清不想探究了,淡然而处之。 “以前给你挑过一匹马,不过它年岁大了,半年前就死了。”风擎看著高一清的发髻上的木簪,木色深沈,高一清已经带了很久了,到了风家之後只偶尔拿下来过。 “不过那匹马买来的时候就跑不动了,最後能安享晚年也是它的福分。” 高一清也就是因为一意孤行挑了一匹老马,才终究骑术没有长进,壮骥虽已暮年还是能跑的,只是高一清不忍心让一匹老马来驮他,就放任那匹连名字都没有的老马在风家京里的马场里安饱度日。 风擎想来就觉得好笑,有些怅然,还是低低笑出了声。高一清不禁奇怪地回头看了风擎一眼,难道他马骑得真的很差劲吗…… 走马观景倒是不错,只是高一清没骑贯马,没一会儿腰下有些酸软,为了不让风擎瞧不起自己,高一清只能强忍著不说,只是本来是风擎贴著高一清,後来就变成了高一清靠著风擎省力了。 风擎挺享受这一路共骑同行,慢慢悠悠跟在车队之後,雨收刚止,日头还不明朗,在云中时出时隐,风中带著微寒,风擎握上高一清冰冷的手才觉得待在外面的时间太久了。 “回车里吧,已经起风了。” 风擎说著就抽了马身让马跑到最前,让绿松把马车停下,然後跳下马去,高一清失了依靠差点掉下马去,幸亏风擎下马时不忘扶著高一清,借势把高一清就从马上抱了下来,高一清脚未沾地的上了马车。 高一清抿著唇,一张脸不知道是羞红的亦或是气愤的,还是寒风中吹得太久了,回头瞪了风擎一眼,高一清就不声不响钻进了马车里。风擎想朗声大笑,却又怕高一清回头不搭理他,就绷著一张脸把缰绳交给了绿松,然後跟著也钻进了马车里。 小游看两个主子的脸色都不好,有些忐忑,看看车帘,又看看栓了马回来的绿松,绿松却照样赶他的马车,急得小游抓耳挠腮。 风擎回到车里,高一清果然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风擎也不去招惹,一个人摆棋子,落子的声音清脆有力,高一清闭目假寐想安神却被吵得心神不宁的,高一清只能压下心中的恼怒,翻身坐了起来看著车外。 马车停下吃午膳时二人依然静坐无语,风擎下了车,高一清依然待在车上,等午膳备好了才下去,和风擎坐在一起。 “我让人烧了壶热酒,喝了好暖暖身子。” 风擎给高一清到了杯酒,高一清盯著风擎有力的手,然後向上却发现给他斟了酒的风擎依然看著他,鼻尖轻哼一声,端起了那杯热酒。 “以後要是得了闲,我再教你骑马,现在气候不佳,等有机会再给你挑一匹良驹。”风擎说著一边为高一清饮尽的酒杯斟满。 “我也是非得习骑术不可……” 风擎为高一清布菜的动作一顿,点头道:“不学也未尝不可。” 作家的话: 这是最後一轮打分了吧?哦也~~征文终於要到尾声了,亲们一定要帮忙顶到最後啊~~~阿里嘎多xd ☆、行道迟迟26 春华倾於大地,将风雨的酷寒掩盖,马车越往南行,春光越盛,前一日才冒尖的青草一夜间就拔高了身量,可谓是草长莺飞!紫嫣红,惠风和畅中绝胜烟柳,花重锦城。 风擎和高一清一行行至江边小城无双城,便置身在了热闹中,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无双城就是靠著川流不息舟楫商船不断的大江成了江边重要的枢纽重城,而风擎就准备在此地稍作休整,然後顺江而下。 在城外宿了一夜,马车不紧不慢在清晨进了城里,城里已经是熙熙攘攘,屋宇鳞次栉比,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林立,清晨这小城便烟尘喧哗。高一清下了马车步行,随著四方来的羁旅行客一起看个热闹,随行的吴管事带著家仆先赶著马车去了风家此处的别馆。 高一清完全忘了身边风擎的存在,带著小游两个人在人流中却如鱼得水,怀里揣著碎银到小贩摊前四处看看,风擎纵使身形灵活,但若要不碰著他人跟上去还有些麻烦,绿松跟在最後更是哭不堪言。 绿松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家母居然溜起来这麽快,看著他家爷越皱越紧的眉,绿松的心也跟著低沈了下来,主子心情不好苦的就是他们做下人的。绿松紧紧跟在後面,他家爷突然停下脚步,绿松差点没刹住脚就撞了上去,一抬头才发现人群里已经找不到家母的身影了。 绿松心里一慌,他家主子已经朝著一个方向去了,绿松也赶忙跟著进了一家临街的铺子,家母在店铺里已经挑了一张桌子坐好了,跟小二说了什麽,回头就冲风擎和绿松招手示意他们快些进去,绿松特地瞅了一眼他家爷的脸色。 风擎面色已如常了,坐到高一清身边,这张桌子的两方还有另外坐了两位食客,小游占了一方,风擎只能和高一清坐在一起,绿松犹豫了一下,和小游坐在了一边,心里暗骂小游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我已经跟小二要了四份油泼面和酱牛肉。”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高一清刚到店前赶巧就有两个食客起身离开,来不及和风擎知会就先进了店里占了地方。 店里食客满座,灶前掌勺的师傅忙得满头大汗,店里就供两样吃食,一时从北方传来的油泼面,二就是独家所制别有一番风味的酱牛肉,再有便是酒水,但只这样,店里食客挤满,门外还有客人等著,高一清还见到有些人手里拿著食盒,恨不得掌勺的师傅能再快一些。 高一清见此景有些沾沾自喜,道:“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竟这麽多人?” “今日是月初,两日後就是三月三。”风擎为高一清解了疑,高一清点点头,小二端著大碗的面就放在桌上,吆喝一声客官好用。 经由滚沸的油浇泼表皮焦黄的面上热气腾腾,撒上的葱花肉丝辣椒面让人食欲大涨,高一清把碗往风擎面前推了推,没想到隔著碗壁还是被烫了,连忙把手指缩了回去,风擎看著了,说了一声小心些,刚才心里的不快已消了大半。 无双城里南来北往的人多了,留下来讨生活的也是来自天南海北,本来只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镇也是繁荣至今,江边上各地口音随著日落月起,在涛声里起伏汇集交融。 一大碗油泼面高一清没有吃完,粗宽的面条焦辣香脆柔韧,可惜太辣,高一清吃得满头大汗,撒在面上的辣椒面很够味,店家见高一清几人是生面孔特地给足了量,只有风擎吃得面不改色,让高一清後悔把第一碗面让出去。 吃完面了,高一清还是带著小游在人群里四处钻,风擎跟在後头,高一情对摊上的小东西每样似乎都有兴趣,回头还会和风擎聊上两句,风擎看看自己被挤得乱了的前襟,又皱起了眉,高一清是难得的好精神好兴致却不是时候。 高一清虽顾及身後的人,更多的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一个不慎险些被撞跌在地,风擎此刻已经到了高一清身後,见高一清刚站稳又急著往前走,伸手就把高一清拽回了自己身边,高一清抬头看到风擎不太好的脸色,被风擎攥得有些疼痛的手没敢抽回来。 高一清回头望去,小游和绿松正艰难地朝这边过来,有些也不敢去和风擎对视,风擎看著高一清服软的样子,压下心里的恼怒後问道: “人太多,别到处走,有什麽想买的吗?” 高一清摇摇头,他只是在马车里待得久了,见了热闹一时收不住性子而已,呐呐道:“随意看看就好。” 风擎拉著高一清走在前,挡开簇拥的人,不紧不慢地走著让高一清能四处张望地看看。风擎引著路从闹市拐进小巷,一点点把喧嚣抛在身後,高一清至始至终真的什麽都没买,他的手在风擎的手里一切都不那麽的方便。 风家的别院虽在巷子里的清净处,可高挂著的字体遒劲的匾额显示了主人的大气和权贵,门前还置了两座招财狮,风擎和高一清一进大门迎上的是吴管事,到了主子先是一鞠: “爷、家母,高公子到了。” 作家的话: 今天发的有点晚。。。这章从昨晚写到现在,莫名的卡了,木同想要赶剧情,可素发现节奏实在快不了,几番波折还只这麽些,呜呜,已经是惯性了吗? ☆、行道迟迟27 听了吴管事的话,高一清一愣,刚要开口说话,觉得手上一松,一直牵著著他的风擎已经先他一步走下台阶,高一清不怎的,心中有些惶恐失落,紧跟上了风擎,风擎对吴管事问道: “是什麽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应该是得知了爷要回来的消息。”吴管事边说著边在前引著路,高一清看著风擎的侧脸,暗自咬唇揣测不断。 昨夜风擎和高一清在城外,已经差了侍从到城内了的风家别馆通晓了,看来有人一早就候著了。高一清走在後面,远远的就见到正厅里坐著一个水蓝色长衫的年轻人,模样看得不太清楚,身後还站了个仆人。 “小少爷?”跟在高一清身边的小游突然语带诧异,声音都拔了尖儿。 厅里的人听了小游的叫声,自椅上起身,从厅里走了出来,日光从瓦檐斜射而下在男子水蓝色的长服上,丝绸的锦衣上似乎有水光在潋滟,男子的面容隐在浅浅的阴影了,嘴角的笑意淡淡的,有些晦涩。 “风爷,哥……”男子的目光停留在高一清脸上,高一清直直的看著对方的黝黑的眸子,有些回不过神。 “你们兄弟俩许久没见了,你们聊吧。”风擎一甩袖子,带著绿松离开了。 吴管家引著他们去了另一间小厢房说话,高一清对於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的男子没多大的情绪,小游那声“小少爷”倒是提醒了高一清,他还记得顾婶曾与他说过,高家老爷膝下有四个儿子,他之後便还有个么弟,名游文。 高游文在高家排名老末,老来的子甚是得老爷子的欢喜,只是家败业散,也不知高家么子之後所处在何处。 先一步进别院的顾婶也被叫了过来,对这位高家么子只是表面上有个奴才本分,她更多关心的还是高一清,不知高游文来的意图如何,而小游是高家的本家奴才,虽没伺候过高游文,但对高游文还是有份敬畏在。 高一清默默地打量著走在自己之前的高游文,大概是高家人的模样都普通,高一清没落个俊朗硬气的模样,高游文也是有些稚嫩似没长开的样子,与身上带著的沈郁的气质有些违和。 高游文出生於高家没落之时,家里人百般宠著,是养在金丝笼里的娇贵的小雀,等家财被两个哥哥散尽,才从天上落下凡尘,对他来说却是地狱,懵懂里便要面对陌生残酷的现实,比常人要难上百倍千倍,其中辛酸只能自斟自酌罢了。 在圆桌边坐下,下人奉了茶摆了糕点水果,小游顾婶和高游文随身的侍从都在门外伺候,厢房里说话的声音也是能听见的。 高一清不知该如何开口,对自己同出一脉的么弟丝毫没有记忆,一遍遍看了圆桌边缘一圈繁复的紫薇花枝叶缠绕的雕刻,索性是高游文先开口了: “兄长近来还好麽?” 高一清点点头,对自己的处境都不该如何下定论,也不知高游文是否知道他已被风擎休了,并不好作答。 “这些年让兄长受委屈了,当初……”高游文欲言又止,有些犹豫,“游文愧对兄长期望,至今未取个功名,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兄长委身他人!” 高游文越说越惭愧,一双总藏著秘密一般深深的眸子低垂著,颀长浓密的睫毛掩住眼中所有一切,高一清却有些恍然大悟,他当初嫁进高家原来是想佑庇么弟…… 高游文说他功名不得,可观高游文这一身绫罗绸缎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起的,若说这身衣裳是风家赠的,但发中玉簪腰间环配佩都不是凡物,风家不见得会如此面面俱到,这些该是高游文私有才是,高游文应当现在的日子也是锦衣玉食才是。 高一清压下心中各种猜测,听高游文继续道:“兄长的处境游文也有耳闻,此次来,便是不想让兄长再曲意迁就他人。” “游文有心了……”高一清说来有些喟叹,自己的心思竟然模糊起来,心中的迟疑究竟为了什麽? 当初已然猜到风擎带他南下的目的就是送他回江南,心里是有几分期盼的,落叶归根总是去不了的情结。难道是随著风擎的日子过得太舒坦闲适让他留念了?那个人人口中夸赞的柔美江南对於高一清来说却也是陌生的…… 高悠文的出现让高一清看到那份隐藏的怯懦,江南,和京都隔了有山水万重…… 作家的话: 看到丑丑亲的留言,就爬上了开电脑更文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开自己的栏子,这个点,征文活动已经结束了,但是这章文还是要贴出来。。。一尝我从昨天下午起就努力和抽搐斗争的夙愿! 感谢亲们一路的陪伴与支持~~ ps:天知道我在这段抽搐中尝试更文而换了多少不同版本‘作者的话’。。。。 ☆、行道迟迟28 江边每天南来杯往的舟楫车马不断,相聚离别总在重演。那日来时无双城的热闹还在继续,三月三的庙会让小城显得更加吵嚷。 寒梅已落,桃花正好,江上铺满朝霞,此时江面是一日之中最安静的时刻,沈睡一冬苍老褐色的枝条上桃红朵朵。 高一清和高游文两兄弟出了别馆赶这个热闹,可心中的并没当初想的那麽愉快,和高游文两个人间不知该说什麽,颇为尴尬。 风擎并未随行,自高一清一行人在无双城落脚後,他就不曾见过风擎一面,只说是到临镇查账去了。 高一清也不作多想,怕是见面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揣著怎样的心思面对风擎。 风擎确未语上未作挽留,但高一清知道风擎的几分心思。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风擎除了对他外,怕没对旁人这麽上心。 若真的是自作多情了,那也是因为风擎给的关照太多了,几次回眸里,对方的眼中的隐忍,著实让他於心不忍。 可风擎不是一个畏缩不前的人,心思在那儿自当会说出来,何必将他悬著?置他於无从选择的两难境地。 就当是解心中郁结也罢,高一清应了高游文的邀约,一同前往城外踏青巡游。 大街上熙熙攘攘,早集上吆喝声、叫卖声、锣鼓声混合成一片,怕是二三里外都能把热闹听得分明。 “爷、三爷,街上人太多,马车让人停在城外,要拉两匹马代步吗?” 说话的是高游文身边的近侍,严谨有素的样子,不像一般伺候主子的奴才。做事也周到细致,高游文对他似乎也客客气气。 高游文看向高一清,让高一清拿主意,高一清猛然有了做兄长的感觉。 “咱们不急,游文也是初到此处吧,四处看看也无法,今日热闹得很。”高一清对高游文笑笑,高游文黑黝黝的眸子里亮了一亮。 当年风家落败了,家中姨娘妈子夥计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兄弟两人却不懂家里的经商营生,再想重拾家门风光,只科考而已。 高一清原可以带著顾婶一走了之的,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守著看来还有几分风光的老宅子,和初知世事艰辛的幼弟。 高一清自认为自己向来愚钝,从未想过中榜得举,倒是高游文自小被人夸赞,连当初的教书先生都说他是聪慧过人。本来并不亲厚,一年都不一定能碰上两次面的兄弟二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赶考的花销也不小,高游文考了一年未中,家中已无米进锅,再要维持生计只能卖了祖宅了。 但不知是何机缘,高一清遇上了风擎,最後坐了一顶八抬大轿还成了风家家母。 风家在京里的大宅子的老奴才们,说起家母来必须得提到迎娶那日的气派豪奢,光派喜饼就有半个月之久,城里的花子都要吃腻了,还有流水的宴席,让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吃上了。 那样华丽的风光,让风家赚足了面子,也让旁人羡煞当时的风家家母,该是风家主子爱极了,才一掷千金让全城全知,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可对於同是男子的高一清来说,一切不是那麽容易吧,别人眼里的风光,成了投射在他身上的阴影。 ☆、行道迟迟29 站在无双城最大的客栈中的一间房临街的窗户旁,风擎负手背後,看著川流不息的江面和街道。 商贩云集,诸般杂耍各式,各种小吃遍布街中,庙会已经开始,江龙王塑像装在彩车上,顺著河道在城中主街道上巡游一圈,人流正随著送龙王的彩车队伍移动,一路吹敲弹奏,好不热闹。 “爷,岩爷的信来了。”绿松推门进来,头上顶著尖嘴红脸的猴子面具,嘴角还带著黑白的芝麻粒。 风擎拿过信笺,打开後扫过两行字,重新合上。 绿松注意著风擎的脸色,自从高家小公子到了後,他家爷不仅没住在风家别馆,还一直脸色不佳,绿松每日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的,好好的庙会也没能凑个热闹。 “爷,岩爷什麽时候到?”绿松试探地问问。 风擎的视线在绿松头上的面具和嘴角的芝麻逡巡了一回,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早上别馆那边来人了吗?” “来了,家母今日要和高小公子出城踏青,已经让人跟著了。”绿松摸摸自己的嘴角,把芝麻抹去,有些心虚。 迎神像的鼓声越来越近,绿松听著多了几分神往,本还打算借著家母的光,能凑个热闹,但没想到他家爷压根不在别馆住下,他只能在客栈里,差著客栈里的夥计给他跑跑腿。 高一清高游文主仆四人本想看看民风古俗就罢,没成想人太多,都奔著锣鼓声响的地方去,四人挤得衣带都松了,只能寻个墙角处站好,避开人流。 “大家这是做什麽去?”高一清踮脚朝锣鼓声处看去,但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没看出什麽。 高游文也并不大清楚,他虽比高一清提前几日到无双城,但也不大出门,还是小孩心性的小游倒是打听得清楚得很,立马说道: ”这是祭龙王呢,大概刚迎了河神,现在正在巡游祈福,让大家都沾沾福气,我还听说,有好些商家花了银子让神像能在自己店门前多停一些时候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江边的人自然体会鲜明,激流搅得混沌的江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三月三的龙王祭庙会丝毫不比新年春节来得逊色,甚至有的家中邀了亲友一同前往的。 “那我们要去庙里看看吗?”不远处就是那座绿瓦朱墙的龙王庙,人们都追著彩车去了,庙里的人反倒少了许多。 难得赶上庙会,高一清应了高游文的提议,奔著庙宇去了。庙前的平地上,火光熊熊,浓烟升腾,香客面容虔诚烧香的烧纸锭的,庙堂内灯烛辉煌,香雾缭绕,钟馨声萦绕在耳边。 高一清特地让小游在庙门前买了香烛和元宝,进了庙门,正中的香炉里烟气,虽供奉小龙王,但庙里也种著桃树让人求姻缘,和平常寺庙一般无二。 只庙中烧香拜佛的人太多,四人只能捐了香油钱,求了开光的平安符罢了。 “兄长,我去求支签。”正要出庙门,高游文有些犹豫地说道。 “少爷,我也去,听说这龙王面里解签可灵验了。”小游立马回应。 “钟辛,你和我三哥在面门前等著罢。” 钟辛有些犹豫,但还是应了下来:“爷,要小心些。” 钟辛这样更似一个护卫,而非侍者,高一清不动声色地多看了高悠文和一直在高悠文身边的钟辛两眼。 求签解字的多为女子,问姻缘求家中人安好,高游文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而钟辛虽站在高一清身边,目光仍放在高游文身上,机警地注视著四周。 一个带著同样血脉的兄弟,却也是陌生的,比起相处多日的风擎,高一清心里不免多些猜测。 作家的话: ☆、行道迟迟30 小游一脸苦恼的跟在高游文身後,主顾看著手上的绛紫色小布袋子没看著路,和好几人撞上,不免踉跄了几下差点跌倒。 高一清问道:“求的什麽,不好吗?” “不知道,庙里解签的说得不明白,是个中签。”小游一脸沮丧。 高一清确实不知道小游原来心里还是挂记著什麽事的,非得要求个签,心心念念的,果然还是长大了。 “中签也不是坏签,成事在人,不要多想。”高一清安慰道。 “嗯,解签的也是这麽说的”,小游稍微振奋了一些,然後突然笑道,“小公子可求了个好签。”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高悠文,高悠文面上带著红晕,不知被庙中香烛熏的,还是不好意思。 “是个上上签,解签的说小公子不管求什麽,自当心想事成!”小游语中带著羡豔,路过听到的人也不免多看高游文几眼,“小公子可是今早解的第一个上上签,庙里都没收解签费。” 不知为什麽,高一清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高游文求的是姻缘……这就是由己及人? 这般思来,高一清心里一惊,面上也不觉热了起来,不去问高游文求的什麽签,只说:“如此,就多谢龙神降恩高家子弟了。” 到巳时初,四人才到城门外,手里还提著几样城里的经典吃食,马车在城外等了有许久了。 钟辛赶著马车,小游坐在车前,早前已经问好了路,驾著马车慢悠悠地跑了起来。 高游文坐上了马车,似乎脱离钟辛的目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歪在车内深深了吐出一口气。 “累了麽?”高一清笑著问道。 正捏著宽袖中庙中求来的签包的高游文回过神来,看到高一清嘴角淡淡的笑意,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暖,摇摇头,说了声不累,拿了车里带著的水囊递给高一清: “兄长口渴了吧。” 高游文大多时候叫高一清兄长,”三哥”两个字少对别人介绍时才说,言语中多透露著只高一清这麽一位兄弟一般,感情纯厚而亲昵。 高一清与高游文说话时却有几分试探在其中,那些不便问小游和顾婶的关於风擎和他的过去的事,都从高游文这里旁敲侧击出来,高一清心里委实对高游文有几分愧疚。 “游文此次回去,有什麽打算吗?” 高游文微微一愣,然後说道:“第一回落第之後,就一直不得高中,自知才疏学浅,一辈子怕没有机会登得庙堂仰望圣颜了,便给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做个门客。” 高一清点点头,也知高游文独自在外的生活不大好,只是……风家为何不帮衬到底?是怕商家和官家的忌讳吗? 高悠文继续道:“这次和兄长回江南待上些时日,就回京述职。等回乡後,再置些铺子和田地,兄长也可做些喜欢的事。” 高一清说来惭愧,虚度这些年岁,他却没有可以糊口的营生。早先和顾婶与小游居於京郊时,顾婶到京里宅子里,接些女工赚些银钱,小游偶尔也会到街市做个活计,只高一清病弱在床,抄抄书或是画两个扇面,绵薄之力让他脸红不已。 高游文却把高一清以後的生活的额打算好了,老宅子修缮一番,指了田买了铺子,靠著每月的月钱也够乐得清閒了,高一清眼眶微热。 “游文,我身上也还有些银两,要是在外处得不周全,和兄长回江南也好。”高一清不禁开口道。 “兄长多虑,游文……境况尚可,兄长勿忧。”高悠文安慰道,却语带滞涩。 作家的话: 咱更新好慢啊。。。要是更新这麽慢的文还要入v,有人会pia我吗?。。。。。 ☆、行道迟迟31 三月来得豔丽奢华,诧紫嫣红足够让它的底色浓豔,轻易迷了人的眼曦。 城外郊处,枝头桃花缀满,远远看去浓密的一片,树下蹊径也是野花铺成一片,游赏、踏春的人,衷善於音律,总忍不住吹弹两曲。 马车离桃花林还有一程,高一清和高游文却已知道,会不虚此行。 城内热闹得喧哗,城外豔丽得安静,一江所依,生机勃勃。直至夜幕降临,城外无了人迹,城内还是张灯节彩,喧闹非凡。 被吵了一整天的风擎,不禁有些上火,靠在太师椅上揉著自己的太阳穴,绿松从门外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爷,晚膳准备好了。” “嗯。”风擎应了一声,却依旧半靠在椅背上没有动。 “爷,今天客栈招个新厨子,我让厨子给您做几个爱吃的菜色。” 绿松轻声劝道,这一天他家爷不是站著,就是这麽枯坐著,米食进的都少。似乎离开别馆越久,他家主子就越加烦躁。 “更衣。”风擎突然从椅上站起来。 绿松一惊,问道:“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风擎一边往里间走,一边扯著自己的腰带,解下自己的衣裳:“回别院,把行装都收拾好。” “好!。”绿松立马上前给风擎更衣。 只消一刻钟,风擎和绿松就收拾好一切,出了客栈,外面熙熙攘攘的热闹比风擎想像中的还要更甚。 “绿松,让厨房做两个合家母口味的菜一起带回去。” 手上拿著包裹,牵著缰绳的绿松一愣,犹豫地开口道:“爷,别馆那边的人通知,今晚家母宿在城外,让人捎信说不回来了。” 风气面色突然黑了下来,冷冷道:“什麽时候的事?”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4节 “天色刚暗那会儿……”绿松垂下眸子,主子冷厉的气息让他浑身紧绷,“小的计算著,等爷用完膳後再说也不迟。” “呵,你倒是长进了,做起我的主来了。”风擎牵起嘴角,似笑非笑。 “小的再也不敢了!”绿松直僵僵地跪下,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小的,这就去请家母回来。” 风擎拉过缰绳,绕过马身,翻身上马:“难得他有这样的雅兴,扰他做什麽?” 绿松不敢做声,只待马蹄声走远才战战兢兢站起来,心里後怕之馀,不禁也为自己主子的事劳神。 绿松在得到高一清今夜不回城的消息後,就已猜测出他主子大约心情更是不佳,想著还是在晚膳後才告诉他主子的好,可没想到他主子突然要改了主意,要回风家别馆去。 绿松也跟著遭了一回罪,拍拍自己下摆上的灰尘,叹一口气,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搀和他主子和家主之间的事。瞬间变化的太快,他这些年钻营的心思都把不住。 自高家小公子高游文找上门,风擎就避开高一清,未再见一面从别馆搬离。风水轮流转,轮到风擎独自留守在别馆了,高一清和高游文正在城外的瓦肆里观景品茶。 夜深时,城外白日里灿烂的桃花都收成骨朵,暗香却隐隐在空气中浮动。 在城外专门供给游者过夜住宿的瓦肆中,高一清一行四人要了两间房,直到夜色深沉,黑暗中只能朦胧辨物,高游文才从高一清退出来,结束和兄长之间的絮话。 瓦肆的房间中的摆设很是简单,平时也少有人来,除了静养或是读书考功名的学子的,安静的城外,夜晚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高游文回到自己房中,准备梳洗後睡下,钟辛恭敬地呈上一封信: “三爷,主子的信,今早刚到。” ☆、(8鲜币)行道迟迟32 钟辛弯著腰,後背挺直,低头双手把没有丝毫褶皱的信封平递过去,比起平时更要恭敬几分。 高游文心中叹息一声,把信封接过,开口处是红色的封泥,里面只是单薄的一张纸。 “岩……爷说,路上有事会耽误一些时候,我们在无双城还得待上小半月。” 这封信与风擎早晨接的那封信来自同一个人,信上内容八九相似,只高游文的那封上琐碎的事更多些。 高游文简单扫过,折了信纸放入信封中。钟辛会一直待在他边上,直到他躺下睡好,高游文不好盯著这封信看太久。 现在高游文依然没有办法在别人面前坦然自若地处理一些私事,尽管他知道钟辛不会一直看著他,可是高游文依然是浑身的不自在,那封信还是晚些时候再仔细看的好。 一夜无梦,无论是高游文还是高一清都睡得香甜。 晨曦里,桃花半开半放,高游文早些起身,推开後窗就见桃林湿雾的迷蒙景致,钟辛早已给高游文打好热水。 高游文竖起耳朵细细听听,住在隔壁的高一清的屋子里还没有动静,想来还没有起来,动作也越发轻巧起来。 高游文本打算和高一清一同用早膳,可惜高一清一觉睡到旭日东升,能够倚仗的小游,在高一清惊起的时候,小游他正拥著被子睡得满面红光。 “小游,快些起来。”高一清急急忙忙地穿著衣裳。 “唔,少爷什麽时辰了……”小游揉揉眼睛,伸了懒腰,很是舒畅。 “快些、快些,这真是……” 高一清若平时起的晚些就算了,可这回是和高游文一起出来,高一清才有做兄长自觉,没作成表率,这下反而懈怠了,著实难为情。 高一清匆忙洗漱後,整好衣襟去敲隔壁的门,站在门外高声道:“游文。” 屋内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打开时,高一清愣住了。 绿松扬起一个笑,给高一清让开道。屋内除了高游文和钟辛外,窗边的桌旁坐著的却是风擎,一袭墨绿色的金丝长袍,温润的白玉簪子插在黑色的发间,长发泻与肩头,直至腰际。 风擎瞥了一眼愣在门前的高一清,对绿松道:“去让厨房把东西热一热。” 绿松应声出门,小游给高一清拉开椅子,高一清围著桌子坐下,高游文给高一清倒了一杯水,笑道: “今早的薏米粥味道很不错,我特地让人给兄长留了一份。” 高一清面颊微红,低声道了谢,带著疑问看向风擎:“你怎麽来了?” “听说城外的桃花开得好,再过两日就难见到了。” 那来得还真是早啊……高一清在心里编排了一句,可他起身的时候太晚,不好问出这句话,嘴角却下意识地扬了一扬。 不一会儿,绿松敲了门:“爷,早食都热好了,家母要在什麽地方用膳?” “我屋里!”高一清抢先说道,对著风擎和高游文颔首後就先站起来。 绿松来回两趟才把风擎嘱托带的早食摆完,小游手脚利索地从摆满桌的碗碟里每样挑出一些,在瓦肆中找个地方解决自己的早饭去了。 经过一夜,高一清起得又迟,他确实饿了,端起那碗薏米粥在鼻前闻闻,食欲大开。 高一清正吃著,风擎推门进来了,绿松识趣地掩门出去了,把整个屋子留给了风擎和高一清。 高一清抬头看了风擎一眼,问道:“你要来些麽,太多了,我吃不完。” 风擎在高一清面前坐下,摇摇头,道:“一早吃过了。这些热了一回也不知味道变了没有。” “还是一样美味”,高一清不想因为自己晚起的事总被提起,就问,“账都查完了?” 风擎点点头,高一清嘀咕一声“是什麽账要急著查”,风擎自然听见了,但并未回答,只觉得自己做的的确是不大高明,不过难得高一清还揣测他话。 日头高挂,窗外桃花又演绎出昨日的灿烂浓豔,踏青游赏的人不断,加上风擎和绿松主仆,一行人成了六人游。 六人虽不如别人全家出游来得活泛亲昵,但也把景致看个遍。天朗气青,纸鸢或高或低地排列在空中,这日桃花到了傍晚就不如昨日这时的豔了,想到了明天,这花该落的也都败了,几人的兴致都尽了。 夕阳馀晖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後慢慢悠悠驶向城内,风擎和高一清同坐一辆马车,高游文在钟辛的坚持下和他同乘另一辆马车,甫进城,两辆马车就先停了下来。 作家的话: 呼呼,明後两天咱就要讲课了,面对五六十个学生,还有队友,和指导老师。。。。然後不出意料,咱的实习就告一段落啦~~~~。。。。祈祷咱明天讲课不会出太大错!!! ☆、(6鲜币)行道迟迟33 马车在路边停下,高一清掀开车帘,见前面马车上的高游文跳起来,朝这边过来,高一清连忙去撩开门帘。 “游文,有什麽事吗?” “兄长,我就住在前面的客栈里,若是兄长有什麽事,差个人来说一声就是。”高游文说话时,像是不经意一般瞟了高一清身後的风擎好几眼。 “你……”不和我一起麽? 高一清刚吐出一个字,就把剩下的话吞进去,他住在风家别馆也不算是名正言顺,怎好再邀高游文一同前往? “是那个最大的酒仙居麽?”高一清动了收拾行装去酒仙居的心思,想著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离风家的别馆也不远,几步路的事,左右这几日也閒著无事,不妨游文与兄长一同把无双城游个遍。” 高游文带著浅笑,却意味深长看著风擎,从平时的平淡里显出从容来。 高一清只能作罢,最後嘱托几句,目送高游文离开,才和风擎乘著马车一起回去。 一路上马车里两人未说一句话,进了风家别馆没多久,晚膳就已经备好了,偌大的饭厅里只有偶尔细微的声响,怪异的感觉让绿松和小游都有些莫名,小游一个劲地朝绿松挤眉弄眼,绿松瞟过去一眼就再也没其他反应。 回来时还好好的,两个主子还在马车里说笑,可进了城气氛就不大对。饭桌上一个冷著面,面无表情,另外一个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这样的气氛之下,桌上的菜都没动多少。 从饭厅出来,两个人立刻分道扬镳,风擎去了书房,高一清先回了内院,抬脚去找顾婶,这几日里他们都没说过什麽体己话。 自高游文出现後,顾婶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时不时会叹息一声。 高一清进门时,顾婶正在屋里绣著花,拧著眉,手上穿刺的动作不如以往顺畅,慢慢悠悠的,等高一清叫了“婶婶”後,顾婶才猛地抬起头来。 “回来了?”见到高一清,顾婶似乎是轻松似的,把绣绷放到一边,就给高一清和小游倒水。 “昨夜睡得好麽?吃过了麽,厨房里还有菜,我炒两个菜去。”顾婶念念叨叨,生怕高一清在外食宿不佳。 “好的,都好的,婶婶不用劳烦。”高一清笑著安慰。 高一清自己忘了自己的前半辈子,遇人总多几分警惕,可心思到底单纯些,顾婶总觉得高一清能被轻易地蒙蔽去,心里总是忧心不已。 高一清和顾婶细细说了和高游文的相处,言语间透出对高游文的亲近,让顾婶不由在心中叹息一声,也大概猜著这样的结果。 其实顾婶心里是更愿意,高一清和高游文疏远些的,到底要不是因为高游文和高家,高一清也不会经历之前种种。 可听到高游文已经为高一清以後生活做好打算之後,顾婶的心中的滋味更是千种万千。高家剩了这两个子弟,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她有些话是不能说不出口。 高一清在京郊待了一年有馀,风家不闻不问,就算高一清磕了头,险些丢了性命,也没见风家差人看望过,可突然风擎就让他们回了风家去,再接著就要送他们会江南,这一切真是太突然了…… 风擎休了高一清是事实,那份休书顾婶一直还收著,可高一清却被苦苦困在京都,这江南是应该在高一清被休只是就该回的……顾婶最劳神便是这件事,是什麽事儿让风擎愿意就此放手? 是真的厌了倦了麽?恐怕实在是难,风擎对高一清的那种魔魇自始至终似乎一直没变过,让顾婶心惊胆战的,生怕高一清哪里又触了风擎的逆鳞。这样的境况,顾婶从未想过,是谁在其中推波助澜? ☆、(7鲜币)行道迟迟34 风擎出了书房进了内院,长廊高挂起的灯笼在摇曳,主厢的屋内去没有灯火,风擎不禁眉头一皱,招绿松上前说话: “他已经睡下了麽?” 绿松犹疑片刻後,答道:“还未,家母晚膳後就一直待在顾婆子屋里。” 风擎想起那个表面谦卑恭敬却精明多事的老妇人,眉间的刻印更深,若不是那老婆子心里没其他什麽念头,他早就把这爱搀和事的老婆子从高一清身边除去。 风擎使个眼色,绿松就奔著侧厢去了,风擎独自回去主厢,内院里伺候的小仆连忙进屋点灯,吩咐厨房烧水。 绿松远远的就见侧厢一间屋里灯火明亮,加紧脚步,上前敲门进屋。 “家母,时候不早了,该回屋安寝了。” 高一清有些迟疑,顾婶拍拍高一清的手以示安慰。不久便可回江南老宅,和风家一刀两断,现在只能忍耐。 “小游去好好伺候。”顾婶送了三人出门,不忘对小游嘱托。 早春的夜晚,月色都是冰冷的,高一清隆起袖子,脚步依然慢慢悠悠,不急不乱,对绿松问道:“你主子回屋了?” “是,爷刚回去,见家母不在,才差小的过来。家母今日在外一天,也累了吧?” 高一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猜到大概也猜到是风擎招他回去。 高一清越来越搞不懂风擎,待他仔细温柔,却总在更进一步的时候莫名把他推到一边,再一步都困难,高一清也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风擎推开他,他心里若有大石在上,喘气都不顺畅,可风擎的霸道专横又让他心里生出厌恶…… 是骨子里的打心眼里的厌恶,像是承袭已久一般,高一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记忆正在回笼,鬼魅一样的作祟,之前的感觉已经影响到现在的他。 高一清进屋时,就听到水花声,屋内若有若无地飘著安神的熏香,小游先给高一清去准备换洗的衣服去了。 哗啦的动静颇大的水声後,内室就安静下来,小仆来回进出换水,风擎穿著宽松的亵衣出来,身上的水渍尚未擦乾,服贴在身上的亵衣展示出结实的肌理,风擎带著水润的脸褪了白日里的冷漠严肃,硬朗过分的这张脸却邪魅得让人有垂涎的冲动,。 “回来了。”风擎和高一清打个招呼,高一清耳上微热的回过神来,收回紧盯在风擎脸上和胸口的目光,低头应了一声,藉口沐浴转进屏风之後。 昨夜在城外的瓦肆迁就了一晚,之前因为没想到会在城外过夜,所以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难免有些不舒服。泡进热水之中,深入体中的舒畅感让高一清直接呻吟出声。 外室正挽起袖子端过绿松泡著龙井的风擎不禁耳朵一动,手上的杯盏中波纹荡开。 高一清泡得浑身舒坦才从水里出来,一手揉著後颈,一手擦著自己的湿湿的发尾,一脸慵懒的模样,可见了床头躺著的风擎就什麽表情都没有了。 把手上的巾帕随意地丢在一边,从床上压过风擎爬进床的内侧,高一清身上沐浴後的香味擦著风擎的鼻尖而过,发尾上的一水滴恰巧落在风擎的面颊上,单薄的冰凉感却冷却不了内心的燥热。 高一清在风擎身边躺下,挪好枕头盖好被子,闭目就要睡过去。 和风擎同床共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高一清已经觉得稀松平常,反倒风擎少了高一清初时扭捏的趣味,今晚高一清对他尤其冷淡。 “还跟我呕气吗?”风擎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 高一清一咬牙还是没说话,既然风擎都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麽,为何还执意要高游文住在别馆外? 高一亲也分不清自己是生的什麽气,一直告诫著自己对风擎不该有这麽多要求的,到底他们没有太大瓜葛。 最後,风擎叹息一声,带著夜的深沉。这一夜,二人都未睡好,心思百转。 ☆、(8鲜币)行道迟迟35 第二日清晨,失眠到半夜的高一清自然是醒得迟了,一摸边上的被褥都已经冰凉了,看来风擎早就起身了。 独自用了早膳,高一清让小游去寻了几本书来准备打发一下光景,第一本书甫打开,高游文带著钟辛就来邀高一清出门,高一清兴然同行。 高一清前脚刚走,风擎就回到内院,见屋内没人,立马就问道: “人呢?不是说刚用完膳吗?” 绿松一时也慌了,不是什麽时候他都消息灵通的,招了在主厢伺候的仆人问了高一清的去向,风擎听後立马面色不佳。 “绿松吩咐下去,以後不管什麽人来找家母,都要向我通传。” “是。” 风擎身上的煞气让绿松寒蝉若噤,绿松咬著牙,想著非要去调教一番那些蠢笨的下人不可。 屋内的书案上的书卷还是高一清走时的样子,整齐地堆放在书案的一角,书案中间的一本半开著,新泡的清茶还嫋嫋地冒著热气。 风擎坐在书案前,把那本书页合上,捧起那杯还温热的茶。 再过小半月的时间,等那人来了,舟船一路南下,可以像这样处於同一屋檐的时间只怕是不多了。 年少之时,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以为站在众人之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能把他遮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把世间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只是奈何他用错法子,把彼此推向更远的地方。 再次相见,青山未改,红颜尚在,他不曾变化过的热烈注视下,高一清回应他的只是平静的微笑,似那些年里最无忧无虑的笑意,是他最想拥有的……就连梦里也是念念不忘,可又怕重蹈覆辙,让痛苦重复。 风擎在渴求和惧惮之下踌躇不定,犹疑之下止步不前,他和高一清似乎总是远远望著,他不敢靠近,总担心惊扰敏感的他,可终究不舍得转身移步离开…… 绿松从早上起就开始战战兢兢,临到午时午膳备好之时,更是连多馀的话都不敢说,因为高一清还未回来。 事实上,在风擎午休之後,还是未见到高一清的影子。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在等在高一清回来,但这白日的时间确实过得漫长,天色愈暗,风擎总觉得高一清会有在外过夜的打算。 风擎眉头之间是越簇越深,来无双城才没几天,总睡在外面是什麽意思?! 终於在晚膳之前,在外头一天的高一清总算有消息回来了,没说在外面住宿,但晚膳是要在外面用的,风擎的面色没完全黑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捎话回来的人说,若是风家家主空閒的话,可以赏脸一起吃个饭。 绿松打发捎话的夥计,备了马车,风擎在屋里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风家别院,绿松把马车赶得慢慢悠悠,很是合风擎的心意。 风擎一脸平静地饭馆里,绿松抬手就要敲厢房的门,门内传来悦耳的笑声,绿松手上动作一顿,不敢回头去看他家主子表情,然後轻轻敲了一声。 小游给开的门,对著绿松龇牙一笑,憋屈一天的绿松面上更僵,给风擎撩高门帘让开道。 风擎穿过门帘,一抬眼就看到嘴角带著若有若无笑的高游文,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两眼,然後撩起下摆,紧挨著高一清坐下。 小游出去招小二点菜,高一清先给风擎倒了一杯水,也算是因为昨晚的事给风擎赔礼道歉,风擎对著高游文笑意更深了,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高二公子,近来兴致好啊!” “哪里,没见兄长也有一些年岁了,难得聚到一起,自然要多处处。” “现在倒想起来多处处了?” 高游文嘴角的笑僵住了,盯著风擎,风擎也是不在意的模样和高游文对视。高一清看著两个人你来我往,话里带刺,也不知道该怎麽做,见了高游文脸色不郁,有些著急,想把话题岔开。 但高游文随即又回了一句:“的确,现在该和兄长多处处的是另有其人。” 高一清都不敢去看风擎的脸色,见小二进来,立马问道有什麽招牌特色菜,小二报了一大串菜名,嘴皮子溜得很。 “那个……你们要吃点什麽?”高一清转向已经换上平时的表情的两个人。 “我和兄长口味差不多,兄长决定就好。” 高游文兄友弟恭的嘴脸让风擎又不禁丢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不急不缓道: “按著平时的来就好。” 高一清张著嘴半晌没吐出一句话,他对这两个人也不是太熟吧?……那他这菜是点还是不点呢? “你们吃什麽自己点吧,我今天下午吃的多了,没多大胃口。”高一清给小二递了个眼色,小二对高游文和风擎立马扬起笑来。 结果由於高游文和风擎点的菜太多,而不得不换了更大的厢房,两个人各自点了各自爱吃的菜,高一清在边上坐著也说不出什麽话。 ☆、(10鲜币)行道迟迟36 因为莫名负气的二人,最後吃撑的反而是说自己没什麽胃口的高一清。 腹胀得难受的高一清慢吞吞地落在最後一个出了酒家,袖子掩在腹前,因为他担心若是有人不小心稍微碰撞一下他,他就立马会吐出来。 高游文看向高一清的目光中带著歉意,让高一清不舒服也不是他的本意。在桌上也想帮高一清解决一些的,但钟辛在边上执言相劝,大有高游文吃得多了,他就会以死谢罪一样。 看到高一清不适地皱著眉的模样,高游文不禁恼怒地白了风擎一眼,要不是这人一见面就刺他,他也不会赌这个气,更可恨的是风擎他没帮著拦著点高一清,也没帮著多吃一点。 不管高游文和风擎心里作何想法,反正高一清就此有了再也不和二人一同吃饭的想法了。 顾忌到吃多的高一清,几人的步子都很慢,在街头随意地看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高游文所留宿的客栈,高游文就此和高一清作别,剩下风擎和高一清主仆四人在街头閒逛。 风擎有意无意地走在人多的一侧,护著些高一清,高一清正忙著街头四处打量,若能不时不时打个味道很是复杂的嗝就更好了。 虽然天已暗了,但街上孩童的欢声笑语也不缺,三五成群由人领著在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挪不动脚,间或有惊讶赞叹声传来,想来那手艺人做出的东西是漂亮极了。 孩童的愿望总是容易满足的,小小的或是异想天开的,可身长心大,不是所有人都有著纯厚如同赤子的心,守著愿望就能满足。独占欲膨胀大到甚至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步,将自己心爱的宝贝死死守住,不让他人觊觎一眼! 风擎深邃的眸子里映著街上的灯火,闪烁不定,但总有青色锦衣消瘦的身影在其中。 身边一群拿著新捏的彩色泥人孩子横冲直撞过去,风擎把高一清护在身後,皱著眉看著扯著嗓子吵嚷的孩童,有些厌恶。 高一清的目光顺著孩童而去,嘴角倒带著一抹笑意,这更让风擎不耐烦。 那群孩童拿著所剩无几的铜板张望了好一会儿,最後都聚在了买冰糖葫芦的一位老叟面前,仰著脸试图找出最大的那一串,买糖葫芦的老叟一脸慈爱的笑意 那群孩子挑了半天都没挑出自己想要的,明明嘴馋的厉害却极度忍耐著。高一清立足在一边静候,看著那群揪著脸的孩子。 “绿松,给家母挑两个糖葫芦来。” “诶!?”高一清不禁惊讶看向风擎。 风擎突然的吩咐让绿松一愣,连高一清半天才回过神来,可绿松已经挤到街对面的老叟跟前,挑了两串回来,那些正眼巴巴挑糖葫芦的孩子觉得自己看中的被绿松给挑走了,一个个又是愤怒又是可怜地瞪著绿松,绿松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风擎把两串糖葫芦递到高一清面前,高一清犹豫地瞥了四处人一圈,拿过了一支: “我也不是想吃这个。” 风擎自然知道高一清现在没那个胃口,只说迈步向前,边说道:“山楂消食的。” 高一清跟在风擎身後,也不知道那群孩子最後挑的糖葫芦是否合自己的心意。 风擎的脚下的方向就是风家别管的位置,越往回走,嬉闹声越少,高一清啃著糖裹山楂,酸酸甜甜的,只是竹签上的山楂被高一清挑剔地啃得有些难看。 街道到了末头,半路突然撞出来一个人,眼看著就要撞到高一清了,高一清还一副悠閒地样子看著街边小摊,风擎眼疾手快拉了高一清一把,挡在了高一清面前。 那个撞过来的人影就栽进了风擎怀里。高一清一愣,探身看去,是一个穿著一般的女子,不禁心里不大舒服。 风擎和高一清都和没有来得及动作之时,又冲出来一大波家仆似的人物,明显冲著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来的,然後从人群里粗喝出一声道: “下三烂的东西,看你往哪儿跑!无双城里可还没有我李大富想要得不到的!” 这话说得粗俗霸道,有些气势,只是最後出现的人大喘著气,裹在臃肿的身上的那身衣裳都快被撑破了。 看这阵势就猜到是怎麽回事,风擎不是多管閒事的人,拉著他胸前女子的後襟就要提出去,却没料想到已经把他当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子死死抓住他胸前的一副,骨节发白,战战兢兢地抬起苍白的脸: “公子,救我。” 被家仆搀著的李大富已经缓过劲儿了,看了自己追了三条街的人居然在别人怀里,立马怒目: “小子诶,我奉劝你一句,少管我李大富的事,我李大富的名头你可得打听好了。” “我没想管。” 风擎不用使眼色,绿松立马上前掰开那女子的手,嫌弃地推到一边,不管那女子的深深哀求,把小游看得目瞪口呆,好歹是个落难女子,要怜香惜玉一番的好啊。 被绿松丢出去的女子踉跄两步还想在逃,却被对方的两个家仆按到在地,呜咽都是无声的,一张还算俊秀的脸混了泪水沾了泥土狼狈不堪。 “小子有眼界,以後有事找我李大富。”一身肥肉的男子笑得得意,心中很是爽快。 到底高一清心肠软,看不得可怜人,要站出来说句话,他想若是可以把著女子赎了也可,银两不够,回头可以找高游文借些。 说话横得很的李大富家的家丁想来不是头一回做这事了,看高一清一上前,没给高一清说话的机会就挡在在高一清面前,教高一清有些不知所错。 小游赶忙上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那家丁以为小游是个帮手,没客气连同高一清和校友有一起推了回来,两人险些栽倒。 风擎黑著脸站了出来,带著厉气地眸子闪著寒光……这派头,李家家丁没敢乱动,回头请示主子,却见李大富痴呆的模样,痴痴地看著风擎,眼中都是惊豔。 作家的话: 传文有障碍== ☆、(8鲜币)行道迟迟37 风擎一双吊起的眼,邪得很,可从阴影里出来,站在酒楼高挂起的灯笼的烛火之下,霎时教人惊豔,魅得不可方物,却也危险不定。 高一清每每想起风擎被人色迷迷盯著的这一幕总觉得荒唐,之後也不知是怎麽打发的,李大富带著家丁押著那狼狈的女子逃一般的离开,哪而还有一点来时的嚣张。 风擎一张脸难看的吓人,难得毫不隐藏自己脾气,甩开袖子也不管高一清,自顾自大步向前走。 绿松有些犹豫,是跟还是不跟,而看家母还可惜地看著地上沾满泥土的糖葫芦。 高一清自然不会去招惹风擎,看著风擎一直不快的样子,反而觉得挺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还真是有意思。 高一清浅弯嘴角,以为自己沈默就会明哲保身,但不想风擎突然回头,高一清嘴角和眼中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被抓了个正著,被风擎狠瞪了一眼,高一清缩缩脖子真正的静默了。 往常一般,风擎先行梳洗,高一清稍後才钻进被子里,躺在风擎边上,风擎抱著双臂靠在床头没有入睡的意思。 高一清仰头抬眼看著风擎,又想到那个李大富一脸横肉痴迷的样子,又有想笑的冲动,这李大富的眼光还真是有挑战性的嘛。 “那个姑娘……”高一清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心里想来难免有些纠结。 “嗤。”风擎只给了个鼻音,已经算是给高一清面子了,“还惦记著人家?人家可是有主的。” 那叫有主吗?强取豪夺还差不多。可事情都过去了,高一清只能“哦”了一声,他原本也只打算宽慰风擎而已,可看风擎的样子,这气是一时半会儿消不掉了。 夜半灯神,风擎却连个姿势都没换,高一清揉著自己的肚子消食,最後试著安慰道:“其实也没什麽,人家就多看你两眼,用不著生那麽大的气……” 风擎没出声,高一清觉得自己似乎把事情弄得更糟了一些,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後侧面翻身向里,嘀咕一声: “真累啊,困死了。” 高一清以为过了一宿风擎的脾气就该下去了,没想到一睁眼,风擎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清晨,高一清坐在铜镜前让小游帮忙束发时,风擎从院子里回来,著一身黑色劲装,身上带著早春清晨的寒气,眉上、两鬓的发沾上了早露都是湿润的,连颀长的睫毛都粘黏在一起,眸子里也注了水一样,盈盈的一泓,本是下意识回头的的高一清只一眼就不由看得愣住了。 “咳,今早怎麽歇得这麽早?” 高一清垂下自己的眸子,拿过小游的手里的木梳自己梳著肩前的发,他是知道了昨晚那人为什麽会看迷了眼。 风擎若是早晨空閒时都会早起打一套拳或是舞一会儿空,天未亮时就起身了,高一清也见过一两次,现在时候还早,风擎却回来了。 “下雨了,今日记著要多加件衣裳。”风擎的目光流连在高一清白色亵衣下显出的腰线上。 “嗯。”高一清探头想从窗户缝隙看看外面,可惜天色尚暗,看不出个究竟。 等高一清洗漱好,披上一件厚袍子,淅淅沥沥的细雨打在瓦楞上的缠绵声传进屋内,潮湿的泥土的气息也从石阶蔓延了上来。 整个风家别院似古井一般沈静,细雨声笼罩里,屋中的他们只是世间一隅,可踏著水洼的急促声响即刻打破了一早的沈静。 “爷,门外有人求见。”别院的总管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什麽似的。 风擎一挑眉示意继续说下去,别院总管才说道:“李家差人给人送来了礼,这……”是该接还是不接? 听到“李家“两个字,高一清不禁眉头一跳,昨晚的事还没结束麽?小心试探地看向风擎,风擎的嘴角挂著莫名的笑,比目无表情时还让人觉得渗得慌。 “就是江边码头的那个李家,最近几年势头颇盛。”别院总管仔细提示一句,抬眼快速看了风擎一眼。 “都送了些什麽?”风擎慢条斯理,把每个字都在齿间搓开,抑扬顿挫。 “奴才粗略看看,旁的没什麽,早晨的吃食有几样,李家来的人说是特地请的京里厨子做的。” “那先端上来看看罢。” 总管一挥袖子,边上早就等候的奴才提著一个个食盒就进屋了,高一清可分明看见那提著食盒後面可还有其他奴才候著,手里脚边都放著物件,想来也不是总管说的只几样吃食那麽简单。 作家的话: 有点少啊,大家担待。。。。咱最近忙吐了,上课改试卷什麽的,反正都是免费劳动力,本子还出了点问题,风扇噪音不断,也一直没有时间去修理。。。。人却反而胖了,这是最郁闷的!!! ☆、(6鲜币)行道迟迟38 “这糖心酥饼不是你爱吃的麽,怎麽只顾著喝粥?” “嗯……留著之後吃罢。”高一清看著风擎推到他面前的点心,把神游的心思收回来。 “刚做的才味道好,若是想吃,让总管去李家把厨子请来也可。” “……”高一清伸出去的筷子停在空中,这是吃还是不吃呢?他可不想被风擎拿来做藉口,故意招来李家的厨子。 难得吃到京里的美味,却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等风擎放下筷子,自己也跟著把筷子搁下,拿著巾帕擦擦嘴角。 桌上的碗碟被撤下,换上茶点果品,都是京城里有名的样式,看来李家是真花了心思,生怕昨晚触怒风擎。 “李家还送了什麽过来?”风擎懒洋洋地靠在高背椅上,看著檐下的细雨。 总管赶紧让侯在外面的奴才们上前,然後拿出李家送礼的清单递到风擎手中,然後一边唱喝一边让奴才把礼品展开。 李家送的东西倒算不上珍贵少见,但其中稀奇的玩意儿不少,但只一样让风擎都有些意料不到。 “……西洋镜一只,婢女三名。”总管的声音很是悠扬,又不失纯厚,清单最後一项读完後特地等风擎来安排。 那三名李家送来的婢女由人领著,撑著纸伞嫋娜地走过来,模样俊俏身段窈窕,雨雾里婀娜成姿。 正拿著镶著五彩宝石的西洋端详的风擎手上动作一顿,不由自主瞥了高一清一眼,却发现高一清正直勾勾地盯著那三个女人。 “怎麽回事儿?!”风擎的声音堪比雪山尖上最酷寒的那抹,听起来让人心底拔凉、拔凉。 “爷,是李家今早送过来的……” 总管的眼神也往高一清的方向瞥去,他怎麽就忘了这一茬了,家母也在场啊,这事他办得……真是判断失误啊失误。 李家来的奴才一看这场面,心中大呼不妙,立马上前蹲下说话: “风爷,我家老爷让我带他向您问安,昨晚的事,是我家小公子冒失了,有都得罪的地方还请风爷多多包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高一清注意到那送来的三名婢女中有个面熟的,与其他两个女子比起来姿色稍差些,顶多是俊秀的模样,眼中的急切和哀求让高一清立马想起了昨夜那个被狼狈拖走的女子。 高一清微微侧头看向风擎,见风擎正看著他,不禁弯了嘴角笑了,看来李家的算盘落空了,没把风擎的心思揣摩清楚。 高一清这一笑,风擎的面色好了一些,也跟著注意到昨夜见到的那个女子,又开始摆弄自己手上的西洋镜,对李家最後送上的大礼并不感兴趣。 “得罪到不敢说,李家的家事,我自然不会说什麽。” 蹲在跟前李家奴才像是心底轻松了似的,脊背都挺直了些,继续说道: “风爷要是有空,我家老爷子想请风爷一聚,为风爷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我在无双城不会久待,代我谢了你家主子好意。”风擎漫不经心地拒绝了。 李家奴才也没坚持,低声应了一声,风擎继续道: “其他的东西就多谢李老爷子的好意了,最後的厚礼就不必了。” “是。”李家奴才一点不敢违背风擎的意思。 李家奴才起身退出门,领著门前三个婢女下去,不想昨晚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又冲出来…… 作家的话: 本子去修了,要两三天的时间。这短小君是在网吧里码的,於是。。。。之後更新延迟 ☆、(7鲜币)行道迟迟39 “请大爷收下奴婢,奴婢愿为爷做牛做马。” “噗通”一声,那女子就跪在桌前,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梨花带雨,高一清立刻撇开头,怎麽每次见到这女子都是这副模样。 “总管……院子里还缺使唤丫头吗?”风擎把手里的千里镜递给高一清,高一清早就觊觎上了,满怀好奇地接到手里。 把事给办砸的总管抓住这将功赎罪的机会,郑重道: “回爷,院子里前一时日才招了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使得还算如意,这些时日怕是院子里不缺人了。” “是麽?”风擎语中有些迟疑,看著跪在下面的女人眼中灼热的渴求,心里有残忍的戏谑快意。 “是,连後院的牲畜都被照料的好好的。”总管的目光也落在跪在地上的那名女子身上,看著她面色一分一分的褪去,直至变的惨白。 一直出於看戏状态的李家奴才看这情形,立马招呼两个人把那女子架下去,作揖说道:“不打扰风爷的雅兴,奴才先告退。” 双脚瘫软失了最後一丝希望的女子被快速的拖离开了,高一清刻意忽视一般,连头都没抬过,透过千里镜的一端看向另一端,把远处细细的雨挪到眼前,连瓦檐上留下的青苔都看得清楚。 下著雨,高游文没来再找高一清,那些李家送来的糕点,高一清差人送了一些去客栈给高游文嚐个新鲜,然後就整日拿著千里镜在眼前在宅子里四处乱看。 “诶,少爷,真的要神奇!”小游凑在千里镜前,咧著嘴巴笑著。 “是啊,你说站在屋顶上能把整个无双城看个遍吗?”高一清和小游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绿松真不想拿看乡巴佬的眼光瞅那两个人,那东西都不时兴好久了,不过看家母喜欢的样子,李家这次算是送对礼了。 “那要不等天晴了,我去找个梯子去?”小游也心痒痒,搞不好还能看到人家馆子里的小厮来回跑呢! “咳”,品著茶的风擎咳了一声,这屋顶可是不能随便爬的,“下著雨还是待著屋子里的好。” 高一清回头看了风擎一眼,想著总有天晴的时候,风擎也总有忙的时候,这千里镜还是找个高处才显得有意思些。 可高一清没料到这些天一直阴雨不断,春雨太过於缠绵,高一清一手拿著千里镜一手撑著油纸伞在风家别院里四处閒逛著,鞋子湿了两双,终於把千里镜玩腻了,开始窝在屋内。 烟雨蒙蒙,轻扣棋子,高一清盘著腿和风擎在棋盘前打发时间,风擎多少给高一清留些面子,没把高一清欺压得太厉害,偶尔也会让给一子半子或是稍微提醒一两句,让高一清也能赢上一两局,好让高一清嚐些甜头。 在和风擎不断对弈之中,高一清的棋艺进步不少,风擎也会经常指点一下高一清,高一清虚心求教的认真的模样,风擎看在眼中,印在脑海里。 可偏偏这样閒适的日子就非有人来打扰,那点细雨完全阻止不了高游文的步伐,高游文也就成了风家别院饭桌上的常客,经常陪著高一清打发时间,假装忘了时间,直接留下用膳,甚至留下住宿。 对於高游文打扰,高一清晓得其中的用意,他和风擎之间的事不是那麽简单。他有小游,有顾婶,现在还多个高游文,他的顾忌正在增加,他无法置他人的想法於不顾,他早就过了任性的年龄。 有一刻的快乐,就享一时的欢愉,他既然能出京,断不能辜负自己兄弟的一番努力,江南是必须要回去的。 风擎的身边有太多的人,不缺他这一个,哪天自己若是真的和风擎表了心里懵懂、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意,会不会也和那个被丢出去的女子一样,喻之如牛马,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 ☆、(8鲜币)行道迟迟40 在无双城的十多日里清閒无事,高一清也养得面色红润,精气神都很好,有了可以说话的人,心思也都多少放下一些,一颦一笑也动人不少。 高游文蹭吃蹭喝蹭住已是轻车熟路,基本每日都会到风家报导,风家别院从门房到丫鬟老妈子都知道家母的兄弟这位兄弟,也当半个主子待著,连厨子都会做几样合高一清口味的菜。 高游文的厚脸皮还真教风擎佩服,当年躲在高一清身後那个稚嫩的少年成长如斯,颇让人惊讶。 若是知道高游文有一天会成为他和高一清之间的阻碍,他当初就不会对高家的这个麽子手下留情。 二人的饭桌已经习惯多加上另一副碗筷,三人中午正吃著饭时,别院得官家匆匆来报: “爷,岩爷到了。” 风擎一早就吩咐过了,近来有客要来,让总管小心接待了,总管连等都没让那位岩爷等著,等他急忙到了饭厅,来人後脚也就跟著到了。 风擎从圆凳上站起来,出膳厅迎去,高一清紧随其後,高游文却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避讳什麽,看了钟辛一眼慢吞吞的跟在了後面。 来者器宇轩昂,身量高拔,身著紫金交领大袖长袍,暗纹金线盘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带著一身贵气。双眉入鬓,目光炯炯,虽嘴角带著浅笑,但总给人不怒自威的威慑感。 “风兄许久未见啊,近来还如意吧。”来人朗声笑道,神采奕奕,和风擎似乎相熟已久。 “托岩爷的福,风某近来一切尚佳。”比起来人的热络,风擎显得冷淡许多。 来人也不在意风擎的态度,把目光放在了高一清身上,微微一笑,道:“这位一定是风家家母,在下武岩,真是幸会幸会。” 对方虽看著随和,但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一般,无情的冷兵器一样直插入人的心底,教高一清打了个寒战,赶紧还礼道:“在下高一清,幸会。” “说来,在下早年就听说过高兄的名讳,一直也未曾拜见,不想今日就见到了”,武岩说著就把目光投向了高一清身後的高游文,嘴角的笑意愈深,目光也愈加深邃,“改日要和高兄聚一聚,游文也一起吧。” 高游文像是被锐利的鹰眼捕捉到的白兔,心里发颤,但表面依然维持著镇定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托手行礼:“见过岩爷。” 钟辛也跟著见礼,武岩的微笑著,意味深长的,意有所指似的说道:”才一阵子不见,游文倒和我生疏了。” 高游文垂著眸子,抿著唇一时没说话,模样有些倔强,武岩的眼中寒光乍现,又如烟花的烟火最後淹没在黑暗里。 “择日不如撞日吧,若是岩爷不嫌弃,膳厅里加双碗筷就可。”风擎挡在了武言身前,伸手邀请岩入膳厅。 “能和风兄聚首,自然荣幸之至。”武言步入膳厅,总管让厨房的厨子赶紧做些拿手的菜。 武言虽然先进的膳厅,步伐却慢,似乎是在刻意等待一般,最後竟坐在了高游文身边。 厨房的厨子动作也快,几盘菜很快就被端上桌,而那些之前动过筷子的菜都一样样收下去。 高一清之前已经吃个半饱,只把自己当做陪客,也没再吃太多,武岩和风擎侃侃而谈,说些地方见闻,把酒言欢,只是武言在和风擎说笑同时不忘随时给坐在身侧的高游文的碗中夹些菜,动作娴熟,颇有风擎平时的姿态。 高游文开始总是忽视突然落入他碗中的菜,可对方锲而不舍,不一会儿碗中的菜堆得老高,他若不吃了反而有些怪异,只能全部塞进了肚中。 一顿饭宾主尽欢,高游文没法像平时那样留下来午休,跟高一清风擎告辞了,风擎也没留下武岩在风家别馆,武岩随高游文一同出了风家别院。 风擎今日酒饮得有些多了,微薰得舒服,只是想到武岩的到来心中有些憋闷,借著酒劲儿,皱著眉靠在了高一清的肩上。 “要给让厨房煮一碗解酒茶吗?”高一清示意膳厅里的奴才把桌上的碗盘撤下去。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5节 “不用。”这酒再喝下去,只会越喝越清醒,他和武岩的酒量相当,也算难得的酒酿知己。 “……那个武岩,他为人如何?” “你现在只关心他?” 风擎的睫毛微颤,睁开眼,从高一清肩膀上离开,微微的醉意褪去,站起身来,从侧门出去,高一清看著他的身影在帘幕後消失。 ☆、(7鲜币)行道迟迟41 阴雨乍晴,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目,屋檐上鸟雀鸣叫而过。 风家别院的总管恭敬地把武岩和高游文送别院门前,对高游文躬身问道: “高小公子,要差人驾车送您回去?” “不用,我同高公子同路。”高游文还未说话,武岩就抢先说道,末了还笑著看向高游文,问道,“是吧,游文?” “那就劳烦岩爷了。”总管看看武岩和高游文二人,然後作揖回到了别院中。 武岩骑的马来的,高游文嫌太招摇,决定步行回客栈,武岩也跟在高游文身後度著步子。 一路上二人并无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可惜进了客栈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更加怪异,远不如在风家膳厅内的情景。 推门进屋,屋内多出来的行李没让高游文惊讶,钟辛和武岩在屋外低声说著话,小二按照吩咐送来了热水。 屋子位置幽僻,但迎著东面,午时的阳光正明媚地射进屋内,光束中能看到细小的轻尘在浮动,高游文捧著一杯茶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看著射进来的光束。 高游文是个安静的人,也许和家道中落有些关系,在人前并不多言辞,和武岩在一起後就越发沉默了。这不是武岩想看到的,和他在一起时,高游文似乎总沉浸自己的一方天地里,自己怎麽也融不进去。 而只有在一个人面前,高游文才不吝啬笑容,甚至只是提起他的那个兄长,高游文都是一副依恋的样子。 武岩进了屋,钟辛默默把门带上,听到关门声高游文也回过神。 “过来替我更衣。” 高游文放下手里的杯盏,走到武岩身前,低头给武岩解开腰带,武岩张开双臂,让高游文脱下他的外袍,然後在一边挂好。 拿了巾帕放入水中,高游文挽起自己的袖子,将浸湿的帕子拿起拧乾。 “给。”高游文把拧好的怕子递到武岩面前,武岩却不动,高游文只好抬手给武岩擦拭著脸。 武岩闭上眼感受著湿热的帕子在脸上温柔地仔细擦拭,高游文发上的清香混杂著热气钻入他的鼻子中,轻易地搅起武岩许久未纾解的欲望,巾帕子周到从武岩的脸部滑到脖子。 “好了。” 武岩听到水声才睁开了眼,高游文拿了新绞的帕子过来,武岩挽起自己的袖子,高游文又仔细给武岩擦拭手腕和手部,一根根手指都细细擦过。 高游文低头的模样认真,武岩垂目刚好能看到高游文小巧的鼻子和唇线较深的嘴巴,都有些调皮的翘起,整个人也因此显得很是稚气。 “你不想我来吗?”武岩的声音低沉,像极力压制著什麽。 高游文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连睫毛都颤抖一下,只平淡地开口避开问题: “舟车劳碌这麽久,该累了,早些休息吧。” 高游文把武岩的衣袖放下,武岩一把抓住高游文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高游文的骨头攥碎一样。 “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武岩压抑著心中的不快,手上的力道却似乎没有减轻,“一切都按著你的意思办了,等上了船到了江南,你的心愿就全了了。” “我都满意……”高游文抬头看向武岩,眼中看不出情绪“这次的是多谢了。” 高游文跟著武岩也有几年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科举不中都没求过武岩,但为了高一清那个兄长,高游文第一次向武岩低了头,如今这句”多谢”之中包含如何情感,武岩也不愿去多想。 当初兄长为了么弟做了男妻,现在只是弟弟知恩图报,於情合理,可武岩就是无法对高游文如此在意他人而释怀,这份关心体贴他都没有完全收到,怎能让他人都占了去? “罢了,你舒心就好。”想到二人才刚见面,以後高游文也都会在自己身边,一些事都不必太在意,武岩的脸色好了许多,也放开了桎梏著高游文的手。 高游文又端了盘热水,武岩在床边坐下,高游文蹲下身子给武岩脱下鞋袜。在武岩之前他没给其他人洗过脚,连父母双亲都没有,现在做起来去十分顺手,没有一点抵触,连温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轻轻撩起水花,潋滟的水光里,高游文突然想到他在龙王庙里求的上上签,心想事成?高游文不禁弯了嘴角,可惜武岩没有看见。 ☆、(6鲜币)行道迟迟42 要等的武岩到了,只隔了一天,风擎一行就收拾行装再次启程。 高一清醒时,天还未亮,闭上眼躺在床上,却睡意不在,早上起来时精神不济,但也强撑著,打起床起就对风擎就有些小心翼翼,刻意的乖顺,风擎也收了脾气,显得温和,今天後,二人处的时间是正在倒数。 包裹前夜已整理好了,早膳後未在风家别院久滞,便乘了马车到了风家在江边的码头。 瑰色的曙光映照在江面上,一到江边码头就见一艘大船停著码头正前方,船身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船帆高挂,颇有气势。大船周边还停了大大小小的其他舟戢,上面堆著货,码头的帮工正在卸货或是装货。 微冷的早春清晨,一个个壮硕的汉子赤裸著古铜色的上身,肌肉结实伸展,薄薄的汗渍在太阳下闪著光,顺口带著韵味的号子浑厚地喊成一片,整个码头热闹非凡。 “爷,岩爷和高公子还没到,要先进船仓里歇著吗?”随行的吴管事早早地就到了码头,张罗著人里里外外的收拾。 “江上风大,要进去吗?” “四处看看吧。”高一清记忆中第一次登船,张目在船上四处看看,有些好奇。 风擎点点头,领著高一清在船上转转,在甲板上转了半圈,就进了船舱内,舱内空间充足,船身分了三层,每层都置了厢房,船舱底部风擎没领高一清进去,说是里面太乱。 船上船下都转了个遍,出了舱口时,日头高悬,光芒四射,江上波光粼粼,由远而近的马车的牯辂声停在了码头旁,车上下来几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武岩和高游文到了。 “劳风兄高兄久侯了。”武岩一上船就客套地打招呼,高游文落後两步跟在後面。 武岩今日一袭赭红色长袍,从竖起的领口左边向下到右襟是盘云的黑色扣子,看来并不十分的抢眼,但是就算在他漫不经心的动作中,都带著一种得天独厚的优雅高贵,嘴角的微笑从来没变过,骨子里的自傲和霸气也显示在全身周围。 “岩爷客气了,我们也刚到不久。”风擎笑笑,和武岩高游文颔首打了招呼。 高游文一上船就奔著高一清去了,武岩拦都没拦住,面色有些难看地看著站在船边看著江面的高游文和高一清。 风擎使了个眼色,吴管事点头会意会照看著站在船舷边的主子,风擎伸手向船舱内: “岩爷若是不嫌弃,赏个光一起喝口茶,不知今年的新送的花茶合不合岩爷的喜好?” 武岩爽朗一下:“香花调意趣,清茗长精神,武某自然乐意奉陪。” 武岩和风擎先後进了船舱内,甲板上的的帮工忙活完了也不在船上久留,直接下船去了,等一切准备就绪,沈重的锚链被从水中拉起,哗啦的水花声里,大船缓缓驶离码头,向江心驶去。 “两位主子,江上风家,寒得很,披件衣裳把。” 吴管事心细周全,派人取来了高一清和高游文的披风,二人道了谢依然站在船头看著江上景色,浊浪滚滚,逝水东流,无双城的喧闹与生机勃勃都抛在了身後。 纵然船身稳健,也未行到江水湍险之处,可端端的就有命不由己的浮萍感,沈浮不定的苍茫江水之间。 作家的话: 咳咳,很少啊,但至少也是一更,不要嫌弃啊。。。。。 ☆、(8鲜币)行道迟迟43 临著江的窗户半开著,潮湿的风偶尔会灌入船舱之内,正煮著茶的炭火跟著猛然地吐出腥红的火舌,自茶壶嘴中腾起热气来。 风擎和武岩在厢房里品著茶,锺辛守在厢房门外,目光直视前方,心无旁骛,厢房中的谈话隐约传来。 “风兄此次去江南有何打算?” 船上没有带懂茶道的下人,风擎和武岩就自己动手,春天适宜喝得花茶煮得香味有些太浓了,整个厢房里散漫地都是。 “自然江南的生意是不能耽误的。”风擎抿了一口茶,对武岩的试探不露声色。 “风家家大业大,风兄想赚钱也不必急於一时嘛,有些事还得分轻重缓急的。” “哦?岩爷有什麽要赐教的?”风擎倾挑了眉看著武岩。 “赐教不敢,给风兄提个醒而已。”武岩无所谓地笑笑,风擎和高一清的事和他的关系并不大做,只是出於朋友之交提醒一二罢了。 风擎沈吟半晌,看向武岩,严重带著认真问道:“不知岩爷能否行个方便?” 武岩手里拿著白瓷的杯盏,嘴角噙著笑,杯里的热气将他的整个表情模糊了:“给他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有些事我不想插手,但这次对不住风兄了……” 小火炉上的茶壶水声咕噜炉地翻腾响著,壶里的花茶已经煮得熟烂发乌,茶水浑浊了,但也无人去搭理,腾起的热气要把整个屋子给笼罩起来一样。 船外涛声起伏,重叠推延,时光似乎胶著在一起。锺辛突然敲门,在外高声说道: “爷,公子他有些不适。” 武唰“唰”的一下站起来,没来得及和风擎说上一句话,就来开门,低头钻出了屋子。 “怎麽回事?他人呢?”武岩语中不由自主带上了焦急。 “公子有些晕船,已经搀到屋内歇著了。” 锺辛一边说著,一边给武岩引路,武岩眉间皱得深刻。 高游文不是第一次乘船,站在船舷边还和高一清说著有关行船的一些琐碎事,正谈到志异鬼怪事的时候,突然就脑中一片晕眩,腹中恶心感上涌,扒在船舷上就吐了起来。 武岩带著锺辛进了高游文的屋中,就见床前被三五个人围著,没见到高游文的面,心里一慌,硬著一张脸到了跟前,见高游文靠在床上,只面色微白,似乎没什麽大碍,武岩才放下一颗心。 “怎麽样?晕船吗?” ”没什麽大碍,只是小症状。”高游文点点头,捧过高一清端来的热茶。 “你先歇著,我跟大夫去拿些晕船药。”武岩看了一眼一边的大夫,示意大夫先行然後跟著出了屋子。 武岩出门了,高游文才把视线收回,看著高一清眼中的担忧,宽慰道: “不打紧的,早上的桂花糕做的腻了些,但忍不住多吃了两块,没想到从没晕过船这次反而中招了,这下子都吐出来反而好多了。” 高游文说得半真半假,多吃了两块甜腻油润的桂花糕的确让他不大舒服,总觉得喉咙被堵著似的,但并非是他贪嘴,而是武岩觉得他早食用得太少,半逼著他吃下去了。 “我去看看现在有没有米粥,喝些暖暖胃。” 高一清给高游文拉了被子,然後半掩上门也出去了,屋里剩下高游文一人。常在江上行走的船上最不缺的就是晕船药,大夫的药箱里都是有备著,压根不用著特地去拿。 高游文拢拢被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哪里有什麽心想事成? 武岩和大夫走到船舱的偏僻处,大夫四处看看,没有人来往,不用武岩问什麽,就先说道: “公子他没有大碍,船上还是先吃些清淡的就好……只是,这次爷您还是要失望了。” 武岩虽没抱太大希望,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许期待,眼中不免有些黯淡,那大夫连忙道: “公子的身子一向很好,子嗣的事爷您不用担心。” 武岩没有任何表示,只吩咐道:“把晕船药留给锺辛就下去吧。” “是。”大夫从药箱里拿出药包和药瓶交给锺辛,躬身退步下去。 锺辛拿著药看了眼他家主子,武岩兀自想什麽正出神,锺辛没敢打扰,悄声离开了。 武岩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膝下一直还无一子嗣,家里早就开始催促了,只是以前没在意,等身边只有高游文之後,才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 私下里也瞒著高游文有过一些偏方,可收效甚微……若是有了子嗣,也不会有人再对高游文有什麽微词,高游文也许也会真正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边…… ☆、(8鲜币)行道迟迟44 高游文被禁足了,能再出了屋子上甲板吹吹风已经是两天之後的事。 武岩也整日坐在屋里陪著他,高一清不好在屋子里多待,只每天过来看两回,送些酸甜的零嘴让高游文打发一下时间。 高游文虽然和武岩分住了两间房,可武岩每天除去休息时间都在高游文屋内,两个人的关系算是坦然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就算知道高一清也许早就觉察到什麽,但高游文还是不想在人前和武岩显得很是亲昵,尤其是在自己的兄长的面前。 高游文发泄似的,丢了一把梅子丢进自己的嘴里,然後酸的都要流出泪了,但还强忍著,注意到一切的武岩,在高游文的瞪视下把梅子收进了一边的抽屉里,高游文没那个胆子敢下床自己去拿。 “这样整日待著,不觉得闷吗?”高游文含糊地问道。 武岩的性子不适合拘束在一小片天地里,平日里也是四处游走,高游文一直想到京里风家探望一下高一清,也因为一直和武岩在外奔波而耽误,再得到关於高一清的消息,却是高一清被休远住京郊。 回到桌上的前,武岩拆卸著手上的弩箭,头都没有抬一下:“和你在一起这麽久,习惯了。” 高游文一时不知道怎麽接话,武岩的意思到底是他人比较闷,还是和他待在一起很闷? 因为高游文晕船的关系,高一清也开始吃些清淡的东西,有时会站在船上看看江上景色,可船行到开阔的江面,一眼望过去只剩下平静的江面,看多了也就无趣了。 最多的时间还是和风擎一起打发,看看书摆摆棋子。相比较而言,闲著实在无事的小游觉得自己都快急出病来了,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日在船上来回地走动,转了一圈又一圈。 高一清觉得再过些时日,他自己离小游的状态也不远了,上船时的新奇劲儿早就过了,发现在船上过生活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清,起了。” 高一清还在黑甜的梦想里沈睡,因为在船上时间很难打发,高一清已经习惯了晚起,都是睡到自然醒,风擎也由著他,鲜少有叫他起床的。 高一清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连风擎的脸都没看清,又闭上了眼,往暖和的被子里缩缩,翻了身,留给风擎自己凌乱的发顶。 风擎耐心地在高一清耳边叫了一边又一边,高一清只能无奈地坐起身来,揉著自己的脸问道: “到用早膳的时间了吗?” “时间还早,先起身吧。”风擎把衣裳放在高一清面前,高一清配合地一件件穿上。 等擦了脸後,高一清还是迷迷糊糊的,坐在桌前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等著用早膳,可风擎递了一件披风给高一清: “披上,我们出去。” “今天在外面用早膳吗?……”高一清一手搭著披风,一手被风擎拉著出了屋子。 等出了船舱,高一清发现天空浓黑中带著蔚蓝,还有几颗星辰在天边挂著。怪不得高一清觉得自己困顿地站著都能睡著,看现在的天色不过寅时而已,起得这麽早…… “这边来。”风擎拉著高一清到了船尾,黑暗中远远的什麽都看的不清晰。 高一清站在船尾,江上的寒风吹来,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了,风擎把披风给高一清披上。 “有什麽事吗?”高一清侧过身让风擎给他系上带子。 “待会儿就知道了,稍等片刻,就快到了。”风擎让高一清转过身去,继续面对平静黝黑的海面。 江水轻拍地细碎声响里,天边的黝黑慢慢退出,蔚蓝色慢慢从黝黑里诞生,将天空逐渐占据。高一清抱著自己的双臂,冷得有些发颤。 风擎从背後拥了上来,贴著高一清的後背,把高一清整个人拉在自己的怀里,在高一清注目著江面时,风擎看著自己怀里的高一清。 在风擎靠上来时,高一清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从脚底漫上心头,再到面颊。天空一道红霞将蔚蓝撕裂,那是金乌将会升起的地方。 红绸一般,朝霞铺散开来,江天相接出明亮异常,那半圆的明亮慢慢从红霞里挣扎出来,将天空和江水都染成一片。 一切在眼前缓慢地变化著,站在船尾的二人,迎著江风,发上沾著晨露,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似乎失去了一切温度,有些麻木,可这深沈的蔚蓝和红色交织里,风擎和高一清二人都想让这刻再长久一点…… ☆、(5鲜币)行道迟迟45 大船在江上行十多日,终於要中途停下,在岸边停靠做些补给。因为这个消息,船上的人都很是振奋,小游也偷偷跟高一清打听,船靠岸後码头镇子上会停留几天。 本来预计会在早上在码头靠岸,没想到,在半夜时船就靠了岸。码头有时连晚上都是嘈杂的,船上的人也来回走动著,船上睡著的人也被惊醒了。 绿松夜里向来警觉,一有声响就醒了,风擎也被扰了好梦,听到外室绿松起身,就低声问道: “怎麽回事?” “爷,船靠岸了,早了两个时辰。”绿松小声回道,点了一盏灯。 “是天亮了吗?”高一清迷迷糊糊也醒了,心里还惦记著上岸的事。 “还没,继续睡吧。”风擎低低的声音带著诱哄。 可高一清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被子半搭在胸前,听到外面动静,已然睡意全消,还睡意懵懂的眸子越来越亮。 “到码头了?”高一清没等回答,便从风擎身上翻过去,要下床穿衣裳去,“那咱们快些下船啊。” 绿松手上拿著蜡烛,踌躇再三,上前给高一清照个光。隔著床帏朦胧的一豆黄晕都让风擎觉得刺目,高一清被的双脚被被褥的单子缠住,一时竟也抽不出来,压在风擎身上奋力地要抽出自己的双腿双脚。 “躺回去!”风擎双手掐著高一清的腰轻而易举地就把高一清抬回原来躺的地方,措辞颇为严厉,“天还黑著,你要去哪儿?” “……”高一清静默了,身上的穿著的亵衣在挣扎里带子散开了,项颈和胸膛都裸露出一大块,在昏黄的烛光里,带著模糊的诱人的朦胧美感。 风擎心中的烦躁更甚,抓起高一清的被子就要给他给上,没想到被子和高一清的腿脚一起缠得太紧,反而因为力道太大连带著把高一清给掀翻了,高一清很不雅地仰躺在床上,险些磕到後脑勺。 这下高一清的整个衣襟都散开了,胸前到平坦的腹部都落在了风擎眼中,随意系著的腰带上是小巧可爱的肚脐。受了凉,高一清不禁整个人瑟缩一下,让风擎险些没把持住,扑了上去。 “等天明了再出去。”风擎的语气僵硬,把自己的被子掀盖在了高一清身上。 高一清半个身子在风擎的被子里,双腿双脚还被困在自己的那床被子里,整个人斜躺在床上。绿松执著烛火退出内室,帷帐里又恢复黑暗。 船外的嘈杂声还在继续,将二人的呼吸掩去。 半晌,脑袋紧挨著风擎的高一清,轻声问道:“天真的没亮吗?” “没有。” 又是半晌静默,高一清又问道:“你睡著了吗?” “……没有。” “你困吗?我也睡不著。”高一清翻了个身,面对著风擎,呼吸撩动著风擎的发,拂在面颊上。 风擎有些无奈,他是没有什麽睡意,但是如高一清这般总是打扰他,他就算想睡也不行。 “要陪你聊天解闷吗?”风擎说话颇为温和,努力弥补刚才脾气的失控。 “干什麽要聊天解闷?我们下船吧!反正睡不著,早点下船也无妨。”高一清说著又兴奋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 ☆、(7鲜币)行道迟迟46 风擎没耐得住高一清的恳求,只能起床收拾梳洗一番,期间还被高一清不停的催促著,高一清那著急的模样,像是风擎动作再慢一两分,他就自己独自冲出去一样。 等风擎和高一清出了船舱,天色还暗著,码头上的灯火亮著的挺多,不觉得夜色有多浓。 高一清连码头都没怎麽打量,就急匆匆的跑下船,大船和码头间临时搭起的一条细窄的木板被高一清踏地摇摇晃晃吱呀乱响,高一清走到木板中间身子微倾差点失了平衡,掉了下去,看得风擎想皱眉。 风擎稳健地踏著木板下来,高一清在原地跳了两跳,似乎要感受一下地面的结实感,风擎不禁有些莞尔。 虽然码头依然忙碌,可镇子里的人还在熟睡之中,高一清心里盼著下船,可真不知要往何处去,就立在原处有些踌躇,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风擎和绿松。 “绿松去打听打听码头周围可有什麽还出张的摊子。”风擎把绿松差遣了出去。 绿松在码头上找了三两个帮工一问,就得知了最近的一处夜市,道: “爷,里码头西边不远就有一处夜市,码头的夥计每次夜里下了工都会过去,不知……” “走吧,早前面带路。”风擎点点头,眼神示意高一清跟上。 从码头的西边插进一个窄窄的巷子里,两边的高墙将码头上的灯火都遮挡住,只有抬头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丝光亮,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暗,夜才显示出它的黑,狭长的窄巷子似乎长的走不到尽头。 “啊!”走在前面的绿松踢到一块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出来得急,连个灯笼都没带,这下可失误了。 落後风擎半个身子走在最後的高一清,听了绿松的一声惊呼,心里也是一颤,脚下也匆忙起来,这巷子黑得也太吓人了,弯弯绕绕,心下不禁後悔此次夜行。 “跟好了。”风擎抓上高一清的胳膊,让高一清跟紧了自己。 有了依托,高一清心里安稳了不少。风擎心里却不大乐意,为什麽高一清不主动攀住他? 巷子快要走到尽头,零星的灯火远远的能看见了,隐约似乎闻到了香味。出了巷子,果然就看到几个卖吃食的摊子,只是摊子简陋,桌椅摆放都很随意。 挑了馄饨摊子坐下,店家端上三大碗热腾腾的馄饨,绿松又跑去边上的其他摊子买些饺子烧饼一同放在桌上。虽然味道不如船上的厨子做得好,但店家热情,给的也实惠,最要紧的是终於是上岸吃了一回。 高一清一开始还以为风擎吃惯了山珍海味,怕他吃不下这种简单的吃食,自己拿著勺子还没吃时,就一直往边上风擎碗里不停地瞟。 “不合胃口吗?”风擎看向高一清。 “不是!”高一清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馄饨去,结果舌头被烫了个正著。 吃到一半之後,风擎道:“以前经常挨饿,有的吃就很好了,不会有挑嘴的机会。” “……”高一清猛然抬头盯著风擎,心中惊疑,风擎不是风家家主吗?…… “趁热吃吧,待会儿码头那边的活就要干完了,人该多了。” 风擎不给高一清说话的机会,从自己碗里拨了两个馄饨给高一清,高一清也就将心中的疑问按下。有些事,风擎不愿意说,高一清也问不出来,只会惹恼了他,很任性的脾气。 风擎见高一清埋头去吃自己碗里的,并没有想起什麽,心里有些怅然,高一清到底是想不起来以前和他在一起的种种了……虽然知道这样的试探有些徒然,但重新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让风擎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 可是若真的想了起来,高一清还愿意这样待在他身边吗? 他们的曾经,青葱明媚却也伤痕累累,看似完好的表面已经在内部溃烂,彼此的联系在一个远住京郊、一个奔走各地里日益微弱了,但也只有这样的分开,才能保持住这微弱的最後一丝联系,靠近只有相互伤害而已。 用完早食,天还是暗著的,不便四处走动,高一清吃了一大碗馄饨,身子暖暖的,困意也上来了,便随著风擎回到了船上。 作家的话: x网你个贱受,後台等了半天都登不上,是要关门不迎客了吗?!!!! ☆、(8鲜币)行道迟迟47 高一清睡个回笼觉,在他睡眠之中时,船上的物什、包裹全部都被送下船,运到客栈里头,除了留下守船的外,其他人都上岸快活去了。 起床时,小游给高一清端上来的是从小镇里买来的早食,看来小游已经按耐不住下船跑了一趟,在高一清吃饭的当口,还眉飞色舞说著镇上新奇的东西,高一清没好告诉小游,自己凌晨时下船一回。 “其他人呢?”高一清自起床就没见到风擎,连绿松的面也没见到。 “主子和小公子,还有那位岩爷都已经下船了,这会儿该去客栈”,小游说起来有些遗憾,“不过,主子让吴管事留下来,少爷有什麽事要差遣,可以找他。” 高一清颇为懊恼,坐上吴管事驾的马车,心里还有几分不快,高一清索性就让吴管事在镇子热闹的街道绕了两圈,四处看看才回客栈。 一进屋,就见风擎阴著脸坐在桌边,桌上摆著饭菜,只是搁了太久已经凉的差不多了,高一清心中甚是满意,面上却装作不在乎,问道: “怎麽,还没吃吗?” 等许久的风擎可正在气头上,僵硬著一张脸不说话,高一清就索性假装没看见,直接进了里屋,一边还道: “你快些吃,不然待会就凉。” 高一清可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他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是谁把他一个人丢在船上?连个招呼也没打。 风擎隐忍了下来,丢下一桌的菜,迈开步子出门了,在内室的高一清竖著耳朵听著风擎的脚步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风擎到了客栈大堂内,挑个角落安静的位置,绿松招来小二重新上菜。过了午膳时间,人少些,饭菜很快的就上桌,风擎面无表情吃著饭。 “!、!、!”,楼上下来了人,风擎也没投去目光,那脚步声自楼上下来,直奔到风擎的桌前停住。风擎抬起头,小游正不安地站在桌前,手里死攥著食盒,像是鼓起巨大的勇气来,深吸一口气,道: “爷,这是少爷让给您送来,都还热著。” 小游硬著头皮,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吃食一一端出来,在桌上摆好,都是高一清挑的风擎爱吃的口味。小游偷偷抬头去看了风擎一眼,然後再快速地低下头,也没看出风擎是什麽表情,回头也不知道要怎麽跟他少爷说。 绿松上前把桌上的盘碟按照他家主子平时的喜好重新摆放位置,给还立在桌边的小游使个眼色,小游赶紧抓著食盒离开,然後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 绿松一脸平静地束手站在一边,心里却猜测不断,真不知道他主子和家母之间到底是为什麽,看来他还是再考虑一番要不要成家…… 高一清以为自己给风擎送了饭菜,回头风擎就既往不咎,哪知自己迎著笑脸上去,换来的却是风擎的面无表情。风擎从高一清身边经过,高一清的笑容一僵,再猛的一收,同样面无表情进了屋,关上门。 晚膳时,高游文和武岩看到他们二人时,高一清和风擎还是不搭理对方的样子,武岩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眼中带著玩味的笑意。 晚膳在沉闷中结束,高游文邀高一清去街上逛逛,高一清的目光移向风擎,武岩就在边上问道: “风兄,有兴致一游吗?” “不了,我得看帐本。”风擎的藉口从来没变过,不是查账就是算账。 “兄长,咱们同游吧!”高游文殷情地邀请。 “不了,改日再去,我想留著客栈中早点休息。”高一清嘴角带著笑,他倒要看看风擎要查账到什麽时辰。 无法,高游文和武岩二人出了客栈。高游文走在前,武岩走在其後,武岩似是无意一般,说道: “风兄和高兄感情可真是深厚啊!” 高游文身子一顿,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著武岩,似乎要在武岩的身上盯出个洞来:“你觉得我做错了?” 武岩知道高游文生气了,有些恼羞成怒:“要做‘新回:忆论:坛’什麽就做罢,若是做了就不要後悔,就算真的错了,也要告诉自己是对的,这样他人才也会相信是对的。” 高游文看著武岩,想要知道知道这个男人如何可以这样执著无畏,武岩所说的不过是武岩自己的处世之道罢了,可他终究不是武岩,做事犹豫不决瞻前顾後,注定成不了大事。 自己将他兄长送回江南对他兄长是真的好麽,高游文有些迷茫…… ☆、(6鲜币)行道迟迟48 第二日清晨起,高一清和风擎一觉起来又和和气气,说话交谈也是如常,完全没见昨日的争锋相对,连平时懵懂度日的小游都心道了一声“果然”。 在小镇勾留数日,终於还是要登船前行,在离行的前一夜,高一清都颇有些不舍,所以在四人的酒宴上,不胜酒力的高一清也小酌的几杯清酒。 高一清脸颊上带著酒晕,知道自己喝得有些多了,也就不再贪杯,看著风擎和武岩大碗大碗和对方拼著酒,眨眨眼睛,光看著就觉得自己都快全醉了。 高游文看了一眼兴致高昂的武岩,从武岩身边挪到高一清边上,和高一清说起回江南的打算。 “大宅子许久没住人,要先另找个宅子吗?”高游文心里盘算的事不少,连重修老宅子的一系列细节都想好了。 “先找个院子吧!不用住的那麽大地方。”高一清伸手撑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迷蒙地看著高游文。 “买水田的话要找个比较近的地方好些,还得找个靠得住的帮佣每年帮忙收个租……”高游文不停的说著,高一清不住的点头称是。 一张桌子上,风擎和武岩自然都听到了,风擎的酒灌得更猛一些,想浇灭心中的不快,衣襟都被酒水给打湿了,颜色显得深沉许多,武岩在一边都没示弱,风擎的心境他倒能体会一二。 高游文把事情都做好打点,心思一定花了不少,高游文心中的打算不那麽单纯,心里存著要离开他武岩留在江南的心思吧?武岩如此想来,酒灌得越加厉害。 夜色深沉,月如勾悬,半开的窗前月辉皓白一片。屋内都是浓郁的酒香,酒楼的小二一回又一回地进来送酒,都是眉开眼笑,这客官不仅酒量大,还会喝,要的都是酒楼里顶贵的,光这酒钱可就得不少银子,回头他许是能拿到不少的赏钱。 在酒家打烊的一个时辰後,风擎和武岩终於放下酒碗,桌下躺了十多个大肚的酒坛,地上也一块块湿漉漉的酒渍,风擎和武岩也终於醉了。 武岩侧脸趴在桌上,嘴里不住念念叨叨著“游文、游文”,已经意识不清,锺辛一个人就足以架起武岩,高游文小步跟在後面,担心武岩路上磕著碰著。 风擎是酒楼小二和绿松一起扶下楼的,两人身量都不高大,被风擎压著,过程更艰辛几分。街市上早已绝人迹,街道颇为幽暗,只有街边高低参差的瓦肆酒楼上高挂的几盏灯笼还照著些路。 幸好绿松想得更周到一些,看两个主子喝得多了,早早的就招了马车在客栈外侯著。 在扶风擎上马车时,又费了好大的功夫,高一清先上了马车,绿松和店小二往上推著,高一清双手抄在风擎腋下跟著使力向上拉,最後才把风擎弄上马车,风擎整个人压在高一清身上,高一清觉得自己都要被压出内伤了。 “少爷,你没事吧?” 一直拉著缰绳撩著车帘的的小游,有些担心的看著被风擎大半个身子压住的高一清。带著酒气的炽热的气息喷薄在高一清的下颌上,撩动高一清颈子上的每个毛发,高一清面上火热。 “没事,驾车回去吧!” 高一清牟足力气,把风擎聪身上推开,然後不大不小“砰”的一声响,风擎的脑袋撞上车壁。 作家的话: 爬上来更文了。。。 ☆、(6鲜币)行道迟迟49 那一声让高一清心里一惊,赶紧去看风擎,风擎正斜著脑袋歪在车的角落里睡得沉,高一清刻意咳了一声,舒一口气。绿松和小游默契地同时无视这一幕,一个放下帘子,一个悠起马鞭来。 看著醉得毫无意识的风擎,高一清不禁为明日启程的事情而担忧,可想到风擎刚才磕上的那一下又有些愧疚。 把风擎面向阴影中的脑袋慢慢抬起来,顺著柔顺的发,高一清轻轻地风擎脑袋上按揉了一番,没发现鼓包的地方,高一清放了心,准备让风擎的脑袋躺回原处,风擎翻个身,顺势就把脑袋搁在高一清的大腿上,高一清不由地身子一僵。 枕著就枕著吧!……看著黑暗中依然棱角分明的脸,高一清心中叹息一声,放松身体靠在车内。 为了不惊扰小镇的夜色,两辆马车行得慢悠悠,并不催促马匹快速前行,高一清喝的那点清酒的後劲儿上来了,马车摇摇晃晃的有些昏昏欲睡,迷糊间腿上传来异样的触感…… 温度略高的手掌暧昧带著挑逗,轻巧的舒服,慢慢地由膝盖潜到下摆深处……高一清因为醉酒而浑身暖洋洋的,四肢松懈,任由腿上的小搔小弄,只是在大腿上徘徊许久地手突然向中心地方摸去,高一清一个激灵,出於本能地把腿上靠著的风擎的脑袋推出去,连带著两腿间的那支手也跟著离开了。 高一清清醒了过来,接著却听到”咚”的一声。 高一清只是下意识地一推,没掌握好力道,风擎整个被推到车厢边上,脑袋狠狠撞在车壁上,车外的绿松和小游都听到了,二人互视了一眼,默契得友移开目光看向前方,不去过问车厢里发生什麽事。 “嗯……”磕到脑门的风擎呻吟一声,皱著眉却没醒过来。 高一清不免庆幸起来,拍著胸口道幸好风擎没醒过来……再看看竖躺在车厢里的风擎,已经没了丝毫愧疚,眯著眼睛盯风擎半晌,才没让自己再对著风擎的腰补上一脚,这个色胚! 马车到了客栈,要把风擎弄进楼上的屋子,不免又费些周折,被胡乱搀扶的风擎也不好受,刚躺上床就吐个七昏八素,高一清跟小游和绿松三人又跟著手忙脚乱。 等著给风擎擦了身、换身衣裳,自己也梳洗一番後,高一清躺在床上,是连个手指都不想动弹了。 今晚最招麻烦的风擎正拥著被子打著小呼,不免遭了高一清的几个白眼,风擎自然无知无觉。虽然闭上眼睛就能立马就能睡过去,但是上床唯一一床被子被风擎占据大半,高一清自己的那床在风擎吐的时候不幸被污了,高一清只能和一个醉鬼抢被子。 费了不少气力,高一清终於勉强把被子盖在身上,末了还谨慎地把被子边角在身下压好,才敢安然闭上眼。但下一刻半个身子一沉,风擎连带著被子压了过来。 高一清静默半晌,实在不想再费力气,就由著风擎压在身上,鼻尖萦绕著散不开的酒香和风擎身上打著温度的熏香。 忙碌而仓促的一晚终於落幕,高一清有些疲倦,身边饮酒後温度炽热的身体紧爱著他,这份热度带著意外的熨帖和安心,沉睡之前,高一清不禁呢喃: “真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夜也倦怠,承受不了太多的誓言,承诺退化成虚幻的自我安慰。 ☆、(9鲜币)行道迟迟50 风擎晚上喝个尽兴,第二日起床是神清气爽,还带著怡然自得的笑挂在脸上,相比之下,只喝一些清酒的高一清反而狼狈许多。 高一清头疼欲裂,面色发白,睡不安坐不得,看著风擎神采奕奕地样子心中好不记恨。 “要不延迟行程,明日在走?”风擎看高一清的模样是在太可怜,禁不住体贴地提议。 高一清吞下一大口醒酒茶,坚决地摇摇头,接过小游绞的热帕子搁在额上,靠在太师椅上养精蓄锐。 虽然高一清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行程,但最後拖拖拉拉还是延後一个时辰才启程。 在江上又待了月馀,靠岸一两次补给,由大江驶进支流,春光辗转退尽,夏华逼近,大船在江南岸边停靠,此次行程已接近尾声,江南如画之景也就在眼前。 刚出船舱,高一清被天上太阳晃得睁不开眼,脸上身上没一会儿就被烤的热呼呼的。 风擎早就在腰间别上了折扇,等高一清知道风擎出门必带的物件有五大箱後,也就不稀奇风擎能拿出折扇这类东西了。 此刻,风擎的折扇打开遮在高一清头上,白色的扇面经得太阳一晒,变得半分通透,扇面上灵动月鸟头上一抹红映在在高一清的眉间,看著明豔生动。 “这天说热就热起来了……”高一清一手摆著袖子扇著风,一边回头看看舱门,等著高游文出来。 高一清站在骄阳之下,心里盘算著回头就能换一身轻便的衣裳了。因为一直在船上,早晚江上天气还是挺冷的,身上的衣裳一直穿得颇厚,可上岸只是站著就直出汗。 高一清被太阳照得有些晃神,再回神高游文已经出了船舱,跟在後面的武岩,两个人脸色都不好,高游文憋红一张脸快步走到高一清跟前道: “兄长,走吧!” 高游文抓著高一清的手臂就先一步下船,最後和高一清同乘一辆马车。被高游文占了自己位置的风擎也不恼,和武岩一道骑著马走在青石板路上。 在高游文处寻了不痛快无处发泄的武岩拉著缰绳靠近风擎,来找风擎的不如意: “风兄,这都到江南了,时日不多了啊!” 风擎晲了武岩一眼,道:“岩爷不行个方便,风某是力不从心啊!” 武岩一噎,相比而言,武岩他才是最惶恐地那一个,风擎和高一清已经行到山水穷处,柳暗花明或是万丈深渊都只在一步之间,而武岩不能让他和高游文走到如此境地,在有很大转还之地就要勒马归途,他不能让高游文回到高家宅子! “风兄此言差矣,成事在人嘛!”武岩笑得狡黠,在高游文眼下,有些事他不可以做,但有人可以。 风擎也笑笑:“与岩爷共勉。” 武岩和风擎之间的谈话就此结束,车队行进入恬静内秀的江南韵味里,白墙青瓦,流水绿荷红花。江南水乡里,小桥曲水的风情高一清却没心思多看上一眼,靠著高游文坐下: “这里风光真好。” 高一清的话让高游文回过神,露出笑来:“小时候总盼著出去看看,娘爹却是管束著,现在才时常不断想念乡梓风光。” “这风光还是有人伴著才能品味出其中滋味,独揽风光该有多寂寞。”高一清意有所指,高游文张张口没说什麽,高一清继续道: “游文的心意,兄长明白,只是遇上一个真心为你的人该好好珍惜,现在已到江南,我回去是也成定论了,游文也不用为我多烦神什麽,你之前说的我都记得,宅子、田地我都会打理好,游文不要因为顾及我耽误自己,我……” 高一清把话说到此处,高游文有些激动地抓住高一清的手: “兄长勿要妄言,真是折煞游文!其实……游文近来很是恐慌,总觉得游文自作主张,恐违了兄长的心愿……兄长和风爷之间关系,游文眼中是不错的……” 高游文越说声音越低,高一清倒是笑了: “若是能在一起,何苦要等到现在,你勿要多思什麽。” 高游文不知是不信高一清的话,还是自己心中本就踌躇,倒开始劝慰起高一清来: “我心中总是对当年兄长进风家的事心存介蒂,毕竟当初那个风家有些趁人之危,兄长也不是心甘情愿!”高游文说起当年的事尚还愤愤不平,“可……游文在外也听闻风爷他对兄长照顾得仔细,之後种种又让游文疑惑,不知风爷心思到底如何……” “但兄长若是真想待在那人身边,游文自然不敢阻拦,可是要是风擎再……”高游文本来坚定的目光说道最後也有些闪烁,人心是谁也猜不透赌不准的。 许是午时的阳光太过炙热,靠著车厢壁後背都是暖和和,整个人都跟著热起来了,记忆里不曾到过的地方,却在高一清踏上这片土地起心窝里产生眷恋,还是有人一心一意为他著想的。 “若是游文把对我的心思多分一丝在旁人身上,此番我兄弟二人到是能同行回去,唉。” 高一清的打趣让高游文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刚才心中的不快和之前积郁的沉闷也都一并散了。 作家的话: 咱一个星期的存稿不多,就这麽点。。。。缩头逃窜 ☆、(6鲜币)行道迟迟51 虽然高一清心中已经知道高游文不会和他一起回高家,但是没想到在到江南的第二日高游文就要离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武岩心中正是春风得意,面上却极力表示出不舍和遗憾,和风擎依依惜别: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6节 “此番和风兄同程,真是幸哉乐哉啊!” 风擎笑笑,志得意满的武岩笑得有些刺目,武岩连眼中的笑意都很是深厚,语调悲叹: “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相见。” “非也,风某倒觉得与岩爷不久之後就能在江南再见。” 风擎皮笑肉不笑,直戳武岩的短处,武岩心中一堵,愤恨地瞪了风擎一眼,抱臂不说话,和风擎同样注视著现在马车边话别的高游文和高一清兄弟二人。 柳色青青,欲行不行,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游文和武岩乘上了前往码头的渐远,马车渐行渐远,最後被刚抽出的柳绿新叶遮掩住,在绿意摇曳里远逝。 遥望马车消失,高一清心头的离愁也弥布到最浓: “只是几月里的相处,没想著自己心里是这般的舍不得……” 高一清有些慨叹,风擎听著,不由也想问:你我分开,你心中可对我的留恋多几分? 只是风擎尚未开口,还挂心著高游文的高一清先开口问道: “游文在京里拜在哪家大人门下,你知晓吗?” 高一清对高游文体贴细致,对高游文隐晦起来的事从不提起,风擎虽不想承认自己吃味了,但心里确实不大舒服,憋著一口气。 无论在什麽时候,风擎都自认为自己比其他人对高一清来得真心,这真心来得真心实意,来得远比他人早,但高一清却总总对他视而不见,风擎心里总有一个不甘於被忽视的声音在叫嚣著,挣扎著出来,想要一个答案! 风擎已身心疲敝,他无法有魄力控制全局,只能守候著自己的猎物,伺机而动……等待,是艰难的过程。 “只是挂个閒职罢了,跟著一位老编修采风编典,放心,岩爷是不会让他参涉朝政。” 风擎和高一清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石板路两边林立的院落一派恬静内秀,是水里风里带来的柔情。高一清有些内秀的模样就出自於这方水土,只是性情和人疏远了点。 “那位岩爷到底是什麽身份?”连你也也有几分忌惮他?高一清心中有此疑问,只是一直不问而已。 风擎对高一清也不加隐瞒,高一清选择从他这里知道这些,他不知该高兴还是无奈。只是风擎似乎在逗弄著高一清,不一下揭开谜底,慢悠悠说道: “那位岩爷的身份很简单,若是心里存疑,不需要多加揣度。” 高一清低头细思,但一时抓不著头绪,再抬头时,脸上露出的渴求的表情让风擎很满意,继续提示问道: “武字这个姓京城里可不多见。” 风擎此番提醒让高一清豁然明了,高游文的公职大概也是武岩给张罗,武岩的言谈举止也是官宦家的子弟,武字之姓,那也只有皇家司马了。 司马姓本就是来自武官,世代後继,司马本是朝堂下的臣子,朝代更替中,这天下便姓了司马,“武岩”这名字藏的确不大巧妙。 知道武岩真是身份的高一清心中的忧虑更甚,若是早早知道武岩是这个身份,他定不会贸然劝告高游文跟随,都道帝王无情,王侯贵族并非无情,而是不能动情。 作家的话: 感谢亲们的礼物,好贵重的一个~~~ ☆、(9鲜币)行道迟迟52 风擎到了江南是真的开始忙碌了,高一清本想和风擎辞行,已经到江南,回高家也就没有多少行程了,他可带著顾婶和小游直接回去。但高一清提都不敢和风擎提起,住进临时安排的居所里。 临时居所并不太大,水榭亭轩却搭配得巧妙,一砖一瓦似乎都是匠心独运。 高一清的屋子临著河,也算枕河而居,日里夜里都能听到流水潺潺而过,白日里清澈的河流那头还有隐约的吵嚷声传来,那是依水而居的人们驾著船灵巧地穿梭在河面之上,船上还载负著日常的物品买卖於两岸之间。 高一清对这个住处很是满意,窗沿之下的河水里就有墨绿的水草和期间游弋的寸许上的银色小鱼儿,高一清也跟顾婶和小游也打听高家老宅子里面有没有一弯水或是一洼塘,对自己以後在这方富饶的土地上的生活有些期许。 “咱们高家当时也是风光,虽然比不上东家京里府上那麽气派,但也是镇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宅子,门前的石狮子可威武了。”到了江南,顾婶似乎一颗心也放下了,这几日面庞上都带著喜气,软糯的乡音更是混著这水这风的缠绵,来得地道淳朴。 “好的工匠都是咱们江南这一带,亭子假山园子都修得漂漂亮亮,不少达官贵人家里都特地找咱们这边的师傅去呢!”顾婶说起过去的时光,也有自豪在其中。 高家的确有过一段算是辉煌的光景,宅子里建设颇为巧妙大气,当初高家窘迫落败之时,就有不少人看上高家的宅子,想出高价钱买去。不过,高一清和高游文死守著最後的祖业没放手,再後来,兄弟二人都离开故土,老宅子无人打理也就荒废了,就是风光被岁月侵蚀了。 顾婶絮絮叨叨从高家兴衰说到宅子内外模样,期间不免叹息几声,但语调中能听出来对将来日子的期待,高家虽没了以前的风光,但总是个落脚的地方。 “少爷以前住得屋子背阴,回头换个地方吧!老爷大夫人院里都有河、塘的。” 小游支著下巴在一旁听著,心里也盘算著回头住在什麽地方,最好随高一清一起挑个好地方。 “去,缺脑筋的呆子,老爷的主院是谁都能住的?”顾婶瞪著小游,小游却也并不畏惧,扁著嘴,冲著高一清笑嘻嘻: “家里有没其他人了,少爷自然要主屋,以後少爷就是家里的大当家,对吧!少爷?” “我倒无所谓,随意挑一处就行,无水、无荷塘的也无事,婶婶拿主意就好,”高一清的话让想要拉拢他的小游立马蔫了,高一清笑著多加一句,“不过得先给咱们小游挑一间称心如意的。” 小游有些羞恼,叫嚷道:“我哪有什麽称心如意的,少爷称心,小游就如意了。” 屋内人笑作一团,门外朗声有人道:“有什麽称心如意的说来我听听!” 许久没人住的居所里来的自然是风擎,顾婶和小游赶紧从圆凳上起身,跟进屋的风擎的见礼,高一清吩咐道: “小游,去把烧壶热茶来。” 小游端了桌上的壶盏离开,顾婶也退到门外,风擎在高一清对面坐下,把手里的折扇交给高一清,高一清接过後给风擎有一下没一下的扇著。 “来的可真早,我还以为你等夕阳落上才会过来,事情都忙完麽?” 今日高一清和风擎约好一起去酒楼吃饭,可风擎白日里都在忙,高一清只能在居所里等著。 “事情是从来不会忙完,不急於一时,这屋子住的还满意吗?” 一壶茶还不知道要烧到什麽时候,风擎端了高一清杯里剩下的凉茶就灌下去。 高一清点点头,给风擎扇风也卖力一些:“临著水,午时都不会太热,你行囊只送来了一部分,那些东西太多了,收拾起来太麻烦。” 对於高一清的抱怨,风擎假装并未听到,看看屋外的天色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门吧!” 高一清简单的收拾後,就跟著风擎出了居所,路上跟风擎打商量想四处看看: “整日闷在屋里也是无事,让绿松和小游一起跟著我应该也够了。” 风擎一听,自然心里不大乐意,不为别的,高一清总不安於他的安排让他很是焦躁不安,但也知关著高一清只会适得其反: “绿松这几天帮著我跑动跑西,怕也挪不出时间。” “那吴总管呢?近日来也没见到他。”和吴总管一路从京城到江南,高一清和他也熟稔许多。 “他啊,和绿松一起忙著。” 高一清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风擎,身边跟著风擎的人应该多几分能出游的可能性,可风擎再三阻挠,高一清出门时的好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想立马就转身回去,但还是抑制住,深吸一口气,最後说道: “这……其实我和小游应该就……” “算了,如果你想出去跟著我就好,就是不知道我去的地方你感兴趣没有?” 在愤怒边缘的高一清被拉回来,愣神了片刻,虽然和自己所设想的相差甚远,但高一清最後还是僵硬地点点头答应。 ☆、(6鲜币)行道迟迟53 高一清前一日才和风擎说的要出在游玩,第二日风擎就带著高一清出门,这当然是极好的,能让风擎小家气的印象在高一清心中稍微改善一些。 可为什麽外面天还黑著,他就得起床!小游都还没起唻。 高一清认定这是风擎的报复,但还是任命的从床上爬起来,还一直哈欠不断,脸颊两边的肌肉都有些酸疼。 因为高一清慢慢腾腾,在穿著梳洗後,就跟著风擎出了居所,自然也没赶上早饭,但也饱饱的一肚子气地爬上马车……风擎然用完早膳就叫人收下去,他本来可以拿一个肉包子的! “边上去一点!”高一清说话颇为不耐烦,对风擎也不讲究什麽礼节,直接踢踢风擎的腿,嘴里还在嘀咕,“平白无故占这麽大地方。” 风擎挨了嫌弃,却有些想笑,第一回和高一清坐一辆马车时,高一清是恨不得自己能贴在车壁上,小心翼翼的防备著,现在却像只张牙舞爪想抢地盘的炸毛小猫,向他挥舞著自己尖锐的小爪子。 幸得高一清没看见风擎脸上无法抑制的笑,不然他真的直接踹一脚过去。 风擎看著高一清背对著自己躺下,敛下嘴角的笑,开口问道: “你要睡了麽?没有铺盖,小心风寒。” 回应风擎好心的是高一清沉默不动的背影,风擎也不意外,继续问道: “真的要睡吗?不用早膳了?这可不大好。” 早膳?!不提起这码事还好,想起那个没吃到嘴的肉包,高一清愤恨地翻过身抱著自己的双臂抬头瞪著风擎,风擎一本正经地回望高一清,一点儿没有心虚的样子。 高一清不能让自己因为一个肉包子而心中郁堵的心思显露出来,於是找个好藉口:“黑灯瞎火的,这是要去做什麽?多睡一时怎麽了?” “反正不是带你去偷人。” “……”高一清真的觉得自己起得太早了,听到奇怪的话……他应该还没有睡醒吧? “开玩笑的!”,风擎扯起面皮笑笑,高一清还愣愣地看著风擎,有些娇憨的样子,风擎看著心里痒痒的,咳嗽一声,柔声道,“今天去的地方有些远,才要早点出门。” 高一清有些消气了,记得上回天色黑暗起床时是在船上,那次的体验让他记忆犹新,所以只淡淡地点点头,再次转过身去闭目假寐去。半晌,高一清终於还是没骨气地再次转向风擎,乾巴巴问道: “什麽时候吃早膳?不会耽误行程吗?” “等早市开始了,让绿松去买些精细的特色食点嚐嚐。” 高一清听风擎这麽一说,便打挺坐起来,拉拉自己的衣襟,扶扶自己的发髻,然後和风擎一样端坐在车内,等著他早膳的到来。 只是高一清满腔的期待被漫长的等待和马车偶尔的颠簸慢慢的消耗殆尽,最後拉长自己的一张脸注视著不断掀动的车帘,脊背僵直。 “早市到底要什麽时候才开始?”高一清的忍耐到极限了。 风擎撩开车帘,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并未明亮多少,就道:“天色尚早。” 高一清不发一言钻出马车,四下看看,还没出小城,若是出了小城他的早食就什麽著落就没有了。与其和里面那个惹他憋闷的人坐在车内,还不如呼吸一下早夏清晨湿润的空气,高一清就决定留在马车外面。 高一清坐在绿松边上,和绿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天,在得知绿松也用过早膳之後,高一清更为自己感到可怜,所以在他第一眼看到一个摊子後,高一清也不管自己合不合自己的口味,就果断跳下马车。 ☆、(9鲜币)行道迟迟54 跟著风擎出门办事的确件吃力不轻松的事,起得早不说,旅途漫长,高一清的早食吃得还不太满意。 一路马车快行,小城砖瓦退去,细柳悠水绵延,不算峻拔的山深远而宁静,轻飘的雾气堆积在山脚,马车直冲进云雾里打破山谷的寂静。 到了临近的小镇下了马车,高一清就跟著风擎一起东来西去。接待风擎一行的是个姓徐的老板,瘦削的身板和下陷的眼窝,脚步也急匆匆,看来是个急性子的人,近来也颇为辛劳。 “东家您来了,小的来晚了。”徐老板到跟前,高一清才发现徐老板的前襟和後背都已汗湿。 “是我来晚了,你前面领路吧!”风擎跟著徐老板就往前走,绿松也突然不知去什麽地方,高一清左右张望,只能小跑步跟在风擎和徐老板身後。 “绣品完成多少了?” “东家,绣娘们这半个月里都在赶,快完成六成了。”徐老板跟在风擎身边,低头一边看著路,一边回著话。 风擎拧著眉没说话,脚下步伐加快,徐老板在边上把进程都一一叙述了: “新的绣坊那边小的只简单让人收拾一下,就让人歇下来,除了老绣坊外,小的还给绣娘们另外找几处屋子,只是之间间隔有些距离,东家要给您雇顶软轿?” “不用了。” 风擎直接回绝徐老板的好意,等高一清和风擎走到第一处绣坊时,才心生埋怨,这徐老板提得确实在理,日头渐高,高一清一脑门一身都是汗。 墙脚、台阶上布满青苔,掉了朱漆的大门,这一处临时绣坊看起来是不大好,徐老板似乎也知道自己找的地方不大令人满意,就立马说道: “咱们镇子小,好的宅子不多,这处虽然模样旧了一些,但还算安静,四周都少住人的人家。” “徐老板办事我放心。”风擎淡淡地点点头。 进了绣坊里,风擎和徐老板都不再说话,脚步也可以放轻许多,绣坊里绣娘们正低头端坐在绣品之前,穿针引线,针下纤细的色彩生动堆叠描绘,高一清不敢上前打扰,只立在远处引颈探头看去。 高一清沿著窄道慢慢走过,风擎和徐老板已经走过圆月亮门儿转入到了绣坊的园子里,高一清才赶紧跟上,心道顾婶的好手艺原来是有原因的。 “这处选得到挺不错。”高一清刚到风擎和徐老板身後,就听到风擎的说话声,“徐老板真是费心了。” “哪里哪里,都是小的的职责所在。”徐老板自然是自谦。 “那看看绣品怎样吧!” “是。” 高一清注意到徐老板後背一瞬间的僵直,声音中也略带著不安。果然在风擎见到绣品是,并不满意: “这些都是这批绣娘绣的?”风擎的眉头越皱越紧,手里拿著几条绣品翻看著。 “是,因为时间比较赶,绣娘们都知道,一些绣品难免出些问题,这些都是另挑出来的,好的绣品小的都让人另外放著。” 在高一清这个外行看来也没有什麽区别,拿了几条绣品在手上也没觉得有什麽不妥。徐老板招人拿来上好的绣品,风擎挑了两块看看,就让来人带著绣品下去。 “这样的话,怕已完成合适的绣品,连三成都没有吧?” 徐老板弓下身子,低头回道:“是小的无能,请东家责罚。” “算了,新绣坊出问题,也不是意料外的事,让绣娘们都先歇两天吧!” “那这批绣品……”徐老板有些忧虑地抬头望著风擎。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吩咐下去,把好的绣品都挑出来。”风擎吩咐好,终於回头看高一清一眼,高一清撇开头假装去看园子里的风景去了。 “是,那新绣坊那边,东家您要过去看看吗?”徐老板亦步亦趋跟著风擎身後,紧绷的身子像是不放心什麽事情一样。 “不了,烧都烧了!还看什麽,你也歇歇,这批绣品的事我来解决就好。” “是。” 徐老板把风擎送到绣坊门前,风情挥手辞了徐老板,只让个绣坊里的夥计伺候风擎和高一清,也是事情告了一段落,风擎似乎才记起身边还跟个高一清。 “怎麽,累吗?” 高一清很有骨气的摇摇头,但鼻上脑门上都是细密的汗,风擎拉起高一清的手,从高一清的袖子中抽出手帕来,帮高一清拭拭汗,高一清半扬起头来接受,跟在後面的绣坊夥计只敢瞅了一眼就低下头。 “觉得看到的怎麽样?”风擎最後把手帕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那些绣娘的手艺确实好,绣品也是上乘的,只是这次的绣品你不太满意吗?” “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是手艺好的绣娘很多,手艺都是世代相传,因为女子不宜出远门,所以才把绣坊直接开在镇子里。”风擎一边说著,一边回头看了高一清,高一清点头表示明白。 “这次绣品还是过得去,上乘却没有多少,这批的货怕是没有办法按时对付了”,风擎这般说道,高一清赶紧追问:“那如何是好?” “这些你不用担心,学著点其他的,以後你好歹也是个当家的。”风擎表情认真,但高一清觉得自己被训话,心里不大服气。 “好了,还是去另外的绣坊看看吧!” 站在风擎和高一清身後的夥计赶紧应是,给两人引路。 ☆、(8鲜币)行道迟迟55 高一清跟著风擎东奔西走,看了几个绣坊,又去卖绣品铺子里看一下情况,把小镇基本都走个遍,高一清也大致也明白了。 因为绣品做的漂亮,绣庄招手艺好的绣娘也越来越多,只是之前的老绣庄地方有限,所以新绣庄预备建的大些,可以不想一场大火让快建成的新绣庄付诸一炬,也偏偏赶上刚接上一笔大生意,连带著那些完工的绣品都没了。 徐老板没有办法只有另找了地方再找些绣娘来赶制绣品,只是绣娘的手艺良莠不齐,又是紧赶慢赶,绣品的品相大不如以前,徐老板为此也是焦头烂额。 正好赶上风擎到江南,就顺便亲自跑一趟,带上高一清也让他多长些见识,不要出去被人简单的就诓骗了。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麽?小店的鱼汤可是招牌菜,二位要尝尝吗?”小二一边给高一清和风擎斟上茶,一边殷情的介绍店里的招牌菜来。 闻到店里的菜香和饭菜,高一清才知道自己饿得厉害,午膳时间他和风擎只简单填一点简单的东西垫垫,没一会儿就觉得腹中空空了,觉得刚才打发走绣坊的那个夥计有些不厚道。 高一清想先点几个菜上来,可风擎却和小二先叙起话来,问道: “是什麽鱼?” 小二笑道:“一看两位公子就不是咱们这粗乡鄙野,什麽山珍海味一定都吃过,但咱这儿鱼都是就近河里捕上来的,肥美新鲜,保准客官您满意。” “行,来一份,还有什麽不错的菜也一并说说。” 风擎听著店小二口灿莲花,高一清都快把一壶水灌下去了,可肚中依然空空如也,终於听到风擎说道: “好了,就这些罢,之後再看看。” “好!,客官您稍等,小的立马就差厨房去做。”店小二躬身就要出厢房,似乎已经忘了还有高一清这麽个人在。 “等一下”,风擎叫住店小二,问道,“有什麽口味清雅的糕点吗?” 风擎的话是问店小二的,但看向的却是高一清,高一清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执著茶杯品著最後一口茶水,就是不答话。 店小二很是机灵,连忙对著高一清掬起笑脸:“客官,小店里有几样不错的小食,不知客官喜欢什麽口味的,给您挑几样送来麽?” 高一清会和风擎置气,但对旁人还是客气的,只淡淡点点头让店小二好做事去。 风擎抬手置置茶壶,里面已经空了,高一清放下手里的茶杯,里面也已空了,风擎就道: “要让小二再送一壶热茶过来吗?” “不用了,之後还要去什麽地方吗?”天空是夕阳遍布,这顿饭吃得时间界限有些模糊,怕晚膳的时间也要往後挪挪。 “想四处逛逛吗?” 高一清果断的摇头,早早的起了,又来回奔波,高一清早就有些乏了:“若是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小二此刻敲门进了厢房,道一声“客官打扰了”,把糕点一一在在桌上摆上,连带著刚点的几样菜一上桌了,错开午膳的时间的好处就是酒家菜上得快。 “要留宿一晚,明天在回去吗?”风擎很是体贴,待会坐马车得花费不少时间,路途也不大平坦。 “直接回去吧”,高一清一手拿著糕点,一手拿著筷子夹著菜,大口大口往嘴里送,说话含含糊糊,“别耽搁你的事。” 等鱼汤上来,才知小二所言不虚,鱼肉入口滑溜细腻,肥腴醇厚,大大的一份鱼汤被风擎和高一清瓜分地乾净,其他菜色也是江南清爽秀美的样子,摆盘漂亮,馨香美味,味道颇佳,等一顿结束离开酒馆时,风擎还多给几个钱打赏了小二。 今日的事告一段落,高一清终於不用担心拖慢风擎而慢悠悠地走路了,远远地落在风擎後面,风擎也不催促,走出一大截後在原地等著高一清。 绿松早就在马车旁等著两位主子了,见风擎和高一清到了,就赶紧迎了上去,後面还跟著徐老板。 徐老板见了风擎和高一清先是行礼,然後拱手说道:“东家吩咐的小的都一一照做了,不知东家今晚要留宿吗?小的给您安排去。” “徐老板费心了,我今晚回去,不用多麻烦了。” “是。”徐老板束手退到了一边去。 高一清先爬上马车,风擎也跟著进车内,绿松调转马车。 车内,高一清抚摸著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还在回味那鱼汤的味道: “也不知以後还能不能吃上这麽好味道的鱼汤,真是鱼之美味,美於膏汤。” “若是不嫌弃路途有些远,过几日可再跟我过来。”风擎垂著眸子看著高一清的手在腹肚上来回地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高一清咳了一声,风擎才把目光收回,高一清不著痕迹地往马车里坐坐,不由自主地想到上次风擎醉酒在马车里的那次,面颊上不由一热,更觉得不自在,刚才的话题就此断了。 ☆、(8鲜币)行道迟迟56 从临镇回来,高一清歇了两天没出门,风擎还是每日出去。江南是个上天厚爱的地方,得天独厚的富饶山水,诗有: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可谓是小邑犹藏万家室。 水碧似染,舟船如梭,如同湖泊河流青碧丝滑的水面一样,丝绸锦绢世人赞举,再有釉胎细致的青花瓷器,写满江南的风俗蓄茶的紫砂壶、味道醇厚的状元红……细数下来,江南珍宝似乎无穷尽,就如同这养育一辈辈人一般的清水河一般绵延不尽。 因而风家的生意在江南做得很大,风擎要处理的事物也多些,高一清虽然还担忧著那批急著要的绣品的事,但也没多问,他跟著风擎出去了一回,知道在外行事不易,不想风擎回来休息时,依然再为那些事情劳神。 倒是小游对高一清颇有怨言,努著嘴说高一清出去游玩没带上他,高一清只得承诺下次一定把小游也带著。 等高一清在居所里休息一阵,缓过劲儿来,又动了外出的心思,前一晚还特地找绿松问了风擎的行程,估计著时间在屋里迎风擎回来。 天色暗下来时,风擎领著绿松回来了,吴管事赶紧吩咐厨房备饭去,潺潺流水在轩榭间流过,莹莹一盏烛火外黝黑的水上摇曳,半支起的木窗里的烛火更显明亮,虫鸣蛙声此时在草间苏醒。 那抹烛光似乎也燃在风擎心中,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温暖著。还没进门,高一清就出来了,风擎嘴角不由挂上浅笑,整个人都柔和许多。其实他每日出去并非一定要紧赶著回来,但就是这麽一豆之光,让他再晚也会往回赶,见到那个人安然守候在原地他就安心了。 “听吴管事说今天你该没用晚膳,是专门等我的?” 风擎的话让高一清脸上一热,坦白道:“是啊,有事相求自然要好好伺候大爷。” “那我要是不答应,你是要自此後都不不吃饭” 看著风擎带著调笑的狭长的眼,端正姿态,一脸正经地说道: “那自然是不会,只是怕你以後会吃不著饭了。” 风擎的眉毛一挑,先一步进了屋内,唏嘘慨叹道:“唉,以後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高一清哼了两声,意思是:你明白就好,然後回头让小游去通知厨房可以上菜了。 绿松端了热水进来,风擎更衣洗漱都是高一清在旁边伺候,上桌也是高一清布的菜,风擎被伺候得全身舒坦,看向高一清的眼神更是温柔……在很久之前,他们也曾如此亲昵地在一起。 “说吧,又在瞎琢磨些什麽?”风擎放下筷子问道。 “也不是什麽事,你今日去的什麽地方?”高一清先是含蓄委婉提问。 “先给你看一样东西”,风擎示意绿松把带回的物件拿出来,“特地给你带的。” 绿松拿上来一个裹著蓝印花布长柄的东西,绿松一层层揭开,一把雨伞。江南一半是泡在水里的,水多,雨亦多,油纸伞必不可少,可风擎带回来的伞上是丝绸的,不是一般的纸制的。 “真是稀奇,我还不曾见过有人用过绸伞。”高一清撑开雨伞,圆圆的绸布绿伞,像水上的初夏新展的绿荷。 “制伞师傅新创的,应该会卖个好价钱,除了闺中女子外,还有不少人愿意附庸风雅。”风擎对今日的收获很满意,也不枉他花钱养著那些老师傅。 高一清白了风擎一眼,本来雅致别样的一柄伞,到这个生意人嘴里就沾满铜臭味。 风擎似乎没见到高一清的白眼,接过高一清手中的伞,在伞柄上摩挲著,道: “回头还得去挑些好的竹子做柄,价钱应该可以抬得高些,绿松记得找个人问问这里哪里的竹木好。” 绿松点头称是,风擎似乎还不大满意,看了伞半晌,对高一清道:“这伞面也得换个另外的,回头你给画几个样子,让人照著绣绣,那样子多山水花草,精致些。” “……还是先吃饭吧,该凉了。”高一清只能选择无视风擎的商人本质。 风擎对自己的决定满意了,收了伞让绿松收下去,然後开始用膳,吃到一半时,高一清突然一拍桌子,桌上碗碟都震了震,把风擎惊愣了一下,就见高一清一副恍然的模样: “差点给忘了,明日你去什麽地方,方便我随行吗?” 苦等许久结果被风擎一打岔,高一清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见了风擎老神在在的模样,高一清真是有些怀疑风擎是故意。 ☆、(9鲜币)行道迟迟57 第二日头初升时,高一清乘著马车,同风擎出了居所的後院,昨晚他可是特地问到风擎今日的行程安排,在得知今早不用起大早,而觉得格外惊喜,今日的早膳让高一清也甚是满意,与前一次出门的窘迫境况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车内还放了一个大食盒,里面各式糕点放了不少,都是小游收拾的,看来小游是真的把此次出行当做游玩了。 高一清本想去制伞处看看,昨日风擎带回的丝绸伞确实精妙,但今日行程的目的地却是上回的绣坊,高一清立马想到那份美味的鱼汤,对马车外的小游就叫道: “小游,爷今天中午请你吃大餐!” 小游自然高兴的应了一声,不客气地跟高一清报起菜名来,而一边风擎沉静的脸上隐藏著不快,高一清却没有察觉分毫,本来应该属於他俩的二人时光现在被破坏了。 高一清也不厚此薄彼,对绿松也关怀起来:“绿松有什麽想吃的吗?别都让小游这个馋嘴占尽便宜。” 绿松背部立刻僵直,直挺挺地坐在车前,似乎感觉到来自马车内的寒意,恭恭敬敬地回道: “谢主子,绿松不挑嘴,一切听主子的。” 小游在一边嘻嘻一笑,拿手肘戳戳绿松,眨眨眼,凑近绿松耳边小声道:“我会帮你点你喜欢吃的,不用谢我。” 绿松看了一眼,兀自欢喜的小游,然後又侧过头去驾他的车,这奴才真是丝毫不懂得揣摩主子心思,这麽不得力的家夥怎麽还会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 到了绣坊,接待风擎一行的依然是管理绣坊的徐老板,徐老板比起前几日看起来精气神好许多,但消瘦的身板看起来还是太过於单薄,眼神中依旧还有些隐忧。 小游对绣坊里抱有很大的兴趣,四处张望著,时不时在高一清耳边嘀咕两句。 “东家,这批下等的绣品都在这儿了。”徐老板引著风擎进了一间屋里,里面放著一大批绣品,都仔细包裹著。 小游积极地上前翻看,有长匹的缎子,也有方方的帕子,徐老板也不在意小游在那儿瞎看,在风擎跟前有些疑问: “东家这批货……” “这单货不做了,徐老板也不用急了”,风擎似乎在宽慰徐老板,“这批货会另有用途,会有人来取。” 高一清大概已经猜到这批不大让人满意的绣品多半是会用来制作绸伞,新品出现制作的技艺还要磨练,一时半会儿可不能就摆上货架,这批绣品刚好拿来让师傅练手。 “那……”徐老板还有些担忧,但最後还是守自己本分,“那小的让人去安排,把这些绣品都装好。” 风擎点点头,不再在老绣坊里多待,带著高一清到被烧毁的新绣坊。从还完好的高大的朱红的门楼就可以猜测出新绣坊的规模,往内走在灰黑废墟中里还能见到各色的琉璃瓦,黄的绿的在阳光下闪著暗淡的光。 “一把火倒烧得乾净。”风擎负手站在废墟之前,平淡的说话里有些嘲讽。 新绣坊一看就知道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风擎的心血也该是倾注不少,现在一切付诸一炬,连已经订下的生意都耽搁,高一清心中也冷清不少,安慰道: “烧了都烧了!你忧心也是徒劳,也不用再烦神什麽。” 风擎转身看著高一清,嘴角一掀:“你觉得我在意那几个钱?” 高一清脸上一僵,落寞遗憾的表情有些扭曲,乾巴巴说道:“那你来干什麽?” “看看。走吧!也没什麽事。”风擎抬脚就往外走,高一清还站在原地。 风擎走出一截後,回过头来,一脸严谨道:“爷真不差这几个钱,不会少你这顿饭。” 临近午膳时间,一行四人去了上回的小酒馆,高一清真没给风擎省著,把小游点的那些吃食都给要了,给一直没吱声的绿松也点好些菜,尤其是酒馆里的鲜鱼,各种做法的都来一道。 今日风擎开了大恩,绿松和小游同坐一桌,只是面对一桌菜,绿松没小游那麽坦然,能承受住风擎时不时递过来的眼刀,是如坐针毡,食不知味,胡乱塞些东西,没嚐出什麽味道就藉尿遁离桌了。 可惜绿松做的都是徒劳,没让他主子的最终心意达成,小游还在桌上吃得欢快,反而绿松久去未归让高一清有些担心,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出了什麽事怎麽办? “去,你去看看绿松怎麽还没回来?” 风擎的脸都黑了,这奴才坐著,他跑腿?!风擎瞪大的眼中隐隐跳著怒火。 “你不是不吃吗?”高一清一挑眉,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瞪回去。 他那是吃不下去!这个没眼力界儿的奴才!风擎心中不快,但还是离开座位,动作颇大,把椅子挪得直响,直接发泄自己的不满,若不是想著让绿松回头把小游弄走,他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一直埋头苦吃的小游看著风擎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门後,一时咀嚼的动作也停下来: “主子他不吃吗?” “嗯,他不饿,小游你多吃一点。”高一清笑得无懈可击,还给小游夹了一块红烧肉。 小游继续埋头,扒了两口,似乎突然想到什麽,从来碗里抬头,嘴边都是油渍,问道: “少爷,你会跟主子回京吗?” 高一清被问地一愣,心中却是心虚的慌乱。 ☆、(6鲜币)行道迟迟58 高一清与风擎之间的关系没有长足进展,但两人之间绵绵情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举止间都是默契和亲近,小游以为二人破镜重圆,继续前缘也是平常。 “不会。” 高一清稳下心神,不带丝毫犹豫地说得斩钉截铁,可话刚说出口,心口却像压下千斤大石,一窒一窒地抽丝般的疼。 “哦。”小游似乎对答案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又埋头吃他的饭去。 高一清有些精神恍惚,呼吸间觉得他所处的当下并不真实,搁下筷子提起茶壶要给自己倒杯解渴祛暑的清茶。 “!”,厢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高一清手上一颤,壶里的水倾倒在桌上,在桌面蜿蜒而下,流落到地上,急促的一滴一滴声直敲在高一清耳中。 风擎高大的身姿将整个门都占据,厢房中管线似乎都暗了许多,那一双深邃的眼深藏的情绪不可探究,绿松恭敬地低头站在风擎身後。 “回来了,快坐下吧!菜都该凉了。”高一清转身对著风擎扬起笑,心中掀起的思绪隐藏地滴水不漏。 风擎咬紧後槽牙,眼中隐隐跳动著火光,有什麽在肆虐著,在高一清脸上寻找著一丝一毫的能够宽慰自己的破绽,但在坐下来之前,高一清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许久未体味过的挫败感,重新浸漫了风擎全身。 这顿饭气氛却不复之前,小游也悟了过来,多吃两口就下了桌。 之後是高一清刻意的说笑,风擎的冷面应对中度过,绿松和小游都保持沉默,小游一个劲儿地向绿松递眼色求救,看著小游著急的模样,绿松居然觉得有些心情愉悦,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终於吃到苦果子了吧!教你不知礼数! 在绿松看来,今日这种局面都是小游的错,吃饭也就罢了,还问了那样的问题,也不知道避讳,不知道“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吗? 绿松压根没有走远,怕主子有事找他,就在楼下一直关注著厢房,见他主子出来还是惊讶一把。 风擎看到绿松规矩的守在楼下眼中也是赞赏,对绿松一抬下巴示意他上去,风擎折步回去,还没进门,就隐约听到小游的问话,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一颗心像被揉皱的纸,紧缩著,如同囚犯等待著最终审判一样。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瞬间粉碎了风擎所有微薄的期望,自冬日里之後的种种相处原来只是个幻像,镜花水月痴人说梦。 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沉重感堆积在风擎心口,极力隐忍著才让自己不发泄出来,僵硬著一张脸跟在高一清身边。 高一清何尝不是心头乱麻无解,看著风擎阴沉的样子让他心也揪在一起,他知道自己的话伤了风擎。 可他们终究有个人要说出离开这句话,他的面前只有这条路……若是哪一天风擎对他语出挽留,他怕自己禁不住那份诱惑,沉溺在风擎独有的那份温柔里。 现在就断彼此的心思,这样对谁都好……高一清强打起精神,说笑如常,但总是心神不宁,胡乱指指,就带著小游和绿松往矮山上去,风擎自然不会提出什麽异议。 高一清的一时起意没想到让一行人陷入困境,突遇上一场山雨就被困在山上,幸好山上有座庙可以躲躲雨,眼见著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漆黑潮湿的破庙里,高一清心里更是无味庞杂,趁著黑暗也终於敢看向风擎所在的方向。 ☆、(11鲜币)行道迟迟59 夏季轻薄的绸衣被打湿的湿达达地黏黏在身上,难受又带著一层凉意,带著水气潮湿的风从破庙的间隙吹来,让人不禁会打一个冷战。 高一清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寒意直往皮肤里渗,微弓起的腰像被冻结住一样,稍稍一掰就会轻易断点一样,如同高一清故作坚强的心。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风擎依然站得笔直,似乎身上的湿雨和庙外的风雨都与他无关,站在最黑暗的阴影里,融入其中没有丝毫存在感。 高一清想让这场雨就这样一直下著,把一切都冻结在这儿,不去想、不去看他们的归路,他们的未来。 “爷,小的来给生个火烤烤取取暖。” 绿松先一步打破了庙里的沉默与静寂,兀自拿处一直随身带著的火折子在庙里搜索起可用的柴火和稻草,小游低头战战兢兢地也帮著寻,翻动的声音在破庙里显得尤为明显,沉默里有些让人心惊。 在绿松和小游的努力之下,火被很快的燃了起来,选在一处乾燥一些的地方,顶上的屋顶是没有漏洞的,高一清凑在火堆前,伸出僵硬的手臂捧著手在火边烤著,冻得有些发白的唇抿得紧紧的。 “少爷把外衫脱了吧,回头别风寒了。”小游扒下自己外衫就搭在了一边,然後去把高一清的外衫给脱下。 绿松四下看看,庙里除了废弃的桌椅,挡风的大物件实在没有,看看站在阴影的风擎,绿松硬著头皮上前: “爷里面坐下。” 在绿松的话说出来後,庙中又诡异般的沉寂了片刻,似乎连火焰在一刻都失去的温度,风擎的脚步声高一清的身子也僵了一下,後知後觉觉得自己手指上甚是灼热,倏地一下收了回来,指尖刺刺地疼。 高一清低头看著自己左手的手指,红通通的,并没大伤。风擎在高一清对面坐下,低头是最远的距离,抬头眼中满是对方,彼此最近。 火里的柴火烧得劈啪有声,雨势似乎较小了许多,落在瓦楞上的声音不再那麽密集,只是天色深沉了许多,就算是矮山,今天晚上也下不去了。 四个人围著火堆,时不时添些柴火,这样的境况与氛围之下,各自都选择缄默,与此相比,身上湿达达的衣裳倒是可以忽视掉。 但总有不受控制的声音发出──“咕噜”,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小游捂著自己的肚子把头埋得更低,绿松狠狠瞪了小游一眼。 今天中午那顿饭就属小游吃得最多,没想到第一个叫肚子饿的也是他,还要不要脸面了?绿松他也早就饿了…… 小游肚子发出的那一声被刻意忽略掉了,但每个人心思都不由转到自己的肚子上,可任何吃食都没带著,小游分外在意他放在马车上的食盒。 这矮山上没禽没兽的,想出去找些生食都没办法,连绿松这个想尽自己的本分都没有办法,只能蹲在火堆前乾瞪著眼。 这又冷又饿的漫漫长夜刚开始,也没什麽来打发时间,主仆四人心思各异,著实难耐。突然听到庙外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山上另外来避雨的人。 脚步声到了庙门口,两个高大的身影带著湿润的雨气袭进庙中,蓑衣斗笠一双棕黄的草鞋,身後担著柴火,只是也已湿答答的,现下是不能用了。 进庙的两个樵夫见庙中有其他人也是有些错愕,看那穿著也不是一般人,只是弯腰点个头见礼後占据了庙中的另外的角落去了。 两个樵夫一看就是常夜宿在庙中的,搁下身上的担子,脱下蓑衣,拾柴生火都十分的熟练,不久庙中就隐约有股食物的香味,虽不大美味,但对於饿肚子的人来说却不会在意那麽多。 小游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看看两个主子,然後跟绿松挤眉弄眼,绿松撇过头去。 小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那两个樵夫的火堆走过去,跟著就跟两个山里大哥拉起家常来,最後成功要了两个馍馍来,有些粗糙的模样。 立了大功回来的小游对绿松眨眨眼,绿松从小游手里夺过两个馍馍来,然後在火上烤热了,递给两个主子。 高一清只接过一个,掰了一半交给小游,风擎盯了绿松手里焦黑难看的馍馍半晌,才接过去,只留了一小块在手里,掰开的大的那半丢给了绿松。 小小的一点馍馍吃下去有些困难,乾巴巴的直拉嗓子,这样的晚饭让人不免怀念中午那顿没吃完的佳肴。 肚子问题完全没有解决,浑身也跟著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身上的衣裳没完全乾透,後背透著凉意,本来闭著眼抱著腿缩在火堆前的高一清觉得自己越来越使不上力气,脚下虚浮,身子禁不住地就往前面的火堆里倾。 也一直闭目休憩的风擎瞬间睁开了眼,一把把高一清捞了回来,高一清浑身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他都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了,身上却不得动弹,被风擎拦腰抱著,再看小游和绿松已瘫了身子倒在地方。 高一清心中一惊,知道他们是著了道了,慌了神,也不管他和风擎之间那些尴尬,连忙道:“馍有问题……” 等张了口,高一清才发觉他口中的声音如同蚊蝇,不仅身上没了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双眼带著焦急惶恐地看著风擎,对风擎张张嘴,默声道:“跑!” 破庙里的两个粗壮的汉子见三个人都倒下了,对视一笑,掀开搭在一边的还滴答著水珠的蓑衣,明晃晃的两把大刀亮了出来,朝著还坐著的主就过去,心里都得意这趟活做得容易。 只七八步的距离,两个壮汉持著刀就到了风擎身後,无力躺在风擎怀里的高一清把这一切看得分明,心里更急,恨不得自己翻身过去给风擎挡了後背。 风擎只是嗤笑一声,抄脚挑起火中的柴火向後挑起,高一清只看见黑暗中星火越空,再接下来就是一先一後的痛嚎声,“!当”就有一柄大刀落地。 风擎脚上几个挑起,火中的柴火去了大半,火势渐消,那两个壮汉压根没近风擎的身,一个个烧得火红的柴火打得凄惨,最後闷声倒地。 高一清瞪大了眼睛盯著地上不在动弹一下的两个汉子,半天依然没敢相信如此就脱困了,依然心中惶然,心乱难平。 “没事了。”风擎拍著高一清的後背,一下一下轻轻的,高一清的身子依然紧绷著。 ☆、(8鲜币)行道迟迟60 小游和绿松的脸都贴在地上,呼吸间尘土都扑在脸上,但只能忍耐著。庙中一番动静之後一切又归於夜的沉静,此刻除了两位主子的下摆,他们什麽都看不到。 高一清的耳朵眼睛也在黑暗中灵敏地捕捉著一切动静,雨已经停了,只有偶尔淅淅沥沥地从高处低落下来几滴,风擎的手还在他後背轻拍著,轻轻的,更像是一种带有安慰的爱抚。 高一清努力想要张口说出什麽,但只能软塌塌地躺在风擎怀里,这应该是他最後一次占据这个温暖的怀抱,此後,他没有任何资格和机会再和他如此亲近。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7节 风擎有些留恋地摩挲著高一清的後背,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加地贴近,丝质的白色里衣被拉开,露出一截腰肢,风擎的手掌触碰到一片冰凉的肌肤。 风擎低头看看趴在自己怀里的高一清,看不清表情,像只新生的脆弱的幼兽,将整个人都交付给他,他们亲密无间。 手掌随著消瘦的脊背向上爬著,风擎的目光注视著怀里的高一清,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抗,像是一种默许……亦或是,风擎他故意忽略高一清此刻的情形。 心中下决定一般,风擎颇为不舍地把手在从高一清的背上拿开,刚才还温柔的手下一刻就聚满力量,俐落地两下,就让小游和绿松颈子上一痛就完全没了知觉。 风擎拉下搭在一边的半乾的几件外衫丢在地上,如同珍宝一般把怀里的人放在外衫上,覆上去,将高一清整个人拥在自己怀里,他怀中里的人似乎在一瞬间颤抖一下,风擎勾著嘴角带著淡淡的笑在高一清耳边呵著气。 “这下该不冷了吧!” 可下一刻,高一清前襟上的系带被拉开,风擎带著薄茧的手掌从高一清平坦的腹部滑向单薄的胸膛,来回的摩挲著,光滑细致的触感让风擎手下愈发贪婪。 “留下来好吗?留在我身边?”高一清耳边的带著鼻音的呢喃有著致命的诱惑,比想象中的更加甜蜜。 悉悉索索中,风擎解开自己的腰带,除去自己的上衣,和高一清的胸膛紧贴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 “嗯?”风擎要听到高一清确切地回答,可高一清只是紧紧闭著眼。 “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心里是有我的。”风擎的手指在高一清的胸口挑动地划著圈,皮肤之下,高一清有股颤栗感。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烦人妾侍,不喜欢繁琐的规矩,太大的院子,你也总会嫌弃太冷清了,我们可以都不要,你要是不想回京里,我们可以游山玩水,四海为家……” 高一清的腰带被抽下来,下身就跟著一凉,却全身跟著热起来,尤其是脸上烧得厉害,风擎在耳边的说话也模糊起来,风擎的舌尖沿著他的外耳廓舔舐著,像是在惩罚高一清的沉默,风擎在高一清已经通红的耳朵上用力的印下齿印,高一清的呼吸开始有些凌乱。 风擎的双手摸遍高一清的全身,从骨子里来的酥软让高一清飘飘欲仙,风擎的大掌握著高一清的脚踝揉捏著,然後由修长的曲线从小腿慢慢抚摸到大腿。 突然,高一清两腿之间的脆弱被握住,他自己都很少触碰的地方立马起了反应,高一清羞愧得恨不得当场消失。 风擎看看手上精神的小东西,很是满意:“真是令人怀念的小东西呢!” 风擎说著,拿著手指戳戳那稍微打起精神来的小雀雀,高一清一时羞愤难当,唰的一下睁开眼瞪著风擎,月光下眸子里是黑亮的,闪著愤怒的光。 风擎手下开始慢慢地动作,一手捏住高一清的下巴,在高一清的劲边细密地亲吻著,想要占有的冲动早就在风擎脑中叫嚣开来,在高一清的颈上啮咬著,手下的动作也粗鲁起来。 高一清隐忍著,可身体却分外的脆弱,风擎似乎对他这具自己的身体很是熟悉,轻易地就能取悦他,下身微微的疼痛让胀满的欲望更加浓烈,心神摇曳外,却也心中多了一层恐慌。 浑身脱了气力,高一清只能躺在风擎的身下任由摆布,自己的身子还不争气,沉沦在风擎所给的愉悦中,高一清只能瞪了风擎一眼,再闭上眼去。 可那一眼带著情动的媚意,教风擎一时把持不住,低下头,擒住高一清柔软的唇,打开倔强的牙关,吮吸啮咬交缠,手上的动作也跟著快起来。 像江涛上的浮木,高一清在一个个浪潮下被淹没起伏著。 在快要窒息的亲吻中高一清泄在风擎手上,闭目躺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息,股间触到一根炽热的硬物,高一清心中一凛,那硬物在他的臀瓣间上下摩擦著,沾著他泄出的白浊,不断蹭到他臀间隐秘的穴口。 ☆、(7鲜币)行道迟迟61 高一清的眼神中透露出抗拒和恐慌,胸膛剧烈的起伏,风擎安抚地在他的眼角亲亲。高一清变得滑腻的股间被磨得发红,挤在其中炽热的硬物停在紧闭的入口,试探地将前端挤入其中。 异物的倾入让高一清瞬间苍白了脸,不光是疼痛,害怕得心跳似乎也停顿下来,高一清咬紧牙关,就等那麽一下。 想像中的撕裂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那个硬物的前端反而退了出去,高一清不掩饰的立马舒了一口气。 “还是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吗?” 就算是他想来硬的,高一清也只是忍耐著,风擎的鼻尖点在高一清的鼻尖上面,四目相对,风擎写满情欲的情欲有赤裸裸的的渴求。 可高一清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不说话,滚热的身子被吹进来的风一丝一丝的夺走热度。 风擎的嘴角突然勾起傲然的一笑,只是黑暗中高一清无从看见,只听风擎无奈道:“你知道我不会那般舍对你。” 高一清心中一滞,瞬间动摇了,可那丝感动还没有抓住,他右瓣的臀肉就被揉捏两把,双腿也被打得更开,下身一览无遗,羞耻感把那丝感动冲得一乾二净。 高一清心中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两个匪人现在多了几分感激,若不是他们,火堆也不会灭,此刻他还可以赤裸地隐藏在黑暗中,只是雨後的夜空被洗得清凉,庙中隐约被照得越亮。 “……不过,你今天是逃不掉的。” 风擎说著就将食指挤进高一清的後穴,高一清一惊立马绷紧的身子,将风擎的食指咬住。 “这麽紧?先放松,不然待会儿可有的受。” 风擎恶意地勾勾指间,刮著高一清脆弱的肠壁,高一清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此刻的风擎多了几分恶劣,势必要让高一清开口。 高一清只能深呼吸放松自己,将风擎的手指纳入,一丝一毫的进入,他都感受得清晰,身上的药力正在慢慢退去,他的身体似乎更加敏感,风擎插入他体内的那根手指几次让他差点叫出来。 看著自己的手指被整个吞入,风擎口乾舌燥得厉害,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在乾涩的通道中抽动,慢慢地开拓著,然後慢慢抽出来,抹上高一清腿间的浊液,双指并拢慢慢插入…… 开拓的过程是两个人的煎熬和忍耐,风擎的舌尖在高一清早已挺立起的乳粒上打著圈,乳晕变得红润可爱,齿间要来的触感软嫩而有弹性。 风擎挺直的硬物在高一清的腹上摩擦著,前端透明的液体将高一清的腹部弄湿一大片,整个硬物沾满精液变得光亮,上面青筋鼓起,风擎憋得生疼,棒身下的囊袋也不甘寂寞地贴在高一清的下体上来回摩擦著。 高一清的下身也在不断的胀大,後穴越加敏感,有些不满足的收缩,整个人像被吊高在半空中,不管是被摩擦的下体,还是手指进出抽插的後穴,只要用力来上一下,高一清就能瞬间攀上欲的巅峰。 感觉到高一清的急不可耐,风擎果断抽出自己的手指,抬高身体,让高一清胯间颤微微直挺挺的东西可怜兮兮的暴露在空气中。 “想要吗?”风擎的手指轻轻在高一清的红肿水润的唇上摩擦著,带著情欲的脸上带著诱人的笑,狭长的眼中满含的情愫很是勾人。 “说你想要我。” 风擎的话中带著蛊惑,让挣扎在欲海中的高一清挣脱不开,双眼迷茫地看著风擎,似乎不明白风擎为什会停下来,又像是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不知风擎所指是何。 清澈的眸子里带著水气,眼角泛红更让高一清显得可怜懵懂,高一清稚嫩的模样让风擎不经意想到他和高一清第一次的情形,心跳如同擂鼓,呼吸变得不顺畅,本就剑拔弩张的欲望更加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次饶了你,下次……”风擎俯身咬上高一清的秀巧妙的鼻头,高一清眉间一皱。 等风擎压下身子把胀大的硬物堵在穴口往里挺进时,高一清的两条眉毛都要连在一起,疼痛感把飘摇在半空的高一清拉落下来,发现不是自己想像中那般,不是疼一下就能解决。 ☆、(7鲜币)行道迟迟62 风擎顾及到高一清,并不鲁莽行动,只是小心地顶入,试了几次却总不敢太过深入,怕伤了高一清,可不得而入,最终只能把自己腰上勾在一起的两条腿放下,将高一清换个姿势,抱了起来。 高一清腰上一紧被翻个身,眼前突然间变成杂乱的地面。风擎迅速从後面紧贴上来,唇落在高一清的背部上,直挺挺的硬物重新贴上高一清的胯间。 风擎双手抓住高一清的臀瓣,揉捏著将高一清的臀瓣向两边打开,把抵在高一清胯间的硬物顺著沟壑滑到他的穴口上,微微挺动下体,并在两股间磨擦著,柔软的弹性和触感让风擎更是舒爽得精神恍惚,揉抓著高一清臀上的两团肉,将胯下的硬物重新抵在进出口处。 风擎慢慢的向穴口内挺进,从身後渐渐传来的钝痛感让高一清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劈开一样,手指直深抠在地面。 “在忍耐一会儿……”风擎吻著高一清的脖颈,把高一清的手上抓在自己手中,十指交错。 粗硬的硬物坚定而缓慢的深入,高一清一身冷汗,整个人蔫在风擎的身下,似乎是百年一般漫长,硬物终於顶入高一清温软的通道里。 难掩言喻的快感从结合处传来,风擎觉得自己下体又硬了一些,将高一清搂得更紧,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伤了高一清。 高一清一点不好受,若是知道这档子事会如此折磨人,他定不会任由风擎得逞,从未受过的疼痛让高一清恨不得立刻能昏死过去。 身後的钝痛慢慢减轻,似乎是逐渐适应了,但更像是痛得麻木,但也好歹也让高一清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可风擎只微微一动,就让高一清再次体会到那股疼痛。 “马上就好,再忍忍。” 高一清瞪著前面的地面,风擎重复而无谓的安慰让他心里更添了许多愤恨。忍忍忍,他忍的还不够吗?还让他怎麽忍?高一清咬著後槽牙,承受著风擎开始的动作。 风擎抬起身子,从紧致的穴中缓慢抽出,只剩下前端时,再坚定地推入,高一清觉得自己那处既像是要把风擎的炙热的巨物推出去,又像是在挽留,敏感地死死咬住。 被包裹著的风擎在一推一夹间,舒坦得不禁呻吟出声,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让高一清心头一荡,风擎再次推入不知道擦到什麽什麽地方,高一清直觉得一道电流窜过全身,脑中轰然,把体内的巨物夹得更紧。 风擎闷哼一声,把高一清的双手抓得更紧,险些泄出来,想来就有些丢脸,就屡屡擦过让高一清禁不住震颤的那一点,让高一清颓靡下去的欲望重新立起来,脸上身上都带著一种漂亮的瑰色,乳尖挺立著,紧致的通道也跟著柔软。 高一清情迷意乱,渐入佳境,风擎不再压抑,在高一清的股间顶撞起来。 风擎硬梆梆巨物在高一清体内左冲右突,高一清口中无意而出的销魂袭骨的咿呀声更是让风擎欲罢不能,将头埋在高一清的颈边,粗喘的呼吸都喷薄在高一清肌肤红润的颈上,下身冲撞的力道越来越大。 高一清的穴口收缩索求著把风擎箍得舒坦,风擎更是给予一阵急促地抽送。 十指相扣,空旷的庙里只剩下抽插进出的水泽声、大力顶入的劈啪声、还有二人的喘息和呻吟声,高一清不由自主的扭著腰身配合著风擎,风擎也顾不上温柔体贴,毫不留情地狠狠的抽插,追寻在本能的快乐。 风擎炽热的硬物不住地擦在高一清体力脆弱的一点,高一清喘息不定,一波波的快感在体力荡开,风擎在一张一合的小穴中是愈抽愈急愈插愈猛。 高一清被那舒服透顶的快感折腾得四肢发软,胯间挺立的欲望吐泌出透明的浊液,身子不禁一阵痉挛,後穴紧密的一下下吸吮著风擎的巨物,风擎快速重重的大开大合抽插十多下,胸膛贴紧高一清的後背,在同样快速的心跳中,风擎和高一清一同攀上欲望的高峰,一股热流冲击在高一清体内,高一清的下身在发泄之後,也是软了下来…… ☆、(9鲜币)行道迟迟63 高一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的山,醒来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床顶,不知他身在何处,屋内没有旁人,桌上有一鼎小香炉烟丝嫋嫋,夏季午後透亮的阳光透过轩窗射入,显得格外的宁静。 乾爽柔软的床榻让高一清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一样,湿润的夜晚里的寒气都消失得一乾二净,但是太过於柔软的床榻,对於浑身像是骨头被打折又重新接上一样的高一清来说,却无福消受。 高一清只微微动动手脚,柔软的床榻随著一动,立马就会牵连到身体那个隐秘的部位,被使用过度,最是难受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高一清在让人困顿的夏日的午後迷糊又要睡过去,“吱呀”一声轻响,让高一清从浅眠里惊醒,细碎的脚步声融在透彻的暖阳里,进入屋内。 “少爷你醒了啊!”小游端著点心进内屋,见床上的高一清睁眼,立马上前。 “……”高一清看著小游眨眨眼,问道:“你的嗓子怎麽了,哑的这麽厉害?” “庙里睡了一夜,醒来就这样了”,小游苦著脸摸摸自己的嗓子,吸溜一下自己的鼻子,“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好全了。” 高一清扯起嘴角笑了笑,试探问道:“我们是怎麽回来的?” 小游懵懂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倒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大声道:“昨天主子可是神勇非凡,昨晚那两个坏心歹人都交给衙门了!” “是吗?”高一清再想起昨晚执刀相向惊险的一幕还觉得心有馀悸,再往後就变成了绮丽的记忆,高一清摇摇头像是把什麽不想回忆的东西丢掉,再问: “风爷他现在何处?” “抓著歹人,衙门在忙著查案,主子他现在……”小游想想,一时也拿不住风擎的位置,最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知道风擎在外,高一清的心也就稍稍放下一些,小游给高一清从厨房端了米粥和糕点,让高一清先填填肚子。 高一清趁著小游去厨房的功夫,自己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养精蓄锐一夜那点精力都耗尽了,身上也是更加不舒坦了,不过好歹在小游进门之前,在桌前坐好了。 “少爷热麽?”小游端著掌盘回来见高一清额上鼻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要给少爷拿几块冰吗?” “不用麻烦了,待会我再上床躺会儿,有说什麽时候回去吗?绣庄里的事要忙到什麽时候?” 高一清帮著把掌盘上的碗碟端到桌上,端过清淡的莲子粥先吃起来,小游把掌盘放在了圆桌空荡的地方,也在桌边坐下: “绣庄里似乎没什麽事,什麽时候回居所应该都成,少爷要找个大夫给你把把脉吗?你脸色不大好。” 小游心里寻思著,他在庙里过了一夜都得风寒了,何况他从来体弱的少爷,还是找个大夫瞧瞧稳妥一些。 高一清摇摇头,他现在是惊弓之鸟,就怕有人从他身上看出个什麽破绽来。 吃了两个小糕点,一碗米粥还没吃完,门又一声轻响开了,风擎推门进来了,难得风擎今日著了一袭颜色淡些的衣裳,淡青色的缎子外袍,对交的襟口是木槿花的白色镶边,腰间玉带上插著一把象牙骨的折扇子。 门外阳光明媚,风擎看起来都比平日明朗几分,一双没多大情绪的眸子今日看来都就得情意深几分。看来是夜宿山林让风擎没个准备,换洗衣物不在身边,不知从哪里拿的新衣裳换在身上。 见高一清坐在桌前,风擎微微皱了一下眉,但随即松了眉头,语带温柔道: “怎麽起来了?可有什麽不适?” 高一清避开风擎的目光,淡淡说了一声“无碍”,继续吃自己的米粥。小游还担心著他主子的身子,就在一旁道: “少爷脸色不佳,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好些。” 风擎点点头,小游立马就跑了出去,留下风擎和高一清在屋内,风擎脚下略微迟疑,在高一清的对面坐了下来,眼中溢满温柔。 高一清似乎感觉到过於炽热的目光,把头埋得低,脊梁却刻意挺直著,经过昨晚的肌肤相亲,他心中更无法坦荡面对风擎。 “最近最好忌口,多吃些清淡的。” 靠近一听风擎说话,高一清才听出风擎声音中的带著重重的鼻音,温柔话听来倒有几分腻味,高一清不禁抬头看了风擎一眼,风擎今日还真有些不同,眼里真有几分雾蒙蒙的。 “你也风寒了?”高一清有些幸灾乐祸,风擎的病况比小游还要重伤几分,连整个人的锐气都少许多。 “嗯。”又是鼻音颇重的一声。 高一清心中了然,小游和风擎一个小伤风,一个恶风寒,身子骨好的两个人都没抗住邪风入体,他这个寻常总有个小问题的人虽没有大碍,还是教人不敢放心。 高一清吃罢了饭,放下碗搁下了筷子,手还没收回来,就被风擎一把攥住,高一清跟著心头一跳,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的手挣出来,却半分都没移动,表情过於认真的风擎让高一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8鲜币)行道迟迟64 “你做什麽?!快放开!我要进屋休息了!” 高一清绷著一张脸,脸上有些泛白,可他的厉声呵斥丝毫没有奏效,右手依然被风擎紧攥著。 风擎对高一清突然的脾气也不恼,在风擎眼中高一清只是恼羞成怒而已,对高一清依然柔情似水: “嗯,还是多休息的好,睡不著躺躺也是好。” “你……!”高一清自认为自己表态已足够清楚,风擎何必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些话我早先就想对你说了……”风擎话中馀味无穷。 风擎只当高一清是羞涩不敢面对他,但昨夜交欢,高一清虽未主动,但姿态眉眼都是顺从的样子,最後身上的药力散尽,在情欲之下更是双臂攀求上他的肩头,在他劲边呻吟不止。 高一清别扭的性子,风擎当然了解,高一清如此已是坦诚之致。 “我知道一直是我对你有所亏欠,无法弥补其中亏欠,更不敢奢求一清你的原谅,当初挺听闻你在京郊失足从山上跌下时,我真是……” “风爷!”高一清猛地一用力抽出自己的右手,攥在自己的左手中,指尖针刺的疼,手上红了一片,“你的好意,一清受不起。” 风擎身子一怔,望著高一清眼睛都不敢眨,郁积心中的情愫一时无从发泄。 “我也有些话要对风爷说,风爷不曾亏欠一清什麽,倒是一清没对风爷说一声‘多谢’。一清这次能回到阔别已久的故里也是担了风爷的好意,家中幼弟能进京某个职位也亏得风爷在其中照拂,风爷对我兄弟花费的许多心思,一清的确要道声谢。” 高一清觉得自己心口堵得发疼,一字一字直穿透他的喉咙而出,但一言一语都是沉稳地吐出,没有丝毫的不顺,透过风擎深邃的眼,高一清看到面色平静的自己,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岸上渴水的鱼: “风爷这段日子忙得很,一清总觉得自己耽搁风爷的正事,一清思索再三,剩下的路程一清觉得自己尚能独自走完。” 没有料到如此情形的风擎,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内心震悚起来,昨夜的甜蜜在天明炎热的烈日之下,犹如昨夜雨水被瞬间蒸发殆尽,找不到一丝痕迹,将风擎心中最後一点绮丽和奢望敲碎。 高一清看著风擎有些失神的样子,心里很是後悔,昨夜……他一直是顺从配合的,他知道他们最终是走不到一起的,除了厮守到老外,他可以拿自己所拥有的来补偿风擎,补偿他无法回应的爱。 “风爷也要注意了自己的身子,出门在外,家中还是有人记挂,修书回去也好免了让佳人心上一层担忧。” 高一清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插进风擎胸口,呼吸间越扎越深,他知道高一清的别扭,却忘记高一清的断然无情。 日光迁移,本来在窗沿下的阳光爬到桌下,留下了大片阴影和淡去的温度。 “爷,”不知何时到了门前的绿松推门进来,“药给煎好了,大夫说了要趁热服用。” 白瓷碗里是浓黑的药汁,只看起来就觉得苦味甚浓,风擎和高一清目光都转向进门的绿松手里的药碗,沉默不语。 “爷是时辰该喝药了。”绿松双手稳稳端著掌盘,又提高声调说了一遍,将二人从各自的思绪之中拉出来。 “今日我真的乏了,你喝完药也早些歇著吧!”高一清说罢就转身进了内室。 风擎看著高一清的消受直挺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後,从掌盘上端起药碗,仰头眉毛都没皱就将苦药喝尽,把药碗丢给绿松。 高一清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软被,屋外在悉悉索索的声响後就归於之前的宁静,桌上的沉香燃烧殆尽了,香味犹存,高一清的心中烦躁不定,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夏日暑气衣衫半湿沾身。 断了,断了……他们中间终於有个了断了,一直萦绕在高一清心头的事终於能放下,一股解脱感的同时,心中滋味繁盛,连高一清自己都体会不出来,失落难过……还有那丝独享的温柔失去後不得有拥有的恐慌。 浑浑噩噩高一清终於有些睡意,屋里又进来了人,可高一清没精神搭理,等人到了床前,索性背过身去,睡梦里有听到小游的说话声,间或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穿插在期间,想来是请的大夫来了。 再醒来时,窗外金乌西落,屋里只有室外点了一盏小灯,迷蒙昏黄的,高一清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坐在床上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8鲜币)行道迟迟65 小游进屋叫了好几声,高一清才回过神来,呐呐地应了一声。 “少爷你这是睡蒙,晚膳刚好,咱们趁热吃吧。”小游利索把饭菜端上桌一样样摆好。 高一清随意地套了一件外衫坐到桌边,小游端起一小盅放在高一清面前: “晌午後大夫来给少爷把脉的时候,少爷还睡著,大夫说少爷身子没什麽大碍,就是底子太虚,最好时常吃些滋补的。” 小游揭开盅盖,盅中清淡的汤里搁著几枚红枣,小游继而把调羹放在高一清手边: “本来想寻个山人参给少爷炖锅鸡汤的,可惜这里材料不足。” 高一情现在五觉失感,口中寡淡,什麽味道都尝不出来,吃什麽都无所谓,桌上四菜一汤,就他和小游二人而已,平时都会在晚膳之前赶回来的那个人现在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少爷,东家主子今晚回不来了”,小游咽下一口饭,突然转变的话题,“昨晚那两个贼人可是不了得!” 小游一惊一乍的样子丝毫引不起高一清的兴致,在听到风擎不回来的消息後,高一清心道果然,整个人更是消沉。 “少爷你知道那两个贼人是何人在後面指使吗?”小游突然凑到高一清面前,心神不宁的高一清被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调羹。 “背、背後有人指使吗?”高一清向後缩了一下身子,避开小游在他面前的一张脸。 “是的!”小游故作郑重点头,带著神秘说道,“那个人我和少爷都见过面哦。” 高一清稍稍打起精神,听小游把前因後果叙述清楚。风家的绣品生意在江南一带越做越大,提起四大名绣中的“苏绣”都会不得不提到风家,江南一带一些小的家族被排挤没落或是倚仗风家鼻息生存,小家小户生存不易,但想要分一杯羹的自然大有人在,风擎这次就被手下的人反水了。 吞下了修建新绣坊的大笔银子不说,还勾结做绣缎商贩的商贩虚做买卖,惦记上风擎在尧水镇此处的绣品生意,以为风家丢了绣庄,败了一桩大买卖,风家看不上尧水镇而放弃此处,那样有了可以趁机接手此处刺绣生意的可能。 要说谁有资格在风家走後张罗起一个镇的绣品买卖,怕提到徐老板没人敢说个“不”字,镇上的绣品生意从植桑养蚕选丝到绣女挑选绣品买卖,都有徐老板经手,在镇上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几年里也是赚了良田大宅。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往高处走,最愿意的是自己能站在最高峰,而不是屈居人下,暗中盘算一切的徐老板所作的一切也无可厚非。 可惜他低估了风家的财大气粗,也错估了风擎的警觉性,风擎初到尧水镇来看绣品时,连烧毁的新绣庄都不曾看过,也为交不齐的绣品而担忧,徐老板以为事情就算成了七八分。 可风擎一离开,徐老板就收到消息,风擎已经差人到官府递了状纸,让县丞大人彻查绣庄被烧一事,敢著要的绣品也平白无故被风擎解决了,徐老板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後患! “少爷你不知道,那个徐老贼是贼心不死,昨晚一击不中之後,今日居然又下杀手!” 听著听著,高一清心弦越绷越紧,原来不是偶遇灾祸,而是祸心包藏已久,危机就暗藏在他们身边,昨晚他们险些就丧了性命,没想到居然有人心如寒冬冷冰,非要将人置之於死地不可! “风爷他……没事吧?”见小游激动振奋的样子,高一清猜测风擎应该没有大碍,但忍不住就想问一句。 “主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徐老板恶人自有天收,现在正被关在县丞大牢里面呢。”小游骄傲地抬起下巴的模样,仿佛是自己奋勇杀敌一样。 “那便是最好。”高一清端起盅汤一口喝下,压下心头的馀悸。 晚膳到了最後,高一清虽没多大胃口,可听著小游慷慨陈词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最後帮著小游收拾起碗筷来,许是吃得饱了,精神也比白日好了许多。 正收拾著,小游又问道:“少爷,你觉得我们什麽时候收拾行装回去比较合适啊?” “回去?”高一清对这个词很是敏感。 “是啊,今天绿松还跟我说要我帮著收拾物件,咱们不是要回老家吗?”小游也是很疑惑,怎麽突然说起这茬事来了,现在也算是多事之秋。 高一清却明白了,这是风擎的吩咐,也是允了他的恳求,让绿松来给个准信罢了。他们终於是要分道扬镳了。 “明天吧,明天我们先回了居所,然後和婶婶一起雇船回去。”高一清一咬牙,准备快刀斩乱麻,不给自己和风擎後悔的机会,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趁著夜色离开。 “这……”小游反而不确定起来,但转念一想,便没劝说什麽。 ☆、(8鲜币)行道迟迟66 高一清既定的行程最终搁浅了,没有走掉,失去了离开风擎的机会,也是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机会。许久以後,高一清才明白,风擎连所谓的机会都没有给过他。 高一清白日睡得久了,夜了并不困,不想浪费油蜡,就息了烛火躺在床上,黑暗中望著帐顶,想著往昔种种。 在高一清精疲力尽,就要沉入梦想时,屋外突然吵闹起来,在漆黑的夜里骤然而起的声音直穿过夜空,不尖不亢,却叫人听了发慌。 高一清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突突的,连衣服也没披就下床,一拉开门,就见外面火光绰绰,人影声响交错不断。 高一清迎了出去,等人影愈发清晰,就听到绿松的说话声,让身後的人都守在院外,高一清再仔细看去,见绿松身上压了个人,那股不祥的预感更甚,高一清足下竟然挪不动分毫。 “这是怎麽了!?” 黑暗中,高一清看不出个大概,只能见风擎压在绿松身上了无生息,到了跟前,一股血腥味直往高一清的鼻中钻,绿松一时也不知怎麽回高一清的话,只顾著他主子的脚下。 借著留在院外的火光,高一清看到石板路上绿松和风擎走过的沿途,落下斑斑点点的渍迹,高一清径直就追进了屋里,把桌上的烛火点上,一路而来鲜红渍迹更是显目,高一清拿著烛台的双手不竟颤抖起来,险些丢到了桌上。 烛光下高一清白著一张脸把里屋的灯都点上,才见了帮著绿松绿松的身上裤上都是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已经被扶到床上的风擎背上和左臂上鲜血将衣裳都浸透了,绿松的半边身上是半边的血引,鲜红刺目,高一清连头皮都发麻了,扶著床边的柱子僵直著身子,手脚冰凉,木楞地看著绿松徒手撕来风擎後背的衣裳,露出狰狞的皮肉外翻的狭长的伤口。 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可怖一幕的高一清脚下一个虚恍,差点跌坐在地,本来是手脚发颤,现在就连下颌都禁不住上下打颤,巨大的恐慌将高一清笼罩住,在心头投下浓重的阴影。 生离哪里及得了死别千分万分之一的痛,故人千里之外,相思多愁,但知道他一切都安好,心里也安然几分,可若每每只有午夜梦回只是才能再见那人微冷的眼、嘴角暗藏的笑,心底那个人不在这世间,才觉得形单影只处在这纷乱的尘世间,岂不可怜? 看著不省人事,一身鲜血的风擎,高一清眼前空白一片,脑中轰然,直觉得心底有什麽在瞬间土崩瓦解。 “啊──!”睡在隔壁被吵醒的小游匆忙赶过来,看到床上血淋淋的一幕,立马惊叫起来,把魂不付体的高一清给拉回了魂。 “瞎嚷什麽嚷?!还不去拿些热水来?!”满手黏腻鲜血的绿松回头对著小游吼了一声,小游下一刻就遵了吩咐赶紧到厨房去打热水。 高一清深吸了两口气,稳了自己的心神问道:“我、我该做什麽?大夫请了麽?” “大夫已经让人请了。”绿松拿著撕下的布条给风擎简单的清理了伤口,才发现伤口远比高一清第一眼看到的还要深,让高一清又有些晕眩。 “家母先给主子按住伤口,小的去找找伤药放在什麽地方了。”绿松直接撕扯下一边的床帏按著风擎的伤口上,昏迷中的风擎痛得不禁身子打了个颤,高一清也不禁跟著一个瑟缩。 “家母,快些!”绿松催促著一脸不忍的高一清,高一清咬紧下唇把双手按著风擎的伤口上,绿松不忘叮嘱,“要按紧些!” 高一清默声不住点头,不敢去手下,脸色越加苍白。绿松在抽屉柜子里不断翻找著,屋内的东西乱作一团,高一清直觉得自己手下的布上的血越渗越多,手上都是风擎温热的鲜血,双手又不禁颤抖起来,高一清竭力强控制著自己的手,似乎要把全身的力气都注入到自己的手上。 “哼……”风擎突然发出微弱的一声呻吟。 高一清眼底一热,他真怕风擎就这样一睡不醒。风擎俯躺在床上,枕在被上的侧脸满是冷汗,乌发沾湿在脸颊上,苍白的脸昏迷中绷得紧紧的。 “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高一清看著风擎的侧脸口中念念不休,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给昏迷的风擎听。 许是高一清手下的力量真的太大了,风擎从麻木的疼痛中皱著眉醒了过来,让高一清不禁惊呼了一声,却张口不知道说什麽,只是焦急地看著风擎。 手上温热黏腻的血液,乱糟糟的床榻,萦绕在心头的强烈的不安,已经将高一清逼到了悬崖的末端,脚下就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高一清随时都会一个跟头栽下去,此刻风擎一个温柔的眼神就将他轻易救赎。 ☆、(6鲜币)行道迟迟67 风擎的唇动几下,似乎想开口说话,可终究没没发出声来。绿松找著药瓶匆忙到了床前,见他主子醒了,也是心中一喜: “爷,来的仓促,这边药不齐全,先给撒了药止一下血,您忍忍。” 风擎闭上了眼,高一清慢慢松开自己压在伤口上的手,果然见帷布上已经被雪浸透了,他的手掌都是血渍,高一清不忍看绿松揭开帷布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只敢侧头盯著风擎的侧脸,屏住呼吸。 绿松把药粉洒在风擎的伤口上,紧药粉一激,风擎眉头皱在一起,竭力忍耐著,身体也绷得紧紧的,肌肉纠结成股,伤口上的血还没止住,本来要结痂的地方立马又绷开来,血就顺著风擎的脊背流下床榻上。 高一清的心立马揪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过用过的帷布又压在风擎的伤口上,咬得唇都失了血色。 “热水来了!热水来了!”小游小心端著一盆热水在屋外就嚷了起来,脚下步子慌张,怕自己手脚慢被怪罪,进屋时加了一句,“厨房里没留多少热水,炉上水正烧著。” 小游也是慌了心神,莫不敢说自己在厨房打翻一盆水,只剩下一些儿,进了屋,前屋里没个照明的烛火,冲著屋里烛火就来,脚下磕著跘著水又泼出来一些,小游被烫的哎呀乱叫,端著盆的手却不敢撒。 “这可要如何是好……”高一清不由发出一声喟叹,心里更急,转身要从里屋端个烛台出去。 刚转身还没迈出一步,手腕就被拉住了,高一清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绿松哀叫道: “我的爷爷呦,您这是要小的的命吗?” 拉住高一清的正是趴在床上没了半条命的风擎,没使多大力气,怕是没了气力,只微微用力一挣就能撒开,伤口上刚上了药,还指望能止血,结果这一动反而更严重了,绿松乾脆把一边的床幔都扯下来覆在伤口上。 风擎失了往日亮度的眸子牢牢盯在高一清脸上,似乎世界就只有高一清一人,苍白的唇努力半天,默声吐出两个字:别走…… 高一清鼻中一酸,反手握住风擎的手掌,坐在床边并不说话。 “热水来了。”好不容易端了半盆热水进来的小游被绿松斥一句“呆头呆脑的东西”,小游没敢顶回去,恰好门外传来叫声,说是大夫请来了,小游拿了烛台就出去。 外面踢踢踏踏杂乱的脚步声进了院子,高一清听到了吴总管说话声,吩咐多找几个可靠的大夫,一些个药材都要准备了,还有小仆来请示抓住的人要如何处置,高一清心里烦躁得很,不想听这些,就盼著大夫早点进屋。 大夫带著药童急匆匆地被催进屋里,绿松拿了软绵巾,沾了热水粗略把血渍擦擦,高一清本想给大夫让位子,可手一直攥在风擎手中,就守在床边。 高一清坐在床边看著大夫和绿松来回忙碌,小游在边上举著烛台,风擎全身发冷汗,与高一清相握的手都教冷汗汗湿了,高一清一遍一遍地给风擎擦著汗。 红烛落红泪,燃尽一支红烛,风擎背上和手臂上伤口才收拾好,请来的大夫也额上满是汗,屋外时而有些低低的说话声,穿了薄衫的高一清全身一点温度都没有,和风擎的手一样冰凉。 ☆、(7鲜币)行道迟迟68 “这伤可是够厉害,老夫是十多年没见过了。”大夫抄水洗洗手,盆里的水浸成粉色,红烛之下看起来摇曳的绯色的水面甚是妖异。 “今夜真是劳累大夫了,不知我家主子的伤如何?”绿松压低声音,低声问道。 接过药童递来的巾子拭了拭的手大夫摇摇头:“这老夫可不敢打包票,尽人事听天命罢,还是看里面那位爷的命如何。” 屋外大夫和绿松的对话教高一清听个分明,本来看大夫的缓和的脸色以为风擎就无大碍了,还安慰自己心道风擎只是皮肉伤得厉害,原来只是他聊以自慰的一点小玩笑而已,这大夫的说话可真教人恼! 绿松招了门外的下仆送老大夫出去,老大夫见绿松一脸轻视和不满,最後是傲慢地踏著步子出去的,他可是十里八乡医术了得的大夫,虽不敢担“神医”的名头,但经手上的疑难杂症也是数不胜数。 绿松没心情去搭理老大夫,让人去厨房帮著小游看著汤药,他实在不放心做事不大利索的小游,关了门窗後放轻脚步进了里屋。 “家母你也要仔细自己身子,您去歇歇,加身衣裳,爷这有我守著。” 高一清轻轻搓著风擎手摇摇头,後半夜最是惊险,他就算是歇了,也是睡不安。 绿松看看两个主子相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从柜中拿出一件厚长袍给高一清披上,却难让高一清身暖起来。 “绿松你去歇著,有事我叫你。” “奴才不放心,还是在家母跟前伺候踏实些。”绿松简单把狼藉的床榻和屋子收拾一番。 “也是,离了你,我也是没了阵脚。”今夜若是没绿松在,高一清真是想都不敢想,见到风擎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初时的心惊肉跳之感又让他浑身打个摆子,“绿松刚才听到吴总管找其他大夫,都到了吗?再找两个过来瞧瞧。” 高一清对老大夫的那句“尽人事听天命”耿耿於怀,还是多请几个大夫看看,兴许哪家大夫有个祖传的秘方能让风擎安然度过一夜。 等找了两个在治刀伤上都有些名声的大夫进来瞧了风擎的伤口,高一清就再不让其他人进来折腾,一个大夫进来瞧一回,他就的看著风擎敷好的伤口被掀开一回,但也没人敢说自己能保得了风擎过得了今晚而不留下隐疾。 高一清只能作罢,让绿松留两个大夫在侧屋睡下,防了半夜出什麽事儿。绿松吩咐厨房烧了小米粥,给高一清喝了暖暖身子,米粥还没送到高一清手上,高一清就觉察到风擎发热了。 不敢拿凉水给风擎擦身,绿松掺了热水,高一清拿著软绵布沾著温水给风擎擦著身,高一清也顾不得旁的,帮绿松给风擎脱光衣裳,一夜不敢闭眼歇,一遍一遍给风擎擦身,给风擎搭著的薄被都换了两床。 中间还请大夫进来诊了脉,高一清一点一点给风擎喂了米粥後,又喂了药,快到了两个时辰才总算慢慢让风擎身上的温度降下去,身子不那麽滚烫,高一清悬了一夜的心终於能稍微搁一搁,始觉疲惫。 “家母要不您也在床榻上歇著,您这样……” 绿松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通晓得很,他可是醒著从山上下来,主子那重重的一下让他脖子现在还隐隐作痛,他家母身子底薄,从山上下来没直接请大夫就怪不容易,这样再熬一夜,饶是一般人也扛不住。 拗不住绿松再三相劝,高一清合衣躺在床的最里侧,屋里沉香味混著药味和血腥味,冲得人脑子发晕,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高一清侧身躺在风擎身边却连眼睛都不敢闭,窗外还是黑著的,这一夜对於高一清来说有些漫长。 “一清……”风擎发出模糊的梦呓,自风擎发热後就糊里糊涂地叫著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梦到什麽,只是弱弱的执著地叫著。 高一清手掌抚上风擎的额半晌,确定了温度才放下来,昏迷中的风擎似乎对高一清微凉的手掌颇为留恋,吃力地向著高一清手离开的方向靠去,惊扰趴在床边休息的绿松,高一清只能将身子凑过去让风擎找著了依靠。 ☆、(5鲜币)行道迟迟69 风擎身下的褥子都湿了,人却睡得沉,呼吸深沉,表情安详沉稳,脸色显得苍白。睡在床里侧的高一清看著窗外天色逐渐亮成深蓝的黑,让他想起江上金乌升起前的苍穹。 深藏在黑暗里的不可预计,江面的湿雾遮住双眼,江面黑沉,唯一踏实的只有身後的温度,转瞬间银光乍现,黑暗中的未知逃窜开去,拍在船边的江水也温顺许多,高一清却没有回转过身去的勇气…… “家母,家母……” 高一清耳边听到轻轻的呼唤,可眼前还是一片深蓝的黑,平静的浓厚,高一清盼著那蓝色能再亮点,再亮一些,便是天明了。 高一清眼神迷茫盯著窗外,绿松叫了好几声,也没见高一清反应,知道坏事了,连鞋都没还没来得及脱就连忙爬上床,伸手在高一清额上先是一探,却只有冰凉,看到高一清的状况确实不敢妄下定论,就下床出去叫人去。 “都给我抬稳了,仔细你们的脑袋。”绿松压低声音警告,两个下仆小心把床内侧的人给抬出来,还得不能惊扰床上睡著的那位。 发生的一切高一清都有知觉,身体却动不了,眼前还是一片蔚蓝的黑色不变。 “家母您有哪里不适,跟小的说说。”绿松丢下里屋的那一位,凑到床前跟前掐下高一清的人中。 “……天亮了?” 绿松眼巴巴终於等到三个字,心跟在火上过了一遍似的,都快被烤熟焦黑得冒烟了,一边让开位置伸手招大夫进来,一边答道: “亮了,亮了,主子那儿好好的,家母心放下罢。” 高一清整个儿放松下来,目光也清明许多,动动颈部,绿松赶紧上去给高一清调整一下软枕,让高一清躺得安稳了。 没做主的,绿松一人撑起整个场面,没把腰板挺直了,反而心惊肉跳的,要是哪个有个好歹,最後受苦的都是他,看著站在门外也是守了一夜的吴管事,乏得很的绿松特想上去揣他一脚,什麽事都要他给担著。 大夫给高一清把了脉,开了方子,高一清最近劳心伤神又伤了身,开的方子只是养身的,养神还得靠平时宽心少虑。 这夜里不光这院子内外闹腾得不得安宁,一向恬静的尧水镇也是一夜骚乱,人人自危,心中惶惶,从来鱼米乡里的日子就好似这城里水一样,平静地流淌著,虽时有涟漪,但水面下依然按著百年的河道流淌著。 突然一夜间,连野兽都没的山林里出了伤人性命的山匪,让镇里百姓诧异惶恐,还没回过神来,能顶尧水镇一片天的徐老板突然被押进县大牢里,之後在夜色之下,徐老板买凶杀人的消息传遍整个小镇,绣庄的大东家一身血是凶多吉少。 镇里的百姓关了门在榻上一边唏嘘人心无常,一边忧心镇子以後的日子该如何,徐老板进了大牢,绣庄的东家也不知如何,若是这个绣庄没了,他们又要做什麽营生呢? ☆、(5鲜币)行道迟迟70 小游一双大眼过了一夜红肿的厉害,像核桃一般,一脸苦相,绿松时不时从他身边晃过都是轻蔑地一哼,男儿有泪不轻弹没听说过吗?遇到点事就红眼睛,真是没男人气概。 绿松不加掩饰的蔑视让小游敢怒而不敢言,他这是被烟熏得可好?你试试整夜守在炉子边上盯著药罐子! 小游现在确实有些凄惨,凌乱的里衣外随意套一件外衫,随意扎著,上面除了药渍还有炭灰,因为汗水黏黏答答地沾在身上,发髻还松散著,但他家少爷还昏睡在床上,他得在边上守著。 其实小游还藏了一个小心思,他这幅憔悴的模样要是被他少爷醒来看到了,他家少爷保准心疼他,好好给他出口气,好好说道一下绿松那个家夥。 高一清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午後才悠悠醒过来,小游松总不能还穿著他那一身快出味的衣裳吧!如果那样,他的告状看起来就有些蓄意了…… 满室阳光充盈,屋外树枝上鸟雀唧啾嬉闹著,高一清险些以为一切只是自己做的梦。 可太安静了,高一清又觉得不妥,是不是出什麽事儿了……高一清知道自己有些多心,可心里不踏实,身子动不得,就大声叫道: “有人麽?小游,绿松……” 开始声音有些发不出来,音调渐渐拔高,变得艰涩,等有人听到时声音有些尖锐得刺耳。 “家母出什麽事儿了?”绿松急急跑进来,左右看看,小游居然没在,也不知是跑哪儿偷懒去了。 高一清粗喘著气,胸口不断起伏,绿松倒了一杯水扶著高一清坐起来,高一清推开绿松送来的水,问道: “你家主子……伤如何?” “家母放心,午膳刚过,主子吃完睡下了。” 高一清的心真的放心了,觉得自己真的有些一惊一乍了,捧著清茶灌下了一大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绿松给高一清端来了软软糯易的吃食,高一清花了一些功夫才将一大碗的山药薏米芡实粥吞下,却见绿松又端了一大碗肉汤过来,让高一清看得自己的肚腹不舒服。 “这是大夫吩咐的,家母虽没什麽大碍,但身子得多养养。”绿松说这著就把高一清手上的碗收走,然後把那碗肉汤放到高一清手中。 高一清很是为难,调羹几次拿起又放下来,绿松就束手在床边垂眸站著,高一清好不容易抬起头想说话,绿松却立刻道: “家母再不喝,就凉了。” 高一清被一噎,拿起调羹的一瞬间又想到什麽,立马道: “这汤还是留给爷补身子的好,他伤得厉害。” “主子的是刀伤,自然要大补,但有些发物要忌讳,这肉汤是专门吩咐厨房为您做的,从早上就给炖著了,爷的也有备著,家母不用担心,安心静养就好。” 在绿松的注视下,高一清喝完肉汤,总觉得自己更加憔悴,耗尽自己所有的精力,靠在床边休憩著。 “家母要过去看看主子吗?”绿松把碗筷收拾在手上,临出屋前还多问了一句,这姿态让高一清想起京城风家里的老总管。 “……我要静养。”高一清放下身子缩进被里。 ☆、(8鲜币)行道迟迟71 高一清听著绿松的脚步声渐消於门外,朝内翻个身,看著纱帐上细密交织的细纱孔。枕边还放著一些小玩意儿,外间的榻常是小游睡的,高一清在那些小东西里看到了小游装银钱的荷包,松松的敞著口,高一清一翻才发现荷包里的铜板碎银两一些都压在软枕下。 高一清在心里摇摇头,哪里有人这麽大意的,若是高一清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小游的私房钱,这荷包还是小游央婶婶给做的,有些年头了却还扎实。 “咳。” 突然凌空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正兀自想得出神的高一清惊得浑身一个机灵,慢慢转过头去,就见风擎光著上身,一手扶著左边得肩膀,一张脸面无表情。 高一清看著风擎不说话,看风擎一脸沉默的样子也不会说什麽,琢磨著就先开口: “……绿松刚出去。” 站在床边的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高一清保持著身子向内头朝外的姿势有些难受,不能这麽乾耗著: “……你的伤……还痛吗?” 好吧,高一清承认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目光在风擎赤裸的上身扫过,然後飘到风擎身後的木桌上,问: “你要上来一起躺躺吗?” 似乎风擎就等这句话了,掀了被子就坐到了床上,高一清往里侧靠靠给风擎让出地方。 “不躺下吗?” “躺得多了。”风擎事实上是躺不得,而是只能趴著,就算坐著也不敢靠在床上。 高一清看风擎颇为辛苦,想想风擎遭了这回罪也有他一分责任,若是自己没说那番话,也风擎也不会因为在外不回而遇险。 高一清想起身陪风擎坐著,可身上气力没回来,便还躺在原处。 “拿著披上吧!” 高一清丢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衣裳给风擎,风擎单只手给自己披上,沉默的样子大概是不愿多说话。 高一清也不想勉强,将枕下的铜钱银两一个个的放进荷包里,叮铃叮铃的脆响,听来颇为悦耳,高一清手指间摩挲著一枚铜板,道: “小游总喜欢藏些零碎的东西,现在总算让他攒上银子了,记得在京郊的时候,小游连零嘴都攒过,总是舍不得吃……” 这是高一清第一回在风擎说起在京郊的生活,那段日子他活得很是彷徨,一觉醒来连自己都记不起,自己唯一依靠的只有顾婶和小游罢了。 风擎屏息听著,看著高一清乌黑的发间的洁白的贝耳,紧绷起的身体让伤口疼痛起来,提醒著风擎自己有多紧张。 “我虽不想承认自己已为深宅家母的身份,但每每见到婶婶和小游为了每日生计奔波,多少还是抱著一丝希望,若是因为自己家母的身份让婶婶和小游过得好些也挺好的,可等了许久……” “如果……”风擎突然握住高一清的手,“如果当时我去的话……”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8节 “你知道没有如果。”高一清回头看向风擎,黝黑的眸子锁住风擎的眼。 风擎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他们错过太多,他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原地守候的那一个,只是机会留在他背後,他却没有能在恰当的时候回过头去……他何尝不是有自己可笑的坚持。 “我……”风擎没料想到高一清会对他说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的情我受了,心里也是有你的,你只当真心错付罢,相守终生就勿要再提了,就当我负了你。”高一清笑笑,这话终於是说明了。 风擎心中擂著鼓,那句“心里也是有你的”听了都有几分不敢置信,如同久旱的地在春雨细润的一瞬间,由一点向四周浸润著,将干裂一丝丝治愈。 “胡乱说的什麽!”风擎抓著高一清的手一把就将拉到自己怀里,高一清刚拾好的银钱都叮当散落了下来。 风擎双臂紧紧抱紧高一清,想将这个爱胡思乱想的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感他所思体他所想,不再隔著一颗心就永远觉得隔得那麽远。 高一清的下巴搁在风擎的肩头,鼻头发酸,嗓子哽著,抵在风擎胸前的手推了推,沙哑道: “快松开,伤口又裂了。” 风擎将高一清揽得更紧,所有其他他都不管不顾了,此刻他愿意让时光停止。若是这生未有缘,他也是等不及重结来生的愿。 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当断不断,江南的温柔乡让心肠再硬的人都不敢轻言离别,高一清与风擎耳鬓相贴,刚看清的路又模糊起来。 “你我心意相通,自当白头相待老。”风擎亲吻著高一清的发顶,说的是承诺的誓词,也是对彼此的安慰。 ☆、(8鲜币)行道迟迟72 院子里有两个病人,衣食住行都要格外注意,尤其在吃食上更要精挑细选,风擎和高一清的吃食常是在两个灶里烧的。 衙门里的差人来过几回,想请风擎上堂露个面,但每每都被用养伤在床的藉口拦了回去,几来几去把吴管事请去到堂上站站,也就不来打扰了。 徐老板买凶杀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偏偏买凶杀人的目标是最不能得罪的最了不得的人,县承大人最是惴惴不安,派出去的人好回来都说那位大人还在卧床养伤,紧接著就派人送些滋补养身的药材去。 县丞大人为自己的乌纱帽,战战兢兢盼著那位大人伤得不重,能早点痊愈,好登门请罪。 而困在屋里养病的风擎日子前所未有的舒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高一清黏在一起,虽然高一清面子薄总对亲昵的举止有些避讳。 新暑刚至,这几日连夏蝉都在树上高叫起来,街上叫卖声却少了许多,人人都回屋内避暑去了。风擎後背和左肩上带著伤,整日连件亵衣也不披著,直接光著膀子在屋里。 院子里的树都无精打采卷著叶子,湿热的空气也似乎是稠乎乎,小游乐颠颠地在院子里顶著高阳捕树上的知了,高一清皱著眉都为小游感到热。 “窗户关上吧!晌午暑气最重。”风擎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悠著。 天太热,风擎有伤在身碰不得凉的、冰的,大块的冰放在屋里压根解不了热,高一清底子虚,贸然也不敢贪凉,在屋里穿得也不多,轻薄的衫子穿了一件,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白净的小臂,一张脸还是因为闷热带著红晕。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麽好的精力?”高一清感慨著又有几分羡慕。 风擎微微一哂,进门的绿松说道出了几分真义:“他是一身傻劲儿,等受不了就该进屋了。” 绿松进屋把今日的午膳摆放好,分出两片儿来,高一清看看桌上的菜色,发现今天给他做的又是些滋补的东西,胃口就不大了,再一看给风擎备的菜,也就舒坦多了。 天热本就败胃口,为了伤口愈合,风擎的菜里少盐少油,看起来就让人提不起胃口,高一清见风擎在饭桌边坐下来,也走上前坐下。 高一清刚落座,风擎就紧贴过来,殷情地给高一清布菜,道:“我让厨房又招了个厨子,会耍几个花样,这羊肉属温补,夏季吃最好,放些白萝卜一起焖了,看著味道应该不错。” 风擎说著就在高一清碗里放了两块排骨,排骨烧得色泽漂凉,香味浓郁,但已经吃了太多大鱼大肉的高一清看了不免要叹气。 高一清也给风擎夹上菜,风擎二话没说就通通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一脸笑意的看著高一清,给高一清碗里又加了一块排骨,高一清有些语塞。 索性今日还有两份清炒,一份木耳山药,一份葱炒苦瓜,让高一清能解了解腻。 “你不热吗?” 风擎是越坐越近,最後和高一清紧挨在一起,高一清伸筷子都不大方便,可风擎似乎还嫌不够近,假装无意地往高一清身上凑……高一清还奇怪,怎麽突然桌边的椅子就换成长凳子了。 “热?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可以吃慢点。”风擎泰然自若地给高一清盛了碗汤。 高一清低头看看那碗汤,再抬头看看风擎,觉得没什麽好说的,却见风擎伸手过来,在他嘴角蹭蹭: “这边黏上汤汁了。” 有些粗糙的触感离开高一清的唇角,高一清就见风擎将抹去他嘴角酱汁的手指直接放进口中,似乎还仔细的咂摸品味了会儿,高一清没敢细看,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四周有没有閒杂人在,发现绿松小游都在厨房,厅里没其他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再看风擎,就见风擎最後“新回。忆论~坛”留恋似的在指腹用舌尖扫过。 很平常的动作,风擎做起来却有几分莫名的勾人的感觉在其中,狭长的凤眼看著高一清,别有深意道: “味道真好,我都有许久没吃了。” 高一清立马脸上一热,避开风擎的目光,立马端起碗,埋头喝汤,最後在沉默中结束这顿饭。 早就知道风擎长得俊郎不凡,只是为人阴沉些,让人不大好接近。可这几日,似乎风擎伤得不是背、臂,而是伤了脑袋。和高一清说笑多了之外,对其他人也和颜悦色不少。 似乎是因为凑得近了,又或是风擎脸上的笑意多了,风擎最近有些意气风发,整个人英俊得有些过分了,教高一清有时都不敢正眼看风擎,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看得痴了呆了,最後风擎暧昧的笑著有些揶揄地看著他。 高一清就纳闷怎麽以前不觉得风擎如何潇洒英俊,怎的就突然被迷了心窍一般…… ☆、(6鲜币)行道迟迟73 酷暑难耐,奈何没有法子消解。幸得一场大雨,将新暑的炎热冲散几分,天气也凉了几分,不再那麽难耐。 午休後天空还亮得很,在床上躺了许久,高一清才真正醒过来,轻纱帐在微微飘荡著,一身惫懒不想动弹,身上有汗渍黏黏著。 “醒了?”高一清的耳边出现一道声音,也是让高一清醒来满身大汗的罪魁祸首。 高一清侧过身去,想让身上汗津津的感觉褪去,但风擎紧跟著就贴了上来,还在高一清的耳边吹著气。 无奈,高一清只能坐起身来,风擎也跟著坐了起来,还搂著高一清的腰,在高一清的颈间一个劲儿地蹭著,高一清觉得颈子上除了自己的汗渍外,又多了风擎的了。 刚睡醒的高一清有些恹恹的,不想多搭理风擎,下床屐了鞋就让绿松给风擎换药,之後出门去厨房吩咐烧两桶水沐个浴。 风擎每次换药时都是绿松在旁,风擎每回都会刻意回避开高一清,怕见到高一清眼中不忍。高一清也知风擎的好意,就顺著风擎的意思把换药的事都交给其他人。 隔一个屏风,高一清在浴桶里泡著,绿松帮著风擎换药。温水包裹著高一清的四肢,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明不少,闭目浸在水中听著屋内的其他声响,专门配制的治刀上的药散发出特殊的味道散在空气中。 “爷的伤势愈合要些时候,现在没多大碍了,注意平常的忌讳就好。”绿松一边换药一边说著,自然是说给高一清听的。 等风擎的药换好了,高一清的沐浴也结束了。小游帮忙张罗著又换了一桶新水,轮到风擎沐浴了,可每到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会从屋内消失,傍晚时树上的知了都歇息了,院子里更没有人走动,真是难得的閒适静谧的场面。 高一清把袖子挽起,把风擎要换洗的衣裳都放好,试了试水温,然後就得去面对赤裸著上身的风擎。 “确定今晚要一起出去吗?”高一清拉下风擎的腰带,让自己的目光尽量投在风擎的身後。 “在屋里待了这麽久了,兴你出去逛逛,还不允许也出去散散心吗?”风擎说著似乎无意地往前走了一步,高一清果然碰到了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高一清猛地一缩手,一张脸上还来不及摆出任何表情,风擎很无辜地道: “肚皮下面有点痒,给我挠挠。” 风擎从来都是大老爷做派,从出门带的各种物件就知道风擎不会委屈自己,但也不用痒了也要找人来挠吧? “自己挠!”高一清拽下风擎身上最後一件亵裤,转身去拿手巾去了,管他到底是什麽地方痒! 风擎随意在肚皮上挠了两下,踩下裤子,跨进浴桶中,在桶中坐下,温水刚好淹到风擎腰上。 风擎总是没个正经,但高一清下手很是轻巧,在桶里沾了水在风擎身上避开伤口仔细地擦著。 虽然风擎不想再逗弄高一清,待会儿二人还得出去转转,他可不想两个人一前一後隔了一大段距离走在路上,但是刚沐浴结束的高一清身上带著若有若无的香,脸颊上带著动人的红晕,让风擎想要靠近。 “好香……”风擎在高一清的颈边嗅著,不由叹惋一声。 “剩下的自己擦吧。”高一清砸下手巾,溅起的水花直接扑到风擎脸上,把风擎脑中的绮思洗的一乾二净。 高一清抄起另一边的乾手巾擦擦手,就转到了屏风之外,风擎低头看看水里自己胯间昂扬的那家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抓起沈入水中的手巾擦起来。 ☆、(11鲜币)行道迟迟74 金乌西垂,距太阳落山尚还有一阵子,青石板路上撒下一片金辉,木门推开的“吱呀”一声轻响在巷子里回荡,高一清探头出门往巷子两边看看,对身後的风擎道: “这边人不是太多,我们就从後门走吧。” 为了不因为拥挤碰到风擎的伤口,二人出门闲逛只能挑些人少的去处,有点人约黄昏後浪漫的情调。 二人没有既定的去处,在巷子间没有目的地的四处闲逛,高一清时不时探头看看热闹的街道。 “你等会儿,我去买些东西。” 高一清挤进人群里,目光在一个个摊子上扫过,时不时回头看看风擎,风擎安静地就在巷口塑身长立,就算今日穿得平常也是与周围格格不入,边上的小贩看了几眼也没敢上前拉拢一下的生意。 高一清抿唇笑笑,在摊子前搜罗起看起来不错的吃食,等到手上再也拿不下了才回到巷口找风擎。 “早就想出来了”,高一清把两个油纸袋递给风擎,“这个是炒栗子,这个是玉带糕。” 风擎接了油纸袋子却往高一清怀里看去,高一清怀里的带著热度的食物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因伤吃食味道寡淡的风擎鼻子一动。 高一清仰起脸对风擎笑道:“这些都归我,你可得为你的伤势多考虑考虑。” 高一清狡黠得意的笑意让风擎眼中一亮,在高一清的脸颊狠狠一拉,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还这麽瘦,多吃些吧,不用替为夫打算。” “你!……” 高一清瞬间就怒了,刚张口就被风擎塞进了一片玉带糕,高一清只能怒目而视,风擎也叼了一块玉带糕在口中径直先行一步。 二人一路闲逛,沿路吃食不断,看看各家院落高墙错落的不同,等从小巷子中出来,已经不知道到了什麽僻静的地方,喧嚣的街道已经远去。 高一清和风擎都吃了个半饱,此时夜幕已开始降临,各家灯火陆续亮了起来,在小镇中交错穿流而过的河水上摇曳著两岸的灯火。 高一清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天色晚了,我们要回去吗?” “难得出来一趟,自然尽兴了才能回去。” 风擎当然明白高一清藏著的小心思,果然话音刚落就见高一清快速地点了两下头,风擎继而勾起了嘴角。 两个人找个面食摊子坐下正儿八经来吃顿晚饭,高一清要了一碗鸡汤馄饨外加几个生煎包子,风擎只一碗素汤面,高一清看著觉得确实有些可怜。 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风擎和高一清聊一些当地的风俗,手下不停扯面的面食摊子老板时不时也在边上说上几句话,等付了饭钱离开小摊後,高一清有些满足道: “每天都这样也是挺好的。” “这样有什麽好?有钱都吃不了大鱼大肉。”风擎说来有些郁闷,却更多是暗藏的喜悦。 高一清呵呵地笑了起来,平常没少在心里埋汰风擎的大老爷作风,故意叹了一口气道:“知足常乐,有些人是不懂的,这样不用为身外之事烦恼,风青云淡的日子一如静水,安安稳稳就好。” 高一清话说到後来中不免有几分感慨,打好男儿怎能屈居一隅,可自醒来後的惊慌失措到进了风家的谨言慎行,没有一刻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高一清只求一世安好,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初衷。 风擎脚下一顿,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刚编制好的甜言蜜语顿时化作心口的苦涩,沈默地跟在了高一清身後,错过的永远无法弥补。 “啊,这里有船,早知道该早点出来的。”高一清看著水边泊著的小船颇为懊恼,他早就想泛舟河上了。 江南水泽广阔,湖上种植的最多的便是绿荷,正值初夏,早莲早已盖大如盘,花豔如火,一眼望过去蔚为壮观,凌波翠盖,清香远溢,间或还能隐约听到婉转清脆的采莲曲。 从波涛汹涌的江上下来,就是婉约缠绵的细水潺潺,大江小河相连在一起的,却秉性各异。 高一清还在懊恼自己把一直惦记的事给忘了,风擎已经解了小船上的绳缆跳上了船,冲著高一清招手。高一清有些心虚地朝四处望望,夜幕才四合,周围人家都回去吃晚饭了,这处荷塘离住家也有些距离,应该不会要有人抓住他们。 高一清鬼祟轻巧地也跟著跳上了船,因为力道太大,船身大幅度地摇晃了起来,高一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载到河里,却不敢叫出声来把人招招来了,赶紧蹲下身子抓紧了船帮。 “哎呀,我们做的都是什麽事啊?”高一清一面责备一面难掩兴奋,在船上摸索起船桨来。 “放心,我身上银子够把整条船买下的,被抓到了也没事。”风擎也跟著坐了下来,木船颇为简陋,除了一丈长的船身外连个遮风避雨的棚子都没有。 “就你有钱?”高一清嘀咕了一句,没跟风擎纠结,拿著摸到的船桨放入水中。 船桨激起的水花声让高一清又一阵心惊肉跳,要真是被抓住了,这麽大的人可真是够丢人的。高一清想尽快把小船划进荷塘里,却忙了半天,小船还在原地荡漾,急得高一清脑门上都出了汗了。 风擎憋著笑,道:“我来吧,这样咱们只有被抓的份了。” 风擎拿起另外一支浆单手划了起来,比高一清两只手并用可见效多了,小船稳稳当当地就滑进了荷塘里,在荷塘里稀里哗啦的前行。 高一清有些不服气,带著酸味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个娇生惯养的大老爷居然还会这手。” “这可没什麽,等我伤好了,还可以带你来采莲子挖莲藕,我小时候可也是江南长大的。” 这些高一清自然不知道,他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有关风擎的一切,只小声说道:“怎麽就养出个脾气这麽臭的你呢……” 在风擎的指导下,高一清也慢慢掌握了划船的技巧和力道,让肩上带伤的风擎歇著,自己拿著浆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著。 水中绿荷长得好,船越往里越难行,只能沿著当初栽种莲藕时留下的大些的间隙前进。荷叶散发出清雅的香味,白日开得又大又豔的荷花闭合了花瓣,硕大的花苞让长茎都有些弯了。 高一清摘了一顶绿荷扣在风擎头上,看著风擎不伦不类的模样嗤嗤地露齿笑了,月下清波的银光让风擎面前的人面如皓月,机灵动人。 ☆、(14鲜币)行道迟迟75 看著高一清的脸,风擎像著了魔似的吻上高一清的唇时,紧接著就得到回应,鼓励著风擎把高一清禁锢在自己怀里,将这个临时起意的吻加深,二人唇齿相碰,呼吸相接。 风擎垂下的眸子看著高一清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红润起来的脸颊,平时总一副冷清的模样的高一清融化在风擎的怀里。 绵长的吻到最後,高一清只听见自己的咚咚的心跳声和二人急促的喘息声,风擎放开高一清时还不忘在高一清的下唇上咬上一口。 高一清摸著自己微微肿起来的下唇,胸口起伏著用一双水盈盈的眼瞪著风擎,风擎心里一阵躁动,低下头还想继续嚐一口,被高一清双手抵在他胸口不让靠近。 风擎鼻中发出不满意的哼声,一个俐落,拽了高一清的腰带,高一清只能赶紧去提,整个身子被风擎抱了个紧,风擎在脖子上又亲又咬。 高一清是顾全了下面,失了上面,最後衣裳被扯得乱七八糟,风擎一双不规律的手一会儿掐掐他後丘,一会儿在他後背上大力地抚摸著。 小船荡荡漾漾,早就离开了原来的水道,一头扎进了高立起来的绿荷丛里,惊得荷叶上蹲著的小蛙扑通扑通地往水里跳,蛙鸣比之前更大了。 高一清不愿意处在被动让风擎把浑身摸了个遍,就扭著身子百般挣扎,小船晃得厉害,要不是在荷叶丛里早就翻船掉河里了。 「要掉下去可就不好玩了!」风擎的右手勒住高一清的细腰,说话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哼,掉下去不是能圆了你鸳鸯戏水的念想吗?」每次给风擎沐浴,高一清可是深受其害。 风擎爽朗笑了,笑声在广阔的荷塘上传开,高一清赶紧捂住风擎的嘴巴:「笑什麽,真要被发现了咋办?」 风擎倾著身子凑在高一清面前,虽然不见风擎弯起的嘴角,但风擎亮亮的眼睛明显带著促狭和笑意,似乎是故意大笑出声,又似乎是对鸳鸯戏水有所期待。 风擎动动唇,高一清觉得手心湿润柔软的触感带著一点瘙痒,脸上热度更深,心里啐了一声,把手收回来嫌弃地在外衫上蹭乾净。 风擎不乐意了,高一清拿情意绵绵的正眼看他这是好事儿,但不能总这麽挑他嫌他吧,要求安慰似的在高一清唇上小啄磨磨蹭蹭。 风擎想揽著高一清在他腿上坐下,可高一起顾忌著风擎的伤,就是不让风擎痛快。高一清腰带散开了,在长衫之下两条白皙的腿映入了风擎的眼帘,风擎下身感到一股灼热,硬得发疼。 风擎索性掀了高一清在船板上压上去,紧绷著一张脸看著高一清,胯下的硬物抵在高一清两腿间,像是威胁一样。 月光映照在高一清瞳孔深处,像千年不变的清透的琥珀,里面包裹著风擎的身影。 「这个可不行!」风擎眼底不加掩饰的欲望教高一清身子不由一颤,这可是在船上,上回庙里的经历…… 「是吗?」风擎在高一清衣衫下一抓,刚起头的半硬之物尽在他手中。 最近滋补的吃食进得多了,积攒了一些,高一清面色尴尬,他是初尝情事,难免有些心痒,被风擎握住的感觉更让他把持不住。 「我带了这个,不会弄伤你的。」风擎手里突然多出一个小瓷瓶,高一清认得那是风擎平时的伤药,绿松特的嘱托带的,现在刚好派上用处。 风擎嘴角一扬,眼睛眯了一下,彷佛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怀好意,没有阴沉的危险,可高一清心里就打了个突。 风擎一下掀开高一清长衫的下襬,高一清下身一凉就赤裸了下半身,躺在风擎面前。 「你!」高一清羞窘地抬起一只脚就朝风擎踹过去,被风擎轻轻松松地握在手里。 「我伤还没好全,可不能这样。」风擎捏著高一清的脚笑得得意。 高一清急著要抽回自己的脚,再要袭击风擎去,风擎可没那麽大的耐性和高一清玩儿,还握在高一清要害上的手重重滑过那物凸起的前端,高一清被刺激得尖叫一声,腰上一下子软了下去,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上。 风擎藉机挖了药膏在手上把高一清股间抹了厚厚一层,又把手指给涂了个遍,一支手指轻易地整根插进了高一清後庭里,手指被夹得紧紧的,清香的荷塘里混上了浓浓的药香味。 专门给风擎配的伤药可是挑的名贵的药材,磨得细,指尖都是滑腻腻的触感,风擎肩上的两道伤浅的那刀已经开始收口了,治愈效果很好,另外的用途也是很不错。 融化的药膏变得更加滑腻,风擎指尖的动作十分顺利。沉迷在风擎给的在自己胯间带来快感的高一清,觉得股间湿漉漉的,有些难受,进出穴口数目不断增加的手指让後穴开始酸胀,可一波一波欲望的浪潮让高一清不想挣脱。 进出时滑腻的膏药间还会发出泽泽的声响,风擎看著月光下修成珍珠粉色泽的身体完成柔韧的曲线,亟不可待。 高一清因为身体之内舒爽的热浪而心神摇曳起来,当风擎停下手上的动作时,不满的哼了一声,仰起头时,见风擎蹲在他两腿间解下自己的腰带,把裤裆支起一大片的粗大跳了出来,那根青筋暴跳的样子让高一清浑身一个机灵,胆颤心惊。 月光照著那根泛著红黑的色泽,高一清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後挪了挪,却没逃开。风擎故意挑衅似的用他的那根轻轻撞击半开的穴口,却不进入,一下,两下,让高一清既想躲开,又想迎合,抿著唇有些委屈和恼怒。 风擎没敢继续逗弄下去,就怕得不偿失,扣住高一清的腰对准他股间那湿漉漉的穴口没有停顿地直接捅了进去,高一清闷哼一声,紧勾起腰部。 风擎脸上又不怀好意的笑,挺著坚硬的那根就耀武扬威的冲撞起来,高一清压根没跟上节奏,被顶得招架不住,急喘地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高一清压抑的呻吟,在广阔的荷塘上,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大传得很远。风吹荷叶飒飒的风响让满身是汗的两人也凉快不少,风擎挨著高一清汗津津的面颊上轻轻地磨擦,或是他用牙齿轻咬住他的耳垂,或是对著高一清白皙修长的脖子吹著暖气,极尽挑逗之能事。 高一清还挂记著风擎的伤,主动挂了两条腿在船舷两侧,两腿大开任著风擎捣弄,风擎眸子亮得吓人,把高一清的膝盖推得更往後,抽插的场面看都展现他面前,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高一清的腿有点抽筋,压根使不上力,被高一清轻而易举的抬起臀来往里插,进入的很深,高一清压抑的喘了一声,伸手猛的抓住一根荷茎,「啪」的一声折断了。 「快了!」高一清夹得太紧,刺激得风擎有些把持不住,想尽快释放。 说完风擎插得更猛,直接顶到最深处,然後很有压迫感的一点点往回撤,缓慢的摩擦带来鲜明的快感,让高一清呻吟不止,两条白皙的腿从船沿上挂下,不停地颤抖,半个脚面浸在水里。 一直悉奚索索的荷塘里突然一阵大的动静後,伴著两道释放的舒畅叹息声又归於了平静。 风擎深深吸了几口气平息自己的呼吸,小心撤出自己的那根,把高一清没有了感觉的两条腿从船舷上放下,胡乱把裤子给套上,然後也卸了力躺在高一清身边。 月朗星稀,夜空漆黑如墨,高一清盯著天空眼神迷离,想起自己刚才不能自持的模样慢慢道:「真是破坏了如此美景,罪过啊……」 风擎不以为意紧接著道:「辜负如此美景才是罪大恶极,美景配美事岂不妙哉?」 「……」高一清连想白风擎一眼都不屑於了。 歇了半晌两个人准备打道回府,风擎坐起身来一扎裤腰就拿起桨划了起来。高一清提上裤子在船上努力找回腰带和鞋子,最後还是有一只袜子没找到。 瞪了一眼悠閒划船的风擎的背影,高一清乾脆赤脚穿了鞋。 「等我伤好了就陪你回去,如何?」风擎划著船,心情颇为愉悦,现在他是身心餍足。 你那点伤不是已经好了?!……高一清想想自己当初为了风擎的伤担惊受怕觉得自己真是蠢笨,风擎现在可好得好!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的风擎回过头去,就见高一清支著下巴,背著身子坐在船尾,很明显是在和他负气,不禁微微一笑,转过头去,继续划他的船。 ☆、(14鲜币)行道迟迟76 高一清穿了一身绸子卧在榻上,虽已是午後但天热得厉害,明明昨儿还是有些清凉的,今天就是太上老君的丹炉整个倒扣了下来。放在墙角边的冰块丝丝的化得快,小游扯了个草席躺在边上,这会正打著小鼾。 高一清手上的蒲扇悠起来的小风一点不管用,一身绸衣想挽起却又担心身上青红痕迹被看见,在榻上有些烦躁的翻来覆去。 绿松抄起珠帘从内室出来,手上端著换下的纱布和药瓶,瞥了一眼缩在墙角鼾睡的小游,跟高一清回道:? “爷的伤势有些恶化,小的去请大夫。” 高一清点点头,看著绿松出门,又侧目看了小游半晌,还是屐了软布鞋悠著蒲扇就进了内室。 风擎光著膀子趴在床上闭著眼小寐,结实的背脊上密布著汗珠,昨夜回来就觉伤口不大妥,一夜未好睡,肩背上的伤口发了脓,夏日里开口的伤最怕的就是这个,好的慢还易留下後症。 高一清看著披著发把头埋进软枕里的风擎心里的气也消了,盘腿坐在风擎边上,拿著蒲扇给风擎扇著风。 悠悠的小风带来丝丝的凉意,风擎舒坦地呢喃了一声,睁开眼看了一眼高一清而後又闭上了眼。 “这伤……怕得花些功夫才能好。”? 风擎意味不明的哼了两声,高一清一边给风擎扇著风,一边抓了床边的书册在手粗略翻翻,等到大夫来了才挪的位。? 大夫来了拿刀利落地刮去伤口周边的腐肉,敷上新药,等著伤口重新长,这一来一回屋里又是血腥味,高一清在屋外侯著等大夫出来了才进屋。 风擎脸色苍白没了精神老样子趴在床上,见了高一清就伸手拉了高一清手拉在怀里,似乎这样就那麽痛了。 “这回遭罪了,看你还胡来不?”? 风擎动也不动地装可怜,在高一清看来就是死性不改。绿松端了药进来让风擎喝了好止疼,高一清一口一口给喂完後没想到自己面前也多了一碗药。? “怎麽?我还真的病了?”刚才大夫给风擎处理完刀伤,顺便也给高一清把了脉。? “家母身子没什麽大碍,大夫说平常滋补还是少不了,这碗是解暑茶,小的特地找大夫要的方子。”? 高一清虽不想喝那看起来苦兮兮的那碗汤,但不好驳了绿松的好意,咬牙闭眼把一大碗给吞了下去。? “……有点甜。”甜味虽不重,舌尖上苦味淡了许多,高一清寻思著是不是因爲风擎身上药味太苦而让药不那麽难喝。? “小的熬药是特意放了几颗冰糖。”绿松说完还不忘拿一碟酸梅子放到高一清面前。? 高一清很是欣喜地丢了两颗梅子在口中,一直拧眉闭目的风擎开口道:“喝个药还得有人哄著。”? 绿松端著药碗出去了,连带著把小游也给打发出去拿香把屋内屋外都熏一熏,没人在跟前,风擎的话让高一清臊得面上发热,他是怕喝药不假,被这样直接说出来,立马惊道把两颗梅子囫囵吞了下去,咳了半天没咳出来。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屋外小游打翻了香炉,绿松正骂著……高一清觉得他和绿松主仆不能就这麽被压著。? “刚才你喝药还是我喂的。” “……”高一清有力的回击让风擎沈默了,不是词穷了,而是怕以後没那麽好的待遇了。? 风擎伤势复发,轻易也不敢出门了,前提自然是高一清也待在屋里,风擎也就常在院子里转转圈罢了。? 清晨气候最安逸,日头一出来暑气就腾腾地跟著起来了,风擎习惯早起打拳,现在拳不打了,就起床喝个早茶。爲了有半天凉快的功夫,高一清也大清早起床,整个院子里也跟著天未明就起床忙里忙外。 回笼觉是不能睡的,天燥得很,风擎在书房处理起丢下几日的生意,噼里啪啦打著算盘,高一清原本只是进书房里看看,刚拿起一本账本,风擎就殷勤地教高一清看账本。 风擎先教高一清如何记账查账算账,让高一清慢慢揣摩,从最初的打算盘开始教高一清。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三一三十一,三三六十二……九归随身下,逢九进成十。”风擎一边念著口诀,一边扣著高一清的双手在算盘上拨著算珠,高一清跟著口诀心中默念,目光紧随著手指的动作。 初学者拨算盘的口诀和指法都给高一清说演了一遍,高一清低头拨了两遍,立马就得意起来,把算盘拨弄得噼啪乱响: “啧,看来我还挺有天赋的嘛。” 风擎教的是五六岁小儿也可学的,没打击高一清,准备再接再厉,鼓励道:“嗯,的确不错,我再教你另一套口诀。” 可高一清立马就不乐意了,从风擎的怀里钻出来,把算珠码得整齐的算盘恭敬推到风擎面前: “谢大爷的厚爱,小的受不起,我小打小闹就好,较真可不行。”? “我可是准备把看家的本事交出来,没想到有人不领情啊。”风擎一脸落寞,看著没大志的高一清叹了一口气。? “你不会真的想让我跟著你看账本吧?” “不是让你帮著我看账本,是你以後必须要看账本”,风擎又把高一清拉回自己怀里,把一本厚厚的账本放在高一清面前,翻开第一页: “你以後可是高家的当家的,田地租子可都要一笔笔记账查账,哪能全拖给别人管。”? 风擎这样一说高一清心底就松动了,唯一的兄弟临行之前可是千叮万嘱过的,样样都给他打算好的,他自然要把家业守住了。? 有了打算,高一清就认真跟风擎学起算账来,另外挑了一个算盘翻起了账本,这越翻越觉得心颤,单单他手上这账本就盈利客观,非常人所能想象,大大超出高一清的预料。? 高一清等摸熟了其中门道和窍门,一手算盘不说上多好,但风擎也点头说不错了,可高一清就不愿跟著风擎困在书房内了。? “今天厨房冰镇了银耳红枣汤炖雪梨,走,咱们上书房喝去。”风擎见高一清懈怠了,特地想出的法子。? “什麽地方不能喝?非得去书房?小游给我盛一大碗来。”高一清在饭厅坐下就是不挪地方了。? 小游听了吩咐拔腿就往厨房去,他可是眼馋很久了,但风擎却开口道:“过些时候再喝味道更好。” “好啊。”高一清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小游也收住了脚。 高一清身子底虚,夏季冰镇的解暑汤难得能喝上正真冰爽的,顶多有些凉意罢了,这次能多冰镇一会儿自然不错。 “我让吴管事找人给你做了一个不错的算盘,回头你试试顺不顺手。” 风擎穿著用物一向讲究,他的算盘虽比上以白玉爲珠,黄金爲档的,但每颗木制算珠上下都内镶了一圈金线,拨弄起来的声音沈稳脆响,每个算珠檀黑圆润,手感光滑。? “这个我可真用不著,你让吴管事别劳神了,你教我那些我都会个八九不离十了,足够应付了。”? 尽管近几日知道了风的家业是如何之大,高一清也不想爲一个算盘破费那麽多。? 风擎可是准备好把生意场上各种门道手段教给高一清,可惜高一清压根看不上眼:“我以後只要打理一个院子的事,左右就那麽点家业,学的多了我也用不著。” “……”? 风擎想起刚开始教高一清使算盘时说的高一清只管理清高家的账目,顿时觉得哑口无言,深吸了一口气道:? “绿松去盛两碗汤来,多加些冰,爷要去去火气!” ☆、(12鲜币)行道迟迟77 沿著宽窄不一的河道乘船行了四天的时间,风擎和高一清主仆四人先一步到高家大宅,吴管事和顾婶跟著车马压送著大批的行李物件走陆路,要晚些时候才到。? 站在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高家老宅面前,白墙斑驳,砖瓦失色,当年新杨城制纸高家已在风雨中褪去曾经的辉煌,连正门前镇宅的两座石狮都不在了,陷空处只有芳草萋萋,本该高挂的柄额也没了踪影。 若不是风擎领著高一清过来了,就是小游也不一定认得出曾经的高宅在何方位。? 高宅对于高一清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住处,经历高家种种都和他并无太多关系,心里也没有多少唏嘘感叹,只是明明离高宅没几天的路程,居然耽搁到现在,高一清感到自己被糊弄了!? 门上布满锈迹的兽环上一把锁挂在上头,高一清考虑要不要让人直接把锁砸进去,但也怕人误会。 高宅虽没了风光,当初的大宅却是置在城里繁华处,周围人家里不发城中大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这话不假,但总有屹立不倒,高宅四周也住了不少人家。? “先找个住处,这宅子可得花上一些功夫才能修缮好。”高一清看了斑驳的高墙半晌说道。? 得其家门而不得入,还得另外找地方住下,小游眼巴巴地看著高宅还不想走,三步一回头落在最後,绿松故意放慢脚步,皮笑肉不笑的说话: “怎麽,还舍不得?你留下啊!门口不是还少个守门的吗?”? 小游一甩头,不搭理绿松,绿松这是嫉妒了,他才不和他一番计较,加快脚步跟上自家少爷。? 出了巷子就是街道,名爲百花井,找了一家酒楼坐下点了菜,给了打赏把酒楼小二留下。 小二塞了打赏在袖子里,笑吟吟地看著几位客官:“几位客官是打外地来的?” 高一清点点头:“想跟小二哥打听打听,这街附近可有院子要外租的。”? “这个小的倒还真知道,咱这条街就有好几家哩,咱们这儿风景好,常就有不少像几位客官一样的会短住上几日,几位客官是打算住多久?”? 高一清略微思考了半晌,道:“时间应该不会太短,这个不是大问题,院子稍大些最好。”? 高一清主仆加上顾婶也就三人,行李没几样,但风擎带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时不时还会突然多出几个来,地方可得够住了,末了又跟小二叮嘱在百花井这街上是最好。? 街附近的住的大多是城里的大户,价钱自然不便宜,小二心里有了算盘,看几人穿著也是好的绸缎,跟著就热情地帮著忙活起来,让风擎和高一清先吃著,他找夥计把要租院子的东家找来,好见面细谈。? 整个下午被轻易地打发,见了两个要出租院子的东家,看看院子谈谈价钱,等到太阳落山终于把住处定下了。? 从小二那儿也打听来不少消息,废弃的高宅自高家少爷出嫁後就越发冷清,但还是有人守著的,後门住了个腿脚不便的老翁,与其说是看著宅子,不如说只是想有个住处,老翁年岁大了,身子佝偻不常出门,也鲜少有人知道高宅还有人住著。? 这些都是小游回来说的,赶路有些乏了的高一清本打算第二日再去找那看门人,可小游按捺不住,跑去高家後门见了老翁把屋里屋外的钥匙都给拿回来了。? 看著小游兴奋的样子,高一清颇爲欣慰,这正是他要回来的原因。? “宅子里到处都是草,寸步难行,瞧我这身上都是给蚊子咬的,那老头一点也靠不住。”小游一边抱怨著,一边挠著痒。 “人家也不容易,去,找人给送些吃的用的,再拿几串钱给老人家。”? “我自个儿亲自送去。”刚说完抱怨的话,小游转身就去亲自置办东西送过去了。? 看著小游快活的身影走远,高一清深深吐出一口气摊在椅子上。? “累了吧?”风擎双手搭上高一清的肩揉捏著。? 高一清果断摇摇头:“我都能处理得好。” 这一天都是高一清领著人跑这儿跑那儿的,准备好好打理起高家,可不能立马就撂挑子,事事仰仗风擎。 “嗯,这院里的事不用担心,交给绿松就好,你只管把那宅子打理好了,咱们也好早点搬进去。”? 高一清强打起精神点点头,本来想早些睡下的,突然想起该给高游文写封家书报个信,就伏案研磨铺开纸来。 风擎冲个澡一进门,就见高一清趴在了案上睡著了,未完成的信上印了墨迹。风擎无奈笑笑,把案上笔墨收好,弯下腰一手抄在高一清腿弯,一手扶著他的背,就要把高一清抱起来,一施力背上一痛才想起自己的伤还未好。? 风擎保持著姿势权衡了一下利弊,把怀里的人抱到床上也是可以的,可是伤口可能会绷开,又得重新养,又得喝苦涩的药吃味道寡淡的饭菜,最主要的是在他伤完全好之前,被勒令不准承鱼水之欢。? 想到此处,风擎立马恢复站姿,掐掐高一清地脸蛋,凑在高一清耳边吹著气:“爲夫要给你宽衣解带啦。”? 高一清迷糊就听见“宽衣解带”四个字,拍手打开风擎的手,撇开头继续睡,眉间有些不满地皱著。? 风擎再接再厉,凑近高一清的脸颊亲了一下,柔软光滑的触感下风擎多亲了两下,高一清睡得浑然不觉,毫不设防,风擎咧开嘴勾起一个笑,在高一清白皙的面庞上一咬……? “啊!”高一清捂著自己脸颊瞬间坐起来,眼中迷茫还不知发生什麽。? “困了就去床上睡,小心著凉。”风擎拉著高一清站起来,高一清跟著向床榻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的信还做完。 “我的信……”高一清回头看看书案,上面被收拾得很乾净。? “明天写,总不能让人大晚上给你送信吧!不差一时半会儿。”风擎把高一清劝上了床,给高一清压了被子,回身吹了灯钻进被褥里。? 租来的院子各个屋子里东西都不缺,院子的东家还给送来了新鲜的瓜果蔬菜,用的文房四宝也是原来备好的,就连睡的盖的褥子也常晒,带著一股香味,不比风家那些别馆差,可躺在床上高一清却轻易睡不著。? “扭什麽?小心我扑过去。”风擎搂过高一清的肩,身边有个人翻来覆去的扰得他也静不下来。 紧挨著风擎结实的身子,高一清不好再动,想著修缮宅子的事,必须要快些才好,风擎这几日一直念叨要住进高宅,他可不能让风擎等太久了……这好歹也算他自己一桩心事。 ☆、(11鲜币)行道迟迟78 有了宅子正门的钥匙,高一清也没让人把正门打开,所有的夥计帮工和木材砖石都从侧门入,高一清不想搞得太声势浩大,招人閒言碎语。? 修缮宅子比高一清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大到选材选人小到雕花样式,还有几十号人每天等著吃饭,高一清甚至想这麽麻烦乾脆新建一所宅子得了,幸得风擎在旁多加指点,高游文和武岩存在钱桩里的银子充裕才让一切能顺利继续下去。 等顾婶和吴管事到了高一清才能稍微抽出身来,閒下来喝两口茶喘喘气。? 风擎看著高一清为了宅子的大事小事来回跑,整个人突然就清减了下来,心里也跟著著急,每天变著花样让厨房给高一清做吃的,只是收效甚微,高一清身上挂著衣裳还是空空荡荡的。 “不行,我是还得去看看,不知道他们给我把池塘收拾成什麽样了。”?高一清进院子刚坐下半晌喝一杯茶,心里不踏实,又要去宅子里看看。? “啊!”? 伴著高一清的一声,他的腰上传来“哢嚓”一声,高一清扶著腰又跌回了椅子上。? 尚未开口劝阻的风擎的一张脸立马黑了下来,搁下手里的茶壶按住高一清的肩膀:“坐好了!” 这猛的一抽,高一清哎吆哎吆叫著疼,风擎现在边上又不知该怎麽办,只能等高一清自己缓过来。? 看著风擎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全身散发出摄人的气势,高一清的後颈一凉,赶紧撑起笑脸: “动作太大,一时不小心,没什麽大碍的。”? “那什麽才叫有大碍?最近宅子那边就别去的,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给你找两个跑腿,想到什麽让他们给你通传。”? 高一清张张嘴想打断风擎说话,奈何没有对方嗓门高,几下也就泄气了,听从风擎的安排躺在床上静躺著等大夫上门。 “公子最近有些操劳。”请来的大夫在高一清腰上的穴位按捏著,高一清一会儿觉得酸软疼痛,一会儿又被老大夫按得直舒服呻吟出声。? “老大夫真是好手段,啊、啊……”高一清一脸惬意满足,腰上也舒服多了,被夸的老大夫满脸堆笑。? 抱著双臂的风擎站在床尾,脸上线条越绷越紧,攥著拳头恨不得照著死老鬼的脑袋打下去,僵硬地开口: “等下把几个穴位都交给我。”? “没想到这位公子也懂些医道,如此甚好,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如此笃厚,更是好啊!”? 为人和善的大夫丝毫不藏私,把手艺都交给了风擎,看著风擎在高一清腰上按了一通无误之後才放心离开,但风擎面色一直难看,一句话都不多说,看来甚是傲慢。? “公子不用多虑,虽然腰伤不是小问题,但也非难疾,只需小公子多加休息就好。”老大夫明显会错了意,拉著风擎的手宽慰慈爱地拍拍,感叹两位公子兄弟感情甚佳。? 风擎看著老家夥远去的背影嫌弃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从屋里出来的高一清扶著腰就笑了:? “难得让大爷服侍一回,大爷还不高兴了?” “服侍”两个字直接刺激风擎想起老家夥那双手在高一清腰上摸来摸去,一口浊气压在胸口上不去,恶狠狠道: “给我躺回去!” 高一清被吓得一愣,?丢下一句话:“凶巴巴的母大虫……”? 风擎的一世英明是险些不保啊,要是这院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把高一清的话给传出去,风擎出去可就没了以前的锐气。? 把心里对老家夥的闲气收拾出去风擎才进的屋,高一清趴在床上吃葡萄,模样很是惬意,风擎坐在床边给高一清揉著小腰,高一清就更是舒坦了。? “宅子那边我听你的暂时不去了,咱们去看看附近乡里可有田地要卖,总不能在屋里闲著。? “閒著怎麽了?我养那些人又不是吃白饭的?去乡下坐马车的你也受得住?”? 刚才大夫教的穴位手法风擎都记牢了,却没能听到高一清婉转撩人舒坦的呻吟。? 风擎和自己的双手较著劲,高一清叹了一口气:“总是不放心啊!”? “今天陪你去签几个家奴回来,以後宅子里里外外总少不了人。”? 风擎见高一清脸上实在没有沉迷的表情也就放弃了,拿了膏药贴在高一清的腰上就此收手。? “是要几个家奴,看人方面还是你在行,到时我只管看合眼缘的,你帮我挑人。”签家奴就是签个死契买了人家的一辈子或是後代几辈,平时可以就在宅里做做活,也可打发出去租给别人使唤。? 之後宅子一边修建著,高一清便在风擎的陪伴下一边也置办田地挑选家奴。 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宅子里的一间院子修缮结束,高一清带著一帮子浩浩荡荡地搬了进去,春风得意的。中午给宅子的夥计和帮工加了个荤菜,量还管够吃,让一宅子人都跟一起乐呵。? 高一清特地挑的一间有水道经过的院子,想在河塘里养栽几朵水莲,只水道有一截塌了,河塘也变成了死水,要把河道清理出来、重新建起来,再要种上莲花还得等些时候。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9节 但已经搬回了宅子里,其他的也不需急於一时。? 不再身体力行亲自在宅子里帮忙,高一清一身酸痛的筋骨好了,气色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上许多。可是风擎总对高一清的腰不放心,除了不许干这干那之外,每日风擎都会给高一清按揉一会儿腰。? “真是舒坦,不过每日这样你也累吧,我腰压根没什麽事儿,是你大惊小怪,今个儿你再按这一回,明天就算了吧,你肩伤才好大概。”? 高一清趴在软枕上,终於风擎的手按到有些地方能让高一清不受控制地从鼻间哼出一声,看来风擎的手法是越来越好了。? “腰可是男人的根本,可千万不能大意了。”风擎的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长新肉有时瘙痒难耐。? “是麽?”高一清不是太在意。? ”这腰要是不好啊……”,风擎倾下身子,呼吸拂在高一清颈侧,“床第之间岂不是少了百般滋味,还有那麽多姿势为夫和你还没试。”? “……” ☆、(9鲜币)行道迟迟79 宅子不急不慢地修缮著,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宅子里的人在听到第一声惊扰後就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只有在突来的夏雨来临时宅子才能多出一份安静来。? 修缮的七七八八的屋子里夥计和帮工借时偷个懒,聚在一起閒聊,或是独自靠在一边抽著旱烟看著屋檐下急流而下的水注,抬头记下屋顶哪里漏水讨论修缮进程的也大有人在。? 夏日午後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廊下的滴水很快就断了,避雨的众人又忙活开来,高一清短暂的午睡被惊醒。 高一清惫懒地躺在床上,身下的竹席温热难耐也不想挪个地,隔著纱帐,坐在窗边案上前翻看帐册的风擎身量挺直,似乎不受燥热天气的影响。? 似乎是感受到高一清的注视,风擎也抬起头来,和高一清望个正著。 “醒了?”? 风擎搁下笔起身走到床前,撩开一边的帐门坐下,高一清打了一个哈欠,满眼带泪地看著风擎。? 风擎撂起高一清两颊边汗湿的发拢在脑後,拿起床边的帕子就水沾湿了给高一清擦擦汗津津地脸,高一清闭上眼感受脸上的黏腻的汗渍被擦去的舒畅。? 风擎的手从高一清的腰後探进衣裳里,触手是一片冰冷的汗渍,皮肤上的冰凉感更甚,著实异常。? “怎麽了,有什麽地方难受吗?”? 高一清不答,翻了个身让风擎继续给他擦擦背。 看著那紧贴在身的亵衣显出线条纤细背脊,风擎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将帕子浸在水里重新绞起,掀高高一清的亵衣,动作轻柔地擦拭起来。? “最近总见你睡的不好,白日里也提不起精神,咱们要不换个地方住?” 风擎低声劝慰,却被高一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许是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了,高一清接著说道:“不妨碍,只是天太热打不起精神罢了。”? 室内静默了片刻,风擎给高一清擦完身後,又将竹席擦了擦。高一清仍背对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著了,窗外传来有力的号子声和爽朗的笑。? 风擎在床边看著高一清的後脑勺,觉得高一清今天睡醒有些不大对劲,想著如何开口说话,突然高一清就从床上挺身坐起,整个床幔都晃动了,高一清冲著被突然吓得一愣的风擎吼道: “要搬你自己搬!你不是早就想搬出去吗?!”? 高一清吼完後整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著风擎。 在风擎还没回过神时,床上的纱帐又是剧烈一晃,高一清再次背过身去,更是把一边的薄被翻盖在了身上,把自己捂个严严实实。? “两位主子,井里刚捞出的西瓜……”绿松估摸著时间端著切好的西瓜就进屋,可敏锐地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不大寻常,後面的话逐渐就消了声,“我给端进来了……”? 绿松踌躇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了不是,风擎一个眼神示意之下,绿松忙不迭地放下掌盘,轻声掩上门出去了。? “绿松把西瓜送来了,我拿给?”风擎柔声里带著讨好,可床上的人还是动都没动。? 钻在被子里捂出一身汗的高一清此时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心中的郁燥因为天气变得异常敏感,本想忍一时就过去了,没想到风擎又提到搬出去的话题。? 随著沈默的时间不断加长,高一清心中的烦躁转成了愤怒,他甚至在怀疑,风擎已经跑出去吃西瓜了!? 一肚怒气的高一清大力掀开薄被,看到的却是风擎笑吟吟的的一张脸,风擎如此风青云淡的样子更让高一清打心眼里觉得可恶非常。? 从脸颊到衣襟间袒露出来的单薄的胸膛都是带著细密汗珠的粉色,饱满红润的唇大口喘著气,风擎倒是想严肃,但看到高一清如此可口无害的模样,他只能再拧了帕子给高一清擦擦脸。? “啪”,高一清挥开风擎的手,执拗地看著风擎。? 风擎叹了一口气,把帕子丢进水盆里,看著高一清问道:? “不要只看著我啊,你到底想我如何?”? “你!”高一清真是气结,“你想如何就如何,要走也没人拦著你!”? “走?什麽时候我要走了,我怎麽不知道?”风擎说著就笑了,嘴角的笑意更深。? 高一清一听心里好受了不少,面上仍是气冲冲的势头: “哼,我这是小地方,保不住大爷哪天就待腻了。”? 风擎起身就站起来,高一清心里一慌,顿时後悔起来,风擎平时平淡的有些冷漠,可骨子里还是个暴脾气,发起脾气来不动声色的样儿这是最可怕的。? 难道他真的要走?这样的念头不是第一次出现,事实上在二人一同回来之时,高一清就预计到这样的可能,只是不想提罢了,可总被这麽折磨著,他也有熬不住的一天……可不想是自己把风擎推开,而不是对方的厌弃。? 高一清瞬间掉入了冰窟,如同午时那个醒来浑身满是冷汗的噩梦一样,枕边人终将弃他而去…… ☆、(7鲜币)行道迟迟80 高一清脑中盘旋著这种不幸,风擎潇洒地拿了一片西瓜转身走了回来,在高一清有些迷茫措愕的眼神中,风擎把一片西瓜塞进高一清手里。 高一清反应过来看都不敢看风擎,低头小口小口吃著西瓜。 入口冰凉的口感让高一清不禁浑身打了个颤,把心里莫名的燥火也湮灭了。高一清一片西瓜吃的认真仔细,最後差点没把瓜皮给啃了。 “行了,自己把手擦擦。”风擎那块单薄的瓜皮拿走,把帕子丢给高一清。 高一清继续认真地低头擦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风擎向高一清身边挪挪紧贴著坐在一起。高一清脸上粉色褪去後显得更是白静,偶尔颤动的睫毛在风擎眼中,此时的高一清更像做错事装巧卖乖的小孩儿。 果然风擎抬手抚摸高一清的发顶,高一清还轻微地蹭了两下,让风擎的心立马熨贴了,眼神也愈发柔和。 风擎搂著高一清的肩头,低头在高一清耳边信誓如磐: “没有你,哪儿也不去,你也不要想法设法把我赶走,这辈子你是摆脱不掉我的。” 高一清抿起唇,帕子在手指间无意识地绞得死紧,曾经的心慌甚至是恐惧顿时变得可笑,连他整个人都变得可笑至极……以为自己能如当初所想那般轻易抽身,守著体会过的美好就能慰藉自己孤独的往後。 “你可知我等了能和你厮守的这一天有多久,抓住了便没有什麽能教我轻易放弃的。” 风擎握住高一清被勒得泛白的手指,高一清顺势将头靠在风擎的肩头,心中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掌盘上隔的西瓜下氤氲出一片水渍,雨後风清日顺,气候似乎也不那麽难耐,强弩之末的夏日也有几分让人留恋。肩头的那份重量让风擎踏实而满足…… 可是肩头会产生温热感吗?风擎一扭头,是高一清安静的睡颜,口水顺著微开的嘴角流在他的肩上,风擎顿时哭笑不得。 绿荷转眼就枯败,一时回首背西风,一夜绿荷霜剪破,湖水青白,叶黄茎枯,一派狼藉。 高家大宅终於告别了叮咚喧闹,在秋季霜降时节修缮完毕。虽不是新屋架梁,但重回祖屋也算一桩喜事,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准备庆贺一番。 午时放了两串炮竹,顾婶烧上一大桌的菜,今日也摒弃了平时的礼节,绿松小游顾婶和吴管事也都准许上桌一起凑个热闹。 高一清勉强喝了两杯小酒,没多久脸上就带上酒晕,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可见高一清心中因为终於安家落户能安稳下来是多麽的高兴。 这餐本可以愉快结束,风擎会陪著高一清睡个午觉,然後傍晚之时出门逛逛,可惜来了不速之客──高家的亲戚。 准确的说来的是高家的旁支,到底高家原来也是有些名望,家族必然不小,只是落败之後,日子都不好过,谁也不愿和本家再搭上关系,多年後本家荒废的大宅子又被打开了,除了一些看热闹的旁人外,还有这群伺机观望的远亲。 风擎看看已经醉得迷糊的高一清,不知道高一清是什麽意思,只能自己先去应付,让绿松把人先扶回屋里。 风擎带著小游和顾婶这两个高家的旧人就去了前厅,厅里正坐著两个中年人,论资排辈这二人都是高一清的叔伯,二人本凑在一起说著话,听到脚步声才正襟危坐起来。 风擎压根看不上这种小家气做派,他本就厌恶高家的人,高一清小时候在高家可没什麽好日子过,连高一清仅剩的胞弟风擎当初也不愿在仕途上帮一把,对八杆子打不著的亲戚风擎更没什麽好脸色,只三两句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7鲜币)行道迟迟81 高一清午休醒了後,脑袋隐隐作痛,又後悔自己不该得意忘形。风擎一边给高一清揉著太阳穴,一边跟高一清说今日午时来了两个高家旁支拜访的事。 高一清皱著眉半晌不语,沉思半晌才问:“你没允他们什麽吧?” “我哪里能允他们什麽,你现在可是当家的。” 风擎看著高一清鼻上都皱起来,看著俏皮可爱,禁不住在高一清鼻尖亲上一口。 高一清抬眼瞪了风擎一眼,他正愁著呢!还瞎捣乱。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放著不管就好。”风擎给高一清出了个主意。 “……记得游文也是这样说的。” 高一清本就对高家亲戚没什麽印象,高游文对高家旁支似乎心存芥蒂,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那就这样吧!”明明是自己想的主意,最後居然扯到高家那小子身上,风擎心里不屑,高游文是因为当初赶考时没能受到分文资助,受尽了亲戚白眼,才不愿再和那些人有什麽关系。 高一清回到高家一直很低调,花费做派跟风擎的奢侈一点也不沾边,田地买的也是不声不响,修缮的木材砖石都是较常见,?这大概也是高家旁支在宅子修缮结束後才找上门来的原因。 高一清思度著以後行事还是要收敛些,就怕有些人急功近利死缠烂打撇不清关系。 第二日天没亮,风擎和高一清就踏著秋霜出了城到乡下,避开高家的旁支。刚好秋收正忙,高一清买的田地也有些事儿要处理。 买的田地都是风擎帮著选的,有的是尚无人种植的荒地,大部分都是种著庄稼的。高一清此去要做个新东家的派头,看看收成,把空著的田地租出去,定下收租子的日子等等。 这些高一清都是头一遭,新鲜又有些紧张,许多不明白的都是风擎前夜交代好了,高一清第二天才能不乱阵脚。? “你手下的那些管事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精明,事事通晓?”? 高一清几日混的不错,对风擎也多几分个笑脸,拿著洗好的红枣递到风擎嘴边。? “……”风擎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管事,但现在只要一出门,高一清就是“东家”,他就是别人口中那个比东家架子还大的“高家管事”。? 现在高一清成了正儿八经的当家,这儿的佃农可不知道他曾嫁过人,嫁的人就是他身边这个一直木著脸的男人,风擎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吃啊”,高一清见风擎半天没反应,直接把枣塞进风擎嘴里,“累了吗?下午我一个人去田里也一样,你在屋里歇一歇。”? 下午高一清要去地里掰苞米去,正吃著的红枣也是高一清带著农家的稚童拿竹竿打的,风擎直觉今天晚上他们饭桌会有苞米。? “日头那麽高,不能不去吗?啊唔。”风擎张口吞下高一清手上新递来的一颗枣,不舍地舔舔高一清的指尖,现在风擎对高一清使的软的比较多。? “我要晚些去,人家地里的!秆都割完了,就没我什麽事了。咱们反正没有事儿,一起去看看,你站在埂上不下地看著就行。”高一清积极怂恿风擎,拿著手指在风擎唇上轻点。? “这个……”风擎犹豫,一把搂住高一清的腰,“谁说没事做了?我们是有大事要做!”? 说著风擎就压倒高一清在木桌上,撷取那柔软的唇仔细研磨品尝,这阵子让他身下的人得意太久了,不及时振振夫纲,他怕他一家之主的位子真的不保。 一吻结束,高一清面带潮红,朱红水润的唇微肿:“我下午要去掰苞米,咱们改天?”? 风擎邪邪地勾起嘴角:“掰苞米是吧?那多没意思啊!大爷教你个更有意思的。”? 风擎说一句就扯开高一清一件衣裳,最後高一清衣襟大开的躺在木桌上,玉体横陈让风擎眼中闪著亮光。 “爷……”高一清脆生生的软软一叫,风擎小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不能爽约的。”? 风擎一把扯开自己的前襟,露出结实的胸膛:“现在还早,到时候你要是还能爬的起来,可以按时赴约去地里掰苞米,我不拦你。” 风擎饿狼扑食,高一清无力反抗。 作家的话: 大家都收到消息哦,x网限肉喽 ☆、(9鲜币)行道迟迟82 高一清对高家旁支避而不见,足够让人能回过其中味来,宅子里的人三回四回真真假假地推脱东家不在,高家旁支也就没人再登过门。 高一清自此了却一桩心事,回来後断断续续地一直忙著,现在宅子里外的事基本都定下来,从乡里回来後冬至就快到了,天气也慢慢转冷,回到老宅的第一个春节高一清很用心地布置。? 临近年关,风擎不得不开始忙了起来,不能和高一清如影随形一般同进同出,每日大部分的功夫都在书房里,对著账本劈里啪啦打著算盘手指如飞。 宅子修缮时已经里外打扫过了,时间没过多久,但新年总要图个吉利,高一清每天就灰头土脸的带著人一个院一个屋地打扫,也没太多时间陪著风擎。? “叩叩叩”,风擎听到敲门声头却没抬,依然目光紧锁账本,手下动作迅速。? 高一清端了一个大海碗上前,风擎依然没头:“等我一下,这笔帐马上就结束。”? 高一清就放下海碗在一边等著,没一会儿,风擎放在算盘上的手离开了,拿起笔在账本上添上几笔,? 这算结束了,风擎也松了松筋骨呼出一口气。? 高一清立马把海碗端上,拿过碗盖,热气腾腾带著可口的香气,鸡汤烩面上撒了绿油油的葱末,高一清拿了筷子一拌,面下还有木耳丝儿青菜和整个鸡腿。? “快些吃吧。”高一清把拌好的面推给风擎,还给风擎端了一同带来的小菜。? “你亲自做的?”风擎看了一眼高一清,高一清眼中带著期待。 “嗯,嚐嚐吧!婶婶和小游他们都说不错,不过我也只是借花献佛,鸡汤是绿松熬的,面条是婶婶扯的。”? 风擎可不管这些,吃起面来觉得比名贯天下的大厨做的菜肴还美味,汤浓醇厚,面香劲道,一大海碗下肚後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回不小心吃多,怎麽办。”风擎放下碗筷靠在太师椅上。 高一清比风擎还要满足,轻快地收拾起碗筷:“忙也要多走动走动。”? “那你不陪我走走?”风擎见高一清收拾结束离开书房,立马就拉住了高一清。? “我下午还得磨黄豆做豆腐,你也有这麽多帐没查,绿松说过阵子还得有人来报账,你有得忙。” 高一清说话间就被风擎拉坐到腿上,高一清拿过帕子给风擎擦著嘴。? “那你就怜惜一下我,磨黄豆做豆腐多累啊!这里有现成的豆腐可以吃的。”风擎不知臊地拿著脸往高一清脸上颈子上蹭,非得让高一清嚐嚐他的老豆腐。? 两个人没你侬我侬多久,绿松就踩著小步子到了? 书房门前,高一清早听到脚步声从风擎腿上下来,摆出平时的大老爷姿态。? “爷,有人拜见。” 高一清的第一直觉以为是高家旁支的人又找上门了,过春节祭祖团圆都是极好的幌子。 风擎看高一清皱起了眉头,安抚地拍了拍高一清的肩,看了绿松一眼,绿松才言明:“爷、家母,是风家祖宅里的人。”? “行了行了,打发了吧!就说我今年我不过去,他们该怎样就怎样。”风擎似乎被扫了兴致,随意挥了挥手。 绿松还有些踌躇,看了一眼立在边上的高一清就退了出去。 绿松的那一眼让高一清有些迷茫,试探地问道:“是不是生意出了什麽问题?” 高一清很是心虚,这些日子,风擎跟他在一起压根没时间打理过生意,除了快到年关这几天。? “不是什麽大事,跟你那群无关紧要的亲戚一样的人,不要挂心,但有些事你应该多关心一下,比如你相公我。”风擎又把高一清拉回自己怀里。? “风家是从江南发迹的,後来生意做大了才在京都设的宅,江南老家虽然气候一年不如一年,但总归是老祖宗的住处,逢几年京都里的人都会回来祭祖。”? 高一清恍然,问道:“你过年不回去合适吗?既然来了,不去……”? 高一清还没说完就被风擎打断了,还一脸受不了的双手摇著高一清: “你关心这个做什麽,你就没想到我从小在江南长大吗?”? “啊,这样啊!”高一清终於知道风擎要说什麽了,高一清心思一动,终於明白了自己是怎麽远嫁到京都去的,“那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风擎想到以前心情更加愉悦,目光泛著柔和与怀念:“嗯,只可惜我当年技艺不精,给你做的竹马太难看,害得你被别人笑话。” 高一清虽不记得以前,但风擎话语中的那份陈旧的温暖足以让他将以往补全。? 在午後下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得很轻柔,没有繁华京都的冷朔,屋内闲话从前的二人没有察觉丝毫,原本的打算也丢在了一边,褪色的回忆又鲜活起来……但总要避开曾经沿途埋下的痛,你不说,我不问。 ☆、(7鲜币)行道迟迟83 没几天就要到新年,朔风里冬梅来得正豔,高一清从一间满是红梅的院子里折了几枝插在瓶里,那间小院偏僻的很,冬梅的香味却若有若无的飘出沁人心脾。 那是高一清已逝母亲的住处,顾婶回来後总会时不时过去看看,大抵高一清喜爱冬梅也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爱的花。? 过年间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从年前一直到年尾,春节要准备的高一清都完成,风擎的帐也算的差不多,二人平常无事就爱出去溜溜,凑凑热闹沾染一下喜气。 风擎虽然许久没回江南,到打小在这儿长大,领著高一清四处转悠也足够了。? 一壶茶,如果你愿意,就可以整日窝在暖和的茶肆,听著或熟悉或陌生的段子。 风擎和高一清每天总有几个时辰待在茶肆里,听著说书人的段子或是茶肆里其他客官间讨论著城里大大小小的事,风擎和高一清二人也混个脸熟,见人都会点头打个招呼。? 回来没没多少时日,高一清却觉得轻易地融入这个閒适安逸的小城。 可惜就是瓜子花生这些零嘴吃多了伤人,高一清坐在茶肆里总嫌一壶茶水不够,点了瓜子,又自带了顾婶做的糖炒栗子,高一清的嘴上果然被火气冲得起了两个水泡。? “都赖你。”这次出来高一清只能对著一壶茶双手支著下巴看著别人有说有笑。? 风擎看著高一清明显肿起变大的下嘴唇觉得红润嘟嘟的很可爱,就是因此不能多亲近,还时不时像现在一样被埋怨一句或被哀怨地看上一眼。? “怎麽赖我了,我又没让你多吃。”风擎很无奈地看著高一清。 “你没让我多吃?那你还给我剥花生、剥栗子,连瓜子都剥了!”? “呃……” 风擎细细想来的确是这麽回事,不去看高一清满含怒火的目光,倒了一杯茶水自斟自酌起啦!? 茶肆一直吵嚷嚷的,高一清没了吃食打发时间瞬间觉得说书的段子也索然无味,得不到的才一直挂心,高一清也後悔自己之前太贪嘴。? 高一清正想著开口邀风擎今个儿早点回去,街上一阵闹哄哄的,茶肆的人有些莫名,但都好奇起来离了座,离门口进的就跑出了门,在楼上的就到了临著街道的隔间,冬天直接吹到冷风的临街隔间从不紧俏,没有坐人的,现在都被占了。? 高一清也好奇但动作慢,只伸著脖子仰看别人占位置看热闹,而风擎压根不感兴趣,一副淡然的样子继续喝著茶。? “咱们也去看看?”高一清开始心痒痒。? 高一清说著话就听街上的吵嚷声里由远及近传来重重的锣鼓声,一声一声带著节奏,这是官衙里来贴榜了,不知天子下了什麽召,衙役其中的唱诵榜文却在人声交谈嬉闹里听不清楚。? 高一清竖著耳朵偶尔听到“减赋税”、“王爷大婚”这些词,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随著告示的衙役前行。 高一清没弄清楚怎麽回事,茶肆里的小二拿过铁盆就敲打起来,把看热闹的人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吾皇德厚流光厚德载物,我等皆披恩泽,幸逢盛世。”茶肆的小二说话麻溜,有几分说书人的味道,前面都是套话,下面才入正题: “今吾皇赐婚荣王爷,天下赋税减半,这是何等大事,更大的事是──皇上赐婚荣王的是一名男妃。”? 小二说的太快,没给高一清反应的时间就在他脑内轰了一个巨雷。 当今皇族只两位王爷,一位是早已成婚立妃的皇帝的弟弟,一直住在京都先皇赐予的王府内;而另一位则是当今天子的皇叔荣王爷,至今未娶,现也是要娶亲的人了,但娶的是个男人。? 之後茶馆里说的都是大街小巷皆知的皇宫里的那点传文,听著也无趣,但刚好应了这个景儿,皇帝家要娶男人了,这都几代没有的事儿了,能不新鲜吗? ☆、(7鲜币)行道迟迟84 每隔一段时间高一清总会给高游文寄出一封家书,也不知过多久高游文才能收到,每次收到高游文的信时,信中所提的地点也都不一。 在信中高一清将回分开後的事详细的叙述,而高游文所说的只千篇一律,报个平安叮嘱兄长注意身体,没有其它。? 所以高一清从茶肆急匆匆地赶回来,把高游文寄的家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要找的信息。 高一清第一反应就是荣王爷娶的男妃是高游文,这个高一清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高家只剩的两根苗都嫁了出去,著实不太好。 可在从茶肆回来的路上高一清再自己慢慢一捉摸,觉得这事还有些不确定,他高家小门小户,没没落前也只是小城里的一户人家,真要攀上皇家真是比登天还难,若荣王爷娶的不是高游文…… 这一想法一出让高一清更担心了,兄弟间的血脉关系就是奇妙,高一清和高游文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倔强是如此相似,高一清怕有个万一。? 面前凌乱放著一封封家信,高一清面色变化无常,外面天暗了下来,大宅子里没住几个人,空落落的一到晚上就有些空寂。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却没人来催,不知是不想打扰到高一清,还是因为也在为这件是猜测烦恼。 高一清枯坐了许久,才发现这件事不是自己想想就能左右的,高一清觉得自己有些傻,抬头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真的吗?” 风擎淡淡地点点头,不是戏谑开玩笑地说道:“是真的。”? “啊……”高一清愣住了,他没想到这麽快得到证实,风擎的肯定将几个时辰的苦思打破。? “我也是前几天得到消息的,挺突然。”也很意外,风擎没想过高游文能名正言顺地现在那位王爷身边,毕竟身份之外,还有皇家的体面。? “……你怎麽没跟我说。”高一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唐突。? “你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看你这样子哟”,风擎从木椅上站起来,拂拂袍子上的褶皱,“陪你坐在这儿我脚都冻僵了。” 风擎捏了捏高一清的脸颊,也是一片冰凉,拉过高一清同样冰凉的手往外走:? “你这手也凉得很,走,吃饭去吧,暖和暖和身子。” 再去茶肆都没了兴致,高一清整日窝在屋里等新年到,忙活了那麽多,最终这个春节过得不那麽和料想中的顺遂有些不一样。? 除夕守岁,初一拜年,初二祭祖,高宅里的新年因为缺少亲朋好友而更加清净一些,年里最重要的三天一过,日子过得就有些快了,转眼就快到元宵节了。? 风擎和高一清整日腻在一起,屋里烧著火盆,二人要麽凑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要麽各自寻一本书来看。? 闲逸的日子轻易让人沈沦了下去,早晨高一清起的越来越迟,但年里无人苛责,风擎早练後更是把早膳送到高一清床前,高一清拒绝无果後就心安理得地在塌上用餐。 因此,在元宵节前一日早晨宫里突然来了人,高一清是衣裳不整屐著鞋子就去了大堂。 “皇宫里来的什麽人?”高一清一手由风擎搀著,在冰雪地上被鞋子绊了几次险些摔倒。 “我也不知道。”小游在前面小跑,一张脸涨得通红喘著气,他一路急跑到高一清屋里连口气没喘又往回赶。 “别慌,没什麽事。”风擎一面跟著高一清,一面安抚地拍著高一清的肩膀,高一清出来的急连件小袄也没穿。 高家寥寥几个人都到齐了,等的就只有高一清这个当家的了。 “接旨吧。” 尖细的有些怪异的腔调让高一清一到堂前,立马就注意到立在堂中央手上拿著明晃晃的物件的人,神气活现吊著眼睛睨著众人。 ☆、(11鲜币)行道迟迟85 高一清心中尚还盼著高游文能寄封家书回来,没想到等到的是皇帝的封赏。? 高家一等人跪在堂前,膝盖手掌贴在冰冷坚硬的砖石,听著宫里来的公公怪腔怪调的宣读圣旨。再站起来时,连个功名都没有高一清就有了从三品的封位,荣王侧妃唯一仳离失夫的兄长孝令公子。? “……好了,孝令公子都起来吧,来接旨。”? 高一清冻得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恭敬伸手接过圣旨,?带著三山帽著圆领袍服的公公转著右手上的佛珠不怒不喜地垂眸看著新升的公子,只在心里腹议荣王侧妃家里可真的是没什麽人了,一大家子连奴仆在内就都没十个人,当家的还一副木讷懵懂样。 公公直在心里摇头,看著接了圣旨惶惶不安的孝令公子,干巴巴地开口说道:“恭喜孝令公子,皇恩浩荡啊。” 跟在高一清身後的风擎在高一清腰上掐了一把,高一清赶紧说了一句:“吾皇明德惟馨。”? 这阵势一屋子里的人都没见过,风擎只能站了出来: “公公一路劳累了,朔冬寒风里劳烦公公跑著一趟,还请公公不嫌居室简陋喝杯茶歇歇。” “嗯。”面色红光的公公拉长了调子应了一声,心说终於来了个懂事的了,对风擎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开始纳闷了,却也没多放在心上。 转到内堂,宅子里的人都反应了过来,赶紧恭敬伺候,身上多加了一件小袄的高一清坐在了高堂上,後头站著风擎,边上就是公公。? ?上了茶和糕点,再送了银锭子才见到公公脸皮有松动,高一清才敢试探开口。 “这位公公,不知我家么弟在京里……”? “孝令公子要放宽心,王妃有王爷恩泽,啊,瞧我这记性,走时王爷托我给公子捎了封信。”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高一清赶紧接过。 “王爷让公子您啊早点回京,别错过了婚宴”,公公抿了一口茶,施施然站起来,“来人啊,给孝令公子把东西搬进来。” 高一清受了封,还有赏赐,人都一直在外站著,公公受了“劳累费”才有退意,这才让人进来。 “我啊也得告辞了,年前就从京里往这儿赶,一把骨头都酸了,这差事我也办妥了,还得回去伺候。”? 高一清一路“劳累公公”、“公公路上务必小心”把人送出大门,看著轿子和一众随从远去才回的门内,而门外已经远远聚了不少人。? 堂内堆了几个硕大的箱子,三品的宫服整齐地放在桌上,上面还放著一同送来的印信。走到堂内,顾婶就领著屋里的人给高一清磕头道喜,不管是喜是惊,这是规矩。? 打发了下人让顾婶看著给几个赏钱意思一下,再把箱子都搬回屋内,这宅子是交给顾婶照应的,偶尔小游也能顶上用,高一清身边也没其它什麽人。? 等人都走光了,高一清泄了力一般摊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看著风擎有些委屈和无奈:“我心里慌得很。” 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很平静,只是风浪又起,却又抽身不出来,更为高游文忧心,一入侯门深似海呐。? 风擎笼紧高一清身上披的小袄,搓著他冰凉的手指,弯下腰和高一清四目相对: “你心慌什麽,心慌的是我才对吧,皇帝的圣旨可写的是’感其情重姜肱,怜其仳离无依’,为夫的地位可都被抹杀了,要是哪天皇帝兴起,又给你指了个人再嫁,我可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那怎麽办?”高一清被说的慌张起来,从椅上坐起。 他被风擎休掉也是真的,可是他们现在又在一起了啊,他难道要找皇帝说自己不是仳离失夫的人?? “放心,皇帝没那个嫌功夫。”风擎只逗高一清一逗,高一清总忧愁的样子看著可不大舒服。 “你啊……”高一清也是明白风擎的好意,心里这一紧一松也感受了些,心情平复了不少。? 风擎拿过桌上的印信,打开包裹的稠布,一方摸起来温润光滑的四方块在风擎手中把玩,印信之下刻著“孝令之印”。? 风擎反复看了几遍,便解开印信之上穿锁挂在高一清脖子上。? “大官人,要鄙人给您见礼吗?” 高一清脖子一沈,一脸无奈地看著风擎:“你要是愿意,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吧。”? “为夫要真行这个大礼,你个从三品可受不起。”风擎一把抱起高一清,吓得高一清一把勾住风擎的脖子。 “不过在一处,不要说五体投地,你要为夫怎麽为夫就怎样。”? 风擎埋头在高一清耳边,低沈有些沙哑的嗓音让高一清心口一颤,红了耳朵,笑骂道:? “你是疯了,要是叫人看见了怎麽办!?”? “看见就看见了,让那些下人都知道了这宅子可还有一位主子。” 风擎一路抱著高一清回了房,房里多了几口大箱子,现在谁也没空在意这个,用脚随意合上门,风擎就把高一清压倒在床塌上,高一清的颈子在路上已经被风擎啃得通红。? 脱去高一清脚上的靴子,高一清的两只脚冰凉得发青,风擎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把高一清的双脚从袍下放到自己腹上,紧贴皮肤,凉意让风擎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一清向上蜷缩著身体,看到风擎皱眉的样子笑出了声,被风擎骂了一句忘恩负义。? 不加悔改的高一清更坏心眼把脚往下挪挪,拿脚趾头戳戳风擎不算柔软的腹部,问道: “爷,还有兴致没啊?”? 风擎目露凶光:“那咱们来看看啊。” 风擎丝毫没犹豫就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把里里外外的裤子都脱了个干净,高一清的两只脚也被拉开放在了风擎的腰部两侧。? 高一清看了一眼那胯间还算温顺的物件,失去了温暖的脚趾失落地蜷缩了两下: “我脚还是冷的。”? “待会就热了。”风擎摘下那块碍事的印信丢到一遍,吻住了高一清的唇……? 在肢体的纠缠与欲望的宣泄中,烦躁忧虑都被抚平,肆意之後的疲倦,高一清迷糊听到风擎说:? “把汤喝了,好安眠。” 高一清一夜安眠到天亮,不管夜间多少鞭炮声。第二天元宵节一过,便启程回京,要去参加一场隆重的筵席。 ☆、(8鲜币)行道迟迟86 高一清这个三品的封号得来是有些尴尬的,并非书香门第也非豪门旺族,虽说男子嫁人不算少见,可总会招来非议被人看轻,高一清还是仳离之人,被休的原因还不清楚。 也是因为皇帝对荣王爷信赖敬重,才让皇家娶一个男人,连带著荫蔽了王妃的家人,由此也可猜到荣王对王妃也是伉俪情深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皇家几代没有的先例,迎娶男妃入门,虽名上是个侧妃,但王爷身边再没其它人。 在那位公公捎来的信中高一清又得知了个大消息,高游文有孕了。? 风擎看著信上的内容挑挑眉,心说怪不得这麽快就成婚了,之前一点消息可也没有,之前看高游文不屈的模样,荣王想名正言顺把人绑在身边可是痴心妄想。? 高一清心底生出一股作为兄长的情愫,世上唯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么弟要成家开枝散叶,心里感叹和不舍杂陈。? 一路赶往京都,没有游赏玩乐的功夫,身子总些吃不消,可路程还是不能耽搁,路上荣王大婚依然是寻常百姓閒暇的谈资。? 桃红含宿雨,柳绿带春烟,车马劳顿一月有馀,三月初风擎和高一清在紫嫣红春意闹之时到了京都,距离荣王大婚还有一月有馀的时间。? 重新踏入京都高墙之内,高一清心中没有多少起伏,来接高一清的是以前常在高游文身边的那个侍卫,高一清还有些印象,叫锺辛来著。? 锺辛一身暗沉的赭色劲装,眼神锋利,腰间挂著长剑威风凛凛,和之前便装有些不同。 锺辛一见高一清就托手行礼:“大人,王爷和王妃派我来接您。”? “嗯,舍弟在信上有提过。”高一清说著话却回头看向风擎。 “王爷如此定有他的道理,你先跟著去,我回头回去找你的。”风擎如同安抚孩童般摸摸高一清的头。? 高一清点点头,却无精打采,风擎笑著从袖中掏出一枚小木牌来放到高一清眼前: “要是想我了,拿著这信物也能找到我。”? “鬼才会想你。”高一清瞪了风擎一眼,一把扯过小木牌,转身便头也不回上了锺辛的马车。? 一到京都高一清和风擎就要分开,其中顾虑高一清自然明白,他受了封,就算不是仳离之人也成定局了,家产雄厚的风家与官家的关系也向来微妙,在人前,他俩是不能太亲密的。? 捏著手里质朴黝黑的木牌,高一清不禁挑开车帘向後望去,风擎依然现在原地你送著马车离开,远远的,草色青柳色黄里,高一清似乎能望见风擎眼底的温柔和同样的不舍。? 按迎嫁娶亲的规矩,迎亲的队伍是要从江南一路吹拉弹奏到京都的,可高游文身子不便哪能折腾,迎亲的队伍便从高游文跟从的老编修府中出门,这也是高一清这段时日要借住的地方。? 老编修著实年岁大了,一生没有多大业绩,官场纵横一生也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官,见了高一清都要见礼,高一清却受不起,对老编修很是敬重。 能在天子脚下的京里为官而未曾树敌有一,这点著实让人佩服,这也是荣王把高游文放在他门下的原因,碌碌无为无妨,心如明镜才可贵。 高一清和老编修聊了一会儿,见老人家有些乏了便主动告辞,一直站在门外侯著的锺辛便领著高一清去了住处。? “这里以前是王妃的住处”,锺辛领著高一清到了一间屋子,老编修的府邸子并不大,这间屋里的摆设虽简单但还尚显局促,“王妃的一些旧物有些还在这,要委屈大人暂住在此了,这里也备下了一些寻常用到的物件大人您看看还缺什麽。” “这里很好,费心了。”高一清四处大量著,也许这里高游文很少住过,生活的痕迹却是有的。? 锺辛又叫来了几个奴仆说是专门伺候高一清的,连出行的马车和车夫都准备好了,十分仔细恭敬。? “王妃现下正住在王府,大人可以随时过去,王妃十分挂念大人。”? 高一清点头说了自己明天就去,锺辛才算完成任务务回去附命。? 老编修府上喜庆非常,翻新屋顶砖墙,夜里红烛不断,每天天明和傍晚时会有僧人定时吟诵晦涩的梵文祈福,一切都为了王爷大婚。 躺在软塌上,高一清觉得床塌空得慌,心里也跟著空旷起来,可一想到风擎回到那个妾侍成群的家中,高一清就郁闷得牙痒痒的…… ☆、(7鲜币)行道迟迟87 一夜无梦,高一清洗漱时和小游商量去王府的时间,高游文现在身子金贵,高一清怕打扰他修养。 还没把时间定下,就有仆人秉告门外有人请高一清喝完茶。 不做其它猜测,高一清快速地给自己绾好了发,嘴角挂著浅笑就去客厅,果然就见那个人十分冷淡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 二人同时看到对方,相视一笑便走向彼此,并肩而出的风擎和高一清都像是不经意间或是不受控制地触碰到对方的肩或指尖,简单的触碰人让一夜的浅薄的思念瞬间泛滥成灾。 一个转角,几瞬的功夫够风擎甩开身後其它人在高一清脸颊上亲昵一蹭後印上一吻,耳语道: “昨晚梦到我了吗?”? 身後的绿松和小游跟了上来,高一清看了风擎一眼没机会开口,风擎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看著高一清,高一清白了风擎一眼,这个便宜被占得有点小糟心,便有意加快脚步先行一步。 上了一家酒楼,高一清就一脸疏离让小二不大确定这二人是不是一道来的,风擎还是一脸淡定,要了早点和茶水,等小二关上厢房的门,就立马凑到高一清身边。 “远点。”高一清睨著风擎,带著嫌弃。 “可为夫想你了,昨晚一宿都没睡好,来,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风擎目光直露地盯著高一清的脸,倒让高一清不好意思起来,而後风擎更是殷勤布菜,好不体贴。 一餐饭话花费的时间比往常长出些多,出酒楼时,街上买早食的摊子都收得七七八八,风擎一路送高一清到荣王府门前。 庄重威严地朱红色前守兵严阵以待,石雕的石狮也是气势逼人,与市井生疏保持一份无法逾越的距离,似乎王爷府里外的春意都是截然不同的。 “你就送到这儿吧!”二人已在王府门前站了片刻,不太适宜。 “嗯,进去吧。”风擎朝高一清笑笑,站在原地看著高一清,看著高一清走进深宅大门内。 高一清顺畅进了王府,前面有人领著,王府内虽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卫的,但带刀的侍卫守在路边或是亭苑两边,整个王府森严威武,王府里奼紫嫣红的奇花异树高一清都没敢仔细打量。 走了一大段,锺辛迎面走了上来,领著高一清主任进门的那人弓身退了下去,看这阵势,高一清还得再走上一会儿,这王府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锺辛似乎是猜到了高一清的想法,跟高一清轻声道:? “王妃喜静,屋院有些偏僻,进出有些不便,不过也好过总被人搅扰。”?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0节 “恩,我给带了山楂糕,不知道合不合适?” 王府里森严的守卫让高一清不得不尽量周到些,高游文喜不喜静高一清不知道,但住得有些深了,想出来也不太容易。? “王妃近来正是要些吃开胃的,大人费心了。”? 高一清见到高游文时,高游文正在院子里斗两只? 虎皮鹦鹉,两只小鸟羽翼鲜亮,叫声啾啾,小巧的鸟喙蹭著高游文的手掌求食。 在听到脚步声後转过身去见了高一清,高游文嘴角就漾开了笑:“兄长。”? 高游文没多大变化,只是似乎整个人比以前柔和一些,这才让高一清觉得惊讶,他还以为会见到高游文顶个大肚子,高游文穿著宽松的长衫连身形都没有变。? “现在月份还小,过了这个月就该能看出来了。” 高游文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也解了高一清的惑,在看到小游手上提的小包裹时,眼中亮光一闪,就道: “还是兄长知道疼惜我,这家的山楂糕味道最好。”? 连山楂糕外面包裹的油纸都能认识,看来高游文之前也没少吃。兄弟就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面孔就放在在一边,下人奉上一壶茶,春光和暖的下午轻易地就打发了过去。 对於高游文腹中还没有凸显出来的孩子,高一清总有种莫名的轻切感,偶尔想起会不由自主地在唇边扬起一摸笑意。 不顾及风擎难看的脸色,高一清经常往王府里跑,成了王府的常客。 ☆、(10鲜币)行道迟迟88 风擎从老编修府的侧门进入去找高一清时,高一清正在窗前桌上画图样,专心致志连风擎进屋都不知道,风擎本不想打扰,端了茶坐在一边顺口问了小游一句:? “你家少爷这是在忙活什麽?”? “小少爷府里要给没出世的孩子做衣裳,嫌图样太老没新意,少爷就回来自己画了。”? 风擎一听就把杯盏往桌上一搁,不轻不重“!”的一声,小游身子一凛就退了出去。? 在画上著色的高一清想忽略也是没有办法的,回过头去问道: “又怎麽了?瞧把小游吓的,回头他又要和我埋怨了。”? 风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 “你待在王府的时间还不够长啊,回来还要忙乎,总该陪陪我吧。” 高一清拿著笔端支著下巴,审视自己的画作: “我才隔三差五去一回,也没多长时间啊,是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空闲的时候怎不见你过来?” 风擎回到皇都,应酬和事物都变多了,来找高一清的次数也少了。高一清却也不曾踏入风家的大宅半步去找风擎,那个地方高一清总是下意识的回避。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高一清又拿起笔继续著色,风擎冷不丁问道:“你就那麽喜欢那小孩儿吗?” 高一清没有丝毫犹豫,带著自己都未察觉的喜爱和自豪说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的小侄子。”? 高一清正在画一副麒麟送子图,回头给他为出生的侄子做一件肚兜,穿起来应该十分可爱讨喜。? 这下笔似乎有些收不住,等觉得累时桌上上好色的图样已经有七八个了。 “你来看看……”高一清说话转身时才发现原来坐在椅子上的风擎已经不在了,茶盏随意的放在桌上。? 高一清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探头出窗户对院子里的小游问道:“他什麽时候走的?”? 小游踏踏地跑到窗前回话:“有一阵子了……刚来没多久就走了。”? 小游想到风擎离开时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看看自家少爷,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 “少爷,要我上门请……” 高一清没等小游说完就一挥手,道:“他那是大爷脾气,不用理他,来,看看我的图样。”? 大概小游心里还记挂风擎离开的事没表现出太大的精神头,高一清也被弄得兴趣陈乏,整个下午都怏怏的,躺在床塌上捧著书册看著。 不过风擎确实如高一清说的那样,晚饭时间又来了,还带了高一清最近喜欢上的东坡肘子。? “今天给你一块大肉,算我给你赔罪。”高一清给足了风擎面子,分了最大的一块肘子给风擎。? “以酒谢罪如何?”风擎还一道带来了清醇的米酒。? 高一清酒量不佳,但不妨碍他喝上一杯,最近日子如春风拂面般安逸,微醺的漂浮感多少有几分诱惑。? “那我先给大爷斟上一杯。”? 两杯三盏的清酒冲淡了下午的不愉快,高一清只消三两杯就脸颊带了红晕,风擎多劝了两口,高一清贪杯不舍,肘子还剩下大半却筷子都拿不住了,痴笑著靠在风擎的身上。? 风擎的手搭上高一清的腰部揉捏著,高一清似乎还有几分清明:? “就知道你意图不轨……”? “你这样涉身犯险又是为何?”风擎的手滑到腰下浑圆的曲线。? “我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一清咬字模糊意外的有几分暧昧的诱惑在其中。? “虎穴是要我来入的,虎子就教拖给你吧。”?舌尖扫过高一清通红得有些透明的耳朵,牙齿轻轻地触到耳廓。? 回应风擎的是一阵哧哧的笑声,喷薄在风擎脖颈的炽热的呼吸直接撩拨他的欲望,风擎把高一清从桌前抱起,促狭地屋内只五六步就到了床塌前。? 高游文之前是一人偶尔居住在此,一张单薄的床塌两个大男人压上去显得更加逼仄,似乎连床板都向下被压迫著,风擎扯下高一清的腰带,露出白皙的臀部,简单扩张下就挤了进入,自从来到京都後,风擎就被这样那样的事牵制著,埋藏的欲望如同枝头来到最糜烂的花儿,积聚堆攒在一起。? 有力坚定地顶入,高一清连著从鼻间闷哼几声,有些不大舒坦的伸手揪紧风擎胸前垂下的发,风擎吃痛只能停下身下的撞击,把高一清纠缠与自己头发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高一清的双手按在枕头的两侧,深深吻上那不满微微嘟其的唇,恨不得能一口把高一清一口吞了下去。? 高一清双腿绞紧风擎的腰,感觉一下下撞击里对方就要顶到他的心口里,整个人也被逼到了床边,头下的软枕膈得难受,伸著被风擎压著的手要把枕头抽点。? 风擎战得正酣,哪容得下高一清顾及其他,一把抽了软枕下去丢在地上,力道过大把枕下的压的书册一同扫到了地上,还连带著几张薄纸。 “啊,我的送子图……”高一清竟然此刻清醒了一些,风擎看著地上从书册里掉出来的纸张,近来被忽略的闲气一下子用上了心头。 风擎猛的抽出自己的下身,高一清被磨得瑟缩起身子,口中意味不明呜咽了两声。风擎抄起高一清的细腰就把人翻了个身,抬起高一清的臀部又没预兆地直接捅了进去,比之前更加卖力的顶弄……? ☆、(8鲜币)行道迟迟89 高一清因为身子不适,第二日便没急著把画好的图样给送去王府,?窝在床上看著窗外春日韶光,风擎今日也难得清閒留下来陪著高一清打发时间。? 高一清没有宿醉的头疼,他还依稀记得昨天晚上风擎在他迷迷糊糊时给他灌了一碗汤,应该是用来醒酒的。 同样昨晚发生的其他事高一清也记的清楚,操劳大半夜,还被逼著答应少去王府,高一清才知道风擎的醋劲是如此之大。? 可真的论起来,高一清才是能端起姿态的那个,? 风擎在皇都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说外面的,就风家後院里的那几个哪个不是勾勾手就能逍遥一番的,高一清这回是算知道什麽叫先下手为强了。? 後来一些日子,因为婚期临近,高游文也不得不忙碌起来,宗庙祈福剪裁嫁衣等等,高一清没去王府多做打扰,和王府来的人商量大婚当日一切流程,务必扮演好他这个王妃兄长的角色。 王府同样请了手艺好的裁缝给高一清制了两件喜服,裁缝一面给高一清量著尺寸,一面还说著高一清身量好,只是确实太瘦了,要多补补。 高一清觉得自己最近胃口大好,不觉得自己清瘦了,却听风擎接了裁缝的话,道:“是瘦了。”? 高一清便也不作无谓争论,只说是自己为了大婚操劳,这话说出来也只有裁缝信罢了。 高游文在婚期前两日将将回到老编修府上,花轿是要从这里过门。 高一清本想和高游文睡在一张床上说几句体己话,却没想到高游文也只是住两天的功夫,连带著了许多物件,把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连高一清摆个床铺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另觅住处,高一清心里失落一阵。? 王爷鲜衣怒马,一向沉稳的人今日也是自得意满,带著迎亲的队伍掐著吉时到了编修府前,赶在花团锦簇绿柳如烟春的最末时的荣华里,红色的队伍行於其中!乐阵阵。 宾客满堂,鸳鸯成对鸾凤成双,新人叩首天地为证,最後如愿以偿,愿能中了。 送了新人入洞房,筵席正式开始,觥筹交错喧哗欢笑,高一清送高游文到新房里躺下就到席间照顾客人,按著俗礼高游文从半夜起就被折腾著,现在正好躲在屋里小睡片刻。? 高一清跟在今日的新郎官身边给宾客敬酒,头一次用到自己的官品。因为不胜酒力,跟在高一清身边的小游手中的酒壶中盛的是清茶,也没人会在意这个。? 做为新郎官,王爷执酒的大气和高一清的斯文儒雅形成鲜明对比,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了下去,甚是豪迈,面色红润,与人谈笑间不羁潇洒,一副快意人间的样子。 和高一清敬了两桌朝廷重臣的酒,新郎官也有些醉了,揽著高一清的肩笑道:? “兄长尽管放心,我会待游文好一辈子。”? 席间宾客听了如此至诚至信的话一时哄笑,高一清也陪著笑笑,心里的滋味自己都难品味。? 高一清喝了一个十足十的饱才从席间下来,站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前来参加筵席的风擎很快就找了过来: “怎麽就你一个人杵在这儿,身边的人呢。”? 高一清往风擎身上虚靠上,有气无力道:“小游去後厨给肚子填些东西。”? “自己你呢?我去给你也找些吃食?”? “不用,我靠靠就好,早上垫了一些,现在肚子里都是茶水,也吃不下其它。”? 天未亮时高一清就起床把今日事宜都给下人嘱托一遍,晚上更是想著高游文要出嫁而毫无睡意,现下停了下来才觉得有些乏了。? 看著热闹的宾客,高一清有种置之身外而融入不进去的,他心中还是不想高游文出嫁的,高家就他们两个嫡亲的後人,年长些的高一清不由自主更多些顾虑,但这些在高游文面前却没有表露分毫。? “我们之前的婚宴也是如此热闹吗?” 席间大家讨论的话题不少,荣王爷婚庆的排场和王爷王妃之间的伉俪深情不免让人想起当初轰动全城的风家娶亲,将二者拿来比较也无可厚非。? 高一清今日也是红衣,少穿著鲜豔衣裳的高一清今日在风擎眼中很是明豔,一如当初嫁与他时的模样。 风擎喃喃道:“嗯,也是如此热闹,比这还要热闹……” ☆、(10鲜币)行道迟迟90 婚宴後,高游文的那些物件都又搬回了王府,促狭的屋子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高一清没急著再搬回去,三朝回门时,按俗礼高游文和王爷还是要回来住一夜,?屋子还是要留的。 高一清老早就想著要在三朝回门那日拿些别致的东西送给王爷王妃二人了,高游文的嫁妆多是王府筹办的,风擎也给筹了一部分,说到底不是高一清这个兄长送出的心意,高一清才如此重视三朝回门的日子,想仔细准备。? 可想来想去却没什麽能送的,毕竟皇家生活不是常人能比,高游文现在有了身子,在王府里,好的都紧著他用,王爷更是恨不得把他如同祖宗供著。? 高一清跟著编修府里的人打听一下,最终决定在大婚之後的第二日去京都郊外的寺中为王爷王妃求两道平安符,整好一日的时间来回。 风擎恰好没有整日的时间相陪,高一清遍带了小游和编修府上的另一个小仆,坐了马车到了山下,留下小仆看马车,高一清带了小游上山去。 皇都周围不乏寺庙,除却皇家寺院之外,香火旺盛的寺庙一年总有许多善男信女前来参拜,这次来的寺庙被称为观音寺,香客多是来求子肆绵延的。 庙中也有几位大师医术了得,上庙前求医问药的也是不少。 高一清在回风家之前就借居在京郊这座山上,平时也得到寺中的僧人接济,高一清不小心伤了自己头差点丢了命时,就是庙里的高僧搭救的。 因而高一清对庙中的情况算是了解一二,和几位僧人有几分交情。 进庙中先在观音大士前祈了福,而後求来了平安符,因为香客太多不免耽搁了一些时候。? 出了大殿已经是晌午,庙中有专门为香客提供的斋菜和暂时休憩的地方。吃完斋菜,高一清在寺里随意逛著,本打算找之前相熟的僧人说说话,却发现香客太多,寺中的僧人也忙的很,之前的计划只能作罢,只能改日再行拜访了。? 高一清以前住过的屋子和寺庙还有些距离,站在寺庙中,山中春红柳绿里很难寻见屋子的轮廓,二者相连的也只有共同汲水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正值春日,湖光山色也引来游者一众。? 小游不愿陪高一清瞪著只在微风过时才泛起一丝波澜的水面,高一清便放了小游去近林里寻自己的乐趣,加入了林子里挖树下野菌山菜的行列。 高一清在湖边找了块大石坐下,以前他也爱时不时到湖边走走,寺庙里会有僧人来取水,一天会看到好几回。 那时穿著边角磨损的就袍子,却觉得自己也沾了佛性能看透几分人生真谛,但一入尘世,再归来此处,才发现已近没了当初的领悟。? “这里很美是不是?”? 高一清扬起头,在午後的阳光里,那声音温柔的女子一身软嫩的缎子,不知何时站到高一清身後。? 高一清心中很是惊讶,还没在脸上摆出一个笑来,就听那女子说道:“我们四处走走吧!” 高一清此时坐在大石上抬头听著女子说话,有些失礼,反应过来後,高一清立马站起来,那女子已经走出几步了,高一清看著窈窕的身姿,犹疑了一刻抬脚跟了上去。? “今日我是上山来祈福的,准备住上几日的,去年年关那会流民闹得凶,爷为了一大家子在外奔波让人心里总不放心,爷现下平安回来了,我也到菩萨庙前还了愿。” 这位仪态大方的风家後院里真正管事的女子,走在高一清前面,头上的铢钏会在莲步轻移间碰击发出细微悦耳的声音。? 这女子高一清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名唤如意,是个讨巧的女儿家的名字。 就算此时看来端庄大方的女子,高一清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傲慢的轻视,仅有的几次见面里,这女子跟在风擎身边,精致的妆容下隐藏著胜利者的笑意,更像黄蜂尾後针,刺人的很。 高一清心里不喜,却还是跟在了後面,心中警惕重重加固。? “这次爷回来也不知会待多久,怕我在山上错过了给爷送行的机会,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还是要来还的,这世上,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菩萨和自己,你说对吧?”? 如意夫人停下脚步,回头看著高一清,圆睁的杏眼里有教人看清的情绪。 高一清有些不确定的迟疑回答道:“……是。” 高一清一生最无法确定的就是自己的过去,他无法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 如意夫人听了高一清的回答笑了笑,却仍盯著高一清,眼中带上了探究和打量: “我以为你再不会回风家了……” 高一清面无表情的回视著如意夫人,心里擂鼓不断,他并不如看起来那样自在淡定。 “我当初对你还有几分佩服,可临了,你还是回来了……你是真的把一切都忘了,还是心里终究放不下呢?”? 高一清看著那个豔丽的讽刺的笑,心里发慌,不知道该说什麽,他开始後悔自己的鲁莽决定,为了心里那点小不甘心让自己和传言中风擎最宠爱的夫人站在了对面。? “少爷,少爷……”在高一清最尴尬的时候,林子传来了小游的叫声,高一清心里一松,终於有了可以临阵逃脱的借口。? “等一下……” 高一清不想给如意夫人挽留的机会,本打算直接离开,却听到三个字脚下一个迟疑,被如意夫人抓住了衣袖,这不合礼数的动作高一清还没来得及说什麽,耳边就传来了落水声,紧跟著自己整个身子也失去平衡,被拉入了水中。? 被暖阳晒了许久的水面,还是因为初春的原因,只暖了浅浅的一层,一入水,冰冷的湖水立马透过轻薄的绸衣,直接侵到肌骨。 ☆、(13鲜币)行道迟迟91 猝不及防的,高一清被灌了几口冷水,口鼻甚是难受,如意夫人原本抓著他衣袖的手却改抓著他的整个手臂,拉著高一清直直的往水底沉,那身软绿的衣裳融在水里,像极张牙舞爪的水草,深沉的一片。 丢了铢钏的发在水里漫溢,幽深的眸子却死死盯著高一清,高一清身心俱凉,抓著他的更像他索命的恶鬼,深绿色的衣裳下血色蔓延,血腥味通过冰冷的湖水灌入高一清的胸腔。 窒息感让时间变得漫长,高一清觉得自己抓到死亡瞬间的体会,棉柔如这清水,却让人反抗不得。 极力望向水面之上,日光银银荡漾,渐渐被碧水侵染,光亮一丝丝被湮灭,却有什麽从黑暗里钻出芽儿来…… 恍惚间,高一清觉得这窒息感比起他磕碰脑袋的那一次却是好了几分……比起丧子之时的痛不欲生之感,也是好了千倍百倍。 高一清终於明了为何如意夫人嘴角的笑是讥讽,终於明白风擎为何总不愿自己提起自己未出世的小侄儿,一切都只是他後知後觉罢了,他以前说过风擎对他功於心机,想来却是他不长记性,如懵懂小儿般记吃不记打。 高一清浑身泄了气力,没做挣扎,随著如意夫人沉到湖中的更深处去了…… 高一清小时因为生母不受宠,生来又细小,在子肆还算旺盛的高家少能受到一丝宠爱,幸得顾婶与她娘亲有亲同姊妹的情意,将他视如己出。 而此时风光无限家底雄厚的风家…新回~忆论,坛…家主在那时却也落魄得很,还不如高一清的日子过得好,高一清温饱尚可,时不时还能得到顾婶从厨房拿的大房吃剩下的糕点,而风擎长得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大,却细细瘦瘦的吓人,长来威吓高一清抢走难得品嚐的美味。 风擎把抢来的糕点囫囵吞枣塞进嘴里,还嫌弃东西太小,看著坐在门牙上仰头看著他可怜兮兮的小孩儿,咂巴一下嘴,承诺以後会还。 高一清竟然也信了,以後还时不时主动给风擎留糕点,风擎对安静的小孩儿也有几分上心,少有人为他著想。而高一清那时是一个人太寂寞了,付出一个糕点可以让人陪自己一会儿,也心甘情愿得很。 二人相处了一段,难得融洽,在两个月的时间没在高家後门等到风擎时,高一清心里甚是慌乱,担心自己唯一的玩伴出什麽意外,却也没得法子,他从来只等在高家後门,只看风擎有没有良心来找他了,相处多年都是如此。 再见风擎时,风擎带来他要离开的消息,高一清也才知道风擎的身世,风擎原来不是高一清所想的是个平常落魄人家的孩子。 风擎出生不好,生母出自烟花柳巷,所以一出生便被从京都送到江南老祖宅里养著,这辈子是没多大出息了,连宅子的下人都不待见他。都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折戏刚退下,剧情斗然一转,落魄公子摇身一变就是富家唯一的嫡系的子弟。 风擎上面有有四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小弟,後来风家老爷子还雄姿不减,娶了一房小妾宠爱得很,又添了个带把的,但福薄命浅,出生没几月几夭折,幼子夭折的阴霾就此密布了整个风家,风家的子肆三四年间接出事,被遗忘十多年的风擎才入了风老爷子的眼。 一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地接风擎回京。开始几年里,风擎还会时不时来回江南小住几日,二人能见上一两面,最後只能靠书信保持联系了。 世事多舛,高家落败似乎是一夕之间,高一清为了高家门楣不倒,到了不得不把自己嫁出去,这亲事如及时雨救了高一清一救,但也同样蹊跷。突然京里的人来家中说亲,聘礼的单子也带来了,高一清思考两日就应了下来。 成亲的队伍是真的从江南赶到京都,在京里稍作修整一日,高一清的花轿便抬到夫家大门前。 他尚未见过面的夫君来踢他的娇门,将高一清牵了出去,第一句就是凑在高一清耳边道:“我说过,有朝一日会娶你进门。” 嫁衣宽大的长袖下一直攥进的手瞬间松开了,心中的忐忑一下扫尽,高一清差点恼怒地掀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多年没见面的二人,再见面时却在新房之内,喝了合衾酒,就成了一对。 生活就是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在高一清进风家之前就有几个偏房侍妾,此後因为种种原因,又添了几房,如意夫人就是在高一清进门後娶的,高一清虽面上说著不介意,风擎也不是真对她们好,可心里也是苦的。 几番来去,两人独处时也都是争吵,後来索性就不见了。风擎问过高一清,是否後悔嫁给他。 高一清话说得直白,若是知道自己嫁的是谁,他定是不会嫁,风擎这场盛大的准备对於高一清来说有些玩笑有些折辱他了。他对风擎本就没有那样的意思,只当推心置腹的好友。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在高家难以为继之时,高一清也未曾信中透露分毫,只是不希望为他和风擎之间添了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这段友情最终是泯灭了,面对对他极好的风擎,高一清自己都辨识不清自己对他是如何感情,离不开割不断,却也不甘心。原以为这辈子就这麽分分合合,没想到高一清有孕了,高一清才开始真正来面对风擎对他的感情。 高一清对自己第一个孩子倾注所有的情感,可临到头都是一场空,孩子终究没生下来,而谋了孩子性命的不是旁人,就是整日对著高一清百般讨好的风擎。 高一清还记得风擎在床头对他说过,他是不会要流著风家血脉的孩子的,他要风家断子绝孙。只要他二人能在一起,不要旁的也是极好。 风擎说话是声音是温柔的,眼中却带著冷厉的光,若不是当时高一清刚丢了孩子身子虚,他定要上去与风擎拼命不可。 高一清养身子时不愿见风擎一面,身子将将有了起色,便问风擎要了一封休书离开风家,碧落黄泉誓与风擎死不相见。 风擎这个人物,高一清自始至终没有看清看透过,年少时,他不懂风擎眼里暗含的情愫,也低估风擎对那段落魄日子的恨,断然没料想到风擎能如此冷血残忍,高一清时常想著那麽一个在自己面前温柔体贴的人,为何瞬间又换做另外一个人。 风擎向来做事滴水不漏,高一清对枕边人也是信任非常,当初为他点破的玄机的却是进门刚不久的如意夫人: “姐妹们进院子这麽久,也没个有动静,到底是爷偏爱,还是有旁的原因呢?这回爷该高兴了。” 高一清常是躲在院子里不出来,为了腹中孩儿才愿意四处走走,甫一出门,就听到这番话,後来风擎命人送来的一碗汤药让高一清无端腹痛起来,高一清才彻悟过来,可惜太晚,可怜他无辜的孩儿。 要是没有如意夫人的话,高一清是端的不会想到风擎,只想是旁人要加害他。 如意夫人是个难得通透的人,不管揣著怎样的心思,高一清总是要谢她的。刚住在山里木屋里时,高一清经常发梦,梦的都是自己枕边的人化了恶鬼,要索他的命。 “人上来了,上来了!” “我的夫人呐,小奴才离一刻你怎就遭遇如此不测,是哪个天煞的心存不良?夫人你可怜可怜九儿,莫要丢了九儿啊!” “赶快抬人啊!块叫庙里大师看看!” “少爷,少爷!”小游觉得自己三魂离了七窍,抓著高一清冰冷的手指惶恐地一声声叫著,没了方寸。 一切声响,高一清都是知道,只觉得身子沉得很,眼皮更是如同灌了铅,张口欲言却吐了几口水出来,胸口突的一痛,意识一黑,真的没了知觉。 ☆、(12鲜币)行道迟迟92 高一清只是上山求个符,马车都还在山脚下等著,没想到突然遭遇祸事,小游心中一千个一万个後悔,要是自己跟著,许就避开这一劫。? 庙里的懂医术的僧人已经给高一清看过,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不见得转醒,小游在旁哭成泪人。倒不是他想哭来著,只是想到他家少爷一生坎坷多舛,就情难自禁。 小游一面央寺里的沙弥熬药烧水,一面陪在高一清身边半步不能离开。? 两个时辰後,高一清方才悠悠转醒,小游还在边上抽抽搭搭,眼睛肿得厉害却一眼就瞅著高一清醒了,立马伺候:? “少爷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舒坦的?我可是担心坏了,都是我的不是,我若不离开那会,少爷也不会被那蛇蝎妇人给害了!” 小游怨气颇大,口上没个遮拦,不过现下高一清醒是最要紧的事,小游连忙问高一清身上可有不适,又遣了沙弥去请僧人来为高一清诊脉。 高一清已觉不出身子有什麽不妥,只是乏得很,闭眼睁眼间似乎又把他的一辈子给过一遭,多年心绪倾刻压在心头,整个人是如同耄耋老者没了丝毫生趣。? 小游见高一清醒了过来,却没半句话,目光涣散,心里更是担忧,却不敢多言语,一味地整高一清整整身上被子,拿温毛巾擦擦高一清的手,心里戚戚然,他家少爷不会又会出什麽事吧? 寺里的高僧来得快,小游赶紧迎上去:“苦慈大师,你快给我家少爷看看吧!我……” 小游在苦慈大师耳边低估几句,觉得他家少爷许是受惊吓过度,伤了心智,叫大师仔细看看,一回头,却见他家少爷直勾勾地看向这边,看的小游打了一个寒颤,再定睛一看,高一清看的是小游他身後的大师。? 高一清动动唇,艰难道:“每每见到大师,鄙人都是如此狼狈模样,真是……”? 苦慈大师与高一清是老相识,高一清两次死里逃生都乘大师相救,缘分确实不浅。? 大师脸上安然,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眸子明亮而深沉,看著总是慈祥让人安心。苦慈大师把挣扎要起床的高一清按回床上,念了一声佛号,给高一清压好被褥,一只手搭在高一清的脉上。 高一清刚才说话有些急了,现在正粗喘著气,看得小游心里害怕,担心好不容易醒来的少爷又晕过去。 高一清气好不容易喘匀了,问道:“与我一同落水的那位夫人可有什麽大碍?”? 小游听高一清居然还关心那个心肠恶毒的妇人,又听那大师说了一句无什大碍之後,心里堵的慌,很是不痛快,跺了跺脚说了一声去看看药就跑了出去。? 苦慈大师把脉很是谨慎小心,许久才把高一清的手放开放入被里。 “她没事就好。”高一清依稀还记得在水中如意夫人似乎是受了伤,衣裳下一片血色。 “高施主仁厚”,苦慈大师在高一清身边坐下,“那位女施主正好拜托贫僧一件事,怕让高施主有些为难了。”? 高一清有些讶异,如意夫人居然回头来求他,是因为没和他同归於尽而来亡羊补牢吗?幽碧的水中那双渗人的眸子窜出高一清的脑迹,高一清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大师说吧!”也不知他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高一清对如意夫人的心思很是复杂,以前现在皆是如此。? 在只有二人的屋内苦慈大师压低声音,道:“贫僧刚才女施主那儿来,得知女施主原是有身子的,只是这一折腾却添了恶果,那已经四个月大的孩子没有机会出世……业转因果,因果才有报应。” 苦慈大师最後悠叹息一声,却寥寥几句话让高一清心里起伏不定,心中先是一凉,再细细一掐日子,却觉得蹊跷,高一清和风擎来京都不到两个月,这孩子…… 突然一下子都明了了,这灾祸许是真的有几分天定在其中,让高一清巧合的赶上了。就算不是用这次失足落水为幌子,就算不拿高一清做挡箭牌,这个孩子注定是生不下来。 整好高一清出了门被钻了空子,两个人一同落水,自然是风擎放在心尖儿上的人重要些,如意夫人才好蒙骗过去。 高一清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反胃,总觉得换了乾净衣裳的身上自然带著血腥味。 “大师放心,既然我与那夫人都无事,失足落水也只是的小事而已,还请大师多多照看那位夫人。”? 苦慈大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而後道:“高施主也要多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虽然比贫僧上次见面时好了许多,底子补回来一些,也是要多加注意的。”? 高一清点点头,脑仁里尖锐的疼,却不大想闭上眼,想来是湖水太凉有些风寒了。? “诸佛菩萨,无时不在,因果相依,高施主务必要好好善待自己,鄙寺菩萨赐予的是得子的福气,莫要辜负了上天的好意。”? 高一清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充斥了太多的东西,一朝之间失去的又回来了,像是经历前世今生,混乱间,他对苦慈大师的话没有反应过来,复问道: “好意?什麽好意?”? “贫僧是听煎药的徒弟提起的,高施主的脉他拿不住,刚才特地把的仔细一些,高施主是有孕了,也是一桩喜事。”? 话音刚落,门外“啪”一声的脆响,小游失手落下的药碗破碎的声音把小游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对屋内叫道:? “我不小心打碎药碗,我再另外换一碗来。” 小游步伐慌乱地离开了,杂乱的脚步一如高一清混乱的心绪。 厨房炉子上还温著药,没一时小游端著药碗又回来了,苦慈大师已不再屋内了。他家少爷半睁著眼面色苍白怏怏地躺著。? “少爷,喝药吧。”小游给高一清背下垫高,拿著调羹将汤药一点点吹凉送进高一清口中。? “方才烫著了麽?这麽大的人怎麽还这麽毛躁。”本该苦涩的药喝起来却没有多大味道。 小游呐呐答道:“不知怎的外面开始零星下起雨了,没注意脚下就把碗给打了。” 高一清没再说其他,他现在困乏得很,天色已经黑了,小游收拾药碗准备离开时,高一清才开口: “刚才大师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小游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无错,模样很是可怜,高一清心中怜惜,小小年纪跟他经历了这麽多,还得假装一切安然,真是难为他了。 “我已经和大师说了,这件事他会为我保密,小游也不要再告诉第四人的好。” 小游重重的点头,眼里噙著泪,他还记得他家少爷失去第一个孩子时的场景。 “你歇著吧,既然下雨了,这山咱们就不下了,明天一早你差个人回去知会一声,让老编修大人帮忙招待王爷王妃……至於其他事,等明日我精神好些再说吧!” ☆、(8鲜币)行道迟迟93 高一清夜里发热,烧得胡话连篇,小游不敢去细听,只在塌边仔细照料,几乎一夜未合眼。夜幕四合,落起的那点小雨,在高一清睡下之後立即变成滂沱大雨,人们才惊觉原来夏季已经来到了。 被大雨拦了行程的香客,也羁留在观音庙,直到入夜庙里依然有些动静,加上劈里啪啦声势浩大的雨声让这夜总不那麽容易入眠。 高一清再睁开眼时,天空正挂这明晃晃的太阳,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高一清两眼浮肿的厉害,和小游昨个哭了一天的眼睛没多大差别,让进来送饭的小沙弥不禁多看的几眼。 午膳时高一清简单喝了一些米粥,庙里没什麽好滋补的东西。小游漫不经心地戳著碗里的饭,时而往嘴巴里扒上两口。 打一早睁开眼,小游就忧心忡忡,昨天过得提心吊胆的他,脑子里一根弦绷著,没机会想其他,他家少爷几句话就把他安抚了,可现在脑子清醒,才觉得事情并不如说得那麽容易,他少爷腹中的孩儿…… 小游抬眼又看了一回高一清,心里著急得很,自己又没主意,可又不敢随便打扰他家少爷休息。 “小游……” “啊?是少爷。”在床上闭目假寐的高一清唤了一声,把神游物外的小游拉回了神来。 “待会儿估计得有人来,你只说我昨天淋了雨,不小心风寒了,在庙里养几天,过几天便回去。” 小游应了一声,高一清拉下窗幔,看来是真的睡了。 小游心里半信半疑,就坐在屋里等著,果然在午後听到了轻扣门的声响。 来的确是风擎派来的人,小游按照高一清的意思一一把话回了,还像模像样地说道: “少爷和寺里的师傅有几分交情,留下来叙叙旧是少不了的,让你主子那边放宽心便是。” “不知高公子有定几时回去吗?我也好回去负命。” “三四天是少不了的吧。” “那高公子的风寒可严重……” 小游本想三言两语打发了,可来人不好好糊弄,和他纠缠了好一会儿。 高一清卧在床上,外面的说话声时不时传进来几个词句,烦躁地翻了个身,抓过软枕盖在耳朵上,但却也无济於事。 到底高一清对风擎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至少他对风擎对他的真心还是信的──只是拿了他的真心来做自己的筹码算计风擎,高一清觉得自己和风擎之前所做的也没有多大差别。 下意识地摸自己平坦的腹部,高一清叹息了一声,一些想法还是扎深了跟,毫不动摇。 高一清在山上休息了三日,期间苦慈大师会经常来看看他,给高一清带了医书,高一清虽在之前对医理有些涉猎,却不精通,这次向苦慈大师请教了许多。 高一清也从苦慈大师那里得知,如意夫人也依然在山上修养著,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下山的,高一清也没有要去看望的心思,他俩之间并无什麽瓜葛。 到了第四日清晨,高一清带著小游下了山,马车已经等在了山下,除了赶马车的小仆还多了一个风擎派来的下人。 马车不紧不慢微微摇晃地上路,小游一直不断探头看著车外,低声问道:“少爷,我们这是真的要回去吗?” 高一清摇摇头,道:“不,我们去王府。” 从京郊进了城,马车半路停了一回,高一清带著小游挑了几件像样的礼品,吩咐马车改了道去了王府。 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小游先行跳下车去,然後托著高一清地胳膊请他小心下来。高一清抬头看看王府高大的门脸,对两个小仆道: “你们先回去吧。” 两个小仆互看了一眼,一个站出来就恭敬问道:“公子什麽时候回去呢?” 高一清一挥宽袖,道:“跟你们爷捎个话,说我不回去了。” 两小仆又是面面相觑看了对方一眼,眼睁睁地看著高一清进了王府,哪里又敢拦著,没想明白高一清说的话是真是假,回头上了马车赶紧往风府回话去。 风擎隔了四五天没见到高一清,心里想得紧,又听闻高一清得了风寒,心里紧巴巴得盼著能早点见著面,没想法派去接高一清的马车没回编修府上,直接上了他的宅前,只是车内空无一人而已。 听了两个小奴捎回的话,一时脸上表情精彩,又恼又怒,却也担心疑惑,立马差了人去山上打听打听,这几日在寺里到底发生了什麽。 ☆、(11鲜币)行道迟迟94 高一清找高游文时,恰好赶上王爷下朝,官服未脱,陪著高游文在院子里吃点心,两人新婚又有尚未出生的孩儿,浓情蜜意得好得不得了。 所以王爷见了高一清就有几分不郁,看著高一清没说话。 “王爷安好。” 高一清先见了礼,自从高游文入了王府的门後,武岩那个名字便从未被提起,岩爷的称号没自然没人叫了,荣王爷的司徒岩的名讳不是一般人能提的。 高游文戳了一下荣王的腰眼,警告地看了一眼,荣王才不痛快地回礼:“高今日来得兄早啊,快坐,来人看茶。” 荣王爷这话客客气气地也夹枪带棍的,这是在恼高一清打扰他的好事,高一清也不跟著脾气,坐下後笑道: “王爷这是在恼我回门那日不在,驳了您和王妃的面子?高某这不是早早地赔礼道歉来了,还望王爷宽宏大量。” 这话头被高游文先一步接了过去:“兄长不要和他计较。” 高游文後又侧身对荣王道:“你上朝回来也乏了,去谢谢换身衣裳吧。” 荣王就被这麽打发了,一点没讨到好,每次高一清过来他连饭也许都不能和高游文一起吃,也不知道两兄弟间哪有那麽多话要说。 高一清看著荣王离去时有些愤愤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怕是得罪他了。 高游文给高一清斟了茶,有些忧心道:“兄长面色并不好,听闻兄长前几日风寒了,兄长要多挂心自个的身子才是。” “你坐吧,这事我自己来,可不能叫你伺候我。只是天气变幻的快,没察觉淋了雨,小病小灾得没什麽的。” “兄长这儿小病小灾的那是没什麽事,我这儿就精贵了,这理可说不通。这日子过得也快,竟也到了夏天,王爷预备著去庄子避暑,兄长要一同去吗?也与我一同做个伴。” 高游文和高一清极为亲热,二人凑在一起说话,因此也才打发荣王走,总不好当场冷落了王爷。 “王爷见了我可不大高兴,我对什麽避暑庄子不感兴趣,你向来苦夏,去避暑最好,现在行动方便时过去,也省得到了时候麻烦。不过你和王爷二人都走了,缺不缺个人看守府邸啊?” 高一清这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思量许久,也只有王府能叫他避上一避。 高游文微微一愣,问道:“兄长的意思是……” 高一清斟酌字句,有些事是瞒不得的:“此次山上机缘巧合,有些事我是想起来了。” 高一清沈稳地开口,却叫高游文惊得立马从凳上站了起来,张著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高一清。? 高一清笑笑:“你还是快些坐下,我可不敢给你吓出个好歹来。” 待高游文缓过神,高一清才继续道:“这事有几分玄妙,我自己都有一些奇怪,可真是一朝想起了前尘往事呐。”? 高游文也是心思透亮的人,脑筋一转也知了他兄长此时处境,真是进退维谷前後两难啊。 高一清当初被休的缘由并没太多人了解,高游文也不好细问,可不管什麽原因,当初能教二人分开了,应该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现在高一清把一切都想来了,万没有委屈自己假装自己真的忘了一切,分开也是必然的。 “那兄长的打算是……不如兄长回江南去吧。”? 高游文想了半刻给出了主意。 “江南是要回的,只是你这我是打算等我侄儿出事再回去的,哪能让你一个人在京里。再者,我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掉的……” 高一清又想到那人,怕他现在正在兀自发脾气吧,自己就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高一清心里很是苦闷。 “那兄长只管在王府里住下,那个姓风的家底再大也不敢到王府门前撒泼。”高游文好生安慰高一清。? 高一清借著让高游文休息的借口起身离开,跟著王府管家去暂居下的院子,看了院子後高一清请了管家说话。 王府里头除了王爷王妃外最能说得上的就是管里管外的管家了,府内样样要打点,朝堂上的事物也要拿捏恰当,也是个见不得的人物,高一清不免说话时带上了敬意:? “总管大人真是劳烦你费心了。”? “公子真是言重了,这是我的本分,公子住的哪里不称心尽管说就是。”王府总管跟著笑笑,不卑不亢的。? “都安排得妥妥的,倒是有件事要麻烦管家通传,我能否私底下叫王爷一面?”? “这个容易”,总管也不问缘由,只管应了下来,“回头我在差两个使唤的给公子,公子这院子是缺不了人伺候的。”? 高一清之前在王府内偶尔小住一两日,身边有个小游就行,这次是要长住,也就不推辞谢了总管。? 见过两个来伺候的下人,高一清精神有些不济便睡下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十分,睁开眼许久依然没有办法撇去那种失落地空洞感,索性唤来了小游为自己梳洗。? 而这个时候风擎派到观音寺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原原本本地说了那日高一清与如意夫人落水的情形,一并带来的还有各种惘断的猜测: “现在山上有些传闻,说是大户人家里男妻和下面的侍妾争风吃醋,把人给推进水里了,自己也跟著跌进去了,那侍妾身子柔弱还在寺里养著……”? 回话的下人没敢多用多说话,只简单叙述,其中恶言重伤的话都没悉数说尽,就见坐在上位的风擎脸色愈加难看,甩袖腾得站起来了: “好、好个争风吃醋啊?!居然还给我推进水里了?!养身子是吧,那种破庙里哪能养她那精贵的身子。来人啊,给我现在就把人给我接回来!”?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上山下山都方便,但在主子盛怒之下家仆也不敢多言,利索了手脚就领命出去了。 厅里的奴才们寒蝉若禁,後背上寒毛都竖立著。 风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攥进拳头,闭上眼试图压抑下来,却一想起高一清在无措里落进水里,险些丢掉性命,他还是扫落了桌上的杯盏以发泄心中的不快。 !!当当清脆地碎了一大片,茶水和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10鲜币)行道迟迟95 如意夫人被连夜抬下山来,几经折腾已是面无血色,苍白如纸,丫鬟九儿在边上急得眼都红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1节 一直在屋里焦躁度步的风擎还在想著如何让高一清好消气儿了,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直觉这次不那麽简单,却又不敢往坏处想,一时犹如困兽挣脱不来思绪的牢笼。 下人从侧门进来低声禀报夫人接回来了,风擎目光一凛,一路带著煞气到了後院,此时夏初绿意初萌,院子里的女萝如同往年一样爬满墙头,只是院子里没点灯,披覆出一片高大的黑影。 院子里闹闹哄哄的站著丫鬟婆子不得进屋,瞅见主子来连忙让开路,帮著打理後院的斤木婶子赶紧上去就道: “爷,您来了就好,这也不知道是怎麽的回事,夫人被抬回来时整个人的气色别提多吓人了,九儿愣是进都不让我们进去看看,您说夫人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怎麽办啊?” “是麽?” 风擎不轻不重问了一句,打量著整个院子,细细算来他是许久没进这个院子了,难怪觉得有些陌生了。 风擎眯起眼回想起第一次进这院子的情景,那时他与如意正是新婚第一夜,送完宾客之後便到了此处,在挑下红盖头的那一刻,风擎却後悔了。 最终交杯酒没有动,他在那双莹莹的带著羞怯却强装镇定的眼中又急匆匆地出了这院子。 风擎对高一清总是有一丝愧疚的,他知道高一清对他也许算不上是一往情深,一开始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总是想要给予得更多,好来偿还自己强硬的掠夺。 风擎已记不清当初是为了什麽又和高一清闹了起来,二人许久未见了,赶上他新娶一房妾侍,风擎本打算挫挫高一清的锐气的,自己伸出去的手总被推回,他心里也是憋著一股子气的。 可临到了头,风擎还是心中不忍,在与如意夫人新婚一夜留宿在了高一清的屋里。 第二天风擎一睁眼就听到了外面陌生女子的说话声,出了里屋一看,原来是他昨天娶的妾侍过来请安,安安分分的,眼中没有不平和嫉恨。 风擎也算记著这人了,以後和高一清不愉快的事儿,找些由头来激一激高一清,风擎便会住到如意夫人的碧萝院里,几次三番一来,如意夫人便成了以後他最宠的那个。 出身不错,又识得大体,高一清不愿理他後院那些烦心事,如意夫人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惜风擎此刻心里想的不是如意夫人的好,他只想到他俩成亲那日,高一清心里是如何苦闷,只是听著他的脚步声,高一清便从屋里赤著脚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脸上的表情看著很是委屈。 风擎想,高一清这回受得委屈也是如此吧。他们俩的事,却硬生生插入了第三个人,怎麽能不委屈呢? “去把门给我打开。” 风擎深吸了吸了一口气,每每想起高一清落水有个好歹,他总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慌。 若是如此,他并不要留下这个女人了。 本来预计著也许需要撞来大门的,门倒是从里面来了,屋里只点了几只蜡烛,一团模糊里九儿纤细的身子半隐在门後。 看著黑黝黝的门内,原先涌上心头的愤怒被担心内疚代替,风擎看著半开的门,突然觉得没有进去的意义,他找这个女人做什麽呢,一切终究是他种的因结出来的果,最後吩咐道: “都出去,把院门给我锁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开。” 风宅整日里的诚惶诚恐终於就此落幕,各个院子里的灯恍惚地亮著,廊沿环绕的宅子似乎藏了许多秘密,阴森空旷得很,不消一刻锺家主最宠的夫人被锁在院里的消息就会在夜色下传遍整个宅子罢。 “爷,夜深了,时候不早了,您先歇下吧。” 大厅里灯火通明,风擎遥遥地坐在上方,厅里除绿送外没有另外的人伺候。 绿送等了许久也未见主子答复,又小心问了一句:“爷,您想吃点什麽,绿松找厨房去安排。” “你去门外守著吧,我静静。” 风擎说话语气淡淡的,听来和往常是没多大区别的,绿松却觉得心里堵得慌,低声应了一声便在厅外伺候。 风擎这一身可谓大落大起,要让外头人知道了都可以编作话本,稍加润色,就是一个命中注定贫贱转富贵的壮志凌云的好故事。 风擎现在把风家家主的位子坐的稳稳的,可那些旁支哪能消停,一个个俯首贴耳故作的笑脸下的真正的嘴脸谁能知道是何模样。风擎的身世在外并不为人所知,但风家里对他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了,对压在头上的人常背後骂到:不就是当初那个婊子养的孽子麽,看他能作威作福多久! 可面上的巴结恭敬却是争先恐後,唯恐落於人後。每年春节时族里的人就老早开始打听风擎要在哪处待著,要是得知风擎在外不回来的消息定会书信不断规劝,一年劳碌应该歇歇和族人聚聚,不过是想抓著机会往风擎面前凑好寻个差事。 眼看著风擎快到而立之年了,膝下尚无一子,这几年春节祭祀时,不管是旁支的还是嫡系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带著年幼的稚儿到风擎面前,风擎这个年龄也该考虑养个孩子在身边了,这孩子必然是要风家的血脉。 风家就不曾真正的安宁过,平静之下波涛汹涌,从他坐上北上的马车起,撇去屈辱过往,却也一脚踏入了叵测未知里。风擎一身斗志,势必要将曾经将自己踏在脚下的人都掌握在股掌之中,看著他们在自己面前谄媚假笑,费劲心机来取悦自己。 风擎对此一直兴趣盎然,此刻,他却疲了。厅里灯火通明,桌椅成色光亮,摆设讲究,腐朽奢华,这里对於他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6鲜币)行道迟迟96 风擎打定主意天一亮他就立刻去王府拜访,势必要见上高一清一面,这样的急迫似乎在心下烤了一把火,灼热得让他急不可待。 “绿松,什麽时辰了?” 绿松听了厅里的声音,立马就转了进来,小心看看风擎的脸色,报了时辰: “爷寅时了,您要现在歇下吗?” “已经天亮了麽?”风擎看起身来,不知不觉坐了一夜,骨头僵硬得厉害。 绿松给风擎披上一件斗篷,刚清晨还是有些凉意:“是,爷要不先用早膳?” “嗯,让人先去王府递拜帖,把马车也备好。” 风擎去自己的院子梳洗一番,用了早膳,日头还隐约在云後,这个时辰去王府拜访还太早了,风擎只能在院子来回走动著好消除心中的焦虑。 等到了卯时初晓太阳冉冉升起时,马车慢慢悠悠地拐到了王府的大门。绿松跳下马车到门房先去打听後,才回到马车旁撩起车帘低声道: “爷咱们进去吧,今天王爷荀休,给应了帖子。” 荣王没想到一大早就遇上了如此头疼的事,还不如晚些再起呢。只是昨天见了高一清,也是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在高游文面前他尽量表现如常,夜里却思量许久,觉得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这世间最拉扯清的东西就是情爱,荣王是万万不想搀和的,可没想到风擎尽来得如此快。 荣王一向自视甚高,连他自己都清楚自己自大的性子,可遇到自己看上眼放在心上的,还是难逃凡夫俗子为情所困,等知道有了自己的孩儿,乐得找不著北,他也才知道自己也是人间碌碌一人而。 风擎算是在京城里他瞧得上眼的,可现在比他还不如,荣王心里头莫名有些得意,可一想到风擎来得如此之早。定是其中复杂他没看透,走这一趟也是徒劳,荣王心里小鼓不断。 “风兄今日早啊”,荣王笑得暧昧,“来一起喝个早茶。” “扰了王爷清梦。” 风擎作礼後便与荣王喝著早茶叙话,风擎旁敲侧击,王爷却口风紧得很,什麽也透露。 若是风擎在高一清主动找他见面之前过来,荣王定会让下人寻个借口把高一清请过来,可他总要为高游文著想,高一清私下里找他,不过也是考虑如此。 风擎和王爷坐了大半个时辰,风擎正要开口直接询问,有下人往这边来了,荣王记得那正是派在高一清身边伺候的,不禁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道终於来了……可不免有些担忧地看了风擎一眼。 “王爷,这是高公子让给送过来的。”小奴双手奉上一份信笺,风擎不禁眸子里迸出亮光,信上的字迹是高一清的。 荣王拿过白色的信笺在两指间,犹豫片刻,递到风擎面前道:“风兄,还是回去看吧。” 风擎自然点头应是,急匆匆地告辞离开,到了王府门外就打开了信笺。 今日阳光充盈,初升的阳光柔和而细致,带著紫檀香味的青竹暗纹的纸张上的字迹看起来清瘦秀气,横竖折钩一笔一划刻进风擎的心里,淡薄却分外锋利,将他的心一点点挖去,直到所有恐惧彷徨都挖去,连同挚爱也一同去除,空空如也。 草长莺飞已去,荫浓荷绿未至,阳光一时紧过一时,度日之中,人似乎也本能感受到那份逼迫,捏著手中已经获得的,却想得到更多。 此刻风擎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整个人生空荡得如同寒风穿过的空荡的胡同,除了空旷呜咽的声响没有其他。阳光照耀下的信笺变得刺目,墨色的字迹逐渐消融,风擎再也看不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再次失去高一清了,永远的失去了。如高一清信中所说: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场梦终究还是要到头的,碎得突然而静谧。 ☆、(8鲜币)行道迟迟97 王府的总管看著风家的马车驶离巷口再也见不著,才从门後出来,又站一会儿,才去给王爷回话。? 荣王的早膳已经用了大半了,他只见简单先吃些,等高游文醒了,他再陪著用一些。? “现在才回来,不会是他硬要闯进来吧?”荣王一挑眉,挑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 总管摇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在门前站了许久。”? “只是站著?没要进来?”荣王这回有些诧异,搁下玉箸侧头看著总管。 “没,只盯了信看了半晌……看著有些落魄的样子。”总管说话有些不大确定,毕竟他站的有些远。 “这个……” 王爷摸著自己下巴思考,也琢磨不出什麽,只吩咐仔细照顾好高一清,别出什麽差错,去避暑的行装都尽快打点。 荣王回了自己的院子,让总管去高一清那儿先回个话。? 总管进翠微院时,高一清正坐在窗前发呆。他早就醒了,却衣裳还没换上,简单披了外衫坐著,边上还放著笔墨和宣纸。 “公子要注意自己身子,晨时风寒,需多加注意。” “多谢总管关心”,高一清在风擎递拜帖时就起身写信了,一直枯坐了几个时辰,精神并不大好,“麻烦王爷为我的事操心。”? “王爷刚才还嘱托了,要公子安心住下,别为了别的事分神。” 高一清点点头,到底没开口打听风擎的情况,只与总管问了王爷王妃出门的事,想著问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也明白自己是放不下风擎的,心里苦涩非常。? 风擎这一走,便之後几日也没来过王府,小游在心里欣喜地松了一口气,他自是知道风擎对他家少爷的执著纠缠,这次干净利落地倒是有几分古怪在其中。不过,想来是他们住在王府中,自然常人不敢来撒野。 再过三五日,小游彻底放心了,便和高一清说了一声,去老编修府上把行李包裹取回来。 小游特地起了个大早,一路鬼祟趁著天还没全亮拐进了编修府里,把能用上的都给囫囵地收拾好,挎著三个大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袱。 出门前小游还伸著脑袋在府门前先小心打量了四周一番才急忙低头出门快走,结果就一头撞到了路人身上,一抬头就面色刷的一下白了。? 小游瞪大眼睛,抓紧了手上的包袱,颤抖著唇,嗫嚅了几下才找自己的声音:“爷……”? 小游直觉得浑身发寒,似掉进了冰窟窿里,大气都不敢喘,风擎那双阴贽的眼看得他心里发慌。 小游垂下僵在当场,绿送拽过小游肩上的包袱,表现出疏离,喝道:“跟上来。”? 小游惴惴不安地跟著进了一家早茶馆,进了一间隔间,风擎在窗边坐下,看了绿送手上的包袱几眼,小游心里直发颤。? “你主子怎麽样?”?风擎沙哑地开口。 在老编修府门前小游没敢多看风擎,这会风擎正好坐在晨光里,面颊消瘦,眼窝下陷,让冷漠的眼神像神潭的冰水一般没有一丝温度。夏季轻薄的衣衫看起来很是宽松地穿在身上,比起之前似乎瘦了一大圈,让小游心中惊讶不已。 小游按下心中的疑惑,谨慎地答道:“少爷一切都好,风寒回来已经痊愈了。”? 小游猜想王府门前是有人守著的,自己一出门就应该跟在了後头,此刻不敢大意,一边小腿肚子打著颤,一边强装著镇定回话。? 风擎又问了高一清最近偏爱的吃食和常做的事,小游都一一答了。? “他还是预计在王妃生产以後再回去吗?”? 小游心中一凛,风擎这是要跟著追到江南?? 最後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话: “少爷是这麽打算的,也许还会往後推几个月。”? 小游考虑到高一清的身子,比王妃晚一两个月的样子,生怕叫风擎生疑才改的时间。? “回去吧,要小心伺候著,这家店的汤包还不错,带几个回去让你少爷尝尝。”? “是。”没有小游预想中的麻烦,风擎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整个袍子确实空荡荡的,显得瘦削萧索。? 绿松把包袱塞进小游怀里,把包好的汤包给小游拿好,然後像风擎一样没有过多的交代就离开了,让小游既是疑惑又担忧。 回到王府时,小游收拾了包袱,把带回的两笼汤包给他家少爷摆上。小游看著他家少爷吃著汤包的满足的笑时,觉得今日出门撞见风擎的事变得难以启口,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9鲜币)行道迟迟98 高一清整日只在他的翠微院里,王爷王妃上山避暑去了,他时常都少人可以说话,常做的事便是拿著医书翻翻了,比以前更是沈静了许多。? 小游却因为高一清过多时间的沈默而百感交集。现在似乎每刻都心惊胆战的,这个月份的不大的孩子让高一清耗了大半的心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大概除了看书之外,其他事都做不得。 “少爷,您要睡会儿吗?这会儿正热。”?夏蝉在树上叫的尖细嘹亮,酷热燎得人蔫巴无精打采的,小游也强打著精神。 “我早上起得迟,你先歇著吧,我乏了趴趴就好。”?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高一清虽瘦得厉害,皮肤光洁白皙,面庞被从窗户射入的阳光下被晒得通红。? 小游张口欲言却知道自己劝不住,索性闭口不言语了。高一清起得晚,但夜里睡得也晚,小游偶尔起夜是还能听到高一清辗转反侧的声音或是叹气声。 小游看著高一清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不知怎的想到也许风擎在,主子也许会好一点。可再一想到高一清腹中的孩儿,却是万万不能冒这个险,立马和风家的什麽念头都没了。? 高一清从书中抬头,迎上小游担忧的目光,宽慰地笑笑,道:? “过阵子就好,大夫都说了前几个月总是有些不适应的。”? 小游应声,端了把椅子在高一清身边坐下守著,最後抗不过困意,缩著腿趴在椅背上睡著了。睡了小会儿,压得手脚发麻,小游痛苦地醒了过来,半天缓过来没敢有大动作。 从椅子上下来活动了一番手脚,见高一清也趴在案上睡著了,小游就进了室内找了件衣裳准备给高一清搭上。 刚到跟前,高一清猛的从座椅上仰身惊醒了过来,小游也被吓得退後了一步。? “少爷……”小游呐呐出声。? 高一清惊魂未定,似还未从梦魇中醒来,胸口起伏大口地喘息著,发丝凌乱的沾在汗津津的面颊两侧,梦境里的惊惧依然残留在脸上,目光无焦距地目视前方。? 小游攥进手上的衣裳,大气不敢喘,安静地等著高一清自己慢慢地缓过来。? 过了许久,高一清的眼中才渐有神光,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小游上前给压上衣裳,轻声道:? “少爷我扶你到榻上歇歇吧。”? 小游架著瘫软的高一清上了榻,给高一清盖上薄被,抄了湿帕给高一清擦去肩上颈上的冷汗。温热的帕子让高一清又清醒了一些,他颤抖著唇道:? “我又梦到那未出世的孩儿了……” 沙哑的声音语带哽咽与不忍。那碗颜色浅淡的药汁摇曳轻晃,散著缕缕的热气,风擎一边给他打著扇子,一边接过奴仆手中的药碗:? “趁热喝吧,换了新的方子,没有那麽苦的。”? 他嘴角挂著浅笑,事实上他并不畏苦,只是因为身怀二人共同血脉的孩儿不自觉的娇气起自己,想要自己更受关注,这孩子更受宠爱。他没有说什麽便端起那碗药一饮而下……? 不久迎接的来的是断肠般的绞痛,他在床上疼的厉害,不好的预感重重的压了下来,风擎抓著他的手也是一脸惊慌和害怕,不断安慰著他会没事的。? ……往日的剧幕不断在高一清面前重演,教他连连片刻都不敢安睡,一次次眼睁睁看著他一心期待的孩儿逝去,看著爱著他的男人算计著一切,千疮百孔的心里伤口再次被生生揭开。? “少爷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是你腹中的小公子最重要,你睡不安寝食之不多,你这要小公子怎麽办啊!”? 小游低声在高一清耳边劝著,再这样下去他少爷的身子会先挎掉的。? “我也不愿意想起过往,可是……”,高一清望向小游,眼中隐隐泛著泪光,“小游,你说他为什麽能那麽狠心?他明明对我说十分喜欢那孩子的,他会不会……心里也是苦的痛的?” “这……”小游哪里能揣摩那麽多,只是想著开解他家少爷,“东家他对少爷是极好,有些霸道凌人,可对少爷是一片真心,自然对东家和少爷的骨肉也是格外上心的,东家他……那个孩子没了,东家心里也不好受,也许有难言之隐或是少爷并不知晓的事,哪有不疼爱自个儿孩儿的。”? 高一清听著小游缓缓地说著,眼中透出神思,渐渐有些出神。他失去孩儿那时心中大恸,凤宅似一个魔窟,风擎就是吞人的恶魔,困在其中高一清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逃命一般仓惶带著一纸休书离开,高一清再也不愿不敢去想起凤宅里的日子,更不去想那个未出世的孩儿和夺了他孩儿性命的凶手风擎。 也许失足摔了脑袋忘了一切也是他心中所想才有所得,却也教他重新上了他避之如猛虎的男人,此时他也才想起考虑风擎的感受,风擎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不要他们的骨肉…… ☆、(8鲜币)行道迟迟99 沾了高游文的光,自住进王府,高一清院子里从吃食到用药都按著王妃的规矩来,他一时精神头太差,总管请了大夫,把给王妃用上的安神法子都使上,高一清总算夜里能睡得好了,梦魇中的记忆也一步一步退出的高一清的生活。? 有些事放在心头太久,有勇气倾诉出来连整个人也轻松许多,心也就放宽了。 日子风轻云淡地过著,市井外的消息传不进王府的深院里,这翠微院似乎就是一方天地,转眼时节就是绿杏转红,滋味正好,高一清却不大爱吃了。 秋意的凉爽伴著半山的红叶而来,酷暑热气都被送去,避暑去的王爷王妃差人送了信,王妃身子重不便移动,要在山上待些日子。? 高一清合上信,如信上所说他的小侄子是要在山上出生了,今年的春节应该是比往年欢喜……只是偌大的王府里到是只留他和小游二人过年了。? 异地客居,也没那麽多讲究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好。 将信纸折叠放进信封里放好,高一清不禁叹时光飞逝,再过一季他弟弟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而他腹中的孩儿也会紧跟著降临人世,一股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之感油然而生。 没有系上腰带的长衫勉强盖住凸出的腹部,这让高一清颇为欣慰。 王府总管特地调了一名经验丰富的稳婆照顾高一清的起居,厨房里一日要给准备五顿,一些酸甜口的吃食就放在随手可拿处。高一清也算对得起众人的付出,稍微有了一点孕夫丰腴的样子。? 高一清身子妥当,小游也跟著轻松了不少,除去王府里闲逛,小游也会往市井小巷里跑跑,为高一清突然挑剔起来的胃口买些吃去回去。 不过在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定时出门,在街上随意溜著,不知道溜到什麽地方,就会被人带到风擎面前。 细致与风擎说说高一清日常的生活起居,刨去高一清有孕一事? 不提,其他小游都据实以告。 就算再细致高一清的日常也是乏善可陈,风擎间或也提几个关心的问题,因而小游在外面的时间不长,不多久便能回去。 这些小游对高一清都是讳莫如深,不曾在高一清面前提起一句,好不容易让他家少爷安心养胎,哪里能把每个人都顾得周全。? 小游走时如同往常一样提著装地满满的食盒,另一只手上也提著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都是风擎给准备高一清的吃食。 小游经过酒家楼下,最後消失在街巷拐角,风擎追寻的目光依然没有收回,侧头看向窗外,似乎穿过起伏的红砖黑瓦,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 只是从他人口中听到的简短的叙述,已让风擎在脑中将高一清的模样勾画无数遍,一颦一笑的回忆思念愈是刻骨。月老手中的红线成了捆扎的痛,明明是在同一座城池之中,却在往事面前不能相见。? 思念化作利爪在风擎的胸膛里抓挠著,那股执念是迟早要破体而出的。? 风擎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样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甚至不敢去祈求高一清的原谅,他怕他会从高一清的口中听到最能刺痛他的那个字──恨。? 一年多的快乐似乎是偷来的梦,他们不计前嫌都仔细著重获得的爱,可梦境被猝不及防敲碎的那一刻,才知道现实是多麽让人无法直视。? 回到原来轨迹的生活,他们在分离里想著曾经的爱,曾经的痛,终究是有无法跨过的阻碍,让他们没有相守的理由。? 若爱不在,若恨不满,他们之前便什麽羁绊都没了。 风擎想,是他对高一清的爱到底抵不过他对孤苦儿时被欺辱的恨,抵不过他报复时的快意吗?是他太执著还是太自以为是?仓惶的计划中出现的变数,他只来得及跟随著习惯跟随著计划抉择。? 对於那个变数──意料之外的孩子,风擎没有太多内疚,自己身上背负的不在乎再多这麽一个,他在乎只高一清一人罢了。 他小心谨慎,不让风家血脉有从他身上延续的可能,院子里的那些女人处理来都是妥当的,可他对高一清,是情到深处,情难自禁,从会珠胎暗结生了变数。 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风擎苦笑地摇摇头,他已经得了上天许多眷顾,哪能异想天开如此。 ☆、(15鲜币)行道迟迟100 八月中秋时皇家例行筹办家宴,王爷王妃还在山庄里便没有赴宴,皇帝赐了不少中秋果品糕点,王府总管差人快马往山上送了一些,也给高一清的院子里送了些。 晚风隐隐送来金桂之香,夕阳还没落下,小游在中庭摆了桌椅,把果品一一摆上,正中放著宫里赐的月饼,色泽澄黄,精致玲珑。另外还摆了一壶青花瓷壶果酒,高一清缓步走下石阶,便笑道: “你现在倒是讲究的很。” 小游上前扶了高一清的手,有些小得意:“总管好是藏私,央他一点酒都不愿意,就给了这一小壶。” “你啊,总管那不知道被你讹了多少好东西,想是怕了你了。”高一清只能摇头笑笑。 小游嘻嘻笑著拿了切好的果品月饼放到高一清面前,然後再给自己斟上一杯酒,果酒味香而醇厚,滋味独特,只是高一清不沾酒水,小游乐得一人吸咂品味一番。 待到天色暗沈,隐隐有几颗星闪耀时,这十五赏月便作罢了,高一清最後喝了一碗安胎药便进屋了。今年十五天宫不做美,只留月晕隐在云深处,又起了风,教人实在没什麽兴致。 小游哼著不知名的曲调,脸上带著酒後的红晕收拾床榻。高一清躺在贵妃椅翻著书册,再等小游打来水,他便要休息了。这时辰早得很,但得了医嘱不敢不从。 高一清从书中探头又看了一眼夜空,圆月确实没有出现。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明天可有个好天气赏得如盘满月。 果酒甘甜,依然带著酒劲,小游沾枕就著,还打起了鼾声,洗漱後躺在床上的高一清不禁觉得好笑。 没过多久,随著安眠香徐徐地燃烧,高一清也侧头在枕间睡去。 阴云遮月到了後半夜更是没有一丝的星光,天地间沈稳无一丝细风,树木静立,像是风雨欲来之势。黑暗之中,一道黑影在夜色掩护之下由小巷翻进王府高墙之院,黑影对於皇家屋院似乎一点不畏惧,没有侵入者的鬼祟谨慎,在墙下站了半晌朝著一个方向去了。 事实上,黑影刚进王府就惊到了府里的护院,护院没有当场拿下闯入者,而是急匆匆地把这消息告知了总管。 “确定看清了?”总管还面带睡意,突然被打扰,太阳穴不禁有些疼痛。 “是,小的确定那人就是风家家主。管家自从吩咐了,兄弟们都多了个心眼,时时留心。” 风家家主也是京了不起的人物,鲜有不曾耳闻过的,前两年大批流民入京时风家布粥施衣,帮了不少流民度过寒冬,这位风家家主还和住进王府的那位公子大人也有过一段姻缘。 帝下诏册封时,天下百姓都知道了王妃的兄长是失夫的人,可现在王府院子里的那位胎像已显,这可是弃君罔上的大罪! 总管打了个哈欠,一旁的小侍上前更衣。总管被扰了好眠也不恼,还有一丝高兴,王爷托付给他的事,到底有些进展了。 “你手下的人都机灵,我最是放心,不过还要去看看的。”总管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想这风家家主还真是个耐心坚毅的性子,这麽晚才来。 有恃无恐潜入王府的风擎足下有些不稳,衣襟上还带著浓重的酒味,连日的醉酒让他的意识有些混沌,浑浑噩噩,脑袋里塞了满满的坚硬的东西,要让它们运转起来十分的困难,但风擎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不管怎样,他要见高一清一面,就算被王府的大牢,他只求能见上一面。他不会打扰,远远的或是偷偷的。 在酒意的促使下,风擎居然没寻错方向,像是早已将路线烂熟於心一般。 小游以为自己每次回话从没有透露出什麽,但听者有意,从琐碎到累赘的叙述里,高一清的翠微院的一砖一瓦在风擎的脑中重建,文章中偶得佳句的会心一笑、趴在窗前出神地看向窗外的神情……风擎都能想象出来。 风擎知道自己是魔魇了,总觉得高一请还在他的步云院里。只是远远看著是不够的,像飞蛾向漆黑的夜空奔著唯一明亮,扇动著双翅不知疲惫,那抹悬在天际的明亮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後消失不在。 黑暗中,风擎甚至没有办法辨清院落上书的院名,径直又翻墙入院。紧随其後的王府护院不禁咂舌,不想财富堆山积海的风家家主也身上功夫如此了得,更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绕到院後进入。 风擎手法甚是巧妙地挑开窗栓,轻巧避开屋里的桌椅进了内室,屋内没有亮光,床帷垂下,屋内的熏香燃到最盛,迷迷蒙蒙似纱似雾的蔓延。 怕将此刻静谧打破,风擎缓缓挑起床帷,沈静的今夜似乎一同被掀动,风起云涌,亦不见月。 高一清侧身睡得安稳,风擎俯身倾耳将绵细均匀的呼吸声贪婪地纳入耳中,触到手上的发柔软带著温度,风擎想要黑暗一直延续,到天荒地老,他们永远这麽贴近。 树欲静而风不止,凭空一声响雷,接著凭空一道白光划过漆黑的天际,雨水高空坠下,簌簌有声的敲击著,扰了人的清梦,扰了人的相思。 小游陡然从床上坐起,又是一道闪电透过门窗让屋内瞬间明亮。 风雨交加,小游定然是不放心屋内的高一清,点了烛火进屋,烛光映照下只有床帷晃动不定,小游心生疑问,四处看去,只见窗户不知怎麽的竟半著,风一阵一阵地吹进来,教人打了个寒战。 “喝酒果然误事……”小游呢喃了一声,端著烛台到窗前。 “小游,是下雨了麽?……”床帷内的高一清也醒了过来,带著浓重的睡意问道。 “嗯,还不小呢。”小游探头向外看看,雨水啪啪地溅到了屋内,小游赶紧紧闭木窗。 床帷再次掀动,高一清放下双腿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 “少爷,是要喝茶麽?等著,我去换壶热的来。” 高一清想要叫住小游,外面正下著雨要去厨房换热水来,很是麻烦,但小游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这些日子最忌讳的就是半夜醒来,之後是很难入睡的。外面风雨大作,看来今夜好眠是就此结束了。高一清有些遗憾,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腰,腹部愈是突出,越觉得身子笨重,腰上更时不时难受。 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有石破天惊的气势,昏黄的一盏灯在风雨飘摇里无以为继,天雷接连轰然,一道道亮光划破天际,高一清的面容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影子不断映射拉长在身後。 在背靠在屏风之後的风擎看著墙壁上的剪影,凝神屏住呼吸,心跳却在不断的加速,那股莫名的躁动更是汹涌澎湃……只要一眼,再看一眼。 风擎不受控制般的从屏风後转了出来,却不敢走得太近,高一清无目的地在屋里踱步转著圈,白色的贴身小衣在黑暗中也是令人瞩目的,只是一个不经意地回头,两个人在明暗交替之中看到了对方。 风擎半隐在屏风後,眼中满是震惊,不敢置信地看著高一清,那紧盯著高一清小衣下突起的腹部的目光像是灼烧了到高一清一般,高一清双手护著自己,惊恐了往後退几步,直到退到退无可退抵住墙壁,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弓著身子瑟缩地虚张声势地极力掩饰自己的。 内室之中气氛似乎瞬间凝固,只有二人眼中的情绪在流淌。屋外的风雨雷电似乎与他们都不相干,他们像泥塑的人偶,木僵蠢笨地立在自己的位子,似乎能相互望著直到千年。 “砰”的一声,小游一手端著茶壶,一手撑著扇,侧著身体推来了门,风雨卷携著钻入门内,将凝滞的气氛撕扯破,高一清将风擎眼中的诧异看得更清楚,他眼中的恐惧亦然更是明晰。 “这雨下得可真大……” 小游淋湿了小半个身子,一边说著话一边抄了门帘进来,昏黄的灯光里却没有找到高一清的身影。 “少爷?”小游放轻声音,走到床边,探头向床内看去确定高一清是不是又睡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游想再走近些,突然从边上窜出一个黑影来,小游惊呼了一声直接被撞跌坐在地上,手上的茶壶也应声而碎,滚烫的热水溅到身上又让他痛呼了一声。 黑影又撞翻了其他摆设後最後消失在阴雨之中,小游从地上翻坐起,就连忙叫道:“少爷?少爷!来人来人啊!” 贴著墙壁的高一清一身汗湿,捂著自己的腹部,像是从窒息中获救,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息了…… ☆、(8鲜币)行道迟迟101 大雨直至第二日傍晚才有渐收的趋势,原本要闹上三天的十五节也变得索然无味,石板路上留下风雨後的一片狼藉凋弊的景致,行人甚少。 风宅里的也是一般无二的,大雨一收下人就执了扫帚在庭院里清扫落叶残花,秋季的畏寒也初见端倪,此时风家家主居住的居正院前却热闹地站了十多个人。 风家家主重病了,宗族里各家都派自家得意子弟来敬孝道,要在风擎床边伺候,被绿松通通给拦在门外。 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那些风家小辈脸上很是无光,一个个瞪著绿松恨不得要把绿松给生吞活剥了。 有不服气的少年径直站了出来,对著绿松一阵斥责: “你个贱奴好大胆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府邸姓的什麽?!到底谁才是主子!” 绿松现在台阶上,脸上挂著笑,睨著那群忍怒不发的少年: “小的自然知道风家的主子是谁,就是小的一直恭敬伺候的家主!” 绿松跟在风擎身边多年,轻易没人敢开罪的。只是风擎这病来势汹汹,整个人看来是活不久了,各房里心思活络,立马让家里得意的子肆过去,好抓住先机,等家主殁了…… 绿松心中冷笑,真是一群痴心妄想的东西。 “你知道最好,我等依长辈的吩咐,前来在家主病前伺候,却连家主的面都没见上,叫我们如何回去回话,这是要让长辈挂心不安麽?” 绿松拿出家主来作大,族里能说的上话的也有其他人,少年自然针锋相对,不能在一个下人面前落了下乘。 “各位老爷夫人和少爷的心思小的自然明白,家主他心里也都记著”,绿松放慢了说话的速度,目光自每个少年脸上扫过,似乎将他们那点小心思都看得透透的,“家主他家是风家的天风家的地,哪里能有什麽闪失,大夫说了,家主他是要静养的,各位少爷要歇一阵子再来问安最好,要是不放心,找大夫问问就好。” “总管”,站在一边的管家上前应了一句,听绿松吩咐,“给各位少爷安排好,找个院子给各位少爷住下,看主子晚些时候有没有精神见几位少爷。” 管家连忙应下,躬身恭敬请各位少爷离开居正院。风家总管从老太爷在时就在风家伺候,那时他还为身居总管事之职,但也帮著里外打点,也是风家的老人了,在绿松面前却不摆资格,让一帮子少爷们也无了气焰。 绿松看著管家带著一行人离开,对著院子里的其他人吩咐:“不管是谁,只要进院子的都给我丢出去,要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敢硬闯的,直接打断腿也无妨。” 那些性气颇高又心怀不轨的少爷们可不会就这麽作罢,绿松先把话给撂下,他倒要看看谁有那麽大的胆子。 绿松回到屋内,床上风擎已经睁了眼,眼中灰败无光,似在风里被吹刮倾斜的大树,根茎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壤暴露在空气中,生机一下被拔出了整个身体,前一阵消受下的脸颊更是颧骨凸出。 绿松拿起桌上的药膏要给风擎上药,风擎却摇摇头,依然注视著帐顶。 风擎仓惶逃离时撞倒了小游大碎了一壶热水,那壶热水却是先倾倒了在风擎身上,刚从炉上取下的热水,在风擎的胸口留下深红的一片,被衣裳蹭破的水泡上渗出血渍。 一切还是那麽难以置信……艰难的抉择再次出现在了风擎的面前。那个孩子,高一清已经先他做了选择,二者选其一,风擎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绿松扶我起来。” “爷……”绿松犹豫不决,风擎正在发热。 最终绿松还是给风擎披了衣裳,扶著风擎出去。绿松不知道风擎出去这一宿发生了什麽,他被大门打开时巨大的声响惊醒时,风擎一身湿透,丢了魂一样站在屋里。 在家母自请休书离开时,绿松曾见过他家爷这样消沈过,把自己关在屋里数日。 绿松扶著风擎去往方向是步云院,高一清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现在大门紧锁,院门也许久没有修缮了,墙角下野草疯长。风擎吩咐过,这里谁也不许进,所以压根没人打理。 “爷,我去管家那里拿钥匙,您等等。”绿松一边加紧脚步,一边不放心地总回头看看,风擎烧得浑身发软,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的。 风擎抬头看看那块匾额,他记得高一清第一回见著院名时,还笑了: “平步青云,这麽个好名我可担不起。” “你不是天上青云,一步登天我怎麽够得著,你就是宅子里的那弯清水,我每天都能见到看到。” 风擎的一番话教高一清面红耳赤,他们新婚不久,甜蜜非常。没两天风擎就让人把步云院里的小叶赤楠盆景都给换了,被人起名平步青云的小叶赤楠有个好寓意,最後只被高一清留下了一盆。 没想到,现在高一清真的天上的青云,可望而不可即。 ☆、(6鲜币)102 绿松取来了院门的钥匙,经过昨日一天风雨,院里何其凌乱不堪,草木凋敝,连通往屋子的青石小径都已被荒草覆盖了。 昨夜圆非今夜圆,?一年十二度圆月,?人去楼空已是物是人非。? “我一个人静静。”一擎声音嘶哑,挣了绿松搀扶的手径自走进屋中。? 屋中摆设依旧,只是蒙了尘,摆在厅里的小叶楠木居然还绿意犹在,并没有因为无人照料而枯败而死。几年光阴,当初只是清秀的盆景现在已换在了大如水缸的石制倒圆台四脚的花盆里。 无作修剪的小叶赤楠生长恣意,干若苍劲虬曲,顶冠秀茂稠密,似云状绕空,韵致独特,独占了客厅的一大块儿地方。? 风擎突然想到要是如果那个孩子降临人世,是不是也有这株小叶赤楠这麽高了?? 为了不让他身上风家的血脉流传下来,他便亲自送了一碗药到高一清面前,看著高一清毫无防备地喝下,他当时……觉得甚是心安。 风擎将刚成形的死婴埋在了这株小叶赤楠下,心里只有对高一清离去的痛与不舍。他命人锁了院门,将与高一请有关的一切都尘封起来,如同他在心中将高一清放在心中最隐蔽的地方,对那个孩子却想起甚少。 命运的轮回嘲弄地看著他沈醉在白首不相离的妄想里,轻轻一敲,风擎就坠入了万丈深渊……? 这世间唯一让他留恋的只有一人,为了高一清他可以什麽都不要。可是什麽时候开始,他自以为清晰无比的道路开始模糊了,此时他在回头看时,原来他已站在了歧途之上,高一清远远地看著他。? 本末倒置的事教他现在才醒悟过来。 “绿松……” 在外焦急度著步的绿松听到虚弱沙哑的喊声,连忙推开虚掩的门进去。 一手泥污衣裳凌乱的风擎手里抱著一个辨不出模样的狭长的物件,绿松定睛一看心里不免颤了一颤,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麽。 “把……平步青云给我栽……”风擎说著,整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坠入一片黑暗里,下意识地抓紧手上的东西。? 一瞬间有些失神的绿松立马上前一步接住了风擎,立马招来人把风擎抬了回去,大夫们挎著医箱被催促著。 风擎在步云院晕倒的事让风家各房的那些後辈们又嗅到了什麽,聚在一起又嚷著要进屋里见家主才安心。京都风家宅子里乱作一团,多少人想趁著这机会让风家的天给变了。? 有些距离之外的荣王府里,大夫也是衣带不解守在屋外,怕里面的公子醒来发生什麽意外。高一清受了惊动了胎,大夫及时赶到才没出什麽大事,只是高一清惶恐非常,大夫施了针才教他暂时昏睡过去,这要再醒来还是紧张惧怕之态就不好办了,几个大夫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策略。? 小游一脸灰败坐在高一清床边,无意识地绞著手上的帕子,似乎生了大病的是他一样。王府总管捧著一杯茶低头也在沈思,王爷吩咐的事似乎办砸了,他也不知其中弯弯绕绕,著实头疼啊,不过眼前还是先小心高公子的身子要紧。 ☆、(10鲜币)行道迟迟103 几个大夫商量一番,在屋里的熏香里掺了迷香,高一清几天里醒来时都是迷迷糊糊的,过了几天,心里那份惶恐慢慢退去,屋里的香才换了。高一清也才算真正清醒,王府总管专门到了高一清床前叙话。 “这是进贡来的野山参和燕窝,公子多补补身子。” 高一清靠在床上,气色不大好,眼中还能见几分忧虑,勉强对总管笑笑:? “又让总管费心了,这些东西我要不了那麽多,总管不必如此客气。”? “在下是前来告罪的,还望公子海涵。” 高一清疑惑地看著总管,总管脸上有一丝尴尬。 “十五那夜是在下自作主张让风家家主进来,原以为有些事情公子和风家家主见面说清楚就好,没想到让公子受了惊,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 高一清愣猪了,他心里……原以为是风擎知晓了他有孕的事,特地来取他和孩儿的性命…… 到底是他把人想的不堪了,那个人应该是对他想念非常,冒险进了王府……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欺瞒之人。谁把谁伤得更深,也无法计较了。 王府总管见高一清低下头去抚摸自己凸起的腹部,并不说话,接著道: “公子放心,此後这翠微院里是半个生人也不会进来,请公子安心养胎。” 高一清沈默了半晌,道:“我只求孩儿能安然出生,打扰了王爷这麽久也是心中不安,以後恐怕还要让总管您都分心照顾。” “公子的意思……” “劳烦总管捎封信给王爷,多谢他垂青家弟,王妃生产就在年底,到时天寒地冻不宜出行,请王爷在开春天气回暖时再带王妃和世子回来,到时……请总管将小儿交给王妃,就当给世子做个伴,当个伴读侍童。”? “公子!”总管惊讶地看著高一清。 高一清不等总管劝说,紧接著道:“一切都托付给总管了。” 总管略同迟疑,托手行礼应下:“在下自当竭力尽能。” 总管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欠思量了,竟令高一清做了如此决定。? 开春二月时高一清也会诞下孩儿,原来打算著立马回江南。怀胎数月,他与风擎有再多纠葛,时间总能将一切冲淡。可现下风擎意外知道此事,高一清不得不出此下策,这孩子还是留在王府里最妥当。? 从翠微院里出来的总管心里有些歉疚,想著要给王爷写信更是头痛不已。? 八月十五之後王府的守卫更加森严,瞧那是风家家主的身手自然也不敢松懈,连带著对风家的一举一动也格外留意。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2节 王府总是有自己手段的,风家虽不是平常人家,但有些事还是能打探到的。 最近风家著实不太平,不只是内宅,连生意也上也大大小小的问题也频繁发生,究其原因是因为风家家主身染恶疾,多日昏睡不醒,没有嫡亲的子肆继承家业让各房按耐不住,小动作频出,有些胆大的已是肆无忌惮要自立门户了。 王府总管听到探子得来的消息,不免觉得蹊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一个家族衰微之象,太过於明显了。是风家家主要借此将整个家族整治一番? 此前他行事仓促,这次总管心中要先掂量一番,决定暂不告知高一清。而小游现在更是心乔意怯,不敢出王府府门一步,担心自己被抓回去兴师问罪,外间关於风家渐起的一些传闻他也不曾知晓。? 风擎一场大病,临近九月才有起色,现下正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看著绿松将今日送来的汤药倒进屋里摆设的盆景里。 几日的功夫,那小盆景叶黄枝败,根基已失,怕没多久就断了生机。这下的药也真够毒的,怕是想一碗要了他风擎的命。? 风擎不禁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绿松算著时辰,让人进来取药碗,一个有些面生的仆人低眉顺眼接过药碗,还妥贴问道: “主子好些了吗?要大夫再来请请脉吗?”? 绿松依旧是冷漠的样子回应:“爷的身子时好时坏,那群庸医找了也没用,药方再怎麽改,爷喝了吐也是没办法。行了,你先下去,要是爷今天醒了我问问。” 近来居正院前是冷清了不少,原来争先恐後要在风擎跟前露个脸的风家後辈,现在恨不得立马回去,各房正在占据自己的地盘,回去晚了可就什麽都捞不到了,对风家这块肥肉垂涎的人可多得很。? 可惜来得轻松,走就没那麽容易了,他们现在是“病入膏肓”的风擎制衡各家的质子。可利益当前谁还会在乎他们,本来是各房里的佼佼者,现在却深陷桎梏,大好前途就此葬送,怎教他们不心里诅咒谩骂? 绿松再进屋里,风擎拆了几封各地营生管事暗中送来的密函。风家动荡,各房自立,为风擎办事的各地管事日子最先不好过,火急火燎送信入京祈求良策。 “烧了吧。”? 风擎面无表情地粗略扫过,把信都交给绿松。那些为他打点生意的都是风擎精心挑选的,让风家日进斗金全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他们都是棋盘上的弃子。 棋局摆得再妙也有要收官的那一天,要是真聪明的话,应当尽早自谋生路为妙。 “吴管事近日有消息吗?”?风擎望著火盆中明豔赤红的火焰问道,火焰吞噬掉的也许是一些人最後的希望。 “吴管事说爷手下的人都从风家的生意撤出来了,江浙有几家已经耐不住暗中结交外族拉拢官府了。”? 风擎闭上眼倦怠地揉揉太阳穴,不知道这事要到什麽时候才能结束…… ☆、(7鲜币)行道迟迟104 京都的冬素来严寒,南来的外乡人很难适应,就算穿得再厚,依然冻得直打哆嗦,似乎寒气附骨一般无法拔出。? 小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形臃肿,手里提著一挂咸肉小心翼翼走在结冰的路上。刚降了一场大雪,京城里外银装一片。进了翠微院,小游把咸肉交给厨娘,钻进屋里好半天才觉得身上暖过来。? “外面风可真大,跟刀子似的,少爷你可别出门,地上可滑了。”?小游跺跺脚,将脚下的积雪除去。 屋内烧著炭,高一清在榻上一身绛红的夹袄,外面套了一件羊羔皮袄,自入冬以来高一清面容丰腴不少,支著身子无所事事地躺在榻上,看著倒像哪家娇生惯养的公子。? “这雪也不知什麽时候能化,整日困在屋里无趣得很。” “这个怕有些时候,冬才过了一半。我刚才到大厨房拿了腊肉,少爷想吃怎样的?和新鲜素菜一起炒了,还是直接放在饭头上蒸了?” “皆可。”高一清满意一笑,今日早起突然就馋这口了。? 主仆二人在屋里商量著中午的膳食,急促的脚步声传入门内,雪天地滑大家都小心谨慎,如此匆匆应该有急事。? 绿松拉开门,寒风趁机灌入,高一清从榻上下来,平时不苟言笑教人退避三舍的王府总管脸上带著喜气进屋,刚踏进门就拱手跟高一清弯腰作揖: “恭喜公子,紫燕新来春意恰。” 王府总管可从来没对高一清行这麽大的礼,高一清心里推算著日子,见总管如此高兴,立马清楚明白了,也是喜上眉梢,急忙问道: “家弟生了?”? “王妃今日卯时诞下麟儿,一切安好。”王府总管说著眼中笑意更甚。? 高一清连说了几声好,心中激动不可遏制,给高游文写信是笔峰颤抖。这封写得潦草无章的信和早已准备好的长命锁随著总管差人送去的大批物件送去了山庄。 高一清原本邀总管留下一起用午膳,但王府添丁乃是大事,总管有一大堆事要应付所以婉拒了。 王妃诞下麟儿的好消息让冬日变得似乎不再那麽难耐,为新年又增了几分喜气。总管先给宫里也传了消息,让府里连放了鞭炮,喜饼和喜蛋也派了出去。 王府上下一派喜庆,不久王府就迎来了一拨贺礼,在王府正式宴请之前送礼的都是些平时与王爷交好的人士,但也不乏有消息灵通而有所图的。 王府管家面带微笑的又送走一位客人,抬头看看铅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又要一场大雪会降临,不免为还在山上的王爷担心,虽然东西都置办充足,府里的老人也遣去伺候了,但总不比自己亲自在跟前伺候来得踏实。 说来等到开春二月王爷王妃才回来,虽然错过了在皇家来说十分重大的满月这样的俗礼,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皇家子孙自出生起就享有权势和财富,但人情淡薄,为了防止宫廷内乱外戚,皇子皇孙自出生那刻起就按著祖宗训诫成长。按著惯例,皇子一出生就由保母抱出去,交到乳母手上,和生身之人相见也只有每日问安而已,要如寻常百姓家将亲自养在膝下更是不可能。 如此想来,王爷日後为了能让王妃亲自抚养麟儿大概是会离京的。? 总管收回自己的视线,对身边的人问道:“还有人等著麽?” 打理王府上下多年,总管心思清明,今天自午後起见的人都是要紧的,七七八八也没落下谁家,剩下的都是朝上朝下与王府瓜葛不大的,再挑个一两家见见也无妨。 “还有几位,有意思的是风家来了两位?”回话的人语中透著机灵古怪。 王府总管也没惊讶,问道:“风家主事的那位派人来了没?” “有是有,但送了礼人就回去了,候著的两位是风家其他支里的,总管要见见吗?” 京里有关风家的传闻已经暗暗流传开来,几房有些势利的都在争相巴结拉拢权贵,好将整个风家据为己有,风家易主的事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王府总管没继续风家的话题,又问了其他候著的都是些什麽人,觉得没什麽要紧的,只留了贺礼和帖子,吩咐下人连同风家旁支派来的人一起打发回去了。 ☆、(15鲜币)行道迟迟105 天街小雨带著冰冷的湿意,湖岸边瘦骨嶙峋黑色的枝条添了新绿,春意在悄然降临,可气温依然低迷,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上疏影横斜,低垂掠过的飞鸟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与寒冬腊月干燥寒风如刀比起来,湿润的细雨已经教人舒适了许多。 眼看著高一清生产的日子近了,大夫隔个三五天会上门来诊脉,让高一清和他身边的伺候的人近日都要格外注意,熬的药也要每日按日喝下。 除去厚重的冬衣,高一清才发现自己的腹部突起得这麽厉害,料想这孩子一切安好。只是没有办法在这孩子身边,也不知他长大了心中对他是不是记恨。 高一清身子不方便,躺在榻上想的最多的便是他腹中的孩儿,翻翻书册为孩子找一个寓意好的名字,孩子若是以後太过顽劣该如何?也许每年他还能从江南来此见上孩子一回……漫无目的的思绪里,那个人总会不经意又坚定的出现。 也许是长达近十个月的等待让高一清多出了几分坦然和耐心,想起风擎更多的是彻骨的思念。往事如烟,总有被时间冲散的那一刻,他们也许就是人海里注定相望不能相守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高一清看著窗外烟雨如雾,觉得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一切。 到了黄昏时雨势渐收,在屋里待了一天的高一清踏出房门,因为腹中的孩儿快要降生的原因,高一清的嘴角总是微微噙著笑,心情很好,在吃食方面投以自己最大的关注,这个点该和厨娘商量商量晚上吃什麽了。 扶著墙壁高一清谨慎地走向厨房,平时高一清爱清净,除了小游外大部分下人都厨房里待著,厨房里总是十分热闹,高一清刚走近,里面就传来了厨娘的说话声。 “我今早去菜市的时候,看到衙门的人压著一群人,啧啧,真是……” 高一清停下脚步,听到厨房里的其他附和这厨娘,将话题继续下去: “是啊,我也瞧著了!平时锦衣玉食真没想到啊,风家一直挺风光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豪门巨室里的膏腴子弟突地一日从高处跌落,膏粱锦绣不过昨日黄粱之梦,风家从主子到最末等的仆役被官兵呵斥著带上枷锁从闹市走过,狼狈落魄如同丧家之犬。 “要说啊还是风家那群不知好歹的旁支把风家给毁了,风家家主掌权的时候,风家可是风光的很,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不是还设了铺子接济流民来著吗?风家家主刚一病,这风家就跟著倒了!” “是啊是啊,那年大旱流民还特别多,晚上就算有人巡逻我都睡不踏实。不过风家家主不是正值壮年吗?怎麽说病就病了?这也太蹊跷了,那天在街上我还见风家家主被押上了车,那脸色可不大好,就跟我上回见的隔壁那个老太那模样一模一样,估计是命不长了。”厨娘在街市上看得仔细,常在王府里做活,听闻的京里权贵中发生的事也多了,但不免有些喟叹。 “这个可难说,风家家主不是膝下还没一个孩子麽,也许这身子走就垮了,不过那些人家里面的事哪能说得清楚……” 厨房里谈话的内容趋於私密,更有些大逆不道,声音也渐渐压低了下去,不知道谈到了哪个人家小妾流产的事,厨娘看看时辰才惊觉他们说话的时间太长了,立马把厨房聚在一起的人打发了,遣去各干各的事。 一个小厮被遣去问问高一清今日晚上想吃些什麽,走过院子,见屋门开著,觉得有些奇怪,立马加紧了脚步进去。今日早些时候小游被管家早早的叫出去了,屋里现在就主子一个人,小厮越想越著急,没顾著礼节就进了内室,见床上隆起一块,小厮以为高一清睡下了,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走近探头往床帏里一看,却觉得了不得了,高一清汗津津的一张苍白的脸,眉间痛苦的皱起,双手紧抓著被面。 小厮连忙叫来了人,一个稳婆一掀起被子,撩起高一清下摆就见湿了一片,这是要生了,还好没见红,立马找来帮手和大夫,让厨房烧热水和做些好入口的吃食。 还好之前都有准备,一切都忙中有序,有条不紊,稳婆在床边细语安慰高一清让他不要慌。 高一清此刻却满脑子都是风擎,稳婆的话在他耳边却压根一点都听不进去。先一步离开的原来那个不是他,而是风擎…… 天边被晚霞烧得通红,天地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杨柳细风憩鸟啾鸣,风家的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门内更是凌乱不堪,曾经的奢华被洗劫一空,雕梁画栋还在,可是破败的结局还是能被轻易预见。 小游跟著王府总管踏著雨後湿润的石板路回来,甫进王府大门,就有内院的人上前低声回报,公子要生了。 小游脚下一顿直奔翠微院去了,院里没什麽声响,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小游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稳婆却听到了脚步声跑出来看,见到小游,就把小游往屋里扯: “快些进去,公子老早就问你去哪儿,公子一直生不来,怕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心里害怕,你快进去陪著。” “不,我不能进去”,小游说著往门外退,压低生意道,“我刚从污秽之地出来,不能害了我家少爷。” “这……”稳婆犹豫不定,生产之事是有诸多讲究的,“我先进去问问,你赶快洗洗,找个菩萨拜拜。” 稳婆的小脚不稳,穿过屋里的屏风,到高一清床前,尽量稳住声音:“公子,小游就在外面,你别担心,现在孩子就是最要紧。” “让他进来……”高一清一再坚持,睫毛上都沾著冷汗。 屋外一片混乱,小游胡乱拿柚子叶冲了澡跨了火盆才敢进得屋,见他家少爷脸上泛著青气,屋里隐约有血腥味,一下跪倒高一清床边,拉住高一清的手: “少爷,你要坚持住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高一清艰难地转过头,看著小游的眼问道:“他怎样了……” 小游心中一跳,抓紧高一清的手一时不敢说话。高一清清亮的眸子注视著小游,一瞬不瞬。 “爷……他在牢里,我方才刚见了他,有绿松照顾,一切都好。” 小游低下头避开高一清的视线,他也是今早王府管家告知才知道风家发生的变故,他亲眼看著风家被抄,风擎连同风家一众被押进官府。风擎是他半个主子,见到曾是万人敬仰的主子轮为阶下囚锒铛入狱,小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王副总管从中周旋,小游在衙门监牢之外从早上等到下午才进了监牢内见到风擎。监牢里腐败脏乱,一股无法言明的恶臭让人胃中翻涌不定,数个时辰後,就会让人完全麻木,没有办法嗅出什麽。 小游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风擎,站在王府总管身後,低著头,快速抬头打量了风擎一眼,心沈得更低,风擎看著就知道病得厉害,监牢阴寒,春时乍暖还寒更是糟糕,牢里还没有好的饭菜…… “你少爷还好吗?” 沙哑的问话让小游全身一悚,恭敬答道: “少爷一切都好,过几日就该生产了。” 风擎笑笑,望向王府总管:“多谢总管了,劳烦您多照料他。” “家主放心,王爷都有吩咐。” “家都败了,哪有什麽家主,总管不嫌弃,直呼我名讳就好。” 监牢里一时关进来的都是风家的人,有的也见过王府里的总管,一时求情讨饶声让谈话继续不下去。 风家的女眷都关在了女牢里,风擎娶的那几房妾侍也在其中。能嫁入风家的不是朝中大员的庶女,就是同是商贾人家的小姐,本来风擎重病那一段时间,外人隐约看出风家风向不对,有几家想接回自家女儿的,只是风宅那会儿守的严,现在风家的家眷一个没少都在牢里。 现在风家因贿赂官员铸造私钱被抄家,牵连出大批官员,朝中风声鹤唳,谁都不会为了当初的小恩小惠来拉风家一把,铸造私钱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明哲保身尚且来不及,之後也不知道还会被翻出其他什麽罪名来。 最开始被顺带牵连的人只能背地里大骂风家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想一支独大,一群没脑子的笨蛋! 小游对王府总管带他进牢内十分感激,出监牢之前,总管还塞了银子给牢头,让他多关照一下。 回去的路上小游脑子一片空白,没想到回来竟然他家少爷也知道了,还在这麽关键的时候…… “总管已经打点过了,少爷您别担心,真的,爷他现在没事的。”小游试图安慰并说服高一清,却见他家少爷眼中光亮却变得暗淡。 “让大夫准备催产药吧……”高一清对稳婆道。 屏风外的大夫商量了一番,新熬汤药被端了上来,稳婆扶著高一清灌下,小游被拉到了门外,西边的云彩烧尽了白日最後一点光亮,黑暗一下子坠入。 ☆、(7鲜币)行道迟迟106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百年人世间只沧海一粟,归於尘土便荡然无存。浮萍寄居人世失去相携扶持之人,就意味著失去了所有。 额上的汗滑过眉毛,在睫毛上颤颤巍巍颤抖几下最终落入眼眶中,让睁开眼都变得困难,视线模糊而朦胧,在破体而出的阵痛一次一次袭来时却只能睁大双眼,力图让自己保持意识清明。 像是刻意的折磨,以为身体会慢慢熟悉疼痛,却不想那样的阵痛来得一次比一次强烈,如风暴里浪头一个个劈头打下,砸得浑身酸疼,把人砸向更深处…… 稳婆和高一清说过,生产时虽然会痛的厉害,但心里也是甜的。期待了数月的孩儿就要诞生了,如获至宝之感愈加强烈。 只是高一清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麽有种浓烈的沈痛的悲伤,这个孩子……像是用风擎的命换来的,若是他一直在风擎身边,也许就风家遭此大劫风擎也不会垮了身体,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就算是同在阴冷的监牢里。 高一清不信小游的说辞,厨娘口中的风擎是命不久矣的,他心中有什麽坚定的东西动摇了…… 脱力的恍惚里,高一清似乎见到了那个落魄消瘦的少年,一脸嚣张地站在他面前,大胆无畏又不羁,似乎什麽都不放在眼中,自由自在无所拘束。除了高一清常居的院子外,他鲜少去过其他地方,也没有从来想过要离开高家去到其他地方,那少年像骄阳一样让他仰头,视线对他追逐不断。 风擎是高一清年少时最隐秘而最耀眼的秘密,无事时总会避开其他人在後门耐心等待,偷偷也学会了风擎身上的一些桀骜,明明两个人年龄相仿,高一清却觉得风擎连背影都是高大的,时至今日,风擎是依然支撑他的全部。 似乎在认识风擎那刻起,他的生活才真正开始,而现在风擎也许命不久矣,高一清的世界也在崩塌的边缘。 鸟雀总有羽翼渐丰独立!翔天际的那天,他们短暂的分开後,高一清以为他是一个过客,不会对任何地方眷恋而停留。或是他已经清楚自己害怕动荡不安的流离,害怕被抛弃,於是他自以为是的抗争,任性著倔强。 可在风擎面前一切都无能为力,他只是被放飞的纸鸢,没有灵活的羽翼,漂泊著没有方向。无论飘向何方,都无法逃离手中那根线的牵扯。 往事一幕幕在高一清眼前重演,他们相爱过、争吵过,在炎热的夏季依然相拥在一起,也曾在酷寒的冬日说话的话让人心更觉得世间薄凉不堪,可终究他们是在一起的,一切都值得怀恋,像春日里的现在人们在喟叹逝去的白雪皑皑。 一切都准备稳妥,只等经历最後磨难的生命降临人世,只是没有想象中的那麽顺利,从傍晚到深夜院子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一直没停过。 高一清隐约知道他现在情况不太好,稳婆和大夫找了王府总管,当听到总管说到尽量保住小公子时,他的一颗心也跟著放下了,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给风擎留下一条血脉了……尽管风擎也许并不期待这个孩子。 灰蒙蒙的记忆黯淡失色,如同黑夜里湖上潜行的孤舟,思绪惆怅,遥望那时如锦的最美,稍能弥补遗憾却隐隐作痛,流逝的时光的洪流里,没有人能逆行。 风擎冷峻的脸上带著温柔的笑意,清亮的眸子有月光一样的神采,又有夜一般的惆怅。高一清伸出手出触碰到那消瘦许多的面庞,真实的有些不敢置信,嘴角扬起满足的笑: “望舒,我们的孩子他叫望舒……” 楚辞云:前望舒使先驱兮。为月神驾车者,迎取光明。似高一清无数次梦中看到的眼。 一声稚嫩洪亮的啼哭让一切尘埃落定,高一清全身一松,疲惫感瞬间侵占了意识,那温柔的眸子留在高一清最後的思绪里。 ☆、(10鲜币)行道迟迟107 在无月无星光的夜里,跋涉了许久,疲惫得汗流浃背,却一丝风也没有。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不能停下,本能地艰难地抬著腿往前。 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隐约有亮光就在不远处……高一清半睁开眼许久却依然无法清晰视物,身下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再昏过去,可手上的温暖干燥的触感让他留恋,闭上眼小憩片刻,身边十分安静,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高一清都怀疑手上传来的温度是他的错觉。 一袭白灰素净的袍子映入高一清的眼帘,高一清沿著对襟上宽边花纹向上,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平添了几分沧桑,往日里精心打理一丝不苟的长发只簪了一枝木,披散在肩头的发掩去了那份桀骜和傲气,陌生又是十分熟悉的面庞让高一清心中一怔,不禁攥紧手中那宽厚的手掌。 高一清强忍下眼中的酸涩的湿意,在仔细打量面前许久未见的男人,却见他神色古怪,一脸莫测讳深地看著他的身侧。 高一清顺著风擎的目光看去,床内侧颜色鲜红的繈褓内露出一张正酣睡著的皱巴巴的小脸,浮肿的眼睑,皮肤红润……风擎觉得怎麽看,这都不是一个好看的小孩儿。 高一清仔细打量了孩子许久,心中一片柔软,十月怀胎,与自己血脉相连,感受著他一点点长大,此刻那种不可思议之感甚是强烈。 高一清收回的视线撞上恰恰撞上身边男人投过来专注的眼神,总是藏著许多未知和秘密的眼睛现在淡然得纯粹,直达高一清的心底,让他明白,他们只是彼此的唯一。 风擎的食指在高一清干裂苍白的唇上的轻轻地摩挲,满带疼惜道: “你受累了。” 高一清还是瞬间红了眼眶,按按咬住唇摇摇头。有太多想要诉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二人心中情愫如出一辙,风擎在高一清坐身边许久,在高一清醒来时却沈默了,目光在高一清的脸上逡巡一回,问道: “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想吃什麽?厨房那边有汤。” 高一清有些惊讶自己居然睡了两天的时间,这也意味著风擎两天内一直陪在他身边,高一清心里更加踏实,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腹中空空,疼痛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感觉,於是对著风擎点点头。 却见风擎起身要离开,高一清第一反应就要起身留下风擎,风擎却一步按住了高一清要起来的身子,深拧住了眉: “别动,我去让厨房给你准备吃食,马上就回来。” 高一清伸手拉住风擎的宽袖,垂下眸子:“我也不是太饿,给我倒杯水就好。” “多少吃一点,快到用膳的时间了。” “那叫下人进来吧。”高一清把风擎的袖子抓得更紧。 “我到门口跟下人吩咐了就回来,你身边的小子娇气的很,一有动静就哭。” 高一清稍作犹豫松了手,风擎理理他耳边的发,放轻脚步出了内室。高一清看著风擎离开,心里默算著时间,风擎挑开帘子再进屋就见高一清瞪著一双眼盯著他进来的方向。 “厨房炖了鲫鱼汤,待会儿就送来,我还让厨房做了三鲜肉粥,要再来个小炒菜吗?大夫说只能吃些清淡一些的。”风擎复坐在床边,与高一清十指交扣。 “不用,你自己呢?你瘦了许多。”那也雨夜之前与风擎黑暗中仓促的相见,他根本不曾仔细打量过对方。 颧骨凸出的风擎似乎一下子苍老了,高一清才明白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都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了,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远离,永远尘封在过往的记忆之中。 而他亦不是那个围院里只纠结於自己小心思的少年。让他们携手相伴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人生有几个三十年,也许下个三十年里他们就会阴阳相隔。 “我已经没有什麽大碍了,随便吃些什麽都行。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子才好,以前太瘦,就是现在脸上没有什麽血色,要多补补”,风擎飘了一眼床内侧床酣睡的婴儿,“没想到那小子还是有用途的。” 高一清听风擎如此说,知道风擎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不禁莞尔勾起嘴角。接受就是个好的开始,虽然高一清还是风擎的眼中找到了审视和挑剔,但一切都会好的。 风擎那枕头给高一清垫高了头部,喂了点热茶,下人送了大盅的鲫鱼汤进来,风擎细心挑了刺,喂了高一清半盅的汤,又给高一清喂下半碗粥,高一清才摇头表示自己抱了。 之後风擎才坐在桌前开始自己的膳食,高一清注视著风擎坐在桌前挺直的後背,本想等风擎用完膳後说说话,他还不知道风家的近况如何,可迷迷糊糊却睡著了,再次突然惊醒是因为自己身边爆发出嘹亮稚嫩的哭声。 高一清睁眼的瞬间转过头去,就见皱著脸的孩子张大了嘴嚎得厉害,露出没有牙齿的红色上颚,而风擎探头看著孩子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抱,见高一清醒来索性立马收回手,一边跨著大步子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去找乳母来。” 高一清只能努力坐起来伸手把孩子捞到自己的怀中里,身下的疼痛被牵扯到又发作起来,但此刻也顾不了那麽多,可看著臂弯里的孩子却不知该怎麽做,只能拍著繈褓焦急地看著门外。 风擎跟著乳娘进门,乳娘熟练地抱“新‘回忆论’坛”过孩子,开打繈褓看看,只说孩子饿了,就抱下去喂奶。 屋里的风擎和高一清面面相觑,风擎给高一清掖好被子就沈默地坐在床边,孩子的哭声逐渐低下去,最後二人都听不见了。 “待会儿喝了药再睡吧。”风擎打破尴尬的沈默,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个刺耳的声音终於消失了。 “让下人送进来就是了,你去看看孩子,等他吃饱了,抱过来让我看看,我还没仔细见过他。” 高一清一下戳中了风擎的软肋,看著还虚弱躺在床上的高一清,风擎只能犹豫地点头去看看那个出生来就只知道吃睡和苦恼的小东西。 ☆、(7鲜币)行道迟迟108 小游现在一见到风擎就小肚子不由打起哆嗦,一听到屋内有动静就从头僵到脚。风擎几次进出对守在门边的他熟视无睹,有什麽吩咐都对门边的另一个小厮说话。这回风擎出来,那小厮跟著乳娘一起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主子。 “进屋里守著,杵在这里干嘛。” 风擎看著小游迅速钻进屋里,在门前站了许久才走进侧屋。乳娘见风擎进来,抱著孩子弯腰行了礼,叫了一声大老爷,把孩子抱到风擎跟前,说道: “小少爷很能吃,铁定能长成个大个的俊朗少爷。” 吃饱喝足的婴儿被送到风擎面前时,他不由身子一僵险些失态地向後退了一步,瞬间急忙摆正神色,犹豫一二想起高一清的嘱托,下定决心才伸出双手。 隔著繈褓,风擎感受到初生孩子的柔软,像剥去皮的荔枝,小小的触碰都怕不经意间划破嫩滑的表皮,担心自己的莽撞粗糙伤了高一清呵护备至的孩子。 乳娘虽然说说了许多抱孩子的要领,但风擎依然双手迟钝,乳娘亲自上手摆弄风擎的双臂也没什麽大的作用。裹在繈褓里的孩子不知道风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稍一不舒坦就哭嚎起来,风擎看著臂弯里闭著眼扯著嗓子哭的孩子觉得很是丢面子。 “大老爷,小少爷刚吃饱,怕是困了,小的哄他去睡觉吧。”乳娘看风擎确实不会抱孩子,又怕孩子哭坏了,刚好有了好借口。 乳娘有不少带孩子的经验的,现在富贵人家的孩子少有被爹爹抱著的,都是孩子的娘亲和一众下人忙活,这位大老爷能如此已让乳娘觉得吃惊了。 看著眼泪哗哗哭的一塌糊涂的小脸,风擎却放松了许多,刚才就怕这孩子娇气……现在既然哭就不比顾虑什麽了。风擎调整自己的双臂,认真问道: “刚才说不要竖著抱,是吧,那这样对吗?” 乳娘又给讲了一通要领,风擎也算初步掌握了,怀里的小人儿还哭得委屈,风擎才想起来是的问乳娘:“哭成这样要怎麽哄?” 过了好一时,风擎怀里的小人儿才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被风擎安抚下来的,还是孩子哭累了,自己睡了过去。乳娘拿来帕子小心地给孩子擦了脸,似乎孩子哭过的眼睛肿得更加厉害了,五官挤皱在一起的模样更加入不了风擎的眼了。 风擎把孩子抱回正屋里,小游守在屋里,高一清喝完药又睡下了。风擎把繈褓放在床上原来的位置,再仔细打量父子二人,觉得这孩子和高一清也不大相像,和自己的长相更相去甚远了,真是实在没有办法喜欢起来…… 迷迷糊糊高一清中途又醒了几次,等清醒睁开眼时,是一个晴好的早晨,轻柔的光射进轩窗,不知名的鸟声啾啾清脆,窗台前一只白净的瓷瓶里插上一枝桃花开得盛,粉嫩娇弱一展风华。 “好看吗?昨晚从後院的一个墙角摘的,没想到今早就开了。”睡在高一清身侧的风擎支著头看著高一清。 高一清看著风擎勾唇一笑,看著那枝桃花,似乎想到了什麽,道:“现在外面的桃花都落尽了吧,今年难得还能看上一眼,你有心了。” 风擎撩起高一清的发在鼻尖嗅嗅,在高一清的发际印上一吻。他曾经拥有许多,却觉面前的人难以取悦,现在才觉得一些事是他想得太复杂。 “今天我得离开。” 二人正享受著晨间的静谧安逸,高一清突然停风擎如此说道,心中猛地一怔,看著风擎抿著唇不说话。 “有些事,我必须要解决。” “多久?”高一清看了风擎半天才问道。 “很快,很快我就会回来。到时我们就回江南。”风擎攥紧高一清的手许下承诺。 “好。” 午膳之後风擎就离开了,和他来时一样,突然而轻巧,春雨无痕一般,一夜之後就消失了。 ☆、(11鲜币)行道迟迟109 挑了个吉利的日子,王爷王妃带著麟儿从山庄下来,一路鸣锣开道,王爷意气风发骑著高头大马走在前头,後面车撵里王妃抱著麟儿,两边官兵开道,阵仗著实不小。 高一清还没出月子,按理说是不宜出门的,但许久没见高游文了,心里甚是想念,在府里早就候著了。今日王爷王妃回府,送礼祝贺之人不在少数,王府总管前几天就开始忙活了,今日才有条不紊。 阵仗在王府前停下,府里上下跪了一片来恭迎。荣王带了高游文先回屋里,准备换上常服,孩子被乳娘带下去喂奶了。高游文在下人的帮助下脱了厚重的吉服才觉得能喘匀气,里面的亵衣都已湿透了,坐在车撵里依然被觉得热的透不过气。 荣王打发了下人,留二人在屋内,拉过高游文的手坐在床边休息。 “厅里有些人还等著,我得过去片刻,你什麽都不用管,那小子放乳娘那边就好。” “嗯,你快些去,我待会要去兄长那儿看看。”荣王早就听高游文念叨这事了,听多了难免吃味。 “估摸这会儿已经有人去请去了,你也别急,先给我更衣。” “晚上还得去宫里,你们说话别花太多时候,以後有的是机会,寻空多歇会儿。”荣王抬手让高游文给他束上腰带,高游文弯下腰眼中满是笑意。 荣王唠唠叨叨叮嘱许多终於被送出了门,去会客厅的路上很凑巧地碰上了赶来的高一清,二人远远地看见对方,高一清上前先见礼:“王爷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荣王停下脚步,大略打量了高一清一番,“游文的小侄儿可好?” “都好,多谢王爷记挂。” 荣王又等了半晌确定高一清不说其他才离开,虽然不大愿意他的王妃亲近别人,但对高一清还有几分敬重,除去早年高一清为高游文筹集上京科考的盘缠而不得不委身为男妻外,现在高一清有什麽事情都会先通过他,而不去打扰高游文,这点让荣王颇为满意。 荣王方才还以为高一清会提起风家的事,求他出手相助,但高一清只字未提,他也就当做什麽都不知道了。 高一清在王府的主院屋外等候小厮进去通报,得了允之後才跟著小厮进门,一腔情切被繁琐的规矩打散,前面领路的小厮打起帘子,高一清就瞅见高游文迅速地下了塌,脚下犹豫了两步却不上前,高一清进屋按例行了礼,高游文把仆人打发了出去,兄弟二人才亲密无间在屋里说话。 高一清最近修养得好,怀胎时丰腴的面颊还没消瘦下去,整个人难得看起来精气神十足,高一清心中也妥帖许多,他心里对他兄长和风擎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末了高一清自然要见他心里一直记挂的高游文的孩儿,兄弟二人的子肆出生差不了多少日子,也不知两个小子长得像不像。高游文吩咐人让乳娘抱来了孩子,高一清却伸手抱不得,只能探著头往繈褓里多打量几眼。 皇家礼教严格繁复高一清也是知道,但没想到会如此,亲近自己的孩儿都不能,高一清心中一涩,口上说著: “长得确实俊俏,惹人怜爱得很,就是没什麽精神,怕是困了,还是教他睡吧,我们说话他现在可不懂。” 乳娘抱著孩子又出去了,高一清见那乳娘身上穿著上好的缎子,举止间也不同於其他王府里其他仆人,隐约猜到这是宫里差过来的,怕是连王爷也管轻易说什麽,皇家里的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 高一清呷了一口水,掩饰此刻的小尴尬,高游文却劝慰到:“王爷打算等朝里的事安排好了,就离开京城去别处置的庄子,我和锦儿都会跟著,过些日子就好。” 高一清想到刚见过面的荣王,傲慢和威严後也如此仔细,身为兄长欣慰之余也有几分可惜,攀得权贵,高游文满腹经纶却才华无所施展,他高家到此不知是没落没了真正的家主,还是真的有振兴的可能? 想到自己庶子的身份,高一清觉得想得太多了,等风擎回来,他们回到江南只求这一世安稳。 高一清没有久待,走时让高游文无事到他院子里看看……看看他家望舒,这事高一清几次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莫名地有些羞臊,到底他家望舒是偷偷摸摸生出来的,在自己血缘最亲近的人面前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他还得拜托给王爷。 高一清回到屋里,孩子刚睡下,本来出生时皱皱的小脸也长开了,眉目间瞧著有几分机灵,高一清看著心里觉得他家望舒是顶好的。风擎走之前,高一清硬把孩子塞进他怀里让他抱一回,风擎却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不知会长成个什麽样儿,可不要辜负‘望舒’这个月君的好名字。” 高一清每每想到此番情景,心中就有些不服气,他定要把望舒养得水灵灵的,势必要让风擎回来对孩子刮目相看,没有挑刺的理由。 荣王带著王妃一回来,第一要紧地就是给孩子在宫里办了喜宴,这是荣王的长子,虽然高游文身为侧妃,锦儿算不得嫡子,但荣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有些事是做不得荣王的主的。在皇家宴席之後,朝廷就发榜昭告天下给了荣王长子司徒锦小王爷封号,不知世事的稚子就成了小郡王,以後更有可能封为世子继承整个荣王府。 王府又热闹了一阵,高一清不用应付,躲在院子里照看小望舒。高游文也抽空过来了几回,虽然已经从荣王那边知道了望舒的事,但见到高一清怀里抱著孩子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高游文抱著小望舒许久,最後问道:“小乖乖他姓什麽?” “……风。” 高游文的脸色有几分不郁,拿著一个荷包逗著望舒,往事短短手挥舞著试图抓住荷包上的穗子,乌溜溜的眼睛很是专注,许久游文突然出声: “风望舒……怎麽都觉得没有高望舒来的顺口啊,兄长你就不觉得吗?” 高游文想著他高家要留下一根独苗,皇家的姓氏是改不掉了,现在他有了一个侄儿,他的主意自然就动了这里。高一清对於高游文的问话只是微笑不做回答。 望舒本是要托付给高游文的,算在他高家一脉里,但高一清为了让风擎试著接受这个孩子,望舒现在是要姓风的。 “小乖乖,你那姓风的爹呢,他现在在哪儿……”高游文对著望舒嘀咕,高一清只当没听见,高游文对京里的事应该不曾知晓。 高一清心里也有个声音在不断的问著:你现在在哪儿,何时回来…… ☆、(6鲜币)行道迟迟110 春景无多,首夏初临,薰风乍扇。江南荷叶莹莹泛绿,白粉香莲尖翘出水,顾婶婶捎来的信里提到置办的水田荷塘里荷花已铺满了水面,不禁高一清勾起怀乡之情,犹豫三四终於落笔回了信回去,准备离京回江南。 “兄长再待几日就是……这雨才歇,路上也不方便。”高游文本想说风擎尚没消息,再等等无妨。 高一清只笑笑,轻轻晃著身边的摇篮,望舒在其中安睡:“京里的夏天可是受不了,趁早回去的好,游文也趁著酷暑来时离京得好,再说,我待在京里时间总不能太长。” 高一清的身份在京都还是稍嫌尴尬,现在有了孩子在身边就更加不方便四处走动,顶著朝廷给的封号这辈子他是不能再嫁人了,除非有人为他向皇帝请旨,可风擎今时身份不同往日…… “这天确实热了……”高游文想到他已有两日未见的孩儿突然有些失神,定了定心神继续到,“那兄长路上要小心些,望舒还这麽小,你也身子刚好,可不急著赶路,要慢些多加注意。” “是啊,真是幸苦他了。”高一清捏捏摇篮里孩子的白皙的脸蛋。 一日天还未大亮,高一清乘著马车就去了码头上了船,船上有王府的熟人照应,一路南下也不用鞍马劳顿。望舒裹在繈褓里正睡得安稳,河上风大,繈褓里只露出小巧的鼻头和红嘟嘟的嘴巴,高一清未在舱外停留,抱著望舒进了船舱。 当船舱外的喧嚣在晨光的清冷里化开,高一清才後知後觉船已经开离的码头。江上浓雾如绸,高一清通过窗舷看著古老沧桑的皇城逐渐在浓雾里湮没轮廓,这世代繁华城里承载了人间沧桑变化,以一种老者的姿态淡漠地注视著一切。 这座城带给里高一清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却愿在有生之年不再回来,这地方也带给他许多苦楚。 小游端著米汤进来,出门得早他们并未吃早食:“少爷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刚起锚船上人还没歇下来,来回不大方便,过一个时辰我再去厨房看看。” “不急,这次干粮带得多,乳娘在隔壁吧,看时辰望舒就快醒了。”与高一清随行除了王府的一名侍卫外,还有重金请来了一位乳娘。 “是,小少爷待会儿我抱过去,少爷可以先补眠,也不知道小少爷换了新地方会不会闹起来。”小游把米汤、馒头和两碟小菜轻轻放在桌上。 高一清与小游坐下吃早食,小游时不时探头看看繈褓里的一张睡颜,不禁嘀咕道: “怎麽日子过得越久,越觉得小少爷和少爷长得不像呢?小郡王和王妃长得看著还有几分相似。” 这话高一清不是第一次听了,在王府时院子里的仆人和高游文都说过,第一次听这话还是风擎说的,那情景高一清尤其记忆深刻,当时觉得风擎心里只是有些抵触,对孩子还不大上心,可现在听得得多了,自己就介怀起来。 “哪里不像了?”高一清佯怒瞪了小游一眼,“以後不准说这样的话,等他懂事了,听了可得伤心的,我家望舒当然和我最像!” “哦……”小游埋头喝粥,眼神还时不时在小少爷的圆脸蛋和他家少爷脸上来回逡巡,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什麽。 湖上雾散尽时,阳光粼粼铺满湖面,抱给乳娘吃过奶的望舒不安於狭小的船舱,精神头太好,高一清抱著他在船上溜达许久才消了他的好奇劲儿,整个小儿机灵活泼,没有什麽不适,高一清悬著的心也放下了。 舟行江上的生活也是乏味,有了孩儿的陪伴高一清每日却过得充实,每次到船行到江岸补给时还能上岸停留两三天,一路南下比以往似乎安逸许多。 ☆、(9鲜币)行道迟迟111 夏季风雨无定,好比望舒这小儿的脸,顷刻黑云翻墨遮了半江水面,索性这次遇雨船已靠了岸,托这次雨的福,享了几分清凉和清新,只是黑云里轰雷阵阵吓得望舒嚎哭不止。关严了门窗,高一清抱著望舒在屋子来回的走动,轻声的安慰的。 闷热的天气,穿著小马褂的望舒趴在高一清怀里伸出短藕一般的手臂,揪著高一清胸前的衣襟,张著小嘴哭得好生厉害,高一清不免有些急躁,踱起步子来也没了章法。 等雷声渐远,大雨滂沱倾盆而下,浇湿整个小镇,望舒哭的眼睛红肿,抽噎著趴在高一清胸前,无精打采地揪著一张脸。 高一清轻轻哼著儿时听来的歌谣,抬手拿著帕子小心擦拭著嫩脸上满满的泪痕,看著怀里的小儿呼吸渐渐均匀,窗外风雨越大,高一清提著一颗心就怕一个惊雷又吓到了怀里的望舒。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敲门声让高一清心头一跳,随之而来的是嘶哑嘹亮的婴儿的哭声,高一清气性一下子上来了,单手抱著望舒粗鲁地拉开门,气势汹汹地瞪著门外的人,吼了一声: “谁啊,有什麽事?不会轻点吗?!” 门外的人也愣住了,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礼遇,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至此地,临近客栈赶上了大雨,一身衣裳半湿下摆还滴著雨水,一时情切恨不得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 高一清刚对门外的人吼一声,怀里的小儿哭声又抽高了一声,高一清低声轻语颠晃哄著,好一会儿才把望舒重新哄睡下。 高一清小心地把望舒放在床榻里侧,睡梦里的望舒还时不时抽著鼻子小声抽噎,瞧著就让人心疼不已,高一清禁不住又仔细地压一压望舒身上的被子,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床边起身。 回身见门口一小滩水已经蔓延到门内了,不禁皱眉,轻喝道:“不快进来,杵在门口做什麽?” “……”风擎沈默不语进门,回头关上门。 高一清从柜中後拿出一套衣服,塞到风擎手中,把他整个人往里面推: “去,快换身衣裳,注意点望舒,我去厨房给你端碗姜汤,问问有没有热水。”高一清说著推门就出去了。 抓著干爽的衣裳,风擎心中一暖,不禁将带著熟悉熏香的衣裳凑在鼻前深深一嗅。床榻上的望舒在睡梦里嘤咛一声,风擎隔著纱帐看了一眼,确实个头大了不少,小鼻子小眼还是没见长得太好看。 “衣裳还没换吗?快些把湿衣裳脱下来,厨房烧了热水先泡个澡。”雨天投宿的人多了,姜汤和热水厨房都准备好了,高一清很快就回来了,让小游在跟小二儿担些热水进屋。 风擎脱下湿衣裳泡进热水里,此刻才察觉自己沾了雨水的身上已是一片冰冷,坐在桶里捧著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喝上一口,浑身暖洋洋的,旅途的疲惫也漫上全身,觉得骨头僵硬肌肉酸痛……果然岁月催人老啊。 “一路赶过来的?”热气缭绕里高一清凑在风擎耳边说话,给风擎捏著肩,捶著胳膊。 “嗯,我去王府……” 风擎闭目享受这刻安心,刚开口就被高一清一巴掌拍在了後脊梁:“小声些!” 风擎今日自见高一清起就吃了两回瘪,只能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去王府去时,你已经走了八天了,等下班船也得几天,我就骑马追过来了。” 风擎到王府时得知高一清带著孩子已经离开了,差点以为高一清是又避开他了,等从高游文那儿拿了高一清留的信才放下心来,可又觉得不甘心,策马扬鞭直奔江南而去。 “那麽急做什麽,信里都说了在江南等你”,高一清埋怨的话里带著一丝笑意,“我还让厨房炒了两个菜,你也累了,待会儿吃完後睡一会儿,後天船就得启程。” “是有些累了,想跟你说说话……”风擎抓住高一清的手攥在手里。 “这次来就你一个,身边没其他人吗?”高一清笑笑,另一只手撩起水,打听著风家现在近况到底如何了。 “还有几个,都坐船押著东西。” 高一清也并不多问,低声问问风擎路上的事,水半温了,风擎擦干身子穿著不太合身的亵衣,坐在桌前吃著小游刚端上来的饭菜,高一清给风擎将换下的衣裳泡洗了,屋外瓢泼大雨雨势渐收,仍淅淅沥沥往下落,屋檐下积水一小洼。 风擎刚躺在柔软的床榻一合眼似乎就直接睡过去了,一觉睡得十分沈,就算中途半睡半梦时,听到屋内有些动静却也觉得异常安心。 只是身边似乎卧了一个大火球烤的他有些不大舒服,身子往边上移一移,没一会儿那火球就贴了上来,若不是风擎真的累了一定把那恼人的火球丢下床去,勉强忍受著让火球凑在自己身边睡。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了,风擎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睡了这麽长时间,还错过了早膳。 而和他一样睡到快日上三竿的还有一个,就是紧贴他睡的大火球,他的半个臂膀上还有大滩的口水,风擎觉得自己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翳。 ☆、(11鲜币)行道迟迟112 有时候人的预感是十分准确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风擎起床後洗漱用饭都是高一清殷勤伺候的,起床因为由那块肉团带来的不快立马就消失了,就想和高一清厮混在一起耳鬓厮磨说一些缠绵的话。 可等碗碟一撤下去,风擎往高一清身边一蹭,还没说上话,床榻上睡饱的那一只一声嚎,高一清立马撇下了他,从床榻里抱出望舒,温柔地哄著: “不哭不哭,来,爹爹给你看看……” 风擎孤零零坐在桌边,敏锐地注意到当高一清半抱起孩子时,望舒高亢的音调明显掉了下来,等高一清抱著孩子靠近,风擎可以确定他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未看到一点儿哭过的湿意,咧著嘴象征地哼了两句……虚张声势的家夥! 看著高一清和小游先给望舒换擦了身子换了新衣裳,抱出去给奶妈喂了奶,接下来要不就抱著望舒在屋里不厌其烦一圈圈地转,要不就在塌上拿著拨浪鼓逗弄著,似乎从中能得到许多趣味。 只是他怎麽就被忽略了呢?他一路艰辛过来,就盼著见上一面再亲热亲热,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灌了自己大半壶茶的风擎终於不愿坐以待毙,但让他也去围著那个肉团子他做不到,就目视窗外假装无意咳了两声。 “咳咳!”见无人反应,风擎又重重咳咳两声。 “怎麽了?昨天淋雨风寒了?”高一清果然抬头关切的问。 风擎抬手掩口装模作样地又咳了一声,有些不大确定道:“大概是吧。” “要请个大夫把把脉吗?看著你瘦了许多,顺便问问怎麽补一补。”高一清抱起望舒轻拍著他的背,担忧地望著风擎。 风擎不禁心中窃喜:“不用,哪有那麽容易就病了,过两天就好。” “这可不能耽误,小游去抓两副药回来。” 小游得了吩咐出去了,但风擎也不见高一清上前,心里思量一二,起身要走上前,那肉团不过才几月大,连话都不会说,要顾忌他做什麽。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3节 离高一清还有两步之遥,还没近得了身,高一清就闪到了另一边,风擎就听高一清道: “你先喝两帖药,不见好就找大夫,望舒现在还小,最怕得病,你……还是我去奶妈那边吧,你多休息。” 高一清一手抱著望舒一手拿著拨浪鼓出门转去隔壁了,风擎体会到了什麽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高一清抱著望舒跟乳娘讨教了不少,本来还想让望舒和风擎多亲近亲近,晚上是只能把望舒放在乳娘屋里了。 只是今天看著望舒高一清却禁不住的总会走神,总想起孩子他那位爹……高一清自己都不想明白自己此刻的状态,见到风擎时竟然心里有一丝的紧张,连风擎的眼神都不敢直视,多瞧两眼就心跳得厉害…… 高一清这一走神就到夜幕降临时,华灯初上,高一清在风擎门前犹豫许久还是推门进了屋,屋里连盏灯都没有点,高一清拿了火折子把灯重新点上,桌上摆著冷掉的饭菜,灯光里床帏下拉,看不真切。 “睡了麽?” 窗外夜市很是热闹,隐约还能听到嬉闹声,安静的屋内高一清没有得到回应,高一清不由叹了一声,走至床前。 “药也不喝,现在饭也不吃,怎麽越活越回去了,都成小孩脾气了,还想我喂不成?”高一清将一边的纱帐挂起,床正中隆起一大片,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真睡著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高一清说完就往外走,床上的风擎猛地转身坐起,看到高一清已经走到门口了,立马就叫出来了:“你还真走?!你敢走你试试!!” “你都真的睡了,我留下来做什麽?”高一清回头无奈地看著风擎。 下午小游尽职尽责煎完药给风擎送过来,热腾腾的一小碗,小游非常恭敬地放在桌上,就躬身要退出门,被风擎叫住了: “你家少爷呢?” “回爷,在隔壁和小少爷在一起,少爷吩咐让爷喝完药睡下多休息休息,晚上想吃什麽就让小的去吩咐厨房。”小游说完恬著脸讨好地笑笑。 “啪!”风擎利索地丢了药碗出去,小游身子一颤,默不作声弯腰拾了药碗行动迅速逃了,风擎想叫住立立威都没机会。 小游拿著打翻的药碗一拐弯就去找高一清告状了,委屈地站在高一清面前也不说话,高一清自然明白风擎的脾气,没让小游再去送药,没想到晚饭再送过去,去收碗筷时却饭菜一点儿也没动过。 风擎负气在床上躺了半日,没想到高一清出去就没再回来了,现在居然来了就走,这是准备再把他一个人晾一晚? 风擎怒目瞪著高一清,他是真的拉不下脸了,面部表情不僵硬著,高一清瞧著想笑,却得憋著:“怎麽了?说你孩子脾气可没有错吧,望舒吃奶喝水可不用我多麻烦。” 风擎兀自磨磨牙:“过来,站那麽远说话干嘛。” 高一清掩上门,刚走到床前就臂上一重身子一歪,风擎一个饿虎扑食覆上去:“刚才说我什麽来著的?” “就说你比望舒还不如!”高一清拿著食指戳著风擎的肩上狠狠戳了几下。 “是啊,你要是多陪陪我,我保准比他强!绝对不会让你给我换尿布。” “你!”高一清一时语塞,“真是……多大的人了,跟一个孩子吃味,臊不臊……” 二人四目相对,风擎轻轻在高一清唇上触了触,搂紧高一清让两人贴得更近:“再臊的事儿咱们又不是没做过。” 禁不住多日的思念,靠得如此之近,双唇再次相触,一吻难舍,唇舌到胸腔渐渐发热发烫,高一清四肢发软忍不住伸出双臂勾住风擎的脖颈,清水汪汪的眸子地看著风擎,心里羞涩。 “身子好了没?”欲念升起,风擎紧贴在高一清耳边语出轻佻。 “明天还得早起,东西还没收拾。”高一清就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局面。 “东西我来收拾,我动作轻点,可好?”风擎一边温柔轻语,一边手脚快速地把两个人扒光。 “门还没关好,至少……” “咱们声音大一点,保证没人会进来!” “……”虽然家两个人许久没亲近了,可也不能太过了吧,“…不是说轻点吗?!” “是是是……” ☆、(7鲜币)行道迟迟113 翌日清早小游来敲门时,高一清正睡得迷糊,身边熟悉的体温让他十分踏实,一身疲惫昏昏沈沈的不想动弹。小游在门外锲而不舍继续敲门,高一清终於在迷糊中找出一丝清明,立马想起今天船就要启程了! 之後便是一阵兵荒马乱,一面加紧时间收拾包裹,一面又要放轻动作不能惊醒了睡梦里的望舒,高一清还操劳一晚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一众人终於赶在船起航之前登上了船,一头虚汗的高一清松了一口气,坐个板凳还得悠悠地放轻动作,而再看混乱里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望舒,被塞了一个儿在怀里的风擎,风擎是如临大敌般支著望舒的腋下,直直地举著双臂尽量保持两个人的距离。 风擎拿眼神往高一清的方向瞟,想把手上的肉团交出去,可现在他心虚得很……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可信度通常不是那麽的高,昨晚一时没收住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不过他确实忘了收拾包裹就是了…… 一身骨头头快散架的高一清有气无力地看看了风擎抱著望舒的姿势,从客栈出来到船上风擎都是这样的姿势,可亏得望舒没哭出来,还挺乐呵的,四肢在空中乱伸著。 “你到底换了姿势抱著啊,哪有这样抱孩子的,之前见你抱的不是挺不错的吗?” 之前?还是多久的事了啊,风擎手里团了一块柔软的面团,摆弄了好久才让望舒靠近自己怀里。 “你的头看那儿呢?” 风擎把後倾的上身和扭到的右边的头慢慢挪回正位,怀里的肉团快活得扭动,风擎恨不得再长出两双手就担心肉团一个跳跃摔到地上。 “对,把左手往上再抬一抬,再高一点放到背上。”高一清从旁指点,斜躺在靠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风擎一手托著望舒的屁股,另一只手扶著望舒的背,望舒趴在风擎的肩上继续扭动,回到带了多日的船舱内十分兴奋,风擎僵硬著身体转向高一清用眼神求救。 “望舒刚醒,记得喂饱他,你再陪他玩一会儿,我就先躺会儿。”高一清往床上一歪,和衣不一会儿就睡著了。 风擎在原地小声地试探地喊了几声,发现高一清真的睡著了,心中焦躁手足无措,风擎觉得面前一片灰暗…… 高一清醒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窗外江涛微澜,轻拍著船身,身上还是酸疼,腹中空空,精神却好了许多。高一清起身刚准备出去,门就被人打开了,风擎就站在门口。 风擎比高一清前两天刚见到时还要狼狈,头发是湿漉漉的,衣裳也不大合身,高一清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王府随行的侍卫的。 高一清开口下意识想问望舒怎麽样了,到看到风擎铁青的脸色,立马改了口: “这是怎麽了?快来坐下,把头发擦干了。” 风擎闷声不吭低头擦著湿漉漉的头发,高一清借口去厨房他也没回应。 高一清在乳娘屋里见到睡得香甜的望舒不禁松了一口气,而後心里又对风擎有些歉意。 “上午时,小少爷在爷身上尿了两回,口水浸湿了爷的前襟,爷洗了两回冷水澡。” 小游回报上午发生的事,在船上用水没有困难,但大清早的没有备下那麽多热水,风擎就淋了两回刚从江里发上来的冷水,每回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搓下来一层,而他赶路而来只带了两身衣裳,这下连自己的衣裳都没得穿了。 “再去煮碗姜汤吧。”高一清有些无可奈何。 风擎这麽多年大老爷做派,粉墙朱户膏粱锦绣,身边翠绕珠围从没缺人伺候。现在风擎如此,高一清觉得该多陪陪风擎,多宽慰宽慰他。 “是,那……爷那两身衣裳要丢了吗?”小游很是犹豫,风擎就剩那两身衣裳了。 “……还是留著吧。”风擎那两身衣裳料子做工都是上乘的,好歹穿著合适。 ☆、(7鲜币)行道迟迟114 风擎为了不穿那两件沾了望舒童子尿的衣裳,就穿著亵衣躲在屋里不出门,高一清怎麽看著都觉得是个借口,是专门跟他呕气的。 前一刻两个人还腻在一起吃瓜果,後一刻小游抱著望舒进来,风擎就立马退避三舍,独自看著窗外的江水出神,消瘦的背影略显寂廖。 高一清低头再看看趴在自己腿上白嫩的望舒孩儿,瞧著可爱惹人爱,他也舍不得放手。 风擎看著白茫茫的江面真是索然无味,右手随意地敲著桌面,心里嘀咕著:快看过来!快看过来! 高一清心里两只毛绒爪子在那儿挠啊挠的,一个哀怨自怜,一个软糯可人,望舒撅著屁股蛋子揪著他的袖子往嘴巴里面塞,叼著他的袖子就前面爬,想当一回小马拉走高一清。 “唉……”风擎绵长地叹息一声,高一清听了心里一揪。 高一清终於坐不住了,捞起叼著他衣角爬远的望舒,在风擎又一声叹息冒出来之前,把望舒之间塞进了风擎怀里,还顺便把风擎的衣角让望舒抓在手里攥紧了,搬个椅子坐在高一清旁边。 “望舒最近长得壮实了,抱起来可有些费劲了,你掂量掂量。” 风擎的脸皮都僵硬了,就一双眼珠还能灵活转动,垂著眸子看著跨坐在一条腿上的肉团,十根肥短的手指把他的衣角搓了又拉,最後果断又塞进自己嘴巴里……风擎不禁额头青筋一跳,他又被口水侵袭了! “来,再尝个杏。”高一清胡乱塞个黄杏进风擎口中,错手挑了个最大的,让风擎嚼起来都费劲,整个嘴巴被占得满满的。 “啊啊啊~~~”望舒伸出胖手戳著风擎的下巴,明显对风擎鼓起腮的脸颊很感兴趣。 这跟风擎设想的不一样啊!他只要高一清一个啊,不带强行卖实惠的,来一个大的还附送一个小的。 “瞧,我们家望舒都喜欢他老爹,来笑一个。”高一清搔著望舒肉嘟嘟的下巴,望舒配合的抬头对著风擎露出灿烂的一笑,风擎看到了大咧的嘴巴还没长出牙齿的傻笑……还有顺著嘴角流下的口水,风擎真是一点儿不觉得这孩子和他与高一清相似的地方。 风擎盯著望舒垂在嘴角下的口水,眼睛都快看直了,高一清眼疾手快拿著帕子就蹭过望舒的嘴角,风擎的精神才有些放松。 一个下午,风擎被迫安享天伦之乐,成功在被肉团滋了一泡尿後才脱离了肉团的蹂躏。 “有热水吗?……”风擎光溜著自己的双腿看著小游,被望舒尿湿的长裤被丢在了角落里。 “水有,但地方不大够,等小少爷洗完了再给您搬木桶过来。” 小游说完就颠颠地跑过去去蹲下来跟著高一清围著小木盆,给脱得光溜溜的望舒洗澡……这个澡还不知道要洗多久,加多少遍热水,风擎只能另找了条长裤套上,自食其力去。 入夜後,江涛水声变得更加清晰,在水声里船舱显得十分空荡,教人心里跟著也空落落的。风擎和高一清并肩躺在床上,共同听著船外的涛声,风擎在层层涛声中鬼祟地伸出一只手,爬过床中间的空地儿,一根一根扣上高一清的手指。 “别闹,快睡觉。”高一清轻轻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就由著风擎攥著。 两人静静拉著对方的手一阵子,风擎突然问:“问什麽他要和我们一起睡?……” 本来就不太大的床上睡了两个大男人,中间居然还放了一个小的,闹得你动都不敢动,而那小肉团还没有自觉,在床中摆了个大字。 “我放心点。” “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就睡在隔壁……”风擎的腰被一只小嫩脚踹到,立马大方地给他挪块地儿。 “我是不放心你,快睡”,高一清抽出自己的手,给睡在二人中间的望舒拉上小被子,“没事闹腾什麽?半夜你方便点,抱望舒去乳娘那儿喝奶去。” 我有闹腾麽?风擎扪心自问,他没有啊! ☆、(16鲜币)行道迟迟115 船行到江南,塘中的荷花憔悴了大半,浓豔的美景打上了一层青黄的底子。一行人在码头休整几日,便换乘马车前往高宅,相比漫长的江上旅途,所剩不多的行程因为急切的心情而让高一请觉有几分难耐。 弱柳从风,半壕秋水半城花,江南於高一请来说就如同秦淮河上浆声灯影,隐隐绰绰,似能握在手中,却又擦拭不了那抹梦幻,高一请望江南仿佛就是诗文人词里的烟雨,得其神意,却不能身临其境。 江南一直在委婉风雅里,高一请却一直在追逐,他生於此,性子有江南水乡填进去的绵韧,他最终也回到这温风细雨的滋润里。 马车停在高宅的後门,高一清抱著望舒却不敢叫小游上去敲门,马匹已经悠闲地在宅後的树旁咀嚼著树叶和绿草了。 “手抱酸了吧,要换小游他抱一会儿吗?”风擎站在高一清身侧在他耳边轻声。 “没有!” “我们站这儿,那晚饭预备哪儿吃去啊?”风擎望望晚霞烧红了天空,远远近近缕缕炊烟消失在天幕,从後街的摊子传来的食物的美味撩动著饥饿的行旅者。 高一请求救地看著风擎:“我还没跟顾婶说望舒的事,这……” 窝在高一请怀里的望舒抬头睁大了眼睛看著两个爹爹,手里拿著狗尾巴草晃悠著。高一请此刻却为怀里的孩儿为难,他出去一遭,却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小游去叫门,告诉他们,他们家老爷回来了,快出来迎接。”风擎对小游眼神示意。 高一清这个高宅大老爷、真正主事的回来了,宅子里去年刚进来的奴才对这个主子并不太熟悉。宅子里一直管事的是顾婶婶,但心中对与皇家有姻亲关系的东家很是崇敬。 王妃诞下麟儿之後宫里又赐给了不少东西,不久前,宅门前还热闹了一阵,镇上有些家世的人家都前来拜访,但东家去京里去了,顾婶都给回绝了,门前後来也日益冷清了。东家在京都待得时间长得让他们下人们都谈论,会不会东家在京里定居不回来了。 没想到他们东家没有任何预兆的就敲门回来了,还带了他们以後的小主子,这让一直对他们板著一张脸不苟言笑的顾婶完全转变了之前的态度,每天都是喜笑颜开,他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还得了赏钱。 美中不足的,那个小少爷是他们东家从京里收养来的,不过以他们东家的身份,这辈子是难有自己的子嗣了。 回来後,风擎就给高一请担了高宅里的总账房,没谢几日便去乡下看了之前买的那些田地今年秋收如何,一去竟然有小半个月之久,再回来时不仅晒黑了,两边鬓角到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显得粗狂刚毅。 “用不著这麽著急,田里庄稼收上来还得一阵子,最近太阳还那麽的大。” 高一请打了水,给风擎递上绞好的帕子。风擎进门第一眼见到高一清在扫院子,身上没多挂一个,一边擦著脸就故意问道: “小游呢?这些事给下人做就好。” “小游在顾婶那儿,帮忙看著望舒,我想抱抱望舒都得和顾婶抢著来。现在宅子里也没多少人,我又不是真的准备当个甩手的大老爷。” 高一清往院里泼了水,院子里的几棵树叶子枯黄了,回来短短半月时间转瞬即逝,平静的日子流水一样悄无声息。 “你先换身衣裳,我去厨房让他们加两个菜。” “我从乡里也带了不少东西,你看看厨房能不能用的上。” 高一清干脆地答应,风擎在高一清出远门时突然想起了什麽立马叫住他,高一清转过身疑惑地看著风擎。 “晚饭後别急著带上谁啊,去看看就行,咱们也算小别胜新欢。”风擎说著还对高一清丢了个别有风情的眼神过去。 “去,没个正经。”高一清子在脸上热起来之前就加紧步伐走出了院子。 风擎得意地一挑眉,看来今晚有戏。心情愉悦地进屋换身衣服,从深藏在柜子里的拿出几个瓷器小瓶在枕头底下,不禁搓搓手,对今晚很是期待。也许应该让厨房现在就多烧点热水?最近在乡下都没好好打理自己,要是能在一起洗个鸳鸯浴…… 风擎心中各种期待,高一清等脸上热度散去,才到厨房点了今晚的菜,就去顾婶那儿看看望舒孩儿。回来半个月的时间,望舒如同放进蒸笼里的面团一样胀大了个头,顾婶说望舒比高一清小时候好养活多了,瞧望舒浑身肉圆的样子就知道他多肯长肉! “听说风账房回来?”高一清进来时,顾婶正抱著望舒在院里溜圈,“想来风账房这阵子也累了,小少爷今晚就放我这儿,省得夜里你们也睡不踏实。” 高一清不自然地笑笑,听到风账房这个名号还有些陌生:“恩,那小游晚上也在婶婶这儿吧,半夜也好有照应。” 望舒白天在顾婶这儿,晚上还是跟高一清睡在一起的,望舒作为小小一只是想什麽时候睡就必须睡个饱,之後再吃饱了折腾人,高一清夜里经常被折腾地整宿不能睡。 “好好好,今晚小少爷就和奶奶睡,不去打搅爹爹喽。”顾婶的话让面薄的高一清又一次加紧脚步离开。 高一清一时也不大好意思去自己的院子,就在厨房帮忙下手,晚饭上桌时才回去院子,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得满满的。 “今天可真是够丰盛的。”风擎看著一桌菜向高一清笑著。 高一清低头不敢去瞧风擎温柔的笑,心里慌得很:“也没多少,你带回了东西多,还有那坛酒我也打了一些过来。” “这个要尝尝,这是当地农家自家酿的,听说远近乡里都是很有名的。”风擎撩起长袍坐下,将酒壶和杯子摆好斟满。 “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说”,高一清在风擎对面坐下,“以後你恐怕要多受些委屈,不能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平时你也得受点累……” 风擎打断了高一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摊上了你……” “我怎麽了!”高一清恨自己坐的远了,恨不得上去拍风擎一巴掌。 “好的很!我都给你做账房了,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苦,跟你在一起其他都无所谓。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风擎伸出自己的手放在高一清面前。 “吃饭。”高一清挥开风擎深情伸过来的手。 “好,我们先吃饭。”风擎意味深长地多看了高一清一眼,他们有整个晚上的时间,不著急。 酒足饭饱,酒到微醺,情到浓时,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激起对方内心的躁动,二人却有意将这种躁动压抑,让它不断加深加厚,似煮沸的水还在火上,蒸起的热气都让人灼痛。 终於到无法忍耐时,已是玉轮东升,门都没掩严实便衣裳半退滚到床上,风擎放在枕下的物件正好遇上了用处,指尖推送著液体进入紧窄之处,惹得高一清一阵喘息,细小的呻吟更让风擎咬牙把持住自己…… 一触即发的欲望像烈焰一般灼烧这他们,却在此刻被迫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敲门声打破了房中的绮丽浓情,让两个人都瞬间僵住了。 “砰砰砰”,敲门声不大不小恰好屋里能听到,见屋里没回应又敲了一遍,风擎恶狠狠地说道: “宅子里的奴才我明天就给你调教调教,不长眼的狗东西。” “老爷睡下了吗?”屋外传来顾婶的喊声,高一清白了风擎一眼,披上衣裳就要下床。 “别去,没什麽大事的。”风擎见势立马压住了高一清。 高一清心里明白顾婶找他多半是因为望舒的关系,哪敢耽搁,可也心虚不敢言明,推开可风擎便下床去,留下风擎拧著眉,心里直叹晦气,拿起枕下的几个小瓶在手里把玩,心里还想著待会儿让高一清怎麽补偿自己。 高一清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顾婶一脸为难地看著他: “还没睡吧?估计平时和你睡惯了,小少爷现在哭得厉害,哄都哄不好,要不你给他哄睡下,再回来?” 高一清悠悠叹了一口气:“我去把他抱回来吧,他晚上可不老实。” 风擎在床上直著下巴等啊等,许久发现门外什麽动静都没有,心里疑惑,套上长裤探头往厅里一看,门内没人,再到门口往外一看,院子里桌上一片狼藉还没收拾,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一清回来了,怀里抱著刚哄好的望舒,本来这个时间望舒是要睡了的,这一哭,大眼睛清亮得很,还很警觉地抓著高一清的衣襟,一副死活不放的样子。 走进院子见屋里点上了灯,推门进去风擎就坐在桌前盯著他,他被看得心里毛毛的,用宽袖将怀里的望舒遮掩住大半: “要让人送水来洗漱吗?” 一个美妙的夜晚就这样破碎了,风擎泡了半天冷水澡才压下身上和心里的火气,等他爬上床时居然还被嫌弃! “身上那麽!,别靠过来。”高一清一手护著望舒,一手推开风擎。 心中不忿而又悲凉的风擎翻身对著床外,这日子还怎麽过啊!早知道就该先下手为强,煮熟的鸭子就这麽飞了,吃到嘴里的才是真的! 作家的话: 考虑到肉团的生长,下章正式转入番外,所以此处广而告之:正文结束,番外继续,不日完结~~~麽麽哒 ☆、(12鲜币)行道迟迟番外1 高家在朝廷来说是个有些特别的外戚家族,比起其他大家族更内敛韬晦,朝中没有帮衬,朝下也没有功勋,若是偶尔得了皇帝大赏,也是因为荣王或是荣王的小世子让皇帝龙心大悦,才能沾些小光。 顶著外戚显赫的名头,身有三品封号的高一清在江南也很是低调,当地虽知道有这麽一位公子,但得以深交的却很少,高宅也显得有几分神秘。 而这份神秘也同样存在於高宅之中,搁在第一位最神秘的也是最让高宅仆人最好奇的就是,老爷和风账房之间的关系── 老爷和风账房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也没什麽奇怪的,早就听说二人交情甚笃。只是下人总会清早在老爷屋里碰到刚起身的风账房,这不禁让人心生猜测…… 可风账房和高老爷都异常磊落,清早轮值伺候主院的下人不好意思抬头看只穿亵衣的两位,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老爷和风账房神色如常谈笑自若。 “你觉得我是不是也该把胡子蓄起来?”高一清摸著自己下巴上出现的几根柔软的胡须问道。 风擎拿著热手巾敷著脸,隔著手巾传出闷闷的声音:“蓄胡子?怎的就想到这茬了。” 风擎拿掉脸上的手巾丢到水盆里,露出被胡须遮盖大半的一张脸,前两个月还只是浅浅的络腮胡,任其生长後很是茂盛,高一清瞧在眼里有些心痒痒的。 一边伺候的下人收拾洗漱用具退了出去,掩上门时听到他家老爷回答: “蓄起胡子来会不会让我看起来更加沉稳,有做老爷的威严?总感觉……”他不如风擎有大老爷派头。毕竟风擎做老爷也有好几年了,身上的气势一点儿没减。 “现在这样最好,摸起来、亲起来最舒服。”风擎说著就在高一清脸上香了一口。 还没走多远的下人听到不禁小腿肚子一抖,他都听到了什麽?!老爷和风账房之间肯定有什麽!可是为什麽是他们俩呢?!一个是他们的老爷当家的,一个是看起来沉稳高大的总账房,怎、怎麽能呢? 风擎和高一清起来没多久,小游便牵著小少爷望舒过来了,已经四岁大的望舒肤白瓷,脸蛋红嘟嘟的,娇憨稚拙,小步子迈得挺利索。 “孩儿给爹爹和乾爹请安。”望舒一板一眼给高一清和风擎请安,一丝不苟的模样很是认真。 “好了,来,到爹这边坐。” 高一清朝望舒招手,望舒小娃就咧著嘴笑著跑到高一清身边,爬到高一清腿上坐好,仰起脸就来邀功: “爹爹,孩儿今早可起了个大早,有认真读书。” “好,我家望舒最厉害。”高一清心里有些心疼,望舒还小,但望舒年岁到了,今年开春就送去学堂里拜了启蒙师傅。 高一清塞了一块糕点给望舒让他先填填肚子,望舒一边小口啃著糕点,一边小眼神偷偷瞟向坐在另一边的风擎,风擎自望舒进来时,就没说过话,端著杯盏浅酌香茶。 望舒怯生生地抬头望著高一清,软软糯糯地问道:“爹爹今天送我去学堂,可好?” 望舒说完紧张地又看了风擎一眼,然後期盼地盯著高一清,高一清笑得温柔:“好,今天爹爹送望舒去学堂。” 吃早膳时,望舒比往常多喝了半碗粥,显得很是高兴,只是得意忘形,被风擎训道吃没吃相,望舒最後扁了嘴。不过出门时因为今天有著高一清牵著他的手,他又高兴了起来。 “今天想吃什麽菜,我和小游顺带去把买菜了。”高一清看著身边亟不可待想要出门的望舒,摸摸他的头安抚。 “前几天那道西湖醋鱼还不错。”风擎继续无视身高一清边的 小儿。 高一清点头应下,带著望舒出门,刚拐出门前的巷子,望舒立马就跟高一清告状: “干爹最坏了!明明知道孩儿不喜欢吃鱼!”吃鱼是个细致活,吃起来特别麻烦,但江南水好鱼美,平时饭桌上总会摆上一道鱼。 “望舒不喜欢吃,就全给干爹吃好了,不好吃的都给他。”高一清笑笑。 望舒拧著眉头,似乎不想轻易原谅风擎,但又想不出什麽,就低声任性地嘀咕:“反正乾爹最讨厌!” “哪里讨厌了?”高一清夹在一大一小之间也是头疼,风擎的态度他没有办法,心里隐隐的地担忧著。 望舒又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干爹一直不对我笑,一定也不喜欢我。” 望舒说著又撅起来小嘴,高一清心里的隐忧更大了,孩子的直觉有时准确得可怕,说到底风擎和望舒也是亲父子,这样下去……高一清真後悔当初让风擎做了望舒名义上的“乾爹”,让他们父子亲近起来有困难。 “这个啊……刚出门的时候爹爹明明看到他有对望舒笑啊。” “哪里有?游叔你也没看到吧!”望舒表示不信,还学会了找自己的战友。 小游有些为难的笑笑,看著高一清,高一清坚定道:“有的,望舒没看到吗?就在大胡子後面哦。” 望舒又看向小游,小游也配合地点点头。 “是吗?”望舒有些不确定了,“没有看见啊……” 高一清成功糊弄住了望舒,到达学堂时斩钉截铁地跟高一清说,他确实似乎大概真的看到了干爹对他笑了…… 高一清和小游去买了菜,回去进了门就径直去找风擎,风擎在做一个账房应该做的事,看著一本本账,相对他在做风家老爷时,现在的几个账本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风擎安逸地一边品著茶,一边享受这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偶尔翻过一页。风擎从窗户外就看到高一清了,立马关上窗,到门前拉上高一清手,往门外瞟去,见没什麽人,就关上了门。 平时在人前,两个人都十分克制,高一清摆著大老爷的谱,风擎本分坐著总账房。 风擎拉著高一清坐在他腿上,高一清伸手把书案上的杯盏拿远些,回到江南直至现在,风擎也懒散了许多。高一清以前在京城风家陪风擎看账本时,桌上从来本会同时放著打开的账本和茶水。 这个也不大要紧,风擎对现在的生活很是适应,两人常常还一起去铺子里和乡下看看,平安无事没什麽波澜,现在最糟心的就是风擎和望舒孩儿两个人相看两相厌的局面。 “看著天不错,下午去外面走走。” “不去,和望舒说好要去接他下学堂的”,高一清扭头严肃地看著风擎,“我决定不留胡子了。” “那好啊”,风擎摸摸高一清光洁的面颊,“想要胡子摸摸我这不是挺好的嘛。” 风擎的胡茬初长出来硬扎扎的,现在摸起来倒是有些柔软,发硬的根须,柔软蜷曲的胡尖儿,靠近的看的话,睿智成熟的一圈胡子仔细看起来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高一清的胳膊勾上风擎的脖子:“傍晚和我一起去接小游吧。” 风擎在犹豫,高一清低头亲了风擎一口,风擎果断点了头。 “那好你忙吧,我不打扰了”,高一清从风擎腿上跳下来,“哦,忘了说了,今天不做西湖醋鱼了。” “忘了买?”要知道水乡里从不缺的就是鱼了,做法也多,口味多样鲜嫩香爽。 高一清高深一笑:“你猜猜。” ☆、(6鲜币)行道迟迟番外2 清早小游照样拉著望舒来给风擎和高一清来请安,望舒给两位爹爹问了安,与往日有些不同的是,望舒不再直接往高一清身上扑,而是一脸贼兮兮地偷瞧著风擎……还是那种自以为很隐秘实际上大家都能看出来的那种。 这都是第几个早上!?风擎心中压力很大啊,他到底该把视线放那边啊!……事实上,风擎也是个内心柔软的人,瞧他对高一清那股热乎劲儿就知道。 在望舒还是个肉团的时候,风擎可以说是受尽各种折磨,那两年对於风擎来说无比漫长,好不容易才把望舒赶出他们屋……可见,望舒在风擎眼中还是非常棘手的人物! 风擎被望舒乌溜溜地大眼瞅著如坐针毡,高一清还把望舒推到了风擎面前,风擎不禁往後一缩。 “账房,给望舒两个零用。” 风擎掩护在胡子之後是僵硬的表情:“还那麽小,要什麽零用,长了坏秉性。” “孩儿要去买东西。”往事乖乖地背著自己小手臂,抬头看著风擎,大眼睛里带著探究。 高一清在一旁解释:“过一阵就是寒食节了,我预计带著望舒去集市。” 风擎从自己腰上挂的荷包捏出几个铜钱放在掌上,高一清看了不禁嗤了一声,真是个算盘脑袋,对自己儿子都这麽吝啬。但望舒却笑得很满足,小心翼翼地从风擎的手掌上一个一个铜钱地拿到自己的手上。 望舒柔软稚拙的手指轻轻划过风擎的掌心,似乎直接戳在了他的心上,这跟他与高一清相处时的一些情形的感受颇为相似,在望舒从他掌心抠出最後一枚铜板,风擎的手心居然出汗了。 吃完吃饭,小游送望舒去学堂,高一清按例把望舒送到大门前。刚好碰到从外回来的绿松,绿松在风擎和高一清随後到了江南,一行的还有几个人,因为带了大量的物件而行程缓慢,之後绿松帮风擎打理著城镇上的几个铺子。 “见过老爷,下月初就寒食、清明了,铺子里有什麽打算,还是和往年一样吗?”这是绿松前来的原因。 “你和风账房商量就行”,绿松也只是明面上问问,最後做决策的还是风擎,“我领你去吧。” 走在路上,绿松道:“刚才见到小少爷,比前一阵子见到长高了不少。” “我也这麽觉著,最近他比以前吃的多了许多。”高一清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尤其是这几日望舒愿意更多亲近风擎一点,他心中风熨帖。 “今日远远瞧著,小少爷走路的模样我看得真和爷他有八九分像。”绿松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 绿松的话让高一清在心里就琢磨开来了,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时,高一清面前的一碗白饭只动了一小口,就顾著盯著他左边右边的两个人了。 “怎麽了,不舒服吗?” 风擎的手伸到高一清额前,高一清才回过神来,低头塞进几口饭,胡乱遮掩过去: “下午吃得多了。” 晚上和风擎躺在床上时,高一清枕著风擎的臂,突然就冒出一句:“今天突然发现,望舒还是像你多一些。” “……啊?”风擎有些懵了,怎麽就提到这一茬了,“有麽,我怎麽没发现?” 风擎心里是混乱一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却又不想反驳,本来今晚还有些兴致的,被这麽……一惊吓,风擎立马假装睡意来袭。 ☆、(7鲜币)行道迟迟番外3 似乎像是验证了绿松的话,望舒看著是越来越往风擎的模子里长。高一清有些失落和遗憾,他可还记得当初自己是多麽执拗地觉得望舒长得像他呢。 看著望舒越来越像自己初识风擎时少年时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神奇,更像是看著另一个风擎在他面前长大,只是由一个白嫩的肉团变成一个长满胡须的中年男人,多少落差有点太大了…… 在高一清眼中突然占了大便宜的风擎依然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似乎还有些不屑,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高一清看著窗外又悠悠叹息了一声,一时伤感无比。 高一清正自艾自怜,风擎假装没有听到高一清叹气,慢条斯理地拨著算盘,而两个就坐在彼此对面而已。 宅子里向来安静,稍微有些吵闹都能听到,听在屋外声响高一清和风擎都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风擎眨了下眼示意一起出去看看,高一清点点头。 循著声音到了大厅,高一清摆出老爷的派头背著手踱开步,一脸严肃地从後堂出来,没见到人便道: ‘“哪个没规矩的在这里大声喧哗?” “哎哟,高老爷啊,可算见著您了,奴家给您请好了。”高一清刚出屏风,一抹俗豔俏丽的颜色就到了跟前。 高一清一愣,瞧著来人的模样是个媒婆……这是要做什麽?给他望舒找个娃娃亲不成? “这位……”高一清不知从何开口。 “奴家夫家姓沈,沈婆子我这次来啊,可是给高老爷您带来了好消息!”沈媒婆堆了一脸谄媚,语气熟稔,拉著高一清就在厅里坐下,还给高一清看上了茶。 高一清虽有些惊讶,但一想到给他望舒说门娃娃亲,立马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沈媒婆见到高一清的反应,心中也暗喜,立马就道:“高老爷丰神俊朗,家底万千,膝下公子也是聪慧过人,只这宅子里啊缺不得一个帮忙打理内务的……” 前几句高一清都听著称心,突然听到宅里缺个帮手时高一清有些疑惑了,定的娃娃亲,这就让稚童女娃管家了,没这说法吧? 高一清念头一闪,还没深思,方才与沈媒婆一同在厅里说话的顾婶上前插话了:“婆牙子你多说那些做什麽,方才我都与你说了,我家老爷没有那样的打算,你已扰了老爷休息还不快回去。” “沈婆您多费心了,确如顾婶所说,我没那方面打算,劳烦你跑一趟,今日请回吧。”高一清在顾婶身边长大,心里明白一二了,立刻就顺著顾婶的话说了下来。 沈媒婆哪里愿就此放弃,身形巧妙紧到了高一清面前: “高老爷不妨听完在做打算嘛,那家女子幽闲静专,贤淑懂礼,更是乌发蝉鬓,娥眉青黛,肢体透香,惹人怜爱……” “都罗嗦那麽多做什麽,走了走了,找别家去。”顾婶强拉著沈媒婆就往门外走。 自从望舒在身边後,顾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少露出泼辣蛮横管事婆的模样,沈媒婆完全挣脱不开,被拉得几次险些跌倒,但依然不忘自己的本分,被顾婶拉出大厅还能听到沈媒婆刺耳尖锐的声音: “高老爷您再仔细想想,这事儿咱不急,终生大事须得谨慎!奴家的牌子可是响当当的,高老爷不妨出去打听打听!” 顾婶真是出了一身热汗才把沈媒婆送出去,吩咐门口的小厮以後可千万不能放这些媒婆再进来。 高一清见顾婶後,就问:“顾婶,今天这是……” “你怎麽还在这儿?”顾婶见高一清居然还等在厅里,一脸惊讶。 高一清还是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还稳稳坐在厅里,顾婶瞧了心里一急,连忙推了高一清一把: “风账房早就从後面走了,快去看看!” 这可摊上大事了!高一清身上一麻,脑中一空,他完全可以想象风擎现在难看的脸色…… ☆、(13鲜币)行道迟迟番外4 顾婶看著高一清慌张离开,挽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今天这事多少有些怪她。 顾婶在江南和京都两地待得时间最长,总有一两个熟识的妇人,今日来的沈媒婆就是早年江南的老相识。那时顾婶出嫁没几年,在夫家过得不好,会做些针线活补贴生活,做的刺绣都是沈媒婆收的,对顾婶颇为照顾,这份情谊顾婶也一直记著。 今日沈媒婆前来求见,与顾婶叙了往日姐妹情谊,不想後来便打听起高一清的事儿来,顾婶也明白了过来,就忙著请人回去,可没想到沈媒婆立马就扯起了大嗓门,把风擎和高一清招来了。 只能怪生活太无趣了,一点声响就勾出了两个人…… 高一清那个心惊胆战啊,屋里书房都去过但没找到人,难道风擎跟他闹离家出走? 高一清脚步匆匆,最终在宅子里的池塘边找到了负手静静站立的风擎,兀自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风擎背後。 “生气了?”高一清轻声问道。 风擎依然萧萧易水寒的样子凝视著湖面,心里生出一丝惆怅,不禁开始想当年,不说家财万贯,但不曾有人如此冒犯他……现在,居然有人胆敢前来挖他的墙角了! “你也知道那不是我本意,旁人的话你作什麽真,还跟我置气。”高一清拉拉风擎的衣袖,见风擎没扯回去,就向下拉了风擎的手,并排站在池塘边。 “那家女子幽闲静专,贤淑懂礼,更是乌发蝉鬓,娥眉青黛,肢体透香,惹人怜爱,可是良配啊,高老爷您可要仔细想好了。” “额……” 高一清此刻可不觉得风擎的超群的记忆力有多妙,一字不落不说,沈媒婆的腔调还学了个十足十的……可是风擎一脸大胡子说出这样扭捏的话,高一清……没忍住就笑了。 风擎愤怒地扭过头,瞪著嘴角还带著笑意的高一清,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必须要严肃对待! “好了,有谚云:媒婆不要药,死的说得活。乌发蝉鬓娥眉青黛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最爱还是你这俊俏的美髯公,管家功夫也是你最了得,我的眼光可是很高。”高一清耐心地哄著。 风擎心中美若花开,脸上依然不动声色,高一清又苦劝了许久,加上辛 苦奉献一晚,才勉强将今日的此场风波平静下来。 可这场风波完全没像高一清预想的那样结束,第二日清早沈媒婆又到了府前,几番纠缠自然没进来,但留下了几张女子的画像,後面还提著小字。 高一清本是皇帝封的公子,先前嫁过人,为显贞烈是鲜有机会再嫁人的……当然高一清也没这打算,常都如此想法便从不会有媒婆到府里来说亲,没想到沈媒婆另辟蹊径,高一清是不会再嫁,娶妻还是可以的! 本是独一家的生意,没想到沈媒婆被赶出了高宅,消息就此泄露了,也导致高宅前一天来了十多个媒婆,画像更收了许多。 “还真是气派啊”,风擎看著桌上堆著的画轴,有几分皇家的做派,“都给我拿去烧了!” “这……”小厮有些不确定,这些是给老爷的,但老爷还不曾过目…… “去!”一字而显万分威严,小厮没敢再犹豫手忙脚乱抱了画轴出去。 媒婆上门说亲的事儿在高宅闹得沸沸扬扬,仆人们也在私下里议论,昨日还有人瞧见高老爷和风擎在湖边说话,想来这事让风账房很是气恼。等烧画像的小厮与众仆人一说这事,更是证实了众仆人的猜想。 “风账房为了老爷可是鞠躬尽瘁,老爷要是娶了别人可怎麽是好啊……”不免有人为风擎鸣不屈,这麽多年,高老爷和风账房在他们眼中已然是一对了。 “话也不能这麽说,咱们的小少爷虽然聪慧,总比不上老爷自己的骨血。”子嗣问题对一个家族和对一个男子来说确实重要。 “要是有个女主子,给老爷再添个少爷或小姐也不一定比望舒少爷好……” 对於高老爷和风账房之间的事,仆人们虽然关心但不会在主子面前说什麽,在外人旁敲侧击问起来时更多是缄默不言。因为高一清的身份,虽然才半天的功夫,媒婆到高宅说亲这件事已是整个小城镇里人们茶余饭後的谈资。 高一清尚还躺在床上安睡,对外面事一无所知。风擎让仆人烧了画像後,又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小家子气,暗自气恼,真想把全城的媒婆都赶出去! 风擎漫无目的地走到主院前,犹豫要不要去见高一清,却见到望舒先进了院子,风擎连忙就叫住望舒: “这个时辰不在学堂,跑回来做什麽?” 望舒明显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有些心虚地看著风擎,并没回话。 不过此时风擎也没有心思来抓望舒的小辫子,只说:“快滚回学堂去,站在这儿干嘛。” 望舒看得出来高一清的心情不好,识相地离开,但走出院子时却停住了脚步,问道: “干爹,爹爹是不是要娶亲了?” 风擎眉头一皱:“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你爹爹今天不舒服别去冒失打扰他,多大的人,做事该有些头脑了。” 望舒听了风擎的话,像是要哭的样子,抽抽鼻子哽咽问道:“因为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儿?” “……” 风擎倒是没想到这茬,当初对外称望舒是高一清收养来的也是不得已。现在望舒已长到八岁,身量抽长,打小就被高一清疼爱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谁也不会来和望舒说他的身世。而在外,望舒的身份不低,更不会有人来挑衅辱没他。 但这次有些事又被人拿出来说了,传到了望舒的耳边,他立马就从学堂赶回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去见他爹爹,却被风擎拦了下来,还被训斥了一顿,望舒的心里别提多委屈多悲伤了! 真是没出息!风擎心里烦躁,努力放缓语气道:“这件事我们稍後再说,你先回自己屋里。” 望舒不知声,让心绪不定的他一个待著的可能性不大。自小虽然高一清与风擎对望舒严格要求,但没遇到什麽挫折,能站在高一清院子里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跟我来。” 望舒乖乖地跟在风擎身後,他一直与高一清亲近,但此时望舒把风擎当做自己唯一的依靠,风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模样现在看来让他十分踏实。 风擎领著望舒去找顾婶,让顾婶带著高一清去找绿松,给望舒在铺子里找些活做做,别一直瞎闲著,该学著怎样打理家里的生意。 打发走了望舒,风擎又回到了院子里,进屋时高一清刚睡醒,迷迷蒙蒙,衣衫半解,样子十分诱人,眉眼间岁月给予的成熟不禁让人深陷。 “什麽时辰了?”高一清惫懒地躺在床上,声音沙哑。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生子]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 第14节 “不早了,你再躺躺就到午膳的时候了。”风擎的指尖在高一清的发间揉按著,高一清想只被顺毛的猫一般,惬意地闭上了眼。 待高一清起床洗漱坐在桌边等午膳时,风擎才和高一清说:“刚才我见到那小子了,越大越傻,问你是不是要娶亲了。” “傻也是像你。” “今天那婆牙子又来了。”风擎避重就轻,绝口不提他让人烧画像的事,他相信也没人会在高一清面前碎嘴。 “不理她就行了……”高一清睡了一早还是怏怏的,无精打采趴在桌上。 风擎继续道:“那小子跟我还问了他是不是你亲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高一清惊得坐起来,没了开始那麽淡定了,立马想去找望舒,但被风擎拦了下来,让高一清务必想好了说辞再去见望舒。 ☆、(10鲜币)行道迟迟番外5 高一清是越往深里想就越不知道该怎麽开口,完全陷入了泥淖里,又注定了他今晚一夜不眠。同样睡不安寝的自然还有在铺子的望舒,带著霉味的被子,坚硬的床板,还有乱七八糟的小心情,不能控制地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高一清在天未亮时就起身了,完全没有睡意,脑仁发疼再也想不出什麽好方法了,把还在睡梦中的风擎推醒。 “你说,我该怎麽跟望舒说啊?”高一清的精神头比昨天还差,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怎麽的都是亲生孩儿,直接说出真相就是。”风擎打著哈欠靠在床边。 “不行!”高一清毫不犹豫地拒绝,“怎麽著,我、我都当了望舒这久爹,突然让我告诉他……反正就是不行!” 高一清身为男人的尊严在作祟,虽然他作为老爷的派头不足,但身为父亲大人的威严还是有的。 “喂,快帮我想想办法!”高一清看风擎闭上眼又快睡著了,又推了风擎一把。 “方法我有啊……不如告诉那小子,他是我生的好了。” “啊?……”高一清愣住了,但下一秒却立马点头赞成,“这个好!跟望舒也说得通。” 高一清心里的一块大石终於落下,立马下床洗漱,给自己挑一身好看的衣裳,难得用心将自己收拾了一回,等他穿戴好,才注意到风擎歪在床上又睡著了。 “快些起来。”高一清拉著风擎的双臂将他拖下了床。 “起来做什麽?”风擎还未真正清醒过来吗。 “去跟望舒解释一下啊,也不知道那孩子他会胡思乱想些什麽。”高一清手上沾了冷冷的水就往风擎脸上撒。 风擎一边迟钝躲闪一边问道:“你想好怎麽说了吗?” “诶,刚才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嘛,就告诉望舒是你生的,这样十分圆满。” “不成不成,我哪里有说过这样的话。”风擎听了高一清的话直摇头,压根不承认此话出自他之口,高一清休想栽赃诬陷於他。 “你!”高一清怒目而视,蹲下身子,和靠在床下的风擎视线相平,“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风擎勾起一个无赖而又慵懒的笑:“要是我出尔反尔呢?” 高一清搓著牙,恨不得咬死面前这个厚脸皮的男人:“说吧,有什麽条件。” 风擎勾勾手指,高一清附耳过去,风擎悉索低声说了句,高一清的表情变化莫测。 “你可要想好了。”风擎撑在床站起来,拍拍高一清的肩去洗漱,高一清还蹲在床前深思。 相比之下,在日出之前望舒睡得香甜许多,昨天白天在铺子里帮忙,又还是半大的小儿,刚躺下时又难免心里乱糟糟,身心疲惫。睁开眼时屋外阳光大盛,前面铺子有嘈杂的买卖声传来,望舒仿佛置身梦境一般。 “小少爷您醒了吗?”绿松在门外喊道。 “醒、醒了!绿松叔我这就好了。”望舒慌慌张张跳下床,胡乱穿起衣裳。 “老爷和总账房在小花厅里,小少爷收拾後了就过去吧。”绿松站在门前听了一会儿,也知道小少爷在里面做什麽。 望舒穿了昨天那一身皱皱巴巴的还带著汗味的衣裳,看著铜镜里的狼狈又可怜兮兮的自己,完全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爹爹,这样的丑小孩是没人要的。 望舒眼中含著小泪去敲小花厅的门,立马就听到了回应,便硬著头皮推开了门,再迈进门里,却不敢上前,低著头看著自己的脚尖,闷声叫了一声“爹爹”,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等待许久的高一清心里焦灼,见到望舒如此模样,心疼得很,立马走到望舒跟前,拿著袖子给望舒拭泪,轻声安慰著。 端坐在花厅正中高背椅子上的风擎见到望舒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从鼻中不屑的哼出一声,教望舒立即噎住了呜咽。 “过来坐。”高一清拉著望舒坐下,问了望舒昨天在铺子里都做了什麽,吃的喝的可都好。 待把望舒安抚下来,高一清才郑重轻声道: “有些事情也不想瞒你,只是你那时年岁尚小,说了怕你多想,外面那些话你也别随意听信,不管如何你都是爹爹的好孩儿。” 望舒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眼神里带著坚强和倔强:“爹爹待我好,这些我都知道,爹爹若能给望舒添个弟弟,孩儿也待他好。” 望舒强忍著不让眼泪再流出来,高一清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道:“傻孩子,爹爹有你这个亲生孩儿就够了。” 望舒猛地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盯著高一清,眼中带著不信。 “我之前嫁入京城风家,後来被休,这些望舒都知道?” 望舒点点头,心里怀著希冀各种猜测,难道他是爹爹与其他女子所生?望舒眼中的闪著冒名的光芒。 高一清却开始有些眼神躲闪,把望舒拉到了风擎跟前:“旧情难却,之後我又与风家家主在一起了,然後有了你,我与他一直对你悉心教导。” 望舒站在风擎面前,抬头愣愣地看著络腮大胡子的风擎,风擎也面目表情的看著望舒。 “那个男的不是被朝廷……”望舒说到一半被风擎凌厉的眼神吓到,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不该问的别问。”风擎吐出这几个字就撩起袍子出门去了,据闻风家家主在京城被斩首示众。 高一清看著风擎走远,又把望舒拉到跟前说话:“这事你以後少在你干爹那儿提起,他脸皮薄。” “哦。”望舒呆呆的,尚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事情过去这麽久,怕没多少人记得你干爹当初的身份了,你若不问起也没打算告诉你,只是没想到望舒已经八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这些年我也亏欠你干爹许多,尤其这几天也著实让他委屈,我有个打算要与你说说……我想迎娶你干爹过门,可好?”高一清说著风擎交给的说辞别扭非常。 这对望舒来说比刚才被告知的“真相”更加让他震惊,总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一个荒诞无比的梦。 ☆、(14鲜币)行道迟迟番外6 几天後望舒缓过神来,宅子里已经在为他爹爹和干爹的婚事做准备了,整个宅子布置得十分喜气,目之所及都是红色,恼人的媒婆也没再上门来。 “游叔,我干爹呢,怎麽都没见到他?”望舒回过神时,才惊觉这几天不曾见过风擎,连请安时也是高一清单独在屋里。 “娶亲总得有个迎娶的过程,老爷在城外刚购下一个庄子,成亲那天老爷就到庄子去迎亲。” “……游叔,你有没有觉得,爹爹他们的亲事太仓促了?”小小年纪的望舒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没办法想象是风擎生下他的这件事。 “这叫择日不如撞日,这个月里刚好不就有吉日吗?风账房嘱托了不要大办婚宴,从他那里都没支出多少银子来。” “哦。”望舒在思考以後得叫风擎什麽,突然改口他还有些不大适应。 因为家中筹备婚事,高一清让人去学堂帮望舒跟先生告了假,望舒便留在宅里。只宅里的人手本就不多,有些仓促的婚事更无法让人去到望舒这位小少爷,他这个半大的小人就在府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小少爷无事的话,来帮游叔誊抄一份宴请名单,小少爷这两天也没有练字吧。” 望舒不禁脸蛋一红,他这几天是有些懈怠了,晨读和晨练都没完成,若风账房知道了,一定会训斥他的。 望舒沾了墨一笔一划地写下秀气的小楷,想到风擎那张大胡子的脸,心里竟冒出一丝羞怯。 他懵懂知事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也曾暗自难过一阵,但他爹爹一直待他很好,这般难过後来便少有体会了,现在知晓原来他的生身之人一直在他身边,虽然对他有些凶,可越想越觉得心里甜甜的。 按照俗例,成亲之人在婚礼之前是不能见面的,风擎便在城外新的庄里等待吉日那天的到来,这就意味著婚礼的各项事务都要高一清一人来筹办,他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订做的吉服送来给高一清试穿时,高一清瘦了一大圈,不得不让裁缝再改小。而望舒穿得一套红,在带个瓜皮小帽,看著很是机灵可爱,高一清瞅著比自己身上的一套还满意。 成亲那日如同平常百姓人家,没有铺张奢华,但聚集起来的看热闹的百姓却随著花轿一直没断过。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高一清面带笑意,时不时回头看看风擎坐的花轿,心里的得意劲儿无法抑制。 他坐过风擎迎娶他花轿,那时他尚不知自己的夫君是谁,一路惴惴不安;而此时,他走在了迎亲队伍的前面,娶的是他心中最爱的那人,也是曾嫁给的人。 未跟随高一清去城外迎亲的望舒,在宅子里等得焦急,早早就听到了喜乐声,却总不见迎亲队伍的踪迹,在宅门前探头探脑。 “小少爷急什麽,今日可是老爷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少爷您娶亲呢。”绿松今天负责在宅子里迎客,看到望舒著急的模样免不了打趣。 没想到望舒一本正经地说道:“坐轿子的是我以後的爹爹,我自然著急。” 花红大轿停在门前,奏乐鸣炮,众人簇拥著一对新人到喜堂前,本来由长辈担当的主香者,今日由望舒担当了。穿戴如同招财童子一般,望舒心中既紧张又不好意思,看著堂下的两个爹爹,脆生生喊道: “行庙见礼,奏乐!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唱和到最了,礼成,望舒最终喊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再次鸣炮,赴宴的人跟著一起起哄,高一清留在宴厅酬客,望舒跟著另一部分人推推挤挤到了新房前,但却挡在了外面,新房里谁也不不许进。 今日风擎一身花开富贵的喜服,身量挺拔,头上顶著喜帕,只能看著光洁的下巴和领间露出了一小截脖子,自上花轿起就没开口说过话,瞧得望舒心痒痒的,他都忘了风擎刮掉胡子到底是什麽的模样,总觉得换了个人似的。 宴厅里一派热闹,宅子里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景象,望舒却不曾在意这个,趁著守在新房门前的小厮被叫去搭把手,快速地开门闪了进了屋内。 枯坐在床上的风擎听到有人进来,脚步听来就知道是那个冒失的小子。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麽?” 风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将刚进门的望舒吓了一跳。虽然看不见他干爹的脸,但风擎积威已久,望舒也不敢开口答话,後退两步就要再溜出门去。 “过来陪我说说话。”这麽规矩坐著实在不是风擎的做派,但也要等到高一清来了才行。 望舒内屋里四处看看,桌上椅上都精心布置,他不敢乱坐,最後一屁股也在床上坐下,没想到今天的床垫得太软,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了风擎身上,幸而他动作敏捷,又快速地坐了起来。 二人相处无言,望舒也不知道风擎要跟他说什麽话,心里小鼓咚咚:“今天……干爹身上好香。” 望舒刚歪在风擎身上时嗅到了好闻的味道,那些是风擎身上往常没有的……望舒却不知那是脂粉味。 望舒掰著自己的手指,直觉风擎不喜欢他提起这个。 “被子里面有红枣、花生、桂圆好多好多吃的,干爹知道为什麽要放这些在被子里吗?爹爹告诉我那是因为……”望舒自顾自地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加上各种动作和丰富的表情,可惜顶著红盖头的风擎看不见。 “……那爹爹你们会要给望舒生个小弟弟吗?”望舒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风擎干巴巴的回答。 “那这些吃的就浪费喽。”望舒假兮兮地皱皱鼻子。 风擎闭目养神,听著身边聒噪的望舒一直说个不停,有些走神,等再睁开眼时,就看见他盖头下一双黑白分明带著好奇的大眼正望著他。 风擎垂下眸子与探头到红盖头下的望舒对视:“你再干什麽?” “看看干爹你刮完胡子是什麽样子的”,望舒十分诚实,一双大眼还在仔细打量风擎,还不忘跟叮嘱风擎,“喜帕子要等新郎官才能掀的,就是爹爹来了才可以拿下来的,可不能让它掉下来了。” 望舒歪著脑袋从喜帕下盯了风擎好久,然後结论道:“干爹刮掉胡子真好看……就是不大像了。” 风擎有些後悔留望舒下来跟他说话了,幸好望舒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剃掉的胡须上转移了,接著跟他说该如何喝交杯酒和当初他怎麽帮著布置这新房的。 婚宴晚上还在继续,高一清这个新郎官能暂时从中抽身,享受洞房花烛夜。还保持几分的高一清关上门,将要闹洞房的人拦在外面才彻底送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风擎就坐在烛光绰约里。 “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做新人。”高一清轻佻地拿过一边的秤杆挑起风擎的盖头。 棱角分明的面孔透露出的不再是冷淡和疏远,深邃的眼的注视带著柔和的温情,高一清伸出指尖去描绘风擎面庞的轮廓,感叹: “我都快忘了你长得如此俊俏了。” “年老色衰,没让老爷您失望吧。” “恩,只是香味不大适应。”高一清端了酒樽递给风擎。 “你今天喝得够多了。”风擎将高一清杯中的酒倒入自己的一些,只留个浅浅的一口给高一清,二人挽臂将交杯酒喝下。 “饿了吗?”酒劲上来了,浅浅的一点酒让高一清都有点招架不住,恍惚里看著风擎更觉得迷人。 “刚才和望舒吃过一点。”风擎起身把酒樽放好,高一清坐在床上揉著自己的太阳穴。 “望舒来过?我这一天都没见到他……”高一清支撑不住躺了下去,压倒柔软的一处,一回头,看到却是熟睡的望舒。 “他累了就在这儿睡了。”风擎扶起高一清给他脱掉身上的吉服。 “哦,我们也早点安歇。” 因为高一清不胜酒力,洞房之夜与平常并无不同,风擎简单洗漱之後也睡下,一对喜烛静静燃烧。 就在风擎快要睡著时,手被有力的握住,高一清在他耳边说:“此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生吾只为此。”风擎与高一清相依而眠。 作家的话: 文到这里就彻底完结啦,撒花~~辛苦各位追文的亲了,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请多包涵。 这篇文历时有些久,中间木同经历了毕业、离别、找工作许多许多,谢谢各位的陪伴。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