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未至》 正文 第1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节 第一章 夜已至半,本该荒无人烟的林间小道,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一人身着白色锦衣,身下驾着一匹全身漆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细长薄情的眉眼中透出狠厉的神色,暗夜中在林间疾驰。 白衣人身后一人,□一匹枣红马,脸颊被鲜血染红了半边,黑色的衣衫上混着鲜血沾染着泥土,显得狼狈不堪。黑衣人催马极力想赶上前面的人,无奈普通的枣红马怎及得上宝驹踏雪?咬牙又追了一段,黑衣人喊道:“王爷,前方的十里堡有咱们的人,属下在这里截住他们,王爷请先行离开!”说着不着痕迹的微微拉了拉缰绳,枣红马听话的慢下了疾驰的脚步。 白衣人耳畔听着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离,拨转一下马头,朝着密林中奔去,薄唇冷冷的吐出两个字:“跟上。” 黑衣人微微一愣,焦急道:“王爷不可!不归带人在十里堡相候。属下在这里截住七王爷的人,还请王爷尽快赶往十里堡!” 白衣人微微回头,细长的眉皱在一起,冷冷地道:“跟上。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黑衣人急道:“王爷!”耳畔已隐隐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可面前千金之躯的主子却在此时把以往的任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白衣人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定然会跟上,一言不发催马而行。果然身后的人立即跟了上来,只是口中依旧劝道:“王爷!王爷千金之躯不该冒此大险!王爷!” 白衣人不理会,固执前行。只是□的马匹奔波了几日,就算是良驹,也是疲累不堪,重重的喘着粗气,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黑衣人更是焦急,紧了紧手中的长弓,忍不住又道:“王爷,七王爷的人马上就追上来了,属下尚能拖住他们,王爷还是到十里堡找不归……” 话未说完,白衣人冷冷打断道:“你身受重伤,能拖住多久?这里距十里堡尚要三个时辰,就算能争得片刻喘息,马匹劳顿又岂能甩开这些人?穿过这片林子有处山崖,使轻功能攀下去,我们去那里暂避,萧锁辞的人断然寻不到。” 黑衣人抿了抿唇,主子任性起来无论谁劝都休想他改变主意,何况自己重伤在身,拖不了七王爷的人多久也是事实。便不再相劝,催马跟上前面的人。 再行一炷香时分,黑衣人身下早已气喘如牛的枣红马嘶鸣一声,竟是一个踉跄,把马背上毫无防备的人甩了出去,马身向前趔趄了几下,终于倒地。马匹倒地便不可能再站起,黑衣人就地一滚站起身来朝白衣人道:“王爷,属下无能,但尚能拖得他们片刻,还请王爷快些离开这里。” 白衣人看了自己的侍卫一眼,终是一夹马腹飞奔而去。 黑衣侍卫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淤血,手握长弓,又把腰间的长剑插在伸手可及的地上,腰身挺得笔直,站在道路中央。 大户人家为了家产,兄弟阋墙的事屡见不鲜,而天下间又有哪家能大过天家?当朝天子前年御驾亲征西方的天水国,中了天水首领一箭,伤了元气,再加上年事已高,新帝登基便是眼前之事。皇帝膝下原本有八子,无奈二皇子生下来便夭折,四皇子与六皇子也未能养到及冠之年,五皇子前年随皇帝亲征天水,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了大皇子萧墨笙、三皇子萧轻弦、七皇子萧锁辞与最小的八皇子萧海乐。但皇帝却未封过太子,都只在皇子成年后封王赐宅,平日里对皇子们也是一视同仁,叫朝臣难以揣摩圣心。皇帝对储君的人选没有明确表态,那便是人人都有机会,是个皇子中,最出色的便是三皇子萧轻弦和七皇子萧锁辞。萧轻弦受皇命到江南水患地区赈灾,萧锁辞便带了人马偷偷跟来,欲除大患。萧轻弦虽也时时刻刻防备着萧锁辞,但毕竟皇命在身,赈灾乃是大事,身边人手大多都留在受灾严重的城镇,只带着十数名精英奔波于各城之间。今日遇到有备而来的萧锁辞,跟在身边的十数人均已死在萧锁辞手中,只剩了平日的贴身护卫霜翎。行至此处,马困人乏,身后追兵又至,萧轻弦无奈之下,只得丢下霜翎一人离去。 霜翎站在道路中央深深吸了口气,做王爷的贴身侍卫,身处宫廷斗争之间,早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所幸自己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死后也不会有亲人肝肠寸断。今日就算是报了王爷这二十五年来的栽培之恩吧。念头还未转完,只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冷冷地道:“跟我来。” 霜翎愕然转头,果然是萧轻弦,一身白衣站在清冷的月光下,踏雪名驹不知所踪。 萧轻弦皱眉斥道:“还不快走?” 霜翎抄起地上的长剑几步追上,跟着萧轻弦钻入身旁的一片密林之中。两人发足狂奔,身后追兵紧追不舍,霜翎不敢开口问话,怕引来追兵,只得将疑惑埋在心中,跟着萧轻弦狂奔。 这样不知奔了多久,霜翎后背的剑伤又复崩裂,鲜血汩汩流下,人也因着失血开始昏昏沉沉。霜翎勉强跟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属下……无能,不能保护王爷了,还请王爷……尽快离去吧。” 听着身后的人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中气不足,萧轻弦终是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一眼便看见霜翎脚边滴滴答答不断滴落的鲜血。萧轻弦皱了皱眉头,霜翎自小跟着自己,自己虽是冷情,对于他却也难免比旁人亲厚些,方才撇下他自己逃生,骑在马背上,心中的异样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终于下马,在马背上绑了重石放马离开,混淆萧锁辞的视线,只身折了回去。此地离那处可以藏身的悬崖已然不远,萧轻弦想了想,背对霜翎冷声道:“上来。” 霜翎眼前一是一阵阵发黑,但看到萧轻弦的动作仍是大吃一惊,急道:“王爷不可!王爷不必管属下,还请先行离去吧!” 萧轻弦皱眉道:“你今日几次三番不听我令,待回了王府自己去领罚。上来!” 萧轻弦的话听在耳中仿佛隔了层雾,霜翎极力想保持清醒阻止萧轻弦,却最终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向前倒去。 萧轻弦不防备,被霜翎重重砸在背上,回头就想怒斥,入眼却是一张半面血迹半面惨白的脸庞,斥责的话便也未出口,背起霜翎疾步狂奔。 萧锁辞带着人马紧追萧轻弦主仆二人不放,无奈天色已晚,那两人借着夜色的遮掩硬是甩开追兵。萧锁辞与萧轻弦七分像的脸上写满阴狠与不耐,一行人循着踪迹终于在路上看到了霜翎的枣红马。萧锁辞翻身下马,就见枣红马尸身不远处有一滩血迹,另有人站立过的痕迹,而另一行马蹄印却顺着大路一路远去。萧锁辞冷笑一声,向身后一人吩咐道:“你带一半人马追下去,其余人随我来。”说着又复翻身上马,顺着一旁的密林朝深处追去。 奔了大半夜,天色已渐渐发亮,饶是萧轻弦从小勤于习武,背着一个人跑了这么久,亦是累得气喘嘘嘘。悬崖就在前方不远处,萧轻弦却皱了眉。自己和霜翎都习得轻功,若是霜翎神志清醒,自上攀下去不成问题,可现在霜翎昏迷不醒,自己也疲惫不堪,自己攀下已是勉强,何况还背着霜翎,这该如何是好?萧轻弦自小养尊处优,甚少有不如意之事,此时心情烦躁,皱眉回头看了霜翎一眼,不耐的用力将他摔下肩头。 霜翎被摔得清醒了些,努力抬起头看着萧轻弦,用力咳了几声,又呛出一口淤血。胡乱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正待开口说话,蓦地脸色一变道:“他们追来了!” 萧轻弦此时也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低骂一声,重新背起地上的霜翎低声道:“抱紧我!”说着几步掠到悬崖边,掏出藏在靴中的匕首,提起气来跃了下去。 此时的两人已是生死同命,霜翎不敢大意,也强行提着自己的气,尽量减轻萧轻弦的负担。偷眼向下望去,这处悬崖竟是微微向内凹陷,斜直的山壁叫人不好着力,需得手脚并用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但也正因为崖壁向内凹陷,再向下一段距离,站在悬崖之上便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听着追兵已至头顶,萧轻弦深吸一口气,加快动作,两人慢慢退出崖顶的视线。 霜翎抬头一望,此处已能避开悬崖上人的张望,刚松了口气,就蓦地觉得萧轻弦气息微微散乱,两人下坠速度快了几倍。 萧轻弦努力想稳住身形,无奈奔波了这许久,已是气空力尽,再加上身后霜翎的重量,两人几乎是直直向下坠去。萧轻弦抬起手,将匕首插向山壁,两人身形缓得一缓,但山壁石头坚硬无比,匕首无法插入,只在山壁上留下长长一条划痕。将真气运到匕首上,萧轻弦用力插下,两人身形终是定住。萧轻弦松了口气,正待重新运气,只听“铮”的一声,匕首不堪两人重量,断裂开来。萧轻弦毫无防备,两人迅速下坠。 霜翎亦是没有防备,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知道有自己在,萧轻弦很难再稳住身形,两人只会下坠的更快,就想松开环在萧轻弦肩上的双手。他手还未动,萧轻弦就仿佛猜到一般用左手紧紧按住他的双手怒斥道:“不要动!”说着将真气运到右手之上,发狠插入石壁之中。石壁上顿时留下五个血印,但两人却也再次稳住。霜翎看着石壁上的鲜血,一时急怒攻心,失血过多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萧轻弦迅速提了口气,双腿用力一蹬,重新向下攀去。 第二章 第二章 这处山崖不算太高,两人几经风险,终于到达崖底,萧轻弦的双手都已血肉模糊,霜翎背上的伤口一直未曾止住血,终是强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萧轻弦背着霜翎熟门熟路的跑到一处,拨开山壁上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萧轻弦松了口气,迈了进去。 霜翎再醒来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手脚冰凉,再定了定神,察觉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中,洞内极黑,只有洞口处藤蔓间隙间透出几丝阳光。王爷呢?霜翎有些慌神,静静地听了片刻放下心来。洞内离自己不远处还有一人的气息,极其熟悉,正是与自己相处了二十余年的萧轻弦。霜翎勉强坐起身来,轻声叫道:“王爷,王爷。”不听萧轻弦答应,霜翎拂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极力忽略背上的疼痛,朝着萧轻弦走去。走到萧轻弦身边,侧耳听着那人鼻息绵长,显然是累极睡去。霜翎仍不放心,又慢慢坐下,摸到萧轻弦的肩膀轻轻推了推喊道:“王爷?” 萧轻弦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早已疲累不堪,一进洞中便放下霜翎,自己倒在一边沉沉睡去,连血肉模糊的双手也置之不理。正自好眠,就觉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耳边也传来锲而不舍的叫声。萧轻弦不耐之至,厉声喝道:“滚开!”双手一挥,打在了硬邦邦的地上,顿时痛得清醒了几分。 霜翎听着萧轻弦的声音中气十足,只是透着些许疲累,终于放了心,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容:“你没事便好了。” 他这句话说的极为亲近,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有主仆之分,萧轻弦性情也冷淡,但在萧轻弦眼中,霜翎毕竟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外人之时,这样亲近的话语两人也经常会说,萧轻弦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道:“昨日数次违逆我的命令,记得自己回去领罚。” 霜翎自小与他呆在一起,自然分辨得出他那句话是真,知晓他不过是因为自己昨夜自暴自弃而生气罢了,微微一笑,重新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道:“我去外面找些吃的。” 萧轻弦也站起身来道:“外面没有动静,看来萧锁辞还未找到这里,我同你一起出去。”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山洞,都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霜翎重新睁开眼,一眼便看到萧轻弦的双手,大惊失色。昨日他昏迷时,正是萧轻弦以手插入石壁之时,还道他只是右手五指受伤,哪知道双手竟都伤的这般严重,关怀自责之□不自禁都显露出来。 萧轻弦自然知道霜翎为何自责,冷声道:“我怀中有药,你拿出来。” 霜翎走上前,从萧轻弦怀中掏出几个瓷瓶,挑出一个,捧过萧轻弦的双手,将里面的药粉轻轻洒在他的手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混合着鲜血和泥土的外衫,解了外衫撕下尚算干净的内衫为萧轻弦裹伤。 萧轻弦习惯了霜翎的细心,静静等他包完伤口方开口道:“我双手不便,你背上的伤,自己上药吧。” 霜翎知道此刻两人处境不利,若背上伤口拖着不好极是拖累,点了点头,解开内衫便想退下,哪知伤口的鲜血与衣衫凝在一起,只是脱衣便痛的霜翎全身发抖。好不容易脱下衣衫,霜翎伤在背上清理不便,之得将药粉摸索着倒在伤口上,复又穿回衣衫,已是累得满头大汗。霜翎喘了口气道:“我去找些吃的来,王爷在此稍等。” 萧轻弦道:“这崖下大得很,又是密林丛生,一同去吧。” 霜翎点点头,自是不能走在萧轻弦前面,便跟在他身后往密林深处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霜翎想了许久终于道:“王爷这是何苦……” 他这话虽未说完,萧轻弦确已明了,霜翎是在询问自己明明已经逃脱,又何苦回来带着他这个累赘一起。其实究竟是为何,萧轻弦自己也不知,或许是多年来让他跟在身边的习惯,就算是两人即将坠下悬崖之时也从未想过放手。逃亡之时一度忘了自己王爷的身份,与霜翎只是两个亡命人而已。 霜翎不听他回答,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究竟是为何,又何必去追究?又怎能奢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期望中的回答?他没有在那个时候丢下自己,自己便足感欣慰了,这份温暖,便足以支撑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带着那一点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过下去。 两人不声不响的又走了一会,目中所见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竟没有一粒果子。萧轻弦神色间愈见不耐,霜翎亦觉口中干渴,有些难以忍受。 两人正焦躁间,转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便看见一株小树,又矮又小,已有些枯萎,树枝上稀稀拉拉几片叶子,都已枯黄,却唯独有几粒果子孤零零挂在枝头,突兀的很。 霜翎走到树前仔细看了看,只见这树长得甚是奇特,自己竟是从未见过,不知这果子是否能吃。霜翎想了想,从树上摘下一枚青色的果子咬了一口,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酸涩,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好在汁水甚多,缓解了口中的干渴。 萧轻弦知道他是在试毒,他在王府的饭食都有人试毒,此时也不觉不妥,默默等了一会,只见霜翎点点头道:“此果无毒,王爷请用。”接过霜翎摘下的一枚红透的果子,放到口中咀嚼。这枚果子倒如它红透的颜色一般,甘甜多汁,萧轻弦咽下,又接过霜翎递过来的另一枚。 这株枯树上一共六枚果子,两青四红,熟透的都进了萧轻弦腹中,两枚青色的则是霜翎吃下。小小的果子虽不能解饿,但聊胜于无,两人吃完,萧轻弦道:“我们昨夜未至十里堡,想来不归已知我们出事,今日傍晚定会寻至此地。” 霜翎奇道:“寻至此地?莫非不归识得此处?” 萧轻弦点点头道:“出来前不归曾给我画过一张地形图,说若是遇上萧锁辞不及赶回十里堡,便设法到这个崖下,他自会寻来。” 这样的地方不归怎么会来过?霜翎有些疑惑,但随即想到不归与自己不同,乃是王府的死士,其际遇远非一直陪伴在王爷身边的自己可比,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哪知等到月上中天,却始终不见不归的影子。霜翎有些焦急,萧轻弦躲在这崖底终不是长久之计,萧锁辞迟早会搜到这里来,自己与萧轻弦身上都有伤,若真的被萧锁辞的人找到,恐怕自己两人难逃一劫。 萧轻弦却是一脸坦然神色,仿佛半点不急,只寻觅干净的地方歇息。 霜翎不敢入睡,坐在萧轻弦身边守夜,集中精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萧轻弦看着霜翎紧张的神色,冷哼一声道:“不归办事精细小心,断不会轻易让萧锁辞察觉。我看此刻他该是在想办法引开萧锁辞的人马,你不必担心。” 霜翎点点头,他平素与不归关系甚好,也知道以不归的能为,就算不能除去萧锁辞的人马,也定能成功引开萧锁辞的追踪,此时这崖底该是最安全的所在。但知晓是一回事,让他完全放下心来却仍是做不到。 萧轻弦了解他一向喜爱操不必要的心,也就不理他,径自闭目养神,身体却隐约有些怪异,明明只是四月的天气,入夜后天气颇有些凉意,但为何自己反有些燥热之意? 夜已至半,霜翎失血后又奔波许久,眼皮重逾千斤,困乏异常,终于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只觉有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霜翎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紧接着便觉有人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衫,霜翎几番挣扎,无奈手脚竟无法移动半分,脑中也混混沌沌的不甚清明。待所有的衣衫离体后,一个人带着熟悉的气息压了过来,朦胧间,霜翎只觉自己的双腿被人大力分开,随即身后隐秘的地方蓦地捅进一个利刃似的东西,翻转搅动,仿佛酷刑一般。霜翎痛的全身发抖,脑中却一直模模糊糊,与世间隔了一层雾一般,身体也不知为何一直不能动,挣扎拒绝皆不能,只得任由身上的人逞凶。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是感受到一股热流打在体内之后,霜翎原本不太清醒的头脑终于彻底失去意识,昏迷一般重新睡去。 萧轻弦不甚清醒的睁开眼,他知晓自己昨夜定是不同寻常,不明所以的燥热,昏迷一般的沉睡,再加上现在脑中残存的几个暴虐却香艳的片段,昨夜定是有事发生。揉了揉抽痛的额头,萧轻弦坐起身来,手却碰到身边一个温热的身躯,萧轻弦转头一看,目瞪口呆。 第三章 第三章 躺在地下的霜翎,□着身体,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衣衫已被撕得七零八落扔在一旁。修长的双腿合不拢的微微张开着,腿间是红白混合的液体,雪白的肌肤上被掐的青青紫紫,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无比。 一瞬间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萧轻弦不可置信的睁大细长的双眼。莫说自己不好男色,便是真有这喜好,对着相伴二十余年的侍卫又怎可能下手?霜翎相貌清秀不错,可比起专门邀宠的男倌就差了许多,自己身为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对霜翎动手?况且……萧轻弦眯起眼睛,昨夜的事,自己根本就毫无意识,更像是被下了药,可是这荒郊野外,又怎么会有人来给自己下这种药?双目转了转,盯到霜翎身上,昨日自己接触的只有他,难不成……微微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霜翎忠心护主,绝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昨日两人只吃了树上的果子,霜翎又怎么会有机会下药?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果子?那棵果树生得奇怪,明明就是株枯树,却结出几枚果实,而且红色的果子一点青色都没有,青色的果子一丝红色都不见,端的怪异。 正胡思乱想间,地上的霜翎喉咙中轻轻一阵咕哝,眉头也不舒服的皱了起来,眼见就要醒来。饶是萧轻弦见惯了风浪,此时也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霜翎,毕竟看这样子,昨夜是自己强迫了霜翎。 霜翎慢慢苏醒过来,动了动身子,立即觉出了不对,自己竟是□着身体!霜翎一惊,就想坐起身来,哪知微微一动,股间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又跌坐回去。这种疼痛陌生得很,绝不是平日里受伤后的疼,痛的地方也怪异,竟然是……竟然是……霜翎挣扎着以手撑地坐了起来,强忍着股间的疼痛向自己身下看去,顿时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昨夜迷糊之间那些不堪的回忆纷纷涌进脑海中,这分明就是……霜翎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身体,昨夜的人,那熟悉的气息,那是…… 萧轻弦看着霜翎的表情,尴尬的干咳一声,唤过霜翎的注意,低声道:“我……昨夜,我……我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你没事吧?”话语虽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但难掩其中尴尬。 果真是王爷……霜翎心中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感觉。跟在王爷身边二十余年,毫无办法的任由自己对王爷的心意从尽忠变为友情,由友情变为亲情,最后控制不住的变成了恋慕。霜翎有时会想,也许当年父母抛弃自己根本就是对的,身边的侍卫们纷纷娶妻生子,自己却偷偷地在心中隐藏着这种畸形的想法,如此不正常,被遗弃就算是上天的报应。王爷高高在上,冷心冷情,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思根本就不敢让他知晓,本打算着一辈子跟在王爷身边,就算是不能做他最亲近的人,可守护着他的安全,也足以慰藉,可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 不听他回答,萧轻弦抬起头来看向霜翎,却发现他眼中根本不是怨愤憎恨,反倒是一种说不出的忧伤,萧轻弦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想法,却快得没能抓住。两人这样尴尬对望也不是办法,萧轻弦站起身来转过脸去,脱□上的长袍道:“你先穿上吧,想来过不了多久,不归就能找到这里,一切等出去再说。” 霜翎轻而易举的从萧轻弦眼中捕捉到愧疚与不可置信,的确,高高在上上的王爷又怎么能允许这种荒唐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王爷他根本就不好男色,在京城中有着无数的红颜知己,想来此事让他困扰了。日后回到京城,王爷会怎样处置自己?分配到王爷手下的军队中做个副官,还是干脆远远地调到边疆驻守?霜翎默默摇头,不能,他不愿离开萧轻弦身边,这贴身护卫的位子,他不能放弃!深深吸了口气,霜翎强忍着站起身来,抓过萧轻弦的长袍裹在身上,他身量比萧轻弦矮些,长袍穿在身上不甚合适,但聊胜于无。逼迫自己笑出声来,霜翎道:“王爷何必这样在意?都是男人,我虽吃亏些,但也不会像王爷那些红颜知己一般哭喊着要王爷娶我进门的。”他原本的声音清亮温柔,此时却带着嘶哑,虽有喉中干渴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心中郁结脸上又强颜欢笑的缘故? 萧轻弦听到他说话,大大松了口气,他原本想经过此事,霜翎心中必定会有些芥蒂,回京城后不如远远地将他调到边疆军中,省的留在身边两人尴尬,哪知他竟会声调如常的说出这样的话。萧轻弦微微感慨,霜翎处事温和,为人也温柔,从不给人难堪,他现在背上有伤,昨夜又被自己伤了那种地方,却仍旧极力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虽多,像他这样贴心的却也没几个,调任边疆……不如算了吧,霜翎今日不介意,今后也不会介意,倒省得自己失了左膀右臂。 不听萧轻弦说话,霜翎颇有些忐忑的叫道:“王爷?” 萧轻弦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你身上有伤,咱们先去昨日的山洞歇一歇,看时候,不归也该来了。” 霜翎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不禁也松了口气,自己这贴身护卫之职该是保住了。心中却掩饰不住的有些黯然,萧轻弦身份尊贵,就算是自己受了苦楚,也要想方设法安抚他。两人之间身份悬殊,恐怕这辈子,也只能继续这样下去。 萧轻弦推断果然不错,两人方走到山洞前,就听藤蔓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人,黑色劲衣,面色冷峻,正是不归。 不归在十里堡等候萧轻弦一夜不见人影,就知他定是遇上了萧锁辞的人马,当即带人到自己为他指点的山崖找寻,却在崖上看到正在想办法攀下山崖的萧锁辞的人。不归带着萧轻弦手下十三名死士暗中偷袭,又着人穿着萧轻弦的衣衫引开萧锁辞,方才潜下悬崖寻找萧轻弦。但他深知萧锁辞非常人,这样的计策能引开他一时,拖得久了他定能发现破绽。哪知到崖下山洞一瞧,竟不见萧轻弦身影,饶是他平日训练有素,心中亦有些焦急。匆忙从山洞走出,待要到崖底他处寻觅,抬眼便看见萧轻弦与霜翎两人狼狈不堪的站在洞前。萧轻弦双手裹满布条,白色的布料上有些鲜血氤染出来,而霜翎脸色苍白,像是受了重伤,身上裹着萧轻弦的长袍,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着,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凄惨。不归只道霜翎是为保护萧轻弦受伤,也不甚在意,跪在地上向萧轻弦行礼道:“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萧轻弦点点头让他起来,道:“我和霜翎都受了伤,不能顺着这悬崖攀上去,这里可还有其他出路?” 不归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人,这崖底虽另有通路,但离十里堡便远了许多,自己带来的十三个死士,有三人引着萧锁辞离开,萧轻弦身边现在只有自己和十个死士,萧锁辞又紧追不舍,实在不安全。可萧轻弦所说不错,以他两人现在的伤势,攀上悬崖是万万不可能,就算危险,也只能绕道而行。不归发出信号让等在崖上的死士下来,又重新揭开萧轻弦手上的布条上药包扎。待他想给霜翎上药时,霜翎却苍白着一张脸怎么都不肯脱下长袍。不归平素与霜翎相交甚笃,对他也不甚刻意掩饰情绪,皱眉不耐道:“你身上定然有伤,不必瞒我,时间不多,我给你上了药,咱们赶快离开!” 霜翎周身只有这一件袍子,□那些不堪的伤痕怎能让人看见?坚持摇头不肯道:“不必,不是什么大伤,我已经无碍了。不必管我,咱们快些离开吧。” 不归见他步伐踉跄,推拒自己的手也有些无力,却坚持不肯让自己为他疗伤,正待再说,身边的萧轻弦却开口道:“萧锁辞很快就会追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萧轻弦开了口,不归也不能坚持,只得收起药瓶应道:“是,王爷。” 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霜翎跟在后面颇为吃力,他背伤未愈,股间又有着说不出口的伤,双腿一动便疼的钻心。萧轻弦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向身后的死士道:“霜翎受伤行动不便,你们轮流背他赶路。” 虽是没有马匹,但众人都是练武之人,脚程甚快,霜翎知晓时间紧迫,也不逞强,由不归和十名死士背着一路赶向十里堡。众人连夜赶路,第二日清早,终于赶到。 萧轻弦在十里堡县令府中落脚,坐在浴桶中洗去一路疲惫,终于松了口气。十里堡已是此番赈灾的最后一个县,明日开仓放粮,后日便可动身返回京城。此时自己人手齐全,萧锁辞一向识时务,再难讨好时就定不会出手,想来回程可一路安心。萧轻弦眯了眯眼,想不到萧锁辞竟真的如此胆大包天,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跟着自己出了京城。他这般做法,难不成是京城出了什么事?还是父皇睁一眼闭一眼的允许?或者……根本就是出自父皇授意?若真是这样,萧轻弦眼中蒙上一层狠厉之色,那就休怪儿臣不顾忠孝了! 木桶中的水渐渐发凉,萧轻弦站起身来,立刻便有身边伺候的婢女为他擦干身子,换上衣衫。他出门在外身边不便带着使女,这四名婢女乃是知县府上的人,自是难比王府中丫鬟手脚轻柔伶俐,萧轻弦皱着眉挥退了四人,自己系上衣带,想了想,趿着软鞋踱步到旁边霜翎的房门口,抬手推开了门。 第四章 第四章 霜翎遣退了服侍的婢女,半跪在木桶中,只让温热的清水浸到腰间,不碰触到背上的剑伤,然后艰难的伸出手清理没在水中那难言之处。草草合拢的伤口被他用手指撑开,清水中散开一丝丝红色的血丝,霜翎痛的满头大汗,直直到水慢慢变凉才算清理干净,赤身裸体的跨出木桶,手中掂着一瓶金疮药。不知这种伤口,金疮药能不能治……正沉思间,本就未上锁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霜翎未想到会有人不敲门便直接进来,慌忙扔下金疮药拿起亵裤往身上套,抬眼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自己任性的主子。 萧轻弦神色不自然地站在门口,他极少到侍卫房中,就算偶尔有事去寻霜翎,每次也都是推门而入,今日便也没想到敲门,哪知推开门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幅画面,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山崖下两人发生的事,不禁尴尬。 霜翎穿好亵裤,有些无奈的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萧轻弦,一边拿过衣衫继续穿一边道:“王爷可否进屋来,关上房门?” 萧轻弦蓦地醒悟,自己开着门,叫霜翎衣衫不整的对着院落。几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坐在桌边问道:“你的伤如何了?”一眼便瞟见了霜翎背上狰狞的剑伤。他被这一剑伤得甚重,又没能好好疗伤,此刻伤口皮肉发白,里面有些鲜红的嫩肉露了出来,瞧着甚是吓人。 霜翎不顾股间的疼痛穿好裤子,正想拿过上衣来穿,被萧轻弦抬手拦住。霜翎不解的看着萧轻弦,萧轻弦皱眉道:“你背上的伤口甚是严重,去叫不归来。” 霜翎垂下眼帘看着萧轻弦的手,刚一到知县府,不归就重新将萧轻弦的手处理妥帖,想来不需几日便能痊愈。但这双手乃是因自己而伤,能得萧轻弦这样对待,自己二十几年的心意也不白白交付。 萧轻弦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便知他定然又在想两人攀落山崖时的事,不愿再回忆那些事,萧轻弦收回手掌冷声道:“去将不归叫来。” 霜翎收敛心神,苦笑不得道:“王爷,就算是属下要去叫不归,也不能这样去,至少让属下将衣衫穿戴整齐。” 萧轻弦脑中想着那道伤疤与衣衫布料摩擦时的疼痛,皱着眉头想了想才到:“不必穿戴,不归就在隔壁。” 这样□着上身走出房门实在不像样子,但萧轻弦的命令也不能违抗。霜翎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将门开了条缝看向院内,确定院内无人才打开房门快速走了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不归打开门,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着上身的霜翎,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霜翎亦是头痛,摇了摇头道:“王爷叫你到我房中来。”说罢疾步走回房中,掩上房门。 霜翎一转身,不归便看见他背上狰狞的伤口,急忙也跟了上去。推开霜翎的房门,便看见萧轻弦也坐在屋内,不归上前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点点头道:“霜翎背上的伤,你去为他处理一下。”说罢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不归与霜翎两人,不归冷着脸将干净的布巾沾湿为他清理伤口,不悦道:“这就是你昨日所说的不妨事?” 不归大他几岁,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霜翎将他当做兄长一般,与萧轻弦跟前的小心翼翼不同,在他面前,霜翎多了几分依赖之情。听他责怪,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温和的笑笑道:“昨日时间紧迫,性命都危在旦夕了,哪来的心思疗伤?再说,你瞧我这不是没事么?” 不归不语,清理干净伤口后撒上王府上好的金疮药,又用透气的布料将他背部层层包扎好。 霜翎知道他是生气自己不肯爱惜自己,待他处理好伤口后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不归,你我都是一样的。身在王府,这样的事难道还少得了?更何况,你比我更加……” 不归冷着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沉默了半晌方道:“你与我不同,你不该这样。”说罢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出了房门。 霜翎看着他的背影,自己的确与他不同。不归是死士,刚刚二十七岁,却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生生死死,自己就曾不止一次见过他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样熟练的包扎上药手法,便是他一次次受伤后练出来的。可是自己又与他有什么不同?辅佐王爷,保护王爷就是自己的职责,若有一日要为王爷牺牲掉自己,又怎么可能逃脱?命该如此,你我皆是相同。 第三日,萧轻弦带着人马回京城复皇命。江南一行虽是损失掉几个护卫,总算还是有惊无险。一月后,一行人返回京城,途中果然没再遇上萧锁辞。萧轻弦此番赈灾有功,冷面王爷在江南百姓心中博了个仁厚的名声,皇上大加封赏,又将胡地进贡的舞姬赏赐与他。朝中众臣揣摩圣意,人心自又有所不同。 萧轻弦殿前受赏,心中却暗暗冷笑。自己看似风光无限,深得父皇赏识,可实际上父皇对萧锁辞在江南追杀自己一事只字未提,亦未曾惩罚其私自离京的罪过。自己手上的伤虽好了大半,但手指上依旧有些痕迹,父皇对这些伤痕不闻不问,对萧锁辞的袒护之意昭然若揭。朝廷众臣虽有投向自己一边的人,但真正宦海沉浮的老狐狸不会老眼昏花到看不透这种种利害关系。自己想得到的那些臣子,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得到。 散了早朝,萧轻弦脑中思忖着父皇的用意慢慢向外走,只听身后有人欢声叫道:“三哥!”紧接着一个少年从后面扑过来搂住他的胳膊,正是最小的八皇子萧海乐。萧海乐年纪尚小,还未及冠,皇上也未曾封王,便一直住在宫中,今日听说萧轻弦回来,便特地赶来见他。这个小弟与萧轻弦是一母同胞,活泼好动,讨人喜欢,冷情如萧轻弦也不免多宠了他几分。被他从背后撞上来也不生气,淡淡的道:“海乐,再有三年你就该及冠了,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母妃怎么样了?身体可还好?” 一见面就被兄长训斥,萧海乐也不以为意,拉着萧轻弦的胳膊道:“母妃好得很,就是想你了,你跟我去看看她吧。” 宫中为防后宫干政,皇子与后妃见面极是复杂,萧轻弦看了看天色道:“今日还是不去了,待他们去父皇那里层层通传,我见到母妃天也该晚了。还是明日到父皇那里请一道旨意再说。” 萧海乐想起见母妃时的道道手续也甚是头疼,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又道:“三哥,咱们兄弟好久未见了,不如今日我同你回府吧。” 萧海乐生性好动,不喜在皇宫常住,皇上对他也诸般放任,极少干涉他的行动,像这般跟着萧轻弦到他府上暂住也是常有之事。萧轻弦习以为常的点头应下,想了想问道:“我不在的时候萧锁辞人在哪里?” 萧轻弦不喜萧锁辞,萧海乐耳濡目染也就不喜这个七哥,撇了撇嘴道:“还能去哪?听说前些日子去围猎受了点伤,在王府养伤,一直未上朝。” 萧轻弦道:“父皇准他不朝?” 萧海乐点头道:“是啊,父皇还差福喜送了药去。” 萧轻弦眉头皱得更深,福喜伺候了父皇三十余年,可算是父皇的心腹,派他去送药,定是查探萧锁辞这伤的真假。福喜在后宫浸淫多年,一双眼睛练得毒辣,萧锁辞若是装病,定然瞒不过福喜的眼睛。可父皇依旧准了萧锁辞的假,这其中的门道可深得很了。 萧海乐反拉着萧轻弦上了王府的马车,一路上喋喋不休向兄长讲述这两个月来京中事务,萧轻弦神色淡然听他唠叨,也不答话。萧海乐习惯了三哥的沉默,不听他答话,却知道他定是在听,便继续说下去,可他毕竟尚未成人,不得参与朝中事务,所说的大多还是京中流传的趣闻。 马车行到王府门口,萧海乐抢先蹦下马车就要往里冲。王府的守卫见惯他风风火火的样子,不以为意,只向跟在后面的萧轻弦报道:“王爷,周大人方才带着皇上的赏赐来了,现在正在花厅里等您。” 第五章 萧轻弦殿上受赏,皇帝亲口令太师周承弼将赏赐送到王府。周承弼为相十年,城府极深,泥潭似的朝堂上,众臣都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却依旧不得帝心,独独周承弼稳坐太师之位十年,深得帝宠。此时正值非常时期,皇子之间为争储位斗得如火如荼,周承弼这个老狐狸,与众皇子都接触极少,表面上也都是彬彬有礼的一副样子,但萧轻弦与萧锁辞都知拉拢周承弼极为重要。萧轻弦不敢怠慢,朝府内走去。 跑在前面的萧海乐听见守卫的话,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像极了刘贵妃的眼睛圆圆的瞪大,颇有些惊喜道:“周太师来了?那……因因呢?” 周承弼膝下无子,直到四十岁时方才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周因,疼爱有加。周因与萧海乐年龄相仿,同萧海乐一般活泼好动,皇帝为显周家恩宠,经常召周因到宫中玩耍,与萧海乐可算是青梅竹马。守卫自然是了解这个八皇子,躬身答道:“回八皇子,只有周大人一人前来,周小姐未曾跟随。” 萧海乐颇有些失望,但不能失了礼数,跟着萧轻弦向花厅走去。 两人走进花厅,果然见周承弼端坐在客位上,下手一人以纱覆面,隐隐幽香在空气中散开,正是皇帝赏赐的胡姬,庭前站着几个小厮,面前摆着皇帝的赏赐。周承弼垂着眼帘喝茶,脸上是一贯的不见喜怒。 萧轻弦与萧海乐走进花厅,周承弼站起身来向两人行礼道:“属下见过三王爷、八皇子。”坐在他下首的胡姬跟着一同站起行礼。 萧轻弦摆摆手让他们免礼,径自走到主位坐下。萧海乐笑呵呵的向周承弼道:“周大人,因因怎么没来?” 周承弼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应道:“小女顽劣不堪教诲,只是八皇子与因因年纪渐长,也该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了。” 萧海乐圆圆的脸上晕上一层红,有些害羞却挣扎大声道:“那……那不如周大人将因因许了我,也省的玷污了因因的名声!”他这话虽有负气之意,但他与周因青梅竹马,少年的心思也确实动过,只是不敢轻易就提,此时被周承弼一激,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 周承弼提起眼帘看着萧海乐,脸上露出长辈慈祥的笑容道:“八皇子这话说得过早了,此时三王爷与七王爷都尚未娶亲,越兄上位可是大不敬啊。” 周承弼这话看似玩笑话,可萧海乐生在皇家,又处于这种非常时期,越兄上位这种评价却怎么敢轻易受下?小脸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出了花厅。 萧轻弦一直默默地看着两人,周承弼这话明里在说萧海乐,暗地里却直指萧轻弦与萧锁辞两人越兄而上,根本未将大皇子萧墨笙放在眼中。萧轻弦玩味的微微挑一一点薄唇,以周承弼的谨慎,绝不会胡乱说话,那这话便是父皇授意,父皇偏袒萧锁辞,又将周承弼送到自己这里,却还让周承弼提点自己莫忘了萧墨笙。眼前局势越发如一团乱麻,让人看不通透。稍有不慎,失去储位尚且不说,想必到时性命堪忧。 周承弼看着萧海乐愤愤然走出花厅,转过头来向萧轻弦恭声道:“属下恭喜三王爷江南赈灾有功,院中是皇上的赏赐,这人便是皇上赐予三王爷的胡姬,名唤……” 萧轻弦意不在此,挥挥手打断周承弼道:“周大人不必着急,请坐。”看着周承弼谢过坐下,方又开口道:“八弟年纪尚轻不懂礼数,还请周大人莫怪。只是周大人的玩笑,未免也开得重了些。” 周承弼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道:“是老臣失礼了,因因虽与八皇子交好,但八皇子要求个结果,还为时尚早。” 萧轻弦挑眉道:“哦?再过三年,八弟也该及冠了,若我没记错,因因今年也十六了吧?此时谈婚论嫁倒也不算早了。若此事能成,周大人倒可与父皇结个亲家,何尝不是一件喜事?” 周承弼依旧笑得温文有礼道:“这老臣可高攀不起。老臣年事已高,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其他,但求让她今后稳妥一生。” 稳妥一生?周承弼身为太师已位极人臣,以皇帝对他的宠幸,独生爱女多半会嫁与哪一个皇子为妻,最稳妥的不过就是未来皇帝。萧海乐对皇权一向兴趣不大,从不参与到自己与萧锁辞的斗争中来,若是日后自己能称帝,萧海乐是自己同母胞弟,做个太平王爷也能让周因一生稳妥无忧。周承弼自开口以来,句句话都暗藏深意,萧轻弦目光闪了闪道:“八弟与因因青梅竹马,他的心思我也看得明白,难不成周大人觉得八弟不可让令嫒托付终身?” 周承弼微微笑道:“为时尚早,不可断言,三王爷稍安勿躁,儿女大事,皇上心中早有定夺。”说着站起身来道:“下官赏赐带到,也该去回复皇命,下官告退。”说着躬身行礼。 萧轻弦知道他今日来遮遮掩掩说了这许多已是极限,不可再勉强,站起身来作势要亲自送他出去,边走边道:“辛苦周大人,请了。” 周承弼忙道不敢,萧轻弦送他到府门,方才看着他带着小厮离开。信步走到自己花园,果然看见萧海乐缠着霜翎教他习武。霜翎脾气温和,比萧轻弦纵容萧海乐,萧海乐从小就更亲近霜翎一些,每次到自己府上都缠着霜翎不肯放手,倒仿佛霜翎是他的亲兄长一般。霜翎脾气好,也耐得下性子让萧海乐纠缠,是以萧海乐就更是得寸进尺,不论霜翎做什么,都紧紧跟在一边。萧轻弦有些好笑的看着萧海乐笨拙的动作,这个弟弟最没长性,太傅最头痛的事莫过于让他读书习武,再感兴趣的东西都休想让他学上三天,习武亦然。萧海乐儿时因为这个毛病,不知被父皇教训了多少次,可最终还是没能改得了,是以就算从小找了太傅教他习武,萧海乐练起武来依旧笨拙不堪。 霜翎不急不躁微笑地看着萧海乐动作笨拙的舞剑,偶然抬起头,就看见萧轻弦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嘴角难得的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向这边看。霜翎忙快步走过来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抬手免了他的礼,走到萧海乐跟前道:“次次来了我这里都缠着霜翎学武,我倒要看看你哪天能练成霜翎这样的武功。” 萧海乐知道兄长是在说他不肯用心,只知玩闹,但他从小被人说的惯了,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正要说话,就看见王府的管家老霍带着一个面纱覆面的女子走了过来。 萧轻弦顺着萧海乐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走过来的两人,怔了怔方想起来自己把周承弼送来的舞姬丢在了花厅。不过这女子倒真是胆大,不肯在花厅干等,竟找来了老霍带路,难不成胡地的女子都是这般大胆? 老霍走到几人面前,向萧轻弦道:“王爷,这是皇上赏赐的胡姬,该如何安顿,还请王爷示下。” 萧轻弦看了那胡姬一眼,就见她抬起眼帘,一双灵动含情的大眼望了过来,学着中原女子的礼节福身道:“小女子问筠,拜见王爷。” 萧轻弦迎着那勾魂的双目微微挑唇道:“问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倒是文雅。” 问筠答道:“回王爷,问筠不才,粗通些中原诗书,名字是来中原后自己取的。听闻王爷是风雅之人,是问筠班门弄斧了。” 萧轻弦淡淡的点点头,向老霍道:“将问筠安置到桃花阁吧。你们下去吧。” 老霍领命,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发觉问筠并未跟上,转头一看,之间问筠露出的双眼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着萧轻弦,而萧轻弦并未在意她的目光,已转过头去看向萧海乐与霜翎。老霍低声催促道:“姑娘,快走吧。” 问筠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萧轻弦,见他依旧没有朝自己看来,方跟着老霍一同离开。 桃花阁便是建在一片桃林中的一座阁楼,此时正是春季,桃花盛开,满园桃花竞相开放,粉艳艳的一片,行在桃树间,不时有桃花瓣落在身上,人间仙境一般。问筠心思却不在此,跟在老霍身后低声道:“霍总管,我方才有什么说的不对么?王爷好似不太喜欢我啊。” 老霍吓了一跳,心道难道这胡地的女子都是这般豪放不羁,想什么便说什么的?面上却毫不改色道:“姑娘不必介意,王爷生性如此,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并非是姑娘做错了什么事。” 问筠想了想又道:“冷冷淡淡的?我听说王爷不曾娶妻纳妾,那我入府来,王爷可会娶我?” 老霍简直招架不住,半晌方道:“此事还要王爷做主,我们下人置喙不得。姑娘是皇上所赐,王爷想必待姑娘会有所不同。” 丝毫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言一般,问筠神色如常跟在老霍身后进了桃花阁。 老霍将人带到门口道:“姑娘且先上去歇息一会,我给姑娘指几个丫鬟来伺候。” 问筠点点头款步上楼,老霍自去指派丫鬟小厮。站在阁楼上,问筠看着满园开的烂漫的桃花,面纱后的表情隐晦不清。 第六章 第六章 王府里奇珍异宝本就不少,多了皇帝的赏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个新来的舞姬颇有些新鲜,萧轻弦年纪虽已不小,皇上却没亲赐过美人,他本身生性冷淡,身边也没有侍妾。这个外族的舞姬大胆奔放,丝毫不掩饰对萧轻弦的兴趣,只要萧轻弦在府中,她必会寻过来,就算萧轻弦厌烦让她离去时,她也不肯走,只会不远不近的继续跟在萧轻弦左右。久而久之,萧轻弦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只当她是跟在身边喋喋不休的第二个萧海乐。 回府已经一月有余,霜翎除了日日护送萧轻弦上朝之外几乎无事可做。以往萧轻弦下朝后在书房时都是他在陪伴伺候,可现在问筠一直跟在萧轻弦左右,自从有一次,问筠当着霜翎的面依偎在萧轻弦怀中喂他喝茶,霜翎便不再出现在萧轻弦的书房中。萧轻弦虽是性情冷淡,但毕竟也是正常的男人,有问筠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萧轻弦绝不会拒之千里之外。霜翎也曾听其余下人偷偷议论过,这一个月来,萧轻弦已有十几次清晨时分从问筠的桃花阁中出来,这个问筠出身低贱,王妃是不可能,但恐怕不久就能得个侍妾的地位。 霜翎下朝后回到府中,呆呆的坐在自己房中叹了口气,颇有些不知做什么好。想了想拿起自己的佩剑走出房门,到一旁的门前敲了敲叫道:“不归。” 不归这段时间难得清闲,此时正在房中,听见霜翎敲门,便道:“进来吧。” 霜翎推开房门,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笑道:“不归,好久没跟试试你的身手了,今日无事,咱们去练剑如何?” 不归点头,拿起佩剑随着霜翎走了出去。王府后紧靠着一座山,两人走到素常练剑的山脚下,拔出佩剑你来我往交起手来。霜翎是侍卫,不归却是死士,交起手来,自然是霜翎略逊一筹,两人从小就经常这样练剑,不归手下有分寸,点到为止,不会伤了他。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霜翎畅快淋漓的出了满身大汗,收剑笑道:“今日不比了。咱们去山上捉了野味来烤,如何?” 不归点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练完武后捉后山的野味来烤两人也不是第一次,霜翎也不推让,让不归独去猎捉,自己留在山脚下生起火来。果然不过片刻,不归手中拎着三只肥嫩的野鸡走了回来。霜翎接过,拎到水边正想剥皮开膛,可匕首刚刚下去,野鸡颈间鲜红的血液涌出,霜翎突觉腹中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过,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丢下山鸡捂着嘴到一边呕吐起来。 不归吓了一跳,还道是山鸡出了什么问题,忙奔过去问道:“霜翎,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霜翎顾不上答话,直到把腹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方才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道:“我……我没事,想来是早上吃的有些多,腹中不舒服罢了。你不用担心。” 不归仍是不放心,拿起他的手腕搭在脉搏上,可不归只是粗通一点医理,诊了半天也没诊出什么门道,但脉搏跳动有力,可见不是受伤或中毒,便放下心来道:“想必你又是吃过早饭便来练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这样会伤脾胃?” 霜翎不甚在意的笑笑,又有些歉意道:“不归,今日这烤鸡我怕是无福消受了。不如拿回去给那些小子们分了,他们定然欢喜。” 不归点点头,灭了火堆,提着三只山鸡同霜翎一同回转。两人从后门而入,走到门口时,将三只山鸡扔给当值的小守卫,赢得一阵欢天喜地的欢呼。 哪知刚进院门,就听见萧轻弦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你们去哪里了?” 霜翎吃了一惊急忙抬头,果然看见萧轻弦冷着一张脸站在自己房门口,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问筠却不见踪影。 霜翎与不归急忙行礼,萧轻弦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两人,满心不悦。他早已习惯了读书时霜翎不声不响的陪伴在身边,可三天前突然在书房中不见了他的身影,只余问筠在旁伺候。虽是红袖添香,可霜翎伺候了他二十余年,此时突然不见,萧轻弦心中颇为不满。等了三日仍旧不见他出现,萧轻弦终于忍不住到侍卫房中寻他,哪知竟然扑了个空,心中不悦到极点时,看见霜翎与不归有说有笑的走进来,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下,冷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既不说话,也不免他们的礼。 霜翎与不归都暗道奇怪,往常这个时候萧轻弦都在书房中读书,是以两人才会放心大胆的偷偷溜出去,没想到萧轻弦竟会到侍卫房中来。 萧轻弦语气仍旧冰冷道:“去哪里了,回答我。” 霜翎微微侧头看了看不归,两人都知道萧轻弦是动了怒,虽不知怒从何来,但此时的萧轻弦招惹不得,两人小心翼翼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霜翎垂头答道:“回王爷,属下是与不归到后山切磋武艺。” 萧轻弦冷冷地道:“为何不到书房去?” 书房?那不是有问筠么……霜翎有些黯然,依旧垂着头道:“王爷与……侍妾在书房中,属下不便打扰。” 萧轻弦看着霜翎低垂的头,蓦地有些暴躁,冰冷的语气带上怒意道:“侍妾?本王还未说话,你倒是替我下了封号?” 霜翎忙到:“属下不敢。” 萧轻弦满心怒火找不到发泄之处,狠狠一甩衣袖道:“你们两人就跪在这里给我反省,待想清楚了再起来!”说着大步踏出小院,只余□后两人跪在地上。 霜翎与不归相视苦笑,真是飞来横祸,平素两人出门练剑,萧轻弦就算知晓也不会责怪,今日竟发了这么大的火。不知是谁惹怒了萧轻弦,让自己两人平白受罚。 这样跪到傍晚,初春的天气,夜晚的寒气渐渐泛了上来。不归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脸色丝毫不变,霜翎却觉身上冷的异常。回想从江南回府后这段时间,自己似乎是特别怕冷,每到傍晚身上都会发热,第二天一早人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但热度会退下去。然后待到傍晚,如是往复。今日果不其然又是这样,霜翎本就发热的身子被冷风一吹,竟有些瑟瑟发抖起来,不一会变脸色苍白,人也摇摇欲坠。 不归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状,看着他苍白的脸颊上一摸不同寻常的潮红,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温度烫手。不归有些吃惊,霜翎也是练武之人,怎么会如此娇弱,跪了半天就生病?联想到他中午时的情状,颇有些担心的问道:“霜翎,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霜翎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勉强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嘴上虽是如此说,可身子却绵软无力,再也跪不直,只得跪坐在冰冷的地上。 不归有些焦急,萧轻弦未曾让人传令叫两人起身,那两人便不能起身。可霜翎似是生了病,若真的在这初春的夜里跪上一夜,定然撑不住,该如何是好? 霜翎无力的挑了挑唇安抚的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跪的有些累,歇歇就好。” 不归正待答话,忽听身后脚步声传来,稳重有力,正是两人所熟悉的萧轻弦的脚步声。不归松了口气,挪动膝盖转过身来,向走过来的萧轻弦道:“王爷,今日之事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无聊,霜翎才跟随属下到后山练剑。王爷,霜翎身体有恙,还请王爷免了霜翎的刑罚,属下愿一力承担。” 霜翎自听到萧轻弦的脚步声后就努力继续跪直身子,萧轻弦一进院门便看到霜翎苍白的脸色与跪的不稳的身子,再听了不归的话,几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摸了摸霜翎的额头,片刻后道:“你将他送到房中,再去请府里的大夫来瞧瞧。” 不归领命,站起身来将霜翎半扶半抱到房中让他躺下,向跟进来的萧轻弦请了个罪便出了房门去找府中的大夫。 萧轻弦看着躺在床上的霜翎,皱眉不悦道:“身子不舒服为何不请大夫来看?方才我让你跪着你又为何不说?” 这话虽说得霸道无理,但其中关怀之意显露无疑,听在霜翎耳中自己窃喜在心,原本因不舒服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无力中带着温柔轻声应道:“王爷恕罪,是属下的错。不过王爷不必担心,属下这几日都是这般,明日一早便无碍了。” 这段时日都是这样?萧轻弦脸色更加难看,冷着一张俊脸不再说话。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霜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一时沉默下来。静了片刻,霜翎方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真的没事的,想来是这几日倒春寒受了风寒还没好罢了。” 萧轻弦听见他这样亲近的说话,脸色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些,语气中却依旧带着怒意硬邦邦的问道:“晚饭还没用吧?去叫人给你煮些肉粥来。” 哪知霜翎听见一个“肉”字,腹中蓦地翻江倒海,稍稍红润了一些的面庞顷刻又变得惨白,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第七章 萧轻弦不防,被他的反映吓了一跳,看着霜翎趴在床边干呕,却只吐出些清水。正待说话,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不归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看见霜翎的样子,不归也有些吃惊,几步走到床边拍着霜翎的背有些焦急的道:“霜翎,你究竟是怎么了?” 霜翎难受的干呕不止,顾不上回答不归的话。 跟着不归进来的人愣愣的看着房中的三个人,半天才想起来给萧轻弦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副白净温顺的样子,有些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自己。这并非是府上的大夫,萧轻弦冷声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低声答道:“回王爷,小人名叫吴映,是……吴陌的弟弟,今日适逢兄长轮值,但家嫂怀了身孕,身体不适,兄长回家去照顾,所以叫我来……”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没声。 萧轻弦冷哼一声道:“王府中只有吴陌一个大夫么?他家中有事为何不报与我知,我又岂会为难他?” 吴映为难的挪了挪脚,白净的脸庞有些泛红,挣扎了许久方道:“哥哥说,轮值时请假会扣俸禄!” 这一句说的声音不小,连霜翎与不归都听得清清楚楚,霜翎缓过些气来,抬头看着涨得满脸通红的吴映。 萧轻弦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脸色有些怪异道:“轮值请假自然会扣俸禄,这算什么理由?” 吴映豁出去的道:“王爷不知平民家中疾苦,我与哥哥自小无父无母,只在药铺中跟着掌柜的做学徒,偷偷读些医书,学些医术。哥哥聪明,凭着医术高明进了王府做大夫,我与兄嫂三人都靠哥哥的俸禄度日,现在嫂子怀了身孕,自然更要精打细算些。所以……哥哥……”说着说着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萧轻弦生在帝王家,自然不能体会这样的生活,霜翎与不归虽然自小伴在萧轻弦身边不缺吃喝,但王府内下人,家中像吴家这样的不在少数,两人倒是见过不少。霜翎见萧轻弦还要责难,忙开口解围道:“你兄长让你替值,你可通医术?”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为吴映脱罪,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开口为难。 吴映吸了吸气压下心中的委屈点点头道:“虽不及哥哥,但也粗通医术。” 霜翎不见萧轻弦再开口,就知道他是放过了吴陌兄弟,松了口气向吴映笑了笑道:“我想是受了风寒,你替我开副药方来吧。” 吴映摇了摇头认真道:“随意吃药乃是大忌,还是让我为你把把脉的好。” 霜翎无可不可伸出手,吴映走过去将手指搭在他脉上,片刻后尚有些稚气的圆脸上写满惊诧,声音有些不稳开口道:“你……你将另一只手递给我。” 看他的神色仿佛是诊出了什么不得了得病症,一时间萧轻弦与不归都有些紧张,紧盯吴映的脸,生怕错过了什么神情。 两只手都诊过后,吴映的表情更加震惊,看着霜翎半晌不说话。 屋内四人静了一会,萧轻弦首先开口道:“他得了什么病?” 吴映依旧陷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口中喃喃的道:“这位……姑娘的脉象……如盘走珠,应指圆滑……” 姑娘?霜翎哭笑不得的看着吴映,自己哪里长得像姑娘? 同样诧异于吴映这一声“姑娘”。何况他所说的这是什么脉象,萧轻弦与不归都未曾听闻过,萧轻弦有些不耐烦道:“说清楚。” 吴映僵硬的转向萧轻弦,咽了咽吐沫,一脸不可置信的道:“是……喜脉。” 吴映话音一落,屋内三人顿时都如遭雷击,六双眼睛怔怔地看向他。四人各自处于极大地震惊当中,房中一时寂静,过了良久,萧轻弦方才冷笑一声道:“明日叫吴陌来看。” 霜翎与不归被他提醒都反应过来,吴映不是大夫,这诊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做不得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结论?不禁都松了口气。 吴映左看右看霜翎都不似女子,诊出这样的脉象确实不可思议,想了半晌便也归咎于自己医术不精,想是错诊,忙不迭的点头道:“王爷说的是,还是明日叫哥哥来诊断。我……小人医术不精,该是诊错了。”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道:“日后有事,叫吴陌向我来报,不可再如此。你明日也到王府医馆中领一份差事吧。” 吴映喜出望外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萧轻弦,不信这是兄长口中平日冷面冷情的三王爷,半晌方想起来要谢恩。 萧轻弦受了他的礼,又看了一眼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的霜翎。若非是他眼中的回护之意,萧轻弦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对吴映多加照顾?挥了挥手,萧轻弦向霜翎道:“天色晚了,你吃些东西再睡。明日早朝你不必跟着,我先走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吴映心中惊喜交加,早已忘了自己诊断带来的震撼,待萧轻弦的身影消失,便欢天喜地的向霜翎与不归告辞,跑了出去。 霜翎与不归都哭笑不得的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吴映,这个莽莽撞撞的小大夫随随便便诊个脉吓坏了一屋子的人,此时就这样毫无机心的离去,还真叫人消受不起。 不归忍住笑看着霜翎道:“霜翎姑娘,你半日没吃东西,我去拿些清淡的白粥,用了便早些休息吧。” 霜翎被他调侃的尴尬不已,又想起方才吴映的话,笑也不是恼火也不是,只得摇了摇头道:“今日还是算了,我不想吃。你也赶快吃些东西休息去吧。” 他方才吐了许多,此时腹中定然翻腾,不想吃东西也是意料之中,再说霜翎身为练武之人也没有那么娇弱,于是不归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先休息吧。” 目送着不归出门,霜翎微微叹了口气。两个月前在江南,山崖下他与萧轻弦做了那种荒唐之事,今日听到吴映的话,虽明知不可能,但竟是不免心虚。若自己真的身为女子,或可为萧轻弦留下一子半女,到时候也可名正言顺的陪伴在萧轻弦身边,可自己是男子,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自己也只能强作不在意,维持着与萧轻弦的主仆之礼不能逾矩。想想今日约了不归练剑,根本就是为了逃避萧轻弦宠爱问筠的事,自己这是……嫉妒了吧。 第二日一早,霜翎的热度果然退了下去,人也精神了许多,有了些食欲,便径自到侍卫用饭的饭堂吃早饭。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2节 不归在饭堂中见到他,便也放下了心,两人说说笑笑吃过早饭回到侍卫房时,恰看见萧轻弦身后跟着吴家兄弟走过来。 吴陌带着吴映一大早便来王府中谢罪,正巧萧轻弦一早去上朝,兄弟两人只得在医馆中枯等,直到萧轻弦下了朝用过早膳方才召见他们。 待见到萧轻弦,吴陌跪地请罪,又谢过萧轻弦对吴映的照顾。萧轻弦端坐喝茶受了他兄弟二人的礼,开口道:“你再跟我到霜翎那里瞧一瞧他身体究竟如何。” 吴陌低头称是,心中却暗暗疑惑。吴映年纪虽然还小,但自幼刻苦好学,只是资历尚浅而已,喜脉这样常见的脉象绝无看错之理。可昨日听他的描述,那人分明是霜翎,他堂堂男子又是王爷的侍卫,怎么可能有这种奇特的脉象? 吴映背着吴陌的药箱,兄弟两人跟着萧轻弦走到侍卫房中,就看见霜翎与不归也刚刚用过早饭回房。 萧轻弦看见霜翎面色如常,人又似是方用过早饭,心便放下大半,边走边问道:“今日如何了?” 霜翎与不归行了礼,起身答道:“回王爷,属下已经无事了。多谢王爷关心。” 萧轻弦点点头道:“再叫吴陌给你瞧瞧。” 霜翎道:“王爷,属下已经……”抬眼便看见萧轻弦不悦的脸色,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吴陌在萧轻弦身后道:“大侍卫虽已无事,但若真是感染了风寒,寒气淤积体内极难散去,还是让小人瞧瞧的好。” 霜翎无奈,只得将一行人带到房中。今日他身体无恙,便不躺回床上,只坐在桌边将左手伸给吴陌。 吴陌在他对面坐下,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片刻后神情便如昨日吴映一般,既怪异又惊诧。 霜翎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难不成自己脉象当真异于常人,是那种诡异的情状? 吴陌抬起头来打量霜翎半晌问道:“敢问大侍卫近一月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霜翎想了想如实道:“只是容易疲累,一到傍晚身体发热而已。” 吴陌紧紧盯着霜翎接着问道:“可曾经常呕吐,食欲不振?” 不归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你昨日……” 萧轻弦也想起昨夜霜翎的情状,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吴陌说的这症状,几个人虽都是未成婚的男子,却也曾耳闻。霜翎脸色一变道:“昨日吴小公子乱诊误断,因他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今日吴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陌摇了摇头道:“大侍卫还请息怒,此事的确不可思议,但大侍卫的脉象,诊来确实是喜脉!” 第八章 第八章 一时间屋内几人神色皆变,霜翎怒意染上脸颊斥道:“吴大夫还请谨慎言行。”他平素脾气温和极少发怒,此时是真正被惹怒。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几次三番被说身有这种不堪的症状,焉能不怒? 萧轻弦脸色也有些不悦,他与霜翎之间确实行过周公之礼,若霜翎是女子,这样的结果倒还说得过去,可霜翎跟随他二十几年,是男是女他岂能不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结果? 吴陌不用抬头便感受到萧轻弦的薄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跪在地上道:“王爷,此事虽然荒唐,但也并非绝不可能。” 萧轻弦冷冷地道:“并非绝不可能?你倒是说说,男子怀孕怎么可能?” 吴陌低着头答道:“回王爷,早古时有一本《百草集》,在下曾有幸一观,其中记载一种果实,名唤朱碧果,果实分青红两种,两名男子分别吃下青果与红果,再……再交合后,食青果之人身体便会产生异变,能够如女子一般怀胎生子。” 青红两色的果实……萧轻弦与霜翎两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半晌萧轻弦方冷笑一声斥道:“一派胡言。既是古早时的医书,你又怎么可能读过?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吴陌抬起头来道:“小人有幸结识太医院掌院慕容元枫,这本医书现就在他手上,王爷若不信可以召他来问。” 慕容元枫虽是在萧轻弦开牙建府后才被召到太医院,但他的名声萧轻弦却也听过。只在太医院一年,便因医术超群被父皇钦点为太医院掌院。萧轻弦冷冷地道:“那好,我便召了慕容元枫来。你最好句句属实,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说罢拂袖便走。 不慎遇到这种尴尬之事,虽然一直与霜翎交好,不归此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想了半晌只得道:“你……保重身体,我先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霜翎与吴家兄弟,吴陌依旧朝着萧轻弦方才站立的地方跪着,吴映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偷偷看着霜翎。 其实早在吴陌说出朱碧果的样子时,霜翎便知此事八成是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确实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霜翎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茫然的向吴陌道:“你先起来吧,王爷只是……”只是什么却再难说下去。萧轻弦的心思他猜不透,自己将来会怎样,这个意料之外孩子又该如何,霜翎不敢想也不愿多想。 吴陌站起身来看着霜翎,想了想开口道:“大侍卫,男子怀胎不同寻常,需得小心注意,不如让小人为你开张药方可好?” 霜翎潜意识里抗拒着这种事,摇摇头道:“不必,今日辛苦吴大夫了。” 吴陌还想再劝,但霜翎送客之意显然,只得躬身道:“那小人先告退了。大侍卫还请多保重。” 霜翎点点头站起身来送他兄弟二人出门,又有些茫然的回到房中站在桌边发呆。 萧轻弦嘴上说的强硬,但吴陌将那朱碧果描述的那般详细,桩桩件件都符合,不由得萧轻弦不信,虽是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还未及他想得明白,就听身后一人沉声叫道:“王爷。” 萧轻弦回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问道:“什么事?” 那人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答道:“回禀王爷,七王爷派府上高澹前往天水国。” 高澹名为萧锁辞府上食客,实际上却是萧锁辞手下第一谋士,萧轻弦与萧锁辞相斗以来,曾暗暗吃过几次这个高澹的亏,便多派了名暗卫到萧锁辞府中专门监视高澹的动作。两年前元信国与天水国交战,父皇在战中受伤,五皇弟也战死沙场,与天水可谓不共戴天,萧锁辞为取人心,绝不会轻易选择与天水合作。高澹身为谋士,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那此时前往天水,若非兵行险招,便是掩人耳目。萧轻弦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那声音答道:“回禀王爷,其余再无异象。” 萧轻弦点头道:“夜月,你去将不归叫到我书房来。” 那声音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王府中侍卫有霜翎这样的明卫,有不归这样的死士,暗中也有夜月这样的暗卫。暗卫的人选与行踪只有萧轻弦一人知晓,其余诸如霜翎、不归这样的亲信,也只能偶尔闻其声,却从来不见其人。 不归为霜翎的事所震惊,正坐在房中缓不过神来,就听屋顶梁上传来一个声音道:“王爷书房召见。”不归知是暗卫,若非事出紧急,萧轻弦从不差使暗卫召唤。当下摒弃其余心思,站起身来沉声道:“是。”说罢运起轻功直奔萧轻弦书房而去。 萧轻弦坐在书房中暗暗沉思,与天水合作稍不留神便会身败名裂,以萧锁辞谨慎的个性,该当不会真正兵行险招。萧锁辞若寻求他国相助,最有可能的便是与元信东方的东勺国合作。听闻东勺国君有一爱女,正该到了婚配的年纪,萧锁辞要东勺相助,最稳定的莫过于姻亲。所以他极有可能从东勺国这个公主下手,那么……萧轻弦眯了眯眼,细长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归匆匆赶来,向守在书房外的书童点墨道:“通报王爷,说不归来迟。” 点墨知他是死士,向来有些怕他,不敢与他玩笑,乖乖站到书房门口朝内喊道:“王爷,不归来了。” 萧轻弦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叫他进来。” 点墨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待不归进去后又重新关紧。 不归走进书房向萧轻弦行礼。萧轻弦抬手免了他的礼开口道:“不归,你带着不言与不远三人跟着高澹,瞧瞧他能耍什么花样。夜月,你到萧锁辞府上去与夜永夜孤夜白三人会合,盯紧萧锁辞的动静。本王的七弟,想必也该又病一次了。” 不归领命而去,屋梁上夜月也应了一声,书房中安静下来,萧轻弦坐在书桌后,脸色晦暗不明。 忽然书房门“吱呀”一声,萧轻弦思路被打断,皱着眉头抬起头来,看是谁这么大胆不经允许闯入书房。 站在门口的蒙面女子感受到了萧轻弦的不悦,轻轻回身关上房门,佩环叮咚声走过来,坐在萧轻弦书案边铺着的虎皮上依偎在他腿边曼声道:“是问筠无礼了,王爷生气了么?” 萧轻弦淡淡地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身体不舒服去歇着么?” 问筠低声道:“昨日就没见到王爷,我想见你。” 萧轻弦不说话,任由问筠从地上站起身来坐在他腿上依偎进他怀里。 问筠静了半晌忽然开口道:“王爷,问筠来王府已经一月有余了。” 萧轻弦心中思量萧锁辞的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问筠抬起头来看着萧轻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良久方才低声道:“王爷,问筠是女子。” 萧轻弦不明所以的看了她一眼,仍旧不答话。 问筠低下头,眼眸中浮上一层雾气,声音也有些哽咽:“王爷,问筠是女子,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王爷,在王府中身份尴尬。他日若是……若是有了身孕又该如何自处?” 身孕!这两字恍若一道炸雷般惊得萧轻弦一愣,蓦地想起早晨时霜翎房中的事,方才平静下来的心湖重新掀起惊涛骇浪。 问筠低着头等了半晌不听他答话,抬起头来看见萧轻弦神色间竟有些迷茫,摇了摇他的胳膊叫道:“王爷?” 萧轻弦回过神来,语气冷淡地道:“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回去吧。” 问筠摇摇头不肯起身,声音有些颤抖勉强开口道:“王爷,我……我恐怕已……王爷!”话语中已满是哀求之意。 萧轻弦神情冷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冷冷地道:“你来王府不过一月,又如何知晓?”想霜翎身怀有孕月余之时尚在从江南回王府的路上,身体毫无异状,问筠又怎么可能会现在就知晓? 问筠眼中的雾气凝结成泪珠滚落下来,在面纱后隐没不见,抽抽噎噎的委屈道:“王爷难道还不信我么?这个孩子的确是王爷的骨肉啊。” 问筠第一次侍寝之时确是处子之身,此事若为真,这孩子的确是自己的骨肉,但问筠如此在意,倒希望她真的只是为搏个名分这么简单。萧轻弦缓下口气道:“你不必急,明日且叫府中大夫为你诊脉,若真的有了身孕,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问筠伸出白嫩纤长的手指抚了抚眼角的泪痕,垂着头声音不稳的道:“是。”说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第九章 第九章 一日之间多出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萧轻弦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想了半晌,萧轻弦站起身来慢慢踱出书房,朝霜翎房中走去。今日萧锁辞的事他只让夜月叫了不归来,当时心底是想与霜翎见面尴尬,要避开他的吧。可此时想来,霜翎乃是自己的贴身护卫,可算是第一心腹,两人之间可以有尴尬,但绝不能有嫌隙。霜翎现□体状况特殊,而且又不能告与其他人知晓,该是要派吴家兄弟专门照料他。至于他今后的身份……萧轻弦头痛抚额,其实与他相伴这么多年,情分并非没有,但只是主仆情分,至多有些亲情,绝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两人之间多了这样的羁绊。这个孩子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自己都不会亏待于他,但霜翎又该如何处置?有这个孩子和这许多年的情分,将他远远地调离京城已是不能;让他继续做自己的贴身侍卫,两人时时相对,总会难免尴尬;那……就真正给他一个名分? 实时元信民风开化,男子娶男子为妻不算少见,就连皇宫中也有几位男嫔,萧轻弦儿时也曾见过几次。当朝皇帝当年曾对一位男子颇为宠爱,晋封为妃,后来这位男妃病故,皇帝很是缅怀了一段时日。 主意已定,心中虽仍存怪异之感,但脚步却快了许多,行至霜翎房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自从送走吴家兄弟后,霜翎便一直在桌前呆站,脑中似是想了许多,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只是发呆。忽然门被人推开,萧轻弦脸色不悦的走了进来。霜翎怔了半晌,直到萧轻弦走到身前才回过身来,急忙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萧轻弦一手拉住了胳膊。站了一天的腿有些发麻,霜翎身子晃了一下方借着萧轻弦的力道站稳,垂下眼帘恭敬叫道:“王爷。” 萧轻弦哼了一声,收回手来指着一旁的圆凳道:“坐。” 他尚且站着,自己哪敢就坐?霜翎摇了摇头道:“王爷请坐,属下不敢逾矩。”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方才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霜翎苍白着脸色站在桌边,这种荒唐的事出在他身上,恐怕是比自己更加惶恐。叹了口气放软声音道:“今后不必称属下了。” 霜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他这话中的意思,是说自己不必再留在王府了么?声音颤抖的开口道:“王爷……此言何意?王爷从小收留霜翎,除了王府,霜翎无处可去!若是……若是因为这个孩子,霜翎可以……” 萧轻弦挥手打断道:“本王也是时候该封几位侧妃了,恰好你与问筠都身怀有孕,明日我便将此事报与父皇,也好给你二人一个名分。” 霜翎有些茫然的看着萧轻弦,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自己的确是妄想过名正言顺的陪伴在萧轻弦左右,但从未想过是这种不堪的理由。萧轻弦因着这样的原因纳他为侧妃,又一同提及问筠,无异于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身为男子,所受羞辱不过如此。 萧轻弦心中其实颇有些忐忑,霜翎虽然脾气温和但绝非软弱,身为男子一身铮铮傲骨,若是不肯嫁又该如何?等了半晌不听霜翎答话,萧轻弦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此时天色已暗,房中尚未点灯,霜翎的脸隐没在暗中,一双眼睛里尽是震惊与屈辱。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委屈的神色,萧轻弦一怔,脱口而出问道:“怎么了?” 霜翎声音空空洞洞的道:“属下……王爷,属下不愿,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虽已猜到他不愿,但萧轻弦心中仍有些不解,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道:“你腹中有我萧轻弦的第一个孩儿,不肯受封,你今后如何打算?” 霜翎茫然抬头道:“属下以男子之身……本就不常,该当重归清净之身,然后,求王爷调我到边疆驻守,从此不再回归京中。”不然还能如何?以这样尴尬的身份做萧轻弦的贴身侍卫,只会叫两人越行越远,不如离开萧轻弦的身边,到沙场上挥洒热血,马革裹尸,到时候便可彻底摆脱这一切的荒唐与妄想。 萧轻弦脸蓦地沉了下来,重归清净之身?自己的长子自己还没说不要,霜翎就敢动这种念头?当下冷声道:“你想堕胎?” 这样的字眼被萧轻弦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霜翎既觉羞愧又觉屈辱,回过头去不肯答话。 萧轻弦冷冷的哼了一声,声音越发阴沉:“我准了么?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天色已晚,霜翎身上又有些发热,又兼心中难过,刚一张嘴,便毫无预兆的一阵干呕,急忙捂着嘴走到屋外,将早上吃的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他这一吐冲淡了不少,萧轻弦坐在房中听他在外面吐得辛苦,想到他是为何而吐,心中的怒气平息了不少,涌上一点点怜惜,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站在霜翎身后道:“日后别再说什么拿掉孩子的话,我叫吴陌来照顾你。立妃的事,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 萧轻弦身为王爷,何曾这样让步?霜翎伸指抹了抹因为干呕浸湿了一点的眼眶,用衣袖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面向萧轻弦点了点头低声道:“谢王爷。” 萧轻弦看着他月色下显得更加苍白的脸,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便依旧是我的贴身侍卫,眼下虽不必做那些危险的事,但有些事我依旧要同你商量。先进来吧。” 两人重新走进房间,霜翎关上房门点亮油灯,低垂着眸子心无旁骛静静听萧轻弦将萧锁辞府上的事说了一遍。他是萧轻弦心腹,对萧轻弦对付萧锁辞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此时一听便知萧轻弦是断定萧锁辞派出高澹到天水去掩人耳目,而他多半是亲自去了东勺想办法接近东勺公主。萧锁辞该是猜到萧轻弦一直在监视七王府的一举一动,但多半没有想到萧轻弦身边会有暗卫,能深入到七王府中查探。他刚刚派出高澹掩人耳目,多半会过几天才有所行动,王爷还有时间布置。 萧轻弦见他低头沉思,知道他是明白了其中的门道,点了点头道:“日后夜月来报时,我若不在府中,便由你调度。只是你自己该当量力而行,不可再像从前那样逞强。”说罢自己也觉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叫吴陌来。” 霜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送萧轻弦离开,便倚在门上重重叹了口气。自小萧轻弦便是这样,常常不经意间放下王爷架子对自己关怀备至,才让自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现在依旧是这样,两人之间又有了这样的牵绊,一团乱麻,将来究竟该如何? 萧锁辞送走了高澹后,果然再无动静。萧轻弦与霜翎商议,均觉萧锁辞八成会在临行之时对三王府有所动作,分散萧轻弦的注意,遂在府中加派人手,日夜巡逻,萧轻弦出门时明中有明卫死士跟随,暗中有暗卫保护,另派了暗卫夜留时时跟在问筠身边。霜翎身为侍卫,身份并不特殊,又兼不愿萧轻弦像保护问筠那般小心,坚持不肯让萧轻弦拨调暗卫保护。一时间三王府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果然等到第五日上朝时,萧锁辞未到,萧轻弦在殿门口不见萧锁辞身影,便急叫暗卫传令回府,让霜翎带领府中侍卫小心在意。 霜翎收到传信,不敢大意,亲自又将府中护卫巡视了一遍,然后到花厅中等待夜月的消息。不过一盏茶时分,花厅梁上果然传来夜月的声音道:“大侍卫,萧锁辞方才带人离开京城。” 意料之中,霜翎点点头道:“夜白他们追上去了?” 夜月答道:“是。” 霜翎问道:“七王府中可有异动?” 夜月答道:“并无。” 霜翎有些意外:“没有?七王爷明知王爷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不派人来牵制王爷?” 夜月不答,只静静等着霜翎下一步吩咐。 顿时有些猜不透萧锁辞的心思,霜翎皱着眉头思索,忽见门外侍卫霜羽抱拳道:“大侍卫。” 霜羽一早跟着萧轻弦去上朝,还道是出了什么事,霜翎忙道:“怎么了?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霜羽回道:“回大侍卫,王爷没事,只是下朝后皇上在御书房中单独召见王爷,一时赶不回来。王爷说府中一切但凭大侍卫做主。” 霜翎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先到宫门口去等王爷,府里有我,请王爷放心。” 霜羽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七王府毫无动静,霜翎不敢放松,遣了夜月重新回到七王府,一有动静立即回报。 第十章 第十章 直到快近午时萧轻弦从皇宫回来,七王府依旧没有动静,霜翎颇有些意外,萧轻弦也微微皱着眉头。萧锁辞明知自己派了人暗中监视,却依旧这样大摇大摆的出了京城,非但没有丝毫乔饰,亦没有派人牵制自己。 萧轻弦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叹道:“萧锁辞不动,我也不能背负这弑弟的名声。先用饭吧,待看看萧锁辞还能做出什么事。” 第二日上朝时,萧锁辞自然依旧不见踪影,萧轻弦有些奇怪,父皇竟也不问他的去向,此事委实不同寻常。 下朝后,皇帝萧洛又派了福喜将萧轻弦与大皇子萧墨笙传召至御书房。 萧轻弦心中有疑问,与萧墨笙向萧洛行过礼后便开口道:“两日不见七弟上朝,父皇可知他去了哪里?” 萧洛微微一笑道:“今日父皇叫你二人来便是此意。近年来我元信与天水交恶,东勺一直是观望的态度。前几日辞儿来跟我商议此事,说是愿亲自出使东勺,以示我元信结盟之意。朕虽不愿他冒险,但辞儿急于为朕分忧,昨日偷偷上路,只给朕留了一封书信。”说罢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萧轻弦的神情道:“笙儿与弦儿以为如何?” 萧墨笙垂着眼帘不肯开口,他对这些权势纷争本就不甚在意,要不然也不会身为长子却不得皇帝欢心。 萧轻弦一双与萧洛相似的眸子微微上挑,声音中颇有些惊讶的道:“哦?七弟怎能如此胡闹!东勺这些年来虽然安分,但毕竟非我族类,他怎可不与父皇商定只身前往?”心中却明白此番萧锁辞前往东勺乃是萧洛默许,怪不得如此光明正大。但萧锁辞既有父皇旨意,何必要派出高澹掩人耳目?萧轻弦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一时想不通透。 萧洛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不说话,半晌方叹了口气道:“你与辞儿都是这争强好胜的性子,父皇老了,不知还能看顾你们几日。” 萧轻弦一怔,他想过萧洛会想方设法阻拦自己追赶萧锁辞,却没想过萧洛会说出这样毫不相干的一句话来。 萧墨笙在一旁温温吞吞的开口劝道:“父皇还请息怒,是儿臣这个兄长未能管教好皇弟们,让父皇操心了。父皇正值壮年,万万不可说这种话,儿臣们担待不起。” 萧洛叹道:“朕也乏了,你们下去吧。弦儿,你身为兄长,辞儿若是做得不对,你尽可管教。” 两人告退出了御书房的门,萧墨笙站在白玉石阶上看了萧轻弦一眼道:“三弟其实早已尽握先机,其实不必赶尽杀绝。” 萧轻弦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此时分明是萧锁辞抢先一步与东勺联系,怎能说是自己尽握先机? 萧墨笙看着他温温和和的笑了笑道:“父皇到底在想什么谁都看不透,但我知日后你定有意外之喜。三弟,天下需要明君,亦需要仁君,你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意外之喜?一向温吞的大哥究竟知道什么?萧轻弦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大哥此言何意?”想了想又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弟晚上再去大哥府上叨扰。” 萧墨笙摇摇头道:“我不愿参与你们的事,你不必来。轻弦,你虽性子有些冷清,但较之锁辞少了一份暴戾,所以我才坐视不管。你……莫叫我失望。” 目送萧墨笙离开,萧轻弦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却始终不明其意。正自发呆,抬眼就见萧海乐一脸笑意远远的站在前方冲自己招手。知道他是怕父皇瞧见盘问他的功课,所以才不敢靠近御书房,萧轻弦嘴角微微带上一点笑意走了过去。 萧海乐一脸神秘的冲萧轻弦笑了笑道:“三哥,你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今日怎么谁都这样神神秘秘的。萧海乐带着萧轻弦到他所住的宫中,遣走了伺候的太监宫女,凑到萧轻弦面前低声道:“三哥,我昨日去见母妃,她让我告诉你,父皇有意帮着七哥,你要小心。” 这一点萧轻弦也有所察觉,不过听萧海乐的意思,母妃似是知晓父皇这样做的原因,于是追问道:“父皇为何要帮着萧锁辞?” 萧海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母妃那里人多口杂,我又不能与她独处。母妃留了我一下午方才觑空说了这一句话。” 萧轻弦也明白这其中的难处,后妃不能与子女单独见面,母妃对萧海乐说这一句话已是困难重重,更遑论多解释几句,当下便也不再多问,只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孝,自从江南回来还没机会去拜见母妃。待了了手中这些事,我自会去母妃处陪陪她。” 萧海乐点点头道:“母妃这段时日身体不好,三哥,你还是尽快去看看她吧。” 萧轻弦答应,又向萧海乐道:“这段时日你不要出宫,小心萧锁辞的人。” 萧海乐圆溜溜的眼睛顿时张得更大摇头道:“不行!我与因……那个,我明日定要出宫一趟的。”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要与因因见面,请她进宫来便好,这段时日非同寻常,你不要随意出宫。” 萧海乐一张白皙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低下头扭捏道:“我都没说,三哥你怎么知道……” 萧轻弦看着他道:“听我的话。” 萧海乐不悦的撅起嘴,但也知道事关重大,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叮嘱了身边的人小心注意,但萧锁辞却迟迟没有动静,有恃无恐一般朝着东勺缓缓而行。萧轻弦有些猜不透,不敢妄动,只叫夜白三名暗卫紧紧跟随,随时传回消息。 而另一方跟着高澹的不归三人在出发十多日后传回消息,高澹脚程极快,几乎是日夜赶路,正是不偏不倚朝着天水的方向行去。 萧轻弦疑惑不解,但不归三人势单力孤,不敢叫他们轻易出手,只得暗中又派了人在后追赶,看看高澹究竟要做什么。 早朝过后,萧洛将萧轻弦自己唤到御书房。这几日萧洛精神似乎是好了些,听闻是宫中太医院掌院慕容元枫寻到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为他医病。萧轻弦看着坐在龙椅上面色红润的萧洛,向他行了礼开口道:“父皇这几日气色好了许多,慕容太医倒真是神医了。” 萧洛笑了笑,似乎也十分满意,点头道:“朕也觉得这些日子身子大好。”顿了顿又道:“弦儿,上次朕召你和笙儿来曾经告诉过你,辞儿是你弟弟,他做错了什么,你应当管教。” 萧洛的确是说过这话,但当时萧轻弦只道他是为显父慈子孝随口而说。此时听他再提起,萧轻弦方知此言有真意,垂头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萧洛道:“朕听说辞儿府上有一名食客名叫高澹。” 萧轻弦不明所以不敢接话,只应道:“是,儿臣也曾有所耳闻。” 萧洛道:“弦儿,你与朕是父子,你不必如此防备父皇。高澹暗中到天水国的事,想必你也知晓了?” 萧轻弦依旧恭敬点头道:“是。儿臣手下侍卫曾见他远行打扮朝西而去,是以儿臣猜测他是想要到邻国天水。” 萧洛盯着萧轻弦道:“既然猜到,为何不阻止?” 萧轻弦诧异抬头看着萧洛,却依旧不开口。 萧洛与他对视半晌,终是苦笑一下放软了身子道:“弦儿,你我父子怎么猜疑到了如此地步?辞儿出使东勺朕是知道的,可他暗中遣高澹前往天水,朕却是昨日才知。天水与我元信不共戴天,辞儿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朕也不能饶他,这便派人将他召回。弦儿,朕命你前往天水,务必将高澹带回!” 明明听起来是信任亲近的话,萧轻弦却如坠冰窖。萧洛派在各王府监视的人不知有多少,怎么可能会不知高澹早在几日前就已前往天水?高澹一路上快马疾驰,此时已经快要到天水国,恐怕自己追上时,他已经到了天水,让自己深入敌国,只为带回一个无足轻重的王府食客。而萧锁辞自出帝京后便缓缓而行,此时距京城不过数千里,父皇召他回京,快马不过两三日路程。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萧锁辞被父皇有意召回京城,能发生什么谁都预料不到。萧轻弦盯着萧洛,既不接旨也不说话。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萧洛等了一会不见他回话,原本微微笑着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冷声道:“弦儿,为何不接旨?”想了想忽的又放软了口气道:“弦儿,父皇也是无奈。镇西将军齐绍辉在西疆驻守,他是你舅父,此行你去再合适不过。朕命人传信与他,叫他截住高澹,你再去那里将高澹带回来。” 此时自己准备不足,决不能与父皇决裂。萧轻弦忍了又忍,方躬身道:“儿臣接旨。父皇,出京前儿臣相见母妃一面。” 萧洛道:“你母妃最近身体欠佳,此时恐怕在休息。高澹已快行至天水,此事迫在眉睫,你回府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吧。” 萧轻弦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神情道:“是。儿臣告退。” 待出了御书房,快行至宫门口时,萧轻弦抬眼便见太师周承弼站在一边,看见自己过来便躬身行礼,似是专程在此等待。 萧轻弦免了他的礼道:“太师在此有何贵干?” 周承弼抬眼看了看萧轻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三王爷,儿女是债,此理皇上与老臣都知晓。老臣在此只想与三王爷说一句,此去定要小心京中。言尽于此,还请三王爷一路保重。”说罢转身便走,脊背有些微微伛偻。 周承弼最是小心谨慎不过,怎么会特地来嘱咐自己小心京中?父皇绝不会让他来说这番话,那便是他自己的意思。萧轻弦仔细想了想,周承弼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那句“儿女都是债”,莫非是因为周因?萧轻弦几乎就想大笑出声,自己是萧海乐一母同胞的兄长,只因萧海乐与周因关系非比寻常,周承弼便冒此大险来提醒自己,爱女之心一片拳拳。反观自己的父皇,坐视皇子夺位,甚至暗中相助萧锁辞加害自己。若非自己外家军权在握,父皇忌惮几分,恐怕早已将萧锁辞立了太子吧?天家无情,便是如此么? 回到王府时,就见几个侍卫站在花厅外,个个都是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萧轻弦有些奇怪,众人见他回来,纷纷朝两边退开向他行礼,将花厅大门让了出来。萧轻弦漫不经心的朝内一望,只见吴映圆圆的脸上一脸坚持,手里端着一碗漆黑的药,霜翎不情不愿一直躲闪着他的药碗。怪不得门口的侍卫都是那样一副表情,萧轻弦原本的不快也减轻了些,站在花厅门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映与霜翎同时回头,霜翎一跃而起越过吴映走到萧轻弦面前行礼,吴映却仍旧坚持端着药碗向萧轻弦道:“王爷,大侍卫不肯吃药!”既不懂向萧轻弦行礼,话语中又没多少敬畏。 萧轻弦不禁觉得有趣,真不知小心谨慎的吴陌究竟是怎样教出这样一个不通世事的弟弟的。转身挥退了花厅外的侍卫,萧轻弦指了指药碗问道:“什么药?” 吴映一板一眼认真答道:“安胎药。” 霜翎从内心抗拒自己怀了身孕这种事,听了吴映的回答尴尬的无地自容,转过头去不开口。 萧轻弦也愣了愣,他这段日子忙于同萧锁辞周旋,霜翎也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身子异常,叫他几乎忘了这件事,此时被吴映提醒,蓦地醒起霜翎现在不比往常。同时心中又暗暗庆幸出了这种事,自己与霜翎倒是能相处如常不存芥蒂。 他两人都不说话,吴映却兀自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也不知这个孩子是谁的,大侍卫不肯说,只会这样自己扛着。给他拿来安胎药他也不肯好好吃。王爷劝劝大侍卫,这样不爱惜自己,遭罪的可是两个人。” 他这话说的萧轻弦也不禁尴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吴陌呢?今日怎么是你来?” 吴映道:“回王爷,哥哥说嫂子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他在家照顾嫂子,叫我来替他照看大侍卫的身体。” 萧轻弦隐约想起前几日吴陌似乎确实是跟他告过假,于是也就不再多问,看了看霜翎道:“药都凉了,你先喝了吧。” 霜翎低垂着头道:“王爷,霜翎不用服这种药。” 萧轻弦还未开口,吴映便不服气的道:“什么不用!你瞧我嫂嫂,有了身孕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皆是开始没有调养好的缘故。大侍卫……” 霜翎脸上微有些薄怒道:“莫拿我跟女子相比!” 霜翎极少发怒,只是他发怒时就连萧轻弦也让他三分,谁知吴映竟毫不退让,捧着那碗快凉的药瞪圆眼睛道:“就我看来,男子怀孕还不及女子稳妥,大侍卫你还不及我嫂嫂!” 霜翎被他气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两人乌眼鸡一样互瞪了半天,萧轻弦一肚子的火气早被这两人磨平,颇有兴致的看了场戏,此时方开口道:“霜翎,你腹中是我萧轻弦长子,不该如此任性,将药喝了。” 吴映急忙点头应和:“对,大侍卫你快将药喝了!”递过碗去蓦地反应过来什么,手晃了晃几乎没端稳:“萧……萧……三王爷长子?”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道:“我近日要出门一趟,你与吴陌照顾好霜翎,知道了么?” 吴映依旧晕乎乎的看看萧轻弦又看看霜翎,在瞟瞟霜翎的肚子,好半天才莽莽撞撞的点了点头。 萧轻弦接过药碗道:“你先下去吧。” 吴映应了一声,脚步虚浮的走出花厅。 霜翎垂着眼帘不看萧轻弦,既不说话也不动。 萧轻弦端着药碗道:“先将药喝了吧。” 霜翎依旧不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低低的发问:“王爷为何要说出来?” 萧轻弦维持着递出药碗的动作不动道:“我不想他们怠慢了你。况且日后这个孩子是我萧轻弦长子,吴映迟早也会知道。” 霜翎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自从知晓腹中有这样一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他便一直有些排斥,虽从来没有做出过伤害他的举动,但也从来没有特别在意过。没想到萧轻弦竟是如此在意这个孩子,甚至能毫不在意的在下属面前说出这个孩子的来历。霜翎垂着眼帘叹了口气,接过萧轻弦一直端着的药碗仰头喝了下去。放下药碗抹了抹嘴道:“王爷方才说要远行,是怎么回事?” 萧轻弦看他喝药如同喝酒一般,不觉有些好笑,说起这件事便也不如方才那般怒气冲天,只淡淡的道:“父皇派我去将高澹带回来。” 霜翎正因为那碗药而反胃,听了萧轻弦的话惊讶的抬起头道:“不归传回消息说高澹一直前往天水,并未中途改换路线,王爷你……” 萧轻弦冷笑道:“不错,本王的父皇的确是要本王前往天水。” 霜翎站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王爷不可,此行还是由霜翎代劳吧。” 萧轻弦摇头道:“父皇定然派了人暗中跟着我,我岂能不去?现下舅父在西疆驻守,父皇便是真正料定我不敢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么?” 大逆不道之事……霜翎躬身不言。 几个皇子外家中,只有萧轻弦与萧海乐的母妃家中世代为将,手握兵权。元信兵力尽数掌握在萧洛手中,众皇子无一人能调遣,就算是齐绍辉相助萧轻弦起兵逼宫,萧洛也能迅速压制,所以萧洛才会料定萧轻弦不会有异动。而萧锁辞母妃乃是民间孤女,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娘亲,无论如何外家都不及萧轻弦,萧锁辞为人阴狠,在朝中素来不及萧轻弦得人心,是以萧洛才迟迟没有将萧锁辞封为太子。 霜翎暗暗衡量,萧轻弦此时的筹码便是齐绍辉的三十万大军与在朝中日夜积累起的人心,而萧锁辞此时最大的优势便是皇帝,虽不知为何,但从皇帝种种作为看来,意属萧锁辞继任无疑,如此算来,两人算是筹码相当。只是此番皇上有意将萧轻弦遣出京城,若是趁势找个由头将手中兵权分与萧锁辞,那萧轻弦便尽落下风,再无转圜余地。霜翎一双秀气的眉头慢慢陇起,萧轻弦不能抗旨不尊,这件事当真难办了。 萧轻弦与他一同长大,对他的神情早已熟悉万分,一看他皱起眉头便知道他是想通了事情的关键,冷笑一声道:“你先不用担心,就算是父皇要将兵权交与萧锁辞,他也要有些战功才能服众。你在京中小心行事,传书与舅父叫他拦截高澹,我尽快赶回。” 霜翎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霜翎定不负王爷所托。” 霜翎从小便在皇宫中陪伴萧轻弦,也算得上是他的伴读,虽然没少代他受太傅的罚,但太傅所授他也尽熟于心,遇事会与自己有相似的判断,不必担心他因见识浅薄犯错。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便启程,你要小心身子。”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小厮边跑边叫道:“王爷,王爷,不好了,问筠姑娘昏过去了。” 萧轻弦皱了皱眉头,自己哪还有时间处理这些琐事? 霜翎在一边看见他神色不悦忙开口道:“王爷不必担心府中之事,属下自会处理。” 萧轻弦点点头,叫人牵了快马,知道霜翎自会安排人将行李银票打点好送来,便只带了手下九名死士与暗中跟随的八名暗卫轻装上路。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霜翎一边朝书房走一边向那小厮道:“快去请大夫为问筠姑娘诊治,我一会便到。” 王爷出门府中便是霜翎做主,众人早已习惯,那小厮领了命便急急忙忙的转身便跑。 霜翎进了书房,遣退了点墨,匆匆将事情写清楚,印上萧轻弦的私印,又将纸折好放在竹筒中,走出门来站在门口一声唿哨,原本在后院扑捉厨娘买回的母鸡的一只黑色雄鹰展开大翅迅速飞了过来。霜翎指了指一边的鹰架,那黑鹰便收敛羽翼站了上去,方才捉鸡的那种漫不经心全都收了起来,目光炯炯看着霜翎的动作。这只黑鹰是萧轻弦亲手驯养,极是通人性,霜翎将竹筒绑在黑鹰脚爪上,一指西方,黑鹰便仿佛得了命令一般展翅而去。看着黑鹰冲入云霄,霜翎又忙转身到萧轻弦房中,吩咐使女收拾几件萧轻弦的衣衫,又将几张银票与些碎银塞入包裹,将行李交与一直等候的死士不隐,看着不隐快马疾驰而去,方才松了口气,回转府中,慢慢朝问筠所住的桃花阁踱去。 他是萧轻弦侍卫,而问筠则是萧轻弦侍妾,不便进入问筠房中,只在阁楼楼下等待。不久王府中胡须花白的大夫便从阁楼上下来,后面跟着提着药箱一脸不高兴的吴映。霜翎站起身来问道:“李老,我听说问筠姑娘昏倒,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李老忙拱手向他行礼,答道:“回大侍卫,问筠姑娘并非身体不适,乃是有喜了。” 这件事霜翎早就听萧轻弦说过,但此时听见依旧觉得心中微微一痛,深吸了口气方平复下来,微微笑道:“的确是喜事,王爷若是知晓定然欢喜。王爷出京办事,问筠姑娘便多劳烦李老了。” 李老急忙躬身道:“大侍卫哪里话,此乃老朽该为。” 霜翎笑道:“既然如此,我不便进入,便先告辞了。”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吴映道:“李老,王爷叫我照顾大侍卫,问筠姑娘这边,您还是找甘草来照顾吧!”说罢不管不顾的扔下药箱跟上霜翎。 霜翎明显察觉到了吴映的怒气,转过头诧异的看着他,只见他一张圆脸气鼓鼓的长得通红,还道是他受了什么欺负,遂转头朝李老笑道:“王爷的确是叫吴映这段时日跟着我,麻烦李老另外叫个药童来吧。” 就算生气吴映的态度,但霜翎的面子岂能不给?李老急忙满脸堆笑躬身道:“大侍卫言重了,这等小事不劳大侍卫操心。大侍卫还请保重身体。” 霜翎点点头,带着吴映走出桃花阁,行在桃树林中。此时桃花花期将过,满园都是飘零的花瓣,霜翎有些好笑的看着吴映的脸笑道:“什么事这么生气?你方才到王府,李老他们都是王府的老人,就算指使你也是应当的。” 吴映瞪着眼睛道:“不是!不关李老的事。” 霜翎本以为他是受了医馆大夫的欺负,听他说不是倒颇有些诧异问道:“那是什么?” 吴映怒气冲冲的道:“王爷他怎么能这样!” 霜翎一怔道:“王爷怎么了?” 吴映咬着嘴唇恨恨的道:“你……你已经有了他的孩儿,为何他又跟别的女子……” 听懂了吴映的意思,霜翎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王府的所有人均觉问筠怀了王爷的孩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也乐见王爷将问筠收做侍妾,就连王爷自己都认为这是当为之事。却只有吴映为自己抱不平,只有吴映与自己相同,痴心妄想着一心一意这四个字……霜翎不知该如何说,沉默了半晌方道:“吴映,你还小,不懂王府的事。王爷不可能不娶妻纳妾,身在皇家也是子女越多越好,并非他自己能左右。今后这样的话,千万莫要叫王爷知晓,也千万别叫问筠姑娘知晓。” 吴映不服气的道:“可是你……” 霜翎摇了摇头道:“吴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只是王爷的侍卫而已。” 吴映年纪尚轻,未曾经历过情爱,霜翎话语中的苦涩他不能明白,但也知道霜翎这话说得伤心,还待再开口,霜翎却打断道:“不必多说了。”只好悻悻的闭上嘴,闷闷不乐的跟在霜翎身后走出桃花林。 萧轻弦离京,萧洛果然下旨召回了离京城不远的萧锁辞。若是能将萧锁辞在半路上击杀,那则是一劳永逸。霜翎传令与夜白,吩咐他一有机会便动手,自己也欲亲自带人拦截萧锁辞,却被吴映紧紧拽着不肯放行。彼时吴陌正在府中,刚刚端了药来给霜翎服下。霜翎自从知晓萧轻弦重视这个孩儿后,便也不再抗拒喝这种药。吴陌端着空碗站在一边看着吴映拽着霜翎的衣袖坚持不肯让他离去,霜翎一脸无奈的看着吴映,与他抢夺自己的衣袖。想了半晌开口道:“大侍卫,你身孕尚未满三月,不算稳定,依小人看,也是不要去的合适。” 霜翎摇头道:“此举对王爷来说至关重要,我不能不去。” 吴陌道:“家国大事小人不明白,小人只知若是大侍卫出了什么意外,王爷定然会介怀。” 若是自己真出了意外……霜翎暗暗叹了口气却依旧坚持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误了王爷大事。你们不必再劝,我自会小心。” 吴映拦不住他,急的眼睛都红了,想了半天方道:“那我也要去!” 霜翎诧异道:“你?” 吴映肯定的点点头:“不错,王爷叫我照顾你,我得跟着你!” 事态紧急不能再拖,霜翎知道吴映心眼死,认定了什么便不会更改,只得道:“我们只是轻骑快马,你若是能跟得上便跟来。”说罢一用力甩开吴映的手,疾步走了出去,带着府中侍卫趁着夜色悄悄潜出京城。 霜翎不敢去想皇上究竟有没有派人监视三王府,自己此行皇上到底会怎样,只是领着手下侍卫快马赶路,越早拦截到萧锁辞便越好动手。霜翎派出萧轻弦留在府中给他调度的三名暗卫在前探路,自己则带人连夜赶路,行至第二天中午时分,暗卫回报萧锁辞所带的人马距离自己不过百里,半日之内定会相遇。此处虽是官道,但道路两旁并无人家居住,再行半日入了夜,这条路上就更该没有人烟,实在是最合适不过。霜翎想了想便叫人放慢脚步,一边休息一边慢慢催马迎着萧锁辞来的方向而行。 吴映这一路上倒还真死死地跟在王府人马之后,他马术并不好,路上好几次被马从背上颠簸下来,但他凭着一股劲紧紧抱着马颈,硬是没让霜翎落下。到了现在霜翎放慢速度,吴映终于能直起身子喘口气,然后催马小跑到霜翎身边。 霜翎一路上无暇四顾,此时看见他方知这一路上他竟真的跟在后面,想起此行的危险,不禁有些后悔道:“你跟来做什么?这里危险得很,你还不快回去?” 吴映喘着气从怀里摸出两粒药丸交到霜翎手上小声道:“这是我向哥哥讨来的,是嫂嫂的安胎药。现在已是喝药的时辰了,你把这个服了。” 霜翎有些哭笑不得,这种药何用服的这般有规律?但心中也有些感动,微微笑道:“多谢你有心。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吴映看着他合着水服下药丸,依旧不死心的道:“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里有他们也可以啊。” 单有这些侍卫却无人带领绝难成气候。只是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就算说出来吴映也未必能明白。霜翎叹了口气只得道:“我不能走。” 吴映不高兴的撅起嘴道:“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霜翎拗不过他的犟脾气,也只能道:“既然不回去,那你便跟在队伍后面不要上前。你不会武功,莫要伤了你。” 吴映道:“那你为何不能也跟在后面?你,你也不能受伤啊。” 霜翎苦笑道:“你何时见过首领躲在后面的?要是那样士气该怎样鼓舞?” 吴映无言以对,咬着嘴唇不吭声,却听话的慢慢的拨转马头走到队伍最后。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3节 霜翎骑在马上慢慢向前走,到了黄昏时分,官道上几乎已不见行人。骑了一天马,腰间隐隐有些酸涩,霜翎苦笑着挪了挪身子,自己何时这样不中用了?天色越来越暗,霜翎揉了揉额头,不知为何,竟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难不成是这段时日在府中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也疏懒了? 天到傍晚时,霜翎命手下众侍卫将马匹聚拢在一处,派人看守,又强行将一直紧紧跟着的吴映留在原处,自己才带人继续朝前赶路。终于天色全暗下来时,大路上传来马蹄声,霜翎向后一打手势,众人都掩入道路两旁的树丛中。果然片刻后萧锁辞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侍卫骑马赶来,霜翎瞥了一眼地上毫不起眼的绊马索,紧了紧手中的剑。 走近了方见萧锁辞一脸防备,不住左顾右盼。霜翎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还未及反应,萧锁辞已近在眼前,握在两名侍卫手上的绊马索也撑了起来,萧锁辞的马直直撞上去,一声哀嘶趔趄了几下倒了下去。萧锁辞却似早就料到似的,一察觉马的异状便立即从马上跃起,几个起落站到了一旁,身后的侍卫打头有几个来不及勒马撞了上来,跟在后面的却似乎早就得了命令,一察觉前方有异便纷纷勒马不前。 来不及多想,霜翎挥手,早就等在身后的侍卫毫不迟疑立即扬弓,萧锁辞手下人马乱了片刻,被射中几人。霜翎亲自执弓扯满弦瞄着萧锁辞,对自己来说这虽然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对于萧轻弦来说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放过!突然一声铃铛“叮铃”一声,仿佛是在脑海中响起,霜翎原本紧绷的身体仿佛被人拨动了一下,脑中也恍惚了片刻,手中的箭不受控制的飞射出去,却堪堪偏了半分准头,“嗤”的一声射入了萧锁辞的左肩。 萧锁辞中箭之下不慌不乱,几步跃进了一旁侍卫身后,萧锁辞的侍卫见状,纷纷移动脚步将萧锁辞围在中央。 霜翎手下侍卫依旧不停放箭,眼见萧锁辞身边的人一个个中箭倒下,萧锁辞卧伏在尸体之中,此刻敌寡我众,霜翎一挥手,带着王府侍卫冲出树丛挥剑而上。 萧锁辞大势已去,勉强站起身来迎着霜翎的长剑,却在霜翎欺身过来之时单手生生拔出了左肩上的羽箭狠狠一甩隔开霜翎的剑尖,口中大喝道:“你还不肯出手么?” 霜翎一怔,就见几条黑影从自己众人方才躲藏过的树丛中飞蹿出来,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王府侍卫应变不及,躲避不开近在眼前的匕首,一声不吭的倒下去几人。霜翎疾喝道:“都退到我身后!”众侍卫此时都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疾步退到霜翎身后。 黑衣人在萧锁辞面前挡成一排,人数虽然不多,但一看他们方才的动作,就知都身手不凡。这些人绝不是萧锁辞的手下,须知死士与暗卫不同侍卫,都要从孩童时便开始培养,萧轻弦的暗卫与死士皆由齐家从小训练,待他开牙建府后方交予他打理,萧锁辞外家绝没有这样的财力与心机。 霜翎目光沉了沉,若不能杀了萧锁辞,待他回到京城定然会禀报皇上,今日在场的人恐怕都要死。既然都是一死,能与萧锁辞同归于尽也是不枉!霜翎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就要再次冲上,哪知方才那扰人心神的铃铛声“叮铃”一声再次响起,能这样控制人脑识定然不凡,莫非就是这些黑衣人的领头?霜翎提着手中长剑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树丛中“呵呵呵呵”响起低沉悦耳的笑声,霜翎暗道自己果然大意,掩身的树丛中藏了这许多人竟没发觉。只见一人一身靛蓝色的奇特装扮慢慢从树后踱了出来,衣衫上的银饰随着他的脚步相互撞击,叮当作响,他只是这么一步步的走出来,看似缓慢悠闲,但一转眼间便已到霜翎面前,一双斜挑的桃花眼中尽是男子不该有的妩媚,声音也如他人一般柔柔软软:“我可不是什么装神弄鬼。” 霜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嫁与人为妻的男子也不会像这般轻佻妩媚,不禁后退了半步躲开奇特男子向他伸过来的手,方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这样不中用的手下?我可是来帮你的呢。”他说话原本就妩媚异常,再加上这软软的一个“呢”字,直叫霜翎生生打了个冷战。男子见霜翎不答话,伸出素白纤长的手指仿佛不经意般的拨了拨鬓间的银饰,懒懒的开口道:“既然已经出手,你又何必这样躲躲藏藏的?” 他鬓间的银饰相撞“叮当”一声,正是方才扰乱霜翎心神的声音,这样难分敌友的高手,霜翎不敢怠慢,悄悄挥手叫身后的侍卫又退开一些,自己也握紧长剑暗暗防备。 果然萧锁辞身后的大路上有声音远远传来:“倒是我走眼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奇异男子眉眼弯弯的一笑,目中波光盈盈,更添几分颜色:“你虽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呢,邱梓易。” 邱梓易!天水国皇子邱梓易!霜翎大吃一惊,天水国的皇子怎么可能会在元信出现?而且看这情形,萧锁辞有难,邱梓易竟然会出手相助?难不成萧锁辞真的与天水国暗中交易?一时间脑中纷纷杂杂涌出各种猜测,目光却紧盯着紧盯着道路尽头。 暗夜之中一个人影骑马行来,马背上的男子虽只是一身黑衣,但掩盖不住其张扬,眉宇间带着天水国人特有的好战戾气,冷笑的看着奇异男子道:“哦?能识破我的身份,恐怕阁下也非凡人。” 霜翎紧盯着邱梓易,疑惑的皱紧眉头,为何竟会觉得邱梓易异常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但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这个人。 奇异男子继续笑道:“你不认识我呢,也难怪,我们南疆人一向不爱和你们中原人打交道呢。”想了想又道:“我叫丹凤。” 他如此容易自报家门,霜翎却被他出口之言惊得目瞪口呆。南疆与中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元信与南疆毗邻,对这个国家也颇有些了解,而南疆国主的名字就正是丹凤。元信正值非常之时,怎么会有这么多异国皇族身在元信?霜翎看了一眼邱梓易,萧锁辞通敌外国,亦有把柄落在了自己手中,待他回到京城后绝不敢轻易上报皇上除去自己。今日事虽不成,却意外见到了天水国大皇子与南疆国主,此事还得尽快报与王爷知晓。当下一言不发转头朝身后的众侍卫一挥手,众人扶着伤者沿大路朝京城方向而回。待走到马匹处时,远远就看见吴映伸长脖子朝这边张望,霜翎每每看到他都觉他像自己的弟弟一般,此时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迎上前去。 吴映看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放松了口气,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堵着气不理他,自去为受伤的侍卫处理伤口。 霜翎有些好笑,等他将伤口都包扎好后,下令众人上马赶回京城。吴映依旧赌气催马走在前面,霜翎正想赶上,一抬眼却看见了站在道路中央的丹凤。方才回来时明明没有察觉到有人跟随,这个丹凤神出鬼没,自己根本就察觉不到他的行踪。霜翎勒马语气有些不善道:“丹凤国主还有何赐教?” 丹凤依旧好脾气的笑道:“赐教呢。霜翎,我没地方好去,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霜翎警觉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今夜绝没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南疆国主怎么可能会知晓自己叫什么? 丹凤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可是早就注意到你了呢。” 早就注意到?丹凤来元信究竟多久了,有什么事能叫他放下南疆的事务呆在元信?霜翎狐疑的看着丹凤道:“哦?不知丹凤国主来我元信有何贵干?” 丹凤细长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有些苦恼道:“贵干呢。这些年我南疆旱荒的厉害,我身为国君,自然要到别国为我的子民想想办法。” 霜翎道:“哦?不知丹凤国主想来我元信想什么办法?” 丹凤抬起眼看着马上的霜翎,神色间颇有些委屈道:“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听说元信快要变天了,我南疆不过是想与新国君来套些交情,日后也好有个帮衬罢了。” 他的话霜翎自然不可能全信,但恐怕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他急于回去将今天的事传书与萧轻弦知晓,便一抱拳道:“既如此,丹凤国主请了,后会有期。”正要策马离开,丹凤不知怎么一移步,正挡在他马前,伸出素白的手握住了霜翎的马缰,眼中转动盈盈的波光道:“我无处可去呢,带我回去吧。” 如今局势复杂,霜翎怎么敢把丹凤带回王府?一个不注意便是通敌的罪名,当下摇头道:“丹凤国主说笑了,国主来了元信这么久,怎么可能没有落脚之处?” 丹凤状似委屈道:“你们皇帝叫我住在皇宫,可是那种地方冷冰冰的我住不惯,我想跟你住在一起呢。” 丹凤本来就是国主,又怎么可能住不惯皇宫?只是皇上让他住在皇宫,可见他来元信之事皇上已然知晓,将南疆国主留在京城之中,皇上到底作何想法?霜翎沉吟不语。 丹凤在一旁开口笑道:“就算你不带我回去,我也会自己跟去呢。” 以丹凤的武功,他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霜翎颇有些头痛道:“丹凤国主,王府并非我能做主,国主且待我家王爷回转京城,亲自到皇宫中去迎接国主如何?” 丹凤笑道:“迎接呢。小侍卫你倒真会推脱,也罢,我也不为难你,我回去叫你们皇上下令于你好了。” 丹凤这块烫手山芋霜翎委实不想接,但看这样子他似乎是赖上了自己,无法可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日皇上若真下令再想办法。无奈朝丹凤一拱手,霜翎开口道:“后会有期。”说罢朝身后的侍卫一招手,带着众人策马离开。 丹凤站在后面看着他扬长而去,唇边噙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低声道:“霜翎呢,跟我回南疆去如何?”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霜翎带着手下侍卫行至城下,实时天色未亮,城门还未开,便下令众人在城下休息,待天明再进城。霜翎翻身下马,就觉腰间隐隐有酸涩之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逞强,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去。 吴映一路上一直走在前面不理他,此时看见他皱着眉靠着石头坐下,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气鼓鼓的开口道:“现下知道不能逞强了?方才那么危险怎么就不见你爱惜?” 霜翎苦笑,吴映虽然是王府的人,但毕竟与夺嫡这种事没有牵涉,他不能理解自己一心为王爷,自己也无从向他解释。 吴映见他不答话,只道他是反省方才的过错,想了想也坐下来道:“你觉得怎样了?” 夜已过半,寒气渐渐浓重,霜翎现下精神不如以前,又兼奔波一日,其实早已疲累,坐在地上只觉寒气上涌,手脚冰凉,忍了忍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却依旧温和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话虽这样说,但却越来越感到不适,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吴映看见他站起来方猛然醒悟道:“啊!夜深露重,你怎么就在地上坐着?不好了不好了,今夜你又休息不成,明日定会发热!”边说边懊恼的在怀里摸了摸,又颓然放下手道:“药也不能随意给你服。”接着皱着眉头不满道:“分明是你自己的身子,你还如此不在意!” 霜翎被他一连串的话说的有些好笑,摆了摆手道:“你别担心,我哪有那么娇弱了?没事的。” 吴映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又皱着眉去苦思冥想若是霜翎真的发起热来该怎么样才好。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霜翎心中感动,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多谢你。” 吴映仿佛有些吃惊,顿时满面通红,想了半天方扭捏道:“你……你平日对我很好,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 霜翎没有兄弟姐妹,身边最亲近的便是萧轻弦与不归,吴映与他二人皆不同,霜翎忍不住便会起了爱护亲近之心。 吴映想了半晌,又转头看了看霜翎问道:“为何王爷不封你做王妃?那样你便不用亲身涉险了。” 霜翎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吃惊道:“你……为何会这样问?” 吴映认真道:“你腹中有王爷的第一个孩儿,若是长子便最好了,就算不是,日后再生便是了,王爷总该给你一个名分。” 霜翎叹了口气道:“我不愿因着这样的原因讨要一个名分。若是如此,我宁愿一世只做王爷的侍卫。” 吴映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道:“你已有了身孕,王爷却又去宠幸那个胡姬,分明就是没将你放在心上。只是大侍卫,再过两个月你的身子便瞒不了人了,到时候你该如何?” 霜翎苦笑一下,王爷与萧锁辞此时斗得如火如荼,如今日这等命悬一线之事日后定不会少,自己能不能再活到两个月之后都是未知,又哪能想得了那么多。他还未说话,吴映便已欢欢喜喜的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定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的。” 话已至此,两人之间再无什么秘密可言,吴映快手快脚的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铺在石头上让霜翎坐下,自己也坐在他身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转眼一夜便过,天色渐渐亮起来,不远处的城门也被缓缓拉开。 霜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带着王府众侍卫翻身上马,回转王府。 吴映的担忧果然没错,一到王府霜翎便昏昏沉沉的发起热来,强撑着将昨日之事写成书信飞鹰传与萧轻弦,霜翎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他身怀有孕,吴映不敢随意给他吃药,只得任由他昏迷一般的沉睡。他这一睡直到入夜掌灯时分依旧未醒,吴映一直守在他房中,看着他烧的通红的脸颊,心中暗暗埋怨萧轻弦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丢下霜翎一个人离开王府。 霜翎直睡到第二日入夜方才醒来,恍恍惚惚睁开眼便看见吴映蜷着腿坐在脚踏上,趴在自己枕边睡的正香,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只觉骨头仿佛散了架一般使不上力气。 他一动,吴映便也跟着醒了过来,满眼迷蒙看见他,怔了一会方才真正清醒过来,急忙坐直身子按着霜翎的肩膀不让他起身道:“你醒了?别乱动,感觉怎么样?” 霜翎微微笑道:“我不过就是有些疲累睡一会罢了,做什么这么担心。” 吴映道:“你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 霜翎看了看窗外笑道:“不过就是一天罢了。” 吴映大声道:“什么一天,你足足睡了两天!你哪里是睡觉,分明就是昏迷!” 霜翎被他突然提高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依旧温和的笑道:“我真的没事的,你放心。你去将霍伯请来,我要问他些事。” 吴映不满道:“没事没事,你只会说没事。”口中虽这样说,但也知道霜翎所在意的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径自走出去找管家老霍,想了想又转去厨房为霜翎吩咐些清淡的饭食。 霜翎精神依旧不甚好,却也穿戴整齐坐在桌边,管家老霍坐在他对面。霜翎笑道:“我这两日身子不好,府中的事有劳霍伯了。” 老霍忙笑道:“大侍卫这是哪里话,为王爷分忧本就是属下的责任所在。” 霜翎问道:“这两日府中可有什么事?” 老霍摇头道:“并没什么,只是桃花阁的那位问筠姑娘来问过一次王爷的行踪,我只说王爷皇命在身,没多说别的什么。” 霜翎蓦地想起问筠也有孕在身,忙问道:“问筠姑娘身子可好?” 老霍点头道:“听李老说她身子还算稳妥。” 霜翎放下心,却也有些微微黯然,深吸了口气又问道:“这两日王爷可有什么信传回来?” 老霍摇头道:“我听说大侍卫这两日身子不适,想来无暇顾及王爷的飞鹰,便特意注意着,并没什么信传回来。” 霜翎微微皱眉,京城多出这么多变数,王爷不可能毫无反应,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老霍道:“哦,对了,我险些忘了,昨日宫中派了个公公来,问大侍卫你是否在府里,问完连杯茶都没喝便走了。” 霜翎一惊,莫非是萧锁辞发难?可萧锁辞联合天水国的把柄也在自己手中,怎么会轻举妄动?想了想开口问道:“七王爷府中可有什么动静?” 老霍道:“不曾听闻有什么动静,七王爷昨日回京,皇上许他今日在家休养不必上朝。” 霜翎点了点头,府中知道暗卫的人并不多,夜白也不会轻易显露行踪,许是昨日他来时自己正在沉睡,又兼吴映在房中,想必今日定会再来。只是若真是萧锁辞暗中向皇上说了些什么,自己这次恐怕真要脱不开身,那至少也要设法拉萧锁辞同归于尽! 霍老想了想再无其他,便向霜翎告辞。霜翎将他送至门口,便看见吴映端着些饭食走了过来。他身孕已近三月,胃口比前些日子稍稍好了些,晚间也能用些清淡的饭菜,此时两日不曾进食,腹中也有些饥饿,待吴映将饭菜摆好后,道了声谢坐下来便吃。 天色已晚,吴映看他有了胃口,身子该是无碍,便也告辞出来,只留霜翎一人在房中。果然他吃完后不久,房梁上便传来夜白的声音叫道:“大侍卫。” 霜翎嗯了一声问道:“七王爷可有什么动作?” 夜白道:“回大侍卫,七王爷昨日回府后便一直呆在府中不曾出门,府中亦没有生人出入。” 霜翎有些意外:“哦?未曾出府?也没有传信与皇上?” 夜白道:“没有。” 霜翎颇有些诧异,萧锁辞没有将前日之事回报皇上,皇上又为何会差人来问自己的行踪?想了半晌,蓦地想起丹凤那句“我回去叫你们皇上下令于你好了”,该不会真如自己所想,此事乃是丹凤所为吧。霜翎紧紧皱起眉头,此时王爷不在府中,京中局势复杂,南疆国主若真的住到三王府,自己究竟该怎生应对?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萧轻弦虽不在府中无法上朝,但每日朝中之事自有依附于三王府的官员前来说与霜翎。众人皆知霜翎乃是萧轻弦身边的贴身护卫,与萧轻弦一同长大,说话极有分量,是以对他丝毫不敢轻视。待送走了众人,霜翎叹了口气,萧锁辞确然没有向皇上提起自己当日之事,那恐怕自己猜得不错,这几日便会接到圣旨迎接丹凤了吧。叹着气叫来老霍,让他派人将湖中央的临水阁收拾出来,老霍虽是不解,但也不多问,只听命而行。 方把临水阁收拾妥当,老霍前来禀报,就听门口守卫急匆匆的跑过来慌道:“大侍卫,霍管家,前日来那位公公带了圣旨又来了!” 萧轻弦不在府中,霜翎只是王府侍卫,虽然府中实际是他做主,但毕竟身份低微不宜出面,接旨这等大事还需管家老霍出面。听了守卫的回报,霜翎朝老霍点了点头,老霍低头道:“大侍卫,老霍逾矩了。”说罢整整衣衫走在前面,霜翎垂下眼帘与普通侍卫一般跟在他身后。 来人已被守卫迎进花厅奉茶,霜翎跟着老霍匆匆赶来时,一眼就看见花厅客位坐在宣旨太监上手的人,依旧是一袭古怪衣袍,颜色比前几日那件更加艳丽了些,斜挑的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的往厅外一瞟,不是丹凤是谁?霜翎既头痛有微微有些安心,既然真的是丹凤,那萧锁辞便是顾及着他与天水暗中相交的事被皇上知晓,而不曾说出自己行刺他的事。 他微微走神间,老霍已迎了上去,宣旨太监捧着圣旨站在中庭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南疆使节来我元信出使,特命三王府好生接待不得怠慢。钦此。” 只是这样随意古怪的一句话,一来萧轻弦并不在王府,王爷不在乃是对使节最大的怠慢。二来丹凤也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使节,乃是南疆国主,这一点皇上不会不知,却还准许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未免有些玩笑。霜翎跪在老霍身后微微皱眉。 老霍双手举过头顶亢声道:“领旨谢恩。”待宣旨太监将圣旨放在老霍手中,老霍方站起身来将圣旨交给身后的霜翎,向宣旨太监笑道:“公公今日可别急着回去了,给老奴几分薄面,留在王府中用了午饭在去不迟啊。” 宣旨太监也满脸堆笑:“霍管家高抬咱家了,只是皇上急等着咱家回去复命,霍管家的心意,咱家也只能心领了。” 老霍朝身后人一使眼色,有机灵的快手快脚跑了出去,老霍转过头来笑道:“既如此,老奴便不留公公了。”这时跑出去的小侍卫又跑了回来,把几张银票呈给宣旨太监,老霍呵呵笑道:“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这种事对于到各府宣旨的太监来说稀松平常,那太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将银票揣进怀中拱手道:“咱家这便回宫去复命了,霍管家请。” 老霍忙躬着身跟在他后面:“老奴送送公公……” 待行至王府门口,走在前面的宣旨太监压低声音道:“霍管家,三王爷现下不在府上,方才那位南疆使节,霍管家也千万别怠慢了,听皇上说那位在南疆地位极高,得罪不得。霍管家心里也该有个谱。” 老霍暗暗心惊,急忙躬身行礼道:“多些公公提点,老霍记着了。” 宣旨太监笑呵呵的朝老霍道:“霍管家不必送了,咱家告辞了。”说罢拱了拱手走出府门,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老霍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在路口消失,方急急忙忙回身朝花厅走去。 老霍送宣旨太监出门,霜翎未曾跟随,只站在花厅门口看着依旧老神在在的丹凤。待园中众人都散去后方才开口道:“恭迎南疆国主,府中临水阁我已叫人收拾妥当,一会管家霍伯自会带国主前往。国主若有什么事也只管吩咐,王府定不会怠慢。” 丹凤站起身来走到霜翎面前微微笑道:“临水阁呢。小侍卫,你住在什么地方?离那什么临水阁可近?” 霜翎躬身道:“霜翎地位低微,只是府中侍卫,自然住在侍卫房中,怎会与临水阁毗邻?” 丹凤神色间略有些不悦:“侍卫房呢。小侍卫,你来陪我住怎么样?”说着素白的手就要拉住霜翎的手臂。 霜翎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依旧恭恭敬敬的道:“国主说笑了,国主乃是王府贵客,霜翎只是小小侍卫,怎么能同国主住在一起。” 丹凤自见他以来屡次想要拉他的手都被他躲开,有些懊恼道:“小侍卫,你躲我做什么?” 霜翎道:“国主多心了,霜翎并未躲着国主。” 丹凤哼了一声:“多心呢。小侍卫,我也不怕把话说明了,我很喜欢你,待元信事了,你随我回南疆去,给我做国后如何?” 霜翎虽察觉到丹凤屡屡故意戏弄自己,但也只道是他天性如此,从未猜测过这种可能,更何况他与丹凤不过两面之缘,听了丹凤的话不禁哭笑不得,这南疆国主看起来轻浮,不想性子更加轻浮,不过两面之缘的人便起了带回南疆为后的想法,根本就是儿戏一般。但他也不能出言顶撞丹凤,只得道:“丹凤国主,你我不过前几日夜里见过一面罢了,国主抬举霜翎了。” 丹凤斜斜瞟了他一眼,手指勾了勾乌黑的长发道:“我可不是只见过你一面呢,小侍卫。萧轻弦去上朝,你在宫外等着,我可是偷偷瞧了你很久呢,你比旁人生的都好,对萧轻弦也好,还总是笑,我自然会喜欢你。” 霜翎哭笑不得的看着丹凤,莫说与丹凤那般的样貌相比,就是萧轻弦,自己也远远不及,他是哪里看到自己“生的比旁人好”?正待说话,就听园外传来匆匆的步履声,便转头朝外看去,正是老霍赶来。霜翎不想与丹凤纠缠,向老霍道:“霍伯,你将这位贵客带到临水阁去吧,派几个伶俐的好生伺候着,莫怠慢了。” 丹凤在场,老霍也不便说,只得答应了一声向丹凤道:“贵客还请跟我来。” 丹凤却不移步,定定的看着霜翎道:“若非为了你,我怎么会来这三王府?你住哪里我便住哪里呢。” 老霍为难的看着霜翎,霜翎躬身道:“霜翎身份低微,国主莫再戏弄。” 国主?老霍吃了一惊,难不成这个人便是南疆国主?看来霜翎识得他的身份,自己倒不必再提醒于他。难怪宣旨太监会提点自己,此人的身份还真是了不得。 丹凤道:“戏弄呢,小侍卫,我哪里像是戏弄你?你若不从呢,我便去萧洛那里,与他细细说说你半夜截杀萧锁辞的事……” 霜翎心中一惊,此事与丹凤并无关系,萧锁辞不敢说,丹凤却可直说无碍,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他真会说到做到。可自己若是答应,被他就缠上该怎么甩脱? 丹凤挑着眉眼看着他:“怎么样呢,小侍卫,你可想好了?” 霜翎叹了口气:“丹凤国主身份尊贵,霜翎自当到临水阁中守卫。” 萧轻弦出京后便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天水而去,中途接到齐绍辉传信,说已在边疆截住高澹一行人。萧轻弦不敢耽搁,传信与齐绍辉,让他派人押送高澹往京城路上前行,自己依旧带着人马赶去,只盼早一天与押送高澹会合,好早一天赶回京城,就算已失了先机,也不至叫萧锁辞逼得更加紧迫。再接到霜翎的传信时,萧轻弦眉头紧锁,几乎就要调转马头回转京城,皇上与萧锁辞虽未动作,但京城内同时有天水国皇子与南疆国主蛰伏,牵一发而动全身,该怎生放心?偏生正在此时又接到齐绍辉手下传信,说高澹行至中途染了恶疾,强行押他赶路,一日之内昏迷三次,众人迫不得已,只得停了下来。萧轻弦急怒交加,冷笑着摔了齐绍辉手下的传信,此时定然是萧锁辞与高澹串通好,借以拖住自己的脚步。自己身负皇命去带叛国的高澹回京,如若抛下高澹自己回京,轻则是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重则便是私纵要犯通敌叛国。萧锁辞与父皇竟然逼得自己进退两难。萧轻弦眯着眼睛想了想,终是冷笑一声下令道:“继续前行,本王也该去会会本王的舅父了。”于是传令押送高澹的人,叫他们静待高澹“病”愈,自己则带着手下死士与暗卫直往边疆齐绍辉驻扎之地而去。 萧轻弦在此时出京,其中利害齐绍辉也明白一二,未料到萧轻弦竟会反其道而行,并不急着回京,反向自己大营而来,手忙脚乱的带着手下副将与独子齐阵出城迎接,与萧轻弦见过礼后,便带着萧轻弦入内,遣开了手下副将,却独独留下齐阵在房中。 萧轻弦亦让手下死士在外等候,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齐绍辉身边的齐阵,淡淡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不见,小阵倒是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好男儿了。” 齐绍辉拱着手笑道:“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往后还要靠三王爷多加照顾。” 萧轻弦淡淡的道:“舅父何必这么客气,轻弦也只有这么一个表弟,本是一家人,说什么照顾不照顾。” 萧轻弦本就生性冷薄,平素对待自己虽然有礼,但极少说出这么亲近的话语,齐绍辉心中也有了几分打算,两人分宾主坐下,齐绍辉朝齐阵一使眼色,齐阵不情不愿的看了萧轻弦一眼,皱着眉走了过去,站在了萧轻弦身边。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萧轻弦疑惑地看了身边的齐阵一眼,又转过头看着齐绍辉。 齐绍辉笑呵呵的道:“三王爷,老臣只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与阵儿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老臣有意高攀三王爷,结一段姻亲,不知三王爷意下如何?” 萧轻弦忍不住挑唇一笑,齐绍辉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竟不想着延续齐家血脉,轻易许给了自己,虽是拉拢依附,但其中诚意可见一斑,日后必称自己一大臂助。只是齐阵性子暴躁,绝非娶妻良选,想了想笑道:“阵儿是我唯一的表弟,在我心中,他与海乐一般无二,舅父不必多心。他若嫁入王府,轻弦不敢怠慢,必为王妃,日后也定成皇后,可后宫不得干政,轻弦只怕方寸之地拘了阵儿雄心壮志。”说着转向齐阵道:“不如你自己来选,是愿做我元信将来的镇西将军,还是愿母仪天下?” 听了萧轻弦的一番话,齐阵原本的一张苦瓜脸顿时笑开了花,又惊又喜的问道:“三王爷的意思,将来我可以做将军,驰骋沙场?” 萧轻弦莞尔:“叫什么三王爷,阵儿几年不见倒是生分了许多,还照从前那样叫表哥便可。” 齐阵激动得满面通红大声道:“我当然是愿意做将军!我才不愿被一辈子锁在后宫!” 萧轻弦微微笑道:“事关重大,阵儿需得小声,今后也要谨慎言行。”说着又看向齐绍辉道:“阵儿不愿如此,我也不愿拘束了他,这桩婚事虽是就此作罢,但舅父这份心意,轻弦记下了。” 齐阵从小喜武厌文,性子暴躁,一不留神就得罪他人,齐绍辉一直担心这个独子惹下什么祸事。他是萧轻弦外家,夺嫡之事理所当然与不能独善其身,势必卷入其中,身家性命也搭在萧轻弦身上,是以想着将独子托付给他,若他日后真能登得大统,齐家当不致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但齐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嫁与萧轻弦为妻,齐家便断了香火,齐绍辉很是左右为难。今日萧轻弦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既为齐家保全了血脉,又许了齐阵一个大将军的将来,可算是再好不过。齐绍辉松了口气,脸上也笑得越发恭敬:“三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齐家自然以三王爷为马首是瞻。” 萧轻弦依旧淡淡微笑:“舅父何必这么客气,莫不是轻弦封了王便不是舅父的甥儿了?” 齐绍辉知萧轻弦是在示以亲近,从善如流叫道:“我多年未回京城,也多年没见过轻弦。你母妃可还安好?” 萧轻弦道:“我出京之时母妃尚在病重,只是父皇未准我探望。不过京中有海乐照料,母妃该是康泰。” 齐少辉神色一黯,他离京中遥远,音信难通,原来皇上与萧轻弦矛盾竟已深化至斯。只是自己既已上了这条船便不可能中途抽身,只得助萧轻弦夺得帝位,才能保住齐家一家老小性命。 萧轻弦看他神色变幻,便知他已知晓其中利害,冷笑一声道:“舅父也是明白人,轻弦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刻父皇相助萧锁辞,舅父手下的三十万大军对于轻弦来说至关重要。” 齐绍辉站起身来拱手道:“三王爷请放心,齐家与三王爷关系非比寻常,届时定会鼎力相助。” 萧轻弦满意一笑:“舅父请坐。轻弦此次前来,一来为带回高澹回复皇命,二来便是要请舅父调拨两万人随我入京。轻弦不在京中,已被萧锁辞抢了先机,恐怕父皇不日便会将京中兵权与他掌管,轻弦需舅父手下精兵以震慑萧锁辞锐气。” 齐绍辉沉吟不语,他驻守西疆,天水国人好战,如若随意将精兵调往京城,天水国一旦来犯,西疆战事必然吃紧。 萧轻弦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舅父不必担心,此时天水国皇子正在我元信京城之中,投鼠忌器,他们断然不敢妄动。” 齐绍辉颇为吃惊:“天水国皇子邱梓易?他在京城?”这怎生可能,自己守在边疆,自问每日盘查甚严,怎会让邱梓易混入了元信? 萧轻弦点头道:“不错。萧锁辞与天水国勾结,想来是他设法让邱梓易混入元信,舅父不必自责。” 自己本就与萧轻弦踩在一条船上,此时又加了一条私纵敌国皇子的罪名,容不得再犹豫。齐绍辉点头道:“老臣明白,这便点拨两万精兵交予三王爷。”说罢领着齐阵出了房门,又吩咐人将萧轻弦一行人带去休息。 萧轻弦坐在房中,方才齐绍辉提起那桩婚事时,望着齐阵的脸,自己竟一瞬间想起了霜翎那张永远温温和和的脸。霜翎此时有孕在身不比从前,京中又有萧锁辞虎视眈眈,委实叫人放心不下。前几日收到霜翎传信,说父皇竟下旨叫南疆国主丹凤住到三王府。自己根本就不在京中,丹凤为何要住到三王府?萧轻弦猜不透,是以那封书信便一直没有回与霜翎。这么多天过去了,父皇与萧锁辞竟一直没有动静,父皇特地将自己遣出京城,不就是方便交予萧锁辞什么权力?自己远在西疆,他二人居然没了动静,怎能叫自己不猜疑。一时间脑中千头万绪,不亲眼所见,怎样都理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萧锁辞怒气冲冲的坐在七王府的花厅中,与萧轻弦三分相似的眉眼中尽是狠厉,花厅里跪着的侍从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衣衫尽湿,正是萧锁辞盛怒之下扔出的茶碗。萧锁辞看了他一眼怒道:“滚!” 那侍从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跑出花厅,仿佛多呆片刻便会丧身花厅一般。 萧锁辞盛怒未平,抬手掀了身边的桌子,站在下首的侍女全身发抖,几乎哭出声来。 一人一袭黑衣从门口缓缓走进来,低声笑道:“你又何必如此,吓坏了人家小姑娘。”又朝侍女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萧锁辞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冷哼一声道:“邱梓易?你早上不是出门去了?” 邱梓易微微一笑道:“去见了一个老朋友。什么事叫我们七王爷盛怒至此?” 萧锁辞冷笑道:“我以为邱皇子的消息灵通得很,这元信京城中还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邱梓易低笑道:“哦?莫不是因为七王爷回京已近半月,皇上龙体大安却始终迟迟不肯召七王爷进宫?” 提起此事萧锁辞脸上阴郁更甚,怒道:“我带人到宫中向父皇请安,将东行路上带回的东西送去,父皇竟然不肯召见!临行之前分明已打算好,将萧轻弦调遣出京后便将京中兵权交予我打理,此时他竟这般,你叫我怎生不怒!”沉默了半晌忽的抬头盯紧邱梓易道:“莫非是你我之事已叫父皇知晓?”眯了眯细长的双眼,萧锁辞冷声道:“看不出萧轻弦手下的那个侍卫竟会有这样的胆量,想与我同归于尽?” 邱梓易依旧笑道:“依我看来,倒是七王爷想的偏颇了。” 萧锁辞盯着他疑惑道:“哦?不知邱皇子有何高见?” 邱梓易挑了一张椅子坐下:“那个侍卫,若想向皇上言明你我勾结,必定不能隐瞒他暗中刺杀你之事,那萧轻弦也别想置身事外。我看以那侍卫的忠心,必定不会做这种事。”说着以手扣桌眯眼笑道:“七王爷,皇上这段日子可是身子大好了。” 萧锁辞不明所以:“不错,父皇这段日子的确是精神了许多。慕容元枫传来消息说他新得了一味药材,对父皇的虚症十分有效。” 邱梓易呵呵低笑:“七王爷还不明白么?萧洛这是想独揽大权啊。” 萧锁辞蓦然心惊,父皇自从受了伤后便一直身体虚弱,才能放任自己与萧轻弦在他面前夺嫡。自己这几年来也习惯了父皇有意交付的权力,竟没想过父皇若有朝一日身子大好,定会重掌大权,再不容自己与萧轻弦如此。原来自己自回京后父皇处便毫无动静竟是因为如此!萧锁辞眸中闪过一抹寒光,看了邱梓易一眼道:“竟是本王疏忽了,多谢邱皇子提点。” 邱梓易笑道:“七王爷不必客气,你我既有交易,我天水国所盼的也是七皇子能登得大宝。” 萧锁辞面上一喜,复又皱眉道:“只是现下父皇不愿交出兵权,萧轻弦外家却手握兵权,本王倒是又逊一筹了。” 这言下之意便是在向自己讨要兵力。邱梓易看着萧锁辞神色不变道:“七王爷,你心急了。” 萧锁辞一凛,自己确实是太过心急了,此时父皇龙体安泰,如若天水发兵相助自己夺权,父皇军权在握,恐怕第一个便不会饶了自己。 邱梓易坐在一边闲闲笑道:“皇宫中那位至关重要的人,七王爷也该叫他出些力气了。” 邱梓易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萧锁辞目露疑惑紧盯着他。这个邱梓易,仿佛什么都知晓一般的胜券在握,天水国在京城中究竟派下了多少探子? 作者有话要说:写一章发一章,要是有啥牛头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的,筒子们请见谅,然后尽管提出……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时值初夏,本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但王府之内却是不缺新鲜果子。丹凤笑呵呵的咬着从江南运来的梨子,看着坐在一边眉头紧皱的霜翎,心情大好的笑道:“没想到这个时节在元信也能吃到这些东西,这梨子很甜呢,小侍卫,你不吃么?” 霜翎不悦的瞟了他一眼,这段时日丹凤住在王府,时时不离自己左右,为避开他的耳目,半个月内,夜月只找过自己一次。 丹凤像是没感觉到霜翎的不悦,依旧笑嘻嘻的将手中的梨子举到霜翎面前道:“来,你尝尝,很甜呢。” 霜翎身孕已近四月,最近一段时日胃口大开,看到丹凤手中水灵灵的梨子,倒也颇觉可口,不理会丹凤伸过来的手,自从盘中另取了一只慢慢吃起来。 丹凤原以为霜翎不会理会自己的举动,谁知他竟真的拿了梨子来吃,不免有些吃惊,上上下下打量了霜翎一番,突然坐直身子奇道:“咦?小侍卫,你是不是胖了些?怎么肚腹都有些鼓胀了?” 霜翎面色一僵,这点他早在半月前就已发觉,小腹硬硬的,有些凸了出来,初夏衣衫渐薄,又兼他做一身侍卫劲装打扮,已有些遮掩不住。不想丹凤眼睛如此尖,居然真的看了出来,霜翎心虚,空着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微凸的小腹,蓦地察觉到不对,急忙将手收了回来。 他这个小小的动作早已被丹凤看在眼里,丹凤的眼神在他小腹上溜了几圈,点了点头道:“没错,便是这里。”说着将梨子扔在一边,沾着些梨汁的手直朝霜翎小腹伸了过来:“不过半个月啊,怎么会突然胖了这许多?” 霜翎下意识便挡开了丹凤的手站起身来,王爷虽然从不避讳这件事,也当面告诉过吴映,但丹凤不同,他是南疆国主,若是被他知晓这件事,恐怕转眼便成了王爷的威胁。定了定神,霜翎方开口道:“托国主的福,这段时日的确是过的太平了些。若国主没什么事,霜翎便先退下去做自己的事了。” 丹凤急急跟着起身:“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呢。” 霜翎向后退了两步道:“国主也瞧出来了,霜翎这段时日过得太过闲散,带我家王爷回来后恐怕会责怪霜翎。还请国主在此歇息,霜翎自去做自己的事,免得我家王爷回来时,王府的事都被霜翎耽搁了。” 丹凤却依旧紧跟不舍道:“你去做你的事,我在一边跟这便好呢。” 这半个月来,霜翎每每想脱身都被丹凤这样纠缠,狠了狠心终是开口道:“国主,我元信的事务,恐怕有许多国主插不得手,还请国主自重。”这话已是相当于告诉了丹凤他要做的依旧是帮助萧轻弦对付萧锁辞,贻人口实,已是把把柄送入了丹凤手中。 哪知丹凤微微笑了笑道:“自重呢。你做的桩桩件件我都知晓,你又何必避讳?小侍卫,那次在树林里,我可是救了你呢。” 霜翎冷哼一声:“那次在树林里,若不是丹凤国主,我恐怕已将王爷的心腹大患除去。” 丹凤摇头道:“除去呢。邱梓易在场,我若是不阻拦你,那日死的便是你了。到时候,萧锁辞还可带着你的尸首到你家皇帝面前告上一状,你家王爷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呢。” 丹凤说的句句属实,霜翎沉默了半晌坚持道:“国主说得有理,霜翎在此谢过。只是这件事乃是元信国事,霜翎不想落下个通敌的罪名。” 丹凤笑道:“通敌呢。我南疆可从来没想过和元信为敌。倒是萧锁辞,天水可算是你们元信的夙敌,萧锁辞与邱梓易勾结,才叫真正的通敌呢。小侍卫,其实这件事说清楚了,元信要换皇帝呢,我南疆想得元信这个强援,天水想得元信这个附属,是以我和邱梓易便都来了元信。他压了萧锁辞,我压了萧轻弦而已。小侍卫,现下你家王爷不在,你可别叫我失望呢。” 这其中的理由霜翎已隐隐猜到,事实竟真是如此,此时还需得尽快报与王爷知晓,霜翎在心中暗暗盘算,事已牵涉到邻国,自己不敢轻易做主。 丹凤看着霜翎笑道:“怎么样呢,小侍卫,我的理由你可还满意?” 霜翎垂首道:“此时牵涉甚大,霜翎不敢做主,还需我家王爷定夺。霜翎只盼丹凤国主莫要再为难。” 丹凤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为难呢。霜翎,我舍不得让你为难的。” 他很少这么正正经经的喊霜翎的名字,倒是让霜翎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丹凤对上霜翎的双眼,笑的眉眼弯弯:“吃惊呢。你可记得我要带你回南疆做国后呢。小侍卫,听我一句话,莫要轻举妄动,等着你家王爷回来再说。”说罢摆摆手道:“话我也说完了,你不是要处理王府的事情呢?” 这半个月来,丹凤在霜翎面前总做出种种亲密的举动,虽多半被霜翎躲了开去,但也早已习惯他言语上的轻浮挑逗。只是,他这意思算是放行?霜翎疑惑的看了丹凤一眼,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想了想转身便离去。走出几步回过头来,之间丹凤又从盘中挑了一只蜜桃,一副没打算跟上的样子,直到走出临水阁,霜翎放松了口气,丹凤果然没有再跟上。 一口气还未松完,就见老霍远远地跑了过来,看见霜翎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道:“大侍卫,问筠姑娘有请。” 问筠?她找自己做什么?霜翎疑惑的看了老霍一眼,老霍接着道:“问筠姑娘今日跟老奴说在房中见到了男子的行迹。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做主。” 男子的行迹?霜翎吃了一惊,论身份问筠可算是王爷的侍妾,房中出了男子这种事乃是事关她清白甚至性命的事。莫非是暗卫夜留不小心露了行迹?霜翎皱着眉带着老霍快步朝桃花阁走去。 问筠所住的桃花阁他虽进来过,但从未上过二楼闺阁,今日事需从权,霜翎跟着问筠的婢女上了楼阁。问筠身孕比霜翎晚上一月,此时也有三月,身着宽松的衣裙,正坐在窗边轻声啼哭。看见霜翎上来,站起身来朝霜翎微微行了个礼,抽抽噎噎的道:“大侍卫。” 霜翎从小跟着萧轻弦,甚少接触女子,被问筠哭的颇有些手足无措,怔了怔方道:“问筠姑娘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筠捻起手上的丝帕沾了沾眼角低声道:“我今日一大早起来,因觉得外面天气甚好,四下有没有人,便只穿了亵衣开了窗户,谁知道我一推开窗户,便瞧见左面那颗长得甚是高大的桃树上有个黑影一闪,似乎是个陌生男子。大侍卫,问筠已是王爷的人,现下卧房之侧竟有陌生男子,叫我怎能安心!”说着又嘤嘤哭起来。 霜翎头痛的抚了抚额角,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一大清早衣衫不整的便开了窗户?那树上的人,想必便是夜留了,想来他也没想到问筠既没吩咐更衣也没吩咐打水便能直接打开窗户,因而躲避不及叫问筠瞧见了身形。但夜留乃是王爷留在问筠身边暗中保护她的人选,自己不能随意将他撤离,只得叫夜留日后小心在意些。口中安慰问筠道:“问筠姑娘切放心,此时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王爷那边姑娘也不必担心,王爷宽宏大量,绝不会计较这种事情。” 问筠抬起迷蒙的泪眼问道:“大侍卫此话当真?大侍卫,我这桃花阁中除却小厮,确然没有陌生男子么?” 这话问的奇怪,莫非是问筠察觉到了什么?霜翎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问筠姑娘此言何意?莫不是还曾见过什么?” 问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开口道:“我总是觉得这园中有人时时刻刻盯着我,叫我好生不舒服。大侍卫,我是王爷的人,也有了王爷的孩儿,这种事,瓜田李下,总要摘得清楚。” 霜翎皱了皱眉头,暗卫在侧,一般人不会察觉到,问筠又不会武功,难不成女子天生便敏感些?只得含糊回道:“问筠姑娘放心,我定会将此事查明。问筠姑娘有孕在身,且小心身体,属下告退了。”说罢转身下楼,朝暗处的夜留微微打了个手势,便径直出了桃花阁,回了自己的侍卫房。 果然等他坐定,屋梁上传来夜留的声音:“大侍卫。” 霜翎点了点头道:“问筠今日所说的人可是你?” 夜留沉默了半晌方道:“属下未曾察觉到桃花阁内有陌生气息,她说的……该是属下。” 果然是问筠的大胆叫夜留措手不及,霜翎忍俊不禁道:“你先回去吧,小心隐藏些,别再叫她察觉到。”想了想又道:“我自会传信与王爷,他必不会责怪于你。” 夜留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抽身而退。 霜翎走出房门,召来萧轻弦的黑鹰,将丹凤今日所言与问筠之事写好绑上,看着黑鹰渐渐消失在苍穹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攻好像离开太久了,该召唤他回来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今日丹凤不在身边,夜白定会来向自己回报七王府之事。霜翎将书信传走后,便只在房中等待。时至正午,屋梁上果然传来了夜白的声音:“大侍卫。” 霜翎点了点头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七王府有何动静?” 夜白道:“这段时日七王府中多了一个黑衣人,身边似乎也带着许多暗卫,属下不知底细不敢轻易靠近。前些日子七王爷带人到皇宫中求见皇上,回来后在花厅大发雷霆,属下听不到发生了何事,不敢妄加猜测。” 暗卫传回的消息只是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从来不妄加猜测,霜翎听了他的话心中却是千回百转。夜白所说的黑衣人,定然便是天水皇子邱梓易,他果然住在了七王府中。只是萧锁辞从皇宫中回来大发雷霆,此事颇为蹊跷,据王爷所说,皇上有意帮扶萧锁辞,既然如此,萧锁辞还能有何不满?王爷出京已近一月,皇上与萧锁辞之间毫无动静,此事更加不同寻常。只是皇宫中传出的消息都是专门递与王爷,就连自己也不能轻易干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委实猜不通透。 沉默了半晌,霜翎开口道:“多谢你,夜白。七王府的那个人,尽量避开他,那是天水皇子邱梓易。我曾见过他一面,此人深不可测,你切勿试探。” 夜白肃声应道:“是。” 霜翎嗯了一声道:“你先去吧,千万小心谨慎。” 夜白答应了一声,房中静寂下来。 霜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有段时日没住在自己房中,但仆役却每日都将房中打扫一遍,是以也没什么灰尘。他最近胃口大开,此时已至午时,只觉腹中饥饿,推开房门将院中的小厮叫了过来吩咐饭菜,霜翎站在门口微一抬眼,便看见了让他头痛万分的人背着药箱朝他跑了过来。 这段日子霜翎一直住在临水阁,丹凤不准许无关之人进入,吴映也觉霜翎情况渐稳,不强求他再喝那些安胎之药。今日吴映听说霜翎不在临水阁,反而在自己房中呆了半日,急忙抱着药箱匆匆忙忙跑来,生怕错过了。霜翎瞧见他就觉满嘴苦味,这段时日在临水阁中,虽然耽误了许多事,但没有吴映在一边催促他喝药,倒觉耳根清净。真不知这个孩子究竟从哪里听说自己今日离了临水阁,这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吴映跑到霜翎面前,气喘吁吁开口:“大,大侍卫,今日终于见到你了。这,这段时日,你觉得身体如何?” 霜翎苦笑道:“我自然感觉很好,否则你也不会直到今日才瞧见我了。” 吴映嘟起嘴一边把药箱放在桌子上一边道:“你平素最喜欢逞强,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让我来给你瞧瞧。” 他也是一心关心自己,霜翎心中温暖,口中却揶揄笑道:“吴大神医这是要悬壶了?你兄长呢?” 吴映瞪了霜翎一眼道:“自你有孕以来,哪次不是我替你瞧的?我嫂嫂最近快要临盆,哥哥回家去照顾她了。” 霜翎反倒被他直白的话语说的尴尬,一时无语。 吴映替他诊了脉,圆圆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这次你倒是没逞强,你们都好的很。” 霜翎收回手臂沉默不语,现下刚刚四个月,衣衫就已有些掩不住身形,方才还叫丹凤瞧了出来。若再过一段时日入了夏,就更加遮掩不得,到时候…… 吴映看他不说话,眨了眨眼道:“大侍卫,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霜翎一怔:“王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映认真道:“你有孕在身,王爷理当陪着你啊。” 霜翎哭笑不得,吴映每每提及自己与王爷,总会说些这样想当然的话,屡次告诉他自己只是王爷的侍卫,他都置若罔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说,只得道:“快莫再胡说八道了。”口中虽然否决的轻巧,但心中却怎样都不像这般轻松,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吴映有些不高兴:“我哪里是胡说,你瞧你先□形就有些显露了,真到了临盆之时,大腹便便,你以为你能瞒得住谁?这个孩儿生下来成了王爷长子,难不成你还能无动于衷的在这王府中做侍卫?到时候其他人该怎么看你?” 他说的桩桩件件都是自己所担忧的,霜翎黯然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有最要紧的事待办。” 两人说话间,霜翎吩咐的饭菜已送了进来,吴映瞧了瞧,倒不似普通饭食那般油腻,知晓霜翎也在自己注意,便不再多话,拎着药箱向霜翎告辞。 知道自己吃的都是些少油没盐的清淡饭菜,霜翎也不留吴映一同用饭,目送他出门,自己坐到桌边吃了起来。 萧轻弦接到霜翎的传信,心底隐隐有些疑惑,按常理说来,暗卫在侧,问筠没有武功,不应察觉到,而且夜留怎么会如此大意让问筠察觉到了行迹?想了半晌,桃花阁处于王府深处,王府戒备森严,料她也做不出什么动作,倒不如将夜留调到霜翎身边,自己也好放心些。至于丹凤的话,虽不能全信,但至少也有七分是真,萧锁辞暴戾好战,若叫他继承了皇位,南疆国弱,又与元信毗邻,难保不成为元信的囊中之物。若是自己与南疆合作,能够继位,必会念及这份情谊太平一段时日,想必丹凤便是因此找上了自己。可自己远在西疆,音信难通,霜翎不敢轻举妄动,自己也不敢让他随意动作,委实不便,看来自己也该尽快回京了。正沉思间,只听房门“吱呀”一声,齐绍辉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向萧轻弦见了礼,齐绍辉低声道:“轻弦,天水的探子回报,邱梓易根本没离开天水,依旧在朝中协助天水国皇帝主持朝政。” 萧轻弦吃了一惊:“什么?”霜翎的传信绝不会错,京中之人定是邱梓易无疑。“天水朝中的邱梓易确定不是他人易容改扮?” 齐绍辉摇摇头道:“探子回报说,天水朝中的邱梓易如往常一般,天水皇帝交代的事也如从前一般做的滴水不漏,寻常人难有他这样的能为。而且平素行事丝毫没有破绽,可确信是邱梓易无疑。” 萧轻弦眯起眼,的确,天家培养子女与寻常人家不同,常人很难有那般的见识与手段,假冒不来。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水国皇帝子息单薄,只有邱梓易这么一个皇子,元信京中的那个人是谁,天水国的那个人又是谁?想了半晌,萧轻弦点头道:“辛苦舅父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齐绍辉向萧轻弦行了礼自出了房门。 待齐绍辉走远,萧轻弦冷声道:“夜栖,去将不归找来见我。” 不归本是尾随着高澹一行,但萧轻弦到了西疆大营后,他便也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只留不言不远二人在高澹身边继续监视。此事听闻萧轻弦传召,急忙赶了过来。 萧轻弦坐在主位上,脸色晦暗不明,受了不归的礼数,沉吟半晌方道:“不归,你与夜栖两人潜入天水,到邱梓易身边打探虚实,一有异状即刻回报。我倒不信他没有一点破绽。” 元信有安插在天水的探子,天水皇子的兴趣行事早已不是秘密,不归也曾听闻霜翎回报说邱梓易身在元信,听了萧轻弦的话不禁一怔,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萧轻弦冷笑道:“探子回报说邱梓易从未离开天水。你与夜栖去探探究竟。” 霜翎的性子不归清楚,不确定的事情绝不会谎报与王爷,这件事确实蹊跷。不归答应,站起身来自去准备,屋梁上几不可闻的一声响动,夜栖已随着不归离去,换了他人把守。 此时的局面更为复杂,萧轻弦皱了皱眉,不能再在西疆耗费时日,需得尽快赶回京城。想了想召了黑鹰传信与霜翎,又传信与齐绍辉的手下押送高澹向京城而行,自己则带着死士与暗卫马不停蹄向京城赶去。齐绍辉驻守边疆不能擅离,齐阵得了父亲命令,领着两万精兵沿着山道也不声不响的朝京城进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貌似有点少,大夏天发烧神马的…… ps:我好像瞅见有人开始拆cp了=_,= 第十九章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4节 第十九章 丹凤整日在临水阁无所事事,缠着霜翎教他下棋,纠缠的霜翎无法,只得摆出棋盘一点点教他。只是霜翎自幼喜爱习武,对于下棋只是略懂皮毛,而丹凤则是紧紧盯着霜翎的脸不肯仔细看棋盘。两人教的棋艺不精,学的心不在焉,浪费了十几日工夫,丹凤也只勉强记住了些走势。萧轻弦的黑鹰传信回来时,丹凤正拉着霜翎与他对弈,两人依旧是各怀心思坐在棋盘前,霜翎听见熟悉的鹰鸣,抬头张望,果然是萧轻弦的黑鹰。这段时日萧轻弦没有传信回来,霜翎急于知晓他信中所说,只是黑鹰虽通人性,毕竟不比人,不知要避开丹凤,瞧见霜翎便俯冲下来。这鹰被萧轻弦养的雄壮,已有了些斤两,再加上鹰爪尖锐,霜翎轻易不让它站在自己手臂之上。但现下临水阁中没有鹰架,霜翎无奈摇了摇头,只得伸出手臂,让黑鹰站了上去,薄薄的衣衫果然禁不住鹰爪勾挠,黑鹰倒了几下爪子,霜翎的衣衫便被它撕了几条口子,胳膊上也隐隐多了几道血痕。 丹凤坐在一边盯着霜翎手臂上的黑鹰仔细看,又见霜翎快手快脚的从鹰爪上去下一个竹筒,伸出手就想碰触黑鹰的羽毛。那黑鹰早就受过训练,对于陌生人的碰触反应极强,鹰眼一瞪转头便朝丹凤素白的受伤啄去。丹凤急急缩手方逃过一啄,微微笑了笑道:“啄我呢。扁毛畜生脾气倒不小,小侍卫,这是你家王爷养的?倒是威风得紧。” 霜翎振了振臂,黑鹰长啸一声冲天而去,转过头来向丹凤道:“只是雕虫小技,我听说南疆多飞禽走兽,丹凤国主身边想必不缺这种东西。” 丹凤“啧”了一声,懒懒的道:“飞禽走兽呢。谁耐烦养这些东西,我瞧着可爱,国都里倒养了几只小虎,这种排得上用场的,我还真是懒得驯养。” 霜翎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国主已是一国之主,自会有人将事情上报与国主知晓,也不必养这些累赘。霜翎有事在身,还请国主见谅。” 那日已将话说开,丹凤也同意萧轻弦回来之前不再为难霜翎,当下也不阻拦,只是神色有些哀怨的看着霜翎带着那个小竹筒离去。 避开丹凤霜翎迫不及待的展开竹筒中的书信,扫了几眼,心中一喜,王爷终于要回转京城了。又往后扫了几眼,心中暗暗记下萧轻弦吩咐的几件事,再往下看时大吃一惊,萧轻弦说探子回报邱梓易并未离开天水,那自己在京城外所见以及夜白在七王府中所见究竟是谁?那样的气势又岂是寻常人能够伪装?况且那若不是邱梓易,七王爷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将他奉为座上宾?左思右想得不出结论,只得按下这件事,信步朝桃花阁中走去。 初夏的季节,桃树林中枝叶繁茂,一片可喜的郁郁葱葱,一个个顽皮的青色小桃挂在枝头,虽还不能食用,但再过上几个月,这里想必是果实累累的景象。霜翎走在桃树林中,方才太阳地下的燥热顿时减少了许多,轻轻松了口气。转了几个弯便看见几个婢女围在桃树下追着一个花球嬉闹,问筠坐在一边的躺椅上看她们玩耍。霜翎整了整衣衫,也不再向前,提高声音道:“问筠姑娘,属下霜翎。” 问筠似是有些惊讶,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方微微笑道:“原来是大侍卫。”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她身旁的婢女听到霜翎的声音时便都急忙停了嬉闹,见问筠要起身,急忙过来搀扶。 霜翎走近几步开口道:“问筠姑娘身子不便,莫要起身了。属下今日来是想问问姑娘,这段时日桃花阁可算太平?” 问筠微微点头道:“还好,只是我依旧觉得暗中有人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倒是没在瞧见人影。” 霜翎沉默了半晌,想起萧轻弦的吩咐,笑了笑道:“问筠姑娘不必担心,属下会竭力调查此事。若有什么事,还请问筠姑娘告知属下。若是无事,属下告退了。”说罢朝暗处的夜留一打手势,转身走了出去。 桃花林中枝繁叶茂,霜翎走远了些便站住脚步低声笑道:“你可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吧?女子果然敏锐些么?” 桃花树上夜留闷闷的“嗯”了一声。 霜翎笑了笑道:“王爷传信,你可不必再跟着问筠姑娘了。” 夜留似是有些惊喜,原本平板的声音也有些诧异:“真的?” 霜翎笑道:“自然是真的。现下府中没有暗卫,你也不必跟着我,到我房中住着便是,若有什么事我自会去找你。” 夜留应了一声,便再没了声息。 霜翎叹了口气,这些安慰都是齐家为萧轻弦从小训练的,挑的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吃过的苦头自己简直无法想象,王府中也从来没有他们的居所,想必他们平日根本便是住在横梁这种无人察觉的地方。自己叫他到自己房中住着,恐怕他也会顾及隐藏身形,不会安安生生睡在床上。但就算如此,趁着王爷还未回府,夜留也能好好歇上一阵吧。 虽是将夜留调离了桃花阁,但霜翎反而在桃花阁外添了许多人手,过了十几日,依旧不见有何异状,霜翎也不禁松了口气,问筠是个弱女子,该当是没什么外心,而七王府这么久都不见动静,恐怕是一心用在皇上身上,腾不出手来对付空城一座的三王府。也就慢慢放松了戒备,将桃花阁多留的人手派回到府中各处。 霜翎的一切所为都有意避开丹凤,丹凤也不强求,每日只要能留住霜翎半日便心满意足不再纠缠,反而时时自己出了三王府到街上闲逛,晚间再带些小吃回去与霜翎。 霜翎这段日子比以往吃的多了些,又常常嗜睡,人也圆润了不少,吴映时不时的跑到霜翎身边,瞧着他红润的面色也甚是满意。三王府中一时平静如水,在这种关头竟是人人悠闲度日起来。 转眼又过十几日,霜翎身孕已有四个半月,控制不住的嗜吃嗜睡,小腹也更凸出的明显了些。夏日将近,霜翎索性换下府中紧身的侍卫衣衫,捡了宽宽松松的薄衫来穿。丹凤咬着瓜果调侃他最近丰腴了不少,定是以前的衣衫都穿不得了才换成这种打扮。霜翎也不反驳,心中却暗暗叫苦,现下穿着这种衣衫还能遮掩住身形,再过两个月该如何是好? 萧轻弦传信来说已近京城,霜翎算了算时日,估计再过四五日他就能赶到,自己也算是放下了这个重担,不禁松了口气。 过了掌灯时分,霜翎吃过晚饭便回了自己在临水阁中的住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夜半时分被人推醒。霜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眼前的人一袭黑衣,一张平板苍白的面容,却是陌生得很,睡意跑了大半,霜翎警觉的抓过枕边的长剑厉声道:“你是谁?” 黑衣人向霜翎行了个礼:“大侍卫,属下夜留。” 这声音确实是夜留没错。霜翎吃了一惊:“夜留?你……你怎么会……” 夜留低声道:“大侍卫,府中出事了。问筠姑娘被人劫走,属下先行赶去探查,请大侍卫放心。”说罢身形一闪便没了踪迹。 霜翎这下醒了个彻底,问筠被人劫持?忽听得临水阁的小厮气喘吁吁的在门外大声叫道:“大侍卫,大侍卫!”霜翎急忙披衣下床开了门,小厮站在门口慌忙道:“大侍卫,霍管家说府中出事了,请您出去一趟。”霜翎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出了临水阁,果然看见老霍满面焦急的站在临水阁门口,一看见他急忙迎上来道:“大侍卫,不好了!问筠姑娘被人劫走了!” 霜翎道:“霍伯,你先别急,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老霍喘了几口气道:“今天夜里,桃花阁外面守着的侍卫听见问筠姑娘喊救命,就赶紧进去查探,谁知道里面服侍的婢女都被人给杀了,问筠姑娘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不敢轻易来临水阁,便去告诉老奴知道,现下全府里都翻了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问句题外话,有木有人跟我一样,每次看见晋江的美食团购广告都觉得很好吃……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霜翎仔细一听,果然府中有些闹哄哄的,火把也点起了无数,显然是众侍卫在府中仔细查探。难怪夜留会察觉到不对追了上去,想必是被这些人惊动了。霜翎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人劫了问筠姑娘定然不会留在王府中,叫他们别做这些无用功。派人到城门口知会今夜守城的将领,就说三王爷的侍妾叫人劫走,别随意开城门放走了可疑的人。”话虽这样说,但究竟是谁劫走了问筠,霜翎心中有数,王爷就快回京,此时有兴趣打乱王爷阵脚的,只有萧锁辞一人。夜留已追了上去,恐怕明日夜白也会来回报七王府今夜之动。霜翎定了定神,这种时候自己千万不能慌了手脚叫萧锁辞抓住破绽。若是萧锁辞劫走了问筠,定会来向三王府讨要代价,事情已经如此,带人到七王府大闹一场带回问筠显然行不通,为今之计,也只有以静制动,静待七王府的消息。霜翎叹了口气,这件事皆是自己的失误,竟会因为七王府一时的平静而失了警惕,叫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带走了王爷的侍妾,待王爷回来,想必会雷霆震怒吧。 老霍听了霜翎的吩咐,急急忙忙跑去差人办事,原本闹哄哄的王府也渐渐平静下来,但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众侍卫也不能再回房安睡,便都打起精神在府中巡逻守卫。 一通动静吵醒了正在好眠的丹凤,他只披了一件单衣便懒懒的从房中踱了出来,敲了敲一旁霜翎房中灯火大亮有没有声息,便知他是被人叫到外面,也就走了出来,正看见霜翎站在门口向老霍吩咐什么。待老霍答应离开后,丹凤方才走了过来四处张望问道:“好吵呢。出什么事了?” 霜翎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抬步就要朝外走。丹凤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也可帮你。” 想起萧轻弦传信说此人言行可信一二,霜翎犹豫了片刻终是道:“王爷的侍妾被人劫走了。” 丹凤显是有些吃惊:“侍妾呢。萧轻弦府中还有侍妾么?” 问筠不过是皇上赏赐,并非萧轻弦选中,没有名分,况且在府中一直安居于桃花阁内,萧轻弦出京后从未出过桃花阁半步,是以丹凤不知也不算奇怪,霜翎不便解释,只得道:“是,王爷的侍妾,腹中尚有……王爷的子嗣。” 丹凤吃惊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想了想道:“子嗣呢。定然是萧锁辞所为。邱梓易带来的那些手下想从这里带走一个人易如反掌。萧锁辞定然是知晓了这个侍妾有了萧轻弦的骨肉才偏偏挑了她呢,小侍卫,你们府上可出了叛徒呢。” 霜翎悚然一惊,丹凤不愧为一国之主,只消片刻就想到了这里,的确,三王府中这么多人,问筠只是个没有名分的胡姬,七王爷怎么会偏偏挑中了她?定然是觉得现下问筠能牵制王爷一二,那便是已知晓她腹中怀有身孕。此事在王府中都并非人人皆知,又怎么会传到萧锁辞的耳朵里?王府中果然出了内奸! 丹凤看他沉思,摇摇头继续道:“叛徒呢。萧锁辞也定然知道府中是你主事了,小侍卫,你要当心了呢。” 霜翎咬了咬牙,自己身体虽不比从前,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王爷回京之前叫王府乱了阵脚,说什么都要护住这一府的人,然后想方设法带回问筠! 丹凤叹道:“萧锁辞沉不住气,明日一早定会来找你麻烦。”想了想终是道:“罢了呢,我便插这一回手,我会设法替你拖住邱梓易,你试试能不能救回那个侍妾呢。” 霜翎不意他竟会插手,转念一想,丹凤将宝压在王爷身上,此时出力也算说得过去,微微向他一揖道:“多谢丹凤国主出手相助。” 丹凤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眯着眼睛微微笑道:“相助呢。小侍卫,我可不是为了你家王爷,我只是想让你平安呢。” 这段时日这种话霜翎听得多了,也不反驳,只道:“那霜翎多谢丹凤国主。”便不再多话,急匆匆的前去布置府中各事。 丹凤站在原地,一双斜挑的桃花眼中微微带着些寒意,轻声道:“邱梓易呢。为难我的心上人,我倒要瞧瞧,你的心上人遇险,你还能不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待将府中各处防守布置好,天已微微有些发亮,霜翎心中不安,夜留昨夜只是暗中跟随,怎么会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正沉思间,就听屋梁上传来夜白的声音道:“大侍卫。” 霜翎忙问道:“昨夜七王府可有什么动静?是否带回了一个女子?” 夜白不识得问筠,但若是七王府真的多出一个女子,必是问筠无疑。 果然夜白答道:“昨夜邱梓易的确带回了一个女子,安置在了邱梓易他们所处的院落中。” 问筠果然是被萧锁辞带走了,霜翎皱了皱眉头,只是安置在邱梓易所住的院落中是什么道理? 夜白接着道:“大侍卫,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昨夜属下在七王府中似乎是察觉到了夜留的气息,只是到了四更天时突然失了他的气息。大侍卫可是派他到七王府了?” 霜翎一滞,暗卫之间有着特殊的交流方式,夜白说是察觉到了夜留的气息,便说明当时夜留正在七王府中,可四更天时气息消失,夜留又从未返回王府,那……要么夜留便是那出卖王府的叛徒,要么,他便是被萧锁辞发现了踪迹而死在了七王府……霜翎双手微微颤抖,这两种可能他哪一种都不愿相信,深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住心头的不安,霜翎开口道:“夜白,七王府暂叫夜永夜孤看守,你先留在王府,我有事吩咐你。” 夜白答应了一声,随即不再言语。 如今确定了问筠确是萧锁辞派人劫走,霜翎召来黑鹰传信与萧轻弦,自己则在府中默默等待萧锁辞的动静。 天色大亮时,丹凤独自一人出了王府,霜翎欲派人保护,丹凤却摇头拒绝。待王府中众人草草用过早饭后,大路尽头果然出现了萧锁辞所乘软轿的影子。守门侍卫急急忙忙跑进来报与霜翎知晓,霜翎则换回了一身侍卫劲装,领着几名身手较强的侍卫迎了出来。 看到霜翎带领几名侍卫站在王府门口相迎,萧锁辞也不意外,挑着唇从软轿上走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霜翎一眼,又有意无意的瞟了他微微凸出的小腹一眼,开口道:“霜翎?” 霜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待他瞟过自己的肚腹后更是全身一紧,尽量躬了躬身子遮掩住微凸的小腹行礼道:“是,属下霜翎,见过七王爷。” 萧锁辞冷笑道:“哦?你还把我这个七王爷放在眼里?我还道三哥手下的侍卫早已忘了我是这元信的七王爷了呢。” 霜翎垂着眼帘道:“七王爷这是哪里话,王爷不在家,属下们轻易不出王府,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七王爷?” 萧锁辞冷笑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三哥府上的大侍卫这般不懂规矩么?” 霜翎侧了侧身让出一条道向萧锁辞道:“是属下疏忽了,七王爷请进。” 萧锁辞朝身后的人一摆手道:“将那东西带过来。”边说边向内走去。 霜翎疑惑的看了门外众人一眼,之间两人抬着一只木箱走了过来,不敢猜测木箱内的东西,霜翎垂着眼帘跟着萧锁辞走进王府,身后守门侍卫紧紧关上了府门,挡住了零星几个行人好奇的目光。 将萧锁辞让进花厅,霜翎一边命人奉茶一边道:“王爷不在京中,怠慢了七王爷,还请七王爷见谅。不知七王爷今日来有何贵干?” 萧锁辞端着茶碗笑了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本王是来问问大侍卫,三哥府上的人无缘无故夜探七王府,是个什么规矩?” 霜翎一怔,莫不是他说的是问筠?昨夜擒了问筠前去,今日倒来这里贼喊捉贼?若真是这般,自己倒是好应付了。霜翎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七王爷所言何意,霜翎愚钝,不能明白。” 萧锁辞冷笑一声道:“将东西抬过来,给大侍卫瞧瞧。” 抬着木箱的两人应了一声,将木箱放到庭院中,打开了箱盖。 霜翎只觉一阵血腥气扑鼻而来,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扩大,疾步走到庭院中朝箱内看了一眼,只见一人一袭黑衣,满身是血,一张苍白平板的脸上,眼睛已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两个血洞,身子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是全身的筋骨都已断裂,不知受了多少刑罚,不是昨夜才见了一面的夜留是谁?霜翎瞪大眼睛看着箱内的尸体,王爷的暗卫一直隐在暗中,极少出面,他几乎以为他们是不会受到伤害的,夜留是他见到面目的第一个暗卫,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今日便成了这样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霜翎蓦地想起那日吩咐他不必再暗中跟随问筠时,他那透出一丝喜悦的声调,自己房中的床,想必他从来没想过躺上去好好歇上一觉,他从小被买入齐府严格训练,这一世都未过过一天舒适的日子,然后就这样消失在了世间,甚至没人会再记起……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萧锁辞坐在花厅中冷笑道:“怎么样?这个人,大侍卫可识得?” 霜翎有些茫然的转过头看着萧锁辞,座上的这个人,正是杀了夜留的凶手! 看见他的眼中已微微透出些狠意,萧锁辞满意的笑道:“看大侍卫这样子,这个人的确是三王府的人了?” 霜翎不答反问,咬着牙勉强平静着语调问道:“我家王爷的侍妾昨夜被人劫走,今日七王爷便找上门来,可是与此事有何关联?” 萧锁辞挑眉一笑道:“当然没有,三哥的侍妾是何等身份,我身为弟弟避嫌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大侍卫这样问,可是承认了这名侍卫便是你派往我府上寻人的人?” 霜翎瞪着萧锁辞眦目欲裂,这样的话逼得自己进退两难,若是承认了,三王府派人夜探七王府,最好的结果是自己一人得个犯上的罪名,至于最坏,便是王爷心胸狭窄容不下兄弟,暗中派人弑弟!但夜留为王府而死,若是不承认,他死后连个身份都得不到,尸身也不能讨回,恐怕到时候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萧锁辞看着霜翎两难的神色呵呵笑道:“大侍卫可要想好再说话啊。” 霜翎深深吸了口气,此事万万说不得,王府中几百人的姓名都系在王爷身上,千万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意气坏了王爷大事。闭上双眼不去看夜留的尸身,霜翎涩声道:“不,不是。七王爷误会了,此人不是王府中人,属下,从未见过他。” 萧锁辞挑眉笑道:“哦?既然如此,钱宁,把这团肉扔到山上去吧。” 曝尸荒野,恐怕片刻就会被山上的野兽吃个一干二净。霜翎猛地睁开眼紧紧盯着木箱中的夜留,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忍了半晌终究忍不住颤声道:“七王爷,人已死了,为何不能让他入土为安,还要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这话说得过重,早已失了尊卑规矩,萧锁辞挑唇看着霜翎有些苍白的脸色,竟也不追究,只冷笑道:“这乃是潜入我王府上刺杀本王的人,该当诛了九族,只是大侍卫说这并非是三哥府上的人,我也不知该到哪里追究,只得处置他一人了事。怎么,大侍卫难不成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霜翎不再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锁辞的手下将木箱盖上,挡住了夜留学淋淋的尸身,然后抬着木箱向外走去。霜翎忍不住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夜留,此生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有来世,霜翎愿倾尽所有偿还我今日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装着夜留的木箱在自己眼前消失,霜翎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萧锁辞,定了心神冷声道:“七王爷虽说我们王爷的侧王妃不在七王爷府上,但霜翎斗胆也要去寻上一寻,还请七王爷见谅。” 这人倒是比传言中的强势了不少,莫不是方才那个人激出了他骨子里的脾气?萧锁辞冷笑道:“放肆!你不过是三哥府上的侍卫,竟敢生出到我王府上搜查的心思?三哥府上的侍卫都如你一般不懂礼数了么?” 霜翎毫不畏惧,梗着脖子看着萧锁辞道:“我家王爷不在府上,七王爷拿着一个不知何处来的人随意栽赃三王府,倒是遵从礼数了么?” 萧锁辞眯着眼睛看着霜翎,有趣,怪不得能成萧轻弦身边的第一人,若是在加上这个筹码,自己的赢面可就更大了。心中微一衡量,便微微收敛身上的煞气冷冷地道:“大侍卫既如此说,我七王府也担待不起这种罪名。只是若是你搜不出人来该如何是好?” 他答应得这般痛快,霜翎心中微微不安,只是夜白已回报说萧锁辞将人藏在邱梓易所住的院落里,七王府中又有夜永夜孤二人,今日一早丹凤也已出门设法将邱梓易引开,该当时万无一失。到时候真在七王府中发现了问筠的踪迹,王爷自会让萧锁辞再难翻身。当下朗声道:“若是找不出人,属下改日定当到七王府中向七王爷赔罪,任凭七王爷处置!” 萧锁辞呵呵一笑道:“好!既如此,大侍卫,请吧。” 绝不能给萧锁辞时间回府好好布置,自己必须步步紧随,霜翎点了点头,身后的小侍卫早已跑出去牵马,霜翎微微打了个手势,示意夜白跟上来,便拱了拱手朝萧锁辞道:“七王爷请。”说罢带着几名侍卫紧随着萧锁辞朝七王府行去。 三王府依山而建,七王府傍水而成,两座府邸虽因着地势略有差异,但都是按着宫中的规格,大体形制不差。霜翎一进七王府,向萧锁辞告了个罪,便按着王府中的位置直朝邱梓易所住的院落中行去。 萧锁辞看着霜翎所行的方向,脸色骤变,急急叫过身边的侍卫低低吩咐了一句,那侍卫转身便跑了开去。 霜翎自是知道萧锁辞没料到自己能立即知晓问筠的藏身之处,此时自己就是要与萧锁辞的侍卫比快,自己定要在他重新安置好问筠之前找到她,否则这次三王府可真是一败涂地了。当下也不言语也不阻拦,反而加快脚步行去。 萧锁辞阴沉着脸,霜翎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了问筠在什么地方,莫不是自己府上也出了叛徒?凌厉的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萧锁辞的侍卫个个战战兢兢,不知王爷为何而怒。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想萧锁辞低声道:“王爷您回府了。邱皇子一早带着手下出了王府,说王爷回来后不必寻他,他自会回来。” 萧锁辞又惊又怒,自己方才便是吩咐那侍卫通知邱梓易快将问筠带到别处去,此时邱梓易不在府中该如何是好?只盼那个人能机灵一些,千万莫叫霜翎抓住了把柄。萧锁辞恨恨的看向霜翎离去的地方,萧轻弦不在京中,自己竟会被一个小侍卫逼得手忙脚乱,这个人,绝不能留!当下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竟敢冒犯本王,今日本王便叫他有来无回!”说着带着手下侍卫跟在霜翎身后向邱梓易所住的院落中走去。 霜翎疾步走到那处院落,果然院中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想必邱梓易已被丹凤引出了七王府。霜翎朝身后的侍卫一摆手低声吩咐道:“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千万不可错漏。” 众侍卫答应散开,王府之中的房间,就算是有暗室地道也不奇怪,是以众人都集中精神,仔仔细细的在各房中搜寻。霜翎不敢耽搁时间,也捡了一间房子细细搜寻。 萧锁辞站在院中四顾一番,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提高声音道:“大侍卫,这处院落可是本王府上客人的住处,你可要约束手下,若坏了丢了什么东西,本王可是不好交代啊。” 霜翎听见他的声音心中一寒,他这般成竹在胸,可见问筠早已不在这里,手中动作一滞,长长叹了口气,自己此番还真是一败涂地。只是自己动作已经够快,邱梓易与手下又不在这里,问筠虽是女子,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单凭一个侍卫想要的把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带走绝不可能!究竟是哪里不对?当下低声叫道:“夜白。”静待了半晌不见回音,霜翎又低唤了一声。 此时屋梁上夜白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才响起,气息上尚些不稳,显然是刚刚赶回:“大侍卫,那个女子自己跟着那人离开,进了一条暗道,属下跟进去,却怎么都不见他们行迹了。” 什么!霜翎大吃一惊,问筠自己跟着那个侍卫离开?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竟真是七王爷身边派去的人?难怪她一直说能察觉到夜留的踪迹,原来就是等自己将夜留调离桃花阁,她便可跟随七王府的人离开。霜翎万万没有想到,问筠以女子之身委身与王爷,甚至怀了身孕,却还能这样不忘旧主,狠心陷三王府于危境,这样的狠毒,这样的隐忍。进了暗道之中便是失了行迹,或许他们早已出了七王府,自己就算再找也找不到了。霜翎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声吩咐道:“王爷已快行至京城,你速速离去,向王爷回报今日之事。” 夜白沉默片刻答应了一声,房中便再没了声息。 霜翎叹了口气,夜白已将消息传给了王爷,今日跟随自己来的这几个人恐怕都有来无回了。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霜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微凸的小腹,微微笑了笑将手覆了上去,就算是已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也极少做出这种举动,知晓了今日必定凶多吉少,反而毫无芥蒂的轻轻抚了抚小腹低低的道:“你跟着爹爹吃了不少苦头,爹爹对不住你了,来世投个平平凡凡的好人家吧,我……保护不了你,不配做你爹爹。”说罢放下手整了整衣衫出了房门。 萧锁辞见他出来,脸上笑得得意道:“怎么,大侍卫可还要找下去?” 跟随霜翎而来的侍卫听见霜翎的动静,纷纷走到院落中站在霜翎身后。 霜翎低叹了一声朝萧锁辞行礼道:“属下甘愿领罚。”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萧锁辞得意的放声而笑,看着霜翎的目光却满是寒意:“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本王今日便替三哥教训你这个没规没距的奴才!”说着朝身后众人道:“将人带到地牢去。” 身后侍卫答应,纷纷过来推搡着霜翎一行人往地牢前去。萧锁辞跟在后面满面喜色,与萧轻弦相似的眸子中透出嗜血的阴狠。 王府的地牢果然非同一般,霜翎昏昏沉沉的已不知是第几次被人用冷水泼醒,双手被铁链锁住高高吊起,脚尖却够不到地,全身的重量都坠在手腕上,痛的已然麻木,想必是腕骨脱节了吧。 萧锁辞仿佛是刻意折磨一般,一直闲闲的坐在地牢里看着一行人受刑,却又偏偏不上些能要了人命的刑罚,只是不住的用蘸了盐水的鞭子鞭打,打得众人全身鲜血淋漓,衣衫都被鞭子抽的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狰狞的不断流血的伤口。 霜翎喘了口气,只觉得这个姿势坠的自己小腹生疼,他一直在有意识的手臂用力挪动身子躲开抽打在小腹上的鞭子,但这个姿势毕竟能避开的有限,鞭子每每落在小腹上,他就感觉腹中钝钝一痛,腰身也酸疼的难以舒缓,是以比他人昏过去的次数都多,却连在昏迷中都能感到腹中微弱生命的挣扎。霜翎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一片模糊的眼界分明了些,努力想感受到腹中的的动静,但他毫无经验,根本无从感受,只知自己腰际比方才更加疼痛了几分。霜翎有些慌神,看见鞭子又朝自己肚腹上袭来,下意识的又挣动手臂想要避开,身子却被人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一鞭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了小腹上,痛的霜翎一颤,腹中也猛地抽动了一下。 萧锁辞的声音在霜翎身后响起:“大侍卫,你要避开什么?”说着从后面绕了过来,方才推了那一把的人正是他。萧锁辞走到他面前冷笑一声,从手下手中接过鞭子,用鞭柄拍了拍霜翎的小腹道:“这里么?我听说……这里,有萧轻弦一个杂种。啧啧,没想到啊,我那三哥还真是‘天赋异禀’,竟能将男人的肚子搞大。不知这个小崽子生下来会是个什么怪物,可惜,你们都看不到了。” 听了他的话,霜翎双眼猛地睁大,怎么可能!这件事只有王爷、自己和吴家兄弟知道,萧锁辞怎么可能知道!霜翎急喘了几口气正要开口发问,萧锁辞倒转着鞭柄狠狠在他小腹上一击,霜翎顿时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努力想蜷缩起身子,奈何断裂的腕骨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只能脸色惨白的掉在半空中全身发抖。 萧锁辞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在空中一抖鞭子狠狠抽在他腰侧:“我听说你可是萧轻弦的左膀右臂,从小我想接近你片刻萧轻弦都不许,倒是没想到你还会伺候男人,怪不得萧轻弦把你当成宝贝一般。”说着眯了眯眼呵呵笑道:“前段日子父皇将那个女人赐给萧轻弦,她可是也有了萧轻弦的杂种,大侍卫还真是……贤惠,竟然替萧轻弦纳起妾来了,哈哈哈哈。”口中吐出侮辱的语句,手上也并未闲着,一鞭鞭都抽在霜翎身上。 霜翎只觉腹中痛的痉挛,萧锁辞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不见,脑中一片空白,意识也渐渐远去。 萧锁辞扔下鞭子看着再度昏迷的霜翎冷笑问道:“什么时辰了?” 手下人走上前来躬身答道:“回王爷,午时已过了。” 萧锁辞嗯了一声,自己虽是应该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人处死,但萧轻弦难得有人能落在自己手中,更何况是他的左膀右臂,腹中更有了他的孩子的霜翎,若是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可惜了些。萧轻弦已快至京城,萧锁辞暗暗算计,以他的脚程,恐怕明日傍晚便能赶到,到时候再将霜翎的尸身送到萧轻弦府上,想必他的表情会异常精彩。向手下人一指地上的鞭子道:“泼醒他,继续吧。”自己便转身上去用午饭。 方才用过午饭,下人便回报说邱梓易回府,萧锁辞心情大好,亲自迎了出去,却只见邱梓易脸色阴沉,左颊上一个红红的五指印,显然是被谁打了耳光。萧锁辞心中暗暗揣测,邱梓易武功高强,身边又跟着那许多侍卫,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打在脸上?但这样的话他不便发问,只迎上前笑道:“邱皇子回来了。可曾用过午饭?” 邱梓易抬眼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带着人径自回了自己院中。 萧锁辞阴沉着脸色看着邱梓易的背影,擒住了霜翎的好心情也打了折扣,若非是自己现下求助于邱梓易,又怎么用受他这些气?忍了半晌,重新带着手下回到地牢,挑了一个一直破口大骂的侍卫狠狠鞭打起来。 萧轻弦从未想过自己手下第一暗卫竟会这样不顾一切的出现在人前,坐在马上看着跪在道路中央的黑衣男子,萧轻弦怔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夜白自霜翎的命令出口后便知晓他已做好死在七王府的准备,霜翎待人温和宽厚,夜白没少与他打交道,虽然面上淡淡的,但心中已暗暗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第二个主子。出了京城之后,人烟少了些,便再也顾不上遮掩什么行迹,一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一看见萧轻弦一行人的身影便翻身下马“扑通”跪在了萧轻弦面前。 府中死士不识得夜白,纷纷拔剑,萧轻弦摆手阻止,暗中跟随的暗卫看见夜白这般,就算是被训练的心中无波也都不免有些好奇,隐藏着身形朝这边看来。 夜白顾不了这许多,站起身来走到萧轻弦马前低声道:“回王爷,大侍卫被困在七王府了!” 萧轻弦这一惊更甚,他已接到霜翎传书说问筠被劫入七王府中,他虽有些担心,却也相信萧锁辞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弱女子。只是霜翎被困在七王府又是怎么回事?努力定了定神,萧轻弦冷声问道:“将话说清楚。” 夜白理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开口道:“回王爷,问筠乃是七王爷的人,大侍卫到七王府中寻找问筠,不见踪影,被七王爷困在了府中。” 问筠竟是萧锁辞身边的人?萧轻弦又惊又怒:“霜翎怎么会如此冲动,轻易到七王府中寻人?” 夜白垂下眼帘道:“回王爷,昨日大侍卫派夜留跟随问筠,今日一早七王爷带着夜留的尸身道王府,大侍卫……便提出要到七王府中找寻问筠,还答应七王爷,如若找不到,便任由七王爷处置。” 萧轻弦一言不发,绕过夜白催马疾行。虽然不能明白霜翎为何突然这般冲动,但霜翎是自己的左右手,腹中又有自己的第一个骨肉,决计不能让他出事!萧锁辞生性阴狠嗜血,以自己对他二十几年的了解,他就算真的拿到了霜翎恐怕也不会立即处死,而是关押在地牢中施以刑罚。只要自己能赶在今夜回到京中,霜翎该是性命无忧。 他身后众死士不明所以,但见萧轻弦疾行,便也策马跟随。夜白站起身来看了萧轻弦的背影一眼,只盼王爷这能救得了大侍卫。当下也不在骑马,自己隐了行迹领着众暗卫回京。 到了晚饭时分,霜翎终于昏迷的不省人事,身上的血在地下滴滴答答积成一滩,萧锁辞打得累了,中午看见邱梓易时不悦的心情也驱散了不少,便扔下鞭子出了地牢休息。 地牢中的众侍卫都已受了一日刑罚,一个个都已没了力气叫骂,萧锁辞的手下打了一天也都甚是疲累,待他一走,便都丢下鞭子围在一边喝酒,只等明日萧锁辞再来。 霜翎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地牢中的守卫一半在外巡逻,一半倚着墙睡得东倒西歪。霜翎双手都痛得没了知觉,腰腹也一阵阵抽痛的几乎麻木,混沌的头脑迷蒙了许久,只觉□那个难以言喻的地方仿佛有什么流了出来,沿着大腿向下蜿蜒,最后“滴答”一声敲在地上。霜翎不能明白,瞪着双眼昏昏沉沉,直觉是自己腹中的孩儿出了什么问题,想蜷缩起身子保护胎儿,却连将手放在肚子上安抚都做不到,只能被吊在半空中混混沌沌的感受着。 正在此时,牢门突然被人踢开,声音虽不大,却吵醒了睡着的侍卫,只是牢房外分明有巡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闯进牢房中来?众侍卫还未及反应,便看到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正想开口说话,却都觉脖子一凉,身子便倒了下去。 萧轻弦跟在众死士之后进了地牢,所幸七王府中有夜永二人将关押霜翎的地方告知,又有夜白带着众人绕过七王府中巡逻的侍卫,众人只在地牢外出其不意的杀了几名牢中巡逻的侍卫,并未惊动整个七王府。这样的事萧轻弦原本不必跟来,但他却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想都未想便换上了夜行衣,跟着众人潜进了七王府。推开地牢大门,萧轻弦一眼便看到了被吊在半空中的霜翎,全身是血,目光有些迷茫的盯着前方,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地牢中有人进入,脸上是一片懵懂的哀伤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不死定律啊=_,=主角不死,包子馅漏了怎么样?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萧轻弦心中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下,霜翎脸上一向是温温和和的神色,什么时候见过他露出这般哀伤的样子?走近霜翎身边,却发觉他的样子更加凄惨,被吊起的手腕红肿的不成样子,全身都是鞭痕,有些因着盐水的缘故血尚未止住,湮开在他被鞭子撕破的衣衫上。萧轻弦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仰头看着霜翎,一边的死士快手快脚的将霜翎腕上的铁链斩断,霜翎直直掉了下来。萧轻弦怔怔看着霜翎的身子,突然伸出双手将他接在怀里,顾不得会不会加重他的伤,紧紧环住了他的身躯,心中涌起一阵失而复得的喜悦。你竟真的没死,活在这个世上,活在我的怀里! 霜翎失了神一般的轻轻抬起头,入眼便是萧轻弦掩饰不住喜色的脸,他茫然的抬起手臂想摸摸自己的肚腹,却被萧轻弦紧紧搂住不留一点空隙,摸不到自己的肚子。 萧轻弦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方才心情激荡没有注意到,此时忽觉霜翎有什么部位硬硬的凸了出来,圆圆的顶在自己身上,那是……自己的孩儿!萧轻弦出京时霜翎尚未显怀,尽管知道他腹中有自己的孩儿,却也没有太强的感觉,此时他已有四个多月的肚子顶在自己身上,心中微妙的感觉不断扩大,怀中的这个人,便是自己长子的生母,是自己连夜赶路都要救回的人,对自己来说是极特殊的,有着再也斩不断的联系。 霜翎靠在萧轻弦身上,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中莫名其妙的安定了许多,神智也渐渐恢复过来,眼神慢慢清明,抬头怔怔的看着萧轻弦,口中轻轻喃道:“王……爷……”方才唤完,就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萧轻弦的怀里。 萧轻弦紧紧搂着霜翎不肯放手,直到带来的死士将人全部救下,抬架着受伤的人站在萧轻弦身后,他方深深吸了口气,却仍旧不肯放开搂着霜翎的手,想了想将他负在身上,反手揽住他的身子道:“走吧。” 众死士有些吃惊,忙想上前接下霜翎的身子,却被萧轻弦一一拦住,只得带着受伤的侍卫随着夜白绕开七王府巡逻的侍卫暗暗潜出。 萧轻弦感受着身上的重量与压在背上霜翎圆滚滚的肚腹,他不愿让死士代劳,只愿让霜翎紧紧靠在自己身上,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说不清楚,但不想霜翎再置身危难之中的心情他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直到平安出了七王府,上了早就等在街角处的马车,萧轻弦依旧不肯放手,让霜翎躺在软垫上,将他的上半身紧紧搂在怀中。萧轻弦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从小太傅就教过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人君者不可避免的都要失去些东西,只要天下万物皆不入眼,到时候也就不会太过为难。是以萧轻弦成了朝堂上有名的冷情王爷,万事万物皆不萦于心,只是这次,看着满身是血的霜翎,他竟有些害怕的感觉,怕怀里的这个人冷冰冰的消失在这个世间,怕他再也不能温柔的朝自己笑,像最亲近的人一般包容自己的一切,怕他再也不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不知不觉间,霜翎平日里点点滴滴的好都涌上心头,马车中只有他二人,萧轻弦不想压抑,紧搂着霜翎的手微微发颤,鬼使神差的俯□子,把脸贴在霜翎满是鲜血与冷汗的脸上。 带着霜翎回到府中时,萧轻弦仍不愿假手他人,横抱起霜翎径直进了自己的院落,将他安置在自己房中。早已得了传信的老霍匆匆忙忙领着府中的几名大夫赶了过来,萧轻弦方才放开霜翎的手,站在一边仔细盯着霜翎的脸。霜翎从小陪伴他长大,他从没想过霜翎会离开他,更是从没想过霜翎会死,在地牢看到霜翎的一瞬间,他只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凝结,若不是萧锁辞嗜血没有立即斩杀霜翎一行人,他看到的,便是霜翎的尸身。这样的结局他不能接受,直到现在进了王府,霜翎已然性命无忧,他依旧不能控制心中恐惧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情他二十几年来很少拥有,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紧紧地盯着霜翎的脸。 屋内的几名大夫冷汗涔涔,虽明知萧轻弦的目光是落在霜翎身上,却慑于他身上的怒气,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霜翎的衣衫脱下,露出他满是鞭痕的身躯,却在看到他凸出的肚腹时都有些吃惊。霜翎是习武之人,身材紧实年纪又轻,肚子怎么会如此凸出? 萧轻弦察觉到了几人的疑惑,眼睛不肯离开霜翎,口中却冷冷道:“霜翎机缘巧合,腹中怀有本王长子,若是他有什么意外,你们也都不用活着了。” 霜翎以男子之身竟能怀孕?众人大为惊异,而且王爷竟然毫不避讳的承认这个孩子的来历,霜翎在府中原本就地位甚高,此时经王爷之口承认,更是有了一层截然不同的身份。知道萧轻弦定会说到做到,几名大夫不敢多话,低着头为霜翎接上腕骨又清理伤口,撒上府中上好的伤药。霜翎的外伤并不算险恶,他昏迷不醒,定然是因为腹中的胎儿出了问题,几人轮流为霜翎把过脉,低低商议了几句,一个年级尚轻的大夫偷偷看了萧轻弦一眼,走到霜翎腿边,扳着他的腿分开,露出身后隐秘的部位,只见那里有血液流出的痕迹,血迹虽已干涸,也不见有新的血迹流出,但身怀有孕之人□最是见不得血,几人都倒抽了口凉气,相互对视一眼,平素为问筠诊脉的李老重新搭上霜翎的手腕皱着眉头仔细思索。 房中众人一时都不说话,各自暗暗沉思,忽的门外一阵吵闹,萧轻弦皱起眉头,站在一旁的老霍不待他问话,急忙跑了出去,之间吴映被侍卫拦在门外急得直跳脚,大声吵嚷道:“你们放我进去!让我去看看大侍卫的伤!”吴映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只算是府中跟随着大夫的医童,原本是跟着其他几名大夫去照看另外几个受伤侍卫。他担心霜翎伤势,在侍卫房中寻来寻去都不见霜翎人影,不禁大为焦急,问过他人才知是霜翎昏迷不醒,被王爷一路抱了回来,正在王爷房中,遂丢下药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却被侍卫拦在了主院门口。 老霍一看见吴映,蓦地想起前一段时间都是吴家兄弟在照顾霜翎,吴映该是对霜翎的身体再了解不过,想了片刻便自作主张向拦阻的侍卫道:“放他进来吧。” 那侍卫一听,放开了拦着吴映的手,吴映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急问道:“大侍卫怎么样了?” 老霍想了想方才萧轻弦所言霜翎身怀有孕之事,仍觉不可思议,迟疑了片刻方道:“你……进去瞧瞧便知道了。随我来吧。” 吴映点点头,跟着老霍进了萧轻弦的卧房。 房中李老几人正愁眉苦脸的商议着拟方子,霜翎□血虽已止住,但观其脉象分明便是小产征兆,就算是女子,这孩儿也再不易保住,更何况霜翎是男子,体质毕竟与女子不同,情况如何更加难说。 萧轻弦则坐在床头握着霜翎因失血过多冰凉的手,脸色阴沉的看着几个大夫,霜翎性命无忧他自然欢喜,可若是腹中的孩子没有了,两人必将抱憾终身。 吴映跑进来后,看都不看坐在床头的萧轻弦,径直趴到霜翎身边瞪圆了眼睛盯着霜翎身上的伤,看了一会又转眼去看他凸起的肚腹,然后一言不发从萧轻弦掌中抢过霜翎的手诊起脉来。 他不懂拍马迎合医馆中其他的大夫,在医馆中甚受排挤,此时几名大夫看见他竟如此无礼,纷纷过来喝止。 萧轻弦慌乱之下倒是忘了霜翎的身孕一直是吴陌兄弟照顾,此时看见吴映方才醒起,吴映最是了解霜翎的身体,当下也不追究他的无礼,反而挥手遣开一旁的几名大夫,让吴映为霜翎诊脉。 吴陌虽是吴映亲兄长,但他为人严肃,吴映总有些怕他。霜翎与吴映相处以来,将他当做亲弟弟对待,是以吴映心中一直将霜翎当做自己的亲兄长,此时看见他满身是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急的几乎哭出来,手放在霜翎的手腕之上,抖了几次方才找准,只觉霜翎脉息紊乱,体内的第二条脉息更是几不可感,分明是小产的症状,若非前几个月自己日日逼他服用安胎的汤药,恐怕现下这个孩子早已不在。 他身后的几名大夫看着吴映也是满面焦急无措的神态,反而都松了口气,吴映专门照料霜翎的身体都没有办法,他人也不至落个更大的罪名。 萧轻弦看着吴映的神色,一颗心渐渐向下沉去,莫非这个孩子真的与世间、与自己的双亲无缘么?他紧紧握着霜翎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挽留住那个逐渐消散的小生命。 吴映急的眼泪已流了出来,伸手就想摇晃霜翎的身子,却看着他满身的伤,只抓住他身下的被褥呜呜咽咽的叫道:“大侍卫……” 房中一片沉默,只有吴映的哭声响起,李老看了看紧盯着霜翎的萧轻弦,又看了看只会趴在床边哭的吴映,走上一步低声道:“王爷,大侍卫腹中胎儿尚未成死胎……” 听了他的话,吴映猛地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道:“对,对!大侍卫的宝宝还在,我去熬药,我去找慕容哥哥,大侍卫一定会没事的!”说罢蹭的站起身来跑了出去,看都不看屋内众人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漏,还是不漏,这是个问题,摇摆不定中…… 第二十四章(上) 第二十四章 李老皱着眉头心中暗暗不满吴映的无礼,但王爷并未开口怪罪,他也不好说话,只向萧轻弦一揖道:“属下这便开个方子,定当尽力保住……小世子。” 萧轻弦向他摆手催他快去,几名大夫不再停留,纷纷退了出去商拟药方,老霍也微躬着身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带上。 房中只剩下萧轻弦与霜翎两人,萧轻弦又低下头,像在马车中那般将脸贴在霜翎脸上,默默感受着他略微冰凉的脸颊,口中低声喃喃道:“霜翎,你定要平安无事,坚持下去,我们的孩儿还要靠你保护呢。” 霜翎现□份不同寻常,众人自是不敢怠慢,不到半个时辰,李老便捧了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还未等开口,门上又传来剥啄之声,过了片刻,老霍带着捧着药碗的吴映走了进来。 李老一向不喜吴映,看见他手上的药碗脸色更加不悦,端着药碗的手也不缩回,依旧直直举在萧轻弦眼前。 吴映不懂看人脸色,捧着药碗走到萧轻弦面前将碗递过去急道:“王爷,快叫大侍卫将这汤药喝了,明日一早我便让我哥哥请慕容哥哥来,宝宝一定会没事的!” 萧轻弦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两只碗,冷冰冰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李老被他的眼神吓的手一颤,急急缩回了端着药碗的手,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吴映虽也有些害怕,却仍旧坚持道:“王爷,让大侍卫先吃了药吧。” 萧轻弦冷哼一声,挥手打掉了吴映手上的药碗开口道:“莫以为霜翎宠着你你便能无法无天!给本王滚出去!”府中医馆内大夫为彰显其医术超群,总会开些与众不同的药方,平日里萧轻弦不予理会,任他们暗中动作,只是此时霜翎与孩儿性命堪忧,医馆内众人依旧摆出这般形态,叫他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发作吴映。 吴映吓了一跳,眨着眼睛抬起头来看着萧轻弦,一旁的李老一看萧轻弦动怒,“扑通”一声便跪倒地上,低着头不敢抬起,口中喃喃请罪:“请王爷息怒。”房中气氛几近凝结,吴映终于反应过来,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药碗的碎片散落在一旁,地上也被褐色的药汁染得深了一片。 萧轻弦看都不看脚下的二人一眼,冷冷地道:“滚出去!” 李老不敢多话,吴映抬起头来担忧的看了看霜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萧轻弦冷声道:“还不快滚?”便也不敢多说,低着头退了出去。 萧轻弦深深吸了口气,李老行医多年,经验丰富,吴映对霜翎身体知之甚详,他不通医术,不知该听谁的话,也不知该让霜翎服下哪一碗药才能保住他们的孩子,盛怒之下赶走了两人,转头看见霜翎惨白的脸色却又焦急万分,只能紧紧握着霜翎的手不肯放开。 吴映被萧轻弦打翻了药碗赶出房门,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担心,手足无措的站在萧轻弦卧房门口,想再进去看看霜翎,想起萧轻弦方才可怖的神态又不敢,急的又掉下泪来。 李老在旁边看了他片刻,恨恨的“哼”了一声,今日若非是他先收回了端着药碗的手,王爷会发作谁还说不准,心中不免将吴映恨得更甚,将手中的药泄愤似的倒在一旁的花丛里,又瞪了吴映一眼愤愤离去。 吴映一心挂在霜翎身上,根本没在意李老的举动,哭了半晌忽的擦擦脸上的泪,转身跑了出去。 已至五更,天已微微发亮,萧轻弦毫无睡意,只顾紧紧盯着霜翎的脸。这个人在自己身边陪伴了二十几年,日日相对,算是比父皇母妃还要亲近的人,从前自己一直将他当做下属,自问心中也未曾起过别样的心思,后来他身怀有孕,但强势依旧,让自己从未感觉到他与以往的不同,放心将王府交予他,结果却是后悔莫及……此时看着他这样苍白着躺在床上,自己竟无法冷静自持,看着他心中也一直汹涌着怜惜心疼的感觉。萧轻弦把霜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种感情好陌生,自己不能明白,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对霜翎的心思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霜翎,与他人不同。 忽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老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王爷。”声音极轻,显是担心萧轻弦睡着了吵醒了他。 萧轻弦坐直身子道:“何事?”霜翎的手被他握在手中一夜,已有了些暖意。 门外的老霍道:“王爷,吴映他带着个人非要进来给大侍卫疗伤。” 萧轻弦不耐的皱起眉头道:“什么人?” 老霍道:“回王爷,他说是宫中的御医,叫慕容元枫。” 萧轻弦一怔,慕容元枫?那不是太医院的掌院?蓦地想起吴陌曾经说过他曾在慕容元枫处看过一本古医书,可见是与慕容元枫私交甚笃,吴映能将他找来也不算奇怪。人传慕容元枫医术高超,能生死人肉白骨,其中不免有些夸大,但其医术高明也可见一斑。自己昨日真是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到宫中求父皇调这个人来医治霜翎?萧轻弦又惊又喜,有他在,霜翎与孩儿定会平安无恙。急忙朝门外老霍道:“快请他们进来!” 昨日萧轻弦方才将吴映赶出房门,此时便用了一个“请”字,老霍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转身让侍卫将二人放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突然多了好多事,一章写不完,为了保持日更的优良rp,所以先发半章…… 我尽量保持日更,请看我真诚的眼神= ps:小攻真的不是渣渣,他只是个二傻子而已…… 第二十四章(下) 萧轻弦从未见过慕容元枫,只听人说此人年纪轻轻医术甚高,看到推门而入的一人后仍是微微一怔。吴陌恭敬地站在房门口,身后一人一袭白衣外还套着一件轻纱外袍,站在门口被风一吹,外袍随风而舞,竟让人觉得他随时要乘风而去。萧轻弦所见皇宫中人无不一脸谄媚曲意迎奉各宫主子,可这慕容元枫一脸冰冷淡漠的站在门口,全然没有赶进来给萧轻弦行礼的意思。 吴映昨日受了呵斥,今日再来时,老霍将他拉在门口低低叮嘱,叫他莫再惹萧轻弦不悦。吴映虽然心急霜翎的伤势,昨夜却也被兄长训斥,此时再听一遍老霍的话,点了点头答应,不再如往日那般鲁莽,规规矩矩的走到门口,站在兄长身后。吴陌躬身向萧轻弦道:“王爷,属下求见。” 吴映本是霜翎当做弟弟般疼爱的人,自己在传信中问到霜翎身体时,他也会回信将吴映夸奖一番,回护之意尽表其中。萧轻弦昨日一时怒火攻心发作了他,今日却也不准备再为难,微微颔首叫他三人进来。 吴陌走进房门,向萧轻弦见礼,吴映乖乖跟进来,老老实实的在吴陌身后跪下。慕容元枫跟着吴家兄弟也向前走了几步,同样低垂着眼帘向萧轻弦行礼,语气中丝毫没有敬畏的意思。 吴陌微微转头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吴映垂着头,跪在地上讷讷的道:“王爷……属下,昨日……” 萧轻弦摆了一下手示以自己不会追究,免了他三人的礼,向慕容元枫道:“你便是太医院的掌院慕容元枫?” 慕容元枫点了点头淡淡的应道:“是。昨夜吴陌寻上门来,说王爷的……有小产症状,叫我来帮忙医治。”说着瞟了一眼床上的霜翎,吴陌说此人似是误服了古书上记载的朱碧果而身怀有孕,王爷对他青眼有加,不惜在众人面前承认他腹中有自己的长子,若能保住此人,萧轻弦定会感激,于将来可算是百利而无一害。 萧轻弦点了点头看了恭顺站在一边的吴陌一眼道:“我曾听吴陌提起过,你们倒是相交甚笃。” 慕容元枫与吴陌对视一眼,又转开视线答道:“是,我与吴兄于医理上颇为投缘,当年一见如故,后来便结为挚友。” 萧轻弦“嗯”了一声,转头看了霜翎一眼道:“听闻慕容太医医术高明,本王的……正妃与长子,还靠慕容太医妙手了。” 正妃!吴陌与吴映同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萧轻弦。片刻之后吴陌复又低下头去恭敬站在一边,吴映却是满脸喜色,若非兄长微微侧头瞪他一眼,早已忍不住欢喜的上前去抱住霜翎。 慕容元枫淡淡的神色间似乎也有些惊讶,看了萧轻弦一眼,又转过头去仔细看了躺在床上的霜翎一眼,向萧轻弦拱手道:“三王爷唤卑职元枫即可。三王妃与小世子,卑职定当竭力,请三王爷放心。” 萧轻弦松开一直紧握着的霜翎的手,站到床边长长叹了口气,握着霜凌的手,看着他昏迷之中尚且不适皱起的眉头,自己怎么就会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那样的话?蓦地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想要给霜翎一个名分,他一脸茫然又伤心的表情,他不愿因为这个孩子要这个名分,当时自己初知一个男人怀了自己长子之事,思绪纷乱答应了他,现在仔细想来,当时的霜翎究竟是不愿要这个名分,还是不愿因为这个孩儿要这个名分?一时间心绪变化,一直未曾多想之事忽的又涌入了脑海,二十几年来霜翎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甚至从来没有违逆过自己的意思,在山谷之中,虽然是药性所惑,但他丝毫没有推开自己的意思,事后更是强颜欢笑化解尴尬,这么多年里,他到底隐忍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心中究竟带着怎样的苦涩?萧轻弦忽然觉得心疼,舍不得再让这个人受委屈,只盼自己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能保护他,弥补他。 慕容元枫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拿过霜翎的手细细诊断,片刻后皱起眉头看了吴陌一眼,吴陌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从吴映肩上接过药箱,挑出里面的一卷羊皮拿到慕容元枫面前,慕容元枫将羊皮展开,露出上面插着的粗细不一的银针。 萧轻弦看着吴陌与慕容元枫两人每人执起一根银针,吴陌在霜翎的小腿上按了按将针扎了下去,慕容元枫同时将针扎在了霜翎凸出的小腹上。这圆滚滚的肚皮底下便是自己的长子,慕容元枫竟然就这样毫不在意的将银针扎了进去,萧轻弦微微一动又复站定,心思散乱看着霜翎因为他二人的动作无意识的微微挣动着,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走上前去喝退两人的冲动。 他二人手法极快,配合也极是默契,慕容元枫头也不抬沉声叫道:“吴映。”吴映显是知晓他的吩咐,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不过一炷香时分,慕容元枫与吴陌收了手,吴映也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了进来。 霜翎脸色不复方才的惨白,但眉头皱得更紧,双手附在肚腹上似是在忍耐疼痛。吴映紧走几步到床边,慕容元枫扶起霜翎的上身,一手捏开他的嘴,吴映将那碗汤药慢慢灌了进去。 慕容元枫放下霜翎的身子站起身来向一旁的萧轻弦道:“卑职已为三王妃施了针,三王妃与小世子福大命大,想来定会安然无恙。” 萧轻弦皱眉看着霜翎痛苦的蜷缩在床上,忍不住走过去将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腿上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元枫淡淡地道:“三王妃原本身体无碍,想来是知晓了小世子不好,不愿醒来。卑职虽为三王妃施了针,但小世子脉象实在虚弱,卑职也不敢断言小世子无事。” 言下之意依旧是不能保证保住这个孩子。萧轻弦目中闪过一丝怒意。 吴陌看到了萧轻弦眼中的怒色,急忙开口道:“王爷,慕容兄也尽了全力,王妃孕初时调养得当,底子尚好,相信小世子定会安然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上班的时候写文,脑子乱哄哄的不知道在写点啥,我知道各种前言不搭后语,我知道…… 喵的二十好几章了还没写出个苗头来,掀桌! 要不直接在这章底下写一句:小受植物人,包子馅儿已漏,完结?貌似挺带感啊,摸下巴…… 第二十五章(上) 第二十五章 萧轻弦不语,吴陌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王爷,王妃他受孕之身受刑,本就对小世子伤害极大,属下定会仔细为王妃调养身体,竭力……” 话还未说完,慕容元枫淡淡的开口打断道:“他受刑极重,似乎还被人用力击打小腹,小世子能到现在不成死胎已算难得。” 他这话说的极是生硬,面对萧轻弦也丝毫不畏惧,将心中所想随口说了出来。吴陌身子一僵抬头看了看萧轻弦的脸色急忙道:“王爷,慕容兄他沉迷医道心性单纯不会说话,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萧轻弦沉默不语,他知慕容元枫所说句句是真,只是连慕容元枫都没把握保住自己的孩儿,莫非他真的与这个世间无缘么? 慕容元枫看了萧轻弦一眼也道:“卑职不会说话,请三王爷见谅。” 萧轻弦摆摆手低声道:“你们先都退下吧,让本王静一静。” 慕容元枫与吴家兄弟行礼退出房门,萧轻弦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霜翎,竟然就到了这种听天由命的地步,若早知如此,自己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霜翎掌管王府,害他冒如此大险。事已至此,霜翎,你可也曾后悔? 萧轻弦回京后第二天,不言与不远两人同齐绍辉手下便压了高澹进京,萧轻弦挂心霜翎安危又兼心中不满父皇所为,只叫人将高澹送入宫中,自己竟未前往复命。未料皇宫中也是一片安静,萧洛既未召萧轻弦入宫,萧锁辞进宫也未被召见。 丹凤几日没出现在三王府,一回来便听说霜翎受了伤正昏迷不醒,急忙找人带了去寻霜翎,只是萧轻弦的卧房岂是那般好进?还未进院便被侍卫拦住了脚步。丹凤不顾自己一国之主的形象,急的直跳脚,大声朝院内喊道:“霜翎!霜翎!” 这般吵闹,萧轻弦自然是听到了,皱着眉头将一直守在门口的老霍叫了进来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老霍为难道:“回王爷,外面的是南疆国主丹凤,他吵着要进来看大侍卫的伤势。” 丹凤住在自己府上萧轻弦自然清楚,但他此时最担忧的乃是霜翎,一步都不愿离开霜翎身边,自然也暂时不去管丹凤的事,只待霜翎醒转后再说。现下丹凤找上门来,萧轻弦皱着眉头看了霜翎一眼,此时自己不想与他周旋,还是莫叫他进来为好。当下转头向老霍道:“叫他先回去吧,就说待霜翎醒了,我自会前往拜会。” 老霍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走到院门口将萧轻弦的话说与丹凤。 丹凤不肯,硬要闯入院中。霜翎曾吩咐过众人不可怠慢冲撞了丹凤,但此时萧轻弦下了令,守在门口的侍卫也就不再顾及,几人竟就在门口大打出手。丹凤武功神出鬼没,众侍卫没与他交过手,不留神间叫他闯进了院中。众人一惊,这几日霜翎昏迷不醒,小世子情况危急,王爷极是易怒,此时又叫丹凤闯进了院中,恐怕今日轮值的众人都不免受罚。 丹凤越过众人进了院落,转头挑眉一笑,就想继续进屋,哪知转回头来边看见萧轻弦卧房前站了几名神色冰冷的黑衣侍卫,他虽不知这是什么人,却能感到这些人与院外的侍卫不同,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煞气。丹凤不想伤人与萧轻弦交恶,想了想站定身子叹了口气道:“不让我进去呢。唉……”环视了一圈看见老霍的身影,远远地朝他道:“管家呢。若是小侍卫醒了,你一定要来告诉我。今日我便先回去了呢。”说罢迤迤然从涌进来的侍卫身边踱了出去。 站在萧轻弦卧房之侧的自然是萧轻弦手下死士,一看丹凤走了出去,便都冷着脸四散到院中其他地方。方才跟进来的众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丹凤自己离开,反应过来后也急忙出了院门。 萧轻弦坐在屋内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冷笑一声叫道:“夜阑。”房中屋梁上暗卫应了一声。萧轻弦续道:“多调几个人来,丹凤今夜必来,莫叫我看见了他。”夜阑答应一声匿了踪迹。萧轻弦又复低下头紧紧握着霜翎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字数实在是少了点,我真的知道,可是我实在木有时间写下去了…… 好吧我努力周六恢复字数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5节 第二十五章(下) 霜翎只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怀中似乎是抱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似是个婴孩,那婴儿微微挣动着,发出弱弱的哭泣声。霜翎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知决不能放开怀中的孩子,但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一直要抢夺他手中的婴儿,霜翎拼尽全力将孩子护在怀中不肯放手。不知这样争夺了多久,霜翎累得筋疲力尽,那婴儿似乎狠狠挣动了一下,倏忽消失。霜翎大吃一惊,正想站起身来去寻找,手偶尔碰到自己的小腹,只觉小腹凸出,忽的就莫名其妙的安了心,重新坐下来面对着一片黑暗。他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只是坐着发呆,不一会便睡了过去,睡梦中总是有什么人在耳畔叫自己的名字,霜翎歇的够了,终于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入眼依旧是一片漆黑,霜翎自嘲了一声,原来自己还在梦中,想微微扭转身子,却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霜翎一惊,本能的就要伸手到枕边取剑,却觉全身虚软无力,手也似乎被什么人抓住。再转头时,霜翎总算看清自己不是身处于方才那片黑暗中,而是躺在床上,外面天色已晚,房中并未点灯而已。原来自己是醒来了?霜翎依稀记得自己在地牢中昏迷,似乎昏迷前还看见了王爷担心又自责的眼神。脑中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耳畔已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霜翎?” 萧轻弦虽然担心霜翎的身体,却也不能不眠不休,每到晚间便躺在霜翎身边,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睡梦之中,他只觉霜翎的手似乎微微一动,人立即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便朝旁边瞧去,只见霜翎茫然地睁着眼睛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萧轻弦惊喜交加,忍不住开口叫道:“霜翎。” 霜翎转过头正对上萧轻弦的眼睛,王爷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哪里?自己这是怎么了?霜翎吃力的皱起眉头想开口,只是他几日未进米水,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轻弦看见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不适的皱起眉头,终于想起霜翎是喉中干渴,急忙朝外喊道:“紫玉!” 今日当值的丫鬟紫玉听见萧轻弦的声音,急忙从卧房旁边的小套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喜道:“霜翎醒了,你快去拿些水来,再叫厨房去做些清淡的粥送过来。” 萧轻弦一向冷冷淡淡的,何时见过他这幅样子?紫玉微微一怔忙道:“是。”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伺候萧轻弦起居的丫鬟都住在主院一旁的小院中,紫玉住院门口低低向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用力点点头,小跑着到小院门口用力敲了敲门将众人唤醒,又匆忙到厨房吩咐萧轻弦所要的薄粥。紫玉回转萧轻弦的的卧房,从桌子上一直备着的壶中倒了些温水,端着走回萧轻弦床前低声道:“王爷,您先放开大侍卫,让奴婢来给他喂些水。” 萧轻弦一怔,自己看见霜翎醒来便欢喜的慌了手脚,直到现在还躺在霜翎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咳一声坐起身来,将霜翎的身子扶起来靠近自己怀里,萧轻弦示意紫玉上前喂水。 紫玉也伺候了萧轻弦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失态,瞧瞧瞟了瞟霜翎微凸的肚腹,大侍卫从小追随王爷,此时又有了王爷的孩儿,怪不得王爷待他与旁人都不同些。当下不敢怠慢走上前伏低身子慢慢将水喂给霜翎。 霜翎几日未进水,口干舌燥,就想大口将水喝入口中,奈何紫玉一只微微倾斜着杯子,叫他想急也急不来。慢慢将一杯水喝完,霜翎意犹未尽的望着空杯子,紫玉忍不住微微一笑,又去倒了一杯来喂给他。 萧轻弦在一旁看着霜翎精神尚好,轻轻松了口气,现下霜翎醒来了,能自行好好调养,他们的孩儿该是没事了吧。 不大一会,平日伺候萧轻弦的几个伶俐的丫鬟都进了主院,几人生怕吵了霜翎,不敢进萧轻弦卧房,只四散去将要用的都准备齐全,又吩咐院里的小厮前去找寻老霍和吴家兄弟前来。 这几日慕容元枫只要不在宫中当值便会来三王府为霜翎施针诊治,吴家兄弟更是一步不敢离开王府,随时挂心着主院的动静,一听说霜翎醒了,兄弟两人全都松了口气,急急忙忙朝主院赶过来。 霜翎昏迷初醒,只觉干渴,看到丫鬟送进来的白粥却不太有胃口,皱眉摇头道:“我不饿,明日再吃吧。” 萧轻弦将他的身子搂正了些,要不避讳的将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感受着,又开口沉声道:“将粥吃了。你昏迷了几日,醒来不吃东西怎么行?” 他话虽说得严厉,但话中的担忧却是掩饰不住,霜翎看了看他亲自吩咐的白粥,又费力的微微转头看了看他的脸,终于松了口,让紫玉一勺勺将白粥喂下。 待他吃完,萧轻弦满意了些,只听门外老霍道:“王爷,吴陌、吴映求见。”萧轻弦点了点头,紫玉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道:“两位请进。” 吴陌带着吴映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跪下向萧轻弦行礼,吴映却是瞪着眼睛盯着霜翎,看见他果真醒了过来,一张圆脸喜笑颜开,匆忙在兄长身后跪了给萧轻弦行礼。 萧轻弦点头免了他们的礼,又将霜翎的身子放平。 吴陌走上几步坐在脚踏上搭着霜翎的手腕,又抬眼仔细看着他的气色,半晌方道:“王妃醒过来便是好事,属下再去给王妃开些安胎补身的药,小世子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好吧如你们的意,母子平安……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王妃?霜翎茫然的望着吴陌,这样的称呼他怎么敢随意乱说?急忙又转头去看萧轻弦,却见萧轻弦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房内的丫鬟紫玉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吴陌,房门还未关上,站在门口的老霍也听见了这句话,怔了半晌忽的反应过来,吴陌为人谨慎,绝没有这样的胆量乱叫,定然是王爷授意。既然如此,府中众人都该赶紧改口,莫惹得王爷不悦。急急忙忙转身离去,向府中各处管事吩咐此事。 遣退了吴家兄弟与紫玉,霜翎显得有些恹恹,他刚醒来没多久,身体虚弱,只想再沉沉睡去,只是心中有事,强撑着等房中众人离去,开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挑眉应了一声,看着霜翎昏昏欲睡又强打精神的模样低声道:“累了吧?再睡一会。” 霜翎摇摇头:“王爷,吴陌说的……” 他话虽未说完,萧轻弦却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道:“前次与你说这件事,你并未答允,我想过了,予你这个名分,萧锁辞也不敢再轻易向你动手,更何况你腹中有我长子,该当有这个名分。” 原来还是因为自己腹中的胎儿,霜翎神色黯了黯道:“王爷,属下也曾说过并不需要这个名分。” 萧轻弦哑然片刻,看见霜翎的神色便知他以为自己封他为妃乃是为了他腹中孩儿,可叹自己偏生在这件事上笨拙了口舌,但要说出在意他的话,又觉难以启齿,想了半晌只得硬生生的道:“此时容不得你做主,本王主意已定。” 霜翎抬头看了一眼萧轻弦,王爷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不耐烦了吧?自己也确实是得寸进尺了,怎么干奢望其他?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王爷,霜翎武艺傍身,自己保护自己。只是现下王爷大局未定,请让霜翎继续做该做之事,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轻弦不语,现下确实是大局未定,霜翎多年来与自己心意相通,也确实是得力助手。若此时封他为妃,固然能让萧锁辞断了伤他的念头,却也因着身份限制,许多事霜翎便不得插手,叫自己少了个心腹助力。暗自衡量许久,萧轻弦终于开口道:“也好,本王也确实需要你相助,此事以后再说吧。你先歇息,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自己竟然是又一次拒绝了名正言顺陪在王爷身边的机会,霜翎垂下眼帘,到底还在奢望什么?不想成为他的附属,从今以后站在他的院落中苦苦等他回来么?不想他对自己半点情谊都无,只因为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赏赐一个名分么?原来自己希望一直站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对自己另眼相看,希望他也……以同样的心意对待自己。只是这又怎么可能,他是离皇位一步之遥的王爷,自己只是他身边的侍卫,就算是有了他的长子也不能说明什么。今日没有答允他封妃的要求,想必日后待他想起这件事,定会搂着自己的正妃嘲笑今日的年少轻狂与自己的不识好歹吧。霜翎躺在枕头上,虽然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但毕竟身体虚弱,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萧轻弦坐在床边听着他鼻息沉沉睡得香甜,轻轻叹了口气,霜翎只是自己的侍卫,自己心中对他并非不在意,但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从小习惯了高高在上,竟然真的觉得在乎他的话难以启齿。萧轻弦皱着眉头将霜翎的身子向里推了推,自己复躺在他身边,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事乃是夺嫡,他们的事可以日后再说。霜翎现下已经醒来了,自己也该好好报答不安分的七弟了。细细将近来的事想了想,天色微亮之时,萧轻弦也终于睡去。 丹凤坐在自己的临水阁中,狠狠地将婢女呈上的茶杯摔了出去,萧轻弦的主院铁桶一般,院外有侍卫把守,院内有那些黑衣人把守,自己趁夜悄悄潜入,竟然被人拦在了屋梁!敌不过他们人多,又不想惊动了萧轻弦,只好暗暗退了回来。自来了这元信京城,连萧洛都将自己奉为上宾,怎么偏偏萧轻弦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个白衣冷漠的身影又不期闯入自己脑海,丹凤咬了咬牙拼命将那个身影甩出脑海,深深吸了几口气垂下眼帘,萧轻弦,我既选择了你,你就别想与我撇清关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丹凤突然发了这么大脾气,她不知为何,只得跪下等他降罪。 丹凤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方才看见跪在自己脚边的小丫鬟,轻轻勾了勾唇柔声道:“没事呢。吓着你了,不关你的事呢。” 小丫鬟轻轻松了口气,霜翎曾说过丹凤身份尊贵,绝不能得罪了他,他的怒火并非因自己伺候不周便好。悄悄站起身来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小丫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重新端了杯热茶送进来。 那日天色还未亮,萧锁辞府上的侍卫便在地牢附近看见了守牢侍卫的尸体,萧锁辞大惊,带人到地牢中查探,果然不见了霜翎等人的踪影。原本以为萧轻弦最快不过今日傍晚能回,怎知他竟能昨日便赶回,而且出入守备森严的七王府竟能毫无动静,萧锁辞又惊又怒,自己府上必定出了叛徒,而眼下最主要的,霜翎原本就是萧轻弦的心腹,此时腹中又有了他的孩儿,身份地位更是不同寻常,自己擒住了霜翎又对他用刑,恐怕那个孩子难以保住,到时候萧轻弦会怎样难以预料。萧锁辞看着空空的地牢与地上的血迹,父皇近来龙体大安,一时不肯放权,看来自己不能再拖了,当下面色阴沉走出地牢。 第二日傍晚,自己派在宫中的眼线回报萧轻弦将高澹送入了皇宫,自己却没露面。萧锁辞暗暗放心,看来霜翎伤势不轻,暂时拖住了萧轻弦的脚步,自己需要加紧动作。遂也不顾天色渐晚,穿戴整齐进了皇宫。 萧洛身体好转,傍晚时分便丢下奏折信步走到萧锁辞的母妃孟妃处,孟妃虽是出身微寒,却一直深得萧洛宠爱,就算是身体欠安不召后妃侍寝也会常来后宫孟妃处看她。 萧锁辞进宫时,萧洛正在孟妃宫中用膳,听了回报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方道:“今日天色已晚,叫他回去吧。高澹的事我自有主张,让他不必来了。” 孟妃坐在一旁听人回报自己的儿子进宫,满心欢喜想要见萧锁辞一面,谁知萧洛竟是这样一句话便将萧锁辞遣了回去,不禁有些黯然。但孟妃在后宫中多年,毕竟知道不能显露出丝毫不悦,只得强颜欢笑陪着萧洛继续用膳。 福喜亲自走出来将萧洛的话告知萧锁辞,萧锁辞心中怒极,脸上却恭敬笑道:“本王原是担心父皇身体进宫来瞧瞧,既如此,便不打扰父皇与母妃了。” 福喜弓着身子送他走远,方才慢悠悠的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回转孟妃宫内。 第二日霜翎再醒时已是午时,房中萧轻弦已不见了踪影,之余伺候的丫鬟紫琪坐在脚踏上忙着手中的针线活。 看见霜翎醒来,紫琪忙丢下手上的活计笑嘻嘻的站起身来道:“王妃醒了,可要用些水?” 霜翎点了点头,紫琪端过桌子上的温水,慢慢将他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将水一点点喂给他。霜翎喝完水后低声道:“王爷呢?” 紫琪一边将水杯放回桌子上,一边答道:“王爷一早便出去了,说是午时回来,想来也该回来了。” 霜翎点了点头又道:“不必叫我王妃,还叫大侍卫便好。” 紫琪天真活泼心直口快道:“那怎么行?昨日霍管家吩咐了,以后王府里都要改口了。” 霜翎苦笑道:“改什么口……我昏迷的这几日,王府可有什么事情?” 紫琪道:“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啊,这几日王爷一直陪在王妃这里,连房门都没出。” 霜翎有些吃惊,低下头道:“一直陪在这里……” 紫琪接着道:“是啊,王爷这几日紧张得很,我们可都没见过王爷这样。”说着瞟了瞟霜翎被子底下微微凸出的一块好奇道:“王妃,您……真的有了身孕?” 霜翎脸色一僵,男人产子乃是众人闻所未闻之事,现下再也遮掩不住,众人会如何看自己? 紫琪看见霜翎脸色一变,急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惊讶罢了……王妃在府中掌事多年,脾气又好,我们可都喜欢你的紧,绝没有别的意思。” 霜翎僵着脸微微一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不语。 紫琪自顾自的又道:“日后小世子出世,咱们这府里可就热闹了,小世子定是可爱的很,到时候……”正说得起劲,就听身后有人沉声叫道:“紫琪。”紫琪急忙转头行礼道:“王爷!” 萧轻弦摆了摆手道:“去传午饭来吧。” 紫琪吐了吐舌头,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霜翎撑着身子想坐起身来,只是他昏迷许久,双手无力,萧轻弦走过去按住他道:“你身子还弱,别起身了。” 霜翎听话的不再动作,喘了口气道:“王爷,府中定然是出了细作,还请王爷明察!”这几日发生的事,这件事最为重要,霜翎急急拣出来说与萧轻弦知道。 房门被人叩响,萧轻弦头也不回的道:“进来。”紫琪带着小厮快手快脚的将午膳布好,从桌子上拿起为霜翎熬的药粥就要上前喂他吃粥。萧轻弦坐在床边拦住她,伸手端过药粥道:“你先下去吧。” 紫琪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掩嘴偷偷笑道:“王爷还真是疼王妃。那奴婢告退了。”说罢也不去看霜翎与萧轻弦的脸色,转身跑了出去。 萧轻弦淡淡的瞟了一眼紫琪的背影,便起身将霜翎的身子扶起来靠在枕头上舀了一勺粥道:“你如何知晓?” 霜翎听见紫琪的话,涨得满脸通红,一怔方才明白萧轻弦问的是自己说府中出了叛徒之事,随即脸色更红,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王爷亲自喂自己喝粥,只是因着要问这些事,房中不便有他人在场而已。慌慌张张的接下萧轻弦喂过来的一口粥,萧轻弦哪里伺候过别人,这口粥烫的霜翎一缩,但又不能当着萧轻弦的面吐出来,只得苦着脸咽了下去。萧轻弦兀自不觉,递过来第二口,霜翎急忙摇摇头道:“王爷,不急吃饭,先说正事吧。” 萧轻弦无可不可的放下粥碗,萧轻弦松了口气,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讲与萧轻弦知道。 萧轻弦静静听着沉默不语,问筠走的蹊跷,她在王府住了这么久,甚至怀了身孕,却趁自己不在京中离开,难不成只为了将霜翎置于死地?若她真是萧锁辞派来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向自己动手?霜翎说萧锁辞知道了他身怀有孕之事,前段时日,府中知道此事的除了自己二人就只有吴家兄弟,叛徒毫无疑问便是这两人。萧轻弦紧锁着眉头,若真是如此,吴家兄弟就不该找来慕容元枫给霜翎疗伤,霜翎醒来后更该去萧锁辞府上避难,怎么会仍然毫无所觉的住在王府?萧轻弦仔细想了想,吴陌为人严肃谨慎,吴映更是不通世事,这样两个人怎么敢做出背叛之事? 霜翎看着萧轻弦,那日他神志恍惚,今日仔细一想,自然也想到了吴家兄弟这一层,两人对视一眼,霜翎终是开口道:“王爷,属下觉得他二人不会有此心机,定然是无心中向他人吐露了什么。” 萧轻弦冷着脸道:“这两人是府中大夫,我绝不能冒此大险。” 霜翎垂头不语,吴家兄弟是府中大夫,若真有二心,府中上上下下恐怕都要不知不觉遭了毒手,知人知面不知心,霜翎就算再喜爱吴映,也不能拿全府的性命冒险。踟蹰了半晌方道:“那王爷能不能只将他们赶出府去,不要伤他们性命?” 这两人对王府知之不深,就算是放出府去也不该有什么大碍。萧轻弦不忍见他为难,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又道:“我本道父皇差我出京,定是要将兵权转至萧锁辞手上,怎知父皇竟是从未召见于他。”自己当真是离京太久,久到猜不透其中关窍,现下霜翎身子渐好,自己也该进宫一趟了。 霜翎也有些疑惑道:“是,属下听夜白说七王爷进宫,回来后便大发雷霆,想来是并不顺遂。而且这段日子宫中风平浪静,听说皇上龙体大安。” “父皇龙体大安?”萧轻弦脑中蓦地一闪,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神冷了冷道:“本王下午进宫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你先吃饭吧。”说着又将碗端了起来。 霜翎双手无力,无法自己端起碗,急忙道:“王爷不可这样屈尊,叫紫琪进来便好。” 正事已说完,两人不必再避人,萧轻弦看了看手中的碗,点了点头,扬声将紫琪唤了进来,自己坐到桌边用膳。 用过午膳,萧轻弦与霜翎并肩躺在床上小憩。霜翎此刻神志清醒,躺在萧轻弦身边万分不适,张了张嘴终于道:“王爷,属□子已经无碍了,今日便搬回去吧。” 萧轻弦原本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点:“侍卫房中人多吵闹,你就在这里住着吧,过几日你身子大好了,我叫人把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是要做我正妃的人,腹中有有我长子,怎么能再回侍卫房中去?” 他语气平淡,与平常无异,霜翎却窘的几乎要寻个地缝钻进去。但思及自己此时这种尴尬的身份,确实不宜回到侍卫房中,也只得不再开口。 萧轻弦见他不说话,复又闭上眼睛睡去。 屋子里一时静谧下来,霜翎依旧觉得身子疲累,没多久又沉沉睡去。再醒来时,萧轻弦已不在身边,想来是进了宫。霜翎睡得久了有些头晕,本想出院走走,紫琪却说慕容元枫说他腹中胎儿情况未稳,嘱咐不能让他妄动。霜翎也只得作罢,让紫琪扶着坐靠在床头。 紫琪依旧坐在脚踏上刺绣,嘴上也不闲着,拿着手上的绷子在霜翎肚子上比了比笑道:“王妃你瞧我这猫绣的爱不爱人?这个肚兜啊,以后小世子出生了,我要第一个给他穿上!” 霜翎被她逗得一笑,两人正说笑间,门外小厮回报道:“王妃,李大夫来了。” 霜翎微微一怔,吴家兄弟想来已经被王爷逐出王府了吧?以前听吴映说过他家家境不好,此刻被逐出府去又该以何为生?想了片刻摇摇头,吴家兄弟若真是七王爷派来的细作,自然会有七王府护他们衣食无忧,如若不是,他们兄弟也算有一技傍身,自己何必这样婆婆妈妈的担心。 霜翎的身子现在有慕容元枫照看,府中大夫不敢胡乱给他吃药,但慕容元枫在宫中当差,不能每天都来给霜翎诊脉,府中大夫便每天都来给霜翎诊脉。 紫琪将脚踏让开,自己站在一边,李老告了罪坐在脚踏上细细诊了半晌,脸上带着笑意道:“小世子果然是福大命大,这几日脉象强了许多,王妃只要再静养一段时日便可。” 言下之意胎儿虽然依旧有些危险,但只要自己多加注意便能保住。其实这样的话慕容元枫已经说与萧轻弦知道,但霜翎刚醒未久还没见过慕容元枫,是以还不知道。此刻听了李老的话,心中颇有些安慰,幸好自己的莽撞没伤了他,否则定会后悔终生。 紫琪在一边仿佛比霜翎更加高兴,喜笑颜开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小世子没事!” 李老站起身来弯腰向霜翎告退。霜翎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吴映……吴陌与吴映可是被遣回家了?” 李老点头道:“是,下午的时候霍管家来说让他们离府。那吴映还在医馆闹了好一阵子。” 霜翎叹了口气道:“有劳李老了,紫琪,替我送送李老吧。” 李老忙道不敢,自己走了出去。紫琪在后面关上房门向霜翎问道:“王妃,你饿不饿?我去叫厨房弄点清淡的小点可好?” 霜翎几日未曾进食,饿薄了脾胃,府中大夫怕伤到他,只叫他前几日喝些粥食。此刻已近傍晚,霜翎腹中有些饥饿,点了点头让紫琪去安排。 萧轻弦知晓萧洛午后有小憩的习惯,便也不急着进宫,挨着霜翎也睡了一会,再睁开眼时,霜翎在身边睡的正香。一向是他在自己身边守卫,萧轻弦极少见他睡觉时的样子,忍不住挑唇笑了笑,让紫琪伺候着起了身,走出房门吩咐了老霍几句,便叫人备车朝皇宫赶去。 萧洛午睡醒来未久,正倚在寝宫的软榻上喝药,就见福喜跑进来道:“皇上,三王爷求见。” 萧洛挑了挑眉,慢慢将手中的药饮尽,空碗递给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方道:“叫他进来吧。” 福喜答应了出去,萧洛也不起身,依旧靠在软榻上向殿内的太监宫女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答应退了出去。过了片刻,萧轻弦走了进来向萧洛行礼道:“父皇。” 萧洛点了点头:“平身吧。” 萧轻弦站起身来微微抬头看了萧洛一眼,面色果然比往常红润了不少,遂笑道:“儿臣听说父皇最近龙体大安,看来不假。恭喜父皇。” 萧洛笑了笑道:“弦儿,你这段日子出京,看来又长进了不少。你我父子许久不见,你既回来了,晚膳便在宫里用吧,好好陪父皇说说话。” 萧轻弦不动声色躬身道:“谢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写一章发一章只有个大体思路没有具体构思神马的,果然出了bug,跟我最初的想法有出入,喵了个咪的,掀桌!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萧洛指着一旁的软凳笑道:“坐吧。弦儿,你此番出京近一月辛苦了,事情也办得不错,果然是长大了。” 萧轻弦欠身坐下道:“多谢父皇夸奖,此乃儿臣该为。不知那高澹……” 萧洛漫不经心的道:“先交给刑部去审审,这等小事你便不必管了,此事过后我自会罚一罚辞儿御下不严。” 萧轻弦垂着眼帘开口道:“七弟年纪还轻,父皇莫要责罚于他,都是儿臣这做兄长的没好生教导。” 萧洛呵呵一笑仿佛甚是满意,顿了顿问道:“你出京这么久,王府里一切可好?” 萧轻弦忙道:“儿臣失礼了,该是儿臣问父皇近来可安好。” 萧洛呵呵笑了笑道:“自然是好,慕容元枫近来寻了一味药材,朕服了感觉甚好。你母妃那边身子也大安了,前日还跟朕说要到安国寺去上香,此番你回来了,无事就到她那里探探,她也想你的紧。就只乐儿那个孩子,整天只知玩乐,你身为兄长,可该好好教导教导他了。” 萧轻弦垂头称是,萧洛这几句话尽说些家长里短,对朝中之事绝口不提,仿佛只是个慈父一般。 萧洛见他不说话,又续道:“我听慕容元枫说,你府上出了个异人?” 萧轻弦抬起头来看着萧洛道:“回父皇,那并非异人,乃是儿臣的贴身护卫霜翎。” 萧洛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霜翎?那不是从小跟在你身边那个小子?他怎么会……” 萧轻弦道:“回父皇,儿臣与霜翎在江南有些奇遇,误吃了一种果子,名唤朱碧果,能使男子怀孕,霜翎腹中的胎儿正是儿臣的长子,父皇的长孙。” 朱碧果之事慕容元枫已与萧洛说过,听闻此言倒也未觉惊讶,只抬头看了萧轻弦一眼,眼中似是带着些赞赏点头道:“既是如此,还叫他做你的贴身侍卫也不合适,改日叫他进宫来拜了朕与你母妃,索性纳了他做你的侧妃吧。” 萧轻弦自然是看见了萧洛带着赞赏的眼神,心中冷冷一笑,他所赞的,不过就是自己没有当面说出他纵容萧锁辞在江南追杀自己一事,当下冷冷开口道:“父皇,霜翎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我欲封他为正妃。” 萧洛脸色一变隐隐有些愠怒:“荒唐!” 萧轻弦不以为意:“何为荒唐?皇家不娶男子为正妻乃是因着男子不会生儿育女。现下霜翎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当个正妃的名头并不为过。” 萧洛坐直身子怒道:“霜翎不过是你手下侍卫,儿时被人送入皇宫给你做个伴读,身份与你是云泥之别,娶这样的人做正妃,你叫我皇家颜面何存?” 萧轻弦看了萧洛一眼不语,萧洛所想虽然是皇家颜面,但所说也确实是事实,霜翎出身微寒,虽是自己左膀右臂,于朝堂上却与自己无益。 萧洛看着他神色变幻,微微笑了笑道:“弦儿,我知你与霜翎情分不同一般,你既觉得亏欠于他,给他个侧妃的名分也就足够了。父皇倒是另有一门好亲事与你。” 原来萧洛所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说这句话,萧轻弦犹豫片刻方问道:“是谁?” 见他并为拒绝,萧洛笑道:“我元信与东勺虽然并未开战,但关系也并不深厚,若能结一门姻亲,日后与天水开战,也能多个臂助。” 萧轻弦疑惑的抬起头,前月萧锁辞欲往东勺,想必就是为了结交东勺公主,虽是未能成行,但父皇显然已默许了萧锁辞所为,又为何在此时向自己提出这桩婚事? 萧洛似是有些为难开口道:“霜翎方才有了身孕,原本不该让你这时候娶正妃,可东勺王前几日遣了使节来我元信,说欲将公主许配与你,朕不想与东勺交恶,只得先答应下来。” 萧轻弦一怔:“欲将公主许配与我?”东勺王若真有意联姻,父皇也不会放弃萧锁辞而选自己,怎么会想到将公主嫁与自己? 萧洛脸上似有笑意:“朕听闻东勺公主与你有一面之缘,是她自己向东勺王要求嫁给你的。朕的弦儿果然是一表人才,那东勺公主还算是有些眼光。” 东勺公主与自己有一面之缘?萧轻弦愕然,自己怎么可能会见过足不出户的公主?自己与东勺并无瓜葛,东勺王此举究竟何意?抬眼看见萧洛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忙开口道:“启禀父皇,儿臣从未见过什么东勺公主,与东勺也无半点联系,还请父皇明察。”私通邻国乃是重罪,萧轻弦眼见萧洛怀疑,急忙辩解。 萧洛盯着他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几个儿子身边都有他的眼线,确实从未听过回报说萧轻弦与东勺有什么关联,面上带笑开口道:“朕自然是知晓你不会有外心,想必是那东勺公主听人说过我弦儿是个好男儿,方才对你芳心暗许啊,哈哈哈哈。” 萧轻弦只得低头道:“父皇谬赞了,儿臣顽劣,也只有父皇看得入眼。” 萧洛似是被他的话逗笑,又笑了半晌方道:“那你意下如何?这公主娶还是不娶?” 娶还是不娶,萧轻弦垂下眼帘,此时正值非常时期,若是自己娶了东勺公主,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便又不同,就算父皇真心偏袒萧锁辞,也不会丝毫不考虑东勺之力,娶了这公主,于自己来说可算是一大臂助。可是若真的娶她为正妃,那霜翎……萧轻弦不期然想起了霜翎在自己面前满怀心伤的强颜欢笑,心突然阵阵抽痛,霜翎有孕在身,自己已许了他正妃的地位,虽说他并未答允,仍愿留在自己身边做贴身侍卫,但王府上上下下都已知晓了这件事,如若自己现下娶了东勺公主,霜翎又该如何自处? 萧洛闲闲坐在软榻上看着萧轻弦开口道:“弦儿,你是父皇的儿子,万事切忌不可以自己为先,知道了么?” 元信与天水关系紧张,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开战,东勺与两国毗邻,实在是再重要不过,父皇这话这分明就是在逼迫自己答应了。萧轻弦暗暗叹了口气,生在皇家万事不可以自己为先,这句话从小便有太傅教导自己,没想到此时竟成了辜负霜翎的借口,若是霜翎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性子恐怕根本就不会埋怨什么,然后等到东勺公主嫁入王府的一天,乖乖的跟在人群之后唤她一声“王妃”吧。萧轻弦皱着眉头强忍着心中莫名的抽痛站起身来向萧洛行礼道:“谢父皇教诲,儿臣知道了。这桩婚事还请父皇安排便是。” 萧洛满意的看着萧轻弦笑道:“这才是朕的儿子,有些担当。天色不早了,去叫福喜进来传膳吧,今日叫御厨房做几道你爱吃的,陪朕好生用过晚膳再走。”想了片刻又道:“去将乐儿也一起叫来,朕好几日未曾见他了,得考教考教他的功课了。” 萧轻弦答应出去传旨,复又回来坐在软凳上与萧洛聊些西行的风土人情。 不过一盏茶时分,太监便回报说萧海乐求见,萧洛边传他进来边笑道:“乐儿这许久没见你,定然是想得紧,否则怎么会这么快便赶来?” 萧轻弦想起萧海乐也微微笑道:“儿臣倒以为海乐他定是愁眉苦脸怕父皇考教他功课。” 萧洛呵呵一笑,便看见萧海乐满脸喜色从门口跑了进来,走到近前行礼道:“父皇。”点点头叫他起来,萧海乐便跑到萧轻弦面前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萧海乐一个月未见兄长,高兴地拉着他不断发问,又想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事说与萧轻弦知道,便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萧轻弦早已习惯了萧海乐这般,也不答话,只静静地听他说,萧海乐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轻重,当着萧洛的面自然不会说些出格的话语,一会问他西疆有什么美人,一会问他西边可有什么新鲜玩意,一会又说自己与周因吵架又复和好,滔滔不绝直说到小太监将晚膳布好方才停下用膳。 父子三人用过晚膳,萧轻弦起身告辞,萧海乐急着就想送他出宫,却被萧洛留下考教功课,只得苦着脸目送萧轻弦离开。 回到王府已是掌灯时分,萧轻弦走回自己卧房,之间紫琪正绞了帕子要与霜翎擦脸,霜翎则是一脸困倦倚在床头。心中顿时有些柔软,走上几步坐在床边开口问道:“身子可好?晚膳用了些什么?” 霜翎下午吃了些小点,晚饭时分并不觉得饿,却被紫琪强灌了一碗粥,无所事事等到掌灯时分萧轻弦还未回来,霜翎还欲再等,紫琪却说他身子不好需得多加休息,只得任由紫琪为自己擦手擦脸。萧轻弦进门之时霜翎已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他坐到床边方才清醒,睁眼正想与他见礼,就听见萧轻弦的问话,语中尽是温柔,霜翎习惯了他的冷淡,有些不适的红了红脸方讷讷答道:“下午用了些小点,晚上便只喝了碗粥……”答完方才反应过来,微抬着头问道:“王爷回来的这么晚,晚膳是在宫里用的?”见萧轻弦点头又问道:“王爷下午进宫……”蓦地醒起紫琪还在房中,忙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小攻结婚了,新娘不是受=_,=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萧轻弦朝门边的紫琪摆了摆手,紫琪放下手中的巾帕走了出去。下午进宫父皇不过就对自己说了一件事,只是对着霜翎,这件事竟是难以启齿,萧轻弦看着霜翎皱眉不语。 霜翎看他神色颇有些担心问道:“怎么,皇上怪罪王爷了么?” 萧轻弦摇摇头,深吸了口气终是开口道:“霜翎,我……父皇让我迎娶东勺公主,做正妃。” 迎娶东勺公主做正妃……霜翎脑中有一瞬间的茫然,终于走到这一天,王爷要娶妻了。自从发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开始,霜翎就一直逃避着这天的到来,只是王爷年纪渐长,这件事再逃避也逃避不了,如今终于是时候了,他昨日说的封自己为正妃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霜翎自嘲的微微一笑,昨日自己若真是答应了,今日这样岂不是一场笑话? 萧轻弦有些心疼的看着霜翎脸上的茫然,轻声开口道:“霜翎,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霜翎脑中一片空白,只想从萧轻弦身边离开,胡乱点着头道:“是,东勺能助王爷一臂之力,这门姻亲是怎么也要结的,属下恭喜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坐起身来。 萧轻弦听他并不见怪,微微松了口气点头道:“父皇能将这门亲事指与我,我必不能推脱。不过你放心,父皇已准了我册封你为侧妃,你……”眼看着霜翎挣扎着就要起身,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道:“你做什么?” 霜翎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敢留在这里,萧轻弦的话说的都对,此番联姻对他登上皇位是极大助力,皇帝偏心萧锁辞,这个机会决不能放过。可霜翎只觉自己心中绞痛,对萧轻弦来说,皇位自然是最重要的,对自己来说,萧轻弦却是最重要的。霜翎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心甘情愿的为萧轻弦的皇位付出,哪知道真到了取舍的时候,心中竟是这般慌乱与疼痛。 萧轻弦见他依旧挣扎不已,心中微有些不安,用了些力气按住他道:“霜翎,你要做什么?” 霜翎抬起头,眼中依旧是茫然:“王爷,属下不能住在这里。” 萧轻弦被霜翎的眼神刺得心中一抽,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叫他一时无所适从,失神间便被霜翎挣开。 霜翎从萧轻弦手下挣开,以肘撑床便向床下移。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与萧轻弦走到了这一步?原本那个王爷离府时能撑得起王府的人哪里去了?眼下这个满身狼狈的人又是谁?脑中一片混沌,霜翎只知要离开这里,奈何全身无力,手下一空,肚子重重的撞在床沿上,痛得忍不住蜷缩起来。 萧轻弦看见他手捧着肚子缩在床上有些吃惊,忙俯身将他抱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叫道:“霜翎,你怎么样了?” 霜翎腹中一痛,脑中反倒有些清醒,被萧轻弦抱在怀里也不抬头,反而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深深吸了口气。王爷要大婚了,这个怀抱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不过就是片刻,霜翎纵容自己贪恋。心中酸涩,眼中也微微有些湿意,霜翎忍过一阵腹痛开口重新道:“王爷就要大婚了,属下恭喜王爷。” 萧轻弦第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抱住他的身子,只觉怀中的人温顺的蜷缩着,呼吸打在春日的薄衫上直透而入,他开口说话时靠在自己身上,震得自己胸膛微微有些发麻,突然就觉得有些舍不得,懵懂着似乎要失去什么,萧轻弦不安的紧了紧手臂叫道:“霜翎……” 霜翎不等他说话便打断道:“王爷,霜翎曾说过永远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愿为王爷左膀右臂,只要王爷不嫌弃,霜翎便永远是府上的大侍卫。王妃的位置,属下不曾想过,王爷不必为难。”只要再过五个月,待这个孩子出世,自己便可永远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永远挣脱这种有了希望又不断失望的日子,做回王爷身边铁骨铮铮的侍卫。沉默了半晌深吸了口气重新开口道:“王爷要大婚,我不能再住在这里,还是搬回侍卫院中妥当。” 这确实是霜翎能够说出来的话,他这人最是温柔,从不忍叫人为难,萧轻弦思绪有些散乱,只觉霜翎的话震得自己心中一阵阵发疼:“你腹中已有了我的长子,今日父皇也允了你做我的侧妃,明日你便随我进宫拜见父皇母妃。” 霜翎有些黯然道:“东勺公主身份尊贵,王爷此时纳侧妃岂不是对她不敬?王爷,霜翎是当真不愿。” 自己每每与他说起娶他之事他都断然拒绝,萧轻弦终是觉得不对开口问道:“霜翎,你为何不愿?” 为何不愿……我所求的是一心一意,你心中若无我,这个名分我宁可不要!只是这样的心思怎么能与萧轻弦说?霜翎在萧轻弦怀中摇了摇头低声道:“霜翎……只是王爷的侍卫。” 这句话萧轻弦听了太多遍,此时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这算是什么理由?”说着将霜翎轻轻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 被强行推离那个怀抱,霜翎闭了闭眼感受着身上残留的体温,复又睁开眼道:“王爷,霜翎本是铁骨男儿,现下有了这个孩子已是意外,这是王爷长子,霜翎不敢自作主张,但待这个孩儿出生后,我不愿只躲在王爷身后,霜翎只是王爷的侍卫。” 竟然是这样?萧轻弦诧异的看着霜翎,皇家子弟身边的姬妾甚至是正妻都不得插手干涉政事,霜翎不是醉心权势之人,那便是为了自己不肯受封。萧轻弦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又隔着一层浓雾看不清楚,皱眉看着霜翎不开口。 霜翎重新低下头叹了口气也不说话,房中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半晌萧轻弦重新开口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侍卫房中人多吵闹,不适合你养伤,你在府中另选一处院子吧。” 霜翎摇头道:“谢王爷,属下无需另选住处,侍卫房中人虽多,却都是属下的兄弟,若有什么事也好相帮,王爷不必担心。” 两人明明贴的极近,萧轻弦却觉眼前的霜翎离自己说不出来的遥远,终是叹气松口道:“今日天色晚了,你先睡下吧,明日再搬也不迟。” 霜翎身心俱疲不再推辞,点了点头躺□来侧了身子,面朝着墙壁闭上双眼,但他心思翻涌又怎么能睡得着?脑中忍不住细细回想起两人二十几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过了良久方觉背后的萧轻弦躺□来低声道:“霜翎,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究竟在想什么……霜翎忍了一夜的泪终于在萧轻弦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滑落,王爷,你深谙帝王绝学,冷心冷情不为外物所动,我究竟在想什么,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任由眼泪落在枕头上,霜翎既不说话也不动作,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终于有了结果,这段从未开始的痴缠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萧轻弦躺在霜翎身边听着他急促的呼吸,知晓他并未睡着,只是不愿开口而已。今夜的霜翎与往常都不同,仿佛格外伤心,是因为自己要娶正妃了么?昨日自己方对他说要娶他为妃,今日便出了这等事,霜翎男儿傲骨定然不能承受,不能原谅,今日才会如此伤心吧。心中虽做如此想法,却仍旧感到隐隐不安,睁着双眼直到夜深,听到身边霜翎呼吸渐渐绵长沉沉睡去,方才支起身子侧头看了看他,只见他憔悴的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紧闭的眼皮也有些红肿,眉头紧皱,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霜翎虽然心思杂乱,但毕竟怀孕嗜睡,又兼身体未复,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梦中是儿时的萧轻弦,咬着嘴唇冰冷着小脸站在太傅身边看自己替他挨打,散学后带着自己跑到太医院命令院中太医为自己上药。倏忽又变成了少年时期的萧轻弦,皇宫中与萧锁辞狭路相逢,两人都是年少气盛,萧锁辞指使跟随的侍卫打了自己,萧轻弦竟就那么不顾身份上前与萧锁辞扭打起来,然后两人被太傅拉开,被皇上冷着脸训斥了一番。忽然天旋地转,霜翎只觉得自己身边贴着一个人,微微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萧轻弦伸出五指狠狠插在山壁上,鲜血在眼前蔓延开来,一转头萧轻弦又皱眉看着自己道:“霜翎,本王要大娶了。”梦境混乱不堪,霜翎知道自己陷入梦魇,挣扎着想要离开,昏迷那几日黑暗中抱在自己怀里的婴儿突然又出现,白嫩嫩的一张小脸,眉眼间已依稀能看出萧轻弦的样子,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张着手要抱住自己。霜翎心中忽然莫名的痛起来,想要回抱住那个孩子,就听门外有人喊着“王妃驾到”,怀中的孩子倏忽不见,霜翎惊得满身冷汗,猛的醒了过来。 萧轻弦坐直了身子看着霜翎,见他原本只是不适的翻身,突然皱起眉头,紧接着呼吸急促起来,双手也不自觉的伸到半空中乱抓,最后突然睁开眼,不甚清明的眼中尽是惊慌失措。伸手抓住了他兀自伸在半空中的手,萧轻弦问道:“做恶梦了?” 此时天色已亮,霜翎眨了眨眼方才清醒过来,无力的手撑着床想坐起来,避开萧轻弦的发问喃喃的道:“天亮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啰啰嗦嗦的写了将近九万个字只说明了两件事: no1:小攻是个二傻子,不懂啥叫喜欢 no2:目前来说小攻心里最重要的是皇位,其实这是一个小受与皇位争夺爱情的故事orz…… 好吧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第三十章 萧轻弦轻轻嗯了一声,按住他的肩让他重新躺下道:“你现在不宜妄动,现在这里住着,待身子好一点再回侍卫院去吧。”。 霜翎虽不想与萧轻弦再共处一室,但他昨夜心力俱瘁,肚子又在床沿上重重撞了一下,此时只觉腹中隐隐作痛,也不逞强,点了点头。。 萧轻弦见他不再像昨夜那般强硬,松了口气扬声唤道:“紫雯。”。 门外侍立的婢女急忙推门走了进来轻声道:“王爷。”。 萧轻弦坐起身来示意她伺候更衣,霜翎躺在床上不敢擅动,紫玉跟了进来绞了巾帕替他净面。萧轻弦不说话,紫雯与紫玉都不敢说话,一时房中静悄悄的只闻水声。。 房门被轻轻叩响,老霍站在门边低声叫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道:“何事?”。 老霍道:“回王爷,大王爷来了。”。 萧轻弦原本净面的手顿了顿,大哥这么早到自己府上来是有什么事?想了片刻便道:“叫人去花厅奉茶,本王这就去。”。 老霍答应一声自去布置。萧轻弦梳洗完毕忍不住回头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床架,似乎昨夜有些失控的人根本不存在一般。萧轻弦醒来自然有人去厨房传膳,此时紫琪端着两人的早膳走了进来在桌子上布好,萧轻弦不及用饭,边向外走边开口吩咐道:“你们伺候……大侍卫用饭。”。 三人有些怔愣的看着萧轻弦的背影,唤霜翎王妃乃是萧轻弦默许,为何此时又叫回了大侍卫?紫琪诧异的转过头看着霜翎道:“王妃……”。 霜翎转了转头把视线从床架上移开,看着紫琪扯出一抹笑道:“我昨日不是说了,别叫我王妃。王爷不日便要大婚,若叫王妃听见如何是好。”。 他声音有些无力,语气毫无怨怼,平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萧轻弦方才踏出房门,昨夜纠缠了自己一夜的那种心痛仿佛又回到身体里来,有些焦急的不知该怎样压制这种心痛,叹了口气终是走了出去。。 紫琪吃惊的睁大眼睛:“王爷大婚?怎么可能?那王……大侍卫你……” 紫雯与紫玉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她们皆是萧轻弦身边伺候的人,来日萧轻弦若大婚,也必定会一并伺候王妃。霜翎在府中掌事多年,为人温和,待下人宽厚,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婢女自是希望他能做王妃。。 霜翎对这三双眼睛微微苦笑一下,这种事对萧轻弦尚且不能说,又怎么能对她们说得清楚?只得摇了摇头不说话。。 紫琪有些着急,正想追问,就听见门外老霍道:“王妃,慕容太医来了。” 霜翎叹了口气,王妃这二字仿佛讽刺一般,恍惚间只被这两字刺得鲜血淋漓,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道:“霍老请进吧。”。 老霍推门将慕容元枫让了进来,正要退去,霜翎开口叫道:“霍老。”。 老霍停住动作站在门边问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霜翎平静着语气道:“王爷不日就要大婚,王妃这二字,还望霍老约束下人莫要再唤。” 老霍一怔,脱口道:“那你……”。 霜翎道:“原本怎样便是怎样,府中之事我现下无能为力,还要偏老霍老了。” 这语气分明就是王府掌事的大侍卫,老霍不敢再问,垂头答应一声退去。 慕容元枫站在房中,原本淡然的神色中带了些玩味,挑眉看着躺在床上的霜翎。 霜翎偏过头看着谪仙一般的慕容元枫,这是他醒后第一次见慕容元枫,此人盛名在外,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当下恭恭敬敬开口道:“慕容太医。”。 慕容元枫淡淡地道:“不必这般客气,叫我元枫便好。你腹中的胎儿尚不稳定,心中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自己的伪装在这人面前仿佛无所遁形,霜翎垂下眼帘,又复抬头向紫琪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三人答应了一声都退了下去,将门轻轻掩上。 慕容元枫坐在床边的软凳上拿过霜翎的手腕细细诊断。两人并不相熟也无话好说,霜翎只见他皱着眉头瞟了自己一眼便坐到桌边,推开布好的饭食写了一张药方后方道:“你前些日子受伤过重,腹中胎儿几成死胎,还需小心在意。”。 原来自己腹中的孩儿几成死胎,霜翎忽的有些后怕,对于这个孩子,自己原本不能接受以男子之身孕育胎儿,可他在自己腹中慢慢长了五个月,早就成了割舍不去的骨肉,如若真的失去了他……霜翎不敢细想,只点了点头道:“多些慕容太医,我会小心在意。”。 慕容元枫看了看霜翎忽的开口道:“三王府的事我也曾听皇上提起过,三王爷待你至此,泥人也要有几分土性,你好自为之。”。 这话是什么意思?霜翎疑惑的抬起头看着慕容元枫,却看见他复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药箱整好轻飘飘的道:“叫下人按这个药方煎药,三日后我再来。”。 霜翎忙道:“慕容太医,王府事务繁多,不容我这般静养,我何时才能行动自如?” 慕容元枫沉默了片刻道:“我三日后再来,如若那时你身子好转,下床行动便可无碍了。” 自己还要在这里与萧轻弦共处三日,霜翎黯然点了点头:“多谢。恕我不能远送。” 萧轻弦疾步向花厅走去,心中暗暗疑惑,萧墨笙自开牙建府以来,极少到自己和萧锁辞府上走动,近几年来自己与萧锁辞斗得如火如荼,萧墨笙更是对自己两人避之不及,今日怎么会一大早便到王府来?心中虽然不解,待见到萧墨笙后脸上却是笑得恭敬:“大皇兄可是稀客,今日怎么想到到我这里来?是我贪懒怠慢,还请大皇兄恕罪。”。 萧墨笙摇摇头微微笑道:“不碍事。我来寻你只为问问你,你……果真要大娶了?” 萧墨笙虽是兄长,却一直没有娶妃,身边甚至连个侍妾都无,萧轻弦看了看他,莫不是萧墨笙起了个大早是特地来怪罪?只是这门婚事乃是父皇所赐,萧墨笙又从不醉心权术,怎么可能上门怪罪?心中思量不定,口中便也敷衍道:“皇兄从哪里听说来这件事?”。 萧墨笙眼神一黯低声道:“我……”犹豫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并非来责怪于你。只是我听说东勺公主要嫁与你为正妃,父皇又欲将周因许配给锁辞。”。 父皇要把周因嫁给萧锁辞?萧轻弦大惊,这件事他从未耳闻,昨日进宫时萧洛也并未提起,萧墨笙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些事?今日一早来自己府上说这些又是为何?周因乃是周承弼爱女,许配给了萧锁辞,萧锁辞在朝中得一大臂助,与自己又可分庭抗礼,两人之间便又如前番那样不分轩轾,父皇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萧墨笙看着萧轻弦的神色变幻不定,低垂着眼帘慢慢开口道:“你和锁辞怎样我不管,只是周因她与海乐青梅竹马,不该被你们这般牺牲。”。 原来是自己想得太多,萧墨笙从小就对权术毫无兴趣,反倒是一直醉心那些风花雪月的戏文,此时看见周因被这样莫名其妙的许配给萧锁辞,想来是为她抱不平。萧轻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萧墨笙比自己尚且年长,权术之争不可避免就要有些牺牲,周因不过是父皇用来拉平局势的一枚棋子而已。但这样的话早在自己与萧墨笙都未及冠之时便已理论过,萧墨笙那样的性子原本就不适合生在皇家,插手于这样的牺牲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 萧墨笙看见萧轻弦满不在乎的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踌躇了半晌仍旧开口道:“轻弦,你我争辩那件事也毫无益处,我的性子本就是这般,你也知晓。父皇此举的用意你我都能明了,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你真的要娶东勺公主么?”。 自然是要娶,就算朝中有周家抗衡,东勺的助力对自己来说也至关重要。周家手中并无兵权,而自己若娶了东勺公主,便可轻易调动东勺大军。萧轻弦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大皇兄,父皇的心思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就算我不娶东勺公主,周因也未必不会嫁与七弟。” 萧墨笙黯然,萧轻弦所言确是事实,父皇这几年来偏袒萧锁辞,自己也有所察觉,如若萧轻弦不娶东勺公主,父皇也未必不会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增添萧锁辞在朝中的助力。萧墨笙咬唇不语,半晌复又抬头轻声问道:“那……你府上的霜翎呢?他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的算是不知所云莫名其妙orz……因为我感觉思路有点断点,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为啥要把这句话写在前面呢?就是因为——如果你有恶心、反胃、想扔臭鸡蛋的症状,请尽快点x……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萧轻弦皱起眉头,霜翎现下是他心中一枚尖刺,每每有人提起他心中都莫名疼痛,此番迎娶东勺公主,萧轻弦心中确有愧疚,当下脸色有些不悦道:“霜翎是我府上的大侍卫,我娶妻之事与他何干?” 萧墨笙显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怔了片刻终是垂下头黯然道:“是我多事了。只是霜翎他现下不比寻常,你……好自为之。我一早前来打扰,也该回去了。”说着就要作势起身。 萧轻弦心中暗惊,萧墨笙这话说的虽是隐晦,但分明是知道了什么。霜翎之事府中之人绝不敢轻易乱说,萧洛知晓也是因为慕容元枫之故,萧墨笙从不关心这些朝堂之事,与父皇也不甚亲厚,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忙开口唤道:“大皇兄。” 萧墨笙停住动作微微抬头看着萧轻弦:“怎么?” 萧轻弦沉吟片刻道:“这些事……大皇兄是如何得知?” 萧墨笙眼神一闪摇头道:“这你不必知道,我并不会妨碍到你,你不用担心。” 萧轻弦却不肯轻易放过:“大皇兄从不关心朝中之事,也从未听说哪家有大皇兄的眼线。周因之事连我都不知,敢问大皇兄到底是如何得知?” 萧墨笙被他逼问的有些惊慌,站起身来就想向外走,却被萧轻弦一把扣住肩膀。萧轻弦身形高大,萧墨笙却比他矮了半头,被他牢牢扣住动弹不得,回过头来脸上已带了些怒意:“轻弦,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两人正拉扯间,就见老霍小跑着从院外走进来急道:“王爷,七王爷来了!” 萧锁辞?萧墨笙与萧轻弦同时一惊,一时僵持在原地,就听院外有人高声道:“我来三哥府上还要什么通传,兄弟之间何用如此生分?三哥,我可进来了。”话音刚落,院门口处就转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正是萧锁辞,跟在他身后的人一袭黑衣,眉目张狂,萧轻弦并不识得。 萧墨笙看见跟在萧锁辞身后的人,身子一僵,原本要扯落萧轻弦的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蓦地回过神来,趁着萧轻弦出神急急甩脱他的手,话也不说,快步向外走去。 黑衣人眯着眼睛看着萧墨笙握住萧轻弦的手,待萧墨笙走到自己近前时本想伸手拦住,想了想还是作罢,不紧不慢的跟在萧墨笙身后向外踱去。 萧墨笙察觉到他在身后跟着自己,脚下走得更快,几乎跑了起来,也不在乎身后萧轻弦与萧锁辞诧异的目光,跌跌撞撞逃一般的出了院子。 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直到两人出了王府大门转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方才紧走几步追上萧墨笙,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逃什么?” 萧墨笙眼神中俱是慌乱,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邱梓易,你快放开我!”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6节 邱梓易冷笑一声道:“放开你?那次我好心去救你,你可是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昨日我去你府上,你可又叫人将我赶了出来。今日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你?” 萧墨笙听了这句话忽的不再挣扎,反而抬起头来盯着邱梓易的眼睛道:“邱梓易,你是天水国皇子,萧墨笙虽不醉心朝政,却也担不起卖国贼子的罪名。还请你莫要再来纠缠,我自己的生死有我自己看顾。” 邱梓易眼神阴狠,狠狠扣住了萧墨笙的下巴:“想甩开我?当年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你为何不想甩开?现下大局将定,你还想与我撇清关系?萧墨笙,你注定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逃开!” 萧墨笙被他捏的下巴生痛,眼神倔强的不肯逃开,紧盯着邱梓易的眼睛挣扎开口道:“萧墨笙,不做卖国贼子!” 邱梓易眼神更加阴寒,凑到萧墨笙嘴边,张口咬住他的嘴唇,直到将萧墨笙嘴唇咬的鲜血淋漓方才放开,舔了舔自己沾满血迹牙齿冷笑道:“萧洛大限将至,届时萧锁辞登上帝位,我向他讨了你,你想他会不会顾念兄弟之情为了你与我反目?”说罢手指用力甩开萧墨笙的下巴续道:“且容你再逍遥几日,只是别再让我看见你与其他的男人拉拉扯扯。” 萧墨笙浑身颤抖站在原地,看着邱梓易朝三王府方向走去,血迹斑驳的嘴唇开阖了半晌,直到看不见邱梓易的身影方喃喃的哽咽道:“你是邱梓易,不是我的赵易。萧墨笙,不做叛国贼子……”被邱梓易捏过的下巴红肿起来,痛的萧墨笙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萧轻弦看着黑衣男子追着萧墨笙出了院门,心中微微疑惑,转眼间看见萧锁辞站在院门口,也转头看着两人背影。整了整思绪,开口笑道:“锁辞今日怎么有空到三哥这里来?用过早饭了么?” 萧锁辞也将自己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看着萧轻弦笑道:“锁辞惦记着三哥府上厨子的手艺,早饭还没吃。前次来做的那个小点心我很是喜欢,今日我可要多吃些。” 萧轻弦脸上不动声色叫过老霍吩咐道:“去叫厨房准备早饭过来,多备些七王爷喜欢的那种点心。” 老霍迟疑片刻,萧锁辞上次来三王府还是萧轻弦生辰,当时府上摆宴,准备的点心不下百种,谁知道萧锁辞喜欢的是哪一种?微微抬头看了看萧轻弦,王爷自然也不会知晓,但为显兄弟亲厚不便发问,这话只得自己来问。忙转头看着萧锁辞笑道:“老奴年纪渐长,记性也越来越差。恕老奴愚钝,敢问七王爷吩咐的是哪一种点心?老奴好吩咐厨房去准备。” 萧锁辞不过随口一说故意为难萧轻弦,哪里记得什么点心,被一个下仆轻描淡写几句话为难住,瞟了萧轻弦一眼呵呵笑道:“三哥府上厨子手艺精湛,我哪里知道叫什么名字了?不如叫他们将拿手的准备几样来,我再仔细尝尝可好?” 萧轻弦自是满意老霍的答话,淡淡笑着看着老霍道:“就按七王爷吩咐的办,去吧。” 老霍答应退下,自去厨房吩咐早饭。 萧轻弦走在前面引着萧锁辞进花厅道:“七皇弟一大早来我这里,莫不是只是嘴馋?” 萧锁辞跟在他身后笑道:“自然不是。锁辞昨日一早进宫拜见父皇,父皇与我说三皇兄最近要大婚,可是真的?” 萧轻弦脚步顿了顿,萧锁辞昨日早晨进宫之事夜白已向他回报,父皇既已将此事告知于他,周因的婚事也定是两人商讨后定下。片刻后微笑开口道:“父皇定下的亲事,我自然是不敢不从。大皇兄都尚未娶亲,我越兄而娶,心中难安啊。” 萧锁辞走到花厅客位上坐下笑道:“我可是听说那位东勺公主对三皇兄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呢。” 萧轻弦心中不耐被他这样逼问,淡淡的道:“我可是听说父皇想把周因许配给七皇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萧锁辞微微眯眼,尚未答话,就看见一名小厮引着邱梓易走了进来。将周因嫁与自己之事,父皇断然不会跟萧轻弦说,昨日商定后自己也只与邱梓易说过,而邱梓易昨日下午不知所踪,今日萧墨笙一反常态到三王府中来,又见他与邱梓易行为怪异,前后稍加联想,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向邱梓易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不满,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头来看着萧轻弦笑道:“三皇兄消息倒是灵通。周太师前几日说周因年纪渐长,该到考虑的年纪了,海乐还未及冠不得娶正妻,周太师就这么一个独生爱女,怎么会叫她做了偏房?是以便与父皇商量着将周因指给我做正妃,说是反正我也与因因相熟,必不会亏待了她。” 他这番话说得轻巧,将此事都推脱给周承弼,萧轻弦自然是一字不信,只是他说的确是实话,宫中规矩皇子未及冠不得娶正妻,萧海乐年纪的确差了几岁。可是周因与萧海乐年纪相仿,根本不必着急,等上萧海乐几年也无妨,父皇这个理由着实牵强。 邱梓易走进厅来看了萧轻弦一眼并不说话,默默的站在萧锁辞身后,只当是他的贴身护卫。 萧轻弦想起霜翎对邱梓易的形容,又感觉到他身上遮掩不住的气势,隐隐猜到这是什么人,转而问道:“七皇弟,这位面生得很,是你的朋友么?” 邱梓易乃是敌国皇子,身份尴尬,萧锁辞怎敢承认他的身份,呵呵笑道:“是我从江湖上寻来的个高手,做了我的贴身侍卫,名唤赵易的。” 他言辞含糊,萧轻弦反而确定了此人的身份,但萧锁辞不肯承认,萧轻弦也不紧逼,微微一笑道:“既是江湖上的侠客,便不必拘泥身份,请坐吧。”看着邱梓易坐下又复向萧锁辞道:“现下你娶了因因,海乐恐怕不能与你干休了。” 他一副玩笑的口气,萧锁辞便也笑道:“海乐顽皮的紧,我可怕他来找我纠缠不休,还请三皇兄为我遮掩一二。”心中却知真正不肯干休的人正是眼前之人,但如今父皇健在,也不容萧轻弦轻易动作。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心知肚明。 作者有话要说:被迫停休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轴转的小渊来报社,被雷到的概不负责,哇哈哈哈哈哈!!!!←——这货显然已经疯了,请勿投食……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萧锁辞此番来只为探萧轻弦口风,漫不经心的吃过早饭后便起身告辞。萧轻弦自然不会挽留,送走了萧锁辞二人,转过头来看着老霍微微皱眉道:“慕容元枫来过了?” 老霍点点头:“是,方才大王爷在时便来了,老奴不敢打扰,直接带他去了……大侍卫处。” “大侍卫”三字本是自己吩咐众人,此时听起来却颇为刺耳。萧轻弦沉默了片刻方续道:“他怎么说?” 老霍低头答道:“慕容太医说大侍卫身子渐好,过三天他再来,届时若是没有差错,大侍卫便可下床行动了。开下来的药方老奴也已交给厨房,王爷请放心。” 老霍做了多年管家,办事自然周到,萧轻弦点了点头,本该回自己房间,想起霜翎却怎么也迈不开步,转身朝临水阁走去。前些日子一直挂心霜翎的伤势,现下也是该去会会南疆国主了。 丹凤仿佛早已预料到萧轻弦回来,闲闲坐在椅子上喝茶,看见萧轻弦也只挑唇一笑道:“三王爷呢。丹凤可是久候了。” 萧轻弦那日只听见过他的声音,并没见过他的样子,只是他软绵绵的声音便叫萧轻弦不喜,此时配上他这阴柔妩媚的样子,更叫萧轻弦遍体生寒。丹凤是邻国国主,两人不便相互见礼,萧轻弦也只是点了点头,坐□来接过婢女送上的茶道:“这几日霜翎身子不好,我方从西疆回来,怠慢了丹凤国主,请勿见怪。” 方从西疆回来?听着萧轻弦睁眼说谎,丹凤也不与他辩驳,反而笑道:“见怪呢。我既上了你这贼船,自然也下不去了呢。” 萧轻弦不知此人深浅,不欲与他玩笑,肃颜道:“我听霜翎说,丹凤国主欲助我一臂之力,不知丹凤国主此言何意?” 丹凤笑的眯了眼:“何意呢。轻弦,你是聪明人,何用我解释的这般清楚?” 两人只是初见丹凤便自作主张唤的这般亲近,萧轻弦微微皱眉,但此时自己有求于他,只得不予理会,只问道:“南疆与我元信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丹凤国主为何此时找上我?” 丹凤笑道:“找上你呢。你们元信皇子三人,大皇子没半点气概,七皇子为人太过阴狠,只有你,长得又好,为人又好呢。” 自己问的并非这个意思,况且这话说得怪异,萧轻弦皱眉道:“丹凤国主此言何意?” 丹凤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笑道:“意思呢。轻弦,你若做了皇帝,与我南疆联姻可好?” 联姻?萧轻弦狐疑的看着丹凤:“我尚未娶亲,并无儿女。” 丹凤“扑哧”笑出声来:“儿女呢。我说的可不是儿女呢。” 萧轻弦隐隐感到不对:“我并无姐妹,莫不是丹凤国主尚有未出阁的姐妹?我已……” 丹凤眯着笑眼走到萧轻弦身边,双臂一伸一双素手便揽住了萧轻弦的脖子,人也顺势坐在了萧轻弦怀里低声笑道:“姐妹呢。轻弦,我问的可是你可愿嫁我为妻呢。” 萧轻弦皱眉微微向后一躲,联姻不过是手段,身边人是谁都无所谓,他并无任何感觉,也不愿此时得罪丹凤,只开口道:“我不愿嫁人。” 丹凤笑得更凑近了些道:“那,我嫁你可好呢。” 萧轻弦淡淡的道:“我已答应了娶东勺公主为妃,丹凤国主愿做侍妾么?” 丹凤抬眼看着萧轻弦,似是有些不悦:“东勺公主呢。为何要娶她为妃?有我帮你还不够么?” 萧轻弦道:“我元信不愿与东勺反目,还请丹凤国主见谅。” 丹凤有些恼怒,从萧轻弦怀里站起身来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道:“这样呢。”独自沉思了半晌又开口道:“那我便等等呢。待你得了帝位,我助你灭了东勺,如何呢。” 这样确是铲除身边大国称霸天下的好办法,只是萧轻弦忽的有些不耐,昨日父皇强逼自己娶东勺公主,今日丹凤定说要嫁给自己,唯有霜翎,二十几年来一直安安静静陪在自己身边,尽他可能帮助自己,直到有了这个孩子依旧不声不响没有怨怼。如若自己身边没有这些禁锢,娶妻定要……萧轻弦在心中叹了口气,收回思绪道:“此事对我来说甚是有利,只是不知丹凤国主利在哪里?” 丹凤笑道:“我呢。我南疆与你元信毗邻,但天灾不断,百姓活得艰难,若有元信相助,我南疆百姓也可得些庇护。况且……”挑眼看着萧轻弦,丹凤笑得更加妩媚:“嫁了你,我也算是终身有依,何乐不为?” 南疆国主并非世袭,而是国主年届五十时由大祭司挑选一名孩童培养,是以丹凤并不考虑留嗣之事。萧轻弦也并不奇怪,敷衍的点了点头。如若答应了丹凤,自己夺嫡便有东勺与南疆两国相助,再加上齐绍辉手中的兵权,可算是略胜一筹。父皇就算在偏袒也要提防自己逼宫,除了京城兵权,手中也无任何筹码能交予萧锁辞,无形中便是自己胜了。但答应了丹凤,自己又将霜翎置于何地?沉思片刻悚然一惊,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将霜翎看得太重,此番萧锁辞擒拿霜翎恐怕便是想让自己心神大乱,亲自夜探七王府,若非夜白知晓他府中布置,自己极难全身而退。现下萧锁辞确定了霜翎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日后怕是更不能安宁。 丹凤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眼神渐渐游离,显然已想到了别的地方,不悦开口打断道:“怎样呢。你想的如何?” 萧轻弦将目光重新放回丹凤身上,霜翎现□子特殊,自保能力极弱,自己再小心在意恐怕也会叫萧锁辞找到机会,那不若给霜翎寻个挡箭牌,只要自己装作不将霜翎放在心上,萧锁辞自然不会为难于他。至于以后的事,也只能以后再说了。萧轻弦抬眼看着丹凤淡淡的道:“丹凤国主一片美意,我也不好拂逆。只是我身边危险重重,丹凤国主可要小心。” 丹凤笑的眉眼弯弯:“那是自然呢。”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道:“轻弦呢。你当真不记得了我么?” 没想到自己不出元信都能有着许多“故人”,萧轻弦淡淡瞥他一眼摇头道:“我从未到过南疆,想是丹凤国主记错了。” 丹凤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我相见并非在南疆,而是在你元信京城。我那时偷偷潜入元信,不懂风俗规矩被人为难,是你替我解围呢。” 这种事之事随性而为,萧轻弦怎么可能会桩桩件件放在心上?对丹凤自然是毫无印象。淡淡开口道:“丹凤国主好雅兴,身为一国之主,不在朝中打理朝政,竟天天有空到我元信来。” 丹凤笑道:“朝政呢。那次我是第一次来元信,当时我登基未久,不愿做国主呢。现下来元信,一来是为了我南疆日后顺遂,二来便是为了寻你呢。我离京自然有大祭司代我打理朝政,你不必担心呢。” 萧轻弦不关心南疆朝政,也不答话,之站起身来道:“叨扰许久,我也该回去了。日后之事有劳丹凤国主多多相助。告辞。” 丹凤知道萧轻弦性子冷淡,今日能让他答应自己已是不易,当下也不挽留,只笑笑站起身来看他快步离去。 实在无处可去,萧轻弦只得走回自己院中,推开房门,只见紫琪与紫玉两人围着紫雯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紫雯安安静静坐在脚踏上拿着绣花绷子做自己的活计,霜翎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乱翻。萧轻弦知道霜翎喜好练武,并不爱读书,更何况房中有紫琪紫玉两人吵闹,怎么能看得下去?霜翎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些事做罢了。心中没来由觉得有些憋闷,微微叹了口气。 房中四人看到他进门,紫琪紫玉急忙闭上嘴,紫雯站起身来,三人向他行礼,霜翎也勉强撑起些身子叫道:“王爷。” 萧轻弦挥挥手遣退紫琪三人,走到床边坐下道:“我听老霍说你身子好些了?” 霜翎点点头:“慕容太医说再过三日便可下床。王爷,今早大王爷来是为了何事?” 萧轻弦习惯了与他商讨事情,顺口答道:“何止是大皇兄来,萧锁辞也来了。大皇兄说父皇要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 霜翎吃惊的睁大眼睛:“周太师之女?皇上这般……” 皇上这般乃是为了拉平局势,这样的话霜翎不便说出口,但萧轻弦岂会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点了点头道:“你不必担心,方才我去了临水阁见丹凤,他说助我夺嫡,再助我灭东勺。” 灭东勺?那东勺公主……霜翎心中狠狠一跳,声音有些发颤问道:“丹凤国主……为何这般?” 萧轻弦皱眉不语,自己原说了娶霜翎为妃,现下却要先娶东勺公主再娶丹凤,心中竟是愧疚异常,沉默半晌方道:“丹凤说……待除去东勺后,要嫁我为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渊是来报社的,俗话说得好,树上的渣攻成双对。被丹凤骗过的请举手=_,= 第三十三章(上) 第三十三章 霜翎全身如坠冰窖,冷的无法自持,微微打起颤来,声音也带上了些颤抖:“嫁王爷……为妻?”脑海中蓦地闯入丹凤的笑脸:“小侍卫,我也不怕把话说明了,我很喜欢你,待元信事了,你随我回南疆去,给我做国后如何?”话犹在耳,霜翎虽从未放在心上,却也明白自己是被丹凤利用,丹凤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接近萧轻弦。遏制不住的低低笑了起来,霜翎慢慢回想丹凤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为了维护萧轻弦,如若他真的喜欢的是自己,当日自己要去七王府寻人,他该做的是阻拦而非引开邱梓易。那个人,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注,换取萧轻弦侍妾腹中的骨肉。不想自己到了今日方才明白,险些赔上了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原来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笑得太过惨烈,萧轻弦见惯了他温和的笑容,从未见过他这样笑,心中不安逐渐扩大,忍不住开口叫道:“霜翎……” 霜翎抬起头,眼中俱是决绝:“丹凤国主此举对王爷极是有利,王爷确该答应。”自己原本就不该抱有妄想,王爷高高在上,又相貌出众,丹凤能注意到他身边的侍卫才是奇事。至于王爷自己,权势乃是王爷心头所系,能伴在王爷身边的人皆是能助王爷一臂之力之人,自己只是小小侍卫,原本的私念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现下彻底失去也是活该。 萧轻弦从未见过这样的霜翎,情绪激烈,温温和和的一个人,眼中的决绝似乎要把他燃烧殆尽。萧轻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的看着霜翎。 霜翎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有万千言语想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深吸了口气复又开口道:“王爷,丹凤国主武功深不可测,属下与他交手从未占过上风,王爷还需小心在意。此刻丹凤国主住在府中,知晓我在这里恐怕不妥,属下也该回去了。” 眼前的人面色苍白,怪异的微凸的肚腹上是不同寻常的热度,身子并不像女子那般柔软,搂在怀里的时候甚至有些硌人,但却不知怎的,萧轻弦心底隐隐回荡着不能放他离开的声音。想了片刻拖延道:“你先下不能下床,待三日后再说吧。” 霜翎片刻都不想与他独处,昨日听说他要娶东勺公主时自己只是伤怀,今日听说他要娶丹凤,自己已经是死心。在这个人的心中,没有自己的位置,从今日起,便不要再奢望,自己只是他的贴身侍卫,再无其他。霜翎面色惨然开口道:“王爷,还请让霜翎回去。” 萧轻弦心中没来由的痛楚,脸色也有些不悦:“你先下无法自己走动,我不想叫别人碰你。” 霜翎脸色顿时惨白,自己是萧轻弦的贴身侍卫,平素里与侍卫有些接触都是正常,甚至勾肩搭背同床而眠也不是没有过。萧轻弦这话无异于管教行为不检的妻室,听在霜翎耳中倒似是极大的讽刺。 萧轻弦看见霜翎脸色剧变,颇有些不明所以,霜翎已是自己的人,就算不能娶他为妃,但他身怀自己骨肉,早该算是自己的妾室,不容其他男人碰触也是正常。他贵为王爷,原本心中就不畅,看见霜翎这般更是烦闷,不知该说什么好,皱眉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出了房门。 心神不宁的坐在书房中处理公事,直到晚膳时分方才重新回到自己卧房,萧轻弦推开房门,只见紫雯坐在床边喂霜翎吃饭,霜翎面色平静,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见萧轻弦进门,紫雯就想站起身来行礼,萧轻弦挥了挥手叫她继续喂霜翎用饭,回头叫紫琪将自己的晚膳也摆到房中来,方才走进来坐在桌边看着霜翎。 霜翎只在他进来时低低唤了一声“王爷”,余下便张口吃下紫雯喂过来的白粥,眼皮也不抬,脸上一片平静,心中亦是一片平静。上午萧轻弦拂袖而去之时他便真正死了心,从今以后萧轻弦只是自己的王爷,王爷的私事,不管、不问、不看。直到晚上看见萧轻弦,心中微微一颤,却强迫自己低下头遏制那份感情,从今以后,自己的世界便只剩腹中这个婴儿,再无其他。 萧轻弦心中颇有些烦躁,霜翎这两日乖乖住在自己卧房,两人之间再无前段日子那种温和亲昵,似乎总有些隔阂。他原本心情冷淡,这般烦躁之情从未有过,便尽量避开霜翎,白日呆在书房,直到霜翎睡下方才回自己卧房。虽是这般,却依旧不愿霜翎搬回侍卫房中。 霜翎收敛心思再也不肯放任自己与萧轻弦如以往那般亲近,既已决定断情,便断的彻彻底底,每日待萧轻弦离开房间方才起身,不待萧轻弦回来便入睡,两人偶尔遇见也是低眉顺眼唤一声“王爷”,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对小攻死心了,我也对这篇文死心了,喵了个咪的,各种不顺畅……今天先更半章吧 第三十三章(下) 霜翎这几日小心在意,慕容元枫再来时,开了方子便准他下床慢慢走动。萧轻弦虽是不悦,霜翎却一再坚持,终于准了他回自己房间。房中再无霜翎倚在床头的身影,萧轻弦反觉难耐,日日呆在书房,甚至有时晚上也歇在书房。 紫雯温柔细心,萧轻弦遣了她跟去伺候霜翎,紫琪孩子心性,一直挂怀着霜翎腹中的小世子,趁着萧轻弦不留意,也常常跟去霜翎房中。 霜翎平素无事便与不归练武打发时间,此番不归被萧轻弦遣到天水,慕容元枫也嘱咐自己也不能动作太大,只得每日在院中走走,看着紫雯紫琪与院中侍卫笑闹,无事可做,心中也一片空白。他在府中闲极无聊,终于忍不住,寻了一件宽松的衣衫穿上便出了府门。 京城的大街白日里总是人来人往热闹的紧,霜翎穿梭在人群中间,放慢脚步细细打量世俗百态,心中的空白似乎也被填满了些,路旁只及腿高的小娃娃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霜翎的腿,满面的口水蹭在霜翎裤子上,口中依依呀呀不知在说什么,霜翎心中一片柔软,慢慢蹲□子握着小儿的小手笑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爹娘呢?” 小娃娃尚说不好话,“啊”了几声,看着霜翎笑起来。 霜翎笑着想把他抱起来,身后有人喊道:“小虎,你又去做什么了!”声音太过熟悉,霜翎一怔,回过头去,只见一人手上提满东西,有些狼狈的跑了过来,圆圆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吴映。自从他们兄弟被萧轻弦赶出王府,霜翎就再没见过他,此时看见颇觉亲切,微微笑着叫道:“吴映。” 吴映抬头看见霜翎,立刻停下脚步不可置信般的瞪圆了眼睛,片刻之后又惊又喜叫道:“王……” 霜翎急忙伸手打断了他:“外面人多口杂,叫我霜翎便可。” 霜翎毕竟年长于他,吴映想了想笑道:“翎哥哥,你近来可好?他……”说着瞄了一眼他的肚子,看见那里依旧凸出松了口气笑得更加开怀:“他也好吧。” 霜翎有些不适的重新掩了掩衣衫,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视线,摸了摸依旧黏在自己腿上的小娃娃的头问道:“这是谁?” 吴映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拎着许多药材,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小小纸包,本想抱起小虎,却腾不出手来,狼狈的道:“小虎,别乱跑!”又抬头尴尬的看着霜翎笑道:“这是邻家的孩子,我嫂嫂产后虚弱无法下床,哥哥赚钱养家,东奔西跑到各处给人家看病,我……我不擅家事,只能请了隔壁王嫂不时到家中帮忙。那个……王嫂家里几个孩子,看管不过来,小虎年纪还小,我便将他带在身边看着,免得出事。” 早就知道吴映家中条件不好,不想被赶出府后竟落到了市井底层。霜翎心中愧疚,俯身抱起脚边的小娃娃道:“今日我闲来无事,去你家看看吧。” 吴映面露喜色,随即又扭捏道:“我……我家乱的很,翎哥哥你……” 霜翎笑道:“同我客气什么,走吧。” 吴映遇见霜翎本就高兴,听他不嫌弃自己家更是高兴,在前面带路,口中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别后之事,也毫不避讳的向霜翎抱怨萧轻弦将他们兄弟赶出王府之事。 霜翎抱着小虎跟在后面边走边听,时不时的应和一句,感觉小虎软软的小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回过头来看着他肉嘟嘟的脸蛋笑道:“这孩子倒是不怕生。” 吴映皱眉叹了口气:“王嫂家四个子女,最大的不过五岁,谁都照顾不来谁,小虎年纪太小,我帮着带在身边,可是他走在街上总是乱跑,前些日子险些被人抱走。”口气抱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小虎一眼。 小虎趴在霜翎身上,看见吴映回头看他,高兴地咯咯而笑,又将头蹭在霜翎颈间,憨态可掬的模样让吴映消了气,冲他做了个鬼脸,逗得小虎将头埋得更深。 霜翎这段日子以来从未过的这般轻松,手里抱着小虎软软热热的身躯,感觉他绵绵的小脸蹭在自己身上,嘴边的口水也蹭了上来,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碰触,笑着看吴映逗小虎玩闹,将抱着小虎的手又紧了紧。 吴映家境贫寒,带着霜翎进了靠近城门的一间杂院。一进院门,就听见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趴在霜翎身上的小虎也高兴起来,挣扎着要下地。霜翎俯身将他放下,他便跌跌撞撞的朝院中跑去。 吴映引着霜翎进了西边的一间小屋,进门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笑道:“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来。”说着捏着手中的纸包走出房门扬声唤道:“小虎,你的糖糕。”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即门被小小的身子撞开,小虎捧着纸包走了进来,重新搂住霜翎的腿,把纸包高高举起。 这个孩子太过可爱,霜翎坐在凳子上将他抱在自己腿上笑道:“想吃糖糕么?” 小虎懵懂的点头。 霜翎呵呵笑出声,将他手中的纸包接过打开,里面的糖糕只是街边最便宜的一种,小虎却笑弯了一双眼睛,小手捧起一块小心翼翼的递给霜翎。霜翎心中忽然有些难耐,他日如若自己的孩儿出生,也必会像小虎这般可爱,只是这是王爷的长子,自己身份尴尬,王爷如果将这个孩子交予东勺公主或者丹凤抚养,届时自己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千万不要误会小渊,大家放心,我绝对不会弃坑! 是我说话方式太随便了,请大家不要介意…… 锁定是因为我电脑抽搐了,下一章明天更新的时候覆盖……orz我是有多锉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霜翎结果他手中的糕糖微微笑道:“我不吃的,小虎乖,张嘴。”说着掰下一小块放进张开的小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小虎笑得更加高兴,一双大眼睛眯了起来,在霜翎膝上手舞足蹈。正待掰下第二块喂给小虎,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霜翎抬头看见吴映端着粗茶碗站在门口,身后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一闪而过。 吴映毫无察觉端着茶碗走进来,用脚将木门踢上笑道:“小虎的糖糕怎么不给叔叔吃?” 小娃娃在霜翎膝上伊呀呀呀的比划着,满嘴的糖糕沫漏了出来。 霜翎失笑,随手用袖子给他擦擦嘴道:“小虎乖得很,自然是给了。是不是,小虎?” 小娃娃扭过头来用力点点头,又把头埋在了霜翎胸前。 霜翎用手搂住他抬起头来向吴映道:“方才院子里的人是谁?” 吴映迷茫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院子里的人?”想了想放恍然大悟:“是来找哥哥的,哥哥不在便回去了。” 那个人自己定是见过,但遍寻记忆也想不起来是谁,怀中的小虎不安分的动了动,肉嘟嘟的小手伸向糖糕,霜翎又掰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吴家兄弟很可能是七王爷手下的人,所以才被赶出王府,此时又有来历不明的人寻吴陌,霜翎不禁暗暗上心。 吴映捧着茶碗放在破桌子上,自己也寻了张凳子坐下来,朝小虎伸手:“小虎,到我这里来,别累到了叔叔。” 小虎听话的伸出手让吴映抱了过去,霜翎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尽是小虎的口水与糖糕的残渣,哭笑不得的站起身来抖了抖,复又坐下道:“以前你在府中时便说你嫂嫂身体不好,吴陌也常常告假回家照顾她。不如我帮你们开一家医馆,吴陌也不用四处奔波,可以好好照顾你嫂嫂,如何?” 吴映拿着糖糕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霜翎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现下可以帮哥哥,我们可以养活自己的。” 霜翎笑道:“我并非说你们不能养活自己,只是你小侄儿刚刚出生,你嫂嫂产后虚弱,家中无人照料也不是办法。开医馆的银两算是我借与你们,来日再还我可好?” 吴映低下头似是动摇,想了半晌开口道:“这个……我不能做主,待我哥哥回来我说与他知道吧。”说着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霜翎道:“翎哥哥,午饭在我家用可好?我做给你吃。” 他一动,怀中的小虎也跟着抬起头盯着霜翎,两双晶亮的眼睛一上一下盯着自己,霜翎忍不住笑出来,点了点头道:“好。吴陌什么时候回来,我也可当面与他说。” 吴映伸手掰了块糖糕,觉得稍微多了些便放进自己嘴里,又掰了一小块喂给小虎道:“想来中午该回来吃饭的。” 霜翎看了他一眼又道:“吴陌他……每日都出去给别人看病么?他如何知晓哪家人病了?” 吴映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颇有些诧异:“自然是不知道,举着游幡街头巷尾的走,哪家有人病了自然会叫住啊。我方才出去就是跟着哥哥一起去了,后来小虎累了我便先带他回来。” 霜翎脸上一红,他从小在皇宫长大,这种事情知之甚少,虽见过府中侍卫家中贫寒之相,毕竟有限,竟忘了贫苦人家请不起医馆的大夫,只得请街上的游医治病。 吴映朝外看了看天色,低头向小虎道:“天要晌午了,小虎不能再吃糖糕,要不然中午该吃不下饭了。”说着把剩下的半块糖糕放回纸包小心翼翼的包好,把小虎抱下膝头站起身来道:“我去做饭,翎哥哥你等一会。” 小虎吃的开心了,笑眯眯的跑过来又抱住了霜翎的腿,霜翎也站起来抱起小虎笑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三人走出屋外,正看见吴陌举着游幡从门外走进来,脸色有些阴沉,似是心事重重。吴映停住脚步叫道:“哥哥。”吴陌抬起头来,看见吴映身后的霜翎微微一怔,忙走上几步拱手唤道:“王妃。” 霜翎自是没有忽略他看见自己后眼中的讶然,怀中抱着小虎,霜翎脸上笑得不动声色:“王爷不日便要娶正妃,唤我大侍卫便可。” 吴陌抬头瞟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些惊讶的神色,复又低下头叫道:“大侍卫。” 吴映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王爷不日娶妃?王爷要娶谁?”眼中惊讶与不满之情尽现。 霜翎双目炯炯盯着吴陌,不答吴映的话只微微笑道:“我听吴映说你们兄弟离开王府后生计颇有些艰难,看来真是不假。” 吴陌把头垂得更低道:“我知道王爷因大侍卫的事疑心我们兄弟,但我们兄弟着实冤枉,还请大侍卫明察。” 霜翎点头笑道:“我与吴映相交许久,自是知道他的秉性,只是王爷之令我也不好违抗。不如我助你们兄弟开一间医馆可好?” 吴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了摇头道:“大侍卫不必如此,我兄弟能够养活自己。最多是我辛苦一点,过段时间定能攒够钱开间店面,吴映也不用这般辛苦了。” 霜翎笑道:“你在府中照顾我许久,我无以为报。开店面的钱算是我借与你们的,来日再还我可好?”看着吴陌张口想说什么打断道:“我听吴映说尊夫人身体不好,孩儿尚小,你便不要逞强了。” 吴陌抬头看了看霜翎,终于拱手道:“多谢大侍卫,大侍卫今日之恩,吴陌来日必报。” 霜翎笑道:“何必说这些话。你放从外面回来,定是累得很了,先去歇歇吧,我到厨房去给吴映帮忙。” 吴陌点点头,将游幡靠在门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院内走去。吴映紧盯着霜翎不放道:“王爷要娶妻了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说要娶你的么?” 霜翎苦笑一下低声道:“王爷何等身份的人,大娶自然要身份尊贵之人,那日不过是笑谈,你怎么就当真了?” 吴映定定的站着,眼中尽是怒意:“王爷他答应了,你现下又怀了他的长子,他怎么能……” 霜翎身在府外不想再想这些事,摇摇头打断道:“王爷的事,非你我能够置喙,此事不要再提了。”说罢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不是说要我尝尝你的手艺么,走吧。”说着低头捏了捏小虎的小手道:“小虎也饿了吧?” 小娃娃靠在霜翎怀里不知在高兴些什么,乐的手舞足蹈,依依呀呀的喊着。 吴映依旧有些不悦,嘟着嘴在前面带路,霜翎跟在他后面,嘴角的微笑变成了苦笑,怀里的小虎不知世事,笑得懵懂无忧。 所谓厨房也不过是杂院中意见黑乎乎的小屋子,此时正是做饭的时候,厨房中已有人在忙碌,吴映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叫道:“王嫂。” 蹲在灶台前的女人头也不回继续添柴,嘴里应道:“回来了?今日在我家里吃吧。” 吴映摇摇头道:“不了,今日我家有客。”说着转头朝院中喊道:“梅子。” “映叔叔!”方脱了奶气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停在吴映脚边又叫了一声:“映叔叔。” 霜翎低下头,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衫颜色发旧,一看就是大人的衣衫改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与怀中的小虎如出一辙,顿时明白这也是王嫂家的女儿。怀中的小虎看见姐姐更加开心,挥舞着小手就要下地。 吴映从霜翎怀中接过小虎放在地上道:“梅子,带弟弟去玩一会,都小心些,别摔到了。” 小女孩点点头,领着小虎跌跌撞撞的跑远。 吴映转过身来挽了挽袖子道:“翎哥哥,这里烟气重,你还是在院里等等吧,我一会就好。” 厨房内的王嫂听着背后一对子女的动静,利落的切着手中的菜道:“你那点手艺,别吃坏了贵客。还是我来吧,待会到我家里来吃饭就好。” 吴映抓了抓头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我……又得麻烦王嫂……” 王嫂忙的头也不回:“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们兄弟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说着趁舀水回身看了霜翎一眼道:“贵客先去歇歇吧,饭一会就好。”又扬声唤道:“梅子,带弟弟妹妹们摆碗筷。” 市井百态,平民生活,霜翎心中出奇的平静,这样的日子自己永远都得不到,在王府锦衣玉食,却整日命悬一线不得安宁,倒不如这样平凡的日子,虽是穷苦,可却酸甜苦辣真真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人生病了,我需要回老家去,暂停几天,下礼拜二再更新,实在抱歉…… 解释一下 这几天突然特别忙,特别忙,忙的不知道东南西北,所以还得拖几天才能更新,大概要到礼拜天吧……非常非常对不住orz,我道歉……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紫雯战战兢兢的跪在萧轻弦书房里,头顶的王爷脸若寒霜,虽是不发一言,却叫人心惊胆战。 萧轻弦心中惊怒难平,霜翎此时不比往日,萧锁辞又知晓了他与自己的关系,他孤身一人出府极是危险。况且他一早出门此时尚未回府,派出的侍卫也都未见其踪影,究竟是去了哪里? 老霍站在门外叹了口气,紫雯已在里面跪了大半个时辰,大侍卫也未找到,宫中又传了消息,还真是越忙越乱。宫中之事不可耽搁,老霍终是抬手敲门唤道:“王爷,宫中传消息来了。” 萧轻弦皱眉道:“进来吧。”待老霍进来见礼问道:“什么事?” 老霍垂首道:“回王爷,宫中传消息来说,让王爷到宫中用午膳。” 无缘无故叫自己到宫中用午膳?萧轻弦皱眉不语。 老霍小心翼翼的开口续道:“皇上说王爷远道归来还未见过娘娘,让王爷去宫中见见娘娘。” 见母妃?萧轻弦自年初去了江南便没再见过齐妃,此时确实应该进宫拜见。只是霜翎之事叫萧轻弦心神不宁,半晌方开口道:“叫人回禀说本王现□上不好,待晚膳时分再进宫拜见吧。” 王爷明明一早进宫上朝,此时怎么会身上不好?老霍知晓萧轻弦心中记挂霜翎,虽不敢多话,却也站立不动。 这样的谎言自然不堪一击,父皇要与母妃与自己用午膳乃是恩赐,又怎能由自己任性。萧轻弦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紫雯,起来给我更衣。” 紫雯站起身来,拖着跪的发麻的双腿走出书房,急急忙忙到主院中取衣。 萧轻弦坐在轿中,心中仍是有些焦躁,他平素冷淡自持,这样的情绪却都用在了霜翎身上。萧轻弦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明知这般在意霜翎只会叫萧锁辞抓住把柄,心中却总是难以放下他。平复不了焦躁的情绪,萧轻弦只得转而思量其他事。前段日子自己要去西疆之前想见母妃一面,父皇不准,此时却叫了母妃与自己伴驾,恐怕母妃有什么事要说与自己知晓,父皇不愿自己与母妃见面的缘故。只是母妃身处深宫,会有什么事要说与自己? 王府与皇宫相距不远,不多时便到了皇宫门口。萧轻弦按例下轿,自己朝内走去。方进宫门,就看见萧洛身边的小太监福笑迎了上来,笑呵呵的行礼道:“三王爷。” 萧轻弦点了点头道:“父皇叫你来的?” 福笑满面笑容一边在前带路一边道:“是。皇上今日心情好的紧,批了一会折子便去了齐妃宫中,叫奴才到这里来迎着三王爷,说是三王爷来了引着您直接过去便可。” 萧轻弦嗯了一声,不愿与这些宫中的太监多话,闷声不吭的跟着朝齐妃宫中走去。 福笑自然知晓三王爷性情冷淡,也不敢随意与他说笑,老老实实的在前引路,两人走了半晌方到齐妃宫门口,萧轻弦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 小太监已陆陆续续开始布菜,萧轻弦转过屏风,只见萧洛坐在主座上,一脸铁青,齐妃满脸倔强坐在一边。齐妃是武将女儿,性格刚烈,自萧轻弦有记忆以来,常常见她与萧洛赌气顶嘴,后宫中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敢与萧洛如此。齐家军功赫赫,萧洛不敢轻易为难齐妃,却也始终不对她多加宠爱。萧轻弦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几步向两人行礼道:“孩儿给父皇、母妃请安。” 齐妃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脸色缓和了不少,笑着叫道:“弦儿,到这里来,让母妃看看。” 萧轻弦微微抬头,不见萧洛有阻拦,便站起身来走到齐妃身边坐下道:“孩儿许久不在京中,让母妃挂怀了。听闻母妃前些日子身体欠安,这几日可好些了?” 齐妃笑道:“自然是都好了。”说着伸手抚了抚萧轻弦的耳鬓叹道:“弦儿,你瘦了不少,可是受苦了?”说着眼含怨怼的看了身边的萧洛一眼。 萧轻弦垂首道:“母妃不必担心,父皇只是为了历练儿臣罢了。” 萧洛一直不言不语,直到此时方哼了一声,开口道:“乐儿怎么还没到,你是怎么教养他的,倒叫朕这里等他。” 齐妃毫不相让,冷笑道:“我教养?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倒是想教养,奈何皇上不肯给臣妾这个机会,就连与他们多说几句话都要防备臣妾呢。” 眼看着萧洛的脸色更加阴沉,萧轻弦忙开口道:“海乐确实是失了规矩,父皇母后不必争吵,我去叫他前来。”说罢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萧洛与齐妃感情不睦,萧轻弦也不愿与他二人呆在一起。 还未待他走出,就听外面福喜报道:“皇上,七皇子来了。”随后便听萧海乐踮着步子走了进来,看见萧洛与齐妃跪下行礼道:“父皇、母妃、三哥。” 萧洛哼了一声,既不让他起身,也不开口责备。萧海乐跪在地上嘟着嘴不敢说话,齐妃心疼小儿子,当下冷冷开口道:“乐儿起身。”说罢又转向萧洛冷笑道:“既然说是让弦儿与乐儿来见我,这里便是我做主,皇上若不愿与我们母子共处,大可到孟妃那里用膳,想必她也在宫中等着皇上。” 齐妃与萧洛一向这样针锋相对,萧轻弦与萧海乐也算习惯,都垂着眼帘不语,萧海乐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萧洛额头青筋暴露,霍的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齐妃看见萧洛转出屏风,倒像是松了口气,放柔了口气道:“起身吧。” 萧海乐委屈的扁扁嘴站起身来坐到齐妃身边。 母妃这根本就是在故意逼走父皇,定然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萧轻弦瞟了一眼房中侍候的众人,父皇虽已离开,这房中却至少有一半都是父皇派来的耳目,母妃有话又怎么说与自己? 齐妃一直看着萧轻弦,见他向四周张望便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留福气富贵两个人在这里伺候就行。 福气富贵是萧洛派来的小太监,有他二人在房中,众人也就不再为难,纷纷垂首答应,退了出去。 待人退尽,齐妃叹了口气摸了摸萧海乐的头向萧轻弦道:“弦儿,你日后可要好好照顾乐儿,他这个脾气,将来定要惹事。” 这话倒像是交代后事,萧轻弦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沉吟了片刻道:“乐儿住在宫中,自有母妃教导。” 齐妃笑了笑并不接话,只道:“你匆匆进宫尚未用膳,定是饿了吧,先用膳再说。”说着拈起筷子,也不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亲自夹了一筷萧轻弦爱吃的菜放进他碟中笑道:“你可有许久没吃过宫里的东西了,今日多吃些。” 这话又不像含着别的意思,萧轻弦有些疑惑,却也不便开口发问,只点了点头道:“谢母妃。”低头慢慢吃饭。 萧海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早就腹中饥饿,见母妃动了筷子,也抓起筷子吃起来。 齐妃看着两人吃饭,时不时的动一下筷子,嘴角含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不舍。 待两人都吃饱,齐妃微笑着捻起手边的巾帕给坐在身旁的萧海乐擦了擦嘴角,放下巾帕转头定定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静坐不语,也看着齐妃,全神戒备,今日她行为不同寻常,定然会有事发生。 萧海乐也察觉到了母妃的异样,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睛看着两人,半晌忍不住开口叫道:“母妃……” 齐妃低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站在下首的两个太监道:“有些话母妃在心中放了好久,今日不说,只怕日后更加没机会说了。” 一句话说得房中几人俱看过来,两名太监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妃。 齐妃冷笑道:“弦儿可知你父皇为何执意相助萧锁辞?”说着不待众人反应续道:“只因孟妃长相酷似当年的岚妃,萧洛便一直将萧锁辞当做他与岚妃的儿子一般疼爱。弦儿,你要小心萧锁辞!” 话未说完,站在下首的两个太监疾步走了过来,拉住齐妃的衣襟便要拽她起身,口中尖声道:“齐妃娘娘言语间可要小心了,此事乃是朝中大事!” 他二人行为粗鲁,齐妃出身将门却也会几招拳脚功夫,挣开两人的手臂急急朝着萧轻弦道:“萧洛欲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牵制于你。弦儿,莫叫母妃失望!”说罢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一把匕首扎进身旁的小太监胸膛,再抽出匕首时,另一个小太监已经起身朝外跑去,齐妃惨然一笑,反手将匕首扎进了自己胸膛。 齐妃的话叫萧轻弦心中悚然,岚妃之名他也听说过,便是当年父皇最宠爱的那名男妃,奈何身体虚弱早早病逝。父皇这些年来最宠爱的便是孟妃,原来因为孟妃与岚妃长相相似!齐妃身手利落,萧轻弦看见了她将匕首插进小太监胸膛,另一名小太监急急朝外跑去,显然是要报信,这信若是报了出去,母妃难逃罪责,萧轻弦疾步赶了上去,手肘锁住小太监的喉咙用力,只觉肘间的身子狠狠挣扎了几下,身后传来萧海乐的惨叫声。萧轻弦急忙回身,只间萧海乐跪在地上,母妃的身体倒在他怀中,满是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恢复日更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萧轻弦一怔,只听殿外有人叫道:“娘娘,娘娘?”脚步声响起,眼见殿外的人就要进来。此等状况绝不能让父皇的人看见,萧轻弦一咬牙,手指捏上了小太监的下颌一用力,只听“咯”的一声,小太监的脑袋不自然的垂了下来,眼见是不活了。随手扔下小太监的尸身,萧轻弦几步走回齐妃身边,盯着她胸口的匕首犹豫了片刻,终是一伸手拔了出来,又反手插进自己左肩。 拔出来的匕首带的齐妃胸口鲜血飞溅,点点温热的血落在萧海乐脸上,插在胸口的匕首拔出,便是断了齐妃的生路。萧海乐怔怔的抬起头来,双手徒劳的捂着母妃的伤口,茫然看着萧轻弦一脸漠然的动作。 眼睁睁的看着萧轻弦将匕首从自己胸口拔走,齐妃松了口气般的微微而笑。人人都说萧轻弦冷面冷情,那又如何?生在帝王之家,多情何益?徒增无奈罢了。这样的萧轻弦,冷静自持,此时此刻尚能作出最有利的反映,日后定能不负自己所望,取代萧洛,站在那个至高点。鲜血从伤口处涌出,齐妃全身发冷,眼神也有些涣散,萧轻弦的面容与当年的萧洛慢慢重叠,她也仿佛回到了当年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御花园中一见便对他倾心,奈何那个人眼中只有病弱的少年,就算是病弱,就算是早亡,那个少年始终占据着萧洛的心,其余的人在他心中,再无一席之地。萧洛,我辛辛苦苦在这深宫中挣扎了二十几年,与你顶嘴吵闹,只想让你注意到我,没想到你我走到尽头还是这么一个不堪的收场……发冷的双手慢慢附在萧海乐手上,齐妃终是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将匕首生生扎进自己左肩,萧轻弦沉声喝道:“来人,有刺客!”说着单膝跪在萧海乐与齐妃身边,伸出完好的右臂作出拦护的姿势,又转头冷冷地看了萧海乐一眼。 冰冷的目光让萧海乐打了个寒战,心中杂乱毫无头绪,只是茫然的抓住齐妃盖在他手上的手。 门外的太监与宫女推开殿门纷纷涌了进来,看见房中混乱的情景与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的齐妃均是吃了一惊,忙忙乱乱的奔过来查看,又急急派人去禀告萧洛。 萧洛再进殿时,齐妃尸身已被人搬到床上,另外两个气绝的小太监也被放在墙边。萧轻弦目光阴寒坐在床边,肩头尚且插着匕首,而萧海乐则跪在床上将头埋在齐妃胸前痛哭。萧洛远远看着躺在床上满身是血毫无生气的齐妃,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整个后宫只有这个将门之女对自己毫不相让,性格刚烈不讨自己喜欢,偏偏自己又要忌惮齐家几分,不敢真将她如何。针锋相对了二十几年,从今以后,后宫中再无人敢与自己顶嘴吵闹,萧洛突然有些不适,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着萧轻弦肩上的伤冷声道:“为何不请御医来给三王爷治伤?” 跟来的小太监忙告了个罪跑了出去。 萧洛深吸了口气,今日之事不同寻常,深宫之中刺客怎么会随意进入?心念一转,便知定是齐妃与萧轻弦说了什么,才叫这一屋子人死死伤伤成了这幅局面。只是齐妃已死,自己派来的两个小太监也被灭口,萧轻弦与萧海乐定然不会吐露什么,况且后宫不得干政,齐妃犯了罪过也无惩罚到皇子身上的规矩,自己想再治罪也无从治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萧轻弦,如若自己猜的没错,这个孩子年纪轻轻便能这般冷静心狠,原来自己所看到的萧轻弦,不过是他想让自己看到的样子。 萧轻弦自然是感受到了萧洛的目光,却低垂着眼帘不肯抬头。母妃用性命换来的两句话,无非是叫自己小心萧锁辞,然而自己对萧锁辞步步提防,又何须母妃提醒?只怪自己从未告诉过母妃自己的打算,叫她枉送了性命。 萧海乐趴在齐妃胸口痛苦,心中慌乱无措,母妃的死可算是萧轻弦一手所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冷静的近乎残酷的兄长,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看见母妃尸身脸上没有丝毫伤心之色的父皇,只得趴在母妃逐渐冰凉的身上不肯抬头,也不敢抬头。 房中一时静默,只闻萧海乐的哭声。半晌萧洛方开口道:“朕听闻齐妃宫中遭了刺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站在下首的宫女战战兢兢答道:“回皇上,齐妃娘娘说要与三王爷与七皇子单独用膳,不欲奴婢们打扰,便只留了福善福宝两人伺候。后来,奴婢们便听见房中有响动,三王爷说有刺客,再进来时便是……便是这般了。” 果然如此,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萧洛冷冷地看了萧轻弦一眼道:“弦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就料到父皇会有所怀疑,萧轻弦依旧低垂着眼帘道:“回父皇,儿臣同海乐与母妃正在房中用膳,有个黑衣人从窗口跳进来,先杀了福善福宝两人,又冲过来要刺杀母妃,儿臣与他交手不敌,没能护得了母妃,还请父皇降罪。”说着站起身来便要跪落。 这番话只是给宫中一个交代,萧洛自不会信,萧轻弦也知他不会相信。只是母妃已死,父皇便无法再降罪,想要追究只怕会使皇室蒙羞,唯今之计,唯有将母妃风光大葬,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萧洛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萧轻弦,半晌方道:“你为护你母妃受伤,孝心可嘉。传朕口谕,齐妃一生行止无亏,赐字‘贤’,厚葬于侧陵。” 齐妃并未封后,葬于皇陵侧陵于妃子已是恩赐,对于齐家与萧轻弦也算是安抚。萧轻弦依旧跪在地上道:“儿臣代母妃谢父皇隆恩。” 宫中一番忙乱,齐妃的寝宫被当做灵堂,自有宫女为齐妃更换衣物,尸身亦停在床上。萧海乐一直恍恍惚惚,被宫女伺候着换上了孝衣,便又跪在床边不言不语,甚至不肯抬头看跪在身旁的萧轻弦一眼。 萧海乐心中一片茫然,萧轻弦又何尝不是?换上孝衣跪在床边定定看着床上母妃僵硬的面容,母妃是为自己而死,自己又一手绝了母妃的生路,此行虽可保得母妃身后英名,却始终于孝道有亏。况且母妃虽是性情刚烈不甚温柔,但对自己兄弟二人却是疼爱有加,直到死都不愿连累自己二人。萧轻弦握了握拳,仿佛手中还能感受到母妃温热的鲜血,母妃定然不会怪自己当时的行径,然而此生此世,萧轻弦都不会忘却自己亲手弑母之事。 昏昏沉沉的跪到半夜,已经开牙建府的皇子不得在宫中过夜,萧洛本在书房批阅奏折,听福喜回报说萧轻弦与萧海乐还在齐妃宫中,便下旨让萧轻弦回府,又命太监将萧海乐送回寝宫。 萧轻弦看着太监将萧海乐送走,自己方慢慢朝宫外走去。虽已入夏,夜间的风却仍有些凉意,萧轻弦抬手摸了摸脸颊,毫无湿意,想起萧海乐的痛哭,萧轻弦忍不住微微苦笑,是自己亲手杀了母妃,到头来竟是一滴泪都无。 宫门已然上锁,萧轻弦站在宫墙内,等着守门的侍卫重新打开宫门。朱红的铆钉大门缓缓被人拉开,萧轻弦抬起眼帘,只见宫门外靠近路边的柳树下停着自己的马车,车旁一人身着宽松的青衣翘首站立,满面焦急的朝这边望来,一看见他,脸上是松了口气的神情,嘴角也微微挑起一丝微笑。 霜翎……萧轻弦忽的觉得失了力气,今日的满身疲惫都仿佛涌了出来,弑母失母之痛,在看到霜翎的那一刻起,全都苏醒过来,痛的萧轻弦难以忍耐,全身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站在一旁的守门侍卫顺着自然也看到了门外的人,朝萧轻弦行礼道:“三王爷,夜晚天寒,还请尽快回府吧。”见他呆立不动微微疑惑叫道:“三王爷?” 霜翎在吴映家用过午饭便慢慢走回府中,萧轻弦却进了宫。他本不知如何面对萧轻弦,听闻萧轻弦不在府中,也就微微松了口气,径自回自己房中歇息。谁知用过晚膳,宫中小太监竟来报信说齐妃殁了,叫王府快些准备准备。老霍急忙带着府中众人挂白灯笼缠白纱一阵忙乱。霜翎身怀有孕,自是不会有人敢指使他帮忙,一时间倒成了府中最闲之人。 看着府中众人忙忙碌碌,飘荡的白纱映出一片惨淡的颜色,霜翎心中慌乱不安。齐妃身体强健,怎么可能说殁就殁?王爷不得留宿宫中,却到此时尚未回转,皇上与王爷母子关系并不亲睦,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思量了许久,终究忍不住担忧,只身出府慢慢朝宫门走去。皇宫离王府并不算远,霜翎遥遥便望见宫门口停着的正是王爷的马车。此时宫门已关,守门的侍卫只说萧轻弦并未出宫,却也不知后宫究竟出了何事。霜翎心中焦急难安,便不顾身体疲累,在马车中等着萧轻弦出来。夜渐深渐寒,霜翎衣着单薄,缩在马车中也有些难耐,忽听宫门“扎扎”而响,显是有人深夜开宫门,急忙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边,果然朱红的宫门一开,站在里面满脸疲色的正是萧轻弦。心中忽然就安定下来,王爷终于是平安无事,霜翎松了口气,在这里等了半夜,只为等到这个人,原以为自己能够摆脱这个人,二十几年来的烙印,却让自己根本就放不下他,无论他有多冷情,自己始终不能对这份感情置之不顾,王爷,你让我该怎么做?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7节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守城侍卫看见萧轻弦呆立不动,忍不住又叫道:“三王爷?” 霜翎也看见萧轻弦一动不动站在皇城内自己,疑惑的走上几步叫道:“王爷?” 温柔的声音在静谧的皇城外响起,萧轻弦如梦初醒一般,迎着霜翎走了出去,身后的守城侍卫“吱呀呀”重新将宫门合拢。快步走到霜翎身前,萧轻弦看清了他冻得有些发白的脸色,忍不住微微皱眉道:“怎么自己来了?夜晚风寒,怎么不多穿些?”说着走到马车前跨了上去。 霜翎跟在他身后上车,留下来等着萧轻弦的车夫坐在车辕上一挥鞭子,马车朝王府驶去。 霜翎坐在马车内仔细看着萧轻弦的脸色,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属下听说齐妃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突然?” 萧轻弦吐了口气,声音有些低哑:“母妃……”停了半晌续道:“回去再说吧。霜翎,我累了。” 萧轻弦从未像这样示弱,霜翎一怔,知道宫中发生的事定是非比寻常,点了点头道:“今日天色晚了,王爷回去好生歇息,明日再说吧。” 萧轻弦不知自己为何,看到霜翎便放下全部心防,素日里习惯的冷漠都不见了踪影,仿佛连人前的强势都不再需要,几乎未加犹豫,斜躺在了霜翎腿上。 他二人这般情态也不是没有过,在宫中时两人一起练功,萧轻弦若是累了便这般躺在霜翎腿上歇息,但自从他开牙建府,不再日日同霜翎一起练功,便在没做过这般亲近的动作。霜翎恍惚间回到了当年身在宫中不理世事的岁月,身边只有萧轻弦一人,所思所想也只是陪伴萧轻弦,没有日后的这些心思,也没有日后的这些牵绊。 躺在他腿上睁开眼,便看见霜翎凸出的肚腹,那里也传来高于人身的热度。虽说这里面是自己长子,但萧轻弦未曾仔细瞧过他的肚子,圆滚滚的,单薄的衣衫已有些遮掩不住。萧轻弦忽然伸出手碰了碰,并不似想象中的柔软,反倒是硬硬的,叫他不敢再加一分力气,怕压坏了里面的孩儿。恍惚间竟觉得这便是应有的一家人的样子,如父皇母妃与自己海乐那般,或许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家人。忍不住开口叫道:“霜翎。” 霜翎感到他微凉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肚子,尴尬的僵直了身子,片刻后听他开口唤自己,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亦回道:“王爷。” 萧轻弦声音依旧低哑:“你今日,去了何处?” 霜翎隐约感觉到萧轻弦情绪不对,把手放在他肩上摸摸安抚,低声答道:“上午在府中无聊,便到外面去闲逛。” 想了片刻,只觉吴陌兄弟的事不必告诉萧轻弦,徒增他不悦,只道:“属下在街上遇到一个孩子,可爱的紧,便多耽搁了一会。” 萧轻弦叹道:“孩子……霜翎,你说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从未想过自己身为男子会被问到这种话,霜翎僵了半晌方尴尬应付道:“属下不知。” 仿佛没听出霜翎敷衍的语气,萧轻弦径自道:“是个儿子吧,日后也好登得大统,传续我元信血脉。” 萧洛仍在皇位,这样的话已是大大不敬,霜翎不敢接话,只得低垂着眼帘看了腿上的萧轻弦一眼。只见他似是真的累了,长长叹了口气便闭上双目养神。 车厢中一时静谧下来,却存留着些许温情。待马车行回王府,萧轻弦从霜翎腿上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衫,恢复了脸上的平淡,看到一片惨白的王府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慢慢向内走去。 霜翎跟在他身后下车,低声劝道:“王爷今日定是累了,天色已晚,还请先去歇息吧。” 萧轻弦脚步一顿,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明日我过了午时还要去宫中守孝,你早上到我房里来用饭。”走出两步又停住脚步回过头,就看见霜翎单薄着衣衫站在惨白的灯下,映的脸色苍白,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时在萧锁辞地牢中将他拥在怀里的样子,心中竟是隐隐不安。 霜翎见他神色有异,只道是想起了齐妃之事,他不知详情不便多说,只是点头应道:“是。” 萧轻弦一怔,自知失态,口中道:“你身子不比寻常,先去歇息吧。”转身朝内走去,这种割舍不下隐隐担忧的感觉,自己与霜翎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是莫名有这些情感? 霜翎最近极是嗜睡,虽是心中有事,却也直到老霍带人到侍卫院中挂白绸白灯时方被吵醒。匆匆洗漱后便到主院,果然萧轻弦依旧呆在房中并未去书房。紫玉引他进房,萧轻弦随意披着一件衣衫,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一脸的淡漠,仿佛昨日那个疲惫脆弱的人不曾存在一般。看见他进来萧轻弦淡淡朝紫玉吩咐道:“摆早饭吧。”又转头向霜翎道:“饿了么?” 其实早已日上三竿,过了用早饭的时候,萧轻弦显然已经起床许久,只等着自己用饭,霜翎脸上一红道:“属下懒怠了,还请王爷恕罪。” 萧轻弦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慢慢地道:“我听紫琪说,有了身孕的人便会嗜吃嗜睡些。昨日睡得可好?” 霜翎尴尬的“嗯”了一声,忙转问道:“王爷,昨日……”听见敲门声又停住不说。紫玉得了应允端着早饭走了进来,将饭菜碗筷布好,又在碗中盛满精粥,便站在一旁侍立。 萧轻弦道:“先用饭。”说罢径自坐到桌边慢慢用饭。房中有人霜翎也不好多说,跟着萧轻弦坐在桌边埋头吃饭。 直到两人用过饭,紫玉带着小丫鬟收拾了出去,霜翎放开口道:“昨日宫中来了公公,说齐妃娘娘殁了。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轻弦放下手中的茶碗,抬起眼帘看了霜翎一眼,一字一顿开口道:“本王弑母。” 霜翎一惊,王爷与娘娘母子关系向来亲睦,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深深吸了口气方稳住声音道:“王爷……有何苦衷,尽可说与属下知晓。” 想起昨日父皇冰冷的眼神与萧海乐对自己的躲闪,原来这世上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竟然是霜翎。萧轻弦沉默了片刻,将昨日的事说与霜翎知晓,语气平淡无波,只是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低哑。 霜翎半晌不能言语,王爷竟是亲手将匕首从齐妃胸口拔下,断了她的生机,何等的绝情,却又是何等的无奈。他虽表现得毫无异状,心中定然自责内疚。房中一片沉默,霜翎终是开口劝道:“王爷所行乃是为大局考虑,也保全了娘娘身后名声,娘娘定然不会怪罪,王爷……还请节哀。” 萧轻弦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站定,低声道:“霜翎,你何时也学会了这些伪装,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真心话……霜翎恍惚了一瞬,自己同他一起长大,可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的确没必要在他面前说些敷衍的话语,轻声开口道:“霜翎没有父母,从小便进宫陪伴王爷。只是我并非生在帝王之家,心中所想也只是平民百姓所想罢了,若是有一天,真的遇到了这种事,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娘亲的性命,日后之事,自可徐徐图之。” 萧轻弦并未回头看他,语调中却带了些许苦涩之意:“你是在怪我么?” 霜翎摇摇头:“霜翎并非责怪王爷。我本是一介平民,与王爷不同,身处王爷的地位,昨日如若不那么做,恐怕齐妃娘娘会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娘娘身为人母,有意保护王爷,说出那番话想必已存死志,王爷该当不让娘娘失望才好。” 萧轻弦吐了口气,霜翎所说正是自己心中思量,只是亲手弑母绝非这样轻易便能原谅自己。 霜翎也知萧轻弦是不能原谅自己所行,此事再多说也无益,只得等他慢慢平复,便闭口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椅中等萧轻弦动作。 过了许久,萧轻弦方才转过身来,走到椅中坐下道:“母妃此事,我身在孝中三年不得娶亲,萧锁辞却无此顾忌,若真娶了周因,便占得先机,恐怕到时又要生变。” 霜翎听他说到正事,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虑甚是。只怕到时候七王爷在朝中发难,周太师一边的人会跟随七王爷有些动作。”想了想又道:“此刻王爷与七王爷手中皆无兵权,京城中驻军也不多。我听说齐将军调了两万精兵在王爷手中,王爷……不能让七王爷与皇上抢了先机。”这话其实就是在明明白白的怂恿萧轻弦逼宫,霜翎低下头,这种谋逆的罪名,从跟着萧轻弦的第一天起,便是自己注定的结局。 萧轻弦蹙眉嗯了一声道:“且再等几日,如若父皇与萧锁辞都无所动静,我便也可准备的充分些。”忽的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霜翎一眼,他原本不愿做出这等逼宫之事,奈何父皇执意将皇位传与萧锁辞,逼得自己不得不如此。当时的设想中,霜翎乃是跟随自己带军之人,可以他今日的情状,恐怕要让他远远避开为好,免得成了萧锁辞牵制自己的筹码。 第三十八章(上) 第三十八章 齐妃尸身按例在宫中停放三日,便转到安国寺中待停放三月后下葬。萧轻弦与萧海乐每日到安国寺中守孝,萧洛为显对齐妃恩宠,拉拢齐家,倒也带着众臣到安国寺中祭拜了几次。 萧海乐自母妃死后便一直恍恍惚惚,随着灵柩到了安国寺便住了下来,不愿回宫,也不愿随萧轻弦回府。萧洛念其心孝,并不干涉,萧轻弦却不能放任亲生兄弟不管。毕竟是他在萧海乐面前弑母,萧海乐年纪尚轻,涉世未深,一时禁不起这样的打击,却不能让他因此疏远了自己,否则日后亲兄弟阋墙,必成萧锁辞手中把柄,自己想保萧海乐全身而退也难。但萧海乐一直躲避,萧轻弦也一时无法,只得也在安国寺中住下。 齐妃头七这日,萧洛带着众臣到安国寺中祭拜,看见许久不见的周承弼,萧海乐终是抬起头,似是想说什么,却也一言未发。待人走后,灵堂只余兄弟二人守灵。 萧轻弦挥手遣退了一旁伺候的人,看了一眼身旁身戴重孝的萧海乐,叹了口气叫道:“海乐。” 萧海乐不语,只是今夜按例他兄弟二人该当守灵通宵,自己躲了他许久,今夜也是时候该将话说清楚了。 萧海乐虽不说话,萧轻弦却知他在等自己说话,话到口边突然不知该如何出口,萧轻弦沉默了片刻方道:“海乐,我知道你怪我,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我也是迫不得已。”萧轻弦做事一向敢作敢当,何时像这般解释过什么?奈何萧海乐与霜翎一般,几乎成了他的死穴,逼得他不得不解释。 萧海乐依旧不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与你知道了。海乐,你年纪也不小,不该是任性的年纪了。” 萧海乐紧紧地咬住嘴唇,兄长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当日他所行的苦衷自己也明明白白,这几日来对他视而不见,与其说是怪罪他所作所为,倒不如说是怨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张了张嘴,萧海乐终是哽咽着声音叫道:“哥哥……” 一声“哥哥”叫的萧轻弦心中微动,萧海乐是自己看着长大,在自己心中总是当年的小小孩童,却没想到他已长大了,这样亲近的叫法便说明他并未怪罪自己,这其中的迫不得已,他早就会分辨清楚了。 萧海乐深深吸了口气续道:“我明白的,你若不那样做,母妃便会担上私干朝政的罪名,我……只是母妃离去伤心而已。” 萧轻弦叹了口气,一家人之间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皇位父不父子不子,叫人怎么不心生感慨。 萧海乐伸手入怀捏了捏怀中的一个小包裹,正是周承弼最后悄悄塞到他手上之物。不用拿出来,他便知那是前几日他下朝后叫周承弼带给周因的玉镯,这样不明不白的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究竟是周承弼所为,还是周因自己的意思……想起母妃生前所说,萧海乐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母妃她说的,因因……可是真的?” 萧轻弦不语,这件事他不敢说与萧海乐知晓,本想慢慢想办法叫父皇改变主意,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定会更为忌惮自己,恐怕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之意只有更加坚定。 看见萧轻弦迟疑的神色,萧海乐便知此言是真是假,端着茶碗的手一抖,“当啷”一声,茶碗落地,瓷片飞溅开来,萧海乐的衣摆也湿了大片,他恍若未觉,怀中的手紧紧握着玉镯,仿佛如此便能握住周因。 萧轻弦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萧海乐与周因之事,在众人心中已是顺理成章,父皇这样棒打鸳鸯,伤了萧海乐的心,恐怕也要毁了周因一生。看着萧海乐瞪大的双眼中的茫然,萧轻弦眼神闪了闪,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设法阻止这桩婚事。 萧轻弦在安国寺守灵,只带了紫玉与几个小厮伺候,霜翎行动不便并未跟随。萧轻弦不在府中,霜翎也就每日到吴陌那里商量筹办医馆之事,不出几日,在吴家兄弟所住大杂院不远的地方,倒真开起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后院几间小屋,吴家兄弟便搬到医馆中住。霜翎有意留意吴家兄弟与七王府往来,不时到医馆中小坐,吴陌请了王嫂在后厨煎药,每月几钱银子也算是帮衬他孤儿寡母一家,王嫂一来,四个年幼的孩子也必得带在身边,一时间小小的医馆倒也热闹非凡。 霜翎坐在小小柜台之后,提着笔给他兄弟二人记账,吴陌自然是坐在厅堂当中给人诊脉,吴映则是站在柜台后称药。王嫂的几个儿女,最大的梅子迈着小腿将吴映抓好的药材送到后厨给王嫂与两个弟妹煎,小虎便坐在霜翎腿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左望右望,还不是的抬头与霜翎“咿呀”几声。 忙忙碌碌,叫霜翎几乎忘了自己其实身处腥风血雨之中,闲下手便摸摸小虎毛毛的小头,正正他软乎乎的小身子遮住自己不同寻常的肚腹。这几日他都在吴陌的店中,那日一晃而过的人影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他却知那绝非幻觉,如若吴家兄弟果真有问题,与他们交好的慕容元枫也未必会干干净净。这些人究竟是皇上派下来的人,还是七王爷自己的人?若真如自己所想一般,夺嫡之事就更加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小攻和小受为什么总是在各干各的? 第三十八章(下) 忙了一日,午饭也在吴陌家中用过,待霜翎回府时,已近掌灯时分。刚刚抬脚迈进府门,就听见身后有开道的侍卫喊道:“王爷回府!”霜翎停下脚步与府中仆人一起侍立,静待萧轻弦进门,心中不免暗暗奇怪,王爷这几日为了八皇子一直住在安国寺,今日为何会回府? 守门的小厮将大门拉开,只见门口停着两顶小轿,当先一顶自然是王府的轿子,后面跟着的一顶,轿帘一掀,走下来的确是萧海乐。霜翎心中一松,八皇子既然愿意跟着王爷回府,可见兄弟之间仍像从前一般,并无任何隔阂。 萧轻弦一进府门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霜翎,此时站在府门口的,若非在这里当值,便是刚刚回府,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府?” 霜翎尴尬的看了一眼萧轻弦身后的萧锁辞,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便再没见过他,还盼他莫要瞧出什么不对才好。忍不住重新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将身形掩饰的更不起眼些,想了想此时不是告诉萧轻弦那件事的时机,便低着头答道:“属下只是在左近走了走,方出去没多久。” 守门的小厮自然不敢多话,萧轻弦倒也没再问,只问道:“用过晚饭没?”见霜翎摇了摇头续道:“过来陪我一起用吧。” 霜翎点点头,他虽不愿多见萧海乐,怕叫他察觉不对,却也几日没见萧轻弦,忍不住跟了上去。 萧海乐一直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莫说察觉有何不对,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霜翎一般。看见萧轻弦向内走,便也跟着走,只是眼神一片空洞。 几人各自回房换了衣衫,再到厅中用饭时,霜翎终于觉出了萧海乐的异状,只道他是丧母之痛,抬眼看了萧轻弦一眼并未多话。只是时不时的给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打眼色,叫她们多布些菜给萧海乐吃。 直到一顿晚饭用完,萧海乐也未曾发觉霜翎身形的不同,他对三王府甚是熟悉,也不要人跟随,径自出去散步。 厅中只剩下霜翎与萧轻弦两人,霜翎忍不住疑惑问道:“八皇子这样子,似乎并不仅是因为齐妃娘娘之事。王爷,八皇子他究竟是怎么了?” 萧轻弦不语,抬眼看了霜翎一眼,眼神中尽是狠厉。霜翎却是恍然大悟惊道:“是周因?”确实听王爷提起过,齐妃娘娘死前所叮嘱的事情中,便有周因之事,丧母在前,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又要另嫁他人,萧海乐年纪尚轻,定然难以承受,难怪今晚是这般情态。霜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叹了口气。 萧轻弦坐在一旁冷笑道:“父皇欺我母子三人太甚,周因对海乐来说至关重要,我绝不会让她嫁与萧锁辞。” 想来是今日八皇子的反应彻底激怒了王爷,霜翎想了片刻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收了眼中的狠色道:“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说罢。” 霜翎一怔,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王爷,正是你我之间,才有许多事不能说,能说出口的,全是无关你我的事。整了整心神,霜翎开口道:“王爷,属下前几日偶遇吴映,这几日皆在吴映家中。” 萧轻弦皱眉道:“吴映?便是那时赶出府去的那对兄弟?”原本是无足轻重的两人,霜翎却因他们二人险些没保住他们的孩儿,萧轻弦对这两人倒是记忆颇深。 霜翎点头道:“是。属下那日在他家院中看见一个人,身形熟悉,仿佛便是七王爷身边的人。王爷,吴家兄弟与慕容太医交好,属下恐怕此事并不简单。” 只因这两人地位太过低微,萧轻弦将他们赶出王府便没再多想,此时经霜翎一提醒,心中悚然一惊。吴家兄弟与慕容元枫交好,如若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人,便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探,父皇也定然早已得知霜翎之事,只是直到现在都未出手,并非是父皇的风格,那恐怕这兄弟二人便是萧锁辞身边的人。他二人与慕容元枫交好,慕容元枫多半也会替萧锁辞做事,他是太医院掌院,这样一来,父皇的性命岂不是捏在萧锁辞手中?待萧锁辞娶了周因,稳定住朝堂的局面,父皇再无利用价值,他便可不费一兵一卒逼宫!萧轻弦饶是冷静,也倒吸了口冷气,多亏霜翎警觉,否则自己到时候怕是会不明不白死在萧锁辞手中。抬眼看着霜翎,萧轻弦道:“与虎谋皮,霜翎,你莫要轻易涉险,待我再派人……” 话未说完,霜翎打断道:“王爷,吴陌此人深藏不露,属下突然不再出现,恐怕他会看出端倪有所防备。王爷放心,属下自会小心在意。” 萧轻弦皱眉不悦,当日霜翎在地牢中的样子叫他难以释怀,但他也知霜翎所言有理,他与吴映相熟,在吴家暗中观察实在是最合适不过。沉默许久终于松口道:“也罢,我叫夜非跟在你身边,若有不妥,随时来报。” 原本想说自己乃是王爷侍卫,根本不需要暗卫跟随,但一对上萧轻弦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担忧与后怕,霜翎嘴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分寸,请王爷放心。”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七七,萧轻弦与萧海乐便无需每日到安国寺中守孝,萧轻弦自有政务在身,三五日才有时间去上香而已,萧海乐却是清闲王子,既不用上朝,也无政务交到他手上,又兼他不愿面对萧洛,便仍旧住在安国寺中。 下了早朝,萧轻弦正要向外走,就见福喜追了出来躬身道:“三王爷留步。”猜测是萧洛召他有事,萧轻弦站住脚步道:“公公何事?” 果然福喜跑到近前笑道:“三王爷,皇上在御书房召见,请随奴才来。” 萧轻弦点了点头,跟着福喜走到御书房门口,两边的小太监推开大门,福喜站在门口弓着身子朝里面道:“皇上,三王爷来了。” 明黄的屏风后面萧洛嗯了一声,福喜转过身子笑道:“三王爷请。” 萧轻弦微微颔首走了进去。转过屏风,果然看见萧洛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萧轻弦行礼唤道:“父皇。” 萧洛看见他进来,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道:“不必这么多礼,坐吧。” 萧轻弦谢过,坐在一旁小太监端过来的小凳上恭敬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萧洛沉默,眼睛直直盯着萧轻弦,半晌方笑道:“弦儿,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的东勺公主之事,东勺王派了使节将公主送来我元信,恐怕过几日就要到了。只是你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萧轻弦一怔,以东勺于元信的国力衡量,该当自己到国界处亲迎,东勺王也只要将公主送到国界处即可,这般将公主送到对国国都乃是攀附之态,以东勺的国力,实在于理不合。想了想仍是开口问道:“父皇,以东勺国力,何须这般焦急将公主送了过来?” 萧洛脸上仍带着平素的笑容,只是笑意依旧没有抵达眼底:“东勺王传信说原因你该清楚。” 萧轻弦立即答道:“请父皇明鉴,儿臣绝没见过那东勺公主,与东勺也素无往来。”这其间关系微妙得很,一不留神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萧轻弦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认同。 萧洛长长地“嗯”了一声,反而转开话题道:“东勺公主不日将至,弦儿觉得该怎生安置?” 自己身在孝中,万万不能娶妻,东勺公主已至京城,她未嫁之女孤身到邻国,瓜田李下难以摘得干净,绝无再让她回去的道理,萧轻弦脑中急急一转垂头道:“儿臣不能娶亲,想必东勺王亦能谅解,父皇不如传信与东勺王,让公主嫁与锁辞可好?” 萧洛眯着眼睛道:“嫁与辞儿?朕听闻东勺公主生得美艳,弦儿可舍得?” 萧轻弦一笑,仿佛颇为无奈:“事非得已,儿臣不想因我一人与东勺反目。” 萧洛呵呵笑道:“弦儿长大了,也算有担当了。只是朕已允诺将周太师之女许配给辞儿,周太师乃是我朝元老,亦得罪不得,你说若是将东勺公主许给笙儿可好?” 大皇兄?萧轻弦沉默了半晌方道:“大皇兄不喜参与朝政,恐怕将来父皇与天水开战,东勺不会轻易相助我元信。更何况周因年纪尚小,眼下还是以东勺公主之事为重。” 萧洛双目如炬看着萧轻弦:“你说的虽是有理,但辞儿尚有两位兄长未娶,东勺王诚心嫁女,只落个七皇子妃的名头,恐怕不敬。” 萧轻弦反倒微微笑道:“东勺王既是诚心,想必也对我元信皇子知之甚详,将东勺公主嫁与大皇兄那般不理朝政之人,恐怕才真是叫东勺王不满。儿臣以为,还是将公主许配给锁辞为好。” 萧洛终是呵呵大笑道:“弦儿此言有理,倒是父皇糊涂了。父皇这便差使节到东勺,以显我元信诚意。” 萧轻弦亦道:“此事是因儿臣而起,本该亲自到东勺赔礼,只是身在孝中不得远游。不过儿臣亦该修书一封一同带去。” 萧洛点头道:“甚妥,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叫人将书信送进宫来,朕便派人到东勺去。” 萧轻弦站起身来躬身告退,竭力平稳着脚步,直到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方才长长松了口气。父皇今日摆明是试探自己,他恐怕早就有心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只是苦于东勺公主指名要嫁自己。如今母妃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东勺王定然会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怕朝臣议论,亦怕自己不满,才有今日试探,如若方才自己露出一丝一毫不愿,日后父皇必将更加提防自己。 萧轻弦回到王府便修书差人送进皇宫,在书房中伺候的书童点墨看他事毕方走进来问道:“王爷,午时已过了,可要摆饭?” 他一提醒萧轻弦方觉腹中饥饿,只是他若不吃,府中旁人便不得先一步用饭,想都未想便开口问道:“霜翎呢,可在府中?” 点墨忙道:“王爷稍等,奴才去问问。”说罢转身跑了出去,不久回来道:“回王爷,大侍卫今日未曾出府。” 萧轻弦蓦地想起府中照顾霜翎的大夫李老曾与紫雯提起过这段时日霜翎饭量比往常会大些,腹中也常常会饿,叫她小心照料,此时已过正午,想必霜翎早已饿了些时候。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淡淡瞥了点墨一眼道:“为何不早些来提醒?快去摆饭,将霜翎叫来与本王一同用饭。” 吴家兄弟的医馆门面甚小,兄弟两人也不敢随意挥霍,有些土生土长的药材便不肯从药铺中购进,昨日便说了今日要上山采药,霜翎身体不便跟随,只暗中吩咐夜非跟随两人,自己留在府中。萧轻弦回府并未召见与他,他也不便前去打扰。只是他素无用点心的习惯,待到午时,腹中已是饥肠辘辘,奈何萧轻弦迟迟不吩咐摆饭,府中众人也不得擅自开饭,他便只能忍着饿在房中等待,手中捧着的一本书早就不知看了些什么,只觉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抗饿上。直到过了午时,只见萧轻弦书房里的点墨急匆匆的跑进侍卫院,一边跑一边喊道:“大侍卫,王爷那边吩咐摆饭,叫大侍卫一同过去用饭!”霜翎如蒙大赦,扔下书本跟着点墨到了萧轻弦院中。点墨将人带到便径自退回书房,霜翎独自走了进去。 桌子上已摆了几样小菜,侍女依旧在陆陆续续上菜,霜翎告了罪坐在萧轻弦身边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只觉饿火中烧,腹中更加难耐。 萧轻弦心中仍在盘算今日之事,并没看到霜翎的神色,随意捻起筷子夹了些笋丝,放进口中慢慢咀嚼。 霜翎看见萧轻弦动筷方也拿起筷子吃饭,虽是动作斯文,却吃得极快。他本是练武出身,饭量原就不小,此时孕中更是胃口大开,又兼萧轻弦不说话,他也乐得嘴巴清净,只顾埋头吃饭。 直到紫玉将盛了汤的碗放在自己面前,萧轻弦方回过神来,转头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一筷一筷夹的极快,嘴唇紧闭咀嚼的速度却也不慢,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只顾吃自己的饭。一瞬间仿佛天大的烦恼都可抛开,萧轻弦微微一笑,也不开口打断他吃饭,只默默在一旁看他。 直到腹中有了八分饱意,霜翎方才放缓了速度,终于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忙咽下口中的东西,微微尴尬抬起头来道:“属下失礼。” 萧轻弦淡淡笑道:“既然饿了,怎么不先吃?今后你不必等我用饭,若是饿了便先吃。” 霜翎摇头道:“这不合规矩,属下无妨的。” 萧轻弦随口道:“你现□子非比寻常,捱不得饿,不必拘泥这些礼节。” 霜翎身子一僵,他虽怀孕五月有余,但他以男子之身怀孕始终不同寻常,心中尴尬无比,只盼望众人能像从前一般对待他,奈何萧轻弦却总是随口说出这些令他无地自容的话语。萧轻弦贵为王爷,霜翎不敢多说,沉默了半晌只得道:“谢王爷。”便再也不说话,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 用过午饭,霜翎倦意渐渐上来,只是萧轻弦不开口让他回去,他便只能强撑着坐在房中。 萧轻弦端着茶碗看着霜翎,本想将今日宫中之事说与他听,只是看见他掩饰不住的倦意,话到口边便成了:“困了?在这里歇歇吧。” 这里?霜翎看了一眼房中仅有的一张床,打起精神摇了摇头道:“属下不困。” 萧轻弦知他在意什么,站起身来直接拉上了他的手腕道:“已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还来在乎什么?”说着拉着他走到床边道:“你睡吧,我不扰你。”从手边拿起一本书,坐到了一旁的软椅上。 霜翎垂下眼帘顺从的躺在床上,不自觉地便想起那些日子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感觉,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敌不过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geng童鞋,多谢提醒,给我营造了如此温馨的一章=v= 第四十章 半梦半醒间,听见房中有人朗声道:“禀王爷,丹凤国主……”话未说完就被萧轻弦低声打断:“莫扰。”那人便真的不再说话,房中寂静下来,霜翎意识也渐渐模糊。睡梦中屋子塌了下来,屋梁不偏不倚正砸中自己的肚子,霜翎被压得喘不过气,终于慢慢醒了过来,只是肚子上的重量仍旧在。霜翎不甚清醒,以为自己尚在梦中,睁眼看着屋梁半晌方才真正清醒过来,原来肚子确实被人压住,霜翎低头一看,萧轻弦一脸疑惑将头贴在自己肚子上,双手也趴在上面,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来,难怪自己会梦到那样的场景。霜翎不知萧轻弦在做什么,只觉两人这般亲近的姿势让他有些尴尬,动了动身子叫道:“王爷。” 萧轻弦坐直身子,脸色不变道:“吵醒你了?” 霜翎坐起身来摇头道:“不是。王爷在做什么?” 萧轻弦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霜翎,他在动。” 霜翎茫然不知所云:“什么?” 萧轻弦伸手将他仍旧推倒在床上,将头又贴了上去,脸上已有了些掩饰不住的欣喜:“霜翎,他在动,我们的儿子在动。” 霜翎身子一僵,也明白了萧轻弦的意思。孩子长在他腹中,他自然知道孩子的一举一动,前段时间就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儿会时不时的挣动,小手小脚踢在自己肚子上,并不疼,只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腹中有条活生生的性命,甚是微妙。霜翎不知该说什么,僵直着身子任由萧轻弦将头贴在自己肚子上。 腹中的胎儿似是累了,萧轻弦等了很久再没等到他的踢动。原本他只是看书看得倦了想上床来歇歇,按着那几日的习惯,将手搭在了霜翎的腰腹上,谁知朦胧间突然感觉霜翎的腹中一动,萧轻弦立即清醒了过来,随手撩开霜翎的衣衫,坐直身子仔细盯着他的肚子,果然没过多久,又看见他的肚子微微颤了一下。萧轻弦儿时曾见过萧海乐在母妃肚子里时的样子,那时萧海乐踢动,齐妃便会让他贴上来感觉感觉弟弟的动作,是以感觉到霜翎腹中的动静,萧轻弦立时便知道了这是自己孩儿在动作。坐了一会忍不住将头贴了上去,感受着胎儿小手小脚偶尔踢在肚子上的动静。 两人相对坐了片刻,萧轻弦脸上一直带着喜色,霜翎原本尴尬万分,但看见他那掩饰不住欢喜的神色,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暗暗放下心防,王爷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父子天性,来日他定会善待这个孩子的吧。 萧轻弦自己欢喜了一会,忍不住开始幻想孩子出世后白胖可爱的模样,过了良久方才平静下来,扬声唤道:“夜雨。” 房中一人应道:“王爷。” 萧轻弦道:“方才何事?” 夜雨回道:“禀王爷,丹凤国主从南疆回来了。” 萧轻弦淡淡应了一声,霜翎却是一怔,丹凤在府中原本就深居简出,霜翎又是有意避开他,这些日子再没见过,不想他竟是回了南疆。丹凤身为南疆国主,放下国中政务只身到元信国都本身太过儿戏,定然仍旧执掌南疆政务,只是他想嫁与王爷,免不了留恋元信而已。 萧轻弦看了霜翎一眼,见他神色有些暗淡,突然开口道:“霜翎,父皇已修书去东勺,与东勺王商议将公主许配给萧锁辞了。” 什么!霜翎被他淡淡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萧轻弦不能言语,心中竟是抑制不住的狂喜,王爷不娶东勺公主,他身边暂时不会有别人陪伴,自己还是他身边最亲近之人。 看见他又惊又喜的神色,萧轻弦竟然忍不住微微一笑:“为何不说话?” 被萧轻弦一句话拉回心神,霜翎悚然,忙收敛心神,竭力将自己排除在外,定了定神,前思后想一番方道:“王爷无法挽回么?如此一来,王爷便是失了强援,又叫七王爷增添臂助。” 他分明是欢喜自己不娶正妃,不过一瞬又摆出这样一幅冷静的样子。萧轻弦心中隐隐有些不悦,随口淡淡道:“是我自己叫父皇这么做的。” 霜翎惊诧的看着他疑惑道:“王爷?”在王爷心中,江山皇位重过一切,怎么会眼睁睁将这大好的机会拱手让人? 萧轻弦原本是坐在床上俯视霜翎,此时索性也躺□来道:“我对那东勺公主本就无意,现下将她许配给萧锁辞,周承弼贵为当朝太师,怎么会让自己的独生爱女去做侧妃?海乐那边便可交代了,日后真成姻亲,周太师便可算作我的人,一消一抵,倒也没什么,更何况还有丹凤说要助我。”沉默了半晌忽然又道:“霜翎,你不愿我娶正妃么?”两人并头躺在床上,气氛恰好,萧轻弦终于将这句话问了出来。早就察觉到霜翎一直在避讳这件事,每每提及他都是一脸痛楚,只是两人关系尴尬,萧轻弦一直没机会发问,此时话既出口,便转头盯着霜翎,定要他给个说法才行。 霜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注视,垂着眼帘低声道:“这是王爷的私事,属下不便过问。王爷该是娶妃的年纪,若真结亲,属□为侍卫,该当庆贺,哪来的不愿之理?” 萧轻弦不肯放过,伸手扳过了霜翎的身子,叫他面对自己坚持问道:“莫再敷衍我。霜翎,你可是不愿我娶正妃?” 霜翎咬紧牙关不肯开口,生怕开口便会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只低垂着眼帘不看萧轻弦。 萧轻弦眯了眯眼睛,继续道:“霜翎,你何时也学会欺瞒本王了?” 萧轻弦在他面前说话从不自称“本王”,霜翎为他气势所慑,身子震了震,不自觉地开口喃喃叫道:“王爷……” 萧轻弦冷冷续道:“还不肯说么?” 霜翎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平静不再,从前的融洽恐怕也再难挽回,只是萧轻弦一再追问,定要问出个结果,逼得他无路可退。抬起眼帘看着萧轻弦,这个人,他伴了二十多年,默默了喜欢了十年,一直不敢让他知晓。只是现在自己以男子之身怀了身孕,他又要迎娶正妃,自己可算是从里到外输的干干净净,就算让他知晓了又能如何?就算是脾气温和也并非全无脾气,一瞬间反骨上来,霜翎再也忍不住,直直瞪着萧轻弦道:“王爷真要知道么?” 隐隐觉得霜翎要说出来的话绝非寻常,萧轻弦仍旧点头道:“是。” 霜翎深深吸了口气,想到房中尚有暗卫在,声音压得更低:“只因……霜翎恋慕王爷已久!”说完便瞪圆眼睛看着萧轻弦,等他发落。谁知等了一会,就看见萧轻弦神情并非自己料想中的震怒与厌恶,只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望过来的眼睛也并无责怪之色只是有些恍然。霜翎一怔,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平静,瞬时便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冲动,以手撑床就想坐起身来。 萧轻弦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说要娶正妃,霜翎眼中的痛楚并非是因为自己未给他应得的名分,而是因为自己忽略了他心中情感。只是喜欢这种感情对于萧轻弦来说有些陌生,他看不出霜翎的感情,也不知自己是否对他也有些喜欢,只是现下在自己心中,霜翎与旁人毕竟不同,姑且以为那也是“喜欢”吧,萧轻弦想了想,甚是平静的“哦”了一声,伸手拦下了霜翎想要坐起的身子道:“你话还没说清楚,要到哪里去?” 话还没说清楚?霜翎愣愣的看了萧轻弦一眼:“什么?” 萧轻弦一脸理所应当:“既然喜欢我,为何不肯嫁我为妃?” 霜翎知道他说的是立自己为侧妃之事,本不欲说与他知道,但恋慕他的话已然出口,再纠结这些也没了意思,复又垂下眼帘道:“王爷位高权重,我心中所想却只是寻常百姓心思,既然喜欢便该一心一意对待,霜翎地位低微,与王爷乃是云泥之别,得不到这个一心一意,霜翎宁肯不要。” 萧轻弦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惊讶:“一心一意?”这样的感情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相守他也从没见过,父皇的后宫妃嫔如云,偏爱孟妃些,也只是多到她宫中临幸罢了,何曾听说过一心一意?眼睛在霜翎脸上转了一圈,只见他神色间是少有的严肃与决绝,仿佛说出了这样的话便会万劫不复一般,萧轻弦不禁失笑:“何必摆出这样的表情,我又不会拿你如何。” 原本想都不曾想过将这些话说与萧轻弦,只道说出来定会惹得萧轻弦勃然大怒,没想到真的说出了口,他竟是这样出人意料的反应,甚至还能笑出声来。霜翎目瞪口呆,盯着萧轻弦,身子僵直的躺在床上,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轻弦看着霜翎受了惊吓般的神色,脸上虽然在笑,心中却是暗潮汹涌。他说一心一意,那便是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只是默默陪伴,从来不多说什么。以男子之身怀孕,看得出他并非情愿,但仍旧一言不发留了下来,只因自己在意这个长子。那当日自己说与他要娶正妃之事,他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心中又究竟作何感想?难怪那以后总觉他刻意与自己疏离,想必是真的灰了心。想着霜翎当时的种种隐忍,萧轻弦只觉心中微微泛疼,倒与当日看见他满身是伤时候的心境仿佛。长叹了口气,萧轻弦看着霜翎慢慢地道:“霜翎,我母妃新丧,守孝三年,你便要陪在我身边,不得离开。” 第四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十一回老家了,连电脑的小手都木有摸到,走得匆忙,没提前说一声,我有罪orz…… 文章的确有很多bug,多谢大家给我指出,我会尽力挽回 第四十一章 霜翎一怔,自己本就陪在他身边,又何必在乎这三年?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抬眼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果然继续道:“三年之后,我大局已定,婚事便可由我做主了。” 言外之意……霜翎身子微微颤抖,不敢抱有太多期望,眼神中却是抑制不住的露出些许希冀之色。 萧轻弦看着他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霜翎,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霜翎怔怔答道:“回王爷,二十一年。” 萧轻弦微微点头:“既已过了这么久,日后便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霜翎只觉整颗心都狠狠地战栗,声音也微微颤抖:“王爷只是因为责任罢了,霜翎不需要。”口中吐出的是拒绝的话语,心中明白察觉到萧轻弦与前几次的不同,不论为何,他是真的定了心要与自己相守。霜翎有些慌乱,言语间已失了以往的坚持与强硬。 色厉内荏的话只换来萧轻弦淡淡一瞥:“我的性子你该当知晓。” 惊喜来的太快,萧轻弦是个一心一意之人,情意也好习惯也罢,既然说出一生之约,便不会再更改。霜翎愣愣的看着萧轻弦,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的王爷,但模糊之间只感觉两人原本因着地位只差的隔阂突然消散,眼前的人似乎也随着柔和了不少。 明明开口吐出惊人之语,萧轻弦脸色却与往常一般无二,径自坐起身来一边穿衣一边道:“丹凤既然来了,我便去那里瞧瞧,你在房中等我用晚饭。” 霜翎依旧没回过神来,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怔怔的看着萧轻弦出门而去。他不在眼前,自己方能静下心来,霜翎看着紧闭的房门松了口气,激荡不已的心也逐渐平复。日后之事有谁能够预料?王爷三年守孝不会娶亲,但登上皇位后焉能不立后纳妃?今日许了自己这个将来,来日谁又能避开那些身不由己的事?更何况,局势险恶,到时候自己是否还能留得命在都是未知之事。霜翎长长吐了口气,这些事自己现下想也无益,何必为难自己,过了今日未必有明日的日子,自己还有何可惧?倒不如遵从心意敞开心扉度日,真走到了尽头,也不必再报遗憾。 踏进临水阁却并未见丹凤身影,萧轻弦看了身边的侍女一眼淡淡问道:“丹凤国主呢?” 侍女低垂着头答道:“回王爷,丹凤国主说要沐浴,此时正在房中。” 萧轻弦嗯了一声,心道自己也无需在这里等他沐浴,倒不如回房去陪霜翎,转身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一人懒懒叫道:“王爷既来了呢,又为何要回去?” 萧轻弦转过头,正看见丹凤庸懒的靠在屏风之上,一张俏脸被热水熏得嫣红,乌黑的头发尚在滴水,一件衣衫也松松的披在身上,一副美人刚出浴的模样。知他是存心引诱,萧轻弦只看了一眼便坐到一边淡淡道:“我还道丹凤国主果真收了心,要回南疆处理政务了。” 丹凤看到萧轻弦冷冷淡淡的态度颇为不悦,站直了身子走到他身边,毫不犹豫的坐到了萧轻弦腿上,将湿答答尚且散发着香气的头发靠了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容道:“我就算人在南疆,心也在你身上呢,又怎么会不回来?” 丹凤惯与花草为伍,身上自然带着一股香气,方才沐浴过的身子,香气更是浓烈。萧轻弦微微皱了皱眉头,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起方才在床上靠在霜翎身边,他暖暖的身子上自然的气味。不知有多少人曾对自己投怀送抱,萧轻弦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事,只是想起霜翎,心中便忽的便有些不耐,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丹凤凑上来的唇继续道:“丹凤国主倒是好灵通。” 萧轻弦并未明说,丹凤也知他所指为何,察觉萧轻弦躲避,也就从他身上站起来坐到一边,脸上并无异色,笑盈盈的道:“灵通呢。我在南疆听闻你母妃辞世,知你心中定然难过,方才急忙赶来,不过此时看来……”说着上下打量萧轻弦一番笑道:“王爷倒是好气色呢。”说罢不等萧轻弦答话又开口道:“只是我听说元信的规矩是要守孝呢。” 他意有所指,萧轻弦暗叹,不愧为一国之主,一眼便能看穿其中利害,当下也不隐瞒,反倒刻意带上些无奈之色:“国主所言极是,父皇已替我辞了东勺婚事,劝东勺王将公主嫁与萧锁辞,我手中的筹码可算是输得干干净净。真到了定局之时,丹凤国主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丹凤双目流转,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定局呢。来日若你记得你我约定,我也自然不会食言呢。” 萧轻弦不言,只是淡淡一笑,以父皇的身体定然难以支撑三年,三年之后自己大权在握,又何惧地贫人稀的南疆?丹凤不会想不到这里,只消看他如何牵制自己罢了。 果然丹凤双眼直盯着萧轻弦,脸上依旧笑道:“只是呢,你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大权在握,又怎会听我摆布?不如这样呢,王爷将这个吃了,给丹凤一个安心可好?”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粒丹药托在手心,笑盈盈看着萧轻弦。 他一双素白的手上托着一粒朱红的药丸,萧轻弦不动声色接过来道:“这是什么?” 丹凤笑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呢,只是我南疆的一种蛊虫罢了,三年以后它便会醒来呢,到时候王爷若不来寻我,这虫子便会悄悄吃了王爷的心肝呢。”说着伸手抚了抚自己湿漉漉的长发笑道:“心肝呢。王爷若是负了我,一副心肝便也没什么用处了呢,叫它吃了也好。” 萧轻弦淡淡笑了笑,随手将药丸放入口中:“丹凤国主何须这样提防于我?”说着站起身来道:“既已商定,我便不多留了,告辞。” 看他要不犹豫的吃了药丸,丹凤笑眯了眼睛,也跟着站起身来道:“告辞呢。为何不多留一会?待吃了晚饭再走如何?”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本王尚在孝中,还要去安国寺为母妃上香,不便多留,还请国主见谅。” 丹凤嘴角的笑容敛了敛,萧轻弦态度冷淡自己并非毫无察觉,只是萧轻弦为人一向冷淡,未曾听闻他对谁热络。握了握自己空了的手掌,丹凤暗暗安心,无论如何,萧轻弦已吃了自己的丹药,自己与他尚有三年的时间相处,便任他心是铁打的,也要他为自己化成绕指柔。 萧轻弦不等丹凤答话,径自转身,抬步出了临水阁。他今日并未打算去安国寺上香,只是方才霜翎对他表明了心迹,不知怎么心中有些痒,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霜翎一面,随口敷衍了丹凤,便朝自己卧房走去。想着霜翎原本好武的性子,此时有了身孕,不能随意动武,可算是缚住了手脚,不知一个人在房中做些什么。推开房门,果然看见霜翎仰靠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的正香,手中捧着的一本书几乎滑落到地上,紫琪站在一旁掩嘴偷笑,不住的与一旁的紫玉使眼色。 紫玉一抬眼,正看见萧轻弦悄无声息的推门走进来,急忙跪下行礼道:“王爷。”她一动,紫琪也忙转过头来一同行礼。 萧轻弦点点头免了她二人的礼,原本房中无需两人伺候,只是萧轻弦知道她们与霜翎关系甚笃,也就不加责怪,看了看霜翎身上盖着的薄毯,满意的淡淡一笑。 霜翎原本就睡得不深,紫琪与紫玉行礼时已迷迷糊糊醒来,躺了片刻反应过来是萧轻弦回房,急忙掀了薄毯坐起身来也想下地行礼。 萧轻弦摆摆手叫他莫要起身,自己也坐了下来,捡起掉在床上的书本瞟了一眼道:“既是无聊,为何不到外面走走?” 霜翎方才睡醒,脸颊有些微红,随口答道:“吴映和他哥哥今日不在医馆,到后山采药去了。”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你可再瞧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人?” 霜翎摇了摇头,心中也颇为疑惑,按理说吴家兄弟现下正是独居,萧锁辞便是找寻他们也便利了不少,为何反倒不见踪影? 萧轻弦看他一脸疑惑,也终是忍不住点醒他道:“吴陌兄弟虽是被我赶出王府,但其中原因毕竟是因着你,你助他们兄弟开了这家医馆,虽是有着赎罪的名头,又碍着官高压人,常理上也说得过去,但若吴陌心中当真有鬼,你这一举毕竟突兀。” 霜翎恍然一惊,自己当初接近吴家兄弟便帮他们开了这家医馆,便是存了示好之意,好让吴陌觉得自己愧疚与误会了他,不再对自己提防,没想到适得其反,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了。王爷心思深沉,深谋远虑,就算自己两人从小相伴,自己也及不上他分毫,还盼自己并未给他惹来麻烦的好。心中不禁有些愧疚,抬眼看了萧轻弦一眼问道:“是属下考虑不周。敢问王爷此事该如何是好?” 萧轻弦看着他愧疚的模样,霜翎虽从小与自己相伴,但太傅所授帝王学时,从不允他在场,思虑欠周也是常理,又何须如此自责?忍不住微微一笑,温声道:“我前些日子说过,吴陌此人心存不轨,你与他周旋自是没错,吴陌想必也在试探于你,切忌打草惊蛇,你仍照旧便可。” 霜翎点头答应,经此一变,就算萧轻弦不加嘱咐,自己也知日后凡事不可轻举妄动,所幸萧轻弦人在身边,不至因自己行差踏错坏了他的大事。 第四十二章(上) 第四十二章 萧轻弦看着霜翎,他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但他身为下仆,太傅从未认真引导过他,虽是性格温顺,却总带着些武人的莽撞,自己一直想要调教于他,将府中事务交予他打理,本存着历练之心,他也并未叫自己失望,以往几次未出过什么岔子,是以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他接连几次碰壁,想来日后该当收敛一二,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更沉稳得力些。 心中仍有余悸,霜翎一直低头不语,萧轻弦反倒一片平静,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想了片刻道:“此时天色尚早,你在府中也闲的无趣,不如陪我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霜翎含糊应了一声,心中仍在想近来所经历之事。先是莽莽撞撞撤了问筠身边的暗卫,害夜留丢了性命,接着闯进七王府,险些失了腹中孩儿,再来就是吴家兄弟之事自己思虑欠妥。幸未酿成大祸,但桩桩件件也叫霜翎知晓自己遇事果然思量不周,若真正想助王爷一臂之力,尚需多加历练才好。 萧轻弦看他仍旧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他虽有心纠正霜翎,却见他并未注意自己,心中微微不悦,提高声音唤道:“霜翎。”手也不自觉的伸出去,卡着霜翎的下颌想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霜翎一怔,被萧轻弦强迫着抬起头来。这样的动作两人儿时常做,霜翎初初入宫,于皇宫规矩诸多不适,萧轻弦却从小惯居上位,一见霜翎低头,便强迫的卡着他的下颌叫他抬起头来,久而久之,霜翎也就抛开身份之限,成了萧轻弦身边最亲近之人。许多年不见的动作再做出来,霜翎仿佛一下便回到当年亲密无猜的岁月中,怔怔的抬头看着萧轻弦。 只是看在萧轻弦眼中,霜翎带着几分怔愣的神情却变了味道,他性格温和,神情本就温柔,许是怀孕的缘故,就连脸上棱角也柔和了不少,从高处看下去,心中竟有些温暖的感觉。说不清是受了什么蛊惑,萧轻弦忽然弯下腰,在霜翎嘴角亲了亲,复又直起身子,脸上一派平静无波。 站在一边的紫琪与紫玉看呆了眼睛,她们贴身伺候王爷,自然见过王爷怎样对待侍寝之人,向来都是冷冷淡淡,例行公事一般,从未见过对谁这般温情。紫琪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心中同情霜翎,本就盼着霜翎嫁与王爷,此时看来,王爷对霜翎也并非无情。 霜翎怔怔伸出手抚了抚嘴角萧轻弦吻过的地方,自己莫名其妙怀了身孕,与王爷之间多了一层糊里糊涂的关系,同方几日,也就有些暧昧不明的感觉,只是从未像这样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一时间脑中一片混乱,人也呆呆的坐在软榻上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单单一个动作惊呆了一屋子的人,自己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坐直了身子淡淡问道:“如何?想不想去?” 想去……什么?霜翎哪里还能想起萧轻弦方才问的话,只是愣愣的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回忆着方才霜翎嘴角的柔软,萧轻弦心情颇佳的并未责怪,看了他一眼又道:“天色尚早,你在府中闲的无趣,跟我到外面走走可好?”说罢不等霜翎答话,朝紫琪紫玉两人吩咐道:“将霜翎的衣衫拿来。” 紫玉先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到侍卫院中,让紫雯将霜翎出门的衣衫整理出来,拿在手上又赶回主院,待紫雯提着霜翎出门要穿的软鞋要给紫玉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心中暗叹她总是这样不仔细,只得跟着来到主院。与紫琪紫玉一同伺候着萧轻弦与霜翎两人更衣完毕,只听萧轻弦唤道:“紫雯。”紫雯急忙回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轻弦顿了顿,看了身边的霜翎一眼,径自道:“日后霜翎仍就住在我这里,你去将他随身的东西收拾来吧。” 仍旧是身居上位者吩咐的语气,霜翎却突然不想反驳,既已决定了遵从自己的心意,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又何必再拒绝萧轻弦的靠近? 见霜翎不开口拒绝,紫雯忙答应一声。萧轻弦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向霜翎道:“走吧。”说着抬步向外走去。 两人走在街上,霜翎衣衫宽松,又兼身材颀长,是以并不显怀,夏日天长,虽是将近晚饭时分,却仍旧有些热,霜翎耐不得热,抬袖抹去了额头上的细汗,腹中也有些饥饿。 萧轻弦本就是为了让他散心,转头看见他脸上带了些倦意,便指着不远处一家酒楼道:“既走到这里不如便在这里用饭吧。” 霜翎随着他手指看了一眼,正是京城中生意最火的谪仙楼,确是许久没在这里吃过饭,霜翎点了点头答应一声。 谁知刚走到谪仙楼门口,就远远看见几人骑马迎面而来,当前一人满面得色,正是萧锁辞。萧轻弦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只作不见,带着霜翎朝内走去。 第四十二章(下) 谪仙楼的小二一瞧见萧轻弦的身影,小跑着迎了过来弓着身子一脸笑容:“三王爷,真是稀客,好些日子不见了,快些里面请。” 萧轻弦嗯了一声,跟着小二快步朝楼上的雅阁走去,不愿与萧锁辞碰面,叫人看出了端倪,在民间落个兄弟不和的名声。 只是他不愿多事,萧锁辞却正是得意,怎肯放过这等机会?他原本并未看见萧轻弦,只是一踏进谪仙楼,小二便一脸谄笑迎上来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七王爷也来了?三王爷可是刚刚进门。” 萧锁辞顿时来了兴致,今日下午萧洛传他入宫,将遣使东勺之事说与他知晓,正是春风得意,此时听说萧轻弦也在谪仙楼,挑唇一笑向小二道:“即使如此,领本王去拜见皇兄。” 店小二躬身答应了,引着萧锁辞一行人朝楼上萧轻弦所在的雅阁走去。 推开房门,萧锁辞倒是一怔,只见雅阁内一张桌子上已摆了几样菜,桌边却坐着萧轻弦与霜翎两个人。萧锁辞皱皱眉头,霜翎只是府中的下人,就算与萧轻弦关系不一般,无名无份也不该如此逾矩与王爷同桌共食,只是看两人神色无异,显然已是常态,也不欲开口多说,只走进房门笑唤道:“三皇兄。我听说皇兄在此,特地过来与皇兄见礼。”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桌子,上面尽是些补身可口的菜肴,心中暗暗冷笑,萧轻弦对饭食并不挑剔,这些补身的菜,想来都是给霜翎准备,没想到这个霜翎在萧轻弦心中真的如此非比寻常。 萧轻弦暗中皱眉,他之所以快走一步进了酒楼,便是不想与萧锁辞照面,不想他特地追了上来,想来是东勺之事父皇已说与他知晓,心中得意才有此一举。当下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道:“不必了,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他不欲与萧锁辞多说,只淡淡应了他的话,只待他快些自行离去。 萧锁辞却走上来几步,径自坐到萧轻弦对面笑道:“今日难得碰上皇兄,三皇兄竟不请我这做弟弟的用饭么?”说罢看了站在一边的霜翎一眼,他虽不愿与萧轻弦同桌共食,但能叫萧轻弦不悦之事做起来却是乐此不疲。 萧锁辞一进房门,霜翎便站起身来侍立一旁,他与萧轻弦关系虽然亲密,在旁人眼中却只是王府侍卫,与王爷共座乃是逾矩之行。 萧轻弦看了萧锁辞一眼,又转头向霜翎吩咐道:“你到下面去用饭吧,不必在这里伺候。”说罢回头向萧锁辞淡淡一笑道:“锁辞说的哪里话,今日你我兄弟难得碰面,倒可喝个痛快。”朝一旁伺候的小二道:“将菜撤了重新做来,给七王爷拿碗筷,再拿一坛酒过来。” 小二答应着手脚麻利的将桌子上的菜都撤下,小跑着出了门,霜翎也向萧锁辞行礼走出雅阁。 萧锁辞看着霜翎的背影,想了想笑笑道:“三皇兄对府中下人倒是宽厚的紧。只是瞧霜翎身形有异,可是患了什么病症?”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霜翎身怀有孕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也都各自知道对方知晓,只是从未当面点破,如今父皇已知道了此事,更无必要遮掩,开口道:“并非病症,只是怀了本王的长子罢了。” 此事萧锁辞早已知晓,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惊讶之极的表情:“怀了……身孕?三皇兄,霜翎……莫不是女子?” 萧轻弦淡淡地道:“霜翎自小便入了宫,是男是女你还能不知?只是服了种奇特的果子罢了。” 萧锁辞仍是一脸惊诧,口中却道:“倒是我唐突了,叫人仍去将他唤进来吧。” 萧轻弦心中冷笑,摇了摇头,只是刻意冷淡了表情道:“不必。” 萧锁辞一怔,反倒有些摸不清萧轻弦的意思,这般冷淡的口吻,又毫不顾忌的将霜翎异状说出,竟是丝毫不在乎霜翎的颜面,仿佛对他并不在意,只是与他同进同出又不避人耳目,又不似完全无情。究竟哪一面才是萧轻弦的障眼之法?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8节 萧轻弦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抿了一口,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暗暗冷笑,萧锁辞心思缜密,却思虑太多,反倒是放不开手脚,自己真真假假间定能迷惑了他的视线,虽不至让他打消对霜翎动手的想法,却能叫他不将全副心思都用在对付霜翎之上,日后只消一有机会,自己便能再寻个人做了霜翎的挡箭牌,以保霜翎安全无虞。 萧锁辞也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想了想方道:“今日父皇召我进宫,说三皇兄你有孝在身,辞了东勺王的婚事?” 萧轻弦嗯了一声道:“不错,东勺不过是要与我元信联姻而已,也未必定然是我,我已与父皇商定,劝东勺王将公主许配给你。” 萧锁辞也知东勺公主若是嫁了自己,周因想必要许配给萧海乐,两人之间互相消抵。只是娶到了东勺公主,便相当于手中握有兵权,如何能不欢喜?萧轻弦话说得心平气和,只是不知心中是否也能如这般平静?笑了笑继续道:“我与父皇说,东勺公主倾心于三皇兄,倒不如等上三年,落个皆大欢喜,奈何父皇非但不答应,还斥责了我一顿。”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父皇说你还嫌委屈了不成?三年之内不知有何变故,元信如何等得起?” 言外之意便是认命,不会在自己与东勺联姻的事情中横插一杠,萧锁辞笑得开怀道:“三皇兄说的是,是我欠思量了。”正说着,只听门外小二叫道:“三王爷、七王爷,菜来了。”萧锁辞扬声道:“进来。”店小二方才推开房门,流水一般将菜一样一样送进来。待众人都退下后,萧锁辞指着桌子上的烤乳兔笑道:“此处的兔子烤的甚好,三皇兄平素少在外头用饭,今日可要多吃些。你我兄弟难得一聚,真要不醉不归才好。”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话虽说得好,兄弟两人却并没什么喝酒的心思,敷衍着用了晚饭便各自散去。萧锁辞骑马带人离去,萧轻弦也在楼下看见了楼下与众侍卫坐在一起的霜翎。 霜翎带着跟来的几名侍卫一同用了饭,便坐着等萧轻弦下楼,众人聚在一起聊得火热,霜翎本与众人交好,这些日子身体有异疏远了些,但此时坐在一起反倒不显拘束,聊的畅快,直到萧轻弦与萧锁辞下楼方才惊觉,同众人一起站起身来向两人见礼。 萧轻弦走过来看着脸上笑意仍未散去的霜翎,嘴角也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可吃饱了?” 霜翎点了点头,萧轻弦贵为王爷竟还能留意到自己这些小事,自己也不该无动于衷,想了想开口道:“夏日天长,外面夜市热闹的紧,王爷可有兴致去看看?” 萧轻弦有些惊讶,霜翎向来都顺从自己,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出什么意见,当下便点头道:“好,你陪我去看看。”又向众侍卫道:“留下两人便可,其余的先回去吧。”身边有暗卫跟随,萧轻弦也不愿带太多侍卫,免得惊扰街上的百姓。 街边小摊的玩意儿大多粗陋,自然入不得萧轻弦的眼,两人也只是信步而走,瞧个热闹有趣。街上的人倒是不少,霜翎紧紧跟着萧轻弦,生怕被人流冲散,走出一段,忽然腿被人撞了一下,接着一个带着些委屈的声音脆生生唤道:“叔叔……”霜翎低下头,防瞧见站在自己腿边的竟是梅子与小虎姐弟两人,小虎一脸无知笑得憨厚,梅子满脸委屈害怕,眼泪在眼中打滚。霜翎有些吃惊,有些吃力的弯下腰把小虎抱了起来,又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梅子的头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人?你娘呢?” 梅子一张嘴,眼泪也掉了下来:“娘……带我们出来玩,找不到了,呜……” 小虎听见姐姐哭,疑惑的扭过头看着姐姐,依依呀呀了几声,又好奇的转头看着站在一旁冷着脸的萧轻弦,挣扎的从霜翎怀里伸出小手伸向萧轻弦要他抱。 霜翎忙伸手摸着梅子的头哄道:“莫哭,我带你去寻你娘,莫哭了。”察觉到怀里小虎的动作,忙将他的小手捉回来,尴尬的看了萧轻弦一眼。 贫苦人家的孩子,身上穿着的都是改小的旧衣,补丁摞着补丁,萧轻弦皱眉看着伸向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接着看到那双小手被霜翎抓了回去塞在自己怀里,又见他狼狈的腾出手来安抚着哭花了脸的小女孩,脸上的神情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忽的便觉得这两个全身破旧的孩子也并不十分碍眼,慢慢的缓和了神色。 霜翎肚子这些日子长得快,弯腰颇有些吃力,却仍是弯下腰牵起梅子的小手道:“你娘也定然在找你们两人,莫急。”说罢朝萧轻弦歉意一笑:“王爷,我送这两个孩子回家,王爷还请先行回府吧。” 萧轻弦看着他吃力的样子,恍惚觉得以霜翎这般温柔的性格,日后孩儿出世定然会是个好“娘亲”,与自己也更像一家人。心中蓦然温暖起来,萧轻弦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道:“去寻人。” 话虽简练,两名侍卫不敢怠慢,一人走上前来从霜翎怀里接过小虎,另一人俯身抱起梅子,随着霜翎指引,朝王嫂家走去。走出一段,只听不远处乱哄哄的有个妇人哭叫声传来:“小虎!梅子!我的孩子啊……”虽听得不甚清楚,却正是王嫂的声音。 霜翎松了口气,领着众人走上前,抱着小虎的侍卫拨开人群,果然看见王嫂一脸眼泪的哭喊。梅子看见娘亲,哭着喊了一声“娘”,从侍卫怀里挣下来向王嫂跑去。王嫂一看见梅子,脸上的眼泪也不及摸去,一巴掌打在梅子身上哭骂:“带着弟弟乱跑什么?真叫人拐去了怎生是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做惯了粗活的手打在梅子瘦弱的背上,疼得她哭得更凶。小虎不明所以,但瞧见娘亲与姐姐都在哭,小嘴一扁,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轻弦看着母子三人哭的热闹,微微有些发愣,齐妃对他们兄弟平素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甚少有像霜翎抱起小虎那样的亲昵之举,更没见过这样举手便打的架势,自己从前从没注意过,原来平民家的一家人,竟是这般的相处。 今日这事本就是梅子不对,带着不懂事的弟弟乱跑,实该挨些打,好记住日后不能这般,是以看着王嫂打了梅子几下,霜翎也不阻拦,等母子三人都平静下来方劝了几句。三人离去后,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霜翎暗中扶了扶腰,他肚腹渐沉,今日走了这么久的路,实在有些累,转过头便对上萧轻弦探究的目光。霜翎疑惑,开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霜翎的动作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既然敞开心胸,霜翎也并不扭捏住在萧轻弦卧房。霜翎今日累得很了,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身边的萧轻弦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上朝去了。霜翎有些惭愧,他本是王府的侍卫,竟然睡得这般死,连身边的人起床都不知。 听见房内有动静,紫雯站在门口低声问道:“大侍卫可起身了?” 霜翎忙答应一声,就看见房门被推开,紫雯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笑道:“王爷吩咐我们莫吵醒大侍卫,叫大侍卫今日莫要出府,待王爷回来一起用午饭。” 霜翎应了一声起身梳洗,他本就起的不早,待梳洗完毕更衣用饭后,边听人报王爷下朝回府,心中更是惭愧,看见萧轻弦后脸上便有些讪讪。哪知今日萧轻弦似是有心事,只问了霜翎一句便沉默不语。霜翎有些疑惑,萧轻弦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这般反常,定然是有大事发生,顾不上逾矩开口问道:“王爷可是有何烦恼?莫非今日朝中有事?” 萧轻弦竟是皱眉点了点头:“前几日东北几个小国与我元信边境起了冲突,严峻煊率兵平复,父皇今日召他回京听封。” 严峻煊乃是元信大将,三年前的武状元,只是出身低微,并不像齐家那般世代为将,是以出征前萧洛也并未高封,此番打了胜仗,有了军功,自然要召回京城大加封赏。若只是这般,萧轻弦不会如此忧心,霜翎嗯了一声,等着萧轻弦继续说明。 果然萧轻弦续道:“东北边境经此一战,几年内不敢再妄动,禁卫军统领方大人年逾耳顺,到了告老还乡的岁数,父皇有意将禁卫军交予严峻煊。” “哦?”霜翎有些意外,禁卫军统领方大人年事虽高,却身体硬朗,皇上怎么会突然起意任用严峻煊? 萧轻弦看了霜翎一眼,闭口不语有意考较于他。 霜翎见萧轻弦不说话,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低下头默默思量,禁卫军乃是皇上最后的保障,禁卫军首领更是皇帝心腹,皇上起用严峻煊,若非十分了解信任他,便是另有所想。此刻元信最重要的是莫过于立嗣,难不成皇上任用严峻煊,是为了给萧锁辞铺平道路,将禁卫军交到他手上?想通这点,霜翎猛地一惊抬头看着萧轻弦,此事非同小可,禁卫军若真交到萧锁辞手上,萧锁辞手上有兵权与齐家对抗,这场夺嫡之争就绝不会善了了。 萧轻弦看着他吃惊的神情慢慢点了点头:“我与严峻煊并不熟识,却听说当年严峻煊家中贫寒,来京中应考身上没了盘缠,萧锁辞曾无意接济过他。看来母妃一去,父皇是铁了心要将皇位传与萧锁辞了。” 他神情与平常一般无二,霜翎却有些黯然,王爷也是皇上的亲子,皇上如此为七王爷打算,究竟将王爷置于何地? 萧轻弦神色不变淡淡续道:“父皇今日下旨,想来一个月后严峻煊便能回京……”说到一半有些懊恼看了看霜翎颇显笨拙的肚腹,霜翎性格温和,待人周到,若他身形无异,待严峻煊回京后便可叫霜翎与他结交,虽不一定能扭转局势,也算是尽了人事。只是现下霜翎已是这般,一个月后想必更加显怀,该如何出门结交严峻煊?萧轻弦暗暗叹了口气,他知自己为人冷淡,身边也并无什么好友,若靠自己去拉拢,想来不会成功。念头转了转,转到待人同样周到的不归身上,奈何他人在天水,府上余人资质皆不如他二人,此局自己反倒落了下乘,难不成来日真要血洗京城么?想不出头绪,萧轻弦也只得将此事按下又开口道:“过几日东勺公主也会来京,这些日子京城不会太平,我恐怕萧锁辞会趁乱行动,你自己小心些,吴陌那边叫夜非盯着,你莫要轻举妄动。” 霜翎答应,萧轻弦又道:“这几日本王没去拜祭母妃,听说海乐仍住在安国寺,用了午饭你陪本王去吧。” 霜翎又答应一声,他从小跟在萧轻弦身边,受齐妃许多照顾,心中也颇有些黯然。 萧轻弦皱了皱眉,萧海乐仍旧解不开心结不愿回宫,此时局势不稳,他这般与父皇置气,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桩桩件件事情,萧轻弦忽的觉得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头深深叹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上) 第四十四章 萧轻弦心中有事,一顿午饭用的颇有些沉闷,用过饭后却仍旧叫霜翎歇了歇方才命人备马,两人出了城朝安国寺行去。 山脚下停着一顶小轿,霜翎掀开马车轿帘看了看,萧轻弦已在身边轻轻“嗯”了一声,仿佛有些释然。小轿仿佛有些眼熟,霜翎一时间想不起,只得放下轿帘,跟着萧轻弦下车,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遮住隆起的肚腹。一踏进齐妃的灵堂,霜翎倒是吃了一惊,跪在灵堂前正上香的,正是周太师之女周因。萧海乐依礼陪跪在一旁,脸上也有了些生气,微微透出些喜色。原来山下的那顶小轿竟是周太师府上的轿子。霜翎了然看了身边的萧轻弦,只见他原本紧绷的脸微微松了下来,显见萧海乐开怀,他心中也是欢喜。 萧海乐看见两人进来,等周因上过香后站起身来,跟着萧轻弦一同跪拜,霜翎也动作有些笨拙的跪下来拜祭。待上过香后,萧轻弦与萧海乐站起身来,霜翎身子笨重,反倒是晃了一下,有些吃力的将手撑在腿上,与他平素精干的样子完全不吻。 萧海乐疑惑的看着霜翎,前次见他是在三王府,当时自己心神不稳并未注意,此时方才注意,怎么一段时日不见,霜翎身子竟是臃肿了不少,行动似乎也有些吃力? 周因站在一边,她虽是女儿身,但从小便经常出入后宫,与这些皇子都甚是熟稔,自然也与霜翎熟识,忍不住疑惑问道:“霜翎哥哥,你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病?” 霜翎身子一僵,他已是极力掩饰自己的异状,但身子确实沉重,叫两人看了出来,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张了张嘴,尴尬的低下头。 萧轻弦转头看见了霜翎笨拙的动作,神色自然地走过去伸手将霜翎扶了起来,淡淡朝两人道:“我与霜翎在江南时误服过一种异果,此时他腹中怀着我的骨肉。” 一言既出,萧海乐与周因四只眼睛都紧紧盯着霜翎的肚子,皆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一脸惊诧至极的模样。 萧海乐乃是萧轻弦的至亲之人,周因一意要做萧轻弦的弟媳,两人的目光自然没有萧锁辞那样的尖利,只是惊讶之中包含的惊喜却叫霜翎手足无措,被他二人盯得毛骨悚然,霜翎借着萧轻弦的手劲站起身来尴尬一笑:“八皇子……” 萧海乐被他提醒,收回自己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才道:“咱们莫在这里冲突了母妃,到后堂去吧。”三人随着萧海乐到后堂坐定,伺候的小太监来上了茶,萧海乐又把目光放回霜翎肚子上紧紧盯着。 萧轻弦不等他说话,抢先开口向周因道:“因因为何今日来此?可是周太师准你来的?” 周因点了点头:“日前我听闻齐妃娘娘的事便向来拜祭,只是爹爹一直不准,又不肯告诉我原因,只说朝中之事不让我过问。昨日不是为何,爹爹从宫里回来后便准了我来拜祭齐妃娘娘。” 周因也是刚到,这番话还没来得及与萧海乐说,此言一出,萧海乐的心思立刻被引了过来,眼神也从霜翎肚子上转到周因脸上。 萧轻弦嗯了一声,周太师此举他自然知道为何,起先父皇要把周因许配给萧锁辞,周承弼便让周因疏远萧海乐,此时萧锁辞与周因姻缘不成,想来日后还要许配给萧海乐,便重新让周因与萧海乐来往。不偏不倚公平的很,萧轻弦却轻轻松了口气,周承弼跟在父皇身边,以他的阅历绝不会察觉不出父皇想将皇位传与萧锁辞,却仍旧能做到这般公正,对自己来说已是极大地助力了,否则到时候自己定会失了东勺又失朝中相助。 萧海乐虽不知内情,却也猜到朝中之事定有变化,周承弼宠爱独女,从不让她了解朝中种种,萧海乐也就从来不在周因面前提起这些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萧轻弦一眼,将疑惑吞回腹中,只待周因走后再问。想了想仍旧想问霜翎之事。 萧轻弦看见萧海乐嘴唇微动,知他心思,便又抢先开口:“海乐,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该如此任性,还打算在安国寺住到什么时候?” 萧海乐想起父皇无情,心中仍是愤愤,黯然摇头:“我先下还不想回去……” 萧轻弦冷下脸斥道:“你当真便可在这里躲一辈子么?”萧海乐未涉足朝政,身边没有势力,萧锁辞若想对他动手轻而易举,反倒是住在宫中最为安全。 萧轻弦甚少对他这样疾言厉色,萧海乐心中有些害怕,却也不想妥协,只低垂着眼帘不说话。 他们兄弟说话,霜翎原本不该插嘴,但看见萧轻弦有些薄怒的模样,又担心他当真发怒,萧海乐恐怕与他生出隔阂,更何况现下萧轻弦对自己甚是宽厚,便咬了咬牙不顾逾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低声劝道:“王爷,八皇子既不愿回宫,不如便让他到府中暂住,到时候王爷也可慢慢开导八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真的很忙,我尽量日更,但是一章稍微有点困难,还请见谅…… 第四十四章(下) 萧轻弦侧头看了他一眼,霜翎对自己向来只是顺从,甚少有劝谏之举,近来在自己面前确实放开了不少,心中不快微微散去一些,萧轻弦点了点头,又目光凌厉的看向萧海乐。 萧海乐并非不懂世事,也知自己住在这里对萧轻弦来说是极大地牵制,便点头答应,大事商定,萧海乐眼神又瞟向霜翎,他也察觉到萧轻弦不欲他多问才屡屡打断,只是心中实在好奇,趁着萧轻弦未开口抢先朝霜翎问道:“你果真有了哥哥的孩儿?” 萧海乐与霜翎熟识,说话间少了遮拦,霜翎被他直白的话问的张口结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轻弦又好气又好笑,萧海乐是把霜翎当做家人才问得这般直白,自己没能拦住他,霜翎身为男儿被人当面问出这种问题,恐怕心中尴尬的无以复加。虽想开口替霜翎解围,但想起萧海乐问的乃是“哥哥的孩儿”,心底突然想知道霜翎会如何作答,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萧轻弦便坐在一旁闲闲喝茶,并不开口。 萧海乐一双眼睛希冀的看着自己,周因是女儿家不好问出这种问题,但也坐在一旁偷偷好奇张望,萧轻弦又没有替自己解围的意思,霜翎避无可避,只得尴尬的胡乱点了一下头。 萧海乐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最亲近的兄长有了孩儿,“娘亲”又是从小对自己爱护有加的霜翎,脑中忍不住开始想象他们来日生个白胖可爱的孩子,抱着自己的腿唤自己“皇叔”的样子。 萧轻弦听见霜翎亲口承认,心中微妙的升起一股满足,脸上也微微带上笑意。 萧海乐独自欢喜了一会突然道:“这是好事情,该当告诉母妃的,好叫母妃知晓她已有了长孙……”话说到后来,脸上已是一片黯然。 萧轻弦心中也是感叹,父皇知晓了霜翎之事,只是他用心不在母妃身上,自然不会将这等事告诉母妃,可怜母妃直到去世都不知道自己有了长孙。长长叹了口气,萧轻弦站起身来低声道:“走吧。” 四人又重新回到灵堂,霜翎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身份拜祭齐妃,僵立着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手上传来一片温暖,霜翎惊讶的抬起头,只见萧轻弦脸上平静无波,手却伸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萧轻弦察觉到了霜翎的手足无措,看着母妃的棺木,带着方才心中的一点满足,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握住了身边霜翎的手掌。霜翎的手他并非没有拉过,只是从前心中从无这种这种感觉,手中霜翎的手仍旧像从前那样骨感十足,硬邦邦的并不舒服,比起自己从前握过的那些美人柔弱无骨的小手差了太多,只是想到身边人腹中有自己的骨肉,竟觉得心中的满足又张大了些。拉着霜翎的手走到齐妃棺木前,萧轻弦低低开口道:“母妃,霜翎腹中已有了孩儿的骨肉。轻弦不孝,母妃尚在时从未同母妃说过,让母妃欢喜。”说着暗中拉了拉霜翎的手。 霜翎原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受他提醒方才回过神来,不顾萧海乐阻拦,吃力的跪□,朝着齐妃的棺木端端正正一拜——自己定会在萧轻弦身边陪伴于他,他一日不离,自己心意便一日不变。霜翎接着萧轻弦之力站起身来,这些话他不能当着萧轻弦的面开口,便只能在心中默默思量,只盼齐妃娘娘能够听到,九泉之下也可含笑。 走出灵堂,萧轻弦看看天色,恐怕现下赶回王府就要晚饭时分了,霜翎禁不得饿,寺中饭菜又没有油水,转身淡淡朝萧海乐道:“吩咐伺候你的人收拾东西,你先随我回府。” 这便回府?萧海乐脸上顿时有些不愿,眼睛也瞟向周因,自己与周因还未单独说上一句话呢。 萧轻弦自然之道他在想什么,脸上仍旧淡淡的:“来日方长,因因闲来无事大可到我府上走走,何必急在一时?”说罢转身朝寺外走去。 萧轻弦在齐妃面前承认了自己,霜翎心中温暖,也颇为欢喜,揶揄的朝萧海乐笑了笑,跟着萧轻弦朝外走去。 两人都走在前面,萧海乐急急忙忙朝周因低声道:“因因,我现下住在哥哥府上,你若闲了可要来找我啊。” 周因有些羞涩,垂下头嗯了一声不再多话,跟着也朝寺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话,真的很感动,合十,拜谢~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天气渐热,衣衫穿得更单薄了些,霜翎肚子长得飞快,遮掩不住,便有些不愿出门,只派夜非在吴陌医馆看守。只是在府中无所事事,每日萧轻弦在府中时便陪着他到书房,总有些志怪稍微提神,萧轻弦不在府中,他不便到书房去,便随意找一本书呆在卧房昏昏欲睡,是以每日萧轻弦下朝回府一进房门看到的皆是方起床不久的霜翎倒在床上睡的正香。 东勺公主驾撵渐近,东勺使者先一步传信来说后日东勺公主便能到元信京中。到手的助力白白溜走,许是有了霜翎的缘故,萧轻弦倒也并无不悦,下朝回到府中,果然看见霜翎睡的正香,书本摊落在床上,许是热了些,脸颊也睡得通红。心情不禁又好了几分,这几日看见霜翎心中都忍不住柔软。萧轻弦嘴角微微扬起,上前捡起床上的书本,坐在霜翎身边胡乱一翻,是一本寻常的志怪,重新放下书本,霜翎近来确实是睡得太多了些,伸手便去推他,口中唤道:“霜翎。” 虽是嗜睡,但武人的警觉仍在,被人一推,霜翎立即惊醒,盯着萧轻弦的眼神也透出一抹狠厉。并非没见过霜翎这种样子,只是近来他一直养在府中,未曾动武,这种样子便未再见过。 待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霜翎蓦地惊醒,收起了眼神中的狠厉,尴尬的揉了揉眼睛,自己怎么又睡去了?这些日子委实睡得太多,看着萧轻弦似笑非笑的神色,霜翎颇觉羞愧,低垂着眼帘叫道:“王爷。” 看他一瞬间收起了狠色,换上平时温柔的样子,神色间还带着几分羞愧,萧轻弦忽的觉得眼前人甚合口味,弯腰在他唇边亲了亲。 这已是萧轻弦第二次吻自己,霜翎却依旧不能淡然,心中如擂鼓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想起自己决定不再扭捏守在萧轻弦身边,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但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清了清喉咙转开话题问道:“王爷今日心情大好,可是朝上有何喜事?” 萧轻弦神色仍旧淡淡的,但不难看出其中柔和之意,漫不经心的道:“并无,父皇只说后日东勺公主便到京了。” 失了一大臂助,王爷不该着恼么?霜翎有些不解,但看他欢喜的样子也不再发问,只点了点头。 房中静了下来,忽听外面一声嘹亮的鹰鸣,萧轻弦神色一肃,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霜翎也听出这是萧轻弦养的黑鹰,跟着站起身来。果然打开门后,天上一个黑点俯冲下来,萧轻弦一挥手,黑鹰便收拢了翅膀落在门口的鹰架上,扬扬头又叫了几声。奖赏的从鹰架一旁的碗里丢出一块肉干,萧轻弦从黑鹰脚爪上绑着的竹筒里取出一张纸条。霜翎不敢逾矩,不便看纸条上的话,只得看着萧轻弦的神色。只见他眉头一皱,方才缓和的脸色重新绷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属下定会全力为王爷解忧。”话一说完,猛然想起自己现下不比从前,尴尬的一笑,不再多说。 萧轻弦浑不在意,把手上的纸条递给霜翎,霜翎接过来展开一看,一张不大的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甚是熟悉,正是被萧轻弦派往天水的不归所写。细细读下来,霜翎心也不禁渐渐下沉,依照不归所写,天水国都的皇子与邱梓易一般无二,甚至平素与身边的侍妾相处也毫不避讳,朝中行事更是一丝破绽都没有,显见是真的邱梓易。霜翎抬头看着萧轻弦,深入敌国京都绝非一般人可为,以元信的邱梓易风度气势与能为看来,这人必不是他人假冒,那天水国都的邱梓易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人真是□有术? 萧轻弦心中也甚是疑惑,只苦于无法当面确认天水国都的邱梓易是真是假。不过不归办事一向稳妥,他既说那人是真,想必不会有错。 霜翎想了想试探问道:“既如此,王爷不如先召不归回府问个清楚,若真有蹊跷,便先设法除了元信这个邱梓易,就算他不是真的,对天水来说也必成损失。” 萧轻弦默然点头,不归与夜栖在天水人单力薄难以成事,设法除掉元信的邱梓易乃是最稳妥之法。当下快步匆匆朝书房走去,欲拟信与不归召他回来。 霜翎提步正要跟上,就听暗处有人叫道:“大侍卫。”正是夜非的声音。霜翎一凛,夜非现下回来,莫非是吴陌那边出了什么事?忙转头问道:“何事?” 夜非平板的声音答道:“回大侍卫,今日天未亮时有人到吴陌医馆中寻他,说要吴陌助七王爷……捉拿大侍卫。吴陌不从,方才有人闯进吴陌医馆,刺伤了吴陌,杀了几个百姓。” 什么?霜翎一惊,竟然杀了无辜百姓?当下心中便有些焦急,一转头看见叼着肉干的黑鹰咕噜着黑眼睛看着自己,锐利的眼神与萧轻弦发狠时仿佛,想起萧轻弦的叮嘱,蓦地便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一番,吴陌被人刺伤,本正可洗脱他的嫌疑,但霜翎吃过大亏,不敢轻信,只觉吴陌被人刺伤一举反倒有些欲盖弥彰,倒似是急于洗脱自己的嫌疑。既是如此,不如自己将计就计,假作信了他,看他日后还有何举动,若他真是冤枉,自己也免得错判好人。霜翎朝夜非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想了想又接着道:“你不必去吴陌那里了,便还跟着我吧。” 夜非低低答应了一声再没了声息。 霜翎深吸了口气,此时自己万不可露面,否则便是告诉吴陌兄弟自己派了人监视他们,如不出自己所料,过不了多久,吴陌便会自己来前来相告邀功。当下气定神闲抬步慢慢朝书房走去。 果然还未到午饭时分,就听守门侍卫来书房报道府外有人求见大侍卫。霜翎已将此时禀报萧轻弦,得了萧轻弦眼神允许,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道:“请他到花厅吧。”说罢朝萧轻弦微微躬身行礼道:“属下且先去,还请王爷恕罪。” 萧轻弦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霜翎离去,今日之事霜翎所行叫他甚是满意,丝毫没有急躁鲁莽,可见将自己的话已放在心上,假以时日多加塑造,自己便无需再事事躬亲。 霜翎此时身子笨重走得不快,待走到花厅时,吴映已急的跺脚。霜翎一眼就看见他袖子上晕开的一大片血迹,看样子果然是受了伤。吴映一看见霜翎的影子便冲过来就要拉住他,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只得站定了急道:“大侍卫,大侍卫,不好了,医馆出事了!” 霜翎脸上也故意露出焦急的样子忙问道:“医馆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又指着吴映的袖子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身上有血迹?可是受伤了?” 吴映急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声音也带上鼻音:“方才,方才有人闯入医馆,哥哥被他们刺伤了,王嫂,王嫂和梅子姐妹三个被他们杀了!” 王嫂和梅子姐妹三个?霜翎此时真正吃了一惊,七王府的人果然心狠手辣,稚子孩童竟能下的去手,想起平素梅子姐妹懂事可爱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心酸,急道:“怎么会这样?走,带我到医馆去看看。”说罢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你带五个人随我一同去。”衣服也顾不得换,叫老霍准备了马车便朝吴陌家的医馆行去。 吴映坐在霜翎身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伤心。霜翎看了看他的侧脸,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就算是对吴陌心存怀疑,但自己始终相信吴映并未参与其中,甚至多半是被兄长蒙在鼓里。若真是如此,来日吴陌事发,三王府定不会对他客气,吴映夹在其中该如何自处?低头看见了吴映袖子上重新湮开的血迹,显然是方才一番动作又挣裂了伤口,忍不住出声道:“你的伤……还是先行止血吧。” 吴映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胡乱摇了摇头道:“我不碍事,只是小伤,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哥哥叫我躲在药柜后面,这伤是拉小虎的时候拿柜台上的铜称划伤的。”说着抬起头来满眼惊慌的看着霜翎道:“大侍卫,我们兄弟两人与人无冤无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 霜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你且莫慌,待到了医馆再论。” 吴映一直将霜翎当做兄长,他说的话奇异的有一种安抚作用,心中的恐惧慢慢散去了些,重重的点了点头。 吴家的医馆大门紧闭,门口已围了许多人,吴映带着霜翎绕过正门,将马车停在一条偏僻的巷口,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只见不大的院子血迹斑驳,院子接着的前厅便是平素吴陌给人看病的地方,此时吴陌惨白着一张脸倚靠在前厅门板上,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听见后门响动回过头,待看清进来的人后,仿佛是送了全身的力气,眼睛一翻昏了过去,身子也垂软在地上。 霜翎朝身后跟来的侍卫一摆手,便有人上前将吴陌架了起来,只见他一件粗布衣被刀划得四分五裂,上面几乎全是血迹,可见受伤委实不轻。霜翎朝内走了几步便看见厨房门口横七竖八四具尸体,王嫂面朝下护着三个孩子,却奈何来人实在凶残,梅子姐妹三人细细的脖子上的刀口深可见骨,小虎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趴在娘亲与姐姐尸体上,小手努力摇晃着,想叫四人起来陪他玩耍。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霜翎紧了紧拳头,朝中斗争为何偏偏要牵连无辜百姓?王嫂母女四人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平白丢了性命,下手的人亦有妻有子,如何下的去手!小虎年幼失怙,日后该如何是好?霜翎只觉眼眶涨的生疼,走上前去俯身抱起了小虎,任由他沾了鲜血的小手将自己的衣衫弄污,这场夺嫡定要早些结束,自己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助王爷尽快登得大宝,只有天下安定,无辜百姓才能不受这些连累。 吴映跟在霜翎身后,看着王嫂母女的尸体,他受王嫂照顾甚多,心中难过,忍不住低低哽咽出声。 霜翎眼睛一直看着王嫂母女尸体,微微转头朝身后吴映问道:“王嫂家可还有人?” 吴映摇摇头:“王嫂老家灾荒,父母都已去了,去年王大哥也生了重病去了,此时家中已无人……”想起王嫂身世可怜,却生得一副好心肠,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霜翎点点头,朝侍卫吩咐道:“从府中账房提钱厚葬这四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再回府复命。” 吴映越过王嫂的尸体进了正屋,过了片刻扶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手上抱着个沉沉睡着的婴儿,看见霜翎疑惑的神色解释道:“这是我嫂嫂,躲在房中的柜子里方才逃过一劫。” 霜翎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王嫂尸体一眼,抱着小虎朝外走去。 吴映吸了吸鼻子扶着嫂子紧紧跟上,红着眼圈喃喃朝霜翎叙着王嫂生前为人热情善良。 霜翎这段时日常到吴家,与王嫂也算熟识,自是知道吴映所说不假,想到她们无辜受累,心中更是难过,抱着小虎的手紧了紧,逝者已矣,想必王嫂在这人世间最放心不下的要算是小虎,自己便将他抚养成人,也叫王嫂九泉之下能含笑。 小虎不见了娘亲与姐姐,仿佛有些着急,依依呀呀的朝霜翎说着,霜翎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听得他口齿不清的不断唤着娘亲,心中发酸,抱紧了小虎低声哄道:“小虎跟我回府如何?日后……我便做你爹爹可好?” 小虎听不懂,只知自己不见了娘亲,等了一会仍旧不见,咧开小嘴放声大哭起来,任是霜翎使尽全身解数也不肯停下,直哭回了王府。 几人下了马车刚进府门,老霍便小跑了过来,满面焦急看着霜翎:“大侍卫怎么现下才回来?王爷等你用饭呢。” 霜翎一怔,一时忙乱,已过了用午饭的时候,不想王爷竟然在等自己用饭。霜翎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忙朝老霍指了指身后的吴家四口道:“还请霍老帮忙照顾这四个人,我去找王爷复命。”说着抱着小虎急匆匆朝主院走去。进了院,果然看见紫玉紫琪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口,看见他来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霜翎歉意的朝她二人一笑,将怀中依旧哭闹不休的小虎递到紫琪手中,自己忙净手换衣,推开房门,正看见萧轻弦坐在桌前,紫雯正领着小丫鬟一样样端菜。已过了午时,他竟真的等着自己用饭……霜翎心中感动,走上几步就想行礼,口中也请罪道:“属下累王爷久等,还请王爷恕罪。” 萧轻弦挥手免了他的礼,指了指凳子叫他坐下用饭,口中问道:“吴家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霜翎捏着筷子黯然摇摇头道:“吴陌和吴映受了伤,王嫂……母女四人,都叫人所杀,倒是没伤着别的人。” 王嫂母女?萧轻弦想了想才想起那日自己和霜翎在街上遇到的人,他见惯了血腥,并无多少感触,只点了点头道:“方才我听到院中有孩子哭声,是怎么回事?” 霜翎沉默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道:“王嫂母女遇害,只留下了小虎,属下想收养小虎,还请王爷准许。” 两人正说着,就听孩童的哭声渐近,而后紫琪在门外道:“王爷,大侍卫。” 萧轻弦嗯了一声道:“何事?” 紫琪推开房门,样子有些狼狈朝霜翎道:“大侍卫,这个孩子哭闹不休,奴婢……奴婢实在哄不好。” 小虎原本不见了娘亲,好歹身边还有个熟识的霜翎,后来连霜翎都不见了踪影,更是哭得撕心裂肺,紫玉与紫琪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给他胡乱洗了手脸,又寻了件衣衫裹住,看他哭得小脸都有些涨紫,不敢怠慢,急急给霜翎送了过来。 霜翎转头一看,就见小虎身上裹着一件女子的衣衫,又长又大,一张小脸哭得泛了紫,看起来可怜的紧。霜翎叹了口气,从紫琪怀里结果小虎,小虎终于又见到熟识的人,小手紧紧捏着霜翎的衣衫不肯放手,不再嚎啕大哭,只委屈着小脸抽抽噎噎。霜翎低着头朝萧轻弦道:“王爷,便是这个孩子。属下怜他年幼失怙,想将他留在府中,还请王爷准许。” 这孩子虽长得白胖,但只洗了手脸,看起来仍有些脏,萧轻弦皱着眉头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不行,这样一个民间的孩子怎能做我王府的世子?我不允。” 霜翎一怔,脑中闪过太多不可置信,只喃喃的低声道:“属下并未让王爷收他为世子,只是属下自己要……”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你收作养子,那不就是我的世子?”自霜翎对他表明心迹后,虽不明自己心中到底如何,但萧轻弦已在心底将霜翎当做了自己的王妃,此时这样的话随口而出,萧轻弦并不觉有何不妥,却叫房中众人都目瞪口呆。 霜翎心中又惊又喜,张了半天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闭口不言,无措的抱紧了小虎。 萧轻弦根本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一般,指了指紫琪道:“带这孩子下去用饭。霜翎,莫傻站着,用饭吧。” 紫琪有些迟疑,怕小虎到了她手上又哭闹不休,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霜翎。 霜翎暗暗平复心思,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道:“王爷……请恕属下逾矩,就算是王爷不喜这个孩子,但属下着实可怜他,还请王爷准许他留在王府,也好让他衣食无忧。” 以王府家业又怎会养不起一个孩童?萧轻弦淡淡的点了点头。 霜翎松了口气,将小虎重新递给紫琪。小虎一路上哭得累了,腹中又饥饿,看见紫玉在门外拿着一块桂花糕朝他晃了晃,便没再拒绝,趴在了紫琪怀里。紫琪朝萧轻弦行了礼,带着小虎出了房门。 霜翎重新坐下来跟萧轻弦一同用饭,想了想又道:“王爷,属下想将吴陌兄弟安置在府中,也好叫吴陌以为我真的信了他。只是属下想此事王爷还要当做不知才好。”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人在王府,我怎么当做不知?吴陌心中若有鬼,定然会说是为你受伤,本王念他们兄弟护你,将他们养在府中,无位无职,再不重用罢了。” 自己思量远不如王爷周全,霜翎心中羞愧,低下头应了一声。 萧轻弦一看他神色便知他心中作何想法,毫不在意的开口道:“若你先下便能如我一般,要那些教帝王术的太傅又有何用?知晓你心中在意些,日后定能为我独当一面。” 原来王爷一直以来对自己是有意调教,霜翎心中感动,用力点了点头,脸上也笑了开来。 萧轻弦看他开怀,也微微笑了笑道:“快些吃吧,累了一上午,不饿么?” 房中两人之间颇有些温情款款的样子,隔壁房中的紫琪与紫玉两人却是手忙脚乱一身狼狈。 小虎的确很乖,王府里的饭食又精美,他从未尝过,自然是吃得欢喜,紫琪两人喂什么便吃什么。只是他毕竟年纪还小,紫琪两人又都是未出阁的女孩,从未照顾过孩童,看他吃得高兴,便将自己喜欢的吃食都挑出来喂给小虎。小虎牙尚未长齐,有些东西咬不动,紫琪两人喂得又快,他来不及咀嚼,整吞了几口,极是不舒服,后来便将口中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得紫琪两人满身都是,跟着便咧开小嘴哭起来。 一看他又开始哭,紫琪两人头痛万分,又不知为何,急的团团转。 奶娃娃吃了东西又哭,圆鼓鼓的小肚子更加难受,一张嘴便呕了出来,紫琪两人被弄得狼狈不堪,想去换衣服又不敢怠慢了小虎,房中鸡飞狗跳,热闹无比。 霜翎吃过饭,放心不下小虎便去看他,哪知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小虎瞪大眼睛坐在软榻上,紫琪与紫玉身上沾着污秽,正狼狈的给小虎擦嘴。 忍不住便有些好笑,但霜翎身为男儿更加不会照顾孩童,也不上前插手,只站在门口笑看两人忙乱。萧轻弦不知何时也踱了出来,站在霜翎身后也朝屋内看着三人,又转头看了看霜翎的神色,嘴角跟着微微勾了起来。 霜翎因着身孕,午饭后困倦难当,每日定要小睡,醒来后穿好衣衫径自去了安置吴陌一家的小院。 吴映收拾好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正拿着药给吴陌疗伤,而吴陌也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皱着眉头,仿佛极是痛苦,吴陌的妻子抱着婴儿坐在床头,看见陌生男子进来,急忙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霜翎走上前去,吴映从床边站起身来,眼睛通红,垂着眼帘唤道:“大侍卫。” 吴陌勉强欠起身子,霜翎忙道:“不必起身了。今日医馆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吴陌声音虚弱,低低朝吴映道:“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大侍卫说。”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吴映点了点头乖乖离开,吴陌方低头道:“大侍卫,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相瞒,当日大侍卫深陷七王爷府中,确实是我通风报信。我自知罪该万死,只是当时我实在情势所迫,七王爷拿了我怀有身孕的妻子,逼迫我将大侍卫的动向说与他知晓,我怕妻子受伤,只得……”停了停续道:“七王爷不知怎么知道了大侍卫现下帮了我,今日一早便派了人来医馆,要我助他们擒住大侍卫,我没答应,上午就有人……”话未说完,吴陌长叹一声。 霜翎心中有底,作出一脸复杂的样子点了点头。 吴陌续道:“现下医馆已是是非之地,恐怕七王爷的手下还会再来,吴陌负了大侍卫的信任,死不足惜,但吴映和内子无辜,日后我若有不测,还请大侍卫多加照看。” 霜翎故意沉吟一会,有些为难的开口道:“此刻医馆的确是不能回去,你们在这里的事我不能欺瞒王爷,这次你是因我受伤,王爷仁慈,定会开恩留你们在王府,只是……恐怕不会再重用你二人。” 吴陌听闻此言喜出望外的抬起头,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惊喜:“大侍卫是说,王爷会收留我们?” 霜翎有些迟疑的微一点头:“王爷心中若有芥蒂,我自会从旁劝解,此次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连医馆也不能回,该当负些责任。” 吴陌一脸感激:“既如此,多谢大侍卫,叫吴映与内子有容身之处。”说着脸上又有些黯然:“我当日所行,果真猪狗不如,就算王爷不肯收留,也是情有可原,只怪我自己……” 霜翎摆手打断他的话道:“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我去向王爷禀明此事,你且安心养伤。”说罢转身出了房门,迎面便看见吴映用未伤的手抱着侄儿,吴陌妻子站在一旁低垂着头。霜翎安抚的一笑:“好生照料吴陌,莫要担心其余。” 吴映“哦”了一声答应,不明所以的看着霜翎走了出去。 快到晚饭时分,霜翎重新回到吴陌一家所住的小院中,待吴陌将吴映遣出房后开口笑道:“王爷已答应你们留在府中。”说着微微露出一点遗憾的神色道:“只是王爷不准你与吴映再到府中医馆。” 吴陌又惊又喜,从床上欠起身子:“多谢王爷,多谢大侍卫。王爷能容我一家安身已是天大恩赐,吴陌不敢再奢望其他。” 霜翎嗯了一声笑道:“既如此,你们切安心住下,医馆那边我已派人收拾,待风波过去你们再回去不迟。”说罢与吴陌道别,又出门与吴映道别,他不喜这般虚与委蛇,着实觉得疲累,走回主院时长长松了口气,方觉轻松下来。 紫玉正抱着小虎在主院门边玩耍,小虎很是喜欢门前的一对小玉狮,小手小脚挣动着想爬上去,奈何力气太小,紫玉又怕他摔倒,抱着不让他向上爬。看见霜翎走过来,紫玉一使劲抱起小虎朝霜翎行礼道:“大侍卫。” 霜翎微笑着点点头,看见小虎已换了一身新衣,也被洗的白白净净更加可爱,对他更是喜爱,走上几步笑着叫道:“小虎,可乖么?听紫玉姐姐的话了么?” 小虎挥舞着小手想抓住霜翎的手,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咯咯”又笑起来。紫玉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无意的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厨房的刘婶来给小虎送糕点,说白天有玩意还不觉得什么,小虎晚上不见了娘亲,恐怕哭得才叫厉害。” 霜翎一怔,没想到此处,经她一提醒才想起,小虎从出生一直都睡在娘亲身边,今晚不见了娘亲,确实是件麻烦事。想起王嫂被无辜牵连丢了性命,又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今晚小虎还要麻烦紫玉姑娘了。” 紫玉急忙摇了摇头:“大侍卫说的哪里话,这孩子没了娘亲着实可怜。大侍卫放心,今夜我们定会好生照料他。” 小虎抓了几下霜翎的手没抓到,有些不高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便要霜翎抱他。霜翎叹了口气,避开肚子将他抱在怀里搂了搂,自己说要将小虎抚养成人,但无论如何再也无人能替代他的娘亲,能给他的也只有一个衣食无忧而已。 刘婶说的果然没错,方才用过晚饭,霜翎坐在房中便听见临院传来小虎撕心裂肺的哭闹声,想必是小虎到了睡觉时分却不见娘亲,便开始哭闹。 萧轻弦捧着一本书坐在灯下,听见声音皱起眉头,看了身边的霜翎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依旧低下头看书。奈何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虎的声音已有些嘶哑,哭声却依旧没停,萧轻弦忍不住沉下脸色,将手中书本扔在一旁冷冷地叫道:“门外是谁?进来。” 紫琪听他口气不好,战战兢兢推门走了进来叫道:“王爷。” 萧轻弦皱眉问道:“你们院中是怎么回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紫琪害怕的垂下头答道:“回王爷,大侍卫今天带回来的孩子哭闹不休,定要找娘亲,紫玉和紫雯都在哄他。王爷还请息怒。” 霜翎早已坐立不安,忙站起身来道:“王爷息怒,待属下过去看看。” 霜翎开了口,萧轻弦便也不再多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夜黑风凉,你莫要出去。”说罢又朝紫琪道:“去将那个孩子带过来。” 紫琪忙答应一声去了,霜翎站在房中有些手足无措,萧轻弦这些日子对他的纵容实在叫他受宠若惊,想了半晌只得垂首道:“多谢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重新捡起书本翻看起来,只留霜翎一人怔怔的站在灯下看着他出神。 不过片刻,紫雯便抱着小虎跟着紫琪进了主院,站在萧轻弦卧房门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应了一声,两人推门而入。紫雯怀中的小虎依旧在哭,小脸涨得通红,气力却有些弱了。 霜翎叹了口气,自己其实也只是不放心罢了,没了娘亲便是没了娘亲,任谁都不能替代,只能任由他哭,撑过了这段时日,日后长大些自然会好。看见他身体无恙,只是哭得脱力,也放下了心,微微颔首朝紫雯低声道:“麻烦紫雯姑娘了。” 紫雯垂下眼帘心疼的看了一眼小虎,口中温温柔柔的道:“他要娘亲,我们也没办法给他寻来,只能等他自己哭得累了睡去。”说着朝萧轻弦行了个礼道:“王爷若是嫌吵,明日我们带他到府中别处去睡,只是今日天晚,求王爷见谅。” 萧轻弦住在宫中,从小便不与齐妃住在一起,自然不能明白小虎为何非要吵着要娘亲,耳边听着他的哭声,心中也感烦躁,皱着眉头挥手道:“回去吧,明日你们收拾了带他住到醉竹苑去,莫要再来吵本王。” 紫雯答应一声离去,小虎确实哭得累了,果然过了一会便安静下来,想来已经睡去。 萧轻弦坐在灯下,眉头依旧未舒展开,霜翎从小便入了宫,自然知他从小便不在齐妃身边,明白他并不懂小虎为何哭闹,是以会感到厌烦。但萧轻弦身份尊贵,霜翎也无法多说,毕竟萧轻弦将醉竹苑赐予小虎住,霜翎感激道:“属下代小虎多谢王爷。” 萧轻弦淡淡的嗯了一声,抬眼看见霜翎站在灯下,不只是灯光昏黄还是他有了身孕的缘故,眉眼间竟是说不出的柔和,慢慢坐直了身子朝他道:“过来。” 霜翎有些诧异,萧轻弦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只得疑惑的走了过去叫道:“王爷?” 萧轻弦原本坐在软榻上,指了指身边道:“坐这里。” 霜翎坐□来,正要说话,就看见萧轻弦的手伸了过来。霜翎一怔,愣神间萧轻弦的手已抚在了他脸上。霜翎震惊的瞪大眼,感受着萧轻弦的手在自己脸上游移,而后看见他微微皱起眉头,将手放在了自己衣襟上。霜翎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按住了萧轻弦的手惊道:“王爷!” 萧轻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心中有些不满,为何霜翎神色看起来柔和无比,摸上去却并不光滑,眉毛硬硬的颇有些扎手,胡子刮得干净,倒没什么感觉。想起了上次摸过的他光溜溜的肚子和里面已经会挣动的孩儿,萧轻弦有些忍不住,不顾霜翎压在自己手上的手,用了些力气扯开了他的衣襟。 霜翎现下是真的被萧轻弦的动作所惊,就想闪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哪知萧轻弦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迅速摸上他的肚子,稍微用了些力摁住他的身子。霜翎僵直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屏息感受着萧轻弦的手在他肚子上摸来摸去,过了一会仿佛不甘局限在如此小的范围内似的,倏地向上碰了一下他胸口的一点朱红。 许是今日天晚,霜翎腹中的孩儿已然睡去,萧轻弦摸了半晌都没感受到他的动静,反而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又紧又滑,比起他脸上的感觉更好了几分,视线朝上瞟了瞟,就看见霜翎胸口两个朱红的小点。萧轻弦有些好奇,想不到男子的乳(那个)珠也能如此红颜,便伸出手指去拨了拨,手下的乳(那个)珠迅速变硬,霜翎也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想要跳起来。萧轻弦一怔,没想到霜翎身子竟如此敏(那个)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摁在了软榻上。 第四十八章 被他强势的动作甩在软榻上不得起身,霜翎心中更加慌乱,口中忙叫道:“王爷!” 萧轻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俯下身子紧紧盯着霜翎的眼睛,满意的看穿他的手足无措,而后在他唇边吻了吻低声安抚道:“莫怕,我不会伤了你的。” 霜翎张开嘴刚要说话,萧轻弦便又压了下来覆上他的唇,趁着缝隙结结实实的深入,将他的舌头卷了出来叼在嘴里咬了咬。竟是比以往那些侍寝的女子都好了些,并没那些刺鼻的胭脂香气,只是自己从小便熟悉的身边人的气味,萧轻弦微微挑唇,又重新咬了咬他的舌头。 自己身上的是萧轻弦,吻住了自己的是萧轻弦,霜翎睁着双眼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一样的眉眼,其中却多了些柔和之意,仿佛甚是高兴。舌头在别人嘴里,霜翎突然很想唤一声“王爷”,便不顾口齿不便,僵硬着舌头不清不楚的呢喃了一句。 原本有些僵硬的舌头突然搅动了一下,萧轻弦惊讶的看着身下的人,霜翎不像是这般会挑逗人的人,方才是怎么回事?微微抬起身放开霜翎的舌,萧轻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耳边又听见霜翎稍微清楚了一点的声音呢喃道:“王爷……”原来竟是在叫自己,萧轻弦有些好笑弯下身在他耳边嗯了一声,既是答应,又是询问,而后又在他颊边轻吻起来。 这样温情脉脉的动作,霜翎清楚地知道身上的是自己恋慕许久的萧轻弦,被他的温柔打动,轻轻伸手搂住萧轻弦的脊背,侧头看见了萧轻弦俯在自己唇畔的侧脸,忍不住也凑上去亲了亲,口中又叹息似的叫了一句:“王爷。” 萧轻弦重新嗯了一声答应,感觉到他也在回应自己,便沿着霜翎的耳畔慢慢朝下吻去,甚至还在他的颈侧吮了吮,待看见起了红痕方又继续朝下,终于看到自己方才倍感好奇的两点朱红,萧轻弦撑起身子又仔细瞧了瞧。 霜翎睁着迷蒙的双眼看见萧轻弦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胸前看,尽管大男人胸前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却还是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忙伸出手就要遮掩,谁知手刚伸到半路,便被萧轻弦一把握住,而后胸前的乳珠一暖,被萧轻弦卷入了口中。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霜翎只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着实怪异难耐,伸手就像推开萧轻弦的头。哪知萧轻弦正将自己的乳珠叼住,微微一推,霜翎便感到乳珠被人拉扯,微微的疼,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扩散开来,短促的惊叫一声,霜翎忙放开推动萧轻弦的手,躺回软榻大口喘息。 口中的圆点越来越硬,萧轻弦又用了些力咬了咬放开,瞥了一眼备受冷落的另一边,却不去理会,径直朝下去吻霜翎凸起的肚子。圆滚滚的肚子与从前那些侍姬平滑的小腹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吻上去时也要小心翼翼,但一想到里面睡着自己与霜翎的长子,萧轻弦便觉心中说不出的柔软,在他的肚子上不轻不重的啄吻着。原本熟睡的孩子仿佛醒了过来,感受到了父母心中的悸动,挣动着小腿“碰”的一脚踢了过来,正踢在萧轻弦嘴唇上,踢得萧轻弦更加心猿意马,抬起身子看了看霜翎,只见他双眼微闭,脸颊通红,显然是被这种感觉刺激的神思恍惚。萧轻弦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穿在霜翎身上的裤子,趁着他神思不属,一把便拽了下来,而后又几下脱干净自己身上的衣衫,重新压了回去。 身体上的感觉太过明显与刺激,霜翎脑中来不及想其他,只是闭着眼感受着萧轻弦给他带来的这些感觉,蓦地下身一凉,霜翎忙睁开眼,正看见萧轻弦将他的裤子扔在一旁,伸手开始脱自己的衣衫,除了与萧轻弦在山谷中那糊里糊涂的一次,霜翎从未与人如此,但就算不知,也明白接下来的事便是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没想到会与萧轻弦走到这一步,霜翎有些紧张,却也有些期待,并未阻止萧轻弦的动作,只是重新闭上眼感受着萧轻弦温热的身躯重新压了过来。 萧轻弦向下瞥了一眼,霜翎两腿之间的分身已然站立,干干净净的颜色,霜翎的为人他自然知晓,也知道他从未与那些侍卫一起流连过花街柳巷,碰过这具身体的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心中不免更加满足,伸指弹了弹他的分身,惹得霜翎身子大大一抖,而后便分开他的双腿,将手朝后探去。霜翎后方的小口紧紧闭着,萧轻弦伸指碰了碰,霜翎便更加僵硬的夹紧,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萧轻弦撑起身子想了想,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朝一旁的柜子边走去。 温暖忽然离体,霜翎有些吃惊,忙睁开双眼,难不成萧轻弦后悔了?目光追随者萧轻弦的身影,就看见他一连拉开了几个抽屉,最后手里捏着一个小瓶走了回来。青玉制成的小瓶,霜翎甚是熟悉,正是太医院所制的金疮药,并未普通医馆的药粉,而是一小瓶凝露,以往自己受了伤,萧轻弦便会赏赐这种凝露,效果确实比普通医馆的金疮药好了太多。只是此时王爷拿这个来做什么?霜翎目光有些迷茫,怔怔的看着萧轻弦走回软榻边重新俯了下来。 又将霜翎的双腿拉开了些,萧轻弦将手指在药瓶中沾了沾,而后口中轻声安抚道:“莫慌,放松些,霜翎。” 他的声音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霜翎强迫自己慢慢放松了身子,睁开眼睛紧紧盯着萧轻弦的脸。 察觉到手指下的小穴软化,萧轻弦慢慢将手指送了进去,而后抬眼看到了霜翎的眼睛,又凑过去亲吻着他的嘴角低声道:“莫怕,是我。” 是王爷,并没什么可怕的,霜翎重新抱住萧轻弦,感受着他的亲吻与手下的动作。 多加了几根手指仍能顺利进进出出后,萧轻弦伸手抚了抚霜翎的肚子,而后深深吻住霜翎,将自己肿胀的分身顶了进去。内壁的蠕动紧致滑嫩,霜翎的痛叫也被自己吞进腹中,萧轻弦忽然觉得激动异常,心中的满足绝非从前那些侍姬能给与,加了些力气抚摸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下用力抽动起来。 霜翎只觉眼前晕眩,下身被侵入的疼痛慢慢淡去,身体里火热的硬物感觉更加明显,是王爷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结合在一起,说不上心中是感动还是激动,霜翎承受着萧轻弦的动作,也配合的亲吻着萧轻弦。 霜翎身子特殊,萧轻弦心中也有数,不敢太过放肆,感觉到霜翎有些跟不上自己的动作,便用力抽插了几下,被那紧致挤压的将精华喷洒了进去,霜翎身子一颤,紧跟着后穴绷得更紧,分身也射出几道浓浓的白液,喘着粗气就要倒回软榻。萧轻弦怕他摔到,伸手揽住了他的身子,自己躺了下去,将他搂进怀里。与霜翎做这种事仿佛格外不同,叫自己忍不住要去温柔对待,心中也是异常满足,伸手抚摸着霜翎的肚子,萧轻弦有些沙哑的问道:“怎么样?身上可有和不妥?” 身体里是萧轻弦的东西,鼻端也是萧轻弦的味道,霜翎躺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心中既是茫然又是欣喜,自己这样可算是与王爷又亲密了几分?喘匀了气开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答应了一声,又在他脸上亲了亲问道:“怎么?” 如此亲密,如此温情,霜翎独自在心中笑了笑,回手紧紧抱住萧轻弦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重新又叫道:“王爷。” 他今日来来回回唤了自己许多次,答应了又无下文,萧轻弦低头正看见霜翎嘴角的笑容,心中突然了悟,想必在霜翎心中也是与自己一般高兴满足,便也不再追究他唤自己究竟何意,只是也将他搂的紧了些。 两人紧紧相拥一会,萧轻弦有些昏昏欲睡,只是身处软榻,便拥着霜翎坐起身来道:“你也该累了,去床上睡吧。”说罢就要起身,低头却看见霜翎因着他的动作微微皱起眉头,虽是口中答应,却并不起身,不禁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霜翎满脸通红,只感觉萧轻弦方才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缓缓流了出来,一时情动忽略了的穴口也有些疼痛,实在难耐,只得尴尬的开口:“王爷,属下想要洗漱一番。” 萧轻弦招人侍寝后从不与侍姬过夜,哪里知道那些侍姬事后都要清理身子,被霜翎一提,微微一怔方才醒起自己方才将精液留在了霜翎体内,若不洗去该是难受的紧,扬声朝外面叫道:“紫琪。” 外面紫琪答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却是低着头红着脸,显然方才房中之事她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萧轻弦从小身边侍女林立,这些事被侍女听到并不觉有何不妥,面色不变道:“去烧水来给大侍卫沐浴。” 紫琪通红着脸答应了一声,急匆匆跑了下去。 霜翎自然也明白紫琪听到了方才的动静,自然也是窘的满面通红,待紫琪将水盛上来时尴尬的无可附加,所幸萧轻弦并未让紫琪在房中伺候,而是笨手笨脚的亲自帮霜翎洗净了身子。 一切事毕,萧轻弦与霜翎都有些疲累,一同躺回床上相拥而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再睁眼时,霜翎只觉全身酸累不堪,身下那个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痛。虽是初醒,但多年来的习惯已养成了警觉的性子,瞬时便清醒过来,昨夜一幕幕潮水般涌回脑中。霜翎微微动了动身子,只觉身边依旧靠着温暖的躯体,显然萧轻弦并未醒来,脸上蓦地涨红,霜翎僵直着身子不敢动,生怕吵醒萧轻弦。抬眼看了看窗外,窗纸已透出青色,天已快亮,萧轻弦要上朝,再过一会也该起床。霜翎在心中叹了口气,竟真的与萧轻弦走到这一步,本该是意料之外,但这些日子以来萧轻弦对自己简直可算纵容,事到如今似乎也根本就是水到渠成。脑中正胡思乱想,霜翎只觉身边温热的躯体动了动,而后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仿佛疑惑般的“嗯”了一声,知道是萧轻弦醒来,转过头迟疑唤道:“王爷……” 初始时是有些迷糊,不过片刻便清醒了过来,萧轻弦答应了一声,侧过身搂住霜翎依旧闭着眼睛问道:“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霜翎还是不适应两人这种亲昵,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属下无碍。”说罢又觉这样生分的话放在床笫间颇为不妥,硬生生住了嘴。 萧轻弦嗯了一声,只觉掌下的身体温暖柔韧,忍不住又揉摸了几下方才坐起身来道:“我先去上朝,你再睡一会。”说罢下床朝门外喊道:“打水进来。” 门外紫玉答应一声,不过片刻便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将热水端了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状似不经意的抬眼瞟着床上,只是发红的脸颊却泄露了心思。 萧轻弦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不怒自威,只是他知自己身边这几个贴身侍女对霜翎都极是喜欢,便也不责怪,挥手让她退下,自己起身梳洗更衣。 往日萧轻弦上朝时霜翎都还未醒,今日他既醒着,房中又无侍女,如此躺在床上有悖礼节,想了片刻便坐起身来,披了衣衫就要下床。 萧轻弦已净了面要穿衣,见状皱眉道:“不是叫你再睡一会?昨夜睡得晚,你先下不比寻常,莫在受累。” 他轻描淡写的提到昨夜,霜翎脑中不自觉地又想起昨夜情形,涨红着脸胡乱答应了一声,却仍旧不躺回床上,只站在床边等萧轻弦穿好中衣,紫玉拿朝服进来伺候他穿上,方才吃力的躬身行礼道:“属下恭送王爷。”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生分,萧轻弦也感到有些不适,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眼下也没那么多时间多想,只点了点头便出门而去。 时候还早,萧洛尚未到大殿,萧轻弦身份尊贵,不必与众臣一同站在殿中等候,而是进了一旁的侧殿歇息,用些点心。一进殿门便看见萧锁辞已坐在其中,脸上似有得色,看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来笑道:“三皇兄。”萧轻弦答应一声与他一同坐下,只觉今日萧锁辞今日似是有些异常,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想了想开口问道:“七皇弟今日好似心情颇佳,可有什么喜事?说出来叫皇兄也高兴高兴。” 萧锁辞笑道:“能有什么喜事,只是昨夜做了美梦而已。” 他的话萧轻弦自然不信,依旧淡淡笑道:“美梦?七皇弟生来富贵,还能有何事能欢喜成这般?”除了皇位,的确以无任何事能叫萧锁辞这般上心,当面说出这种话,莫非真正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了不成?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9节 萧锁辞笑得眯了眼:“皇兄此言差矣,你我身份虽是富贵,可至今身边无人相伴,我昨日正是梦见娶了娇妻啊。” “哦?”萧轻弦也跟着笑起来:“这等喜事倒也不远了,七皇弟有哪里用得着做梦?”脸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中却知萧锁辞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东勺公主,今日该是到了。 兄弟两人皆笑得心知肚明,只听门外站着伺候的小太监尖声叫道:“三王爷,七王爷,皇上圣驾快到了,请两位王爷到大殿吧。” 萧轻弦方才进门没多久,又兼与萧锁辞说话,小太监盛上来的粥尚没来得及吃,只得答应一声,与萧锁辞一同站起来朝大殿走去。 朝事无非还是那些,这些日子元信国内无难无灾,百姓太平,除了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朝臣在早朝中也只剩下相互牵制打压。萧轻弦百无聊赖站在萧墨笙身后,时不时抬眼看看萧洛,果然见他今日与往日有些不同,脸上似有笑意,瞧着这些各怀心思的臣子,只是一言不发坐在龙椅之上。心中更加肯定自己所想,心底不禁暗暗冷笑,东勺公主一到元信,坐实对萧锁辞的助力,父皇原来竟如此期盼欢喜。想到萧锁辞方才的话,萧轻弦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迎娶娇妻么?事到如今,自己与霜翎有了子嗣,昨夜更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心中颇有些割舍不下的感觉,相较于他娶东勺公主,萧轻弦竟觉得自己才该欢喜。 冷眼旁观布满勾心斗角的早朝,果然耗尽了萧洛的耐性后,抬手制止了众人微微皱眉斥道:“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一开口,底下重臣皆战战兢兢闭口不敢言,原本那些明里暗里夹枪带棒的话都是说给萧洛听,如今惹得他不耐烦,还是早早闭口明哲保身的好。 冷冷地看了一圈站立两侧的朝臣,萧洛续道:“东勺使者昨夜已到元信,今日东勺公主必到,如你们这般样子,是想叫东勺人笑我元信无容人气量的肱骨之臣么?” 这番话虽可看成一般斥责,可若萧洛借此深究,却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众人皆垂头站在阶下不敢抬头,生怕萧洛拿自己作伐警示重臣。 方才众人吵嚷,萧轻弦与萧锁辞贵为王爷,自然不会参与其中,此时倒是不惧萧洛威严。萧轻弦已退却婚事,如今不好开口,只默默站着等萧锁辞说话。 果然萧锁辞跨步出列扬声道:“东勺公主千里迢迢到我元信,我元信也不该怠慢,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到城外迎接公主进城。” 话一出口,仿佛激起千层浪一般,原本安静无声的大殿里又响起低低的抽气声与议论声,只是慑于萧洛威严,众人只敢压低声音悄悄议论。萧轻弦推辞婚事之事萧洛并未向众臣提起,只有周承弼等心腹重臣才知,东勺公主原本是指给萧轻弦为妻的,现如今萧锁辞竟提出要出城迎接,于情于理皆不合,是以此言一出,众人自是议论纷纷。齐妃辞世,萧轻弦不得娶妻乃是众人意料之中,此时看来,东勺是将公主许给了七王爷,皇位人选便更加清晰,人人心中不免重新掂量一番。 萧锁辞这番话带来的影响萧轻弦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心境变换,心中想起霜翎,竟无不悦之感,只是平静的跟着出列道:“七皇弟所言甚是,儿臣也觉该出城相迎,还请父皇准许。” 他此言一出,更是坐实了萧锁辞要娶东勺公主的事,顿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萧洛坐在龙椅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笑意:“难得你们二人也想的周全了些,便以你们所言。东勺使者说公主午时便能至,朕在宫中摆宴,就由你出城相应吧。”萧锁辞躬身答应,萧洛转眼看了看萧轻弦,又开口道:“虽是待嫁公主,可也算是东勺使臣,笙儿、弦儿,午时一同在宫中用膳,款待来使。” 萧轻弦与萧墨笙皆躬身答应。宫中摆宴款待来使,皇上却只叫了几位王爷,摆明便是家宴的意思,众臣心中透亮,无人敢质疑。 早朝散去,萧洛难得未叫自己到书房,萧轻弦松了口气,心中隐隐知道自己颇为惦念霜翎,便径自出了宫门回府。绕过萧海乐所住的园子之时,正听见里面呼喝舞剑之声,显见他并未像从前那般日日躲在安国寺,萧轻弦站住脚静静地听了一会,也并未进门,而是抬步回了主院。一进院门,萧轻弦便察觉房中无人,现下吴陌兄弟医馆难开,都在府中避难,霜翎不在房中还能到哪里?推开房门,果然床上被褥整齐,霜翎已不见了踪影,微微疑惑了一瞬,蓦地想起昨日霜翎带回来的那个孩子,自己随口吩咐将他安置在醉竹苑,想必此刻霜翎定是去陪伴。萧轻弦尚未用早饭,随口叫了院中的小厮摆饭,又吩咐人去醉竹苑将霜翎叫回来。果然正用饭时,房门被人推开,霜翎微微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唤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心中颇有些不悦,霜翎已将太多心思用在昨日领回来的那个孩子身上,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百姓,他何至如此?当下冷着脸色不与他说话。 霜翎一怔,萧轻弦这样子显然是在生气,难不成是今日早朝有何不顺心之事?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早朝可是有何事叫王爷不悦?” 萧轻弦慢慢咀嚼口中之食,直到咽下方淡淡摇头道:“并无。” 霜翎更加疑惑,萧轻弦对自己态度冷淡,难道是自己惹他不悦了不成?只得站在房中不再开口。他方才听说萧轻弦回府找他,便急匆匆的从醉竹苑赶来,路上走的极快,又兼昨夜并没休息好,此刻站在房中,只觉腰背有些酸痛,奈何萧轻弦气性未消,他也不敢就坐,只得默默侍立。 慢条斯理用过早饭,萧轻弦终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霜翎,只见他垂头站在房中,额头却带着一层细汗。夏日虽是天热,但霜翎习武之人比旁人耐热些,不过刚刚上午时分,出了这许多汗非同寻常,萧轻弦一怔,心中暗怪自己心狠,指着一旁的软榻道:“还不过去坐下?” 霜翎松了口气,走到软榻前坐下,沉甸甸的肚子也轻松了些。 萧轻弦冷冷开口道:“自己尚且顾不过来,又何必逞能再去顾个不相干的人?” 原来萧轻弦是因小虎而不悦,霜翎恍然大悟,萧轻弦贵为王爷,对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自然不会上心,霜翎心中斟酌词句开口道:“属下并非逞能,只是小虎没了亲人乃是因为夺嫡之事,属□处其中,只觉该负些责任罢了。” 原来是怜悯那些无辜百姓,萧轻弦脸色缓和了些,嗯了一声,暂且放下这个话题道:“今日东勺公主进京,我午时要在宫中用膳,不必等我了。” 霜翎点了点头,暗暗看着萧轻弦脸上神色,失了东勺这个助力,萧轻弦却是脸色如常,可见是真的不在意了。心中感慨又不知该说什么,霜翎张了张嘴只是道:“属下……多谢王爷。”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萧轻弦看了霜翎一眼并不答话,两人静默了半晌方低沉着声音道:“何必称谢。”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培训回来了!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萧洛言语中虽是没提,但这明显的家宴意思,萧轻弦揣摩其心思,还是将萧海乐一同带进了宫,一来顺了萧洛的意思,二来也能叫父子关系略略缓和些。 萧海乐自然也懂大局道理,他身为皇子,迎接外来使臣却不出面实在说不过去,也许还能让父皇给萧轻弦安上个管教不力的罪名,便也乖乖跟着萧轻弦进宫。 彼时萧锁辞与东勺公主尚未进宫,萧墨笙则是下朝后便呆在宫中未走,萧墨笙无心朝政,与萧轻弦两人关系倒也和睦,三人谈谈说说,时间倒是过的飞快,午时将过时,终是听得小太监来报,说东勺使者已到,萧洛叫他们三人过去。 原本是家宴,东勺公主来日又是儿媳,萧洛便也没选在大殿相迎,只让萧锁辞直接到御书房中来。 萧轻弦兄弟三人与东勺公主平辈,不便就坐,站在下手处相迎。看着门外萧锁辞引着一人走进来,萧轻弦微微一怔,来人一袭大红色的衣衫,正是东勺国尊贵之色,脸上倒没故作神秘的蒙住,一张脸尽现端庄,确实是生的好相貌、好身段,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并未见过这张脸,萧轻弦却只觉来人身形说不出的熟悉。忽的感到身边人的视线,萧轻弦微微侧头,只见萧墨笙皱眉看着自己,一见自己转头便忙收回目光看向门外。 待一行人走得近了些,便看见萧锁辞脸上毫无欢喜之色,反倒是一脸不耐与厌烦,再转头看东勺公主,父子四人齐齐吃了一惊。原本离得远了些看不清晰,只觉东勺公主走路的样子颇有些怪异,待走近一看,她那件繁复的红衣之下竟是掩饰不住高高隆起的肚腹,这公主分明已是身怀六甲! 萧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看着东勺公主走近。 这许多人不甚友好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东勺公主倒是镇定自若,自顾自走近前来,有些吃力地行大礼道:“东勺来使陆闻参见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愿元信与东勺永世交好。”她虽身为女子,在邻国皇帝面前却是不卑不亢,礼数丝毫不缺。她既参拜,身后跟来的众人自然也跟着拜了下去。 萧洛沉着脸冷声道:“东勺公主还请起,公主远道而来,实是我元信之光。” 陆闻闻言站起身来,身后的众人也跟着她站起来。而后她又独自朝萧洛行了个参见长辈的小礼道:“陆闻见过父皇。” 萧洛脸色更加阴沉,看了一眼陆闻的肚子冷冷地道:“这声父皇朕可不敢当,还请公主不必多礼。” 陆闻站直身子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萧洛道:“我腹中正是父皇皇孙,父皇又有何不敢当?” 她这句话说得长了些,萧轻弦终于得以听清,脸色瞬时一变,这个声音他的确是听过,正是曾经住在自己府上,萧洛赏赐给自己的胡女问筠!当初自己从江南治水回来,恰巧胡人使节将胡姬送到,她尚未入宫便被父皇赏赐给自己,想必父皇并未注意过那名胡姬,否则也不会叫东勺的公主掉了包,也不会到现在都认不出她的声音。 陆闻此言一出,房中几人都变了颜色,萧洛冷冰冰的眼神朝几个皇子一扫,就看见萧轻弦神色与旁人不同,眼中并非惊讶,乃是惊疑,当下冷笑一声开口道:“不知公主此言何意?公主远在东勺,我元信皇子人在元信,公主腹中又怎会是朕的皇孙?” 陆闻转头看着萧轻弦笑道:“此事三王爷知晓的最清楚。我听说元信风景秀丽,初春的时候便带人悄悄到元信游玩,哪知道在江南碰上恶人,险些叫人欺负了去。三王爷当时恰巧路过救了我,后来与我相伴几日,有了……肌肤之亲,这孩儿便是当时之因,正是三王爷的骨肉。” 父子几人同时转头看向萧轻弦,萧锁辞眼中更是透出阴狠之色。 萧轻弦沉吟不语,陆闻并未说出实情,想必她东勺潜入元信意图不轨也不敢当众说出实情,她并无证据,自己想要否认实在是在容易不过。只是听说陆闻乃是东勺王最宠溺的女儿,今日观来性情刚硬,似是不易相与,若是自己否认,八成东勺立时便会与元信开战,到时候天水定会趁虚而入,结果绝非自己能够承担,更何况问筠腹中的,的确是自己孩儿。 他这般不说话,萧洛在一旁看着冷冷问道:“弦儿,可有此事?” 萧轻弦垂下头沉声道:“是儿臣行为不端,还请父皇责罚。” 萧洛原本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一些,萧轻弦素来冷情,不会为着别人委屈自己,既然承认,那这个孩子便一定是他的。东勺王并未羞辱元信,与东勺的关系便可稳定,萧洛心中微微一松,只是转头看见满面怒火的萧锁辞,心中又是一沉。自己尚未登基时便娶了岚妃,他陪伴自己多年,情分非同寻常,奈何他重病缠身,自己对他的情尚未淡去时便撒手人寰,叫自己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不顾众臣反对娶了与他长相相似的民女孟妃。萧锁辞长得与岚妃颇为相像,自己一直以来都将他看做是与岚妃的孩儿,自然有意将大统传与他,本想着叫他娶了东勺公主,多了东勺这个助力便能压制三子,哪知道天不由人意,到现在竟是棋差一招。如今东勺助力已稳稳进了三子手中,自己压制不住,心中虽然不悦,却也不能发作,只得不痛不痒的道:“原来如此,倒是朕误会了闻儿。弦儿,你也知自己是行止不端,待明日写一篇德为重的文章来交予太傅,日后若仍旧不思悔改,朕当好好罚你。” 萧轻弦垂头答应,心中却并无一丝喜悦之感。他身在孝中,又答应了霜翎不会娶妻,如今这般情状,叫霜翎如何是好?想了片刻终是决定将话提点清楚,当下朝萧洛行礼道:“父皇,此事乃是儿臣之过,只是儿臣身在孝中不得娶亲,儿臣不敢辜负了公主一片美意,但万事以孝为先,儿臣身为皇子,不敢开天下先河。还请父皇定夺。” 萧洛眯了眯眼睛,他倒险些忘了,萧轻弦身在孝中,此时便娶陆闻自然不能,对萧锁辞来说倒是机会。只要萧轻弦一天不娶,为防他过河拆桥,东勺一天便不会随意出兵扶助萧轻弦。主意已定,萧洛点了点头道:“弦儿此言甚是,守孝三年的规矩无论无何也不能破,才能给天下万民做个榜样。”又转头向陆闻道:“闻儿深明大义,想必也能体谅弦儿的难处吧。” 陆闻挑了挑眉看着萧轻弦,齐妃之事她确实知晓,他为了齐妃竟真能拒绝自己这送上门来的助力,心中对他执念又深了几分,当下点头道:“闻儿知晓,三王爷以孝为先,叫闻儿甚是佩服,更何况我已有了他的骨肉,自当等他孝满。” 自己尚有三年孝期,届时情况如何谁能预料?萧轻弦当下也道:“多谢公主体谅。” 原本杀气腾腾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萧洛吩咐开席。陆闻毕竟身怀有孕,又远道而来,用过膳后便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之色。萧洛吩咐小太监带一行人下去歇息,也叫四个皇子各自散去。 萧海乐依旧不愿住在宫中,固执的跟着萧轻弦回府,萧锁辞一直一言不发,他今日失利,只得再等机会压制萧轻弦,倒是萧墨笙依旧脸上淡淡的,仿佛并未经历这一场变故一般,与三人告辞便乘车离去。 萧轻弦带着萧海乐回府,兄弟两人坐在车上,萧轻弦脑中想着霜翎之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萧海乐今日见了陆闻,知晓兄长又有子嗣,倒是心中欢喜,转头看见萧轻弦眉头紧皱,不解开口问道:“哥哥可是有何烦恼?为何这般皱着眉头?” 萧轻弦嗯了一声,却不答话。 见他不愿说,萧海乐便也不再问,他原本年纪还小,并未涉足庙堂,虽是生在深宫,却毕竟比不上萧轻弦这般心思深沉,有些事考虑不到也是常情。想了想又兴高采烈的道:“哥哥你又有了子嗣该是再到安国寺去告诉母妃,过几日想必父皇会叫那个东勺公主住到王府来,咱们也该早些告诉府中的下人,到时候莫怠慢了。” 告诉府中人……萧轻弦心中正是担忧这些,脸色顿时一沉,只是萧海乐所言不错,自己既然承认了陆闻腹中是自己的骨肉,过几日待护送的东勺使节离开,父皇一定会让陆闻住到自己府中,到时候该如何向霜翎说? 三王府离皇宫本就不远,这般想着便回了府。今日萧海乐兴致颇高,脸上也有笑容,与萧轻弦道了别便回到自己院中。 回到自己院中,霜翎竟在房中,并未去醉竹苑,萧轻弦进了房门,眼中看着霜翎站起来向自己见礼,又见他倒了茶水送到自己手中,终于叹了口气开口道:“霜翎,日后不管出了何事,你要信我。”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霜翎一怔,先是答应一声,又疑惑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轻弦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府里的问筠?” 霜翎心中登时有了预感,嗯了一声看着萧轻弦。果然听他道:“问筠正是东勺公主。”预感成真,霜翎脑中瞬时有些发懵,不过片刻却又清醒过来。萧轻弦与问筠早已有过床笫之事,问筠也怀了萧轻弦的骨肉,这件事两人皆是心知肚明,霜翎心中虽不愿想起问筠,但他堂堂男儿,实在做不出与女子争风之举,强迫自己站在旁观立场想了想道:“若是如此七王爷还怎能娶东勺公主为妻?” 萧轻弦道:“的确不能,这东勺公主恐怕还要住到府中。不过……”说着抬起头来看着霜翎:“你已答应过我,无论无何也要信我,此番我必不会再负你。” 霜翎一怔,他没想到萧轻弦竟已将他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萧轻弦素来冷情,这种不会相负的话也能说出,于他来说极是不易。当下用力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不辜负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道:“往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属下。” 不必自称属下,便是将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分,霜翎心中感动,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点头答应。一时间房中两人都没说话,霜翎蓦地想起当初听闻萧轻弦要娶正妃时对自己的淡然,同现在相比判若两人,那时自己知道他心中无情,与现在的心境也截然不同,如现在这般,不论萧轻弦有意还是无意,皆可算作两情相悦了吧。 萧轻弦却是想起当时问筠险些害的自己失去霜翎与孩儿,如今竟有胆量重来元信,还向自己挑明身份,莫非真是仗着元信不愿腹背受敌,不敢与东勺翻脸不成?既是如此,她敢来元信,自己此番也绝不会再让她讨得好去。抬起头来正对上霜翎盯着自己的双眼,眼中尽是温柔爱恋,萧轻弦心中温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招手道:“过来。” 霜翎走过去坐在萧轻弦身边,顺从的让他揽住自己,两人靠在一起,听他在头顶吩咐道:“霜翎,过几日问筠住到府中,你不必多想,也不必多理,切莫再因她将自己陷入险境,知道了么?”霜翎也跟着笑道:“王爷不必担心,我自不会与个女子争风吃醋,想来东勺公主有孕在身,想来找我麻烦也行动不便。吃一堑长一智,我自然不会再信她。” 萧轻弦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霜翎的肚子道:“昨夜累着了你,今日可还好?孩儿可有闹你?” 提起此事霜翎更是窘不堪言,摇了摇头忙道:“我很好,王爷不必担心。” 萧轻弦还想说话,只听门外小厮喊道:“八皇子,八皇子!王爷他……”而后只听站在门口的紫雯柔声道:“八皇子找王爷可有何事?待奴婢去通传一声。” 萧海乐站在门口笑道:“能有什么事?哥哥,我进来了!”说着房门被他一把推开。 霜翎一听见萧海乐的声音便从萧轻弦身边站起来,待他推开门时堪堪站好,朝萧海乐行礼道:“八皇子。” 萧海乐笑呵呵的走进来,盯着霜翎的肚子看了看:“极好,极好,日后我可有两个小侄儿了。”又朝萧轻弦问道:“哥哥,霜翎和那个陆闻公主的孩儿,哪个更大些?” 皇家人将子嗣看的极重,萧轻弦虽不喜问筠,但也从未想过不留她腹中的孩儿,脸上淡淡笑道:“自然霜翎腹中是我的长子。” 霜翎脸色变了变,他虽从小在宫中,却也不能理解皇家人重嗣的心思,只是蓦地想起萧轻弦方才的话,心中知晓他对问筠殊无好感,而问筠腹中孩儿无辜,霜翎也觉不该牵连,是以虽是心中尴尬,却也一言不发。 萧海乐继续笑道:“如此,过几日那个陆闻便也住进府里来了,我听说东勺临海,倒可去向她问问海边的景色。” 萧轻弦脸色一沉:“不可。” 萧海乐一怔,问道:“为何不可?”想了想小心翼翼得道:“哥哥可是觉得叔嫂不可太过亲近?我……” 萧海乐不识的问筠,萧轻弦也不知该如何说,只冷着脸道:“这公主不好相与,心思狠毒,当初差点害了霜翎性命,你日后要小心提防。” 萧海乐吃了一惊:“险些害了霜翎性命?那日后哥哥你娶了她……” 萧轻弦冷笑一声:“我何时说过要娶她?” 萧海乐更是吃惊:“她不是怀了你的骨肉?” 萧轻弦看了他一眼:“此女心肠狠毒,我怎么会娶她?便是怀了我的骨肉,日后将这孩子留在府中便是。更何况我身边已有了霜翎,何须再娶。” 萧海乐目瞪口呆:“有了……霜翎,何须再娶?”皇宫中后宫佳丽无数,萧海乐何曾听闻过只娶一人的道理? 萧轻弦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当初他未曾对霜翎动心时,心中也是作此感想,只是现下再无如此想过,单单只娶霜翎自己,也感心满意足。这番道理他已明白,却无法向萧海乐解释清楚,索性也不解释,只敷衍的嗯了一声。 这是萧轻弦头一次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的意思,霜翎忙低下头,生怕自己掩饰不住满心的感动。 萧海乐怔怔的看了两人半晌,满心有自己的道理却说不出来,忽的也觉得,若是日后能做个逍遥王爷,有周因伴在身边,似乎也是一件美事,至少夫妻和睦,不必担心妻妾不合后院起火。 时间易过,十日后,护送陆闻来元信的使节告辞离去,萧洛果然吩咐萧轻弦将陆闻接到府中好生照料。早知会如此,萧轻弦也不推辞,将大腹便便的陆闻接到府中,仍旧安置在桃花阁,自己却从不涉足一步。他心知陆闻既来元信,就绝不会安安分分独自呆在桃花阁,定会按耐不住先来见自己。这女子性格刚强,若不开始便在气势上压制于她,恐怕日后倒不好压制。 果然不过两天,这日萧轻弦方才下朝回来,便听桃花阁的侍女报说东勺公主请他到桃花阁。萧轻弦冷冷一笑:“就说本王国事繁忙,无暇到桃花阁与公主叙旧,还请公主见谅。” 小侍女是王府中人,自然惟萧轻弦命是从,当下答应下去。 萧轻弦知道陆闻定会来找自己,不想让她看到霜翎,便径直去了书房。果然不过片刻,就听书房门口伺候的点墨问道:“你是什么人?”点墨只见过问筠,但当时问筠面容与陆闻并不相同,是以他不识的陆闻,出声询问。萧轻弦在房中扬声道:“点墨,叫她进来吧。”话音方落,书房门已被推开,一人身着红衣走了进来,又反手将门关上,近前几步厉声问道:“三王爷这是何意?” 萧轻弦抬起头来淡淡问道:“公主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如此动怒才好。” 陆闻冷笑一声:“三王爷真是好大架子,我自进府以来,从未见过三王爷一面,既然如此,三王爷当初何必答应和亲?” 萧轻弦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公主此言差矣,我元信诚心与东勺交好,本王守孝在身,也与父皇与七皇弟商量好,让七皇弟娶东勺公主为妻,公主这话可是挑拨我元信与东勺两国关系?” 陆闻冷笑道:“莫要用这些话来压我。三王爷将国家大义看的比天还重,问筠却只是女子,心中只想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王爷这般冷落于我是何意思?” 萧轻弦挑唇笑了笑:“问筠?陆闻公主身份尊贵,何必再用这个名字?” 陆闻道:“陆闻小字问筠,当日除了身份,并未欺瞒王爷!” 萧轻弦淡笑道:“并未欺瞒?那今日站在我面前的陆闻公主为何不是当日问筠的模样?” 陆闻一窒,片刻方道:“当日事出有因,我不敢将真面目示人,只得易容,王爷也该谅解。” 萧轻弦紧逼不舍:“易容之事本王倒可不追究,只是公主现下自称问筠,本王到有些话想要问问问筠了。” 陆闻道:“王爷请问。” 萧轻弦冷笑道:“当日问筠与萧锁辞勾结,陷害我王府侍卫之事,不知公主有何话说?” 萧轻弦眼神凌厉,陆闻竟也不惧,抬眼直视萧轻弦道:“王爷当知现下七王爷府中食客乃是天水国皇子邱梓易吧。我母后正是邱梓易姑母,当日之事乃是邱梓易计策,我碍于人情不得不为,并非有意陷害王府。只是……”陆闻顿了顿,眼神尽是鄙夷之色:“我听闻七王爷要除去的人正是府中的大侍卫霜翎,当日我便觉他与王爷有些不寻常,更听邱梓易说他以男子之身身怀有孕,真是……怪物。” 陆闻恨极了他,便毫不客气的将其称作怪物。 萧轻弦不说话,心中已然动怒,他知霜翎现在不同寻常,但心中挂怀霜翎,又怎能容忍旁人诋毁于他?当下冷冷一笑道:“原来陆闻公主与邱梓易还有如此一层关系,我元信倒不曾听闻东勺与天水曾有过联姻。” 陆闻道:“当年母后是不顾天水皇室反对硬要嫁入东勺,算得上是叫天水皇室蒙羞,是以天水皇帝不认母后这个妹妹,天水也对此事讳莫如深,是以各国都不知情罢了。”说着微微一笑续道:“当日是我叫王府平白折损了人,今日也该弥补王爷的损失。” 这话乃是交换之意,可见陆闻必定知道些自己不知的事情。萧轻弦挑眉道:“哦?不知公主有何要求?” 陆闻笑道:“王爷果然是聪明人。问筠别无他求,只要王爷能对我同从前那般便好,莫叫问筠所托非人。” 萧轻弦淡淡一笑并不答话,两人沉默半晌,反倒是陆闻支撑不住,她今日亲自前来,已是失了气势,无论如何也低人一头,只得不甘愿开口道:“王爷不说,问筠也不逼迫。问筠并非小气之人,王爷可知天水国皇子邱梓易,其实是双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猜对了哦,真的是双胞胎~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原来如此,天水宫中的邱梓易并非他人易容,这两人竟是双生子! 陆闻见萧轻弦不说话,自顾自又续道:“当年舅父得了这对双生子,奈何天水国将双生视作不祥,舅父子息单薄,只有这一对皇子,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丢弃,便只赐一名,当做一人抚养,于百姓面前也绝口不提双生之事。” 萧轻弦一挑眉:“依公主此言,邱梓易此事乃是皇家辛密,公主如何知晓?” 陆闻道:“当年我母后离开天水时,邱梓易兄弟已然三岁,自然知晓此事。母后本是天水国人,就算到了东勺,对此事也从不提起,直到去年邱梓易潜入东勺拜见母后,母后方将此事告诉我知晓,叫我与邱梓易一同到元信相助于他。”说着紧紧盯着萧轻弦道:“此事我并非有意瞒你。当初我到三王府,原本无意与你有何纠缠,奈何……事不由人,现如今我怀了身孕,只盼能与你夫妻和睦,琴瑟和谐。” 萧轻弦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公主既作此想,当要谨守妇道,安分呆在府中才好。以公主聪慧,定能明白本王所指何事。” 陆闻脸色一白,萧轻弦这意思根本就是软禁自己,脸上虽然微微而笑,语气中却是一片冰冷,原来自己这番肺腑之言,这些示好的举动在他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心中气血翻涌,她现下已有近六个月的身孕,只觉胸口气息不畅,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仍旧觉得腹中开始隐隐抽痛,情知自己不该如此激愤,当下扶着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了下去,闭着眼睛等心情平复了些,重新站起身来稳着声音道:“问筠自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王爷既为人夫,也该尽自己的本分才好,问筠告辞。”说罢不等萧轻弦答话,也不行礼,转身离去。 直到点墨将书房门关上,萧轻弦方松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现下东勺公主、南疆国主都住在自己府中,天水皇子留在七王府里,与元信四方势力相互牵制,谁都不敢妄动,可若真等元信有所变动时,究竟谁能占得上风还真难以预料。东勺公主怀了自己的子嗣,萧锁辞联姻不成,只是周承弼那里毫无动静,甚至仍允周因常到萧海乐处,究竟是何心思? 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汹涌,时日转眼即逝,霜翎已有八个月多的身孕,行动更是不便,这些日子以来极少出府,甚至在府中也极少出门,身上都有些浮肿,动作也颇有些吃力了。 京中一片平静,诸人均没动作,只有驻守东北边疆的严峻煊抵京,官拜四品,跟随在禁卫军统领方大人身边办事,萧洛显然已有意叫他接手禁卫军。严峻煊虽与萧锁辞有旧,但为人方正耿直,只在进京后不久到七王府拜会一次,此后两人再无来往,更兼军中公务繁忙,萧锁辞想要示好也有心无力。萧轻弦与严峻煊素无故旧,原本有心拉拢,此番看来此人耿直,对恩人萧锁辞尚且不假辞色,便也不再枉费工夫。一时间宫中虽是多了这么个举足轻重的人,反倒并没掀起多少波澜。 不归与夜栖回府之时萧轻弦尚在朝中未回,老霍便自然而然的报与霜翎知晓。霜翎闻言一怔,不归在天水呆了近半年,后来萧轻弦召他二人回京,信传了出去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原先也无半点征兆,今日竟突然回府。他与不归素来交好,忙站起身来道:“我行动不便,劳烦霍老叫他进来吧。”边说边叫了紫雯来帮自己更衣。 谁知老霍竟是迟疑了一下方道:“大侍卫,他二人受了伤,是不是先叫大夫来瞧瞧?” 他二人?霜翎吃了一惊,暗卫从不会现身人前,怎么老霍会说是两个人,而且受了伤?心知此事定不简单,霜翎当即道:“劳烦霍老叫人将他二人送回不归房中,在找大夫来疗伤,我随后就到。” 老霍答应而去,霜翎忙换衣衫,心中却是一沉,看来不归是出了事,只是不知是谁动手,若是七王爷的人马倒还好说,若是天水……一个不慎挑起两国战端,不归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待他匆匆忙忙赶到不归房中时,只见不归那张不大的床上并排躺了两人,不归脸色苍白,神智还清醒,皱着眉咬牙由着大夫给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而躺在他身边的夜栖却是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方才回府时夜栖已昏迷过去,不归带着他回来,才叫老霍看见了两个人。霜翎心中焦急,瞧见不归满身鲜血也不便开口,只得等在一旁,转眼看见大夫将不归裤子褪了下来,小腿上长长两条伤口,深可见骨,心中更是震惊,忍不住开口问道:“不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伤口,伤在这里,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要挑断不归的筋脉! 不归惨白着脸色,依旧咬着牙摇摇头,看着大夫用烤过的刀片将自己伤口的腐肉剜去,疼的满头大汗,却是一声不吭。 霜翎身为普通侍卫,最多只受过些小伤,看着大夫一刀刀仔细剜除不归伤口的肉,只觉自己也疼的冒出汗来,更加笃定此事不同寻常,便也不再开口发问,坐在一旁看着大夫救治两人。 不归虽是满身鲜血淋漓,却都只是些外伤,昏迷不醒的夜栖却非但受了外伤,五脏六腑也遭人重创。府中几名大夫都不敢怠慢,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商量着医治夜栖的伤势。 萧轻弦下朝回府,方进府门便见老霍满脸焦急守在一边,一见他的身影便忙迎上来道:“王爷,不归方才回府了。” 萧轻弦一怔,自那日自己叫了不归回京,他便没了音讯,怎么今日突然回府?朝老霍道:“他人在哪里,叫他来见我。”说着就要向内走,只听老霍在身后道:“王爷,不归二人受了重伤,正在房中疗伤,起不得身的。”被人所伤?萧轻弦更是疑惑,沉吟片刻便道:“人在哪里?前面带路吧。” 王爷肯屈尊到侍卫房中探望不归两人,老霍忙走在前面带路。进了不归房中,萧轻弦才真正吃了一惊,从不在人前现身的暗卫竟死气沉沉躺在床上,不归也全身是血,神志倒还清醒,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萧轻弦挥挥手道:“不必起身。” 不归垂下眼帘答应一声,哑着声音道:“属下拜见王爷。” 房中此时人多口杂,萧轻弦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坐到霜翎身边,看了挤在一张床上的两人一眼,朝身后的老霍道:“叫人给夜栖收拾一间屋子,这个样子怎么养伤?” 老霍急忙答应,霜翎开口道:“不必麻烦,先叫他在我房中养伤吧。”此时不归身上伤口皆以包扎完毕,众人都聚在夜栖身边,霜翎虽不在自己房中住,但被褥俱在,每日也有人来打扫,他知萧轻弦是想询问不归,是以叫人将夜栖送到自己房中,以来便于照料,而来也能尽快叫众人离开。 老霍不说话,只看着萧轻弦,见他点了点头方叫了院中的侍卫来小心翼翼的将夜栖抬到隔壁霜翎房中。 果然众人一散,房中只剩萧轻弦、霜翎与不归三人时,萧轻弦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归抿着失血过多发白的双唇想了半晌方低声道:“属下与夜栖接到王爷密信便想离开天水,哪知邱梓易却将属下强留府中,还用刑想要挑断属下筋脉,所幸他不知夜栖存在,叫夜栖得了空将属下救出。只是一路上属下与夜栖不断遭人追杀,实在无暇回报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不归原本话就不多,能说这么多句话已是不易,萧轻弦也知他这个毛病,皱了皱眉头只得自己问道:“你到邱梓易府中不过是个仆役身份,邱梓易为何不让你离开?”此言一出,不归脸色更加苍白,垂着眼帘不肯抬头,惹得萧轻弦耐性尽失,冷声喝道:“有什么话,还敢欺瞒本王么?” 不归身子一颤,也知此事牵连到两国大义,自己切不可背上叛国罪名,张了张嘴声音不稳说道:“属下……邱梓易生性好(那个)淫,要将属下强留在府中做他禁(那个)脔。” 什么!萧轻弦与霜翎皆是吃惊,不归容貌并无任何过人之处,邱梓易怎么好端端会看上他?不过片刻却又想起,不归在天水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邱梓易,自会惹得邱梓易注意,以不归的说法,此人生性好(那个)淫,若真的做出什么逾矩之事也不奇怪。 萧轻弦脸色越来越冷:“依你所说,邱梓易一路追杀于你二人,看着你们进了元信?”若真是如此,便可坐实不归是元信派到天水的奸细,到时候邱梓易以此为由两国开战,自己必将难逃干系。 不归努力抬起头摇了摇:“属下与夜栖绕道东勺,在东勺境内甩脱了追兵方才赶回元信,请王爷放心。”也正是因此才叫夜栖伤势拖得如此严重,险些送了性命。 萧轻弦道:“甩脱了追兵?”见不归点了点头方才微微松了口气,既然邱梓易的人马没能在元信捉住不归二人,不论他信不信不归是东勺人,他都不得冒失借口发兵。当下站起身来点了点头道:“你好生养伤,以后的事本王自会处理。”说着将坐在一旁的霜翎也扶起来。 不归道:“属下多谢王爷。”边说边苍白着脸色看了霜翎一眼,似是有些欣喜之色,霜翎知他是为自己而喜,只是萧轻弦在侧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报以一笑,跟着萧轻弦离去。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霜翎万没想到跟着萧轻弦走到主院门口时,正看见一人被守门的侍卫拦阻,看背影正是许久不见的南疆国主丹凤。霜翎吃了一惊,自己不过是在府中走动,并没刻意遮掩肚子,丹凤不知自己身怀有孕,此番让他看见该如何看待自己?尚未来得及掩饰,就见丹凤闻声回过头来,一张脸上尽是恼怒之色。 萧轻弦也有些意外,丹凤非是一直都呆在府中,若认真论起来,他在南疆主持朝政的的时候更多,更何况就算在府中也从不来主院找寻自己,此番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当下出言问道:“丹凤国主特地来找我,可有何事?” 瞟了一眼跟在萧轻弦身后的霜翎,见他身形有异,果然便如外间传言一般,丹凤脸色更加阴沉,没了往日的笑模样,冷冷质问道:“何事呢。我这些日子不在元信,想不到三王爷便不将我放在眼中呢。” 站在门口说话,若叫手下的侍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总是笑话,萧轻弦一边向内走一边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丹凤国主还请跟本王来。”说着朝内走去,进了院门微微侧身朝身后的霜翎道:“你先进房去……”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丹凤打断道:“进房呢。小侍卫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还是王爷有什么叫人听不得的话呢?” 萧轻弦脸色微沉,霜翎知道丹凤一心想要嫁给萧轻弦,此番定是听人说了自己与萧轻弦的事特地来找麻烦,当下点了点头道:“丹凤国主说的是,王爷光明磊落,并没什么见不得人,霜翎也无意避讳,丹凤国主请进屋说话。”说罢在前带路,领着丹凤朝卧房旁边的一间小书房走去,正是侍卫之礼。 丹凤跟着进了小书房,这屋子只是萧轻弦闲来消遣之用,房中尽是些闲书,并无任何朝中奏折,萧轻弦也无意防范。 三人一坐下来,丹凤便冷笑一声横眉道:“我这些日子回了南疆,想不到元信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知呢。” 萧轻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地道:“元信出了大事?本王怎么不知?” 丹凤冷笑道:“不知呢。王爷可曾记得答应过丹凤什么?” 萧轻弦眼都不抬淡淡问道:“答应什么?娶丹凤国主为妻么?本王身在孝中,还请丹凤国主见谅。”话虽说的平淡,萧轻弦仍旧侧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霜翎,只见他脸色未变,也就放了心,专心应付丹凤。 丹凤挑着一双桃花眼看向霜翎冷冷问道:“我可听说这小侍卫违背天理给你怀了世子呢。” 违背天理……怪物……一瞬间这些诋毁霜翎的话涌入脑海,萧轻弦眼中寒意一盛冷声道:“丹凤国主言语还需好生思量!” 霜翎自然听出萧轻弦话中的冷意,若要元信三王爷与南疆国主僵持,一个不好便是伤动两国和气,反倒是自己身份低微,就算说什么,一国之主碍于面子也只会与自己一人寻仇,不会伤了两国和气。当下坐在下手开口道:“丹凤国主此言差矣。当初丹凤国主初到王府曾对我说过什么,想必国主还记得,不过几个月又改口变卦,堂堂一国之主言而无信;更兼与嫁二夫,操守有亏,丹凤国主此乃违背人伦,依我看也并不比霜翎高明多少。” 果然丹凤脸色骤变冷笑道:“小侍卫倒是牙尖嘴利呢。三王爷也该好生管教管教。” 萧轻弦淡淡看了霜翎一眼,不疼不痒斥责道:“不可无礼。” 霜翎答应一声,起身微微行礼淡笑道:“霜翎不懂规矩冲撞了丹凤国主,还请国主见谅。” 丹凤不答话,只朝萧轻弦又道:“三王爷也该给丹凤一个说法呢,这小侍卫王爷想该如何处置?”话中已含威胁之意,丹凤从到元信以来便知霜翎在三王府地位非同一般,否则当日也不会专门挑上他来接近萧轻弦,住进三王府。当初只道他是萧轻弦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今日看来,两人竟是如此关系。听闻那东勺公主也怀了萧轻弦的身孕住在王府,看来自己想要嫁给萧轻弦,这两人都非除不可! 萧轻弦不紧不慢开口道:“霜翎腹中有我皇家子嗣,依国主看来该如何处置?”皇家子嗣绝非丹凤想除便能除去,丹凤身为一国之主不会不明这个道理,自然不敢轻易说出让自己除去霜翎的话。况且在丹凤面前绝不能表现出自己对霜翎的在乎,切不可叫他拿捏住这个把柄。 这其中利害关系丹凤自然明白,心中却也微微放下心,萧轻弦想要的若只是霜翎腹中的孩儿,此事便极易办了。只要萧轻弦心中没有跟在身边的霜翎,远道而来的东勺公主便更不构成威胁,丹凤脸色微微缓和了些站起身来道:“这样呢。三王爷最好记得自己的话,也好生记得当初服下的蛊虫。还请三王爷莫要相负,否则我南疆也非易于之辈呢。话已至此,丹凤不多打扰,告辞了。”说罢恨恨看了霜翎一眼,踢开房门走了出去。 萧轻弦看着他背影从院门处消失方才冷哼一声。 霜翎站在一旁看着萧轻弦急切问道:“王爷服下的蛊虫?是怎么回事?” 萧轻弦淡淡地道:“此事我自可解决,你不必管。” 霜翎微微皱眉:“王爷,属下虽然不才,也想与王爷分忧。” 萧轻弦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当日丹凤曾叫我吃下一颗丹药,说内中有一枚蛊虫,三年后便会醒来,届时我若负他,便叫那蛊虫吃了我的心肝。” 什么?霜翎吃了一惊,此事萧轻弦从未与他说过,听闻南疆蛊虫极是厉害,不禁皱眉问道:“这蛊虫该怎生取出,王爷可有办法?” 萧轻弦脸上神色依旧淡然:“现下是没办法,不过我元信能人异士甚多,还愁解不了这小小蛊虫?” 霜翎有些焦急:“没办法?若是到时候……”接下来的话有些诅咒之意,霜翎不好出口,只得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反倒淡淡一笑:“莫要焦急,三年后大局已定,区区南疆,我元信还真能怕了他不成?” 霜翎仍旧忧心,看着萧轻弦一脸云淡风轻,急切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得嗯了一声,垂头想着该如何逼得丹凤交出解药。 萧轻弦站起身来走到院中,朝院中伺候的小厮吩咐道:“摆午饭吧,再去叫厨房准备些清单的饭菜送到不归那里。”说罢回头朝霜翎道:“回房去吧。”走了两步低低开口道:“莫要想些有的没的,这些事我自会解决,你该担心自己的身子为先。”顿了顿又道:“丹凤身为一国之主,心思非比常人,你莫要自不量力。” 霜翎知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当下也不再避讳开口道:“王爷虽然不在乎,霜翎却不能不在乎。南疆蛊虫厉害,王爷贵为金体,不该冒此大险。” 萧轻弦不说话,径自回了房。霜翎心思他也明白,他既恋慕自己,想必不忍自己受苦。不过谅他以这付身子也不会轻易冒险,想了想只淡淡开口叮嘱道:“切记量力而行。” 这话虽是允了自己便宜行事,但也提点自己现□子不同寻常,万事需小心,点了点头答应一声。 萧轻弦抬头看了看他,忽的问道:“我瞧现下丹凤与陆闻住在府中,你倒是悠闲得很。” 霜翎一怔,先是不明其意,半晌方醒萧轻弦是在调侃他往日因着丹凤与问筠伤怀之事。当日心境与现下截然不同,再见这两人自然也没了往日的退却之意,霜翎也跟着笑了笑道:“王爷未免太小瞧了属下,属下是跟随在王爷身边的助力,怎会将神思都放在争风吃醋之上?” 可见两人先下是真的毫无隔阂,霜翎对自己也全心信任,萧轻弦满意的嗯了一声。 出了主院,丹凤却并未回自己所住的临水阁,反倒信步而行,朝陆闻所住桃花阁而去。虽说东勺公主势必在萧轻弦心中占不到什么分量,但怀着萧轻弦的世子毕竟叫人不得不防。 陆闻身孕也有了七个月,此时虽已入了秋,但天气仍热,快到用午饭时分,陆闻却热的有些心神不宁,带着侍女坐在院中桃花树下乘凉,方才放下手中的酸梅汤盏,便看见一人不紧不慢从桃花林尽头走了过来。陆闻有些吃惊,自己住在桃花阁中,莫说是被萧轻弦软禁不放外人进来,就说自己算是萧轻弦内眷,门口侍卫也不会大意到随意放个陌生男子进来。 身边的侍女更是吃惊,忙走上几步喝道:“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仍旧走的不紧不慢,却不过片刻就走到陆闻面前挑唇一笑道:“东勺公主呢。原来竟是你,我竟没想到呢。”说罢理了理衣襟笑道:“东勺公主放心,除了公主与这些人,我进这里来没人瞧见呢。” 陆闻感到来人意图不善,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冷冷道:“你是何人?擅闯三王爷内府有何事?” 丹凤笑道:“内府呢。东勺公主还真将自己当成这三王府的王妃了不成?”说着眼波流转笑道:“东勺公主为人丹凤可是佩服的紧呢,这府中有个人,东勺公主还真能容得下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可怜的lz加了两天班,明天早晨五点就要到,晚上不知道几点回 =,so,只能后天更新了…… 第五十四章(上) 第五十四章 陆闻眼眸闪了闪:“丹凤?南疆国主?” 丹凤挑唇一笑:“我是谁都无所谓呢,公主只需考虑自己的事便好。” 陆闻重新坐下来笑道:“丹凤国主的样子,倒像是后宫争风吃醋的妃嫔,不觉好笑吗?” 丹凤脸色微微一变,却也知她不好对付,重新笑开:“争风吃醋呢。东勺公主……真是好眼力。” 什么!陆闻吃了一惊,丹凤这话无异于承认他有心萧轻弦,元信虽是不禁男风,但这般在自己面前承认,分明就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陆闻神色一冷:“丹凤国主倒是有胆识,只是堂堂一国之主与我一个女子争风,国主不觉有失身份么?” “有失身份呢。”丹凤笑得不动声色:“我南疆没你们这么些规矩,我不过是想找个依靠呢,何谈有失身份?”说罢眯着眼静静看着陆闻。 果然陆闻沉着脸不屑道:“国主不觉什么,陆闻身为东勺公主却是丢不起这个脸。我累了,国主请自便吧。”说罢躺回椅子上闭上双眼。 以陆闻高傲聪明,自然不可能答应与自己联手为难霜翎,不过她虽口头拒绝,来日自己对付霜翎时,她必会从旁暗中下手。以当初她与邱梓易联手之事看来,她若有心为难霜翎,邱梓易也不会不插手,到时候只要自己做出个为难霜翎的样子,霜翎就难逃一死。只是比起霜翎,这女子更难对付,来日想要除掉她恐怕才不容易。 丹凤的背影依旧不紧不慢的消失,陆闻睁开眼冷冷的笑了笑,霜翎她早就有心除去,奈何若是动手便难逃嫌疑。而现今丹凤容不得霜翎,自己同样容不得,虽是没同意与他合作,但在他动手时从旁协助,有了他混淆视线,自己只要做的不动声色,叫萧轻弦拿不到把柄便可。 霜翎这些日子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易饿,饭菜端上桌来等萧轻弦动了筷才不紧不慢的开始吃,刚吃几口便听头顶萧轻弦开口道:“你虽不欲与他吃醋,他却未必放过你,想必会找上问筠一同对付你。” 霜翎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随即又笑道:“这两人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应允便是了。” 萧轻弦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道:“无论他们与你说什么,都要说与我知晓。” 霜翎又答应一声。两人心中都知晓,此刻萧轻弦身上的蛊毒乃是霜翎心头刺,若是丹凤以此要挟,霜翎不可能毫无所动,是以萧轻弦所说的这句与他商议才是主要。 用过饭照例小憩了一会,萧轻弦自去书房处理政事,霜翎则到侍卫房中探望不归。两人在府中原本关系最好,有如亲兄弟一般,分别几月却是各有境遇,心境早已不同往时,相对片刻竟是无言。霜翎微有些尴尬,不归舍了半条命回来,该向萧轻弦回报之事都已回报,何况兄弟之间只说些公事未免生分,但关于不归的私事,霜翎却怎么都问不出口,看着不归苍白的脸色,犹豫了半晌仍旧不知该问些什么,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倒是不归先开口笑道:“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该出世了吧?你和王爷……”边说便微微笑开来。他与霜翎整日在一起,虽然霜翎不说,对他的心思也能明白一二,更何况他以男子之身受孕,不归便更盼萧轻弦能对他也生出些心思。此时看来萧轻弦对他与众不同,出入相随,想来两人已是心意相通,心中欢喜,便笑了出来。 霜翎也跟着笑了笑,想起萧轻弦所作所为也甚是温暖,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登时缓和了许多,仿佛又回到当时无话不谈的岁月,想问的话也自然而然问出了口:“不归,你这些日子去天水,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弄得这般狼狈?” 不归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白,勉强扯唇笑了笑转开话题道:“天水的邱梓易毫无破绽,定然便是天水皇子。” 霜翎点了点头:“不错,天水皇子乃是双生子,只赐一名,当做一人抚养长大。” 不归嗯了一声,却再不说话。 霜翎看他不愿说便也不再勉强,心中知晓于他来说天水之事乃是心中伤痕,正想带开话题,就听侍卫院中有人唤道:“紫雯姑娘?今日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霜翎一怔,紫雯怎么会到这里来?难不成是王爷找寻自己,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就看见紫雯怀里抱着小虎,身边已围了几个侍卫。 紫雯温柔漂亮,在这院中住了几日,不知搅乱了多少未成家侍卫的心,可惜她没住多久便跟着霜翎搬回主院,此时再看见她,几人全都围了上来大献殷勤。霜翎好笑的看了众人一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其中真有紫雯觉得可以托付之人,他也乐见其成,当下也不制止,只将小虎抱了过来便依旧进了不归房中朝他笑道:“这孩子是我带回来抚养的,来日你身子好了,可要将一身武功都传授与他,莫要私藏啊。” 作者有话要说:悲催的lz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回来更新半章,撑不住先爬去睡觉,明天继续更…… 第五十四章(下) 不归一怔,他自小便被卖入齐府,活到现在一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从没想过成家,也自然从没想过孩子,此时白白软软的小虎趴在霜翎怀里好奇的看向他,只觉新鲜好奇,僵硬的伸出手,一眼瞥见自己手上的伤口,又重新缩了回来,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朝小虎笑了笑。 不归面相本来不凶,只是少有波澜,笑起来些微有些僵硬,小虎瞪圆眼睛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又把头扭了回来朝霜翎咯咯而笑。 霜翎抱着他颇觉吃力,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方笑问:“怎么到这里来了?”小虎话还说不利落,霜翎也不指望他回答,却听门外萧轻弦沉声道:“是我叫紫雯带他过来的。”霜翎闻言急忙起身,将小虎放在地上。不归也躺在床上勉强想动,奈何力不从心。 萧轻弦推门进来皱眉道:“这孩子半日不见你便哭闹不休,紫雯带他找你,我便叫他们到这里来了。”说着冷冷的看了小虎一眼续道:“他日后不可能时时跟在你身边,该叫他改了这个毛病才好。” 霜翎愣了愣,亦没想到小虎会这般粘着自己,只是他年纪太小,该如何改? 见他为难,萧轻弦又道:“这孩子不可能做我世子,日后倒可跟在我们孩儿身边做个侍卫。不归,待你伤好,便将他留在这里与你教导,知道了么?” 房中两人只得答应,小虎原本出身低微,日后若能辅佐萧轻弦世子,倒也算是一世无忧。霜翎放下心来,看见萧轻弦示意,便转身与不归告辞,跟着萧轻弦回房。 两人料得不错,第三日萧轻弦上朝之时,丹凤果然找上霜翎。他武功高绝霜翎早已知晓,但住院护卫森严,他仍旧能不惊动一人状似悠闲推门进来,还是叫霜翎吃了一惊。只是霜翎心中有数,看见丹凤倒能淡淡一笑起身抱拳礼道:“丹凤国主。” 丹凤关上门朝霜翎一笑:“小侍卫呢,你我好久没这般单独说过话了。” 霜翎重新坐□来笑道:“不错,丹凤国主有何话说,在下洗耳恭听。” 丹凤笑道:“洗耳恭听呢。小侍卫,从前戏弄你是我不对,当日我只道你只是萧轻弦的侍卫呢,没想到……”说着将霜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道:“瞧你这样子,对萧轻弦也算是情深意重,也该当知道我来找你何事呢。” 霜翎点点头道:“丹凤国主想说的可是解药之事?” 丹凤挑唇笑道:“聪明呢。跟聪明人说话还真是省力呢。” 霜翎笑道:“只是我记得前几日国主才答应过王爷不对我动手,今日怎么食言了?” 丹凤仍旧笑道:“食言呢。我从不做逼迫他人之事,这种事还需你情我愿才好呢。” 霜翎笑道:“丹凤国主说的不错,只是此事我虽想遂了国主之意,王爷却恐怕不会答应。不如这样,待王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番,若王爷答应,国主与东勺公主便可出招了,霜翎自会在此接招。” 丹凤笑眯了眼,一场阴谋生生叫霜翎说成阳谋,这样倒也好,生死天定,若他答应下来,就算身死萧轻弦也不能怨恨。当下点头笑道:“接招呢。小侍卫,我便最喜欢你这一点,仿佛这世上根本没什么难事呢。萧轻弦快要回来了,我先回临水阁静待你的消息呢。”说罢转身依旧不慌不忙却身法极快的走了出去。 霜翎松了口气,还好这丹凤国主没趁自己与他独处之时为难,自己先下行动不便,若他出手,虽是门外就有侍卫,自己却未必能保证毫发无伤。只是想必自己不答应付出条件与他交换解药,来日他就未必会再像这般客气了。此事绝非自己一人之力能够解决,霜翎知不能逞强,待到萧轻弦下朝,自将此事说与萧轻弦知晓,又道:“属下以为此事还需顺了丹凤国主的心思,虽是危险,若有人配合,也能叫他二人元气大伤。” 萧轻弦不语,丹凤神出鬼没,既能避开院中诸多侍卫的视线,可见武功之高,若不答应他,日后为难霜翎才叫人防不胜防。但真的答应了他,霜翎在他手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皱着眉不愿想下去,萧轻弦慢慢摇了摇头。 霜翎知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王爷不必忧虑,以府中众多暗卫死士之力,属下不怕不能撼动南疆国主之威。至于属下,王爷也可放心,我自保尚且有力,此行定能有胜无败。” 萧轻弦抬头看了看霜翎,自他有了身孕以来,行动日渐迟缓,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许久未见,因他感染,不觉跟着生出些许豪情,心中虽仍是不安,却点了点头沉声道:“不论丹凤要求什么,自保为重。我信你,莫要叫我后悔。”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虽是商议已定,霜翎却并不着急,反而沉下心来等不归伤好。不归算是王府死士头领,自己此行必定凶险,死士武功高强,必定比普通侍卫有用。而自己于安排计划死士行动并不了解,一切还要等不归伤好才能着手进行。所幸近来南疆遭了秋旱,丹凤并未呆在王府,而是回了南疆主持大局,倒给了霜翎准备时机。 生怕陆闻再惹出什么事,萧轻弦对她本十分防备,派暗卫到桃花阁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谁知陆闻在桃花阁中异常安静,也不曾见邱梓易的人潜入,倒似真的安下心来在这里终老一般。 不归练武之人,受的又是外伤,伤口愈合倒也快,待十几日后丹凤从南疆赶来,不归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再拖也是无益,何况再过一段时间,自己恐怕就不能再自如行动,倒不如将此事早解决为好。霜翎并不拖沓,只等丹凤一回来便找上他,彼时丹凤正在沐浴更衣,听门口侍女回报,慢下手中动作轻笑道:“小侍卫呢。且叫他带我片刻,这便出来呢。” 霜翎自知丹凤定会刁难,倒也不急,端坐在厅中,捧着大夫特地为他调配的茶一口口慢慢啜饮。此时天色尚早,萧轻弦去上朝未回,霜翎知丹凤就算刁难也必定会把握时辰,在萧轻弦下朝之前商议完毕放自己回去。 果然一盏茶之后,丹凤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房中慢慢踱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懒洋洋笑道:“小侍卫呢。三王爷的蛊毒三年后才会发作,你又何必这般焦急?” 霜翎慢慢站起身来笑道:“早些解了总是好的,便是霜翎本事不济,丹凤国主想必也想早一天除掉我吧?” 丹凤坐□来挑唇而笑:“小侍卫说话倒是越来越直接了呢。你说的倒是不错,你能早一天离开三王爷,我也能早一天安心呢。” 单说除掉自己,只字不提自己能拿到解药的可能,霜翎也不恼怒,依旧笑道:“等了这许久,国主是否该出招了?” 丹凤笑弯了眼睛:“爽快,我喜欢呢。这解药其实说难找也不难,我只有一颗,这颗解药……”说着转着眼珠上上下下打量了霜翎一番:“便放在你元信皇宫中呢。” 听他住口不说,霜翎追问道:“放在皇宫什么地方?”话虽问出口,却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只是默默猜测。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0节 哪知丹凤竟接口答道:“皇宫呢。其实也并不难,便是放在了萧洛的那个宠妃宫中。” 萧洛的宠妃?霜翎一怔,皇上年纪渐老,已多年没再选人入宫,身边并没什么新的宠妃,若说宫中最得宠之人,就算是萧锁辞的母妃孟妃,难不成丹凤是将解药放在了孟妃宫中? 丹凤挑着眉看了看霜翎笑道:“小侍卫呢,你是个聪明人,这宠妃是谁便不用我多说了吧?”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续道:“对了呢,我听说那个宠妃好似是萧锁辞的母妃吧?” 霜翎垂下眼帘微微笑道:“我听说丹凤国主是想助王爷夺得帝位是么?” 丹凤挑眉道:“是呢。怎么?” 霜翎伸指敲了敲桌面:“怎么此刻看来,国主与七王爷似乎也交情匪浅呢?” 丹凤脸色不变笑道:“交情呢。我与萧锁辞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那颗解药乃是我当日潜入皇宫放进那妃子宫中的呢。小侍卫,我要你将那颗解药亲自带出来,否则我此行便没有意义了呢。” 霜翎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丹凤既将解药所在告知,自己何必拘泥,有暗卫隐藏身形慢慢将解药找出来便可,不必冒险与七王爷起了冲突。 丹凤似是看透他心思一般续道:“我既能将解药放进去,便也能取出来呢。如若小侍卫你并未进宫取药,我便将那东西毁了,你看如何呢?” 霜翎脸色一变,丹凤这话将自己的出路全都堵死,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解药,而是让自己潜入孟妃宫中,孟妃是皇上宠妃,又是萧锁辞母妃,一旦自己行迹败漏,结局如何谁都难以预料。还未张口说话,便听丹凤又续道:“皇宫呢。我听说现下掌管皇宫安全的禁卫军首领叫什么严峻煊的,萧锁辞曾经有恩于他呢。” 霜翎脸色更加阴沉,重重机关,以自己现在的身手绝难不叫人发觉全身而退,心思转了几转开口道:“丹凤国主放心,霜翎定会不负所望。”现下自己行动不便,王爷蛊虫发作尚在三年以后,倒不如等这个孩子出世,自己身手便利再去取来不迟。说罢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谁知身后丹凤突然又开口道:“等等呢。” 霜翎回过头,丹凤看着他弯着眉眼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呢,这解药我只在那个妃子宫中放十日,时日过后再放在哪里我可就不知了呢。再或者,十日之后那解药忽然不见了……” 霜翎脚步一顿,放在孟妃宫中于三王府来说已极是不利,若真叫他毁了该如何是好?深深吸了几口气,霜翎深知此时不能冲动,转过头朝丹凤冷冷一笑:“丹凤国主倒是好思量,霜翎自愧不如。国主赶路辛苦,霜翎不多打扰,告辞。”说罢转身出了临水阁,朝主院走去。 萧轻弦回府已近午时,霜翎答应过此事与他商量,更何况牵涉甚广,也不准备隐瞒,原原本本将丹凤所说告诉萧轻弦知道,言毕看着萧轻弦等他说话。 萧轻弦冷冷一笑,丹凤设了这个圈套给霜翎,以霜翎性格,不会置自己安危于不顾,除非自己十日内能解了这蛊虫,否则他定要一闯孟妃住处。孟妃身份特殊,一旦被人察觉霜翎潜入她宫中,定会惹来三王爷加害七王爷的罪名,若自己不想背上弑弟的罪名,那便只有舍弃霜翎一条,只要到时候不承认霜翎是自己所派,便能洗清自己的嫌疑。只是霜翎于自己来说极是重要,绝不会舍弃,进退两难,只有霜翎从孟妃宫中全身而退,此事才能两全。 霜翎看他半日不语,开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霜翎,他现下行动不便,潜入那护卫重重的皇宫谈何容易?皱了皱眉道:“莫要去,解药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霜翎不说话,只盯着萧轻弦。两人僵持良久,萧轻弦叹了口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于他的性子在明白不过,这人平素温柔可亲,总是顺从别人,可若真的要坚持什么事,就连自己也拗他不过,皱眉道:“你可知其中牵涉甚广,后果不是你自己能承担得起的?” 霜翎点了点头:“属下明白,可让王爷身处危境,非属下所愿。” 萧轻弦不悦道:“我已说了解药之事我自会想办法。” 霜翎却仍旧坚持:“南疆蛊虫奇特,任是神医也不敢肯定能解,属下情愿一试,若是身陷皇宫,绝不会连累……”话未说完,就见萧轻弦脸色一变,厉斥道:“闭嘴。”霜翎一怔,住嘴不说看着萧轻弦。只见他站起身来神色冰冷,朝自己走了两步冷笑道:“你怀了我的孩儿,又说倾慕于我,事到如今想要为我而死?那你将我情感置于何地?霜翎,你自己说这话该不该打?” 霜翎许久没见他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只是他话中之意乃是承认对自己也有情,一时不知该惊还是该喜,怔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讷讷叫道:“王爷……” 萧轻弦怒气未平,自己从未想过舍弃他,他却如此自轻,半晌方才冷着脸道:“皇宫中护卫重重,严峻煊又是萧锁辞的人,你要怎么脱身?” 霜翎深深吸了口气,眼下绝非感慨时机,正事要紧,想了想开口道:“属下现下虽然使不出全力,但潜入宫中不叫人发觉想来倒可全力一试。到时属下藏身在孟妃宫中不会发出声响,王爷可派暗卫死士寻药,他们身手远高过属下,当不会叫人察觉。” 这也是现下最妥当的办法,萧轻弦脸色微微缓和了些,却依旧冷冷道:“你果真能瞒过皇宫守卫潜入孟妃宫中?那些侍卫人人武功与你相当,要想潜入极是不易。” 霜翎小心翼翼的看了萧轻弦一眼,见他脸色缓和了些,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道:“属下自会跟在暗卫死士身后,就算我武功不济,有他们相助,想来不至叫人发觉。” 萧轻弦皱着眉头不说话,自己手下的暗卫与死士身手他自是知道,暗中潜入皇宫也并非难事,就算带上霜翎想来也不成问题,可若丹凤与萧锁辞互通声气,萧锁辞依仗恩情叫严峻煊刻意为难该如何是好?半晌方道:“还是不妥,严峻煊不知深浅,你不可轻易涉险。” 严峻煊……霜翎也微微皱眉,片刻后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属下以为,严峻煊至多会在孟妃娘娘宫外多派人守卫,若能不惊动他们自然是好,一旦惊动,以暗卫身手将人引开不成问题,属下可跟随其余人趁虚而入。” 这点萧轻弦自然也想到,只是关心则乱,他不愿霜翎涉险,多加阻拦,奈何霜翎坚持,只得皱着眉头道:“午时了,先用饭吧,此事饭后再议。” 话虽说的不耐,言语间意思却已松动,霜翎微微一笑顺从道:“是,王爷。” 第五十六章(上) 第五十六章 在房中用过午饭,萧轻弦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叫霜翎歇息,霜翎知他仍旧有话要说,便打起精神坐在一旁等他开口。谁知过了半晌,萧轻弦沉声道:“你先歇着吧。”说罢站起身来出了房门。 霜翎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房门被守在门口的小厮关上,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朝门口走了两步,想起萧轻弦定是去找丹凤,不欲自己跟随,又停住脚步。 出了主院,萧轻弦果然进了临水阁。 丹凤似乎料定萧轻弦会来,大喇喇坐在厅中等他,一看见萧轻弦便站起身来笑道:“王爷这么久不来我这临水阁,丹凤倒是想念的紧呢。” 萧轻弦坐□来看了丹凤一眼淡淡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国主与霜翎所说本王已知晓。霜翎为人笨拙,尽信国主所言,只是本王还有个疑问。” 丹凤弯起眼睛笑道:“疑问呢。王爷请问。” 萧轻弦盯着丹凤冷冷地道:“丹凤国主当日让我服下那枚丹药,便是想要日后牵制与我,如今怎么会善心大发将解药给我?” 丹凤眼珠转了转看着萧轻弦道:“王爷大可不必骗我呢。你可是真心怜惜那霜翎?” 萧轻弦脸上神色不变:“本王已说过,霜翎腹中有我骨肉,也叫国主好生思量。” 丹凤脸色变了变,他原本就是想连同那个孩儿一同除掉,奈何杀害皇孙这种罪名他还不想背负,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思量呢。王爷当日说过要娶我为妻,我也说过会助王爷一臂之力呢,王爷有了子嗣,难不成便将这些话都忘了么?” 萧轻弦冷声道:“本王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也顺从国主之意服下那枚丹药,只是国主如妇人一般善妒,倒叫本王……有些后悔了。” 丹凤脸色登时涨红,虽是南疆礼数不及中原繁复,可被人比作妇人,仍是深感羞辱,瞪圆眼睛就想驳回,萧轻弦却抢先开口道:“如若国主放宽胸怀,本王便还如从前一般。可国主若是坚持为难,本王为保孩儿,难免对霜翎不同些。国主想要终身有依,本王这样与国主有隔阂之人,恐怕并非良人。” 丹凤怒气勃发,指着萧轻弦怒道:“萧轻弦,你莫要欺人太甚!” 萧轻弦不为所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既然与国主话不投机,本王便不多留了,告辞。”知道丹凤定会挽留,特地做出个迈出步子的动作,果然听丹凤咬牙道:“且慢。”萧轻弦转过身来看着丹凤淡淡地道:“国主还有何贵干?” 丹凤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不会意气用事坏了自己终身大事,喘了口气脸上重新挂笑道:“王爷何必生气呢,此事还可慢慢商议,王爷请坐呢。”说罢走上前去拉住萧轻弦的胳膊就要拽他坐下。 萧轻弦暗中松了口气,他此行本就是要让丹凤改变主意,至少在霜翎生下孩子前不去为难,见他松口,心中暗喜,重新坐了下来脸上不动声色道:“还有何商议,国主请讲。” 丹凤也跟着坐在萧轻弦身边笑道:“王爷心疼自己的子嗣,丹凤也明白呢。也罢,这次便看在王爷的份上饶了那个小侍卫呢。只是……”说着眼波流转横了萧轻弦一眼道:“王爷对我如此凶狠冷淡,丹凤倒是要为难王爷一番了呢。” 原来是转而要为难自己,萧轻弦挑眉道:“愿闻其详。” 丹凤撇了撇嘴道:“那解药我放都放进去了,此刻南疆干旱,我要赶回去主持朝政呢,不如王爷亲自将解药取出来如何?” 萧轻弦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国主这话说得好生托大,取解药这种事,本王本就不急,何况本王根本就不必亲自冒险。” 丹凤笑道:“王爷说的是呢。只是……那解药与王爷体内的丹药有些感应,偌大一个宫殿,单凭王爷手下人翻找,恐怕不易呢。若是我哪日兴致上来再将解药换个地方,若是我哪日忘了解药放在哪里……恐怕不妥呢。” 自己武功在身又有暗卫死士跟随,悄无声息进出孟妃宫中该当无事,只是萧轻弦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一时间又不知哪里不妥,只得沉默不语细细思量。 丹凤看着他在一旁笑着开口道:“王爷想的如何呢?” 若自己不答应,想必他还能再想出什么法子暗中刁难霜翎,倒不如自己担下,也叫霜翎这两个月能安心养好身子,当下点了点头道:“本王答应,国主还有何事?若无事本王先告辞了。” 丹凤站起身来笑得眉眼弯弯:“倒也没什么呢。王爷请便,我也要回南疆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考驾照科目二,积攒rp…… 第五十六章(下) 回到房中时霜翎尚未起身,听到他进门方才整理衣衫慌忙下床问道:“王爷可是去找丹凤国主了?“ 萧轻弦不欲瞒他,点了点头将这番话说与霜翎知晓,霜翎只觉惊诧,难不成丹凤便这么简简单单放过自己?还是,他真的信了王爷对自己无意,来日定会娶他为妻? 萧轻弦半晌不语,霜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千金之躯,属下以为……” 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萧轻弦知他定是又要说什么不可涉险,淡淡驳斥道:“此事不必再说,以你先□子绝不可行此凶险之事。”一句话将他所有辩驳堵死,萧轻弦端着茶碗慢慢啜饮,心中暗暗思量此事。 霜翎闭口不言,他知自己身形有异,勉强动作若有万一便是给萧轻弦平添许多麻烦,虽不想让他冒险,但也知自己不该逞强。 此事就算商定,丹凤果然离了王府,萧轻弦唯恐夜长梦多。不想拖沓,暗中遣暗卫探明孟妃宫中地形,第三日便带着手下暗卫死士潜进皇宫。 萧轻弦自小在皇宫长大,光明正大不知来过多少次,虽说后宫鲜少踏入,却也不算陌生,如今日这般偷偷潜入却是第一回,也才知晓皇宫中重重守卫并未架势好看,一一要躲过颇费了些功夫。所幸有惊无险到了孟妃宫墙外,暗卫回报四下并无异常,也未见有多出来的守卫,萧轻弦心中微觉不妥,若是想要擒住自己,最好办法莫过于叫萧锁辞挟恩令严峻煊将孟妃这里团团围住,怎么会像往常一般毫无动静?只是皇宫处处巡守,萧轻弦来不及多想,只得跟着死士跳入宫墙。宫内一片祥和,萧洛今日睡在自己寝宫,孟妃一人早已就寝,只剩下值夜的宫女太监点着灯团坐在偏殿饮酒闲聊。 萧轻弦隐在暗处暗暗思量丹凤会将解药放在何处,忽觉腹中有些微微的发热,自进了后宫,萧轻弦便觉腹中微热,现下进了孟妃宫中更是明显,看来丹凤所言不假,自己吃下肚的丹药,与那解药定是有些感应。站在原地四处看了看,丹凤想要自己难办,便是想要自己与萧锁辞起冲突,这解药该当放在了孟妃寝宫。萧轻弦皱了皱眉,孟妃非是自己母妃,父皇的后妃寝宫,自己从未想过踏足,可暗卫死士一时半刻定然找不到解药所在,岂不是平白耗费时候?踌躇不定了片刻,朝身边的不归使了个眼色,自己人已进来,再拘泥这些小节岂不可笑? 不归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不远身轻如燕绕着孟妃宫中巡视一圈,后妃宫中果然没有侍卫巡守,只有几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懒懒散散的转一圈,又回到守夜的偏殿。 既无守卫,众人便顺顺当当潜进孟妃寝宫,寝宫中守夜的宫女已被暗卫点了睡穴纷纷睡倒,一行人便这般大喇喇走了进来。一进寝宫,萧轻弦果觉腹中热气更胜了些,当下制止手下众人随意翻找,自己沿着寝宫悄无声息的踱步,待走到一排书架前,只觉腹中热的几乎要烧起来,扬手唤过众人,指了指那排书架。 习武之人手脚轻便伶俐,将书架翻遍也未发出一点动静,果然在顶上一层角落里寻到一只极小的青玉瓶,忙拿了下来呈给萧轻弦。 萧轻弦打开玉瓶嗅了嗅,不敢造次乱服,将玉瓶递给不归让他退到殿外,自己又沿着寝宫走了一圈,再未感觉腹中有何不妥,便抽身退了出来,从不归手中接过玉瓶皱了皱眉。今日之行太过顺利,莫说寝宫中没有自己预想过的重重包围,就连宫外也没有多出守卫的样子,丹凤这种为难未免太过儿戏,难不成只是让自己担惊受怕的走上一圈?心中不安愈发扩大,萧轻弦朝众人点点头,一行人如来时一般躲闪着宫中守卫重新潜了出去。 霜翎心中也甚是不安,萧轻弦深夜入宫决计不会简单,丹凤心机深沉,拿到了为难萧轻弦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定是想要借此时机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叫王爷日后顺从于他。焦急不安等在府中,虽是夜深也未觉睡意。 紫玉紫雯在屋外伺候,按着萧轻弦的意思催促了霜翎几次都不见他去睡,她们并不知是出了何事,只是王爷深夜离府该当是大事,霜翎心中不安也在情理之中,便也不再多话。 听着府内的打更人敲过了三更天,霜翎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来,萧轻弦已去了一个多时辰,虽不算太长,但也已不短。刚走出几步想要打开房门,就听屋内梁上有人低声道:“大侍卫,有人!”听声音,正是萧轻弦派在自己身边的暗卫夜非。 霜翎怔了怔,侧耳仔细一听,他武功虽不及夜非,经他一提醒却也听到刀剑撞击之声,只是声音太远,仿佛是在府中花厅,精神登时一振,立即明白了丹凤的诡计,他哪里是想为难王爷,根本就是要王府唱这出空城计,想必要做的还是趁机除掉自己!当下毫不迟疑打开房门朝院中喊道:“有人闯王府,侍卫听令。”他本是萧轻弦的贴身侍卫,掌管府中众侍卫的调度,这一声喝得十足是往日风范。 主院中守卫的侍卫本身就不少,听到他号令,忙聚拢过来。 霜翎神色冰冷,虽说现下花厅有打斗之声,但其目的十成是要将府中的侍卫都吸引过去,当下指着一人道:“去侍卫院中将众人叫来,传我之令,一半人拦截闯入刺客,剩余之人聚到主院这里等我号令。” 那人答应一声匆忙跑开,霜翎深深吸了口气,丹凤有备而来,看来自己今夜责任深重,非但要守住王府,擒住这些私闯的刺客,保护王府内众人安全,还要……保护自己,保住王爷的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积攒rp失败,lz考试没过t t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传令的侍卫方才出院门,管家老霍身后跟着几名今夜轮值的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一看灯火通明的主院微微一怔,待看见霜翎又不及细想,忙奔上前来急道:“大侍卫,不好了,有刺客闯王府!” 霜翎点点头道:“仔细说。” 老霍喘着粗气答道:“回大侍卫,一炷香时分前,有十二人从正门方向墙头翻进来,现下人都被咱们截在花厅处;方才巡逻的人急报说有十人从西边闯进来,老奴已调了人过去。” 霜翎皱了皱眉,竟没想到人来的如此分散,人数也不多,明显便是要分散王府人马,只是就算知道他们意欲也不能放任,否则便是置王府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性命于不顾。忙开口朝一旁的侍卫道:“叫侍卫院众人都来主院听令。” 那人忙答应跑了出去,霜翎又朝老霍道:“巡逻人手绝不可少,可有调派?” 老霍做了这许多年管家自然不会冒失行事,忙答道:“回大侍卫,巡逻之人老奴并未调派,尚在巡逻。” 霜翎赞许的点点头,抬眼便见自己方才派去的人领着侍卫院中众侍卫赶了回来。王府对侍卫训练严格,众人齐刷刷跑来,人数虽多却不散乱,待走到主院门口,众人自然按着平日训练的模样十人一队站成八队,等着霜翎号令。 霜翎走上前几步站在主院门口看了看,回头向老霍问道:“来人身手如何?是否需要调遣人手援助?” 老霍点了点头跟着走上前几步站在霜翎身后道:“回大侍卫,刺客人数虽然不多,但身手了得,老奴不懂武功,但瞧着花厅的人似是有些吃力。” 霜翎指了指左边的一队人开口道:“你们十人,五人去花厅支援,五人去西边支援。”说着又朝老霍身后四名侍卫道:“给他们十人带路,莫耽误时辰。你们四人两人留在花厅,两人去西边,快些。”十四人肃然答应,小跑着离去。 霜翎又指了指旁边的两队道:“你们二十人在府中巡逻,五人一队,有事速速来报。”二十人答应而去。 霜翎看了看剩下的五十人与原就在主院中的十几人,沉吟了片刻,王府中仆役众多,除去杂役与厨房的仆从住在杂役房中,各个院都有打扫伺候的丫鬟小厮,况且还有府中医馆大夫和食客,分散至极却又个个都毫无自保之力,自己不能让王府中人受伤,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些人都聚在一起找人保护。想了想又指着两队人道:“你们二十人分散了去将杂役房和各院下房的人,还有医馆里大夫和北院里的食客都叫醒,叫他们聚在杂役房中莫要出来,留下十人看守,剩下的人都回来。”二十人答应离去。 该吩咐的都已吩咐下去,只是今夜这些人定不会轻易罢休,霜翎不急不躁站在原地等候,果然不过半柱香时分,先前派去巡逻一人大步跑了回来报道:“大侍卫,西南角有人闯入,约莫有二十人,他们四人有些支撑不住!” 霜翎皱了皱眉,西南角乃是王府最偏僻所在,只因无人,一到夜间便黑黢黢连一盏灯火都无,只有巡逻侍卫会巡视,此刻西南角竟来了二十余人,明显便是要调开王府守卫,只是若不守住,真叫这二十余人闯了进来,一旦分散开便再难防备。此刻院中只剩下三十余人,霜翎皱着眉点了十五人道:“你们人数虽不及那些人,但身手我都是信得过的,切莫叫我失望。” 十五人经他夸赞,均一副胸有成竹跃跃欲试的模样,跟着前来报信之人疾奔而去。 守卫之姿于王府极是不利,只因巡逻之人绝不能撤,人数上便首先吃了亏,主院中只剩下不足二十人,派出去的人却都不能撤回,霜翎皱眉指着两人道:“去花厅与西边探探胜负。”两人答应而去,霜翎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算今夜来袭的约莫五十人,对王府地形这般熟悉又有这么大财力的究竟是谁不言而喻,难不成丹凤真的与萧锁辞有所勾结? 不过片刻,派去的一人跑了回来报道:“回大侍卫,花厅那边咱们占了上风……”话未说完就听远处花厅那里刀剑声更响,更是有人压低了声音惨呼一声。情况定然有变,霜翎还未及说话,就见一人胳膊带伤边跑边喊道:“大侍卫,花厅那边刺客突然多了五六人!” 霜翎脸色一变,远远一人步履踉跄也跑了过来喊道:“大侍卫,有人偷袭杂役房!”手下只剩了不到二十人,霜翎冷声道:“五人到花厅。”想了想杂役房有自己派去的二十人,该当暂时无碍。念头还未转完,就见西边也有人跑来,心知不好,果然那人急道:“大侍卫,西边刺客多了十几人!”七王府竟派了这许多人,几乎是将侍卫全都派到三王府,霜翎道:“带十个人过去。”见他们离去,又朝负伤而归两人道:“你们二人,去将巡逻的二十人调十人回来。”对方已派了七十多人,七王府侍卫人数与三王府差不多,该当不会再有大批人来袭。剩下的八成便是身手了得的精锐来取自己项上人头。霜翎目光冷冽环视周围,只剩下三人在侧,所幸这三人是萧轻弦特地留下的死士,暗中尚有夜非,那二十人赶回之前自保该当不成问题。当下冷声道:“夜非,将我房中剑拿来。”不过片刻,一把长剑被人从暗中扔过来,暗卫不可轻易示人乃是规矩,是以夜非并不露面,霜翎一把接过点了点头。 留下的三名死士一言不发围了过来将霜翎守在中间,不言开口道:“大侍卫,有人靠近。” 霜翎点了点头,他武功不及这三人,身处险境的次数自然也不及他们,他们既察觉到了有人,那便真的是有人靠近,自己绝不可疏忽怠慢。 果然不言话音刚落,一人已沉沉笑道:“萧轻弦手下侍卫果然非同一般。” 声音熟悉的很,霜翎一怔,就见不远处几棵树上悄无声息的跳下来几个黑衣人,中间一人并未将脸遮住,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正是天水皇子邱梓易。今夜之事果然是七王府所为,霜翎冷冷开口道:“想不到天水皇子如此自降身份,竟来为难我这小小侍卫。” 邱梓易声音低沉笑道:“我原本是想杀几个三王府的人立威,奈何你将那些人护的滴水不漏,倒叫我无从下手,只能调开你身边的人对你下手。你这小小侍卫护得住满府人,难怪萧轻弦对你不一般,杀了你这样的人算得上砍去萧轻弦左膀右臂,我何乐而不为?” 幸好自己未存侥幸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护了起来,否则此刻王府恐怕是叫人血洗了。霜翎后脊出了一背冷汗,脸上不动声色拖延道:“邱皇子这般不加掩饰闯进王府来,就不怕叫我拿住把柄?” 邱梓易微微笑道:“我既敢来,便有杀你的把握,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岂能让你拿住把柄?” 霜翎冷笑道:“七王爷手下的侍卫呢?我三王府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不能生擒,杀一两个人总不成问题,七王爷就不怕皇上怪罪?” 邱梓易笑得仿佛更加开怀:“你果真不简单,只是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又如何想不到?”说罢笑容倏忽不见,换成了一脸阴狠:“若是死在这里,身边自会有人用化尸水化了他,七王府也不养那种无用的奴才。” 霜翎还想开口,就见邱梓易一摆手复笑道:“你不必再拖延时间,不如乖乖受死。” 长剑出鞘,霜翎站在原地冷冷看着邱梓易一行人,这几人全是邱梓易自天水带来,武功恐怕是与死士不相上下,自己身边加上夜非不过四人,他那边却有八人,霜翎咬了咬牙,说什么也要撑到巡逻侍卫回来,决不能不明不白死在今日。 霜翎既然动作,邱梓易手下八人纷纷揉身而上,自己这边人数太少,对手又武功高强,夜非顾不得许多,现出身形与人打斗,霜翎拎着长剑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自己现在身手甚至不如往日,贸然上去只是添乱,有防备的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邱梓易,他身形未动,自己最该防备的正是此人。 邱梓易不去看正在缠斗的十二人,只是直直盯着站在后面的霜翎,那日萧锁辞回来说起萧轻弦似是对这个侍卫并无特别之处,言辞之间并无回护之意,此事自己与萧锁辞都是半信半疑,今日看来就算是萧轻弦并不喜爱此人,突然遇袭不慌不忙调度府中侍卫,能保府中众人安全,也不算个简单的人物,杀了百利无害。心意已定,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容,手中已多了两柄匕首,几个起落站在了霜翎面前,手中匕首泛着寒光朝霜翎刺去。 霜翎一看他笑容便知他要动作,后退两步横剑当胸,看着他朝自己冲过来,算准了他落下的位置长剑一挡,将刺向自己的匕首挡了回去,而后左移几步。邱梓易今日手持匕首,匕首短小,霜翎便尽量离他远一些避开正面冲突,拖延着等着援助。 第五十八章(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这个怀孕,我那彪悍的娘亲跟我说,当年怀着我八个月的时候,每天骑着二八车四处跑……她说那个大肚子,别人看着很累赘,但是它是跟着你一天天长起来的,一天天适应了习惯了,自己其实并不会觉得累赘。 再跟同志们讲一个更加彪悍的故事,我娘一个同学,生娃的那天,早晨去上班,觉得肚子疼,后来领导说你肥家吧,这阿姨就骑着车子肥家了,结果一看,阿勒,家里没人?然后骑着车子去了娘家,结果一看,阿勒,娘家也没人?然后骑着车子去了婆婆家,后来婆婆带着她去了医院…… 这个那个,我没经历过,只能凭着别人跟我说,身边这些水灵灵的例子告诉我,其实怀孕好像大概也许似乎木有什么不平凡的…… 第五十八章 与邱梓易手下缠斗的四人都看见了霜翎形态,纷纷加快手中动作想要上前援助,奈何邱梓易带来的八人身手与他们相仿,以一敌二光是抵挡已是不易,何谈脱身?只得焦急的便抵挡便看向霜翎。 不过片刻霜翎就有些有心无力,脚下挪腾想要避开邱梓易的匕首,若是他未怀身孕尚且能做到,可是此时身形累赘,闪避了几下便觉气息有些不顺。自怀孕以来,萧轻弦便制止了他平日练武,少了平日练习更是不济,不多时便步履散乱,额头也出了些汗。 夜非四人看见霜翎样子更加焦急,邱梓易手下似乎也得了什么命令,缠的更紧,四人发狠动作也甩不脱。 再斗片刻,霜翎只觉腹中突然抽痛一下,心中一惊,起先还道是腹中孩儿闹腾,再跑了两步便觉不对,腹痛的更加厉害,腿也酸软了几分。霜翎咬着牙,暗暗算了算时辰,叫回的人差不多是该到了,只要再撑片刻。横过剑挡开邱梓易刺过来的匕首,手上已少了几分力道。 邱梓易自然也察觉到,抬眼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额头冷汗直冒,脸色也有些不对,心中暗喜,攻得更紧。 霜翎只觉身上力气越来越少,勉强又躲开一刺,左脚挪腾的步子大了些,一个支撑不住,身子便要歪倒。此刻决不能摔倒,否则便是砧上鱼肉,长剑一撑地,霜翎朝左一跳稳住身形,却只觉腹中痛的更加厉害,从未经历过这种疼痛,似乎平日受伤也及不上这种痛,眼前微微一黑,凭着只觉闪开了邱梓易的匕首。 他的异常夜非四人同样看在眼里,不言三人都是死士,比起夜非多了几分狠厉,三人之间也多了些默契,朝身边的不鸣一使眼色,不言拼着背后被人划开一道伤痕脱开身来朝邱梓易扑去。他一走,身边的不鸣立即刺上一剑挡住他身前的两人,以一敌四,左臂被人一剑对穿。不宇与他二人皆有默契,瞬时便将刺向不鸣的另一剑接了过去,却也没能躲开腿上的一剑。夜非本是暗卫,素来未与人合作过,怔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跟着拖住不鸣身前一人。只剩下三人抵挡八人,不鸣与不宇两人都受了伤,顿时落了下风,不多时夜非身上也带了伤。 身子被人撞开,霜翎知道有人从邱梓易刀下救了自己,远远地听见了又脚步声传来,自己召回的人终于赶到,霜翎提了口气站直身子,就看见邱梓易匕首翻动就要抵上不言喉咙,不言腰身向后避开,却因着背上伤口动作微微缓了一缓。他强行抽身来救霜翎,受了伤又失了先机,纵使武功高强也难占上风,还未站直身子,就听匕首破空之声,本能一侧腰,却也知道避不开来,只得门户大开任由邱梓易袭来,自己咬着牙想要站直身子。 霜翎见不言闪不开邱梓易的匕首,大吃一惊,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腹中不适之感疾步奔上来长剑一挑隔开邱梓易的匕首,正在此时就听一人大喝道:“你是谁!”一条人影冲了过来,用身子撞开了毫无防备的邱梓易。声音熟悉得很,正是萧海乐。他原本在自己院内睡的正香,就听见有人前来唤醒众人去杂役房避难,萧海乐心中奇怪,待听了侍卫解释便焦急异常,只想着到主院中看看兄长如何,当下撇下众人独自跑到主院。彼时邱梓易在主院,七王府的侍卫又被王府众人截住,他这一路跑来竟是平平安安,一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人手持匕首被霜翎隔开,迅速回手要再刺,想也不想大喝一声:“你是谁!”人也跟着扑了过来,重重撞开要刺向霜翎之人。 众人均是一怔,邱梓易虽已察觉到有人近身,知晓是霜翎帮手,想要加紧动作除去不言,耳中也时刻注意着武器破空之声,谁知来人竟是自身撞了过来,原本想着微微挪腾便可闪开,现下猝不及防被人撞到,邱梓易几个起落重新站回方才的树下,耳畔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人数上占了上风,而且自己没必要因着一个小小侍卫损失跟来的黑衣卫,邱梓易唯一衡量冷声吩咐道:“走。”跟来的黑衣卫均不恋战,跟在邱梓易身后身形利落的消失在树间。 不言不鸣四人提剑就要追上,霜翎腹中痛的面色惨白,勉强开口喝止道:“莫追!”他们四人都受了伤,追上去枉送性命罢了。 听他声音不对,众人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就看见霜翎长剑撑地,左手捂着小腹,脸上冷汗涔涔似是辛苦非常,还道他是受了什么伤,忙过来想要扶住,不鸣问道:“大侍卫,你可是受了伤?” 霜翎只觉腹中胎儿挣动不休,肚子坠的生疼,隐约感觉到什么,虽是难以启齿,却也不敢逞强,张了张嘴摇头,声音有些不稳道:“不是,肚子……痛。” 第五十八章(下) 怀孕之人喊腹痛乃是最叫人头皮发麻之事,五人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赶来的侍卫越来越近,夜非今日叫不言三人与萧海乐看见了身形已是极限,此刻想不都想重新没入黑暗,只剩下不言四人面面相觑。几人都是都一次遇到这种事,尤其不言三人,从小都甚少接触女子,更别提怀孕的女子,生死大事反应极快,遇到这种事却都慌了手脚,脑中一片空白看着霜翎。 霜翎痛的双腿发软,脑中却是清醒,双眼有些朦胧看着傻站在眼前的四人,哭笑不得挣扎开口道:“扶我……进房,去……请大夫来。” 傻愣愣不及当局者清的几个人一听霜翎的话纷纷反映过来,医馆的大夫此时都躲在杂役房中避难,不言转身跑去杂役房唤人。不鸣二人过来将霜翎架起朝房中走去。萧海乐身份尊贵不便搀扶,急得抓耳挠腮跟在后面,一时又庆幸自己方才撞开了邱梓易,否则霜翎这般情状八成躲不开邱梓易反击。 不鸣二人都是死士,最常搬动的就是尸体,这样伺候一个大活人还是头一回,不知该怎样让霜翎舒服,又听着身后萧海乐指手画脚的指挥,乱七八糟的把霜翎安置在床上时,霜翎嘴角已挂上了苦笑,肚子叫他们折腾的仿佛更痛了几分。奈何紫玉三人方才都叫人带去了杂役房,自己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抵抗腹痛上,再没精神开口说话,只得微微蜷缩了身子,闭上眼不去看站在床边的人。 不言将李老带回来时,紫玉三人也小跑着追了过来,手脚利落铺好了床被,才叫霜翎躺的舒服了些。李老坐在床边脚踏上给霜翎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口问道:“大侍卫现下觉得如何?” 霜翎咬着牙答道:“腹痛。” 李老站起身来想看看霜翎情状,奈何房中几人均瞪着眼盯着这边,他地位低微自然不敢叫这些人出去,只得低声朝霜翎道:“大侍卫,得罪了。”边说边掀开被子,伸手去拉霜翎的裤子。 萧海乐几人看着他的动作,直到李老将霜翎裤子退到膝盖,才惊醒过来开门出去,霜翎虽是男子,但毕竟现下算是萧轻弦的枕边人,哪有脱了裤子叫一群年轻男子围着他看得道理? 身下有些落红,却并不全是血,混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李老虽已猜到,却仍旧倒吸了口凉气,霜翎这样子分明是要早产。霜翎当时几乎没能保住这个孩子,到底是埋下些根源,孩子虽长的健康,霜翎动作激烈了些却仍是要早产。只是这孩子已八个多月,生下来也没什么要紧,要紧之处在于,男人生子闻所未闻,该用哪里生产才是?李老上上下下打量了霜翎一番,当日萧轻弦叫他照顾霜翎时他便想过,事到临头却仍旧毫无把握。 从皇宫出来后萧轻弦便肯定了今夜之事绝不寻常,毫无阻碍的叫自己取出了那解药,仿佛只是要将自己调开一般。调开?萧轻弦眼皮一跳,霎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在哪里,丹凤此举若真是为了调开自己,那三王府……不敢多想下去,萧轻弦低声道:“快回府。” 几人脚程极快,三王府离皇宫又近,不过片刻便赶回了王府。府门看守侍卫提着刀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看见萧轻弦均是又惊又喜叫道:“王爷回府了!” 萧轻弦知道自己所料果然不错,但看见府门口侍卫无恙,微微松了口气冷声道:“怎么回事?” 守门的侍卫急急报道:“回王爷,今夜有人闯府!” 不待他说完,萧轻弦疾步进府,侧耳一听,府中并无动静,再朝内走几步,闻讯赶来的老霍已迎了上来,饶是他阅历丰富,经历今夜生死,看见萧轻弦也有些激动叫道:“王爷!” 萧轻弦站住脚步问道:“有人闯府?” 老霍点头道:“回王爷,花厅、府西与西南角都有人闯入,大侍卫调了人防卫,现下那些人全都撤去。” 萧轻弦问道:“可有人受伤?” 老霍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道:“大侍卫叫老奴与府中不会武功的人躲在杂役房中,派了人守卫,侍卫说此刻方才退去,老奴还未来得及清点。” 萧轻弦嗯了一声又朝内走去,此刻府中平静,该是没太多损失。 老霍站在他身后唤道:“王爷……”踟蹰了片刻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古怪道:“回王爷,方才主院里的不言带着伤到杂役房带走了李老和紫玉她们三个,只是不只是要医他还是大侍卫。” 主院!顾不得多问,萧轻弦脚步不停朝自己院中疾步赶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上最搞笑的是莫过于几个没经验的男人折腾着生孩子……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萧海乐与不言几人安然无恙站在院中,个个伸着脖子看着卧房门,萧轻弦眼神锐利环顾一圈,不言三人虽说带伤,也并无性命之忧,萧海乐也平平安安,只是不见霜翎踪影,萧轻弦心中微微急躁皱眉问道:“霜翎呢?” 几人与萧轻弦见礼,萧海乐拉着萧轻弦胳膊急道:“霜翎在里面,方才说是腹痛。” 萧轻弦一言不发推开萧海乐进了卧房。 霜翎痛的满头大汗,却一直咬着牙不肯吭声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 李老与紫雯一边拉扯他的身子一边道:“大侍卫,莫要这么蜷着,需得躺直了。”奈何李老年迈体弱,紫雯又是女子,怎敌得过身怀武艺的霜翎?累得气喘吁吁方才拉直他的身子,一松手却又叫他重新蜷了回去。 萧轻弦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境,走上前来挥退李老二人,坐在床边,想了想夜深露重自己放从外面回来,便脱下外袍扔在地上,微凉的手一用力,将霜翎半抱在自己腿上。将人安全无虞抱在了怀里,萧轻弦整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紧了紧双手朝站在一旁的紫玉道:“将他的腿压住。” 好不容易放直了霜翎的身子,李老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开口道:“王爷,大侍卫这恐怕是要早产。” 早产……萧轻弦抱着霜翎的手一紧,呼吸也蓦地有些急促,沉默了片刻方能不动声色问道:“可有凶险?” 他语调如常,李老却只觉周身都冷了几分,顿了顿方才答道:“回王爷,大侍卫身子调养得当,该当是没什么,只是……” 萧轻弦抬眼冷冷看他一眼:“说。” 李老踌躇答道:“王爷,但凡女子生产,到了时候产道自会打开。只是大侍卫不是女子,这……”这孩子究竟要从哪里出来,莫非真要开膛破肚取出么? 这话李老未敢出口,萧轻弦早经人事,不会一无所知到不知产道为何物,便也明了他的意思,脸色冷了下来厉声道:“本王当日叫你专门照顾霜翎,事到临头你竟敢与本王说这些?” 果然惹得王爷雷霆震怒,李老暗暗叫苦,唯今只有将霜翎肚子剖开取出这个孩子,但此事过于困难,他也并无把握,若是一个不慎伤着霜翎或是小世子,明年的今日也该是自己的祭日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李老声音已然发颤:“王爷息怒,奴才无能,之感尽力一试。” 尽力一试!眼见怀中霜翎已痛的有些神色恍惚,竟有人此时此刻说自己无能!分明是要拿霜翎的性命作赌注。萧轻弦怒火攻心一脚踹了过去,将李老踹倒在地厉声喝道:“医馆只剩这么个废物了么?将人都给本王叫来!” 李老被他踹的胸口气血翻腾,却也不敢起身,只得在地上趴着,不过片刻便有小厮带着医馆几个大夫跑了回来,通传了纷纷涌入萧轻弦卧房。李老医术已然高明,行医多年经验丰富,隐隐便是王府医馆耆宿,委实是因为剖腹取子这种事极是少见,就算有,也常常落得个弃母保子的下场,他都不敢轻易下手,其余众人自然都不敢,一时间床前跪满人,却都低着头求王爷饶命。 萧轻弦抱着霜翎,脸上一片盛怒,心中却微微茫然,于霜翎来说,确实只能剖腹取子,而开膛破肚后谁能保得万无一失?难不成真叫他们拿霜翎性命一试么?若是霜翎撑不过,若是霜翎离自己而去……萧轻弦不敢继续想,也不想松口,只是将霜翎搂得更紧,盯着地上跪着的众人。 腹中委实太痛,霜翎有些昏昏沉沉,神智却始终清醒,听见了萧轻弦雷霆震怒,却也感到他的犹豫不舍。深深吸了几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唤道:“王爷……” 声音微弱不堪,萧轻弦却清楚听在耳中,忙低头道:“你醒了?怎么样?” 霜翎摇摇头,喘了口气道:“王爷……我愿一试。” 萧轻弦急怒交加,霜翎怎敢如此赌注? 霜翎看他神色便知他不答应,低声续道:“霜翎,不会有事。”他乃是助王爷夺取天下的左膀右臂,并非一意为夫婿诞下一儿半女的女子,绝不能轻易死在这里。 萧轻弦不说话,只是抱着霜翎,就算是不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由霜翎这样反倒是害了他,沉默了良久终是开口道:“都起来吧。无论如何,保住霜翎。” 这便是应允了剖腹取子,众人站起身来,不敢在旁打扰,纷纷退到院中,李老取了自己的药箱,拿着一柄薄薄的刀片在火上烤了烤,正要上前,就听门外老霍喊道:“王爷,慕容太医举着皇上御赐金牌进府来了。” 慕容元枫?萧轻弦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慕容元枫在院中朗声道:“下官参见三王爷。” 深更半夜举着金牌闯三王府?况且此人底细未明,萧轻弦不愿此时横生枝节,端坐不动回道:“本王有要事难以脱身,还请慕容太医见谅。天色已晚,老霍,带慕容太医下去歇息。” 老霍方才答应一声,就听慕容元枫道:“下官特来医治大侍卫,还请王爷赐见。” 萧轻弦脸色一沉,自己虽未查实,但此人极有可能是萧锁辞手下怎么可能放心将霜翎交到他手中?当下冷声道:“本王不才,府上也尚有几个不成器的大夫,不必劳烦慕容太医。” 慕容元枫坚持道:“下官有话要说,求三王爷召见。” 霜翎只觉痛的难耐,原本安安静静的周围突然有人吵嚷起来,脑中跟着一同抽痛,只觉腹中痛的更加厉害,神智也有些模糊起来,牙关一个没咬住,泄出一声痛哼。 萧轻弦只觉怀中原本安静克制的人似乎失了克制,挣扎的更猛了些,不耐烦喝道:“滚出去!” 慕容元枫站在门外只道:“王爷,下官得罪了。”说着便举着皇上御赐行走金牌推门走了进来。这金牌乃是萧洛赐给慕容元枫在宫中随意行走,按照惯例,也为示臣服之意,手持行走金牌之人可在各王府行走自如,是以慕容元枫手持金牌直闯王府也无人敢拦。只是这样直直闯进王爷卧房乃是逾矩,萧轻弦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金牌,沉着脸色冷冷地道:“慕容太医擅闯本王卧房,可知所犯何罪?” 慕容元枫不为所动,仍旧是那副出尘模样,不卑不亢答道:“日后元枫自然会向王爷领罚。只是现下大侍卫危在旦夕,还请王爷准许元枫医治。” 萧轻弦眯起眼睛冷声道:“王府之事你如何知晓?莫不是……萧锁辞夜袭王府不成,便叫了你来加害霜翎?”霜翎这般情状均是拜萧锁辞所赐,再忍气吞声只会叫他愈发嚣张,也是时候该给自己这个七弟些教训了。 慕容元枫顿了顿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三王爷若不顾惜大侍卫性命,元枫自可现下告诉王爷知晓。只是王爷须知,生产昏迷乃是凶相。” 萧轻弦冷冷道:“你在威胁本王?” 慕容元枫微微一笑:“下官怎敢。”边说边将自己手上的行走金牌交了出去续道:“下官现下人在这里,稍有异动王爷便可取下官性命,这行走金牌也交与王爷,若有何不妥,王爷自可将此物交给皇上处死下官。” 萧轻弦不动,但觉怀中霜翎呻(那个)吟声越来越大,显见神智已然不清,又听耳畔紫雯惊呼一声道:“王爷,大侍卫流血了!”实是不能再拖延,萧轻弦抬手接过慕容元枫手上的金牌冷声问道:“你可有把握?” 慕容元枫点了点头:“定不会让王爷失望。”边说边放下自己的药箱,取出一枚薄如蚕翼的刀片烤了烤,凑近霜翎蠕蠕而动的肚皮。 萧轻弦看着他的刀凑近霜翎,险些便伸出手去阻拦,示意紫玉将自己的长剑递上握在手中,剑尖直抵慕容元枫后背大穴冷声道:“若有异动,莫怪本王无情。” 慕容元枫不慌不忙,垂着头仿佛只是规规矩矩的大夫一般,一双手又快又准在霜翎腹上划开一道口子,霜翎虽已昏迷,却仍旧痛的身子一蜷,萧轻弦单手制住了他上身,慕容元枫头也不回朝紫雯道:“按住他的身子。”又朝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热水来。” 霜翎肚子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被褥,萧轻弦瞪着眼睛看着霜翎脸色,只见他虽是神色痛苦,却无衰弱之相。又转头看着慕容元枫动作,就看他深吸了口气,动作极快的将手伸入霜翎剖开的肚皮中。萧轻弦大惊,长剑向前一送便刺破了慕容元枫后背衣衫,还未使力,就见他手极稳的托出一个红通通的东西开口道:“王爷!” 第六十章(全) 第六十章 萧轻弦剑尖一顿,就听慕容元枫续道:“下官绝无恶意,王爷且慢动手。”边说边微微侧了侧身,将手上红红的东西递出去。 他与萧轻弦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房中伺候的众人自然也不敢懈怠,看见慕容元枫将小世子交出,紫琪抢上一步抱在怀里,而后退了几步低头忙看。怀中的小东西红红紫紫样貌丑陋,未足月出生,小的还不及紫琪小臂长短,更兼带着霜翎身上的血,更加凄惨难看,方才从慕容元枫手上抢过小世子的时候没来得及多想,现下仔细一看,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小腿看了看,忍不住欢喜道:“王爷,王爷,是个小世子!” 她未出阁的女儿不懂,身边的大夫李老却知出生胎儿不哭便是不对,忙走过去看了看紫琪怀中的孩儿,只见他一张小脸憋得已有些发紫,大吃一惊,忙向紫玉道:“快准备干净的布巾来浸湿!”自己也伸出手臂,用袖子胡乱揩拭孩子的口鼻。黏黏糊糊堵着口鼻的东西都被草草擦去,那孩子方才喘过气来,而后一顿,咧开小嘴大哭起来。 萧轻弦抱着霜翎的身子,耳中听到紫琪说是小世子,脸上虽仍旧淡淡的,心中却甚是开怀,又见慕容元枫主动将孩儿交给紫琪,便也不再动作,仍旧用剑尖抵着慕容元枫后背,看着他从药箱里取出针线,低着头细细缝合霜翎腹上的伤口。 伤口并不太大,待缝合后慕容元枫直起身来道:“成了。” 李老朝霜翎伤口上一看,竟是没多少血迹,能做到这般绝非偶然,定是慕容元枫尽量避开了易大出血的地方下刀,说起来虽是容易做起来却着实太难,自己下刀之前犹豫不定,便是因着找不准这地方,若是手下不稳不快,霜翎流血不止便有性命之忧,即便是保住了命也是元气大伤。在心中叹了口气,原道自己医术已臻顶峰,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便有这等身手,日后自己还有何颜面人前自夸? 萧轻弦虽不懂医理,但见听孩儿哭闹,霜翎腹上伤口流血也不多,便知两人无碍,等慕容元枫收起药箱,放下了长剑冷冷看他一眼,心中大惑不解,莫非此人真的与萧锁辞无关么? 紫雯三人忙着给霜翎与小世子净身,李老向萧轻弦告了罪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无人说话,只余初生之子大哭与衣衫窸窣之声。 霜翎意识一直朦胧,只觉腹上一阵剧痛,仿佛是与人打斗时受了伤,但腹内痛的更加厉害,伤口的痛反倒稀松。不过片刻,只觉腹中一轻,一直疼痛的根源突然不见,痛的几乎没了知觉的腰也松了许多,而后腹上的伤口撕扯疼痛,他受惯了伤,这等皮肉之痛反倒容易忍受,昏沉了片刻便彻底失了意识。 直到看着紫雯三人将霜翎打理好,又重新换了被褥服侍他躺下,萧轻弦方开口道:“将世子抱来与本王看看。” 紫琪兴高采烈小心翼翼的抱着小世子凑到萧轻弦身边,此刻孩儿身上的血污已被擦去,虽仍是红红紫紫,却没了那污秽的模样。萧轻弦依稀记得当年萧海乐出生后也是这么个模样,养了几日便成了白胖可爱的样子,难得朝自己的孩儿温和的笑了笑放柔声音道:“明日一早去请个乳母来,多摆几个火盆,莫叫他受凉。”紫琪手上的小东西太小,萧轻弦想了想仍旧不敢轻易去抱,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又笑道:“软榻上多铺几层被褥,让他先睡在上面,余下的明日再说。” 萧轻弦这样柔和可亲的样子众人见所未见,紫琪盯着他愣了片刻方道:“是,奴婢这便去。”紫玉将被褥铺好,紫雯吩咐了小厮搬来火盆,三人方手脚轻柔的将小世子放了上去。 扯着嗓子哭了许久,身子沾到又软又暖的被褥,小世子终是不敌困倦,哭声减弱,最终哼了几声便不再哭闹。 萧轻弦松了口气,此时方抬起头来看着一直站在一旁的慕容元枫,脸上温和的笑容敛起开口问道:“本王等你解释。” 慕容元枫沉默了片刻道:“王爷,下官此行便是来投靠王爷。” 看他今夜行为倒可猜出一二,萧轻弦波澜不惊问道:“为何?” 他不惊诧,慕容元枫倒是微微意外,抬眼看了看萧轻弦道:“王爷好见识。下官乃是择木而栖。” 萧轻弦低头将霜翎黏在脸上的一缕发丝拨开,又将他的手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开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慕容太医与萧锁辞关系匪浅,本王不敢笑纳。” 慕容元枫沉默片刻,突然跪□来,他原本一副淡淡的谪仙模样,此刻脸上失了淡然,反倒带上些决绝之色:“下官既决心投靠王爷,先前的事该当让王爷知晓。下官胞妹恰在孟妃娘娘宫中为婢,七王爷借此要挟,要下官听命于他,而后受下官牵连,王爷府上的吴陌也被逼听命七王爷。” 一句话将他与吴陌两人的罪行洗刷的干干净净,尽数推到萧锁辞身上,萧轻弦眯起眼睛:“哦?慕容太医既因胞妹受制于人,现下为何突然能置你妹妹性命于不顾?” 慕容元枫身子抖了一下,牙关紧咬,眼中也带上怒火:“萧锁辞为牵制于我,一个月才允我见胞妹一面,直至前几日,我到后宫为刘妃娘娘诊治,后花园中听到宫女太监谈论,方知皇上与孟妃娘娘纵容萧锁辞在宫中胡来,我妹妹和几个宫女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这等后宫辛密不会叫朝臣知晓,齐妃已逝,萧海乐又住在王府,萧轻弦几乎与后宫断了联系,是以并不知此事,但前几日萧锁辞被召入宫叫萧洛打了几板子的事他倒是知晓,这几日萧锁辞告了病假未上朝,问及此事父皇便避而不言,原来是闹出了这等丑事。萧轻弦点头不言,若是如此,慕容元枫今夜反常倒可说得通,又朝慕容元枫问道:“今夜之事你如何知晓,来得如此凑巧?” 慕容元枫答道:“回王爷,是吴陌兄弟方才到下官府上,说大侍卫身子恐怕不妥。” 吴陌兄弟?萧轻弦挑了挑眉,若慕容元枫之话为真,这三人倒是都可信了,只是萧轻弦素来谨慎,此事还待查证,只嗯了一声便道:“今夜夜已深了,慕容太医与霜翎有救命之恩,本王记在心上,慕容太医先去歇息,余下的事明日再说如何?” 也知萧轻弦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慕容元枫也不纠缠,点了点头随着老霍下去。 此时方能腾出精力仔仔细细看看霜翎,萧轻弦转头看了一眼软榻上自己的儿子睡的正香,紫玉三人围在塌边六只眼睛紧紧盯着,便转回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的霜翎。今夜他疼了半夜,到了后来更是昏迷不醒,但慕容元枫妙手,倒是没流多少血,此时脸色并非大伤元气的苍白,倒是尚带一丝红润之色,如此甚好,日后也不必损了身子根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萧轻弦忍不住低下头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霜翎给自己平平安安的诞下了麟儿,挂怀了几个月的石头终于落地,有他二人陪在自己身边,日后不论雷霆风雨,更无所惧。 时辰已经太晚,萧轻弦盯着霜翎看了一会也觉困倦,转头朝依旧瞪着眼睛站在软榻前的三人道:“服侍本王歇息吧,留紫雯守着便行,你们二人明日再来伺候世子。” 虽然不舍得,却也不敢违背萧轻弦的意思,紫琪上来伺候萧轻弦宽衣睡下,同紫玉一起退了出去。 萧轻弦不舍霜翎与儿子,第二日早朝直接告了假,府中有了这等喜事,虽然因着齐妃之事不得大办,却也着实热闹,萧轻弦依着规矩不敢宴客,府中从丫鬟小厮到一众食客却都得了赏钱,府前放炮、杀猪宰羊比着过年还吵嚷几分。是以他虽不说,京里却流传开来,说三王爷有神仙相助,由个男人给皇上诞下了长孙。这样的传言于夺嫡大有益处,萧轻弦并不制止,最终传入了萧洛耳中,连夜下旨将萧轻弦召入宫里。 与萧洛见过礼,萧轻弦站起身来站在一旁萧洛要说什么他也猜到几分,气定神闲垂眼看着地面等萧洛开口。 就算不喜萧轻弦,但皇家添嗣萧洛心中仍是欣慰,缓和着脸色笑道:“朕听闻弦儿府上有喜,可是真的?” 萧轻弦揖道:“回父皇,霜翎昨夜确实为儿臣诞下一子,只是他身子劳损昏迷不醒,儿臣今日未曾上朝,也未及告知父皇,还请父皇降罪。” 竟真是儿子,萧洛脸上也带上也笑开来:“果然是喜事,这是朕第一个皇孙,明日抱进宫来给朕瞧瞧。” 萧轻弦依旧弯腰答道:“父皇见谅,此子未足月而产,并不健壮,此时抱进宫恐怕于身子有损。请父皇容儿臣将他养的壮些再抱于父皇看。” 未足月而产,并不健壮?萧洛一怔脱口问道:“为何?霜翎身子如此不济?”他虽在各王府都安插人手监视,但几年下来萧轻弦与萧锁辞对这些人都心中有数,昨夜萧轻弦进宫与萧锁辞偷袭都是极机密之事,自然避开萧洛耳目,是以萧洛仍是蒙在鼓中。 萧轻弦冷冷一笑垂首答道:“回禀父皇,此事并非是霜翎之过,乃是因为昨夜有人偷袭三王府,霜翎为护本王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这个孩儿。” 萧洛何等精明,瞬时便猜到这偷袭三王府的人是谁,只是萧轻弦将他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佯怒道:“何人竟敢偷袭三王府?” 萧轻弦垂着头应道:“回父皇,儿臣无能,未能抓到偷袭之人。”昨夜王府并未拿到一个偷袭之人,就算肯定是萧锁辞所为也毫无证据,此刻父皇回护萧锁辞,来日给自己一个陷害的罪名又怎生是好?是以这话不得明说,但话说到这里父皇当知此事是谁所为,自己今夜也只为提点,不为翻脸。 话至此处虽未明说,父子两人却都是心中明了,萧洛沉吟半晌方重新开口道:“弦儿且放心,朕定叫人查出何人偷袭三王府,给你一个交代。待过几日天好时切莫忘了将皇孙送进宫来给父皇瞧瞧。今夜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萧轻弦不动声色跪□谢恩,告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全是审啊有木有?好几天了什么都发不上来啊有木有?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方才进府门,就见老霍迎上来一脸喜色大声道:“王爷,大侍卫醒了!” 萧轻弦一喜,霜翎产子后身子虚弱昏迷不醒,已睡了一天一夜。听闻此言,萧轻弦朝老霍一点头,快步朝自己房中走去。 推开房门,只见紫雯一人守在床前,正与霜翎低头说什么,看见萧轻弦进门,忙跪下行礼,萧轻弦挥手免了她的礼,走到床边看了看霜翎,果然睁着眼正在看自己,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些笑容,坐□来问道:“你醒了,觉得如何?” 霜翎醒来后只觉腹上伤口疼痛,但他受过许多伤,这点痛也忍得,昨夜之事他依稀记得,方才也已问过紫雯,孩儿已经平安诞下,看见萧轻弦,顾不得伤口疼痛,伸臂就想撑起身子,胡乱摇了摇头道:“王爷,孩子……我想见见。” 萧轻弦抬手按住他不安分的动作,又给他掖好被角随口吩咐紫雯道:“去将世子抱来。” 王府已请了奶娘,将世子安置在萧轻弦卧房旁的房间中,紫雯答应了出去。 萧轻弦低下头在霜翎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脸上神色柔和道:“你和孩儿都没事,多谢你。” 叫王爷开口称谢,霜翎一惊,又觉落在颊边的吻,不知是该惊还是该羞窘,怔了怔,只得垂下眼帘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霜翎身上暖暖的,带着他特有的气息,不似女子的香浓,却是自己从小熟悉的气息,萧轻弦靠在他颈边深吸了口气嗅了嗅,又微微抬头在他唇边吻了吻。 正是一室暧昧温暖,就听紫琪在门外扣了扣门唤道:“王爷,小世子抱来了。” 萧轻弦一脸淡然坐直身子应道:“进来吧。” 霜翎只觉打在自己颈边的气息离去,方才屏住的呼吸才放开来,与萧轻弦虽已有过肌肤之亲,此刻更是连孩儿都已生下,但这样亲昵的动作仍是叫他慌了手脚,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就听房门“吱呀”一声,有个奶气的声音微弱的“哼”了一声,再顾不上其他,抬起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1节 萧轻弦已超紫琪招了招手,让她抱着孩儿凑过来给霜翎看,自己也伸出手指拨了拨孩子小小的胳膊。 方才两天的孩子自然看不出什么白胖的样子,仍旧是初生时满身的红斑,又兼未足月出世,小的颇有些可怜。霜翎没见过初生的孩子,孩子这样与他想象中的白嫩毫不相符,怔怔看着不敢碰他。这是在自己腹中呆了八个多月的小东西,与自己乃是最亲近的人……霜翎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坐起来将他抱在怀中,却因着腹上的伤口力不从心,挣扎了一下就被萧轻弦按住。霜翎有些忍耐不住的急道:“王爷,让我抱抱他。” 萧轻弦摆了摆手让紫琪将孩儿放在霜翎身边,又按住霜翎的动作淡笑道:“你还伤着,不必急,待伤好后有的是你抱他的日子。” 虽是心急,却的确是有心无力,霜翎只得侧过头仔仔细细看着闭着眼在身边呼呼大睡的婴儿,靠近了闻得到他身上的奶味,有些腥膻,并不好闻,但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躺在身边,却叫霜翎说不出的安心,抬起手碰了碰他的小脸,婴儿瘪了瘪嘴,继续苦睡。霜翎有些怔然的缩回手,手指上仍旧残留着孩子脸蛋上嫩嫩的触感,自己真的将这个小东西平安带到世上来了。 萧轻弦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一脸恍惚的神色,只觉心中温暖平静,微微笑了笑抓过他的手道:“出什么神?欢喜的傻了不成?”虽是调侃,却也知霜翎心中定是与自己一般欢喜。 谁知霜翎竟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霜翎的确欢喜。” 萧轻弦反倒一怔,霜翎一向内敛,这般直白说出自己心意的时候倒是不多,弯下腰在他唇边吻了吻淡淡笑道:“我知道。” 忽然身边躺着的婴儿小嘴一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声奶气的腔调,声音倒是不小,吓了两人一跳,一直站在房中红着脸看着两人温情脉脉的紫琪忙走上前几步道:“王爷,小世子恐怕是饿了,奴婢先带他下去。” 萧轻弦直起身子嗯了一声,霜翎虽是不舍,却也只得看着紫琪将他带走,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出神间,就听紫玉站在门口道:“大侍卫,用饭了。”待进来看见萧轻弦又忙问道:“王爷回府了。可要现在摆晚饭?” 萧轻弦点头让她去吩咐,自己则端着鸡汤老参熬就的白粥走到霜翎身边,开口道:“你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先喝点粥吧。”霜翎腹上有伤坐不起身来,萧轻弦舀了半勺粥放在他唇边喂了下去,还待再喂第二勺,霜翎忙咽下口中的粥阻拦道:“王爷不可,等紫玉回来叫她来便好。” 萧轻弦不理会,将粥放在他唇边淡淡的道:“你定是饿了,如何等得?犯上之事你还做的少了不成?不差这一两件。” 霜翎脸上一红,这段时日萧轻弦对他纵容太过,两人行为亲密,“犯上”之行在所难免,只是他不在意,自己也逐渐成了自然,原来自己想要牢牢固守的那条“属下”的界限早已模糊,与萧轻弦也早已走到如此亲近的一步。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霜翎不再扭捏,坦然张口接下萧轻弦喂过来的粥食。 紫玉领人布置萧轻弦晚饭时,一碗粥堪堪喂完,霜翎饿了一日一夜,一碗粥下肚,又闻见萧轻弦饭菜的香气,反倒将馋虫勾了上来。看他眼巴巴的朝这边望,紫玉只觉好笑,又舀了粥喂他吃,直喝了三大碗,霜翎方才恋恋不舍的住了口。 有了饭食暖腹,霜翎也精神了些,萧轻弦用过饭等小厮将房中收拾干净,看着霜翎躺在床上精神尚好,便端了杯茶坐到床边开口问道:“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 昨夜之事夜非不鸣等人已详详细细朝他报过,但他几人不识得邱梓易,只说是气势非凡武功高强之人,萧轻弦虽已猜到,但仍要向霜翎问个清楚。 果然霜翎正了正神色开口道:“回王爷,昨夜来主院偷袭的正是邱梓易和手下八名黑衣卫。” 萧轻弦冷哼一声,邱梓易如此有恃无恐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笃定了能取霜翎性命?萧锁辞这般行径,无异于与三王府撕破脸皮,看来夺嫡之事自己不能再拖延,须得尽快下手才能保霜翎安全。 他眼神有些狠色,霜翎焉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七王爷此番真正是触到了王爷底线。想了想开口道:“我性命无虞,七王爷定然也知道事情败露,恐怕亦会有所动作,依属下看来,王爷不必心急。” 萧轻弦嗯了一声却道:“早已说过不要再称属下。”又冷笑一声道:“你先歇下,我去去就来。”说罢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自己昨夜不在府中,来人又是邱梓易,丹凤与陆闻皆是脱不了干系。 信步走到桃花阁,此时天色将晚,陆闻已用过晚饭正在园中散步,就见身边伺候的小婢女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姑娘,王爷来了。”萧轻弦?心中乍喜,自从自己住进王府,萧轻弦从未在桃花阁露面,今夜竟会来主动见自己?惊喜过后又是一惊,府中人传的沸沸扬扬,说霜翎昨夜早产,为王爷诞下一子,而昨夜府中风雨自己并非毫无所觉,更何况邱梓易曾潜入桃花阁问自己是否要与他一同离去……心中念头杂乱,脚下便一步都不曾挪动,又存着万一之念,若萧轻弦果真是来探望,哪怕是因着霜翎早产想起了自己也身怀有孕,不放心来探探……正出神间,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道:“公主好大架子,叫本王空等。” 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陆闻抬眼看着萧轻弦,依旧是那般薄情的眉目,自己却知床笫间他偶尔的蜜语如何叫人红了脸颊为之倾倒。慢慢朝萧轻弦一礼,陆闻开口道:“问筠见过王爷。” 萧轻弦也不走上前,只站在树下打量了陆闻一番,依稀记得她也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冷冷一笑开口道:“昨夜王府之事公主可知晓?” 原本带着万一的希冀落空,陆闻只觉身子渐渐冰冷,自嘲一笑,住进这王府乃是自己勉强萧轻弦,原想自己对他深情一片,又怀了他的骨肉,谁知竟依旧毫无作用,世传三王爷萧轻弦冷心冷情,果然不错。脸上是一贯的倔色,陆闻点头道:“我知道。” 萧轻弦冷冷道:“不知公主此番可有参与其中?公主表兄昨夜可是夜闯王府,打伤了本王不少手下。” 心被这句无情的话冻得冰冷,自己有孕在身又被他软禁,没想到霜翎出了事他第一个怀疑的仍旧是自己,原先不过以为他是不爱,还道时日久了他终会被自己打动,却原来他对自己连信任都没有半分。陆闻低下头笑得有些惨然:“邱梓易昨夜确实来过桃花阁,他说要接我出去。” 陆闻行动不便又没有武功,被自己软禁在桃花阁定然难以与邱梓易联系,更何况昨夜自己离府之事她并不知晓,今夜自己此行颇有些叫她死心的意思在里头。萧轻弦沉吟了半晌终是问道:“本王对公主无意想必公主也明白,为何不肯跟邱梓易离开?” 陆闻自嘲一笑,为何不肯跟邱梓易离开?自己究竟还在坚持什么?萧轻弦屡次三番说对自己无意,行为举止更是无半分亲近,自己坚持留在王府究竟是为什么?手无意识的放在凸起的肚腹上,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孩子么?霜翎腹中的孩儿叫萧轻弦小心在意,可自己与这个孩子从萧轻弦处半分怜惜都未得到,为何还要留在王府,为何还要留在萧轻弦身边?张了张嘴,耳畔蓦地回想起当日萧轻弦带着抹淡笑凑在自己耳边叫道:“问筠……”问筠,问筠曾得过他的宠爱,而后整颗心都沉沦在了他身上,甚至千方百计不惜代价回到他身边,得来的竟然只有一句“为何”。陆闻只觉冷的发颤,咬紧牙关不想再开口,也不理会身后的萧轻弦,转过身迎着冷风慢慢朝自己卧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抽好了,lz已经不想评价什么了…… 第六十二章(上) 第六十二章 尽管回了房,陆闻却并不如往常一般入睡,只是敞开着窗户坐在左边怔怔的看着院中一株株桃树。自己初到三王府正是初春季节,满园桃花开得烂漫。接近萧轻弦原本是为了给东勺日后图利,故意抛开矜持也的确叫他夜夜流连桃花阁,开满桃花的树下,冷面王爷缓缓走来,淡漠的一张脸似乎也给漫天的桃花衬得温柔,也叫自己一刹那间真的心甘情愿交付一切。可这霜翎究竟是什么时候插进来的?当时的萧轻弦眼中无情,才叫自己不自觉生出那些希冀,可现在……陆闻垂下眼帘自嘲一笑,现在萧轻弦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冷心冷情的王爷竟真的动了心,这样的人竟然是真的动了心…… 天色越发晚,冰凉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从东勺跟来的侍女站在房中看着陆闻恍若不觉得吹着冷风,忍不住开口道:“公主,天晚了,歇下吧。” 蓦地回神,陆闻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阁楼前的小径上,恍惚间看到萧轻弦慢慢从小径尽头踱过来,一如当日,“嚯”的从椅子上起身站到窗边,黑沉沉的夜色里只余一地月光。 她起身动作太猛,身后的侍女忙跟上几步叫道:“公主。” 垂下眼帘摇摇头,霜翎为萧轻弦产下麟儿,此时他在房中守着霜翎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到自己这桃花阁来?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这样不惜一切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侍女站在陆闻身后,神色有些焦急道:“公主,夜晚风凉,您的身子受不住的,叫奴婢给您把窗子关上吧。” 陆闻退后了几步点点头:“关上吧。”东勺公主受尽千般宠爱,国民皆称性格刚强果断,如今弃妇一般站在这里自怨自艾究竟是为什么?萧轻弦如今有妻有子,自己夹在中间又是为什么?陆闻,你低声下气定要留在萧轻弦身边,到底值不值得? 侍女走上前用冻得发凉的手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又走到床边铺好被褥朝陆闻道:“公主,天晚了,歇息吧。” 陆闻笑了笑:“好,歇息。”身怀有孕的女儿无脸再回东勺,以东勺国力,与元信开战也只能两败俱伤,这般对百姓不起之事东勺公主绝不会做。以质子身份留在元信,叫自己有生之年元信不与东勺开战,保东勺子民几十年安泰,才是自己身为公主该为之事。只是陆闻风骨仍在,萧轻弦,陆闻绝不会再留在你身边!脱去外衣,慢慢躺在侍女铺好的被褥中,陆闻轻轻闭上眼,梦做得太久了,是该时候清醒了。 以陆闻高傲性子,对自己昨夜所说不会无动于衷,萧轻弦不动声色等她发难,果然一下早朝,方才在房中同霜翎一同用过早饭,就听老霍在门外叫道:“王爷。” 萧轻弦应了一声问道:“何事?” 老霍似是迟疑了一下,却仍是开口回道:“回王爷,东勺公主在书房求见。” 萧轻弦点了点头,看了霜翎一眼,只见他脸上虽有疑惑,并无质疑,也就不再多说,起身走了出去。 陆闻一袭大红繁复衣衫,正是初来元信时的盛装之礼,站在书房门口,看见萧轻弦走过来,依着使臣礼节礼道:“三王爷。” 只这一礼,萧轻弦便明白了陆闻的意思,亦还礼道:“公主。” 陆闻站直身子,脸上仍是惯有的傲然:“三王爷,陆闻在府上叨扰良久,如今王爷添了子嗣,王府事多,陆闻不便打扰,这便要离开了。” 萧轻弦当初所想便是叫她离去,可看着一脸高傲的女子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站在自己面前,仍旧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公主若无他想,尽可住在府中。” 陆闻冷冷一笑:“多谢王爷美意,陆闻消受不起。” 萧轻弦不语,素闻东勺公主贤名,知她是顾大局识大体之人,才敢笃定此女不会为了私欲置国家大义不顾,定不会轻易与元信反目,只是事到如今,就算冷情也觉有愧,点了点头终是道:“公主既已决定,本王不便阻拦,还请公主多保重,若有何事,本王定全力相助。”陆闻乃是邱梓易表妹,此去定是投奔萧锁辞,于自己极是不利,但有愧于她也不会出手干涉。 陆闻盯着萧轻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终是忍不住,低下头黯然道:“王爷,陆闻此去,恐怕日后你我再见已是陌路。”深吸了口气又续道:“陆闻不会再纠缠,望王爷与……能百年好合,不离不散。”故意不再提起自己腹中萧轻弦的孩儿,陆闻再朝萧轻弦一礼,扶着身旁的侍女转身离去。 此女爱的刚烈,断的果断,萧轻弦虽不喜她,心中却也佩服,见她无意与自己说腹中孩儿之事,也不便开口询问,只看着她缓缓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lz今天过生日哦~应该让霜翎再忍两天,小包子跟lz一天生日的 第六十二章(下) 陆闻仿佛一刻也不想多留,等萧轻弦派了马车便带着东勺侍女离去。此去定会惊动萧洛,只是她若不走自己如芒刺在背,虽说日后定会被父皇责怪也顾不上那许多。 方送走陆闻不久,萧轻弦正在书房处理政事,便听门外点墨道:“王爷,八皇子求见。” 今日一早萧海乐随自己一同回宫,说是要回自己寝殿收拾些东西,一副在三王府长住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萧轻弦应道:“叫他进来吧。”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萧海乐探了头看了看他,又自己转身将门关严,走上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哥哥,慕容元枫有东西叫我带给你。” 慕容元枫?萧轻弦微微一怔,朝萧海乐点点头叫他过来。 萧海乐走上前靠在萧轻弦身边,伸手入怀,托了个小纸包出来放在萧轻弦案上道:“便是这个,我一早进宫,慕容元枫在宫中拦住我,将这东西给我叫我交给哥哥瞧瞧。” 萧轻弦将纸包展开,里面竟是一味药材,只是兄弟二人皆不懂医术不识的药材,相视片刻,萧轻弦朝门外道:“点墨,去将李老叫来。” 点墨在门外答应了小跑而去,不过片刻便带着医馆的李老回来,推开门叫他进去,又重新将门掩上。 书房这等地方李老从未来过,低着头慌忙给萧轻弦行礼,萧轻弦点头免了他的礼开口道:“本王这里有一味药材,要与李老鉴别鉴别。” 李老站起身来走上前两步,见萧轻弦指了指案上的一味药材,再不敢上前,便伸长脖子往案上瞧了瞧,复又垂首笑答道:“回王爷,这味药材乃是决明子,甚是常见,有清热明目之功效。” 只是一味普通的药材,慕容元枫何必交给萧海乐带回来?萧轻弦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又问道:“这味药材有何人用不得?” 李老笑答道:“回王爷,这药材乃是寒性,气血不足之人慎用为好,否则经年累月落下寒症便不好办了。” 气血不足!萧轻弦瞬时明白慕容元枫的意思,摆了摆手叫李老退下,自己仍就坐在椅子上,整张脸却冷了下来。 萧海乐不知萧轻弦与慕容元枫只见暗潮汹涌,疑惑的看了看桌子上的药材不解道:“这么味普通的药材哪里没有,慕容元枫何必非让我从宫里带出来?” 萧轻弦冷笑一声,慕容元枫那日来给霜翎接生,夜半匆匆来去,定是瞒过了萧锁辞的耳目。霜翎大难不死还给自己产下世子,萧锁辞当知那日夜袭三王府之事败露,比自己更加耐不得开始动作了。父皇战场落了病根体虚气弱,全凭慕容元枫调养身子,慕容元枫又听命于萧锁辞,如今萧锁辞忍耐不住,竟是真的将主意打到父皇身上,要不顾一切弑君上位了么?萧轻弦冷冷一笑,萧锁辞这许多年之所以叫自己如此忌惮,便是因着父皇靠山,如今急了心蒙了眼弑君弑父,自己便更加不必阻拦,真叫他功成,自己下手才更有把握。 萧海乐在一旁看着萧轻弦神色变换,却始终闭口不言,也知此事萧轻弦不愿自己知道,当下也不再多问,他尚未出仕,手中一丝权力也无,此时也帮衬不上萧轻弦,等了半晌仍旧不见他说话便径自开口道:“东西我已带回来,便不在这里打扰哥哥了……” 话未说完便被萧轻弦打断道:“桃花阁已空了出来,因因不是很喜欢那片桃林么?将她接来住上几天吧。” 萧海乐一喜,以往都是自己到周府探望周因,如今兄长竟然松口叫自己接她来住上几天,虽知定与朝局脱不了干系,却仍旧难掩欢喜,点着头笑道:“我这便去接她过来,午饭不在府中用了,不必等我。”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萧轻弦看着他出门,眼神暗了暗,陆闻已到萧锁辞府上,自己失了这个臂助,周承弼这边再不容有所差池。 第六十三章 已近午饭时候,萧轻弦放下手中公务回自己卧房,还未进门进听见里面霜翎说话声,知道他是令人将孩子抱来逗弄,微微一笑推开房门,果然看见霜翎倚在床头,背后靠着软枕,正伸了手引着刚刚睁眼的婴儿看。慕容元枫暗地遣人送药,萧洛也赐药下来,霜翎腹上伤口已开始慢慢愈合,紫玉几人也就帮着他微微移动身子好离孩儿近些。。 看见萧轻弦进来,房中伺候的几人均跪礼,霜翎也抬头唤道:“王爷。” 看他脸色甚好,眉目间也满是喜色,萧轻弦跟着笑了笑,走上前坐在床上看着躺着的孩子,用手拨了拨他的小脸笑道:“今日竟还醒着?”前几日他在书房处理过政事回来,婴儿已然睡去,只余霜翎一脸不舍的看着乳母将孩子抱走。。 霜翎一脸喜色点了点头,此时孩子已长出些白嫩的样子,只是骨头软得很,萧轻弦不敢轻易抱他,霜翎腹上有伤使不上力也不敢抱,只得将他放在床榻上仔仔细细盯着瞧。。 婴儿觉多,不过片刻又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萧轻弦唤过乳母将他抱走,霜翎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就听萧轻弦开口道:“东勺公主已离府了。”。 霜翎一怔,陆闻在府中,始终是横亘在他与萧轻弦之间的一道墙,只是逼迫一个弱女子也实非霜翎所愿,愣了愣迟疑道:“王爷……”。 萧轻弦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摇头道:“你不必多想,邱梓易乃是陆闻表兄,何况陆闻是东勺来使,离府后定不会受了亏待。”。 萧轻弦续道:“陆闻性子刚烈,有男儿风范,我对她也着实佩服,若真困在府中,夹在你我中间也许反倒是束缚了手脚。”见霜翎点了点头又道:“今日宫中慕容元枫传信。” 霜翎已知慕容元枫之事,惊诧抬头问道:“宫中出了何事?”。 萧轻弦冷笑一声道:“萧锁辞可是打算弑君夺位了。”。 霜翎更是惊讶:“七王爷……弑君?皇上不是有意传位于他?”。 萧轻弦冷笑道:“萧锁辞这段时日闹得太过不堪,想来该是受了责罚,如今夜袭三王府叫我抓住把柄,恐怕与天水勾结之事传到父皇耳中,他那人最是耐不下性子,怕叫父皇不喜,迫不及待便要动手了。”。 霜翎顿了顿又道:“此刻东勺公主定去投奔七王爷,王爷您……”天水东勺两国势力均不在萧轻弦手上,他可有胜算?。 萧轻弦淡淡一笑:“陆闻公主见识非常人,虽投奔萧锁辞,依我看来,却不会为他所用,为保元信东勺安泰,至多不闻不问。”。 霜翎与陆闻接触甚少,并不了解,听萧轻弦如此说便也不再多说。 萧轻弦站起身来扬声唤道:“门外是谁伺候,进来。”。 紫雯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就听萧轻弦吩咐道:“摆午饭来吧。”。 第二日上朝之时,三位王爷中不见萧锁辞身影,夜白昨日已传信来说萧锁辞被萧洛传召进宫,入夜方回,想来是受了责罚今日告病不来。萧墨笙站在萧轻弦之前,照例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似乎有些青白,朝堂之上萧轻弦不好发问,哪知散了朝转身便不见萧墨笙踪影,也只得作罢。 萧洛未再传召萧轻弦,回府时也不过是早饭时分,与霜翎正用饭时,就听门外老霍有些慌张的声音道:“王爷,宫里有公公来传信,说让王爷即刻进宫。”。 萧轻弦动作一顿,倚在床头叫紫雯喂粥的霜翎也停下不吃,皱眉看着萧轻弦。传召的如此着急,必定不会是好事,难不成是听到了那日萧轻弦夜潜孟妃寝宫之事?。 萧轻弦放下碗筷站起身来神色淡然道:“叫他待本王换过衣衫便来。”说着唤过紫玉替他穿好外袍,朝皱着眉的霜翎淡淡一笑:“无妨,等我回来。”转身出门,跟着传旨来的小太监进宫。 萧洛御书房前台阶上直挺挺跪着一人,正是散了朝便不见踪影的萧墨笙。萧轻弦一怔,萧墨笙平素不理朝政,虽不讨萧洛欢喜,却从未犯过什么大错,今日怎么会跪在御书房前? 跟在萧洛跟前伺候的大太监福喜站在御书房前台阶下相候,看见萧轻弦便迎上来,压低了声音悄悄向萧轻弦道:“三王爷,皇上这几日身上不好,心气似乎也不顺,昨日罚七王爷跪了半日,今日不知怎的又罚大王爷,三王爷待会见了皇上需得小心在意些。”。 慕容元枫所说不错,父皇果然身子有恙,萧轻弦点了点头道:“多谢公公。”整了整衣袍等福喜进去通传,待听得萧洛召见后走进御书房,房门“吱呀”一声叫福喜在外面关严,萧轻弦顿了顿步子放走上前去行礼道:“父皇。”。 萧洛手中拿着一本奏折抬起眼帘应了一声。。 萧轻弦不抬头续道:“父皇这几日身子如何?”。 萧洛淡淡地道:“还是那样罢了。坐吧。”。 萧轻弦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何事?”。 萧洛沉声道:“朕听说东勺公主搬离三王府,可有其事?”。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并非是知道了那日自己夜闯皇宫,萧轻弦暗暗松了口气道:“是。” 萧洛沉下脸摔下手中奏折冷冷地道:“她不是怀了你的孩儿?为何要搬离三王府?” 萧轻弦垂头不语,半晌方道:“公主志向高远,不该拘在儿臣府中。”。 萧洛喝道:“满口胡言!为了个侍卫将妻妾赶离,萧轻弦,你翅膀硬了便可胡作非为了?” 萧轻弦垂着头,若说逼陆闻离开不是为了霜翎乃是谎言,无话可说只能闭口不言。 见他并不辩驳,萧洛怒气更盛,抬手将桌案上的一杯滚茶扔了出去喝道:“三王爷不是识大体顾大局素有贤名?现如今将怀孕的妻室赶出王府,你叫朕如何向东勺交代!”。 萧轻弦也知此事自己做的太过自私,跪下身来低声答道:“父皇息怒,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陆闻公主并非痴缠之人,绝不会为了此事与元信翻脸。”。 萧洛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怒道:“她的确不会与元信翻脸,如今萧墨笙请命迎娶弟妻,你们叫朕在天下人面前颜面何存!”。 什么?大皇兄竟然要迎娶陆闻?萧轻弦真正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萧洛惊道:“父皇……” 萧洛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皇家出了你们这种不孝子弟,朕愧对先祖!”说着抬脚踢在萧轻弦肩膀上,看他一动不动仍跪在地上,又不解气的补了一脚喝道:“到外面去跟萧墨笙一同跪着!”说着扬声朝外道:“福喜。”。 站在门外的福喜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萧洛必是又雷霆大怒,忙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道:“皇上。”。 萧洛冷笑道:“派人去七王府将萧锁辞叫来,让这三个混账东西都好好给朕跪一天反省反省!” 萧洛并未说为何责罚萧锁辞,萧轻弦低垂着头走到门外挨着萧墨笙跪下,心中暗暗思量,难怪萧锁辞迫不及待要开始动手,以父皇对他的宠爱竟连罚两天,想必是叫他感觉到危机。自己原本想要动作,谁知萧锁辞却如此沉不住气,如此甚好,自己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便可。。 不过一顿饭时候,萧锁辞果然被带进宫来,许是昨日挨了打,他脸色有些苍白,动作有些迟缓的跪在萧轻弦身边,不敢抬眼看向御书房,低垂着的一张脸上却有怨恨之色。。 兄弟三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妄动,萧轻弦与萧锁辞都在府中用了早饭,萧墨笙却是一日粒米未进,跪倒傍晚,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只是萧洛没说叫他们起身,也只得直挺挺的跪着。 直到天色擦黑,御书房门方才“吱呀”一声打开,萧洛站在门内看着并排跪在台阶上的三人,脸色阴沉道:“都起来回去吧。笙儿,你跟朕进来。”。 撑着跪的麻木的腿站起身来,萧墨笙答应了一声跟着萧洛进殿,萧轻弦与萧锁辞则朝外走去。 萧锁辞面露痛色,看了走在身边的萧轻弦一眼却仍旧挑眉一笑道:“臣弟听说东勺公主不得皇兄宠爱,搬离了三王府,可是真的?”。 萧轻弦淡淡一撇身边的人答道:“公主见识非凡,本王配不上她。”。 萧锁辞得了准信得意一笑,萧轻弦自己将到手的臂助推开,如今失了东勺这个靠山,他还有何胜算?当下也顾不得昨日受杖责的疼痛加快了步子道:“臣弟府上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三皇兄,失礼了。”。 萧轻弦脸上平静无波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方才迈步走出宫门乘车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乃是因为lz……忘了!真的是忘了,今天早晨才想起来,所以今天更一章半。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陆闻抵京后萧洛只设下家宴,众朝臣皆没见过这个东勺公主,她身怀有孕之事自然也没人知晓,更是没人知道她搬到了三王府。受罚那日过后萧洛再没说过萧墨笙与陆闻之事,只是东勺公主陆闻光明正大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住进大王府,萧墨笙更是大宴宾客,全府上下喜气洋洋张罗起大王爷的亲事。 陆闻坐在自己房中,大王府便如萧墨笙此人一般,墨香气极重,不似三王府大气,也不似七王府精巧。苦笑着将手中父皇的书信在火盆中点燃,萧墨笙不理朝政,自己自作主张嫁给他,父皇果然震怒不已,叫人送来的书信上尽是谴责。只是有何办法?萧轻弦府上已没了自己的位置,萧锁辞实非可靠之人,萧轻弦的同胞弟弟萧海乐年纪尚小,自己已有了七个月身孕,再不找个依托,变成天下笑柄。萧墨笙与萧轻弦、萧锁辞皆能安然相处,日后不论是谁登基,也能保得住他这大王爷的地位,想当年自己怎么就会被萧轻弦迷了眼,这分明才是最最稳妥之人。眼眶忍不住发热,房中无人,陆闻也不想压抑自己,泪珠从脸颊滚落,萧轻弦…… 忽的有人在梁上轻笑一声叫道:“陆闻。” 声音再熟悉不过,陆闻低着头极快的摸去泪痕冷冷地道:“你再劝我也没用,我不会再为萧锁辞做事。” 来人呵呵一笑从梁上跃下,黑衣张扬,正是邱梓易,挑唇朝陆闻道:“我并非来劝你。”沉默了片刻又道:“为何要选他?” 陆闻抬起眼帘看着邱梓易:“为何不能选他?” 邱梓易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你明知他是我的人。” 陆闻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的人?萧墨笙可是告诉我他心中所系之人已死了。” 邱梓易脸色阴沉:“死了?呵……陆闻,你虽是我表妹,但东勺与天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管元信政事便罢,若是旧情难了插手其中,莫怪我翻脸无情。” 陆闻冷冷一笑道:“我的事不用你来置喙,后果也自有我自己承担,多谢皇子美意。”说罢看了看邱梓易又冷笑道:“我与萧墨笙,皆是爱而求不得,如此结局甚好,邱梓易,你若对他还有半分怜悯,便莫要再来纠缠。” 邱梓易眼神阴寒:“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有主张,你既对萧墨笙无意便莫来管他的事。” 陆闻冷笑道:“你我话不相投,皇子请吧。” 邱梓易哼了一声,转瞬便隐了踪迹。 萧墨笙在王府摆宴,萧轻弦未免尴尬并未出面,私下几次想要与他相见均被拦在府外,一派不愿解释的模样,萧轻弦不好相逼,也只得按兵不动。 霜翎有着大内秘药调养,习武之人底子强些,身子好的极快,十几日工夫便能行走无碍,虽不敢用力过度,却也能每日慢慢练一套简单的剑法。孩子虽未足月出生,府中众人忙着给他调养,倒也身体健康,半个多月,长得白胖可爱。婴儿仍是爱睡,萧轻弦下朝后与霜翎同他玩上一会,不过午饭时分便又睡去。霜翎几个月没好好出府,午睡后闲极无聊,唤上不归便一同出了府。 时近年根,虽是天气寒冷,街上人却熙熙攘攘忙着置办年货,霜翎与不归信步闲走,本没什么好买,只是看着有趣。 集市上只听一女子尖叫道:“我的钱袋!抓贼啊!”有一人分开人流朝两人这边跑来,霜翎下意识的伸手将他扣住,就听那女子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待看见偷儿被人拿住后,冲上前来就要踢打。那偷儿怎会任她打?一个挣扎便朝着霜翎腹上打去。霜翎闪身避开,抓着偷儿的手便也松开,那偷儿见势要跑,一旁的不归伸手锁喉,微微用劲,他是死士,出手不留余地,那偷儿眼见脸色开始发紫,霜翎忙拉住不归的手道:“莫伤人。”话音未落,就听破空之声朝不归右臂打来,不归收回手一抓,再摊开掌心时多了一枚普普通通的小石子,耳边有人喝道:“谁敢放肆!” 两人皆是一怔,一条人影已抢了过来,满面正气凛然盯着不归又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伤人?” 霜翎与不归对视一眼,不归素来沉默,霜翎脸上一笑跨前一步道:“实在是误会,这是个偷儿,偷了人家的钱袋,我这朋友不过是想要帮这位姑娘拿回钱袋罢了。” 来人不为所动:“既是拿回钱袋,为何又要伤人?” 这人不知是谁,未免管的太宽。不归有些不耐,微微皱起眉头,霜翎也是一窒,那不过是不归下意识反应罢了,只是不归身为死士身份特殊,该如何解释?想了想只得先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肃然抱拳道:“在下禁军侍卫副统领严峻煊。” 原来这便是严峻煊,霜翎微微吃惊,抱拳笑道:“原来是严大人,失敬。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只因在□上有伤,我这朋友怕这偷儿伤了我,一时情急出手有些重了,绝无伤人之意。”听王爷说这严峻煊为人刚正严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严峻煊脸色依旧冰冷,朝身后一人道:“将这偷儿送去公办。”又看了看霜翎两人道:“你们二人虽差点伤人,但有心助人,暂且不追究。”说罢转身就要走。 霜翎提高声音叫道:“严大人。”见他转头笑道:“在下仰慕严大人许久,今日得见也算有缘,前面有座茶楼,严大人赏光移步一叙如何?” 严峻煊狐疑的看了一眼霜翎,他方从东北边疆调回不久,这段时日又一直跟着方大人,甚至连朝堂上的官员都认不全,这人是谁,怎么会想到与自己套近乎? 霜翎不说话,只笑眯眯的看着严峻煊,严峻煊方才冤枉了他二人,想要出口的拒绝之词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没能出口,终是点了点头道:“也好。” 霜翎闻言笑得更加开怀,向前走了几步带路道:“严大人请。”萧轻弦虽没授意他拉拢严峻煊,霜翎却知严峻煊于萧锁辞来说至关重要,能稍许探出此人口风也有裨益。 霜翎为人随和,与严峻煊只谈些见闻,绝口不提政事,两人兴趣倒是相近,一壶茶几碟点心,竟是相谈甚欢,不归本就沉默,只坐在一旁听两人闲聊。 霜翎一个下午于朝堂之事只字未提,严峻煊戒心也慢慢放下,又觉霜翎见多识广,人又温和,的确是可交之人。直到晚饭时分,萧轻弦派了小厮来寻霜翎与不归三人方才散去。 霜翎回府后便径直到世子房中,见他睡得香甜便又退了出来。已是晚饭时分,萧轻弦吩咐摆饭,霜翎一脸喜色与萧轻弦谈论今日之事。严峻煊虽是严肃古板,为人却刚正不阿,抛却身份不谈,的确有可交之处。 萧轻弦脸色似有不悦,一顿晚饭吃的异常沉默,一眼都不朝霜翎这边看来,听着霜翎不住口称赞严峻煊,终是忍耐不住冷哼一声。 霜翎一怔,萧轻弦虽未说,霜翎却知他此刻极是不悦,开口叫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仍旧一言不发。 不知他为何不悦,霜翎也只能闭口不言。过了半晌只听萧轻弦冷声道:“你倒是与那严峻煊甚是投契。” 霜翎愣了愣方道:“严峻煊与我兴趣相投,的确……” 萧轻弦冷着脸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站起身来道:“紫玉,过来收拾桌子。” 霜翎手中还余半碗饭,腹中也并未饱,萧轻弦小心在意他的身子,从未这样半途打断他吃饭。怔怔的看着紫玉带着小厮走上来将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霜翎抚了抚只得半饱的肚子站起身来惊诧唤道:“王爷?” 萧轻弦冷声朝紫玉道:“下去。” 王爷今日不知为何震怒,紫玉不敢多话,低低应了一声忙跑了出去关上房门。 霜翎看着萧轻弦,小心翼翼道:“王爷今日可是……”话未说完,就见萧轻弦除了外衣走到床边坐下冲自己招了招手。自有了这个孩子,两人亲昵行为越来越多,霜翎看他动作便知该如何,顿了顿走过去坐在萧轻弦身边,顺从的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低声道:“王爷今日有何心事?” 萧轻弦仿佛甚是满意嗯了一声,不让霜翎退开,又跟上去撬开他的牙叼出他的舌头吮了吮,放开后声音带了些愠怒终是开口道:“你是本王王妃,日后便要注意身份,不可再与别的男子太过亲近,知道了么?” 原来竟是因着这个生气,霜翎哭笑不得,重新凑过去讨好的吻了吻萧轻弦的脸颊道:“王爷,我乃是王府侍卫,怎么可能拘在王爷身边不出去见人?” 霜翎这话萧轻弦也知晓,更知不该拘束了他的手脚,但想到今日听人回报说霜翎与一个男子相谈甚欢,吃饭时又听他对严峻煊赞不绝口,心中始终不悦。只是此时气氛正好,萧轻弦也不再多说,只嗯了一声,反手搂过霜翎身子亲了亲道:“可吃饱了?” 自然是没有,霜翎心中暗暗思量,却只觉被萧轻弦搂在怀中身子发热,也不再想吃饭之事,也搂住萧轻弦胡乱点了点头,任由他亲吻雨点一般落下。 第六十五章 怀中紧紧拥着霜翎,萧轻弦在他脸上、唇上胡乱吻着,早就知道这个人在怀中对自己来说与别人不同,总是叫自己情不自禁乱了分寸,也就不想压抑自己,随着性子乱吻,享受着怀中之人的顺从。耳畔听着霜翎的呼吸急促起来,萧轻弦伸手拨开他的衣襟,贴到他胸前滚烫的皮肤上下摸了几把,而后便捏住他挺立的乳珠搓了搓,听着霜翎不可自抑短促的惊叫一声,心中甚是满意,胡乱将他已散开的衣衫扯掉,又凑近霜翎耳畔低声道:“替我将衣衫脱了。” 霜翎脸上通红,乳珠还在萧轻弦手中时轻时重捏着,勉强坐直身子喘了几口气,伸出轻颤的手去解萧轻弦的衣衫,半晌都未解开,只觉自己身上越来越热,顿时失了耐性,用上些力气一扯,看着他的衣带被自己扯断,而后将手伸到萧轻弦身后拽掉他的衣衫,自己也贴了上去。 两人裸裎相对,胸膛都是滚烫,萧轻弦在霜翎后背上上下下抚了几下,便用力将他按倒在床上压在身下,一边深深浅浅在他唇上吻着,一边将手放在了他已半立起的欲望上弹了一下,挑唇微微一笑道:“想我了?” 霜翎被他弹得双腿微微一缩,张口便咬住了萧轻弦近在眼前的唇,叼着他的下唇吮了吮,而后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竟是毫不避讳的承认,萧轻弦一怔,手下动作更用力,在霜翎臀瓣上用了捏了几下,便将手指挤了进去,摸了摸那个上次叫自己销魂不已的入口,想了想又无奈的撑起身子,从床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小瓶凝露蘸满手指,重新挤了回去。 身后被萧轻弦用手指挤了进来,霜翎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又伸手去够萧轻弦的头,将他压下重重吻住,也将自己的呻吟堵回腹中。 手指时轻时重在霜翎后穴里出入,萧轻弦等霜翎松开口,慢慢直起身子,腾出另一只手缓缓在他身上抚摸,霜翎习武之人肌肉紧实,这段时日刚刚生产不敢动作太过,肉也稍微松软了些,摸在手中只觉软绵绵更是舒服,萧轻弦不自觉上下不住手的来回抚摸。忽的手掌触到一条凸起,萧轻弦动作一窒,微微低头就看见掌下正是霜翎腹上的伤口。虽是有慕容元枫与萧洛送来的药,霜翎腹上疤痕淡了不少,但如此长的一条疤终究还是有痕迹,粉红的一条嫩肉横亘在他紧实的小腹上,看的萧轻弦心中一阵异样,身下这人给自己诞下一个孩儿,乃是与自己最亲近之人。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上那道伤疤,萧轻弦伸舌慢慢舔舐吮吻,头顶霜翎的气息更是急促,呻吟声也顿时大了起来。 腹上的伤口刚刚长好,比旁的肌肤感觉都灵敏许多,萧轻弦这一吻,霜翎只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甚至顾不得感受他依旧在自己后穴进出的手指,手搭在了萧轻弦肩膀上就想将他推开,谁知稍稍用力却惹得他轻轻在那道伤疤上咬了一口,抑制不住的又惊叫了一声,霜翎只觉自己下腹胀痛,原本半立的地方完完全全站了起来。 在他腹上的伤口上吻够了,也觉他后穴准备的差不多时,萧轻弦直起身子将霜翎的腿又朝外分了分,让他环在自己腰上,而后扶着自己胀大的欲望在他微微开合的后穴上蹭了蹭,再用力一分一分慢慢挤了进去。 双腿被萧轻弦环在他腰上,霜翎只觉自己后穴被萧轻弦的东西烫的发麻,心中虽知院中必有暗卫侍卫,自己该当压低声音,却仍旧情难自禁,紧紧抱着身上的萧轻弦,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起起伏伏。蓦地后穴中什么地方叫萧轻弦昂扬蹭过,霜翎头皮一麻,低叫一声,精关一松,洒的萧轻弦腹上斑斑点点白浊。 他这一失神,萧轻弦只觉自己的欲望被包裹的更紧,本就快到极限,被他这一激更是把持不住,来不及撤出,精液尽数洒在霜翎体内。 霜翎被他烫的一惊,抱着萧轻弦的手更紧,萧轻弦也紧紧搂住霜翎身子,两人紧紧相拥,一时间房中满是喘息之声。 过了片刻萧轻弦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霜翎,见他仍是满脸迷茫之色,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心中虽仍不饕足,但也知霜翎产后未久经不起太过操劳,微微撑起身子朝外唤道:“打热水来。” 霜翎也缓过神,今夜自己过于主动,回想起来不免面红耳赤,但对于恋慕之人情难自禁也是情理之中,霜翎并不扭捏,凑上去吻了吻萧轻弦的下唇,又搂紧了萧轻弦精壮的身子,轻轻叹了口气。 萧轻弦笑了笑,隔着帐幔听见侍女将热水准备妥当退出卧房,方才将霜翎扶起,让他与自己一同挤在木桶中沐浴。 霜翎颇有些尴尬,想要洗去萧轻弦留在他身体中的东西,却碍于他在面前不好动手,只坐在桶中等萧轻弦洗罢。谁知萧轻弦胡乱洗过身体后,竟是伸过手来环住了霜翎,霜翎一惊,还道萧轻弦仍旧想要,今夜一番动作他颇有些吃不消,顿了顿拦住萧轻弦的手道:“王爷,我……不如我用手……” 话未说完,就见萧轻弦挑起细长的眉眼看了看他,而后勾唇笑道:“何必吓成这样。转过身去。” 霜翎无奈,却也不敢违逆,咬了咬牙转过身,只觉萧轻弦的手指果然伸到自己后穴处抚了抚,身子跟着他的动作颤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又抓住萧轻弦的手叫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手下动作不停,带了水在他后穴中搅了搅洗净方才又搂住霜翎笑道:“怕什么,不过是给你洗干净罢了。” 王爷竟给自己洗这种地方……霜翎呆呆的看着萧轻弦,只觉心中抑制不住温暖,靠上去环住萧轻弦的肩轻叹一般低唤道:“王爷……” 第六十六章(上) 第六十六章 霜翎知萧轻弦断不会真的拘束了他的手脚,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慢慢练完一套剑法后,仍旧叫上不归出了王府。街巷中的小小店铺早饭虽不精致,霜翎却总觉比王府的味道好,从前他护送萧轻弦上朝后便会偷偷溜到外面吃过早饭再回去接萧轻弦下朝。这等民间粗食萧轻弦自不会吃,但与不归一同前来却能吃得尽兴,两人坐在路旁的馄饨摊上就着馄饨每人吃了两个大烧饼,直吃的满嘴是油,腹中也暖烘烘的甚是舒服。 不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霜翎放下碗筷满意的抹了抹嘴方道:“霜翎,你……” 霜翎嗯了一声,抬眼看着不归问道:“什么?” 不归顿了顿续道:“你与王爷……王爷现下将你当做什么?” 什么?这话问的奇怪,莫不是要问那个孩子的事?霜翎未及答话便听不归又道:“昨夜……我在主院轮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归今日说话吞吞吐吐,霜翎脸上发热,昨夜管不住自己的声音,果然是叫外面的人听到了。深吸了几口气,霜翎强压下心中尴尬答道:“我现下陪在王爷身边。” 不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霜翎此时是萧轻弦枕边人,自己置喙乃是逾矩,正待开口说些别的,抬眼便看见一人目不斜视沿着街向前走,正是昨日才遇见的严峻煊。不归知霜翎接近严峻煊绝非一时兴起,抬手碰了碰霜翎,朝着严峻煊的方向一指。 果然霜翎抬起眼来看见严峻煊,眼神顿时一亮,侧头微微向不归一点头,站起身来叫道:“严大人。” 严峻煊眼中似有疑惑,环视一圈看到了霜翎与不归两人,便停住脚步微微颔首,而后抬起脚又要离开。 霜翎暗中拉了拉不归,将几文钱扔在桌子上便走了出去朝严峻煊笑道:“严大人好早,可用过饭了?” 严峻煊抱拳道:“昨夜在宫中值夜,早饭便也在宫中用过了。” 霜翎笑眯眯走上前去道:“严大人这是要回府么?昨日在下所说的那处酿得好酒的地方便在这附近不远处,不如这样,严大人暂且先回府休息,午时我到严大人府上邀大人同行如何?” 严峻煊微一沉吟,他心中认定了霜翎是可交之人,于霜翎邀约便也没什么不悦之感,当下点了点头道:“我家在城西,此时天色尚早,吴兄先同我回府一叙,待到午时再来品酒如何?” 霜翎一笑,朝身边的不归使了个眼色,不归点头,冷着脸色朝严峻煊一拱手道:“二位慢聊,在下还有事待办,先行一步。”说罢不等严峻煊答话便转身离去。 霜翎走上几步与严峻煊并肩而行笑道:“严大人昨夜轮值该是累了吧?是霜翎疏忽,严大人先回府休息,饮酒之事改日再说如何?” 严峻煊不忍拂了他人美意,摇了摇头道:“无妨,习武之人哪有那么不济事。先到我家中坐坐吧。” 霜翎笑着点头,心中却隐隐忧虑,严峻煊虽是刚正严肃,但心地却软,来日萧锁辞真以恩情要挟,想必他不能拒绝,那又该当如何是好?打起精神笑道:“统领禁卫军倒是辛苦,方大人这许多年都未出过差错,难怪皇上对他信任有加。” 严峻煊也极是佩服方大人,当下笑道:“方大人的确治军有方,叫手下的弟兄们敬服。” 霜翎笑道:“严大人年纪轻轻能做到如此地步也是难得了,我家王爷对严大人私下里也赞不绝口。” 严峻煊顿了顿,他与霜翎地位有别,谈论这些并不合适,更何况当初接受禁卫军时萧洛便已吩咐必要时暗中相助萧锁辞,与萧轻弦的关系就更是尴尬,听霜翎提起,只得笑笑不语。 霜翎微微一笑,非但不闭口反而续道:“我听说七王爷曾于严大人有恩。” 严峻煊不料霜翎会说出这种话,脸色一沉道:“霜翎,若你是要劝我……” 话未说完霜翎笑着打断道:“我与严兄虽然立场有别,但我是诚心相交,若严兄信我,日后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在意。” 一句话说的光明磊落,严峻煊顿觉霜翎更是可亲,脸上也笑开来:“霜翎说得有理,你我兄弟本就不该如此防备。” 第六十六章(下) 这几日上朝时重臣均觉便觉萧洛精神不济,今日更是说到一半便昏迷不醒,吓坏了一干朝臣,忙将萧洛送回寝殿叫来慕容元枫诊治。萧轻弦兄弟三人都跟了过来在寝殿外相候,其余朝臣也都留在大殿上等萧洛的消息。虽然一直以来萧洛都身体不佳,但昏倒在朝堂上却是头一回,萧轻弦与萧锁辞此刻胜负未分,萧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京城势必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众人的立场一个不对来日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一时间人心惶惶,大殿上也吵吵嚷嚷。 萧轻弦站在萧洛寝殿外,慕容元枫虽是给了自己示意,但下在萧洛药中的一定不只决明子一种,否则父皇不会短短几日便病得这般严重。若父皇今日挺不过就这么昏迷着驾崩,此刻齐阵在城外不远处有两万精兵,父皇也该是将严峻煊手中的禁卫军交给了萧锁辞,事出紧急不论是天水还是东勺都救援不及,自己与他该是势均力敌。父皇若能醒来,无事便罢,若再撑不了多久,一道圣旨就能断了自己的后路,自己该想个办法将萧锁辞指使慕容元枫加害之事告知父皇才好。垂着头一时间心念电转,不过一炷香时分,就听殿内福喜小跑着出来,脸上尽是喜色道:“皇上醒了,各位王爷进去瞧瞧吧。” 萧轻弦不知心中该喜该忧,木然的垂着头跟在萧墨笙身后走了进去,只见萧洛倚在床头,脸色蜡黄,看见他们三人进来淡淡叹了口气。 萧墨笙身为长子第一个走上前俯□道:“父皇可好些了?” 萧洛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你们三个……”顿了顿才又道:“朕这个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你们三个何时才能叫朕放心……” 萧墨笙跪□来沉声道:“父皇莫说这等诛心之言,父皇长命百岁,我们这些不孝子还等父皇教诲。” 萧洛脸上似是有些笑意,却仍旧叹气道:“这么大人了,胡言乱语不怕叫人听了笑话。”沉默了片刻又道:“笙儿,留下陪朕说说话,弦儿辞儿,你们先回去吧。” 萧轻弦与萧锁辞礼过后站起身来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萧轻弦只见萧锁辞朝慕容元枫使了个眼色,当下垂下眼帘不动声色故意放慢脚步等他二人先行。慕容元枫给自己透了风,父皇便果然出了事,可见慕容元枫此人虽不可尽信,但也不至不信,萧锁辞仍旧不知慕容元枫心思,倒叫自己得了大便宜。 萧墨笙跪坐在萧洛榻前,对于萧洛单单将他留下之事心中也明了几分,等着萧轻弦与萧锁辞都退出寝殿,果然听萧洛开口道:“笙儿,父皇老了。” 萧墨笙不语,以今日情形看来,父皇确实撑不了多长时间,劝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萧洛苦笑道:“朕这一辈子,十个儿子,到老只剩下四个,至于皇孙……”说着脸色沉了沉,对于霜翎这等男人产子之事,他心中始终隐隐排斥,是以至今没正正经经赐霜翎一个身份。长叹了口气又道:“你们四个人,乐儿年纪还小不谈,剩下你们三个,都这么大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叫朕怎么放心……”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萧墨笙垂下眼帘在心中苦笑,深吸了口气终是开口道:“父皇忘了儿臣已定下亲事了么?” 萧洛直直盯着萧墨笙:“笙儿,你果然下定决心了?” 萧墨笙黯然点头:“儿臣是父皇儿子,也是元信王爷,虽不醉心朝政,却也知为父皇分忧的道理。那日东勺公主说要下嫁儿臣……儿臣便知三弟不会娶她,但东勺与元信决不能反目,儿臣的确是自愿娶东勺公主为妻。” 心甘情愿娶一个怀着他人孩儿的女子进门,不论对那个男人来说都是侮辱,萧洛仔仔细细看了萧墨笙一眼,他素来不喜这个长子,没想到到头来真真正正叫自己安心的,竟然是这个儿子。颇有些欣慰的点点头,萧洛脸上带上一抹笑意道:“既如此,不如趁早将亲事办了吧,叫朕也能瞧见自己的儿子成婚。” 萧墨笙突然有些茫然,真的娶了妃,跟邱梓易便更加没了关联,只是纵是有关联又能怎样?他是天水皇子,日后便是天水皇帝,自己是元信王爷,天水国杀了自己五弟,伤了自己父皇,与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厮守一生。自打知道那人是邱梓易之后,便觉自己心中空了一块,任谁都填补不上,既然如此,身边是谁相伴又有何关系?不知怎么扯出笑容,萧墨笙看着萧洛笑道:“儿臣自当照办,父皇也莫说这种丧气话。依父皇看来,婚期该定在何时?” 萧洛也笑道:“朕可是迫不及待了,不如定在正月吧,让他们挑个好日子,怎么样?” 此时刚刚十月初,两个多月的时日筹办,也不会叫这皇家婚事失仪,萧墨笙笑得有些茫然:“一切依父皇的意思。”看着萧洛脸上透出倦色,站起身来道:“父皇身子欠安,还是好生休息吧,儿臣告退了。” 萧洛点了点头,看着萧墨笙垂首走出寝殿。 第六十七章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2节 第六十七章 方走到自己卧房门口,萧轻弦便听见里面霜翎的笑声,能叫他笑成这样,定然是在哄宝宝玩耍。萧轻弦推门走了进去,果然看见霜翎半趴在床上,小小的婴儿被放在床中央,从襁褓中伸出小手挥舞着,霜翎把手指放在他的小手上叫他抓着,笑得一脸温柔。方才在宫中的不悦与紧张仿佛都一扫而空,萧轻弦脸上也带上笑走上前去。 宝宝尚未满月,小的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霜翎怕自己习武人手脚不够细致伤了他,因此甚少抱他,只将他放在床上逗着玩耍。今日萧洛在宫中出了事,尚未到正午时分严峻煊便被召进宫,也自然没能一同去饮酒,霜翎索性便回府与宝宝玩耍。趴在床上听见门响后回过头,果然看见萧轻弦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站起身来叫道:“王爷。” 萧轻弦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房中伺候的紫琪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而后抿着嘴偷笑着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萧轻弦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霜翎也重新趴回床边动了动抓在宝宝手中的手指笑道:“宝宝快看,父王回来了。” 不足一月的婴儿自然不动霜翎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抓着霜翎的手指随着他的目光转头好奇的看着萧轻弦。 萧轻弦被他一声“父王”叫的整颗心似乎都软了下来,也同他一起坐□来,将霜翎搂在怀中在他耳畔吻了吻。 霜翎不知萧轻弦为何如此动作,却也享受这种亲昵的感觉,顺从的任他亲吻,手中将宝宝不安分乱动的小手塞回襁褓,想了想试探问道:“王爷,再过几日孩子便满月了,王爷给他赐个名字如何?” 萧轻弦迟疑一下,这孩子是萧洛长孙,不知父皇是否会赐名,是以一直拖到今日仍未起名,如今看来父皇身体欠安,来日要布置安排的事绝不会少,这小小赐名之事定然不会再放在心上,自己也可给他起个名字了。当下点了点头道:“名字且待我想几日。明日吩咐老霍张罗给他办满月宴的事,虽在母妃孝中,但我萧轻弦长子也不可太过寒酸轻慢。” 霜翎点头答应,躺在床上的婴儿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抓着霜翎手指的小手也慢慢松开来。霜翎看的满心怜爱,终于没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了起来。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尚且带着奶香味,脆弱的不堪一击,霜翎大气都不敢出将他搂在怀中仔细看着,而后托起来在他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快要睡去的婴儿躺在霜翎怀中似乎格外乖巧,动了动小脑袋又往霜翎怀中拱了拱,安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这些对于萧轻弦来说有些陌生,皇子生下来后皆送到乳母处抚养,等到再长大些断了奶,身边更是连奶娘都没有,只偶尔与母妃见上一面,极少有这些亲密的举动。霜翎虽是从小入宫,但毕竟生在民间,原来民间的一家人竟是这般亲密。 宝宝嘴角晶亮亮的口水蹭的霜翎满脸都是,他却不以为忤,直抱了好一会方才恋恋不舍的叫紫琪进来将宝宝交到她手中。房中又只剩下两人,霜翎脸色肃然开口问道:“王爷,我听说今日早朝皇上昏倒了,可是真的?” 萧轻弦点头道:“不错。”慕容元枫传信来时霜翎方才生产完,正是身体虚弱,萧轻弦当时便也没将此事告诉他,此时方才慢慢道:“萧锁辞等不及父皇退位与他了,此事乃是他派慕容元枫做的手脚。” 霜翎沉默不语,七王爷沉不住气,于王爷来说倒是好事,如此一来各人均是准备不及,王爷手中有着齐家的兵权便是最大的筹码。 萧轻弦顿了顿续道:“萧锁辞既已出手,我便无需再动手,只等待时机便可。” 霜翎嗯了一声道:“王爷,依属下看来,严峻煊此人重情重义,七王爷对他有恩,到时候可能会成王爷掣肘之力,王爷还需小心防范。”只是严峻煊刚直不阿,萧锁辞为人暴戾,恐怕也不会一直为萧锁辞所用,但这只是自己猜测,逼宫这种命悬一线的大事,绝不能寄望于严峻煊的一念仁慈。 萧轻弦沉默了一下,严峻煊虽是掌握禁军,但自己留在城外的两万精兵皆是真正上过战场之人,就算兵戎相见也未必便输,嗯了一声算是了解,开口道:“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跟我去书房准备纸笔传信齐绍辉,只要天水援军进不了元信,萧锁辞便占不了上风。” 霜翎点头,主院中卧房旁边便有萧轻弦的小书房,虽只是放些杂书供他消遣之用,但准备纸笔写信还是足矣。 看着黑鹰带着书信冲出云霄不见了踪影,萧轻弦低头看了霜翎一眼淡淡的道:“日后的事难以预料,看今日的样子,父皇也不至一时便崩,眼下还是操办满月宴为要。你是他爹爹,宴席之上定要在场,不可躲避,知道了么?” 他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霜翎却是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萧轻弦,这是萧轻弦长子的满月宴,自己以世子“爹爹”的身份在场,虽未明说,但却是萧轻弦承认自己身份之举。心中惊讶感动,霜翎垂下眼帘掩去情绪道:“王爷不必如此,霜翎身为男儿,不会在意……” 萧轻弦淡淡看了他一眼打断道:“我在意。你身子尚未全好,莫要每天出府劳累,这几日便留在府中与老霍商量满月宴之事吧。” 王爷长子的满月宴,京城大大小小所有官员想必都会前来巴结,这些官员官位大小、关系好坏,究竟该如何排位,萧轻弦位高权重,虽不至讨好于谁,但时值非常,也绝不能因此得罪了谁,更兼王府摆宴不得破了规格,但齐妃新丧也不能太过热闹。粗粗一想,其中林林总总各种事已叫霜翎涨了头脑,往日里宴请之事都是王爷亲自过问,自己只在一旁打些下手,如今王爷将此事交予自己……霜翎张了张嘴就想推辞,但萧轻弦此刻分心不得,这些事也只能自己来做,便又闭口不言,垂着眼帘答应了一声。 萧洛龙体欠安休朝一日,第三日一早又拖着病体上朝,虽是脸色不佳,但也没了那日死灰的颜色。陆闻大张旗鼓住进大王府,与萧墨笙成婚也是早晚之事,是以萧洛早朝时下旨两人正月初十成婚时,朝中众臣也并不觉意外,倒是萧轻弦与萧锁辞忍不住吃惊,抬头看着萧墨笙。 萧轻弦看着站在前面的萧墨笙微微皱眉,陆闻腹中是谁的孩子萧墨笙心知肚明,他一言不发叫陆闻住进了大王府,如今更是连婚期都定下,自己屡次登门他连面都不露,叫自己无处询问,心中究竟作何想法? 萧洛似乎身子好了些,撑到早朝散去也只是面露疲色。萧墨笙娶的乃是东勺势力不容小觑,众臣纷纷围上来恭喜萧墨笙,萧墨笙脸上仍旧是一派淡然一一还礼。他此刻立场微妙,非但萧轻弦,就连萧锁辞也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只等朝臣散去。萧墨笙自然知道他二人的意思,等众人散去转过头来看着跟在身后的萧轻弦与萧锁辞两人一脸平静开口道:“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仍旧不会插手其中,至于陆闻之事……轻弦你不必多心。” 他说得简单,萧锁辞一听他仍旧不干涉自己与萧轻弦之事,便拱手作礼转身离去。萧轻弦却仍旧站在当地看着萧墨笙,自己拒了东勺婚约,若萧墨笙是为了与东勺交好勉为其难,叫自己情何以堪?萧墨笙站在大殿台阶下看着萧轻弦,他原本比萧轻弦个头矮上一些,微微抬着头的样子叫萧轻弦颇为不适,印象中儿时的他虽喜欢安安静静的读书,但毕竟男孩子本性,与自己和萧锁辞一同玩耍的时候也不少,那时候的萧墨笙一副兄长模样,叫自己和萧锁辞都要仰着头看着他受他庇佑,何时竟成了如今这般情状? 萧墨笙淡淡的笑了笑,脸上尽是温柔之色,依稀还是当年的兄长模样朝萧轻弦道:“你不必多虑,我有我的考量,并无任何为难。” 萧轻弦垂下眼帘:“此地并非说话之所,皇兄到我府上一叙如何?” 若将此事说清楚便是解开自己伤疤,是以一直以来自己对他闭门不见;只是若不说清楚,只能叫萧轻弦心中不安罢了,萧墨笙沉默了半晌,只听萧轻弦又道:“轻弦的责任无需皇兄替我背负,若皇兄一意孤行,轻弦也只能设法阻止。” 他话虽说的平淡,萧墨笙却知他性格,若不遂了他的意,他定不会善罢甘休,长叹了口气终是道:“我听闻你府上添了世子,过去瞧瞧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受够了jj的销那个魂啊有木有!! 笔误把满月写成了百岁,生生给人家孩子长了俩月……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周因被萧海乐请到三王府小住,此时与萧海乐正在小世子卧房中逗弄着他玩耍。宝宝醒着的时候不多,霜翎也就放下与老霍商议的满月宴之事暂且来陪他。萧轻弦带着萧墨笙进房时,三人正都围在宝宝床边,周因甚少见宝宝,瞪着大眼兴高采烈的趴在小床边挥着手叫道:“宝宝,宝宝,快来抓我!” 宝宝虽小,但似乎也能感觉到霜翎与他人不同,小手一直抓着霜翎的手指,张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因在自己面前挥手,却就是不伸手去抓她。 三人听见门响转过头来,就看见萧轻弦与萧墨笙站在门口,萧海乐与周因忙站直身子走过来行礼,霜翎想要站起来,谁知宝宝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手,霜翎不敢用力,只得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宝宝抱在怀里走上几步,腾不出手来拱手行礼,只得垂头唤道:“王爷,大王爷。” 白白嫩嫩的宝宝躺在霜翎怀里,吃力的微微转着头看向萧轻弦与萧墨笙的方向。霜翎又放轻手脚将他放回床上,方才敢松了口气。 萧墨笙似是极喜欢这白胖的一团,走过来摸摸碰碰,还伸了几次手想要抱起他,奈何触手只觉宝宝连骨头都是软的,他没抱过婴儿不敢妄动,只是喜得合不拢嘴逗弄着床上的宝宝。 今日房中人太多,宝宝似乎也甚是高兴,咯咯笑着伸着小手跟萧墨笙的手挥舞,周因也重新趴回床边盯着他。萧墨笙不会无缘无故这个时候来三王府,萧海乐狐疑的朝萧轻弦看了一眼,霜翎也是同样心思一同看了过来。 萧轻弦朝他二人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暗暗给萧海乐打了个手势,叫他带周因先离开。萧海乐点头应下朝周因道:“因因,昨日你不是说刘计铺子里的香粉好,让我陪你去看看吗?再过一会可就午时了,你去收拾收拾,中午我带你去城东那家老汤铺子吃炖鸡怎么样?” 周因舍不得宝宝,却又垂涎于萧海乐诱惑,只听萧海乐又道:“待会回来再来看宝宝,要不然那家的炖鸡可就卖完了。”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玩得高兴的宝宝,周因站起身来道:“等我去换件衣服,这便来。” 萧海乐朝萧轻弦递了个眼色,跟着周因出门边走边笑道:“我去桃花阁等你。” 眼前同自己玩的人只剩下萧墨笙一个,宝宝似乎也没那么精神了,打了个哈欠,圆圆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没看见霜翎的影子,小嘴撇了撇,哼了几声“哇”的哭了出来。 萧墨笙一怔,不知他为何而哭,霜翎也愣了愣,只听他哭得越来越响,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宝宝泪眼朦胧的看见了霜翎,朝他伸着小手。他从不这样粘人,霜翎也不知他是何意思。听他哭得越来越厉害,萧轻弦也走上前来,三人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婴儿,直叫哭声招来了站在门外的乳母,将婴儿抱在怀里方才让他慢慢止了哭声睡去。 萧轻弦看了萧墨笙一眼道:“大皇兄这次该与我说个清楚了吧?” 萧墨笙叹了口气道:“前面引路吧。” 他二人所言之事乃是皇家辛密,霜翎不便插手其中,看了看在乳母怀中沉睡的婴儿,想了想仍旧去找老霍商议设宴之事。 将萧墨笙引到书房,萧轻弦等他落座直接开口道:“陆闻之事世人不知,大皇兄却不会不知,皇兄究竟为何这样做?” 萧墨笙沉默了片刻道:“陆闻腹中有你的孩儿,你可是怪我……” 话未说完萧轻弦便打断道:“皇兄何出此言?陆闻在我身边心怀不轨险些害了霜翎与我长子,我不愿容她。只是以皇兄身份,为何委屈自己娶她为妻?” 萧墨笙摇头道:“我并不委屈。” 萧轻弦不语,却是满脸不信之色。萧墨笙续道:“我并不委屈。我心系之人已死,陆闻也不会再移情他人,我们二人这般乃是最好的结局。” 萧轻弦一怔:“皇兄心系之人?”萧墨笙极少出京,从未听说过他心系于谁,更没听说他身边有什么人身死叫他伤怀。 萧墨笙笑容惨淡:“当年我心系一个叫赵易的江湖人,只是后来他死在了仇人手上。我……”说着深吸了口气顿了顿道:“我并没骗你,也不会因你委屈了自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赵易?萧轻弦只觉这名字万分熟悉,却不知在哪里听过,想了半晌未果只得道:“以皇兄身份,不必因一个人断绝退路。” 萧墨笙垂下眼帘反问道:“轻弦你冷心冷情,此刻却也为霜翎动了意。若霜翎有何不测,你可愿弃了他再娶?” 萧轻弦完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也从没想过若无霜翎自己会如何,愣了半晌仔细想了想,只觉如若没有霜翎,自己娶正妃时必定会选于自己有益之人,日后或许会相敬如宾,但决计不会有同霜翎这样的亲密。而今有了霜翎,再叫自己另娶他人更是不能,否则也不会舍弃东勺助力逼得陆闻离开。原来这便是对心系之人,原来霜翎早已算作是自己心系之人!萧轻弦怔怔的看着萧墨笙,原本只是以为霜翎在自己眼中与他人不同,原来自己早已将他当做了妻子。 萧墨笙站起身来苦笑道:“话已至此,你该是也明白了。父皇已然下旨,婚期再不可改。你不必多想,我先告辞了。”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的又停下,脸上微微漾起一点笑道:“你那长子甚是可爱,好好对待霜翎。”说罢自己推门径直走了出去。 萧墨笙自小醉心话本,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极是痴迷,身为皇子不顾身份之别叫自己好生对待霜翎也在情理之中,萧轻弦微微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五味陈杂,不知是该因陆闻之事松一口气,还是该因萧墨笙之事叹息。 十几日的功夫易过,不过转瞬便是三王府世子的满月宴,霜翎这几日忙的足不沾地,却也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摸了个清楚。萧轻弦说撒手不理倒是真的不插手此事,只由得霜翎与老霍商议着操办,待初定下后才过目一遍,零星改了几处。他有意叫霜翎接手府中大事,也有意叫霜翎接触朝中众臣,看他做的有模有样,心中甚是满意。 萧洛似乎因着身体不好沉寂了许多,对萧轻弦长子满月之事也只是赐了许多东西,并没提要出席宴席。不必应付萧洛,霜翎也算松了口气,同萧轻弦商量着给宝宝起名,终是定了“萧时”一名,拿给萧洛过目,登了皇族宗谱。 萧锁辞身为七王爷,皇孙满月这等宴席不可不露面,只得带着邱梓易几人到三王府赴宴。 王府门口是三日的流水席,贩夫走卒皆可入席,以示皇族添子普天同庆,至于府内则是正日子请了京城众官员,宴席从中午摆到晚上。不归虽是王府死士,但此等身份不可为外人所知,表面上只是王府普通侍卫,霜翎抽身不得,老霍留在府内主持各事,他便在府门口主持流水席上的事。萧锁辞带着邱梓易到时已快至正午时分,流水席上人熙熙攘攘,不归极少操办这种事,忙的头昏脑胀,方走出棚子便看到府门口停着的萧锁辞的小轿,叹了口气迎了上去行礼唤道:“七王爷。” 不归武功高强,又与霜翎一般甚少离开萧轻弦身边,萧锁辞自然认识他,点了点头越过他朝府内走去。 不归站起身来,一人跟在萧锁辞身后正从他眼前走过,不归如遭电击怔在当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在天水时那些不堪却又旖旎的一幕幕重新闯入脑海,激的不归素来沉静的心失了冷静,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方才缓过神来,这个邱梓易面色如常,仿佛根本就不识的自己,乃是一直呆在元信的邱梓易,并非自己认识的邱梓易。只是他二人面容神情太过相像,虽明知此人非彼人,不归还是乱了心神,看着吵嚷的流水席脑中更是一片混乱。忽的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不远疑惑的声音响起:“不归,你这是怎么了?”不归悚然一惊,这里是元信并非天水,身边也并非只有夜栖一人可以相互依靠,怎么为了一个远在天水的邱梓易失态至此?自己是府中死士首领,乱了分寸失了心神乃是大忌,闭上双眼强令自己静下心来,再转过身时已是神色如常,不归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人多吵闹有些不习惯而已。有什么事?” 不远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问只道:“霍管家让我问问你流水席约莫上了多少人。” 不归想了片刻道:“从方才起上了差不多六十人,你叫霍管家催着厨房些,外面饭菜没得快。” 不远答应离去,不归又朝府门的方向望了一眼,自然早已没了邱梓易的影子,重新转回头走进棚内,不归抿着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那人叫自己险些死在天水,如今这个邱梓易更是王爷的绊脚石,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才是自己身为死士该为之事。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霜翎产子之事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没人敢议论三王府的不是,只说三王爷有神仙相助,自然也就没人敢说霜翎怪异,一个月下来,众人也就慢慢接受了男人产子一事,虽还感惊异,却不至在看见霜翎时失了礼仪。 霜翎身为王府侍卫,又是世子生母,此等场合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站在厅前迎客。看见前来祝贺的官员一个个神色如常并无鄙夷之意倒也松了口气,不论众人心中作何想法,不会当面与人难堪便足以叫霜翎卸下心头重担,站在门口笑得温和,倒叫许多原本对他心无芥蒂之人隐隐生出些好感。 萧锁辞带着邱梓易进门时霜翎身子僵了僵,自己险些丧命在他们手中,想起那日凶险仍然心有余悸,如何能面不改色的笑脸相迎?顿了半晌方才勉强重新带笑上前道:“原来是七王爷,七王爷请进。” 萧锁辞侧头看了他一眼,反倒是停住脚步似笑非笑道:“霜翎?想当年你在宫中不过是跟在三皇兄身边的小小侍卫,如今成了三王府的大侍卫,还光明正大做了世子母妃,倒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霜翎垂着眼帘,萧锁辞与萧轻弦不合,不愿与兄长争吵落下个不敬的名头,对自己这小小侍卫冷嘲热讽自是无人过问,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答道:“是我家王爷错爱。” 原本羞辱的话竟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应下,萧锁辞碰了个软钉子反觉无趣,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冷冷地道:“能叫我三皇兄神魂颠倒,大侍卫真是好手段,来日也叫本王领教领教。” 霜翎呼吸一促就想一拳挥向他面庞,只是萧锁辞贵为王爷,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做法自然不能,深吸了几口气,嘴角的微笑换做冷笑:“七王爷有此雅兴,霜翎自当恭候!只怕到时候七王爷吃不消,反倒有所折损。” 萧锁辞挑了挑眉冷笑道:“那便走着瞧。”说罢抬起头,收起一脸阴狠朝内走去。 萧轻弦身份尊贵,萧洛又未曾赴宴,自然不必出门迎客,只坐在厅内与周承弼等重臣谈笑,一眼瞥见门外萧锁辞与霜翎两人,心中暗暗留意。原本想要宠幸一人当做霜翎替身挡去萧锁辞注意,谁知此刻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怎么都不忍心再宠幸他人叫他难过。这般局面也是预料之中,自己若出面,萧锁辞定然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嘴脸,如今也只能叫霜翎自己应付。不过片刻,就见萧锁辞朝内走来,霜翎仍旧面色如常站在门口,知他平日里乃是蜷起爪子的猫,如被萧锁辞惹到头上,脾气再好也不会轻易相让,定然是叫萧锁辞吃了闷亏。忍不住微微挑了挑嘴角,看着萧锁辞站起身来笑道:“七皇弟。” 萧锁辞一拱手也笑道:“臣弟恭喜三皇兄。”伸手一指身后端着礼盒的小厮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三皇兄笑纳。” 萧轻弦笑着叫人接过,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七皇弟快坐,外面天冷,喝些热茶暖身。霜翎昨日说七皇弟最爱明前清甜,昨日特地叫人找出来。” 话音刚落,还未等萧锁辞说话,旁边一人已笑道:“恭喜王爷娶得贤内助啊。” 萧轻弦笑而不语,萧锁辞也跟着笑道:“那我倒要多谢皇嫂有心了。” 几句或真或假的话叫萧轻弦心中甚是畅快,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霜翎,朝身边的小厮道:“现下人少些了,叫他进来歇歇。”又转头向萧锁辞笑道:“本王三年不得娶亲,这声皇嫂叫的早了些,还是唤他霜翎吧。” 方才夸赞霜翎那人看着萧轻弦脸色立即又道:“不过时差些时日罢了,王爷这份心意可是真真切切。” 果然萧轻弦脸上的淡笑又漾开些,衬得他原本精致的面容更添艳色,朝臣甚少见他笑容,几人被他笑得微微晃了神。萧锁辞倒是不动声色笑道:“说的不错,本王从小识得霜翎,于他秉性也甚是了解,这声皇嫂便先叫着也没什么。” 萧轻弦不再反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捧着热茶的霜翎,自己今日这般言语,竟是将他又朝风口浪尖推了一步,虽舍不得,但他日后若想站在自己身边,这便是必经之路。 天气寒冷,霜翎一直站在门口,就算是身怀武功又披着狐裘大氅也觉自己被冻了个通透,听见人说萧轻弦让他进来歇歇,便不扭捏推辞径直走了进来坐在门口,端着杯热茶自顾自饮着。自是有小官小吏想要巴结萧轻弦,又不敢轻易到萧轻弦一桌去打扰,看见霜翎进来,纷纷凑到霜翎跟前。霜翎原本武人习性,性格开朗,又兼温和有礼,与几人谈天说地倒是说得欢畅,便也没想着朝萧轻弦这边望一望,哪里知道这几人几句话间的风起云涌。正说得高兴,就见萧时的乳母推门进来,看见霜翎忙走上前来低声道:“大侍卫,小世子醒了,哭闹着找大侍卫呢。” 霜翎有些尴尬,这等场合他擅自离去不合规矩,更何况萧轻弦身份尊贵不可迎客,管家老霍在府门口迎客,若他也离去,正厅门口谁去相迎?来的皆是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此怠慢,日后叫人抓住把柄说三王府待客不周,自己如何担待得起?想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你们再哄哄他,若实在不行便抱来这里吧。”萧时的满月宴,原本打算开宴时分将他抱出来叫众人见见便抱回去,此刻他哭闹不休,真将他抱了过来也不算太过突兀。霜翎心中暗暗希望乳母与紫玉几人能哄住萧时,只是不过一盏茶时分,远远就听见婴儿啼哭之声,霜翎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立时便知是萧时哭声,忙向围在身边的众人告了个罪站起身来打开厅门,果然看见乳母怀中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时走了过来。霜翎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紧走几步迎上去接过萧时朝乳母道:“你且先回去吧。”乳母答应而去,霜翎叹着气抱着萧时走进正厅。 厅中众人听见婴儿啼哭声皆是吃了一惊,纷纷转头,便看见霜翎手上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走了进来,自然猜到这便是那王府世子。照理说满月宴只要开宴时将婴儿抱出来给众人一观即可,没想到霜翎此时便将世子抱来,不禁都有些发愣,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正厅倒是安静下来,只听见萧时哭过后躺在霜翎怀中的哼声。 霜翎自然明白众人心中惊异,尴尬的腾出手摸了摸鼻子,抱着萧时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去,给他除去身上裹着的层层皮裘被褥,又找出乳母塞在襁褓中的手帕给他将哭花的小脸擦干净。 萧轻弦看见霜翎抱着萧时自然也吃了一惊,转念便知萧时定然是醒来后看不见霜翎哭闹不止,自己碍于身份不会出去迎客,霜翎便脱不开身,只能将萧时抱到这里来。 霜翎怀中虽然抱着萧时,耳中却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有小厮引路的声音,便知又有人前来,微微蹙起眉头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手中的萧时。这一屋子都是男子,伺候的也都是小厮,将乳母留在这里自然不妥,叹了口气正想叫个小厮过来替他抱一会,抬眼便看见萧轻弦步履从容走了过来。 萧轻弦武功与霜翎半斤八两,自然也听见了门外的声响,果然看见霜翎有些无措的皱了皱眉,立时就想站起身来,只是他素来沉静自持,仍旧在脑中想了个妥当方真正站起来朝围在身边的几人淡淡笑道:“失陪。”朝着霜翎走了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萧轻弦竟然不顾身份过来神色自如的要接过萧时,霜翎心中惊异,但知萧轻弦所作所为不会毫无谋划,此举恐怕是要做给有心人看,便不再多想将萧时递过去。萧轻弦至今仍旧不习惯与萧时亲昵,平日也甚少抱他,霜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小心。” 萧轻弦动作不太自然的抱过萧时,朝霜翎点了点头,便又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一路上自是引来众人各有所思的目光,他却恍若不觉重新坐了回去,朝身边的几人笑道:“见笑了。” 霜翎重新站回门口,只在厅门打开时几次朝内看看萧轻弦与萧时,只见萧时躺在父王怀中倒也乖巧,萧轻弦亦是笑得不动声色与身边几人谈笑,便也放下心不再朝内张望。 萧时虽然离了霜翎怀抱,但萧轻弦身上气息熟悉,又兼父子天性,不再哭闹,只伸着白胖胖的小手抓着萧轻弦胸前衣襟上一颗当做扣子的东珠玩耍,嘴里“啊啊”的不知在叫什么。 萧轻弦不管他,仍旧带着小与身边几人谈笑,倒是几人盯着白胖的萧时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周承弼这般年纪要做爷爷的几个老臣丝毫不掩饰对萧时的喜爱,一时间话题倒从朝中诸事变为育儿之道。 萧锁辞自然仍旧脸上带笑,只是心中却知萧轻弦此举大半是要做给自己看,以示霜翎地位,也暗中警告自己当日所作所为触到萧轻弦底线。转头去找邱梓易,只见他坐在人群后面端着茶慢慢啜饮,一双鹰眼却紧紧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萧墨笙。萧锁辞眼神暗了暗,邱梓易虽未明说,萧锁辞却知他与萧墨笙之间定有些牵绊,萧墨笙立场不明,若邱梓易因此阻碍了自己的前程,便连此人也不能再留! 作者有话要说:他妹啊我对jj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快到正午时分,京城大大小小官员来了个差不多,厅中百十人齐聚,比朝堂上还热闹了几分。 算了算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齐,霜翎终于从门口脱身进来,微笑着与熟识的几人寒暄。老霍也从府门口回来,在厅中帮着霜翎一同安排席位,原本桌子上的瓜子茶水皆撤下,陆陆续续开始将酒菜端上。 开席前原本该将萧时抱来,只是萧时一直在萧轻弦怀中,倒是省了这一步。霜翎并无正经名分,原本入不得席,萧轻弦抬眼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瞥了坐在身边的萧锁辞一眼,朝身边的小厮道:“去将霜翎叫过来。” 小厮答应而去,传了萧轻弦的话,霜翎倒是有些惊讶,还道萧轻弦抱萧时抱得累了让自己去接手,便走过去唤道:“王爷。”低头就要接过趴在萧轻弦怀中依旧扯着他胸口东珠的萧时。 萧轻弦松手让他接过萧时,微微笑了笑道:“叫人加一把椅子,坐到我身边来。” 霜翎此番是真的吃惊,这一席乃是正席,所坐的皆是朝中显贵,照理说只有王爷正妃能入席,自己如何能逾矩?犹豫了片刻,看着满桌人或惊讶或若有所思的目光迟疑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萧轻弦脸上依旧淡淡的道:“有何不合规矩?”边说边扫了席上众人一眼。 宦海沉浮的老狐狸何等精明?立时便有人接口道:“有何不合规矩?不过是时日问题,三王妃快请。” 萧墨笙温颜笑道:“不错,都是一家人,还讲什么规矩?坐下吧。” 萧墨笙既开了口,萧锁辞也只得笑道:“大皇兄说的是,三皇嫂这可是叫我们等着么?” 萧锁辞所安的罪名霜翎可是担待不起,只得歉然道:“霜翎逾矩。”抱着萧时坐在萧轻弦身边,只是左边紧挨着萧锁辞,叫他刻刻提防,始终悬着心不敢放松。 所幸场合非比寻常,萧锁辞不好在众人之前对霜翎出言不敬,一顿饭倒是吃的太平。 霜翎本不是扭捏之人,既然上桌也就大大方方,一手抱着萧时,一手拣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吃了个饱。他习武之人食量本就比常人大些,又兼累了一上午,吃相虽然文雅,吃的确实不少。知道吃完后朝怀中一看才发觉萧时不知什么时候睡去,小嘴边亮晶晶的尽是口水,霜翎心中暗叫不好,照惯例他睡前都要尿上一次,忙把手伸进他襁褓里摸了摸,果然触手一片湿,只因给他裹得厚实自己没能察觉罢了。往日这种事都是乳母与紫玉一干人处理,霜翎手足无措的将襁褓重新包好,带着歉意起身道:“诸位大人慢用,霜翎先将世子送回,失陪了。”说罢看了萧轻弦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忙抱着萧时朝住院走去。 霜翎的手忙脚乱与面上的尴尬之色众人如何不觉?萧轻弦待他走后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萧时自有我我院中丫鬟与乳母照料,霜翎拙手笨脚,倒叫诸位大人看笑话了。” 王府多得是伺候之人,怎么会事事叫世子生母动手?这话明中是说霜翎笨拙,暗中却是给他开脱。众人自然明白这其中意思,纷纷笑道:“三王妃哪里笨拙?依下官看来,倒是出入得当呢。” 萧锁辞朝旁边微微侧脸,正对上萧轻弦似笑非笑的双眼,今日他在这里毫不掩饰对霜翎的喜爱,霜翎地位便更加坐实,不想萧轻弦竟为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午宴散了还有晚宴,晚宴过后还请了戏班,王府直热闹了一天。至于府门口的流水席,更是人头攒动闹了三天方罢。萧轻弦席间举动叫众人认定了霜翎便是来日正妃,萧洛以为自己那冷心冷情的三皇子不会作此举动便也没防备,待听闻此事时早已无力阻止,气的将萧轻弦斥责一顿,却也难改他心意,皇孙满月该当召进宫来瞧一瞧,萧洛却只冷着脸迟迟不肯召见霜翎与萧时。 以萧洛性格,只是不见霜翎与萧时,对此事处理的未免太过儿戏,萧轻弦心中不解,不敢妄动。不过五日功夫,宫中忽然大乱,有人在萧洛药中下毒被人逮了个正着,而后便牵连出了萧轻弦府上的吴陌与萧锁辞府上的另一名大夫,两位王爷皆难逃责罚,萧洛震怒,将两人软禁在宫中彻查此事。一时间朝中众人都慌了手脚,此时若真是萧轻弦与萧锁辞两人所为,以萧洛暴戾性格,两人都难辞其咎,朝中两个最有望继承大统的王爷若真叫萧洛处死,接下来便是长子。衡量清楚,重臣纷纷暗地向萧墨笙示好,若是日后真的变了天也不至无所依靠。 最疑惑不解的不是朝中众臣,乃是萧轻弦与萧锁辞两人。萧锁辞派慕容元枫在萧洛药中加些东西,加的却只是药材,若不通药理不会察觉,而此番萧洛逮到的却是明目张胆下毒进去。更何况此事并未牵连到慕容元枫,可见根本就不是萧洛察觉到了萧锁辞的动作。猜来猜去,该当是有人故意陷害两人。此刻萧轻弦府上调查一事有霜翎主持,萧锁辞却是皱了眉,他与邱梓易本就是利益相同才凑在一起,此时他出了事,一个不慎叫萧洛查出慕容元枫之事便是头颅不保,难保邱梓易不会转而与他人合作,高澹早已被处死,七王府此时竟是无人可用。 萧洛将萧轻弦与萧锁辞软禁在后宫后便没了动静,日日锦衣玉食供给,也毫无惩罚的意思,叫人摸不到头脑。 萧轻弦自那日上朝后便没再回来,霜翎得了消息大吃一惊,随即明白自己此时乃是萧轻弦在宫外的倚靠,绝不可慌了手脚。萧洛所派之人到三王府捉拿吴陌一家时,霜翎早已冷静下来,看着吴陌大叫冤枉也无动于衷,只暗恨自己当时思虑不周叫他住进府来,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吴陌妻子面色依旧苍白,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眼中却是有些茫然,似乎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倒是平素里一派无知样子的吴映有些反常,被推推搡搡出了房门看见霜翎,不管身后人呵斥径自走了过来一揖:“大侍卫。” 他这般冷静的模样叫霜翎心惊,也霎时明白吴家的确暗中有鬼,就算吴映不是主谋,也绝不是什么都不知,冷冷看着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声大侍卫,霜翎不敢当。” 吴映低头苦笑了一下:“大侍卫,我并无害人之心,也一直将你当做兄长,但身不由己,我……”说着抬起头来,眉眼中依稀是那时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认了罪,便果然是陷害萧轻弦之人,霜翎脸色阴沉道:“如若你还将我当做兄长,便将指使之人告知我。” 吴映咬着嘴唇低下头,半晌摇了摇头道:“立场有别,我不能说。大侍卫,我为王爷偿命心甘情愿,你日后能不能不要恨我,还将我当做小弟?” 霜翎一掌打在他脸上怒道:“为王爷偿命?王爷千金之躯你如何偿得起?是我瞎了眼睛看错了人,反倒害王爷蒙上不白之冤!” 霜翎习武之人手劲极大,吴映身子晃了晃,半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嘴角也蜿蜒流下一丝血迹,垂着头不再说话,任由身后的人将他拽走。 萧洛派了严峻煊亲自带人来捉拿,将人都绑上门外囚车,严峻煊朝霜翎拱手道:“皇命难为,得罪了。” 霜翎摇了摇头跨上一步低声问道:“严兄,王爷在宫中可还好?皇上果然雷霆震怒么?” 严峻煊虽然为人方正,但这两件事也并非什么大事,点了点头答道:“三王爷在宫中一切安好,你不必挂怀。至于皇上……”皱着眉想了想有些迟疑答道:“皇上该是震怒,朝堂上便立即下令将三王爷与七王爷软禁。只是散了朝吩咐我捉拿三王府与七王府这几人时,似乎是消了气,虽然沉着脸,却没那种震怒的样子。” 短短一会功夫便消了气?霜翎自然不信,眯了眯眼睛朝严峻煊拱手道:“多谢严兄。这一趟辛苦严兄,慢走。” 严峻煊尚有皇命在身,朝他一点头,压着吴陌一家人离去。 霜翎皱眉站在府门口,萧洛绝不可能是消了气,散了朝变没了怒气,这场怒火分明是要做给朝臣看,目的便是要将萧轻弦与萧锁辞名正言顺软禁在宫中。究竟是何原因?想了许久想不通透,霜翎知此事不会轻易了结,转身回书房写了书信绑在黑鹰脚上,指它去城外山中齐阵与两万精兵藏身之处,告知齐阵京城有变,叫他随时待命。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还未等霜翎有别的动作,宫中又派了小太监传旨急召萧海乐入宫。萧海乐虽然不愿却也不敢抗旨,只得跟着传旨太监离开。周因此时尚在王府,主人皆不在,她也不好久留,收拾了随身东西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去,原本热热闹闹的王府顿时冷清下来,霜翎将周因送走,皱着眉头站在府门口看着皇宫的方向。此事绝不寻常,萧洛将萧轻弦、萧锁辞与萧海乐一同召进宫内,若说是要查萧轻弦与萧锁辞是否有谋逆之举也在情理之中,但萧海乐并未掌权,为何也下急召让他入宫?想了想亲自动身朝萧墨笙府上走去。 霜翎极少到萧墨笙府上走动,与守门侍卫并不相熟,彬彬有礼抱拳笑道:“在下三王府侍卫,求见大王爷,可否请大哥通融一声?” 他笑得有礼,大王府侍卫也跟着抱拳笑道:“大王爷上朝还未回府,这位兄弟有何要事?” 萧墨笙也未回府?霜翎愣了愣正待答话,就听那守门侍卫低声道:“咦?王爷回来了。”而后越过他迎了出去。霜翎跟着转过身,果然看见一顶小轿从巷口慢慢行来,到得府门口停下,萧墨笙一身朝服走下小轿。今日此举虽说唐突,但既然来了也没临阵退缩的道理,霜翎整整衣冠走上前去唤道:“大王爷。” 萧墨笙自然识得霜翎,有些诧异叫道:“霜翎?”随即便反应过来他前来何事,顿了片刻道:“跟我进来吧。” 萧墨笙不理朝政,也向来不插手萧轻弦与萧锁辞的事,霜翎听他肯见自己也松了口气忙道:“多谢大王爷。”跟着走了进去。 一同在书房坐定,萧墨笙叫书童奉上茶来,霜翎心中焦急,等书童一出房门便放下手中茶碗道:“大王爷,我听说有人诬陷我家王爷与七王爷指使人在皇上药中下毒,今日上朝王爷也未曾回来,严大人方才还来王府捉拿吴陌一家,这……” 萧墨笙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半晌方慢慢的道:“父皇并无恶意,只是身为人父保护子女罢了,你放心。” 这乃是霜翎从未想过之事,将萧轻弦萧锁辞萧海乐一同软禁在宫内,竟是为了保护?忍不住问道:“王爷可否明示?” 萧墨笙饮了口茶忽然问道:“轻弦府上的丹凤现如今何在?” 丹凤?霜翎一阵茫然,萧墨笙怎会问起他?不过片刻顿时醒悟,萧墨笙这是提点自己皇上要防备之人乃是丹凤!难不成南疆有所异动?可防备丹凤又何须让几位王爷都躲在宫中?眼前的萧墨笙又为何不用在宫中躲避?霜翎心中顿时防备,小心翼翼问道:“霜翎斗胆有事相询。” 萧墨笙抬眼看了他一眼温颜道:“说吧。” 霜翎道:“现下三位王爷都在宫中,大王爷为何不一同在宫中暂避?” 萧墨笙笑了笑道:“我是父皇最不喜爱的皇子,丹凤怎么会在我身上浪费手段?” 此言倒也有理,霜翎皱眉问道:“霜翎斗胆请大王爷明示,丹凤国主究竟意欲何为?” 萧墨笙微微笑了笑:“究竟是什么事我也不甚明了,父皇只让我暗中防备此人。”想了想又续道:“你现□份非比寻常,又要护着萧时,该更加在意。” 霜翎站起身来揖道:“霜翎多谢大王爷。叨扰大王爷许久,霜翎告辞。”萧墨笙与萧轻弦关系淡薄,今日能这般叮嘱自己已算难得,霜翎也不会多加强求叫他为难。 萧墨笙微微笑道:“慢走。”他贵为王爷自然不会出门相送,看着霜翎出门方才慢慢叹了口气。其实今日下朝后父皇将自己召进御书房,只叮嘱自己小心南疆国主丹凤,至于将萧轻弦萧锁辞留在宫中是为了保护他二人皆是自己猜测。霜翎守在萧轻弦身边二十余年,用情不可谓不深,自己也对他甚是佩服,奈何父皇什么都没说,自己就算想告诉他也无话可说。 霜翎慢慢走在街上,心中却是越想越惊。皇上不会毫无理由轻易动手,这般说了便果真是丹凤有问题,想起他曾给萧轻弦吃过蛊虫,虽说后来以此为饵调虎离山,但取回来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解药还很难说。这样一来,吴陌与吴映表面上是萧锁辞的棋子,实际上根本就是南疆人,也难怪他二人并非事事顺从萧锁辞,原本以为是要取信于萧轻弦,谁知竟是为了丹凤大局行事。这样说来,丹凤武功或许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绝,他身边有吴陌兄弟这等医术高明之人,只要随身携带些迷幻人神智的药物,便能叫所到之处之人毫无察觉。蓦地想起自己与他初见面时分散了自己神思的铃铛声,那时吴映曾经给自己吃过几枚安胎的药丸,安知其中没有迷幻自己神智的药,才叫自己从一开始就以为他武功深不可测。只是皇上为何要把七王爷也留在宫中?丹凤住在三王府,该是萧轻弦与萧锁辞有危险才对。又是为何单单放心萧墨笙一个人留在王府?莫不是真如他所说,他是皇上最不宠爱的皇子?转过一个弯,霜翎蓦然醒悟过来,无论是三王府还是七王府,侍卫家丁人数众多,皇上只需提点萧轻弦与萧锁辞在意即可,为何偏偏要将他们留在皇宫? 行刺皇上乃是凌迟死罪,吴陌与吴映兄弟两人连同七王府的那名大夫被萧洛判了凌迟,在菜市口活生生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刑后满地无人收殓的肉片骨头叫街头野狗叼走分食。至于吴陌妻子幼儿则是斩首示众。 行刑那日霜翎留在府中并未去观刑,虽然与吴映决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他陪伴照顾自己的日子并非虚假,执拗着让自己喝下一碗碗药汁的心意也绝非伪装,许是如他所说,的确将自己当作了兄长,奈何立场有别终究陌路。霜翎不知自己若真去观刑,该当解恨还是该当伤怀,便索性不去,只是留在府中抱着萧时,便又能想起吴映对着自己肚子的笑脸。萧洛治国一世太平,偏偏晚年放任两子夺嫡,才叫他国有隙可乘,也才酿得陆闻与吴映这般苦果。 朝中暗潮汹涌了十几日功夫,萧洛除了将吴陌几人处死,始终没有动静,萧轻弦无信传出,霜翎也只得按兵不动。谁知萧洛突然下旨说萧轻弦与萧锁辞乃是被人诬陷,而后将他二人送回府中。儿戏一般叫众臣都一片茫然,原本倒向萧墨笙的人纷纷转回萧轻弦与萧锁辞身边,此事便仿佛清风过境没了痕迹,萧洛父子几人绝口不提,也并不见几人有何隔阂。 并未听闻丹凤有何动静,霜翎也万没料到萧轻弦会回府。彼时他正与萧时玩耍,萧时咧着没牙的小嘴握着他的手指玩的高兴,霜翎就听外面小厮气喘吁吁的道:“大侍卫,王爷回府了!”霜翎惊诧不已,想要放下萧时迎出去,却被他抓着手不肯松开,要掰开他的小手,只惹来萧时嚎啕大哭。正闹间,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响,带进一阵寒风,霜翎忙抱着萧时回过头,就看见萧轻弦一脸疲惫站在门口。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霜翎轻轻叹了口气叫道:“王爷。”仿佛他只是下朝回来一般。 萧轻弦摆了摆手挥退房中丫鬟乳母,揉了揉眉心坐在椅子上淡淡问道:“这几日府中可好?”眼睛却上上下下将霜翎打量了个遍。 霜翎点点头,一时间有太多话想问,看着萧轻弦疲惫的神色却问不出口,只道:“王爷想必累了,不如先歇歇如何?” 萧轻弦摇了摇头,却仍旧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倚靠在床头。 霜翎忍不住问道:“我听大王爷说皇上是防备丹凤,将王爷留在宫中也是为了保护王爷,可是真的?” 萧轻弦挑眉看了看霜翎,轻笑了一声方低声道:“你竟然去找大皇兄,就不怕碰了钉子?” 霜翎正色道:“王爷在宫中情况不明,就算会碰钉子霜翎也会一试。”想了想又道:“霜翎逾越,怕王爷会出事,传信与齐阵小将军叫他待命。” 萧轻弦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后微微一笑道:“站着做什么,坐吧。” 霜翎抱着萧时坐在软榻上,紧盯着萧轻弦,神色仍是严肃。 萧轻弦淡淡笑道:“我这几日在宫中,父皇不过是召了太医院太医驱毒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就是404,评论都是转啊转有木有!诸位评论的童鞋,辛苦了! 第七十二章(全) 第七十二章 驱毒!难不成丹凤要萧轻弦去取的果然不是真的解药?霜翎满脸疑问,只是有太多疑问想了想先问道:“王爷现下可是无事了?” 萧轻弦微微一笑道:“我当日服下的解药是真,早已无事了。” 霜翎心中更加不解,瞪眼问道:“霜翎愚钝,那解药究竟是真是假?” 萧轻弦道:“丹凤想要调虎离山,自然要下些血本,那解药是真,是以我身上的毒早已解了。海乐与萧锁辞身上的毒,却的确是这几日父皇召集了太医所解。” 丹凤住在三王府,毒药乃是使了手段胁迫萧轻弦吃下,萧海乐也住在三王府,或许是不慎叫丹凤下了毒,那萧锁辞究竟是为何中毒?霜翎心中疑惑,紧盯着萧轻弦。 萧轻弦与他心意相通,看他神色便知他心中作何感想,不等他发问便笑道:“萧锁辞为何中毒我也不知,只是丹凤自恃容色艳丽,萧锁辞又并非洁身自好之人,想来他对付萧锁辞与对付我用的乃是同一招。” 霜翎瞬时想起当日丹凤言语轻佻的说要娶自己之事,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是丹凤惯用伎俩,续又问道:“那皇上如何知晓此事?” 萧轻弦皱眉摇头:“我也不知,丹凤前来元信,叫你撞见之前只有父皇一人知晓,他是一国之主,这样怠慢实属不该,或许是父皇与他之间有什么约定。” 萧轻弦也不知之事定是萧洛不想让众人知晓之事,霜翎点点头不再多问,只在心中暗暗思量。虽说有天水牵制元信,但南疆地贫国弱,元信又何须怕了?皇上现下毫无动作只解了几个皇子身上的毒,示弱举动未免叫人耻笑,不知是有所顾虑还是另有打算。仍是团团迷雾,但至少萧轻弦平安无事回到府中,霜翎也放下心。 萧轻弦依旧眉头紧锁,霜翎所问之事都是他心中疑惑不解之处,父皇究竟如何知晓丹凤之事,知道了又为何放任他对自己几人下毒,而后仍旧对他不闻不问?丹凤自那日利用解药将自己调开后便再没见踪影,不知是真的回了南疆,还是仍旧留在元信。吴家兄弟是丹凤安插在元信的棋子,父皇对与吴陌交好的慕容元枫却仍旧毫无芥蒂,甚至此番召了他为自己三人诊治,若说是查清他的底细,就该知道他与萧锁辞有所勾结,但若说查都未查就放心他未免太过儿戏。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萧轻弦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眼看了霜翎一眼低声道:“过来给我瞧瞧。” 霜翎抱着萧时从软榻上站起来坐到萧轻弦身边,只不过几日未见,竟觉想念他的气息。萧时十几日未见萧轻弦,瞪着眼睛好奇的看了半晌,白嫩嫩的小手朝萧轻弦挥过来,似乎是高兴得紧。 萧轻弦有些僵硬,将手指伸过去,萧时挥着小手准准的握住,高兴地咯咯笑起来。萧轻弦任他握着,半晌方道:“你与时儿平安无事便好。” 霜翎正色道:“王爷,霜翎乃是王府第一侍卫,虽说武功不及暗卫死士,但也算掌事多年,并不会因着萧时减弱半分。” 萧轻弦一怔,接着便淡淡笑开,的确是因为霜翎当时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处处需要有人照料,才叫自己一直放心不下他。有了萧时,霜翎仍是霜翎,或许经历了这许多事,比往日更加稳重了些,却是自己始终放不开,担忧过甚。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我……” 话未说完霜翎便打断道:“王爷挂怀于我,霜翎铭记在心。”想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正色道:“在霜翎心中,你我本是一家人,这般相互挂心乃是情理之中。只是王爷不必事事顾虑霜翎,为我担忧至斯。” 一家人,情理之中,萧轻弦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些,于霜翎的能力他也相信,点了点头道:“我有些累了,先歇一会。” 霜翎站起身来叫进紫雯服侍萧轻弦睡下,又将昏昏欲睡的萧时抱给乳母,自己走到主院的小书房中研墨提笔写信与齐阵,告知他萧轻弦回府,叮嘱他小心隐藏,莫叫有心人察觉了踪迹。 方出书房,就见老霍一路小跑进了主院,看见霜翎,老霍忙走过来道:“劳烦大侍卫通报一声,七王爷来了。” 霜翎一怔,萧锁辞亦是今日才从皇宫回来,这么匆匆忙忙来找萧轻弦是有何事?虽说萧轻弦尚在休息,但此事不可怠慢,霜翎道:“奉茶先请七王爷稍待,我这便去请王爷。” 老霍答应而去,霜翎推开卧房门,转过屏风,之间萧轻弦躺在床上仍在睡梦之中,走上几步轻声唤道:“王爷。” 萧轻弦本就睡得不甚实,模模糊糊的听见霜翎声音,应了一声却不睁眼含糊问道:“何事。” 霜翎道:“王爷,七王爷来了。” 萧轻弦亦是一怔,慢慢睁开眼,微微皱眉想了片刻便道:“叫紫雯进来与我更衣。” 待穿戴整齐,萧轻弦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朝霜翎看了一眼道:“与我同去。” 他们兄弟二人不知会说些什么皇家辛秘,自己怎么好在场?霜翎疑惑的看着萧轻弦,正待开口说话,就听他续道:“防备萧锁辞总是没错。” 原来他是仍旧心惊于上次的调虎离山,霜翎恍然,有心拒绝,却看见萧轻弦满眼的坚持,只得答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朝花厅走去。 萧锁辞也方从皇宫回来,更何况他中毒初愈,脸色有些苍白,较之萧轻弦更显疲惫。看见霜翎跟在萧轻弦身后,萧锁辞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三皇兄。” 萧轻弦嗯了一声,霜翎在他身后抱拳礼道:“七王爷。” 萧锁辞不答话,只向萧轻弦道:“三皇兄,臣弟有要事相商,无关人等还是叫他们回避为好。” 萧轻弦看了一眼房门朗声道:“点墨,守好房门,莫叫无关人等进来。” 门口点墨答应了一声,萧锁辞脸色阴沉转头看了霜翎一眼却不说话。萧轻弦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喝了口茶道:“七皇弟方从宫里回来,这么急匆匆找我何事?” 萧锁辞却不言语,只顾垂首喝茶。 萧轻弦自然明白他是何意,淡淡一笑道:“七皇弟尽管说,若是霜翎不可信,我这王府也再找不出可信之人了。” 话已至此,萧轻弦是铁了心让霜翎留在房中,萧锁辞心中虽是不悦,却也只得道:“臣弟此来便是为找寻丹凤,皇兄亦是吃了他的苦头,还望莫要为难。” 萧轻弦似是有些意外,挑眉道:“七皇弟为何以为我会偏袒丹凤?” 萧锁辞冷笑道:“丹凤住进三王府,又只有三皇兄与大皇兄两人未中毒,臣弟不得不猜那丹凤国主与皇兄之间有什么交情。” 丹凤为人轻浮放(那个)荡,萧锁辞也并非洁身自好之人,中了丹凤的毒,十有八九是因着风流韵事,萧轻弦有心试探,嘴唇微挑似笑非笑看着萧锁辞道:“交情么……丹凤国主倒是说过,想要嫁与本王为妻。”果然萧锁辞脸色一变,虽是极快掩过,却仍叫萧轻弦看了个清清楚楚。萧轻弦垂下眼帘继续笑道:“只是本王已有妻有子,无意丹凤国主。” 这话将他与南疆撇了个干净,萧锁辞心中暗恨,冷笑道:“既是如此,三皇兄不如叫丹凤出来问个清楚。” 萧轻弦依旧不紧不慢淡淡的道:“丹凤如此加害于你与海乐,我怎会轻易饶他?只是他一个多月前便离开元信回了南疆。” 他们二人为夺帝位斗得如火如荼,萧锁辞甚至不惜利用天水势力,自是不信萧轻弦会甘愿放弃南疆相助,冷笑一声道:“三皇兄可莫要欺瞒臣弟,回护别国狼子。” 萧轻弦不动声色放下茶杯道:“我若是你,此时定会去宫中拜见父皇。” 此番萧洛行为古怪,萧锁辞自然也看透,只是在皇宫中这几日萧洛对丹凤之事绝口不提,萧锁辞也只能找上三王府,当下冷冷的道:“若父皇肯说,我自然不会亲自来找那贱(那个)人。” 萧轻弦嗯了一声沉思片刻,于萧洛的心思他也甚是想知晓,只是父皇的确什么都不肯说,慢慢站起身来道:“丹凤的确不在元信,此事想必你心知肚明。父皇的心思你我都揣摩不透,想必父皇也有父皇的打算。七皇弟身子尚虚,不如暂且回府歇息,丹凤若是出现我定然相告。” 萧锁辞自然不信萧轻弦的话,更加不信他与丹凤毫无瓜葛,但三王府此时有萧轻弦坐镇,无论是想要硬闯还是搜人都不能,恨恨看了萧轻弦一眼道:“既然如此,臣弟不多打扰,告辞!”转身欲离去,忽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冷笑道:“三皇兄专宠一人,来日可要当心后院起火。那南疆国主为人阴狠,三皇兄可要看好自己的宝贝。” 霜翎原本安安分分依着侍卫之礼站在萧轻弦身边,此时听他说到自己微微一怔,随即一抱拳不卑不亢道:“有劳七王爷费心,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家王爷绝不会迎娶南疆国主,还请七王爷放心。” 这话说的极是冒犯,萧轻弦不咸不淡斥道:“不得对七王爷无礼。” 霜翎顺势拱手道:“属下冒犯,还请七王爷莫要见怪。”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无非还是要与南疆撇清关系,萧锁辞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萧轻弦坐回椅子上皱眉看着紧闭的房门,半晌方道:“随我去大王府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俺娘肺炎住院了,我回家了几天,比较突然没来得及跟大家说一声,停了好几天,实在是抱歉= = 第七十三章(上) 第七十三章 相较这样时时跟随萧轻弦与不同的人勾心斗角,霜翎倒是喜欢去后山与不归比上一场,只是他职责所在,只得跟着萧轻弦往大王府而去。听闻萧墨笙今日上朝尚未回府,霜翎倒是松了口气,抬眼看着眉头紧锁的萧轻弦迟疑道:“王爷……” 萧轻弦嗯了一声想了片刻道:“你先回去,我入宫一趟。” 霜翎答应了转身便走,萧轻弦看他毫无乘车的意思,便也不多说,自己上了马车。 萧时已经睡下,萧轻弦又毫发无伤回来,霜翎心中轻松,暗中盘算今日回去叫上不归带上小虎到后山去玩,迎面走来一人,霜翎凭着武人直觉闪开,错身而过只听那人迟疑唤道:“霜翎?” 霜翎抬眼一看,面前站的正是严峻煊,忙拱手笑道:“原来是严兄。方才走了神,失礼了。” 严峻煊嗯了一声,却不知自己叫住他该说些什么,迟疑了半晌方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有家酒酿的醇么?今日可有空?” 霜翎思忖片刻点头道:“好,也快正午了,咱们这便走吧。” 其实霜翎产后未久不宜饮酒,只是与严峻煊聊得投缘,也就浅酌了几杯。 严峻煊酒量竟是极差,几杯下肚脸颊已烧了起来,见霜翎仍旧伸手来倒酒忙摇着头道:“多谢贤弟美意,只是京中这些日子不太平,我不能再喝了。” 霜翎手一顿疑惑道:“京中不太平?” 严峻煊点点头,却不多说,只是再不端酒杯,只捻着筷子夹菜吃。 霜翎倒也不甚好奇,两人说说笑笑吃过饭,严峻煊并不推辞等霜翎付了帐站起身来拱手笑道:“晚上还要值夜,我也该回府去打理一下,告辞。” 霜翎也拱手道:“严兄慢走。” 严峻煊走出几步忽然停住,有些迟疑的站了片刻终于转过身来道:“近日京中不会太平,你要小心。” 繁华盛世并无半点征兆,这不太平指的显然是暗中的不太平,依严峻煊性子,自然不会随便告知这些秘闻,只是这般提点自己,霜翎也甚是感激,微微一笑道:“多谢严兄,我自会在意。” 严峻煊这才转过头走了出去。 霜翎看着他背影却是微微皱眉,结识严峻煊的确是自己存心为之,只是严峻煊身为禁军副统领,与王爷从往过密乃是大忌,他这般屡次与自己笑谈,毫不避讳。霜翎并非木讷之人,严峻煊眼中的赞赏之意渐渐变了味道,许是连他自己都不曾领悟,但霜翎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下去只能害人害己,好不容易结交了这种性情相投的朋友,日后却只能慢慢疏远。 萧轻弦绕过后殿,果然看见御书房房门紧闭,福喜垂着眼帘站在门口,看见他忙迎上来笑道:“三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轻弦淡淡的道:“父皇与大皇兄可是在里面?” 福喜脸上堆笑,心中却犹豫不定,未曾听说皇上与大王爷议事还请了三王爷来,但三王爷知晓此事,拦住也不妥,只得笑道:“三王爷且稍带,奴才这边去通禀一声。” 萧轻弦点了点头站住脚步。 福喜小跑着回到房门边敲了敲叫道:“皇上。” 他是自小陪伴萧洛之人,萧洛也从不轻易为难他,隔着门板问道:“何事?” 福喜忙道:“皇上,三王爷求见。” 房中静默了片刻,显然意外于萧轻弦到来,半晌萧洛方道:“叫他进来吧。” 福喜忙答应一声,转身小跑着到萧轻弦面前笑道:“三王爷请随我来。”边说边引着萧轻弦走到房门边将门推开躬身道:“三王爷请。”待他进去后又悄悄将门关严,继续垂着头站在门边。 第七十三章(下) 萧洛与萧墨笙齐齐转头看着萧轻弦,表情颇有些微妙,待萧轻弦见过礼,萧洛开口道:“坐吧。” 萧轻弦谢过坐□来,也不遮遮掩掩反而直接开口道:“丹凤之事儿臣不明,还请父皇明示。” 萧洛避而不答微微笑道:“今日方才回了府,怎么不多歇歇?时儿可好?” 萧轻弦淡淡答道:“多谢父皇关心,时儿身子康健。”不待萧洛再说,抬眼接着道:“还请父皇明示!”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3节 萧洛沉默不语,萧墨笙在一旁轻声道:“轻弦,不可对父皇无礼。” 萧轻弦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大皇兄不参与政事,可心中所知远远多于臣弟。父皇将丹凤引到我府上,我便与此事脱不了关系,还请父皇明示,叫儿臣心中明白。” 萧墨笙还待劝他,萧洛一摆手道:“此事朕不欲你和辞儿知晓乃是为了你们二人好,你五皇兄战死沙场,朕不想你们兄弟再上战场。只是天水不除,难消朕心头大恨,南疆乃是可借之力,朕才纵容丹凤随意出入,谁知竟害了你们兄弟。” 萧洛的话说的含含糊糊,萧轻弦却听了个明白,当日丹凤不声不响出现在元信,果然是父皇与他约定共同对抗天水。不论父皇心疼子嗣不愿自己与萧锁辞再上沙场的话是真是假,他的意思都是不愿自己两人卷入两国之战,是以自己与萧锁辞都不知丹凤此人,直到丹凤自己露面。只是父皇恐怕低估了南疆的野心,丹凤动了心思加害自己兄弟几人,除了大皇兄素来淡漠自持又不理朝政逃过一劫,三人都中了毒。萧轻弦想了想又问道:“父皇如何知晓锁辞与海乐中了毒?莫非是那丹凤国主露了马脚?” 萧洛冷笑道:“尚未,丹凤尚且不知你们兄弟几人都已无事,知晓此事的宫人也都闭了嘴。真还等着看那丹凤要耍什么手段。” 萧轻弦心中暗自思量,果然此番自己兄弟几人在皇宫暗中解毒,并未见慕容元枫的影子,看来父皇对此人也甚是防备。既然如此,他平素配的药父皇又为何不假思索全都喝了下去?他心中奇怪,却也不敢随意开口,否则萧洛必知他与慕容元枫之间之事,与萧锁辞之间相互陷害也就再也瞒不住。想了半晌仍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暂且放下此事道:“既是丹凤背信弃义在先,父皇又为何还要瞒着我和锁辞?” 萧洛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只又转头看了萧墨笙一眼。 他虽然一言未发,萧轻弦却是满背冷汗。丹凤住在三王府,萧锁辞却身中剧毒,可见与丹凤之间定有往来,而丹凤在自己府上住了那么久,父皇这分明是对自己和萧锁辞都有了戒心!所幸自己早已取得解药解了蛊毒,父皇对自己戒心稍稍放下些,今日才对自己说了实情,若是萧锁辞来,父皇恐怕还不会将这些话道出。萧轻弦单膝跪地肃然道:“还请父皇放心,儿臣与丹凤绝无牵连。” 萧洛慢慢点了点头饮了口茶道:“起身吧。” 萧轻弦站起身来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萧洛叹了口气又道:“天已近午了,笙儿,你与弦儿都留下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萧墨笙与萧轻弦答应,等着与萧洛一同用过午膳方才告退。萧墨笙神色如常一直走在前面,萧轻弦看了他一眼,虽说萧墨笙并不受宠,可却是父皇最信任的皇子,心中所知比自己多了不知多少。轻轻叹了口气,萧轻弦开口道:“大皇兄,那日霜翎冒昧打扰,臣弟代他赔礼。” 萧墨笙站住脚步微微侧头看了看萧轻弦笑道:“何必这般客气,我也并没说什么。霜翎是我弟媳,我又是看着他长大,你不在府上,他有事来找我乃是常理。” 萧墨笙与霜翎亲近,萧轻弦心中也甚是安慰,脸上也淡淡笑开道:“多谢大皇兄。” 萧墨笙不答话,只是笑着摇摇头,复又抬步向前走。两人默默地走了半晌,萧墨笙忽的开口道:“有一事父皇虽没说与你知晓,我却觉该告知与你。” 萧轻弦道:“大皇兄请讲。” 萧墨笙嗯了一声道:“你与丹凤怎样我并不知晓,只是观你秉性,不像是勾结外敌之人。” 这话乃是暗指萧锁辞勾结邱梓易,萧轻弦微微诧异忙回道:“多谢大皇兄。” 萧墨笙苦笑一下,顿了顿方道:“丹凤这些日子在京城,你要小心。” 萧轻弦皱眉道:“大皇兄可知父皇究竟是何心思?”萧洛态度平淡古怪,究竟是要引蛇出洞还是要继续利用南疆力量,萧轻弦委实看不通透。 萧墨笙也微微皱了皱眉摇头道:“父皇并未告知与我,你也莫要再妄加猜测,父皇定会有所动作。” 萧轻弦点头答应,心中却是困惑不已,不知萧洛究竟作何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jj依旧在抽,筒子们的还抽吗?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 ,萧洛对此事闭口不谈,丹凤似乎也没了动静,元信京中颇为安宁了几日。将近年根时,萧时已快有三个月大,不似初生时那般柔弱,白白胖胖胳膊腿都有劲了许多,霜翎抱着他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心惊胆战,萧轻弦也会时不时将他抱在怀中玩耍。一直跟着不归的小虎似乎更是喜欢萧时,萧轻弦偶尔允他来时,总要趴在萧时床边口齿不清的逗他,走时也依依不舍啪嗒嗒掉着眼泪。 过年乃是一年中最喜庆之事,恰巧年根前又赶上萧时百岁,萧轻弦不欲大办,可萧时自出世到现在从未进宫见过萧洛,百岁时依例该进宫讨赏。因着陆闻之事萧洛对萧时始终不闻不问,萧轻弦虽不愿带他进宫,可也不敢违逆了前例。 萧时百岁这日正是小年,宫中也歇了朝,霜翎起身后便到萧时房中,叫紫雯几人给萧时换上新制的大红衣衫。 时候尚早,萧时紧闭着眼睛不肯醒来,任由几人给自己换了衣衫,依旧埋头苦睡。 萧洛态度冷淡,萧时满月宴时也并未来赴宴,霜翎自知他不喜自己,原本今日进宫心中忐忑,只是见到萧时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等萧轻弦洗漱完毕,两人一同用过早饭,霜翎接过萧时,跟着萧轻弦一同进宫。 今日本是小年,宫中摆了家宴,彼时萧墨笙与住在宫中的萧海乐已到,正围在萧洛身边说笑。萧轻弦带着霜翎进门与萧洛行了礼。毕竟萧时是萧洛长孙,看到霜翎抱着的襁褓,萧洛脸上笑开道:“快将朕的孙儿抱来瞧瞧。” 霜翎甚少与萧洛接触,只觉他平素威严却又深不可测,僵直着身子走过去将萧时递给站在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恭恭敬敬的退开。 从宫女手中接过萧时,萧洛拨开围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露出萧时白嫩嫩的脸颊。一路颠簸萧时早已醒来,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吃的正欢,离了霜翎的怀抱也不哭闹,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萧洛一眼,嘴角垂着口涎咯咯一乐便继续吮自己的手指。 萧洛子息单薄,只剩下这四个皇子,已多年没见过婴孩的模样,虽是不喜萧时出身,却也难掩老人心性,抱着萧时自顾自逗弄起来。 眼见萧洛与萧时玩得高兴,霜翎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萧轻弦,见他脸上也是同样的释怀之色,两人相视一笑,霜翎悄悄往萧轻弦身后退了些,萧洛虽是喜欢萧时,却定然会对自己心存芥蒂。 不多时,只听门口福喜回报萧锁辞求见,萧洛脸上依然带笑点头道:“叫他进来。” 萧锁辞进门看见霜翎,又见萧洛怀中抱着个婴儿,脸色瞬时一沉,随即又笑开来走上前笑道:“儿臣见过父皇。”又续笑道:“大皇兄,三皇兄。” 萧海乐站起身来也笑道:“七皇兄。” 一家人似乎是和乐融融,萧洛抬头笑道:“坐吧。” 萧锁辞坐□来探身看了看萧洛怀中的婴儿笑道:“我这小侄儿竟已这么大了。” 萧轻弦笑着点了点头。 萧洛接口道:“转眼都是百岁了,朕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倒没见过。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喜人。” 萧锁辞眯着眼状似不经意笑道:“这孩子生的虽是奇特,现下倒是长得好。” 众人都是一窒,萧墨笙兄弟三人朝萧锁辞看来,霜翎也微微皱了皱眉又朝后退了些。倒是萧洛神色如常,伸着手指在萧时脸上抚了几下淡淡道:“都是我皇家子嗣,哪里生得奇特?” 萧锁辞立时闭口不言,这些日子以来,萧洛对他宠爱不似从前,似乎极是不满,虽不知是否是他知道了自己与邱梓易联手之事,萧锁辞这些日子却都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萧轻弦目光在萧洛与萧锁辞之间转了几转,终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时儿今日见到父皇也高兴地很,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尚还在睡梦中。” 萧洛果然脸上又有欢喜之色,抱起萧时悠了几下,逗得他咯咯直笑。 萧时白胖可爱,萧洛今日似乎也甚是高兴,家宴散去时虽未对霜翎说一句话,却也并未为难于他。霜翎松了口气,抱着萧时同萧轻弦慢慢朝宫外走,他自陪着萧轻弦开牙建府后便几乎没再进过宫,看着宫中的景色微微一叹,又想起儿时不用勾心斗角轻松自在的日子,更觉感慨。 萧海乐满心想跟着萧轻弦回府,却被萧洛强留在宫中禁足,不甘不愿的跟着萧轻弦向外走,虽出不得宫门,可也不想回自己寝宫。 霜翎依着侍卫之礼跟在萧轻弦与萧海乐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却听身后有人冷笑一声唤道:“皇嫂。”霜翎转过头,果然是萧锁辞,想来他今日在萧洛处碰了壁,此时干脆来找自己麻烦。心中无奈,霜翎却也只能叹了口气站住脚道:“皇嫂不敢当,七王爷唤我霜翎便是。”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轻弦微微侧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却又一言不发转了回去,霜翎要伴在他身边,他便有意让霜翎经历这些风浪。 萧锁辞笑道:“前些日子我与皇兄在宫中疗毒,皇嫂想必受惊了吧。” 霜翎垂着眼帘淡淡地道:“七王爷说笑了,霜翎堂堂男儿,怎会如此容易被惊吓。” 萧锁辞挑眉道:“堂堂男儿?本王倒没见过哪家男儿能怀孕生子……”说罢上上下下打量霜翎一番,不待霜翎开口续又笑道:“皇嫂如此成竹在胸,恐怕是早就知晓皇兄剧毒已解吧。”说罢凑近霜翎耳畔低声道:“那日皇兄夜闯皇宫,可是凶险万分呢。” 霜翎脸色依旧抬眼看着萧锁辞,微微一笑道:“七王爷那日那出夜袭唱的也不错,霜翎领教。” 萧锁辞脸色一变冷笑道:“皇嫂牙口倒是越发灵便了。” 霜翎依旧不温不火笑道:“七王爷过奖。”话音刚落,只听一人迟疑唤道:“霜翎?” 此声一出,连萧锁辞都是一怔,齐齐转过头望向来人,果然是今日正在宫中当值的严峻煊。萧锁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着严峻煊冷冷哼了一声。 严峻煊走到近前朝着萧轻弦三人揖道:“见过三王爷、七王爷、八王爷。” 萧轻弦皱起眉头,严峻煊与自己该是立场有别,却这样不管不顾出声唤住霜翎实在奇怪,不禁转头看了霜翎一眼。萧锁辞也是一脸冷意看过来,霜翎干笑两声,万料不到严峻煊会当着萧锁辞的面与他寒暄,抱着萧时不着声色的退了两步点了点头敷衍道:“严兄。” 严峻煊亦是有些后悔,他方才看见萧锁辞一脸阴狠看着霜翎,一时冲动喊了出来,心中想着替霜翎解围,谁知竟叫自己陷入困境。他不想与萧锁辞翻脸,转过头仔仔细细看了霜翎一眼,确认他的确没有受伤,朝着众人一抱拳道:“严峻煊冒昧打扰,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的确,霜翎是萧轻弦的枕边人,也早已为他诞下麟儿,有萧轻弦在身边,萧锁辞又怎敢为难霜翎,又怎需自己插手? 冒冒失失跑来只为打个招呼,严峻煊绝非如此思虑不周之人,又想起他脱口而出唤的乃是“霜翎”,萧锁辞脸色更加阴沉,冷冷开口道:“严峻煊你好大胆子,如此惊动皇嫂,该当何罪?” 他故意提点皇嫂二字,果然严峻煊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垂着眼帘朝霜翎抱拳道:“严峻煊鲁莽,霜……三……还请不要见怪。”霜翎与三王妃在口中反复了半天终是没能出口,霜翎二字在萧轻弦面前吐出太过唐突,又实在不愿唤出三王妃三字,严峻煊只得含糊带过。 霜翎面色尴尬,萧锁辞这般挑拨自己与严峻煊关系,还望严峻煊心中莫存芥蒂才好。忙开口笑道:“严兄哪里话,唤我霜翎便是。” 他故意讲话说的亲近,萧锁辞脸上更是阴沉,看来日后若是有变,严峻煊已是不可尽信。 严峻煊瞟了一眼霜翎怀中的萧时,强压下心中不悦站直身子便转身离去。 他们几人暗潮汹涌,萧轻弦自然不会感觉不到,眯着细长的双眼看着严峻煊的背影,又看了霜翎一眼,冷冷淡淡的哼了一声,转头朝萧海乐道:“已快到宫门,你该回去了,莫教父皇又怪罪。” 萧海乐鼓着嘴垂下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却不动身,只看着萧轻弦带着霜翎出了宫门。 萧轻弦自上了马车便一言不发,霜翎知他心中不悦却不知为何,想来该是萧锁辞今日之举叫他心中不畅快,无法开解便只是坐在一边,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时放在马车的软垫上,自己则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萧轻弦看了半晌始终不见他说话,冷哼一声皱起眉头道:“你与严峻煊倒是相交甚笃。” 听他开口,霜翎忙睁开眼看着萧轻弦,点了点头道:“我与严兄见这几面,相谈倒是投缘。” 萧轻弦眼中寒意愈盛:“我已说过,你是我府上王妃,莫要与其他男子从往过密,你都当做耳旁风么?” 霜翎一怔,萧轻弦因着这种事大发雷霆还是头一回,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言不发抬头看着萧轻弦等他自己消气。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还要回家去看看我娘,再请两天假,四号回来更=v= ps:这篇又臭又长的文终于他喵的快要完结了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萧轻弦看霜翎不言不语,脸色更加阴沉,靠在车壁上冷冷看着霜翎。 见他不说话,霜翎只得开口道:“王爷息怒,我与严兄……严峻煊只是朋友,并无其他。” 萧轻弦也知霜翎与严峻煊定不会有其他,奈何看到严峻煊对霜翎与众不同到了不避嫌的地步,便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冷声道:“莫非要等你与他有了苟且之事才许本王管教么?” 萧轻弦身居高位,本就没什么替他人着想的想法,这句话说得尖刻,霜翎忍不住皱起眉不答话。 萧轻弦冷声续道:“日后不许再与那严峻煊来往。” 霜翎原本已打算疏远严峻煊,未免害人害己,只是萧轻弦这般口气反倒激起他的性子,虽不敢出言顶撞,却也不开口答应。 萧轻弦果然更怒,一掌拍上了身下的软垫喝道:“本王说话你为何不答!” 他这一掌拍的重了些,原本睡在垫上的萧时登时被他惊醒,张开眼便咧嘴哭了出来。 霜翎伸手抱过萧时,脸上肃然道:“王爷息怒,且听霜翎一言。”见萧轻弦不说话径自续道:“不论何时霜翎都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既身怀武功,便不该如姬妾一般困在府里,眼下情势,依霜翎看来,我该是倾尽所能辅助王爷成事。王爷这般束缚于我,霜翎不服!” 类似的话霜翎也曾说过,只是当时他身边并无欣赏之人,萧轻弦也就没大发雷霆,两人都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今次听来萧轻弦眼神一黯,霜翎甚少反抗,这等忤逆之话更是从未说过,看来此番是真的动了怒。看了一眼霜翎怀里的萧时,萧轻弦心中怒火稍稍平息一些,无论如何霜翎都为自己诞下世子,朝夕相处二十几年,该当不会再移情他人。当下不说话也不责罚,只皱着眉头靠在车壁上看着霜翎。 霜翎此话一出也有些后悔,无论如何出言顶撞大是不该,等了片刻不见萧轻弦责怪,便也软下口气道:“属下出言不逊,还请王爷见谅。只是属下所言,还请王爷三思。” 萧轻弦依旧不说话,闭上眼睛不再看霜翎。 霜翎摸不透萧轻弦的意思,既不像消气又不像盛怒,也就闭口不言,摇着手臂安抚哭闹不休的萧时。萧时今日累了,方才睡着就被萧轻弦惊醒,躺在霜翎怀中委屈的哭红了小脸,没了力气还不肯停下,攥着霜翎的衣角哼闹。霜翎被他闹得头昏脑胀,顾不得再看萧轻弦脸色。直到马车停下萧时依旧在哭闹,霜翎没了办法,不管萧轻弦理不理会,告了个罪便抱着萧时进府去找乳母。方从萧时房中出来,就看见萧轻弦站在门口,手腕一紧被他拿住,霜翎挣了一下未能挣脱,便也不再费力,跟着萧轻弦进了一旁的卧房。 情(那个)欲来势汹汹,霜翎与萧轻弦亲(那个)热久了,没几下便被他带入佳境,只是今日的萧轻弦不似往常温柔,动作键颇有些惩罚的意味,霜翎知他是心中恼怒,只是这般不言不语倒似是默许了自己方才的话。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虽说不懂体谅他人,却不掩其骨子里的温柔,霜翎微微挑唇,迎上去吻住萧轻弦的嘴亲了亲,在他耳边低声道:“多谢王爷。” 原本今日是想惩罚霜翎,耳畔听到了霜翎温柔的话语,动作就再也粗暴不起来,萧轻弦不悦的瞪了霜翎一眼,重新温柔下来,静静的享受着与他契合的身体。 云收雨歇,萧轻弦躺在床上喘息着搂着怀中的人,两人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道:“日后你自己拿捏分寸。”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叫霜翎松了口气,这是答应了不再束缚自己,动了动身子,霜翎只觉萧轻弦留在自己体(那个)内的白浊黏黏腻腻,撑着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便要越过萧轻弦下地。 萧轻弦伸手拦了拦随口问道:“做什么去?” 霜翎顿了顿方含糊道:“我去沐浴,可要给王爷也准备?” 萧轻弦懒懒的嗯了一声,跟着坐起身来,淡淡的道:“快到午饭时候了吧,让紫玉准备水进来,洗过后用饭。” 白日宣(那个)淫,霜翎顿时脸红过耳,垂着眼帘站起身来吩咐守在门外的紫玉准备热水。 霜翎身子渐好,在府中闲得无聊,便重新护送萧轻弦每日上朝。早在萧时的满月宴上他便将京城的官员认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站在宫外无聊,看着进出上朝的官员,更是在心中捋了个清楚。他站在宫墙外等萧轻弦,严峻煊当值时路过宫门也会出来与他寒暄两句,只是职责在身不可久留,霜翎也存了避嫌的心思与他疏远了些,两人倒不如从前热络。严峻煊三日总轮得到两日当值,霜翎也习惯了时常与他见面,只是两日都未见他身影,霜翎心中疑惑,却看到巡逻而过的禁卫军仍旧是严峻煊的副手带领。他与这副手只是点头之交,与外臣相交又是内臣大忌,是以霜翎不好上前发问,只得与那副手点了点头目送他带人走远。 萧轻弦下朝时脸上似有些喜色,外人看来虽仍旧是那般淡然,霜翎却知他心中定有欢喜之事,待回了府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上朝可有何喜事?” 萧轻弦淡笑着点了点头:“萧锁辞自掘坟墓,我替他欢喜而已。” 霜翎有些诧异,今日上朝时还看见了萧锁辞的身影,难不成是朝堂上说了什么冒犯萧洛的话语?忍不住疑惑道:“七王爷?” 萧轻弦笑道:“今日朝堂上父皇大发雷霆,当着朝臣的面杖责萧锁辞十下。” 对王爷的杖责自然比对朝臣轻了不知多少,更何况十下更是伤不到什么,只是起个警示的作用。但萧锁辞深受萧洛喜爱,怎么会平白受了这十下杖责? 抬眼见霜翎面露疑惑之色,萧轻弦微微笑着续道:“萧锁辞前日召严峻煊进府,不知严峻煊哪里冲撞了他,生生叫他打断一根肋骨。” 什么!霜翎一惊,难怪这两日都没见严峻煊身影,原来是受了萧锁辞私刑。莫非萧锁辞是为了当日在皇宫中的事要给严峻煊些苦头吃?想了想霜翎开口问道:“严峻煊身为禁军统领,武功高强,怎么会叫七王爷打断了肋骨?” 萧轻弦依旧笑道:“夜白回报说严峻煊生生受了萧锁辞几下并未反抗。没想到严峻煊如此木讷之人也有这般心思。”严峻煊并不反抗,摆明了是要故意在萧锁辞手下受伤,萧锁辞重伤朝臣,萧洛也不能包庇定会责罚,严峻煊便可一言不发叫萧洛重责萧锁辞。 霜翎闻言却摇了摇头,严峻煊不会有如此心思,八成是觉亏欠萧锁辞让他出气,只是辩解的话与萧轻弦说了也是无益,徒增他不快。霜翎跟着微微笑道:“年根底下责罚七王爷,这样一来七王爷威信立减,恭喜王爷。” 萧轻弦嘴角带笑也甚是开怀,只是样子还需在外人面前做足,当下吩咐老霍带人到七王府送了几位珍贵的药材,看在他人眼中不论真假几分,占得一个兄长宽容慈爱的名分。 萧墨笙的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六,正是元宵过后,宫中自初一至十五休朝,十六这日因着萧墨笙婚事也休了朝。十五这日本该摆家宴,却因着萧墨笙喜事之故取消。天家多年未有嫁娶喜事,迎娶的又是东勺公主,自然不会怠慢,御厨从十四便开始杀鸡宰羊翻炒烹炸忙得不可开交。萧墨笙虽是在宫中迎妃,自己府上却也张灯结彩布置一新,摆了七日的流水席,他不喜热闹,十三那日将陆闻送到宫中自己便躲在王府不肯见客。 萧轻弦与萧墨笙虽仍是淡淡的,却比从前好了许多,等陆闻进宫后便带着霜翎到大王府拜访。 跟来的侍卫去与大王府侍卫通名报姓,霜翎虽是侍卫,却又是萧轻弦的枕边人,便也跟着萧轻弦站在马车旁等大王府侍卫通报,一转眼瞥见街角一个黑衣人影,恍惚是邱梓易的模样,霜翎忙仔细看去,却又不见了踪影。陆闻已经进了宫,邱梓易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疑惑的转过头来正想说与萧轻弦知道,就见大王府的侍卫跑出来请萧轻弦进去,只得将此事按下。 虽是喜事,萧墨笙脸色却并不喜庆,甚至颇有些苍白,霜翎与萧墨笙见过礼便站在萧轻弦身后听他二人说话。 萧轻弦此番来也并无目的,只是因着陆闻的关系心怀歉意。随意说了几句,萧墨笙府上的侍女便送了点心进来,萧墨笙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笑道:“我府上厨子这道点心做得倒是不错,三皇弟可要赏光尝尝。”说着仰起头看了萧轻弦身后的霜翎一眼笑道:“霜翎,你也过来尝尝。” 他这一仰头,脖子从衣领里露了出来,萧轻弦眼神一沉,萧墨笙脖子上几个红红的痕迹他再是熟悉不过,霜翎颈窝处也有几个相似的痕迹,乃是自己前夜含(那个)吮而出。萧墨笙分明说过他心爱之人已死,陆闻身怀六甲自然也不会做这等事,那这脖子上的痕迹从何而来?眯着眼睛在萧墨笙脸上看了看,萧轻弦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口中,萧墨笙身为王爷,只要想要,身边自会有侍寝之人,这等事自己何须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犹豫了好久写不写那个啥,最后决定,隐晦了 妹的竟然头一晕把数字搞混了,多谢ev帮忙指出=v= 第七十六章(上) 第七十六章 萧轻弦看见了这痕迹,霜翎自然也看到,见萧轻弦不动声色移开目光,霜翎也假作不见微微笑道:“多谢大王爷。”走上几步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他并不爱甜食,萧墨笙府上这点心倒是甜咸口味,甚合霜翎胃口,吃的霜翎微微眯上眼笑道:“味道果然不错。” 萧墨笙笑道:“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霜翎,坐下吧。” 霜翎谢过坐在萧轻弦下手,听着萧轻弦与萧墨笙闲话,自己则一块接一块慢慢吃着盘中的点心。 在萧墨笙府上用过午饭晚饭,直到天色擦黑,萧轻弦方才带着霜翎起身告辞。他原本不好热闹,但见萧墨笙临近大婚府上却连个道贺的人都没有,心中微微恻然,又兼萧墨笙府上厨子手艺甚对霜翎胃口,便多留了些时候。 两人上了马车转过街口,霜翎便将见到邱梓易之事说与萧轻弦知晓。萧轻弦深知萧墨笙无心朝政,何况陆闻与邱梓易是表兄妹,思索一番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待两人回府,萧时一日未见他二人,此时上不肯睡去,咧着小嘴正在哭闹。霜翎看他涨紫的小脸不忍,哄着抱在怀里,就听身后萧轻弦沉声吩咐乳母与紫雯道:“你们先出去吧。”霜翎有些诧异转身看着萧轻弦,莫非是他有话要与自己说? 果然等紫雯带上房门,萧轻弦看了渐渐安静的萧时一眼低声道:“我身在孝中,若想给你个名分,还需再等三年。” 竟是为了说这些,霜翎怔了怔方明白他是看萧墨笙成亲怕自己会起了别的心思。感叹于萧轻弦冷淡之下的温柔,霜翎笑着点点头道:“霜翎早就说过,会相信王爷。没这层身份限制,我言行也可自由些,王爷不必多虑。” 萧轻弦嗯了一声不再多话,等霜翎哄睡了萧时,方才又命乳母紫雯二人进来伺候。 十五这日一早,萧墨笙便被萧洛召进宫中,听规矩换礼服闹了一整天,定了十六那日辰时祭天祭祖,巳时迎娶,而后就在宫中大宴群臣。众臣十六卯时便到宫中,等着辰时与萧墨笙一同祭天,至于萧轻弦与萧锁辞,更是十五晚上便进了宫。霜翎身份尴尬,虽是萧时生母,却尚未登得皇族族谱谱,至多算是萧轻弦家臣,自然是入不得宫,他倒也乐的呆在府中陪萧时。 十六不过卯时,霜翎在卧房睡的正香,就听屋梁上一人急促叫道:“大侍卫!”武人警觉立时惊醒,霜翎坐起身子低声道:“谁?” 屋梁上之人道:“大侍卫,属下夜白。” 夜白?萧锁辞此时也该当在皇宫,夜白怎么会在这里?霜翎瞄了瞄屋梁问道:“何事?” 夜白低声道:“大侍卫,昨夜七王爷走前将邱梓易召到书房,属下不敢靠近,只听见他们二人说今日带人从西城门进攻。邱梓易方才离府,属下赶来禀报。” 带人从西城门进攻?霜翎一惊,难不成萧锁辞下定了决心,要联合天水逼宫造反?忙掀被而起,霜翎冷着脸色边穿着衣衫边问道:“可有人追上去了?” 夜白答道:“是,夜永跟着邱梓易,夜孤留在七王府。” 霜翎点点头沉声道:“潜进宫去找机会告知王爷。”顿了顿又道:“务必小心。”听着屋梁上夜白应了一声,霜翎穿好衣衫拿过桌子上的长剑,疾步走出卧房,朝一旁的小书房走去。不待好好研磨,蘸着有些淡的墨汁匆匆写了几句,召过黑鹰,一指齐阵大军所在方向,便匆匆忙忙朝侍卫房走去。尚未到起床时分,侍卫院中一片漆黑,霜翎走到不归门口抬手敲了敲门低声唤道:“不归!” 不归较之霜翎更为警醒,早在他进院时已醒来,听着霜翎敲门便立时打开房门低声问道:“何事?” 霜翎眼神沉静吩咐道:“召集死士随我来。”府中暗卫霜翎号令不得,侍卫身手又不及死士,便径自召了死士随同。府上十五名死士动作奇快,无声无息站在侍卫院中等候霜翎吩咐,霜翎看了看众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带头走了出去。侍卫院中人多口杂,霜翎不便多说,直到带着众死士悄无声息出了南城门方才低声吩咐道:“今日京中恐怕有变,你们跟我到城西截杀邱梓易,万不能叫天水军进了京城。” 众人自知严重,纷纷肃颜答应。 第七十六章(下) 天色尚黑,不必费心隐藏身形,霜翎带着十五死士潜到西城门外,静悄悄的仿佛并无异状,霜翎不知邱梓易会在何处,潜伏在附近的树上静静等待。霜翎心中暗暗皱眉,若有天水大军,单凭自己几人定然拦截不住,要靠齐阵带来的精兵与皇城内的禁军方能阻拦,但若自己几人能置邱梓易于死地,天水军群龙无首自会溃散。想了半晌低声朝身边的不归道:“你带五人去西南林中埋些火药。”邱梓易所带来的黑衣卫武功高强,自己带着十五死士就算是能截杀他们也不能保得全身而退,埋了火药,只要设计将他们引到西南林中,点燃火药,任是神仙也难逃。 不归一怔,想来霜翎此番是要设计彻底除去邱梓易一行人。点了点头答应,一跃而下朝旁边的一棵树上打了个手势,六人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中。 虽是吩咐了不归埋下火药,霜翎心中也是忐忑,府中的确有火药,只是此物威力过强,中者非死即伤,甚少有人用过,霜翎也只是耳闻。邱梓易一心要除掉自己,由自己引他入阵再合适不过,只是入了阵该如何不叫邱梓易起疑,自己又要如何脱身?正等待间,就听身后一人低声道:“大侍卫,找到夜永了。”听声音正是放从皇宫传信回来的夜白。霜翎精神一振,暗卫之间自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现下夜白找到了夜永,自己也就不用在此守株待兔。从树上跃下低声唤道:“不隐!” 一个人影从一旁的树上跃下抱拳道:“大侍卫。” 霜翎从腰间解下府中带出来的金牌吩咐道:“这是王爷的金牌,你带五人在这里留守,若有天水大军异动,就拿着这金牌找城门守卫将领一同抵御,切莫逞强,知道了么?” 不隐点头答应。 霜翎抬头又道:“其余四人随我来。” 就听几声风响,四个人影站在霜翎身边,不隐重新隐回树上。霜翎吸了口气朝暗处夜白道:“前面带路。” 夜白平板的声音应了一声,风声响起朝西掠去,间或抛下一枚树叶为霜翎五人指明方向。 萧墨笙一夜未睡,被繁琐的礼节折磨的没了耐性,试过了大红的喜服,穿着祭天祭祖的礼服躲在房中与萧轻弦萧锁辞三人闲话,唯有萧海乐爱热闹,一晚上一直精神奕奕跑进跑出。 萧锁辞看着萧墨笙身上的礼服呵呵而笑:“大皇兄这礼服做的可真是费了不少功夫,瞧瞧这些花纹,明的暗的真叫人眼花。我听说宫中的裁缝为了大皇兄这件礼服忙了整整两个月。” 萧墨笙跟着看了一眼身上的礼服皱眉叹道:“可不是两个月,三五日便叫我进宫来试上一试。” 萧锁辞哈哈大笑,连萧轻弦看着萧墨笙的神色也淡淡笑出来。萧锁辞转了转眼睛看了萧墨笙一眼又道:“大皇兄娶了东勺公主,这么厉害的皇嫂日后可要管住大皇兄了。” 萧墨笙顿了顿方道:“我要的本就是一心一意,你又不是不知。” 萧锁辞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我自是知晓大皇兄性子,可日后大皇兄再遇到所爱之人该如何是好?” 萧墨笙脸色瞬时一变,萧轻弦心中也是一惊,想起前日看到的萧墨笙脖子上的痕迹,不禁也转过头看着萧墨笙如何回答。 等了半晌萧墨笙方垂下眼帘端起茶喝了一口方笑道:“七皇弟说笑了,我既娶了闻儿,便自然会一心一意。” 萧锁辞笑得开怀,仿佛方才那些话都并非出自他口点头笑道:“大皇兄说的是。” 三人正说话间,就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萧海乐带着一身寒意走进来坐到火炉旁搓了搓手道:“外面可真是冷,瞧这天气似是要下雪了。”说着转头看了萧轻弦一眼笑道:“三皇兄,外面放烟花呢,陪我出去瞧瞧好不好?”他平素私下里叫萧轻弦哥哥,只是此时在两位皇兄面前,也只得收敛了唤他三皇兄。 萧轻弦微微一怔,自己不喜热闹萧海乐最是清楚,怎么会无缘无故叫自己陪他看烟花?他与萧海乐一母同胞心意相通,看了他一眼便知他是有话与自己说,站起身来由着宫女替他穿上大氅淡淡的道:“走吧。” 他兄弟二人情谊甚笃,私下有话要说也不奇怪,萧墨笙与萧锁辞都坐在椅子上不动,只看着他二人开门出去。 待出了房门走出几步萧轻弦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果然萧海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条塞给萧轻弦答道:“方才在外面有人给我。” 萧轻弦展开一看,脸色大变,字迹歪歪扭扭甚是凌乱,正是夜白所书。字条简短,只说萧锁辞吩咐邱梓易从西城门攻进,自己此时决计脱身不得,但若回报给萧洛,是真的便好,若是假的,少不得一个陷害的罪名。萧轻弦知霜翎在宫外定会有动作,深吸了几口气,只盼霜翎应变得当,真能擒住邱梓易才好。 第七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一章半,我是有多想赶紧完结掉这篇文= = 第七十七章 跟着夜白隐藏着身形,穿过城西树林,果然隐隐约约听到风中传来人说话之声。霜翎停住脚步朝身边几人点了点头,看着他们隐入树影,自己也屏住气息慢慢朝前潜去。 风中断断续续传来人声道:“回禀皇子,人已沿着山路潜行过来,半个时辰内便可到齐。” 有人嗯了一声道:“再过半个时辰,宫中当是祭天祭祖之时,很好。”听声音正是邱梓易。 霜翎稳住气息慢慢退远几步,朝暗处招了招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之人站到自己身边,乃是不轻易示以人前的夜白。霜翎拿起夜白的手在他手心写道:“进宫请王爷回禀皇上。” 夜白识字虽不多,好在霜翎写的慢,这几字他倒也认得,点了点头便没了踪影。 霜翎等了片刻,听着邱梓易几人沉寂下来,邱梓易在等,他可等不得,自己只有五人,若等来天水大军则是死路一条。心意已定,霜翎屏住气息又向前走了几步,极轻的拔出贴身藏着的匕首,无声无息溜了出去,一匕刺向坐在树桩上的邱梓易胸口。 邱梓易反应极快,听得身后破空之声,头都未回抬起手中的长剑便架住。霜翎借力翻身,将匕首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自己的长剑看着邱梓易冷笑道:“天水皇子,你这是来挑起两国纷争么?” 邱梓易此时也站起身来,看清了眼前的人影,手中提着长剑冷冷一哼:“霜翎?本想饶你一命,没想到你自投罗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霜翎不动声色看了看四周,邱梓易身边的八名黑衣卫都在,自己此行不为动手,只为引他们到西南树林,想了片刻朝身后一招手,跟来的四名死士齐出,朝邱梓易几人攻去。 霜翎亦是揉身而上,边战边不动神色的引着邱梓易几人朝西南退去。 萧轻弦脸上虽平静无波,心中却是焦急,以霜翎性格,一定不会放任邱梓易带领天水军打到城门下,定会半路拦截邱梓易几人,他该如何是邱梓易对手,如若受伤该如何是好? 看烟花看的冷了,萧轻弦与萧海乐重新回到房中,萧海乐笑呵呵的朝萧墨笙两人道:“大皇兄、七皇兄,外面烟花放的真的好生热闹,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该祭天祭祖,烟花也就放不成了,大皇兄、七皇兄不出去看看么?” 萧墨笙与萧锁辞心中都有事,哪有心思去看烟花?均是摇头说冷,躲在房中不肯出去。萧海乐只是没话找话,见他二人不去也不强求,跟着一同坐在房中闲聊。有了萧海乐,房中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四人虽都是一夜没睡,有萧海乐说说笑笑,倒也并不觉困倦。 围在火炉边闲话,半个时辰时间易过,四人听着门外小太监唤道:“四位王爷,祭天祭祖时辰到了。”四人站起身来整整衣衫,萧墨笙带头走了出去。 萧轻弦跟着走了几步,忽的有种熟悉的感觉,顿住脚步弯下腰假作整理脚上的靴子,慢了萧锁辞一步,再直起身来时唤住萧墨笙微微笑道:“大皇兄,臣弟忽的有些内急,皇兄带两位皇弟先行一步,臣弟随后就来。”笑着看萧墨笙三人走远,几步走到暗处低声道:“何事?” 天色尚黑,宫中人又多,夜白不敢躲在屋梁上说话,怕叫人听了去,便一跃下地附在萧轻弦耳边急声道:“回王爷,大侍卫请王爷回禀皇上。”说罢身影一闪又复不见。 萧轻弦一惊,霜翎不是冒失之人,能说出这般话,可见是已对上邱梓易。夜白并不回禀,可见霜翎并未受伤也并无危险,萧轻弦心中微微放下了些心,紧了紧大氅疾步朝祭台走去。 霜翎意图不敢过于明显,又兼人数远远少过邱梓易一行人,是以吃力非常,只好顺势假作不敌之状边战边退。 邱梓易前次没能杀得霜翎,反而激怒了萧轻弦,叫萧轻弦明里暗里给萧锁辞使绊,萧锁辞过的不如意,邱梓易计划自然也不能如意,这段时间过的着实不畅快,怨气也自然发泄在霜翎头上,一招一式毫不留情,虽察觉到了霜翎是慢慢朝着西南方向而退,却想着尽快除掉他跟了上去。 霜翎武功不及四名死士,他们四人以一敌二抵挡着邱梓易的黑衣卫,腾不出手帮霜翎,邱梓易武功稍高过霜翎,不过一顿饭时间,霜翎与四名死士身上都挂了彩。 被邱梓易一剑刺在左腿,霜翎动作迟缓下来,左右看了看四名死士,他们都是只攻不守的打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吓人,虽未必伤到了要害,但若不尽快止血,体力流失定然难敌。如今只得冒一冒险,只盼邱梓易要杀自己的心念坚定。主意已定,霜翎躲开邱梓易的一剑,低声喝道:“快退!”说着朝西南奔去。 其余四人虽不明其意,但霜翎之话便是命令,纷纷找了空隙跟随而去。 邱梓易脚步顿了顿,霜翎此行引人上钩的意思太过明显,自己若追去恐怕会落了他的陷阱。只是这等大好机会不是天天都有,放他离去任由他去通风报信也是后患,想了想仍旧提剑追上,只要动作快些杀了他们几人,便能避开他们的陷阱,又能一除后患。 见邱梓易果然追上,霜翎心中一喜,且不管邱梓易心中作何想法,只要自己脚程够快就能将他们引入不归所部的火药阵中,到时候任他有三头六臂也休想活命。脚下发足狂奔,霜翎在心中算了算时辰,宫中该是祭天祭祖的时候了,夜白也该将消息传给萧轻弦了吧。 邱梓易带着八名黑衣卫紧紧追在后面,霜翎武功虽不及他,轻功倒是半斤八两,一时间僵持不下,直追到了城西南的树林,就见前面的四名黑衣人一闪都隐入林中,独留霜翎一人在密林中奔逃。邱梓易停住脚步拦□后的黑衣卫,可见这里便是霜翎部下的陷阱,天色未亮,如此密林的确是不错的藏身之处,邱梓易眯了眯眼,只是若想凭三王府的区区几个侍卫伤到自己也非易事。当下朝身后八人吩咐道:“林中定有埋伏自己小心。”说罢提气追了上去。 死士之间同暗卫之间相同,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霜翎跟着自己带来的死士朝不归方向而去,感受着身后的气息,邱梓易仍旧追在后面,自己的功夫倒没白费。邱梓易不会猜不到这是陷阱,只是火药这种东西甚是稀罕,想必邱梓易不会想到,认为自己只是布了人手截杀他们才放心大胆的追了过来。霜翎暗中庆幸,脚步不敢稍慢,朝着密林中行去。 萧洛站在祭台正前方,萧轻弦跪在供桌之后心中颇有些焦急,宫中制式甚严,他找不到机会与萧洛单独相处。眼看天色渐亮,待礼官念完了这段祝词,就该到殿中去观礼,到时候更难与萧洛说上一句话。 只是心急无用,礼官慢慢的念完了手中捧着的祝词,萧洛脸色严肃的带着百官走下祭台,朝大殿走去。 萧轻弦跟在萧墨笙身后,抬眼看着走在前面的萧洛,萧锁辞逼宫这种事乃是皇家丑闻,他不能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说出,只能找机会私下告诉萧洛。不知霜翎现下情况如何,他虽不能调度暗卫,却能随意调度侍卫与死士,该当是安全无虞吧。 长长的仪仗队走回大殿时,天色已经亮起,萧洛脸上有了些笑颜,坐在正前方的龙椅上看着殿门。过不多一会,萧墨笙换□上的礼服,身着喜服,牵着一样身着大红嫁衣的陆闻慢慢走进殿来。 陆闻身孕已有九个月,走路都有些笨拙,虽是繁复的礼服做了些遮挡,众臣却也都一眼看出了她身形有异,原本安安静静的大殿上顿时有了些议论之声。 萧洛坐在龙椅上摆了摆手沉声道:“陆闻公主与我皇儿早就结识,更是怀了龙孙,公主身份尊贵,不该无名无份,朕便选了个良辰吉日与他二人成婚。诸位爱卿可是心存疑虑?” 萧洛既这样说,众臣又怎敢再有异议,纷纷转了笑脸恭喜萧墨笙得妻又得子。 萧墨笙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扶着陆闻。 萧轻弦既对陆闻无意,心中便无波澜,只是暗中盘算该如何告知萧洛萧锁辞阴谋,眼睛虽一直看着萧墨笙两人,心思却完全不在大殿之中。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天色亮得甚快,仿佛从微明到大亮只是瞬间,身前引路的死士不言脚步慢了下来,霜翎知不归定在左近,果然风声响起,不归现了身形,不言得了命令一般隐去。忽的头顶一阵鹰啼,霜翎仓促间抬头一瞥,正是萧轻弦的黑鹰,如此看来齐阵已带精兵而至,自己需尽快将邱梓易引入阵中除去。 不归在前带着霜翎朝自己部下的雷火阵奔去,口中低低的道:“不远他们守在阵口,我去引他们入阵,你先往东北方向出阵。” 霜翎脚步一顿,隐隐感到不妥:“为何要我先出阵?” 不归依旧冷着脸低声道:“雷火阵威力太大,我怕以你轻功躲闪不及。” 霜翎问道:“你定然能躲闪开来?” 不归面色沉寂一点头道:“自然。” 霜翎未曾见过雷火阵的威力,嗯了一声不再答话。不远几人都守在阵口,想来火药威力再大也不能波及,不归乃是死士之首,这般信誓坦坦该是真能闪避的了。 片刻已到了阵口处,不归停下脚步朝霜翎使了个眼色,霜翎也停下脚步等着邱梓易一行人赶上。 邱梓易倒是意外,霜翎身后仍是一片茂林,仔细感觉也并无多少人的气息,难不成这里埋伏的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当下也停下脚步,定定的站在霜翎对面。 不归一瞬间有些窒息的感觉,眼前的邱梓易与那人实在太像,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势都看不出半点差别,依稀便是那个搂着自己不肯放手,满脸痞色的人。 邱梓易仔细看了看霜翎身后,冷笑一声开口道:“大侍卫这是要唱空城计了么?” 目光扫过自己时一脸漠然,不归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朝身边的霜翎一使眼色。 霜翎微一点头,足下一点便入了阵。 平息下了众臣心中的疑问,萧墨笙嘴角微微含笑,扶着身怀六甲的陆闻走到大殿中央。 礼官捧着祝词亢声而念,群臣也都站在两旁安安静静,一时间殿中只余礼官的声音。 待他一段祝词念完,萧墨笙含笑扶着陆闻走到玉阶之下朝萧洛跪了下去。无论自己是真心假心抑或无心,余生都要与陆闻走下去,曾经叫自己恋的神魂颠倒的赵易,后来叫自己恨得铭心刻骨的邱梓易,都没必要再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身边的陆闻动作笨拙,萧墨笙伸出手扶着她慢慢跪下,当年邱梓易还是赵易的时候,正月十五那天,自己曾与他溜出王府跑到月老祠,也是这般双双而跪,只是面前无人受礼,只有泥塑土筑的月老呵呵而笑。 邱梓易毫不迟疑揉身追上,自己身边有黑衣卫,就算林中有鬼也无所畏惧。 霜翎抢在不归身前几个起落,朝着不归所说的东北方退去。 不归冷不防几个抢攻,眼角瞥到霜翎差不多已退到阵外,匕首几下猛刺逼开了邱梓易几步,他身后的黑衣卫随即跟上,四柄长剑同时刺中不归。不归一声口哨,自己贴着地朝南方掠出。 邱梓易心中诧异,霜翎并无停留继续朝着东北方向而去,仿佛并无留下抵抗的意思,只有这个黑衣的侍卫抵挡自己与黑衣卫,难不成霜翎真的是只想脱身?一个犹豫间,就叫不归的几下猛刺逼开,当下眯了眯眼睛将身后的黑衣卫拦住,心中犹豫着是该继续追霜翎,还是先将附近这些碍事的喽啰都除去。 霜翎已退出了雷火阵,就看见不归身上挂彩狼狈朝阵外而退。只是他被人刺了四剑,伸手难免不灵活,若在他退出阵前火药便炸……霜翎不敢想下去,几个起落便跃回了阵中。他腿上亦受了剑伤,这几下用力叫伤口都挣裂开来,鲜血直迸。霜翎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奔到不归身边。 不归心中又气又急,自己两人一入阵,不远便会点燃火线,不知此时烧到了哪里,自己已叫他出阵,他这是又回来送死么? 霜翎一现身,邱梓易低喝一声带着黑衣卫霎时追了过来。此刻离阵外不过几步路程,不归与霜翎相互拉拽着朝阵外奔去。 拜过了萧洛,萧墨笙扶陆闻站起身来,跟着礼官所唱对拜。 原本静站的群臣并非傻子,这种时候自然要说些吉祥话讨萧洛与萧墨笙的欢喜,纷纷喜笑颜开大声祝贺起来。 也是霜翎两人运气极好,邱梓易一行人正待发足而追时,“轰隆”一声巨响,随即而来的热浪顶的霜翎不归两人飞了出去。 他二人本已快逃出雷火阵,不归分量又拿捏得极好,是以两人只是被冲出,重重的摔在了一旁。 雷火阵爆后,密林瞬时燃起熊熊大火,隐在暗处的不言不远几人疾奔过来扶起霜翎不归两人便朝林外奔去。 待对拜过后,萧墨笙朝萧洛告过罪,叫过陆闻的侍女扶她回去歇息,自己则留在大殿上与群臣说说笑笑。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心中虽是一派死水,脸上却是笑得开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吉祥话也都一一应对,端的半点破绽都无。 霜翎被震出去时眼前一黑的确是昏了过去,只是不归一直护在他身后,是以只是昏了一会便清醒过来,吃力的转过头看见不归仍旧未醒,背上斑斑驳驳尽是血迹,一件黑衣也给火烧的没了大半。他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吩咐不宇将不归送回王府请大夫好生照料,自己则与不言几人朝城西而去。今日天水军都集在西城外,齐阵的精兵也都埋伏在天水军之后,虽能打得天水军出其不意,霜翎却并不想萧轻弦私自调兵之事被萧洛知晓,萧轻弦若能及时告知萧洛,调得禁军与天水军对抗则是最好。如若出了岔子,萧洛不信萧轻弦之言,自己也不能叫萧锁辞如此轻易逼宫,陷萧轻弦于险境。 此时群臣都围在萧墨笙与萧洛身边庆贺,萧轻弦终是找到机会,疾步走到萧洛身边,朝萧洛身侧的周承弼等几位重臣抱拳告了个罪,附在萧洛耳边低声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相告。” 萧洛虽不喜萧轻弦,但也知此子之能,断不会因着不确定的小事这样神情严肃,当下挥了挥手朝周承弼几人道:“朕乏了,先去后面歇一歇。”又朝萧轻弦道:“随朕来吧。” 他这架势分明是要与萧轻弦密谈,周承弼几人宦海沉浮这许多年自然不会不识趣,躬身送走两人。 跟着萧洛进了一旁的偏殿,萧轻弦立即跪在萧洛身前肃声道:“禀父皇,儿臣得到确切消息,萧锁辞勾结天水皇子邱梓易,今日在西城门外集结大军意图谋反!” “什么!”萧洛立时瞪大了眼睛,手中端着的茶杯被他一掷而出,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厉声问道:“此话当真?” 为人君者,最忌讳的莫过于逼宫造反之事,萧轻弦依旧垂着头答道:“千真万确,霜翎已带了儿臣府上人马截杀邱梓易,此刻胜负未知,求父皇派出禁军支援。” 萧洛心中又惊又怒,他这些年来对萧锁辞宠溺异常,心中隐隐定下传位于他,只是这段时日萧锁辞又是逼死宫女又是对严峻煊私下用刑叫他无法向朝臣交代,这才多罚了他几次以示惩戒,难不成他这就记恨在心等不及了么? 萧轻弦看了一眼萧洛的神色低头续道:“儿臣也未想到萧锁辞竟有如此大胆勾结天水,只是眼下情势非常,还请父皇日后再降罪。” 萧洛深深吸了几口气,冷冷扬声唤道:“福喜!” 门外福喜答应一声推门进来躬身道:“皇上。” 萧洛冷笑一声道:“去将严峻煊叫过来。” 严峻煊?他不是被萧锁辞打断了肋骨在家休养?萧轻弦疑惑的抬起头看着萧洛。 萧洛看出他的疑问冷哼一声道:“那个畜生何德何能能伤到严峻煊?只是朕为了对付丹凤叫他装作伤重罢了。” 原来如此,萧轻弦垂下头暗暗思量,要严峻煊躲起来掩人耳目,果然丹凤就在元信,只是不知会何时出现罢了。 既有严峻煊带禁军支援,萧轻弦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想来霜翎该是安全无虞。只听头顶萧洛冷笑道:“随朕回去,这场戏朕可是排了许久,就要唱给丹凤瞧瞧。” 难不成萧洛今日也要趁乱除去丹凤?萧轻弦脸上神色不动点了点头答道:“是,父皇。”站起身来扶着萧洛重新回大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奇邱梓易和萧墨笙的童鞋们,乃们悲剧了,这对be来着……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霜寒未至 作者:曋渊 第14节 第七十九章(完结) 第七十九章 大殿之上群臣来来往往,一个个喜气洋洋仿佛如自己娶妻一般。萧轻弦方扶着萧洛坐下,就察觉到耳畔一阵微风,转头一看,肩膀上落了些许灰尘。日日有人打扫的大殿竟会有灰尘,此事自不寻常,萧轻弦顿时便知是自己的暗卫有事禀报,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退至萧洛身后的屏风之后,果然一个小纸卷落了下来。萧轻弦弯腰捡起,纸卷上清清秀秀写着几个字:殿中藏有擅毒之人。夜白乃是暗卫之首,但大字识不了几个,偶尔写字都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而今日跟着萧轻弦进宫的夜雨却是颇有些文采,字也写得清秀。擅毒之人,莫非就是萧洛等了许久的丹凤?萧轻弦做了个擒住他的手势,将纸条塞进袖中,又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所幸殿上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并没人注意他方才的举动。 大殿上自然不会渴了饿了朝中众臣,太监宫女流水般送上茶水点心,卯时便进宫来,时间仓促,宫中虽有早膳,大多数却没能落个饱腹,如今又快到午膳时分,均是饿的饥肠辘辘,年长的端着些架子只捧着茶水慢慢啜饮,平素举止不甚注意的已有人捻了点心来吃。 萧轻弦找了个地方坐下,旁边自有伺候的宫女递上热茶,用盖子拨开浮沫,尚未来得及饮一口,就听“当啷”一声有人的茶碗坠地。萧轻弦一怔,大喜的日子怎么会有人手脚粗糙到这种地步? 礼官立时大声笑道:“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接着便有人扑通跪下战战兢兢得道:“微臣该死,皇上饶命!” 萧轻弦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方才站起身来,就听又是“当啷”一声,一人手里的茶碗又坠了地。情知不对,萧轻弦几步走到前面,就见原先一人仍旧在不断冲着萧洛磕头,只是嘴唇已泛出青黑色,正是中毒症状。萧轻弦脸色一沉奔到萧洛身边站定,冷冷一扫群臣喝道:“将口中之物吐出!”他的确是大意了,明知殿上有擅毒之人,竟还没想到他大庭广众之下在茶点中下毒。 萧洛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狠狠地将茶杯扔在地上,随着“哗啦”一声,殿门忽的大开,十几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人提着刀剑冲了进来。萧洛扬声道:“还需朕请丹凤国主出来么?” 萧轻弦紧了紧拳,入宫不得携带利器,是以他手中并无武器,能叫丹凤在众人茶水点心中下毒,可见夜雨尚未得手,自己还需小心在意。 果然听得一人呵呵低笑,原本站在殿中端着茶点盘子的一个宫女扔下手中的盘子,忽的身材暴长,挑唇微微笑道:“萧洛呢,就算是你早有准备,你还能真舍得这些朝臣置我于死地?” 萧洛扫视一圈并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朝几名侍卫一摆手。 丹凤懒洋洋的看了殿门一眼笑道:“果真狠心呢,这些人命都不要了。”说着足尖一点反而朝萧洛方向袭来。 萧轻弦眼神一闪,丹凤莫不是真的不顾生死单枪匹马要来与萧洛同归于尽?念头还未转完,就觉风声从梁上袭下,忙闪身一避,谁知竟是一个人五花大绑叫人从梁上扔了下来。萧轻弦一怔便认出正是慕容元枫,原来夜雨所说的藏在殿中擅毒之人根本不是丹凤,而是慕容元枫。以慕容元枫的毒术,自然能片刻之内便叫殿中众人都毫无还手之力,萧轻弦暗中庆幸自己先吩咐了夜雨将他擒住。当下毫不迟疑将慕容元枫身子踩在脚下厉声喝道:“丹凤,你还敢来么?”他手中并无兵刃,朝站的最近的一名侍卫扬了扬手,那人躬身上前将长剑奉上,萧轻弦一把接过将剑刃抵在慕容元枫颈上,抬眼盯着丹凤动作。 丹凤显然没料到屋梁上仍潜伏有人,慕容元枫武功不高,叫人抓了个正着。他原本便想慕容元枫在暗处施毒麻痹殿中众人,到时候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擒住萧洛,眼下计谋被人识破,丹凤也只得站住脚步挑眉笑道:“三王爷呢,真是好久不见呢。” 萧轻弦冷笑道:“相见不如不见,国主美意本王无福消受。” 丹凤眼光一转又看向萧洛笑道:“皇上真是不讲信用呢,说好借我之力助你除去天水大患,怎么今日反倒对我刀剑相向了呢。” 萧洛看见躺在地上的慕容元枫,有些意外的看了萧轻弦一眼,又重新坐□来道:“朕原本以为丹凤国主是本分之人,没想到国主对我皇子下毒,又要挟朕以令群臣,想必助朕成事是假,野心勃勃要吞并我元信才是真吧。”说着冷笑一声斥道:“弹丸小国,不自量力!” 萧轻弦眯起眼睛,原来丹凤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找个终身所依,先与萧洛商谈,再设法住进三王府,最后与萧锁辞勾结,惹出这许多事,用尽离间之计,为的就是挟持元信为南疆谋利!这哪里是那个毫无野心空有美貌的南疆国主,他心中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南疆国事! 萧洛侮辱南疆的话语叫丹凤细长的眸子中多了几抹狠色,伸手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冷哼一声道:“弹丸小国呢,不也逼得你元信天家失和?” 此乃宫廷秘闻,萧轻弦自然不能让丹凤再说下去,冷冷打断道:“丹凤国主可要慎言,我元信天家父子亲睦,哪来失和一说?” 丹凤冷笑着环视大殿一周,只见人人垂首闭眼装聋作哑,这等皇家秘事,朝臣自然避之不及。转回头看着萧轻弦笑道:“父子亲睦呢。萧洛平素最宠萧锁辞,可他奸(那个)杀母妃殿中宫女,重伤朝臣,与南疆天水勾结,如今更是兵临城下呢……”说着重新转头寻找着萧锁辞的身影,看了一圈脸上重新带笑道:“怎么不算是天家失和呢。” 萧锁辞与敌国勾结之事萧轻弦自然知晓,只是那奸(那个)杀宫女之事他是从慕容元枫口中得知,想来慕容元枫在其中也做了不少手脚,挑拨的萧洛对萧锁辞气恼非常。若在平日他自会落井下石叫萧锁辞翻身不得,只是今日大敌在前,萧轻弦闭口不言,只转头看着萧洛。 萧洛跟着丹凤的目光在众臣之中一望,果然不知何时萧锁辞失了踪影,心中更加笃定方才萧轻弦回报非虚,冷笑道:“原来如此,朕倒不知丹凤国主下了如此功夫。只是那个不孝子朕早已防备,倒是有劳丹凤国主给朕找了个好由头。”说罢朝殿中侍卫道:“还等什么?给朕将此人擒下!” 丹凤使毒手段高明,又兼有慕容元枫相帮,原本信心满满能擒得萧洛,现如今反被围困,再不迟疑洒出一捧捧药粉想要制住殿中侍卫。 萧洛对此早有防备,众侍卫迅速以巾覆面,屏住呼吸朝丹凤攻去。丹凤撒出剧毒,顿时有几人倒地,但禁军人数何其多?层层围上,不多时便将丹凤逼得退无可退,小小一圈将他困在殿中。丹凤身上不知带了多少种奇毒,萧洛早就吩咐过不可近身,是以众侍卫并不再靠近。 早在丹凤撒毒之时,萧洛已带人走出殿外,萧轻弦自然也提着慕容元枫跟上。众侍卫围住丹凤,为首一人走出殿外回禀道:“回皇上,此刻已然擒住。”声如洪钟,正是本该告老的禁军统领方大人。 萧洛嗯了一声冷声道:“切勿近身,赐死吧。” 方大人躬身答应,重新进殿,众侍卫得了命令,纷纷将手中长剑做箭掷出,毫无招式。丹凤所长乃在毒药,平素都是用药模糊了人的神智再动手,此刻血肉之躯哪能抵挡这许多长剑?不过片刻被几柄长剑穿身而过,不甘的瞪着细长的双眼狠狠看着殿外,人却已气绝而亡。 听了方大人回报,萧洛冷哼一声朝殿内看了一眼道:“年纪尚轻,还道朕果真看不透他的把戏么?将人悬在城外曝尸示众。” 单枪匹马凭着一手使毒功夫独闯皇宫,丹凤想必是想险中求胜,与城外的天水大军内外夹击,却不想萧洛老奸巨猾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容元枫忽的呵呵而笑,萧轻弦本念着他救了霜翎一命,不愿亲自动手,此刻听他笑得有些反常,淡淡开口问道:“有何可笑?你南疆国主已死,也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 慕容元枫趴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声音却是平淡:“南疆弹丸小国,此番事败,元信兵强马壮,想要吞并也并非难事,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 萧轻弦看了萧洛一眼,只见他淡漠的转身朝外走去,便知他对慕容元枫所说毫无兴趣,提剑便要下手,就听慕容元枫忽然道:“萧洛,你贵为大国天子,敢将我留在身边,我慕容元枫敬你胆魄!” 萧洛脚步顿了顿,萧轻弦眯起眼,手下也缓了缓,想不到父皇早就知道慕容元枫的身份,听他话中之意,也许当年就是丹凤留在父皇身边为他调理身子以显其诚意。 慕容元枫深深吸了口气:“我在元信留了近十载,所见之人、所闻之事皆是元信之人之事,人非草木,慕容元枫并非无心之人。多谢皇上成全!”说罢忽的一用力从萧轻弦脚下挣脱,朝他手上提着的长剑上撞去。 闻言萧轻弦一怔,慕容元枫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叫人心中不解,还未及反应就被慕容元枫挣脱,而后手中长剑一沉,剑刃上已多了一人的鲜血。萧轻弦慢慢收回长剑,慕容元枫并非无心之人……萧洛先是得知萧锁辞萧海乐身中剧毒,后又知丹凤潜伏在元信宫中,最后在萧墨笙大婚之时将他一举击杀,如此种种绝非巧合,萧洛也并非神算之人,这么说来根本就是有慕容元枫为他通风报信。萧轻弦低下头,慕容元枫依旧是一袭白衣,只是眼下倒在血泊之中狼狈万分,不复初见时的飘然之意,没想到留在元信这许多年,竟叫他改了心性,背叛了丹凤,但他仍是南疆人,背叛南疆便也不会在元信苟活。萧轻弦暗暗叹了口气,将染了血的长剑掷在地上,快步走回萧洛身后。 萧洛一直未曾转身,朝方大人沉声吩咐道:“快去将殿中众臣移出。”说罢便带着福喜几人朝宫城门处走去。 萧洛此行必是去平定城下叛乱,萧轻弦提步跟上,果然见皇城门处已背了銮驾马匹,萧洛并不阻拦,自有人牵过马匹送到萧轻弦手中,萧轻弦挂心霜翎,翻身上马抢了出去。 不隐得了霜翎传令,带着萧轻弦的金牌早早报知守城将领紧闭城门,在西城门上密密麻麻布下弓箭手。 萧锁辞待萧墨笙拜过天地便潜出皇宫,自然得了消息得知邱梓易不见踪影,他沉不住气自去西城门外亲自督战,但手下皆是天水大军,怎会听他号令,是以两边僵持不下,反而露了行迹。萧锁辞既已下定决心,索性不再遮掩,带着天水大军围在城下与守城将士对峙。天水大军围在西城门外黑压压一片,却也不轻易妄动,待看到严峻煊身影时萧锁辞方觉不妙,当下再不迟疑,吩咐城下天水大军用箭掩护意图冲开城门。一时间城上城下乱箭飞舞,天水大军亏在地形、人数,待萧洛銮驾到时已现颓势。 事到如今胜负已无悬念,萧轻弦自然不会跟着萧洛到阵前,带着府中暗卫从南门而出,循着夜白所示自去与霜翎会合。虽料到霜翎在邱梓易手上不会安然无恙,但看到他腿上兀自流血的伤口和烧焦了几缕的头发时还是心中一抽。比往次更甚的后怕叫萧轻弦几乎乱了手脚,策马奔到霜翎身边后翻身下马将霜翎紧紧抱在怀中,半晌仍是不能言语。 霜翎也有些吃惊,他虽知萧洛不会放任萧锁辞不管,却也没想到萧轻弦会独自寻来,怔了怔方唤道:“王爷。”萧轻弦手劲极大,勒的霜翎几乎喘不上气,却仍是觉得瞬时安下心来。 如今胜券在握,齐阵亦带兵至城下这等事萧轻弦自然不会让萧洛知晓,黑鹰传信与齐阵,叫他带着手下精兵悄无声息潜回西方边境。 萧锁辞逼宫造反弄得满城风雨,触到了萧洛的逆鳞,两军对峙时便下令格杀,而后同天水军士尸体一同丢在城下焚化。萧洛所定自然没人敢置喙,只是此事过后萧洛仿佛苍老不少,身子也越来越差,不过两月便驾崩而去,传位三子萧轻弦。 萧墨笙大婚那日丹凤的毒药着实伤了不少朝臣,萧轻弦登基后索性栽培一批自己的人手,萧洛手下的老臣凋零不少,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如此。 元信新帝登基的理所应当,他国毫无可趁之机,毗邻的南疆更是失了国主大乱一场,萧轻弦派严峻煊领兵南伐,顺顺当当将南疆收入元信国土之中。 萧轻弦脸上虽仍是一片淡然,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柔和,在御花园中负手而立淡淡唤了一声:“霜翎。” 身后霜翎一袭青衣亦是长身玉立,只是腰腹处并未勒紧,只是松松的用衣带系住,眯着眼仰头晒着太阳,听见萧轻弦声音方回应道:“皇上。” 萧轻弦淡淡一笑道:“你现□子不一般,莫要受累。” 霜翎嗯了一声却不多言。 萧轻弦叹了口气转头看了霜翎一眼肃声道:“霜翎,这江山帝位朕争了近三十年,死了无数人,血流成河,说什么也不会放弃,你可明白?” 霜翎拱手道:“皇上何出此言?霜翎从未想过。”其实并非从未想过,与所爱之人自由自在逍遥一世又怎能不想?只是萧轻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放下这元信江山。 萧轻弦定定看着霜翎半晌,嘴角又是微微挑起一抹淡笑:“只是朕允你,今生今世后宫只有你一人。” 这等承诺太重,霜翎忽的不敢看萧轻弦的双眼,避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萧轻弦走上前几步,伸手将霜翎肩上一片梅花瓣拂落低声道:“至于后宫不得干政,朕也会为你放权。” 忽的又有风吹过,初春的风已无冰冷之意,寒霜不至,人心亦暖。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拖了这么长,但是终于完!结!了! 关于正文,我觉得还有几个人需要额外解释一下: no1 邱梓易:此乃元信的邱梓易,这厮到底死没死。筒子们如果希望他别再出来祸害人,那他就死了,如果希望他虎躯一震邪魅一笑什么的和萧墨笙he,请自行脑内,这个完全可以有…… no2 霜翎:他又怀上真的不是我的错,吴映明明说过如果第一胎不是个男孩那就再生,是他们没把这话当回事,不注意避(那个)孕…… no3 萧海乐:我只是好奇,筒子们怎么叫这孩子啊,我想的是萧海yue,但是我姐坚持认为是萧海le…… 最后,多谢一直追着这篇文的筒子们,开始写的时候我没想着有人会看,毕竟jj这么深的水,我这种透明连操作都没弄清楚,后来看到有人在看真的有一种惊喜感,拜谢!提前给筒子们拜早年(o)/~ 本书籍由耽美啦网书友整理制作上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耽美啦txt下载网(dani) 第1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