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断袖》 正文 第1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我家竹马是断袖》作者:无崖 文案: 你可曾想念过一个人,到肝肠寸断的地步?在他离你而去之后。“堂堂四大公子,那雪小王爷竟有断袖之癖!”“难怪!瞧他生得那一副妖精模样,不知勾引了锦纶城多少男人……” 一段难能可贵的竹马情谊只因为一句“我喜欢你”而悄然发生改变。逃避,破裂,失去,追寻,后悔莫及……庭前种了梅树一棵,梅花开了一遍又一遍,落一地,红了霜雪一季又一季……可迟迟等不到离人归来,冷漠的伪装 标签:古风 正剧 王爷 总受 冰山 ================== ☆、第1章寒雪迎风 “寒浕,我且只问你一句,撇开你我之间兄弟情谊不说,这么多年来,你于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感情?” “没有。” …… “又是一年霜雪,今年的梅花儿也开了,迎风,你怎么还不回来……” …… 正值腊月寒冬之际,冷风瑟瑟刺骨寒,人们大多选择窝在家里烤烤火。一杯热茶,几句家常,客来客往,好不惬意。 银装素裹的十里长街,不同往日一般盛景,偏偏有人不走寻常路。 飞雪飘摇间,一个轻快的身影踏雪飞跃在屋顶上,只见他右手提着一壶酒,玫瑰花瓣一般的薄唇噙着一抹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似乎怀着什么期待。一头泼墨长发绾过几缕,红绸飘带打了一个流花结,青丝缠绕其间,于风中轻轻起扬…… 偶有路人抬头望见,或是哪家姑娘推窗一惊——“诶?你看,那不是雪家公子么?”“是啊,这大冷天的,他在屋顶上跑做什么?”…… 偶闻三两句碎语,眼角不由得微扬,使那双幽狐般细长眼睛更显妩媚,水晶澄澈瞳孔在妖媚眼型的映衬下泛起琉璃光彩,他一笑,与白雪融成一种别样的极美风情。 每每从雪府里出来,以他的脚力都要花上约摸一个时辰才能到达寒府,可他无论刮风下雨,三天两头便要往寒府跑,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去找寒家公子,常常一赖,便是整整一天。 这不,寒风吹得脸色煞白,踏进庭院抖落了一身霜雪,还没见着人,雪迎风便自顾说道:“前夜里下了大雪,不觉红梅开了三两枝啊。”说着一边解开身上的深红色雪白貂领披风,轻车熟路地像进自己家门一样径直走向一边,将披风挂在桁上顺便理了理衣襟,酒呢,却不肯离手。抬眼一看果然见着寒浕在屋里另一头,静坐在几案旁,提笔沾墨正龙飞凤舞地在卷轴上书写着什么。 他凝神时,桃花眼中黑玉眸子似深邃夜空一般神秘,格外引人注目,令人不由得深陷其中;他微微颔首时,英挺的鼻梁愈显挺拔,似小山屹立,剑眉斜飞入鬓,于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之中,隐约如轻纱增添一丝柔和;他高高挽起的齐背长发以银冠束之,在窗棂透进的一丝阳光下忽而闪烁,仿佛洒在湖面上泛起的粼粼微光。 寒浕不理他,雪迎风也不奇怪,实乃常事罢了,向来大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这儿自说自话。 “你在练字么?”一见寒浕总是不觉嘴角笑意更深,雪迎风笑吟吟地走了过去,这才看到原来他是在画一枝梅花,便令雪迎风有些诧异,打趣问道,“哟,寒大公子怎么也会画梅了?不是不喜欢梅花么?” “世上有几人不赏梅?只是你太痴情于梅,我才不待见的。” “你这意思,不就是不待见我呗,拐弯抹角说这些做什么?”雪迎风斜看着寒浕,一副就等他解释的模样,然寒浕只是抬头瞧了他一眼,竟露出一脸无奈,摇头轻叹了一声,又继续凝神于自己的“创作”…… 当然,被寒浕无视,亦乃家常便饭。不理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因为雪迎风总能找到话说……比如现在,提问不答,他便开始对寒浕的画作“指手画脚”起来,以一个资深爱梅人士的眼光来评判—— “小浕啊,我看着吧,总觉着你这梅画缺点儿什么。”说着还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抬手抚上下巴,修长玉指不经意间碰着嘴唇,蜻蜓点水一般,殊不知此态看进别人眼里多么魅惑,撩人心弦。 不过寒浕早已习惯了雪迎风这些无意间的撩人举动,他自然属于“别人”范畴之外。他此时此刻在意的,倒是笔下的梅花…… “缺点儿什么?”因为雪迎风对梅花的了解确非自己所能及,寒浕对待这幅画也十分认真,所以难得地,将雪迎风之言听进了耳朵里。 这一次,雪迎风却没急着回答,倏尔粲然一笑,着实令寒浕如坠五里雾中,有些不知所以…… 未等他开口问,雪迎风将酒壶一放,一个旋步至剑架旁抽出金柄盘蛇长剑,遽然飞身跃出,轻步落至庭院带起一圈如飞絮飘摇雪花。以剑舞,三带梅,划过微风卷起素白,落红相伴若飞天…… 细长双眼含笑,勾勒出一幅绝美画卷,好一个剑舞梅。 梅落青丝飘带雪,雪迎风终收剑,明媚花颜在雪色柔光笼罩下显得愈发灿烂,“你现在可明白缺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我喜欢你 “……”寒浕微蹙眉头,似有些疑惑,凝视着雪中那人嫣然浅笑,朱红飘带与雪白相映,格外惹眼……良久,终于豁然开朗,眸子里亮起一丝光芒,仿佛夜间明星微闪,“雪,是雪?” “曾有诗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二者相争却不相离,唯有融合一起,才能生其最妙,成这世间至美。” 虽然觉得雪迎风说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寒浕不打算表示赞同,理由很简单——免得他得意。果然,半晌没得到寒浕的回应,雪迎风气鼓鼓地便从庭院里大步走回来了,剑往桌上一放,“欠揍”地打断了寒浕作画,霎时,只见寒浕脸一黑,敢于碳争高下。 “你做什么?”嘴唇微微开合间,好似吐露丝丝寒气,冰凉刺骨。不觉笔上落了一滴红墨,却被雪迎风眼尖地捕捉到了,没来得及遮掩惊吓的目光,不幸被寒浕发现。 寒浕急忙低眉一看,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几下,整张脸透露着冰冻三尺之寒…… 眼见情况不妙,雪迎风生怕寒浕二话不说便将他撵出门去,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反倒立马作出一脸严肃模样问起寒浕来,“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眸子微微抬了抬,寒浕微怔,然随即眼睑又垂了下去,终落下悬在半空的笔,故作不以为意地随口问道:“什么日子?” 一听这般“没良心”的话,雪迎风气得不行,当然这其实在寒浕意料之中,并且仍保持着一副茫然不屑的冷漠表情…… “寒浕!你这人怎如此没良心!今日是我的生辰!你竟忘记了!” “哦?生辰啊……确实忘了……” “……”雪迎风愣愣地等着下文,结果愣了半晌,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然后呢?” “然后?”寒浕故作不解,一脸无奈地放下笔,淡然地看向雪迎风,“你想要什么‘然后’?” “……”雪迎风有点儿蒙,一双纤长而卷翘的睫毛不时扑闪着,犹如两把罗扇。万万没有料到,明明是他在质问寒浕,如今却变成自己无言以对。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寒浕主动提问了,他不妨利用这个好机会,于是,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念头…… “小浕啊~倘若你应允我一件事,我便不怪你忘了我的生辰。” “你说。” “听了我接下来的话,你不许动手!” 寒浕: 这般幼稚,像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把戏,寒浕真不想搭理。但却不禁有那么一丁点儿好奇,以为雪迎风或许会借此机会向自己讨要一个大大的礼物,没想到他竟只提了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要求,便使寒浕忍不住想象,他到底要说什么天大的事…… 正当寒浕神思有些游走,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四个字。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在那四个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他猛地定神,不由得浑身一震,若非幻听,方才雪迎风好像说了—— “我喜欢你。” …… 腊月初八,天空又开始簌簌的飘着雪。 天还未亮全,长街上就早早的聚了些人,开始为腊八节的祭祀做准备。 若不是那张隔着十丈都还能感受到寒气的脸,那今天一定是个单纯而又美好的节日。 “喂,差不多得了,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别老板着张脸行么?”虽然是抱怨的话,从雪迎风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带着撒娇的意味。玉冠束发,着一身白衣,披风外斜绣着几枝红梅。风夹带着丝丝的寒气,吹得雪迎风的脸颊和鼻尖泛着微红,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撩人样,更别说和着他现在脸上这媚人的笑容。 与他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寒浕脸上棱角分明的冷峻,“我是被逼的。” “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自己答允的,若反悔的话,你回去便是了。”雪迎风脸上的笑意愈发收不住了,像个稚气的孩童,细长的睫羽上零星落了几点雪花,这般风情,每每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流连片刻,只有寒浕这块木头不以为意。 寒浕现在看起来确实像块木头,脸上不着任何表情,眼睛也不知是在望向何处,动作僵硬,自顾自的走着,加上他这一身黑袍,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雪迎风看着他眼下一层薄薄的乌青,便知道寒大少爷只是还未睡醒。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祭祀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格外引人注目的两人似乎没有要去看祭典的意思,反倒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寒浕现在还是有些许的恍惚,要问寒大公子现在为何是以这般姿态“招摇过市”,还是得从三天前说起……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让寒浕听得有些发怔,整个人身体僵硬的定在了那里,他着实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回神,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白厓绽雪 “我—喜—欢—你。”雪迎风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干净清脆。他向着寒浕微微靠近,黑玉般的眼睛痴痴望着寒浕,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四目相对。窗外的风不知是不是停了,屋檐上的雪是否还在融化。笔尖上的朱墨已在宣纸上晕开了半抹殷红,这幅画,怕是要作废了。 是否太突然了,他是否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又是否会接受。雪迎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心中的那份期待,不安,已如洪水一般不可抑制。 良久,眼前的人没有接话,雪迎风开始有些后悔,这份感情,已不知在心中藏过了多少寒冬,望尽几度梅花弄雪,花开花谢。 果真是不行吗? 雪迎风试图挽回这略显尴尬的场面,薄唇微启,刚要开口,便听见眼前的人幽幽冷冷地说道:“我念在寒雪两家世交,你我二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才不介意你这断袖之癖。可倘若你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那我俩这兄弟便做不成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雪迎风的一声嗤笑,似是在急于掩饰着什么:“我说小浕啊,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开不起玩笑。”雪迎风将视线收了回来,低垂着眼眸敛去一闪而过的悲伤。着实可笑,可笑…… “玩笑?”寒浕将笔置于笔搁,“你开玩笑也得有个度。”语气较方才轻了些许,但依旧透着冰冷。 雪迎风少见的没有接话,寒浕便又说道:“既是你的生辰,那雪府上下怕是早已摆好了宴席,邀了不少达官贵人,你怎还有功夫跟我这儿闲聊?” “说的也是,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雪迎风有些无奈的说道,忽而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忘了我生辰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我想好了要什么,再来向你讨要。” 寒浕正估摸着这小子还有什么花招,雪迎风便翛然走出屋外,一个箭步又跃上房顶。 “给你带的酒别忘了喝,那可是陈年的梅花酿。”从屋顶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今天却是比以往走得急些,寒浕暗自想着。 雪迎风没了来时的盎然兴致,少顷便翻身下了房檐,“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啊。”雪迎风没趣的吟着诗,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映着微露的阳光,融合在朦胧的视线里,若有似无,一片纯白。 雪迎风本以为自己要消沉一段时日,可依他这性子,两三天没有见到寒浕,便又按捺不住了,也就是早些时候,这才刚过了五更天,便又跳上寒府的房顶了。 雪迎风轻车熟路的溜进寒浕的房间,寒浕本就有些浅眠,雪迎风动作虽轻,但到底还是惊醒了他,“谁!?” “小浕,是我。” “你来作何?”寒浕的话中带着呵斥,“这才什么时候!” “我从回来的使臣那听说,城外白厓寺栩梅园的梅花都开了,还新栽了龙游和照水两种新梅,珍奇得很,你快陪我去看看。” “不去。”寒浕回绝得干脆。 “不去可不行,你还欠着我生辰的礼物,今儿陪我去赏梅便算你还清了。”雪迎风一边说着,一遍从木施上取下寒浕的衣裳,“你快点。” “你急什么,天都还没亮。” “从这到白厓寺,也要小半天的脚程,再拖就晚了。”雪迎风又从一旁桌台上取了寒浕的发冠。 “你要走着去?”寒浕的表情猝然严肃了起来。 “对啊,城郊山路难行,又是雪天,骑马更易打滑,到时候摔了可不好,”雪迎风一本正经的说着,“我上次送你的酒去哪了,把酒也带上。” “今天非去不可?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开始日更,7月1日起,日更六千 ☆、第4章踏雪寻梅 “腊八嘛,也就是喝粥,祭神,没什么过头。”雪迎风在房里不停转悠,搜寻着还有什么物件需要带上:“欸,你怎么还在床上,是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寒浕很是无奈,本不想搭理他,又想到前几日确实欠了他个人情,况且以这家伙对梅的痴爱程度,三两句话是打发不走的。想到这,寒浕便只有悻悻的起床了。 于是乎,便有了寒大少爷黑着脸走在长街上的景象。 “小浕,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苏州的绣娘新绣的。”雪迎风这一路上,嘴巴便没有消停过。 “恩,好。”寒浕漫不经心的回着话。还是惹来了雪迎风浅浅一笑。 是时,这两人已行至城门下,天空开始泛着微光,不知不觉,雪也下的愈发的大了。雪迎风在城楼下一户人家买了把纸伞,二人并肩撑着伞,又继续上路。 你就不能多买一把?寒浕心中想着,但并未说出来,或许不想搭理雪迎风,又或许是想省些力气,好走完接下来遥山远路。 还好,还和从前一样,雪迎风也暗自想着,悄悄瞧了寒浕一眼,不觉心上落了一滴霜雪。 “乍雪初晴,最是一片艳阳天呐。” “是啊是啊,今个儿腊八节,实乃天公作美,是个好日子啊。” “嗯……不错,万大人所言甚是!” “哈哈~哈哈~” “哟!这不是张大人嘛!” “哎呀~张大人呐,久违久违啊……” “每年腊八,诸位大人皆齐聚此地……” 刚踏进白厓寺时,还未觉得有什么,来来往往不过稀稀落落几个人影,看着皆面生得很,想是今年才上任的哪些个新官儿罢。新官上任,但凡品级较高者,为在未来仕途上一展宏图,或是求个一帆风顺,大多会选择趁着腊八节来这白厓寺走一趟。 求佛?拜神?那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花几个小钱于祭祀坛上献上一炷祈福香。这关键,还在于来这儿烧香的人。 “白厓寺是何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王公贵族,便是那些正二品以上的大官儿才可涉足。腊八节如此一个结交攀附之良机,他们怎舍得错过?” 雪迎风一脸黑青地驻足于栩梅园前,气鼓鼓地咬着嘴皮,原来,他算是来得晚的了。寒浕知道他是为何露出这副“见人不爽”的表情,无奈之下破天荒了安慰了他几句。虽然这话不见得算是安慰…… “我自然知道,欸……”雪迎风长叹了一气,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却似为那微垂的乌密睫毛添上了几丝烦愁,幽美线条下双眸盈盈,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分惹人怜的失落,“这好好的梅园,何时竟成了一个藏污纳垢之地?罢了罢了……明年,我定不会再来了。” 那是最好。一听此言,不由得眸子微亮,寒浕只觉浑身一轻,像是丢掉了什么包袱似的。 “今日既然千辛万苦地来了,我得好好瞧瞧那新梅,若不同书中所述那般新奇,我这趟可划不来了!”雪迎风说着自顾往前走了去,浑然不知寒浕在其后,瞧着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若雪迎风觉着不值或是失望的话,寒浕便不知道自己天不亮便爬起来陪他走这一趟的意义何在了…… 走进栩梅园,缕缕清香迎面而来,缠青丝,绕指柔,绵绵悠长,沁入心脾。满园梅花自傲于冰雪天地,或生长奇石间,或轻倚小桥旁,听静水吟诵雪的诗篇。 雪迎风如愿见着了那游龙与照水,对其可谓是赞不绝口,一会儿拈花赏之,几尽温柔,“树冠散曲自然,宛若游龙,倒是这个模样。”一会儿又转悠到别处,立足嗅之,“温润如玉,含羞照水,嗯……不错……” 作者有话说 我就不告诉你们,糖在哪里(?? ??) ☆、第5章栩梅一诵 冷香依偎老藤,似正为其编织一个岁月的美梦,令人不忍去惊扰。如诗如画,美不胜收,宛若人间仙境—— 若是没有这些个人影晃动,嘈杂纷扰的话。 越是这样想,雪迎风心里便越是气不过,忍不住转向一旁的寒浕抱怨道:“小浕……他们太讨厌了……” 寒浕没瞧他,目光被那婉如窈窕淑女般的照水梅给吸引了去,总觉得那感觉有点儿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给了他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纠结得慌,便随口敷衍了雪迎风一句,“你不看不就是了。” “睁眼闭眼都是人,你让我怎么不看啊?除非这梅也不赏了!” “哦?甚好,那我们现在便回去。” “欸~”只在寒浕欲转身的刹那,雪迎风及时出手拉住了他衣袂,根本没料到寒浕变脸变得这么快,分明方才还是一副赏梅入迷的模样,“别啊……我们才刚来没多久呢……”言语间竟有几分稚子撒娇的意思,寒浕虽然表面上目露嫌弃之意,但却也依了雪迎风,没像以往那般扭头就走。他自己没发觉,倒是雪迎风心生一丝诧异,有些奇怪寒浕何时开始吃他这一套了…… 不过,雪迎风哪里能料到,还会令他更为意想不到的事情—— “迎风。” “嗯?” 半晌,没有回应。好一阵的悄无声息,雪迎风正欲开口,不想寒浕语出惊人—— “我觉得,这照水有些像你。” “!”雪迎风心头一震,不由得一愣,细密的睫毛犹如蝶翼般扑扇扑扇了几下,“为——为何?” “感觉。”扔下简单的两个字,寒浕便抬步往前走了,似乎有点儿故意回避的意思,像是……后悔说出这话了? 虽见寒浕这般看似冷漠的反应,雪迎风却是开心极了,或许只有他能读懂寒浕言下之意。掩饰不住内心的小雀跃,于是连忙跟了上去,“得意忘形”地在寒浕耳边不停叨叨…… “小浕啊~你说这照水像我,我倒觉着,你跟那游龙也有几分相似。” 一听这话,寒浕唇角微僵,愈发后悔自己方才……冲动了…… “既然我俩与这两种梅花如此有缘,那我……便为它们,亦为你我二人作一首诗,你觉得如何?” “寒浕不知自己与游龙,缘从何起……难道不是雪迎风生牵硬套的? 亭台雪冬藏,梅花三酌香。寒吟落曲倾杯饮,醉依玉山央。 步虚烟引痕,千絮浸暄天。照水映作游龙影,不解离亭怨。 寒浕没将雪迎风的兴致雅诗当回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当他再次听见有人吟唱此诗时,那会在将来的某一日,一个遥远的地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阙良诗讴吟罢,雪迎风倒也慢慢找回了些许兴致,开始拉着寒浕往人少的去处钻。几经辗转,倒也让他寻得了一个好去处。 逡巡几番,雪迎风拉着寒浕走到栩梅园一角。此处独自栽着三两树红梅,虽非什么名贵品种,但花型饱满,婀娜多姿,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卵石铺就的小径,尽头连着没有名字的六角闲亭,亭侧造有一小片假山。因少有人至,四周都覆着厚厚的积雪。 雪迎风和寒浕渡至亭中,将酒拿出置于亭中的石桌上,开始对酌起来。 “好酒,好酒!”雪迎风不禁感叹着。寒浕也在心里这么想,不过经过方才几度的后悔之后,他已经不打算说话了。 风捎着几片雪花,轻轻慢慢的吹进亭中。想来这一路,雪迎风都与寒浕并肩而行,这其实也是他的一点私心,就这样能与寒浕待在一起,即使无言,他也觉得十分满足。以后,还能和他一起度过多少年岁呢,如果是一辈子该多好,一辈子可以陪他去多少地方呢。 雪迎风正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遐想当中,忽的瞥见半个黑影从假山后掠过,雪迎风本不想理会。但这却也把寒浕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寒浕为人谨慎,王公贵族流连之地,何人行踪如此鬼鬼祟祟,便就立即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七月就在眼前,六千不是开玩笑的…哦~ ☆、第6章梅园一角 到底谁人这么不识时务,扰了小爷的白日美梦,被我抓到了定饶不了你。雪迎风在心里暗自咒骂着,气鼓鼓的跟了上去。 二人绕过假山,此处却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些许残碎凌乱的脚印,本想继续寻着脚印追下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迎风!” 二人蓦地然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眶。 此人着一身青衣。头发由黛色的缎带系着,衣服虽穿着厚重,还是可以看出他瘦小的身形,面目清秀,文质彬彬。 “秉文,你怎么在这?”雪迎风问道。 “迎风你这是什么话,这栩梅园你们俩能来,我就不能来了?”陆秉文故作愠色,不解地问道。 “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可看见方才有什么人经过?”寒浕终于开口。 “没有啊,我一直在这,没看到有什么人。”陆秉文略带疑惑的说。 “算了吧,以那人的轻功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就他这般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发觉得了。”雪迎风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陆秉文。 “说得也是,罢了,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人想必也走远了。”寒浕说道。 “都怪这人扫了我的雅兴,”雪迎风嘟囔着嘴说道,“下次让我看到定不会放过他。” “还未知晓是敌是友,你就这么下定论了。”寒浕有些无奈。 “谁让他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活该!”雪迎风有些稍露愠容。 “哪种时候,眼下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寒浕有些疑惑,倒也罕见的直接问了出来。 “这。 “喂,你们两个夫唱妇随了半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陆秉文终于忍不住插话。 夫唱妇随?你这书生会不会用词。寒浕心中想着。 雪迎风似乎没把注意力放在和寒浕同样的地方。“没事了,秉文你不用在意,”雪迎风说着,同时心里也是无限感激,要不是陆秉文方才插了话,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话说回来,秉文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翛宁没陪你?” “我……我干嘛要那家伙陪,他是我谁啊。”陆秉文顿然有些慌神。 “一个人也可以走这么远的山路,看来最近还是有些长进,没有那般的文弱了。”雪迎风打趣道。 “走?还有人是走来的,这不都是骑马来的吗?” 陆秉文话音刚落,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寒浕的脸色阴下去三分,不,是十分。他倒也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嗤笑一声,便接着说道,“愿意陪迎风你走这么远路的,看来也只有寒兄一人了。” 雪迎风听到这儿,不禁有些微怔,接着又是窃喜,这缘由,任谁也都明白。 “只不过是前些日欠了他个人情,才由着他性子来的。”寒浕不慌不忙的解释。与此同时,雪迎风还在暗自欢喜着,完全没把寒浕的话听进去。 三人站了也有一会了,各自也都觉着有些微凉。 “出来了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了。”陆秉文体质偏弱,倒有些招架不住这凌人寒风了。 “小浕,我们也回去罢,三番五次的被扰了兴致,也着实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雪迎风有些神伤的说道。 “甚好。”寒浕说道。 “马车上还有富余的位置,不嫌弃的话便同我一路回去罢。”陆秉文好心的邀请。 “不必了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小浕走回去便是。”雪迎风“不怀好意”的推脱道。 “休想!” …… “小浕真是的,一点都不温柔!”雪迎风小声嘟囔着拂袖向前而去,青丝轻扬之间留下一缕余香,和着这幽幽梅香,沁人心骨…… 奈何暖阳融不了万年冰川,恐这世间唯有寒浕一人,对这诱人之魅反应迟钝,又或是说,根本没意识到…… 那低眉回眸之间胜过人世万种风情,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 不解风情之人。 “迎风啊……你气什么呢?寒兄对你,那可谓是倾尽他所有温柔了啊~”陆秉文打趣道,分明这寒冬腊月的,却笑得一脸春意盎然。不得不说他找对方法了,雪迎风就吃这套,一听此言便走不动路了,倏尔转过身来,唇角噙一抹吟吟笑意,浅浅梨涡恰似桃花晕清颜,双眸微微亮着光饱含期待,“此言怎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无心之言 “你想啊,若换作是其他人,将寒兄骗得这冰天雪地的徒步行半日山路,还能像你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跟这儿抱怨么?怕是早就被扔进那祭祀坛里,长眠于此了罢!”虽说是个夸张的玩笑,但雪迎风听着觉得十分在理,不禁点了点头向陆秉文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儿。陆秉文自己也觉着挺好笑的,只是不知怎的忽觉身旁一阵寒意…… 雪迎风倒远远发觉寒浕那势要冰封万物的目光,霎时便不敢说话了,只得暗暗向陆秉文使眼色,好似在告诉他—— “呆子!再笑!再笑转眼被丢进祭祀坛的,就是你了!” 不怪雪迎风说他呆,他愣是反应了好半天,结果斜眼一见寒浕青成青铜器的脸色,顿时脖子像被冻僵了一般,只得一动一卡地挪动,缓缓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寒浕,心里一个劲儿暗骂自己: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欸~迎风~等等我啊~”于是慌忙之中胡乱找了个借口赶紧远离寒浕,然此时的雪迎风却尽剩无奈,不由得抚了抚额头,想说陆秉文就不能找个好点儿的理由?他这立在原地动都没动呢,等谁啊?再说寒浕正直直盯着他,他自身都难保,想走吧也不知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 一想到之前自己对寒浕说了那四个字,他那差点与自己绝交的过激反应,雪迎风不禁有些后怕,心想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的好。可如此想来,心中又不免有点儿失落,以前还不知道,原来寒浕如此排斥那种感情。 向来见雪迎风嬉皮笑脸惯了,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黯然神伤的表情,仿佛那落梅点水,化了一抹殇雪。寒浕不由得心里一紧,不知是该怪他那伤情模样如弱水惹人怜惜,还是自己的心有所动摇。可身体没给他思量出个结果的机会,便已经不由自主地向雪迎风走去。 “愣着做什么?还回不回去了?”只擦肩而过留下这么一句话…… “幸好/幸好……”却惹得两人不约而同地暗自庆幸…… 寒浕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把持住了,没因一时冲动昏了头脑,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相对而言,雪迎风便比较单纯了,只是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庆幸那人没有生气。 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想耳畔又传来陆秉文“不知死活”的声音—— “你看,我说的吧,寒兄对迎风你算是极其温柔了,这样都没对你生气啊!” “嘘——”一听此言,吓得此刻正处于精神极度敏感的雪迎风差点跳起来,连忙伸出食指封住了陆秉文的嘴,“你可别再说这些话了!我迟早得被你给害死!” 有这么夸张?陆秉文微微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雪迎风轻叹了声,终放下手心酸地朝着那个冷峻的背影望了望,而后无意地向陆秉文留下一句“我发现你今日话特别地多啊”,便转身迈出步子欲跟上寒浕。虽是无心之言,可陆秉文听了去,却不由得浑身一凛。 …… 今日闹剧够多了吧?也该放下心来踏上归程了? 之后雪迎风才晓得,自己太天真了……若是老天爷哪日兴致盎然要与你开个玩笑,于是那一日,你就别奢望求个清闲…… “欸~小浕啊~待会儿我们回去之后,我去你府上……”未等雪迎风说完,寒浕已经打算毫不留情地回绝,可只在他刚一开口还未吐出半个“不”字时,一声尖锐的喊声将二人的对话打断,伴随着激起水花的碰撞声…… 接着,便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从雪迎风的角度望去,正好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落梅池中一个女子正拼命地挣扎。 却在眨眼之间,一众慌乱中一抹素白掠过,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池中又扬起一层水花…… 寒冬腊月。天气已是格外的严寒,池中早已结上了一层霜冻,再下水这么走一遭,那感受便可想而知了。 “迎风!”在雪迎风落水救人的那一刻,寒浕下意识地喊道。陆秉文似还没搞清楚状况,呆愣在一旁。 可惜显然为时已晚。水中激起的浪花掩盖了两人的身影,一时很难分辨当下的情形如何。只可得见水浪四周,渐渐的漾出片片残碎的薄冰。 此时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有暗自为池中的人捏一把冷汗的,还有一旁为自家主子急哭了的丫鬟,更多的是不明真相前来凑热闹的。人声繁杂,场面混乱。 池塘虽深但不大,落水之处也离岸不远。雪迎风水性不差,左右扑腾了几下,便也把人捞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雪落梅池 雪迎风吃力的将方才落水的女子连拖带推的送上岸去,一旁的小丫鬟也才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将自家主子接了去。 雪迎风将女子送上岸后,自己便打算立即起身,衣服里里外外已全被浸湿,他开始为刚才的鲁莽行动有些后悔,真是冷啊。 只是这救人容易上岸难,冬天本就厚重的衣裳,经水这么一泡,陈然变得十分的冷重。跟何况起先救人是并未多加思索,便是连外头的披风也一种浸足了冰冷的池水。 刚探出大半个身子,雪迎风的身子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动弹不得,加之救人耗费了不少体力,刺骨的寒冷也让让雪迎风有些恍惚,这便眼看又要栽回水里去了。 好在寒浕将这一切就看在眼里,及时伸手将雪迎风拉住,接着将人一并从水里拖了出来。因用力过大的缘故,两人顺势抱在了一起,雪迎风脱力的站不起来,两人便一同倒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寒浕有些急切的问道,倒也没注意到此时两人的姿势是如何的暧昧。 一旁的陆秉文像是才搞清楚状况似得,急匆匆的跑上前来的问道:“迎风,你怎么样,没事吧!”这语气听得雪迎风以为他要哭了一般。 “没事没事,小爷水性这么好,能有什么事,”说这句话的时候,雪迎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可下一秒脸色就开始变了,“不过,还真是冷啊。” 寒浕看着怀里的雪迎风,颇多有些无奈。瞥见他身上还泛着白白的水雾,倒也立即伸手解去他的披风,又将自己的衣裳覆在他身上。 小浕今天确实是很温柔啊,雪迎风暗自的想着,不过没敢说出来,他怕寒浕反手就又把他扔进池子里去。不过,虽然话是没说出口,但是那毫无遮掩的傻笑还是出卖了他。 寒浕看到这般情形,又不免露出鄙夷之色,将雪迎风推开,索性自己站了起来。 “对见义勇为的英雄你就不能温柔点啊!”被推开的雪迎风抱怨道。 没等寒浕接话,方才被救的女子便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 寒浕知晓这女子铁定是来道谢的,又想着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折了雪迎风的面子,便也勉为其难的将他扶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雪迎风嬉笑着冲着寒浕说。 “公子。”传来柔弱的女声。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雪迎风压根没把心思从寒浕身上移开,他并未作出任何的反应,继续想着法儿的和寒浕嬉闹,虽然寒浕也没理会他。 “公子。”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一旁的陆秉文也有些看不下去,干咳一声,这才把雪迎风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噢,姑娘没事吧。”雪迎风立马作出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看的寒浕哭笑不得。 “承蒙公子舍身相救,小女子并无大碍,救命之恩,感激不尽。”面前的女子低着身子感谢道。 “举手之劳,姑娘没事就好,以后倒也小心些。”雪迎风回道。 “方才看梅入了迷,并未注意脚下,才失足跌了下去,连累了公子。”女子声音极小,似乎还有些羞愧。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这天寒地冻,适才又下了趟水,姑娘切莫又感染了风。这话音刚落,便听得雪迎风的喷嚏。寒浕也无奈的将雪迎风身上的衣服束紧了些。 这女子看雪迎风此般,便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公子想必并未带多余的衣裳,小女子与家人从城外而来,备有些行李,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请先行换上家父的衣裳以解眼下之急如何?” “这怎敢劳烦姑娘。”雪迎风用客套话推拖着。 雪迎风此番装模作样着实让寒浕有些看不下去,一把掀起方才给他披上的衣服,直冷得雪迎风打了个激灵,“废什么话,快去换。” …… 一袭墨绿替换了飞雪素白,配上寒浕的黑金镶边的貂绒墨色披风,给那勾魂摄魄的绝魅容颜增添了几分沉着。 雪迎风轻闭着眼时,那双优美的弧线愈发明显,恰似浅眠于幻梦中的雪狐,不经意间吐露着惑人的气息。 萦绕于寒浕那璞玉雕琢般修美的脖颈,一路过来,他终有些受不了了,心不知怎的跳得快了些,未免雪迎风发现,便耸了下肩膀,闷声道了句:“喂,起来了。” “嗯……”狐狸被惊了美梦,发出一声慵懒地低吟,这一声叫得……连对面的陆秉文听了都不禁心头一酥,不觉耳根通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巧动心思 与寒浕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陆秉文则为自己“邪恶”的念头暗自念叨着:罪过啊罪过…… 狐狸舍不得那坚实却又温暖的肩膀,趁着睡眼惺忪的时候,抓住机会最后蹭了几下,像是叼着一块肉那般满足。揩完油心中雀跃不已的小狐狸,故作淡定地摆出一脸迷茫,伸了一个懒腰懒懒问道:“这是到哪儿了呀?” “约摸还有一刻,便入城了罢。” 寒浕将头撇向一边根本没理他,自然这话便是陆秉文回答的。雪迎风循声看向陆秉文,却发现一件费解的事情,不由得歪了歪脑袋,疑惑问道:“秉文,你的脸为何这般通红啊?” 还不是被你给暧昧得!陆秉文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还好原来只是自己的心声,若是这话说出口了,恐怕他此刻已经被寒浕给拎起来仍出马车去了…… 庆幸之余连忙咧嘴笑着掩饰那一丝尴尬,“啊~没事没事,只是觉着有些热……”自以为演得绝妙,殊不知笑容极其僵硬,听得对面二人都不禁尴尬起来—— ……热? 好歹编个像样的点儿的理由!寒浕恨恨斜了陆秉文一眼,害得他极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谁让他一个报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天生不会撒谎呢? 没人理解陆秉文心中的“痛”,他甚至暗自打算以后再也不跟这“两口子”出来了,一路上都得绕着弯儿说话不说,还一会儿遭这个白眼,一会儿遭那个鄙夷,他容易么? 怪我咯?谁让你两口子纠结过去纠结过来的?坦白一点儿不行么?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陆秉文内心还是有点儿脾气的,虽然他觉得自己辈子没可能敢这么在寒浕面前“放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恐怕就是这个道理。连陆秉文看来都比寒浕更加了解他的内心,那颗被重重城墙温柔围困的心。 ……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节 聊着聊着只又听见一声“阿嚏~”,却显得十分小声,犹如猫叫一般,想是雪迎风故意压着声音。 “怎么了?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陆秉文急忙问道,眉间流露一丝忧虑。雪迎风却不以为然,吸了吸鼻子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小爷我什么身子?哪儿能跟那女人似的弱不禁风啊——阿嚏……”忍不住鼻头一酸,瞬间整个人就怂了,立马垂下头再没脸说一个字…… “看来真跟那女人似的。”寒浕无奈地轻吐了口气,倏尔抬手抚上雪迎风光洁的额头…… 意料之外的温柔覆上,恍若一股暖流淌过心底,令雪迎风冰冷的身体霎时暖和了许多。 半晌过去了,只换来一句—— “还好。”寒浕放心地准备收回手,岂料刚一离开雪迎风的额头,却被他猛地抓住了—— “不好!” “?”寒浕与陆秉文同步一愣。未等他俩回过神来,雪迎风一把将寒浕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狐狸挪动了两下身子向寒浕凑近了些,缩在他怀里便不肯动了—— “冷。” 觉得此时此刻如吃了蜜糖般幸福,小狐狸摇了摇尾巴,如果他有的话。 然好景不长,怀抱着温暖没一会儿,忽觉头顶传来一阵森森阴寒—— “你起开。” 雪迎风假装没听见,刻意加重了呼吸声,表示自己睡着了…… “你若再装睡,我明日便去你府上……”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将你的梅树全给砍了。” 话音刚落,只见“蹭”地一下,小狐狸乖乖立了起来,一抬屁股离了寒浕有一尺远…… 雪迎风“勾搭”寒浕不成,一时间失了自信,以为自己魅力不再了,便不再往寒浕那儿自讨没趣,转而与陆秉文闲聊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不知不觉已入了城。 是觉着阵阵欢声笑语传入耳里,雪迎风掀开帘子一看,原已夜幕降临。 腊八节夜,街市里人潮涌动,轻雾撩羞月,千灯照碧云。这里许愿河畔有窈窕佳人笑送花灯,那里阁楼之上有翩翩才子凭栏诵月,诗情画意,良辰美景—— 好不热闹。 …… 万丛灯火,照得长街通明彻亮。花灯锦绣入西楼,逮意消愁正风流。人群熙攘,笑语暄阗,伴着夜色融融,繁星几许。此番景象,惹得雪迎风几度流连。 “我们下去看看吧。”雪迎风一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的景象,一边对车内的人说着。 “中秋才看过。”一旁的寒浕淡淡说道,显然他对这种人声嘈杂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兴趣。 “中秋,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秉文,你说是吧。”雪迎风不打算硬着头皮说服寒浕,转而看向一旁的陆秉文。 “想看是想看,不过。我现在更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陆秉文罕见的没有帮着雪迎风,这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作者有话说 看吧,说六千就六千~ ☆、第10章走马观花 陆秉文从小就性子随和,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轻声细语。雪迎风这活泼的性子也深得他喜欢,陆秉文也就常常迁就着雪迎风。 可如今陆秉文也这么说,雪迎风也不好再争执下去,他也稍蝉腹龟肠之感,不过为了表达他的不满他还是嘟囔着嘴说:“今天在外面这么些时候,没有一刻是尽兴的,小爷我真是难过啊。” 然而寒浕并没有打算理他。就这样沉默了半晌,正当陆秉文想着要不要安慰安慰雪迎风的时候,马车便忽的停了,随即便听得车棚外的马夫说:“少爷,前面人太多,这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这……” 哈哈,天助我也。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雪迎风便先行一步跳下了马车。 车上的那两人似乎还想挣扎一下,另寻他法,不像雪迎风在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精力充沛。他们现在是油尽灯枯之感,寒浕身体强健些,倒还应付的过去,陆秉文便是一步都不想再走了。 就在他俩挣扎求生之际,听得车外格外爽朗的声音:“你们快点,磨蹭什么呢。” 往外一看,那人便早已经混入人群之中,满心欢喜的赏起花灯来了。 车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的下了车。流连于人群之中,这感受与方才在马车上所见到的又是有所不同。 千门灯火,九街风月,缭烟疏淡,载尽阑珊。 现在若有清酒可略解薄寒,便是再好不过了。雪迎风感叹道。 两人好不容易赶上了雪迎风的步子。此时寒浕的脸无疑是黑着的,这灯市与中秋时节的别无二致,不知雪迎风是从哪里来的兴致。而陆秉文,脸上生生的写着“我要吃饭”四个大字,下一秒就饿晕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小浕,你说这花灯,各种形各色的都有,怎么就没有梅花灯呢。”雪迎风站贩夫的小摊前,在神色认真的问道。 “不知道,你怎么什么事都能和梅花扯上关系。”寒浕觉得这家伙对梅的喜爱程度便是已经到痴狂地境地了。 雪迎风摇了摇头,似乎是很惋惜的样子,转身继续打算继续逛下去。却一把被寒浕抓住后襟,生生的拽了回来。 “你干嘛。”雪迎风对寒浕突如其来的举动稍有些不满。 “你没看见秉文都快要饿死了吗。”寒浕没好气的说道。 话毕,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落后一段距离的陆秉文身上,看上去确是有些可怜。同时陆秉文也向寒浕投来了无比感激的目光,还是寒兄你靠得住啊。 “行吧行吧,先吃饭,吃了饭你再陪我逛。”雪迎风乖乖的让步。 “我可没这打算。”寒浕不等雪迎风回话,便先走一步,寻着何处有的酒楼可解救陆秉文的枵肠辘辘。 雪迎风有些气不过,便对寒浕喊着:“走这么快,你不管秉文的死活啦!” “他要死了都是你的错。”寒浕不紧不慢的回道。 雪迎风虽拗不过寒浕,便也不再纠缠下去,转身走至陆秉文身旁,搀扶着他。陆秉文刚要道谢,便听得雪迎风在一旁抱怨:“你这书呆子,平时多让你锻炼锻炼你不听,现在一顿饭就被饿成了这样!” 陆秉文着实有些无语,是是是,扰了你和寒浕的良辰美景是我不对,下次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定不会和你们同行了!陆秉文虽很想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确再也没有力气了。 “话说你不是装的吧,我还从没看见有人饿成这副样子。” 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装的啊! 还好陆秉文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下一秒,雪迎风就听见无比浑厚似乎还带着满腔怒火的吼声,在经他几番确认过后,这确实就是刚才差点被饿死的陆秉文的声音。 “穆翛宁!!” 这家伙果然是装的! 谁在叫我!?穆翛宁被方才这石破天惊般的喊声给震得缩了缩脑袋,俊俏五官霎时拧成一团,有那么一秒钟失了“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气质…… 倏尔回想了下那清亮的声音,适才像遇上猫的偷食老鼠,行“偷摸”之事时被叫了名字,一时紧张这才没有发觉原来是熟人。 心里有了底,转身而视时,已恢复了一脸灿烂,眼见那个清廋的身影面带愠色徐徐而来,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照常打招呼,“哟~这不是秉文嘛!”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莳花楼下 他眉目疏朗,神明爽俊,冁然而笑时又不经意间透露着几分风流自赏傲风月的独到韵味。平日里就爱舞刀弄枪,甚至于不修边幅的穆翛宁,今夜看上去却有些不一样。看得出他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以精致的雕花青玉发冠束之,从玉冠两边垂下深紫色丝质冠带,身姿笔挺气质非凡,于华灯之下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如此一个龙章凤姿的英俊公子—— 立于“莳花楼”这块牌匾下,便令人忍不住对他嗤之以鼻,比如陆秉文这个不识风月的圣贤子弟。“你在这儿做什么?”陆秉文正经言道。 “来这莳花楼,除了找乐子,还能做什么?”穆翛宁冲陆秉文挑了挑眉,明眸里似华光溢彩,没吸引到对方,倒点燃了陆秉文心中的小火苗。 见陆秉文脸色不大对劲,穆翛宁微怔,心不由得紧了紧,一手搭上陆秉文的肩膀,虽是寻常力气,但陆秉文此刻本就虚得很,哪里受得住,身子一偏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 “!”穆翛宁自知没使力气,就算他一双从小耍大刀的手,力量确非常人能比,但也不至于一巴掌将陆秉文给拍软下去,恐是不妙,于是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扶住陆秉文肩膀,眉间流露一丝忧虑,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给饿的。” “?”穆翛宁双唇微启,舌桥不下地“品味”着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当然此言并非陆秉文所道出,微微偏了偏脑袋,果然见着雪迎风踏着轻快的步子恰似乘云翩翩而至。 “哟~我们雪小王爷也来啦~”雪迎风向来喜欢热闹,他会出现在这腊八节夜倒也不奇怪,只是出乎穆翛宁意料的,是雪迎风身后逐渐清晰的一张脸……也不怪穆翛宁没第一时间看到寒浕,谁让他的脸色完美地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寒……寒……寒浕也在啊……”这便新奇了,毕竟寒浕一向不喜喧闹,若他们一起出去的话,人多的地方他是绝对呆不了超过半刻的。 况且他们兄弟四人,能治得住爱闹事的穆翛宁的,也只有寒浕。每每穆翛宁雀跃得快飞天上去了,皆是寒浕一把将他拽下来,摔得个四脚朝天痛哭流涕……因此天敌一来,说得庸俗一点儿,就跟那“儿子见着老子”似的,穆翛宁不由自主地便收敛了些…… 小心肝儿还没缓过气来,不禁言语还有些慌张,“你……你们这是作何去了?怎么秉文给饿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谁要死不活了!?陆秉文恨恨瞪着穆翛宁。穆翛宁还奇怪呢,哪儿来的令人浑身发毛切齿似的怪响? “我们呐,今日去了白厓寺,这才刚回来,还粒米未进呢。”雪迎风笑道。 “是这么回事啊!那正好!” 正好?陆秉文青眉一斜,表示不解。 抬眼间穆翛宁的坏心思便出卖了他的假正经……瞧他一脸春风荡漾,欢喜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就要往莳花楼里钻,不忘回头催促三人道:“走吧走吧,随我进去!” “这烟花之地能有什…哎呀你个书呆子就别酸了!”欸——你别拉我!”容不得陆秉文反应,便被穆翛宁一个大跨步一把给拉走了。 留下寒浕与雪迎风二人,还听得见穆翛宁边走边自顾任性地“劝说”着陆秉文:“这莳花楼啊,不仅有如花似玉秀色可餐的姑娘,还有美味佳酿……” 一听见“佳酿”二字,狐狸的玉珠眸子映着泛泛月光,霎时明亮了许多,便再没听清穆翛宁后边儿说了什么,仿佛闻着美酒醇香,雪迎风寻着味儿抬步便要去了……倒真像极了一只被鲜肉勾去了魂儿的狐狸…… “雪迎风!” 倏地听见一声闷喝,小狐狸浑身炸毛似的抖了三抖,怯怯地转过脑袋去,“啊?” “你进去做什么?”寒浕阴沉着脸,目射寒星冻霜雪,令雪迎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雪迎风顿了顿,留了个心眼儿,眼珠子骨碌一转,随即眉开眼笑挂起一副天真模样,“我也去吃点儿东西嘛。”自然,他不敢告诉寒浕,他是要去小——酌——两——杯,只因寒浕知道,他这个人吧,酒品着实不太……那么让人受得了…… 寒浕本不打算放雪迎风进去的,不想这小狐狸狡猾得紧,趁他还没动作,转眼便溜进去了。 他自然不放心雪迎风与穆翛宁一起,虽然中间横了一个陆秉文,但历来事实都证明这个柔弱书生并没有什么用,每每自己不在时,让一个“惹事精”和一个“暴脾气”凑在一块儿,铁定隔天便有“天花乱坠”的闲言碎语传进他耳朵里…… 那还是经过寒府上下层层阻隔,通常情况下在他得知消息之前,那两人干的蠢事,便又已经成了锦纶城男女老少闲聊打趣的笑柄…… 如此想来,终还是跟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王城四少 “快。快看呐,是锦纶四少!” “什么,锦纶四少!在哪呢在哪呢,诶呦,还真是锦纶四少!” “锦纶四少?是什么东西啊。” “亏你在莳花楼呆了这么久,连锦纶四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锦纶四少是什么东西,姐姐你给我们讲讲呗。” “行吧,姐姐们就给你们讲讲。这锦纶四少啊指的是寒国公家的世子寒浕,开国功臣淄郢郡王之子雪迎风,户部尚书之子陆秉文,开国大将穆大将军之子穆翛宁这四人。” “这样听来,这四人家世确实比普通的王公贵族显赫几分呢。” “岂止啊,你自己瞧瞧,那黑衣的便是寒浕,墨裳散发的是雪迎风,青衣的是陆秉文,紫冠的啊是穆翛宁,这哪一个不是玉树临风,萧萧肃肃,如琢如磨。” “姐姐,这穆翛宁我倒是见着过几次,可其他三人却从未曾见过,姐姐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这四人啊,年龄相仿,趣味相投,又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了陆秉文,其他三人武功也甚是了得。常常出现在一起,这锦纶城上下都有着他们的传闻呢,听得多了,便也自然知道了。诶,我可是一直盼着那天和寒公子可以说上话,喝杯酒呢。” “寒浕有什么好的,整天都是一张木头脸,我倒是喜欢雪迎风多一些。” “我看那雪迎风长得倒是比女人还好看,我们这几个还没一个比得上的。” “岂止我们几个,整个王城的女人都不一定比得上啊。” “我还是喜欢穆翛宁!你看那其他三个,都是仗着家室显赫,整天游手好闲的,穆翛宁这么年轻就封了卫将军,这率兵出征,保家卫国的多威风。” “穆翛宁你还是别想了,他啊,早就看上咱们的挽君姑娘了。” “是嘛 “你们几个,杵在这干嘛,没看正忙着呢吗,还不快去接客,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是。 “哎哟,这不是穆小将军吗,您可有好一段日子没来啦,我绿姨可一直盼着您呢。”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一步一扭地笑语而至,脸上脂粉厚重,却还是掩饰不了岁月于眼角留下的痕迹。她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太冲了,不好闻,陆秉文最受不了这些,又不好当着人的面儿发作,只好暗暗抹了抹鼻子。 “我现在不是来看您了吗。”穆翛宁油腔滑调的口气,一看便是这里的常客了,倒丝毫不在意,也没陆秉文那般不适的感觉。 “怎么,今儿个还是挽君姑娘吗。” “嘿嘿,知道还不快去,还有,要好酒好肉好姑娘的伺候着我这几个兄弟,要是怠慢了唯你是问。”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绿姨您还信不过吗,保证让几位公子乐不思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罪过啊罪过,秉文我只是为了来填饱肚子,并未有任何非分之想,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吃完了我就回去!穆翛宁你这该死的!陆秉文在心里念叨着。他自小便一心只读圣贤书,长这么大也从未与任何女子亲近过,这头一回进来烟花之地,还未有姑娘投怀送抱,他脸早已红了大半。 这一切也没逃过穆翛宁的眼睛,顺手搭着陆秉文的肩,戏谑道:“书呆子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今儿兄弟带你好生见识见识。” 陆秉文想挣开,可这家伙力气太大,反而动弹不得,只有反呛一句:“色能使人嗜,你小心纵欲过度花下死!”陆秉文的此时是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你紧张什么,你看我们的迎风小兄弟,”说着另一只手又搭上的雪迎风,“你看看人家,多自在,哪像你这个样子。” “这地方倒挺不错的。”雪迎风四处打量着,眼里满是好奇,说起来,他也是头一次来这地方。小鼻子还在不停的嗅着,找寻着美酒佳酿。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迎风懂我。”穆翛宁像是在炫耀一般,“来,跟兄弟享受去。”一边说着,一边架着这两人往楼上走去,“楼上的姑娘啊,那才叫使人醉生梦死呀……” 许是他进来之后有些得意忘形,不然也不会忘了身后还跟着寒浕。 这烟柳之地,人声更是繁杂,他对此处毫无兴趣,更是有些厌恶,这脸上的阴沉之色自然不必多说,这衣袖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也早已握成了拳头。 只能见得一个黑色的身影掠过,随即是一声闷响,两声惨叫。 这其中一声惨叫当然是穆小将军的了,这叫声之响亮,引得厅内的人纷纷瞩目,因此还捎带了片刻的安静。他双手抱着后脑勺,吃痛的蹲了下来,重心不稳,差点连带着陆秉文一同滚下来。还好陆秉文双手抓着扶拦,这两人才幸免于难。 而雪迎风却是真的滚下去了。他并非是受穆翛宁牵连,而是硬生生的被寒浕拽下去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待雪迎风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已俨然呈一个大字型,躺倒在阶口了。 寒浕你!大!爷!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唱一曲愁 糟糕!寒大爷误会了!这还了得?可别闹出事来!穆翛宁有点儿心慌,于是连忙下到寒浕身边,小声笑着解释道:“哎呀寒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那是说笑的!楼上是雅阁,那挽君姑娘才不同于这些个胭脂俗粉,你别想歪了呀!” 只当寒浕还未想好要不要相信穆翛宁这个滑头时,却已经被他推着上楼了—— “哎呀走吧走吧,保证你见了挽君姑娘一定眼前一亮!” 经过陆秉文时,瞧他一脸难过模样,也不知是纠结个什么劲儿,无力地靠在扶拦上,想是快饿疯了罢。 直到寒浕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雪迎风赌气地闷哼了一声,才肯收回愤愤的目光,理了理衣襟随即也再次上楼去了。 …… “挽君姑娘。”刚走到门口,穆翛宁便已经迫不及待了。 “穆公子来了么?”珠帘绣幕之后,悠悠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 几人随穆翛宁一并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妙龄女子踏着莲花碎步翩然迎来,屋内陈设简素却不失雅致,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把古琴格外惹眼,满屋萦绕着一缕淡淡熏香。 细看这穆翛宁赞不绝口的挽君姑娘,眉似新月,鼻若琼瑶,瓜子脸上一双凤目巧笑嫣然。三千青丝用发带松松绾起,斜插一只蝴蝶钗,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几分端庄娴雅,果然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于这烟柳之地自持一份高雅素洁。只是面色略带些憔悴,可比起其他那些胭脂俗粉,又多出几分清高之态。 素来穆翛宁来找她,都是只身一人,今日却带了他人,挽君见着寒浕他们,微露诧异之色,不过稍纵即逝,转而又嫣然轻笑道:“诸位公子请坐罢,若诸位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奏乐一曲,为诸位公子助兴。” “甚好,甚好。许久未听见挽君姑娘的绝妙琴音,我这耳朵啊,可是想念得紧呐!”说笑着,穆翛宁赶紧拉着陆秉文就坐,一边饶有兴致地给他介绍起来,“这是莳花楼出了名的醉欲仙,只要喝上一口,那感觉仿佛是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啊……”然而遭到了陆秉文没趣的打断—— “我不爱喝酒。” “行行行,那你吃,你吃!”穆翛宁没好气的道,抬手将三两个盘子挪到陆秉文那边,“喏,枣泥糕,桂花糕,栗子糕……慢慢吃吧你!” 陆秉文恨恨斜了穆翛宁一眼,深知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便不打算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也不再与他斗嘴,自顾拿起一块栗子糕优雅地品尝起来…… 却在这时,忽闻悠扬琴音,婉转轻歌——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 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 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中间,俯仰今古。 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 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一曲毕,余音绕梁锁情深,听者流连难自醒。仿佛亲眼见证了两个有情人,那场悲天悯人的爱情悲剧。 “好——”穆翛宁抬手便准备鼓掌了,却不料被陆秉文打断…… “好一曲《问莲根》。” 穆翛宁只晓得挽君唱得好,哪里知道她唱的是什么,被陆秉文抢了话,心里有些不痛快。 挽君弹唱此曲不知多少次,陆秉文却是第一个能够不假思索地道出她所唱之曲名字的人,这不禁令她吃惊,却也感到“高山流水遇知音”般的欣喜。 “公子竟也知道此曲么?” 没等陆秉文开口,穆翛宁抢着答道:“哎~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估计这世上但凡书中有的,没他不知道的。”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言语间竟带着几分酸味儿,虽然不易使人察觉。 陆秉文自然不想理会他,心思全被挽君那一曲凄婉哀怨之声给深深吸引了去……他本就多愁善感,一听挽君唱此曲,便不由得联想她的身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狐狸偷嘴 不就是听了一首曲子,你从哪里听出来人家身世凉薄了!?本大爷跟人挽君姑娘交往这么久了,都没听她提起过,你在这儿瞎说什么呢!?穆翛宁瞪着两只眼珠子直直盯着陆秉文,像是在示意他别乱说话,自以为是为了人姑娘考虑,谁想挽君一句话—— “实不相瞒,确如公子所言。” 穆翛宁仿佛听见了“自尊心”碎了一地的声音……分明是他才是主角,现在却变成了陆秉文与挽君相见恨晚地畅聊起来,他却插不了话…… 听完曲子后,给寒浕的感觉便是“嗯,不错”,但往往这种时候身边那个人应该满心欢喜地鼓掌才对,怎这会儿不见他兴奋? 如此正疑惑,结果转头一看——怪不得没动静,雪迎风根本就不在这里! 回想起与雪迎风对视的最后一次,便是适才他四仰八叉躺在楼梯口那会儿…… 之后还真没见着那张“狐狸脸”了! “好酒,好酒!”这声音自是雪迎风的了。 适才被寒浕硬拉着摔了一个大屁股墩,若非幻听,在他趴在阶口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众人的嗤笑声。 我雪迎风好歹也是个小王爷,如今这般在众人面前出丑,我以后还混不混的下去了。寒浕你要不把我扶起来,当面给我道歉,再赔我佳酿一壶,小爷我今天铁定是不会原谅你了。哎哟,还真有点疼。 这是当时雪迎风趴在阶口时一系列的心理反应。这半晌不见有人来扶他,他也就自己坐起来了,转过头正准备找寒浕讨个说法,还打算撒撒娇的时候。 !! 寒浕你怎么就自己上去了!还走这么快,没看到我还在这坐着呢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不行,小爷今天非得让你给我个说法。 这雪迎风的如意小算盘落空了,他也定是不甘心,便立马拍拍屁股起了身,寻着寒浕的背影就跟上去了。 刚走至二楼的转角处,一阵酒香扑鼻而来,醇馥幽郁,仿若银罂注酒芙蓉香,未成沈醉意先融,雪迎风的魂立马便被勾去了半缕。抬脚正要寻香觅酒之时,遽尔想到似是还有什么事未做,抬头望着眼前的楼阶,寒浕早已不知所踪。 犹疑片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于是便对着空无一人的朱红木阶,自欺欺人的说道:“寒浕,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小爷定饶不了你。”这说完便满心欢喜的寻酒去了。方才的不快也立即抛之脑后,这小狐狸找到了肉,每个步子都显得格外的轻快,翩翩自乐。 “哟,这不是雪小王爷嘛,幸会幸会啊,您今儿怎么也到这来了。”雪迎风走在席间,蓦地有人站起来,向雪迎风搭着话,身边还围着几位容貌姣好的姑娘。这人谁啊,我认识吗?雪迎风心里想到。 雪迎风正打算开口寻问,忽见此人桌上摆着碧空为底,白雪作景的冰玉酒壶,窖香醇厚,馥郁浓烈,适才所寻之物,估摸着便是它了。雪迎风话到嘴边立马便成了:“你桌上这是什么酒。” 这人听闻此言,又想着传闻雪迎风爱酒,便立马做出殷勤之态,卑躬而到:“这啊,是莳花楼最出名醉欲仙,我这一壶更是陈年的佳酿,只需一口,便是欲仙欲死,神仙都没这么快活呐!小王爷您若是不嫌弃,坐下来赏脸喝几杯如何?” “这听起来倒是不错。”雪迎风表面上还是端着“小王爷”的姿态,心里却早已按捺不住,倒是有会须一饮三百杯的架势了。 落座席间,那几位姑娘也就顺势围了过来,雪迎风倒也没太在意,他现在满脑子就只剩这酒了。那殷勤之人为雪迎风斟酒为敬,这最后一滴香醇还未在杯中晕开,便被雪迎风一并饮了下去。 “好酒,好酒啊!入口绵长,落口甘甜,尾净余长。香纯如幽兰,清冽如甘露,着实是好酒啊!”雪迎风对此是赞不绝口,真像成了神仙一般,而那殷勤之人见雪迎风这般感叹,觉着讨到了王爷的欢心,便也不顾其他,一杯又一杯的给雪迎风满上了。 与此同时,雅阁上的寒浕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歌都不知唱了几曲了,还不见雪迎风上来。先前发现雪迎风不在,寒浕也没有太过在意,估摸着一会就上来了。可这大半晌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 寒浕本也不想理他,可想到雪迎风方才也因他摔了一跤,若是摔出什么毛病自己也不好向伯母交代。这心里也是愈发的烦躁。最后还是放心不下,长袖一拂,出了雅阁。 而雪迎风这边,却已酒过三巡。 雪迎风虽然爱酒,但酒量甚差,这酒品。那是差到不行。偶尔轻杯浅酌倒也无事,现如今寒浕不在身边,没人管着他,他也就放开胆子喝了。 几回过后,酒壶里的酒便见了底,“酒呢,小爷的酒呢,怎么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狐天生魅 “您别急,我这就帮您找酒去。”说着那人便就立马离席,勤勤恳恳的寻酒去了。 “去,快去。”雪迎风渐露微醺之态,说话开始有些含糊不清,脸也覆上了一层绯红。烈酒暖身,这一壶酒灌下去,雪迎风开始不自觉的开衣解衫。 脸颊醺着微红,明澈的双眸扇着一层雾气,如同冬日雪后的天空一般明净,悠远。薄唇上的樱色,丰润欲滴,齿如含贝。还有及腰的长发如瀑散落,衣襟微斜,凹凸玲珑的锁骨一览无遗。这番撩人景象,任谁看了都是欲火焚身,情不自禁。 这便有人把持不住了。 “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喝酒啊。”不知从哪来的人,毫无忌惮的落座在雪迎风的身边,“本公子来陪陪你如何。”说罢,一手便覆上了雪迎风的腰,柳如束素,楚要纤细掌中轻,虽是形容女子,但放在雪迎风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雪迎风已经有些不省人事,这人见他没反应,便又鼓起了胆子,另一只手向雪迎风的衣襟处滑落。 这次雪迎风倒是感觉到一阵冰凉之感,可身体瘫软,精神散乱,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正当他觉得有些不适,想开始挣扎时,倏的便又落入另一人的怀中。 那一缕熟悉的淡香扑鼻,虽不如醉欲仙诱摄心魄使人垂涎欲滴,却持有一份独特,每每靠近那人迎一分淡香,躁动的心,便不由得安然了许多。 迷糊之间微微抬眼,纵然眼前一层云雾,也遮掩不住青山俊秀。似那巍峨顶上红日初升之时,翻涌云海挡不住远黛苍苍。 “滚。”听上去不恼,只平淡如水的语气,却惊奇地透露着瑟骨之寒。眉锋化眼光为利剑,似有刺穿咽喉之势—— 吓得被寒浕一脚踹飞的那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虽然他自恃乃富家子弟,好歹在锦纶城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奈何今日出门没带随从,方才吃了亏,便知道寒浕身手不凡,自知不是寒浕的对手,况且他现在感觉腹部剧痛无比,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此考虑着,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还不忘留下一句“你给本公子等着!”如此豪言壮语……而后捂着肚子飞快逃走,生怕寒浕追来…… 是哪家见识短浅的纨绔子弟?竟连他俩都认不出来,还企图对雪迎风不轨……想到这里,寒浕忍不住蹙起眉头,转眼看着自己怀中软绵无力的狐狸,竟有些后怕,万一自己来晚了片刻的话,小狐狸岂不已经成了人家的“盘中餐”了? “这么大个人了,如此放纵,还不会保护自己,白瞎了你那一身武功!” 这便是他不放心雪迎风一个人去喝酒寻乐的原因。 寒浕于雪迎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虽是责备,给人听了去,却只会留意其中满满的担忧。 这不,小狐狸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雪迎风终于舍得将头从寒浕肩膀上抬起来,玫瑰薄唇微微开合间吐露着醇醇香甜,“小……浕……啊……你担心……担心我么……”似乎说一句话都耗费了他不少力气,话音未落,便又将脸埋了下去。 “想得美,”寒浕鄙夷地斜了雪迎风一眼,没遇到预想中的傻笑,倒被那胜雪凝脂吸引了目光,于是,命令式的口气又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你起来,把衣服穿好。” “嗯……”嘴上答应着,却没见雪迎风照做。狐狸打算赖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不走了,撒娇似的扭动了两下身子,小脸在寒浕肩膀上蹭了又蹭…… 这下倒好,敞开的衣襟又滑落一些,雪白香肩竟给人可口的错觉…… 雪迎风越是这般“放荡”,寒浕的脸便愈发地阴沉,像是天边聚拢的乌云,一层一层往下压。他便是想到,以前自己不在雪迎风身边时,这家伙喝醉了岂不是在别人面前也…… 寒浕忽然有些后悔,于是一把将雪迎风扔到了躺椅上…… 作者有话说 你以为的以为不是你以为…… ☆、第16章悸动时刻 “小浕……干什么呀……你弄疼我了……”一沾上松软的毛绒毯,小狐狸更加把持不住了,寻了一个自以为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殊不知身体散发出万分妖娆味道…… 早该想到的,寒浕扶了扶额头,无奈自己又做了一件后悔之举…… 算了,让他听话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快,想着,寒浕两步跨上前去,将小狐狸拎了起来,“你给我坐好!” 正在寒浕伸手欲替雪迎风穿好衣服时,不料惊闻身后一个陌生的笑语—— “哈哈,小王爷,您的酒来——来——来啦……” 寒浕僵硬地扭动脖子回头一看,显然那人的样子一定是被眼前“暧昧”的一幕震惊得……已经语无伦次了…… “寒……寒……” 那人像是准备给寒浕礼貌地打声招呼以示尊敬,不过…… “还不快滚!” “是是是……”然却被寒浕一声震怒给吓得,脚底抹了油似的,抱着酒撒腿就溜没影儿了,生怕被寒浕记住了他的模样…… “欸……”寒近长叹了一气,仿佛觉得自己被雪迎风给坑惨了…… “小浕……酒……酒……我要喝酒……” 喝喝喝!就知道喝!喝死算了!寒浕暗自愤然不已,说出口的,却仍是那平平淡淡的几个字,“跟我回去。” “不要!我不回去!” “当真不回去?”寒浕干脆放开雪迎风,直起身子抛下一个冷漠的眼神。 果然还是此法有效。小狐狸觉得受了冷落,晶晶眸子闪烁着委屈,泛起点点水光,终还是屈服了,乖乖点了点头—— “回去,回去。” 夜渐深,长街依旧灯通明,人群熙攘。灯火高楼,似移下一天星斗。 这但凡寒浕所经之地,无不引得四周众人纷纷瞩目,目光或诧异或惊羡。更有甚者,一脸说不明道不清,还意犹未尽的坏笑,这与方才寒浕辞别时,陆秉文和穆翛宁的表情别无二致。 这当然是拜雪迎风所赐。这小狐狸虽然还可勉强站起来,但这身子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若非寒浕架着他,怕是这莳花楼的大门都出不了了。可他偏偏还不安分,一会撒欢似的东跑西跳,一会又一个劲儿的赖着不走。寒浕无奈只好将他禁的怀里,而这样雪迎风似乎还安分了些,乖乖的任由寒浕抱着回家。 于是乎就出现了眼前这番场景,寒浕也知道他俩现在的样子有多暧昧,但也无可奈何。雪迎风虽未完全醉去,但这半醉半醒的样子,基本也没有什么自卫力可言了。否则寒浕早就把雪迎风扔在大街上了。 忍受着众人的异样目光,寒浕终于走过长街,拐入行人较少的小巷。 灯火蓦地就暗了下去,夜空被两边的房檐划成一条窄窄的带子,淡淡的星光洒在地上,映出树影,门掩浅浅的轮廓。 适才人多嘈杂倒并未曾发觉,雪迎风斜倚在寒浕的颈肩上,不时蹭着寒浕的侧脸,向脖颈处吐着热气。寒浕一只手托着雪迎风的腰,这家伙的腰怎么这么软,像女人一样。想到此处,寒浕也不由的心头一悸。这狐狸还不安分的在寒浕身上蹭了蹭。明明是寒冬时节,寒浕此时却觉得有些。热? 又走了几步,寒浕终于被雪迎风挠扰的有些按捺不住,就近找了一处石阶,将雪迎风放下,寒浕也顺着低身蹲了下来。 “喂,”寒浕轻轻的拍了两下雪迎风的脸颊,触感确实十分的细腻,伴着一点微热,连着寒浕的手也开始微微发烫。 雪迎风左右晃了两下脑袋,轻哼了一声,朦胧的半睁开眼:“小浕,到家了吗?” 寒浕无奈轻叹:“还没呢,你感觉怎么样,能自己起来有吗?”语气是平时根本见不到的温柔。 “嗯~好热啊。”小狐狸略带娇嗔的口气说到,同时伸手像是又想去解衣服,还好及时被寒浕止住了。 答非所问,寒浕一时失了法子,沉默的忘着雪迎风,片刻过后,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来吧,我背你。” 烈烈北风穿过巷口,扬起青石砖上的薄尘,变得凌冽而利韧。依稀可以看见小巷的尽头,月上叶头梢,花市灯如昼。 雪迎风比想象中的要轻些,虽已“奔波忙碌”了一整天,但寒浕背起雪迎风来还是尚有余力。 寒浕此时的心情意外的平静,没有过多的思虑,像夜空下静澈的湖水,没有风,没有波澜。就这样走了一路。 转至下一个街口,虽不如长街繁华,但也依旧有人迹可寻。或许是因为太过舒服的缘故,雪迎风在寒浕的背上静静的睡着了。寒浕耳边传来雪迎风平稳的呼吸声,夹带着烈酒的香醇与甘甜。这是迎风第几次喝醉耍酒疯了?寒浕忽然想到。 “少爷!”静谧的街道倏的传来熟悉略带急促的声音,寒浕应声望去,“刘管家,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失身与否 “少……少爷…… 总算是找到您了。”这人似是经过剧烈的奔跑,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寒浕多有些不解。 “少爷,老……老爷他有急事……唤您回去……” “若有事的话,待我把迎风送回,便立即回去。” “来……来不及了,天黑之后,老爷便一直在找您,这都快发动府上大半的人了。” “什么事这么要紧?” “这个小的也不知啊,只晓得朝中几位大臣来过府上之后,老爷便开始急着找您了。” “可是……”寒浕颇是犹疑,偏头望了一眼背上睡得正香的雪迎风,“就让迎风一个人这么回去,我不放心。” “少爷,要不我帮您将雪少爷送回去?这雪府小的也已去过多次,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样……也行。”寒浕半是顾虑的答应了,眼下也没有再好的办法,这雪府离国公府距离甚远,来回一趟怕是要三更之后才回得去了。 寒浕轻慢的放下雪迎风,小狐狸似是被惊动了,不安分的晃动着,只不过片刻又沉睡下去了,“你路上小心些,还有,不要将他吵醒了,你回来之后先行向我汇报。” 寒浕意外的话有些多,有些温柔,在雪迎风不知道的时候。 将雪迎风慢慢的放在管家的背上,寒浕还特意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覆在雪迎风身上。 “少爷您快回去吧,别让老爷等急了,小的会照顾好雪少爷的。” 寒浕没有答话,多看了两眼便转身离开。 这小子真是麻烦……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两次并连着鸣锣,预示着已到二更时候。 雪迎风在管家背上越发的不安分,不知是否因为换了人的缘故,这眼看着似是要醒了。 “恩……”雪迎风轻哼一声,朦胧着睁开双眼,“这是哪啊……”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3节 管家看雪迎风醒了,便把他放下,体力不如寒浕那般好,他现在也有些累了,“雪少爷,马上就到雪府了,您别急。” “你……你是谁啊,小浕呢?”半梦半醒,雪迎风口齿有些含糊。 “您不认得我啦,我是寒府的刘管家啊。” “刘……刘管家啊,记得记得,那个,小浕呢… “少爷他有事先回去了,嘱托小的把你送回去。” “哦……”雪迎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像是又要睡过去了。 雪府位置较为偏远,此处街上无人,只零星点了几处灯笼,北风烈烈而过,雪迎风披着寒浕的衣服,倒也未觉得冷。雪后天空高远而澄澈,星斗无语月无声,仅有远处回荡着的锣鸣,让整个夜晚显得更加的沉寂。 “快,就是她,把她给我拿咯,”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话音刚落,便见得一群人将管家和雪迎风重重围了起来。管家见势不对,正要开口呼救,便被一人用力的捂住了嘴巴。又几个将雪迎风从管家身上扒了下来,这一系列动作惊扰到了雪迎风,当他将醒之时,一记手刀遽然从他后颈劈了过去,便又昏睡过去。 此时发号施令的人也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近看便知,这人是方才莳花楼中,妄想对雪迎风意图不轨之人。 管家被两人合力按跪在地上,嘴巴被捂着,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老东西,叫什么叫,”此人对管家呵斥着,神情不屑而傲慢,长袖一挥,“带走!”一行人便立即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出一刻,雪迎风便被带到一处宅邸,即使是在夜色之中,也能看出这府邸的气派与辉煌,定不是寻常人家之所。 “少爷,这个人怎么处置?”压着管家的其中一人问道。 “锁柴房去,小心看着,别让他溜了。”手下口中的少爷吩咐道,又转头看向一旁雪迎风,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双眼似在发光一样,“把她带我房里去。” 青罗入帐,明烛曳光,夜风薄凉。 “美人啊美人,本公子这就来了!”像饿狼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雪迎风,一边急促的脱着鞋袜,片刻时分都不愿耽搁,衣裳还未褪完,便忍不住向雪迎风扑了过去。 被关在柴房的刘管家开始“老泪纵横”,手脚均被绑着,嘴里也被塞着素布。雪少爷,小的对不住你啊,呜呜呜……还有少爷,小的真是没有脸面再见您了,呜呜呜呜……想到伤心处,哭声便大了起来,此番景象,看起来倒也显得滑稽。 夜晚好不容易恢复了静谧,正当万物开始悄然享受酣梦之时…… “啊——啊——” 屋里传来十分凄惨的叫声,屋外的一行家丁,听着这是自家公子的声音,便立马破门而入,冲了进去。 “少爷!你没事吧!?” 只见自家的少爷,一边向后退着,一边惊恐的说道:“男……男……男的,居……居然是……是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有惊无险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床上的雪迎风,长成这样居然是男的!众人也甚是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走前上去查看。 “啊——”又是一声惊叫。 “你叫什么!?”那少爷呵斥道。 “少爷,闯祸了,闯祸了!这……这是雪迎风啊,你们怎么将他给截来了!?”此言一出,周遭的家丁们也是一阵唏嘘。 “雪迎风?谁啊,很了不起吗?” “少爷你刚来锦纶城不久,有所不知,这雪迎风是郡王家的儿子,来头大着呢,咱们是万万惹不起的啊!” 听到这话,这少爷浑身一震,瘫坐在地上“看来……真是……闯大祸了……” 不枉着一身的武功,此时雪迎风也渐醒了,迷离之间想起昏倒前发生的一幕,便立即惊醒了,忽的起身,只看见床前一脸悲伤的众人,“你们是谁!?”雪迎风还是有些警惕的问道。 “哦哦哦哦,这个……那个……雪小王爷您觉得怎么样?”这少爷立马改了姿态。 雪迎风满脸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一众人等,察觉胸前似乎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襟已被人解了一半,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好啊!你竟敢……”话还没说完,只觉后颈又是一记手刀,雪迎风便又昏睡了过去。看来这一身武功,关键时候也并没有什么用。 “少爷,在这小祖宗醒之前,还是快将人送回去罢,不然便摊上大事了!” “好……好……送,快送!”如大梦初醒一般,这人的头上已出现了累累的汗珠。 趁着夜色,雪迎风被一群人抬回了雪府,为了不惊扰王府的人,几个轻功稍好一点的人,找了一处低墙而入,胡乱找了一处地方便把雪迎风放下了。这一遭,也算有惊无险。 雪少爷啊,小的真的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被遗忘在柴房的刘管家此时还伤心欲绝着呢。 …… 什么味儿? 狐狸精巧的小鼻子微微耸了耸,觉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堵在喉咙,使他直犯恶心。如此不适之感虽扰了清梦,倒也驱散了从昨夜一直持续到现在的迷糊,雪迎风终于舍得睁开眼睛…… 顺着目光斜上看去,只见檐下结了一层冰霜,有似滴露映射清晨第一缕阳光,像极了一颗璀璨宝石,犹如浓墨重彩苍穹之中一颗星辰点缀,为万里如一的茫茫白雪添了一丝新奇。 如此妙趣,如此惬意,对于一个还未从朦胧中完全苏醒过来的人来说,免不了使其眼前一亮,便是崭新的一天舒畅心情的起始…… “真是好……”本欲感叹今个儿是个好日子,但转念一想又觉着哪里不对劲,“好……臭!” 什么尤物怡神,这下雪迎风算是被恶人臭气给彻彻底底熏醒了。微微一挪感觉到扎人的不适,惊得敏感的狐狸一下蹦了起来,才发现这哪里是他松松软软的蚕丝被,分明是一堆杂草,还有……还有…… 马粪!? 见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吓得雪迎风一声惊叫连跑带跳地逃了出去,浑身散发着的难闻的恶臭快将他逼疯了,于是怒气冲冲仰天责问道:“哪个天杀的将本少爷扔马厩里了! …… 哪个杀千刀的? 雪白肌肤于萦绕水雾下若隐若现,晶莹水珠携着玫瑰花香沁人心骨。雪迎风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安逸的感觉令脑子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寒浕?不对不对……之后好像又见了什么人…… 雪迎风倏尔想起来夜里自己衣衫不整的那一幕——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小爷我差点就失身了!” …… “阿嚏!”寒浕打了个寒战,不由得紧了紧袍子,心想莫不是昨个儿将披风给了雪迎风,自己受凉了?可他的身子哪儿有那么弱不禁风? 寒浕倒也没在意,本打算继续品读手中的诗集,可再拿起书时,注意力却无法集中了,只因方才想起了雪迎风,便不禁担心起来……也不知那家伙怎么样了,刘管家可有将他平安送回雪府去?…… 刘管家? “嗯?”不由得眉头微蹙,寒浕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来,“不会忘了吧……”如此想着,当即又反驳了自己的猜想,随后便放下书,阔步匆匆出了房门。 寒浕以为刘管家向来办事靠谱儿,既然自己特地嘱咐了他让他回府后首先知会自己一声,他应该不像会出现这等差错。 …… 两个时辰以后,正红朱漆大门前立了一个笔挺的身影,金丝楠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淄郢王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派非常使路过之人无不留下一两句遥望不可及之感叹,却丝毫没能吸引他的目光。 不一会儿,见庭内出现一个匆忙的身影,寒浕便抬步走了进去。 “寒……寒公子来啦……诶……寒公子……”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温泉滑水 一如往常,寒浕一踏进府里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行去,将下人甩在了身后。长此以往,下人也就学乖了,知道若寒浕每次走路带风,对人不理不睬,那找他们家少爷准没好事儿,便会自觉地退开。但这一次却硬要追上来拦住寒浕,这便令寒浕十分不解,不觉脸上结了一层冰霜,仿佛一股寒气袭入后颈,令下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瞬间低下头去不敢再对上寒浕冷冽的眸子,只怯怯道:“寒……寒公子今日若是来找少爷的话,恐……恐怕有些不方便。” “你们少爷回来了?” “啊?”下人一愣,抬头的刹那发现不小心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又即刻埋下头去,“是……是……是啊……” 既然回来了,那刘管家去哪儿了?寒浕根本没将下人说的“不方便”听进耳朵里,自顾又继续往前,岂料这下人缠人得紧,竟然小跑着上来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 若非受命,谁敢拦他?看来这背后是有人故意在挑事儿啊……寒浕也察觉出一些端倪,觉着也难为了眼前这个阻拦他战战兢兢的可怜人。 “寒……寒公子,少爷吩咐了……若……若是您来了……不……不不……不能让您进去……” “为何?”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家伙还有不想见我的时候? “少爷……少爷只说了一句……说……说都怪寒公子您,半路将他丢下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诶……寒公子……寒公子……不……不可……” 拦得住才怪了。 环顾卉树森,稀处现楼台,俯水枕石游鱼出听,柏子青烟众象幽绝。这淄郢王府虽位置偏僻,但也有偏僻的好处。已值午后,大街上早已是人头攒动,比肩继踵,可王府里,竟不闻人声,偶尔鸟鸣花落,只更添一分幽静。 寒浕步履如风,他对这王府早已是了如指掌,再者,为何今天雪迎风不想见他,他也着实有些好奇,不由得便走快许多。 行至东南处的偏庭,亭台楼榭,坞宇画廊错落有致,透过楼宇,依稀可瞥见后院的梅林,此处一看便知是雪迎风的住所。 寒浕径直走向其中一处小轩,推门而入,只见轻幔薄纱,烟雾缭绕,恍若只身仙境,点点红梅浮于水烟之中,墨色青丝向着水纹散开,映照着白皙如凝脂的雪肌,衬着妖异喧妍的脸。。。 “啊!!!”在寒浕对眼前这幅景象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雪迎风被开门的声响所惊扰,倒先叫出了声。 寒浕回过神来,颇有方寸大乱之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立即转过身去,“你。。。你洗澡怎么也不立个屏风。。。”话语里透露着方才一闪而过的紧张。 “这是我家诶,是你进来不敲门好不好!”雪迎风在身后大声的抱怨。 半晌,寒浕没有接话也没有反应,单单立在门口,“关门!你想冷死我啊!” “哦。。。”寒浕向前一步,将房门掩上,这动作,似是比平常迟漫很多。 “我让你出去关!” 雪迎风这般语气,寒浕竟少见的不显愠色,还乖乖照做,跨过门栏转身将门掩上,又不可避免的对上正在沐浴的雪迎风,寒浕只好撇过头,猛地将门拉上,两扇木门二出的声响又惹得雪迎风的连连抱怨,“对我的门温柔点行不行!” 这一出闹剧过后,寒浕觉得有些头脑发昏,脸颊微红,许是方才屋内太热的缘故。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凝过神来。 寒浕在廊下站了好些时候,寒风传堂而过,让寒浕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便也失去了继续等下去的信心,“还没好吗?”话音落后,只有一片寂静。 这小子是不是泡澡泡晕了,如此想到,便又想推门而入。节骨分明的手刚触到木门,却立即收了回去,想着那“香艳”的一幕,不由得有些心虚,在门前踌躇徘徊许久,转念想到,都是大男人,如此害羞作何,这才下定了决心。 “我进来了。”伴着话音踏入小轩,此时雪迎风已不在浴桶之中,寒浕来回打望屋内,才在角落的窗前,发现正在看书的雪迎风,他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寒浕走到雪迎风身旁,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可知刘管家在哪?” 作者有话说 看看时间, 这个点儿了, 有没有感动? 多勤奋…… ☆、第20章两不相知 什么?!!昨天就这么把我丢在路上,还害我差点失了身,你居然先问管家在哪!混蛋!没良心!虽然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可雪迎风的心里早已炸开了锅。还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佯装看着手里的书。 见雪迎风没回答,寒浕又不耐烦的说道:“问你话呢。是不是耳朵聋了。” 雪迎风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虽然他连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哼,你不高兴小爷还不高兴呢,还真以为我怕你不成!雪迎风心里生着闷气,表面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可着实是奇怪啊,寒公子府上的人怎么跑到我这儿要来了。” 听着雪迎风这装模作样的语气,寒浕却是有些恼了,正想把眼前的人从太师椅上拎下来的时候,晃眼瞥见旁边的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盘金枣蜜饯,便也就忍住了。语气竟还温柔了三分,问道:“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雪迎风也立即觉出了寒浕话里的温柔,但依旧堵着气,现在才知道问?晚了! “没有啊,小爷我好得很。”雪迎风的回答还是心口不一。 “那你生什么气?”依旧是温柔的语气。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生气了,我现在不知道多高兴呢!”说着向寒浕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寒浕见雪迎风此状,竟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转眼看向一旁的红木桌上,“你素不爱食甜,可每当生气的时候,便会一次吃个够,没有一次例外,你若没有生气,那像我解释一下这满桌的蜜饯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给我准备的?”寒浕少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那是因为。。。因为。雪迎风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便直接将原因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是啊!我是生气,要不是因为你,我昨晚怎么会失身!” 寒浕的大脑闪过片刻的空白,一时有些无法理解雪迎风的话语。 你?失身? …… 狐狸微微偏过头去,玉指捻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眼珠子咕噜转了一转,瞧寒浕那一脸懵懂,若不做点儿动作来掩饰,恐怕自己会忍不住露馅儿。 本已经在心里设想好,寒浕应该会如何如何地内疚,如何如何地关心自己,雪迎风就等着寒浕过来安慰自己了,岂料半晌过后听他一言,嘴里蜜饯还未咽下,气得他一口被唾沫给噎着…… “你一个大男人,能失什么身?” “咳——咳咳——” “你看,太甜了吧?你不爱吃甜食就别吃,赌什么气。” 甜甜甜!甜个屁!雪迎风暗自恨恨瞪了寒浕一眼,心想这人不会是在装傻吧!明明那么聪明一个人,今个儿却显得几分傻气……世上竟有如此迟钝之人! “怎么不会!”雪迎风着实给气着了,一冲动脑子便不那么灵光了,也没想太多,竟起身绕到寒浕面前,身子倚在案上,微扬起下巴道,“衣袍都被扒光了,你说能失什么身?” 直到一见寒浕冷眉微蹙,雪迎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的姿势……怎么好像有点儿引诱的意思?他精致的五官离自己很近,或是昨夜酩酊大醉酒未醒,微微吐露的气息萦绕唇齿之间,竟令狐狸觉着有些微醺。 良久,纠结了半天的寒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被男人……” “是。”雪迎风悠悠道了声,转面过去故作镇定地又躺回了太师椅上,其实,心里早就小鹿乱撞了。果然面对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连天生魅惑的狐狸,在面对寒浕这块木头时,引诱不成,自己倒先沦陷了…… 方才暧昧一刻,心绪一时还未平复,雪迎风便不敢抬眼看寒浕,生怕他看出自己眸子里别样的感情。却也不巧,错过了他眉宇间稍纵即逝的情绪,那种,期许了好久,想要见到他为自己而流露的情绪。 他又怎会知道在那人心中,他是苍茫世间的温柔与冷淡,他是浩瀚苍穹的繁华与寂寥,他的万种风情,白如飞雪,洁如素曩;他便是一枝遗世独立的清梅,自守一方冰天雪地,不惹尘埃。又怎容得半分污秽指染? 更甚可惜,他也没有见到,那人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可谁又知道,是无情,还是命运?鸳鸯不识何为错过,如同流水不知落英之痛。 倘若再遇见寒浕这般“口不对心”的木头,那风月,未免太过悲戚。 …… “也就是说你们昨晚遇袭了?那刘管家呢?怎么你回来了,却不见他。” 刘管家刘管家刘管家!你就知道刘管家!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雪迎风感觉整个人都快炸了,若他真是只狐狸,怕是全身毛发都已经炸飞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桓家千金 “哦,刘管家啊,你不用担心,”洋装淡定地,又带过一篇书香,“那人最后知晓我的身份了,他们断然不敢对刘管家做什么,多半已将他放了。” 这书看得也太假了些,雪迎风自己当然未发觉,怪只怪一张脸臭得,太过明显。 “好。”寒浕本欲就此告辞的,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还未迈出一步,不想抬眼之间竟见着一只发了疯的狐狸…… 像是感受到那人怔怔的目光,狐狸倒是愈发来劲儿了。 “喂,”寒浕试着喊停,却并没有什么用,看着雪迎风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蜜枣,又连忙喊道,“喂,别吃了。” 然而你永远喊不答应一个装聋的人,就像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 可若由着雪迎风这般任性地吃下去,估计他不是被甜死,就是被噎死。无奈之下,寒浕轻叹了一气,两阔步转到雪迎风身边,一手掐住两个鼓鼓的腮帮子将狐狸的下巴抬了起来。被挤得嘟起嘴巴,便闭不拢了,未等雪迎风发出不满的抗议,寒浕看准时机抬手给了他后背一下,可怜雪迎风“噗”地一声喷出一串儿蜜枣,跟吐珍珠似的乱糁一地,模样好不滑稽。 “寒浕!你!别闹,”寒浕拦口道,样子有几分严肃,“你这样吃下去,会吃坏身子。” 既是担心他,雪迎风心里也好受了些,况且方才吃了这些蜜饯,此刻已经感觉有些不好受了,便也不再瞎胡闹,乖乖听寒浕的话终是安静了下来。 “要我不闹也行,那你说与我听听,昨夜里是何等天大的急事,让你半路抛下我走了?” “抛”这词,听起来怪不舒服的,不过寒浕确实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便没有计较,“我爹从几位大臣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淄郢一带,有人私运官盐。” “什么!?” “陆伯母近来可好?” “好着呢,就是啊,最近身边总缺个可以说话的人。这秉文现在长大了,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我这是连话和他都说不上呢!” “男子嘛,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以后啊筱儿常来看您便是了。” “娘——” “你看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见一袭墨灰色的身影映入眼帘。身着墨色的缎锦衣袍,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袖口衬着银丝流云的滚边,手持一把象玉折扇,眉若柏枝,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黑眸,鼻梁直挺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身形清瘦,神韵独超,高贵清华。 “娘,叫我来有什么事?”陆秉文颇显恭敬。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没看到这儿还有客人吗?” 陆秉文将视线转一旁的女子身上,“这位是?” 那女子应声而起,作颔首礼道:“小女子是户部侍郎之女,名唤桓筱儿,今日家父前来贵府拜访陆大人,小女子一同前来看望陆伯母,冒昧来访,未曾通告公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女子着一袭妃色锦裙,螓首蛾眉,双眸似水,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面施粉黛,倒也称得上是曼妙佳人。适才的一席话便也可知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陆秉文以作揖回礼:“桓伯伯还有个女儿,这等事我怎不知晓?” “陆公子见笑了,女子本就应该常住闺阁,深居简出,公子不知是自然的事了。” “你看你们这俩孩子,非要如此拘谨,”陆母挥手示意两人坐下,又对桓筱儿说道:“筱儿啊,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其他事无需顾虑。” “多谢陆伯母。” 陆秉文上下一番打量,“方才便就觉得桓姑娘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这话惹来桓筱儿一声轻笑,温柔可人却又不失秀丽端庄,“昨日在栩梅园,还是陆公子一行人救的小女子,今儿个公子怎么就忘了?” 陆秉文如大梦初醒,手中玉扇轻敲额首,“原来当时的便是姑娘,失礼失礼,姑娘可否无恙?” “并无大碍,有劳公子挂心了。” “诶。陆母在一旁长叹道:“你们这文绉绉的,听得我耳朵啊,都要起茧子了。” “娘,我和桓姑娘只才两面之缘,哪儿就能这么熟络了,您这未必也太强人所难了。”陆秉文怕羞,一向在外人面前显得拘谨,多少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罢了。 “那你怎么第一次见到穆家那小子就往家里带了,这长大了反倒害羞了不成?”陆母对自己的儿子打趣道。 “娘,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您怎么还提。”虽是自己的母亲,但提到穆翛宁之后,陆秉文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脸稼着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 “是啊,待人以礼是应当的,家父也一直如此教导我。”桓筱儿也在一旁为陆秉文解围。 “娘,你还没告诉我叫我来是什么事呢。” “对了对了,你看我这记性。今天窖里新出了一批酒,你拿两壶给迎风送去,去年他为这酒缠了我好一阵呢!” “也好,昨天晚上他喝得不省人事,我也顺路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昨日寒浕匆匆告别,陆秉文也稍有些不放心。 “陆公子这是要去雪府吗?”一旁的桓筱儿问道。 “正是。” “筱儿可否一同前去?只觉昨日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好生向雪公子道谢。” “这。陆秉文倒不是因为别的犹豫,要让他和陌生的女子同路而行,他确实有些。。。 “公子不方便呢,还是觉得筱儿累赘?”桓筱儿很敏锐的察觉到陆秉文的迟疑。 “这倒不是。。。就是。。。那个。 “你就带着筱儿去罢,干嘛如此扭捏!”陆母在一旁劝说道。 “可是。。。我。。。那。。。那好吧。。。雪府地处偏僻,我去吩咐马车。说着陆秉文便转身离去,只剩得陆母和桓筱儿在屋内,“秉文这孩子啊,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我倒是盼着啊他哪天能有些男子气概,便也就安心不少了。” “没有的事,陆伯母您多心了,”桓筱儿起身与陆母道别:“时候也不早了,筱儿便随陆公子去拜访恩人,改日再来探望。” 作别之后,桓筱儿便随着陆秉文一同前往雪府,一路上车马颠簸,两人也对话甚少。由着下人引路至雪迎风住处,进门时便看到雪迎风和寒浕两人两相无言,“深情对望”,陆秉文也不由得感叹—— 罪过,罪过。 …… 什么情况? 雪迎风与寒浕朝门口瞥了一眼,一见是陆秉文,便没准备招呼,反正都是雪府的熟客了,进门就自便,这似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什么情况!? 两人见着他不理就算了,自顾继续交谈起来,可人桓筱儿在这儿站着呢!你俩好歹考虑考虑人姑娘的感受!陆秉文觉着尴尬极了,虽是雪迎风的不是,他却觉得是自己带桓筱儿来的,怎么说人家多少也会怪到他头上。 “迎风,寒兄。”于是朝着二人喊道。 “哦,”雪迎风随意答应了声,心里还奇怪这陆秉文今日怎么回事儿,怎么杵在门口不进门?“你进……”想说外边儿天寒地冻的让他快些进来,岂料一偏头让他瞧见“才子佳人”美轮美奂的一幅画,舌桥不下…… 什么时候来了个姑娘!?方才怎么没有瞧见!? 雪迎风向着陆秉文又是皱眉又是瞪眼的,似在质问他怎么不提醒自己。陆秉文觉得甚是委屈,倒也有底气,竟直接给他回瞪过去,像是在说“谁让你只顾着跟寒浕打情骂俏!”。 两人瞪过去瞪过来好几回合,好像没人重视她的存在,再这样下去,桓筱儿觉得自己快别扭死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怎么了?寒浕觉着奇怪。他正说到关键,却发现雪迎风根本没在听他讲了,正朝着他背后挤眉弄眼呢……心里莫名其妙,便顺着雪迎风的目光转身一看,亦不由得一惊,冰寒霎时深入三尺…… “噢~寒公子,雪公子,筱儿冒昧来访,若是打扰到两位公子议事,还请两位公子海涵。”桓筱儿嫣然笑道,却抑制不了几分僵硬,她以为若自己再不说话,恐怕脸都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陆秉文这才从与雪迎风的“眼神战”中回过神来,连忙帮桓筱儿圆场,“噢~噢呵呵~是这样的,桓姑娘啊是为了感谢昨日在栩梅园迎风的救命之恩,我便将她带来了。迎风啊,我之前没认出桓姑娘那还说得过去,可你不能没认出人家吧?啊?” 陆秉文疯狂地朝雪迎风使眼色,表面风度翩然其实心里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呐喊:姑奶奶你别坐着了快起来!招呼下人姑娘要死吗!? 可怜陆秉文一个害臊书生,看着姑娘本就手忙脚乱羞怯不已,奈何碰上寒浕这座不近美色的冰山,再加上面对女子天然纯呆的雪迎风……这俩人真是绝配!陆秉文没好气地暗暗念道,也只有在这俩人面前,打圆场这种事情才会落到他一个说话都会脸红的人身上……这时陆秉文忍不住开始想念起穆翛宁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多给你们发了一千多的福利→_→从明日起,还是六千,但变为两更 ☆、第22章珠圆玉润 好在雪迎风迟钝是迟钝了点儿,终于还是悟出了陆秉文的意思,于是连忙从太师椅上翻身起来快步走到门前,一脸春意盎然像是专门来配合这冬日暖阳的。“哎呀~是桓姑娘呀~真是失礼失礼~方才与小浕说话说得投入,一时没注意,怠慢了姑娘,还请桓姑娘莫要见怪啊~” 笑得太夸张了……陆秉文白了他一眼…… “哪里哪里,”桓筱儿微微低眉,一颦一笑恰到好处,颇有大家闺秀之仪态风范,“雪公子言重了,是筱儿鲁莽了。” “欸~在我这里,姑娘莫要拘礼,随意些便好。”素来逍遥洒脱的雪迎风,最见不得那些个三规六矩,以为朋友之间,还是随性最好。 “是。”桓筱儿又礼貌地点了下头……这便令雪迎风有些无奈了……于是侧头向寒浕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从他冷淡如冰,漠如深湖的眸子里,只看见了——你自己看着办——六个字。 正当气氛又陷入“四相无言”之尴尬时,还好一个恰如荒漠及时雨的声音救场来了—— “风儿啊~为娘特地吩咐厨房今个儿做烧鹿尾,今晚你可不许出去了啊!就在家里吃,我们一家人呐……哟~”雪母这刚一走到门口,没见着她的宝贝儿子,先被这阵势给惊着了。 “伯母/伯母。”陆秉文与寒浕相继问好道。 桓筱儿正欲开口,谁知微笑已起声未出,却再一次不幸地被忽略了,于是浅浅笑意停滞在嘴角…… “怎么今个儿府上来了这么多客人呐!风儿你也真是!秉文和小浕来了也不告诉为娘一声,为娘好让厨房做些他俩爱吃的菜嘛!”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伯母,我与翛宁还有约,便先告辞了。” 这家伙溜得倒挺快,喊都喊不住…… “欸~秉文~诶哟……这就走啦……”雪母没留住陆秉文,便将慈爱的目光投向了寒浕,“那小浕得留下来吃饭呐,伯母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儿怎么样!” “哎呀娘——”雪迎风对他这个娘算是无言以对了,悄悄瞄了一眼寒浕,仿佛听见了冰块儿碎裂的声音,“小浕什么时候爱吃红烧猪蹄儿啦,您别一股脑儿的就想着将我们喂得跟您一样……” “嗯—雪迎风差点脱口而出,瞬间迎来雪母威胁的目光,于是连忙改口道,“珠……珠……珠圆玉润……”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呐!”只见雪母扬手故做吓人之势,“你说谁胖呢!”雪母向来亲和,只是这身材的问题。。。是万万提不得的,这立马便变了脸色。也就雪迎风这宝贝儿子敢说出这样的话。 雪迎风也一个机灵顺势躲到了寒浕身后,双手扶着寒浕的后背,只斜探出半个脑袋:“除了你,还有谁。”说完便缩身回去,把整个人都藏在了寒浕身后。 “诶 你这浑小子,看我怎么教训你。”雪母一边说着一边移动着她“珠圆玉润”的身子,而雪迎风早已到了另一边, “怎么了,胖还不让人说了!” “你再多嘴!”这两人就像小孩子吵架一般,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方才还是一团和气,慈母孝子,现在话还没说到两句,便就杠上了。 “你站住!” “就不!” 只是可怜了寒浕,被他们当成了树桩一样,绕起了圈来。 而寒浕此时的反应嘛,竟然丝毫不恼,也没有任何反抗,在原地呆站着,任凭他们胡闹。只是眼神飘的远远地,没有焦点,颇有一种“看破生死”之状。 “那个,伯母啊。 “你给我站住!” “伯母。 “我就不信管不了你这臭小子了。” “伯母! 这一声惊天嘶吼,让听者浑身一震,成功的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的向同一个方向看去,包括寒浕也在内。 目光的那头,便是从进到雪府开始就被晾在一旁的桓筱儿。 空气变得十分的寂静,好似凝固了一般。 “哦。。。我是说,伯母,冒昧前来,还望伯母不要见怪。”桓筱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又变回了之前的大家闺秀,仿佛刚刚那一声根本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雪母先做出了反应:“你这孩子,有客人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真是不懂事儿,这么多年白教了。” 就知道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明明是你自己没看见。雪迎风像赌气似得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一边,倒也不再过多争辩。 “你。 “晚辈是户部侍郎之女,名唤桓筱儿。” “筱儿,这名字不错。来来来,筱儿啊,今儿个留下来吃饭。”雪母热情好客地挽起了桓筱儿的胳膊,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桓筱儿下意识地朝雪迎风与寒浕看了一眼,一个笑意盎然,一个满脸事不关己……“是。多谢伯母。”她倒也没有作任何的推脱。 “好嘞,我再去吩咐厨房多做两个菜。”雪母又恢复了兴致,高高兴兴的便朝着厨房去了。 “伯母还真是好客啊。”桓筱儿轻笑着,向着雪迎风和寒浕说道。 “我娘脾气一直挺好的,就是啊,绝对不能说她胖。”雪迎风和气的回应道。 “呵呵。”桓筱儿嫣然巧笑,可之后便再也无人出声。 这又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气氛。 桓筱儿此时将袖子攥的紧紧的,眼睛有些略带慌乱的在房间四处游走,时不时的落在寒浕或者雪迎风的身上,这两人看上去倒还挺悠然自得。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话题。 “我看这满桌的蜜饯,雪公子喜欢吃甜吗。” “这个。雪迎风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堆这种东西。这气头过了再看这一堆甜腻腻的东西,雪迎风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舒服。 寒浕似乎是看出了雪迎风的心思,大步的朝门外走去:“出去透透气吧。” 雪迎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就跟着寒浕出去了。桓筱儿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头雾水,也不能一个人呆站在那,也只有跟着出去了。 本是以为他们出来有什么事情,可依旧和方才屋内一样,光站在那吹着冷风,半句话都不说,桓筱儿此时大概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了。 寒浕本是向来话就不多,倒也没太在意。雪迎风虽不至于像陆秉文那样和女子在一起就不知所措,但也着实找不到话说。方才被他娘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现在满脑子竟然都是红烧猪蹄儿。 “素来听说雪公子爱梅,可这院子里,怎不见半点梅花的影子?” “都在后院栽着,三两棵的立在这儿多没趣,还是成片的看着才怡人。”雪迎风此时能做的也就是有问必答了。 “既是如此,可否带筱儿前去观赏观赏,想必这淄郢王府的梅花定是比别处都要好看。” “也好,姑娘随我来吧。”与其站着,倒也不如找些事打发时间。 寒浕和雪迎风在前面并排走着,桓筱儿在后面跟着,迂迂回回的穿过几道回廊,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客肩红缀萦千仞,赏悦华光当醉里。虽不如白厓寺栩梅园的梅林壮阔气派,但此地每处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别具一格,颇有雍容闲雅之态。 梅花虽好,可这三人的心思都不在这梅上。 “可否带筱儿去往深处看看?” “当然。”看着这些梅,雪迎风倒也找回了精神,走在前面带路,桓筱儿紧随其后,只是寒浕,早就看厌了,现在着实是一步都不想动。 寒浕没有跟上来,雪迎风也是知道的,正要回头喊他,桓筱儿却先开了口:“寒公子怎么了,为何不跟上来?” 寒浕不答,也没有要跟上的意思,雪迎风正琢磨着寒浕这又是怎么了,却只见桓筱儿径直朝寒浕走了过去:“寒公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寒浕的话里不带任何的感情。 “那是是否因为筱儿的要求太过任性,让公子生气了?”桓筱儿处处表现的都是十分得体,只是在雪迎风看来,这两个人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姑娘多心了,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说完寒浕直接绕过了桓筱儿,朝着雪迎风走去。桓筱儿看似也没有什么反应,跟着就上去了。 林中的小径约摸两尺来宽,两个成年男子定是并排走不下的,不过桓筱儿倒是因为身形娇小,勉强和寒浕挤成了一排。 “这梅都是什么品种?竟开得如此娇艳。”桓筱儿侧头,向一旁的寒浕问道。走在前面的雪迎风似乎会错了意,自顾自的答道:“这一片只是普通的红梅罢了,真正的好梅是方才最前面那些,近几年才种上的。” “哦,是吗,恕筱儿眼拙,方才竟没注意到。”桓筱儿把目光收回来,低头回答着。 三人又相顾无言的边走边看了一会,雪迎风也觉得没趣,半路择了另外一条小径,打算往回走。 刚过转角处不久,便听得身后一声“娇吟”,雪迎风转过身,看得一番景象,不由得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只手攥着心,掐着咽喉,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只见桓筱儿直栽在寒浕的怀里,头颈借力靠在寒浕的肩上,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可这些倒也没太引起雪迎风的注意,只是寒浕的手,也顺势环在了桓筱儿的腰上。 雪迎风一时不知所措,做不出任何反应。寒浕也没有立即便将桓筱儿推开。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莫辨真假 “姑娘可还好?”寒浕一边问道,一边将桓筱儿扶起。 “筱儿没……哎呀!”话还没说完,桓筱儿便又摔了下去。又是不偏不倚的倒向寒浕的怀里。 “桓姑娘……”寒浕也不知是如何是好。 “我的脚好像……”桓筱儿略带痛苦的回答道。 寒浕将桓筱儿轻放在地上,接着检查她的脚。手才刚刚触及,桓筱儿的脚便猛地一抽,随即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桓筱儿一脸痛苦的表情。 “怕是扭到脚了,桓姑娘还能走吗?”一旁的雪迎风也走上前来。 “这。桓筱儿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寒浕也顺势扶着她,身子还没站直,便又倒坐在地上。 见此景甚是无奈,寒浕只好将桓筱儿横抱起来,径直从原路走回去。 “诶……”雪迎风本想说从条路走回去会近些,可寒浕已经大步走远,雪迎风只有悻悻的跟了上去。 这路都是修葺整平过的,怎么就把脚崴了,还这么严重。雪迎风暗自抱怨道。他倒不是生桓筱儿的气,只是觉得寒浕今天怎么如此殷勤,平时的冷峻都去哪了。 诶,该不会……不不不不。……雪迎风猛地晃了两下脑袋,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出了梅林,寒浕就近择了一间厢房将桓筱儿放下。“去把你府上的大夫叫来。” “诶……你叫我啊。”雪迎风才回过神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4节 “不是你还有谁。”寒浕背对着雪迎风,冷冷的说道。 “哦。”雪迎风撅着嘴巴答应。你自己不是知道在哪吗,干嘛非要我去。走出阁内几步,雪迎风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头甚是堵得慌,这撅着的嘴还没有放下来。正巧遇到个丫鬟,便差遣替他去叫大夫了。 往里屋走时,瞥见看见寒浕离床沿远远的站着,雪迎风的心突然踏实了不少。 帷幔遮着,没有看见雪迎风进来,桓筱儿对寒浕说道:“寒公子,筱儿的脚没什么大碍吧。” “只是普通的扭伤而已。”寒浕把玩着桌上的摆件,回答道。 “筱儿还是不放心,可否请寒公子帮筱儿看看。” “小浕他不懂这些,我给你看看,我最在行了。”雪迎风走进屋内,对着桓筱儿说道,还带着一脸“纯良”的笑容。 寒浕瞥了一眼雪迎风,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但也没太在意,继续无趣的摆弄着手中的物件。 雪迎风不等桓筱儿答应,就擅自坐上床沿,装模作样的拿捏着桓筱儿的脚踝,表情翚然变得凝重起来,又忽然变得疑惑,不一会又陷入了沉思,看得桓筱儿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雪公子,我的脚到底怎么了?”桓筱儿轻声试探着。 “你这,不妙不妙啊。”雪迎风边说着,边摇着头,语气颇有些街头算命先生的样子。 “什么?”桓筱儿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这脚伤的着实是严重啊,短则大半年,长则三五年下不了床啊。”雪迎风的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满怀悲伤”。 “啊? 不。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桓筱儿苦笑着。 “哪不至于了,你看我现在这么用力的捏着你的脚,你都一点反应也没有,这都完全失去知觉了!”雪迎风一本正经的说道。 桓筱儿倏的将自己的实现从雪迎风的脸上转移到自己的脚踝,这才感觉到雪迎风的力道,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雪迎风脸上现在是一脸坏笑。哼,我就知道!雪迎风心里想着。正打算着下一步计划的时候,脑袋突然被狠狠的敲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是寒浕。 “别胡闹了,等大夫来。”说着寒浕将雪迎风拉离床边。而雪迎风像是没玩够似得,轻蔑了一眼,也就走开了。 约莫一刻左右,大夫跟着方才的丫鬟到了。 “李大夫快给桓姑娘瞧瞧。”雪迎风关心的说道。 “是。”前来的大夫向雪迎风和寒浕鞠了躬,将药匣子放在一旁,开始医治起来。 在大夫一番诊察期间,桓筱儿也还一直在吃痛的轻哼着。 “大夫,怎么样?”雪迎风抢着话问道。 “姑娘这脚,只红不肿,并未伤到筋骨,休息片刻便也无碍。” 糟了,许是刚刚用力过大捏红的。雪迎风暗自懊恼着,没顾上接话。 “大夫,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吗?”桓筱儿问道。 “是啊,大夫你要好好瞧瞧,我看着到是严重的紧呢。”雪迎风又接着话说。话音刚落,脑袋上又被敲了一记。 “以李大夫的医术,这话自然可信。”寒浕及时阻止了雪迎风的胡搅蛮缠。 “噢。”桓筱儿说着低下了头。 大夫起身向寒浕轻轻弯腰,对他方才的肯定表示感谢,“既然没事了,那老夫告辞了。” “先生慢走。”寒浕回礼道。 “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姑娘无碍,那请姑娘一同去用膳吧。”雪迎风比起方才正经了些。 “好。。。好。”桓筱儿轻声答道,有些畏手畏脚的下了床,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看上去颇为艰难。“寒。还不知道桓筱儿要说些什么,方才随着大夫来的丫鬟,便眼疾手快的走到桓筱儿身边将她扶好。 不愧是我府上的下人。雪迎风暗自欣慰着。 出了厢房,雪迎风依旧和寒浕一起并排走着,桓筱儿一步一瘸的和丫鬟在后面跟着,看到雪迎风和寒浕两人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速度也自觉的加快了些。 红漆雕窗,一色水磨群墙,白石台矶,四周供花设瓶。正中设紫檀六角仙桌,每边各安放着屏背椅。 “哎呀,这是怎么了!”膳厅内的雪母看见桓筱儿一瘸一拐的样子,立即就走了过去。 “有劳伯母挂心了,筱儿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脚,并无大碍。” 由丫鬟搀扶着,桓筱儿正打算坐在寒浕身边的位子时,突然就被雪母拉了过去,“诶呦,这么能这么不小心呢,来来来,坐我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雪母一下按在了凳子上。 “吃哪补哪,来,把这红烧猪蹄儿吃喽。”说着,雪母就夹了一整块蹄髈放在桓筱儿面前。桓筱儿满是惊讶和尴尬,抬头望向雪迎风和寒浕,他们也只有无奈的回看过来。 “来,小浕,你也吃一块,这就是专门为你做的。”不等寒浕反应,他的面前也多出一整块油腻腻的东西。这脸也瞬间黑下去了。 雪迎风见此状,立马反应过来,表情痛苦把寒浕面前的猪蹄儿夹到自己碗里:“娘,还是我吃,我最。。。爱吃这个了。” “风儿,你这孩子抢什么,这不还有呢吗!小浕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着又是一块。 寒浕此时还是黑着脸,雪迎风也明白该怎么做。…… “呵。。。呵。。。呵呵,娘。。。我今天感觉特别饿,这一块也。。。给我吧。”雪迎风将第二块夹走的时候感觉快要哭出来了。 “啧,饿就早点给娘说嘛,娘也好提前多准备准备。还好风儿他爹今天有事不在,还有多的一份给小浕。”寒浕面前便又。。。 快帮我解决掉。 没看我自身难保了嘛,自己想办法。 我不管。 这样吃下去我小命都要没了! 这两个人快速的用眼神交流着。 “小浕,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不和你的胃口,要不我再让厨房做一份儿。”看寒浕半天不动筷子,雪母颇是关切。 “伯母不必麻烦了,我。。。吃。寒浕低着头回答,看不到他的表情。要说这天底下谁能制得住寒浕,那就只有雪母了。而且到最后遭罪的还是雪迎风。 这饭桌上,雪母对这些个年轻人也甚是关照,还没怎么吃,碗里的菜就已经堆得放不下了。 “风儿。” “怎么了娘。”雪迎风此时还在与那两块猪蹄抗争着。 “快到小年了,明儿早陪我去做两件衣裳。” “这不刚过腊八,哪那么快就到小年了。”雪迎风的第一反应,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正好我昨天落了水,那衣服也是穿不了了,我也去做两件。” “筱儿也去吧,昨日公子落水也是因为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公子陪个不是。而且我听说十里铺的锦衣坊又添置许多新的花样,也正好去看看。” “可是,姑娘你的脚。雪迎风的目光望向桓筱儿一旁桌脚,虽并未看到什么,桓筱儿还是下意识的将脚缩进去了些。 “大夫不是都说了不碍事吗,休息一晚想必就会好了。”桓筱儿腆着脸答道。 “哦。雪迎风也并未在意,转头看向寒浕:“明天你也一起去吧。” “不了,我明天还有要事。” “你方才就说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雪迎风眨巴着也眼睛。 “与你无关,”寒浕趁此时雪迎风没把注意力放在吃饭上,顺手就把自己的猪蹄丢到了雪迎风碗里,“好好吃饭。” “你!” 腊月临窗雪深深,草木绿瓦粉妆玉砌,随处可见耀眼的白。行人们个个踏雪挂霜,纵使天寒地冻,也挡不住心中那一份感慨与期待。感慨一年岁月流逝,或悲伤,或欢乐,皆淹没时光长河一去不复还。期待新的一年福满门庭,为官者图官运亨通,大商富贾图财源广进,平民百姓便简简单单,图个合家欢乐…… 年终岁末,天寒,心似火,不见枯枝败叶凋零哀鸣,北风呼啸中的锦纶城,反倒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街市攘攘 忙碌的腊月中旬,大街小巷人潮涌动,集市酒馆摆出陈年佳酿,醇香醉人心脾,最是文人墨客兴致所在,方圆十里仿佛都飘散着浓郁的年味儿。正对皇城华观大门的,便是锦纶城最为广阔的伏星大街,也似乎被流淌着的人潮欢声挤窄了许多。伏星大街以东,东市人群聚集,尤为热闹。叫卖年货的小摊商贩到处可见,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年轻女子爱逛的无非是那些钗花首饰精巧玩意儿,为人妇者便喜欢看些春联窗花、福字年画—— ???? 比如……他家的母亲大人…… ???? 雪府的流金马车一路走走停停,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雕梁画栋的黑楠木车身,银线细秀的百合镀金锦帘随着马踏深雪微微起伏,在阳光下漾起的优美曲线如同清水流动,熠熠生光,吸引不了不少羡慕与瞻仰的眼光…… ???? 殊不知马车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那个人们印象中锦衣华服光彩照人,微微一笑万花失色倾倒山河的雪小王爷,被赞为胜过天下女子风华的锦纶明珠——雪迎风,雪小狐狸此刻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马车里。 ???? 从雪府到东市十里铺的锦衣坊,抵满天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硬生生给他的母亲大人拖了将近一个时辰,如今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到。 ???? 雪迎风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忍不住抱怨:“娘啊,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稀奇的?王府里的用度都是上乘,比这些东西好得多,您怎么跟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山民一样?见什么爱什么,见不完要不完的……”说着还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有你这么嫌弃自己亲娘的么?” ???? “我哪里是没大没小,我只是没见过像您这样喜欢搜罗这些个粗劣玩意儿的‘堂——堂——’郡王妃。” ???? “我看你是皮子又紧了!”雪母抄起手中的“粗劣玩意儿”就要给雪迎风扇过去,然手臂抬至空中顿了顿,忽地反应过来又放下了,珍视地抚平纸张褶皱,一边不时朝雪迎风瞥两眼,一股孩子气地说:“你懂什么?我跟你爹年轻那会儿,每逢过年就盼着沾沾这些东西的喜气,给家里带来福气。你这个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王爷,哪里晓得我们过去的苦日子!” ???? “说得好像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是你给惯的似的……”雪迎风小声嘟囔道,不料别耳尖的雪母听了去,见她狠狠一瞪眼,小狐狸立马挪了挪屁股,缩到角落去了。 ???? “雪伯母,您别怪雪公子了,看这会儿也将近正午了,公子想是饿了罢,免不了有些心浮气躁,雪公子,你说是不是?”桓筱儿微微侧头看向雪迎风,朝他使眼色。 ???? 雪母一听桓筱儿之言,觉得有道理,若是饿着她的宝贝儿子了,那才是心疼,于是立刻变了态度,温柔问道:“风儿,你是饿着了?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了。” ???? 雪迎风看出桓筱儿是在替自己说话,却以为她其实是多此一举,不了解自己与母亲向来斗嘴斗惯了。只不过想着好歹是人家一番好意,雪迎风也不好驳了桓筱儿的面子,但更不想再逗留下去。“跟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心里抱怨着,脸上却是一副轻松惬意,“哎~不用不用!我们还是快赶路吧,等到了十里铺再吃,许久未尝着那家‘食香馆’的酱鸭子了,怪嘴馋的。” ???? “好好好,那我们今儿个就去吃酱鸭子!”说起美味,雪母显得格外容光焕发,精神矍铄…… ???? 雪迎风暗自勾了勾嘴角,像是在憋笑,对自己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 “桓姑娘可吃过‘食香阁’的酱鸭子?”雪母一张脸堆满了笑容,像极了招揽客人的老板娘。 ???? 桓筱儿有些犹豫,不知答是还是否,唯恐坏了雪母的兴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觉着有些尴尬,岂料雪母根本不在意,反倒爽朗笑道:“好!那今儿个便带你去尝尝!” ???? 雪迎风笑看了一会儿,觉着两个女人之间言来语去着实无趣,便将目光转向透帘而来的隐约人影光景,镂雕花窗外雪霁天晴,琉璃世界华光溢彩,人来人往好不惬意。不知怎的,酒楼茶肆的欢声笑语传进耳朵里,不同往年那般,耳闻渲染着红火的腊月歌谣,雪迎风竟有些恍惚,脑海里总是浮现那人的音容,时而感受着日薄西山的苍凉…… 不知不觉,雪迎风竟在车马辚辚辘辘作响中睡着了,雪母不忍打扰他,便也同桓筱儿做了静音的手势,两人不再说话。 ??迷糊中时间过得很快,没觉多久,马车便停下了,随后听见雪母轻柔的喊声—— ??“风儿,风儿,到了。” ??雪迎风微微睁开惺忪睡眼,流金锦帘拉开透进来茫茫白雪映射的阳光,有些刺眼,令他不适地蹙起眉头。 ??待雪母与桓筱儿下车后,雪迎风才懒懒地起身,但当束束金光照耀身上,白雪肌肤如玉通透,雪小王爷立马恢复了神采奕奕,黑金流云纹饰皂靴踩着轿凳落地,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着王家高贵风范。 ??伏星大街东市十里铺,平日里也不缺来到此处的达官贵族,但当雪迎风宛若天外仙人般蓦然出现,令行人皆不由得驻足,目光流转于光彩非常的遗世明珠身上,无论男女,纷纷为之超越世俗的美态所倾倒…… ??相比之下,本来婀娜娉婷,犹似远山芙蓉的千金大小姐,精心打扮下的桓筱儿也在雪迎风的耀眼光华下黯然失色…… ??十里铺之所以荣幸成为王公贵族涉足的宝地,是因为这里有一家远近闻名的锦衣坊。锦衣坊里几位手艺精巧的苏州绣娘,从她们手中出来的锦衣罗衫不输宫廷内制。 ? “桓姑娘想做什么样式的?”走进锦衣坊时,雪母喜笑颜开地问道。 ? “筱儿……想做一件芍药朝明。”桓筱儿亦是笑靥如花。 ? “芍药好,芍药好,芍药倾城好颜色,花开动人压群芳。如此雍容华贵又显高雅,桓姑娘再适合不过了!” ? “嗯呵~伯母过奖了。”桓筱儿双颊微微泛红,害羞地低眉轻笑着。 ??雪迎风一言不发地跟在雪母身边,神思一直处于游走状态,从进去到出来,唯一的印象便是坊里满目琳琅,在眸中留下一抹此时还未褪去的晕色。不知道雪母与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回答了几个“嗯,嗯,嗯……”,就连最终定衣服的什么样式,他都忘记了,或者说根本不清楚。 ??这会儿差不多到了饭点儿,莫说还真有几分饥肠辘辘的感觉,也只有如此,才能将雪迎风飘忽不定的思绪拉回来。“天大地大,吃饭第一大”,这话还是陆秉文告诉他的,雪迎风想到那个文弱书生每每为了吃饭求而不得的可怜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 “雪公子,你为何突然发笑?” ??听此言,雪迎风倏尔抬头,正好迎上桓筱儿不解的目光,不由得尴尬笑了笑,“噢~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忽然想到以前一些趣事。” ??“趣事?” ??雪迎风本来想着随便敷衍过去,岂料桓筱儿竟显露一副十分感兴趣的表情,甚至直接问道:“是否与寒公子有关呐?” ??嗯?雪迎风心里一咯噔,不解为何桓筱儿会想到寒浕,莫名的不悦浮上心头,却还是面带微笑,“桓姑娘怎么会提起小浕呢?” ??被这么一问,桓筱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随即又故作镇定笑道:“噢~筱儿只是听闻雪公子与寒公子素来交好,上次在栩梅园见二位公子一路,交谈甚欢,昨日拜访雪府,不想寒公子竟也在,筱儿以为二位公子感情一定很好……” ? 后面桓筱儿还说了什么,雪迎风便没听进去了,只在听到桓筱儿说到栩梅园时,内心不禁一声冷笑……这不睁眼说瞎话么?你哪只眼睛看见他跟我交谈甚欢了?若那家伙能露个笑脸给看看,那可是铁树开花,百年一遇。 ? “雪公子与寒公子相交甚好,可筱儿见了寒公子两次,却觉着他的性格似乎与雪公子大相庭径,一个平易近人,一个却冷若冰霜不可向迩,二位公子如何能够成为胶漆之交,筱儿实在是好奇不已。” ??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雪迎风没好气地心念道。桓筱儿张口闭口,三句不离寒浕,这便令他不禁联想昨日在雪府后园里桓筱儿的举止行为……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辣的苦的搅弄在一起堵在心口,雪迎风觉得心里闷得慌,很不是滋味儿。 ?? 雪迎风良久未言,使得抛出话题的桓筱儿觉着十分尴尬,别扭得眼神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幸好这时亲自到厨房“监督制鸭”的雪母回来打破了僵局……“哎呀~厨房快好了,再稍等片刻。”让他们别急,其实迫不及待的,只有雪母自己。 ??“伯母辛苦,快些请坐。”桓筱儿连忙起身,恭敬有礼地等雪母落座后方才又坐下。 ?? 雪母对桓筱儿欣赏不已,朝起称赞似的点了点头,却不好说什么,只得送给雪迎风一个斜眼,像是在说“你学学人家!”…… ? ?酱鸭子不一会儿便端上来了,雪迎风正欲动筷子,却在这时从一直聊个不停的隔壁桌那里听见一个名字,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王传风你不知道?锦纶城首富王家公子啊!” ??“噢~王家公子啊,他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世事难料 “哎~世事难料啊,王家在锦纶城那可是叱咤风云,没想到竟有胆大包天的匪人绑架王家公子,这不,不久前王家才将王公子接回来,可惜啊……啧啧……双腿给人打断了!” ??“啊!?竟有这等事……” ??嗯?狐狸耳朵动了动,不禁哂笑一声,“呵~报应。”他本来还在琢磨要怎么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望向轻薄自己的王传风,没想到得此消息,实乃今日之大快人心之事。 ??“风儿,怎么说话呢,人家遭此横祸,你怎可幸灾乐祸呢!” ??被雪母说教,雪迎风觉着委屈,正欲开口解释,然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于是改口道:“娘~您有所不知。那个王传风啊,不是什么好人,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放任恣睢,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此等纨绔子弟,地痞流氓跟他一比,怕是都自愧不如!” ??“啊……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报应!风儿啊,为娘错怪你啦。”说着,目光流转满满慈爱,雪母笑呵呵地给雪迎风婉里夹了一个鸭腿…… …… 天地空明一色,清风潋滟温柔。三月的远空舒朗,浮云如雾缥缈下,暖黄阳光笼罩寒浕笔挺的身影,犹如冰霜褪去了寒冷,与粼粼春水相融…… ???? 指尖飘摇杨花雪,唇角浅浅梨涡晕桃花。雪迎风凝望着寒浕朦胧的轮廓,感觉他仿佛在等着自己,于是满心欢喜地抬步朝他走去…… 渐渐的,越走越快,衣袂拂过雨露,一点一滴从天际的缝隙流过。 渐渐的,心急地奔跑起来,暖风竟变得冷冽,狂乱了青丝绕枯叶。 “等我……等我啊……” 雪迎风一下摔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寒浕越走越远,他像是乘着风一般,不作片刻停留,而自己,便再也追不上了…… 梨花落雨纷飞雪,两行热泪苦离别。是无情,是放弃…… ? “寒浕——你回来!你听见了吗!?我让你回来——别……丢下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长空,每一滴泪水都流向了某个风经过的角落。 心如刀割的疼痛凝成坚硬的结,雪迎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似乎放走了什么…… ? 回……来…… ? …… ? “寒浕!”雪迎风忽地睁开双眼,不觉额角渗出颗颗汗珠…… 转眼一看,透过云雾窗纱依稀见着几片白雪飘落。这还是寒冬腊月,哪里来的春意盎然?不由得庆幸—— ??? 还好,是场梦。 本来这深冬时节,屋里烤烤炭火应是暖身又温心,好不安逸。但方才受噩梦惊扰,出了一身汗不说,此刻心中仍焦躁难安。看着木炭红心隐隐闪闪,便愈发觉得胸闷难忍…… 于是取了件稍薄一点的素绒锦绣斗篷,便出门踏雪去了。 可刚出来不久,雪迎风便发现自己低估了瑟瑟寒风的威力。 纵使近来心绪烦杂,想是受自己生辰那日影响,一旦脑子里浮现寒浕的面容,心便不由得紧张起来,好似那……患得患失的感觉……可如今被这冷风一吹,霎时忧愁烦恼像被冻僵一般,冻得狐狸小脸儿通红,浑身抖了三抖……?? “阿嚏——”鼻子一吸,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连忙裹紧了斗篷,耸着身子一脸怂样儿地便往回走…… “阿嚏——”雪迎风使劲儿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微微泛红的骨节在通透白玉间似盛开点点梅花。 想着赶紧进屋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岂料才踏进门槛,冰冻三尺之寒便在刹那被抛之脑后了。 今日桓筱儿着一身镂金牡丹花纹织锦衣,一对空雕花的芍药玉环相衬相应,脸上薄施脂粉,红晕恰到好处更显气色,配上出水芙蓉般的盈盈浅笑…… 自从前几日母亲称赞她贵似牡丹,今儿个就这般刻意打扮……雪迎风淡淡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桓筱儿,却没有一丝赏心悦目的感觉。 见雪迎风回来了,桓筱儿礼貌地含笑微微点了下头。 “你怎么在我屋里?”雪迎风不喜繁规缛节,丝毫不觉得如此直截了当地问人家或许会给桓筱儿带去尴尬,这样不拘一格的性格多半是受雪母的影响。 ???? 果然神情微变,脸上浮现一丝稍纵即逝的无措,桓筱儿连忙定了定神,莞尔笑道:“噢~是这样的,今早亲戚托人给家里送来山南特产,筱儿心想伯母素爱美食,便想着给伯母送来些,二来,也好答谢前些日子贵府对筱儿的款待。筱儿才从伯母那儿过来,想说与雪公子聊聊。” ?? ??“桓姑娘客气了,请坐罢。”雪迎风解下斗篷挂于木施上,走到几案旁给桓筱儿倒了一杯茶。桓筱儿低眉谢过,又听雪迎风问道:“不知桓姑娘想与我聊些什么?” 听雪迎风的语气,总觉得不像以前那般随意,甚至给桓筱儿感觉,雪迎风好似不大待见她似的,不禁心生一丝惶恐,只得尴尬笑道:“也没什么,雪公子见多识广,筱儿闲来无事,便想听雪公子讲讲一些有趣的见闻。诶?今日倒没见寒公子,他没来么?” 桓筱儿以为自己问得自然,不想自己的心思被雪迎风尽收眼底。 雪迎风心中不悦,却还是保持着微笑,“他是寒国公之子,又不同我这个逍遥小王爷一般,每日事务繁多,忙着呢。怎可日日往我府上跑?” 桓筱儿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一时便没了心情,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勉强扬起一个还算漂亮的笑容,“那筱儿便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不打扰啊。”当桓筱儿起身时,雪迎风遽然打断道,害她身子僵了僵,怔怔地有些茫然。随即狐狸咧开灿烂笑容,“桓姑娘不是来找我的么?怎么一听小浕不在便急着要走啊?若是要找小浕,桓姑娘日后还是直接去寒府罢,不必来我这儿打幌子了。” 明显的笑里藏刀,灿烂之中透露着几丝阴寒,一针见血的话语,毫不留情,桓筱儿颜面扫地,听得身体僵直,动弹不得……不得不承认,雪迎风确实是一语中的,将她悉心隐藏的心思一下暴露在阳光下……桓筱儿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感觉双颊烧得火辣辣地疼…… 可狐狸根本未想罢休,唇角噙着一抹冰冷,势要将猎物逼近绝路,“你喜欢他,对么?” 桓筱儿蓦然抬眼,正对上雪迎风凛冽的眸子,一时慌张不已,舌桥不下…… 见她这副模样,答案不言而喻。雪迎风也不打算多问,只转过身去凝望着窗外飘摇而下的飞絮,微微眯起眼睛,天际愈显迷离…… “我劝你最好早早放弃。” 什么?桓筱儿心里一凛,她受不了雪迎风将“放弃”说得那般云淡风轻,不由得咬紧了下嘴皮,身子微微颤抖,看似强忍着怒气,几乎从齿缝间挤出一句—— “为何?” “他,是我的。” …… “穆翛宁!” “啊。。。啊?”昏昏欲睡的男孩马上惊醒了过来,还带着惺忪睡眼。虽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五官轮廓却分明而深邃,身形比同龄人也稍显壮硕一些。竹案上的东西胡乱的堆着,三两本书毫无规矩的摆着,企鹅都未曾翻开过。 “你来给大家讲讲,夫子方才念的那句是什么意思啊。”老者故意拉长了最后几个字的音调,声音沙哑稳重而不失威严。 “啊? 哦。。。。。。”穆翛宁慌忙之中随意拿了本书站了起来,胡乱翻开一页后便将整个脸都藏在了书下,便转头向一旁的人求助。 在他旁边的孩子,看上去比穆翛宁略小一些,生得可人,似乎太过清秀看起来倒像是个小女孩儿。 “论。。。。。。语”一旁的孩子也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偏过头,身体向着穆翛宁一旁倾斜,用极其小的气音对他做着口型。 不过穆翛宁似乎没明白过来,整个小脸上的五官挤到了一起,头躲在书后面轻微的摇着。 “论。。。。。”一个机灵 “雪迎风!”话虽未说完,被喝的孩子一个激灵便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出声。 不过这次穆翛宁似乎明白过来了。慌忙的放下手中那本倒拿着的诗经,十分迅速的换成了被“蹂躏”得不像样论语。 还未将书翻开,脑袋上便砰的一声,此时先生已拿着戒尺站在穆翛宁的面前。原本穆翛宁的头发就有些蓬乱,被戒尺打过之后,便显得更加的松散。 “先人云,衣冠以正其外兮,俨自媚乎吾之初。你看看你,这像是什么样子。还有你这书,怎成了这副模样。” “回先生,昨日书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捞上来的。”这话引来其他学生的一阵哄笑。 “诶,罢了罢了,你就在这站着吧。”穆翛宁虽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对师长十分敬畏,这态度也比那些个顽劣的学生好上许多,先生知道如此,也并未重罚他。 “李华清,你来解释解释。”先生挑了方才笑的最大声的孩子问道。那孩子也只有低着头站起来,便没了声音。 “张承平,你呢?”“学生不知。。。。。” “万弘业,你来说说。”只见被点中的孩子并未站起,也并未作出任何的反应。 “万弘业。”先生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那孩子才缓缓开口,满是不屑说:“我娘说了,我以后是干大事的人,这些东西学不学都一样。” 这些孩子都是官宦家的子弟,可品行为人却大相径庭。有些是精金良玉,而有些却是朽不可雕。先生虽是德高望重,但也不敢多加管教,若是得罪了他们父母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先生也是无奈,又叫了几个学生,但也无一人知晓。“读书患不多,思义患不明,患足已不学,既学患不明。哎。。。。。。”先生长叹道。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儿时往年 寻声望去,见得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角落,面容白净,却比同龄人瘦弱许多。这是学堂前两天刚来的孩子,估摸着和雪迎风一般大,八九岁的样子,听说是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此前养在家中,现在看来也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秉文,你来说说看。”先生的眼神中多了些欣慰。 那孩子慢慢的站起来,手紧紧的攥着书,“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说的是积土为山,哪怕只差一筐土,停止了,便也是半途而废。”他声音很小,很弱,稍远一点的孩子便根本听不清。 “好,好。”先生走到他的面前,眼神里满是爱惜,伸手摸着他的头:“坐吧。”又转身向其他人说道:“你们以后要多向秉文学学,若是连这些道理都懂不了,怕是以后一事难成。”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特地将眼睛望向了方才的万弘业。 “给我拦住他!”话音刚落,便又几个人挡在了那个瘦弱的身影面前,将他逼至墙角。发号施令的人缓缓的走上前来,便是方才在先生面前也是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的万弘业。 陆秉文被吓得不敢吱声,背紧靠着墙,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死死的。 “听说你很会读书是吧。”说着那人将陆秉文怀里的书一把抢过来,陆秉文想要反抗着将书抢回来,可刚迈开步子就被其他几个孩子死死的按在墙上。 “这书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惜啊。说着便将书展开在陆秉文的面前,一页一页的撕了起来。 此时陆秉文的小鼻子开始微微泛红,眼里的泪水不停的打着转,轻微的抽泣着,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诶,我之前听说把书吃下去,书里的东西就全部能记得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中一个人突然说道。 “是不是真的,试试不就知道了。”万弘业一脸坏笑的看着陆秉文。 其他的孩子也马上明白过来,顺手就把陆秉文的头按着,撑开他的嘴,开始往里面填。陆秉文用力的挣扎着,可也无济于事。 “你们干嘛呢!”这一众人等刚听到有人喊话,便被挨个推倒在地上,等反应过来,只见得穆翛宁已经站在陆秉文面前,双臂张开撑着墙面,将他护在身后,“刚下了学,你们就在这欺负人,这么多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 那群人从地上爬起来,“这小子这么嚣张,教训教训怎么了!”万弘业还是一脸嚣张的说道,“我爹是一品大官,他家不过就是户部的小官小吏,教训他都是给他面子!你给我让开。” “不可能。”穆翛宁斩钉截铁的说道,也是少有的正经样子。 那些人知道穆翛宁是将军之子,比他们都强壮许多,不敢轻举妄动,可万弘业怕折了面子,便鼓动其他人道:“他就一个人,怕什么,我爹和他平起平坐,出了事我担着!” 那群人听到此话,便也壮了胆子,一股脑的冲了上去。 穆翛宁也不是怕事的主,便也一下子冲了过去,留下陆秉文一个人缩在墙根。方才跟着穆翛宁一块儿来的雪迎风见此状,便一路小跑的溜到陆秉文面前,将他拉着逃离灾难现场,躲到了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后。 穆翛宁从小便跟着父亲习武,打起架来也是身手了得。只是两三个人他到应付得来,可对面五六个人一起上,不一会便开始有些吃力,加上此时武艺不精,在他顾及不到地方挨了不少拳头。 眼看着穆翛宁快要败下阵来,躲在别人身后的雪迎风对着身前的人说道:“寒浕,你快去帮帮他啊,别被人打死了。” 寒浕无奈的白了雪迎风一眼,不过还是提着袖子上去了。小迎风发现身前没了东西保护,便又拉着陆秉文,一路小跑的躲到廊下的柱子后面去了。 寒浕来了之后,局势便开始明了,不一会儿便将几人撂倒在地。看到国公之子也来了,那些人自知无论哪方面自己都是惹不起的,撂下几句狠话后便落荒而逃。 “好!”雪迎风高兴得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 穆翛宁应声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跑了过去,将躲在后面的陆秉文牵了出来。 “你没事吧。”穆翛宁声音温柔得让一旁的雪迎风和寒浕都纷纷投来了惊讶和质疑的目光。 陆秉文没有回话,低着头轻轻的摇了两下,像是又要哭了起来。穆翛宁见此状立即用手将陆秉文的小脸捧了起来,并且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别哭了,那些坏蛋都被我打跑了,嘿嘿。” 穆翛宁笑的格外的傻,也热得陆秉文破涕为笑。 “你叫陆秉文是吧,我叫穆翛宁,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玩吧。”穆翛宁声音爽朗。 “恩,”陆秉文弱弱的回了一句,想起方才穆翛宁为自己吃了苦头,便小声的问了句:“你没事吧?” 穆翛宁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没事儿!我天天练武,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穆翛宁跑到一边,将地上的碎纸片全都捡了起来,又跑回来,情绪低落了几分说道:“可惜这些书都坏了。” “没事,我家书多得是。”这次换成是陆秉文安慰穆翛宁了。 “对了,今天我送你回家吧,免得那些人又来找麻烦。”穆翛宁的表情又变得无比明朗。 “好,我娘在家备了栗子糕等我呢,你也来尝尝。”陆秉文也笑了起来。 “栗子糕!叫出声的是雪迎风,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雪迎风正打算上前去给陆秉文一个熊抱,却被寒浕及时拉住了后襟,“有你什么事儿,你娘说了让你每天跟着我练武,现在是时候了,走吧。”说完便扯着雪迎风的领子把他拖走了,不由得他反抗。 陆秉文一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穆翛宁接话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 “恩。” 挽君姑娘轻笑了两声:“原来陆公子和穆公子从小就如此要好。” “是啊,从那之后我们便一直混在一起了。”陆秉文眼睛看着远处,没有焦点,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其实那天我府上派了人来接我,可是他还是跟着我一起回去了,至此之后每天都是如此。” “后来两家熟了之后,有一次,他娘把他撵到了我府上来,说是他去了这么久的学堂也没见知道到什么东西,逼着他跟着我好好学学。可到了我府上半月,他没学到什么,我反而险些被他带野了。”提到穆翛宁,陆秉文向打开话匣子似得,收也收不住。 “后来他娘也放弃了,他啊,一直就是个傻大个。”说道此处,两人都开怀笑了起来。 “哟,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也让我听听。”穆翛宁掀起门前的罗幔,大步走了进来,将随身的佩剑重重的放在桌案上,似乎略有些生气。挽君见穆翛宁进来了,便起身作礼。 方才说了许多关于穆翛宁的事,现在看到本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陆秉文将头稍稍的低了下去,“没说什么。” “不要这么小气嘛,挽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过,你也教教我该怎么哄人开心。”穆翛宁像是赌气般的说道。 挽君也是识时务的人,于是帮忙圆场道:“只是寻常的笑话罢了。” “哟,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陆秉文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秉文被穆翛宁呛的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挽君就要被别人抢走了。”穆翛宁这吃醋呛人的本事,陆秉文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我是来和挽君道别的,过几天便要领兵南下荆安。” “你要出兵,我怎么不知道。”陆秉文话语中带着急切。 “你现在不知道了嘛,”穆翛宁没好气的说着,“好了,说完了,我走了。” “穆公子这就走了吗?”一旁的挽君问道。 “是啊,我一个人粗人,扰了你们的风雅兴致就不好了。还有,”穆翛宁转向陆秉文,“挽君她身子一直不好,你帮我照顾着是可以,可别等我回来,我的挽君姑娘就真的跟着别人跑了,”说完,不给陆秉文回话的机会,就径直走出去了。剩下屋内的两人一脸无奈。 而陆秉文的心里,此时是说不出的难受。 穆翛宁才回到将军府,便听府里的丫鬟说有客人来访,正在他屋里等着。穆翛宁一听,也没有多问,径直往自己屋去了…走到门口,迎面飘来一阵酒香,穆翛宁暗自叹了口气,嘴角噙一抹不羁,满面春风地抬步进去,一边打趣道:“哟~这只酒鬼狐狸又来我将军府偷酒喝啦!” “说什么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偷啊!?小爷我是昂首挺胸地走进你家的酒窖,正大光明地带出了这两坛露凝仙好么!”说着雪迎风又仰头饮尽了一杯。 “哟~怎么了这是,脾气这么大啊,”穆翛宁拉开椅子坐到雪迎风对面,双臂枕桌上,嬉皮笑脸地问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刁民招惹我们小王爷啦?你告诉我,本将军替你教训他去。”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狐狸尾巴 “谁要你替我出头了?小爷我是谁,能随便受人家的气么?”雪迎风白了穆翛宁一眼,再一次豪气地将杯中凝露一饮而尽。这一杯下去,双颊已有些微微泛红。迷醉的狐狸,总是有意无意间透露着一丝别样的韵味…… “是么?”穆翛宁扬了扬眉,一副看穿了狐狸心思的表情。 雪迎风悄悄瞄了穆翛宁一眼,无奈只得放下酒杯,只听得青玉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哎哟你轻点儿,我的小祖宗……这可是上好的青玉……”穆翛宁赶紧双手捧起酒杯检查起来…… “我是受气了。” “嗯?”穆翛宁抬眸一看,只见狐狸撅着嘴巴,一脸没吃着肉的哀怨模样。“谁啊?” “一个女人。”脑海中浮现桓筱儿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禁蹙起了眉头。 “女人!?”雪迎风一言,惊得穆翛宁差点抖落了手中的宝贝儿,于是赶紧将其放好,诧异问道,“不是吧……你会为了女人……嗯——嗯?” 看穆翛宁这副讨人嫌的表情,雪迎风很想抽他两嘴巴子。“你想到哪儿去了!是桓筱儿。” “桓筱儿……”两指不由得在下巴摩挲了几下,穆翛宁稍微回忆了会儿,倏尔眼前一亮,“哦,是那个……户部侍郎桓成济的千金?” “你知道她?” “不知道,听秉文讲的,听说前几日在栩梅园你救了落水的她。”见雪迎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段往事有些无奈,但穆翛宁迟钝得很,脑子简单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一不小心便往雪迎风伤口上洒了把盐—— “嘿嘿,我还听说……” “什么?” “那桓姑娘感念我们小王爷的救命之恩,近几日出入淄郢王府频繁得很呐,该不会……是对我们小王爷有意思吧?” 穆翛宁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坏笑等着雪迎风的反应,以为他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但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张黑脸…… “怎……怎么了?”很少见到雪迎风露出这般可怕的表情,不见了招牌醉人微笑,令穆翛宁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绷紧的脸稍微放松了些,雪迎风低垂下眼睑,双眸覆上一层迷离,“我倒宁愿她看上的是我,可你知道么,她是冲着小浕去的!” 穆翛宁讷讷地“啊?”了一声,半晌又故作惋惜“啧啧”道:“看来那桓姑娘注定得失望了,可惜啊,这么如花似玉一千金小姐,撞上寒浕这块木头,怕是要头破血流啊……” 最好是这样,雪迎风心念道。不得不说因为穆翛宁这番话,心情变得明朗了些,虽然知道穆翛宁只是随口说说,但正因如此,却也令他重拾了信心。 于是,不过转眼瞬间,狐狸粉嘟嘟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容,“不说那些烦心事了,咱们喝酒,我今日可是专程来找你的。听说我们穆小将军受命即将领兵南下,平荆安之乱?” “消息还挺快的。”穆翛宁笑着,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们穆小将军出马,定能一举消灭贼寇,凯旋而归。”雪迎风双手举着杯,笑意深深,眉眼似弯月,凝视着穆翛宁,星眸流光。 穆翛宁看出了,那是雪迎风诚挚的祝愿,毕竟上战场这种事,说不准的,无论你再英勇神武,身边总是潜伏着危险。于是扬起一个宽慰似的笑容,也轻轻抬手,间隙透过阳光,青玉相映生辉。 一杯清酒,一份情义,两人相视而笑,似乎皆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迎风,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见穆翛宁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雪迎风不解地眨了下眼睛。 “前几日,你是不是被王传风……” 王传风!?听见这个名字,雪迎风心里一凛,未等穆翛宁说完,不免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穆翛宁顿了顿回答说:“哦,我就是听下人说的。” “你家下人消息还真灵通。”雪迎风咋舌道。 “快说说怎么回事儿,你不会真的被他。穆翛宁的语气带着颇多不敢相信的意味。 “恩?我被他怎么了?”雪迎风一脸状况之外的表情。 “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你不是知道吗。。。光天化日的非要我说出来不成?”穆翛宁的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话语也变得扭捏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雪迎风歪了下脑袋,变得更加疑惑起来。 “就是。那个嘛。。。 “你存心拿我寻开心是不是。”雪迎风有些气结,话语里学着寒浕的腔调冷下去三分,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穆翛宁咽了口口水“就是被他弄上。床。。。。。。”话没说完,穆翛宁便止住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5节 雪迎风也沉默了半晌,之后便一脸纯良的说道:“是啊,我是被他绑到床上去了。” “什什什什。什么!!!!”穆翛宁立马成了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眼睛差点就要掉到地上了,“你真的被被被被。被他。。。。。。那个了???” 见穆翛宁这幅样子,雪迎风可算是明白了,于是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看看你,莳花楼去多了满脑子,都是那些污秽的东西。” “啊?”穆翛宁一脸不解。 “我是被他绑去了,不过那小子也挺识时务,认出小爷之后就把我乖乖送回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雪迎风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啊?这样啊。”穆翛宁的语气比方才淡下去三分。 雪迎风听到穆翛宁这口气,又将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怎么,没发生那种事你觉得很可惜吗?” 穆翛宁先是心头一紧,咬着牙说道:“我这不是为你松了口气吗。我穆翛宁怎么可能这样对兄弟。” 穆翛宁是何为人,雪迎风确实是一清二楚,方才只不过是拿他打趣罢了。 “不过。雪迎风突然紧缩着眉头。 “又怎么了?” “我只是前些天骗小浕的时候这么说过,怎么你听的这些风言风语也是如此传开的?”小狐狸嘟着嘴,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听到这话穆翛宁却咧开了嘴,“你也是真够行的,连寒浕都敢骗。” “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至于遭这份罪,”雪迎风像是在诉苦似得说道:“还有啊,第二天他找我的时候居然不问我怎么样,先问的却是什么刘管家,我当然要说得严重点,让他为我担心担心了。”雪迎风的脸上似乎还添上了点骄傲的神情。 “你这。穆翛宁话还没说完,遽尔便听见猛地摔门声,转头望去,只见一袭黑影划过。 糟了,雪迎风心里暗叫不好,这回事儿大了!也就在这一刻,他便立马追了出去,“小浕!” 留下穆翛宁一个人在屋内,他见此状,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的说道:“啧啧,造孽哦。” 那袭黑影也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反而加快的步伐向院外走去。 寒浕认真起来确实谁也奈何不了他,雪迎风差不多是将所学的飞檐走壁的本事都用在这上面了,三步并作一步走,从内院一直追到正厅,好不容易在府邸门前截下了寒浕。 “小。小浕,你听我说。雪迎风死拽着寒浕的衣袖,方才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过了片刻好不容易缓过来,直起腰身,对上寒浕眼睛。 心头猛地一惊,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就像被万年冰川覆盖着的雪原,没有温度。慑得雪迎风像全身像被绷紧,无法动弹,也无法抽离。 “小。小浕。”雪迎风试探性的开了口。 “放开。”像是从幽绝深暗的谷底传来的回响,带着霜雪。 雪迎风一时怔住了,寒浕看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想再与他纠缠。猛地将袖子抽离,绕过雪迎风径直的走了。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雪迎风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待雪迎风回过神来,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望着寒浕寒浕消失的地方,雪迎风微微的动着薄唇,自言自语道。 等等,雪迎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有如醍醐灌顶一般。 前些天陪娘去做衣服的时候,小浕一直说有重要的事要做。 当天下午就听说王传风的腿断了。 不会。。。是他干的吧…… 自从昨日在穆府与寒浕分别后,他最后留下的冷漠神色一直在脑海中回旋,挥之不去。雪迎风在府中踱来踱去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妥,自己也常常与寒浕开玩笑,可无论再过分,寒浕都没有露出过那般…… 陌生的表情。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了,此刻天色已经敞亮。“不行,我得去看看。”雪迎风终于还是忍不了了,便大步走出了门去。 天雪相映,舒朗淡沲,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晨,然对于心绪烦乱之人而言,却没有那个赏悦的闲情逸致。 一路澄廓景色相伴,最后狐狸吐着白气,哆哆嗦嗦地站在了寒府门口…… “雪少爷?您这是……” 随着正红朱漆大门“吱——”开启的声音,刘管家一张憨厚可亲的面容呈现在眼前。 “刘管家,小浕不在府中吗?” 他这样问,自然只因为之前便已经跳上了寒浕屋顶……只是却没有见到人…… 作者有话说 前面有几章格式崩了,很快就会修复的~ ☆、第28章撒娇狐狸 刘管家显得有些木讷,他也知道雪迎风的习惯,平日时不时在回廊、园子,或是寒浕的房间,便会碰上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府中的狐狸,正因为雪迎风来国公府从不走正门…… 良久,忽然想起寒浕对自己的交代,这才反应过来雪迎风会出现在门口的原因,于是连忙应道:“少……少爷今早随老爷出门办事去了。” “哦……”雪迎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倏地又笑颜复初,“那我进去等他。”说着便自顾抬步走了进去。 “诶——”刘管家这一声只吐出一半,硬生生给卡在了喉咙,只得愣愣地看着绒雪纷飞中,一枝红梅迎风飘摇。 ……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幽幽淡香袭人而来,夹杂着熟悉的味道,狐狸十分喜欢,甚至迷恋,仿佛寒浕就在身边。 雪迎风一夜没睡,精神不佳,脑子迷迷糊糊,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加上屋里比较暖和,一阵倦意袭来,便抵挡不住了。 时间在风雪中悄然而逝,漫漫长长,日升日落,却不过须臾一瞬…… 当然,是对于深深沉溺于睡梦中,耳不闻风声的雪迎风而言。 恍惚之中听见有谁在轻唤,扰了他的心绪,狐狸不禁皱了皱眉,微微缩了缩身子,准备再次深入睡梦…… 可那扰人的声音却没有消失,一会儿又听见—— “雪少爷,雪少爷……” “什么啊……”跟赶蚊子似的,雪迎风无意识地抬手乱舞了几下,似乎想赶跑这个烦人的声音,仍不肯睁开眼睛。 “雪少爷,天色不早啦,您睡了一天,想必是饿了,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这么一听,还真有点儿饥肠辘辘的感觉。不过,重点好像不在这里。“什么!?”雪迎风猛地掀开柔软的被褥,一下立起身子,转头一看,刘管家正一脸和蔼地候在榻边。 透过窗棂,可见太阳已经收起刺眼的光芒,好似铺上一层霞色窗纱。“这么晚了啊……”雪迎风不禁喃喃道,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一想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不由得着急起来,“小浕呢?还没回来么?” 刘管家微微张了张口,却没吐出半个字,最后只摇头。见雪迎风垮下肩膀,一脸灰心的模样,刘管家也有些于心不忍,便轻言劝道:“雪少爷,先吃点儿东西吧,您爱吃什么,我让厨房给您做去。”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了,明日再来。”雪迎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起身整理了下衣襟,便与刘管家告辞了。 红梅独来又独去,刘管家立在原地,无奈一声长叹。 …… …… 次日,元气满满的小狐狸,果真又出现在寒府门口。 “雪少爷……您……真来啦……”刘管家偏着脑袋朝天瞅了瞅,墨兰正渐渐褪去深沉,这天……还将亮未亮……雪迎风,未免来得太早了点儿。 “刘管家,小浕怎么还是没在?” “这……” “你别告诉我他一夜未归。”狐狸微微眯起眼睛,勾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亏他起得比鸡早,竟然还是没能见到寒浕,这便令人很是费解了。 “少爷……”刘管家顿了顿,不经意间流露一丝犹豫,“少爷确实一夜未归。” “当真?”狐狸眉梢一挑,表示深深的怀疑。 “千真万确。” “哦,好吧,那小浕若是回来了,你给我捎个信儿,那时我再来。” “好,好。” 雪迎风最后看了刘管家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在这一瞬,又遽然回过头去,这下……可巧了…… 正好见着刘管家松了口气的庆幸模样,感觉好像……之前一直很紧张似的……如此,不引起人怀疑都难…… 被雪迎风这样一惊,刘管家乍得抬起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时眨巴两下。 “刘管家,你该不会瞒着我什么吧?” “是……没有没有没有。”刘管家急忙否认,心悬在嗓子眼儿,慌乱之下差点说漏了嘴。 “噢?是么?”雪迎风故作半信半疑之态,不给刘管家喘口气儿的机会,又紧接着逼问,“小浕一直都在府中对不对?” “对……不对不对不对!”刘管家已经有点儿晕头转向,显然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不想见我,所以让你骗我是不是!?” “……”还好这次及时控制住了嘴巴,急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不是……”如果可以的话,刘管家甚至想手脚并用来否认。 “他现在在哪儿?” “在……”你知道他在哪儿?”雪迎风拦口道。 面对雪迎风的轮番进攻,刘管家终是败下阵来。他年纪大了,脑子哪里转得过一只机灵的狐狸? 于是不得不放弃抵抗,准备接受寒浕的责怪,“好,雪少爷,请随我来。” 雪迎风扬起一个胜利的笑容,可跟着刘管家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喊停。 “怎么了,雪少爷?” “我先不去小浕那儿,刘管家,你先给我找个房间,然后替我去给小浕说一声——我在这儿住下了。” “啊?”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狐狸笑得春光灿烂,令一脸懵样的刘管家如坠五里雾中…… …… 当刘管家将雪迎风之言原封不动地传达给寒浕之后…… “什么?” 冷眉微蹙,凝眸似冰,寒气森森逼人,令刘管家不禁打了个哆嗦。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寒浕合上书没好气地扔桌上,只觉头有些疼,扶额揉了一会儿,起身就要出门。 “少爷,您是要去见雪少爷吗?” 经刘管家这么一问,寒浕身子一僵,倒意识到一个问题。对啊,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这般想来,又不紧不慢地退了回来,重新翻开了书页,头也不抬地只幽幽道了句,“他若是胡闹,便任他去吧,不用理他。” “是……是。”嘴上应着,心里却是一阵苦闷。不理雪迎风?他哪儿敢啊?刘管家退了出门,一路唉声叹气,觉得这两位小祖宗斗气,可算苦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看来不大好过…… …… 这只狐狸在国公府窝了两日,倒也没弄出多大动静,该吃吃,该喝喝,不吵也不闹。情况比自己预想中好太多,刘管家觉得十分庆幸,除了每日被雪迎风缠着询问寒浕的状况,倒也没别的什么难应付的。 “刘管家,小浕现在在做什么?” “应是……在屋里呢吧。” “噢~行。” 话音未落,只觉一阵风刮过,刘管家还未反应过来,狐狸已经没影儿了。 雪迎风忍了两日,寒浕对自己不闻不问,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想着这会儿寒浕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以为此时与找他,应是重归于好的最佳时机。如此琢磨着,心里还不禁有些小雀跃,不觉唇角微扬,犹似盛开一朵春晓之花。 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寒浕的房间,一开口便控制不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 “小浕~” 一听这个撒娇似的装嫩声音,执笔之手不由得一顿……寒浕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微微抽搐着,可惜,又毁了一幅字画…… 雪迎风不知是见着寒浕兴奋过头还是怎么的,竟然一点没发觉不妙,还嬉皮笑脸地凑到寒浕身边,歪起脑袋正对着寒浕的黑脸,继续撒娇…… “小浕~你就原谅我吧,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开这种玩笑了。”说着,小狐狸一本正经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寒浕深吸了一气,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金丝锦垫上,不冷不热地只道了一个字,“手。” “嗯?” “手拿开。” 拿开?雪迎风不解地撅了撅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吓了一跳—— “哎呀!”狐狸连忙缩回手,目光在满手的黑墨与平铺在几案上的字画间来回扫了几遍,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朝寒浕投去了怯怯的目光…… “花……花了……” 还用你说! “啊!” 偌大的手影覆上双眸,雪迎风急忙闭上眼睛,双唇也封得死死的,生怕吃了墨进去。 当手影拿开时,露出雪迎风一脸纠结的模样,五官挤成一团,像是吃了黄芪苦药般生不如死,好不滑稽。 寒浕松开雪迎风的手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身子一仰靠回锦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悠悠然道:“花了。” 雪迎风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抹了抹脸,果然晕下墨迹,鼻子还能闻到一缕墨香…… “小浕……你也太狠了……” 雪迎风小声嘟囔道,但想到自己现在是在道歉,便没有表现得不满。此刻的雪迎风,鼻尖一点墨,整张脸花兮兮的,活脱脱像只小花猫,着实有些萌态,便令寒浕不禁“扑哧”一声,竟笑出声来。 这下,狐狸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两只眼睛雪亮雪亮地放着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小浕,你不生气啦?这算是原谅我啦?” “怎么可能?”寒浕想都没想,只是脱口而出。你可知道,你说你被人做了那样的事,我有多痛心?这话,却是没能说出口。微启的嘴唇动了动,心不知为何隐隐恻动。哎,罢了……没事就好……寒浕暗自叹了一气,终是改口道:“以后别再乱开玩笑了。” “我保证!”小狐狸霎时笑逐颜开,衬着灿灿晚霞,身后仿佛盛开一片绚烂桃花。 也就是那么一刹那,令人觉着有些恍惚,这般美好之物,怎属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怦然心动 见寒浕怔怔地似有几分出神的样子,小狐狸又打起了鬼主意,左手悄悄绕到身后,伸出食指沾了下墨…… 想着趁其不备,来个出其不意!谁想刚一抬手,却被寒浕抓了个稳准狠。狐狸一惊,没想到“阴谋”竟如此轻易败露。他分明神色未动分毫!雪迎风实在想不通寒浕是如何反应过来的,可也没给他思索的机会…… 寒浕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静静凝望着那双泛着迷人色泽的碧玉眸子,仿佛脑子有一瞬的放空,身体不受控制,紧紧捉住雪迎风手腕的手竟不自觉地一使力…… “诶——!” 雪迎风一直靠在案上,双腿根本没怎么使力支撑身子,被寒浕这么突然一拽,整个人瞬间失重朝寒浕扑去…… 未免雪迎风摔倒,寒浕遽然抬起另一只手顺势搂过了那人的腰……红绸飘带拂过远空霞云,青丝划落指尖,留下一缕绸缎般的柔滑。 若方才那一瞬不是梦的话,他好像……雪迎风整个人趴在寒浕身上,头枕着寒浕胸口,即便衣袍松软,却依旧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坚实……不由得指尖轻触嘴唇,不觉神色呆滞,根本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雪迎风只觉自己的心跟小鹿乱撞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蓦然抬眸,果然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狐狸好似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颗心狂躁起来,仿佛随时有可能因为跳动过快而骤停。 没错……不是梦……雪迎风心念着,就在刚才……他的唇,触有碰到一丝温热…… 寒浕微微低眸,眼里是那美妙的人儿细致如美瓷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竟令人有种想要触碰的冲动。那双眸子里荡漾碧波伴着清澈,又洋溢着几分稚气的懵懂,玫瑰薄唇有意无意吐露着芬芳,惑人心智。或是紧张,不知所措,一丝绯红浮上脸颊,却无意间与霞光完美融合…… 那分明,是一朵盛开在云天之巅的流火红莲。 寒浕自知心有慌乱,于是即刻偏过头去,若再看雪迎风一眼,恐怕自己便要把持不住了。纵使如此心猿意马,脸上仍波澜不惊,故作镇定地淡淡道了句,“你还不起来?” “啊?”雪迎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从寒浕身上起开。此时回味,方才短短片刻,仿佛陷进了风花雪月的美梦中,幻假幻真…… 整个人晕头转向,雪迎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寒浕房间的…… 直到雪迎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中,微微颤抖的手指将寒浕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 若他记得不错,适才正是这只手,一直紧抓着那人纤细的手腕。 …… “雪……雪少爷……大冷天的,您……您这是做什么啊?” 雪迎风自从回到房间后,二话不说便去打了盆冷水回来,埋脸下去不停地往脸上浇冷水,冰凉刺激着肌肤几近麻木,双手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难得抬起头来喘口气,直喊着“热,热——”,说完立马又埋下脸去…… 这话,惊呆了一旁的刘管家,不由得转眼瞧了瞧门外飞雪,瞠目结舌半天才憋出一个字—— “……热?” 自昨日在寒浕房间里那“难忘一刻”之后,意料之中的,雪迎风又经历一个辗转反侧的难眠之夜…… 这不,才过寅时,便早早地爬起来了。 可这天不亮的,万物未醒,悄然无息,除了瑟瑟寒风,不闻一丝动静。 虽然心里不免小小的窃喜,但雪迎风深知寒浕与自己不同。因此不由得胡思乱想,昨日是不是太尴尬了?他会不会不想见我?甚至……讨厌我?若是见着了,他将是什么反应? 这般心绪难定,雪迎风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暂时离开寒府,至少……让他们之间不小心燃起的热火,冷冻一日罢…… 想着,雪迎风便悄悄地溜出寒府了,不打声招呼,也没给任何人看见。 可在大街上晃悠也不是办法,本想说干脆回府好了,然转念一想,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于是也不多想,倏尔吹来一阵冷风,雪迎风紧了紧身子,便拐向了深深夜色中的另一个方向。 偶见一两家灯辉摇曳,满城听着风雪之音,荡漾长空。 ……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雪迎风已伫立于赫然醒目的两个匾额金字下。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或许会打扰到人家,但雪迎风有些心急,便也顾不得那么多,抬手便将大门敲得“砰砰”作响。 雪迎风有刻意放轻动作,但在这静谧日旦之际,如此声响足以堪比惊天闷雷,想必是吓坏了府中人……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有人应声了。不过听那声音明显带有几分恼怒—— “谁啊这是!” 话音未落,随着刺耳的门轴转动“吱呀”怪响,一个睡眼惺忪的陌生面孔呈现眼前。看模样穿着,像是个家丁。 “啊~我……” 雪迎风正欲道明来意,岂料那人花了眼似的,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神的刹那脸色却是一变,猛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愕地直直盯着雪迎风,大张着嘴巴却只会说一个字…… “你你你你你……” “我?”雪迎风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了?” “你你……你别……别……” “别吃你吗?”雪迎风开了个玩笑,自顾踏进门槛,在被吓得语无伦次的家丁身旁停留了片刻,俯身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不吃人。” 语毕便扬长而去,留下可怜的家丁在风中凌乱。雪迎风一向来去自来自往惯了,走出好一段路才意识到问题,于是又驻足转身喊道:“诶,你们公子住哪儿?带我去见他。” …… 说是家丁带路,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被雪迎风一路压着来的。 此时的他已经是生无可恋相,直到雪迎风说:“行了,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家丁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立马恢复了精神,为求心安,走之前还求了雪迎风一件事。“小……小王爷,您能不能别告诉我家公子是我……我带您来的……公子若是知道了,会……会……”家丁一副惊恐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这么夸张?雪迎风哭笑不得,但想到这出闹剧的始末,便也以为人家惧怕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于是无奈地点头摆了摆了手,让家丁安心退下了。 …… 雪迎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心中多少有些纠结,觉得似乎有些尴尬。良久,夜风卷起庭前飞雪落了脸上一两点冰凉,雪迎风终决定上前敲门。 岂料却在他迈出一步的瞬间,房门却打开了。 雪迎风低眸一看,眼前之人坐着轮椅,披头散发模样,双目无神,脸色憔悴不堪。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的诧异过后…… 出其不意地竟是一阵咿呀哇啦乱叫!轮椅上的人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双手胡乱挥舞着,吓得雪迎风倒退了一步。 “你你你别过来!” “你冷静一点儿,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走走走……走开!走开!” “喂,你冷静一点儿。” “啊——啊——走!走!……” 然对方像见了瘟神一般,根本听不进劝说。雪迎风无奈地吐了口气,任他瞎折腾一阵后,倏地大声吼道:“喂!别嚎啦!” 果然,还是震慑有用。甚至瞧见对方浑身一抖,看来是被吓得不轻。雪迎风看着他这般可怜模样觉得不忍,便又平心静气下来,耐心解释说:“王传风,你平日仗势欺人作恶多端,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报应。倘若你真是被匪人所害,我断然不会理你。可你遭此横祸,确实是因我而起,我才想着来看望你一下,你……” “求求你,”王传风连忙拦口道,这回倒是不装疯了,改成双手合十一个劲儿拜雪迎风,“求求你了小祖宗,你快走吧!快走吧!”那一脸快急哭的扭曲表情,像是在说——我惹不起啊! “我说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呢?小爷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竟一个劲儿地赶人走。” “求求你,求求你……” 这人,是被吓破了胆啊。 “……”雪迎风没好气地斜了王传风一眼,转身便打算离开,却在出门时顿了顿,回头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样?” “不劳您费心,您快走,快走吧!” 小浕,你是得有多吓人?雪迎风心想着,最后瞧了一眼王传风,只摇头留下一声叹息。 …… 本以为送走了“瘟神”,王传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然时近隅中,竟又传来令人胆颤的消息…… “少,少爷,那……那小王爷又来了。” “什么!?”仿佛头顶一个晴天霹雳,若不是双腿无法,他差点惊得跳起来,“别让他进来!千万别让他进来!” “晚啦。” 忽闻风声韵韵,如此美妙,却令屋内两人不由得一哆嗦,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祖宗,你就放过我吧……” “我又不是来索命的,你干嘛一见我就跟见着鬼似的。”雪迎风微露鄙夷之色,也不管主人家愿不愿意,自顾走进了房门。 完了,完了……王传风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污言秽语 “这么没用,你之前绑我那时,那股不可一世的傲劲儿呢?哪儿去了,嗯?” 王传风只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有所觉悟。 “我将锦纶城最好一家医馆的木大夫给你找来了。”雪迎风懒得理他,走到桌边伸手提起茶壶,手却停在半空,倏尔又放下,转头向畏畏缩缩躲在王传风身后的家丁道:“麻烦你给我拿壶酒来,要你们府上最好的酒。” 家丁连忙答是,根本顾不上自家公子的意思,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了。 木铃儿迎面撞上一阵“人风”,不解地往家丁奔跑的方向瞅了瞅,边提着裙角踏进门来,边问道:“雪哥哥,那人是怎么了?” “没什么,”雪迎风笑吟吟地,双眼眯成一条缝,“铃儿,快给王公子看看吧。” 他是认真的?真给我请了大夫来……王传风还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雪迎风没安好心…… 这王府的家丁办事效率还挺高,没过一会儿便将酒送来了。不过想来也是,如今王府上上下下,谁敢怠慢了他雪小王爷分毫? 雪迎风在尝到美酒的刹那便品出了这味道,“露凝仙?哟~王公子品味不错嘛。小爷我也好这口。” “小王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王传风终于挤出笑容,连忙点头哈腰,虽然这笑得着实比哭还难看。 “王传风啊,虽然我好心请木大夫给你治病,但我同样能再次毁了你的双腿……”雪迎风一个大喘气,吓得王传风倒吸一口凉气,“你别忙着害怕,只要你发誓,等双腿治好后一定改过自新,日后惩恶从善,我保证你安安稳稳地继续当你的逍遥公子。可若非如此的话……那我只好再去国公府走一趟……” “我发誓!”王传风即刻打断道,神情万分坚定,“我发誓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这还差不多。” 狐狸露出一排皓齿,笑醉迷人眼。 只是这木大夫……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一小姑娘……真有这本事?锦纶城最有名的几个大夫,他爹可是都请过了…… 王传风暗自怀疑着,不料木铃儿已有察觉。 于是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 木铃儿拍了拍手,提起药箱站起来身来,一声不吭地走到雪迎风旁边坐下。 “铃儿,怎么样?”雪迎风笑问。 木铃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救了,截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王传风怕得要死,立马转动轮子就要逃离。 “诶~王公子且慢,”雪迎风两步上前将他拉了回来,“木大夫这么说,那一定是有救了,对不对?”说着,冲木铃儿抬了抬眉,似乎将她的心思摸透了。 “谁让他小瞧我的。”木铃儿没好气地瞥了王传风一眼。 王传风长舒了口气,今日连连受到惊吓,觉得恐怕自己腿还没治好,心肝儿先坏死,到时候便不用麻烦了,直接挖个坑躺进去算完事。 …… 接下来的三两日,雪迎风都要去王府走一趟,一待便是大半天。王传风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来觉得雪迎风是真心想帮他,两人聊着聊着,竟发现一些趣味相投之处,比如爱酒。到现在,竟已经与雪迎风谈得来了。 雪迎风天天往外跑,倒也渐渐淡忘了前两日与寒浕发生的尴尬…… 不过对于寒浕而言,却觉得有些奇怪了,雪迎风这两日的举动,算得上反常。 于是,这天雪迎风正要出门时,便与寒浕碰了个正着。 “小浕?你……你怎么……”狐狸有些错愕,万万没想到寒浕竟然会主动找他。 “你要去哪儿?” 依旧是冰冷如阑夜寒星,看来那日的心动的只有自己,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想到这里,雪迎风不免有些失落,又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眼底敛过一缕悲伤,却在转瞬间沉入深湖。 “我……”狐狸眼珠子骨碌一转,立马喜笑颜开道,“我上街转转。” “你这两日都出去转转了?” “呃……是……是啊!”雪迎风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他不愿让寒浕知道自己与王传风来往,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若让寒浕知道了,会让他面子上挂不住,倒也是为他着想。心里有愧的是自己,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能怪寒浕,不必将他牵扯进来,能瞒就瞒,雪迎风便是如此打算的。 “哦,好吧。”寒浕没再多问,转身就走了。雪迎风是不是在说谎,他一看便知,只是,懒得道破而已。 “你还要在我府上住多久?” 雪迎风才松了口气,不料寒浕又突然回头问了这么一句,生怕被他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小表情,心里慌张不已,于是急中生智想了个妙招,连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怎么?小浕厌烦我了?要赶我走么?” 好吧,早该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随你住多久。”撂下冷冷一句,寒浕头也不回的便走出了院子。 天还未亮,穆府便已点了灯火,府兵的火把,将整个街巷照得通明。 穆翛宁双手奉着酒碗,“穆翛宁此去荆安,定不辱使命,不诛贼寇,誓不回朝!” 烈酒饮罢,穆翛宁将瓷白的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切杂音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碎片和地面撞击的清脆声在耳边回响。 翻身上马,穆翛宁作揖与将士告别,率领一众精兵良将向城门前行。 刚行至转角处,便见得不远处有三人勒马等候。 穆翛宁冁然一笑,并未停下行军的脚步,三人驱马与穆翛宁并行。 四人一路无话,无需过多的言语,这份情谊,各自也早已心知肚明。 行至城门之下,穆翛宁提手,示意军队暂停。 “就送到这了吧,此去无论前途如何,有你们今日这一份情谊在,我穆某也不枉此生。” “翛宁,”陆秉文轻声唤道,“这是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把它带上。” “大男人怎么也学起女人那一套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穆翛宁还是接过了平安符,看了一眼,便紧紧的簒在手心,“走了。” 三人将马引至队伍一旁,陆秉文望着穆翛宁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被隐没在浩浩荡荡的军队中。 “行啦,别看了。”雪迎风在一旁调笑到,“我看不出半个月,他就该回来了。” 听到此话陆秉文颇是疑惑,雪迎风接着说道:“荆安虽一直不太安定,但蛮族这么多年也从未掠去一寸疆土。这次因为之前镇守的将领患了重病,才派我们穆小将军去的,皇上又多许了他三千精兵,应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大捷而归了。” 话虽如此,但陆秉文还是免不了担心,目光久久的收不回来。 “秉文你待会去哪?” “啊?我啊,大概是回府吧。” “小浕你呢?没事的话陪我去喝酒吧。” “没兴趣。”寒浕回绝的干脆,说完便驱马离开。 雪迎风这次也并未急着追上去,在寒浕府上呆着的时候不敢讨酒喝,才几日便开始有些嘴馋了。想来穆翛宁走了,自己一人去他府上偷酒也没什么意思,转念一想,这王公子家的酒也甚是合他心意,两人也有投机之处,心里便暗暗下定了主意。 “那我也先走了。”一想到露凝仙,雪迎风着心里就美滋滋的,不由得就加快了速度。 陆秉文在城墙下又呆了一阵子才离开。本打算着回府继续翻阅昨日寻得的古籍,但路过莳花楼下之时,还是进去了。 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人都知道,挽君姑娘是穆翛宁看中的人,若是敢打她的主意,不仅仅的穆翛宁,相当于一并得罪了着锦城四少。所以这挽君姑娘的雅阁,除了陆秉文和穆翛宁便再也没有他人的踪影。 “挽君,昨日你给我的那本古籍甚是玄妙,你这到底还藏着多少好东西。”陆秉文谈起风雅之事,便变得无比欢心。 “我这儿的东西怎比得上公子府上的珍贵,只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罢了。”挽君低着头,轻言细语的回答道,与寻常本无不同,只是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飘忽不定的神情。 “你怎么了。”这样细微的举动还是让陆秉文察觉到了。 挽君先是一惊,懊悔方才自己的失态,片刻过后,缓缓开口道:“挽君有一事,不只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近日莳花楼里盛传关于雪公子的流言,挽君也。也听闻过一些。 “迎风?”陆秉文心里为颇为奇怪,雪迎风并不经常出入此等场所,怎么有关于他的流言?“说来听听。” “坊间传言,雪公子与王传风私交过密,更有甚者流传他们有。有床笫之私。 “什么!” “谣传说近日雪公子频频登临王传风府上,一呆便是大半日,众人皆知王传风贪图美色,所以就。 “还恕挽君多嘴,只是挽君此言并不是不相信雪公子的为人,只是这三两日来,流言蜚语之势日胜,三人成虎,怕如此放纵下去,会坏了雪公子的清誉。”挽君解释道:“挽君深知陆公子与雪公子素来交好,倘若雪公子真背上这样的污名,挽君怕陆公子也不得快活。”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莫名其妙 听罢挽君所言,陆秉文也冷静了下来,“我相信迎风的为人,我也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过多忧虑,以免神思过度,哪怕是以前的药又白喝了。我们自会解决此事。” 挽君低着头,不再应答。暗自觉着呼吸轻了些,想是有些累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6节 “既然如此,我便立即去找迎风商议此事。” …… 陆秉文出了莳花楼,便径直奔了寒府。 “陆少……”不等下人说完,陆秉文便闯了进去,这也是他少有的失态。 之前便听过风言风语,谣传雪迎风有断袖之癖,但都并未上心。现如今一波未定一波又起,他也着实是为雪迎风担心不已,莫不是有人故意在设计陷害他?陆秉文不敢多想,只有加快了脚步。 推门而入,只发现寒浕一人,并未见雪迎风的踪影。 “迎风呢?”陆秉文急忙问道。 “怎么了?他是出什么事了?”寒浕不紧不慢的问道。 “哎,我在挽君那听得一些流言,说是迎风和那王传风交往过密,想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各中谣传污秽不堪,我也只是来提醒迎风多加注意些。” “王传风?”听到这个名字,寒浕的脸瞬间黑了下去,陆秉文本就胆小,看到寒浕这样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我就是来说一声,等他回来的时候你多提醒他两句,我先告辞了……”急匆匆的逃了出来,陆秉文现在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穆翛宁那么大块头会如此害怕寒浕了。不过若是寒浕出面,此时几日之内定可平息,想到此处陆秉文也暗自松了口气。 寒浕一开始并未打算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可心里却越来越烦躁,一个字便都看不进去,到后来索性将书丢在一边。 王传风,这个名字在寒浕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揉了揉眉心,寒浕定神想到,迎风之前在他那受了累,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有私交,还传出那等谣言。 只是迎风他本就有断袖之癖,近日又经常不打招呼的就往外跑,现在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想到此处,寒浕便再也坐不住了,也不顾天气寒冷,没拿上披风便直接出门而去。 寒浕心有所虑,脚程也比平常快了不少。将行至王府之时,想到经上次那么一回,护院定不会轻易让他进去,便择了小路打算从后院潜入。 若你还在打迎风的主意,我定饶不了你。 …… ——小亭之下—— “诶呦喂,我的小祖宗,这是我府上最后一壶露凝仙了,您就行行好放过他吧。”王传风将酒壶死死的护在怀里,对着雪迎风央求到。 “少给我来这套,你锦城首富之子还缺这点酒钱不成,你给我。”说着雪迎风就向王传风扑了过去。 这露凝仙是酒中上品,可遇不可求,王传风也是个嗜酒如命之人,此刻也定不会就此妥协。 “诶,你小子还来劲了,快给我。”几番试探,雪迎风连酒把子都没摸着。 “光天化日打劫别人的家财,哪有你这样的王爷!” “遇到了小爷我你就认命吧,快交出来。” “不给!说什么都不给!” 僵持不下的两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定是许久没有这样放肆而为,雪迎风便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 在远处的寒浕,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两人搂搂抱抱的样子,只看见雪迎风在毫无遮掩的笑着。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被人在心口重重的划了一道口子。方才要找王传风算账的想法早已抛之脑后,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雪迎风。 雪迎风,枉我适才为你如此挂心,你倒好,竟是自己投怀送抱。 是我寒浕看错你了。 …… 雪迎风回到国公府时,差不多到了饭点儿。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正好碰上路过的刘管家,雪迎风便赶紧将他叫住了。 “刘管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雪迎风看了眼跟在刘管家身后的三两个丫鬟,一人手里端着个托盘,稍微数了数,有四五个菜。 “哎,雪少爷你不知道,我们家少爷啊不知哪儿来的火气,不肯吃饭,这些菜,只好倒掉了。” “倒掉?那多可惜啊!”小爷我正饿得慌呢,雪迎风从头一个丫鬟手中拿过托盘,咧嘴笑说,“我给他送去,剩下的,你们全都送我屋里去。” “好,好。”刘管家连忙答是,像是见着救星一般高兴,心想若是雪迎风的话,寒浕说不定肯听劝,于是放心地带着丫鬟往雪迎风的住处去了。殊不知,若是雪迎风的话…… 一场风浪,即将席卷而来。 …… “小浕,听说你不肯吃饭啊,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走进屋里,嘴角好看的弧度便渐渐消失,“咦,人呢……”雪迎风端着盘子原地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寒浕的踪影。丫鬟不是才送了饭来么?怎么这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心里甚是不解,于是喃喃奇怪着,雪迎风便打算回自己房间。 …… 一路被面前的青菜飘香所诱惑,即便是只食肉的狐狸,在忍受着枵肠辘辘时,怕是也能吃下一箩筐的草。 “这个小浕真是的,突然之间,是干嘛去了啊……”雪迎风自言自语小声抱怨着,谁想在进门的瞬间,抬眼撞上一个要命的惊吓—— “啊!”手中菜盘子一抖,雪迎风连忙稳了稳身子,一看桌上摆了几道菜,方知一定是刘管家他们来过了。于是赶紧走过去放下盘子,不解问道:“小浕,你怎么在我屋里啊?” 良久,却没有应答。雪迎风讷讷地盯着寒浕,这才渐渐发觉出不对劲。他只微微低垂眼眸,目光像是从幽冥深处散发出的光辉,深黯的眼底是空的,空的那头是无尽黑暗,不着一丝感情。 雪迎风从未见寒浕露出这般可怕的神情,在冰冷与孤寂的重重包裹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算是雪迎风,面对这样陌生的寒浕,也不免有些胆怯。 “小浕……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寒浕终于有了反应,可却在抬眼之间,雪迎风心里一凛,他一眼,仿佛就要结冰…… 此刻雪停了,风止了,时间停滞不前,无声的的沉寂中,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突然被这样问到,雪迎风有点儿纳闷儿,“我……我做什么了?” 寒浕只当他在演戏,根本不予理睬,自顾继续质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我真是不懂为何,既然如此,你还要送上门去。” “我送上……”雪迎风觉得莫名其妙,本想反驳的,可却在这瞬间脑子一转,霎时豁然开朗,“你说的……不会是王公子吧?” “王公子……呵……” 不禁一声哂笑,雪迎风稍显诧异,他很少见到这般笑容,出现在寒浕脸上。 雪迎风自然不知道,他不以为意脱口而出的称呼,在寒浕听来,有多么刺耳。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般随便之人。” “随便?”雪迎风微微皱了皱眉,以为寒浕这话说得是越来越离谱了,“小浕,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怎会变成这般纵欲之人?还是其实你一直都是这样,只是我没有发现。是否无论是谁,你都能贴上去?” “寒浕!”雪迎风算是听出来寒浕的意思,便再忍不了怒火,心中再装不下委屈,“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么?” 依旧是那刺痛人心的霜寒,雪迎风紧紧咬着下唇,迟迟不肯开口。他想解释,却又不甘心解释。寒浕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无情,是不信任。他眸光闪烁一下,他的心便好像被狠狠剜下一块,血不断地滴落,流淌……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想,是不是流言,还是有人在背后造谣生非,他不愿去思考,也什么都不想辩解。 流言算什么?说得再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只要听者,不信便好。 可眼前之人,这个自己倾付了全部真情,真心信任之人,竟然如此轻易,如此地……“背叛”了自己…… 纵使心如刀绞,雪迎风还是强忍着眼眶的酸疼,云袖里双拳紧握,全身每一寸皮肤无不在忍受着蝼蚁啃食般的煎熬。 “是,你没说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后悔认识我了吧?” …… 雪迎风可以说是冲出房间的,在背对寒浕的刹那,便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 “诶~雪少爷,您要出……” 不巧这时碰见来找他刘管家,雪迎风也没理他,一手捂着脸匆匆走过。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最坏的路。 牵连着两个人之间的细线,十分脆弱,一旦断裂,两个人呢便会迷失在苍茫人海中,越走越远,前路愈发迷茫,回首却不见来路。可是,若当初不逞一时之气,结果,会不会不同呢?答案,应是一定罢。但既是世人都明白的道理,人间又为何不断上演一场一场的离散?只不过是因为,从古至今,世人都逃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作者有话说 一言不合就开虐 ☆、第32章混醉归云 雪迎风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穿行在人群中,此刻暮色微沉,街上行人也渐渐少了。一直相伴在他左右的,只有空中飘零而下的片片雪花。 雪迎风忽然驻足不前,静静抬头望着天,飘雪融化在眼角的温热中,顺着脸颊滑落,丝丝苦涩流淌进心里。惘然中,不觉夜幕深深。 “我不求你接受,更不奢求跟你在一起,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待我,将我当作朋友,兄弟……不要用别样的眼光看我……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泪水已经干涸,承载不了心痛……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丢弃那颗心,将它深深掩埋在雪地里,与严寒作伴,就此断情。 …… 为何……为何不信…… 冷风中的雪伴着瑟缩的枯叶轻摇曼舞,埋藏了所有蛰伏在寒冬里的缱绻思绪。雪迎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雪里走了多久,他现在只想尽快找个无人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纷纷坠落而下,街上已没有了行人。思来想去,无论是去到何处,都免不了被人寒暄问暖,雪迎风就更觉心力交瘁。 不知不觉踱至城墙下,透过城门隐约看见城外群山模糊的轮廓,似乎一瞬间找到了归处。心渐渐定了下了,一个人独自走出了城外。 城外洞仙山顶,有一处小阁名唤归云亭。原是穆翛宁和雪迎风两人为了逃避琐事,偷享逍遥,在山中修的居所。后来便渐渐成了他们四人把酒作乐之处。只是当初修筑之时正值盛夏之际,二人取了凉亭的样式,秋冬之时,便无法在此常住。 不过此时却是雪迎风唯一的去处。 雪迎风择了一条近道上山,山路崎岖,石阶上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模糊了每级之间的界限。自恃对此处十分熟悉,并未有过多的顾虑,可行至山腰便脚底一滑,重重的摔了下去,约莫滚了十几层山阶,才停了下来。 “嘶——”雪迎风揉着脑袋半坐起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冬日衣服厚重,加之台阶上的积雪缓冲,倒也并未受重伤,约莫只有几处擦伤。 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雪迎风便又出发了。像是没有吃到苦头似得,不但并未多加小心谨慎,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了。不过直到行至山顶,也再无意外发生。 一共三间小阁,四周都用竹篱围着,已四月未有人迹,枯枝腐叶铺了整整一地。 雪迎风径直走向其中一间,在地下的暗阁里取出几坛陈年佳酿,也不顾四周全是灰尘落叶,直接灌了起来。就这样醉了便睡,醒了又开始不顾死活的喝,昏天暗地,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 在雪迎风走后的第二天,寒浕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下人送来的茶水饭菜也一概未动,这把刘管家急在寒浕屋外团团打转,愁眉不展。 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寒浕说道:“少爷啊,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这要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咱。咱也犯不着啊!” 虽然只是平常的劝慰,可这最后一句话倒也点醒了寒浕,是啊,我犯得着为他这样吗。 当刘管家还对着窗栏望眼欲穿的时候,便听得一旁寒浕摔门而出。 “给我再备些饭菜。”说完便又再走进屋去。 “小的这就去。哎呦,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差点就急死我了。”刘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像是在感谢上苍,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过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自己少爷如此生气。 又过了两日有余,寒浕似乎气还未消,下令任何人都不准来扰他。 一大清早,此时的刘管家又在廊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对着屋内唤道:“少爷。” “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屋内许久才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 “是。是关于雪少爷的事。 半晌不见回应,刘管家又接着说道:“方才郡王妃派人来过,说是有事让雪少爷快些回去,可是雪少爷他现在。 雪迎风竟然没有回去,这有些出乎寒浕的意料之外,思索片刻,想来雪迎风也只有那几个去处:“派人到将军府和尚书府去看看,若不在,去王传风府上寻人便是了。”寒浕这话多带着些嘲笑讽刺的意味,只是刘管教不懂其中缘由并未听出端倪,应声作答后便退下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寒浕已用过了午膳,又见刘管家急匆匆的跑过来,“少爷,大事不好啦,这几个地方都派人去问过了,雪少爷他都不在啊。” “问怎么有用,王传风的府上怕是要搜才找得出来。” “可是。 “罢了,我亲自去趟。”其实寒浕的心里还是怀有一丝希望,希望雪迎风确实不在王传风府上。 行至国公府前院,寒浕看到一行人捧着大大小小的彩礼站在府外。本不想多加理会,却听得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 “寒公子。”应声望去,并非生人,便是此前的桓筱儿。 “桓大人,桓姑娘。”父辈也在场,寒浕也不好折了他们的面子。 “寒公子这么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 “小事而已。” “如此的话筱儿也不多问了,方才在来的路上见着雪公子,还纳闷为何你们没有在一起呢,既是有事在身,那筱儿也不继续打扰了。”桓筱儿笑得端庄得体。 “你看见雪迎风了?” “是啊。” “在哪看见的?” “就在长街上,看雪公子的样子像是要出城。” “还望恕招待不周,寒浕告辞。”向桓父行过礼之后,寒浕便立即抽身走了。 桓筱儿有些眷恋的看着寒浕的背影,“爹,我们进去吧。” 王传风腿脚不便,在七八个护卫的帮助下,才有惊无险的上了洞仙山的山顶。 大概还剩几十阶台级的时候,王传风对着护卫们下令道:“你们在这等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来。”之后便一个人磕磕绊绊地上了归云亭。 看着这破败的景象,王传风自言自语到:“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雪迎风怎么会在这,我该不会是被那人骗了吧。” 王传风有些嫌弃的打开竹篱,见三间小阁中有一间门开着,便向那处走去。 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王传风心中暗叫不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王传风看着眼前的景象着实是目瞪口呆。 雪迎风成一个大字躺倒在屋内,身边全是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酒罐,伴着几片枯枝腐叶。屋内酒气熏天,除了雪迎风的躺下的那处地方, 王传风着实被吓得不轻,立即跑过去将雪迎风半扶起来,“小祖宗,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走近方才看见,雪迎风的前襟已被酒渍浸湿大片。 “谁啊,这么吵。雪迎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王传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雪迎风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是被别人叫来的,说是你有难,让我来救你。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买醉,还喝成这副鬼样子。” “谁说我醉了,小爷我清醒得很呢!”雪迎风没有在王传风的臂上继续躺着,自己坐了起来,“这些酒早就喝完了,我想醉倒还醉不了。” 王传风看着地上这些酒罐子,心想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是他的话早就喝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前几日两人还在府上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模样。 雪迎风并没有回答,半晌过后缓缓开口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传风不知如何回答。 “你看我像是一个荒淫无度,不知羞耻之人吗?” “怎么这么问,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王传风立马反驳道。 “你我才认识不过十日,你为何如此肯定,而且我估计,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雪迎风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王传风犹疑了片刻,接着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得说道:“我王传风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嘴巴也笨,可我就是知道雪兄你绝不是如此之人,虽只有短短几日,但我自信绝没有看走眼!” “呵,你这人也是奇怪,之前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何时变得如此有义气。”雪迎风颇是赏识的看着王传风,为什么他都可以信,小浕,你却不信呢。 被雪迎风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王传风低下头去,小声嘟囔道:“还不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眼下你作何打算,跟我回去还是继续待在这儿。” “在这就只能拣些三四个月之前留下的东西来吃,肚子都要吃坏了,酒也喝完了,哎。我还是回去好了。”说着雪迎风打算站起来,却不料一个酿跄重重的跌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王传风急忙将雪迎风扶起来。 “头有点晕。”雪迎风一手按着太阳穴说道。 王传风将手覆在雪迎风额上,“怎么这么烫!感染了风寒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情敌相见 雪迎风没有答话。 “来吧,我背你。”雪迎风也乖乖的任由王传风背着,“你这个样子到现在还没死也算是个奇迹了。”王传风小声说道。 “走快点行不行,小爷肚子饿了。”雪迎风说话的声音极其的小。 “是是是。 这两人跌跌撞撞的出了归云亭,雪迎风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太过疲乏,不过片刻就在王传风的背上睡着了。为了不惊醒他,王传风放着七八个护卫不用,硬是一路,忍着腿脚不时传来的痛楚,将他背到了山下。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王传风心里暗暗抱怨道。 寒浕不知是何时到亭外的,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原本还抱有什么希冀。 着实可笑。他暗暗的嘲讽着自己。 “锦纶城首富王家公子被匪人打断了腿”,“大名鼎鼎的淄郢王之子雪迎风,与王家公子来往密切,关系不菲”…… 这些风言风语,近两日已经不流行了。只因人们找到了新的“闲话”来胡诌乱扯,一传十十传百,再添点儿油加点儿醋,全当下酒菜,找找乐子。 “诶,你们听说了么?那个雪迎风啊,竟有断袖之癖!” 酒桌上,什么话都敢说,一喝得微醺的醉汉,猛地一拍桌子,跟说书似的,成功引起了一桌子酒友的兴趣。然光天化日的,却还是有人心虚,他们谈论的是何人?生怕传进淄郢王府里去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连忙劝阻,“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掉脑袋!” “哎!掉什么脑袋啊!全城莫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在说?你且出去打听打听,现在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另一人哂笑道。 “真有此事啊……我之前听说……还以为……” “你听说什么了?”醉汉眉飞色舞问道。酒馆茶肆,最是流言蜚语盛传的起始地。 “听说……那雪小王爷不仅与王传风有那种关系,而且跟寒国公之子……” “你不会是说寒浕吧!?” “哎哟我的祖宗,你可小声些……” “我倒只知道那寒雪两家乃世交,雪迎风与寒浕两人从小便交好,亲如兄弟,却不知他俩竟还有这层见不得人的关系?”那人啧啧两声,颇有嗤之以鼻之意。 “可不是嘛!据说那雪小王爷近来可是在寒府上住了有七八日啊!你想想,两个大男人……咦……” “是,是,是有这么回事!还有更离谱的!我听人讲,寒浕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情人与那王公子的奸情,大发雷霆将雪迎风赶出府去了!” “竟有此事!?” “那可不!还有人亲眼看见雪迎风在大街上痛哭流涕呢!那哭得叫一个伤心欲绝啊!” …… “妄口嚼舌!怎会有这等事!”寒霆古一声怒喝,案上茶盏发出清脆震响。但无风不起浪,既然传出这般伤风败俗之事,即便是误会,那也一定有起因,黑沉着脸背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忽地又驻足,“老刘,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管家根本不敢看寒霆古,只佝偻着腰低垂着头,说话也支支吾吾的,“老……老爷……不过是那些闲人乱……乱嚼舌根,老爷不必……不必在意……” “嗯—寒霆古好歹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上与各种鬼蜮伎俩斗智斗勇了大半辈子,像刘管家这种撒个谎连眼神儿都控制不住的人,他自然是一眼便看破了,“老刘,你可别瞒我。” 见这纸是包不住火了,冷汗出了一通又一通,刘管家抬起袖管儿抹了抹满额的汗珠,只好放弃负隅顽抗,老老实实交代了,“雪少爷……确实在府上住了几日……” “什么!?这几日迎风在我府上,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这几日了,这几年雪少爷何时来过府上,您从来就没知道过…… “这……老爷您事务繁忙,雪少爷懂事,便不想叨扰您,”刘管家脑子还算灵光,知道为雪迎风说好话,不时悄悄瞄一眼寒霆古的脸色,每每皆被那横眉怒目吓得缩脖子,“老爷,雪少爷在府上住了几日是不假,但像外边儿传的那些事,纯属空穴来风。少爷和雪少爷,怎可能有那种关系?雪少爷,您是看着他长大的,咱们少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爷您应是最清楚不过了啊。” 刘管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寒霆古闷叹了一气,话虽如此,可事关寒雪两大家族的颜面,绝对马虎不得,倘若流言为真,便更不可任由两个孩子胡来。如此考虑,寒霆古一咬牙,决定亲自去淄郢王府走一趟。 “老爷,您这是打算作何?” “我要去见见郡王妃,当面问清楚。” “啊,这……这怕是……” “爹,不妥。” 没等刘管家开口,寒浕倒是替他说了。 见寒浕镇定自若地走进门来,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寒霆古确是平复了下火气,“你来得正好,为父正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迎风,什么事都没有,只是那些不明真相之人以讹传讹罢了。” 寒霆古没有说话,像是在静静观察寒浕的神色,一旦稍有异常,他便能察觉出来。 刘管家紧张兮兮地看着眼前这缄默不言的一老一少,两人不愧是父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彼此的气势不相上下,哪怕离得三丈远,仿佛都能感觉到两场暴风雪激烈碰撞而迸射出的彻骨冰寒。 见寒霆古迟迟没有松口的意思,寒浕只好认输,继续劝道:“爹,您不可因为一两句流言便跑去质问人家,一来,对寒雪两家关系不益,二来,您可曾想过这样做会给迎风造成怎样的影响?” 寒浕这番话,似乎令寒霆古有所动摇,正在此刻看准时机,刘管家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老爷,少爷说得甚是在理,虽说根本不存在这档子事儿,但这流言对寒雪两家都有影响,我们现在,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把流言给压下去,别让这些风言风语越传越开啊。” “如何压下去?如何个化了法?” 被这么一问,寒浕与刘管家二人却也是无言以对了。 在片刻的面面相觑相视无言之后,寒霆古终是想到了一个扼杀谣言的绝妙办法,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却抬手捻了捻胡须,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半晌忽然转向寒浕,变了一副平和的语气—— “浕儿啊,你已二十有余,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嗯?” …… 自那日随王传风回来之后,雪迎风便一直在家中养病,整日诗酒花茶,倒也乐得清闲。 流言纷扰,这几日也并没有消停的迹象。茶余饭后,都免不了讨论关于雪迎风的事。 不知何时,这些留言竟传进了雪迎风的耳朵里。自那日王传风被人叫去归云亭,雪迎风便知道这一切定有人在背后指使,至于是谁,他虽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雪迎风并不急着找那人算账,一是他没有证据,二是他着实有些气不过,无论是他在失踪的期间,还是现在待在家里养病,寒浕那都没有半点动静。 虽没有当初被寒浕当面质问那般寒心蚀骨,但若让他现在腆着脸去和寒浕解释,雪迎风心中也是万般的不甘。正好近日这些风言风语里也把寒浕牵了进来,雪迎风便暗自和寒浕较着劲——我看你能忍多久。 时不我待,稍纵即逝,而这逍遥悠闲的日子,更是经不起消遣。雪迎风本打算就这样一直在家待着直到过年,可还没到小年,雪迎风就被他娘撵去跑腿了。说是他在家里赖着,都要懒出毛病来了。 雪母布置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也无非是想让雪迎风多走动走动。其中头一件,便是去锦衣坊拿十几日前定制的衣服。一大清早,雪迎风便耷拉着脸出门了。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天色一尘不染,晶莹剔透,没有云,也没有风。晨光照在雪迎风冰纨衣锦上,泛起一圈微光。一个人逍遥惯了,雪迎风没有带随从。一路上有那么几个不识趣的,在雪迎风身后指指点点,他也没太当回事,只是有个别太过嚣张的,雪迎风还是狠狠的瞪了几眼以当回礼。 雪府位置偏僻,约莫一个时辰,雪迎风才到了锦衣坊。 铺里掌柜见雪迎风来了,便十分殷勤,左右盘算着想先把店里新近的样式介绍个遍,但见雪迎风没有要买的意思,这才把衣服给了他。 正当雪迎风拿好衣裳要走时,一袭墨色的身影没有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小浕!几日不见,还未来得及开口,雪迎风心里便已经喜跃捨瑁3蚁残斡谏v皇撬布淞成愠亮讼氯ァ27侨蛳肫鹆撕疀荒侨盏谋n槔溆铮┯缙臣疀簧砗蟾乓蝗耍巳瞬皇潜鹑耍褪腔阁愣故悄且簧硎5档ぃ醚┯缇醯梦薇却萄邸? “雪公子怎么也在这儿?”雪迎风还未来得及开口桓筱儿倒先问了出来。 雪迎风没有理她,只是眼睛出神似得盯着寒浕。寒浕却并没有看他。 桓筱儿瞥了一眼雪迎风手里的东西,笑吟吟道:“你看筱儿着记性,雪公子定是来帮雪伯母取衣裳的吧,筱儿今日来此也是为了此事,这一高兴竟给忘了。”似乎是忘了之前与雪迎风之间的不快。 雪迎风不留痕迹的白了她一眼,转而对着寒浕问道:“寒大少爷会怎么有兴致来这种地方?” 寒浕并未回答,半晌无语,雪迎风之前心里的委屈,又开始一层一层的泛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锦衣血光 “桓姑娘,寒公子,”一旁的掌柜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良违规可要不要看看小店新进的样式。” “好啊,”桓筱儿展颜迎合,“浕哥哥,你也看看如何?” 寒浕向着雪迎风的方向走去,正当雪迎风的心里开始怀有一丝期待的时候,他却又兀自绕开,随着桓筱儿走到掌柜身边。 “这檀色流云的样式倒挺不错,浕哥哥要不要试试。”不久雪迎风的身后便传来桓筱儿的声音。 左一句浕哥哥右一句浕哥哥的,也不嫌恶心。雪迎风心里暗自骂道。心一横,便倏的转身走到桓筱儿和寒浕的身边,一把抢过桓筱儿手里的东西,“这料子颜色老气,图样也是土到家了,怎么配得上小。浕哥哥呢!” 雪迎风这一声浕哥哥说出来,不仅是桓筱儿和寒浕,一旁的掌柜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哦。是筱儿眼拙了。”桓筱儿苦笑道。 “是啊,桓姑娘的眼光确实是比你拿造谣生事的本事差多了。”雪迎风当着寒浕的面,没好气的说道。 “这。桓筱儿愣了片刻,支支吾吾说道:“筱儿。筱儿不明白雪公子意思。” “哼,看来这装傻的本事也是了得。” 桓筱儿被雪迎风说得红脸了,不知如何争辩,向寒浕看了两眼,像是在求助一般。 “不知桓姑娘是师承何处,也让迎风学学,日后也不用吃这样的哑巴亏。”雪迎风接连向桓筱儿质问道。 “雪迎风!”一旁的寒浕呵道。 “怎么,我有哪里说错了吗!”雪迎风转头恨恨的看着寒浕。 “不可理喻。”寒浕回道。 “你!” 雪迎风哪里知道,桓筱儿早就向寒浕将她与自己闹掰的事情和盘托出,前因后果寒浕都已经清清楚楚。因此,他越是这般咄咄逼人,寒浕只会以为,他是在针对桓筱儿,无理取闹。 “那个。我们去二楼看看吧。”桓筱儿急忙打断两人,拉着寒浕像楼梯处走去。 寒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便随着桓筱儿去了。 雪迎风心头也甚是不快,还有一份不甘和酸楚,长袖一拂,阔步向铺外走去。 可是,未走至门口,便遽然从二楼檐上跳下七八个黑袍蒙面人,明刀亮斧,来者不善。就在身影冲出的刹那,雪迎风猛地向后一退,躲过了这头一刀。没有给雪迎风一丝喘息的机会,接连又径直像雪迎风袭来。 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雪迎风便瞬间认真起来。左手一抄,从旁而击,如风雨大致之势,最前的两人便齐齐躺倒在地上。 听到这般动静,寒浕不假思索便也立即上前。不到片刻,店内便乱做一团,惊慌尖叫声也立刻传遍整条街巷。 寒浕和雪迎风被这些人相隔而开,两人手无寸铁,击倒一人,另外的便又接连攻过来。但两人武功明显在这群人之上,几轮过后便局势明显,地上躺倒了三四人已无法在站起来,吃痛的抽搐着。 忽然这一干人等身后又冲出一人直向雪迎风而来,气势明显与他人不同,出手干净利落,剑锋凌人,每次出剑都直冲着雪迎风要害之处,几番下来,已然额头见汗。 而寒浕那边,那些黑衣人接二连三的败下阵来,见着雪迎风陷入苦战之中,寒浕不由得心急了起来。 与雪迎风对峙之人来势惊人,剑路严谨,滴水不漏,雪迎风只能一味的防御,找不到进攻的机会。青光闪动,雪迎风被那人逼的退了一丈有余,而后不知从何处又来一人,雪迎风进退两难,腾挪闪跃,反手擒住那后来之人,电光火石之间,将他死死按倒在地,随即侧身闪过另一人的剑锋。寒光陡闪,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猛地反刺,直指雪迎风的胸口。 情势不妙,寒浕正欲大步奔向雪迎风之处,却又同时听得桓筱儿的尖叫,转头望去,一人正提刀向着楼梯上的桓筱儿劈去,桓筱儿也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寒浕一脚踢起散落在地上的短刀,正中那人腰间,顿时血花四溅,那人便立即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剩下惊魂未定的桓筱儿。 而雪迎风这边,他将上身猛落而下,虽然逃过了飞剑穿胸之显,右臂却被利剑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那人还欲乘胜追击,却听到有人大呵:“快走!”只见巡防的官兵大批向此处赶来,那人狠狠看了雪迎风一眼,无可奈何的向外撤去。 “追!”巡防队伍的头领吼道。一队人便立即向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雪迎风此时根本未顾及自己的伤口,而是转头向寒浕望去,眼神中夹杂着怨恨,不甘,悲伤与寒心。心里也是五味杂成,为何你方才,想救的人不是我。 寒浕也察觉到了雪迎风的视线,看见他右臂大片的血红,犹豫着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收了回去。他似乎是不敢直视雪迎风的眼睛,将头偏了过去。 此时传来了桓筱儿的喊叫声,直叫着寒浕的名字。寒浕又是犹豫片刻,还转身走去将桓筱儿扶起。 雪迎风将这些看在眼里,藏在袖里的手握得死死的,血从指缝里缓缓的渗出。 “小的救驾来迟,还望小王爷恕。那头领的话还未说完,雪迎风便红着眼睛大步冲了出去,不管不过的抢了巡防队伍的马匹,飞驰而去。 一路不知撞倒了多少摊贩,吓飞多少人的胆魂,就这样不要命的一路冲回王府。马匹还未停稳,便翻身而下,带得他狠狠的摔了一跤。他也不管,立即向府内跑去。 撞见正厅内的雪母,看到雪迎风这个样子,魂差点吓飞了,“风儿你这是怎么了!” 而雪迎风却一下扑向雪母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像个孩童般,毫无顾虑的放肆哭着。 雪母一时不知所措,看着雪迎风的伤口担心不已,可听得自己的孩子哭得如此伤心,心也不由得纠了起来。 任由雪迎风哭着,雪母一手覆在雪迎风的头上,温柔的安抚着,“乖,没事了。” 火树银花不夜天,千灯碧云流霞宴。声声锣鼓鸣,盈盈莲花溪。满城五光十色,千树万树。欢歌红楼,伏星客如潮。 不知不觉,时间荏苒而过,转眼又迎来年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夜。 今夜天公作美,无雪,月圆,天色空明。 月圆夜,风也缓和了许多。处处人家庆上元,几时烟花意阑珊。分明是一个团聚之夜,家家都是偕妻携子逛街市,如此良辰美景,有多人甘心浪费? 可欢声笑语之间,免不了有那么一两个失意之人。 在那嘈杂酒肆里买醉之人看来,纵然窗外花色万千,风月已倦。 满城灯火,无一处为我而亮,一河花灯,无一盏为我而燃。“灯月……交辉……车……水马……马龙,热闹……非……非凡……与我,与我何干……”雪迎风一手在空中胡乱画着,一边不断地仰头闷酒,此时看着窗外的景色,已经有些恍惚。他与寒浕,已有半月未见面了。 应说自上次与寒浕在锦衣坊一别之后,这半月雪迎风都是浑噩度日,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来凑这热闹,分明,他是没这庆上元的兴致的…… 眼见这遍街罗绮,步履生香,双双人走过桥梁,图个祛除百病,祈求安康……以前,每年,他也是爱做这些的。想那时,寒浕总会鄙夷地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别像个女人一样。”可此时此刻,这话,却变成了雪迎风的自言自语。今年,意料之外地落得了个孤影茕立的场面。 与寒浕算是闹掰了,穆翛宁又远在荆安,本以为至少还有陆秉文在,能与自己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也不至于太过悲凉凄惨。可雪迎风没想到,就连陆秉文也“离开”了自己,说是……与别人有约在先? “罢了罢了,都走吧,都走吧!”一番胡思乱想过后,酒已空了三壶。 …… “伴夜月银筝凤闲,暖东风乡被常悭。信沉了鱼,书绝了雁,盼雕鞍万水千山。本利相思若不远,则千与那索债愁眉泪眼。伴夜月……” 一首《伴夜月银筝凤闲》吟唱了离别相思苦,歌声像是从街道对面的歌坊传出。雪迎风倒是不在意别的,不过是想到同样是在这花好月圆夜,还有人与自己同病相怜……一曲勾起心中酸楚,不禁眼眶微微泛红…… 酒,也不想喝了。 雪迎风也懒得叫小二结账,直接取下腰间的钱袋丢到桌上,起身便要走,奈何烈酒重头,猛地站起来,身子晃得厉害,一个没站稳又坐了下去,一头栽进了臂弯里。却在这时,又有三两人欢声笑语结伴踏进酒肆,就坐在了雪迎风隔壁桌。 此刻路人在雪迎风眼中就像飘絮一般,飘忽不定,脑子有些发昏,听声音也是忽近忽远。雪迎风本没注意到他们,然就在微微抬头的瞬间,忽闻一个熟悉的名字,深深刺激了神经,霎时仿佛酒醒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便竖起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上元节夜 “今年这个上元节,可真是意义非凡呐。” “哎哟~人家定亲,关你什么事儿了?还意义非凡……你倒是说说,于你有何意义啊?” “瞧你这话说得!这等郎才女貌喜结良缘的美事,难道不该是值得全城百姓都高兴高兴嘛!” “说得是啊,寒家是什么地位,这成亲那日声势不知得有多么浩大,定是满城欢庆啊,到时让你我这些平民百姓凑凑热闹也是极好的,图个吉利嘛!”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7节 “是啊,是啊……” …… “寒家……定亲?”雪迎风以为自己听错了,虽是不信,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狂乱,一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两步走了过去,凳子都给碰倒在地上,“你们刚才说什么?谁定亲了?” 其乐融融的气氛被一个不速之客突然一搅合,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结果“啪”地一声巨响,雪迎风一拳砸在木桌上,怒声吼道:“我问你们是谁定亲了!说啊!” “是……是……” …… “寒家公子?寒家……公子?寒……浕?呵……呵呵……”雪迎风如同行尸走肉般穿行在人潮中,失魂落魄地碎碎念着,反复念着,念着寒浕的名字……可他微弱的声音被掩埋在风花雪月中,没有人听得见,自然,也传不到那人耳边…… 红绸发带不知何时遗失了,或许是他发酒疯时自己扯掉了也说不定,如今披头散发地摇晃过街,已不见半点昔日的光彩照人。 偶尔撞到一两个行人,遭人白眼,或恶语相击,雪迎风也毫不在意。仿佛身体已经与心分离,又或是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去了哪里…… 而此时此刻,自己为何置身于此地,也无因可寻。 万家灯火通明,寒府光辉尤为照人。与以往一样,他蹲在那个自己蹿上蹿下无数次的屋顶上,看着满院宴席,双目已是黯然,原是星辰陨落,皆空。 你为何要来这里?为何一定要亲眼看到这一切?你傻不傻啊,傻不傻啊…… 在满席宾客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人。仍是那副不着任何表情的冰冷,那是他熟悉的温度。可自己一直以来注视着的那个人,却不会再孤傲于世,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们说……那是他的未婚妻…… “怎么……会是她呢……” …… 如若那时他注意到月光洒落屋顶那一片朦胧,抬眼之间,或许将来会留下,另一番光景。 …… 白翟濯濯,烛光摇曳,树影倒幻。或低回婉转的笙、管、笛的吹奏声,隐约在纷扰的人声里。天色暗后,白翟河边便来了许多年轻男女施放河灯,不一会儿,河灯便将沉寂的河面照的幽光通亮,难以计数的河灯随着河水缓缓的向东流去,有如一条见不到头的灯带,在天上星河的辉映下,流向杳杳远方,多有纸船明月照烧天之感。 陆秉文携着挽君,坐在随波逐流的画舫里,无数的河灯从他们身旁漂流而过,烛影和着水光潋滟,将人映出几分迷离虚晃之感。 挽君低身轻俯,伸出玉指微点水面,任着几盏河灯从她的指尖绕过。 “这河灯,不知载着多少男女的希冀,不知又有多少有情人最终可以在一起。”挽君望着河灯,眼生朦胧,伴着点点的忧伤。 “本是上元佳节,挽君你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陆秉文的话语里颇是温柔。 “人们多将憧憬寄托在这些虚无之物上,盼着这些河灯上的愿望被神明所见,可是苍天无情,或许是我经过太多的失望,倒信不起来这种说法。”水波层层而来浸湿了挽君的衣袖。 “秉文倒觉得仙人也爱人间乐,只是人间无路通。” 挽君转眼望向陆秉文,“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挽君这几年,虽看似风光无限,可总未真正开心过。 陆秉文回看向挽君,静静的听着。 “以前是因生活所迫,现有被权势所欺,挽君本一直以为你们这些官家子弟多是不懂人间疾苦,只顾纵欲贪图。 陆秉文的神情利略过一瞬惊疑,又马上回复平静。 “直到遇见公子,才慢慢知道了这人世间还有挽君可以眷恋的东西。” 见陆秉文依旧没有答话,挽君缓缓的开口吟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清绝之音,悠悠盈耳,陆秉文听的有些除了神。 “这吟唱《越人歌》的女子,最终与鄂君子皙结为连理,也不枉她这一番深情。” 陆秉文似乎听出了端倪,神情忽的变得慌乱。 “不知陆公子可愿做挽君的鄂君?”挽君的话音里多有几分期许和不安。 “这。陆秉文一下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应对,躲闪着挽君的目光。他对于挽君,一直视她为知己,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哦。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晚上水面湿气太重,你身子不好,这几天你又经常咳嗽,还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陆秉文蹩脚的转移着话题。 “陆公子。挽君的眼睛里顿时染上了凄双之寒。 未等挽君说完,陆秉文便转向行船人招收道:“船家,麻烦在前面码头停船。 挽君知晓陆秉文的意思,也不再多做争辩,扭头寂寂的望着江水怅怅东流而去。 船未停稳,挽君便先起身登上了岸边,“不劳陆公子,挽君自己回去便是了。” “可是。 “挽君身子无碍,陆公子大可放心,告辞。”说完,挽君便转身而去,留下陆秉文在船头望着她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之中。 陆秉文没有看见,挽君转身的一瞬,泪如雨下。 而那个正被满院灯火围绕之人,也不会看见另一人肝肠尽断的样子。 雪迎风又跑上了归云亭,那满城的嬉笑欢悦,丝竹和鸣之声,像是在刻意映衬着他的万般失意,嘲笑着他的故作多情。 而此时在归云亭内,远望着远处满城灯火,此刻他只一人,伴得头上一颗孤星。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雪迎风原本想去找酒,可归云亭的酒上次便被他喝空了,想痛醉一场,老天却也遂不了他的愿。 他又大哭了一场,哀哀欲绝,万念俱灰,可除了这山中草木,再也没人能听得见。 直到晨曦初露,霞光万道。 寒浕,我们此后,便只是殊途了罢。 路多长,跌撞一场,浑浑噩噩不知天,道阻且长,且长。 云深似海,天地相接,远空辽阔,尽头隐没。 上元夜后,又在归云亭呆坐了一日,雪迎风终于肯离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回府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似乎永远印刻在雪地里,不可覆没,不可消磨。泪水早已干涸,唯剩风干的痕迹在诉说着心如刀割的痛楚。如红蛇般缠绕右臂的血色,蜿蜒而下,而他却感觉不到隐隐作痛的伤口,或许比起刀伤,心上的伤更加令人难受。 身后行云匆匆,徘徊夜与明之间,脚踏着回家的路,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王府大门上门簪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承着“吉祥如意”,雪迎风一直低垂着头,见府门开着,便抬步走了进去,没发觉今日有什么不同之处。 “是王爷回……风儿……”雪母突然出现在前院,一见雪迎风,脸色微微变了变,连忙上前紧张问道,“风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 雪迎风勉强挤出一个安慰似的笑容,轻轻将雪母的手从自己的右臂上拿开,“娘,没什么,不过是与几个市井流氓发生了争执。”语毕,雪迎风便准备离开,不料却被雪母叫住—— “胡说。” 听此言,雪迎风僵在原地,身子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 “你是何身份?市井流氓怎敢找你麻烦?风儿,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母妃,”雪迎风艰难地回过身去,脸上依旧挂着一副有些难看的笑容,“您别担心了,真的没什么……” “王妃,少爷。”未等雪迎风说完,府里的下人却突然上前打断。 “何事?”雪母暂时放过了雪迎风,转而向下人问道。 “王妃,王爷今日,怕是也无法回府了。” “什么?今日还不回来?这都去了两日了。” 雪迎风本来没有在意,但见着雪母神色焦急不安,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母妃,父王去哪儿了?” “前两日刑部的李大人来过府上,你父王他说是……与李大人去刑部办点儿事,我当时就有些不解,平日你父王与刑部也没什么关联,如此突然去刑部能有何事?可这都两日过去了,竟还未回来,到底是何事……”说到最后,雪母倒像在自言自语。 “刑部……李大人……”雪迎风自顾喃喃道,总觉得印象中这个人的名字在不久之前也出现过,在哪里听过呢,却在这时,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自己不愿想起之人的模样…… “刑部的李大人已经前去淄郢调查此事”……倏尔回想起一个月前寒浕在自己府中提起的“私盐”那件事,雪迎风似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淄郢一遇 ——一月前—— “既然事情发生在淄郢,为何皇上不让父王着手调查此事?” “正因为此事发生在淄郢。”寒浕没有作过多解释,只直直看着雪迎风,幽黑深邃的眸子隐隐泛着光,像是在向他传达着什么默契。 “难道……”雪迎风眉头微蹙,略显怒气,“皇上怀疑父王?可父王为人刚正不阿,乃是众所周知……” “迎风,”寒浕拦口道,他知道雪迎风此刻情绪难免激动,此事牵涉甚广,事关重大,不可儿戏,因此便也没有像平日那般冷言冷语,而是耐心劝解雪迎风,“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这个道理,你应是懂的。” 虽然寒浕说得隐晦,但他口中的“那人”,言指何人,他却是心知肚明。 …… …… 仔细回忆了当日与寒浕所言的字字句句,对现在的情况,雪迎风心中已经大概明了了七八分。奈何他的父王是个不吐不茹之人,性子又倔,皇上不让他插手,他定不会插手,可他所坚信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终是没起到作用。 见雪母的反应,显然是不知情的,心想他父王也一定是故意隐瞒着,于是雪迎风只安慰了雪母两句将她送回房,没有多言。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右臂上,血色刺眼,眉间不禁流露一丝厌恶。既是与贩卖私盐有关,又已将他父王牵扯进去了…… “那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了。”雪迎风自语道,微眯着双眼,眸光流转一缕迷离。 他似乎明白,原来这一切从开始便是有关联的,先是寒浕提起“贩卖私盐”事件,再到自己遇刺,如今自己的父王又困于刑部…… 这背后,定是阴谋。 …… 雪迎风以为寒浕说得对,我不犯人,人未必不犯我。要他坐以待毙,那是绝不可能的。虽然他父王坚决不插手,但他却不一样。想到若是他父王蒙冤,若到了王府上上下下身陷囹圄的那日,再想翻案也就难了。因此,他以为自己现在必须立即行动起来。 说得难听些,虽然雪迎风平时看起来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逍遥王爷,但认真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一确定了目标,他即刻牵了匹“奔菁”,快马加鞭地出了锦纶城…… 在临近淄郢之时,已经赶了有半日的路程,此刻暮色将近,雪迎风也有些饥饿的感觉,正好路过一家汤饼店,便翻身下马准备简单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 “老板娘,一碗阳春面。” “好咧,客观稍等啊!” 待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上桌,在这正月冷天中无疑雪中送炭,即便锦衣玉食惯了的雪迎风也忍不住迅速动起筷子。可却在他埋头狼吞虎咽时,偶然抬眼之间惊见一人,紫金长袍扬尘而过,夕阳斜晖落下一抹旖旎…… “寒浕!”雪迎风向着门外喊道。 那人也应声向着看来,脸上充满了疑惑。寒浕将马拴在店外,朝着雪迎风走来。 “你怎么也在这?”雪迎风不解的向寒浕问道。 “公事。”寒浕淡淡的答道,顺势坐在雪迎风对面的位置上。 见寒浕走了进来,老板娘立即过来招呼,“这位客官来点什么?” “一碗阳春面。” “好嘞!”老板娘殷勤的应道。 雪迎风方才无意识的叫住了寒浕,可现在,前几日种种变得历历在目,一时无言。 “你的伤怎样了?”寒浕略带关心的问道。 雪迎风稍楞了一下,才明白寒浕所指,“小伤,无碍。” “那日巡防队的人跟丢了那群刺客,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线索。” “我知道。”说毕雪迎风低头继续吃起自己的面来。 又是一时无言。 “客官你的面来咧,”老板娘吆喝着将面端上来,“客官您请慢用。” 寒浕并未立即动筷,“你是为了伯父的事来的?”寒浕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恩。”雪迎风没有抬头。 “父亲也觉事有蹊跷,令我来此地追查。”寒浕继续说着。 “帮我谢过令尊。” “你现下作何打算?”寒浕问道。 “去广陵,先找知府查查。”雪迎风终于抬头看向寒浕,若无其事的问道:“面都要冷了,你不吃吗?” “哦。被雪迎风如此问道,寒浕才回过神,和雪迎风一样吃起面来。 这两人,已不似从前那般。 片刻过后,雪迎风已将碗中之物扫光殆尽,扔了点碎银子便起身欲走。 “你去哪?” “赶路。” 寒浕也站起来,挡在雪迎风面前,“天色已晚,今日现在此处住下,明早我们一同出发。” “事态紧急,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县城外便是荒郊野岭,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是啊,”前来收拾的老板娘应和道:“听说这几日,城外有凶兽出没,这街头的那户樵夫,前几天出去砍柴,到现在还没回来呐,许是被野兽吃了!” 冬日天暗得快,就这么一会功夫,整座小城便笼罩在夜幕当中,这里不比锦纶城,城里只是依稀的有几处灯火,若是此时在城中骑行,也要时时注意着脚下的路,城外定当十分艰难。雪迎风也不好再执拗下去,便又坐了下来。 其实他并非真的急着赶路,只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现在的寒浕。他又何尝不想和寒浕待在一起,却又怕被自己的多情所扰。他心已明了,现在的寒浕和他再也不是同路之人,他不想把寒浕在牵进来,也怕自己再陷进去,所以才这么急着想逃。 “方才一心想着赶路,忘了还未恭祝你新婚。”雪迎风装作平常口气说道。 “只是定亲而已。”寒浕未曾想到雪迎风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的解释道。 “那离成亲也不远,估计开过春来便好事将近了。”虽是故作轻松,但是雪迎风还是不敢看着寒浕,“成家之后,国公府上的大小事宜都要慢慢交给你来料理了吧。”我也再也没有理由接近你了。 “或许吧。”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坐着,待到寒浕吃完,也终无言。 饭后,两人择了一家客栈住下,各住一间。 “明早你我一同上路。”寒浕嘱咐道。 “恩。”之后便各自进了房间。 即便是寒浕已不在眼前,雪迎风的心绪依旧无法稳定,那人就在隔壁。雪迎风也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终究是徒劳。又是彻夜难眠。 第二日清早,雪迎风从楼上下来,便看见寒浕坐在客栈桌上,已在食用早膳。 见雪迎风下来,寒浕对他说道:“这里没什么珍贵东西,凑合着吃罢。” 早饭过后,两人便又开始赶路,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也并未谈上什么话。 午后刚过,两人便到了广陵。 淄郢十二洲,以广陵为首。虽不比王城繁华,但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车马粼粼,行人如织,也是一派昌盛景象。 两人也并未流连与此,进了城便直奔知府所在。 临近府厅,人迹变得稀少起来,不知是也因为官家威严,还是因为盛气凌人。 两人并马而行,其间见得一人黑袍加身,从府厅方向而来,斗笠垂帘曳地,完全见不得半点身形。 我淄郢何时也有了这等怪人。雪迎风心里暗自嫌弃道,但也微十分在意。 片刻过后,两人赶到府厅,翻身下马之后,便径直向府内走去。 “何人如此放肆!”衙役将两人拦下,“难道不知这是何等地方吗?”显然这衙役并不认识雪迎风这淄郢郡王之子。 雪迎风也顾不上恼怒,直接将淄郢王腰牌掏出来扔给了他,“现在能不能进去了?” 那人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便立即语气陡变,低声哈腰道:“小的有眼无珠,还望郡王爷莫怪。 “少说废话,带我去见你们知府。” “这。 “又怎么了?”雪迎风不耐烦的说道。 “回禀王爷,知府大人今日恐怕不便迎接两位大驾,还请改日再来。”衙役恭敬的回道。 “知府怎么了?”一旁的寒浕问道。 “知府他。他病了。”那人有些闪烁其词。 “知府病了,那我更要去看看他了。”说着雪迎风便大步朝内走去,还未走两步便又被那衙役拦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样!”雪迎风也没了耐性。 “王爷,实不相瞒,知府方才刚被人一群人带走了。”那人握拳而答。 “什么样的人,竟可直接把知府带走?” “小的也不知道那群人是什么来路,一众人都穿着黑袍,模样甚是古怪。只是他们带走知府时,知府大人也并未反抗,小的们本想将他们拦下来,却被知府大人训斥了一顿,至于其他情况,小的也不知。”衙役一五一十的说道。 “他们走了多久?” “不到一刻。” 雪迎风望向寒浕,寒浕在也同时看过来,显然两人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方才那个黑袍之人。 各自心领神会之后,便立即驱马疾行,向着原路返回。 行至市井之处,雪迎风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出了那人的身影,“站住!”雪迎风大声呵道。 那人闻声,不同于常人一般,竟立即开始逃窜,而这样一来,寒浕雪迎风也确定那人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一念心间 那人闻声,不同于常人一般,竟立即开始逃窜,而这样一来,寒浕雪迎风也确定那人定有问题。 只见那人轻功了得,翻身便上了屋檐,从砖瓦之上疾步而行。 雪迎风和寒浕两人一边盯着檐上的身影,一边驱马追赶,沿途也不知撞坏了多少东西。 那人的身影隐没在房顶的另一侧,待他们两人追至另一侧街巷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 “在那!”寒浕对着一旁呵道。只见得半掩黑纱划过。 两人又立即调转方向追去,就这样一路寻着声影兜转,不知不觉就追到了城外。可两人最终还是跟丢了。 回过神来,发现此时已处荒郊野岭。 …… “你可有见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寒浕没有即刻回答,因为他确实也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去向。只不过放眼望去,这四下一片荒野,唯有数百步的前方,有一片看似深密的林子。 没等寒浕说话,雪迎风便先一步策马而去了。可寒浕因为有所顾虑,没有要着急进去的意思,可刚想叫住雪迎风,却在这时感受到西边一点亮光犹如凛然刀锋一般从林中射出,霎时竟改口喊出一声—— “退后!” 听见寒浕的声音,雪迎风根本没有多想,似乎多年默契仍在,他全然相信寒浕的判断,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惊险躲过雷光一箭。 可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又有数支利箭夺林而出,不巧马儿受惊,寒浕与雪迎风几乎同时决然弃马腾空而起,云袖破风尽数卷过利箭,仿佛巨石落河溅起水花,一时间飞箭四射,势如遮天蔽日。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计其数的利箭自正北、东西各方一齐攻来,好像无休无止,敌人在暗处,看得清他们的一举一动,显然,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必定是事先有埋伏。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寒浕想到,他自然也知道这般持久耗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对敌人一无所知,就连对方的人数有多少都不清楚,为今之计,只有先撤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赶快离开。” “说得轻巧,这阵阵来箭,势如破竹,稍不留神小命儿便没了,怎么个离开法?” 既然还有心思答话,便没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寒浕知道雪迎风是在发脾气,便没有再理会。再紧密的攻势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他也清楚雪迎风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看准时机,就趁眨眼的一瞬,侧身与数支利箭擦肩而过,紧接着脚尖点地一个旋步飞转,成功退到了来箭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外。与此同时抬眼一看,雪迎风果然同自己一样,已经安然立于安全之地。 雪迎风好似感受到了寒浕的目光,无意间侧头一看,双双目光相交,那一瞬心隐隐恻动,只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趁现在,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寒浕话音才落时,身后又是一阵箭离弦声。 还好寒浕反应及时,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拉过雪迎风,霎时温覆上手腕,雪迎风还有点儿愣神,寒浕却没有片刻停留,紧紧拉着雪迎风飞身往回路而去。 本以为就此应能脱离险境,不想没逃出多远,前方竟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粗略估计大概有二三十来人,且个个皆是弓弩装备。 “看来是有人势必要置我们于死地。”雪迎风喃喃道。 箭在弦上,即刻将发。无法,如此腹背受敌的情况,只好铤而走险,慌忙之中寒浕晃眼瞧见东边一个空隙,二话不说便拉着雪迎风往东边而去。 弓箭乃远程攻击,只要速度够快争取到时间,借此哪怕刹那的间歇从东边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坏就坏在二人皆未携带武器,不可避免地只能被迫时时处于防守的状态。 “迎风,你先走。” “什么?” 雪迎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闪过寒浕的身影,他的速度很快,根本令人无法看清,就在这时只觉自己被人一推,再定神时便已经在乱箭之外了。 “寒……” “快走!”寒浕得空抽身出来,第一反应仍是拉住雪迎风的手腕,将他护在自己身边一起往密林深处跑去。 草木如影随风倒退,雪迎风任由自己的手腕被寒浕紧紧抓着,一股暖流淌过心底,那是他好久未感受到的温热,不过如此简单,便融化了冰雪霜结。他以为自己再无法靠近,他与寒浕,早早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可如今……难道是天意弄人么? 寒浕一直没有回头看他,只顾往前冲,一边另寻出路,稍微耽搁片刻便又将陷入险境。 可渐渐的雪迎风却发觉有些不对劲,感觉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自己指间蔓延,于是低头一看,竟是汩汩鲜血。 而这鲜血并非来自自己,而是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强劲有力的手。 “寒浕!你受伤了?” “不碍事,别分心。”寒浕只道了这么一句,便再没有声音。 雪迎风这才回想起,方才眼前闪现的身影,那时寒浕分明是挡在了自己面前。 此时心中百感交集,雪迎风甚至开始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若说恨的话,他又怎么恨得起来呢?毕竟那人对他,还是那么温柔。 正当雪迎风思绪混乱,不出片刻寒浕却遽然停止不前。 “怎……” 未问出口,却又迎来寒浕突如其来的怀抱,雪迎风一愣,被寒浕抱着转了一圈,便在跌下山崖的瞬间,见一支飞箭从眼前上空穿风而过…… 两人失去了重心,只是顷刻之间,便滚落到了谷底。 天旋地转之感尚未平息,雪迎风的后背又承受了重重的一击,在地上平躺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他半坐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多重的外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寒浕就躺在雪迎风的身边,还未清醒。想起适才寒浕受了箭伤,现又跌落山谷,雪迎风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小浕,小浕。”雪迎风轻轻的推搡着寒浕。 见寒浕缓缓的睁开眼睛,雪迎风又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寒浕本也想坐起来,可身体才起来一半,便立马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再也动弹不得。见得如此情形,雪迎风着实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寒浕的左肩上黑红色的血不断涌出,肩上还嵌着半截箭头。 费了不少力气,雪迎风将寒浕挪至一棵老树跟前,“我帮你把箭头拔掉,你忍着点。”话语里满是不忍。 将衣物一层层的扯开,鲜红的血肉立即出现在雪迎风的面前。伤口的边缘或是因为方才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边缘已经开始撕裂,箭头旁的皮肉向外绽开,血还在止不住的向外涌着。雪迎风的心像是被刀绞一般,无法呼吸。 “别看了,动手吧。”寒浕虚弱的说道。 虽是万般的不忍,但也无其他办法,不想寒浕太过痛苦,雪迎风一咬牙,一只手紧紧的按着寒浕的左肩,另一只手蓄足了力气,瞬间便将箭头拔了出来。雪迎风明显感觉到寒浕用力挣扎了两下,将吃痛的呻吟生生的咽了下去,可是他的额头已冒出涔涔的汗水,额角的青筋也显了出来。 血渍一下迸到了雪迎风的脸上,还有衣襟上,完全顾及不了这么多,立即从衣角扯下一方碎布,小心翼翼的帮寒浕包扎起来。 处理完毕之后,雪迎风再看向寒浕,他的脸已又白下去几分。 经过方才的一番挣扎,寒浕整个身子歪斜着。雪迎风想将他扶正,特意避开了左肩,可刚一用力,便又传来寒浕吃痛的声音。 “你还有伤?”雪迎风急切的问道,也不管寒浕回没回答,雪迎风便将寒浕剩下的衣服扯了开来,发现他的背后又是几道长长的血口,伤口虽不深,但还是把雪迎风吓了一跳。 这时雪迎风才回想起来,方才滚落山崖之时,自己是被寒浕紧紧的护在怀里,才未受伤。转头望向一旁的山崖,虽不是万分陡峭,但其间也是怪石嶙峋,凶险无比。殊不知,寒浕为他,又受了多少的苦。 雪迎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覆在寒浕身上,“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雪迎风嘱咐道,说完便向密林深处走去。 他们掉落的这片林子,古木参天避日,地上枯枝腐叶落了满地,没有鸟声,幽静异常。 约莫一刻左右,雪迎风捧着一堆药草走了回来。 “这林子虽是怪异,宝贝倒还不少,”雪迎风将药草放在寒浕面前,将它们逐个揉碎,“待会我再去找找,说不定还能挖出人参来。” 或是被雪迎风灰头土脸,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寒浕竟一下笑了出来。 “来。”雪迎风温柔的唤道,寒浕也配合着将身子转了过来。将背上药草一层层的上好之后,又将寒浕左肩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 “那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三番五次的想致我们于死地。”雪迎风说道。 “还是先离开这,万一他们追上来就糟了。” “好。” 略微果腹之后,困意袭来,寒浕因为虚弱便立即昏睡过去。雪迎风在一旁守夜望风,这大半夜便就这样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绝不后悔 过了许久,霜冷露重,虽有篝火,雪迎风也不禁打起了哆嗦。着实担心寒浕,怕他第二天醒来又会染上风寒,又看他睡得如此沉,雪迎风便走到他身旁躺下,将寒浕勉强抱在怀里。 久违的温暖,不知不觉中,雪迎风也渐渐睡着了。 …… 此地不可久留,次日天未亮,雪迎风便在重露中醒来,这山谷中夜里阴冷,且又提心吊胆着,其实整晚他都没怎么合过眼。不过寒浕,因为身受重伤,倒是睡得很沉,也不知是昏睡还是如何。 “小浕,小浕?”雪迎风俯身在寒浕耳边,轻声唤着。 可他半天没有响应,雪迎风开始有些着急,不免胡思乱想,于是连忙抬手放到寒浕肩上,然岂料还未有动作,却突然被一只手捉住了手腕。 “是你啊……”寒浕警惕的神色倏尔放松了一些,方才还以为是谁要偷袭他,睁眼却见着雪迎风的脸……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多半是担惊受怕了一晚罢……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似乎一时间周遭一切皆化为虚无,似乎彼此的世界中,便只剩下对方。 直到温暖融了寒露,雪迎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才让寒浕发觉原来的手一直未曾放开过。 当两人都意识到空气中一丝尴尬,皆不由得目光闪躲。雪迎风将手抽了回来,低眉轻咬了咬嘴唇,心中多少苦忧,却不能道与他听。 “你身体怎么样?能走么?” “还好。”寒浕破天荒地微微扬了扬唇角,虽然明显是为了使雪迎风安心。努力隐忍着全身的阵痛,左肩的伤口似乎有恶化的感觉,尽管如此寒冷的天气,额头却渗出几颗汗珠,想是痛苦至极,但寒浕仍然面不改色,不想雪迎风看出什么端倪。 可寒浕一站起身来,眼前一阵昏花,却又一个踉跄,还好雪迎风及时出手扶住他,才避免了摔倒。可见此状,雪迎风便不禁怀疑,“真的还好?” “嗯,快走罢。”寒浕轻轻推雪迎风,表示能够自己行动。 在林中穿行了约摸一刻,依稀听得不远处潺潺流水声,雪迎风眼前一亮,像是看见了黑夜中亮起一颗明星。 “这里,莫非有条河?” “怎么了?”见雪迎风面露欣喜,寒浕有些不解。 从山崖摔进谷里,四面八方都是密林,雪迎风有点儿搞不清楚方向, “我们现在可是在东面?” “应该不错。” “太好了,有救了。”雪迎风从方才开始便一个劲儿地高兴,弄得寒浕甚是疑惑。“我们沿着前面那条河走,到……” 雪迎风话未说完,却被一道剑光打断。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两人霎时分开,朝不同方向极速退去。 “小心!……” 仿佛一道闪电劈裂长空,雪迎风来不及担心寒浕的身体,自己却先迎上了举剑袭来的黑影。 于是猛地旋转身体,一个倒挂从空中翻身过去越过黑影头顶,落到地上还没站稳,紧接着又感觉到背后一阵剑风。回头的瞬间剑光覆上双眼,雪迎风本就已经疲惫不堪,加上对方速度快如疾风,他根本来不及闪躲,下意识的抬手欲以臂挡剑,却在这时身体被一强劲的力量往后一带,万幸躲过了致命一击,可腿还是被利剑所伤。 “小浕……” “走!” 又是寒浕救了他一命。 以他们二人此时的情况,与敌人战斗根本毫无胜算,唯一的办法只有逃,拼命地逃。 那个黑影并没有放弃,像是野兽追捕猎物一般进追着他们不放。雪迎风与寒浕以最快的速度往流水声的方向而去,幸好雪迎风判断没有出错,不出片刻,果真见到了一条小河。 寒浕本来身受重伤不宜大动,如今强撑着飞奔到此处,差不多已经元气耗尽,虚弱不堪。 可身后的危险正步步逼近,他们又没办法继续跑下去…… 希望就在眼前,雪迎风一咬牙,只好出此下策,带着寒浕纵身一跃,没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黑影追到河边,只见得湍流河水,茫茫云雾中已不见两人的踪影,静默着独立了一会儿,黑影半眯起眼睛,眸子微微泛起粼光。 …… 顺流而下,也不知是被冲下来的,还是自己游下来的,到了地方,雪迎风奋力将寒浕拖了上岸,可他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小浕,小浕,你怎么样?醒醒,醒醒……” 顾不上阵阵恶寒,雪迎风一个劲儿地拍打着寒浕,可他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自己也已经虚脱无力,想要带走寒浕根本不可能,于是只好冲天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子,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黑色的山鸟飞来。雪迎风抬头直直望着它,它在空中盘旋了几周之后,又朝着来的方向飞了回去…… 雪迎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使寒浕枕着自己双腿,就这样静静坐着。全身都湿透了,冷风拍打着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脸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却不知为何,渐渐感受到几缕温热划过脸颊…… “你一定要坚持住……” 须臾过后,只见林间深处缓缓映出一个人的身影。葛衣素履,长袖曳地,身姿缥缈,似脚下生风,墨发三千,流泻及腰,面如冠玉,透着疏离之感。 “你就不能快点啊,人都要死了!”雪迎风带着哭腔喊道。 只见那人却不急,依旧随着自身的步履徐徐而来,走到雪迎风跟前,打量了一番已不省人事的寒浕,开口道:“这么久才来看我一次,还带了个半死不活的人,我这儿可不是开医馆的。” “少废话,你救还是不救!”雪迎风情绪有些失控。 那人没有应答,只是蹲下来又仔细大量了一番寒浕,淡淡的撂下一句话,“算了,没救了,准备收尸吧。”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8节 “什么!”听到这话,雪迎风又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转而死死的抱住寒浕,“小浕!小浕!”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雪迎风竟当了真,还如此伤心的哭了起来,那人无奈的叹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把他拖到我院子里来吧。” 雪迎风止住了哭泣,“他还有救?” “当然了,不过你再磨蹭估计就没救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哦!”雪迎风立马将寒浕扶了起来,寒浕没有意识,重重的赘在雪迎风的身上,没走两步,雪迎风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怎么连个路都走不好,”那人无奈的退回去,将这两人搀扶起来,无意中瞥见雪迎风腿伤的伤口,“你腿怎么了?” “哦,一点皮外伤不碍事。”虽然此时却是觉得腿上有些吃痛,雪迎风也满不在意,又立即将寒浕扶了起来。 “我来吧。”那人说着将寒浕渡到自己身上,略显急促的向林子里走了进去。 约摸走了一刻不到,只见林间的一块空地上,一户小院依地而起。草瓦木墙,院子里层层叠叠的堆着不少草药,虽样子简陋,但地方却不算小,池塘田圃,小井暗渠。虽只有一个人住,但却建了四五处小阁。 “你这地方还是一点没变。”雪迎风感叹道。 行至屋内,两人将寒浕放在床上,雪迎风也脱了力一般,顺势坐在床沿。 “伯庸,你快给他看看。” “不急,”被唤作伯庸的人却完全不把寒浕放在心上,一把将雪迎风腿上的衣物撕了去。 雪迎风下意识的将腿缩了回去,“你干嘛!” “你的腿要马上治疗。” “不行,先救他!” “你这伤口染了毒,若是毒入骨髓,后果不堪设想!”那人正色道。 “那也先救他!”虽听到伯庸这样说,雪迎风依旧毫无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 “他若死了,我活着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比我自己的命重要。”雪迎风敛容屏气道。 “你真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一番对峙下来,伯庸拿雪迎风也没了辙,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到身后的柜子前,拿了一瓶药出来。 “先把这药喝了,压一压你体内的毒。” “哦,”雪迎风接过药,又立即看向寒浕,“你快帮他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伯庸应付的答着,开始检查寒浕的伤口。雪迎风也还是不放心的绕到跟前,守着寒浕。 片刻过后,伯庸忽然抬头,先是瞪了雪迎风一眼,随后又对他使了个也眼色。雪迎风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怎么了?”雪迎风不解的问道。 “喝药!”伯庸呵斥道。 “哦。哦”雪迎风方才答应下来,下一刻眼神又飘到了寒浕身上。 伯庸有些气结,“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不喝我就不救了。” “好好好,我喝。”说罢便一饮而尽,“大爷你别磨蹭了。” 伯庸白了雪迎风一眼,又转身为寒浕医治起来。 “话说你这药真苦啊。”这时雪迎风才回味过来,面色凝重的说道。 “去把我的药箱拿来。”伯庸没搭理雪迎风,开始认真起来。 雪迎风递过药箱,又不放心的问道:“他没事吧。” “就是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我也能把他拉过来,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伯庸淡淡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冤家路窄 雪迎风对伯庸的医术自是十分相信,有些不忍看到寒浕血肉模糊的样子,雪迎风独自出了屋外,坐在台阶上,望着云舒云卷。或是因为心里的重担卸了下来,不一会,他便倚着门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伯庸的呼唤声中醒过来。 “伯庸。雪迎风有些慵懒的唤道,“小浕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了。”伯庸没好气的答道,“快些进屋,我帮你医腿。”说着便将雪迎风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挪至屋内。 雪迎风坐在寒浕的身旁,满是关心的望着他。伯庸看着雪迎风的眼神,一边帮他医治,一边打趣道:“这人就是你书信中经常提及的寒浕吧。” “恩。”雪迎风许久没见寒浕安静躺着的样子,眼神里又满是深情。 伯庸斜瞟了寒浕一眼,“长得还挺俊,你小子眼光不错。” “是啊。”说着雪迎风便毫无遮掩的笑了出来。 “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将他拿下没。” “没有。”雪迎风的笑意转瞬即逝。 “以你的姿色,还有搞不定的?”伯庸没正经的调笑道。 “他已经定亲了。”雪迎风的话语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知道勾起了雪迎风的伤心事,伯庸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他什么时候能醒?” “运气好的话大概明天早上吧。”伯庸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 “话是没错,可你这毒已经侵经络骨髓,怕是要医上好一阵了,”伯庸取出一枚银针,对着雪迎风说道:“待会这针下的很深,非常人所能承受,你要叫便叫,要哭便哭,反正这儿也没其他人。” “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这般没有骨气。” …… 片刻过后,林中深处传来一声破天吼叫,惊起一众鸟兽。 说好的男子汉大丈夫呢?伯庸无语的看着雪迎风。又默默的从药箱里拿出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之后还有好几针,他可不想耳朵就这么废了。 施针完毕,雪迎风已是大汗淋漓,伯庸也被他震得大汗淋漓。又取出一瓶药丢给雪迎风,“把这个也喝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啊!?” “啊什么啊,不用太感谢我,谁叫我小徒弟一直受着你的照顾呢。” “我不是……”未等雪迎风说完,伯庸便径自走出了屋内,“那个意思。”雪迎风满是忧伤的把话补完。 伯庸这里的饭菜清单无味也就罢了,他还总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虫子啊,黄莲啊。想到此处,雪迎风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顿痛苦的晚饭过后,伯庸嘱咐了两句,便睡下了,谁是按照自然规律,天黑了之后就提不起精神,必须休息。 雪迎风依旧守在寒浕床前,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也是怕他突然半夜醒来没人照应。烛光明灭晃眼,夜晚潮寒霜重,看着看着,雪迎风的意识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 翌日清晨,伯庸早早的就开始喂鱼,浇花,做早饭。 走到雪迎风屋内,看着雪迎风守在寒浕床边的样子,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奈的上前去将雪迎风唤醒。 “小浕醒了么?”这是雪迎风醒来的头一句话。 “现在还没醒,不过我估计我一瓢冷水下去应该就醒了。”伯庸一本正经的说道。 雪迎风无奈的看着他,着实不想理他。 “来吃早饭。”伯庸招呼道。 杀了我吧。雪迎风暗自想到。 早饭过后,伯庸硬是被雪迎风拉着再去看看寒浕的伤势,走至门前,伯庸突然把雪迎风拦下。 “怎么了?”雪迎风问道。 “迎风,我看你如此痴情于他,你敢不敢赌一把?” “什么意思?” “我看他这样子也快醒了,我可以帮你去试探试探他,看他对你是否真有情谊,你敢是不敢?” “这……雪迎风有些犹豫,一瞬间想起了寒浕之前的决绝,又想起了这两天来寒浕对他的百般照顾,突然之间,他也想知道答案。 “好。”雪迎风下定决心。随后伯庸独自进了房间,雪迎风在窗外静静的等待着。 只不过片刻过后,寒浕果真醒了过来。 昏睡了一夜之后,寒浕的精神还有些恍惚,面对着陌生的环境,他一时还做不出任何反应。 伯庸给他递了一杯茶,搬了个椅子坐在寒浕床前,“别乱动,你的伤才刚刚好。”他也不多说废话,“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便是了,不答我便立即毒死你。” 这话听得门外的雪迎风心头突然紧张了一下。 “你说你算是迎风什么人?” “你又是他什么人?”寒浕虽有些虚弱,但脑子还算清醒,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在他面前,说着雪迎风的名字,着实让他有些疑惑。 “我是他朋友,你的伤也是我治的。” “他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干嘛非要你认识,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人呢?” “可能走了吧。” “可能是什么意思?” “每次都是答非所问,和这人说话还真是累,除了长的好看其他地方还真是让人讨厌。伯庸暗自抱怨道。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开门见山。迎风他对你倾心已久,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寒浕微微低眉,虽未答话,看他的样子也是不好说。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寒浕思索片刻回答道:“他自己也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看他的?” “他从小就自由骄纵惯了,也不懂人情世故,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从来不顾后果。从前是这样也就罢了,现在他也有二十岁了,再是这样,即便是我也无法再容忍他。况且,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太过荒唐。”寒浕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的说着,殊不知门外的雪迎风,听着字字锥心。 “那你就真的没有对他动过心吗?” “这话听着让我觉得很恶心。” “以你的意思,你现在是有些厌恶他了?” “是。”寒浕沉默半晌,嘴里吐出了这个字。 “你方才所说,是否句句发自肺腑。” 还没听到答案,雪迎风便一下跑了出去,看上去是又悲又恨的样子,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回,结局还是不会变。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齐齐的看向门外,“大概是我养的鸡吧。” 寒浕又继续说起来,或许压抑了这么久,他也想找个机会将心里的事都倾吐出来,“虽看不惯他现在的样子,但他毕竟是和我一起二十年的人,我也无法真的对他心生厌恶,要说,应该也是恨他有些不争气罢。” “哦,”伯庸应了一声,“好了你继续休息吧,饿了自己弄吃的。”走出屋外,向四周环顾一圈,早已不见了雪迎风的身影。 遭了,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伯庸霎时紧张起来,若雪迎风一去不回的话,那他腿上的伤可就…… …… 司城瀚在林中搜寻了一个晚上,竟没有找到两人的踪迹。以为那二人受了伤,应是走不远的,如此想来,便令人有些奇怪。 红日东升,司城瀚还没有打算放弃,心想寒浕与雪迎风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岸上找不着,那就一定…… 于是,沿着小河,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时辰,司城瀚也不慌,因为他有把握,就如猎人在林中设下陷阱,就等猎物上钩一般,他现在便是打算去给那被捕兽夹束缚的猎物最后致命一击。 此地方圆十几里了无人烟,走着走着,远方朝雾朦胧中隐约出现一个人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影,司城瀚缓缓放慢了步子,最后驻足不前,被黑纱罩面只露出的半张脸上,弯月镰刀般微眯的眼睛,透露一丝冷冽的杀气。 “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司城瀚细碎念着,执剑之手渐渐紧握,一旦对面那人稍有异动,必遭其一剑穿喉。 可实际情况却出乎他意料,只见那人逐步靠近,不可能没有看见他,却没有逃走的意思。而且,似乎少了一个人…… 未等司城瀚有所思量,那人已经走近了,见他晃晃悠悠的,神情呆滞,像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可司城瀚却没打算管那么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取那二人性命。遽然拔剑逼去,想从他口中问出另一人的下落,岂料眼前之人遇剑不躲,纵使剑指咽喉,竟也纹丝不动…… 司城瀚微怔,刚想开口,不想却被雪迎风抢先—— “怎么又是你?” 雪迎风一路走来,眼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直到司城瀚堵在自己面前了,方才看见他。没看见倒还好,俗话说“眼不见为净”,这眼睛一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便难以控制烦躁的情绪。 雪迎风这般微冲的口气,着实令司城瀚诧异不已。以为见着自己,他应是老鼠遇见猫一般的反应。万万没想到,雪迎风竟然还敢…… “你怎么老缠着我?” 还敢瞪我?这话听得司城瀚哭笑不得,没给他还口的机会,紧接着当头又迎来雪迎风噼里啪啦一阵乱嚎……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突如其来 “你这是干嘛呀!?三番两次刺杀我,结果到现在都没杀成!还装神弄鬼戴个面纱,搞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着,雪迎风还不要命地暼了司城瀚一眼,一脸嫌弃模样,“其实也就那样儿吧,不然,你怎么没本事弄死我?你到底是没本事还是没胆量啊?剑都指着我喉咙了,你倒是刺下去啊!你刺啊!就一下,立马血浆四溅,我就没命了!很简单的,你倒是动手啊!” 此人,多半有病……司城瀚不悦地皱了皱眉。他哪里知道,雪迎风是受了刺激,一时失去理智才变得这般疯疯癫癫。 “你们怎么都跟我过不去啊!?我做错了什么!?”雪迎风突然大吼起来,司城瀚一愣,眸色微变,奈何被挡住了半张脸,看不出表情变化。但估计……是一脸茫然…… “你跟我过不去!” 司城瀚顺着雪迎风朝天指的手微微抬眼……人自盘古开天地高高挂起,关老天爷什么事? “你跟我过不去!” 江河滚滚向东流,人小河流得好好的,那儿招你了?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跟我过不去!” 雪迎风骂了一圈,最终指到了他鼻子上。司城瀚心头一震,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走神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为何在这儿听他胡言乱语?司城瀚暗暗质问自己,却没有得出答案。 “怎么可以那样说我!……怎么可以那样说我啊!……” 什么情况!?我可是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张过嘴。雪迎风的举止行为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指天骂地,一会儿大喊大叫,这下倒好,竟当着他的面儿直接放声大哭起来。面对他,似乎完全没有危机感。 此人,果真有病…… “你杀我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对得起刺客这个称谓吗!?你倒是杀了我啊!……” 我……我这……这给司城瀚弄得哭笑不得,稍微一晃神,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雪迎风竟然一把挡开了剑…… 遭了!司城瀚的第一反应是大意中计了,反转剑身刚想重新夺回主导权,岂料…… 雪迎风竟一下扑过来,像熊抱一颗树似的将他紧紧抱住。 这……就着实不是一二般的尴尬了…… “你动手啊!你不是那么想杀我吗!?反正我活着碍人眼,倒不如死了算了!……” 司城瀚隐约能感觉到,此人正在自己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抹来抹去……按理来说,他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一脚将这个神经病踹进河里去,然而……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现在却像根木头似的,不知如何动作…… 鬼哭狼嚎了好一阵,大约终是嚎累了,撕心裂肺的声音终于断绝。 “你还杀不杀我?” 司城瀚想是被雪迎风惊天动地的嚎叫给震得,耳朵至今嗡嗡作响,脑子有些发蒙,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杀的话,那我走了。后会有期。”雪迎风吸了吸鼻子,伸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去些眼泪,正大光明地从司城瀚眼皮子底下阔步离去…… 当雪迎风都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司城瀚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 很不得了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 “你!站……”司城瀚蓦然转身欲追上雪迎风,不料这时却听见讨人嫌的一声—— “少主,大事不好了!” 撂下一句“有什么事大不了的,等会儿再说!”便要迈开步子,然抬脚的一瞬,身体又僵直—— “那老头儿!他跑啦!” “什么!?” 雪迎风因为一时赌气,从伯庸那儿跑了出来,半路上戏弄了一番那阴魂不散的黑衣人,在林间兜转了大半日。气快消了的时候,回神再看向四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于是心一横,随便择了个方向,打算一路走到底。他运气倒也算好,又走了大半日,竟让他走出这密林,回到了广陵城。 在广陵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买了匹马,来一趟淄郢虽没有什么收获,但雪迎风知道那群黑衣人是从锦纶一路追到此处,也不知锦城内的父王和母妃现在是何等处境。想到此处,雪迎风便倍感焦虑,又从广陵折回了锦纶。 这普通马匹不比王府的宝马,脚程要慢上许多,雪迎风回到锦纶,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戌时已过,雪迎风才到了锦纶城外,在城外放了马匹,雪迎风独身一人准备进城,不知为何,此时城门的戒备比往日要严苛许多。雪迎风也稍微留了个心眼,觉出了不对劲,在城外施计,混进了商户的大队伍里。 进城之后,便立即奔了淄郢王府。果不其然,还未走近,便看见王府内外被官兵层层围着,火把将整条街巷都照的通明。 不好与官兵正面冲突,雪迎风打算从后门进入,查看府内的状况。他现在看似沉着冷静,可内心的不安早已难以控制。 雪迎风躲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巷子外头便是王府的偏门,门外守了四五个官兵,雪迎风盘算着如何将他们一击即溃,又不打草惊蛇。拿定主意后正他算冲出小巷,却倏的被一人捂着嘴向后拉去。 雪迎风在察觉到的那一刻猛地一转身,绕到那人身后,反将他擒住了。 “是我!是我!”那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秉文,怎么是你?”说着雪迎风放开了他。 “我就是想来这儿拉住你,你现在千万不能回去!” “到底是怎么了?”雪迎风焦急的问道。 “皇帝那下了谕旨,说是淄郢王结党营私,贩卖私盐,现在已经把王府封了。” “这怎么可能!”雪迎风满是不解和愤怒。 “诶呦,你小声点,被发现可就不好了,你现在先到我府上去避一避。”说着陆秉文便想拉着雪迎风离开。 谁知雪迎风却甩开了陆秉文,说道:“母妃还在府上,我怎么能就这样弃她不顾!” “郡王妃今天一早就被带走了,现在这些官兵是在查封你府上的家产。” “什么!” “你听我一句劝,眼下先把你自己保住了再说,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这一连串的打击雪迎风着实有些经受不住,一时神思紊乱,也任由陆秉文塞进了马车里,带回府上。 “迎风,你就先躲在这儿,不要到处乱跑,这里的盘缠都已备好了,等到适当的时机我再安排你出城。”陆秉文瞒着他父母,将雪迎风安排在府内一处,嘱托两句,便又形色匆匆的走了。 陆秉文走后,雪迎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试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开始慢慢的理清现在所发生的事。 首先他确定他父亲是被人陷害,陷害他们的人一定有着不小的权势,且定与那群黑衣人有关。刑部那里也一定有他们伪造的证据,不然皇上不可能这么快就定罪。还有淄郢知府,他一定知道真么内幕,不然不可能被黑衣人顶盯上。 虽是理出了点头绪,但雪迎风还是不知该如何下手,眼下自己若独自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现在的锦纶城,已在那股势力的掌控之中。但即便如此,雪迎风还是打算冒险去刑部走一趟。 雪迎风没有等到第二天天明,雪迎风在半夜夜深人静之时,便出了陆府,直奔刑部而去。 夜晚刑部的防守也比白天是松散许多,雪迎风避开了巡逻的官兵,直接翻墙而入。搜寻一番后发现郡王妃并未被关押在大牢之中,而是被幽静于一处小院里,雪迎风的也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 雪迎风借声东击西之计,将看门的护卫引走片刻,待护卫回来之时,雪迎风已然溜进了屋内。 “母妃,母妃。”雪迎风轻轻推搡的熟睡中的郡王妃。 郡王妃将醒之时看见雪迎风,先是大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后又立即将声音压了下去:“风儿,你怎么在这儿!” “母妃,我先将你救出去,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雪迎风说得略显匆忙,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风儿,不可!你快走!” “母妃!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您。” “风儿,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你好好听母妃说,我和你父王好歹还有身份在,一时出不了什么事,母妃在这也没受多大委屈。可你不能再牵扯进来了,若是如此,便再也无人为我们雪家伸冤了!” “可是。 “你现在带着母妃出去风险太大,你就听母妃一句劝,找个地方躲起来,先把自己保住,咱们从头再开始打算,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雪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可是孩儿来都来了,怎可将您弃之不顾?” “风儿,你若是执意如此,母妃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说着,雪母随手抄起身旁的利物,指着自己的咽喉。 “母妃!”雪迎风这大声一叫,立即惊动了门外的侍卫,“什么人!”眼看门外的侍卫就要冲进来。 “走吧。”雪母满是疼惜的对着雪迎风说道。说完便在侍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刹那挡在了门前,狠狠的敲了两下冲进来的侍卫的脑袋,“叫什么叫!不知道本郡王妃正在睡觉吗!”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缥缈浮光 侍卫看郡王妃如此蛮横的样子,心里一时没了底气,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我们听到有人……” “有没有人我不知道啊!你们这群人都是饭桶吗?!”雪母的气势依旧不减。 就在侍卫被雪母骂的一头雾水的时候,雪迎风趁机从窗子翻了出去,满是愧疚与不舍。 …… 回到陆府小院内,雪迎风顿时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连几日的车马劳顿,加上现在的沉重打击,刚刚碰到床沿,雪迎风便立即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陆府上下便炸开了锅,巡防的将领带着一百多号士兵闯了进来。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陆尚书质问道巡防即将领。 “尚书大人,今儿刑部那一早便收到通报,说是淄郢王之子雪迎风就藏匿在陆大人府上,我们也是奉旨办事,陆大人也不要让我们难堪呐。”虽是恭敬之言,但在这人口中说出来完全失去了尊敬的意味,“搜!”他发号施令道。 几路官兵已然冲进了陆府,陆尚书满是愁容的辩解道:“这……这雪迎风这么可能在我府上?” 匆忙赶至前厅的陆秉文见此情形便知道出了事,急忙转身而去,想去通知雪迎风,可这一举动却被那将领悉数看在可也眼里,他又带了一队人,跟着陆秉文而去。 “陆公子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啊?”陆秉文走道偏院时突然被人叫住,吓了一大跳,再转身看到官兵都集结在他的身后,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雪迎风就在他身后的屋子里,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雪迎风就这么被他们带走。 陆秉文随平时胆小怕事,但如今却不知哪里来的胆魄,对着那军官这色道:“这是我的书房,怎么了?” “回陆少爷,小的此来是奉旨捉拿逃犯雪迎风。” “你捉人捉到我这来作甚,难不成是怀疑我徇私包庇?” “小的不敢,有没有,一搜便知。”那人怕时间拖久了,雪迎风借机逃走,便不再与陆秉文周旋,直接破门而入,可屋内早就没有了雪迎风的身影。 陆秉文也前来打量了一番,发现给雪迎风备好的盘缠早也不见踪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公子的书房还真是简陋啊。”那将领撂下一句狠话,愤愤不平,却也只好撤走了。 陆秉文方才那一番对峙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胆魄,现在回过神来,一时心有余悸,差点跌坐在地上。 …… 其是雪迎风并非在陆秉文与那将领对峙之时趁机逃脱,他先前便一人独自出了陆府。但他却未直接出城,而去了寒浕府上。 那时那般径直跳上了寒浕的屋顶,现在却已是物是人非。 此时寒浕也已从广陵赶回,似乎是察觉到了雪迎风行踪,寒浕淡淡的开口道:“出来吧。” 雪迎风应声跳下屋檐,走进屋内,还没等到雪迎风开口,寒浕便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 “哦,我担心我母妃,便先行回来了。” “那雪伯母可还好?” 寒浕似乎并不知道淄郢王府所发生的事,雪迎风也不想道出事情,让他担心:“还好……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那朋友人虽然古怪,医术还不错,现在已经无事了。” …… 一时无话,两人沉默了半晌,雪迎风握紧了拳头,像是下足了决心。 “寒浕,我且只问你一句,撇开你我之间兄弟情谊不说,这么多年来,你于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感情?” 须臾之间,远方掠过一抹缥缈,浮光落下,模糊了眼前人的姣好面容…… “没有。”寒浕回绝的干脆。 …… 其实,雪迎风此来并未是要找寒浕要个说法,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他此来,只是想做个了结罢了。 “我想也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失落。 雪迎风缓缓走到寒浕跟前,嘴角却微微上扬,蜻蜓点水的一吻,像是梦魇一般,像是诀别一般…… “你做什么!” 寒浕一把将雪迎风推开,意料之中,他倒也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唇角,笑意更深了…… 今此一别,愿你我皆能做到,无念,无挂。 若厌,便厌罢…… 迎风……他想喊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想挽留,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害怕这一别,便是永久……可双脚被无形的桎梏束缚,使他从来不曾向他迈开过一步…… 纵然今时今日,依旧如此。 …… 申荆监隶属于皇帝,由皇帝直接管理,只为皇帝效力。但凡申荆监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得阻拦。申荆监在宫内宫外皆设有办事处,既能承接皇帝委派的任务迅速做出反应,也能方便行动。因此,其办事效率极高。申荆监的总领官比一品大臣,甚至有时候凭借皇帝赋予的权利,还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然权利越大,心就越大,申荆监设立至今,已不同最初那般一心一意任劳任怨只为皇帝效力…… 申荆监总领特地出宫,为了见一个人。宫里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宜来往频繁。 皇城西侧门青云门出去,便是亁来长街,不比伏星大街热闹,且人们多在祭祀常来,平日往来人流更是少之又少。 乾来长街中,歌乐坊间,红尘烟酒是绝佳的掩饰,申荆监在此处也设有分处。便在装潢华丽的二坊间,背后有一处不太起眼的小阁,而司城瀚此刻正静候在小阁内,不久,檐下一个身形微壮的人影匆匆闪过,司城瀚连忙起身向着门口,待那人出现在眼前,便恭敬地微鞠躬道:“父亲。” “嗯。”司城鳌看都没看司城瀚一眼,自顾走到茶几前舒舒服服地坐下了,因他体形有些富态,整个人坐下后像极了一座小山,良久,才又缓缓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事情……”司城瀚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纠结了一阵,想是也早被司城鳌看出了端倪,只好咬牙承认,“出了点儿差错。” “嗯?”一听“差错”二字,送到嘴边的茶盏一顿,又放了回去,“你近来是怎么回事?上次行刺失手,这次又出差错。为父悉心培养你二十年,你就是这样回报为父的?” “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责罚?责罚也得有用,”司城鳌闷喝道,用一种恨子不成材的眼光瞪了司城瀚一眼,“你先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雪迎风如今下落不明,不过父亲请放心,那雪迎风被毒剑所伤,铁定跑不远,不出三日,孩儿一定取他性命。” “嗯,朝廷现在下达海捕文书全国通缉雪迎风,你的动作一定得比朝廷快,还要做得不留痕迹,必要时候,即使杀不了他,也不能让他落到官兵手中,可明白?” “孩儿明白。只不过……” “不过什么?” “国公之子,好像也牵涉进来了。” “什么?”司城鳌心里一凛,终于没有了品茶的心思,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不禁有些忧虑,“那可就棘手了。” “那……父亲,需不需要孩儿……” “不可,”司城鳌一想便知司城瀚在打算什么,“寒国公毕竟与此事无关联,现在,还动不得他儿子。先按兵不动,继续观察些时日再说。” “是。” “淄郢知府怎么样了?他可有乖乖听话?” 说到这事儿,司城瀚不由得紧张起来,后背起了毛毛细汗…… “父……父亲……那老头儿狡猾得很……” “你这是何意?”见司城瀚神色不对,司城鳌大概已猜出七八分,此事一定进展不顺。只不过,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司城瀚的办事能力……“你可别告诉我,你让他跑了。” 眼底浮现一丝绝望,司城瀚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艰难地从齿缝里逼出一个字—— “是……” “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都看不住!你还有脸回来?” 说到这里,司城瀚心里是满满的不甘心。若不是他将手下大半人手都带去埋伏雪迎风,怎么可能留给知府那老头儿可乘之机。可问题就在于,两头都落了个空,这也是事实…… 因此,面对司城鳌的责骂,也只要硬着头皮隐忍下来。 雪迎风那厮,真像狐狸一般狡猾!司城瀚不禁暗自骂道。若让我下次遇见,定不可听他花言巧语!上次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雪迎风给迷惑住了?司城瀚至今都还在纳闷儿…… …… 去往荆安,路途遥远,崇山峻岭,极为险峻。 雪迎风现在是个通缉犯,便不可同往日那般招摇,奈何生得一副俊美模样,即便刻意收敛着,也免不了招来路人流连的眼光。因此,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不说,还不得不特意往脸上抹了煤灰,又去泥地中滚了几圈,将自己浑身上下弄得邋里邋遢,伪装成一个蓬头垢面乞丐…… 就这般打扮,顺利逃亡了三两日,过往之人,闻者视者皆对其避之不及,还真没人认出他便是那个以姑射神人之貌闻名天下的雪小王爷。 …… 才逃出城前几日最为危险,到处都布下天罗地网,一不留神便会踩中陷阱。陆秉文不放心雪迎风一个人上路,本来想说派几个人一路保护他,但雪迎风以为人多了反而招人耳目,执意独自行动。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噩耗传来 然而连夜奔逃疲惫不堪,到现在,确是有些孤立无援的心酸。 这两天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不敢浪费,自然也粒米未进。雪迎风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便钻进了一片荒林,找了个最隐蔽的地方,想着坐下来稍微歇歇脚,吃点儿干粮填填肚子。 几天前还是风光无限的小王爷,穿着锦衣华服,吃着山珍海味,而如今,不过转眼光景,竟落得这般东躲西藏不敢抬头见人的田地…… 是报应吗?可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要接受上天如此残酷的惩罚? 难不成…… “雪迎风,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怎么可能是因为他……”雪迎风甩了甩脑袋,希望将那些烦杂的东西抛出脑海。大口大口地三两下将烧饼给解决掉,手随便在脏衣服上蹭了两下,起身便准备继续赶路……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9节 可刚一站起来,左腿像是倏地失力,一下没能稳住又跌坐了下去。 “嗯?”雪迎风心里一咯噔,似乎想到了什么。 自己腿上有伤,他也知道,只不过因为伯庸治过,便没怎么在意,况且伤口也不怎么痛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留意到,这两天左腿时而酸软无力,起先以为只是奔波劳累所致,但如今竟连站都站不稳了,看来情况没那么简单…… 雪迎风又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能够勉强站起来,只不过刚走出几步,又重重摔倒在地上。 果然,还是太过强迫自己了。 …… “你的腿,怕是快坏掉了罢。” 什么!?一听此言,雪迎风猛地抬头一看,那一瞬间,不免萌生万念俱灰的想法…… “是……是你……” 虽然之前见面,对方一直蒙着面,但那双暗藏杀气的眼睛,他一眼便认得出来。 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哼,看来老天爷,你是不打算给我留活路了啊……”雪迎风费力地抬眼望了望天,止不住地哂笑。 “看来,你已经有所觉悟。”司城瀚缓缓拔剑,剑出鞘的声音宣示着死亡将近,格外刺耳。 好啊,算是一种解脱罢。雪迎风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可你若死了,雪家如何得以平冤昭雪? “且慢!” 就在剑光斩风一瞬,雪迎风及时开口阻断了司城瀚的动作…… “什么!郡王府被查封,郡王和郡王妃都被关在刑部?”寒浕难以置信的看着刘管家,在自己出去这几日,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动。 “岂止啊,现在下了搜捕令,雪少爷正在被……被全国通缉啊!” “难道淄郢王之罪已定下来了?” “皇帝并未发下诏书,不过……看这情形,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是多久的事?” “大概就是前天。” “前天?可他昨日才……” “雪少爷昨日怎么了?对了,小的还听闻说昨日高将军带了一大队人马到陆尚书府上去拿人,拿的好像就是雪少爷吧。” “那迎风他可被带走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自刘管家向寒浕通报关于雪迎风的事情开始,他眉头便一直深锁着,久久不能舒展。明明那个人昨日还他跟前,怎么会……寒浕到现在还有一种恍惚之感,仿佛昨日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梦一样。 雪迎风点到即止的吻,并未给寒浕留下什么实感,就像一瞬之间到了沧海桑田,到了地老天荒,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在天空的划过飞鸟一般,转眼之间,就没有了痕迹。 自雪迎风走后,寒浕的心绪便久久无法平定,心里乱成一团,不知从何梳理。雪迎风的样子许久无法从他的脑海中抽离,挥之不去,他不想去想,却又不由得去想,坐立不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所有一切正常的规律似乎都被扰乱。晃眼之间,已从白昼转为黑夜,他逼着自己入眠,这是他习惯性的解决方法,以为醒来之后,会一切如旧…… …… 没有一刻的犹豫,寒浕立即向门外走去。他打算去趟陆府,想知道雪迎风现在无事,想把自己悬着的心安定下来。 “浕儿!”寒浕刚从正堂前走过,便被 他的父亲叫住了,“这么匆忙是要去哪?” “孩儿打算去趟陆府。”虽然匆忙,但寒浕对他的父亲还是恭敬有礼。 “不必了,”寒霆古似是猜出了寒浕的心思,“我已经和陆家确认过了,那高将军昨天什么都没搜出来。” “可是……即便如此,孩儿还是不放心。” “那你晚些再去,我想先和你谈谈郡王一事。” “……好,父亲请说。”寒浕努力按捺着心中的躁动与不安。 寒霆古一边想内厅走着,一边说道:“我打听到,淄郢城那边的几个小知县,似乎是在御前做了证,断定这私盐一事是正则所为。户部那边,也盘查出了相关的账目,这次要想洗脱罪名,全身而退,估计是不可能了。” “可以雪伯父的为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寒浕笃定道。 “是啊,正则是什么样的人,我定然清楚。可是想要害他的人,来头不小,这局也是精心布置,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找出他们的破绽来。”寒霆古此时也如同寒浕一样,面带愁容,“今早传来消息,皇上亲自提审了淄郢郡王。现在表面上看来已经是证据确凿,圣意不可揣测,不知审讯下来又是什么结果。” “孩儿明白,时间短促,我已派人去搜寻淄郢知府的下落,此人可能就是重要的线索。可是,若时间赶不及,便也只有令寻他法了……” “确是如此,”寒霆古看上去有些犹豫,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此招虽险,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正则他含冤而死。”又转向寒浕命令道:“去过陆家之后,你便开始着手此事吧,如若真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也只能如此了。” …… 寒浕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正月将末,年节的气氛渐渐淡去,人们又回到了习以为常的忙碌中。 方才在陆秉文那里得知,雪迎风出逃在外,现在大概已出了锦纶城,寒浕的心算是安下了大半。雪迎风大多数的朋友,都在锦纶城内,城外他可以投靠的,大概就只有之前的伯庸,和远在荆安的穆翛宁,可现在回淄郢找伯庸无异于自投罗网。 寒浕在断定雪迎风会投靠穆翛宁之后,便立即派了一队最忠心的手下南下荆安,一路搜寻。一来为了可以暗中保护雪迎风,二是寒浕自己也有许多话想要稍给他。寒浕本想自己立即动身去找雪迎风,可囿于眼下还有大事要处理,也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冲动。 回府之前,寒浕顺道去拜访了伯庸在锦城里的徒弟,大致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现已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一晃,又是大半天。长街上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夜市门户开始陆续点上灯火,招揽客人,灯红酒绿,一切如旧。现在寒浕开始有些理解,陆秉文平日里经常说的“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是什么意思了。 …… 三日之后,夜深,锦纶城四下本应一片静谧。可唯独刑部院内,火光冲天,浓烟肆意,嘈杂一片。几乎调动了刑部大半的人手救火,前赴后继,跌跌撞撞,但火势依旧未曾有减弱之态,甚至无休止的向周围蔓延,惊得周围的人家,久久不能入睡…… 翌日清晨,这消息便传遍了锦城上下,寒浕无论走到何处,总会听到有人议论此事,可众说纷纭,每个人口中说出的故事,都不尽相同,不过大多的说法大概是昨日淄郢郡王因私盐一事畏罪自杀,被幽禁在刑部的郡王妃得知此事之后,便纵火殉情。 此事在百姓口中还没有定论之时,锦纶中心的闹市里,已贴出了告示,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出声念到:“靖平二十三年冬,罪臣雪正则于刑部天牢暴毙身亡,罪臣之妻苏氏于刑部纵火自焚……”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便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哎,还真是这样啊!”“私盐一事,难不成?”“雪郡王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死了?”“我看啊,不是什么暴毙,还是畏罪自杀!人声一瞬间炸开,远处的寒浕看得此景象,倒没怎么在意。 “下面还有呢,继续念啊!”其中一人说道。“是啊是啊,后面写的什么啊。”旁边的人跟着附和。待议论声稍小之后,又是那人缓缓的念到:“罪臣之子雪迎风,于追捕途中身亡。这又惹得百姓的议论,人声比方才大了许多。“雪小王爷也死了?这怎么死的啊,也不说明白!” …… 寒浕听得只言片语,顿时心头一沉,立即向向人群跑去,发了疯似的将围在周围的人推开,也顾不得什么国公世子的身份。迎风怎么可能。他像是在拼命的证实,证实方才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可黄底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十四个大字:罪臣之子雪迎风,于追捕途中身亡。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执念不觉 纵然千般苦痛,心如刀割;万般哀伤,痛贯心膂…… 而对于那人已不在世上这件事,从内心深处而言,他却是不信的。即便清楚那或许只是自欺欺人,那只是自己的不愿,但是他仍然选择坚持。 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那般缠人,像块牛皮膏一样,仿佛时时刻刻都黏在自己身边,分明给人感觉,像是准备赖上一辈子。 那个人,他不会死的。 “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啪”地一声脆响,是青瓷酒瓶碎裂的声音,“你一定……还在某个地方……还活着……”整夜宿醉,也不顾头疼欲裂,寒浕晃晃悠悠地起身,胡乱披散的墨发被酒水浸湿,就这般衣冠不整地踉跄着撞门而出…… 今日天色空明,云舒云卷,飞鸟掠过描一副诗情画意—— …… “少爷?……少爷!”刘管家一大早见着寒浕,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愣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痛的呲牙之后,别提有多兴奋了。这两日他来来去去,在寒浕门外不知兜转了有几百几千个来回,劝了不知多久,喉咙都说冒烟了,寒浕还是一声不吭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不时能听见东西碎裂的声音。 “少爷啊……您终于肯出来了……您怎么将自己折磨得如此憔悴啊……”刘管家赶紧走到寒浕身边,已经是老泪纵横,既是欣慰又是心疼。寒浕一直仰头望着天,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中,也没有搭理他,然想是兴奋过头难自已,刘管家依旧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少爷可别再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了,少爷想吃点儿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做去,要不喝点儿粥吧,毕竟喝了那么多酒,一下也不能……” 自从方才刘管家出现在这里,他说了什么,寒浕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柔和晨光竟也变得刺眼,寒浕觉得有些不适,眼眶酸疼不已,便收回目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只顾往大门走去。 “诶~少爷~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谁在大喊大叫,他没有心情顾及。 今日的正红朱漆大门,似乎也与往日不同。它为何泛着光辉?恍若天门。是否只要踏过去,就能把他找回来了? 寒浕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怎会产生这般错觉,也自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将近崩溃的精神,竟然天真地相信着,满怀期待地两步并作三步向大门跑去,果真在抬脚跨过门槛的刹那,一个身影覆上双眸…… “迎风!……”兴奋扬起的嘴角,却在看清眼前之人后,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还有脸叫他的名字?”王传风来国公府这一路上,一直是一副怒目圆睁地气愤模样,此刻出现在寒浕面前,面容愈发扭曲了。 “你来做什么?”寒浕虽是问了,却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偏转身子绕过王传风便要离开,不想被王传风一个挪步也拦住。 “我来做什么?呵~既然你好意思问了,那我也成全你的厚脸皮,我今日,是来替迎风讨回公道的!” 寒浕本来就不待见王传风,在这种时候更是懒得去理会,可一听雪迎风的名字,像是中了咒似的,整个人便僵在原地,再也迈不开腿。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王传风说的每一个字……他明明在骂自己,可寒浕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只因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口中的那个人身上…… “你这是何意?” “寒浕,都这个时候了,装傻还有意思吗?你别以为你是国公之子,我王传风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呵,正好,正好……”王传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扬着嘴角,自顾自的点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与迎风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可如今迎风不在了,那我这腿的旧账,正好和新账一并跟你清算了!” 王传风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可寒浕听了,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疑惑,似乎有什么没有解释清楚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过的地方。寒浕讷讷地听着,王传风仿佛有倒不完的怨气—— “寒浕,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迎风他那么在乎你,你还一个劲儿地伤害他!如今……如今竟还将他逼上了绝路!” 心猛地一下跳动,只觉突然之间呼吸有些困难,“我——?我逼得他——走上绝路?” “不是你,还能是谁!?迎风与我在一起时,说话三句不离你,无论是高兴滔滔不绝时,还是伤心酩酊大醉时,都是因为你!还有之前在归云亭,他往死里灌自己,也是因为你说了那些伤人之言!迎风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因为误会伤了我,他心里不安,特意到我府上道歉,还找大夫给我治腿,他不想让你为难,便一个人承担了下来。寒浕,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怎样想的,竟然会对迎风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来!” “王公子,请你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叫,这里可是国公府。” 说话的,自然不是寒浕,他因为王传风一席话,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那人的面容同过往的画卷,一幕一幕闪现脑海,交错纵横,而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像般僵直着不作言语,心乱作一团麻,难受得很。 王传风正在气头上,谁来打断他都不会给好脸色看,况且听这话还有些不客气的意味。转头看见一个粉妆玉琢,打扮鲜明柳腰花态的女子,稍作思量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不由得摆出鄙夷的姿态,冷言道:“你就是那个还未过门的……桓筱儿?”说着,王传风故意瞥了寒浕一眼,可他却仍旧没有反应。 王传风这般反应,两人应是不认识的。寒浕留意到这个问题,有些在意。 “既然王公子知道,那还不……”没等桓筱儿赶王传风离开,却被拦了话—— “那关你什么事?不过是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听迎风说过,那个三天两头往淄郢王府跑的,就是你吧?还好意思当自己是大家闺秀呢?成天在外抛头露面,随意与男人搭话。看来,你也是个随便的女人。” “你!你满嘴胡言!” “是不是胡言,你的浕哥哥最清楚。”王传风朝寒浕扬了扬下巴,嘴角满是不屑。 “浕哥哥……”桓筱儿走到寒浕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角,一脸委屈模样,却没有换来所期待的怜惜。 遭到寒浕的忽视,桓筱儿那尴尬至极的表情,别提多好看了,王传风不禁讪笑两声,这个女人,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别以为迎风不在了,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王传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恨恨瞪了两人一眼,便转身拂袖离去。 桓筱儿被王传风气得牙痒痒,却始终忍着,避免自己做出过激反应,她不想毁掉自己在寒浕心中温柔的形象。 …… “我要去找他。” 听此言,桓筱儿心里一凛,连忙看向寒浕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在与她说话,他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不说王传风一席话对他有多深影响,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外的重重围城,在某一刻轰然倒塌—— 他,后悔了。 “浕哥哥!” 听见桓筱儿急切的声音,寒浕也不理,自顾埋头往前走,桓筱儿眼见叫不住寒浕,赶紧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袖角,不许他离开。 “浕哥哥,你要去哪儿?” 他在哪儿,我便要去哪儿…… 桓筱儿得到的只有缄默,她从寒浕那黯淡失光的眸子里看到的,只剩漠然。 “让开。” 寒浕的声音不恼,但桓筱儿听了去,却不禁浑身战栗。她知道寒浕心意坚决,但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才来到他身边。想着,不免有些心酸,便忍不住哭腔哀求道:“浕哥哥,婚期将至,就不能不走么?” 眼角余光瞧见那只手,将自己袖角拽得紧紧的,不由得微垂眼睑,心中风起波澜,难平。良久,寒浕都没有动作,桓筱儿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了作用,还没来得及高兴,不想却被寒浕拿开了手…… 似乎没有任何留恋,他就那样将她留在身后,仿佛一切都是匆匆行云,毫不在意。 “浕哥哥!他已经死了!你找不到他的!” 或是太想挽留,一时失了理智,桓筱儿不顾一切地冲寒浕喊着,直到换来他冰冷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你说什么?” 觉得自己好像惹怒了寒浕,这下桓筱儿便再不敢多言了,只微微埋着头,羞愧又害怕的模样,扑朔的睫毛下双眸盈盈含泪,好不惹人怜惜,怕是人对她有再大的气,见了她这副落雨梨花的样子,也不忍再发火了罢。 可寒浕根本没想过,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桓筱儿,即便眼前之人是他的未婚妻,但他的心现在完完全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从前一直在自己身边,却没好好在意过的人。 “他不会死的。”这话,大抵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语毕,寒浕转身便要走,现在看来,似乎谁都无法阻止他了。 “浕……”“少爷!” 桓筱儿回头一看,只见刘管家匆匆而至,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因此经过她时只慌忙点头示礼了一下,转眼便冲到寒浕身旁去了。 “少爷,已经暂时安排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刘管家说话时,眼神儿不由自主地四处瞟,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肝肠尽断 已经安排好了吗?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怕也只有这件事能牵绊住寒浕。 寒浕也终于算是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清楚地明白,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必须替雪迎风,替雪家做些什么。 他闭上眼睛长叹了一气,眉间丝毫没有舒展,反而锁得更深了。 …… 这两日王家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一件事——找人。 “就是将锦纶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那人给我找出来!” 自从王传风发号了施令,王家上百号人就没消停过。 王家有钱有势,找个人几乎将小半个城的人都动用起来了,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来,成效还是有的。不出两日,便传来了消息…… “少爷,找到了,找到了!” “真的!?人呢!?”无精打采颓了两日,王传风一听见这个消息,霎时来了精神。 “就在外边儿呢!”手下的人也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一个劲儿地高兴着。 “快将他带进来!” “是,是!” “把人押进来!”手下的人冲着门外高喊一句,接着便出现三个人,其中佝偻着腰的那个,被另外两个一脚给踹了进来。 王传风上前两步,左转转右转转将眼前这个战战栗栗,邋里邋遢模样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打量了一番,厌恶地不禁皱了皱眉,“确定是他吗?”王传风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破落汉,偏头往身后问道。 “确定是他,”手下连忙迎上来,“少爷,当日就是这个人带消息来的。” “哦……”他还以为至少会是个神秘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怂样儿。 没等王传风嫌弃完,那人竟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去,一边哭天喊地地求饶—— 求王公子饶了小人一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闭嘴!” 这种话,一听就是在胡扯,王传风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怎么样,此人什么身份,查清楚了吗?” “回少爷,此人是在城西大街上找到的,就是一乞丐,没有什么身份背景。” “噢~乞丐啊~”王传风故意扬了扬声音,害得那人愈发紧张起来,“说,那日,说迎风遇到了危险,是谁派你给我送消息的?” “小人……小人不知……” “还敢装傻!”王传风抬脚便要踹人,那人立马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连声喊道:“我说我说我说!……” “小人……小人是真不知道……那个人蒙着面,给了小人一锭银子,让小人给您传个话……”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人就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 王传风只微眯着眼睛盯着地面出神,许久未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般沉寂,弄得人心惶惶…… “你可以滚了。” “啊?”那人显然没料到王传风会这般轻易放了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爷让你滚了!还不快滚!” “啊,是是是……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那人跟拜菩萨似的冲王传风磕头,然后迅速麻溜地滚了…… 人都走了好一阵,王传风仍旧无言。 “少爷,您将他放走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有。” “啊?” 王传风终于抬起眸子,眼中覆上一层灰蒙蒙的云雾,无奈叹了口气,“瞧他那怂样儿,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早就和盘托出了。他既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也不知其身份,那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那……少爷的意思是?” “证据,看来是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至少让我确定了,当时的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而且……我大概已经能确认,那人是谁了。” …… 穆翛宁从城外,一路冲进了锦纶,疾行如风,即使是进了城,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直奔国公府而去。 “你都干了些什么!”几乎是在咆哮着,穆翛宁死死的揪着寒浕的衣襟,他明显比走时黑了不少,可手上的骨节分明,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穆翛宁看起来怒不可遏,狠狠的瞪着双眼,眼里布满了血丝,可寒浕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他都已经死了,你怎还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没有任何预兆,穆翛宁一把松开寒浕,紧接着便是重重的一拳,砸在寒浕的脸上。寒浕吃痛的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半倚着朱红的门柱,嘴角渐渐的渗出血迹。 即使是这样,寒浕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目光无神,也不知看向哪里,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忏悔,又像是跌进了千年的寒冰里,而在穆翛宁的眼里,这一切都冷漠罢了。 穆翛宁又是冲上前去,寒浕现在这种样子,更是激起了他内心的怒火。将寒浕猛地提起,语气里满是嘲笑和讽刺:“看来你还是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穆翛宁话音刚落,寒浕便是反手一拳,讲穆翛宁击倒在地上,眼睛终于有了焦点,反瞪向穆翛宁,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不在乎他,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后悔那天没有留住他,后悔从前从未好好和他说过话,后悔那些天从未让他开心过。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是有多深的不舍,多深的思念,多深的绝望。我不在乎他,可偏偏就是我最在乎他。 你们不知道,迎风他也不知道,就连我自己,也才刚刚发觉。 可穆翛宁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比寒浕更会发泄罢了。穆翛宁又像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两人便立即扭打在一起。不是平日比武那般有章法可循,两人全凭本能出着拳头,像是街头巷尾的野孩子打架一般。 是发泄,是不甘,是怨恨,时后悔,是渐渐侵入骨髓的眷恋。 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不知多久之后,两人躺倒在地上,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斑斑驳驳的染在两人的脸上,只剩大声的喘气声。 许久过后,穆翛宁才缓缓的开口,几乎是带着哭腔:“我在驿站听到了消息,便一路找到他最后停留的地方,那地方离驿站不过十里。想必他定是找我来了,若是我能提前两天打完仗回来,或许他就不会。说道此处,穆翛宁控制不住的梗咽起来,稍稍平复之后,又继续说道:“我几乎发动了全军的兄弟,可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只找到这个。穆翛宁从腰间掏出一样物件,丢在寒浕身上,之后便起身,摇摇晃晃的拖着身子离开了。 那是一缎破碎的织锦,原本的颜色已全部被血迹覆盖,血腥味还未完全消失。但寒浕还是认得出,这是他和雪迎风去淄郢时,雪迎风一直着在身上的那件。上面还有利剑划过的痕迹,而现在,寒浕的心尖也如同被利刃划过,痛不欲生。 寒浕将这断锦簒的死死的,眼眶早就红透了。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雪迎风会真的离开他。 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那般爱笑,似红莲妖艳倾城,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诉说着春花秋月,锦绣山河。 那个人,他还没有与自己一起游历天下,他还没有看够这世间繁华,没有玩够这人世万千,他怎么可能舍得? 寒浕现在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会到如此肝肠尽断的地步。 他爱上了雪迎风,在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他之后。 如此轻易,又如此艰难。 。。。。 穆翛宁一连消沉了几日,脸上的淤青渐渐褪去,可心里的郁结依旧没有打开。他原本想去找陆秉文,可中途想到他们这几人再聚到一起,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便提着一壶酒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翛宁他喜欢你,所以我对你,从一开始就未有过非分之想。”虽是决绝的话,但陆秉文还竟有些有气无力,在雪迎风的死讯传来之后,他也是免不了的伤神,与其他人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姑娘误会了,陆某在此便向姑娘赔个不是。” “既然对我无意,那又为何对我此般温柔,又为何为了我不顾他人眼光流连于这烟花之地?”挽君眼眶有些泛红,话音里是不解还有不甘。 “或许。只是志同道合罢了。”陆秉文没有看向挽君,兀自低着头说道。 挽君没有答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罢了,”像是认命一般,“反正我也时日无多,就算是你应了我,我也是无福消受了。”说罢,眼角的泪水悄然滚落。 “你什么意思?”陆秉文惊愕的抬头望向挽君。 “那日我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大胆像公子你吐露了心声,只可惜挽君这一生,都是飘零残喘,无可归处。” “怎么会这么突然,大夫是怎么说的?” “这病是一直用药拖着,到现在,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了。”挽君说得轻描淡写。 “不会的,”陆秉文紧紧抓着挽君的双臂,“我带你去找全锦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办法的。”还未从雪迎风的死里走出来,眼见着挽君也要离他而去,陆秉文已经开始走向奔溃的边缘。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念花别君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挽君缓缓的说着,像是已经接受了一切,话毕,便轻轻的靠向陆秉文的怀里,陆秉文也张开双手回抱着,“你不必可怜我,也不需要再做什么,我本就是孤苦一生,也是上天垂怜,让我可以遇见你,可以体味一番着人世间的欢爱之情,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命该如此,穆翛宁在帘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同上次不一样,他没有冲进去,而是在屋内的人发现之前便离开了。 下楼之时,只顾埋头走路的穆翛宁撞倒了同在此处的王传风,若是平时,这两人个不省事的人或许早就已经对骂上了。可如今两人对望一眼,对方的失魂落魄一目了然,无话可说,都又径自走开了。 这年冬天,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失意。 莳花楼好久未迎来的这位贵客,眼尖的绿姨见王传风来了,立马满面春风地昂扬着笑意迎上去了。 “哎哟~这不是王公子嘛!王公子可是许久没有来光顾我们莳花楼了呀!今个儿想要哪位姑娘啊,要不我给公子挑几位去……” “不用了,”王传风不耐烦地打断了绿姨的殷勤,“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一个三十四岁的半老徐娘?自然不是那个意思。绿姨也明白,干她这一行的,最会看人脸色,一见王传风板着一张臭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不由得心头一紧,想是摊上事儿了…… 于是只得干笑两声掩饰几分紧张,佯装不解道:“呃……呵呵……王公子找我……有何贵干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传风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前些日子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听的流言,我想,绿姨你……应该知道吧?” “啊?这……”绿姨尴尬笑着摇了摇头,“没,没听说过。” “别装了,我之所以会到你这儿了,自然是打听过的,”王传风顿了顿,特意看了看绿姨闪烁的神情,便更加确信这里有问题,“听说,那些有的没的,便是从你这儿传出来的,可有这回事?” …… …… “这事不宜耽搁,尽快安排下去,最好明日一早便启程。” “是,少爷。” “还有……” 寒浕与刘管家一路往外走,正在吩咐着什么,不想结果才出门,竟碰到了王传风。 “你在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的。”王传风淡淡道,一脸认真地看着寒浕,自听闻雪迎风的死讯后,他的身上,便不见以往的痞气。 “少爷……”刘管家不知寒浕对王传风是个什么态度,因此有些无所适从。 “你先去吧。” “是。”刘管家恭敬地行了礼,又向王传风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朝着西街匆匆去了…… 见刘管家走远了,寒浕才收回目光,“你找我有何事?” “除了迎风,你觉得难道你我之间,还有其他可说的么?” 听他这意思,自然是与雪迎风有关。寒浕虽有要事在身,但如若事情与雪迎风有关,便是天大的事,他也能放得下。 “进来说话罢。”寒浕欲要往回走,却在转身时被王传风叫住了。 “不必麻烦了,我也不想对着你这张脸,多看一刻。” 眉头微蹙,额前霎时黑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那么相信你身边的人。” “我信谁,需要你来说?” “是,我跟你没又任何关系,当然不会操心你。只不过,你相信的人,是害了迎风的幕后黑手,那便跟我有关系了。” 凝眸漾起微光,寒浕没有即刻答话,一时的悄无声息中,风过树梢,带落了一片绚烂。 王传风被梨花吸引去了目光,天晚风起,“有的人,看似一朵梨花,其实污秽不堪。”说着,又缓缓转过头来,发现寒浕仍是一脸从容淡漠,但寒浕时聪明人,王传风以为他一定是听懂了自己言下之意。 “前些日子那些流言,你一定也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吧?” 寒浕只微微抬眸看着王传风,虽不作言语,眸光幽深,其深意却能使人心领神会。 王传风则继续道:“我去了一趟莳花楼,从绿姨那里逼问出一些消息,她说……那是官家人,她得罪不起……往迎风头上泼脏水,你我,不过也是她利用的对象罢了,她的目的是迎风。我这样说,你应该很明白了吧?” “不用你说。” “嗯?” “我早已弄清楚了。” “什么?”见寒浕这般淡然的模样,王传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何还对迎风那样绝情!?”王传风坚持以为,雪迎风的死与寒浕脱不了干系,印象中的雪迎风分明是那般乐观开朗的一个人,就算遭此横祸,也不会轻易屈服,可他偏偏就在那段时期……变成了成天买醉,浑噩度日的人…… 如果一个人绝望了,哪怕就是小小的一个挫折,也能将其打入无底深渊。 当然王传风不知道,寒浕也才是在前两日,王传风与桓筱儿遇见后,才开始怀疑的。不过,寒浕也不打算作解释,他以为没必要,毕竟,这是自己与雪迎风之间的事,与王传风这个“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的事,不用你来管。” “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迎风在的时候呢?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忘了吧?那我来提醒你,那个时候,你在伤害他,你在害他流泪!” “我怎样对他,也是我的事。”再听王传风说下去,寒浕觉得自己就快控制不住火气,便不再理他,自顾离开了。尽管身后还传来阵阵骂声,他尽量不去听,不去想,他只知道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着,反复提醒着自己—— 那个人,是他的。 …… 世上有多少人被世俗围困,不断地折磨自己,折磨对方,却分开那日,或是失去那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陷入深潭。便是如此,悲剧的上演才从未停歇…… 倘若老天爷恩赐一个机会,愿用余生去爱。 世上有多少人这样祈愿?世人皆知“丝萝倚乔木,蒲草系磐石”,可又有多少人明白“比翼不连理,齐眉欠灵犀”…… 疏林晚鸦聒噪,寒浕在林外站了一会儿,似在思量着什么,良久,才又迈开步子,渐渐地,身形隐没在天色中…… …… 早春二月,绀香之时,乍暖还寒。春归风雨天,和着雏鸟拿捏不稳的初鸣。锦纶城偶尔还会飘下几场小雪,但再也遮不住海棠桃李芳菲前的新绿。梅花开过最后一遭,便兀自的谢了。一切开始变得明晰,便是一派朔风凛寒犹未尽,淑气阳生探翠微的景象。 锦纶城里,也开始渐渐有了生气。可那些失意的人,却迟迟难以回头。 城外的浅草山川,陌上青烟,弗若对花且酌酒,云随风去了无痕。陆秉文颓坐在挽君的坟前,眼下的乌青,可以看出他已经几晚未曾合过眼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陆秉文一直在挽君身边照顾着,几乎找遍了全锦纶最好的大夫,却也只能一天一天的看她憔悴下去。最后,他在挽君的床前守了两天两夜,看着她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不像雪迎风出事时那般的惊魂不定,瞬间天崩地裂之感,当时的陆秉文只有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像是裸露的伤口上,涂了一层蜂糖,渐渐的爬满了蚂蚁,一点点的开始向内不断的腐蚀,变得血肉模糊,直到露出森森的白骨。过程缓慢,可每一刻都如此致命。 陆秉文开始有些模糊了对挽君的感情,他知道自己没有爱上她,却还是心痛得无法自拔。或是对她的惋惜,或是愧疚,或是在雪迎风离开之后,又重复经历了如此痛彻心扉的死别。起初如此悠然自得的生活,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他着了一身素袍,因为身体较弱的原因,至今还添着过冬时的衣裳,头发略显凌乱的束着。坟头的纸钱早已变成了灰烬,只剩得零星一点还在苟延残喘。陆秉文带了一壶酒,在敬过挽君之后,便独自的喝了起来。他平日里几乎不喝酒,现在三两杯下肚,竟也没有醉意。 仓庚喈喈不休,寒木春华绸缪。陆秉文的脑子里浑然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呆上多久。 在他放在自己面前的杯盏被毫无征兆的踢翻的时候,虽然身体下意识的惊动了一下,可陆秉文还是神情木讷的坐在那,之后便又没有了任何反应。 直到他一把被人拎起,眼中映出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眼神在渐渐有了焦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穆翛宁了,大概从他出征之后,穆翛宁便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音讯。这或许是两人分别得最长的一段时间。 他知道穆翛宁早就回来了,可这段时期以来陆秉文一直守着挽君,并未抽身去找过他。陆秉文也很疑惑,为何这么久穆翛宁都未曾主动来找过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悲不自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见到他就好了。这一个月来,陆秉文都在一个人苦苦的挣扎,先是雪迎风,后来又是挽君,他只是勉强支撑着自己脆弱的神经,像是落在了无边无际大海之中,找不到求生的方向,只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不让自己沉下去罢了。 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我可以有依靠了。见到穆翛宁的第一眼,陆秉文心里便只有这样的想法。我至今承受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痛苦,终于有你可以帮我分担。这样想着,陆秉文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双手下意识的想去抱着穆翛宁。可原本卑微的希望,现在成了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被穆翛宁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阵强烈眩晕和痛感袭来,可穆翛宁依旧不依不饶的上前来,死死的抓着陆秉文的衣领,将他的上半身提起来悬在空中。陆秉文丝毫没有反抗的可能,他的体力明显有些透支,憔悴得像是随时都有昏过去。 可恍惚之间,还是瞧见了那人厌恶的神情,和肆意的谩骂。 “我好心好意的把挽君让给你,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穆翛宁的声音有些让人振聋发聩,淹没了所有其他的痕迹。 见陆秉文依旧没有反应,穆翛宁又抓着陆秉文的肩膀,将他拖到挽君的坟前,将他的脑袋按在离墓碑不到一寸的距离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对得起她吗?”穆翛宁依旧是气恨难消的语气。 悲不自胜,像是决堤一般,陆秉文眼角的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的滑落,涕泗交下。身体也在轻微了抽搐,可还是只换来了穆翛宁的唾骂,“懦夫。”丢下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 突然的脱力又让陆秉文倒在了地上,之前被穆翛宁触及的地方开始变得生疼。像是终于被击溃了一般,陆秉文蜷缩在挽君坟前,开始不顾一切的抱头痛哭,没有了力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可覆在眼前的衣袖,早已被浸湿揉乱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来阻止他,也没有人来安慰他。伤心的事来的太多太急,被挖成了空洞,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挣扎。 但现在陆秉文的心里也逐渐开始明晰,不用再去寻找方向,任由自己沉沦下去便是了。 陆秉文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里了,他还是有些神志不清,房间里围了不少人,进进出出,嘈杂一片。 似乎是在陆秉文晕倒后,被一直在寻找他的下人救了回来,那副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脸,着实把陆母吓了一大跳,一下请了四五个大夫,十几个佣人看着,人参,灵芝都毫不吝惜的往药里加,不到一个时辰,陆秉文也就醒了。 陆秉文只是身体虚了些,本不需要如此大的阵仗,醒来便看见眼前这杂乱的场景,心情不免烦躁起来。又想起之前穆翛宁的所作所为,又泛起无尽的苦楚。不想理会这般纷扰,便蒙上被子,倒头睡了。 醒时已是皓月当空,星辰灿烂。白天忙碌的下人都已散去了。透过窗户还可看见灯火,夜还未深。陆秉文现在依旧是体虚乏力,睡过之后,精神不见好转,反而脑袋愈加的昏沉,走几步路便还要停下来歇息一番。可顾不上身体的不适,陆秉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独自一人,出了尚书府。 “寒兄。”陆秉文目光的尽头,是在月下独酌的寒浕。孑然一身,坐在小亭之下,背对着月光。夜色朦胧了他的身形,墨色的长发披散而下,略显单薄的衣裳有些松垮,不经意间露出锁骨精致的轮廓。若是迎风看见了,大概会扑过去吧,陆秉文心里想到。 “何事?”寒浕淡淡的回应道,和往常一般,听不出任何感情。 “没什么,许久未见,突然想和你谈谈心。”说着,陆秉文走道寒浕的身边坐下,“其实我很久之前便想来找你了,可是又有些不敢,一直到今天,才敢过来。”陆秉文自顾自的说着。 “无非是关于他的事罢了,又有什么不敢的,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兄弟了。”难得寒浕会说出如此为他人着想的话,陆秉文也略微有些吃惊。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0节 “你还在想他吗?”陆秉文抬头望着天外的星辰,眼神飘的很远。 寒浕半晌没有答话,陆秉文也不在意,喝着寒浕的酒,自顾自的说道:“我还在想他,想到之前和他打过许多的赌,立下过许多的誓言,还有好多没有兑现;想起来他小时候,被你逼着练武的样子,每次我在的时候,他都在使眼色像我求救,还总抱怨你太严厉;想起来他和穆翛宁合起伙来骗你的样子,被识破了之后便开始满院子乱跑,怕你打他,可过不了多久又会自己过去乖乖的认错,怕你不理他;想起来他之前在我这借的书,一直都还没有归还,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翻开过。陆秉文的思绪和和他的目光一道,不知游走到哪一段光阴里去了。 寒浕静静的听着,看似波澜不惊,可陆秉文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寒浕的心头上划过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沉重而尖锐。但寒浕并不怪他,这只是对故人的悼念罢了,相反寒浕心里还有些感激陆秉文,这些日子以来,寒浕一直不敢去回忆过往种种,每每那些场景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寒浕的呼吸都像被凝固了一般,变得沉重而悲痛。眼下有人分担,竟好受了几分。可寒浕还是在暗自的嘲笑着自己,原来他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他都从未注意到。 “在消息传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愧疚,在自责,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连赎罪都没有胆量,”陆秉文说完猛灌了自己一口酒,寒浕没来得及制止,想来陆秉文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在为当初没留住雪迎风而后悔,“挽君也走了,我想我和穆翛宁大概也无法再见面了。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懦夫。陆秉文的开始有些梗咽,寒浕壶里的酒,快被他喝空了。 在此之后,陆秉文大多是写说些糊不清的胡言乱语,寒浕也没有心思去听,等他完全醉过 去之后,寒浕便谴人将他送回了尚书府。接着酒力,陆秉文或许可以睡个好觉,可寒浕,又是一夜无眠,在雪迎风走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宿醉过后,陆秉文却早早的便醒了,应该说是他逼着自己醒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即便是借着酒力,依旧压不下那份不安。 在吩咐下人过后,陆秉文牵了匹马出城而去。依旧有些头昏脑涨,不时便泛起一阵眩晕之感,可还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独自到了素清亭。 素清亭是白翟河旁一座不起眼的小亭,亭身斑驳,隐没在大河的拐角处。这亭本没有名字,只是陆秉文在偶然间发现了它。全亭素白,四周古木丛生,在绿影映照下泛着微微的白光,亭后清流潺潺而过,时而带来凉意沁人,便起了这个名字。 陆秉文轻轻拂去了石凳上的灰尘,迎着温和的阳光坐下,静静的等着那人的到来。 可直到阳光变得炙人刺眼,还是未等到那人的身影。 日过三竿之后,陆秉文的体力稍微有些透支,虽然温度有明显的上升,但额上却开始渗出涔涔的冷汗。他的心也开始渐渐的冷下去,开始有了退意。 正欲起身离去之时,才隐约在树荫深处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朝着自己走来。 “找我来干嘛?”穆翛宁还未卸下铠甲,想必是从军营中直接赶来的,一手握着剑柄,脸上还有两块不易察觉的淤青。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陆秉文的强忍着,隐去了自己不易察觉的虚弱。 “没什么好谈的,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穆翛宁还是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陆秉文的语气渐渐弱下来,像是在示好一般。 “还有什么误会,挽君是你害死的,迎风的事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迎风的事我是脱不了干系,挽君的死。我也不没有任何理由推脱。”陆秉文的眼光渐渐沉了下去。 “那不就是了,你找我来就是来听这些废话的吗?”穆翛宁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我们之间。原本不是这样的。”陆秉文耗费了不少的勇气,才抑制住堵在咽喉的梗咽。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口,心里的委屈泛了出来,随着血液,流经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你。你还想怎样,现在这种处境,难不成还要我每天笑嘻嘻的对着你吗?你是不是太自私了点?”穆翛宁不经大脑思考,便全部将嘴边的话吐了出来,可话刚说出口,穆翛宁便有些后悔。 昨日穆翛宁抛下陆秉文离开之后,他便开始反复的问自己,那样对陆秉文是不是太过残忍,太过不公,陆秉文那副惨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伤心欲绝的神情,确实也让他忍不住的心疼。他也曾担心陆秉文的安危,又返回查看,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便才安下心来。今晨收到尚书府下人的传话,下意识的想着立即去见他,可却因为军中事务一直耽搁到现在。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融雪之路 穆翛宁虽不像寒浕那般口不对心,但经昨天那么一出,让他现在好声好气的对陆秉文也是不太可能。更何况他现在把挽君的死全都归在陆秉文的身上,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原谅陆秉文,着实不是他一贯的风格。穆翛宁说话做事都是一根经到底,以至于他哪句话伤了陆秉文的心,哪句话寒了陆秉文的意,他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陆秉文的眼眸变得空洞而黯淡无光,“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就是如此自私,没心没肺之人。” 穆翛宁一时有些疑惑,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可他一向不善于表达,特别是对着陆秉文的时候,这么久以来,只要是和陆秉文的争辩穆翛宁从未赢过。他最终还是把陆秉文推下了深渊:“要是想发牢骚的话,你找错对象了,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见陆秉文不回话,穆翛宁叹了一口气,扔下一句“走了,”便转身离去。忽视了陆秉文的形容死灰。 树林里很静,只有穆翛宁冗重的铠甲随着他的步子,发出金属碰撞的冷音,他踩枯枝腐叶的婆娑声,偶尔远处的飞鸟声,再无其他。一切状况之外的声音都变得尖锐刺耳起来。 穆翛宁在听见水面传来短促的闷响时止住了脚步,立即转身过去,发现方才在亭中人已不见了踪影,心顿时凉下去大半截。 “秉文!!” 咆哮一般的怒吼,在他跑至岸边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一圈一圈向外淡开的涟漪。 不要。穆翛宁祈祷着。 没有任何多余的考虑,甚至未来得及脱下身上的铠甲,穆翛宁便窜身一头猛扎进水里,激起层层水花。 初春的河水依旧泛着凉意,白翟河的河水虽不湍急,但却深不见底,穆翛宁四下望去,根本没有陆秉文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祈求一般,可在昏暗的河水中摸索了许久,依旧没有陆秉文的踪迹。 穆翛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害怕,每一刻得希望都在被绝望所吞噬。你在哪,在哪。心里无数遍的呼喊着,却无法得到那人的回应。穆翛宁现在是真的开始后悔了,后悔对陆秉文的苛责与无情。像是被人在心口最薄弱的地方重重的击了一拳,外表看不出异端,里边却开始溃烂。 直到双手抱住了一个纤弱的身体,仿佛得到了救赎。 穆翛宁才意识到自己的铠甲是多大的束缚,几次想把陆秉文送上岸,却被冷重的铠甲拖拽着使不上力气。顺水漂流的许久,两人才停在一处浅礁上。 陆秉文此时已经昏迷不醒,穆翛宁跪在他的身边,一下又一下的按压着他的胸口,从未停止过祈祷。 连着几声孱弱的咳嗽,陆秉文终于恢复了神志。好像获救的人是自己一般,穆翛宁欣喜若狂,连忙将陆秉文揽在怀里,生怕又会失去他。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傻?”责备的话语里不乏关切与温柔,与方才的穆翛宁判若两人。 “你不该救我的。”陆秉文勉强的说道,羸弱的语气里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你在瞎说什么!”穆翛宁的语调又开始激烈起来,却又满是心疼,陆秉文这次触及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因为。因为。。。。。。” 山川飞鸟,青烟流水,万物生长,一切都有条不紊。 穆翛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秉文,“你。你说什么?!” “梅残玉靥香犹在,柳破金梢眼未开。东风和气满楼台。桃杏拆,宜唱喜春来。”开春时节,古人一首《春宴》,对于柳亸莺娇杏雨梨云,一片欣欣向荣之景的锦纶城来说,再贴切不过。 在早春南风轻抚的日子里,锦纶城也将迎来一大喜事。至少……在半个月以前,人们是这样期待的,寒桓两家,也是这般期待的…… 眼看三月十五将至,便是国公家世子与桓侍郎之女的大婚之日,这个消息早在上元节夜时便传得沸沸扬扬,可如今婚期将至,声势却渐渐小了下来…… 这便怪不得好听闲事的人们,开始胡乱猜测了。 …… “听说……那寒国公之子,寒浕,逃婚了?” “逃婚?这……这,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看,今儿个已经是三月十二了,那寒公子,可还没找到呢!” “啊?寒公子不见了?” “可不是嘛!早不见了!好像……寒桓两家的人,找了得有七八日了罢!” “还有这等事!?” “那是!不过也是,那寒国公之子,生得那般俊俏,惊为天人,且才华横溢,能文能武,比寒国公,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天下啊,怕是找不出比寒公子更优秀的人才了!依我看呐……定是那寒公子看不上桓筱儿……或是……” …… “那些人还说了什么?继续说啊!” “小……小姐……”丫鬟战战兢兢地,想来是什么难听的话,不敢再说下去,“不……不过是些闲人乱嚼舌根,小姐不必……不必在意……” “既然是乱嚼舌根,那你怕什么?说与我听听。”桓筱儿拉着一张脸,就好像隔着老远都能闻着臭鸡蛋那味儿似的,一双仿佛要将人千刀万剐的眸光,吓得丫鬟浑身直哆嗦。 就这样,说不在意才怪。丫鬟心里直打鼓,迫于压力,只得怯怯地如实道出,“他们说……说……或许是小姐的问题……” “什么问题?” 桓筱儿的意思,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说……怕是小姐模样长得丑……”听这话,桓筱儿的脸色已经铁青,可怜丫鬟说到后边儿,声音都在发抖,“或……或者……小姐……小姐有……有病……” “混账!” “小姐息怒!”听见拍案一声怒喝,丫鬟立马就给震得跪倒在地上,生怕桓筱儿迁怒与她。 桓筱儿似乎也察觉,自己这样易怒不妥,于是竭力平复下怒气又问道:“浕哥哥呢?还没有消息吗?” “还……还在找……” “还没有下落?”若让她不急,确实也是强人所难。身为一个女子,未婚夫在大婚将至时下落不明,这事情传出去了,难免落人口实,到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 人们当然不知,早在半月前春风料峭之时,城门下走过一个素衣装扮,斗篷罩面之人,随着云雀鸣歌的方向,踏上了融雪之路,向着消融远山去了。 …… 人们都知道寒公子消失了三年,留下未婚妻在锦纶城内,没少受非议。而寒桓两家的婚约却没有解除,到如今,也是真拖了整整三年。据闻,寒桓两家顾及女儿家的声誉,曾商议过解除婚约的事情,但似乎桓筱儿坚定不移,硬是要等寒浕回来,这才一拖再拖,可至今仍无半点寒浕的音讯…… 三年前淄郢王一案,纵然那时那般搅动风云的声势,沸沸扬扬,也早已淡出人们的生活,淹没在锦纶流淌不息的白翟河中。 淄郢王主导贩卖私盐一案证据确凿,其本人也畏罪自杀,这案子算是了了。皇帝甚至下了明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淄郢王的事情,若有人想为其翻案,便是难上加难。 可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即便千山万水困难重重,也一直暗中调查着。三年来,线索总是断断续续,这也是令寒浕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似乎在自己伸手所不能触及的暗处,有谁在故意设阻,又或是……巧合? 比如现在,据消息称,南方承平县岐阳镇知县似乎也卷进过私盐事件中,寒浕搜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立马便快马加鞭赶至岐阳镇去了。可到了那儿,竟又命运般的落了个空,只得到了一个消息,原来知县先他一步,已经告老还乡了。 又晚了一步。不知怎么的,这三年来总是出现如此状况。 寒浕打听到承平县知县老家在江南,于是,容不得片刻耽搁,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即刻驱马南下了…… …… 初夏的阳光承袭了春日的暖意,但也渐渐失去了他的温柔,蛰伏着一切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青石板路在日光下泛着微光,天地间一切都是如此明晰。 江南地处偏远,不比繁华之所,少一分喧闹,多一分平和悠远。 寒浕牵着马大街小巷转了好一阵,却是没个头绪,江南阙州,若他没听错的话,知县老家应是在此处。 可老是这般转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向不爱与人交谈的寒浕,也只好向人求助去了。 见着一个上街买菜的老婆婆,寻思着便走了上去,"这位婆婆,请问您可知道承平县知县张才良家住何处?据说,他便是这阙州的人。" "啊?……年轻人,你说啥?"老婆婆扯着嗓子问道,生怕人听不见似的,偏着头耳朵凑近了些,想是耳朵不太好使,没听见寒浕问了什么。 寒浕好不容易开次口,也不是一个愿意说第二遍的人,正想放弃转身离开,却在这时从旁凑上来一个人,此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看上去狡猾得很。 "嘿,这位爷,外地来的吧?打听消息?" 寒浕瞥了他一眼,本不愿搭理他,然转念一想,这种人虽不讨喜,但往往就是他们,知道的还不少。姑且,便稍稍点头应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初到江南 "嘿嘿,那您今儿个遇见我,算是遇对人了,"说着,那人咧嘴笑得愈发厉害,越看,越觉着猥琐,接着他有伸出食指比了一个"一"的手势,"一两银子,干我们这行儿的规矩,也不多要您的,只要您买了我这个消息,我给您指个去路,保准您到了那儿,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干脆利落,不用多费口舌,不得不说是寒浕最喜欢的,于是二话不说便扔给了那人一两银子。 "嘿呀!这位爷够爽快!"那人见着钱眼冒金光,握在手里用袖角檫拭了好几遍,才安心地将银子放进了袖袋里。 "你的消息呢?" "哎呀,这位爷您有所不知,阙州虽然不大,但这儿啊,有一座楼,名曰‘闻天阁’,日里那可是客来客往歌舞升平……" "我可不是为了那般烟柳之地,你若再胡说,小心你的舌头。" "诶诶诶,这位爷,咱好好说话啊,别动怒嘛!"见寒浕揪住自己领口,没有松开的意思,那人不敢再贫嘴,连忙道出事实,"那闻天阁啊,虽然表面上同一般酒楼无异,但实则……是个卖消息的地方啊!" 那人说的,最好是真话。 寒浕一路上时不时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若那人只是纯粹为了骗外地人的钱而胡编乱造的什么地方,误了他的大事,他或许会将这阙州翻个底儿朝天,也要将那人给揪出来。 可寒浕之所以会有如此担心,自然也是因为行了半日路,依旧没有个眉头。 照那人的说法,这个闻天阁所处之地乃烟柳风花,阙州虽地势较广,但也不至于寻了这么半天,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打听出来。况且…… “那家伙不是说什么天下第一楼?”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耍了,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若真如此,寒浕怕是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天下第一楼,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寒浕一边疑惑着,一边仍打算继续尝试,毕竟花了这么大工夫,他不想白费。 如此想着,便又拦下了一位路人,但不出所料,得到的答案却是千篇一律—— “闻天阁?没听说过……”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几乎都是一样徒劳,人们说—— “……好像没有这样的地方……” …… “混账!” 随着“啪”地一声脆响,是瓷碗碎裂的声响,也是茶馆老板心碎的声音…… “哎哟这位爷~您这好好的摔碗做什么呀~给您奉上的,可是我们这小店最上乘的茶具了啊……” “嚷嚷什么!”寒浕恨了老板一眼,没好气地往桌上扔了一袋银子,“够么?” 见钱眼冒金花,老板立马走上前来捧起金丝钱袋掂了一掂,霎时便咧嘴笑开了花,“够了,嘿嘿,够了,客官您随便儿砸,怎么泄气怎么砸!”说着,捧着钱袋便往回走,像是赶着去记上一笔账。 “等等。” “啊?”不料被寒浕给叫住,老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将钱袋揣进自己兜里,生怕寒浕反悔了似的。不过想来也是,毕竟寒浕扔出的数目,别说赔一套茶具了,就是买下他这家店都足矣,反悔,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老板哪里知道自己是瞎担心了,拿出去的钱岂有收回之理,这是寒大公子的道理。 寒浕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开门见山了—— “你知道闻天阁吗?” “闻……天阁?” 看老板像是在回忆的样子,寒浕以为有戏,刚燃起一丝希望,岂料又被一场倾盆大雨浇灭…… “没听说过。”老板摇了摇头。 一蹙眉间一缕愁,也不知是气还是忧。 不知道就算了……寒浕就这样想着,有些丧气地转身离去。 “客官慢走诶~下次再来啊~” 身后传来的吆喝声,寒浕只觉听着心烦意乱,恼怒得很。 若不是在即将到来的时刻遇见了转机,寒浕这人是不会相信“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就在他都试图放弃寻找闻天阁时,出了茶馆没几步,却在街头一个转角碰上了一位少年。 “哟~这位小爷,打听消息啊?” 又是一个消息贩子?心中不过波澜一瞬,转念便恢复了理智——骗钱的吧! 有了上次的教训,寒浕一见这种人,气便不打一处来。 “让开。”虽然气愤,但寒浕还没有闲到有空去教训这些游手好闲的痞子。 “这位小爷,哪儿来的火气啊?遇见我们这行儿的,可不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的方便么?” 方便?“呵,”寒浕冷哼一声,面如沉冰,恶寒侵人,“想骗钱,别骗到我头上,不然,我不敢保证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此言一出,少年果真浑身一凛,感觉全身汗毛一竖,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言语虽平常,但从寒浕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是那从寒冰地狱飘出来里的的冤魂厉鬼,令人胆颤。 “看来……是我的同行惹到大人物了啊……”少年强装镇定地扯起笑容,显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僵硬难看。 嗯? 见寒浕面露惑色,少年便继续解释道:“方才路过茶馆,听见这位爷在打听闻天楼,我便特地在此处等您呢。” “你知道?” “自然。” “真有此地?” “货真价实。” “……” “这位爷,您一定是在想,为何之前与我同行交易,他没告诉您闻天楼到底在哪儿,或者……他说他也不清楚……对吧?” “你知道我之前与谁交易过?你们是一伙儿的?” “可以这样说,但也不完全对。这只不过是我们这行的规矩罢了。有人打听消息,一个人就把活儿给独吞了,那多不厚道!总得给同行留口饭吃吧?” 听他这么说,寒浕算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没空听你们的规矩,你只要告诉我,闻天楼在哪儿,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行。实话告诉您,您之所以找不到闻天楼,是因为……” …… 自从碰见那少年之后,果然没费多少工夫,稍加打听,寒浕此刻便已置身一座五层高楼之下,飞檐齐天,楼如峻山,华色装潢,纵使白日百灯息眠,也在阳光映射下显得金碧辉煌。 垂花门上招牌耀眼——“雀羽楼”。 …… “您到处打听闻天楼,那哪里行得通呢?这名字,只有行内人才晓得哩!既是以风花雪月之地为掩护,那自然也得有个风花雪月之名啊!其实那楼吧,叫‘雀——羽——楼’。” …… “还真如他所言。”寒浕驻足楼下静望了一会儿,不知怎的竟在此时此刻回想起以前…… 那时穆翛宁在,陆秉文在,那个人……也在…… 那时,那地,如今忆起,不过莳花一眼流光。 多想无益,忆者伤情。 收拾好心绪,寒浕便进了楼去。 意料之内的,是姑娘们热情地招呼,寒浕向来不喜这种气氛。但今日也不恼,只当这些女人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按那少年所言,底楼青曼绫罗之中,有一位琴师,要找人,必先与他道一句话。 青曼绫罗……寒浕默念着,不用搜寻,转头一眼便一瞧见了中央的四方台,果然从进门便相随相伴的悠扬琴声,就是从其中传出。 寒浕放轻了步子,缓缓走近四方台,隔着蝉翼般轻扬的一层朦胧,依稀能见着绫罗中人的轮廓,好似皎月华光于湖中投下夜的影子。 “请问……此处,可是闻天阁?” “先生为何而来?” “闻天阁为何而生,我自为何而来。” “嗯……”琴师只轻应了一声,便再没再作任何回应。自顾垂眸抚琴,至始至终,琴声未断。 寒浕本欲再开口询问,不想才一张嘴,话未出口,只觉一股气迎面袭来,于是即刻一侧身,鬓前碎发扬起一缕细风。寻着琴音飘扬而去,转眼抬头一看,只见五楼西侧珠帘荡漾,仿佛还回旋着琴音,绕梁不散。 原来,他是在为自己指明去处。 “多谢。” 寒浕道了谢,径直便绕上木梯,往五楼去了。 …… 与下面几层想比,五楼较为空旷,自是人少的原因,厢房也不过只有三四间,如此大费周章单独建起一层,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层楼不简单。 况且,此处还弥漫这一股奇怪的香气,使人心神,有些难宁。 寒浕记着方才珠帘微漾的位置,西侧一角,拐过回廊,果真行至最里边,眼前便是一间厢房。只看外观,倒与平常厢房无异,不过稍加装饰,显得精致一些。但既为“闻天阁”,想必里面定是另有乾坤。 …… “那闻天阁的主人,是一位姑娘,小爷您去了,可得客气点儿,那姑娘,据说脾气有点儿大呢!” …… 想起少年的“好心嘱咐”,寒浕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还是没有直接冲了进去。 “请问姑娘,可是闻天阁的主人?” “先生既然都到这里来了,何必再明知故问呢?进来罢。” “打扰了。” 话音未落,寒浕便抬手推门而进,这才发现原来门只不过是虚掩着的。 “来者是客,无论目的为何,先生请坐。” 寒浕不喜观察人,一般人,他也看不进眼里,不过眼前这名女子,却令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倒不是因为她眉目如画的出尘容貌,而是她身负天下第一楼主人的名号,当然,这“天下第一楼”也只有行内人才知道。除此之外,便是她面前的红松镂花几案上,两杯银盏清酒。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棋逢对手 早已备好了酒,难不成她真有通天本事,预料了我的到来?寒浕心思不解,眉间细纹勾勒出怀疑的丝线,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眼前人捕捉到了。 “先生不必多虑,只是两杯酒而已,有什么值得费心呢?”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在闻天阁,便该如此。” 话虽这样说,但寒浕仍然没有卸下戒备,毕竟眼前这位女子,确实不同寻常,对其不可掉以轻心。 “在下前来,是为了向姑娘买一个消息。” “有谁来闻天阁,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呢?”见寒浕站在原地没有要落座的意思,她也就不勉强,自顾悠然品起酒来。 “多少,姑娘开个价罢。” “这得看,先生要的消息……值多少了。” “在下想打听一个人。” “何人?” “承平县岐阳镇的知县,张才良。” “张才良?” “在下只需要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寒浕此言之后,便是好一阵静默。 良久,终又听她开口道:“先生还是请回罢,这个消息,我没法卖。” “为何?”连闻天阁都是这种反应,寒浕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张才良这人有问题,他突然告老还乡,更不简单。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消息已经卖给别人了,再没有得到客人的结果回复之前,这个消息,不能再卖给其他任何人。” “你的意思是这笔交易,没可能了?” “对不住了。” …… 寒浕倒不在意被人给“请”了出来,虽然这一趟没有达到最初的目的,但也不算白来,至少让他知道了,与他同在一个地方的,还有其他人,为了一个或许相同的目的。是敌是友,却说不清。或许同这三年来一样,是那躲在暗处的一群人,不断地在阻挠他的那些人。 …… 从雀羽楼出来,已是黄昏时刻。一晃又是一天,这阙州他都差不多走了一半,若再继续寻下去,应该不久便能打听到了吧。如此想着,寒浕决定先在此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身后便是住处,虽然刚被人“请”出来,但他若是作为一名普通客人,想来也没什么不妥,如此便打算转身回去,岂料抬眼之间,竟被街道对面的一个孩童吸引了目光。 这孩子看似三四岁的模样,从两个红绳系着的小辫儿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儿,蜷缩在一个卖包子的小摊旁边,灰头土脸的,盯着大白包子眼珠子骨碌转,不停舔着小嘴儿,想是饿坏了。 见着此情此景,寒浕不由得厌恶地瞪了小贩一眼,如此一个可怜的小孩儿蹲在旁边,他也不肯施舍一个包子,这种铁石心肠钻钱眼儿里去的人,着实太可恶了。因此,寒浕偏不就近上前去买他的包子,转而走向街道另一头的一家烧饼摊,买了两个烧饼又往回走到小女孩儿身边。 果然是饿坏了……寒浕心想,看着小女孩儿一手抓过烧饼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起来,想她这年纪的孩子,通常来说都会怕生,可她现在,好像眼里除了烧饼,便再看不见其他了。 不知怎的,见小女孩儿吃得香,心底竟淌过一股莫名的暖流,使自己不忍打扰她,便静静看着她吃完。寒浕自己也没有发觉,他从未有过如此耐性。 “好吃吗?” 摊开脏兮兮的小手,如今只剩下烧饼残渣,小女孩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有张陌生的面孔,出于害怕得本能反应,小女孩儿一撇嘴,亮晶晶的水花涌上眼眶,眼见就快“哇”地一下哭起来…… 寒浕以为自己将要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正有些慌乱,不料小女孩儿嘴巴一张,竟自己给收住了,没哭出来。 寒浕都不怎么爱与人打交道,更别说应付小孩子,庆幸着松了口气,这时又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 “好……好……还……吃……” 寒浕微愣,转瞬却明白了这个咿呀学语的小女孩儿,说的是何意。 “看你年纪虽小,没想到挺能吃啊,”寒浕轻笑道,竟起身牵起了小女孩儿的手,“走吧。” 寒浕自然没有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小女孩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寒浕的好意,乖乖地伸手握住寒浕随他去了。 …… 这小孩儿牙口都未长全,却出奇地能吃,一条街下来,她的嘴巴就没停过,也不挑食,有啥吃啥,也不知是饿慌了,还是天生能吃。 这一轮吃下来,看得寒浕是目瞪口呆,摸一摸她的肚子,果真已经圆鼓鼓地鼓成一个球了。 寒浕不过走神片刻,这小东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麦芽糖便开始舔起来…… “诶~~” 一不留神,麦芽糖就飞走了…… “糖……糖……”小东西眼见到嘴的甜甜飞走了,一下就着急了,连忙挥舞着小手,奈何头顶过不了寒浕的腿,任她如何乱跳乱舞,还是没办法够到。 “糖……糖……呜……” 小孩儿的拿手好戏无非就是哭,可当然寒浕是绝对不许这种事发生的,一个回手赶紧将麦芽糖塞进小孩儿嘴里…… 趁她吧唧嘴巴没时间哭,寒浕便开始教育起来,“你不能这样无节制地吃,你这肚子就那么大点儿,装得下吗?” 显然小东西根本将寒浕的话当耳边风,全身心地都沉浸在“小甜甜”里了。 被无视了?寒浕一怔,这还是头一次他说话,被人给忽略了……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他倒是一脸镇定地,想出了一个法子…… “再吃下去,你的肚子会炸开……” 此言一出,小东西果然给吓得走不动道儿了,一愣一愣地盯着麦芽糖,舍不得丢又害怕继续吃。 小孩子,讲道理她听不明白,就得靠又哄又骗,谁都是如此过来的。 寒浕这人难相处,哪怕是对一脸纯良的小孩儿,哄是自然不会了,但骗,还是有一手的……或许是……从前应付雪迎风时练出来的? 雪迎风—— 这三个字似乎早已随风远去,或长埋于深雪之下,或消散于云天之巅…… 这三年来,总是不经意间便想起那人的音容。看着甜食,会想到吃糖便会恶心的小狐狸;看见十月飘雪,又会想起那个动听的名字;见着红梅,便会勾起曾经那幅剑舞梅的画面,如画如仙,不似人间…… “一……一……” 一眼恍惚,仿佛陷入了明净的远空,星辰忽闪,点亮着从前。若不是小东西突然咿咿呀呀的喊声,恐怕他将驻足于此,与漫漫长夜相伴一宿。 袖角一阵拉扯,寒浕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小东西高高仰着头,拧巴着个脸,像是在哀求着他什么…… “什么?” “一……一……一……” “什么一?”在寒浕听来,小东西就像是在喊着“一”。 然而事实当然不是如此。皱着眉头使劲儿听了半天,寒浕才终于听出了调子…… “一……一……咦……家……里……” “咦?家里?”一阵连猜带蒙,寒浕倏地恍然大悟,“你是说姨娘?你住在你姨娘家里?你要回去?” “姨……姨……回……回家……”小东西仍旧仰着脑袋,抓住寒浕的袖角死死不放手,一脸赖上他的样子,生怕他跑了似的。 寒浕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果真是世事无常啊,万万没想到,寒大公子也会有束手无策的这一天,并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如今的自己,竟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说出去谁信?连寒浕自己都不敢相信。要说照顾人,他是不会的,只是不晓得,从前陪在那只常常喝得烂醉的狐狸身边时,算不算照顾。 本来打算今日早些歇息好生养精蓄锐,岂料碰上这档子事,如今看来也无法脱手了,他尽管再冷血无情,也不可能将这个小东西丢在街上,再说她既有家却不得回,想必是迷路,或是走丢……如此,寒浕也放心不下…… “你家住哪里,你可清楚?” “家……家……哪里……那里,那里……” 好吧,问了也是白问。寒浕觉得自己算是遇上对手了,万万没想到,堂堂寒大公子远在他乡,竟在某日栽一小屁孩儿手上。 正准备放弃,打算挨家挨户地找找看,不想小东西关键时刻终于道出了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大……大……楼……后……后边儿……” “大——楼后边儿?”寒浕费力理解着小东西说的话,稍加思量,便定出了方向。小东西所说的大楼,应该就是雀羽楼…… 寒浕牵着小东西往回走,准备从方才经过的一条小巷子绕到雀羽楼后面去。 此时万家灯火已通亮,在百花灯的点缀下,雀羽楼显得愈发绚烂,便如婷婷仙子玉立城中,又似朝阳红火,于深蓝洒下明媚华光。 接近雀羽楼时,抬眼之间一个人影晃过,一抹素色覆上眼眸。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那人恰好与寒浕四目相视,不过短短一眼,便没入了雀羽楼的五光十色之中。 奇怪——那人影只给寒浕留下此般莫名其妙的感觉。虽只有一瞬,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可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 “走……走……了……走了……” 耽误一会儿的时间,小东西便急了,用力地摇晃着寒浕的手臂,虽然晃不动。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偶闻取梅 “嗯,行,走吧。” 寒浕看得出来小东西是真着急了,毕竟才这么大点儿,离开大人久了,无论是被多开心的事情吸引了注意,终究是会感受到恐惧。寒浕也担心半路上她哇哇号啕起来,便干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加快了步子。 小东西一路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记忆中与家相似的东西。 “怎么样?小东西,有没有哪里看着熟悉的?” “呜……” 意料之中的甩脑袋。不知跨过了几道街,穿过了几条巷子,寻过了几户人家,无论寒浕问什么,小东西一路上除了甩脑袋,就只会咿呀哇呀…… 寒浕甚至不禁开始怀疑,这小东西到底认不认得小姨家长什么样…… 或许,就得这么抱着她,瞎转悠一整夜了吧…… 寒浕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想着实在不行明个儿一早报官去,虽然一些地方官府办事儿向来不怎么靠谱儿,但寒浕以为只要摆明自己的身份,他们应该没胆子对自己交代的事情掉以轻心。 “咝……”耳朵突然被人一捏,下一秒,寒浕便黑脸了,“小东西,你做什么?”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1节 “家……家……回来……一……姨……” “嗯?到了?”谢天谢地…… 寒浕终于松了口气,以为即将摆脱一个包袱,却不想接下来会又遇见……怎样出其不意的变故…… 小东西到了自家门口便按捺不住了,努力扭动着身子从寒浕欲从怀中挣脱,寒浕也巴不得快点儿脱手,将她放下后便转身离开。 然刚走出十来步,岂料一声刺耳的哭号遽然升起,划破死寂。 “小东西!?”寒浕一下便听出了小东西的声音,这般刺痛人心,得是害怕到何种地步…… 可小东西不过才离开他这么一会儿,能出什么事? 当寒浕还未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他已置身院中,眼前的场面已经说明了一切。 二话不说,寒浕两三步冲到小东西身边,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不让她再看见眼前横尸地上,血肉模糊的惨状…… 若他猜得不错,血泊中冰冷的尸体,多半便是小东西的姨娘。 现在寒浕差不多猜出了个七八分,有家可归的小东西,为何会流落街头。想必,是被她的姨娘给送出去避难的。 或许小东西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罢,或许她只知道,自己怎么叫也叫不醒姨娘,以为自己被姨娘讨厌了,所以才嚎啕大哭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小东西继续留在这里。 也不管小东西愿不愿意,寒意抱起她便快速离开了此地。 “呜……哇……一……不要了……不要我了……爹……爹爹……” “小东西,别哭了……”寒浕一手抱着小东西,一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他从未正经尝试过安慰别人。 虽然嘴上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但事情,他却是决意要做的。小东西的姨娘,显然是被人所害,这背后的凶手,他一定要找出来。即便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千头万绪难理清,被各种烦心事缠身,但寒浕依然决定插手此事。 这会儿,小东西一个劲儿地喊爹,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小东西,你还记得清楚自己家住哪儿吗?”将小东西带在身边也不方便,寒浕以为尽早把她送回去,顺便告知小东西家里人她姨娘的事…… 这回,小东西倒是磕磕巴巴地说出了一两句有用的话—— “乐……呜乐……安……” “乐安?” …… 取了马,寒浕不眠不休地连夜往城外,若他没搞错的话,小东西口中的“乐安”,应是就是阙州城外的乐安乡。 近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寒浕不由自主地多想了想。虽然看似两方天差地远,遇见小东西也是偶然,自然碰上一件杀人案也是…… “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难道……老天在向我暗示什么?……”寒浕心念着,骅骝疾如风,不出一个时辰,便已经进了乐安乡界。 又随着小东西胡乱的瞎指挥,几经周折,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寒浕找到了那棵所谓的—— “大树”。 大——树——? 寒浕只觉心底一股悲伤的翻涌成河,忽而又觉得头疼得厉害,不知是心累,还是染了风寒……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初夏夜晚…… 如果非要深究,那也没错,对于小东西而言,一颗与人齐高的橘树也算是庞然大物。不怪她乱说,害他奔着参天大树去,白白兜了几大圈子。 或许是自己多虑,但经过不久前的教训,寒浕是不敢再放手让小东西一个人,至少得让他亲手,把小东西平平安安地交到她父亲手里。 如此想着,便抱着小东西下马前去敲门。 可抬手刚刚一碰着门,只听“吱呀”一声怪瘆人的声响,门便打开了。 看来……是没锁…… “可这大半夜的,为何不锁门?”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寒浕留了个心眼儿,透过半敞开的门先朝里边儿望了望,此时已是四更天,家家户户都黑灯瞎火的…… 除了黑夜,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死寂,什么也听不见。 可唯有一种颜色,鲜艳而刺眼,就连皎洁月光,也沾染上浑浊。 …… 寒浕怔怔地立在原地,身体产生了片刻的僵硬。 半晌,他默不作声的抱着小东西回到了马上,好在……她早已睡得香甜……估计是哭得累了,毕竟小孩子着实没多少气力,撑不了多久。 翌日清晨,寒浕早早地便开始收拾行李了,而此时的小东西,还缩在被子里,怕是正在享受美梦。听她不时吧嗒嘴巴,想是梦到什么美味了。 而寒浕呢,却是整夜没睡。没人知道他将小东西送到邻镇,安顿在客栈后又向乐安乡小东西的家往返了一次。 可在那之后,他的心便像是被千斤巨石压迫,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命运难以破解?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深夜那时,在狂风中策马疾驰的寒浕,已经无力去思考。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看过的画像,而被人乱刀砍死在家中的,小东西的父亲,正是那画像上的—— 承平县知县,张才良。 …… “公子……公子……” 一大清早,来敲门的自然不会是店小二。寒浕轻手轻脚地上前去,开门的瞬间却抬手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 “嘘——小点儿声,孩子还睡着。”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少年,接着寒浕的消息,迅速从阙州城赶了过来。这也不奇怪,寒浕这三年来只得在暗中调查淄郢王一案,上得瞒着皇帝,下得防着“闲杂人等”,也不能与家中有过多联系,一个人势单力薄,定是办不成事的,多少在外得有帮手,分布各地的,自然也有他的眼线。 “公子……那……您要小的将那孩子安顿到何处?” 这个问题,寒浕早已经过了一番思量。 “带她去鼓州……” “是。” …… 如今张才良已死,又一线索中断,同以前一样。因此,寒浕也没有多意外,只不过这一次遇见了小东西,却令他的心有些恻动。毕竟死的人是她的父亲,受牵连惨死的,是她的姨娘。这一次在寒浕眼前逝去的生命,不仅仅是断了的线索那么简单,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的死,牵动了他的心。 现在看来,杀害张才良与小东西的姨娘的凶手,十有八九便是与自己作对,一直以来潜伏在暗处的敌人。他们已经达成目的,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掀风浪。寒浕以为自己必须尽快找到下一条线索,不可在阙州多做耽搁。 于是,待少年将小东西抱走之后,寒浕也尽快收拾好行李,出门去了…… 翌日清晨,新日初上,夏木正荫。寒浕早早的就起了身,牵了马,打算回去。走时不舍的在酒楼的招牌下流连几许。 青衣凉笠,行走在白溪镇凹凸不平的石砖路上,良驹脚底的马蹄铁发出清脆的响声。白溪镇的小路沿着交错纵横的河道,连着数不清的石桥,全都隐没在乔木的树荫里。 偶尔在街头巷尾嬉闹的孩童,口中念着含糊不清的歌谣,互相争夺着为数不多的可口点心。其中一个稍胖的大个子的孩子一把将所有的点心抢了去,惹得其他的孩童一个劲的在他身后紧不舍。忽然那个大个子的孩子站定在一处石阶上,双手拼命的向上高举着,转身对身后追来的孩童,趾高气昂说道:“苏哥哥说了,谁能背下取梅调,着点心就奖励给谁,所以这全部都是我的。” “切,取梅调我们早就背下来,苏哥哥明明说让大家分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霸占。”其中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反驳道。 “就是,就是。”其他孩子跟着附和道。 “我……我才不信,你……你们倒是背啊!”大个子的男孩看起来有些心虚,但依旧不想把到嘴边的美食拱手想让。 “亭台雪,寒冬藏;梅花饮,三酌香;落曲吟,玉山央;步虚痕,千絮扬……”几个孩童牙牙学语的念着,每个人看起来竟如此的认真。 寒浕牵着马,从孩童们的身后走过,“取梅调……和那酒楼的名字一样……”寒浕心里暗自想着,不带一丝波澜。 “照水头,游龙影,惆怅客,是清狂。” “怎么样,快把点心给我们。” “不给!就不给!” ……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久别重逢 孩童们又开始互相争夺起来。 寒浕却在他们身后猛然定住,“照水头,游龙影……取……取梅调……”寒浕痴痴的念着,他不敢想,可脑海里那个人的身影,却还是不停的浮现,就如同三年来,每个无眠的夜晚一般,只是他始终看不到他的面容,只有一袭决绝的背影…… 寒浕身侧,那几个抢到点心的孩子已经耀武扬威的跑走了,留下那个大个子的男孩委屈的坐在石阶上,大哭起来。 寒浕走过去,底身蹲在男孩的一旁,温柔的声音敛去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说的取梅调,是谁教给你们的?” 那男孩也不理他,继续放肆的哭着。 寒浕看上去有些无奈,他一向不太擅长对付小孩子,从随身的行李里拿出了一点干粮,递到了男孩面前。 那孩子立即停止了的哭泣,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寒浕手里的吃的,又偶尔看看寒浕。 “你喜欢就吃吧。”寒浕轻声说道。 “可我喜欢吃栗子糕。”那孩子眼神纯良无害的盯着寒浕,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得寸进尺。 寒浕的脸上一瞬又布满了黑线,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去给你买。” “不行,先买,再回答。”男孩嘟着嘴回答道。 …… 寒浕似乎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只有应那孩子的要求。 由那孩子领着,寒浕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往回走。 “取梅楼……又是这儿吗?”寒浕自言自语的说着,有一瞬间的出神。 “你站着干嘛,快进去啊!”那孩子在寒浕身后推搡着。 “哦……” “老板,来两斤栗子糕。”那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对着掌柜吆喝着。 ……这孩子人虽小,野心倒还不小,寒浕暗自想着。 “这位小爷,您……您确定是两斤……吗?”连掌柜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说多少就多少吧。”说着寒浕给了掌柜两锭银子。 掌柜拿了银子,有些无奈的去吩咐厨房。 寒浕选了一处坐下,沉默了半晌,又对着那孩子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恩……我就告诉你吧,”眼看着那男孩要开口,却又被打断了,“啊!栗子糕。”那男孩大声的叫到,眼里似乎还闪着星星。 寒浕又无奈的将气憋了下去,那男孩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着,还口齿不清的对着一旁上菜的小儿说道:“这两盘留下,其他的帮我包起来,我要带给孝行他们。” 寒浕听着他说的话,又突然想起来方才在小巷子里的那一幕,不知从哪来了兴致,“你说的孝行,是不是就是方才在巷子里抢你东西的人。” “是啊,怎么了。”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去,那孩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寒浕怕他噎着,倒了杯清茶放在他一旁。 “他们把你的东西抢了,你怎么还顾着他们?” “因为苏哥哥说了,要温恭自虚,要……要诚身为道,还要……还要什么来着,对了,还要同甘共苦,苏哥哥说过他最讨厌不顾朋友的人了。”那小胖子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那看来你是很尊敬你这个苏哥哥了?” “那当然,我最最喜欢他了,”男孩扬着他的小胖脸,满是自豪的对着寒浕说道,“对了,取梅调也是他教我们的,只是……只是我现在还不懂讲的是什么,苏哥哥给我们讲的时候,我去厨房偷吃的去了。”小脸马上又变得委屈起来。 “那你说的苏哥哥现在在哪?”寒浕追问道。 “他就在这里啊,这就是他家。” 听罢此言,寒浕便立马起了身,“你去哪?”那孩子问道,“苏哥哥住的地方是不让进的,我们也只有苏哥哥偶尔出来的时候才能见到他。”这孩子倒也是十分聪明。 寒浕听了此言,犹疑片刻,便终头也不回的走了。 …… 寒浕瞪上了取梅楼的最高处,在楼后的西侧,俨然是一座大户人家的院落,亭台楼阁,山水画廊,院子各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巡逻的护院,和这朴素低调的小镇格格不入。 寒浕如同着了魔一般, 大费周章的选了一处隐蔽的院落,翻身而入。 像是有什么在指引一般。 一边躲避着护院,一边向着院落的深处前行。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院落的最西边。这里并不是没有死寂没有生气的院墙,最西处,连着湖泊。 还有一望无际的青荷。 此处却见不到任何的护院和家丁。 …… 寒浕眼前的木桥,连着青荷尽头的亭子,荷影摇曳,纱幔轻拂。中有一人,坐在小亭边,侧对着寒浕,不时用手拨弄着还未绽开的荷花。 纱幔模糊了那人的身影,只觉轻衣薄衫,惬意自得。 寒浕轻轻的走了过去,木桥之上,青荷之畔。 越走近,那人的身影便越发明晰,寒浕有些不敢想,可那份被他久久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不受控制泛上来,夹杂着眷恋与悲伤,懊悔与不舍,悸动与苦楚,失落与不安,希望与救赎…… “迎风……”他小心翼翼的唤道。 那人下意识的别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方才意犹未尽的笑意,映着满池的青光。一拢素衣,席地而坐,垂直的发随意的束在身后,鬓若流云,眉如画墨,面若桃花,目若秋波……这是就寒浕在梦里都不敢遇见的那个人,恍若隔世…… “迎风……”寒浕又轻唤了一声,声音颤抖得连他自己不敢相信。 可这一次,眼前那人的方才的颜容都已烟消云散,仿佛刚才那一刻不曾出现,眼里结上了霜雪,满是陌生。 寒浕不敢再开口,怕连这眼前的人都要消失了一般,小心翼翼。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寒浕眼前那人才缓缓开口:“公子,我这儿是私宅,不接待外来的客人,公子若是误入,便就此请回吧。” 寒浕仍是痴痴望着眼前的人,“迎风……你……” 未等寒浕说完,那人便又开口说道:“公子,在下名为苏清客,并不是公子口中所说的迎风。” “迎风,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与公子素未谋面,怎会认得。” “可是……” “还请这位公子不要再在这里无理取闹。”那人全程席地而坐,并未显露出任何要以礼相待的样子。 “为什么?迎风你知不知道,我念了你整整三年,你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 “我……”就在那人想要接话时,忽然从身后传来另一个人声,“清客,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从木桥的那头徐徐而来。待那女子走近,望了寒浕一眼,轻笑道:“不知道这里有客人,还恕我冒昧了。” “这位客人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夙沙你带他出去吧。”苏清客淡淡的说道。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寒浕依旧毫不妥协的逼问着。 之见苏清客别过头去不想再与他争辩,“你再不走,我就叫护院了。”只是完完全全将他当做陌生人。 “这位公子,看在我们也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您请走吧,这样下去着实对您没什么好处。”叫做夙沙的女人在一旁圆场到。 待她话毕,寒浕才看了那女人一眼,认出她便是之前闻天阁的阁主,但这倒也没太引起寒浕的注意。转头继续望向那个自称为苏清客的人,根本没在看他,像梦中那样决绝。 “是在下冒昧,许是公子和我朋友长得太过相似,在下才不小心弄错了,”寒浕忽然改了口,声音变得无比温柔,这却让苏清客有些动容,“方才情绪有些激动,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苏清客顿了片刻,才开口道:“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了,公子请回吧。” 寒浕作揖告辞,寒浕转身离开之后,苏清客才转过头来,望着他的背影,可表情却没有一丝起伏。 一旁的夙沙菁看着这一幕,嘴角却添上了一份笑意。 其实寒浕并未走远,刚出了院门,便又绕道取梅楼,订了一间上房住下了。 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呢,谁都有可能认错你,但是我绝对不会,你的样子,你的声音……苏是你娘的姓氏,清客就是梅花,你还想抵赖什么。意料之外,寒浕此时心里并没有过多的埋怨,反而是庆幸,那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却又隐隐藏着不安,他有些不明白雪迎风为什么不认他,方才也是因为这般的不解才选择了退让,却并没想过就此放弃。 直到入夜,寒浕还是一直心绪不宁,进过一番辗转反侧之后,理性终被压了下去。 寒浕趁着夜色又闯进了那户院子里,院落虽大,但却只有几处点了灯火,倒也不难找到苏清客所在之处。 之前唐唐的寒大公子,现在就想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的避开护院,又小心翼翼的查看着每间屋内的动静,最终还是在东南角的一侧,找到了苏清客的住处。 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屋内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你乖乖的别动。” 随后便是苏清客的声音,“你放我下来!” “说了别动,给我乖乖去榻上。” “我自己走!你放开!” ……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似梦非梦 “说什么傻话,今天我就在这,不走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听管家说我不在时候你的天天半夜起来,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等你睡了我再走。” “我哪有!” “管你有没有,今天你不许赖。” “我……” 猛然大门被推开,门外那人戾气袭人,目光快速的扫过屋内,只见苏清客被一个男人横抱着站在屋内,两人齐刷刷的望着寒浕。 寒浕此时的眼神仿佛是要杀人一般,死死的盯着抱着苏清客的人。 屋内两人满是惊讶的望着屋外的人,“你……你谁啊。”快要被寒浕眼神杀死的人开了口。寒浕理所当然的不会回答,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寒浕便已闯进屋内,一把夺过苏清客,狠狠的将那人推到在地上。 “你干什么!”说话的人是被他揽在怀里的苏清客。 “你又是在干什么。”寒浕冷冷的对着怀里的人说道。此前的温柔,已经完全不复存在。抱着苏清客的手愈发的收紧了。 苏清客也发觉到这人的力道,对着他喝道:“你放开我!” “你跟我走!”说着寒浕便架着苏清客往外走。 “你放开!”苏清客依旧挣扎着,见这人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苏清客便狠狠的在这人肩膀上咬了下去。 压抑着吃痛的低吟,寒浕的手却愈发的用力起来。 咬了许久也不见这人放手,苏清客便也松了口,转头望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柳凡!” 柳凡反应也算快,虽然刚刚那下太过用力,让他有些发懵,苏清客话音刚落,柳凡便已上前和寒浕争夺起来。 柳凡力气不小,竟能与寒浕不分上下,着实也让寒浕吃了一惊。可似乎这人并不懂武功,只顾着一个劲的用着蛮力。 僵持了片刻,寒浕便被他扰烦了,另一只手抽出来,又一把将柳凡推开,不过这次似乎更加用力。柳凡连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想去扶着身后的桌椅,却连带着桌子一起倒下了。桌上的瓷瓶接连落下,碎了一地,夹杂着柳凡吃痛的声音。 “寒浕你不要太过分,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本事!”苏清客一边推搡的寒浕一边说道。 “你不是说我们素未谋面,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寒浕看着苏清客质问道,又将苏清客死死的扣在怀里。 苏清客听到此言,便立即为自己方才的冲动赶到后悔,一时乱了章法,又立马找到说辞,“是……是夙沙告诉我的。” “我也从未告诉过她我的名字。”寒浕开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一见面就和雪迎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他也不忍。 “我……我……” “承认对你而言,就这么难吗?”寒浕的脸几乎要贴上去。 “好!我承认,我就是雪迎风,你满意了吧!”苏清客愤愤的说道。 “是雪迎风就和我回去。”说着又拉着苏清客往外走。 苏清客也终于没了耐心,重重一掌,直直的劈在寒浕的右颈,疼痛之后便传来麻木,趁着寒浕脱力的间隙,猛地挣脱出来。向后几步退了几步,眼看就要跌坐下去,却被他身后的柳凡一把扶住。 “清客你没事吧。”柳凡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你呢?” 苏清客的声音又变得极其温柔,与方才和寒浕对峙的时候完全不同,每说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在寒浕的心头。 “我没……嘶——”柳凡刚要回答,却又被他吃痛的声音出卖了,去还是对苏清客说道:“我真没事,一点皮外伤很快就好了。” “让我看看伤哪了,”苏清客如此说着,头却偏向一边,狠狠的看着寒浕。 而寒浕的理智,也被苏清客一点一点磨得消失殆尽。 “你在这装模作样的是要给谁看!”寒浕对着苏清客吼道,可话才刚出口,寒浕便开始后悔了,可他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无法挽回。 苏清客给柳凡查看手臂上伤口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却又马上继续起来。 “流血了,伤口有些深,待会我去把大夫叫来。”苏清客轻声对柳凡说道,随手扯下一缕衣衫,替柳凡包扎起来,“先临时处理一下。” 寒浕在一旁看着,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现在心头的伤,绝不比柳凡的情,可那人却毫不在意。 “你……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寒浕逼着自己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苏清客云淡风轻的说道。 “迎风……我……我不相信,你怎么……”寒浕的声音带着颤抖,虽然他早已有了准备,可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你怎么,会爱上别人…… “有什么不相信的,在你眼里,我不一直都是这种人吗?”苏清客的话里满是无情和嘲讽。 寒浕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原来雪迎风对他的愧疚,对他的回心转意,对他的切肤思念,这三年来他所有的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一概不知。 雪迎风对寒浕的记忆里,或许只存留着他的无情。 “迎风,其实我……”寒浕的语气温和下来,他心中是有多想向他解释清楚这一切,多想让他回到他身边。 “不要在叫我雪迎风,雪迎风早就已经死了。” “迎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寒浕从未有过的姿态,“你听我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你拿什么来和我解释,你以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难道还有假?” “可是我已经……”寒浕还是继续坚持着,却又再一次被打断。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这次才发现屋外的护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这里包围起来了。 “我说你们也太慢了吧。”柳凡抱怨道。 “管家,把这个不速之客轰出去。”苏清客的话里不带一丝情面。 “你若不跟我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寒浕根本没把屋外的人放在眼里。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走。” 寒浕怔怔的听着,他的心就快被那人刺激到麻木。 “这位公子,请吧。”一旁的管家上前来对着寒浕说道。寒浕并未马上做出反应。 “没听见我家公子的话吗,您继续赖在这儿不太好吧,还是真的要让我们把您‘请’出去。”管家掐着一副烟嗓,怪声怪气的说道。 寒浕自知自己僵持不下,便只有不甘的拂袖而去。 “走好,不送。”管家对着寒浕的背影喊道。 …… 寒浕走后,屋外的护院也尽数散去,只留得苏清客和柳凡两人,苏清客颓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清客……”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苏清客无力的说道。 柳凡也不知如何现下是好,便只有应了苏清客的要求,独自的走了出去。 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屋内那人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 回到客栈,寒浕坐在桌边,紧紧的捏着拳头,毫无预兆的重拳下去,便立即传出木头断裂的声音,和这寒浕手上立即显出的红肿,都为丝毫引起他的注意。 脑子里满是那个人的音容,挥之不去。 就这样,一直到了天明。 夏日天亮的颇早,在酒楼还未开张之时,寒浕便独自踏着晨曦走了。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再回来接你。 …… 正要出白溪镇时,寒浕望见一袭身影想着镇里走去,并非寒浕想留意他,之时他的打扮太过与众不同,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一手牵着一头毛驴,一袭白衣曳至脚踝,却穿着一双草鞋,带着偌大的斗笠,随口还哼着小曲儿,在人群中招摇过市,那人身旁不时也有些人指指点点。 寒浕便也只看了一眼,打算继续赶路。但那人和寒浕擦身而过时,寒浕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伯庸。”寒浕转身向那人喊道。 “啊?谁叫我?”那人转身问道,视线搜寻了片刻后落在了寒浕身上,“是你吗?你谁啊?” “我是……”寒浕正想解释,伯庸却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迎风之前喜欢的那个小白脸,叫什么来着,叫寒……寒……” 伯庸寒了半天也没有寒出个所以然来,“寒浕”寒浕无奈的解释道,“你怎么在这?”寒浕不解的问道。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呢。” “你是来找迎风的吗?”寒浕连着问道。 “是啊,”伯庸老实的说道,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迎风他在这?” “迎风他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人追杀过?有没有生过病?”寒浕接连问道。 不紧没有回答,还抛出这么多问题,这个人真的好烦,伯庸暗自想到,“我就一年来两次给他看看腿,我哪知道那么多。”伯庸不耐烦的说道。 “迎风的腿怎么了?”寒浕担心的问道。 “你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伯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没……没什么大事,都是小病,小病。”说着还连忙点头肯定自己的答案。 “你老实告诉我,迎风他到底怎么了?”寒浕不依不舍的追问着。 “好了好了,告诉你,告诉你,烦死了。”伯庸是一个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人,“迎风他当初为了先救你,一直让毒浸入了骨髓筋脉,落下了残疾,我现在每年都要来帮他驱毒,不然有得他受的。”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口是心非 “什么意思,为了救我?” “是啊,就是你当初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本来不想管你的,迎风他求了我好久,我才答应他的,还说什么你要是死了,他也不活了,哎——”伯庸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寒浕听闻伯庸此言,立马翻身上了马,往回走去。 “喂——招呼不打一声就走吗?”伯庸看着寒浕的离去的身影满是不屑,“什么人啊,谢谢都不说一声,当初迎风喜欢你真是瞎了眼。” …… 寒浕一路驱马回到了取梅楼前,那府上的护院似乎又比昨日多了许多,寒浕绕过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站在了雪迎风的屋前,这里倒没什么人迹。 此时寒浕却开始有些犹豫,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不知他们见面之后,会不会又如之前一般,冷言相向。 “愣着干嘛,进去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样,我的毛驴不比你的马慢吧。”伯庸从寒浕身旁走过,带着炫耀的语气。径直推门而入,寒浕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跟了进去。 “迎风。”伯庸唤道。 只见那人一身水绿的杉子,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书卷,静静的读着,就像一副画一般。 雪迎风循声望过来,先是满心欢喜,却又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你怎么又来了?” 伯庸指着自己疑惑问道“我?” 半晌才发现雪迎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身后,哦,是他啊,活该。伯庸幸灾乐祸道。 “我来看看你,”寒浕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雪迎风便立即望向伯庸,伯庸却也立马转头望向窗外。我才不知道那小子怎么知道的,伯庸自欺欺人到。 雪迎风也不再理他们,自顾自的低头看着书,一时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腿怎么样,我瞧瞧就知道了。”伯庸打破了沉寂,上前一把掀开雪迎风的杉子,雪迎风也被惊得大叫:“你干嘛!” “医腿啊,我还能干嘛。”伯庸一副纯良的样子。 “等会再看。”雪迎风压低了声音说道。 “为什么?”伯庸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你给我出去。” 寒浕也异常的听话,一声不吭的便就出去了。 “现在可以了吧。” “医吧医吧。”雪迎风看上去有些烦躁,“话说你怎么还是这一身打扮,去年给你做的衣服呢?” “最近蚊子多,我把它们挂起来当蚊帐了。” 雪迎风白了伯庸一眼,也不好与他争辩什么。 “怎么,嫌我丢人吗?”伯庸说着,开始施针。 “我怎么敢嫌弃你。得罪谁也……嘶——”话未说完,雪迎风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伯庸立马收齐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变得严肃起来:“怎么还和去年冬天一样?我嘱咐你的事你是不是根本没放在心上。”伯庸斥责道。 雪迎风却不答话,但额头上的汗珠却已经依稀可见。 “你再这么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伯庸重重的叹气道,“这次我不走了,直到把你这腿医好为止。” “随……随便你。”雪迎风从牙缝里硬挤出几声单调的音节。 伯庸看不下去他这忍痛的样子,“痛就叫出来,小心等会憋出内伤了。” 可雪迎风依旧不听劝,伯庸向窗外瞟了一眼,无奈的说道:“造孽啊,造孽。” …… 屋外的寒浕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拳,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寒浕听了去,心里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我欠他的这么多。 …… 半晌过后,伯庸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着寒浕说道:“行了,进来吧。” “谁让你叫他进来了!”喊话的自然是雪迎风,但也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寒浕走进屋内,望着雪迎风满头的汗珠,和涨红的脸颊,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过来。”伯庸对着说道。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2节 寒浕有些迟疑的走了过去,伯庸指着雪迎风腿说道:“就这,用力的帮他按按,我没说停不准停啊。” 寒浕走至雪迎风身旁蹲下,挽起袖子,正要触摸到雪迎风的那一刻,却被雪迎风硬生生的打开了。 “你干嘛?”伯庸质问道,“我这么舟车劳顿的,难道还想让我来?” “你去外边随便叫个人进来不就行了。”雪迎风说道,就像当寒浕不存在一般。 “没这功夫,施完针必须马上打通筋脉你懂不懂啊,延误一刻效果都不一样。” “少骗人了,以前怎么没这样!”雪迎风毫不退让道。 “你现在和以前一样吗?你要是能安分点我能有这么多事儿吗?”伯庸‘一本正经’的反驳道,“别理他,你按你的。”对着寒浕说道。 这次没等雪迎风来得及反驳,寒浕的双手早已覆了上去,雪迎风腿上无力,也没有办法挣脱,便悻悻的把头撇过去,不再理睬。寒浕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雪迎风终于没有了耐心,对着伯庸问道:“还要多久,差不多的行了吧。” 并未有人作答。抬头望去,伯庸已经用斗笠掩着面,坐在椅子上睡过去了,雪迎风看着这场景又是十分来气,用另一只脚踹了上去,“问你话呢。” “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从梦中惊醒的伯庸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滑稽,却并没有让雪迎风展露笑颜。 “还要多久啊?”雪迎风没好气的说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伯庸说着伸了个懒腰。 “已经巳时了。” “哦哦哦,好了好了,不用按了。” 寒浕听了话,也立刻收手,他的虎口,手腕,还有双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酸痛发麻,却还是忍着隐去了所有表面的痕迹,起身站在一旁。 伯庸望着寒浕,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点头称赞道:“你这儿小子看来还是不错,就留下来帮我打打下手吧。” “府上这么多下人,还不够你用吗?”雪迎风立刻打断他道。 “我就觉得他好使,你府上的下人不是笨手笨脚,就是容貌欠佳,用着不舒坦。”伯庸有理有据的说道。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不和你说,我和柳凡说去,他小子才是这里管事儿的。”伯庸起身向屋外走去,喃喃的说道:“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毒死他。” …… 伯庸走后,屋子里边就剩下寒浕和雪迎风两人,雪迎风依旧根本不看他,可寒浕却是死死的盯着雪迎风。 “你真有那么恨我吗?”寒浕轻声问道。 雪迎风不答。 “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但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可以弥补。”寒浕继续说着。 雪迎风依旧没有应声。 “你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到时候……” “够了,我不想听你再说了,出去。”雪迎风呵道。 寒浕的眼眸又暗下来一层,不舍的走了。 …… “伯庸,谢谢你,让我留下来。”寒浕从雪迎风房间里出来后,从下人那询问到了伯庸的住处。 “你还知道谢我,早干嘛去了。” “只是我不明白,你问什么要帮我?”寒浕不解的问道。 伯庸听闻此言,先是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迎风这几年,因为之前的变故,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有的时候,冷得像个冰块,有的时候十分暴躁,还有的时候,又很正常。我也是看你对迎风是真心的,才把你留下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 “柳凡!柳凡!” “来啦~来啦~”柳凡隔着门应道,三两下急急忙忙穿戴好便上前开门。柳凡是个生意人,成天东跑西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这午觉一睡便睡过头了。一觉醒来听见雪迎风的声音,迫不及待便迎上去了,“怎么了清客?是该吃饭了吗?”见着雪迎风的脸,总是不自觉地笑意盎然。 然这会儿,却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迎面压来,雪迎风面似沉冰,远空的霞云也变了色彩,像是黑脸渲染成的气氛。 这显然,雪迎风是生气了。柳凡一惊,说话都说不明朗了…… “怎……怎么……了清客?” “你干嘛答应让寒浕留下来?” 言语间满是质问,柳凡听出来了,无奈又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啊,是伯大哥让他留下来的啊……” “他让留就留吗?你才是这宅子的主人,你不允不就是了!” “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柳凡整个人身子一震,脖子猛地往后一缩,给人看了去…… “你怎么跟个王八似的!”雪迎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真不能怪我,”柳凡委屈得五官拧成一块儿,以为这绝对怪不得自己怂,“那是谁啊!伯大爷啊!他要留的人,我敢不允……他……他可是要毒死我啊!” “……” 雪迎风暗自叹了口气,送给柳凡一个鄙视眼神儿,像是在说:瞧你那怂样儿。而后,便没再说什么,一想到自己即将迎来水深火热的生活,便不由得心生悲凉。雪迎风以为除了自己,四个男人,没一个正经的,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儿?怕是十台戏都演不完…… “我不想让寒浕留在这里,以后,你得帮我。” “怎么帮?” “看我眼色行事。” “噢……”柳凡似懂非懂地,满脸懵懂又夹杂着点儿天真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得罪不起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雪迎风转身就走,下一秒身后传来柳凡迫切的渴望—— “清客~饭好了没啊?快饿死了~” 雪迎风忽然驻足,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转身过去只轻言道:“快好了。”眉眼婉转柔如水,笑似银铃引风醉—— 霞光落影风绵长,仿佛下一刻,那人将要将羽化登仙…… 他唇角笑意更深,回眸之间只留下一句—— “伯庸亲自下厨呢。” 如梦如幻,如痴如…… “什么!”犹如惊雷落在头顶,随后只听得“砰”地一声门响,空中回荡着柳凡匆忙的声音—— “那个迎风啊,你帮我给伯大哥说一声,我有急事出门了,晚饭别等我啦!” 雪迎风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柳凡慌忙逃跑的背影,轻言自语道:“伯庸会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 留伯庸一人享受了美味佳肴,昨夜倒也风平浪静,若有人以为侥幸逃过一劫,那就大错特错了。 “呵~天真。”哼着小曲儿,大清早起来伯庸一个人就开始摆弄碗筷。之后,便要一个一个地,去请那些大爷了…… “哎伯,伯大哥,不用不用,真不用了,我昨个儿在外边儿吃得太饱了,这会儿还没饿呢!” “骗谁你也骗不了我,任你昨个儿吃再多,今早也该饿了!” 不由得柳凡挣扎,伯庸一把将他摁到凳子上坐好,接着又准备去叫其他人…… 出门时猛地一回头,刚好对上蠢蠢欲动正欲逃走的柳凡…… “呵呵……呵呵……”一个笑得尴尬,一个笑得瘆人。 “后果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嗯?” “伯大爷,我保证不跑,您别毒我……”柳凡乖巧地坐了回去,埋头等着大伙儿来齐了开饭。 于是,伯大爷展开了欣慰的笑容。 “不,不是……你别拽我!你再逼我我跟你急啊!” “还想不想治腿了?都跟你说了吃了我做的饭对你身体有好处!你就是不听!别闹,听话。” “我……你……我不要……诶!” 不出所料的,雪迎风也被摁到了凳子上。 “迎风……”柳凡向雪迎风投去求助的目光,然雪迎风根本没空理他,只盯着桌上的几坨黑乎乎的东西,直犯恶心…… “这,这什么玩意儿!?” “如你所见。” “没关系,没关系迎风,可以不吃那个嘛,这不还有馒头嘛,吃馒头好了。”柳凡以为自己能够给予雪迎风几分安慰,没想到反遭到鄙视…… “呵,天真。” 雪迎风抄起一个大白馒头从中一掰,吓得柳凡一个惊叫向后倒去,摔得个人仰马翻…… 不行,我绝对不能吃!雪迎风一拍桌子愤愤地准备离开,果不其然被伯庸一句话给制住了—— “你若不吃,我就把你后园那个池子里的东西毒死光。” 这话吓得两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于是,伯大爷展开了和蔼的笑容。 “我不吃。” “你确定?”伯庸对付寒浕,根本无需多言。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寒浕,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 “意下如何?” “我去。” …… 四人齐桌,于是,伯大爷展开了慈祥的笑容。 “吃吧吃吧,大家别客气啊。” 没人想客气!三人几乎同时怨恨地萌发了心声。 “馒头里的,那个是蝗虫,”柳凡刚要下口,被伯庸这么一说,吓得抖了三抖,“补养强壮的,吃了好,多吃点儿。” “吃啊,光看着做什么。” “哦……好……好……”一口一个酥脆,看着柳凡扭曲的模样,觉得他仿佛是跨越了生命。 看柳凡吃得“香”,伯庸心情大好,又忙着往雪迎风碗里夹“菜”了,还一边津津乐道解释着:“这个啊,是松毛虫蛹,对身体可好了……” 不知怎么的,这一幕,却令雪迎风想起从前寒浕在府上时,雪母疼爱地给他们做红烧猪蹄儿……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寒浕,不想两人却正好对上。一瞬尴尬,雪迎风又赶紧垂下眼睑……可以控制自己的眼睛,却控制不了心。还是那双眼睛,幽如深潭,明似辰星,只不过曾经的静水,如今却起了一丝波澜。 若不是时隔已久,一切都已改变,又都已沉淀,或许……该是说一定,他一定会为了这一瞬期盼了多年的目光,而奋不顾身去抓住,去拥抱…… 可是现在,他必须忍耐。 谁都不再属于从前。 …… “那个……我吃得差不多了,今日还有笔大生意要谈呢,我就先走了啊~你们慢吃……呵呵,慢吃……” 话音刚落,“嗖”地一下,一阵风刮过去了。 接着,寒浕也放下了碗筷。 “怎么?你也有事?”伯庸一边往嘴里送虫子,一边斜眼瞄着寒浕。 但凡有关寒浕,雪迎风便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自顾地做着自己的事,哪怕是……专心致志地吃虫子,也不肯抬眼看寒浕一眼。 “我确实有事,要去一趟城东。” “城东啊,那你去找……”伯庸正欲说什么,却吃痛地“咝”一声,莫名其妙地看向一旁的雪迎风,只见他若无其事地……还在吃着虫子…… 伯庸一手悄悄放到桌下揉着自己别掐痛的大腿,一边佯装镇定对寒浕道:“那你快去吧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这态度转变得,怎么就那么令人感觉毛骨悚然呢?寒浕不解地皱了皱眉,无论怎样,正事要紧这话是对的,于是谢过伯庸的“热情款待”之后,便起身离开。 “别忘了快些回来给迎风换药啊!” 这话,寒浕却也是记在心里了。 “喂!你瞎说什么!?”这话,听得有人却急了。 “我没瞎说啊……”伯庸显得一脸真挚。 “换药你给我换不就得了!非得叫他吗?” “我不也有事要出去嘛。” “你能有什么事儿?每次来我这儿,哪次不是成天游手好闲,不是出去喝酒就是去找姑娘,逛完东市逛西市,你干过正经事儿么?” “你不就是我的正经事么?”伯庸一脸坏笑地向雪迎风凑近,却终究抵不过命运般地被一只柔软狐狸爪子扒住脸—— “滚一边儿去!” …… 时间不等人,近来这些“巧合”糅杂一起,让寒浕心里有些慌乱,一日不解,便没个快活。因此,快马加鞭,未过隅中,寒浕便到了雀羽楼。 这回二话不说,进楼就直奔夙沙菁去了。 不出所料,她果然在。 “寒公子?你怎么——?”夙沙菁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却是微愣,她似乎没料到,寒浕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如此鲁莽地就闯了进来。 “夙沙姑娘,寒浕今日前来叨扰,只为了一件事。” “噢?”听寒浕这么说,他的来意,夙沙菁却也是猜到了七八分,便就不慌不慢地,又拿起了案上的书。 “姑娘可还记得,前日姑娘与在下,没能做成的交易?” “嗯,记得。”夙沙菁一边应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缓缓翻了一页。 “张才良已经死了,不知姑娘可知否?” 不难听出寒浕言语之间有几分责怪之意,夙沙菁神色微变,手中的动作只顿了片刻,却也没怎么在意,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知道,又如何呢?” 寒浕也不是无聊到会做问责这种事情的人,他主张一切讲究效率,若是过去的事无法挽回,便应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既然是闻天阁的规矩,在下也没有理由说道,只不过,在下这里还有一桩买卖,不知夙沙姑娘愿不愿意接。” “实不相瞒,寒公子所说的买卖,令夙沙深感惶恐啊……” “夙沙姑娘才智过人,看来是已经猜出了在下的心思。那可还是否,还请姑娘给个明话。 “实在对不住啊寒公子,不是夙沙有意与公子作对,只是着实不凑巧,公子每次欲从夙沙这里获取的消息,却都是不可卖的。” “何出此言?” “客人的信息,不可泄露。到底是谁先公子一步买走了张才良的消息,还请寒公子另谋他法罢。” 既然如此,无需多言。从夙沙菁这里得到消息,寒浕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虽然接下来可能会走些弯路,麻烦许多,但他也不打算来硬的非要逼夙沙菁说出来。纵然以为与她没什么好说的,临走之时,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与迎风……是朋友么?” 听此言,夙沙菁轻扬了扬唇角,眸光微闪,“寒公子是说清客吧?不错,我与清客相识,至今已三年有余了。” “是吗……”寒浕也没什么话要说,不得不承认,夙沙菁与雪迎风关系亲密,他确实有些在意,不过比起夙沙菁,另外一个人,却更令他心烦意乱,“那……那个柳凡……也是吗?” “嗯,柳大哥比我还先认识清客呢。” 夙沙菁说得不以为意,殊不知给听者,却是重重一击。 “打扰了。” 寒浕离开后,夙沙菁终将书本放下,整个交谈中翻了四五页,她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轻叹一声,无奈喃喃道:“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么……” …… 寒浕一心想着赶时间,岂料快马加鞭回程途中,竟突遇变故。 远远地望见一身素朴蓝衣,瞧那打扮,寒浕心里一紧,连忙使马儿停下了。 翻身下马,寒浕就立在原地,那人会意,便向他快步走来…… “公子,有消息了。” “嗯?” ……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热烈消融 前日派人去调查张才良的事情,进展竟比预想中快了一些,据人回报,张才良曾经去过华州临海一带,在那儿还住过不短一段时间。据说……他有个朋友在那儿…… 此人或许是一条重要线索——寒浕心想着,一路上心绪难平。他其实是迫不及待希望第一时间赶往华洲一探究竟,毕竟曾经的经历多少令他有些后怕,哪一次不是晚了一步?他担心如若稍微耽搁一会儿,结果可能便又不尽人意…… 但是,比起任何事情,有一个人,却最是他心头牵挂着的…… …… 回到取梅楼时,正值日昳,寒浕不由得松了口气,庆幸没有耽搁太久,还赶得上给雪迎风换药的时间。 穿过取梅楼,进了院子寒浕就直奔雪迎风的住处去了。到了门口见房门虚掩着,寒浕便直接进去了。“迎风,我来给你换……” 见着一桌子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药水流了一地,寒浕一惊,连忙走到榻边,只见雪迎风侧躺在榻上,衣裳半遮半掩下露出一双白玉雕琢般修美的腿,尽管处于睡眠中,却仍紧锁着眉头,样子看起来像是经历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寒浕轻轻掀起雪迎风的衣裳,果然见其左腿上残留着药酒的痕迹…… “这家伙,怎么变得如此硬性子,非得要折磨自己……”寒浕此时,除了心疼,便再容不下其他事情。 雪迎风睡着了也好,寒浕心想,若是他醒着,多半不会乖乖地让自己上药。 可他腿上的伤痛有多厉害,却远远超出了寒浕想象。不过稍微碰到了一下,霎时就将雪迎风惊醒了。 “你做什么!” 醒来见到的一幕,着实他感觉有些羞耻,自己的一双腿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寒浕面前,肌肤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热。雪迎风第一反应就是挣脱,但慌忙之中没有注意力道,由于用力过度,腿伤又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令他不由得喊出了声。 见此状,寒浕干脆起身坐到榻边,双手将雪迎风的左腿锢住。 “你放开!” “听话,别动。” 雪迎风正欲挣扎,却听一声温柔入耳,只觉心头微微一颤,不知怎的,身体不停使唤了,真的,便不想再挣扎…… “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雪迎风觉得肌肤之亲有些别扭,可寒浕根本没有想着那些事,他只认真地埋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每个动作都极轻无比,生怕稍不留神就弄疼了他。 两相无言,渐渐地,雪迎风也看入了神,即使偶尔腿上传来一些疼痛,他似乎也感受不到了。从前他就容易这样,不知不觉地便陷入深湖,不知不觉地,眼里就只剩下那人的模样…… 原来,一切都已改变,一切,却又未曾改变。 …… 约摸轻轻细细地弄了有半个时辰,终于换好了药,直到寒浕起身收拾,雪迎风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目光别过头去,心中波澜荡漾难平,一边祈祷着寒浕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 事实上,寒浕确实没有发觉,就连雪迎风盯着他盯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察觉。谁让他全神贯注地都投入到上药去了呢…… “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你好生休息罢,我一回来便来看你。” 雪迎风没有回应,摆出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自顾躺下闭目养神了。 若是不在意,若真放得下,便不会这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寒浕连夜赶往华洲,经线子打探,也没费多少工夫就找上了张才良那位朋友。此人倒没什么背景,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寒浕调查过,这个人与贩卖私盐事件没有直接联系,唯一的关联,也就是张才良。并且,他对张才良参与贩卖私盐这件事似乎毫不知情,张才良之所以到他那儿住过一段时间,据他说,是为了避难。 “他说自己被仇家追杀,到我这儿多一阵子。” “他是何时来你这里的?” “差不多……一个月前……” …… 一月前,倒也与张才良辞官的时间刚好对得上。寒浕以为从张才良朋友这里应是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就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正想放弃时,不料那人却道出了一件事情…… …… 暮色时分,天空层层乌黑开始聚拢,过去整整一天一夜了,前日出去的寒浕和伯庸至今未归,两人到底有何事…… 雪迎风靠在窗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担心的,倏尔扬起一阵凉风,携一缕惬意划过叶隙,目光不由得为摇曳绿影所吸引,思绪又飘远了些…… 夏季炎热,雷雨来得也快,又猛烈。突然天空一阵闷雷打响,雪迎风一惊,此时风变得变得狂躁起来,一两滴雨水打在脸上,雪迎风赶紧将窗户关好,又躺回榻上去了。 没有与寒浕重逢之前,雪迎风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如今久别重逢,嘴上说着不想见他,想赶他走,但一日不见,自己整个人又不对劲了。食难下咽,柳凡送来的饭菜一直搁在屋里,动也没动过。雪迎风只觉整个人乏力得很,一躺下就不想动,只有脑子里,一幅幅画面不停地浮现,闪过…… 雷声不断,雨打窗纸噼里啪啦地作响,闷热之中,雪迎风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渐晚,夜幕吞噬了最后一缕霞光,灯火接连亮了起来,雨声未歇,反而愈发猛烈。 雪迎风只觉自己才眯了没多一会儿,此时朦胧之中听见有人敲门…… 断断续续的,似有似无,又像是幻听?雪迎风睡得昏沉,辨别不了真假,由于身心疲倦,便懒得去想,如此潜意识纠结了一会儿,不久又昏睡过去了。 …… 待雪迎风一觉舒服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这会儿还听得见窗外淅淅沥沥,想来雨势小了许多。 关门闭窗地在屋里闷了太久,刚下过雨,雪迎风便想着出去透透气,虽然腿伤不适宜在雨天走动,但若伤痛能刺激一下自己变得清醒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一开门,眼前所见却令他瞠目结舌,霎时浑身一震。 “寒浕!?你……你怎么了!?” 这时雪迎风才想起,之前好像在做梦,梦里听见敲门声……原来不是梦! “我一回来便来看你”,“我一回来便来看你”…… 那日寒浕临走时说的话在脑海中回旋,挥散不去。心里阵阵刺痛,雪迎风咬牙强忍着眼眶的酸疼,费力地将寒浕扶到榻上,就这么使了些力气,腿又不争气地痛起来。 “你这个傻子,我不开门,你就在外边儿淋雨吗!”雪迎风一边哽咽着,一边去取了自己的衣服给寒浕换上。 雪迎风自然不知此时的寒浕到底有多疲惫。自从他着手开始调查淄郢王一案,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这几日更是连夜奔波,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伸手覆上寒浕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在雪迎风印象中,寒浕就是铁打的身体,从未生过病。一直以来在他们四人中像一座挡风遮雨的高墙,如今这座墙,久经风霜,也磨损得厉害了…… “倘若你我不是在这般境遇下重逢,那该有多好。” 雪迎风给寒浕换上干净的衣服,轻慢地正为他系好衣扣,这时却听见几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忽地心头一颤,停下手中的动作连忙抬眼看向寒浕,见他仍然闭着眼睛,这才松了口气。 虽听不太清,但他喊的,好像是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里,雪迎风不禁皱了皱眉。 若给寒浕看见自己如此照顾他,那自己这些天来的忍耐就都白费了。雪迎风苦恼着,以为自己还是不便留在寒浕身边,于是打算赶紧处理好就离开。 然手中的衣扣还未系好,不料手腕被一阵温热覆盖,未等雪迎风有所反应,寒浕的力气虽不大,但来得突然,雪迎风一下没稳住,便倒在了寒浕身上。 方才慌张,倒下时双手胡乱抓扯,谁料正好将寒浕胸前的衣襟给扯开了,而雪迎风此时,不偏不倚地正紧贴在寒浕胸口……此时听着他心脏起伏的声音,勾起身体一阵火热,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雪迎风急着挣脱,生怕寒浕发觉…… 他以为方才只是寒浕的无意识之举,然而…… 想挣脱,却是不可能了。 “寒浕!你做什么!?”雪迎风显得有些急躁,双手使力想要逃出寒浕的禁锢,但稍才微微撑起身子,寒浕却在这时猛地翻过身来,将他按在下面,两手锢住他的手腕,欺身而上将他死死压住,如此一来,雪迎风便再使不上力气。 “寒浕……你……你别乱……呜……” 不知是烧得头晕脑胀一时失了理智还是怎么的,如今什么话,寒浕都已是听不进去了。只管紧紧封住雪迎风的唇,发了疯似的,如野兽撕咬猎物一般,只想着侵占眼前之人,深入,缠绵…… 一开始,雪迎风理智尚存,知道应该反抗,但渐渐的,身体却开始有些不听话了。唇齿之间一股热流悄然蔓延,从脖颈,到胸口……流淌全身…… 他知道自己正在那个霸道而又温柔的吻中逐渐沦陷,变得恍惚。身体开始变得灼热,尽管仅存的理智反复地警告自己“不可以”,但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甚至……开始回应起寒浕的热烈……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醋味横飞 胸膛紧紧相贴,他能完完全全感受到那人的温度,那是一种令人感到舒适的温暖,就像冬日的暖阳,使人留恋不舍,想要依偎,想要被包裹…… 于是,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被释放,当雪迎风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回应,胸膛开始随着寒浕的动作起伏时……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 “迎风……迎风……” 缠绵悱恻的深吻之后,寒浕终于舍得松开那双桃花粉唇,在经过润泽之后,变得愈发娇艳欲滴…… 寒浕轻轻唤着雪迎风,似在诉说着他的欲求。雪迎风好像还没从方才的热烈中缓过神来,只半眯着眼睛,有些疲惫似的,在努力喘着气。见他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内心难以控制邪念的悄然滋生,野兽仿佛红了眼睛,寒浕一手松开雪迎风,抚上他的脸颊,白瓷一般的肌肤令人欲罢不能,于是……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往下游走…… 红了眼的野兽根本等不及慢慢解开他的衣襟,迫不及待地便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手指触碰到那敏感的地方时,寒浕的手不禁颤了颤…… “嗯……” 听着他由心而发的嗔吟,便使寒浕更加按捺不住了…… 难以忍耐体内迅速蔓延的烈火,双手彻底失了控制,开始胡乱拉扯雪迎风的衣服,可就在这时,却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 “寒浕,你若再做下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此言一出,寒浕的双手硬生生停止了动作,微微抬眸看去,只见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方才的红晕,方才的欲望,全然消失不见,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对不起……” 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着实后悔不已。 寒浕终肯起身让开,雪迎风迅速翻身下榻,整理了衣服便要离开。 “迎风……你去哪儿?” “你在这儿休息,我出去睡。”语毕,只留下一丝凉风,拂过伤情。 寒浕痴痴地望着雪迎风离开的方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这一夜,也不知是怎么过去的。 清晨,寒浕被屋外的一阵喧闹声吵醒,头仍有些发昏,下意识的伸手在身旁摸索着,却空无一人。渐渐回想起昨夜的情景,莫名的开始心痛起来。 屋外的喧闹声许久不见停歇,寒浕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至屋外,看见庭院里的下人乱作一团,不知道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你们在这做什么?”寒浕向其中一人问道。 “寒……寒公子?你怎么从苏公子的房间里出来啦?”一位丫鬟回道。 寒浕面对这样的问题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迎……苏公子他现在在哪?” “小的也不清楚,大概是在当家那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意料之外的痛彻心扉…… 寒浕有些犹疑,是否要去找雪迎风解释或者是道歉,依着雪迎风现在的性子,昨夜一晌贪欢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要被雪迎风硬生生的拉远了。或许他现在根本不想见我,或者等他从柳凡那出来之后再……寒浕如此想着,将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到底只是不愿意看见那令人伤心的场面罢了。 正欲转身离开的寒浕却突然被叫住了,“寒浕!寒浕!你快过来!” 即使没有看见人,只听见声音,便知道是伯大爷又来催命来了。 “什么事?”寒浕也只有耐着性子应道。 “快快快快快!”伯庸一脸焦急的样子,寒浕所见如此,本能的反应里,全都只有填满了他心头的那个人。 “是不是迎风出事了?”寒浕一瞬间认真起来。 “不不不……不是,我的猪!猪丢了!”伯庸甚至已经着急到了令他口齿不清的地步。 “什么?”寒浕有些不大理解伯庸的意思。 “我才买回来的猪跑了,你快,快帮我去找找!”伯庸着急命令着,自己也不时俯下身在草丛中寻找。 寒浕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周遭一直俯身寻找的下人,定是都在帮伯庸找猪了,“再买一只不就得了。”寒浕着实有些不想理会。 “那哪行啊,那可是我整整选了两天才选出来的,万里挑一的猪!”伯庸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你自己慢慢找吧。”寒浕本就不适,经过这么一闹头疼得厉害,拂袖而去不再理睬。 “那可是买回来给迎风试药的猪,要是不见了,迎风可又要多受几天罪了。”伯庸忽然语速放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很明显寒浕在远处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知道了那就快找吧。”伯庸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语气。 寒浕内心挣扎片刻,最后还是不得不委身加入了人群之中。 …… “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吵。”身后传来思念又熟悉的声音,寒浕立马便起身转头回去。 “迎……”才半字说出口,寒浕便硬生生的将话收了回来,只因在雪迎风身边搀扶着他的柳凡,让寒浕觉得十分扎眼,或许昨夜寒浕一人彻夜难眠的时候,那两人都亲昵在一起……寒浕有些不敢往下想…… “是啊,你们都在忙什么呢?”柳凡开口道。 “回当家的,我们在找……找一只猪。”丫鬟有些难以启齿。 “猪?”柳凡和雪迎风异口同声。 “是啊,你们俩有没有看到啊?”罪魁祸首伯庸反问道。 “这个……我今早去厨房的时候,听到他们说抓了一只小猪仔来着,不知道是不是……”柳凡话未说完,就看见伯庸像一阵风似得跑去了厨房,还一边哀嚎着:“我的猪啊!!!” 还没弄明白状况的雪迎风看看跑走的伯庸,又看看柳凡,正好对上了柳凡的目光,方才那滑稽的样子不禁惹得两人相视苦笑。 而在一旁的寒浕,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难受却又无法挣脱。 …… 院子里的下人渐渐散去,雪迎风对着路过一旁的丫鬟说道:“帮我把我房间的被褥都换了。” “是。”丫鬟遵命道。 “不是刚换过吗,怎么又要换了?”一旁的柳凡问道。 “不换我睡着定会难受。” “啊?”雪迎风的话让柳凡有些云里雾里。 “天越来越热了,干脆我去给你买些上好的冰蚕丝回来,你看怎么样。”柳凡搀扶着雪迎风,从寒浕身旁走过。 “好啊。” “那我下午就去。”柳凡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兴奋。 “不行,你下午留下来陪我,这种事让下人去不就行了。” “啊?哦哦哦哦……好好好,都听你的!”柳凡向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变得更兴奋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3节 或许今晨一早,寒浕的心就已被刺到麻木,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为何你如此轻易的就去拥抱别人,为何如此轻易的就把我完全抛开…… …… 午时饭桌上,抱怨声明显比平时小了不少。得亏了厨房那边抓到小猪仔之后将它好好放在了笼子里,并未有其他“图谋不轨”的举动或者迹象,整个柳宅的人才幸免于难,之后伯庸又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去“疼爱”他的猪,才未能“染指”今天的饭菜,不过,整个柳宅里的虫子,也已经被他抓得差不多了。 饭桌上其他三人看着这一桌“普通”的饭菜,差点感动到哭出来…… “你别吃这白饭了,喝粥。”说着雪迎风将柳凡面前的米饭换成了一碗稀粥。 “清客,这是做什么?”柳凡有些不解。 “你昨晚不是说你胃不舒服吗?我特地让厨房做的小米粥,最养胃了。”说着雪迎风对柳凡挑眉一笑。 柳凡看着雪迎风这样子完全傻了眼,随后又马上边点着头边傻笑道:“好好好!!喝粥!喝粥!” “清客,我晚上给你买点庭晏楼的松子百合酥怎么样?”柳凡得了便宜又卖乖道。 “迎风他不喜欢吃甜的。”寒浕终于按耐不住,对着柳凡斥责道。 “好啊,”雪迎风连忙答应道,“你晚上直接带我去好了,我还想吃点别的。” 在寒浕眼里,像是故意伤害自己,却还硬要和他唱着反调一般。 “自己家就是开酒楼的,居然还要到别家去吃,也不嫌丢人,”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伯庸说道,“不过,记得把我也带去。”说完甩给柳凡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柳凡听着雪迎风的话刚兴奋起来,就被伯庸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伯大爷在身边,他想干点其他事都是不可能的了,想着不由得低声叹起气来。 “我也去。”寒浕正色道。 “有你什么事儿!”雪迎风直接对着寒浕喝道。 “我不放心你。”寒浕语气变得极其温柔,听得一旁的伯庸都不禁打了个激灵。 “谁……谁需要你来管。”毫无防备的,雪迎风又差点沉溺在寒浕的温柔里,连忙撇过头去,掩饰着自己的心思。 “好了好了,都去,都去。”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伯庸圆场道。 …… 午席散后,在雪迎风的强烈要求下,伯庸亲自帮雪迎风换了一次药。而其他两人,寒浕被伯庸使唤着买药去了,柳凡,则是被伯庸逼着喂猪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物是人非 “你轻点!疼!”雪迎风忍痛说道。 “要轻点你找寒浕来啊,我又不懂怜香惜玉。”伯庸打趣道。 “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就没一句正经的,”雪迎风对着伯庸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以后别让寒浕来了。”雪迎风低垂着眼眸,掩饰着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为什么?”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不过,”伯庸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看他现在对你,倒像是真心的。” “他一个成了家的人,再谈这些,你不觉得可笑吗?”雪迎风的话语里,满是讽刺,“以前我和他认识那么久,他都从未回应过我。甚至还有质疑和厌恶,嘲笑和讽刺。现在我们分开了整整三年,你却说他喜欢上我了,只有傻子才会信……”雪迎风如是说着,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 “或许是因为惭愧,或者更甚,是因为同情,看我家破人亡的挺可怜,所以才投其所好,给我点施舍罢了。” “迎风,或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伯庸有些不忍的说着。 “不管事情是怎样的,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放弃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已经挽回不了了,况且这种事,我永远不会相信,绝对不会。”雪迎风试图说服伯庸,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可在我看来,他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说到底,也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我们之间,为什么一切都由他说了算,我已经不想再回到以前了。” “只要是你决定好了的事,我都会支持你。”伯庸语重心长的说道。 …… 太阳刚有西沉之势,喂完猪柳凡便满心欢喜的来找雪迎风了,“清客,我们快走吧。” “恩?去哪?” “不是说好了去庭宴楼吗?” “哦……好像是说过。”雪迎风努力回想着中午时的场景,“不过……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啊?” 雪迎风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臭死了。” 柳凡抬起袖子,闻了两下,差点没背自己熏晕过去,连忙道:“我这就去洗,你等等我啊。” …… 不出一刻钟,柳凡就又回来了,这样衣冠整齐,才像一个翩翩公子的样子。 “我们快走吧。” “你这么着急干嘛,”雪迎风不紧不慢的合上了书,“我腿还疼着呢。” “那我背你。”虽然嘴上说着背,可柳凡这个大个子还是直接把雪迎风扛了出去。 “你放我下来!”雪迎风在柳凡肩上挣扎道。 “清客,你先安静会,被他们发现可就糟了。”可怜柳凡走在自家院子里,可现在就像做贼一样。 “被——谁——发——现——啊”柳凡一出门便撞上了人,随即而来的便是这恐怖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是……是伯大哥啊,寒……寒浕也在啊。”柳凡此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是要把我的小迎风拐去哪——啊?”伯庸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不是因为清客他腿疼吗……呵呵……” 还被柳凡扛在背上的雪迎风倒也开始不闹了,任凭自己在柳凡背上倒挂着,只是心里一直在暗骂柳凡没用罢了。 “那——现在是不是该放下来了。”伯庸丢给了柳凡一个“和蔼”的笑容。 “是是是……我这就放,这就放。”柳凡立即认怂,慢慢的将雪迎风放了下来。 雪迎风刚一着地,寒浕便马上迎了过来扶住他,却又立刻被雪迎风不留痕迹的推开了,只留得寒浕一双手傻傻的悬在半空中。 雪迎风靠着柳凡,不耐烦的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 雪迎风直接以不想和寒浕坐同一辆马车为由,选择了骑马。柳凡怕他因腿伤从马上摔下来,便直接和雪迎风同上了一匹马,坐在他身后揽着他,而雪迎风对此也默许了。 另外两人,寒浕被雪迎风打击惯了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而伯庸却是一脸娇羞的看着这两人,嘴里还振振有词道:“哎——真是世风日下啊!” 四个人驱着三匹马上了街,白溪镇人不多,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围观的人,可驱马到了阙州,身边指指点点的路人便也多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谩骂,矛头自然是指向了雪迎风和柳凡这两人。 雪迎风低着头,不仅是因为路人的眼色,身后柳凡着实抱得有些紧,让他多少有些难受,他偶尔挣扎过一两下,可夏天的衣裳薄,这样不仅没有用,反而更加尴尬,雪迎风也只好认命般的一直忍受着煎熬。是他自己想出这么一招来气寒浕,后果也只有自己担着。 而雪迎风身后的柳凡,此时却十分的享受,一脸傻笑着,甚至还回应了路人几次。像是刚娶到新娘的新郎一般招摇过市,此时的雪迎风,除了想把柳凡丢下马,狠狠踩一顿之外,就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而寒浕则一直面露鄙夷的看着柳凡,周围的黑气,连伯庸都避之不及,整个人的样子仿佛就在说着‘我和迎风这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 四人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到了庭宴楼的时候,楼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四个大男人只得挤平时两人用的几案,四个人在窄条形的几案两边坐着,分别是柳凡雪迎风一边,寒浕伯庸一边。 “啧啧啧,看看人家这酒楼,这气派,同样都是开酒楼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或许是一路上受了寒浕气场的影响,屁股还没坐稳,伯庸就开始拿柳凡开起涮来。 “要这么大干嘛,能养活我家清客不就行了。”柳凡不以为然道。 ‘怎么就便成你家清客了!’剩下三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到,不过都没说出来罢了。 “清客抱歉啊,我忘记提前来打声招呼了,让你挤在这么小的地方。”柳凡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暗喜,毕竟雪迎风就紧坐在柳凡身边,而那个烦人的寒浕却连雪迎风的对面都坐不到。 “对啊,你怎么不提前来订位子啊!”被挤着的伯庸有些不爽,“这么挤还怎么吃。” “还不都是因为你,”坐在伯庸对面的雪迎风直接一筷子敲在了伯庸头上个,“不就是你让他喂了一下午的猪吗?喂就算了,还要帮猪洗澡,居然还要带猪去遛弯,亏你想的出来!下人干还不行,非得让柳凡去,一家之主就是让你这么使唤的吗?!” 伯庸被被雪迎风一长串话说得没有了脾气,而一边的柳凡却眨巴眼睛看着雪迎风,像是在说着‘清客你真好,我都要感动哭了。’的样子。 …… 四人在大鱼大肉的点完菜之后,看着上面的价目,雪迎风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凡说道:“柳凡,这会不会太贵了些。” “没事,你喜欢吃就点,随便点多少。”柳凡不见一点心痛钱的样子。 “那就再来一壶陈年的桂花酿。”伯庸对着小二说道。 “我也要一壶。”寒浕附和道。 “喂!你们两个不要太过分了!”雪迎风拍着桌子对两人喝道。 “清客,没事的,这点我还是请得起。”柳凡显得风度十足。 “迎风,你喝什么酒?”虽然寒浕以前从不让雪迎风在他面前沾酒,但如今,寒浕若是不肯,雪迎风定会和他对着干,寒浕知道如此,倒不如早些顺着雪迎风的意思。 可就算每一步都如此小心翼翼,却也敌不过天意弄人。 “这倒不必了,清客他从来不喝酒,”柳凡替雪迎风婉拒道,“不如给你来一份酸梅汤?夏天喝着正好解暑。”柳凡转向雪迎风问道。 “好啊。” 雪迎风确实变了,在寒浕的印象里,雪迎风是一个从来不知道钱财是何物的任性小王爷,是一个嗜酒如命,天天背着他偷酒喝的小狐狸。如今,雪迎风虽然并不是面目全非,但寒浕,却已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了。 “柳凡,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么能赚钱?”伯庸虽然从来不把钱财放在眼里,但柳凡如此年轻就一个人打下了这么大的家业,着实令他有些好奇。 “做生意嘛,路子广才找得到好的出路,珠宝,茶叶,丝绸,瓷器,这些我都有涉足,也是我的本业,酒楼之类的,只是给清客开着玩玩的。” “那柳凡,你介不介意再多养一个人?” “恩?什么?”柳凡没理解伯庸的意思。 “想什么呢!你现在这日子过得还不够舒坦吗?”雪迎风打断道。 “我也想开个酒楼玩玩嘛。” …… 一顿饭下来,伯庸肚子撑的倒和他养的那只猪有些相似,雪迎风和柳凡看样子也都吃得不错。而唯独寒浕,筷子没动几次,却一直在那喝酒。伯庸劝过几次,却险些连他自己的酒都被抢走了。席间雪迎风和以往一般,根本没有正视过寒浕,还不时和柳凡“打情骂俏”,寒浕斜眼看着,除了将酒一杯杯的灌下,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寒浕最近几天身子都不大好,喝到最后便醉倒了。最后还是被伯庸横放在马上驼回去的。 回了柳宅,便就各自歇下了。 ……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经年往事 雪迎风躺在床上,依旧如往常一般辗转反侧。有些燥热的天气和着窗外经久不歇的蝉鸣,更让雪迎风有些难眠。尚在清醒的时候,雪迎风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无一例外都是那个人的样子,雪迎风有些责怪自己没用,在几度纠结反侧中,意识才昏沉了下去。 雪迎风睡得不深,在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后立即惊醒了过来,黑暗中的光影有些模糊,虽然刚从梦中苏醒,雪迎风还是认出了那个已经尽在咫尺的人。 “柳……”雪迎风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包含着不可置信。 “清客,我可以吻你吗?”此时的柳凡已将上身全部压在了雪迎风身上,双手轻轻托着他的脸,两人距离近得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你在说什……”话未说完,雪迎风的唇便被封住了,只是覆在上面的唇并没有继续深入,只是停在那,像是虔诚的祷告。 “你做什么!”雪迎风推开柳凡,意料之外的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你疯了吗?” “原来,你真的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那样对我……”柳凡声音低沉,话语里毫无生气,像是一个失败者自言自语到。 “柳凡……你……你误会了……”雪迎风小心的说道,“我对你并不是……” “那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会不会跟他走了?”柳凡又追问道。 雪迎风沉默了半晌,像是发誓一般的口吻,“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柳凡一边喃喃着,一边起身打算离开,“你睡吧,就当我没来过……”接着便消失在夜色里。 夏天的夜晚有些有些潮热,蝉鸣声比上半夜弱了不少,但雪迎风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雪迎风无比自责,在这么多人当中,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便是柳凡。 雪迎风的思绪一直缠扰到天明,天才刚亮,雪迎风便起身去找柳凡,打算向他吧一切都解释清楚,可却在下人那儿得知,柳凡昨天连夜便走了。 雪迎风终感恍惚而不知所措,随后的一整天,除了寒浕来给他按时上药之外,其余时间,都一个人独处而过。直至黄昏过后,柳凡才回来。 “清客,我给你买了城东的枣糕,快来试试,不然等会就被伯庸抢走了。”柳凡一如既往的笑着。 “柳凡,你……”雪迎风站在稍远处的夕阳余光里,映出稍显瘦弱的身影。 “难道你不喜欢吗?”柳凡看着雪迎风半晌没有应答。 …… “喜欢……” 三年前—— 雪迎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大街上,步子因为腿伤变得踉跄,神情涣散。头发胡乱的披着,还沾染了不少尘土碎叶,衣袍上的血迹已转成的深红色,手脚因冻伤显得有些红肿,灰头土脸的样子让周围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雪迎风从官兵手里逃出来之后,便一路流落到了江南,为了逃过官兵的追捕,雪迎风每日每夜的都躲在深暗的小巷里,偶在流落在城外的荒山野岭之中,寒风刺骨,呵气成霜。就这样流亡了半个多月,几经波折,才到了阙州。 阙州林平,是雪迎风在锦城之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虽是一介书生,但家境还算殷实。伯庸所在的淄郢,穆翛宁所守的荆安,早已被朝廷部下无数眼线,如今到此来找林平,也实属无可奈何。 雪迎风趁着夜色,潜入林宅,找到了林平所在。在窗边轻扣两声,又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隐没在夜色中。 “谁啊。”屋内传来哈欠声,林平起身走道雪迎风所在的窗户旁。 “林平,是我。”雪迎风探出身子,小声道。 “啊!”林平被这副模样着实吓得不轻。 “嘘——小声点,是我,雪迎风。”雪迎风解释道。 “什么!雪迎风?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林平诧异道。 “瞎说什么呢,我不好好的在这吗,先别废话,让我进去再说。”说着雪迎风翻窗而入。 …… “你刚刚说我已经死了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只是听的一些流言罢了。” “流言都传到这来了,”雪迎风暗自嘟哝道,“对了,你这地方能不能借我躲躲,风头过了我马上就走。” “这……这……”林平犹疑道。 “有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迎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朝廷钦犯,留在我……我这,你也知道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儿呢……”林平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知道这对你很勉强,我眼下也实属无可奈何。父王母妃尚在锦纶大牢里,我不能就这样被官兵抓了去。”雪迎风恳求道。 “迎风……你从锦纶来这儿,花了多长时间?” “大约半月有余,怎么了?” “其实……半月之前,锦城那就传来消息说……说……” “说什么?”雪迎风变得有些急切。 “锦城早已贴了告示,淄郢王和淄郢王妃都已经死在刑部了……” “你说什么?!”雪迎风一把揪起林平的衣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我说的是真的……全……全阙州的人都知道了,你不行的话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林平挣扎道。 “怎么会……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雪迎风松开林平,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他们没有证据的……还有小浕……他怎么会就这样,不管我的父母……不会的……不会的……”便就一瞬之间,雪迎风的眼睛就此失去了神采。像是刹那间被洪水吞噬,毫无还手之力。 林平有些不忍的看着雪迎风,无奈的叹着气,从里屋拿了些衣物和碎银子出来,“迎风,恕我实在没办法帮你,这要是被官府查到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一介草民,实在承受不起,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起来吧。” 雪迎风眼神空洞,没有焦点,紧绷了半个月的神经,像是在一瞬间就被彻底摧垮了一般,以往的失意与得意,迷茫与清晰,在现在看来,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雪迎风半晌才回了一句:“恩,打扰了。”却并没有伸手去接林平的东西,之后是林平自己将钱袋系在了雪迎风的身上。 半夜出了林宅之后,便一直在街上游走,直到现在,恍若游魂一般,找不到归处。 雪迎风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一家酒馆,胡乱选了个地方坐下。 “哪来的乞丐,别脏了我们酒馆,滚出去。”小二对着雪迎风呵道。 “废什么话,把你们店的酒全都给我拿来。”雪迎风有些虚弱的趴在桌子上,低着头将钱袋一把扔在小二面前。 小二纵使有些无奈和嫌弃的看着他,但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终尔恍惚度日,与其说是买醉,倒不如说是寻死。至此再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不出七日,林平给的钱便已花光。酒楼的老板也是因为觉得雪迎风可怜,才未把一身酒气,臭气熏天的雪迎风赶走,可如今十日已过,这掌柜便再也没有继续收留他这样一个半死之人。便在他醉倒之事,几个人抬着,丢在了一处小巷中。 雪迎风被屋檐上落下的霜露激醒,醒后的雪迎风看着周遭的一切,并未有什么大的反应,石板凹缝处的水垢侵湿了雪迎风的后背,冰冷的石板侵蚀着他的意识,渐渐的开始变得模糊。 艰难的起身之后,周而复始般的闯入一家家酒楼,又一次次的被轰出来,直到最后被棍棒加身,才终于失去了意识。 …… “你是谁?”雪迎风醒来之后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绫罗缎面的被褥,暖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床头两侧点上了海棠青玉灯,玉萱杉的床榻袭来淡淡的清香,宜人而安神,许久不曾有过的舒适,让雪迎风有置身天堂的错觉。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雪迎风的床头坐着一人,飞眉入鬓,眼眸深邃,轮廓分明。衣服是上好的冰蓝丝绸,绣着莲叶饰纹,丰恣奇秀,神韵超独,让人有难以接近之感。可偏偏这样的容貌,说出的话,却极其的温柔。 雪迎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伤口也经过了包扎处理,再草药的刺激下有些隐隐发疼。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雪迎风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眼神到处游离着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床头的人看着雪迎风的反应连忙解释道:“在下柳凡,是柳月酒楼的当家,先前从自家酒楼前路过时,撞见了酒楼下人对公子的无礼之举,柳某深感惭愧,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雪迎风看着柳凡的眼睛有些出神,“哦”了一声,以示了解,“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雪迎风问道。 柳凡顿了一会,笑着回答道:“柳某是个生意人,经常走南闯北,我们在哪见过也说不定。” 雪迎风大概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稍微安下了心,有点贪恋床褥的温度,又往里缩了缩。 “敢问公子姓名?”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心安理得 “我姓……姓……”虽是救命恩人,雪迎风还是未能完全放下戒心,“我姓苏。”雪迎风答道。 “那名字呢?” “就叫清客吧。”雪迎风淡然道。 “什么?”柳凡没太明白“就叫”是什么意思。不过见着雪迎风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在问下去。 “苏兄一定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做了些阙州当地菜肴,不知苏兄可否赏脸一试?” “恩。”雪迎风此时确实饿极了。 柳凡搀扶着雪迎风走到桌边,“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用来形容这一桌的菜肴再合适不过了,即使在锦城,这样的桌席也绝对是上得了台面的。 雪迎风接过柳凡递过来的碗筷,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苏兄?这阙州的菜肴不和你的胃口吗?要不要再换一桌?”柳凡关切的问道。 “我问你,”雪迎风的表情变得认真,又带着几分悲伤,“淄郢王和淄郢王妃是不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柳凡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稍微整理了下思绪回答道:“以柳某所闻,确实如此。” 雪迎风低着头,并没有当即做出什么反应,两人沉默半晌之后,雪迎风突然把手中的碗筷一并摔在地上,瞪红着眼睛,额上青筋尽突。 “淄郢王和淄郢王妃因贩卖私盐一事,在牢中畏罪自杀,这件事举国皆知。”柳凡补充道。 “他们是清白的!是被一群无耻小人陷害至此!”雪迎风暴怒的反击道。 “可事情已成定局。”无视着雪迎风的情绪,柳凡继续说道。 而后半晌沉默无言。 …… 雪迎风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多谢公子好意,在下告辞。”音色冰冷,幽幽与耳。说毕便转身离去。 “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帮你。”柳凡追出去,对着雪迎风说道。 …… “这里便是雀羽楼了。”马车内的柳凡向雪迎风解释道。 上至五楼,雪迎风一路无话,柳凡向他解释道:“这雀羽楼在阙州的最东边,表面上虽是歌舞伎坊,但实则也是个买卖消息的地方。知道的人,一般叫此处为闻天阁。”说着,引着雪迎风到了五楼的最深处。 “这位便是闻天阁的阁主,夙沙菁。” “见过这位公子。”应声的女子身着妃色衣裙,长衣曳地,婉转楚腰以云带束之。金粉胭脂饰面,发间缀着珊瑚宝钗,面容姣好,风姿绰约。 “这位是苏清客苏公子,以后他所有的大小事宜,便劳烦菁儿姑娘了。”柳凡正色道。 “是,夙沙知道了。”夙沙菁并没有任何的过问,只是应声答应了下来。 “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她便是了,”柳凡对着雪迎风说道,“我再带你去个地方。”说完,拉着雪迎风下了闻天阁,绕至后院湖泊,登上了一艘游船。 …… 船至湖中,雪迎风依旧未曾开口。 “阙州人多眼杂,这湖的对面便是白溪镇,清净悠闲,我在那也有一所宅子,你住那再好不过了。”柳凡向着雪迎风指点道。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雪迎风望着远处依稀的青荷问道。 柳凡顿了一顿,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之前途经锦纶城之时,确实见过当时叱咤风云的雪小王爷一面。”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把我交给官府,反而还要如此帮我?” “锦城的皇榜上还有一句话,罪臣之子雪迎风,于逃亡途中身亡。对于世人来说,那个雪迎风早就已经死了。”柳凡云淡风轻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还会活着,但起初看见你的时候,竟觉得与自己有些相似。” “相似?” “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一个人流落到异地他乡,无依无靠,浮沉飘零。”柳凡也望得很远,眼里蒙了一层霜雾,“况且看你刚才的样子,我也愿意相信淄郢郡王是含冤而死,恰好我的父母,也是被仇家所杀。” “那你报仇了吗?”雪迎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柳凡。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太小,许多事都不记得了。长大之后再去调查,却什么都查不出了。”柳凡话里却满是淡然。 船渐渐的行至青荷深处,初春刚至,岸边的柳叶才刚刚抽出了芽,可荷田的颜色却已便成青绿。 “这儿的荷叶怎么是这样的颜色?”雪迎风手拂过叶面,荷叶上抖落下两三颗露水。 “我引了些温泉水浇灌,这里的荷叶一年四季都会是这样的颜色。我们到了。” “这里这么大都是你的?”雪迎风颇有些疑虑。 “确是。”柳凡稍稍俯身,做出谦卑的样子。 “看来柳公子还真是年少有为。”雪迎风毫不遮掩的夸奖道,但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 “苏兄可以任选一间喜欢房子住下。” “你真的要收留我?” “如果苏兄愿意的话。”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名了?” “在我眼里,现在你只是苏清客罢了。” “真是个怪人。”雪迎风一边摇着头,一边走进了里荷塘最近的一处楼阁,“就是这儿了。” …… 此后的几个月,雪迎风都在此住得心安理得,柳凡经常在外,偶尔才回来几次,虽然如此,两人也开始彼此熟悉。雪迎风经常坐船到湖对面的闻天阁打探消息,虽然每次过去所了解的线索都非常有限,夙沙也曾劝过他,可他一直强调,淄郢王一案,必须要彻查下去。 …… 无事之时,雪迎风坐在荷塘深处的小亭上,望着满池的荷叶发呆,有时他会脱下鞋袜,池水带着几丝暖意没过脚踝,闭上眼领略春风拂面之感,嘴角不自觉的浅上许久不见的笑意。 柳凡在一旁看得有些发呆。 “清客。” “恩?”雪迎风睁开双眼,朝着柳凡望去,“怎么了?柳凡。” 短短几个字,听得柳凡心弦一紧,“哦……也没什么事,”柳凡掩饰着方才一瞬间的失神,“我在宅子前盘了一间酒楼下来,听下人说你最近有些无聊,你若无事便去帮我打理打理酒楼。” “知道我无聊的话,不应该带点我喜欢的东西回来吗?却还交给我一堆更无聊的事。”雪迎风将身子半倚在小亭的柱子上,半是抱怨,半是调侃的说道,殊不知这副模样有多撩人。 “哦……好……好的,那你喜欢什么?”柳凡的大个子再配上他现在这副模样,看上去更傻了。 “呆子,”雪迎风掬起一捧池水,向着柳凡脸上洒去,“看楼就看楼,正好我也活动活动筋骨,总不能老是白拿你的。”雪迎风看着眼前柳凡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虽然我也吃不穷你。” “恩……好的。”柳凡用袖子胡乱擦拭着脸上的池水,“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 雪迎风突然有些气结,不再理他,别过头去自顾自的玩起水来。 “已经入秋了,别老再这么玩了,虽然引了些温泉,但终归还是凉的。”说着,柳凡将雪迎风的双脚从池子里捞上来。 “嘶——”雪迎风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柳凡连忙问道。 “没什么,腿上有些旧疾,这几天忽然开始疼了。” “让我看看。”柳凡一下就找到了伤口的位置,撕开衣物。伤口位于左侧大腿,被利器所伤,伤口不大,却泛着青黑色。 “你干嘛!”雪迎风用另一只脚一下将柳凡踢开,慌乱的将衣物摆弄好。 柳凡这才反应过来,倏的一下红了脸,将头别过去,“抱……抱歉,是我冒犯了。” 雪迎风“恩,”了一声,打算起身。可痛感来的太猛,险些跌进了池子里。 一旁的柳凡连忙扶着,“真有这么严重吗?”雪迎风并未回答,可脸上的惨白之色却一层一层的泛了出来。柳凡二话不说,将雪迎风整个横抱起来,出了小亭。 …… 在几位大夫的医治下,痛觉已渐渐淡了下去,可雪迎风已变得十分虚弱,嘴唇连同着脸颊,一同便成了惨白色。 “既然有伤怎么不早说?”柳凡坐在雪迎风的床头,不满的质问道。 雪迎风有些发怔,而且现在也十分的脱力,只是淡淡道:“我也以为没什么大事。” “柳凡,我有点累了,你先出去吧。”现在雪迎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再叫我。”临走时还帮雪迎风掖了掖被褥。 …… 直到深夜,药效退去,雪迎风又一次被腿上的伤痛唤醒,如火烧一般,疼的雪迎风直冒冷汗,嘴里不自觉的传出嗔吟声,双手将床褥簒的死死的,可下半身却动弹不得。 大约一刻,有人闯了进来。 “清客,你怎么了?”柳凡迅速走到雪迎风床边,看着雪迎风额上的汗珠,想要伸手去擦拭,却被他额上滚烫的触感吓住了,“怎么还染上风寒了!” 雪迎风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知道柳凡来了之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勉强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柳……柳凡……疼……好疼……”其间和着低沉的喘气声,以及雪迎风潮红的面色,险些将柳凡的心思引向了别处。 “好,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叫大夫。” 雪迎风已经无力再将柳凡拉住,在他走后,雪迎风的意识又逐渐沉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扑朔迷离 直至第二天清晨,雪迎风才醒了过来,不出意料之外,此时柳凡依旧守在雪迎风床前。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柳凡温柔的问话道。 “还是有些疼。”雪迎风再没了掩饰。 “先将这粥喝了,填填肚子,待会儿在吃药,或许就好些了。”柳凡将雪迎风扶起来,坐靠在床上,将粥递给了雪迎风。 可雪迎风的手却十分无力,险些将递过来的粥洒了去,自己试着吃了两口,动作也看起来十分缓慢。 “还……还是我来喂你吧……”柳凡有些不忍的看着,支支吾吾道。 雪迎风也没发出什么抗议,乖乖的由他喂着。 “清客,你今年多大了?”柳凡忽然问道。 “快二十一了。”雪迎风嘴里喊着粥,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生辰是多久?” “腊月初五。” “哦……”柳凡点着头,手里的粥忘了及时送到雪迎风嘴边,他却自己凑过来将粥吃了去。还抬着眼向柳凡眨巴道:“你呢?” “我……大概你比大个三四岁,至于生辰年月,因为小时候的事,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你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支撑着这么大的家业,现在想起来,我以前过的还真是些混日子。” “最近查到什么新线索了吗?” “还没,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许久,直至药都煎糊了,才不得已收了场。 虽然之前的日子都过得轻松,可这几日,雪迎风的腿却一直不见好,大夫开的药吃过几副就渐渐没有了作用,而每次发作的时候却一次比一次厉害,直到雪迎风在床上疼的无法动弹,柳凡也只有坐在一边干着急,什么事都做不了。 直到最后,雪迎风咬着牙开口道:“柳凡,你把我打晕吧。”雪迎风蜷着身子,一只手紧紧的掐着左腿上的伤口,眼看就要掐出血来。 “说什么傻话!”柳凡一只手便将雪迎风拎到自己身旁,将他的手从腿上扒下来,又紧紧的禁锢着雪迎风的上半身,让他不再伤害自己,“我已经让下人去请了全江南最好的大夫,你先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我想……大概平常的大夫是治不了,”雪迎风在柳凡怀里挣扎着答道,柳凡刚要反驳,雪迎风又继续道:“麻烦你给我一个朋友捎个信,或许他还有办法。” “真的吗?他在哪?”柳凡明显要比雪迎风激动许多。 “就在……” …… 雪迎风靠着江南大夫的药熬过了四日,第五日的时候,终于有一人牵着毛驴站在了柳宅门前。 …… “哎呀!我的小迎风!真的是你啊!”一见面,伯庸就给了雪迎风一个熊抱,“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还和着我家的鸡为你一起哭了三天三夜呢!”虽然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现在听伯庸的语气像是真的哭了。 “话说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找我,”伯庸终于放开了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雪迎风,“难道是因为这个傻大个吗?”伯庸一手指着柳凡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好这口了。”伯庸一本正经的说道,直惹得雪迎风临门一脚。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4节 “你瞎说什么,他是我救命恩人,没他我可能真的死了。”雪迎风正色道。可无意间的一句话,却直说道了柳凡的心坎里。 “这位高人,能否快些为清客医治?”一直被伯庸撂在一边的柳凡开口道。 “清客,谁啊?”伯庸问道。 “除了我还有谁。”雪迎风说道。 “你什么时候改名了,还改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我说你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叔,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两人虽然才刚见面,可没寒暄几句,两人就要杠上了。 “你小子说谁三十好几!”伯庸听到雪迎风此话,立马拍案起身道。 “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的老年人吗?”雪迎风回敬道。 “你!”伯庸一时气结,一挥袖撂了一句,“不医了!”便转身走了。 还亏柳凡一边追着一边劝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差点动用了武力,才把伯庸拉了回来。 “你怎么又回……呜呜……呜……”这次柳凡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了雪迎风的嘴,才避免两人又吵了起来。 “麻烦您快些吧。”柳凡恳求道。 “来吧,我看看吧。”说着将雪迎风的腿抬了起来。 …… “疼……疼疼……疼!”雪迎风嚎叫道。 听到这话,伯庸在雪迎风头上重重敲了一记,“还知道叫疼,我要是再来晚几天,你这腿就废了!” 雪迎风揉着脑袋说道:“那意思就是现在还废不了了吧。” “那也难说!”伯庸取出银针,又对柳凡说道:“你,把他抱紧咯。” “啊?”柳凡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哦……”然后有些扭捏的抱住了雪迎风,直惹来了伯庸鄙视的眼神,大男人这么害羞干嘛,伯庸暗自想到。 …… “啊— “啊! 柳宅里的两声尖叫,前者来自雪迎风,后者来自柳凡。柳凡臂上的牙印,在伯庸走了之后,都未能完全消除…… 等了两日,终于有了消息。寒浕收到探子密信,这日一早便要出门。此时天刚蒙蒙亮,整座宅子静悄悄的,还没人醒来。 只不过出门时竟与夙沙菁来了个大碰头,双方都略显讶色,然未等寒浕开口,夙沙菁便先问道:“这么早,寒公子就要出门么?” 寒浕在办的事乃绝顶机密,就连雪迎风,到目前为止寒浕以为时机未到,都还瞒着他,自然不能随意告诉别人,便敷衍了一句,“嗯,有事要办。” “噢,好,那夙沙就不耽搁公子了。”夙沙菁微微颔首示礼,没打算再听寒浕问什么,便自顾走过了。 她这么早来又是为了什么?由于夙沙菁的特殊身份,让寒浕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儿,可如此一来,他又没法问了。 这个女人……果然很聪明……寒浕心想,不由得向夙沙菁走远的背影多看了一会儿…… …… 寒浕根据密信上所说,再一次回到了张才良的家中,刚踏进院子,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警惕地躲到窗后,一见是寒浕,才连忙出去迎接。 张才良的尸体已经被衙门带走了,寒浕从华州赶回来那日,便已经是现在这般情况。 不过,动用了自己的身份,寒浕倒是与当地衙门打通了关系。 “公子。”屋里人一出来便恭敬地向寒浕行礼。此人一看也就十八九岁的姑娘模样,头发干净利落地高高束起,一身练武打扮给人感觉英姿飒爽,颇有几分俊俏公子的味道。 “结果如何?” “如公子所言,张才良身上的伤口,确实是飞燕刺所致。” 果然,衙门的仵作查过了,不过定为简单的利器伤,要得寻着蛛丝马迹往下查,靠衙门是不可能的,反而会碍事。 “飞燕刺,江湖上可有哪个门派用此器?” “公子,据川雪所知,江湖上并没有哪个门派使用飞燕刺。”川雪从小在江湖长大,对江湖各路之事的了解,可比寒浕这个深居锦纶的贵公子清楚得多。“只不过……倒是有一些暗杀组织,有用飞燕刺的习惯。” “那查到了么?” “还没有,”川雪自认为办事不力,猛地垂下头去,眉头紧锁,“请公子再给川雪一些时日,川雪一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尽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除了飞燕刺之外,张才良那朋友还给出了更为重要的一条线索—— “追杀他的那些人,有一天找上门来了!我就躲在暗处看,那些人……好像……好像在威胁他,我听见他们说,说……要他交出什么书信……” …… “书信,找到了吗?” “没有……” “想来也是,若轻易便能找到,那这东西,也就不重要了。” 可是不到必要的时候,川雪是不会劳烦寒浕亲自走一趟,若没有有用的消息,大小事都得靠寒浕拿主意的话,这种废物,寒浕是不会用的。 “但是,川雪在这里发现了一条密道。“ “嗯?” 对于这种事情,寒浕着实有些吃惊。急忙让川雪带他去看,这条密道果然隐蔽,入口,竟在床板底下。 “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阙州城城东,九华街。” “什么?”对于初到阙州不久的寒浕而言,唯独这条街,是最为熟悉的。 “川雪愚钝,只发现这条密道,却没寻出其他线索。这密道背后如何,恐怕还得请公子随川雪走一趟。” 既然川雪请求寒浕下密道,自然是她自己先走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寒浕也无顾虑,便依她之言决定下去走一趟。 川雪也主动走在寒浕前面,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她是绝对不能让寒浕受半点损伤。 不过一路下来倒也平稳,约摸走了有半个时辰,二人从从出口出来时,便置身于一条隐秘的小巷子。 “公子,从这条巷子出去,过一条小街,前面便是九华街。” 寒浕自出来时便一直四处观察,因此川雪在说话,他也没听进去。 “公子在看什么?”川雪走出几步后发现寒浕还站在原地仔细地望着什么,便又返了回去。 寒浕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不过当他从密道出来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指引一般,令他觉着,这个地方不简单。 寒浕没有理会川雪,而是全神贯注地两边观察着,目光来回在墙上搜寻。 ……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怒火中烧 见寒浕没说话,川雪也知道自己可能是打扰到寒浕了,于是自觉地闭嘴静静等着结果。 “你看。” “嗯?” 川雪凑近了些,只见寒浕指着一块砖,仔细瞧瞧,这块砖的四周好像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些松动……”川雪喃喃道,一边小心地伸手去拨弄砖块,倏尔一用力,竟将其整块拉了出来。“啊?真的……”川雪微怔,略显诧异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砖块,抬眼看向寒浕,又见他淡然地伸出手指在空洞里摸了摸,而后拿了出来,神色有些失望,“看来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愧是公子……川雪心里满满都是崇拜,觉得自己当真没有跟错主子。 “被人拿走了……藏得这般隐秘,竟然还……” “正因如此,照理说不应轻易被人发现的。” “公子的意思是……”川雪不禁皱起眉头,脑子开始飞快转动起来,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张才良将书信藏在此处,是被知情人给拿走了?” “不错,书信……现在或许还在谁的手上好好保存着。” “而这个人,一定与张才良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至少得是他信得过的人。” “张才良这个人,狂妄自负,为官时以公谋私,滥用职权,就是一个纯粹的贪官污吏。与他在官场打交道的,也不是些什么好东西。那些人自可不必考虑,倒是他还有哪些亲戚朋友,可有打听清楚?” “张才良的妻子一年前病逝,家中无老,有一个妹妹,家住阙州城内,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至于朋友……除了前几日打探到的在华州那人,与他保持来往的,少之又少,而且……关系看来不怎么密切……” “是吗?”寒浕听了川雪之言,暂时没有说话,心里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一边抬步往前走了。见此状,川雪赶紧跟了上去。 话说回来,小东西的姨娘家,其实……还未搜查过…… “公子,您是不是打算……” “雀羽楼后面……”寒浕想起了那晚和小东西在一起的场景。 “川雪明白了,请公子等候消息,川雪这就带人去搜查。” 川雪这姑娘领悟力确实强,行动也迅速,话音刚落,便没了踪影。少说话,多做事,这也是她能成为寒浕得力助手的原因。 另一头有了川雪负责,寒浕也十分放心,转而着眼于当下,却又起了思绪,交错不清。 九华街一直往东走,不远便是赫然醒目的雀羽楼。张才良为何让密道通往这里,联想一下雀羽楼的真实面目,着实很难让人不将二者联系起来。 可张才良与雀羽楼又有何关系?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打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这样一个主意? 下一步该如何进展,寒浕以为目前一切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到底该如何打算,还得等川雪带消息回来。 但夙沙菁,即便理由不充分,他却也不得不怀疑,总觉得她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多少都有关系。想到这里,又不禁想起今早出门时遇见夙沙菁的情景…… 那么早,她去做什么呢?倏尔又记起之前她说过的话——“我与清客,相识已三年有余了”…… “难不成,是去找迎风的?” 寒浕抬头远远望了一眼雀羽楼,转身便匆匆没入了人群中。他以为有必要回去一趟,这会儿,不知夙沙菁有没有离开…… …… 近来常常往返于白溪镇与阙州城之间,这说远不是太远,说近也不大近,几趟磨下来,还是有得受的。 寒浕回到柳宅时,又已经是大半日过去了。 自从住进柳宅以来,就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不是被伯庸使唤过来使唤过去,就是看雪迎风与柳凡两个人装模作样卿卿我我……他寒大公子能忍到今天这个地步,与从前比,脾气确实是消磨了不少。 后脚还没踏进院子,寒浕便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哄~哄~” 什么声音?心里正奇怪,抬眼正对上迎面而来伯庸悠哉悠哉的身影,暗叫一声“不好”,寒浕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哟~回来啦~正好快吃饭了,回来得正是时候。” 遇见此人,准没好事! 听见伯庸的声音,寒浕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忽觉裤腿被什么东西蹭来蹭去,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低头一看,差点没把寒大公子给吓傻过去…… “你……你……做什么……”寒浕强忍着肠胃里翻涌的恶心,脸色变得煞白煞白…… “没做什么,遛猪啊~”伯庸笑得一脸灿烂。 “你……你让它走开!” 看寒浕的样子已经到极限了,将寒浕逼急了,或许自己的小猪会命丧他脚下。伯庸主张见好就收,咯咯两声就把小猪给唤了回来,还死皮赖脸地笑道:“看来我的小猪喜欢小白脸啊。” “你这猪怎么养得跟狗似的……”寒浕没好气地瞥了伯庸一眼,实在忍受不了被猪弄脏的裤腿儿,一脸嫌弃地迫不及待要去洗个澡,连正事儿都给忘了…… 所以,碰见伯庸,准没好事! 寒浕默默骂着,不知伯庸背后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待寒浕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之后,饭桌上已经聚得差不多了,正好夙沙菁也在,倒令寒浕想起了要紧事,却也放心了些,至少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那女人聊起天来大方随和,与几人相处甚是融洽,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笑得千娇百媚,如此一看,倒与寻常女子无异,若不论相貌的话。 几个人在一起时,寒浕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锁定在雪迎风身上,在这般境况下,他也就单纯地只想坐到他旁边,安静地吃上一顿饭。其他的,便暂时抛之脑后。 可当寒浕快要接近时,恰好听见伯庸滔滔不绝—— “哟呵~你们不知道啊!今个儿出大事了!” 寒浕听见了也没在意,继续朝饭桌靠近,想说坐下来再慢慢听伯庸胡扯什么趣事…… “出什么事儿了?”柳凡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口大白饭,一边问道。 夙沙菁捧着瓜子,一个接一个地嗑着,爱听不听地瞅着伯庸。 雪迎风正举着筷子,与盘中一只坚硬的鸡奋战,不知怎么的,就是夹不下来鸡腿。 还有一个不紧不慢正在走路的…… 众人好像都若无其事地等着听伯庸讲出所谓的“大事”…… “小白脸儿给猪拱啦!” “啥!?”柳凡这一口饭给噎得…… 夙沙菁没忍住,“噗”地一声一嘴瓜子壳喷伯庸脸上去了…… “咔!”鸡腿终于断了。 三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缓缓抬头看向那股寒流袭来的方向…… 伯庸背后,一个硕大的黑影正在不断膨胀,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 原来,那是颤抖的寒浕,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气,凝聚天地怨气…… 没等三人想象出来,画面突然被一声震怒给打破—— “你个伯猪!你才被猪拱了!你这个拿猪当狗养的白痴!” 三人见此景,纷纷低下了头,该干啥干啥。他们都觉着…… 这话—— 说得—— 实在—— 太对了! 三人终于憋不住偷偷勾起了嘴角…… 说实在的,生活在伯大爷的淫威之下,三人也早就受够了,只不过迟迟没一个敢于举旗反抗的人。寒浕,倒是迈出了第一步。也算给大家都出了口气。 “寒浕!你竟敢打我!”伯庸吃痛地捂着脑袋站起身来与寒浕对峙,无奈打不过人家,只得又用绝招,“你……我要毒……” “毒死我?你来啊~只要你敢,我保证明日衙门的人就来……” “衙门?呵~”伯庸冷哼一声,蔑视地瞄了寒浕一眼,“我会怕衙门?” 寒浕不急着反驳,嘴角反倒勾起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冷冷扔下一句—— “来鉴定你的猪死于非命。” “你!” 漂亮!三人暗暗叫好。 好像自从该晚之后,伯庸终于被抓住了把柄,就连柳凡,时不时也敢反抗他了…… 这家伙这两天有些忧郁,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罢……不过没人可怜他,忧他一个人,幸福大家子,值了。 言归正传,这两日夙沙菁也往来得频繁,常常一呆就是一整天。寒浕虽然没有对夙沙放下戒心,但见她常常与雪迎风混在一起,陪他说话取乐,倒也比看柳凡跟雪迎风成天腻歪的好。不过说来也奇怪,最近倒真没见着两人走到一起了,像是发生了矛盾?如果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寒浕心想。 不过,夙沙菁这来来回回的,却有一个问题令寒浕十分困扰…… 几番忍耐之下,最终还是找上夙沙菁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夙沙姑娘,你为何能这般轻松地,日日往返柳宅与雀羽楼?据我所知,快马加鞭往返两地,至少也得花上三四个时辰。” “什么?哪里用得着这么久啊?” “那姑娘是怎么来的?” “坐船来的啊。” “坐船?这……这……哪里还能坐船?” “你不知道吗?就在清客后园那个荷花湖啊,划船过去,上岸就是雀羽楼。” 寒浕: …… 寒浕至今还记得,夙沙菁当时跟看傻子似的表情。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那日用早饭时,他说要去城东时,伯庸没说出口的……想来本是打算借自己船的,结果被…… 迎风,你还真是狠心…… 为这个事儿,寒浕愣是郁闷了好久…… ……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对峙无果 天气闷热,人容易疲倦乏力,况且这些日子寒浕劳累过度,大白天的也在屋里困起觉来。 这一觉睡得很沉,对周遭的一切,便都没有察觉…… 对于心事重重日夜难安的寒浕来说,三年如此煎熬,能睡得一个安稳觉,怕也只有在劳累过度,身体再无法承受的时候。是好是坏,也不好说了。 窗外蝉鸣不休,却没有吵人心烦的感觉,伴着蝉声入睡,倒令人觉得安稳。仿佛在提醒着人,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这个世界,正值盛夏。 “公子,公子?” 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有人在轻唤,在一番痛苦的挣扎过后,寒浕终是极不情愿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公子,您醒啦。” “嗯?……”眼前人的面容还有些模糊,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可当寒浕恢复意识,霎时被吓了一跳,“川雪!?你怎么……”因为太过震惊,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猛然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进来这儿了?不是说过,不可随意现身吗!” “公子息怒,”川雪自知有错,羞愧地低着头,声音小得跟猫似的,“公子的吩咐,川雪时刻谨记。只不过消息重大,川雪联系了公子好几次,公子都没有回音。川雪担心公子出了什么事,一时情急,不得已才……”川雪越说越小声,生怕寒浕怪罪下来,受罚她倒是不怕,就怕寒浕撵她走。 “行了,”寒浕揉了揉攒竹穴,觉得是自己睡昏了头,怪不得川雪,“既然来了,你就快说罢,有什么消息?” “公子,川雪将张才良妹妹家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有找到书信。” “什么?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我想错了?可除了小东西的姨娘,寒浕以为再没有其他人能算得上张才良信任的人。 “不过,公子,使用飞燕刺的组织,查到了。” “嗯?” “飞燕刺在江湖本就少见,也算不上正统武学,因此使用它的人,多半是些无门无派之人,或是杀手组织。在江南一带,使用飞燕刺的那些人,大多来自于雀羽楼。” “雀羽楼?”一听这三个字,寒浕心里一紧,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你确定没有弄错?” “一定没错。” “好,我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回去,小心一些。” “是,公子。”川雪微微行了礼便准备离开,然刚走到门口,岂料抬头竟与雪迎风打了照面。 在两人眼中,彼此都是陌生人,不由得皆一愣,双双无言。 “你……” 一时不知所措,川雪下意识回头看向寒浕,之间寒浕朝她使了个眼色。于是,也没回应雪迎风,川雪自顾从旁闪过,出了房门后便施展轻功,身影迅速消失在柳宅中。 “迎风,你怎么来了?”自从自己来到这里,雪迎风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甚至刻意回避,在经过风雨交加那一夜的纠缠之后,两人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寒浕没有太过主动,也是因为怕惹雪迎风生气,想说就这样先等下去,直到雪迎风消气。今日雪迎风竟主动来找他,无论为了什么,寒浕都不免心生难以言喻的兴奋。 “我来给你送药。”雪迎风面无表情地走近,将手中的药提起来放到了桌上。 “药?谁让送的?” “伯庸。” “为何?我又没病。” “伯庸让我告诉你,你若再这样没日没夜地拼命下去,不久就会英年早逝。” 这人……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儿!?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寒浕算是服了伯庸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伯庸说得虽是夸张了些,但自己的身体着实已是疲惫不堪,平日看起来没什么,那不过是自己硬撑着。被伯庸给看出来了,寒浕打心底里佩服,不愧是神医。 “你在忙什么?” “嗯?” 方才有点儿走神,寒浕没听清雪迎风说了什么。不过,话一问出口,雪迎风就后悔了,觉得十分难为情,寒浕没听见,他庆幸还来不及,怎会再问第二遍? “没什么。”总之,雪迎风不想让寒浕发觉自己对他一丝一毫的担心。他们之间早已结束了,不该再有任何的牵扯。 因此,强迫着自己不要多看寒浕一眼,不要与他多说一句话,雪迎风想立刻离开,无奈双腿却不听使唤。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方才那个姑娘,还是十分在意……便忍不住问道:“那个姑娘……她是谁?” “她……”寒浕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所以然。 “不想说就算了。”雪迎风稍显愠色,却不愿再面对寒浕。或许是觉得自己杵在这儿尴尬得紧,不觉脸颊微红,转身便拂袖而去。 这一次寒浕没叫住雪迎风,不是他不想,而是无奈。因为就算叫住了,他确实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或许这一次二人难得的相处,又是不欢而散的结局罢。 …… “不借!”雪迎风拒绝地干脆。 “迎风,我真的有急事要办。”寒浕像是安抚一般的语气。 “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那船说什么我也不借。” “可……” “寒浕,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湖后面停了那么多船,随便一艘就过去了,非得在这跟他耗着。”在一旁嗑瓜子的伯庸,看着这两人在这儿吵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出来,着实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 “你要敢动就试试!”雪迎风非但没有对让他之前瞒着寒浕水路捷径这件事感到半分的惭愧,还打算将无理取闹进行到底。 “你小子今天吃了炸药啦,脾气这么爆。”就连伯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话虽如此,但这也确实是怪不了雪迎风,今天一早直到现在,他就听到了不少下人之间流传的风言风语,什么寒公子早上从苏公子的房间出来;当家的半夜又去苏公子房间了;当家的和苏公子两个大男人居然同乘一匹马,更有甚者说寒公子是苏公子的旧情人,苏公子和当家的跑了之后被寒公子找上门来了…… 一时间人云亦云多了起来,不到半天,雪迎风的肺差点都要被气炸了。早些时候柳凡也是因为被雪迎风这么无理取闹来了一波,现在出去避难去了。 “再多嘴把你猪宰了!”雪迎风反呛伯庸道。 “你!” …… “迎风,那我便先借了,等我回来,你想怎么样再怎么样罢。”寒浕见着和雪迎风讲道理是不可能了,也由于事态紧迫,没办法再这么耗下去。说完寒浕便转身离去,留下气的直捶桌的雪迎风,和在一旁看戏的伯庸。 …… 走水路只需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雀羽楼,寒浕一边有些抱怨雪迎风太过任性和狠心,同时又整理着思绪。 …… “寒公子今日大驾来我这雀羽楼,又是所谓何事?”夙沙菁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姑娘可否知道江湖上的一种兵器,名叫飞燕刺?” “当然知道。”夙沙菁听闻寒浕此言,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姑娘是否知道此种兵器出自何门何派?”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张才良死于飞燕刺之下,而江南一带,会使用飞燕刺的人,大多都出自于你这闻天阁。” “听公子的意思,今天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夙沙菁依旧从容不迫。 “张才良一案中,雀羽楼到底掩藏了多少真相。” “公子即说是‘大多’,那也不一定是我雀羽楼的人,况且就算是雀羽楼的人,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罢了。” “此话怎讲?” “我们雀羽楼除了买卖消息之外,也是江湖上雇佣杀手的地方。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至于其他,雀羽楼一概不问。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没有规矩的话,我这楼怎么还开的下去?” “那是什么人在雀羽楼买的杀手?” “这个恕夙沙实在在无可奉告。” “又是因为不可泄露雇主的消息?” “并非如此,这杀人的买卖,无论是雇主,杀手,还是雀羽楼,都不想在这之中留下任何的痕迹。雀羽楼之下有间密室,密室里便是暗格,雇主将他想杀之人的名字,住处写在纸条上,再付上一定的佣金,放在暗格之内。若有杀手觉得价格合适,便会接下任务,仅此而已。所以雇主是谁,所雇的杀手又是谁,雀羽楼都一概不知。若公子还是不信,夙沙可以带公子到密室里,公子一看便知。” 夙沙菁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下来,寒浕也一时找不出她的破绽。 “这倒不必了,既然姑娘都说的如此明晰,寒某也不信的理由。” 再与夙沙菁对峙下去也无法得到任何的线索,倒不如自己暗中调查来的迅速。寒浕所查之事,处处都与雀羽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却又丝毫找不到她的破绽,若是一时心急惹起了雀羽楼的怀疑,寒浕现在所查之事,也很有可能暴露。 不再与夙沙菁周旋下去,寒浕三两句客套话后便离开了。 “得赶快通知少主了。”夙沙菁在寒浕走后喃喃道,似乎有些忧虑。 ……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变故横生 再从水路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晚阳从西边的柳宅照过来,并不是血色如火,而是一片暖金,直直映射在寒浕轮廓分明的脸上。池鱼归渊,炊烟唤子,望着远处大片的青荷,寒浕的心也随着四周的风景,慢慢安宁下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迎风呢?” 寒浕回来之时,已经到了晚膳时刻。膳厅里却只坐了伯庸一个人。 “他可能生闷气气饱了吧。”伯庸一个人独占着大鱼大肉,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敷衍了事的向寒浕说道。 “他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吗?”寒浕略显焦急。 “好……好像是没吃吧。” 寒浕轻叹了一口气,心里责怪这雪迎风的任性,不好好照顾自己,更多的却还是不忍。 直接拿起几样菜,寒浕便径直朝着雪迎风的住处走去,也不顾伯庸在身后“我的鸡!还有我的鱼!”此类的大叫。 …… “迎风?你在吗?”寒浕不敢再冒然闯进去,在屋外轻声试探道。 可半晌没有人应答,“迎风,我进来了。” 寒浕在屋内环视一圈,雪迎风正侧卧在床上,安静的休息。床榻上还掉落着一本古卷,许是他睡着后从手上滑落的。 寒浕将饭菜放在桌上后,压轻了步子走到雪迎风床边坐下,拾起掉落的书籍之后,一直望着雪迎风安静的睡颜。 寒浕看的有些入迷,他已经好久好久不曾如此细细的看过雪迎风了。他的眼睛,他的睫羽,他的唇,三年,他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又回想起前些日子他与雪迎风缠绵一吻,又克制不住的动了情,伸手拨开雪迎风额前的碎发,正打算着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却立即醒了。 “你怎么在这?”雪迎风的声音很软,略带着些沙哑。 “我……我听伯庸说你没吃饭,我就带了些饭菜给你……”寒浕转过头去,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哦……”闹了这么一天下来,雪迎风也实在没有了力气。 “那你吃吧,我先走了。”寒浕知道若自己久留,迟早要被雪迎风赶走,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去。 “喂,”雪迎风叫住寒浕,“帮我换药。”说完将脸别到一边。 “什么?”幸福似乎来得太过突然,寒浕一时以为方才那句话是自己的幻听。 “伯庸没帮我换……”雪迎风的声音越来越小。 “哦……好!” 像是得到了认可和嘉奖一般,寒浕此次更为认真细致,雪迎风也又在理智和欲望之间,挣扎了半个时辰,偷看了他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完全落去。 …… “清客,你怎么又不吃饭!”刚回来的柳凡,带着几个下人,十几盘菜,直接进了雪迎风的房间,正巧撞上想去加热饭菜的寒浕。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这是吃了还是没吃?”柳凡先开口道。 “没吃。” “那要不就一起吃?” “嗯。” …… 柳宅后院的池塘,荷花早早的就开了。雪迎风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亭子里,望着满池的荷花,心情却烦躁得紧。 为了避嫌,他要注意躲着寒浕,柳凡出去办事已有了两三日之久,还不见回来,伯庸最近似乎也有些闷闷不乐,连话都少了。雪迎风身边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加上这日渐炎热的天气,雪迎风就算是有无名火,也不知道往哪发。 寒浕除了吃饭和换药的时候,基本都见不着雪迎风,他知道雪迎风是在躲着他,倒也不强求什么,至少这几日柳凡不在,他眼前也清净了不少。到是伯庸这两日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大习惯。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寒浕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伯庸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猪死了……” 寒浕听见这话,回想起来确实有好几天没见着伯庸“遛猪”了,他忽然有些想笑,但看着伯庸现在的样子,却还是忍住了。 “那猪被伺候得那么好,怎么还死了?” “试药的时候死的。” “……怎么会。”寒浕现在才明白过来,伯庸是在为什么伤心,“迎风那药现在不是用得好好的吗?” “那个只能当做是缓兵之计罢了,治标不治本,如果一味的这么下去,迎风的腿迟早要废。” “那……” “我现在研制的配方,或许可以根治迎风的腿,但这药的毒性,我也不好拿捏。” “那用我来试药好了。”寒浕说得干脆。 “你说什么?”伯庸先前知道寒浕对雪迎风确实是真心,但没想到已到了这个地步,又或许是他还没明白这其间的利害关系。 “用活人试药固然是好,但你可知道,其间出现任何的差错,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若真要用活人试药,这世界唯一有资格为他做这件事的人,只能是我。”寒浕的话语里不带一丝犹豫。 “你这话说得,”伯庸先是轻笑一声,后又怅然道:“倒和三年前迎风说的话有些相似。” “你到底答不答应。”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5节 “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不过你也放心,我伯庸也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虽然有危险,但你的小命儿肯定也丢不了。” “还有,先不要告诉迎风。” “好吧。”……怎么我身边的人都是情圣,伯庸暗自不满道。 …… “柳凡!你终于回了!我都要无聊死了!”雪迎风看见柳凡就开始对他连连抱怨。 “我……我这不回来了嘛……”在柳凡眼里,雪迎风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 “柳凡,柳当家的,有没有带什么回来。”一旁的伯庸向柳凡使着眼色。 “当然带了,不过不是给你的,是给清客的。” “行行行,带了就好,你随便给谁。”伯庸连声附和道——反正到最后都是我的。 而看透了伯庸心思的寒浕,却少有的站在了柳凡那边,“你不许再抢了。” “我还需要抢吗,我一句话小迎风不就给我送过来了吗。” “你们有完没完……几个大男人在这儿抢东西,没见过世面似的。”雪迎风着实有些无奈。 “我是没见过世面啊,有些人酒楼都随便开着玩。”伯庸故意反呛道。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不了我再去多买点。”柳凡圆场道。 …… “哎……怎么又是吃的,”伯庸抱怨道,“你除了这些东西就不会买其他的吗?” “是吗……那清客你还喜欢什么其他的?” “就这些挺好的,诶?你的衣服怎么破了?”雪迎风尝着柳凡从其他地方带回来的点心,却发现柳凡右背上的锦缎撕裂了很大一层,下意识的用手去碰,却被柳凡躲过了。 “可能是在哪不小心擦碰到的,我待会去换了就是了。”柳凡面带微笑的答道。 寒浕本以为之前雪迎风和柳凡之间除了什么矛盾,还暗自开心了一阵,可现在看着他们俩这样子,总有一种煮熟的鸭子又飞了的感觉,又开始闷闷不乐起来。 …… “公子,大事不好了!”夜已深,寒浕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叫醒了。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了吗,是不是上次川雪没长记性!”寒浕压低了是声音呵斥道。 “回公子,川雪她……她死了……” “什么!” …… 寒浕连夜出了柳宅,跟着线人,在阙州城城北荒郊,找到了川雪的尸体。 “回禀公子,川雪是被正中要害,一击毙命,后被抛尸到此处的。”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今天傍晚。” “她在此之前一直说要跟踪什么人,说是此人身份可疑,怕对公子不利,其他的,属下就不知了。” “知道了,你们找个好地方,将她埋了吧。”寒浕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川雪这几年一直跟在寒浕身边,是他最信得过的人,就如此死于非命,寒浕除了心痛之外,更多的是愤怒。 这三年来,寒浕一直觉察到这背后一直有股势力在于他作对,总在他查到关键之处出来阻挠,现在川雪的死,更加印证了寒浕的猜想,这也或许是寒浕离那股势力最近的一次。 “去将川雪的遗物尽数整理交给我,要尽快。” “是。” …… 像川雪这一类的线人,常年为消息奔走,居无定所,随身所携带的东西,也仅仅只有那么几件。除了与寒浕相互来往沟通的书信,备用的九节长鞭,便只剩下一些寻常女儿家的衣物和胭脂水粉。 “你到底是查到了什么,让你连性命都丢了……”寒浕看着这些衣物暗自伤神道。 “会伤害我的人……”寒浕略过川雪的遗物,却又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虽只是假设,却还是让寒浕感觉有些背脊发凉。 …… “寒浕人呢,不会还在睡觉吧。”清早的饭桌上,唯独缺了寒浕。 “放心吧,谁赖床他都不会赖床。”雪迎风不紧不慢的向伯庸说道。 “去叫叫他吧。”柳凡说着便向下人做了个手势。 “回当家的,今早去替寒公子收拾床铺的时候,他便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柳凡有些不解。 “这么早就出去了,找姑娘去了?” “瞎说什么呢,你以为寒浕是你啊。” “你小子急什么,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听到伯庸这话,雪迎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兴许是寒浕不在,雪迎风没有刻意压抑着自己罢了。反应过来的雪迎风不再回话,开始埋头吃饭。 ……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神秘人影 “不来正好,他那份归我了,我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饱。” “吃吃吃,小心撑死你。”雪迎风有些不甘心的回嘴。 “放心,伯大爷是撑不死的,你伯大爷的肚子里还能撑船呢。” “怪不得越来越像你之前养的那头猪了。” “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怎么总能吵起来,清客,咱别理他。”最后来收场的总是柳凡。 “哼,假公济私!” …… 午后,柳凡在院子里闲庭散步,等着雪迎风。锦纶城有名的戏班子今天来了阙州,两人约好一同前去。被伯庸扰够了的两人,难得有机会摆脱他,自然没有将此事告诉伯庸。 柳凡在院子里来回的走着,嘴里还不时哼出两句小曲儿。今天寒浕不在,伯庸现在也被排开了,柳凡想着如此,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可没让他得意多久,柳凡身旁就猛然一道黑影,只是眨眼一瞬,便见得利剑从身侧,直向他而来,剑刃带风,来势极凶。电光火石之间,柳凡侧跨一步,利剑便从柳凡的胸前疾走而过。行刺之人露出了破绽,柳凡便立即反手而上,一只手势夹劲风,一掌将此人震开半丈只远。 柳凡收掌站定之后,抬眼看向行刺之人,却被一下惊住了:“怎么是你?” “你果然会武功。”那人冷冷道,随即又立即举剑直面柳凡而来。 可这回柳凡并未出招,只是一味的闪躲。那人剑招如急雨而至之势,周旋不到半个回合,柳凡的左臂便被利剑划伤,那人接着便又是一掌,将柳凡击倒在地。不给柳凡任何喘息的机会,寒光闪过,眼看柳凡就要被利剑穿胸。 “住手!!”身旁传来咆哮般的怒吼,待柳凡反应过来,雪迎风就已经整个人挡在他面前,那人见到雪迎风之后,便也立即收了剑。 “迎风,你让……”寒浕话未说完,便被雪迎风狠狠的一记耳光打断了。雪迎风丝毫没有留情,寒浕的脸上立即显现出红痕,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渍。 “寒浕你疯了吗?!!”雪迎风的语气里只剩下愤怒,胸口还在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瞪着寒浕,怒目横眉,忿然作色。 寒浕被雪迎风一记耳光打得失了心神,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这重重一击像是直打在他的心头一般,将他一直以来所有的努力,全都击碎,化为泡影。让一直在试图重新拥抱雪迎风的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勇气。他不想怪雪迎风无情,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无情。 “迎风,你听我说……这人故意隐瞒他会武功一事,意图不轨……”寒浕逼迫着自己解释道。 “你住口!刚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柳凡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他装……” “寒浕!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无耻之人。”雪迎风的话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寒浕不再回话,也在没有继续回话的勇气和理由。只是狠狠回看向雪迎风,指责着他的千般不是。 只是短短几句话而已,原来我们之间彼此的信任,已经脆弱到如此地步。 你居然如此轻易的相信,我会毫无理由的用剑刺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丝毫不问及缘由。我对你的隐忍,却成了你将我看的如此不堪的借口。 寒浕有多想一剑刺死坐在地上,一副小人得志样子的柳凡。可他若做了,他和雪迎风之间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寒浕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寒浕走后,雪迎风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才正在气头上,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心像撕裂一般的疼。而想要挽回什么,却又是不可能了。 但寒浕方才的所作所为,他又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雪迎风转过身来,蹲在柳凡的一旁检查着他的伤口,血渍已经浸湿右臂大半的衣物,伤口处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我才走开片刻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这里等你,寒浕就突然冲出来……”柳凡的话音里满是余悸和后怕。 “伤口太深了,我先带你去找伯庸。” 雪迎风对于方才发生的事,也不敢再继续回想。 …… 寒浕直接走出了柳宅,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回想方才雪迎风如此维护柳凡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一击怨恨便久久难以平息。 寒浕午后刚过便回了柳宅,在此之前,寒浕连夜派手下走访了江南各大商户,一早便飞鸽传回消息。以柳凡如此大的家业,而江南富商大贾中却鲜有人知道柳凡这个人。这也进一步证实了寒浕的猜想。 寒浕之所以怀疑柳凡,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昨日柳凡后背留下的衣服破口。虽然之前寒浕并没有留意这种地方,但如今想来,那衣服的断口处确实和川雪的九节鞭造成的伤口太过相似,且柳凡出去办事的日子,恰好和川雪死的时间吻合。而川雪口中能伤害寒浕的人,定是在寒浕身边让寒浕毫无防备的人。柳凡与寒浕一直怀疑夙沙菁交往太过密切,所有假设糅杂到一起,寒浕才不得不怀疑到柳凡身上。 寒浕在柳宅中搜寻了许久,可那件衣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被拿去修补的痕迹,也没有被丢掉的迹象。对此,寒浕边更怀疑其中另有蹊跷。 迫于没有证据,寒浕只有出此险招,以自身去试探柳凡。可如今虽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可寒浕却没有丝毫的快感,反而是无尽的酸楚。 寒浕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了许久之后,最后还是心一横,又回了柳宅。虽然寒浕知道现在柳凡不会对雪迎风怎么样,却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总是如此轻易的就牵动着他所有的心绪。像是诅咒,又像是冥冥中所注定的一般。 自打前日过后,寒浕与雪迎风就再没说过话。寒浕虽然觉得雪迎风无理取闹,但也不会真的厌烦,他只不过是打算着让雪迎风冷静一些时日。寒浕以为既然自己会惹雪迎风心烦,倒不如先避着他,等他气头过了,恢复理智了,再找他好好谈谈。 这般心心念念着,又见不到那人,心里如同万蚁攀爬,乱麻麻的十分难受,夜不能寐,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不知,他是否与自己一样……还是说…… “他有柳凡陪着,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呢?他那么相信他……”寒浕喃喃道,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烛台上的火苗微微闪动,似乎起风了。这才发现窗户敞开着,一声叹息,于是起身走向了窗边。 抬手欲关上窗户,岂料探出身子时,一见青石月色明,树影摇晃着微风,夜色正好。 既然辗转反侧,不如出去走走,转换一下思绪,希望微冷夜风能抚平愁思,哪怕一时片刻也好,让那人的面容从脑海中消失。 …… 但事实证明,散步也是没用的,大半夜的出来晃了一阵,满脑子堆的还是有关那人的事。加上案子线索中断,至今没有头绪,心情愈发焦躁不安,况且……川雪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若非夜深人静怕吵着人家,寒浕真想好好发泄一番。如今看来瞎晃悠也不是个办法,便想着还是回屋算了。 这会儿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柳凡的院子门口了。真是晦气!寒浕心里暗骂道,一想起这家伙气就不打一处来。柳凡这个人一定有问题,寒浕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绝对理智的,也不是因为川雪的死,被冲动蒙蔽了双眼。柳凡,这个人隐瞒了太多…… 寒浕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揭穿柳凡的真面目,让雪迎风看清事实。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最后留下一束恨恨的目光,寒浕转身欲走,却在这时,听见窸窣响声。若他没听错的话,是从…… 寒浕心里一凛,霎时一个旋步隐去身形,躲在了墙后面,透过镂雕,借着月色依稀能看见里边儿的情况。 就在方才眨眼的瞬间,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影。只见那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似乎确定四周没人了,又才接近柳凡的房间,轻敲了两下房门。 一会儿,柳凡竟真给他开门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些慌张,那人进去后便连忙关上了门。 寒浕本来想接近一些,看能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转念一想,那人身手极快,想必也是高手,若被其所察觉,打草惊蛇了,恐怕就没办法继续追查下去,便只好作罢。在原地又静等了一会儿,之后又见那人从柳凡屋子里出来,同样只是眨眼的瞬间,伴着窸窣叶响不见了影踪。 那是何人?这便是今夜,给寒浕留下又一个的问题。 从那晚之后,寒浕也不再刻意回避雪迎风了,该吃饭的时候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常常也能见着他四处走动,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和雪迎风说上一句话。不是寒浕刻意,只是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盯紧柳凡这件事情上面,便没心思考虑其他。 就这样看似平常却风潮暗涌的日子持续了好些时日,几个人碰面,不见了从前的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这样笑里藏刀的日子,伯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最终忍不住找雪迎风谈话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忐忑不安 “迎风,你说你们三个人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看着焦心得很!” “怎么了?不挺正常的么?” “正常?你就别骗自己了,以前你不是跟那柳凡腻歪得很么?现在整日以礼相待是怎么个情况?还有寒浕,那家伙才是给我吓得,他现在不盯你了,改盯柳凡了!时不时还跑来问我,“柳凡在哪儿柳凡在哪儿”,一天起码三次!他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他要是敢移情别恋,我绝对毒死他我……” “行了行了!”雪迎风觉得这伯庸是越说越离谱,于是赶紧打断道,“你别瞎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那是怎样?你们几个,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你只管研究你的药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雪迎风没好气地瞥了伯庸一眼,转身就躺榻上去了,似乎不想再搭理人。 “喂,一言不合就睡觉啊?你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坏习惯了!” “不要你管。” “嘿你这人……过河拆桥啊!我要是不管你,你早不知道……”伯庸话没说完,被外面一阵嘈杂打断。 “什么声音?”雪迎风也霎时紧张起来,在这里,他还从未感受过这么大的动静。 “不知道,像是来了很多人,或许是出事了。” “走,去看看。”雪迎风立马就要翻身下床,可却又被伯庸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 “你去做什么?你就好生躺着。” “可是……” “没什么可可是的,”伯庸径直走向门口,“别忘了你的身份。”只留下简单的一句话,彻底使雪迎风安分下来,纵然很不甘心。 …… 雪迎风就静静地在屋里等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又不禁责怪自己没用,伯庸说得对,他时刻都不能忘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的事实,他若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性,那将会给他周围的人带来灾祸。正因如此,这三年来他一直努力改变,从一点一滴改变,让自己的身体适应甜食,从爱酒如命到滴酒不沾,从生活习惯到性格脾气,他一直在努力地转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伯庸去了有一阵了,外面似乎也安静下来,雪迎风一个人在屋里坐立不安,实在等不下去了,便打算出去瞧瞧。 但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却恰好撞进了一个人怀里。“迎风?” 闻声抬眼一看,柳凡的脸离得很近。 脑海里忽然浮现那晚的画面,一丝尴尬闪过,雪迎风连忙退了两步,不觉神情有些不自然。 “怎……怎么是你?伯庸呢?” “伯庸他说有急事要办,匆忙出门去了。” “怎么……”雪迎风有些疑惑,伯庸方才出去看情况,怎么没跟自己打声招呼就走了?“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噢~没什么,不过是街里闹贼,好像是哪个大户人家丢了贵重东西,官府派人到处搜查呢。” “是……是么?”对于这个比想象中简单太多的解释,雪迎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见柳凡一脸轻松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柳凡是老实人,雪迎风以为,他若是说谎,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五日后,伯庸回来了。雪迎风一见他的面就察觉出不对劲,因为自从与伯庸相识以来,这人将忧虑写在脸上的时候,至今他只见过一次,就是曾经自己不肯听嘱咐吃药,腿伤恶化那次…… “伯庸。”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伯庸抬头一看,果然是雪迎风。这一瞬,还未从忧思中回过神来,难掩一丝诧异,“迎风?你,你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当然是专门来堵你的。” “堵我?为何?” “你说为何,”雪迎风用一种凌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伯庸,朝他逼近了几步,“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 “我……我不有急事儿嘛……” “你能有什么急事儿?行,就算你有急事儿吧,那现在办完了?” “办……完了。” “好,那你说说看,什么事儿这么急。”雪迎风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看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结果便是,伯庸跟那儿懵了半晌。 “看来,是还没想好怎么编故事,对不对?” “迎风……” “伯庸,”雪迎风拦口道,倏尔变得严肃许多,“什么时候,你连我都要瞒了。” “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的。”伯庸似乎也在打算再尝试一番,尽力瞒下来。 “那我问你,寒浕去哪儿了?” 或许是许久没有说出这个名字,雪迎风自己都觉着有些别样的感觉。 可伯庸听此言,却是脸色一变。 果然跟寒浕有关,雪迎风心想,不知怎么的开始有些慌张,这几日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如今愈发强烈了。 “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伯庸,你告诉我好不好?”雪迎风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坚持着,伯庸只静静望着他,良久未言。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雪迎风。 “那日,是申荆监的人来了。” “什么!?申荆监怎么会……”他们可是皇帝的人,雪迎风心想,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暴露了,然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如此,那自己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们将寒浕带走了。” “怎么会!……”这一次,他终于难掩自己的情绪,对于那人,气愤,心急,担忧,全都毫无隐瞒地展露出来,“他们有什么理由抓走寒浕!?” “据他们讲,说是什么欺君犯上,因为寒浕包庇朝廷命犯。” “这怎么可能!寒浕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有什么不可能呢?”伯庸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害怕,“我,还有柳凡,不都是在做着这种事么?”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看进了雪迎风心底,竟令他浑身发颤。 伯庸的意思,令他感到害怕。“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寒浕带走了么?”雪迎风几乎是带着哭腔质问伯庸。 “没有。” 这个简单而又干脆的回答,又令那双失去希望的眸子,重新泛起了光泽,“什么意思……” “在押送回城的路上,我已助他逃脱。” “太好了……太好了……”雪迎风几乎快要激动得哭出来,想要立刻见到寒浕的心情,已经迫不及待,“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伯庸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是真的不知情,“不过你放心,他说了,待他处理好一些事情之后,便会回来找你。” “可是……”“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伯庸拦口道,“这一点,连我都清楚。迎风,你应是明白的。” 我怎么会不明白?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放心不下。“我们之间,早就不该有任何牵连,跟我在一起,迟早会害了他……” 见雪迎风这般自责,伯庸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不见了天色变化。 …… 若不是伯庸施毒相助,寒浕还真没把握能够在百名精卫重重把守下全身而退。成功逃脱后,寒浕立即与手下的人取得联系,连夜赶往鼓州去了。 到了地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但四周厮杀的痕迹清晰地保留着,地上横七竖八还躺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寒浕认得出来,大多是他手下的人。如此看来,申荆监的人说的倒是真话,他们确实是发现了自己藏人的地方,只不过,没能成功带走人…… 但为了保住他们,寒浕手下却伤亡惨重。 寒浕仔细查看了手下身上的伤口,那熟悉的形状,令他的心微微颤抖,不禁攥紧了手心—— “飞燕刺……” 按着逃脱的人留下的记号,一直南下寻了有几十里路,终于在深山中的一个小木屋,见到了平平安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东西,还有…… “郡王爷,郡王妃,”寒浕一边抚摸着小东西的脑袋示以安慰,一边向从屋里走出来的雪父雪母颔首行礼,“是寒浕没用,让二位受惊了。” “哎~浕儿,这是哪里话,若不是你啊,我跟你伯父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雪母连忙走上前来,握住寒浕手轻轻拍了拍,让他不要自责。 “是啊,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能活到今日,全靠贤侄这三年来费心劳力啊。”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接而四五个人聚到寒浕面前纷纷跪下请求责罚,但寒浕岂是是非不分不讲道理之人?他也知道他们能在那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拼死护送雪父雪母还有小东西到安全的地方,绝对是赤诚可鉴了。 “你们做得很好,谈何惩罚呢?起来罢。” “谢公子。” “不过……袭击你们的人,是否是申荆监的人,你们可有看清楚?” “申荆监?那不是皇上……?”雪父听到这三个字,反应确是不可思议。 “是不是申荆监的人,属下不能确定。但属下知道,那些人中有些人使的是飞燕刺,而且,领头的……是名女子。” 听此言,寒浕目光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 “江南一带,我们的人手不多了,立刻联络各个临州,加派人手,务必要保证郡王爷、郡王妃还有小东西的安全。” “是,公子。” “郡王爷,郡王妃,寒浕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寒冷如冰 “好,万事小心。”“万事小心呐……”雪母紧紧握住寒浕的手,好一阵子才肯放开。 “嗯。”寒浕尽量表现得平和,不想让雪父雪母担心,虽然此去,前路未知,自己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要走……走了……吗?”小东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扯人袖角。寒浕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似有几分不舍,“是啊,小东西要听话,平时不要吵闹……” “不吵……不吵……是……是不是……早点……回来?” “是~是~” “好……听……听话……” 每次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能令寒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 此时已经过了寅时,客人也渐渐散得差不多了。天将亮时,夙沙菁才打算睡下。近来事情繁多,她也很少有休息的时候,想说趁太阳升起来之前抓紧时间睡会儿,岂料精神稍才松懈片刻,一阵劲风夺窗而过,霎时神经又紧绷起来,习惯性地反手从枕下带出飞燕双刺,一个侧身接而腾空跃肩而过,顺利躲过敌人偷袭。 没有片刻停留,紧接着黑衣人举剑而至,夙沙菁的飞燕刺优势便在于灵巧敏捷,招式通常出其不意,往往使对手猝不及防。但不料黑衣人的身手比自己还快,应该说,快了不知多少倍。难得遇见对手,夙沙菁不免有些慌张,毕竟她感觉得到,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从开始自己便处于被动态势,单是防守已经很是吃力,如此下去不出十招,自己必败无疑。为今之计只有逃走,如此想着,看准时机便欲飞身往窗外而去。 可就在转身的刹那,腰间一阵抵触之感,霎时瘆人的冰凉传遍全身,再也无法动弹。 “你是谁?”夙沙菁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照此情况来看,她是逃不掉此人手掌的。 “果然是你。” 什么? …… 接到寒浕逃脱的消息后,除了派人四处寻找,柳凡也无计可施。如今皇帝大概也得知了寒浕的事情,他已成为逃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柳凡倒是不担心让寒给逃了就再也抓不回来,他担心的是节外生枝,若让寒浕掌握到确凿的证据,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这两日柳凡都待在府上,表面上没有动作,一如往常的过日,到时该出现在什么人眼前,他也会照常出现。只不过这天,却意外地收到了一个消息。柳凡也没多想,带了一批人手便往二里外的竹林去了。 到终点时,却只剩了柳凡一个人。 竹林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而立。 “你还真是有胆,敢主动找我。” 寒浕缓缓转过身来,神情淡然,似乎并不为柳凡傲慢的语气所动。 “我本没有十足的把握,以为你这种人,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柳凡自然明白寒浕言指谁人,不过说实在的,他确实不是为了夙沙菁。“我来,是为了捉拿逃犯。” “果然,”寒浕冷哼一声,“看来不用我问,你已经不打算隐瞒真实身份了。”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既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何不省些力气呢?”柳凡微微勾起嘴角,寒浕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笑容,不过,这似乎才是他的真面目,“别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你不是怀疑我么?我大可全部告诉你,你的疑虑,从张才良,到川雪,还有……淄郢王,”柳凡故意顿了顿,看到寒浕的脸渐渐绷紧,似乎很满意,笑得愈发厉害了,“没错,都是我干的。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是怎么找到淄郢王所在的?” 寒浕一直都没应声,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柳凡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好似在向他炫耀,炫耀自己一直站在高处,将他的行动尽数掌握手中。 “那我来提醒你一下吧,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跟那个小屁孩儿在一起的那晚,我们好像……在雀羽楼下见过一面……”柳凡拖长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得很慢,像是在故意引导寒浕回忆。 听他这么一说,寒浕确实记起那天晚上碰见的那个男人,只有一瞬,但给他留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的那个人…… 如此看来,从那一瞬间起始,自己就已经被盯上了。或许更早……以至于……自己初到雀羽楼,见到夙沙菁那时开始…… 原来,是我大意了,寒浕心想,如今后悔,却也是徒劳。 “你跟申荆监,是何关系?” “你既然这么会查,自己去查不就行了?” 柳凡这人城府极深,心思缜密,寒浕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没打算从柳凡嘴里打探出埋藏在深处的真相。 “我今日找你来,只有一个目的。” “我想,我大概知道。”柳凡依旧微微勾着嘴角,笑容愈发冷彻。 “知道最好,我不管你潜伏在迎风身边有何目的,但如若你敢动他分毫,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呵呵~真是好笑,寒浕,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有什么本事威胁我?那我偏要试试,你又能奈我何?” “那你今日,就留命于此。”话音刚落,金柄耀光,长蛇斩风。 “出来!” 柳凡一声令下,埋伏在竹林的人蜂拥而出,但随即,林中飞箭破竹,目标却不是向着寒浕。 原来双方都是有备而来,如此,这竹林中一场腥风血雨,将无可避免。 …… 最近是怎么了?感觉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事,寒浕还没有下落,如今柳凡也失踪了,夙沙菁……好像也有些时日没有上柳宅来…… 已经入夜,雪迎风在院子里散漫地溜达着,平时这个时候都是柳凡陪着他,自从寒浕来后,他也会时常与柳凡争抢,如今这二人却都不知身在何方。而伯庸呢,他一直在研药倒也是众所周知,只不过这两日像是着了魔似的,窝在房间里就是一整天…… 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雪迎风独自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雪迎风轻叹了一声,这些花花草草终是看不进去了,此时在他眼中,景难成景,无非是徒添伤愁。 因为腿脚不便,雪迎风便不怎么出门,即使出去也通常有人陪着,可如今实在闷得慌,就打算任性一次,想说去雀羽楼找夙沙菁闲聊几句。 不想正好一开门,眼前人影一闪,几乎在同一时间,手腕便被人捉住。 “寒浕!?”即使是仓皇一眼,雪迎风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寒浕。自从寒浕被申荆监带走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生怕寒浕被申荆监抓了去……如今寒浕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种种感情交错一起涌上心头,除了喊他的名字,明明梦里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可此时此刻,雪迎风却是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跟我走。” “什么?” “跟我走,离开这里。” “为何?”寒浕回来见面第一句话竟然是让自己跟他走,着实令雪迎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寒浕,我一早便与你说过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若还坚持,莫怪我不讲情面。”难不成寒浕以为消失了一阵之后再来劝他,他就会改变主意么?这是何道理?雪迎风想不通…… “这里很危险,总之,你跟我走就是了。” “寒浕,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过得好好的,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什么危险?”雪迎风显然不以为然,觉得是寒浕昏了头,为了劝自己离开开始胡乱说话,便不由得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你怎么如此糊涂?三年来,你难道没有察觉吗?那个柳凡,他真的表里如一?你以为他对你好,是单纯出于情感吗?你以为他真的像表面那样是个老实人吗?”寒浕似乎也有些失去耐性,语气有些激动。其实,自从他来到这里,受尽雪迎风的冷漠,眼睁睁看着他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他忍耐得够久了,只不过为了挽回雪迎风,一直咬牙坚持着,没有让自己失去控制。 “寒浕,你真的是疯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为了让我跟你走,你就要往柳凡身上泼脏水,随意污蔑好人吗!?”雪迎风也没有与寒浕争论下去的心思,就当他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尝试着挣脱寒浕的手,挣扎两次过后却被他抓得更紧了,“你放开!弄疼我了!” 然而寒浕像是被雪迎风方才的话激怒了,红着眼眶,根本没将雪迎风的要求听进去。只见他两鬓青筋暴跳,眸里寒冰似剑,仿佛要刺穿人心。 “我不择手段?污蔑好人?……”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过头了,反倒令人胆寒,“好,那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不择手段。”话音刚落,抓住雪迎风的手用力一推,他踉跄两步向后倒去,一不留神左腿使了力,一阵生疼,令雪迎风痛得轻声叫出来。 见此状,以往寒浕会心急地上前扶他,一边担忧地问他有没有事,可现在……那双冰眸像是了无星辰的夜空,黑色空洞无边无际,不断延伸,到那未知的黑暗的漩涡…… 可从那张紧绷的脸可以看得出,他紧咬着牙关,他在忍耐着什么,又或是……忍无可忍……况且寒浕就是那样一个人,别人气急败坏时会怒火冲天,可他,越是到那时候,越冷得像冰…… 作者有话说 我不会告诉你们下一章,有福利 ☆、第67章烈火灼伤 他一踏进门,随即便是“砰”地一声狠狠的摔门声,而后又不紧不慢将门闩锁好,转身仍旧是漠然。 “寒浕,你想干什么!?”雪迎风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寒浕,他头一次在面对这个人时,真正感到害怕,发自内心地想要逃离。可他该往哪里逃呢?刚迈出一步,不争气地腿便传来一阵疼痛,使他身子一歪,只得连忙靠向一旁的桌子。 寒浕两步走到雪迎风面前,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腕便要拖他走,像是完全忘记雪迎风的腿伤,尽管雪迎风吃痛地喊叫,他却好似没听见,猛地一把将雪迎风扔到了榻上。 “寒浕,你别乱来!”做到这个份儿上,雪迎风大概也猜出了寒浕的意图,如此便更加害怕,他不想,不想幻想中那般美好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他宁愿永远不曾拥有,也不要美梦在此刻被打碎。 此时的寒浕,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个人,他是申荆监的人,你知道吗?三年前淄郢王一案,跟他脱不了干系,你知道吗?我来到江南,一直暗中阻挠我查案的人,是他,你知道吗?是他杀了张才良,是他杀了川雪!他想要利用你!三年来都一直在利用你!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胡说!我不信!当初,若不是柳凡,我早就已经死了!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是柳凡他一直陪着我,鼓励我,支持我!你知道些什么!我不许你污蔑他!” “呵~是么?看来在你心里,他是个好人,而我,是一个十足的坏人,对么?” “……”雪迎风没有回答,只将脸别向一边,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好,那我今日,就如你所愿,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语毕,寒浕一步跨上榻,双膝跪在榻上,将雪迎风牢牢压在下面。而后迅速抽下他的腰带,雪迎风正欲反抗,却被寒浕抓住双手,紧接着就感觉到双手被腰带紧紧缠绕,最后还被用力打了一个死结,勒得他吃痛地叫了出来。 “寒浕,你住手!” 寒浕听不得雪迎风这么强势,一手捏住他削瘦的下巴,用力得似要将骨头捏碎,冷笑道:“坏人,是不会住手的,也不会听你的哀求。” “你……呜……呜……” 令人熟悉的,烈火的温度。可这一次,雪迎风却只想挣脱。眼前这个人他根本不认识,他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势要将自己吞噬殆尽。他根本不给自己留喘息的机会,从一开始便长驱直入,喉咙像是被异物被堵死,干恶不断上涌,雪迎风涨红了脸,浑身都难受极了。想要推开寒浕,奈何双手却被死死捆着,禁锢在床栏,任他如何挣扎,结果只是留下深红的勒痕。 一边疯狂侵占着雪迎风的唇,一边游刃有余地解开他的衣服,锦缎沿着床沿滑落,只给指尖留下余香,光洁雪白的肌肤展露无遗。一手托着雪迎风的头,一手在他身上游走,他敏感的身体每一次起伏,都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寒浕……住……住手……”趁着寒浕放过他的嘴唇,雪迎风连声喊着,确切地说应是哀求,他的声音小了许多,仅仅是应付寒浕的一个吻,似乎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可他越是虚弱,越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毫无防备,寒浕便越把持不住,更何况,是在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 “怎么,在我面前就要住手了吗?怎么你在向柳凡投怀送抱时,不见你喊不要呢?你不是那么会勾引人吗?这会儿怎么不会了?” 寒浕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留给雪迎风的,除了喘息,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他不愿承认自己确实对寒浕的动作有了反应,不过,不管他承不承认,身体却老实给了寒浕回应。 “呵,看来你骨子里就会勾引人……” “寒浕,别……别再做下去……” “不是说了么,坏人,不会听你的哀求。” 寒浕也没有心情再这般游戏似的纠缠下去,便松开雪迎风的下巴,整个人往后退了一些,将雪迎风的衣裤尽数褪了去,又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6节 “寒浕!住手!不要!不要……”雪迎风看着寒浕的动作,像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想要从寒浕的禁锢下逃走,可无论如何使力,身子也动弹不得。“不要……我不要……我求你了,寒浕,别……别这么对我……我不……啊~嗯……疼……疼……”寒浕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身下的那人大口喘着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如此,哪里舍得停止呢? “啊……疼……不要……啊……出去……”雪迎风几乎是哭喊着,眼泪止不住地流落,他哭得像个小孩子,不知纯粹是因为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因为伤情的悲愤。 雪迎风哭喊得越厉害,便越令人兴奋,只将他的嗔吟当作引诱,令野兽不由得加强了攻势。 雪迎风不知自己哭号了多久,只觉得嗓子已经嘶哑,脑子也在身子越来越燥热中变得不清醒,或是力气用尽了,没法再挣扎,又或是经历了使全身抽搐的剧烈痛楚,疼过了极致,身体已经麻木…… 那个人的动作还未停止,甚至愈发猛烈,可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作出任何回应,他确实已经精疲力竭。头发被汗水浸湿,碎发随意贴在脸侧,他想象不出自己是怎样一副不堪的模样。 身体仍在剧烈地颤动,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不知是否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开始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他开始迫切地……想要休息…… 却在他将要彻底昏厥的一瞬,应是意识不受控制的原因,竟道出了微弱的一句—— “寒浕,对不起。” 或许,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记忆。 如此微弱,却异常震撼,使人心头一紧。 寒浕回过神来,身下那人却早已没了反应。雪迎风的身后,血渍还在层层向外晕开,格外扎眼。雪迎风的胸膛上,还留着方才欢爱的痕迹,却难以看出呼吸时的起伏。脸颊异于寻常的苍白,让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寒浕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俯身下去紧紧的抱住雪迎风,双手有力却止不住颤抖。而雪迎风现在就像木偶一般,任寒浕如何摆弄,都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迎风……迎风你不要吓我……迎风,迎风你醒醒,迎风……”寒浕痴痴的叫着雪迎风的名字。用力的将他抱在怀里,仿佛想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可即使是这样,雪迎风的身体还是以着寒浕可以察觉到的速度,渐渐的冰冷下去。 雪迎风身后的血迹并没有停止浸开的迹象。寒浕的精神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崩溃。 寒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胡乱的将雪迎风裹住,便立即横抱着雪迎风,直接闯进了伯庸房间里。 “伯庸……快……快救救迎风……”寒浕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伯庸本来还在抱怨到底是谁半夜扰了他的清梦,转眼便看到眼前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以及雪迎风无力瘫在寒浕怀里,还不时有血滴下。 “寒浕,你不会……”伯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接受。 “快救救他……”寒浕无力的重复着。 “快……快把他放上来,”伯庸也立刻变得焦急起来,“要有我的药箱,全部都拿过来!” …… 半个时辰过后,伯庸才长舒了一口气。寒浕悬着的心也稍微落了下来。 “迎风他怎么样了?” 伯庸听见这话对着寒浕当门便是一脚:“做出这种事,你还有脸问?” “很……很严重吗?” “人都差点被你弄死了,你说严不严重?!” …… 寒浕废了很大的口舌,才说服伯庸,将雪迎风交给他。雪迎风身子很轻,现在仍旧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寒浕怀里,脸颊稍稍恢复了血色,但呼吸依旧很轻。像是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捏碎。 寒浕将雪迎风的衣服整理好,其间无数细小的小伤口和红痕让寒浕看着,都有些后怕。 寒浕几曾纠结之下,最终还是决定抱着雪迎风入眠。 翻云覆雨过后,一晌欢愉,剩下的便只有追悔莫及。当看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如刀绞,又如千万蝼蚁啃噬,寒浕那时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后悔了,但是…… 一心想求他原谅,只是不知道,这是否将是一个奢望。 “迎风,对不起……对不起……”寒浕将雪迎风抱在怀中,不肯放开。 日出东升之前,寒浕不记得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双手,紧紧抱住雪迎风,未有一刻放开过…… 在朦胧之中睁开眼时,怀中人依然在沉睡中,他的呼吸很平稳,他的睡颜永远都是那么安静,宛若莲池月下,摇水青花。 作者有话说 你们悄悄的休得张扬你们要相信,作者已经尽力在写福利,奈何受规矩限制 ☆、第68章挚情真意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玉瓷般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夜里热泪的温度,触摸着道道泪痕,便仿佛在他的心口上划下一刀又一刀,汩汩鲜血流淌,只觉全身都僵紧,痛得窒息。但寒浕觉得远远不够,还远远没有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他以为自己该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发疯那时,雪迎风那般痛不欲生的叫喊,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 明明已经失去过,已经后悔了,失而复得乃是上天恩赐,自己本该珍惜。明明说过要挽回,发誓要倾尽一切去守护他。明明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可到头来,伤害他的,竟然是自己。这着实是……太可笑了……心痛得抽搐,寒浕不由得将怀中人抱紧了些,似乎只有不断地靠近他,自己才会感到安心。那或许是从内心深处萌生的恐惧,害怕再一次失去,毕竟……自己这一次好像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那般野蛮的侵略,分明他说了不要,分明听见了他的哀求,可自己却那样强迫他……现在记起那时的哭喊声,充斥着脑海,令寒浕感到难以呼吸。 盼着他快些醒来,却又害怕面对他苏醒的那一刻。寒浕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求得他的原谅,虽然自己都觉得,做出这种禽兽般的事情,实在令人无法原谅…… 又不知过了多久,寒浕就这样静静抱着雪迎风,一夜过去了,此时天已经敞亮。怀抱之间似乎有了一下轻微的动静,立刻将寒浕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下拉了回来,眸子微微闪烁,连忙低头看向怀中人,仿佛如梦初醒的红莲,正微微睁开那双倾世魅尘的眼睛…… “迎风,迎风……你醒了……” 原来,只要看见他安然无恙地苏醒过来,那一刻,脑子是空白的,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会顾虑…… 心中的欢喜溢于言表,寒浕等待着红莲彻底绽放,等待着他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模样。 那时会发生什么事呢?寒浕没有心思去猜想,可他也没有料到,雪迎风醒后,看清自己时的反应,竟然…… “走开……” 梦醒时分,本是一眼朦胧,可好像看到眼前之人后,一层恐惧覆上双眸,身体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而他的害怕,已经原原本本地传递给了寒浕…… 就像夜里那样,他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但就是因为那时自己没有停止,没有听他的请求…… 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仿佛受到沉重一击,寒浕微微垂下了眼眸,这时候,他只能放手。 “迎风,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 “走开……走开……” 雪迎风现在似乎听不进去任何话,或者说,只是不愿听到他的声音。或许如今自己的声音对他而言,就像是魔鬼?还是其他的什么,令人惧怕的怪物…… “迎风,我以后再不会做这种事了,你看看我好么?你若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可别这样好么……你……”寒浕欲伸手去触碰,可指尖刚一碰到雪迎风的身体,便能感觉到他剧烈的颤抖,而后惊恐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别……别碰我……” 他的身体,竟已经敏感到这般夸张的地步…… 从前,自己若是招惹到他了,他会生气,会乱发脾气,或是安静地吃甜食与自己赌气,或是暴躁地将整个院子搞得鸡飞狗跳,他一人不快,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从前,自己是烦他这种性格的,可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世事难料”,寒浕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怀念当初的小狐狸,那个吵闹的雪迎风…… “迎风,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可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相信,”寒浕顿了顿,雪迎风没有动静,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昨天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其实,这三年来我独自在外,掩人耳目,一直在暗中调查淄郢王一案,我同你一样,从来都相信伯父是一个正直清廉的人,可皇上明令禁止任何人提及此案,如此一来,调查便难上加难。三年来,我一直受到暗中一股势力的千般阻挠,案子进展很慢,往往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却又在关键时刻中断。这次我来江南……” 雪迎风本不想听寒浕讲话,但一听他说起自己的父王,便又不禁竖起了耳朵。而寒浕所言,他竟然一直在坚持为自己家翻案,这着实令雪迎风有些诧异。毕竟,自从得到父母的死讯,雪迎风一直以来都以为,寒浕放弃他了,放弃他的父母了,放弃寒雪两家多年的情谊了……这么一说,竟是他误会寒浕了? “是因为查到了承平县知县张才良的线索,本想到江南拿他,不想又被人抢先一步杀人灭口。夙沙菁不卖给我张才良的消息,便是因为他是柳凡的人,柳凡他……” “向夙沙买消息的人,是我,不关柳凡的事。”一直以来柳凡只是在帮我查案,他牵涉其中,不过是误会,雪迎风以为,却没有多做解释,因为他实在不愿在这般境况下与寒浕说话。 雪迎风终于回应自己,欣喜之余,对他之言,更多的却是诧异。其实,各自一直以来都在调查,彼此却不相知,互相瞒着,不过都是想保护对方。寒浕不愿让雪迎风再卷进来,不想三年前的悲痛伴随着他,便打算独自抗下一切,待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之后,再还雪家一个清白。而雪迎风不愿接受寒浕,哪怕违背心愿也要将寒浕推往千里之外,也正是担心自己还未放弃的事情会牵扯到他,给他带去灾祸……况且,如今的他形同废人一般,倘若回到寒浕身边,总归会成为他的拖累……再者,他已有妻室,自己怎能去打扰他的生活……每每想到这些,委屈的苦涩,便只能自己悄悄咽下,连窗外鸟兽,都不会去惊扰…… “即便如此,张才良的死你也看到了吧?那确实是柳凡一手造成的,他亲口向我承认。还有,张才良的妹妹,小东西的姨娘也为此惨死,柳凡心狠手辣,任何一个与线索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若没有证据,便不必再多费口舌,我不会信的。” “好,张才良一事可暂且不说,可我的手下川雪,那个姑娘,那日你曾见过她一面,也是被柳凡杀害。至于证据,你是见过的,还记得前些日子柳凡出去过两日,回来时衣服却破了口子。那破口,正是川雪的九节鞭所致。” 一听此言,雪迎风心里一紧,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柳凡的反应确实有过一瞬慌张的迹象,只不过迅速掩饰过去了,当时他也没有留意到。 “柳凡至今没有回来,也是证据。” “他怎么了?” “其实,昨日我已经与他见过一面。” “什么?”雪迎风终于忍耐不住,猛地翻过撑起身子,腰下却传来一阵阵痛,痛苦得表情有些扭曲。 “迎风……还……还好吗?”寒浕自知雪迎风这般痛楚是何所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抬手欲去抚他,雪迎风却猛地侧身,向后退了一些,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别碰我……” 手悬在空中,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好……好……我不碰你,你别乱动,伯庸说了,你现在不能乱动……” 安抚好雪迎风后,寒浕又继续道:“他败了,落荒而逃,这就是他未归的原因。或许下一次见面时,便是敌对的场面。” 纵然寒浕所言有理有据,可雪迎风还是不肯相信,这也不能怪他。好不容易绝处逢生,有一个人从地狱将他拉了回来,好不容易重新拾起希望,可现在却突然要他面对,面对这三年的欢声笑语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骗局,倘若这真是一场梦,那他宁愿永远不会醒来,也不要亲手将它打碎。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必须得面对。”寒浕有些纠结,事到如今,该不该是时候道出真相。但若不这么做,雪迎风恐怕会就此颓废下去。比起身陷险境,或许心死,要可怕得多……最终,寒浕还是下定了决心。“有人还在等你。” 雪迎风似乎没听见,兀自垂着眼眸,目光涣散…… “迎风,郡王爷和郡王妃还活着,他们在等着你。” 什么?雪迎风猛地抬头,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霎时聚起精神。“你说什么?”他以为,多半是谎话…… “你的父母,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他们日夜都在盼着与你重逢。可雪家的冤屈一日不洗清,重逢注定波折,未来的日子亦是凶险难测。迎风,你得振作起来……”我会陪在你身边——这话,寒浕却是没能说出口。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若骗你,便遭天打……” “雷劈死你都算便宜你了!”二人的对话突然被一个恶狠的声音打断,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只见伯庸破门而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患得患失 “伯庸……”雪迎风轻声唤了一句,这可怜模样,唤得伯庸心都碎了,于是连忙过去坐到榻边,一手挽过他瘦弱的肩膀,使得他靠得舒服一点,“哎哟我的小迎风……这次不知又得丢掉多少斤肉啊……” 倏尔又注意到愣在一旁的寒浕,立马又黑下脸来,怒目圆瞪吼道:“你还敢上来!?给我滚出去!” “可是……” “可是什么!?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天大的事儿也大不过迎风的身体,你想干嘛?现在就要拖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上路吗?好啊,上,不过半路死了人你别哭着回来求我!我不是大罗神仙,不会救死人!” 你说什么呢……雪迎风依偎在伯庸怀里,无奈心念道,伯庸的怀抱暖暖的,令他觉得很舒心。 不得不承认,伯庸说得在理。寒浕自认理亏,也无话可说。 “还杵这儿干嘛啊!?出去啊!我要给迎风治伤了,麻溜地给我滚!” 雪迎风的身子全仰仗伯庸了,寒浕只好顺了伯庸的意思,默不作声地起身,目光不舍地在雪迎风身上流连片刻,最后无奈出门去了。 待寒浕离开后,雪迎风终于开口说话,轻声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嗯?” “父王,母妃……他们还活着……太好了……” 忽觉衣襟有些湿润,不一会儿,便听见雪迎风细声抽泣…… 伯庸微微笑了笑,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手温柔覆在他的手背上,希望给予自己能给的最大的安慰,“没事的,快过去了,一切就快过去了……” 马车在青石板上单调的转动声,和着时远时近的蝉鸣,无疑只是给这夏天多增一份烦扰罢了。 马车内的却只有一片沉寂,雪迎风无言的看着窗外,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伯庸一边扶着雪迎风的腰,一边如同防贼一般死死的盯着寒浕,生怕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寒浕也只能如此静静的看着雪迎风罢了,先不说寒浕稍微有些大幅度的动作,伯庸一双眼睛就会直直的瞪过来。就算现在没有伯庸横在他们中间,雪迎风见到寒浕,也只会一味的躲开罢了。 本应该让雪迎风再多休息几天再上路,但他在听到郡王和郡王妃的消息时,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寒浕不肯,雪迎风便私下叫人去雇车买马,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柳宅此时也成了一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寒浕已经不敢再背着雪迎风的意思,生怕少有差池,雪迎风就会再次离他而去,只休息了一天,便就上路了。 雪迎风从上来一直到现在,基本没说过话。身体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前夜所经历的狂风暴雨,还有寒浕冷漠至极的样子,挥之不去。虽然在得知自己父母没死之后,雪迎风曾有过不小的动容,但现在回想起来,他依旧不想接近寒浕,或者说是不敢。 马车颠簸,虽然已恢复了些许,但雪迎风这样坐着,仍旧有些吃力。将脸别向窗外,也只是不想让寒浕发觉罢了。他害怕寒浕对他的温柔,害怕自己又跌入漩涡之中,或许应对这些最好的方法,便是沉默了。 但雪迎风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寒浕看在眼里。他不时微微皱起的眉头,额头上渗出的细碎汗珠,还有紧紧抓着窗栏的手。 寒浕起身拿起自己身下的坐垫,想放在雪迎风的腰处帮他缓一缓,刚有动作便被伯庸喝住了:“你想干嘛!”说着还将刻意雪迎风藏在身后。 寒浕自知犟不过,将坐垫递给伯庸,指着雪迎风的腰,做了个手势。伯庸虽然领会了寒浕的意思,却是一副要和寒浕作对到底的样子。 “不用你的。”说着将自己的垫在了雪迎风腰后,又看着寒浕的手悬在半空一时没有反应,又一把扯过寒浕的垫子,放在了自己屁股下面。 而雪迎风,一直没有将自己的眼睛收回来,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寒浕自知多余,出了马车,坐到车夫一旁去了。 寒浕本不想这么快就将郡王爷的事情说出来,一是时机还未成熟,寒浕手上没有十足的证据能为雪家翻案,若走漏了风声,只会连累了雪迎风的父母。二是他的私心,他不想雪迎风因为这件事才改变对他的用心,他想要的,是雪迎风本本真真的心,不夹杂一节外界的原因。可到了如今,连让雪迎风原谅他这件事,恐怕都只是天方夜谭罢了。这一切,确是他亲手造成的。 …… 天色将暗,半路三人择了一家客栈稍作休整。雪迎风在两人的合力搀扶下出了马车。虽然其间伯庸是万般的不肯,但看着雪迎风表情痛苦的样子,也实在于心不忍。 寒浕触碰到他的一瞬间,雪迎风下意识的向伯庸身旁躲去,抽动身体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不禁嘴里叫出了声。寒浕看着雪迎风这就算折磨自己也不要他帮忙的样子,心又止不住的开始抽疼。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受苦的样子——最后心一横,一把将雪迎风横抱起来,直接进了客栈房间。 一路上伯庸在身后不停的叫唤着,可被抱在怀里的雪迎风,却没什么大的反应,不仅不闹,连一丝反抗的动作也没有。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只是双手紧紧的握着。 寒浕有些意外至于,更多的还是心疼。他宁可雪迎风骂他,打他,也不愿看见他这般颓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被吓坏的小孩子一般,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 寒浕刚把雪迎风放下,他便一手向外推开寒浕,一边向后连着倒退了好几步,直至倚上了窗栏。 寒浕看着雪迎风后退时表情痛苦的样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雪迎风冰冷的声音传来:“谢谢,你可以走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迎风……” “没听到迎风刚才说的吗,你可以走了。”身后的伯庸赶了上来,对寒浕呵斥道。 雪迎风依旧低垂着眼睛,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就像是在等待着寒浕离开一般。或许他在的时候,雪迎风都会一直如此折磨自己…… 寒浕带着不忍还有不甘走出了房间。雪迎风如同脱力一般倒下,还好伯庸及时将他扶住。 “迎风……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雪迎风这般倔强的样子,伯庸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 “或许这样,我自己才会好受一点。”雪迎风倚着伯庸,虚弱而无力。 …… “谢谢……”寒浕离开之后,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这两个字,这次,或许雪迎风是下定决心将彼此两人的距离拉开了罢……而这一切,都是寒浕自己,逼着雪迎风这么做的。 现在回想起来,前夜他晕厥之前的那句“对不起”,寒浕本以为可能是雪迎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内心深处的歉意,而如今想来,又何尝不像是决绝。 伯庸在雪迎风的房间里陪着他,休息了一整夜过后,第二日,寒浕都还未起的时候,雪迎风已经在马车内了,身边还有一个倒头便又睡着了的伯庸。 “要不,我们先走吧。”雪迎风暗自喃喃道。前些日子,寒浕已将郡王爷所在的位置告诉了雪迎风,雪迎风一直都不想让寒浕也牵涉其中,现在想来,也确实再没和寒浕同行的理由。 马车夫也还未到,雪迎风有些吃力的挪到车前。手举起马鞭在半空停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挥了下去。不知用了多少勇气,才下定这样的决心。 …… 马车不知行进了多久,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到与马车并行,待雪迎风看清马上那人的样子时,他早已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车。 随之而来的是寒浕深深的拥抱,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离开我……难道我对你……真的根本不重要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寒浕的身体有些颤抖,即使车马行走的声音很大,雪迎风依旧听见了寒浕声音里,不易被察觉的哽咽。雪迎风不知道寒浕到底有没有哭,但是却能从那人的怀抱里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 寒浕一早进入雪迎风房间,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时,起先还保持着应有的理智,尽力说服着自己,或许他们只是先一步用膳去了。知道发现马棚里的车马已经全然不见,才意识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雪迎风想要离开他,或者说是,逃开他。 寒浕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随意牵了一匹马便立即飞驰而去,这每一刻,都如同炼狱的煎熬一般……雪迎风的马车并没有走多远,还未出城,寒浕便追了上去…… 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责怪,虽有的抱怨,所有的不满,所有的痛楚,最终都还是变成了对他的不舍和怜惜。 …… “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找回来……你怎么可以又擅自离开……”寒浕将雪迎风抱得愈发的紧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寒浕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发疯似的,而是一句又一句,在雪迎风耳边说着,揪心而又虔诚。可雪迎风却依旧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连回抱他的勇气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往昔难寻 或许是被这动静惊醒了,伯庸探身出来,随即便是一声惊叫,待寒浕和雪迎风注意到的时候,伯庸已经抢过雪迎风手上的缰绳,用尽了力气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说那你们两个!卿卿我我也要看看时间看看地点吧!要不是我伯大爷眼疾手快,这马车都撞到城墙上去了!你们这两个人的小命也早就丢了!”伯庸有些气急败坏的朝着两人吼道。 “你小子给我放开!”伯庸说着一把将寒浕从雪迎风身上扯开,“再抱,再抱就抱到阎王老子那去了!” “还有你也是,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驾什么车,生怕我操心的还不够是不是!”着实气上了头的伯庸连雪迎风也不再放过。 雪迎风看着伯庸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竟牵出一丝笑意。寒浕看着,像是在做梦一般。 …… “迎风,不要再离开我了我好不好?”没有理会伯庸,寒浕上前双手捧着雪迎风的脸,他的眼眶还透着一丝微红。 雪迎风没有回答寒浕,可眼神却也不再躲避着他,刚刚这个人所有的情绪,仿佛是在雪迎风体内游走一般,感同身受。 寒浕又一次将雪迎风拥入怀中,带着久违的欣喜。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失而复得欣狂。 伯庸看着这两人的样子,也自觉的别过头去,知直到他等得不耐烦了,才催促着两人上路。这一次,寒浕说什么也不离开雪迎风半步,他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连伯庸都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让步,当车夫去了。 …… “母妃!”雪迎风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将这三年来日日夜夜的煎熬,一并宣泄了出来。他总以为在这世上,他剩一个人独守下去,现在这般光景,从来都只在梦里出现。 …… 雪迎风一行人抵达鼔州之后,寒浕遣人查探了周遭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带雪迎风行至郊外,与他父母会合。 雪迎风的父母早早的便在木屋前等候,远远的望着马车缓缓驶来。雪迎风在看见他父母的一瞬间便红了眼眶,声音却梗咽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 “风儿……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雪母走到雪迎风跟前,手轻轻的抚摸着雪迎风的脸颊,轻轻的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满是慈爱和怜惜的看着他,“娘盼了你整整三年……” 雪迎风的父母比在他的印象里苍老了许多,就连声音都带着岁月消磨的痕迹,耳鬓的白发已经很难掩藏起来。 “是孩儿不孝……让母妃和父王受苦了……” “别再这么叫了,现在我们都只是寻常人家罢了。”一旁的雪父开口道。 “是……” “外面起风了,先到屋里说罢。”雪母说着,一手紧紧的握着雪迎风,一行人也跟着进去了。 …… “来,让娘好好看看你。”雪母一会儿捧着雪迎风的脸,一会儿双手抱着雪迎风的肩膀,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的大量了一遍,“风儿是长大了,看起来也比从前成熟了不少。” “母……娘,你们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苦?” “没有没有,多亏了浕儿这些年一直照料着我们,除了你不在身边之外,其他的都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雪迎风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在他身侧的寒浕,眼神比以往多了不少的柔和,还有些许愧疚。 “不过你现在也回来了,娘啊,也就安心了。” 雪父在一旁一直未说话,不过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雪迎风和雪母两人寒暄了许久,旁人也不打扰,各自坐在一旁。 …… “这位是?”雪母将雪迎风里里外外嘘寒问暖了个遍,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人。 “哦……伯母好,我是伯庸……”若不是雪母问及,伯庸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 “娘,这是我朋友,这几年他也一直在照顾我。”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 “终于有人知道我的辛苦了!”伯庸故作委屈的说道。 到这时候,雪迎风也不再和伯庸斗嘴,只是轻笑一声,此时这般情景,对于雪迎风来说,就如同梦里一般。 …… “这次来的怎么这么突然,莫非又被那群人发现了?”几人寒暄之余,雪父将他的担忧向寒浕问了出来。众人听到此话,注意力也转了过去。 “迎风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暴露了……现在我将迎风带出来,那群人定会立即找上门来,今晚在此处稍作休整之后,我们便要上路。”寒浕不缓不慢的说着,雪迎风似是要反驳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要……要走……吗?” 雪迎风这才注意到,寒浕身后一直躲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三四岁的年纪,似乎是有些怕生,一直紧拽着寒浕垂下的袖子。 “是啊,”寒浕俯下身,对着小东西说道,“这次我和小东西一起走。” “好……好!” “寒浕,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女儿了?”一旁的伯庸问道。 寒浕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又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各自收拾东西,接下来的路途或许会很辛苦。” “浕儿,你可否想好去哪了?” “西南处的平荆。” …… 不知不觉戌时已至,夏末初秋,夕阳却还未落去,晚霞将天空染得过于美丽,却又十分平静。整片树林都很安静,连飞鸟都隐去的声音。简单的晚饭过后,一行人在寒浕的嘱咐之下,为了明天的行程早早的歇下了,可雪迎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切平静下来之后,雪迎风才发现他自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实感。和寒浕相遇,和他的父母重逢,还有被迫和柳凡告别……短短一个月内,一切都似乎来得太快。雪迎风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的顺应着这一切的安排。是好是坏,是喜是忧,都无法由他自己决断。 辗转反侧至夜深人静,月明星稀。过多的思绪夹杂在一起,加之身上的伤痛并未完全褪去,雪迎风最终还是起身,出了房门,在院落里,迎着月光而坐。 蝉翼般透明的云里,月亮清冷的挂在那,周围只零散着几点星光。季暑月末,月亮行至下弦,溽热未散,残月却似乎散发着寒意。雪迎风只是抬头,静静的看着,思绪过度,反而此时心格外的平静。 …… “你也睡不着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有如玉石一般,明明是稳重而又踏实的感觉,却听得雪迎风的心,一时沉了下去。偶尔放空片刻,心绪偷得怡然,只是稍有人打扰,便又要被带回繁杂的尘事中去。况且雪迎风所有的烦扰,大多都来自这个人。 “在想什么?”寒浕继续问道。 雪迎风没有立刻接话,眼神也依旧还在远处的云里,像是怕打破此时的寂静。片刻之后,雪迎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继而略带低哑的说道:“寒浕,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一阵风缓缓而过,寒浕鬓角的发丝在微风中扬了许久,才回落垂至肩上。周围的林子,经过一阵浅浅的躁动之后,又恢复了静谧。云并没有飘走,月亮光又暗下去一层。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雪迎风的眼神依旧停留在远处的残月上,他知道寒浕在看他,他却不敢回应这份炙热。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爹娘他们还活着?” “我……” “不过我很感谢你,是真的很感谢你……”雪迎风的话音越来越淡。 “我就是……不想只得到你的感激而已。”若能独自承受解决这一切,不将你牵扯进这漩涡里,那该有多好,寒浕心念着,分明一直希望直接让你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可如今,还是将你卷进了是非之中…… “那你想……”雪迎风在一瞬间收回了目光,向寒浕看去,只是相对一眼,便又立刻逃开了。话未完全说出口,便被雪迎风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或许知道答案,但是他的心,亦或是身上的疼痛,都在时刻提醒着他远离这个人。 “那柳凡他现在……” “我说过了,他是申荆监的人,他只会是我们的敌人。”寒浕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可你让我如何相信……”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现在只需要尝试着相信我。” 雪迎风不知如何接话,又是许久的四下无声。 …… “迎风,你的腰怎么样了。”或许只是为了找些话题,又或许是真的关心,只是寒浕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立刻后悔了。他看着雪迎风将脸别了过去,半掩在袖子里的指节倏的攥紧了。 “那天……确实是我太冲动了,你……” “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你也忘了吧。”雪迎风打断寒浕。 …… 我怎么可能会忘呢,那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也是最远的一次。 “你怪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再这样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一切,好不好?” “我再怪你,那就未免太过自傲了。” “迎风……”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父母,所以你才是如此的姿态吗。不过若不是我将这件事说出来,或许你早就已经逃开了吧…… 作者有话说 如有读者自出本子,请务必告知作者,躲被褥里舔 ☆、第71章阳关独木 寒浕的心里满是不甘,甚至还有些怨恨,眼前这个人,牵动着他所有的思绪,占据了他全部的心。他现在这个样子,和三年前的雪迎风如出一辙。现在轮到他自己经受这般苦楚,或许这是报应。 三年前,是自己硬生生的将他推开了,逼着他走远。如今要再寻回来的时候,无论在如何的呐喊,亦或是嘶吼,他都再也听不见了。 “这件事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雪迎风彻底将身子背了过去。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现在很害怕,或许这一切永远结束不了,或许的现在得到的东西,不久就又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寒浕起身,从背后拥住雪迎风,“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雪迎风意外的没有挣开,寒浕的双手拥的更紧了,似乎有些心疼,或是有些贪婪的抱着这个人。 “还有一件事……” “恩?” “那个……那个……”雪迎风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但寒浕一直在耐心的听着。“那个……孩子……她……” “她不是我的女儿,是张才良的的遗孀,我看她可怜,便把她留下了。你怎么信了伯庸的话了。”寒浕的声音温柔至极,伴着一声轻笑。寒浕又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寒浕胸膛的温度,毫无保留的向雪迎风袭来,寒浕的气息喷洒在雪迎风的脖颈上,雪迎风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让自己沦陷下去。当理智和欲望还在挣扎的时候,寒浕便放开了环着雪迎风的双手,轻轻地别过他的脸,吻了上去。 只是轻轻地,淡淡的触碰。雪迎风有些失神,今晚的寒浕似乎太过温柔。这一吻,不带着任何情欲,却如同虔诚的祷告一般。 待到雪迎风反应过来,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挣脱的时候,寒浕便先一步将他放开了。并未深入,雪迎风的脸上却泛起了一阵潮红。 “要入秋了,晚上霜重,我送你回去睡吧。”寒浕说着,顾及着雪迎风的腿伤以及腰伤,打算将他横抱起来。雪迎风明显有些慌乱,不由得又开始抵触。 “放心,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寒浕背着月光,雪迎风就这样缩在寒浕的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却隐约可以听见寒浕心跳的声音。 直到最后寒浕将雪迎风送回房间,再掩门离开的时候,雪迎风才发现,他对这个人开始有了眷恋。 这一晚的梦里,或许又全是你。 …… 清晨,雪迎风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了。起身时有片刻的昏沉,便靠在床栏上,暗自闭目养神。 雪迎风觉得身体有些沉重,乏累。或许是一连几日的劳心劳神,让他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门外依稀传来雪母絮叨的声音,却又使雪迎风心神安宁——至少,雪迎风如今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有些勉强的让自己睁开双眼,待回过神时,床前却依稀出现一人的身影。 “要不要再休息会?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没事。”雪迎风起身下床,此时依旧有些困顿,方才只是闭目养神,却没想到失了神,连有人进来都未曾发觉。 “小心点。”寒浕立即伸手扶着雪迎风的后腰。 “我……我已经没事了。”雪迎风略有些尴尬的抽身出来。经过一连几日的休息,腰确实没那么疼了,腿伤现在也没有发作的迹象。雪迎风一边像门外走去,一边抱怨着伯庸早上怎么没来接他,让他现在举手投足都显得有些局促。 其实寒浕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看着他脸色苍白,下意识的伸手罢了,待寒浕反应过来雪迎风的意思,他自己也着实有着片刻的难为情。没了夜晚的暧昧气氛,寒浕也再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跟在雪迎风身后走了出去,却还是少不了抱怨晚夏的太阳依旧升得过早。 …… “这个吃不吃?” “不……不吃。” “那这个呢?” “不……不要。” “那你想吃什么?” “那……那……那个。” “好好好。” 好你个伯庸,一大早见不到人,原来在这儿逗小孩子玩。雪迎风走至用膳的地方,看着伯庸一脸“慈祥”对着那小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 “风儿,你怎么起这么晚,快来快来,饭菜都要凉了。” 不过看见自己的父母也坐在那,雪迎风的心便立刻柔软了下来。 雪迎风入座后,伯庸看见他来了,便嬉皮笑脸道:“怎么样,昨天那一服药下去,今天就不疼……啊!!” “吃你的饭!”雪迎风对着伯庸愠色道。 “腿都要废了还有这么大劲。”伯庸忍着疼对雪迎风做着口型。 “风儿,你哪不舒服吗?在吃的什么药啊?” “娘,别理他,他就爱乱说话。” “身体不舒服就要说出来,”雪母一脸担忧的看着雪迎风,又问道:“浕儿,你知不知道风儿他怎么了?” “我……” “娘,我真没事,快些吃饭吧。”说着雪迎风便低下头去,脸上还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潮红。 …… “前面的路我都打探好了,走小路,绕过鼔州,直接去下一个地方,这样安全些。” 众人早膳过后,便拿上了行李上了马车。寒浕和伯庸坐在外面赶车,剩下的人便坐在车内。身后还跟着一行寒浕的手下。 他什么时候去探的路,又是一宿没睡吗?雪迎风暗自想着。 ……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时将入秋,天气凉爽了不少,一个充满了超脱尘世、闲适自在情趣的季节,自古以来受到诗词歌赋的青睐,可那大多是诗人心中向往,高洁的灵魂试图在红尘乱世中寻得一方净土。 锦纶,在这座集天下万千繁华与一处的都城里,风波暗涌便从未停息。或许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有些不大恰当,或许,又恰如其分。 正如光明的另一面必然是黑暗,光鲜亮丽外表下藏污纳垢,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甚至,无可厚非? …… 司城瀚回到锦纶时,正值大街小巷落叶飘零之景。现在想来,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府邸了。可这一身狼狈归来,着实令他踏进司城府时,心怀忐忑惴惴不安,不过更多的,也许是不甘心罢。 “少主,您回来了。主上在后园,等候您多时了。” “嗯,我知道了。”司城瀚微微点了点头,下人从毕恭毕敬地退下了,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司城瀚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冰冷,所有人形同没有生命的木偶,全身上下缠绕着无数根丝线,只被人一手操控着。无论多少年过去,多少地方时过境迁,这个地方断然不会有丝毫改变。这个名义上对司城瀚而言成为“家”的地方,却从未令他带来过一丝“家”的感觉。 从前的司城瀚,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日复一日地说着别人的话,做着别人的事,根本没有机会停下来认真想一想,这样的生活是为了什么,而自己到底是谁…… 自己是幸运的,司城瀚现在这样认为,上天让他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因此,如今再回到这里,当他感到自己对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感到陌生,甚至格格不入时,一刹那的惊异过后,便只剩下欣慰。 若说过去在那一段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时光中还不自知,那么当他触碰到原来的一切时,便已顿悟—— 原来,自己早已开始改变,在与那人相遇的一瞬间。 不知怎么的脑子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连到了地方都没反应过来。 司城鳌本逗笼中鸟儿逗得起劲儿,留意到司城瀚的到来也没放心上,但见他呆愣在原地迟迟没说话,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才缓缓开口问道:“想什么呢?”注意力仍放在笼中鸟儿上。 “父亲……”司城瀚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孩儿办事不力,请父亲责罚。”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7节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办事不力了?” 司城鳌表现得不同寻常的悠闲,似乎对他将要说的话毫不在意,又或者是……尽在掌握?到底意欲如何,令司城瀚深感惶恐。 “寒浕,他……逃了……” 好一阵的悄无声息。司城瀚稍稍抬起头看了一眼,竟见司城鳌仍旧将心思放在那鸟儿上,手中的小木枝不停地与之逗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着实令司城瀚摸不着头脑,又静候一会儿,见司城鳌仍然没有明示的打算,便忍不住开口道:“父亲……” “还有什么事吗?” “这……”司城瀚微怔,稍经思量,终摇头答道,“没有。” “叽……叽……” 这时,鸟儿发出几声怪叫,司城瀚心里一紧,不由得朝它看去,却见司城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平常样子,心里愈发地不安。 “逃了,再抓回来不就是了。”司城鳌言语间竟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听起来如此,他的心思,司城瀚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透了。 逃了,是该抓回来。话虽如此,但司城瀚以为他未免说得过于轻松,看得太开了些。“孩儿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作者有话说 一触即发 ☆、第72章一触即发 “抓回来,证据,也得带回来。” “父亲指的是……郡王与郡王妃?”没有得到回应,司城瀚暗自思索了一番,倏尔恍然大悟,“父亲的意思是,寒浕逃脱之后,必然想方设法与郡王郡王妃会和,如此一来,我们即可一网打尽。” “既然明白了,就快去办吧。” “是。”司城瀚行礼告退,不料没走出几步却又被叫住。于是返身回来静静候着,等待司城鳌吩咐,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受到这样的命令…… “雪迎风,也一并带回来。” “什么?”父亲莫不是打算将雪迎风也交出去?想到这里,即便只是推测,司城瀚也不由自主地心急起来,试图改变司城鳌的想法,“父亲,我们当初留下雪迎风,不是为了……” “嗯,”司城鳌打断道,“事已至此,也是时候了。” 语毕,司城鳌直起身来,随手便将手中的木枝丢掉,脸上逗鸟时欢喜的表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突然的转变引得司城瀚费解,转头看向鸟笼,竟发现那活蹦乱跳的鸟儿,此时已经僵硬在笼子里……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可若将他们活着带回来……我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得说什么。” 司城瀚明白司城鳌的意思,也自知对于司城鳌的决定,自己无话可说,本来雪迎风这颗棋子便是自己三年前安排下的,如今是时候该是派上用场了,他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只不过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了一样东西,自己此刻的动摇,便是失算的结果,司城瀚清楚地知道,却也无力改变什么,只得按照司城鳌的意思去做了。 在锦纶休整几日后,领着一众司城鳌亲自指派的人手,一路又下江南,只不过这次却是光明正大地,前去捉拿朝廷钦犯。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未传信回来,路上行动缓慢,司城瀚却也不急,倒是他身边的两个左右使, 倒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一个成天在司城瀚耳边“少主”过来“少主”过去,催促着行进,另一个则是时时刻刻候着探子回报消息,巴不得片刻都不耽搁。 奈何这两人都是司城鳌手下的人,不能像对待自己人一般,还需要花点儿心思去应付他们。只是这一次任务,司城鳌亲自指派人手,跟着自己行动的,大部分却是他的人,对于这一点,司城瀚心知肚明,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即使不解,他也没有问,也许…… “少主,有消息了。” 正思量这什么,忽而被打断,司城瀚回过神来,只见右使站在自己旁边,一脸兴奋地拿着信条,虽然还没打开看……司城瀚有些无奈,但没有表现得明显,还是淡然地接过信条打开一看……没等他看清楚,耳边又叽叽喳喳吵闹起来—— “少主,怎么样?我们继续往……” “不走了。”司城瀚没好气地拦口道,惹得右使一脸诧异,不免心急起来,“这……这……怎么……”显然,现在打道回府是不可能的事情,回去了向司城鳌那边,也没法儿交待。 司城瀚自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一路受够了右使在自己耳边吵吵,想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吓唬吓唬他而已。这话,只说了半截儿,“阙州已经人去楼空了,还去做什么?” 听了这话,右使暗自松了口气,“少主,那接下来怎么走?” “去鼓州。” “是。” 待右使退下后,司城瀚甚有一种躲开苍蝇的感觉,只觉清静不少,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翻身上马继续行进。 然队伍刚出发没多久,远处却有一个人影映入眼帘。这么远的距离还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依稀分辨得出是个女子,行走得十分匆忙,却似有些力不从心,整个人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最后竟然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前去看看。” 司城瀚随便指了个人过去查看,在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事情都得小心应对。 于是抬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队伍便停了下来,这便又引得右使有话了,“怎么了少主?” 司城瀚没有回答,只盯着那人去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是好是坏。 “少主……” 似乎听见那人在喊话,这么远也听不见,司城瀚向一招手,示意他过来回话。只见那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根本来不及喘气,连忙知会司城瀚道:“少……少主,是夙沙大人!” “什么?”司城瀚二话不说便驱马而去。 这个消息令左右使也颇为诧异,相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 半路救起夙沙菁,这着实在司城瀚意料之外,他以为夙沙菁此刻应仍在寒浕手中。 不过在问过夙沙菁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自己逃出来的,而寒浕一行人,已经离开白溪镇,往鼓州去了。 这倒是与司城瀚估计的一样,只不过他们具体去了哪里,现在是否仍在鼓州,夙沙菁却不太清楚。据夙沙菁所言,她也是在半路上逃出来的,一路拼了命地往回赶,日夜不歇,希望早一日与司城瀚会合…… 夙沙菁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便了拖慢了队伍的行进。左右使对此颇有微词,但司城瀚权当没听见,根本不去理会。 …… 既然雪迎风已经不在白溪镇,他一个人又不会去哪儿……司城瀚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 “少主。” 思绪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司城瀚收回了飘远的目光,终于定下神来。 “休息好了?身子怎么样?” “多谢少主挂怀,夙沙的身子并无大碍,休息了这两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耽搁了进程……” “你不必忧心,若身子没好,再多休息一些时日也无妨。”司城瀚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队伍中最悠闲的,莫过于他。 夙沙菁终于明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个人,他怎么可能单纯地只是为了自己而停留?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少主。”夙沙菁连忙开口,叫住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司城瀚。 “还有何事?”他驻足回首,却恰好错过了,她眼底拂去一抹神伤。 “少主,您是故意的,对不对?”司城瀚微露惊异,却没有说话,见他这般有些无奈的模样,夙沙菁便知自己说中了,“是因为清客,对么?我听左右使说了,主上这次,要您将他一并带回去。” “他现在,多半与寒浕他们是一路的。” “若找到寒浕,便不可避免地会跟他们正面交锋,而且……”夙沙菁刻意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这次任务,出来的大多都是主上的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少主您就是有心放过他,也没办法。所以,您才像现在这样,故意拖延。” 夙沙菁将司城瀚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司城瀚无话可说,只立在原地,目光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少主,还是继续启程罢。” 一听此言,抬眼间投去一束不甘又愤恨的目光,他不知自己这一反应,将眼前这个一心一意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女子,刺痛得有多伤。 即便深受委屈,夙沙菁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少主,您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有所察觉的!”说着又向司城瀚使眼色,目光悄悄往左右使的方向斜了斜。司城瀚顺着夙沙菁示意的方向微微侧头看了去,果然见左右使远远地待在一边,不时朝他们看,想来已经有些怀疑的意思了。 “若您的意图暴露,到时候想护着清客都力不从心!少主,您听夙沙一言,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司城瀚仍然有些摇摆不定,夙沙菁也开始按捺不住心急,冲动之下便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少主,夙沙跟您一样,与清客相识三年,纵然起初接近他的目的不单纯,但人心岂能预料,感情又岂能控制?实不相瞒,夙沙早就看出少主对清客动了真情……”说到这里,司城瀚心头一震,眸子微光忽闪,不可思议地直直盯着夙沙,可她颔首微垂着眼眸,自顾说着话,并未发觉什么,“夙沙在少主身边,本是因为少主年轻,涉世不深,主上望夙沙时刻提点少主。但这一次,夙沙自知没有资格,因为夙沙也一样,与清客相处这三年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当作真正的朋友……少主,您一定要相信我,夙沙不会害清客,更不会害您!”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不由自主地流出的真切的目光,已经将她的心毫无遮掩的呈现在司城瀚面前。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待他的感情不那么简单,在说出最后一句“请求”时,夙沙菁有一瞬的恍神,仿佛她用尽了全部力气,终究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隐晦的话语,甚至……根本不会令人多想……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是庆幸,却又觉得可悲,差点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两不相知 听得出来,她这一番话是深深藏在心底,藏了许久。 但不知是“幸好”还是“可惜”,对夙沙菁的劝言,司城瀚果真没有其他的理解。 像她这样生活在阳光背面的人,对生活,本就不该有其他奢望,对感情,更不应有任何非分之想。恐怕像这样道出自己的心声,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了。错过就错过罢,夙沙菁心想,虽有不甘,却只能妥协,或许这就是命。 为了不引起怀疑,司城瀚最终听了夙沙菁的劝言,正常启程,继续往鼓州行进。 到了鼓州,之前找到淄郢王与淄郢王妃的地方自然是没人了,依照夙沙菁提供的大致方向,往南边一路搜寻下去,虽是让他们找到了寒浕一众人曾作停留的山中小屋,但那时也已经是人去楼空了。如此一来失了线索,盲目地寻人如同大海捞针,司城瀚决定一边等探子回报消息的同时,一边让自己带的人分头行动,四面八方地便将人分手散出去了。可关键棘手的麻烦却还是没甩掉,那左右使,说什么都非得跟着司城瀚行动,理由倒是很有说服力,说什么——“奉主上之命,定要护少主周全!” “是拿父亲来压我还差不多……”司城瀚每每见着那两人的脸晃来晃去,就憋了一肚子气,私底下时常向夙沙菁抱怨两句。 “少主,忍耐。”夙沙菁也只会说这一句话。 …… 雪迎风一行人走了有八九日,途中尽量避开显眼的大路,在偏僻小路上绕行,虽然路程行进缓慢,但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时值入秋,太阳依旧很暖,但蝉蜕不啾,黄叶接地,烟兰泣露。雪迎风从前倒不会觉得哪个季节悲凉,哪个季节舒心。四季之景,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韵色。可如今,秋景还未全至,雪迎风却开始学着文人骚客伤感起来。 “柳宅后院的荷花不知道谢没谢……”雪迎风依着窗口,偶尔看见几片落叶飘过,不知不觉嘴里就开始嘟囔起来。 “风儿,你在说什么呢? 风儿……风儿?” “啊?娘,怎么了?” “叫你老半天都不答应,你是想什么想得入神了?” “哦,没……没什么。” “来把衣服披上,小心着凉了。” “娘,我都二十三了,却还要你们为我操心……” “傻孩子,这说的什么话,娘啊,就是为你操心一辈子也值得。” …… 不知又行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派了人去查探前面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在那里过夜,大家先等一会儿吧。”寒浕向一行人说道。 “浕儿,我们这是到哪了?”雪父问道。 “刚过了江南地界,这里当是湖广,行程快过半了。” “湖广一带多为山路,若是再继续选择这样的偏僻小径,怕是会浪费不少时间。” “伯父放心,出了江南,申荆监的眼线便不多了,日后我会派人时刻打探前路的状况,尽量不走崎岖的山路。” “浕儿,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一直在外面,你父亲他……” “家父在锦城安好无恙,劳烦伯父挂心了。” “自从当年你们父子俩将我们救出来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这一晃,就是三年。” “总有一天,雪家的冤屈会洗清的,只要活着,便就会有再相遇的时候。”寒浕说罢,不自觉的看向雪迎风,他正背对着众人,不知在看向哪里,也许只是在发呆罢了。天色越渐灰暗,雪迎风瘦削的背影有些模糊不清。 雪父寻着寒浕的视线望去,无奈轻叹道:“要是迎风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就能安心了。” “迎风他现在这样就够了。”寒浕怅然道。 …… “公子,县城内并无异样。”一人在寒浕面前回禀道。 “那便走吧。” …… 行至城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城中依稀点了几处灯火。寒浕择了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一行人又如往常一般,各自歇下。 入夜,几声雷鸣之后,便开始泻下大雨,屋里屋外,都是漆黑一片。风声张扬,毫无顾忌。扰得一切无法安宁,像是在用尽力气送别夏天的最后一丝气息。 直至半夜,寒浕依旧无法入眠。这几日因为赶路的关系,寒浕并未有过和雪迎风独处的时间,也未曾说上几句话。可这并不是寒浕忧虑的根源,这两天,寒浕坐在车外,雪迎风在他身后窗口旁的自说自话,偶尔几句,被寒浕有心的听了去,而这些只言片语里,却大多和柳凡有关。 明明已经如此告诫过他,他却为何还要如此将那人挂在心上,又或许是我之前的话,他从未信过罢了。 寒浕突然开始有了危机感,之前在柳宅的时候,虽看着柳凡一直围在雪迎风身边很是不顺眼,但从未认为柳凡会是威胁他的存在,可如今回想起来,雪迎风三番五次的拒绝他,莫不是真的为了柳凡,或者更甚,他们两个早已经…… 想到此处,寒浕越发的不安起来,甚至有种从内心深处袭来的恐惧感。睡意已然全无,寒浕便索性起身,径直走到了雪迎风房门外。 虽有片刻的犹豫,但寒浕这几日的想念,以及那份迫切的不安,还是驱使着寒浕走了进去。 “谁?” 寒浕走近不过两步,便听见雪迎风的声音传来,不知是自己惊扰了他,还是他和自己一样,彻夜难眠。 “是我。”寒浕走到雪迎风床前坐下。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雪迎风的声音略带些虚弱,说着,他便下意识的掖紧了被褥,往床里头缩了缩。 “我有些想你。”寒浕直言不讳。 “不是……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可你一直在躲着我。” “是你想多了。”说着,雪迎风将整个人都藏在了被褥之下。 …… “迎风,我有件事想问你,”寒浕没等雪迎风接话,便直接问道:“你之前和柳凡,到底……到底是什么关系……”寒浕虽然怕这样可能会刺激到雪迎风,但多日下来的不安与疑惑,到此刻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但许久,不见雪迎风的回答,只是一直缩在被子里。 寒浕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又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别再焐着自己了。”说着,寒浕伸手打算掀开雪迎风的被子,在碰及的那一刹那,感觉到雪迎风有轻微的颤抖,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由于下雨的原因,天外乌云闭月,房内也没有点上任何的灯火,寒浕只能依稀看见雪迎风的轮廓,只是掀开被褥之后,雪迎风的颤抖,更加明晰的向寒浕传来了。 寒浕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惊醒,立即点上了油灯,又匆忙的走回到雪迎风身边。 “让我看看你的腿。” 寒浕一把扯开雪迎风的衣裤,不出所料,伤口的四周又是一片乌青色。 “发作了怎么不告诉我?!”寒浕看着雪迎风的伤口,心疼不已,却又无法不去责怪他的倔强。 “药在哪?” “桌……桌子上……” 取药之后,寒浕将雪迎风揽在怀里,禁锢着他的身体,却发现雪迎风脸色透着苍白。入秋时节,正值大雨,前些日子以为有所好转,便没有在给他上药,没想打复发起来却是这么严重,想必他整晚都在这折磨中才难以入睡。 “稍微忍着点。”寒浕对雪迎风轻声说道。 雪迎风似乎也没了力气挣扎,将脸埋在寒浕的胸膛上,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 “马上就好了。”寒浕一直都在安抚着雪迎风。 直到最后上完药,寒浕才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伤口是长在自己身上一般。 “好点了吗?要不要把伯庸叫来?” “不……不用了。” 寒浕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雪迎风,这般模样,确实惹人怜惜。轻慢的将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熄了油灯,又转身回来。 “你……你做什么…”看见寒浕将自己的鞋袜褪去,雪迎风又立刻警觉了起来。 “今晚我在这看着你,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万一等会你的腿伤又发作怎么办?”说完,寒浕已经上榻,半躺在雪迎风的身边。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回去吧。”雪迎风又变回了起先瑟缩的样子。 “你就这么怕我吗?”寒浕非但没有离开的样子,却还又将雪迎风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耳边说道。 “这个……总之……总之你可以走了。”雪迎风向外推搡着寒浕。 “放心,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可你现在做的就是多余的事。” 寒浕知道雪迎风指的是什么,虽然很是不舍,但听着他微弱的气音,最终还是放开了环住他的双手。 “你到底走不走?” “为什么?”寒浕的语气突然沉了下去,“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就算知道,我又为什么非要回应你?”雪迎风似乎铁了心。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三番五次把我推开的理由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柳凡?” 作者有话说 一言不合就开 当我没说 ☆、第74章危机重重 “寒浕,‘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这话是你亲口说的,你不会忘了吧。”雪迎风说得淡然,而对于寒浕,确是重重一击。寒浕一时怔在那,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雪迎风见寒浕一时无话,自己也有些虚弱困乏,索性背过身去,不再与他僵持。 过了好一会,雪迎风才隐约听见身后寒浕的话音,“对不起……” 但直到最后,寒浕都并未离去,守着雪迎风朦胧的背影,直至星沉日浮,老雁惆鸣。 …… 雪迎风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偶尔还有雨滴从房檐落下,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床边,身边却空无一人。雪迎风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寒浕是何时离开的,现在不用再如此和他僵持对峙,也算轻松了不少,可还有免不住的失落。 事到如今,连雪迎风自己都开始有些模糊,他这么坚持和寒浕保持距离的理由。最直接的或许还是不甘罢了。 凭什么,我们之间的聚散离合,都要由你来支配。我们都是太过骄傲的人,我还无法就这么放下从前。况且……你还是一个有家室之人,如此与我纠缠,到底意欲何为…… 雪迎风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虽然腿上的疼痛仍在,但比起昨夜,已经缓和了不少,试着走了两步,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客栈似乎有些过分的安静,雪迎风有些疑惑的出了房间,却没看见任何人。旁边房间的门半掩着,屋里似乎也没有人迹。这情景甚是让雪迎风不解,平常这种时候,大家应该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忍着疼,雪迎风一步一顿的下了楼,走至平层,却发现几双眼睛狠狠的盯着他,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雪迎风的爹娘身边还坐着在吃早膳的小东西,和不知为什么低着头的伯庸,一脸犯了错的样子,却没有见到寒浕的身影。 “还好意思问我们怎么了?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雪母有些厉色的向雪迎风说道。 雪迎风一下子懵了,努力的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吧……难不成……难不成是寒浕昨天在他房间里过夜被他们发现了? 想到这里,雪迎风一下子慌了,急忙说道:“娘,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其实是寒浕他……” “浕儿是有错,但最大的错还是在于你自己!” “啊?怎么……什么……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是在说你的腿!要不是我们抓到伯庸今天早上偷偷摸摸的去买药,还不知道你的伤已经这么严重了!” “哦……这件事啊。”雪迎风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在一旁的雪父也跟着责备道,“这么大的事,你们几个联合起来瞒着我们,是不是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 “爹,哪有你说那么严重,我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哎,算了,我们已经和浕儿商量好了,在你伤好之前,我们就在这不走了。” “不用了吧……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不行!” “可是这样太耽误行程了,再说了,有伯庸跟着,我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雪迎风说着看向一旁的伯庸,他还是自顾自的低着头,看来也指望不上他什么了。 “要……要听话!”一旁的小东西牙牙学语道。 “你看,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浕儿已经将这里包下来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伤。” “话说回来,寒浕人呢?” “浕儿说为了安全,去周围安插人手了。” “哦……” …… 虽然雪迎风的父母表面对他严厉了些,但这三四天以来却不停的嘘寒问暖,忙左忙右的。生怕雪迎风那不舒服了。就连寒浕想插手,都有些深感无能为力。 到了第五日,雪迎风也终于受不了了,要挟着寒浕立马启程上路。寒浕也没有任何推脱,联合着伯庸,编了些云里雾里的话,一行人便终于又上路了。 …… “少主,探子来报,雪迎风一行人已经准备出城,我们是否要……” “再等等好了……”司城瀚有些犹豫,虽他一路有意无意的拖缓了行进的速度,但雪迎风一行人速度实在太过缓慢,现如今还在县城里歇了好几天,他想再拖也下去,却也找不到没有任何理由了。 这个寒浕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太不靠谱了。司城瀚在心里咒骂道。 “少主,我看还是不要在等了,眼下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右使说道。 “是啊,早些捉拿这些人归案,主上那边也好早日放心。”左使也跟着附和。 司城瀚犹豫,只是为了雪迎风罢了,其余人等,是死是活,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左右使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司城瀚也十分的烦躁。 “那就出发吧。” …… 雪迎风这几日虽然有些百无聊赖,但还是发现了一间趣事,之前谁都管不了他的伯庸,竟然有些怕自己的母亲。自从那日自己的腿伤悲父母知道之后,知道雪母稍微大点声,伯庸就立马蔫了没气,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雪迎风以后是再也不怕被伯庸威胁了。 走走停停行了半天有余,依旧不见下一站县城的影子,派到前方查探的人也迟迟没有回来,寒浕索性自己牵了马匹,先向下一站行进。临走时嘱咐了其他手下,以及伯庸等人,便驱马走了。 司城瀚亲眼看着寒浕走远,申荆监的人正在伺机而动。 “除了雪迎风,其他人等若有反抗,无需再留活口。” “上!” 雪迎风还在无聊得逗小东西的时候,便听见车外马蹄急鸣,待雪迎风反应过来,探出车外,便发现马车被重重包围,所来之人已和寒浕的手下刀剑相向。 “申荆监奉圣命捉拿朝廷钦犯雪正则及其家眷,若有抗命不从者,一律杀无赦。” 雪迎风寻着声音望去,之间一人坐在马上,穿着端正的官服,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上的利剑寒光逼人。 “柳……柳凡……”雪迎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面如冠玉,风姿绰约,器宇不凡。可却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柳凡。相处了三年,而如今,那人眉宇间透露这的气息,却如同陌生人一般。他的身后,还站着夙沙菁。 雪迎风的心里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心痛。 原来你们整整骗了我三年。 “其他无关人等,若现在缴械投降,我便可不再过问。”司城瀚继续说道。 “为什么?!”雪迎风的话音里带着哭腔,声音很弱,却听得出撕心裂肺之感。 司城瀚像雪迎风望去,看着他红了眼眶,手里的缰绳不由得握紧了。却没有任何回应。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未曾先动手。 遽尔伯庸重重的挥下马鞭,马车便立即向人群外冲了出去。 “追!” 与此同时,寒浕的一干手下也立即向申荆监的人袭去。虽然申荆监人多势众,但寒浕的人也多为江湖上的高手,一时之间,双方势均力敌。 司城瀚策马向雪迎风的方向追去,大部分的人被牵制住了,只有七八人跟在了身后,司城瀚的右使,也在其中。夙沙菁却未跟来。 只追了不到一刻,马车便被逼停。车马内的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时四下无援。 “我早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人!”伯庸有些气急败坏的向司城翰吼道。 司城翰不理他,“眼下你们已经无处可逃,如果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们多活几天。” “我呸!”伯庸下车,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向司城翰砸去,被司城瀚轻而易举的挡掉了。 其他的人,雪迎风车前看着司城瀚,心里已经乱作一团。但还是护着身后车内的父母,小东西已经被吓哭了,缩在雪母怀里,压着自己的抽泣不敢出声。 “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边怪不得我了。”司城瀚说着将剑提了起来。 “柳凡!”雪迎风嘶吼道。 司城瀚跃马而起,手中的剑绕过雪迎风,直直的像他身后刺去。 雪迎风身侧青光一闪而过之后,便立即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接踵而至的是飞箭传风而过的声响。随司城瀚而来之人的马匹便纷纷倒下。 “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司城瀚向后退了两步,冷笑一声道。 “有我在,你休想动他们分毫。”寒浕提剑,站在司城瀚的对面,接着寒浕的两名手下也接连而至。 “是吗?你觉得仅凭你三人之力,就能挡下我的剑吗?”说着,司城瀚便飞身向寒浕而去。 其他申荆监的人也一拥而上,寒浕手下虽身手不凡,但只有两人。混战之中,其间申荆监三四人,捡了空隙,向马车袭去。 寒浕见势不妙,便从与司城瀚的对决中抽身出去,翻身跃上马车,一剑封喉,当即便有两人倒了下去。可另一边司城瀚咬着寒浕不放,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两人便又陷入苦斗中。 雪迎风见势拾起方才袭来之人的剑,强忍着腿上的伤痛,虽已三年不曾舞刀弄剑,但还是勉强将其他两人挡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难求原谅 伯庸虽不会武功,但腿脚还算有力,随身也带着毒针,在另一旁护着车内的人。 寒浕与司城瀚势均力敌,两人都不甘落败,剑招愈发的凶狠,恶斗下来,两人多少都负了伤。 又是一轮僵持,司城瀚瞥见自己的手下连连拜下阵来,局势多有逆转之势。却也不慌,趁着与寒浕擦身的间隙,对着寒浕冷言道:“你还不知道吧,寒国公现在已经在刑部大牢里了。” “什么?” 趁着寒浕失神的一瞬间,司城瀚反手为掌,出手凶狠,逼得寒浕向后连退了好几步,直至背脊贴上了树干。并不给寒浕喘息的机会,司城瀚又是一剑,直指寒浕胸膛而去,却意外的被寒浕弹开了。 “居然还有力气。”司城瀚略带戏谑的说道。 而此时,寒浕的眼里满是杀意。 寒浕在听见自己父亲的消息后,似乎已经有些丧失理智,剑招如急雨而至,比起方才,更要凶狠十倍。司城瀚在如此攻式之下,渐渐失去了原有的优势,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雪迎风这边,申荆监的人已所剩无几,只有一两人还在苟延残喘,本以为胜利在望,可没想到,在树林中又袭来一支队伍,虽还是申荆监的人,但已非最初的那一批。 几十人又在转瞬之间将马车重重围住,这一次,是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而司城瀚此时,就连接下寒浕的剑招都显得有些吃力,直至最后,司城瀚在防守时露出破绽,寒浕剑锋,直指而去。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素色的身影挡在了司城瀚面前。寒浕虽有意识的收剑,减轻了不少力道,但剑还是刺入了雪迎风的身体。他的后背立即显出大片殷红,染在素色的衣服上,显得十分扎眼。 无论是寒浕,司城瀚,亦或是其他人,都被如此场面所震惊。 寒浕带着不可置信之感,颤抖着将剑抽出来,就在拔剑一瞬,雪迎风立即跌坐下去。 “清客!”司城瀚顺势扶着雪迎风而下。 雪迎风有些艰难的抬眼,一只手又覆上司城瀚的下半张脸,双眼直直的看着司城瀚的眼睛。这双眼睛,三年前在淄郢,他见过不止一次。那个一直追着他不放的黑衣人…… “果然是你。”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话语,让司城瀚心里不由得悸动,司城瀚突然觉得他可以放弃一切,来换雪迎风一人。 雪迎风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额上开始渐渐冒出冷汗,司城瀚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怀里的人传来微弱的声音,“我求求你……你若要抓人交差,便抓我……我一人回去好了,我求求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求求你……求……”话未说完,雪迎风的气息便沉了下去。 “清客!清客你醒醒!清客!” 司城瀚想要抱紧雪迎风,却被寒浕一掌打开,将雪迎风抢了去。 寒浕眼里现在已满是愤恨,抱着雪迎风,箭步跃上马车,疾驰而去。 “快追!”左使呵道。 “站住!”司城瀚现在已经红了眼睛,“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行动。” “可是……”左使有些不甘,但紧是耽搁了片刻,寒浕一行人已经走远,渐渐的消失的踪迹。左使也只有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寒浕驱车,将雪迎风送至车内,雪母看见雪迎风这个样子的时候,差点也晕了过去。也不顾马车颠簸,伯庸立即为雪迎风诊治起来。 寒浕的剑刺的并不深,并不致命,甚至并不足以让雪迎风晕过去。在简单的止血过后,伯庸扯开雪迎风的腿上的衣物,果然又复发了…… 虽然申荆监的人并未追上来,但寒浕依旧驱车行了许久,行到一处偏僻的村落,择了一处人家,好说歹说,给了大把的银子之后,才同意让他们留下。 前前后后折腾到半夜,雪迎风才醒了过来,众人也才松了口气。 …… “少主,您那时为何放走雪迎风?” “是啊,少主,当时左使已经带人来,明明我们能够抓住他们……” 司城瀚脑子里全是雪迎风挡在自己面前时的画面,不断的重复,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鲜红的印记弥留脑海,久久挥之不去,耳边徘徊不散的,全是他那时央求的声音,让人怜悯,又愈加痛心…… 此时此刻的司城瀚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别人,即便知道若是遭到左右使的怀疑,很可能连自己都会惹祸上身,但他仍然选择沉默,不做任何辩解。 “少主,难不成您……” “少主!”夙沙菁一见情况不妙,灵机一动立马冲了过来,神情担忧地抬手扶住司城瀚,“少主,您可恢复过来了?那雪迎风狡猾得很,他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有些恍惚么?” 被夙沙菁这么一打断,左右使暂时没了话说,相互看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少主,我扶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司城瀚明白夙沙菁的用意,念在她用心良苦,也就配合着离开了。直到走出左右使的视线,夙沙菁才松了口气,生怕司城瀚想不开控制不了情绪暴露了自己。 “少主,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司城瀚摇了摇头,看样子仍然不想说话,已经完全沉溺在另一个世界中,被悲伤所包裹,无法自拔。 “您不去找他?” “什么?”司城瀚一惊,猛地抬眼看向夙沙菁,却见她严肃认真的模样,可这话,分明不该是从她口中说出来,虽然这确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殊不知一心为他打算的那人,理智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辛酸。 “少主,夙沙明白您的心情。若是阻拦您,我想结果并不会好到哪儿去,甚至会更糟。您若是想去,便去罢,这里,由夙沙替您周旋。”夙沙菁望着司城瀚,双眸闪烁着坚定,像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渴求。 …… 雪迎风醒来时,床前围满了人,每个人都是满脸担忧的神情。雪迎风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精神,环视了一遭,发现所有人都在,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在神情有些恍惚的情况下被喂了药,众人又问长问短了好一阵,才被寒浕一一劝去歇息。只剩寒浕坐在雪迎风床头。 …… “对不起……”半晌沉默之后,雪迎风说道。 “你没必要道歉,若不是你,他也不会放我们走。” “这样吗……”雪迎风的语气里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你……你受伤了吗?”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8节 “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 “你也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寒浕听闻此言,握住了雪迎风的手,“我想陪着你。” “你现在一定很疼吧……”寒浕垂眸,看着雪迎风苍白的脸。 “这不怪你。” …… “寒浕。” “恩?” “你说我们这次去平荆能见到翛宁吗?” “翛宁他现在已经成了车骑将军,不只是平荆,西南好多地方,都是他在镇守。” “没想到那个傻大个现在这么出息……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怕你。” “等见到他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我还从来没去过西南。” “听说那里川流纵横,还有连绵的雪山。” “是吗……”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许久,雪迎风似乎有些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两人也很默契的没有再提到柳凡。寒浕突然觉得很安宁,就算是三年前,两人也从未如此过。或许寒浕一直所追求的,就是此番的光景。 离天空泛白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两人的神情也开始有些松散。 “上来躺会吧。”雪迎风言语柔和。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寒浕带着轻笑声。 “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 寒浕看着身旁的雪迎风,难得露出乖巧的样子,心底不由得又有了触动。寒浕现在很想吻他,趁着现在的气氛,或许他不会拒绝…… 但寒浕躺在床上,被子还没焐热,便又被人扰了这良辰美景。 “谁在那?!”寒浕起身对着窗外的黑影呵道。 “是我。”低沉的男声传来,随即出现的,便是寒浕最厌恶的身影。 “你来做什么?”寒浕说着,抄起放在一旁的剑。 “我来只是来看看他。” “你休想。” “寒浕,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他聊聊。”身后传来雪迎风微弱的声音。 “什么?”寒浕有些难以置信。 “不会有事的,算我求你,我有很多事想向他问明白。” 寒浕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看着司城瀚,“若他有半分的差池,我绝不会放过你。”说着挥袖离去。 …… 司城瀚在门边站了许久,才走至雪迎风身边。 “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司城瀚,这是我原来的名字。” “我记得申荆监的总领也姓司城……” “他是我父亲。” “三年前,在淄郢,亦或是在锦衣坊,行刺的人都是你,对不对?” “是……”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的眼神……可是这三年,我却丝毫都未曾察觉。” “我所做的事,所犯的错,我绝不会抵赖,我也不会奢求你的原谅……”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悔不当初 “你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们的身份决定了我们的关系,本该如此。三年前,我的命也确实是你所救,现在我们这样,也只能算是两清了。”雪迎风终于想通了,三年前那个刀下留人的黑衣人,为何会放过自己。原来,并不是简单的因为正巧路过一队搜寻兵,更关键的是,阴谋在那时滋长,三年的骗局,在那时便已经种下…… “可我……” “但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雪迎风打断司城瀚,“放过我的父母,放过寒浕,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求你别伤害他们。” “我……”司城瀚看着雪迎风这般模样,不知有多心疼,多自责。如果可以,他愿意为雪迎风做一切的事。但所有一切都不会那么称心如意,很多事,都不是由司城瀚做主。但比起这些,他更不想让雪迎风伤心难过。 “好,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 话未说完,屋外便响起一阵打斗的声音。司城瀚和雪迎风的注意都被吸引了去。声音越来越近,雪迎风也开始不安起来。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起身向屋外走去。司城瀚也一边扶着他。 “寒浕!”刚走出房外,雪迎风便看见寒浕和三个黑衣人刀剑相向。夜色模糊,却看不出现在情况如何。 雪迎风刚想冲过去,便被司城瀚一把拉住。 “你放开!” 司城瀚看着雪迎风如此心急的样子,纵使心里有千般的不愿意,也只好提着剑,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那三人的实力远不及司城瀚和寒浕两人,只是片刻便败下阵来,僵持不下,只能落荒而逃。司城瀚看着三人逃走的身影,不禁担心起来。 还未等司城瀚将眼神收回来,寒浕的剑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三人是不是你带来的?” “绝对不是。”司城瀚依旧从容。 其他人也被这动静惊醒了,纷纷走了出来。 “寒浕,算了吧。” 寒浕看着雪迎风,看在众人都没事的份上,收了手中的剑。 “司城瀚,你走吧。” …… 司城瀚沉默半响,对雪迎风说道:“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就这么放他走啦!”伯庸跑上前来,不满道。 “既然大家都醒了,便上路吧,此地不可久留。” …… 几日之后,夙沙菁一醒来,便遇到左使前来问话,不过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麻烦的准备。 事态的发展都在意料之中,夙沙菁不知自己的谎言能维持多久,但至少眼下蒙混过去了,左使好像也相信,如她所言,司城瀚昨夜里收到消息,得知了寒浕一行人的行踪,为了不打草惊蛇,吩咐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独身前往。 …… 这一待命便是好些时日,期间竟也波澜不惊,没有人去烦她,如此风平浪静的情况,倒令夙沙菁有些忐忑不安,心想这隐瞒得是不是太过顺利了?就连平时眼睛最尖耳朵最灵疑心最重的左右使也不曾来问过一两句。 若没有动静,夙沙菁是打算一直保持沉默,可今日却终究是出事了。 夙沙菁本在屋里休息,忽然听见外边儿一阵声响,连忙出来一看,队伍竟然准备整装出发。望向队伍最前方,果然见到左使,一看便知定是他在发号施令。夙沙菁心急起来,赶紧上前问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自然是前去缉拿侵犯。” 左使骑在马背上,铁青着脸眉头紧锁,自顾盯着前方,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这话当然不是他回答的。 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右使快步走来。 这时见到右使,像是一滴明水滴落静湖,在夙沙菁心中扬起一层涟漪,像是被什么东西点醒,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自己好像都未曾见到过右使。他去哪儿了?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他们想做什么?心中升起疑云,一股莫名的紧张席卷全身,令夙沙菁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右使?你这话是何意?少主可是吩咐过了,我等必须原地待命。” “少主吩咐过了,可主上那边也下了命令。” “什么?主上何时……” “你看。” 右使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夙沙菁接过一打开看见其上内容,霎时一震,仿佛晴天霹雳,却还是竭力保持镇定,以免左右使看出破绽。 “主……主上竟然下了血令……为何?血令一出,不留活口。可少主也许还在……” “夙沙大人,你不明白吗?少主,也在这血令之内。” “什么!?” 便在这一刻,心中的疑云倏尔消散,可其背后的真相,未免太过残忍,夙沙菁差一点没能忍住,不过还好,只是差一点…… 接下来的几日,在搜寻的过程中夙沙菁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每每休息时特别容易走神,一想到司城瀚如今的处境,便心急如焚担心得要命…… 探子回报,打听到了寒浕一行人的行踪。 “好,明早天一亮,往平荆出发。” 嗯?夙沙菁一听见号令,倏地睁开眼睛,静静等着夜深人静了,探四下无人,便悄悄溜了出去。今晚整个队伍都夜宿山林,夙沙菁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偏远的林子,将早已准备好纸条拿了出来,正准备唤来鸟儿,岂料抬手的一瞬间,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由于条件反射,夙沙菁迅速一个回转带起左手,手刀正要落下,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少……少主?” “嗯,是我,小声一点。” 久别欣喜之余是担忧,特别是对于这般非常时刻出现在此处的司城瀚。“少主?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当夙沙菁问完这话,头顶便传来两声鸟叫,抬头一看,只见展翅黑影覆没了皎洁月光。 “原来是黑羽,我正准备让黑羽向少主报信,可少主您为何回来?” “寒浕他们遭遇偷袭,我当时也在,我看清楚了,那人是右使。我回来,便是准备问个清楚,右使他是什么意思,他……” “少主!”夙沙菁拦口道,“您不该回来。主上……主上他要杀您!” 听了这话,司城瀚只觉耳目一阵眩晕,脑子一片空白,对夙沙之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少主,那晚您单独行动,其实被右使跟踪了!他发现您跟寒浕他们在一起,便向主上报了信,主上现在下了血令!就算是少主,也要一并赶尽杀绝!少主,您快走吧!” 一边是夙沙菁催促的声音,可在司城瀚听来,只是一个女人着急的声音,她说了什么,司城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话,夙沙菁说的那句,说司城鳌要杀他…… 怎么可能?司城瀚的第一反应只有不可思议,那是养育他多年的父亲,即便自己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一手培养自己长大,司城瀚从小敬重他,从来不会违背他……可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通报的一个消息,连真假他都不肯花力气去辨别,就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吗?那自己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只不过是一颗……可抛可弃的棋子吗? 见司城瀚愣愣的不说话,夙沙菁知道他定是受到了打击,但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于是竭力劝道:“少主,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主上多年来的谋划与心血便会付之东流,他是怎样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少主您难道不清楚吗?即便是您,在这节骨眼儿上若是出了任何差错,他都不会轻饶,等何况是‘背叛’这样的罪名?纵使真假难辨,可他的选择必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少主,您别再犹豫了,主上,他首先是申荆鉴的首领,其次才是您的父亲!况且……”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了。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到这一时刻,夙沙菁仍是说不出口。她从起初便以为这件事情要瞒下去,哪怕一辈子,若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恐怕对于司城瀚而言,将是适得其反的结果。 “少主,走吧……快些离开这里!还有,平荆,不可久留。” 听到平荆二字,雪迎风的脸倏尔浮现脑海,这个他誓死都要守护的人,如今,岂不是又要落入虎口?夙沙菁是如何知道的?他们有何打算?一切的疑问,在司城瀚迎上夙沙菁的目光时,便都明了了。 “可我若离开,你作何打算?” 听司城瀚这样说,便知他有了决定,夙沙菁终于展露笑颜。在二人独处时,他们永远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可她却本拥有一笑百媚生的风姿,奈何根本没有机会在他面前表露深深情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般令人流连的画面,或许只有在诗中幻想罢。从前没有机会,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她笑得很好看,樱红的嘴唇在笑,浅浅梨涡在笑,弯月似的眼睛最为动人,“少主放心,夙沙会继续留下,与少主里应外合,助您一臂之力,待此番危机过后,将来……将来再说打算罢。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少主您快走罢!” 司城瀚觉得夙沙菁言之有理,他信任夙沙菁,如今,她也是这申荆鉴中,自己唯一信任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死而无憾 “你自己小心,”语毕,司城瀚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在走出几步时,又不禁回头看了看,“夙沙……” 夙沙菁依然微微笑着,只静静望着他,仿佛已经知道他将要说的话…… “谢谢。” 话音刚落,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朦胧夜色中,这一刻似乎有一种错觉,那一幕,像是永远的分离…… “你从未对我说过谢谢,谢谢你,少主。” 不觉悲离落了三两滴,化了心上一抹伤情。 …… 湖广一战之后,寒浕失了人手,便加快了进程,仅仅五日,便穿过了湖广到了平荆。 司城瀚偶尔会出现的马车之后,一路跟着他们,不久后便又消失。寒浕对此很是反感,但司城瀚一直保持着距离,寒浕也不好赶走他。雪迎风偶尔会向后看他几眼,司城瀚每每都会回以微笑。 到达平荆之后,得知穆翛宁并不在城中。但留有他身边的几位亲信,并且表示愿意为寒浕传达消息给穆翛宁。又调遣了一些人手保护,如此一来,寒浕也算安心了不少。只是司城瀚竟也明目张胆的和他们住在了一起,若不是他不经常露面,再加上雪迎风拦着,寒浕很想把他丢给伯庸拿去炼毒…… “你到底想留到什么时候?”趁着雪迎风午休的间隙,直接找上了司城瀚。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虽袒露了身份,但我估计,你却并未向迎风说出全部的实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若只是奉命捉拿朝廷钦犯,那为何在三年前,私盐一事还未浮出水面的时候,就急着要刺杀迎风?还有夙沙菁和张才良之间的纠葛,私盐一事,我想申荆监脱不了干系。” “你看起来这么有把握,为何不将你所想的告诉迎风?却来与我对峙?” “难道你想在迎风的伤口上洒盐吗?!”寒浕的语气一瞬间变得强硬起来,“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迎风他直到现在,都把你当作很重要的人,若非如此,我早就把你杀了。” …… 司城瀚一时无言,雪迎风对他的温柔,就快要打破他内心最深处的那道防线。在加上先前他父亲下的那道血令,他已无法再回头,或许遵从本心,还能看得见出路。 “真相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你若真为他着想,那就最好在一切败露之前离开,免得他伤心。”寒浕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却被司城瀚叫住了。 “寒浕,我现在已无意再效忠于申荆监,你若信我,便带着迎风趁早离开平荆。” “你是说你叛变了?那可是你的父亲,果然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寒浕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并非他亲生,或许也就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司城瀚面露愁容“他的目的是扳倒你们寒家,即便带回去的是淄郢王的尸体,寒国公之罪便可定下来,所以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淄郢王一行人抢走。” “平荆此处,还有军队保护,若离开,岂不是羊入虎口?” 司城瀚却嗤笑一声,“寒浕,你怎么这么天真。申荆监奉的是圣命,只要一道圣旨下来,纵使是千军万马,也形同虚设。你觉得平荆的军队会为了你们,不惜背上反叛的罪名吗?” “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司城瀚身后传来的是另一人的声音。 “迎风……你……你怎么来了?”司城瀚一瞬间慌了神,不知他和寒浕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若是最先关于私盐的事被他听到了…… “我方才路过,隐约听见你们说寒国公的事,就过来了……” 还好……司城瀚暗自庆幸到。 “寒浕,你爹他……”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不会容忍自己的父亲受这种苦。”寒浕看着雪迎风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一瞬间又平静下来。继而对司城瀚说道:“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但其间若有半分作假,后果你自己知道。”说罢,寒浕便绕过司城瀚,拉起雪迎风的手,将他带走了。 …… 如今住在平荆,比起前阵子逃亡的时候,日子也算过的舒坦。只是雪迎风的腿现在复发的时间越来越短,即便是上了药,疼痛也没有减缓之势。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雪迎风也只好强忍着。 但最近几日,寒浕却不见了踪影,几乎都是伯庸来未雪迎风换药。其间若司城瀚来探望,便都是被伯庸乱骂一通之后被赶走,每次骂的话还不带重样的。雪迎风都开始怀疑,伯庸如此行为是不是寒浕走之前嘱咐过的。 雪父雪母那边,当然也没有好脸色给司城瀚,起初认为他是敌人,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但是看到司城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倒也没了顾忌。虽然不会故意刁难他,但是总还是会有几句抱怨,传到司城瀚的耳朵里。而且那小东西,不知道是被谁教的,看见司城瀚便叫他坏人。总之司城瀚现在的日子,看起来过的并不是那么容易。 但他自己似乎并不在意,或许是他平日里所过的生活,比这还要艰难百倍不止。 …… “不如,你搬到别处去住吧。”趁着入夜宗人歇下,司城瀚才见着了雪迎风。司城瀚本以为,雪迎风不会这么轻易的接受现在的自己,但他所表现出来的,确实出乎意料的温柔。 这几日司城瀚的遭遇,雪迎风也看在眼里。虽说司城瀚欺骗自己的事,已经成了雪迎风心里的芥蒂,但他如今倒戈,却还遭受如此待遇,雪迎风着实有些不忍。或许在雪迎风眼里,司城瀚依旧有往日柳凡的影子。 “不必了。这些还算不上什么。” “不算什么吗?那你以前,作为司城瀚,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你还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我的身世吗?” “记得,你说你的父母都被仇家杀了。” “这是真的,我父母死了之后,我便被申荆监收养了。起初是每日每夜的训练,他们教我武功,教我如何杀人,如何用各种计谋。我记得最先的时候,我很抵触这些东西,但后来,他们便用各种方法来逼我,到最后,我自己便也习惯了,麻木了。” 雪迎风看着司城瀚,静静的听着。 “那时候,司城鳌还不是申荆监的总领,只是一位副将。但他野心很大,为人阴险又手段毒辣。设计害死了上一任总领之后,便掌了权,后来在他的政策之下,申荆监的权势也越来越大,他当初把你留下,也只是想以后利用你,对付寒国公罢了。而我是在十四岁那年,在众多被申荆监收养,打算培养成杀手的孩子中,被司城鳌选中,收为义子,在他手下办事。”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遇见了夙沙菁,她长我几岁。当时夙沙也是我的手下,却和别人很不同。其他人要么是一味的怕我,要么是一味的讨好我,甚至有人想害我。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那么一点真心。” “夙沙她喜欢你,我在白溪镇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或许吧……和你们在白溪镇的那三年,算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安心的日子了。像我这种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哪天要是死了,我自己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确实如此,想找你报仇人的,或许这整间屋子都装不下。” “岂止啊,”司城瀚有些自嘲的笑道:“说是能组成一支军队也不为过。” “可我不希望你死……” 司城瀚从未奢求过雪迎风会对他说出这般的话,这样他坚定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感动,亦或是悸动,都无法在表达他此时的心情。或许,“救赎”这个词,会更为贴切。 “迎风,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司城瀚在一瞬间,突然有想把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他已经不忍心在欺骗眼前这个人了。但又害怕,失去这片刻的温存。 “我还有些不太习惯,你这么叫我。” 或许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 寒浕在五日之后才回来。看着他眼角下的乌青,雪迎风知道他又是几夜未曾合眼。可他才刚回来,便匆匆忙忙的召集了所有人,命令大家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然而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浕儿,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怎么又要走?”…… 寒浕还没来得及解释,司城瀚便在一旁说道:“听他的话,走就是了。” 当然,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人理睬他。 “寒浕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大家就先别问这么多了。”雪迎风在一旁圆场道。 “快些走吧,这里很危险。” …… 之后,众人便跟着寒浕,出了平荆。司城瀚也在其列。 “浕儿,我们这是又要去哪?” “往西走。” “再往西走,不就要出国界了吗?” “你不会是要去投靠外族吧?”伯庸惊讶道。 “……”寒浕现在确实对伯庸脑袋的构造有些好奇,“在西边还有一座城,那里会比较安全。平荆已经被申荆监发现了。” 几个人听到此言,带着怀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司城瀚。 “……不是我干的。”司城瀚有些无奈。 “最好不是,不然把你从车上扔下去。”伯庸没好气道。 …… “伯庸……别老针对他了。”雪迎风在一旁劝说道,“要不你去外面赶车吧。”雪迎风又转向司城瀚,示意他出去。 “……好,好吧。” …… 作者有话说 竹马已经开始进入完结倒计时了哈。 ☆、第78章命已消逝 一众人等行了两个时辰左右,西南地界并不像锦纶或是江南,多为平原,这里山河交错,险峰林立,寒浕这回虽也是择了大路走,但马车走得依旧十分缓慢。车上的一行人都没有说话,雪迎风看着寒浕,发现他的神情明显开始焦急起来。 “寒浕……” “怎么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几个人影……我们是不是被跟踪了?” 听到这话,车里人的神经都立刻紧张了起来。 “待会若有人袭击,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待在里面不要动,”以往的寒浕都是极力安抚众人的情绪,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已经预测到了前路的凶险。 寒浕从马车坐位的底部,抽出两把利剑,交给了雪迎风和伯庸,“到时候我可能顾不上你们。” “寒浕……” “这是最后一搏了。” …… 马车又行驶了将近半个时辰,到了峡谷地段,穿过这片峡谷,便可到极西之城。所有人都沉默无言,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他们紧绷的神经。只有马蹄铁与岩石碰撞的声音,依旧错落有致的响着。 最终,冷箭唳风而过,打破了这一切的寂静。 马匹接连倒地,发出惨绝的悲鸣。随即连车带人,整个连滚翻落到几丈之外,直至撞到岩壁才停下。车轮,木架,在半途中断裂,破碎。 好在人员并没有被冲散,但众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其中雪母伤势最重,而小东西,已经在雪母的怀里晕了过去。 风尘飞扬散乱,高处开始有人冲下来,背着太阳,刀剑的反光刺得人眼生疼。寒浕和司城瀚提剑站在众人面前。 所来之人冲下缓坡,便在他们面前停下了。所有人着着威严的官服,队列在片刻之间便恢复整齐。 还有一人,盛气凌人的坐在马上,缓缓而来,带着不可言说的压迫感。 “我的孩儿,你怎么站到那边去了?” 那人两鬓泛白,体格高大,声音低沉而浑厚。眼神,语气里无不透露着威严。在他的身后,分别站着之前司城瀚手下的左右使,还有夙沙菁。 “父亲……” “我给你一次机会,杀了他们,你便还是申荆监的少主。” “父亲,放过他们吧,您在朝中已经手握大权,又何苦……” “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司城鳌打断道:“放过他们?难道你忘了,这私盐一事,不是你一直在谋划吗?这当初的淄郢王,可是你亲手送进大牢里的。” “你什么意思?!”喊话的人是雪迎风。 “什么意思?三年前,私盐一事,我正发愁找谁当替罪羔羊的时候,可是你身边的这个人选定的淄郢王一家。” “什么……”雪迎风不可置信的看向司城瀚。心像是突然被无形的手捏紧了一般,所有的感官也一时消失,整个人变得麻木,脑袋有些嗡嗡作响,似乎与周遭的一切抽离开来。 原本,我已经打算原谅你了,可你却还在欺骗我…… “可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司城瀚咬紧的牙关里渗除了几个字。 “可人都是你杀的。”司城鳌面不改色,“现在,你还打算站在那边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只有寒浕,远远的看着峡谷的另一端。 司城瀚没有回话,缓缓的拔出了手中的剑,对向司城鳌。 “真是可惜。”但司城鳌的话音里却听不出半分的惋惜之情。 …… “他们快来了。”寒浕轻声说道,但似乎没有人听见。 司城鳌拔剑的动作在中途停下,面色一瞬间凝滞住了。 风声在不安的躁动着,远处的马蹄声原来越近,直至轰鸣。远远的可以看见,领头的那个人,着一身乌金铠甲,手持长缨,英气逼人。 “快上!”司城鳌看着情史不妙,便立即严声下令。打算先下手为强,将雪迎风等人刺杀在原地。 就在片刻的间隙之间,寒浕跃步而上,向司城鳌挥剑而去。寒浕动作凌厉,众人只听得烈马嘶鸣之声,司城鳌便立即连人带马,翻滚在地。 另一边,司城瀚以一人之身,挡下了申荆监十几人的围攻,但却节节退败,身上已然有了不少的伤口。 此时,大军行至,立即冲散了申荆监的人马。军气威严,浩浩汤汤。将雪迎风一行人护在了身后。 司城鳌弹开寒浕的剑锋,向后退了几步。面对着军队的将领,暂时将剑收下。寒浕也收了剑招,站回军队之中。双方争斗的人,也立即停了下来。 “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城鳌故作镇定道。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坐在马上的人,庄重威严,俨然一派大将之风。 “穆将军兴许是哪里误会了,我可是奉了圣命,前来捉拿朝廷钦犯。” “这我自然知道,但今日,只要有我穆翛宁在,这几个人你便动不得分毫。” “难不成穆将军是要抗旨不遵?” “是。” 司城鳌剑穆翛宁是下定了决心,环视了四周,自己的人手,也绝对敌不过一只军队。目光流转见,隐约看到了司城瀚走向雪迎风,却被推开了。 “既然穆将军执意如此,那老身便只有将一切禀明圣上,让他来做个定夺了。” “圣上英明,自会分辨孰忠孰奸,孰是孰非。” 司城鳌知道局势已定,不再与穆翛宁周旋。接过下属牵来的马匹,翻身而上,“撤!” …… 看着申荆监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此时的司城鳌,却心有不甘,目露凶光。驱马并未走远,便一把夺过身边下属的弓箭,想着身后的人群射去,箭锋指向的,是雪迎风。 当所有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之时,飞箭便穿过人群,但刺进的,却是司城瀚的胸膛。 远处的司城鳌看着这番景象,露出的一丝骇人的笑容。 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再发出声响。司城瀚将雪迎风整个护在怀里,飞箭直直的插在他的背上。身上四处或浅或深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向外渗着鲜血。 “迎风……这就算是我向你赎罪了。”司城瀚轻声在雪迎风的耳边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雪迎风还在惊魂未定之中,突然身体被重重的向下拖拽,连同司城瀚,一起倒了下去。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快,在雪迎风还未从方才的真相中缓过神来,现又是如此情景。话语全都卡在咽喉,只能呜咽着发出气声,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但泪水却本能的在眼眶中打转。 “希望你不要恨我……”司城瀚的声音越来越弱。 雪迎风有些无助的转眼看向伯庸,伯庸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跑上前来。为司城瀚检查伤势。其实雪迎风感觉得到,那一箭的力道到底有多重。 飞箭直接穿胸而过,只差一点,便会刺入雪迎风的胸膛。 伯庸不敢轻易拔箭,查看过伤口处后脸色骤变,“快!迎风,将你医腿的草药拿来!” 雪迎风在原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立即向马车处跑去,可马车已经摔得粉碎,瓶灌汤药也一并跌的支离破碎。 司城瀚的气息正在渐渐的沉下去。 “立即进城!”穆翛宁看此情况,向众人说道。 雪迎风和着伯庸,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司城瀚提身上马,靠在雪迎风身后,飞驰而去。寒浕等人也立即紧随其后。 司城瀚靠在雪迎风的肩头上,在雪迎风耳边喃喃的说着些什么。但风声呼啸,司城瀚的所有声音都被风带走。 “你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可话音光落,司城瀚环住雪迎风的双手,便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如脱线的木偶一般,向后倒去。一瞬间坠身落马,隐没在散乱的尘土里。 “柳凡!”雪迎风下意识叫出的,还是这个名字。 雪迎风瞬间勒住了缰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在马还未完全停下之时,便翻身疾下。 数丈之外,飞尘渐渐散去,司城瀚的血混合着尘土,渐渐渗出。雪迎风只看见一片血肉模糊。他拖着沉重步子,向着司城瀚走去。跪坐在他的身旁,抱着他的上半身。身体还软,不知骨头断了多少…… 身后的人陆续干了上来。 雪迎风的手颤抖着,试探着司城瀚的鼻息……却在一瞬间失声痛哭,撕心裂肺,凄入肝脾。 身边的人沉默的看着,无人再有言语。不论是谁,甚至是不知情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般哀毁骨立。 “那箭上有毒,和你腿上的是同一种,在坠马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死了。”伯庸上前,一手搭着他的肩,轻声安慰道。 但这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雪迎风哭泣依旧没有停止。众人只能看着,束手无策。 最后是寒浕,向雪迎风颈后劈了一掌,将他打晕带走的。 …… 雪迎风个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温适床上,沾满血污的衣裳也被换了去。只有寒浕坐在他的床前。 寒浕看着雪迎风醒来,并未立即言语。雪迎风的神情略显呆滞,寒浕看着,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家和瀚瀚说再见吧 ☆、第79章隐隐决心 过了片刻后,寒浕说道:“伯母她已经没事了,小东西也醒了……” “翛宁会一直驻军在此处,这里很安全。” …… 雪迎风只是听着,并未作出任何的反应。 …… “我们将他埋在了后山脚下,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 此后的两天,外人看着雪迎风,并未有什么异常。该睡的时候便睡,该吃的时候边吃。但这两天,他却一句话都没说过,换药的时候也不再喊疼,大部分的时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三年未见的穆翛宁去找他,他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迎风他要是再这么下去,这……这人都要废了呀!”穆翛宁看着雪迎风,虽然对于他来说雪迎风是死而复生。但不明原委的他,看着三年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小狐狸,现在成了这副摸样,着实焦急不已。 “迎风最近承受的打击实在太多了,心病难医,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不去刺激他。”伯庸也是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 “说起来,当时还真是险,你要晚来一步,我们这些人便都死了。”伯庸对着穆翛宁说道。 “是寒浕亲自找到的我,当时我正在几十里外的地方,平荆那几个人,不知是受了要挟还是贿赂,从未传信过来。寒浕怕你们出事,便先一步回去,将你们带了出来。”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19节 “翛宁,你将申荆监的人放走了,他回锦纶定会给你扣上叛乱的罪名,到时候……”寒浕有些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 三人闲聊之际,一只黑鸟突然从窗外飞来,脚上绑着信笺。三人发现之后,对视片刻,寒浕便上前去去了纸条。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什么事?”伯庸探头看了看寒浕手中的纸条,还没看清楚,便被寒浕收了起来。 “有人约我至城外树林一见。” “是谁?” “不知道。” 伯庸细细瞧了瞧寒浕,见他露疑色,看样子像是真不知道,又或许……已经猜出一二分?“你要去么?如今局势混乱,我们方才躲过一劫,柳……”提到这个名字,伯庸不自然地顿了顿 ,又改口道,“司城瀚的死,对迎风打击不小,这时候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再出状况了,特别是你。” 寒浕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迎上伯庸的目光,还很少见这个人如此认真严肃的模样,“若是陷阱,自然去不得,可我总感觉……” “嗯?” 寒浕将手中的纸条握紧了些,微微眯起眼睛,心中似乎已有了定夺,“这一趟,非去不可。” …… 时已入秋,枯黄凋零,风拂落叶两生悲,步步行于林间,不自觉受其感染,徒添凄凉。 林子深处,那人已经在此伫立良久。她只着单薄秋衣,粉状玉饰也掩盖不了憔悴的神情,在现在的她身上,不见了印象中的风姿绰约,如同枯木一般立在那里,仿佛被无情的风雨一层层侵蚀,一层层的剥离…… 寒浕向摇摇欲坠的她走近,她呆滞的双瞳,终于一点点恢复了神采,能够映出人影。 “你来了……” 夙沙菁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早已失去银铃音泽。近看,才发现她的双眼红肿,像两颗桃核,脂粉上还残留着两行泪风干的痕迹。 “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寒浕开门见山问道,眼前这个人,若单纯地将她视作一名普通女子,确实惹人怜惜。但恰恰她不是,她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思难测的女人,况且,他们还是敌人,寒浕以为与夙沙菁交谈,自己不应有多余的话。 “少主……是我害死的……” 夙沙菁看起来像是在自说自话,寒浕不解地皱起眉头,但还是耐心地准备听她说下去。 “若不是我固执己见,若我将真相告知了少主,他或许就会有所防范,或许……就不会丧命在司城鳌手上……” “你指什么?”对于夙沙菁口中的“真相”,寒浕倒是很在意,不过,夙沙菁却没有要说明的意思。 “少主的仇,我夙沙,一定会报。” 听夙沙菁的意思,她是准备背叛申荆监,但从开始到现在,寒浕都没明白她今日约自己前来相见的目的,“你要替司城瀚复仇,那是你的事,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给你一些东西。” “什么?” “一些……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夙沙菁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封递给寒浕,又继续道,“里面有你在查的,张才良与桓侍郎来往的书信。” “桓侍郎!?”寒浕不禁诧异道,“桓家竟然也参与了此事?”若是桓家也有涉及…… 寒浕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锦衣坊那次遇袭,这前因后果也终于得以明了了。申荆监原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冲着位高权重的寒国公去的,只是没想到,寒家没有动静,淄郢王的儿子雪迎风倒先吸引了申荆监注意,可雪迎风分明什么都没做,这其间是谁作怪,假传消息给司城瀚使他杀人灭口,也不难猜想。当时也在场的,桓家的千金,除了与雪迎风有结怨的桓筱儿,寒浕以为也别无他人了。 “不错,之前你找到过张才良藏匿书信的地点对吗?却空手而归。” “你知道?” “那是因为张才良之前就与我闻天阁有过交易,他拜托我们保护他的安全,也希望留一后手,若有一天被杀人灭口,他还留有罪证。只不过,他走错了一步,不知道闻天阁与申荆监的关系。” “可你却没将书信交上去。”寒浕言语间带着怀疑,示意夙沙菁让她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人都要为自己考虑,特别是做我们这行,不留着后手,怎能安心度日?” “但这些书信,只不过让桓家这个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你不用担心,”夙沙菁知道寒浕想说什么,接着便要打消他的顾虑,“所有参与私盐事件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全凭利益相连,若桓家落马,为了替自身减罪,难免他不会供出申荆监。况且,就算司城鳌那个老狐狸,想方设法将申荆监与桓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我也有办法揭露他的真面目。”夙沙菁将目光从远方缓缓收回,落在了寒浕手中的纸封上,“这里面,还有我与申荆监关于私盐事件往来的证据,之后,我会亲自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自首?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孤军作战以身犯险,若是被司城鳌察觉,他完全有能力让你的坦白石沉大海,甚至扭曲事实,你别忘了,这可是他的擅长。” “我不会那么傻的,你放心,我自有打算。是成是败,总得要试试才知道,哪怕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既然你意已决,我不会拦你。”虽然念在夙沙菁与雪迎风的关系,雪迎风或许不会赞成她这样做,而自己理应劝她一下……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让她随着心愿去做罢,寒浕心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赎罪的方式呢? 语毕,寒浕准备离开,却又被夙沙菁连忙叫住,回首一看,发现她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 “你还有何事?” 夙沙菁抬眼望着寒浕,倏尔又低眉不语,良久,才终于放松了紧紧相握的双手,“寒公子,夙沙……有一个不情之请……” 寒浕微微抬眉,示意夙沙菁说明。 “可否让夙沙与公子一同回去,我想再见清……见迎风一面,”夙沙菁心里也没底,觉得寒浕或许不会答应,如今见他有些迟疑,便又连连请求道,“还请寒公子成全,有些话,夙沙一定要说与他听。” 寒浕暗自衡量了一番,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夙沙菁,不过还是不放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他现在受不得刺激。” …… 夙沙菁的到来,确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不知情的雪父雪母,更是被寒浕带回来的人吓了一跳,想不通他怎么将敌人给引来的。还是伯庸在问过寒浕知晓内情之后,才帮忙去安抚雪父雪母的情绪,小东西一见寒浕回来,便从穆翛宁那儿扑了过来,寒浕要顾着她,便示意夙沙菁自己去找雪迎风。 夙沙菁点头表示感谢,便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独自去到了雪迎风所在。 直到自己靠近,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完全没有察觉。 “清客……”夙沙菁走到雪迎风身旁,轻声唤道。他抬眼之间,一叶飘零,划过一抹秋殇。“或许……我也该改口,叫你迎风了。” 见到夙沙菁,如死灰般黯淡无光的双眸,倏尔明星一闪,却只有一瞬间,恍若梦里流星,只于无尽的黑夜中留下刹那光华。 两人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未见,可如今这般相见的场面,却令人无话可说。本欲问一句她此行的目的,可刚想开口又觉一阵由心而生的无力,便只得作罢,目光又低垂了下去。 夙沙菁自知自己不能奢求雪迎风对自己的愧疚有所反应,甚至她连站在雪迎风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因此,雪迎风不理她,她也无可奈何,便打算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珍惜眼下这个最后的机会。 “迎风,我自知辜负了你的真心,没有资格奢求得到你的原谅,但我只求一件事,请你不要再恨少主了,少主他……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念在我们相处的这三年……”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重回锦纶 “三年?”雪迎风突然出声拦口道,仍然没有抬头看夙沙菁一眼,“凭这三年什么?欺骗么?利用么?” “不是,绝对不是这样的。我承认,少主他一开始是想要利用你,我们接近你,确实是心怀不轨,但后来不一样了,或许再精明,神机妙算之人,也算不透人心。千算万算,谁又能预料自己的心不会改变?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呢?正因如此,少主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煎熬,你我都无法想象。一边是心之所属,一边是养育自己多年父亲的命令,这么多年来,少主他从来没有按照自己心愿活过,一天都没有。你改变了他,他拼尽全力,却仍然无法与命运抗争……可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少主身上!是我害了少主!” 夙沙菁越说越激动,雪迎风甚至听出了哭腔,于是不解地抬头看她,果然见她眼眶泛红,泪水已在打转……“你究竟在讲什么?” 夙沙菁紧紧咬着下唇,不觉渗出丝丝血色,“若我早一点将告诉少主真相,杀害他父母的仇人,其实就是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那个人……恐怕,这一切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可我就是愚昧!我怕告诉了少主真相,他会承受不了,我怕他会做傻事,我怕他冲动之下找司城鳌报仇,我最怕的,就是他枉送了性命!可如今……我最怕的还是发生了……有什么用呢?少主甚至直到死,都不知道真相!他在九泉之下,若是见到了父母……如何向他们交代!如何……得以安心……”夙沙菁几乎临近崩溃,可她几次在悬崖边上挣扎,只能靠自己,靠给自己施加的重任支撑下去,若要说承受,恐怕她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司城瀚少…… 但如今说这些,却是于事无补。雪迎风在心里暗暗思量着夙沙菁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眸光亦不起一丝波澜。 “这一切,都该有一个结束了。迎风,你放心,少主欠你的,我欠你的,我会一并还给你。” 夙沙菁的话语很轻,如同她离开时带起的微风一般,尘埃不惊。 无论方才短暂的对话留给了他多深的印象,令他去思考,去辨别,最终刻在心上的,只剩下随风飘荡耳边的一句—— “对不起。” …… 入夜之后,雪迎风避开了守夜的侍卫,独自一人出了军营。趁着月色,到了后山。 雪迎风静静的坐在司城瀚的坟前,心绪是这几天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 “我想你现在,肯定已经被打下地狱,趟过刀山油锅,受着牛鬼蛇神的鞭笞之刑。”雪迎风开始自言自语,“这些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自己也早就料到了……” “你离开得,也太过轻易了,你还没有向我解释清楚一切……” “夙沙告诉我的那些事……我不会因此同情你,更不会因此原谅你……你都已经死了,还要我的原谅做什么呢……” 若是你没死,我或许还会原谅你…… 雪迎风在凄霜冷露坐了许久,重山遮去了半边的天空,还有半边,隐没在稀稀寥寥的枝叶里。西南不比江南锦纶,在这里,四季并不分明,但雪迎风依旧可以感觉到寒意侵体而入。不知多久之后,身后悄然覆上一层薄衫。 “寒浕……” “你腿还没好,别又冻着了。”寒浕说得很轻柔。 “你说你是不是我害了他?”雪迎风半倚在寒浕怀里,眼神依旧落在静穆的石碑上。 “可如果他没有站在我这边,安安心心做他的少主,或许就不是现在这般下场……” “路是他自己选的,这后果,只有他自己承担。” …… “寒浕,你会不会突然离开我?” “不会的,永远不会。” …… 雪迎风有些记不得他昨夜是怎么回来的了,可能坐久了,就在寒浕怀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值正午。 雪迎风下意识的寻找寒浕,但这次寒浕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或许是时间久了,便养成习惯了。 雪迎风走出门外,发现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醒了吗?”寒浕放下抱在怀里的小东西,走向雪迎风,伸手触了下他的额头,“看来没事,昨天我还以为你是晕过去了。伯庸说你只是睡着了的时候,我还有些半信半疑。” “……我哪有这么弱。”雪迎风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无奈,“话说,你们这是?” “伯母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打算回锦纶。” “回锦纶?!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昨天,夙沙菁将私盐一事的证据交给了我,足以证明雪家的清白。等到了锦纶,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夙沙她……”雪迎风突然有些后悔,昨天对夙沙菁那般的态度。 “我怕申荆监反咬翛宁一口,若是皇上信了,到时候翛宁便会沦为乱臣贼子,所以要尽早上路,在皇上定夺之前回到锦纶。” “没事,不用担心我。”穆翛宁听到寒浕的话,走上前来。定眼好好的打量了一番雪迎风。随后,便给了雪迎风一个大大的拥抱,“真高兴你还活着。” 穆翛宁现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意气风发。谈吐稳健,落落大方,与三年前那个只知冲动行事的傻大个,简直判若两人。 雪迎风在内心默默称赞着穆翛宁,但下一秒却又让雪迎风哭笑不得。 “小迎风,你可把我想死啦!” …… “你抱够了没有。”寒浕在两人身后冷冷的说道。 “够了……够了……”即使是过了三年,穆翛宁一见到寒浕,也立马认怂了。 …… 启程之后,穆翛宁一人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寒浕坐在马车前,车内便是一群老幼病残……身后跟着几百人的军队,以防申荆监的人偷袭。 行至关卡时,便将众人打扮成军队中人,掺杂的人群中。几关下来,都并未被发觉。一切似乎进展的太过顺利。 …… “看来司城鳌还没有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 现在离锦城只剩一步之遥,今晚过后,便是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 “翛宁,这是张才良与桓侍郎之间往来的书信,我等现在是戴罪之身,还麻烦你呈交于圣上面前。” “你这是什么口气,兄弟之间需要这么拘谨吗?这种事我穆翛宁在所不辞。”穆翛宁接过信件,凝视了片刻,又问道:“这信里说了什么?单凭这几张纸……”穆翛宁脸色略微有些变化。 “是张才良,桓侍郎之间关于私盐运送的路线,和私利分配的一些对话。” “那还提到了其他人吗?” “还有,关于申荆监……并且,申荆监那边也会有人告发。” “这样……”穆翛宁长叹了一口气,“你们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自会办妥的。” “锦纶城里眼线太多,大家就暂时安顿在这里,我会派人保护,等一切事情了结之后,我们便可从这之中解脱了。” “翛宁,我跟你回去,”寒浕说道:“我担心我的父亲。” “我也想回去……”雪迎风在一旁接话道。 “不行,万一你们被敌人发现了怎么办!就算为雪家洗清了冤屈,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那还有什么用?!”穆翛宁语气强硬。 “我会注意的,也会保护好迎风。” “可是……” “算我求你。” 这么久以来,寒浕对穆翛宁说出“求”这个字还是头一次,穆翛宁不善言语,一时也事了法子。 “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们能藏身的地方……” “我倒知道有个地方,申荆监的人绝对找不到。”说话的人是伯庸。 “难道你也要去吗?!” “当然了,没看到迎风的腿复发得越来越频繁了吗?我不跟着能行吗?” 穆翛宁有些气结,但也着实无奈。 …… 一行人当晚便趁着夜色,又在军队的掩护下进了城。之后跟着伯庸,到了一处医馆。 “这里不是……” “没错。” 伯庸有些鬼鬼祟祟的敲门之后,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妙龄少女。 “师……师父。” “诶!我的铃儿几年不见,都长得这么漂亮了!” “雪哥哥……”木铃儿没有应伯庸的话,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雪迎风身上。 雪迎风对木铃儿示以微笑。 “好徒儿,先别在这说话了,让我们进去再说。” “哦……好……快进来吧。”木铃儿很是聪颖,在众人进去之后,打量了一番外面的情况,才将门关上。 “雪哥哥,你们怎么回来了?师父信里不是说你们住在江南吗?” “徒儿啊,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我们现在需要借你这地方躲一下。” “雪哥哥要住在这里当然没问题,你嘛……”木铃儿一脸鄙夷的看着伯庸。 “我怎么了,我可是你师父!” “那也就勉强收留你吧。”木铃儿带着所有人听得出的嫌弃,“这两位是?” “在下寒浕,三年前我们见过,当时委托你救迎风父母的人便是我。”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来找我要假死药的人。” “什么假死药,那叫龟息丸!”伯庸拍了一下木铃儿的脑袋,“我这徒儿怎么这么没品位。” “还不都是你传染的!”木铃儿又转向穆翛宁,“那你呢?” ……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伤景伤情 “我?我们没见过,我也不会住在这。” “那你还杵在这干嘛?”木铃儿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穆翛宁从未被这样的小丫头欺负过,但也不好与她一般见识,“你放心,我马上就走。” 穆翛宁打量了医馆一番,“这里藏身到时不错,但你们切记不可随便出去,我也会派人暗中盯着,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雪迎风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穆翛宁小声嘀咕着,“眼下看来也安全了,那我先走了。” …… 屋里剩下这四人,伯庸和木铃儿大眼瞪着小眼,才刚见面,就开始赌气。 “铃儿,你这医馆,倒是比以前华丽了不少。”雪迎风认真打量一番之后说道。 “这都是拜那个王传风所赐,他大病小病的都往我这儿跑,我见他见烦了,便狠狠宰他一两笔,他倒也乖乖受着,现在怪人可真多。” 听到王传风这个名字,往事一下涌上了雪迎风心头,此时此景,雪迎风有种时间从未过去的错觉。却又有一份酸楚涌上心头。 “我有些累,先去睡了。”雪迎风淡淡的说完,便兀自离开了。 …… 锦纶的繁华万千,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吆喝叫卖,酒肆飘香茶馆拍案…… 一切热闹非凡,皆与形单影只的离人无关。 可她还不想过早地踏入“死门”,对这鲜活的一切,还有仅存的一分眷恋,只因一份念想,未曾在这世间留下什么,未曾在那人心中留下刻印的痕迹…… 但对于如今的她,想做什么都晚了,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她能做的唯剩片刻停留,多看一眼枯瘦碧天。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风满楼下,这个佳人才子吟诵风月文人墨客提笔留香的抒怀圣地。 夙沙菁不禁驻足抬头望了望,楼高有七丈,从底朝天望去,仿佛直入云霄。虽不比宫城立北高地,琼楼玉宇,但若攀上此楼顶层,整个锦纶风光,想是也一览无余。她从前,犹如笼中鸟儿,身在锦纶,却从未攀过此楼,甚至连像现在这般接近都未曾有过。 “姑娘,要题诗吗?” 忽闻一个几分沧桑的嗓音,夙沙菁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门房老人在与她说话。 “题诗?” “看姑娘愁眉不展,想是有什么烦心事吧?若是离愁,不妨登高题诗一首,便让秋风带走愁绪。这个枯黄时节啊,最是风满楼人满为患的时候。” 我若在此题诗一首,你能将我的心事送到他那里去吗……听了老人的话,夙沙菁痴痴地望着摇摇欲坠的叶子,似乎在与路过的风说话。 “试一试也好。”夙沙菁微微笑道,方才还惆怅难解,这会儿便遇人给自己指了条明路,这或许是上天恩赐的机会也说不定。 在这世间留下最后的痕迹,便用笔墨来解。 独上高楼,目极天涯,几夜悲风,现如今,已是满目秋意。 彩笺遥寄相思曲,一叶秋风落满襟。 寄往何处?思人已不在人世,终只得将念想揉碎在掌心…… …… 收拾好悲伤的情绪,等眼睛恢复常态又耽误了一些时候,回到申荆监时,已经临近傍晚了。 踏进这个阔别了好些年的地方,仍同从前一样,走到哪里,除了一声声“夙沙大人”,不变的,还有从未感到过熟悉的“熟悉”…… “夙沙大人。”到前庭来迎接她的,是以前同她一起共事多年的同僚,确切的说,现在已经算是她的下属。 “嗯,”夙沙菁点头示意了一下,又问道,“仇锦,主上在吗?” “主上听闻大人将归,已经在内阁等候大人了。” “好,谢谢。” 听夙沙菁朝自己道谢,仇锦连忙低下头去恭送夙沙菁离开,在申荆监,对身份职位的界定尤为严苛,这一句“谢谢”,她可担当不起。只不过,这位夙沙大人好像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形同木偶一般的“无心人”了,仇锦望着夙沙菁走远的背影,不禁心想道。 接近内阁时,尽管内心波澜起伏,但步履仍保持平常,只因司城鳌武功高强且耳力极佳,只要人稍有异动,他便能察觉出异样。想到自己将与这样一个堪称“怪物”的人作对,心里难免紧张,但唯一的办法只有克制…… “主上。” “嗯,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跟了那个叛徒三年,如今,已经不想回来了。”小火炉里煮着茶,矮几旁金缎锦垫上司城鳌席地而坐,正闭目养神,像是在等茶水溢出香味,好不悠闲。 明明才亲手手刃了自己的义子,竟能这般悠然自得,果真是怪物!“夙沙不敢,”一听这话里带刺,夙沙菁赶紧单膝跪下,以表忠诚,“夙沙对主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只为主上一人所用。如今主上顺利清理门户,往后何去何从,全凭主上调遣。”说出这一番话时面不改色,殊不知她心如刀绞。 “好,你跟我也差不多二十年了,你的忠心我看得见。此番南下三年,也算是有些功劳,既然回来了,便安心待命,待事成之后,再行嘉赏。” “多谢主上。” “行了,退下罢。” “是。” …… 从内阁出来之后,一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些,夙沙菁竭力控制着步子,直到远离了内阁,才得以放松全身,霎时只觉双腿发软,便在园子里找了一处石凳坐下休息。不巧这时却遇见了路过的仇锦,夙沙菁本想起身离开,然却已经被仇锦叫住—— “夙沙大人。” 无法,又只得佯装镇定地坐了下来。 “夙沙大人,您为何坐在这儿?不是去见主上了么?” “噢~”夙沙菁面露尴尬之色,微微笑了笑,脑子里灵机一动,随即又开口解释道,“我这连日奔波赶回申荆监,不休不眠已经好些时日了,身子有些承受不了,真是让你见笑了。” “哪里,夙沙大人为申荆监劳心劳力,仇锦自叹不如。” 这个人,还是老样子,规规矩矩的,拘谨得很。不过正是仇锦这样的人,也比较好问话,夙沙菁心想,便打算试探几句,看能否从仇锦这里打听出一些消息。“主上这次计划失败,如今局势于我们而言已经不大可观,也不知接下来的行动能否顺利,我真是安不下心来啊。” “有穆翛宁掩护,寒浕一行人多半已经顺利进城,只是不知道他们藏匿在哪儿。我们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不过也只能暗中行事,他们既然有胆子回锦纶,想必是有备而来,主上担心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必须尽快斩草除根。不过在暗地里行动的不止我们,寒浕他们仍是罪臣之身,在没有洗脱冤情之前,穆翛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调兵遣将保护他们,不然,现在我们也不可能迟迟找不到人了。” “看来主上是打算像三年前那样,故技重施栽赃嫁祸,待那帮人一死,来个死无对证,这样的话便只剩牢里的寒国公一人,他就是再权大势大,也无力回天了。如此一来,淄郢王、寒国公,一石二鸟,三年之内两大势力统统被铲除,主上为皇上除了心头大患,立下大功,可谓是‘名’‘利’双收,这以后……可算是我们申荆监的天下了……” “大人圣明。” 夙沙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欣慰地听着仇锦的奉承,可心里却备受煎熬,为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感到恶心。 …… 这几日申荆监的消息来往频繁,一边是搜寻寒浕等人的下落,一边是宫里的动静,每当传来令司城鳌失望的消息时,夙沙菁都会暗自松口气。至今没有找到寒浕一行人的下落,可见他们藏身之所十分隐蔽,夙沙菁只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被申荆监的人找到…… …… “今日朝会,据说有几位大臣联名上书弹劾桓侍郎,像是关于三年前的‘贩卖’私盐一案!” “天呐,那可是皇上命令禁止提及的案件啊!是哪几位大臣呐?”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这事情倒是真的!那穆少将军,可是当朝拿出了证据!” “那桓家……岂不是就……” 经过之人听到此消息,急急忙忙赶回申荆监去,想要向上禀报,在这关键时刻却不见司城鳌。 夙沙菁走过后庭,正好看见一脸焦急的仇锦,便上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令你这般着急?” “夙沙大人,”回头建见着夙沙菁,仇锦低头施礼道,“大人,我方才去街上查看情况,却听见路人间相传——桓家,落马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大人已经知道了?那……那主上呢?此事事关重大,须得尽快让主上知晓,若桓家将申荆监供出来……” “你不必惊慌,这件事正是主上告知于我的。” “大人的意思是……主上已有对策了?” “不错,主上现已动身,找那人商谈去了,并且交代他不在的时候,由我打理申荆监上下一切事务。” ……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事出突然 “那……依大人之见,我们现在作何打算?” “按兵不动,等主上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过不了多久,便会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大人的意思是……” “去忙吧,注意外面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刻禀报。”夙沙菁不想多做解释,毕竟说多了的话,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暴露。将仇锦打发走后,夙沙菁独自揣摩着接下来的行动,若一切按预料发展,胜算能有几分,自己若进了宫,又能否依计划顺利脱身…… …… 时过正午,上一刻还是风平浪静,下一刻,天色突变。 “夙沙大人,不好了,宫里来人了!”仇锦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便是抢着时间回来知会一声。 “皇上派来的人吗?”夙沙菁倒显得平静,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 “不错!据说要主上进宫面圣,看来,桓家终究是将咱们申荆监供出来了。” 不是桓家,而是我交给寒浕的证据,如今已经几经周折,终于到了皇帝手中……夙沙菁心想,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良久未听见夙沙菁开口,仇锦愈发急躁起来,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办,便希望夙沙菁能拿个主意,“夙沙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替主上走一趟。” “什么?大人您去?可皇上要见的是主上啊……” “他们就是将申荆监翻个底朝天,主上不在,这是事实,可必须要有人去给个说法。况且,主上已经将令牌交给我,现在我才是申荆监的最高统领,这里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去呢?” ——两个时辰前—— “若桓侍郎的嘴不严实,不出两个时辰,皇上便会派人到申荆监来。” “主上有何应对之法?” “我现在即刻出门,去找那老头儿商议,我将令牌交给你,到时你替我进宫,记住,在皇上面前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是,请主上放心,夙沙一定尽力周旋,替申荆监开脱。” …… 想起司城鳌的交代,夙沙菁不禁暗自冷笑,此时外面传来喧闹,混杂一阵脚步声…… “大人,好像官兵到了!” “到了,”到了就好,夙沙菁依旧面无表情,镇定自若,似乎置身事外一切都与她无关,“主上,您放心,在皇上的面前,夙沙一定好好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 …… 自从司城鳌消失,夙沙菁被官兵带走之后,申荆监仿佛被乌云笼罩,随时可能电闪雷鸣。这一次恐怕,不会是有惊无险那么简单了,仇锦始终心绪不宁,坐立难安,时不时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可回报的人,无一不是无果而归。好不容易等到消息,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夙沙大人怎么会逃!?大人可是进宫面圣了,怎么可能逃走?又有何理由逃走!?” “千真万确,大人。据消息称,夙沙大人是被人押解从天承殿出来后,在送去天牢的路上逃脱了。” “夙沙大人莫非失败了?如此说来……皇上……皇上是定罪了……”仇锦喃喃道,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无力感袭来,害她差点跌坐地上,幸好手下眼疾手快将她扶了住。 “大人……还……还有一事……”估计是见仇锦这般无法承受的模样,手下都不敢再告诉她。 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坏的消息吗?仇锦像是绝望一般,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说。” “刑部已经下了通缉令,全城封锁,抓捕夙沙大人和……和主上……” 听此言后,仇锦没有任何反应,静默了半晌,只深深叹了口气,“想必,一众官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应该……是的……大人,眼下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何必垂死挣扎?申荆监,怕是要亡了……” …… “你们大人呢?他现在在哪儿?” “司城总领,大人料到您会来找他,一早便去乐音坊等您了。” 司城鳌乔装打扮了一番,尽量低调行事,沿着乾来长街走了一刻左右,到了淹没于花酒烟波中的乐音坊,一头便扎了进去。乐音坊里没有太多人,只有一两个乐师,都是自己人,见司城鳌到来,便同往常一样恭敬地引他进去。 只是,不知道过了今天,还能不能称作自己人,全看接下来商议的结果如何了。 如今虽然东窗事发,但司城鳌以为自己还没有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时候,申荆监总领的架子,还是不得放下。 里间垂幕之后,依稀能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司城鳌冷嘲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些神秘把戏?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出门在外,是得谨慎些,如今这世道,敌我难分。别怪老夫多嘴,司城总领有闲情在这儿冷嘲热讽,倒不如多花点儿心思编织你申荆监那张密网,若你像老夫这般多玩儿些神秘把戏,恐怕,今日也不会来乐音坊求助了。” “你也别得意,有一点我可得说明了,今日我可不是来求助的,你我同时一条船上的人,你以为桓家落网,若我申荆监遭殃,你又能逃得掉吗?” “司城总领今日前来目的为何,旦请明言。” “你不必装糊涂了,我为何而来,你清楚得很。” 垂幕后面没有动静,沉寂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的声音打破—— “大人,有消息了。” 司城鳌正欲说教这手下人怎么如此不懂事,他们还在谈话,就这般突兀的闯进来,不料垂幕里的人影竟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乐师便直接进去了,两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乐师出来后,连看都没看司城鳌一眼,径直便走了出去。 这般态度,可不寻常。 “什么消息?”司城鳌直截了当问道。 隔着垂幕,都能感觉到那头散发出的沉闷气息,看来大事不妙……司城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良久,才终于听见那头缓慢的声音,“司城总领,如今,你已成潜逃钦犯了。” “什么!?难道……这个夙沙菁,到底在干什么!”司城鳌愤然自语道,竟也少有的面露慌张,不过转瞬,又变回了阴险的嘴脸,“哼,我虽败露,可你别想把我推出去,我若落网,定会将你这个幕后黑主供出去,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凡是参与了这事的人如今都站在悬崖边上,我劝你还是好生思量一番,要不要将我保护起来,全凭你自己定夺。” …… 进城有了好几日,寒浕一行人整日就待在木铃儿的医馆里,哪里也不去。可正值成败关键时刻,不急却是没有道理的,但穆翛宁不许他们出去,几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计可施,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掩护好自己的行踪,不让申荆监的人发现拖了穆翛宁的后腿…… “寒浕啊,你说那穆小将军靠谱儿吗?能成事儿嘛?”伯庸端着药碗子,边捣药边问道。 雪迎风半躺在卧榻上休息,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一直提心吊胆着,听见伯庸这么问,自己也按捺不住心急,索性也不困觉了,睁开眼睛愁眉苦脸地望向伫立于窗边,缄默不言的寒浕。 若是从前那个只会闹事儿的穆翛宁,交给他铁定不放心。不过,三年不见,他似乎改变了许多……“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说得也是……”伯庸撇了撇嘴,又继续埋头捣鼓起药来。 虽然也是寒浕说的这个道理,但雪迎风心里总归是不踏实,“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听见雪迎风的忧虑,寒浕担心他忧多伤神,便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雪迎风的肩膀,安慰道:“会没事的,你……” “放心吧。”这个清脆几分稚气未脱的声音,一听便不是寒浕说出来的。 众人循声看向门口,只见木铃儿一脸愉悦地踏进门来。 “哟,瞧把你给高兴得,小脸儿都笑烂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快告诉师父。”伯庸最会“察言观色”,一见木铃儿便立马凑了过去,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下,还端着药碗不停捣着。 木铃儿得意地背手站着,故作高深地学高人摇了几圈脑袋,“嗯哼~是有好消息。” “怎的?怎的?”伯庸眼睛睁得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0节 身边这个人跟猴儿似的,看来已经雀跃不已了。木铃儿最是头疼她这个师父,活脱脱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比她还幼稚,不由得嫌弃瞥向伯庸,“师父,您就不能找个安静地儿好好捣药去嘛?您瞧瞧您这一脸‘我要调戏良家妇女’的猥琐样子,真是白瞎了一张英俊潇洒的脸皮啊!” “臭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好的不学净学些挖苦人的东西!” “您也不瞧瞧我这跟谁学的!” “嘿你真是……” 这师徒你一言我一句斗来斗去,完全将雪迎风和寒浕二人晾在一边儿了。这两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寒浕无奈地抚了抚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就消停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噩梦惊扰 其实雪迎风心里比谁都着急,但表面上仍显得镇定,比起寒浕,便更为礼貌地打断道:“铃儿,是不是真的有消息了?”自从得知三年前是木铃儿相助寒浕,上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将雪父从牢里救出来,雪迎风便将木铃儿视作恩人。如今又得她掩护借住在医馆得以躲避搜寻,对木铃儿,虽仍然亲切,但相比从前像对待妹妹那般的感情,却又因感激与尊敬,多了一分疏离…… 雪迎风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得紧,却更有震慑力,令人听了不由得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木铃儿与伯庸对视了一眼,便都自觉的不再吵闹了。 “我出诊回来时,在路上听到一些消息,桓家,已经落网了。而且,刑部已经下了通缉令,如今正在全城搜捕司城鳌和夙沙菁。” “什么?连申荆监这么快也……还有夙沙……”雪迎风以为司城鳌那个老狐狸,一定会想方设法脱罪,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败露了,“就凭几张纸吗?皇上分明那般重用司城鳌……”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倒让人有些不安。 “别想多了,”寒浕蹲下身子,双手握住雪迎风的手,温柔的暖流似能融化他心底沉积的冰凉,“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帮助我们。” “寒浕……”雪迎风凝视着寒浕的眼睛,那双眼睛明澈而又深邃,令人置身于漫长的黑夜之中,而那触不可及的尽头,有一束跳跃火光,在指引着自己前行,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它一直在自己耳边轻声诉说,诉说着一些只有自己才能领会的事情…… 是成是败,总得要试试才知道,哪怕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夙沙菁最后的话语在寒浕脑中回旋着,此时此刻想起来才发现,那竟像是诀别,与这个浮华尘世的诀别。 “这下可好了,看来一切都将要结束了。善恶终有报,如今只需等刑部查明真相,相信寒国公不久便将摆脱牢狱,雪家,也终于得以沉冤昭雪了。” 看伯庸的表情,此刻铁定已经在盘算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该怎么样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了。 “师父,您就想着玩儿。”木铃儿倒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啧,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师父我逍遥自在惯了,这一阵子给折腾得,老骨头可不行了!得好好放松放松!” “得了吧,您啊就是贪玩儿……” 一言不合,这俩人又斗起嘴来。雪迎风看着眼前这副欢乐景象,不禁微微扬起嘴角,奈何太过苍白无力,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苦涩。 “累了么?”寒浕伸手轻轻抚过雪迎风的两鬓,将妨碍他眼睛的几缕碎发顺好。 雪迎风仍旧努力维持着嘴角笑意,缓缓摇了摇头,“不累。”他笑起来,狐狸般细长的眼睛还会勾勒出一双美妙的弧线,虽然不比从前一双如同盛开在潋滟碧水中的盛世红莲,娇艳妩媚摄人心魄,虽然如今添了忧愁与沧桑,却似这秋日晴空,多了一丝不惹尘埃明净。 “累了就睡会儿,傻撑着做什么呢?”寒浕笑得愈发温柔,深深的宠溺全都写在脸上。 “嘘——”一边的伯庸眼尖地捕捉了这微妙的情况变化,便赶紧拉住木铃儿,二话没说便将她给拖出去了,还不忘将门带上…… “哎呀师父!您突然之间这是干什么?跟做贼似的!刚我说哪儿了?哦,师父您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您……” “哎行了行了。”伯庸顺手拿起捣药棍子熟练地换了个边儿对准木铃儿脑门儿就是一下。 “哎哟!师父!您怎么越来越无赖了!说不过人还动手了!”木铃儿捂着脑门儿,没好气地嘟囔着。 “你才是,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儿眼力劲儿啊?看不出来里边儿正腻歪嘛?你师父我都没眼看了,你这人不大点儿的,还好意思杵那儿?” “啊?”木铃儿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诧异万分,于是竖起两只大拇指比了一个“成双成对”的手势,低声问道,“师父您是说他们两个……咦咦……那啥……” “还用问嘛?”伯庸以一种“恨铁不成钢”地眼神儿瞅了一眼木铃儿,又埋头跟碗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较上劲了。 “那……寒大哥能让雪哥哥变回来吗?” “嗯?”伯庸随意抬眼瞧了瞧,却发现木铃儿神情有些失落,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铃儿,怎么了?” “师父,”木铃儿长叹了一声,“雪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不喜欢雪哥哥变成这样,我不习惯他这么礼貌地跟我说话……他好像,变得不像从前那般开心了……” 半晌的沉默,也不见了烦人的捣药声。 “会的。” “师父?” “若是寒浕的话,或许能办到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能办到……” “真的吗?为什么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等你长大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师父尽会故作高深。”木铃儿不以为意地撅起嘴巴,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次伯庸也破天荒地没有还嘴,只在微扬的唇角留下一抹意味深长。 …… 寒浕握住雪迎风的手一直未曾松开,直到感觉雪迎风迷迷糊糊将要入睡,便起身去给他拿一床薄单披上,而后又继续守在雪迎风身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时而风大了,便赶紧去关窗,可房间太小,久了觉得可能把雪迎风给会闷着,又掂量着将窗户开到多大合适……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若是日升日落,晴雨不扰,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那也足够了。如今的寒浕,根本不敢去奢望更多的,比如……让他好好地跟自己在一起?“可能吗?我还有机会吗?迎风……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后悔说了千万次,可时光无法倒流,任何的假如,都是没有意义的哀叹。那时候不该推开,现在想要拥他入怀,竟都成了奢侈。因果报应,说的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愁思不解,千头万绪难理,寒浕早已看入了神,倏忽之间雪迎风发出几声低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不要……不要……寒浕……不要!” 蓦然惊醒,原是惊梦一场,雪迎风细声喘着气,睁眼发现寒浕还在自己身边,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噩梦遗留的恐惧令人后怕,雪迎风竟将寒浕的手握紧了些。 “迎风,怎么了?做噩梦了么?”见雪迎风额角渗出了汗珠,寒浕抬手捏住袖角替他擦拭了一下。 “寒浕……我……我梦见……梦见你消失了……就在我眼前……” “怎么会呢~”寒浕笑道,“你啊定是这段时间过度劳心伤神,别想那么多了。” “可是梦里,梦里你说……你失去了很重要的人,独活于世也无意义,你……” “你这个傻子!”寒浕在雪迎风的鼻尖儿上轻轻点了一下,“自己吓唬自己干嘛?再说,我最重要的人现在就在我眼前,我可不得抓住这个珍贵的机会多活个几十年嘛?” “寒浕……我是认真的……”雪迎风变得愈发严肃起来,欲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确实也是,要他说出这话,心里的确不好受,于是暗自思量了一番,只得委婉问道:“你听过——《鹧鸪天》吗?” “嗯?”寒浕想了想,有些不解,“突然提起如此哀怨凄婉的一首词做什么?” 雪迎风痴痴地望着寒浕的眼睛,秋水婉转,凄恻生怜,“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雪迎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流转目光承载了每一个字的哀伤。 你明白吗?他的眼睛好像在问。寒浕听得一头雾水,可透过那双哀怨的眸子,却又发现一丝深藏的期盼,他为何流露出如此纠缠错乱的情感?刹那间,恍若顿悟—— “迎风,你不会是指的……” “贩卖私盐,栽赃嫁祸,结党营私,欺君罔上……犯此大罪,必将以死罪处之。桓筱儿虽然罪有应得,可她毕竟是你的结发之妻,若她身首异处,那你……” “就说你成天胡思乱想!”听了雪迎风的忧缕,寒浕简直觉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雪迎风的脸蛋儿,只觉得眼前这个可人儿实在太惹人爱。 “你做什么啊?寒浕,你别嬉皮笑脸的,我是认真的。” 从另一层面来看,雪迎风这番话令寒浕想通了一件事,内心的信息溢于言表,“原来你一直以为我与桓筱儿成了亲?” “难……难道……没有吗?”雪迎风有点儿蒙,整个人愣愣的,好像反应不过来。 “当然没有!” 没有……雪迎风此刻脑子里全是寒浕的声音,没有——听到这个结果,一时竟然不知作何感想。是该庆幸?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多虑了,但难道不可笑么?一切的不甘,多深的怨念,竟然全部都源于自己的误会?自从寒浕来到江南找到自己,他那般低声下气,那般为自己付出,可自己还是一味的钻牛角尖,对他误会深重,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这未免太可笑了……” 雪迎风一会儿六神无主的样子,一会儿又自嘲般讥笑起来,寒浕有点儿捉摸不透,还以为雪迎风生病了,连忙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感觉却也正常。 “怎么了这是……想什么呢?” ……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晴天霹雳 “寒浕……我……我……”雪迎风支支吾吾的,半晌愣是没说出来,之后索性放弃了,转而改口问道,“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问吧,你就算有千百个问题,我也会一一如实回答你。” 眼前这个人真的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与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寒浕,简直判若两人。他分明是那样一个睥睨傲世,冷漠如冰的人,对于禁忌之情,他分明嗤之以鼻…… “你以前,对我那般决绝,你说过,你厌恶这种感情……我令你感到恶心,我……” 雪迎风还没说完,忽然双唇被封住,一股热流侵袭全身,使他不禁微微颤抖。寒浕似乎发觉了异常,一手托着雪迎风的头,一手轻轻搂住他的腰,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爱护,想让他相信自己……这一次的吻特别温柔,甚至令雪迎风忘却了躲避,忘情地陷入到对方娴熟的纠缠中…… 从来没有过,如此享受他的吻,窗外清风经过,或是不忍打扰这美好的场面,便留下一缕舒爽,萦绕缠绵的二人颈间…… 若是可以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他怎么舍得放开?但眼见雪迎风双颊浮上一抹潮红,渐渐地蔓延,甚至到脖颈…… “嗯……嗯……”从他嘴唇上离开时,他终于得以机会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若再不放开,怕是得将雪迎风憋死了。 寒浕看着雪迎风小脸儿通红的模样,时不时回避自己的目光,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单纯地只是给憋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高兴啊,你终于肯乖乖听话了。”寒浕还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雪迎风柔软的唇上划来划去,结果…… “啪”地一声,不出所料地被雪迎风一掌给拍开。“你别这样儿没个正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都这样做了,答案难道还不明显么?” “可是你从没说过……”话说到一半,又被雪迎风给咽了回去。 “说过什么?” “没什么,”雪迎风偏过头去,看样子有些生气,随后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出去。” “好。”寒浕给雪迎风牵了牵薄单,便准备起身离开。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透过门缝最后瞧了一眼正在装睡的雪迎风,不觉嘴角又扬起一丝弧度。 其实,雪迎风想要什么,寒浕已经知晓了,他之所以抗拒,退怯,若说是那一晚狂风暴雨的阴云久久无法散去,可雪迎风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抵触寒浕的触碰…… 他还无法释怀,还不能坦然接受,原因……其实在自己这里,寒浕心知肚明。只不过寒浕明知故问,迟迟不满足雪迎风的渴求,并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因为有自己的打算。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雪迎风又睁开了眼睛,他哪里静得下心来睡觉呢?自己与寒浕,会迎来怎样的未来?或者说,他们真的可以有未来吗?毕竟摆在他们面前的阻挠,太多了……雪迎风心情复杂不已,甚至有些焦急难耐,便又转向另一边,恰好看见了窗前,一叶飘落的瞬间。 …… “寒浕。” 伯庸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还吓了寒浕一跳。“怎么?” “这个……”伯庸双手捧着药碗,举到寒浕面前。 “新药做好了?” “你还可以吗?试了这么多次药,你的身体有没有感到异常?” “异常?好像……没有吧……” “那……就再试试吧。” “好。” 伯庸和寒浕准备换个地方,但伯庸走在前面,转身过后,却没有看见身后那人目光微沉…… “迎风,来试试我给你研制的新药。” 大清早的,雪迎风还在迷糊的睡梦中,就被叽叽喳喳的伯庸给吵醒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就不能让他多享受一会儿……雪迎风揉了揉惺忪睡眼,百般无奈地,极不情愿地撑起身子来。一转头,伯庸已经到跟前了。 探出脑袋瞧见伯庸碗里一坨黑不拉几的东西,还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气味,雪迎风立马缩回脖子,内心是十分抗拒的…… “这……这什么东西啊?” “药啊!” “你又是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做的?不会又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吧……” “哎呀你一个病人,只管吃药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我行医多年,真没见过你这样事儿多的病人,还得问清楚药是怎么做的。”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这个神医的嗜好!我……”雪迎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禁毛骨悚然,“你,你刚才说什么?要我吃药?” “是啊,这药啊,得内服外敷!” “这……这玩意儿能吃!?”雪迎风舌桥不下地盯着碗里的不明物体,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当然能吃!”伯庸倒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这一次,他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我,我不要!”雪迎风猛地扭过头去,感觉再多看一眼胃里就快翻腔倒海了。 “你不要的话,可就白费了我这一个多月的力气了。”还有寒浕的一番苦心…… “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啊……”雪迎风以为那个惯使威逼利诱手段的伯庸才是正常,“好了好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嘛,你别用那种失落的眼神看我……” 伯庸一想到寒浕的身体,心里就不踏实,哪里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呢?那个家伙,还想瞒我!我可是神医,你身体有没有问题,我还看不出来?伯庸心里愤愤念着,没有听见雪迎风在叫自己。 “伯庸,伯庸?……伯庸!” “啊……嗯?” “药啊,你在发什么愣呢?” “哎没什么,没什么……”伯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自己的反常掩饰过去。 当那药入口时,雪迎风差点给熏晕过去,连忙用手捂住嘴,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伯庸一边上着药,一边慢悠悠地嘱咐道:“这药啊,要连用七天。” “什么!?还要吃七天!?你杀了我吧……”雪迎风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无力地躺了下去。腿上不时传来痛感,但不知是不是药的作用,被下手不知轻重的伯庸折腾,竟也没原来那么痛,还忍得住,躺着躺着,思绪便开始不受控制了。 不过想来也奇怪,今天怎么出奇地安静呢?也么听见人说话,除了眼前这个伯庸…… “伯庸,铃儿和寒浕呢?都这会儿了,怎么还没听见他们的动静?” “铃儿那丫头,天没亮就出诊去了。寒浕的话……他之前好像也说有什么事,要出门一趟。” “有什么事,他没说吗?”雪迎风显得有些着急。 “没说,不过你也别担心,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外面还算安全,出去一趟没什么的。” “可司城鳌还没有抓到,万一他碰上……” “哎呀你就是喜欢瞎想!哪会这么巧?那司城鳌可是逃犯,他看见寒浕躲还来不及!再说,就算他破罐子破摔要找寒浕报仇,那两人交手又怎样,寒浕难道还怕他不成?”伯庸半开玩笑似的语气,却没让雪迎风放松多少,也不知是脑子被堵了还是怎的,竟找死地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倒是你,对自家男人怎么如此没信心。” 伯庸感觉面前“咻”地一下,抬眼一看,雪迎风已经瞬间坐了起来,身子绷得直直的,两只眼睛狠狠瞪着自己,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这才反应过来——完了,戳痛点了。于是赶紧埋下头去干事儿,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时觉得头顶寒意森森,便不由得心想,这两口子真是越活越像了…… …… 午时已过,寒浕终于回到医馆,还是木铃儿的喊声,勾回了雪迎风的心神。 “寒大哥,你回来啦~ 吃饭了没?我去给你做一点儿吃的吧。” “不用了铃儿姑娘。” “寒大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发生什么事了?”雪迎风听见木铃儿与寒浕的对话,便忍不住从里屋走出来。 “哎呀你怎么出来了?才上了药,快回去躺着。”正巧伯庸这时也出门归来,看见雪迎风站在外边儿,二话不说便上前准备将他带回房。 这看似巧合,所有人竟在这一刻会齐了。雪迎风看出来寒浕有事隐瞒,说什么也不肯走,一边推搡着伯庸,一边问道:“寒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骗人,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回来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还说没事?” 听雪迎风这么一说,伯庸和木铃儿也都觉得有问题,纷纷将目光投向寒浕,霎时间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寒浕开口。 寒浕着实纠结了一番,但考虑到这件事情或许自己不应该隐瞒,凭一己之力,他也没有头绪,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约我见面的人,是翛宁。” “去见翛宁,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雪迎风本没有太过在意,但正是自己问的这话,倒提醒了自己,“难不成……有什么坏消息?” “三年前的案子还没有结束,除了桓家和申荆监,其背后,还有一个主谋。” “什么?”“怎么会这样? 寒浕语出惊人,但没有人会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将是一场晴天霹雳。 ……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瓮中之鳖 ——两个个时辰之前—— “翛宁,为何现在将我约出来?还要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寒浕,事到如今,我便也不再瞒你了。”穆翛宁面色沉重,却听得寒浕一头雾水。而他接下来的行为,更是让寒浕不知所措。 穆翛宁单膝以军礼跪下,“寒浕,我求求你,救救秉文!” “秉文?他又怎么了?”寒浕不明所以,“你先起来说话。”说着便上前去,准备扶起穆翛宁,却被拒绝了。 “你先听我说完。私盐事件还有一位幕后主使,就是秉文的父亲,陆尚书。” “什么?!” “而且,司城鳌他现在就藏在尚书府。” 寒浕略微有些发怔,原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可如今这样的真相,却有些让他无法接受。 陆秉文,竟然也与私盐一事有牵连……得此真相,寒浕不禁回想起一件久远的事情,三年前的腊月大雪纷飞季,自己陪同雪迎风去白厓寺栩梅园赏梅时,那个鬼祟的神秘黑影……如今想起来,陆秉文当时出现在那里,竟不像是巧合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秉文他三年前就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只是我当时以为迎风已经死了,秉文他又因为愧疚,一心想要寻短见,才没有将一切告诉你,当初张才良也是我通风报信,才告老还乡的,一切的罪过都由我来承担,但是我求求的你救救秉文……” “那有为何现在将一切告诉我?你若不想陆家落网,暗中杀了司城鳌便是,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将陆家供出来,现在求我又有何用?” “是因为秉文他……他知道迎风没死,而且还回到了锦纶。他这几天一直说着要赎罪,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什么的,我劝不住他,我怕他一冲动,做了傻事……但是,虽说陆尚书有罪,但罪不及秉文,他也是被自己的父亲所压迫,才……”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想让……让迎风出面……去劝劝他。”穆翛宁越说越没有底气。 “不可能!”寒浕立即拒绝道,“迎风他承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之前迎风知道自己被司城瀚欺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你自己也看到了,现在再将这样的事告诉他,你难道要逼死他不成吗?!” “我知道……可……可这样放着秉文不管,就算事情不败露,以秉文这般懦弱的性子,他也只有死路一条……寒浕,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你救救他。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寒浕看着穆翛宁如此卑微乞求的样子,心底也不免动容。没有穆翛宁,他们根本回不来锦纶。况且,以寒浕对陆秉文的了解,方才穆翛宁所言,确实不算夸张。 寒浕冷静了下来,走上前将穆翛宁扶起来。 “我确实不能放着他不管,但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必须要迎风同意才行。若迎风不答应,那我也会和他保持同样的立场。” “好……” …… “怎么会这样……”寒浕在讲述的时候,一直将雪迎风的手紧紧的握着。但现在他明显能感觉到,雪迎风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我说迎风,你这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怎么都是这种德行!”伯庸听着确实气愤,直接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伯庸!”寒浕略带厉色的对伯庸呵道,伯庸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可能会刺激到雪迎风,便就自觉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其实这也不能怪秉文,他也是被逼无奈,而且他现在也已经悔悟……”寒浕在一旁打着圆场,同时也是变相的安慰雪迎风,“迎风,你看……” “我会去见他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不要勉强自己” “嗯……都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了……” “现在司城鳌还在追捕当中,皇上还没撤下对我们的通缉,等过些时日,我在和翛宁商量,安排你们见面。”寒浕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的看着雪迎风,“不要想太多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扶你去歇息吧。” …… 就在寒浕和雪迎风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前厅的时候,一人破门而入。 “寒浕!不好了!秉文他去自首了!” 寒浕和雪迎风一下子怔在了那,雪迎风先转过来身来,“你说什么?!” 穆翛宁尽量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秉文他趁我不在,自己跑去皇上面前将陆家供了出来,现在……现在已经被关在刑部大牢里面了……皇上也派了禁军,要将陆家人一并抓起来……寒浕,我应该怎么办……” 巳时将至,太阳还差一点升至正空之时,尚书府外,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司城鳌气急败坏的找到陆尚书对峙。 “我……我也不知道啊!这……”陆尚书显得有些慌神。 “现在只有见机行事,不过你若在此时出卖我,你们陆家也不得安生!” 但还未等陆尚书回应,禁军便冲进了陆家后院。 “司城大人,陆尚书,”禁军的统领喊话道,“还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见着禁军入府,下人们乱作一团,有些已经开始四处逃窜。 “老……老爷,这……这是怎么了呀!”陆夫人慌忙赶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着实大吃一惊。 “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陆尚书对夫人呵道。 司城鳌站立在禁军统领对面,表面镇定,但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各种突围的方法。 禁军统领看着司城鳌未作出反应,又说道:“烦请司城大人配合,也省得大家都麻烦。”话虽如此,但却感受不到一丝尊敬的意味。 司城鳌站在远处站定片刻,便迈开步子,向着禁军的方向走去。 “多谢司城大人体恤。” 但禁军统领话音刚落,司城鳌便箭步而上,拔出禁军侍卫的佩剑,又向后翻身而跃至陆尚书声旁,电光火石之间,陆尚书已沦为司城鳌的刀下人质。 “老爷!”陆夫人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你们若敢过来,我便杀了他。”司城鳌怒目圆睁,向众人威胁道。 “司城大人还不知道吧,”禁军统领带着哂笑,“你身边这位陆大人,今儿个一早,就已经被告发了,皇上下旨,让我将你你们一同带回去。” “什么!”陆尚书了司城鳌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乘着众人还陷在在惊讶中的间隙,陆夫人冲向司城鳌,妄图将他推开。可司城鳌现在已算是穷途末路,抑制许久的情绪,也在爆发的边缘。陆夫人还未触及他时,利刃便穿腹而过,刀尖上,汩汩的淌下鲜红的血滴。 “夫人!!!”陆尚书被这一幕吓红了脸,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本能的上前想要抱住陆夫人,却又被司城鳌一把扯了回来,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前。 下人们哭做一团,惊叫着,逃窜着。禁军的将士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司城鳌,你不要太过分,你已然无路可退,还不乖乖束手就擒!”禁军统领看到这一幕,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妄想!我司城鳌怎可沦为你们这群人的阶下囚!” 禁军统领不再与他徒费口舌,左手一挥,前排的禁军将士便向后退了一步,后排的弓箭手齐步而上。 “现在皇上龙颜大怒,我带回去的人是死是活,倒也无碍。” 司城鳌看见此番场景,已经红了眼,顾不得太多,只有殊死一搏。将陆尚书作为挡箭牌,一跃而上,跳至房顶。 与此同时,禁军将领是也示意放箭。一时间百剪穿云而过。陆尚书身中数十箭之多,司城鳌架着陆尚书,行动缓慢,最后干脆将他弃下,从另一端跃下房檐。 陆尚书从房顶一路滚了下来。重伤不治,当场身亡。 在此间隙,司城鳌也未曾躲过密集的剑雨,身中数箭。 “追!”将领命令道。 …… 人定夜深,偶闻窗外夜风细碎,屋内灯火未熄灭,人声寂静。 木铃儿坐在桌边,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托着脸盯着油灯上跳动的火苗,以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未动了,除了不时扇动两下的睫羽。 伯庸双手抱胸坐在一旁,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两日。 “哎……” “师父,”木铃儿歪了歪脑袋,斜瞧了伯庸一眼,“您能别唉声叹气的嘛。” “哎……有什么办法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也不知道寒大哥与雪哥哥说得怎么样了。” “哎……” “师父!”木铃儿忍无可忍似的一拍桌子,“您除了哎哎哎,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办法嘛!” “我……我这不是也想不出办法嘛……” 木铃儿甩给伯庸一个嫌弃的眼神儿,不耐地又趴回桌子上,双手托起腮帮子,眼睛盯着火苗像是放空了一般,“故技重施是不可能了,以前雪伯父服了药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得刑部李大人相助,我们才能将雪伯父顺利救出来。但李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那时他也是因为相信雪家有冤屈,加上寒家竭力周旋劝说才答应相助。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绝对会秉公办事,肯定不会帮我们了。” “哎……” 听见这个烦人的叹息声,木铃儿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 ……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大仇将报 寒浕明白陆秉文的事情对雪迎风的打击很大,毕竟自己在知晓这件事情后,也是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又或是说,不肯相信这一事实。但雪迎风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令他心疼不已。可除了守在雪迎风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雪迎风,毕竟……他连自己这关都没过,谈何安慰别人?他们四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情同手足,出了这种事情,岂是那么容易能想通的?况且,因为陆家受伤最深的,是雪迎风,被兄弟背叛的感觉,着实太难受。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什么?”雪迎风突然说话,寒浕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初司城瀚为什么放我走,还暗中帮助我从官兵手上逃脱……为什么,司城鳌不斩草除根,而要将我留下……” “迎风……”寒浕似乎猜到雪迎风要说什么,想劝他不要胡思乱想,雪迎风却好似听不进去。 “他们是想利用我,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牵制你,还有秉文。秉文他本性善良,却也软弱,定非心甘情愿参与此事中来,他一定是迫于父亲的压力……申荆监一定是担心有一天秉文不受控制了,所以打算将我当作威胁……但是现在,秉文知道我还活着,他定是想要赎罪……” “或许,他在寻求一种解脱。” 听寒浕此言,雪迎风心里一紧,确切而言,是有些害怕,连忙抬眼看向寒浕,在那双幽深的眸里,竟看到了久违的冰冷,“寒浕……你……你会救他一命的,对吗?”若说是问,不如说是期许。 寒浕直视着雪迎风的眼睛,那双眼睛从来都让他无法拒绝,可就算他想救,却也不是说起来那么容易的。 “如果没有办法,那就用最简单的办法!” “诶!铃儿!你别进……” 门突然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站在门口的木铃儿,还有她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一脸怂样儿带着尴尬笑容的伯庸。 幸好里边儿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伯庸暗自庆幸,不然可就教坏小孩子了。 “铃儿姑娘,你说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指什么?” “我们劫囚车。” “什么?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伯庸激动得一下就从后边儿跳了出来。 “铃儿姑娘,你为何会突然……” “其实傍晚时我已经打听到消息,陆尚书及其家眷,将在七日后于伏星大街东市口,午时问斩。”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雪迎风不由得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抓紧了些。 “或许……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寒浕连你也……”伯庸原本以为像寒浕这种深思熟虑的稳重人,是不会赞成这小丫头片子的胡话。 “师父,你想啊,那天牢守卫森严,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们可不得加强防范么?现在要再想从里边儿将人救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说不定人没救出来,自己还得搭进去。我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在他被押送上路的时候。只要我们制定出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详细计划,到时候制造一场混乱,趁乱劫走人这不是没有可能,相反,成功的机会很大。” “不错,虽然冒险,但这确是最简单的办法。”雪迎风也赞成。 “你们,你们真是胡来……”伯庸拂袖背对而立,像是被几个冲动的年轻人给气着了。 “师父,知道您老人家怕死,放心,不会要您去打架的,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去了恐怕要得让寒大哥救命呢!” “你这丫头真是……” 伯庸一根手指指着木铃儿鼻尖儿,却被木铃儿笑嘻嘻地给掰了回去,“哎呀师父您放心,到时候,您顶多就是一个躲在一边放毒的角色,绝对不会让你上去搏斗的,您就是想去,寒大哥也不许的,对吧寒大哥?” 木铃儿得意地朝寒浕扬了扬下巴,伯庸也管束不住自己的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寒浕那边游走…… “是,一定会护你师父周全的。”寒浕勉强扬了扬嘴角,甚是苦涩,不像木铃儿,他现在的确笑不出来。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可得好好计划一下,而且,只是我们几个人不行吧,还得需要一个人帮忙。”木铃儿与寒浕对视一眼,寒浕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明天我就让翛宁来医馆。” …… 司城鳌现在已算是个亡命之徒,如此老谋深算善用心机的人,现在除了疯狂地逃命,也无暇顾及其他。从陆府杀出重围,偷得一条生路,却也受了重伤,如今满身狼藉走在街上太过引人注目,于是,司城鳌只得专挑小道僻巷走。 司城鳌之前已经传信出去,如今盘算着只要能顺利逃出城外,自己在城外还有亲信,便可以逃过这一劫,另找地方,东山再起。 “您这如意算盘,打得倒不错。” 这声音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司城鳌警觉性极高,及时止住了脚步,原地做好了防范。这声音十分熟悉,方才太过紧张一时没有察觉,此刻想着,司城鳌不禁皱起了眉头,直到那人从尽头转角缓缓走出来…… “夙沙?你是来接应我的?快……” “主上。”夙沙面带微笑,抬步向司城鳌靠近,右手飞燕刺紧紧握在手中,上面血迹已干。夙沙菁停在了距离三尺处,将手中一片染血的羽毛举到司城鳌面前,笑容愈发张扬,“主上,怎么办呢?您的信,没法儿传出去了……” 司城鳌直直盯着夙沙菁手中的羽毛,仿佛他的希望,在那一刻被夙沙菁无情的撕碎,目眦欲裂,几乎是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 “你……背叛我……” “嗯呵~”夙沙菁掩面而笑,像是开心极了,“您现在才知道吗?您要不要好好想想,您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的原因呢?” “难不成……是你……” “是我,确实是我,是我在圣上面前,将您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你!……” “不过……”夙沙菁拦口道,嘴角勾起一丝阴冷,“您还真是冥顽不化啊,事到如今,还将这一切都怪在别人头上吗?我告诉你,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司城鳌本是处于被动,但他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又怎甘心被别人的气势压倒?他自知现在自己的处境不妙,面前这个人言行举止又像个疯子似的,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便在心中思量,打算先稳住夙沙菁—— “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你过去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仍然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有朝一日我们定能东山再起……” “呵~呵呵~”夙沙菁笑得愈发厉害,像是止不住似的,“东山再起?做梦去吧!”话音未落,只在电闪雷鸣之间,飞燕夺袖而出,司城鳌毕竟是高手,虽然身手重伤,但还是敏捷地躲开了一击。 “你!”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1节 “少主的仇,我要你拿命来报!” 夙沙菁看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步步紧逼,招招致命,甚至连飞燕刺的招数乱了套,正因没有规律可循,便同样的无处可破。或许夙沙菁打的就是出奇制胜的主意,司城鳌重伤在身,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夙沙菁确实是拿命在拼,每一招都拼尽全力,根本没做任何防备,哪怕身体露出破绽也毫不在意,却在几近疯狂之时,被司城鳌找准时机一掌打在腰上,整个人飞出去一丈远,重重摔落在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尝试着即刻站起来,却在撑起身子的一刻又摔了下去。 但司城鳌打出这一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巧牵动了伤口,一阵撕裂的痛感侵袭全身,衣服血迹未干,又有汩汩鲜红渗出,他也有些撑不住了,腿一软竟单膝跪倒在地上。 一阵雷声轰鸣之后,意料之中的瓢泼大雨来袭,对于这精疲力尽二人来说,皆是阻碍,但同样又无关紧要了。血溶于水,二人身上的血腥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雨水打在脸上,睁眼都便费力许多。 夙沙菁仍在挣扎地站起来,但腰间剧痛使她实在力不从心,尽管痛彻心骨足以令人晕厥,但她强撑着,一双眼睛始终死死盯着对面的司城鳌,如今的局面便是一场时间的争夺,若对方先站起来,那自己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眼睁睁看着仇人就在眼前,虚弱地跪在地上,她却不能手刃仇人,如何甘心?那曾经是一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却充斥着血光,血丝爬满眼框,内心如同烈火灼烧,恨不得将跪倒在雨中那个人碎尸万段…… 这个时候的夙沙菁,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她脑子里是一片血海,她只想看到面前那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溃烂,残破不堪的场面…… 夙沙菁狠狠咬着嘴皮,举起飞燕刺竟冲着自己的腰间另一边狠狠刺了下去,霎时,利齿陷入血肉,鲜血不断顺着嘴角流下。皮肉之伤,似能假装减轻伤骨之痛,夙沙菁催眠着自己,几经挣扎,竟然真的重新站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红颜命薄 司城鳌眼见夙沙菁晃晃悠悠地拖着步子朝自己靠近,心里不免愈发慌张,心急如焚地想要站起来,可他实在是失血过多,现在稍微动一下便天旋地转,根本无力做到。 夙沙菁紧握着飞燕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是身体的痛楚在向她发出最后的警告,更多的,却是难言说的兴奋,她忍不住又开始笑起来,笑得越来越猖狂。 大雨倾盆,笑声被碎乱的雨声打得凌乱,一丈的距离却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当夙沙菁举起飞燕刺时,司城鳌竟有起身之势。 “还想站起来吗?你这种人,凭什么站得起来呢?” 噼里啪啦的雨声吵得人心烦,夙沙菁突然脸色大变,刹那间一张姣好脸皮变为龇牙裂目的野兽,“去死吧!” 几乎用尽所剩力气控制住颤抖的手,精神集中在一瞬,飞燕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司城鳌的喉咙…… 他刚刚才立起来一些的身体,转瞬猛地倒了下去。这一次,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耗尽精力的夙沙菁,在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连着倒退了几步,还好靠上墙壁,没使身体倒下。她知道现在自己还不能倒下,她求的,本就不是报仇的快感,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有报了仇,她才有脸面去见远方的那个人…… 也不知是靠着什么才能支撑起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夙沙菁花掉身上所有的银两,买了一匹快马,一路驱马向西南而去。连着三天三夜的路程,夙沙菁没从马背上下来过,一刻未曾停歇,直到到达那极西之城后,那座群山之中微不起眼的小山…… 最后一刻,夙沙菁算是从马背上直接摔了下来,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行走,眼前一片肃杀之景,灵幡在凄冷的秋风中摇曳,像是在指引着夙沙菁…… “终于到了……少主,夙沙来看您了……”夙沙菁忍不住展开嘴角,这一刻是真实的笑容,她趴在地上,用双手支撑着匍匐前行,每前行哪怕分毫距离,都牵动着一身的伤在痛苦地嘶嚎反抗……可她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哪怕身下碾过碎石,残断的荆棘划破皮肤,她依旧笑得很开心…… 不过看似三丈的距离,她爬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得以贴近,她奋力地抬起手,缓缓抚摸过墓碑上的字,眼泪不知怎么的,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夙沙菁咬紧牙关,双手抱着墓碑,费力地撑起一点身子,却在片刻之后再一次失去力气,她确实有一种油尽灯枯之感,怀抱着墓碑的手却不肯松开,最终,无力地偏头靠在了墓碑上…… “少主,夙沙为您,为您的父母……报仇了……报仇了……” 一滴热泪落下,惹哭了坟前的花。裙袂归尘土,佳人入梦,一恋不醒。 悲风凄,寒幕轻,高楼目极云;旧水东流,尺素遥何寄?愿独上蓝桥,杵臼声莫歇。人怜劝,幸未空泪盈。 夙沙菁遗留在世间的痕迹,便上风满楼,一取追忆。 若后有人路经此地,唯愿好心吟唱一曲,只当送别苦女亡魂,将安息。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对于正在紧张准备营救计划的众人来说,短短五日,却仿佛熬了好几年。 第六日,最后的行动近在眼前。众人围桌而聚,寒浕指这平铺桌上的一张图纸,画的是东市口的地形图,上面还有一些红墨圈点出来的标记。 寒浕手指在图纸上移动,移至右边的一匹马停下,只道了一句,“惊马。”而后抬眼看向对面的木铃儿,只见她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寒浕会意地点了下头,手指又移动到北侧的一辆板车,“火车。” 这次,全部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伯庸,这人心肝儿一颤,“我……我……我准……准备好了……” 怂——木铃儿在旁边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觉得她这师父简直无药可救了。 “粉障。”寒浕的手指围着中间一个点画了一圈。 “还是我来。”木铃儿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交给木铃儿,寒浕确实放心,别看人家只是个小姑娘,却有做大事的机智与沉稳,相比之下她那个师父…… “迷烟。”寒浕只要看见伯庸那怯怯的模样,说话就失了信心。 “我……交给我了……”伯庸咬牙说完这话瞬间就低下头去了。 “你真的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换人,这可不是儿戏。”寒浕认真问道。 “可以,”伯庸鼓起勇气抬起头来面对众人 ,“舍我其谁!你们不会用,到时候敌人没迷倒,自己先给放倒了可怎么办?” “有道理,就你吧。” 伯庸:就?这么牵强是几个意思? “翛宁,倒时候一旦混乱制造起来,我们两个看准时机冲进去将秉文救出来,一定要速战速决。 “好。” “嗯,”寒浕与穆翛宁相视一眼,各自体会到对方目光中的坚定,“那我们将翛宁救出来以后……” “明日哺时三刻,”雪迎风拦口道,他从一开始便独自坐在一旁没有吭声,此刻一言出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我在城外西面十里亭等你们。” “不可!你绝对不能去!”寒浕立马否决了雪迎风的想法。 “我一定要去。”雪迎风没有多做解释,便只直视着寒浕,目光灼灼,仿佛荆棘中燃烧的火炬,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看进人心里,令人不言而喻。 他的决心,完完整整地传达给寒浕了,寒浕虽然不赞同,却更不想抹杀雪迎风心中好不容易复生的迫切。他有想要做的事情,必须得完成的心愿,寒浕以为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寒浕终于松口,眉间尽显忧思,“你自己要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雪迎风微微扬起嘴角,笑容显得平和,似安慰,欲使寒浕安心。 这平常的一来一去,在明白人看来,就成了眉来眼去。伯庸和木铃儿好像受到了尴尬的冲击,不约而同地干咳了两声。 可穆翛宁,他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只要一听见雪迎风的声音,千头万绪一时涌上心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迎风……”穆翛宁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唤道,一张脸五官拧成一团,像喝了黄连苦药似的…… “你真的愿意冒险吗?”雪迎风不想听,便打断道。猜都猜得到穆翛宁想说什么,不过是一些愧疚之言,他听得多了,已经厌倦了。“这次行动若是失败,你可是会赔上一切的,浴血沙场换来的军功,你的将军之位,荣华富贵,无量前程……” “那些都不重要,”穆翛宁拦口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救秉文,不惜一切代价。” 包括……伤害我吗?这话,终是没能问出口。忽觉心头一阵酸疼,雪迎风连忙低下头去,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一时间有些慌张,不知道自己该停留在哪里,哪里有自己的安身之地,他现在很害怕,不断地被欺骗,独自承受着一次又一次背叛,没有人看见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他多么希望有人伸手拉自己一把,可是没有人,没有…… 寒浕?恍然若梦,掌心温柔覆上肩膀,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雪迎风缓缓抬头,果然迎上寒浕怜惜的目光,他已经站在自己身旁。自己方才的失落,只有他发现了,只有他懂得自己内心的苦楚…… 他注视着自己,好像在说——因为,我会跟你一样苦。 雪迎风勉强挤出一个苦笑,朝寒浕轻摇了摇头,“我没事。”而后又听见穆翛宁微小的声音,似乎很没有底气—— “迎风,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雪迎风顿了顿,所有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以为他不像是这样一个会说出如此决绝之言的人,特别是穆翛宁,在听了雪迎风的回答之后,那一刻仿佛失足跌入了绝望的深渊。“若你不这么做的话。”雪迎分依旧面无表情冷漠如冰,可穆翛宁听了此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经历了那么多,纵然你变得令人感到陌生,可是有一点你却没变,或许永远都不会改变,你,还是那么善良……穆翛宁很想说出这番话,奈何愁苦难言,真心难诉…… “我累了,想歇息了。”雪迎风闭上眼睛微微侧过头去,有意在回避穆翛宁。 见穆翛宁没有动作,气氛瞬间充斥着尴尬,伯庸赶紧打圆场道:“诶……这个是啊是啊,天色也不早了,迎风这养着病呢,需要早点休息。我们……就散了吧,散了吧啊,各自好好再准备准备,明日还得干大事儿呢!” “对啊对啊,”承接到伯庸使的眼色,木铃儿也赶紧应和道,甚至直接上手推着穆翛宁出去,“哎呀你也快回府去吧,这儿本来人就多,我这小医馆都快容不下了!你们在这儿吵吵,雪哥哥怎么休息啊?” 穆翛宁被木铃儿推着,还没来得及告辞,就已经置身门外了…… 朝着里面多流连了几眼,无奈空叹息,只好离去…… 作者有话说 夙沙也“杀青”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文里的妹子,好像都 哎 其实我是夙沙的亲娘,超喜欢她的 不舍 ☆、第88章尘埃落定 翌日五更,天还未亮,众人约定好了,几乎同一时间,皆在昏黄灯火中睁开了眼睛。各自从屋里出来时,相视无言,似乎从对方眼睛里便已透知了一切。 看天色,今日恐怕是阴云密布的一天,正如众人此刻的心境,在沉重的压迫下,好似喘气都有些困难。 “走了。”寒浕低声在雪迎风耳边道,欲动身时,不想被雪迎风轻轻握住手心,又只得止步转身看向他…… 只见雪迎风双眉紧蹙,满心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与寒浕对视了许久,又看向已经踏出门槛的伯庸和木铃儿,“你们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雪哥哥。”木铃儿还是像平日里那样,从来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可以难倒她。 “是啊,你别瞎操心了,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伯庸也劝慰道,虽然几个人里面就属他心里最没底儿。 寒浕伸手抚上雪迎风的脸颊,倾身过去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拇指将他眉间褶皱缓缓抚平,他没有再说什么,放开雪迎风的一瞬,转身便与伯庸木铃儿一齐出发了。 在他们背对自己的刹那间,手心便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雪迎风上前两步走到门口,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跳的愈发紊乱起来…… …… 时近正午,雪迎风换上一身木铃儿准备好的朴素麻衣,稍微乔装打扮了一下,便去马市牵了两匹马往十里亭去了。 这一天果然是阴云沉沉,雪迎风一路上都忍不住时而抬头望一望天,但求不是上天预兆,约摸走了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十里亭。 这条路上的行人极少,一般是行军南下才会走的路,雪迎风牵着马伫立瑟瑟秋风之中,站得久了虽然身子感到不适,却没有要进亭休息的打算,只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仿佛化身一座早已忘却了时间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恍若错觉一般,已被风吹冷的脸上竟然感觉到一丝暖意。雪迎风没来得及反应,远方三个模糊的人影已然映入眼帘。 双眸霎时亮起明光,兴奋之下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脚步想要上前去迎接他们,可刚迈出半步,扬起的嘴角忽然僵硬,笑容又渐渐消失在脸上最终,雪迎风收回脚步,神色又恢复到了方才一人时的平淡…… 三人的轮廓迅速清晰起来,不一会儿便接近雪迎风面前。雪迎风首先回应了寒浕安慰的微笑,而后转向穆翛宁,将手中的缰绳交到了他手上,“你们快走吧。” 阔别三年,本应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陆秉文本来也准备了好多话,可一见到雪迎风,心便乱成一团麻,什么都忘记了,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迎……迎风……”就连喊一声雪迎风的名字,似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便无力再有下文了…… 雪迎风像是铁了心不会搭理陆秉文,对方才那个细小的声音充耳不闻,径直走到站在两人身后的寒浕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去罢,我有些累了。”眼角余光能感受到穆翛宁与陆秉文两人愧疚的目光,痛心疾首一般,可雪迎风视而不见,只认真看着寒浕。 见雪迎风这样子,寒浕明白他是下定了决心,若再继续纠缠下去,不仅于他而言是痛苦,也会耽误了时间,便开口劝穆翛宁与陆秉文道:“你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危险了。” 两人纠结不下,穆翛宁暗自握紧拳头,良久,无奈又只得缓缓松开…… 挽回,是不可能了。 穆翛宁拉了拉陆秉文,示意他上马。雪迎风不知道他们在最后一刻停留之际是怎样的表情,只听见简单的一句—— “多谢。” 随后,便传来随风飘荡马蹄铁踏的声音…… 雪迎风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两人经过的地方,飞尘逐渐落定,竟有一片暖色,笼罩他们身上…… 抬头一看,原是天边云开一隙,透出一缕阳光。 原来,是承天意。 “翛宁他已向皇上请命,长年镇守边关,他们……应该能永远离开这里了。”寒浕喃喃道,两人的身影变得愈发遥远。 “寒浕,你知道吗,以前念书的时候,自从认和秉文成为朋友,我犯了错被先生罚抄书,都是他帮我抄的。” “我知道,你的字没那么好看。”寒浕半开玩笑地应道。 “你知道吗,以前还很小的时候,翛宁就经常带我去他家酒窖偷酒喝……” “我知道,有几次你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我去穆府将你背回去的。” 听到这里,雪迎风不禁微微笑了笑,他明白寒浕的良苦用心,他不想让自己太过沉溺于悲伤中无法自拔。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 “会的,”寒浕此话只是脱口而出,不是为了安慰雪迎风,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盼望,或许自己也不曾察觉,“走吧,你出来这么久,腿受得了么?” “没事的,”雪迎风笑眼微弯,勾勒出月牙的弧度,很是好看,“我已经按照伯庸的嘱咐,连用了七日药,说来伯庸的新药也真是神奇,三年不治,这短短七日竟然好了许多,也没有发作的迹象了。” “那就好。”寒浕面对雪迎风的每一个笑容,都饱含着深深的宠溺,起先雪迎风还有些不习惯,到现在已经算是沉醉其中而不自知了。 寒浕搂过雪迎风的肩膀,两人准备回去,两声咳嗽却突然打破了秋风落叶的静谧。 “怎么了?”这话,却是雪迎风问的,“染上风寒了么?” “或许吧。”寒浕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定是这段时间以来太过劳累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你这般折腾。你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别再这么拼命了。” “好,都听你的。”寒浕本是笑得温柔,但忽然之间,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搂住雪迎风肩膀的手顺势一带,将雪迎风拢在自己怀里。雪迎风比寒浕矮了半个头,与他紧紧相贴,微微抬头便能感觉到他轻柔的呼吸萦绕自己唇间…… 雪迎风似乎猜到了寒浕想要做什么,破天荒地也没有抵抗,便静静呆在他的怀里,四目相对,又像在等待什么…… “我这么辛苦,你是不是应该犒劳我一下,嗯?” 谁知寒浕没有要吻下来的趋势,雪迎风只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间乱动…… 果不其然,又是“啪”的一声,“没个正经!”雪迎风愤愤拍下寒浕的手将他推开,赌气似的转身先走了。 寒浕揉了揉自己被有些微微泛红的手背,在后面喊道:“看来果真恢复得不错,力气越来越大了嘛。” 雪迎风一脸“不想理你”的表情走在前面,寒浕特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他后面,他知道雪迎风如今的脾气,好赌气,若自己走快了,害雪迎风走得更快,担心他的腿受不住。 只不过自己在气什么,雪迎风以为寒浕不知道,若是回头看看寒浕一脸偷笑的表情,他恐怕就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了。 …… 回到木铃儿的医馆,万万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伯庸一个当头大喷嚏—— “啊——啊——阿嚏!回,回来啦……” 雪迎风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待反应过来,赶紧拉起袖角擦拭去一脸凉爽……咬牙切齿强忍着怒火,若不是看在伯庸今天辛苦,早就一拳抡他脸上去了。 “阿嚏!阿嚏!” 奇怪的是,伯庸竟一直打喷嚏,看样子是停不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寒浕从雪迎风身后走出来,见伯庸一手端碗一手拿杵又在捣药…… “嘿……嘿嘿,出了点儿小意——阿嚏!外。” “意外?” “师父他啊,真是蠢到没办法了,哪有往自己脸上撒粉的?这会儿啊,忙着给自己做解药呢!哈哈……”木铃儿笑着从里屋走出来。 “都——都——都说了意外!阿嚏!那是风——风——风阿嚏!”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是风吹的。” 伯庸这副狼狈的样子把大家给乐得不行,自从寒浕他们来到医馆,这里还是头一次,扬起了真正的笑语欢声。 “迎风,我马上派人去淄郢王府打理一下,我们明日就去城外将伯父他们接回来吧。” “嗯。” 听到这话,木铃儿脸色垮了下来,忍着什么话想说,当寒浕准备出门时,终于还是叫住了他,“寒大哥!” “嗯?” “别……别去了……” “为何?” “我听人说……淄郢王一案虽是冤案,但淄郢王一家假死,逃狱,欺君罔上,也犯下罪过。皇上已经下旨,对淄郢王……削其封号,贬……贬为庶人……” “什么!?”惊讶之余,寒浕下意识看向雪迎风,只见他怔怔的看着木铃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去见皇上。”愤愤扔下一句,寒浕转身就要走。 “寒浕!”雪迎风突然喊道,“没用的。” “可假死的主意是我跟父亲出的,伯父那根本不算逃狱!我要跟皇上说清楚!……” “你难道不明白吗?皇上为何下旨?你这样气冲冲地去面圣,会换来什么结果?”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小儿勿视 “可……” “没什么可是了,”雪迎风突然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重负,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理,“你们好好想一想,三年的闹剧收场,如今最大的受益者是谁?”雪迎风顿了顿,意让众人思量一番。 “是那个立于至尊之地,高高在上的人。我们以为他糊涂,昏庸,信奸佞远贤臣,其实他站在最高处,看得比谁都清楚,亦是最清醒的那个。三年前,父亲蒙冤入狱,就连平民百姓都替父亲喊冤,可皇上呢?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就要降罪于父亲,甚至还明令禁止人再提及此事。不明白的,以为皇上多重用父亲,是父亲不忠不义惹怒了皇上,明白的,便看得出来皇上此举,分明是不给雪家翻案的机会。众所周知,寒、穆、雪、陆四家相交甚好,四家势力联合一致,早已成为皇上的心头大患,他巴不得抓住我们的把柄,扳倒一个算一个。如今正好,要翻此案,虽然能洗清雪家冤屈,但却能击倒一个陆家,再给雪家扣上一个欺君罪名,他一手的培养的申荆监野心不断膨胀,牺牲一个不听话的申荆监,破了四家联合的铜墙铁壁,如此一笔划算的买卖,他能不做吗?” “所以,我现在若是去面圣,无异于自投罗网,倒给了皇上打击寒家的理由。” “你明白就好,”雪迎风抬步走到寒浕身边,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似给他安慰,希望他不要自责,“你做的本来就是对的,若不是你和伯父,还有铃儿当年救我父母,他们恐怕早已遭到申荆监毒手……” 寒浕听着,却保持沉默,他心里始终过不去。 伯庸见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变得沉重,便赶紧帮忙出点子,“哎这有……有……有什么嘛!阿嚏!你们……照,照样可以把他们从城外……外……接回——阿嚏!来啊。寒浕你,你你你家那么大,多多……阿嚏!多几个人难不成还……还还住不——阿嚏!下吗?” 伯庸一说话,众人纷纷投去了—— 各式各样的目光。 时值深秋,漫卷尘埃,飞扬阡陌。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银杏扇叶,飘飘洒洒,漫过了整个锦纶城。寒山远烟,悠悠扬扬而去。一切都沉寂下来,风景,事物,人心。 载着雪迎风父母的马车缓缓驶入锦纶,长街依旧是十里繁华,天空虽暗,但依旧掩不住楼阁辉映之光。雪母的目光一直流转在车外的光景,三年未曾回来过,锦纶却还是老样子,没有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马车行至寒府时,寒国公早已在门前等候。老友相见,虽不是老泪纵横,但上了年纪的人,经过这般跨越生死之事,心里难免多有触动。站在府门前,一时完整的话都激动得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下人提醒,才几相进了内院。这也是寒浕见到他父亲最“失态”的一次。 刘管家见到少爷和老爷都平安无事归来,一时红了眼眶。雪迎风发现,他比以前看上去老了不少,两边的鬓角已经开始泛白,他这一脸忍泪的表情,使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愈发明显。 国公府也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无奢无华,却又大气端庄。 向长辈告辞后,寒浕领着雪迎风,来到了他以前的住处。寒浕这三年内,也少有归家,这院落丝毫未曾改变,一时间感慨万千。 房间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飘出淡淡的松香。雪迎风进门时,有片刻的犹疑,似乎是想起了前尘往事,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段,是喜是忧,是苦是乐。 “怎么了?”寒浕轻柔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寒浕知道,若是往事,那多半都是当年两人之间的误会与不快罢了,只有越痛苦的事,才记得越深刻。 “迎风……”但寒浕一直在试图挽回这一切。 “我没事。” 寒浕上前握住雪迎风的手,在额上落下一吻。 寒浕突然的举动,让雪迎风一时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去……去别处看看吧。” “这宅子,有什么可看的?” “那……那先去看看我的住处好了。” “你就住这啊。” “啊?什么?” 寒浕将雪迎风王自己怀里拉近了些,“你就住在这,不要离我太远。” “不……不好吧。” “那我去旁边的厢房睡。” “不用了,”雪迎风轻轻的推开寒浕,拉开了两个人之前的距离,“我去厢房就好了。” 寒浕轻笑一声,觉得雪迎风害羞的样子最是可爱,“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的腿怎么样?还疼不疼?” “你一天要问上多少次才放心啊?我不是说了么,不怎么疼了,伯庸的新药真的管用的,就是难喝了点。” “那就好。再休养几日,我带你去外面转转,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想不出来啊……” “那你就慢慢想。”寒浕说得其极其温柔。 雪迎风也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被他融化了。现在与寒浕如此暧昧的相处方式,他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都说过了,我哪有那么虚弱!”不过这话刚说出口,雪迎风就立刻有了困意,眉头不禁皱了下,差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切,无一例外,都被寒浕看了去。 “这点小事还要和我犟吗?” “我……”雪迎风刚要辩解,便被寒浕拉到床边。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雪迎风现在觉得很不自在。 雪迎风乖乖的上床,躺好,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喂,你怎么还不走?” “我守着你。” “你这样我还怎么睡!”雪迎风有些气结,“你故意的吧!” 雪迎风话音刚落,却一下被封住了唇,雪迎风想挣扎,但却被越抱越紧,缠绵而冗长,强硬而娴熟。许久之后,雪迎风才被放开。 “就是故意的。”寒浕略带戏谑和玩味的笑着。 “你!”雪迎风有些喘不过气来,刚想着怎么反驳,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哭声。 “哇……呜呜呜呜……” 随即一位下人便冲了进来,“小祖宗你你……你别跑啦!” 寒浕和雪迎风齐齐的寻声望去,“小东西,你怎么了?”寒浕走到门口,将小东西抱起来,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人退去,“谁欺负你了?” 小东西看起来还哭得很伤心,眼泪流了一脸,一边抹着一边用消受指着雪迎风。 “他?”“我???” 寒浕抱着小东西,一边哄着一边向雪迎风身边走,“他怎么欺负你了?” “坏……坏人……”小东西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 雪迎风更加的懵了。我干了什么我就成坏人了!? 相比雪迎风在心里暗自和小东西赌气,相反寒浕却觉得十分有趣。将小东西放在床上,自己也坐在床边。谁知寒浕才刚松开手,小东西便到雪迎风身边,向着雪迎风就是一拳,还“哼”了一声。虽然这小奶拳根本没什么威力,力道和挠痒痒差不多。 雪迎风瞪了小东西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瞪了回来,着实让雪迎风哭笑不得。 “不……不许……不许亲!” 听到这儿,寒浕终于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小孩子不能偷看的。” 也不想想这怪谁……雪迎风的内心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 “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吃醋,长大也是个祸害,不如趁早把她扔了吧。”雪迎风“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到这话,小东西的表情又揪了起来,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好了好了,”寒浕又将小东西揽在怀里哄着,“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 “你的意思是我小心眼咯?”雪迎风面无表情的向寒浕说道。 “嗯?我不是……”寒浕突然有些弄不明白雪迎风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行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迎风……” “出——去——”雪迎风拖长了声音说道。 寒浕无奈,只好抱着小东西悻悻的走了。“你看吧,都说了小孩子不要偷看了。”寒浕小声的向小东西抱怨道。 …… 雪迎风觉得寒浕得寸进尺的有些过头了,明明两个人的关系尚未明晰……反正现在睡意全无,雪迎风干脆跑出了房间,到了他父母的住处。盘算着,在这里寒浕应该不敢随便动手动脚了。 …… 但在这之后,寒浕却再也没在雪迎风的面前出现过了。头两天雪迎风还以为自己落得了清闲,但再之后,便开始有些担心了。到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的去找他了。 几经打探之后,知道了寒浕就在书房。本以为寒浕是外出办事才许久见不着他,可他却近在咫尺,不知为何,雪迎风又多了一肚子的无名火。 雪迎风兴冲冲的推门而入,寒浕正在埋头案上批改着什么东西。抬头看了雪迎风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之后,又埋下头去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走了。” 寒浕听得一头雾水,再抬头之时,雪迎风竟然真的转身走了。在雪迎风跨出房门之前,寒浕将他拦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 “我……”雪迎风正要说些什么,抬头却看见寒浕眼角下又是一片乌青,一肚子的气便立刻烟消云散。 “没什么。” “是不是想我了?”寒浕贴近雪迎风的耳边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故人相逢 “你胡说什么!” “我三年没有回家,父亲对此很是不满,”寒浕又走回几案坐下,“给我布置了许多事情,算是惩罚。我想着早些处理完,便可早些陪你。” “谁要你陪……”雪迎风小声嘟囔着。 “已经处理了大半,再过些时日便好了。”话音刚落,寒浕轻咳了两声。 “你没必要这样……反正……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寒浕轻笑道:“说的也是……”又伴着两声轻咳。 “算了,你自己多注意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说完雪迎风转身出了门,这次寒浕却没有追出来。 雪迎风回房之后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试着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这几个月经历过太多事。司城瀚,夙沙菁,穆翛宁,陆秉文……都走了,有的,一去不复还,有的,还不知道能否有再见之日……但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的都只有那一人的样子。 寒浕……雪迎风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现在那个人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雪迎风本以为自己会比现在消沉些。但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却抑制不住的陷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寒浕是雪迎风唯一可以信赖并依靠的人了罢。以往的那些事,若是不想,或许便没有那么痛苦了。 …… 将自己闷了一会儿,雪迎风的心绪却也没有安定多少下来,干脆放弃了挣扎。在屋子里坐着也着实无聊。雪迎风便打算去医馆找伯庸打发时间,顺便给寒浕带些治风寒的药回来。 …… “伯庸不在?他能去哪啊?”雪迎风来到木铃儿的医馆时,只有她一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师傅说他要到外面找什么东西,已经走了好一阵子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吧。” “雪哥哥……” “怎么了?” “其实我说的外面……是很外面,师父他是出远门了,走了好几天了都。” “这……这样啊……”伯庸他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云游四海还是回淄郢了?雪迎风心里暗自嘀咕着,“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雪哥哥!师父不在你就走了吗?!”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我们之间至于这么生疏吗?” “我……”雪迎风听到木铃儿这样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有在故意的疏远木铃儿。之前是因为知道了她救了自己的父母,多了些尊敬。现在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磨练之后,本能的避让罢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他却再难以敞开心扉。 他现在很想回到寒浕身边…… 木铃儿看着雪迎风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走吧,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木铃儿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分,毕竟伯庸说过,雪迎风他现在还很脆弱…… “那……那我走了……” 雪迎风低着头,走得很急,像做错了事一般,起先还忘了将带给寒浕的药拿上。才刚刚出了医馆,便撞上了一人。雪迎风没来得及顾虑其他,一心想快些离开,连抱歉都没来得及说,便径直走了。 “你给我站住!” 雪迎风没理会他。 “诶!!你这人!”那人上前来一把将他抓住,挡在他面前,“撞了人不会说声……你是……你是迎风?!!” “嗯?”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雪迎风终于抬起头来。 “王传风?” “诶呀!迎风!真是的是你啊!”王传风此时的态度,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我前些日看到告示说你不仅没死,而且还恢复了清白之身,我……我还一心想着去找你呢……”王传风说着说着,情绪竟然激动了起来,似乎有些梗咽。 “……哦”雪迎风虽说是看到旧友,但心底却没泛起什么波澜,如浮萍相遇,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你现在住在哪?过得怎么样?还差不差东西?要不要……” 没等王传风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完,雪迎风便一脸苦笑的打断道:“谢谢你,我过得很好,我还有事……失陪了。” 雪迎风眼看着要走,王传风又想上前拦阻,可这次却被木铃儿叫住了:“王传风!你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干嘛呢!还进不进来!拿不拿药!?” “我……” 雪迎风趁着这个间隙,快步的走开了,待王传风转身之时,雪迎风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人群之中。 …… 或许是真的不愿再想起过去……雪迎风走得很急,生怕有人追上来,回到了国公府,才算松了一口气。 稍作休整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寒浕在里面,一瞬间心安了许多。 “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去哪了?” “我……我去找伯庸了,顺便给你带了些药回来。”雪迎风随手将药塞给了寒浕。 “药?”寒浕有些不解。 “你不是在咳嗽吗?就……就给你抓了点药。”雪迎风越说声音越低。 寒浕看着怀里的东西,又看看雪迎风,翚然一笑道:“谢谢。” “你事情处理完了吗?就出来了。” “还没,可是我也想你了。”寒浕说着,上前抱住雪迎风。 “你干嘛!我……我娘他们可能在这儿……”雪迎风有些慌忙的推开寒浕。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2节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跑到这边来住的?” 被寒浕看穿心事的雪迎风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寒浕轻笑了一声,“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干别的事?” “还有就是遇到了……”雪迎风顿了顿,“算了,也没什么别的事……话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确实和我没关系,但是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都想知道。” …… 雪迎风又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已是他和寒浕对话时的常态。 “好了,既然看到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寒浕!”寒浕刚要走时,却被雪迎风叫住了。 “怎么了?” “我……我……”雪迎风欲言又止。 寒浕向雪迎风靠近了些:“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我觉得我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可我却显得格格不入……”雪迎风紧咬着嘴唇,“寒浕,不如我们回……” “我知道,一切才刚刚结束,一时不适应很正常,过段日子就会好了。”寒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断。 “可是……” “以后我多带你出去走走。” “哦……”雪迎风低着头答应了,“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 寒浕走后,雪迎风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把话说完,不然结局或者会更悲凉。 雪迎风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懦弱。或许是因为失去得太多,便再也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怕连着最后值得留恋的东西,都离他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寒浕依旧忙碌着。雪迎风偶尔在院子里逛逛,大多数时间待在屋子里。雪迎风的父母时常跟着寒国公在外游玩,现在倒也没人管他。之前在江南,过的也是这般清闲日子,只要不出国公府,倒也觉得闲适。 雪迎风没有再找过寒浕,寒浕偶尔会来看看他,说不了两句就走了。看寒国公整天不在府里,许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寒浕。雪迎风现在是想抱怨,也抱怨不起来。但他似乎也没了那份抱怨的心情。 多以看书写字打发的日子,过得尤其缓慢。秋末冬初,一切变得萧条而寂静,就连老雁寒鸦的悲鸣都消失不见。雪迎风本以为一切都会这么沉寂下去,可偏偏有人前来叨扰。 “雪少爷。”刘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前。 “怎么了?” “外面有人求见。” “谁?” “是王传风王公子。” “……你……你和他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是。” 雪迎风有些纳闷王传风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同时,心里面还有些许的不安和愧疚。雪迎风没有任何理由不见他,唯一的借口,只有他的敏感和脆弱所造成的逃避。 没过多久,刘管家便又回来了,“雪少爷,这是王公子托我给您的东西。” “哦……你放这吧。”似乎外界的所有人,就连刘管家,雪迎风都刻意拉开了距离。 刘管家告辞后,雪迎风才将视线放在了王传风送来的东西上。 “喜……喜帖?”雪迎风喃喃道,“那家伙居然要成亲了?”雪迎风半信半疑的将喜帖打开,“十一月十一日……是个好日子,还有半个多月呢……” 雪迎风并没有思考自己去不去这个问题,只是将请柬收好。 “在干什么呢?”身后传来寒浕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 “没什么。” 寒浕向雪迎风身后看了一眼,也没有多问什么,“我的事情处理完了,你有什么想干的事,我陪你。” “嗯?这么快!”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快点不好吗?”寒浕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意。 “不……不是,你忙了这么多天,先休息一下吧,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也好。” …… “喂……” “怎么了?” “你睡我床上干嘛?!”方才还是内心还是毫无波澜,现在情绪却一层一层涌了上来,“回你自己屋去。” …… 寒浕没有回应,一副装睡的样子躺在那。 “我说你这人!”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深藏在心 雪迎风有些气结,走到床边,想把寒浕揪下床。刚掀开被子,便被寒浕一把拉住,失去重心后,直接栽进了寒浕的怀里被他紧紧的抱着。 “这样才舒服。” “你!”雪迎风开始还有些生气,但是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之后,一瞬间便脸红了起来,“你……你放开我……”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 在寒浕看来,这副模样是何等的惹人怜爱,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又怎么会放开。 “别动。”寒浕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雪迎风的鬓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雪迎风的侧脸游走,“迎风,你真好看……” “你……你胡说什么……”雪迎风的声音越来越小。 寒浕的手从雪迎风的侧脸,带着些玩味的滑到他的脖子,再游走至锁骨,最后要到胸前的时候,被雪迎风止住了。 “哼,”寒浕轻笑一声,“把外衣脱了。” “这青天白日的,我又不困,你让我起来。”雪迎风轻轻推搡着寒浕。 “那就陪我说说话。” “说……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愿意听。” “我……我整天在待在宅子里能有什么事,就是整天看看书,写写字……娘他们也整天都在外面……伯庸也不在……总感觉在锦纶能说说话的只有你了……对了,王传风要成亲了,他以前那么纨绔,现在看起来,似乎改变了不少……还有……”雪迎风抬眼看向寒浕,寒浕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一连十几日,他似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明显憔悴了不少。 雪迎风往寒浕怀里凑了凑,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呼吸时的起伏,“还有,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总让我觉得心慌……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陪着我……”雪迎风一个人自言自语。若是寒浕醒着,雪迎风这话,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的罢。 在床上躺久了,倒也有了些困意,心想着父母也都不在,便开始放任自己的意识沉了下去。 ……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奇,但又安宁而美好。寒浕的手头上的事务渐渐的少了下来,一得空闲便到雪迎风那找他,只是最近雪迎风的父母不再如之前一般,经常外出,对于雪迎风,寒浕只能收敛着,抑制着他的冲动和欲望。 葭月已至,岁暮天寒,苍山日远,霜晚白露。不知从哪袭来的寒意,侵占了整个锦纶城,一切都凝上了一层冷霜。不见了鸟声,人声。 寒浕早早的便在雪迎风的屋子里添了炭火,虽然雪迎风一直在强调,自己身子并不弱,但在寒浕眼里,雪迎风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感觉,任凭雪迎风再多的解释,他也似乎完全听不进去。 难得一连阴雨后天空终于放晴,雪迎风取了一柄玄剑,多年未曾练剑,今天却来了兴致。可还未走出院子,便被迎面而来的寒浕叫住了。 “你去哪?” “练……练剑啊……”雪迎风举着剑向寒浕说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胡闹什么,”寒浕敲了雪迎风的脑袋,“这是你现在能动的东西吗?”责怪的话里带着宠溺。 “我已经没事了……” “不行,现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伯庸又不在,万一再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雪迎风突然觉得寒浕比自己的娘还管的宽些。走神的时候,却被寒浕抢过了手里的剑。 雪迎风愣了一刻,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想让我在屋子里闷死啊。”这一边,雪迎风的话里有着许多撒娇的意味。 “那我带你出去逛逛?” “每次都是这句话我都听烦了!” “那……那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不吃!”雪迎风一边鼓着嘴,一边试图抢夺寒浕手里的剑,可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说不行就不行。”寒浕看着雪迎风一脸正色的说道。 “你!”雪迎风有些气结,“不给算了,我练轻功去!” 可还没做出要练轻功的架势,便被寒浕抱住,“这个,当然也不行。” “你放开!”雪迎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答应我不再动这些东西,我就放开。” 雪迎风挣扎了两下,完全没用,只好妥协道:“好好好,不练了。” 寒浕轻笑一声,松开了怀抱。可雪迎风却立即转身过去,像是在赌气一般,回了屋子。 寒浕看着雪迎风的背影,跟着他进了屋子,看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闷闷不乐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生气了?”寒浕走到雪迎风一旁,轻声的问道。 雪迎风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旁,侧对这寒浕。 寒浕着实觉得无奈,他有些模糊,雪迎风这到底是在撒娇,是在赌气,还是真的生气了。想来将近一个月是时间,雪迎风确实都待在屋子里,少有出去走动,看着雪迎风现在的样子,不免心又软了下来。 “你若真想练,我陪你便是了,恩?”寒浕走到另一边,让自己正对着雪迎风。 “不练了,没兴致了。” “那……那你现在想干嘛?”寒浕轻言细语的说道。 “我现在想让你出去!” “迎风……”寒浕极其温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寒浕轻笑着,双手捏着雪迎风的脸,“你这不是生气,还能是什么?” 雪迎风被寒浕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瞬间红了脸,当然也可能是寒浕捏红的,有些慌乱的拍掉了寒浕的手,再加上一句“烦死了”,这样的样子在寒浕眼里看起来是极其的可爱。 “好了好了,”寒浕带着无尽的温柔,“以后我保证不再拦着你了,不过你要事先告诉我才行。” 寒浕温柔久了,雪迎风倒也渐渐习惯了,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听得两句话就脸红心跳不止,现在至少要七八句…… “迎风……” “恩?” “你看外面。” 雪迎风应声望去,只见天地间纷纷扬扬,一场始料不及的雪,冰姿柔骨,凌波轻舞,旖旎而至。天空悄然暗下去一层,却不显悲伤,如呢喃絮语,穿庭飞花。 雪迎风看的有些入了神,眸子里出现了醉意,眼角缀着淡淡的惊喜,起身向屋外走去。伸出手,指尖冰凉,悄然融化在朦胧的视线里。 寒浕跟着走了出去,顺带拿了件外衣,披在雪迎风身上。看着他睫羽微扇眉间映雪的样子,不由得也出了神。 “我好久没见过雪了,”雪迎风任由雪花沾满衣裳,“前些天还一直想着,怎么还不下雪……” “今年的雪确实来得晚些。”寒浕望着雪迎风,淡淡的说道。 “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寒浕取了伞,只取了一把,两人并肩而行。雪下得很轻,萧萧簌簌,没有章法。雪迎风没有走多远,这是这片刻之间,苍松翠柏,俨然成了玉树琼枝。 两人在宅子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了许久,雪迎风一直没有说话,寒浕也是静静的看着他,隐没在大衣里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虽是霜天雪地,却感觉无比温暖。 “迎风,要不要出去走走?”两人行至国公府前院的时候,寒浕轻声的问道。 雪迎风在原地站了些许时候,定眼看了看府外的大街,依稀有来往的人,或光鲜,或落魄,或平淡无奇。他们似乎都走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雪迎风没有半点关联。 “算了吧,”雪迎风向寒浕轻笑道,素白的衣裳似乎就要融在雪里,“走了也有一会了,回去吧。” “迎风,”寒浕握着雪迎风的手又加了些力道,“千山万水,我都会陪你一起看,时移世易,我都会伴在你身边,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也什么,都不需要顾虑。” “你当然要这么做,这是你欠我的。”雪迎风出乎意料之外的坦诚,或许是这雪下得迷了心境,也未可知。 …… 这日一早,雪迎风便起了身,挑选着衣服,选来选去,还是拣了一件素净的衣裳,他不想再人群中太过显眼。 雪迎风原本不打算去参加王传风的昏礼,但近日,王传风隔三差五就来府上找他,虽多次被雪迎风以各种理由回绝了,但他似乎没有丝毫怀疑和气馁的迹象,每次刘管家代王传风来回话的时候,说的也都是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的话。久而久之,雪迎风心里也生了不少的愧疚,今天在王传风大喜的日子,雪迎风还是决定去助助兴。 “刘管家,寒浕在哪?”雪迎风还是打算先去找寒浕。 “回雪少爷,寒少爷他在书房呢。” …… “你今天起这么早?”寒浕抬头看了雪迎风一眼,牵出一丝笑意,又埋头忙碌起来。 “我平时起的也不晚啊。” “早膳吃了吗?” “吃了,”雪迎风向寒浕那边探了探身子,“你在干嘛呢?” “核对领地上的税务。” “哦……”雪迎风瘪了瘪嘴,“那我先走了。”雪迎风悻悻的出了寒浕的书房,看他桌子上堆的公文,怕是一时半会也弄不完了,本来还想让寒浕陪他一起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原形毕露 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今天雪迎风精心打扮了那么久,寒浕一点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果然是太素了吗?”雪迎风暗自喃喃着,“要不再回去换一件好了……” 雪迎风在衣橱前纠结了大半个早上,依旧没纠结出什么结果来,直到巳时,王传风派了车马来接他的时候,雪迎风才放弃了抵抗。 雪迎风并未带上寒府的下人,带上贺礼,一人独自赴了宴。王传风并未亲自来接他,想来此时应该在接新娘子吧。雪迎风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自己也没注意时间,到了的时候,王传风府上,已经开始午宴了。 雪迎风环视了一周,并没有见到王传风,身边又来来回回着许多根本不认识的人。雪迎风在踏入王府的那一刻,就立马有了退意。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被寒浕弄得心神紊乱,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来都来了,现在明目张胆的回去也不是办法,雪迎风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一边在心底抱怨着寒浕…… 雪迎风择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勉强挤出笑脸看着周围的人,雪迎风一直在心底说服着自己,‘没事的,吃完饭我就回去……’ …… “迎风!”在雪迎风终于可以踏出王府的那一刻,却又被叫住了。 ‘杀了我吧……’雪迎风心里如此想着,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转身回应。 “迎风,不好意思啊,客人实在是太多,我确实应付不过来。”王传风有些傻傻的向雪迎风笑道。 雪迎风看着王传风,喜服加身,看上去沉稳而不张扬,与三年前确实是大不一样。雪迎风的心稍稍也定了下来。 “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王传风丝毫不提及之前的事,“你这是急着走吗?是不是我府上的人招待不周?” “没……没有。” “那就留下来吧,之后还有晚宴。” “……” “来,我带你到内厅坐坐。” “好……好吧……”雪迎风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朋友成亲自己来捧场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自己也不会少块肉,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在和么想的同时,内心还一直暗骂着寒浕就是了。 …… 寒浕在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之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事务。想来子自己此前只是咳嗽两下罢了,现在这样打起了喷嚏,不会真的感染了风寒了吧。方才午膳的时候没有见到雪迎风,寒浕也着实觉得奇怪。寒浕这么走了下神,心便收不回来了,没有多想,就向着雪迎风的住出去了。 “一大早就出去了?”寒浕看着雪迎风的侍女,有些不解,“那他有说过他去哪了吗?” “这个……奴婢不知。” 想来之前寒浕怎么旁敲侧击的劝他,雪迎风都不肯出国公府一步,怎么现在一个人出去了。寒浕又将刘管家,府门前的护院问了个遍,也就只知道雪迎风一大早就被马车接走了,至于去向,所有人都一概不知。 “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寒浕不免有些抱怨。 “小的……小的以为少爷您知道嘛……”一众下人,基本都是这个反应。 …… 今日确实是天公作美,霰雪乍晴,阳光似乎被反复的拉长,照进每一个角落,霜雾疏松,有些缥缈,有些迷乱。雪迎风和王传风聊了有些时候,王传风便又出去招待客人了。 其间雪迎风知道了王传风的新婚妻子,是王传风在外游历时认识的,没声什么家世背景。起先王家的上人都在一直反对,后来王传风自己干出了一番事业,也算堵上了那些人的嘴,只是他的妻子有些体弱,之前到木铃儿的医馆,也是一直在为他妻子医治…… 雪迎风此前的时过境迁之感,一下子又被勾了出来。只是这次少了些悲伤,多了些欣慰之感。想来寒浕最近给雪迎风灌输的积极思想还是有点用。 …… 冬日,夕曛出现的时刻日渐提早,霞光一瞬,便也就立刻消失了。雪迎风还没觉得饿,晚宴便又开始了。 红灯高挂,酒肉满院,虽少了些炮竹锣声,但在雪迎风看来,倒比白日里多了些气氛。雪迎风不似之前那么约束,也或许是因为王传风一直徘徊在他身边的缘故,多少让他有了些亲切感。 雪迎风三年滴酒未沾,王传风前来敬酒时,雪迎风虽想着推脱,但大喜的日子也不好给别人泼冷水,便想着放纵一次,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但过了三年,雪迎风的酒品,也只会更差。 放纵自己的后果,就是众人看着新郎官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小生抱在一起,互相哭诉着。 “迎风啊,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成亲了啊!呜呜呜……” “这……这能怪谁……谁……谁叫你大江南北的都去过了……就……就是不去江南。” “是!是我的错!迎……迎风,我知道你受苦了,我……我保证,以……以后我王传风罩着你!绝对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谁……谁要你罩……小爷有男人……罩着我!” “谁!那混蛋是谁!” “嘿嘿嘿嘿……不告诉你……”以雪迎风现在这种样子,他应该已经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 其他的宾客看着着两人,表情着实是复杂。 下人也不敢上前去把两人拉开,都在祈祷着谁能出来阻止这一场闹剧。 今夜的风儿,着实是有些喧嚣。 …… 第二天雪迎风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挣扎了许久才缓缓的睁开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反应了许久,才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醒了吗?”雪迎风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出这是寒浕的声音。 “恩……恩……恩?!”雪迎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我……我怎么回来的?”雪迎风的语气很弱,像做错了事一般。 “我扛回来的。”寒浕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呵呵……你怎么……怎么找到我的?” “府上的人打听了一下午。” “哦……呵呵……呵呵”雪迎风笑的比哭还难看,若问他为何如此心虚,或许是他对昨晚和王传风抱在一起痛苦的场面还有点记忆。想来之前雪迎风但凡喝醉了,寒浕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现在又加上王传风,好像三年前的谣言,也是这么传出来的吧……雪迎风的脑袋不再停滞,飞快的转着,想着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那个……寒浕啊……” “恩?”寒浕可以提高了音调。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有人确实有些过分呢。” “其实……其实……” “一直抱着我不肯放,甩都甩不掉。” “诶?你说什么?什么意思?”雪迎风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晚我去接你的时候,你已经醉成了那副样子,但看见我之后,就直接扑了过来,一点都不矜持呢。”寒浕的刻意贴着雪迎风的耳朵,玩味的说着。 “呵呵……是吗……” 寒浕看见,雪迎风此时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便也不再把他昨晚说的什么“寒浕你最好了……总有一天小爷要收了你……”诸如此类的话说出来了,不然雪迎风肯定会羞得三日不敢见他。 寒浕贴的如此之近,又说着这样的话,雪迎风一时失了神,只有将自己又蒙在了被子里,一边暗暗忏悔着,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但是对寒说的话,倒是一点质疑都没有。 “好了好了,”寒浕又恢复了温柔,将雪迎风的被子扯开,“逗你玩的,还当真了。” “那个……”雪迎风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喝酒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再把一切憋在心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寒浕伸手帮雪迎风整理着方才被他自己弄乱的头发,“我怎么舍得怪你。” “寒浕……” …… 严月天,瑞雪霏霏,扬扬洒洒,是那远天无忧无虑的浮云,降落人间的希望。 置身萧萧北风中,呵气成霜。晨光驱散了夜里凝霜雾障,今日天气还算不错,阴冷了好一段日子的冬天,实属难得。 或是早早感受到金灿的暖意,透过窗棂,将人从昏沉的睡梦中叫醒。 寒浕被折磨人的咳嗽给吵醒,推开窗门想着透透气,不想却瞧见一身素白,伫立在飘雪中的雪迎风,飘渺盘旋,他好似将要融入白雪之中,化为一体,随那数不尽的白玉蝴蝶,飘摇在极清至净的天地山河间。 微微入了神,身体却又产生不适,寒浕赶紧关上窗户,接着又是一阵咳嗽。待终于缓和下来后,寒浕取了一件朱色锦绣红梅氅衣,便出门向雪迎风走去。 “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不好,不在屋里歇着,站在这里做什么?”寒浕将氅衣轻轻披在雪迎风身上,又绕到他面前,细心为之系好系带。 雪迎风微微扬起笑容,等寒浕系好之后又抬眼看着他,眸子里仿佛暖阳化雪,闪烁着点点晶莹,“我见天气不错,便想出来走走。我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伯庸让服用的药一直没断过,身子感觉渐渐地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93章恍若当初 “那就好,”寒浕拉过雪迎风的双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里,宠溺地哈了几口热气,“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你想要出去走走吗?” “嗯。” “那……我带你回家看看吧。” “回……家?”好久没有听到“家”这个字,记忆中“家”的模样都快有些模糊了,雪迎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寒浕意味深长的目光感染…… 一路上听着马车辘辘的声音,雪迎风心里难以平静,确切的说,是有些紧张。太久未归,是对记忆中的“家”怀着期盼,但同时也感到莫名的害怕,害怕再次见到之后,勾起那熟悉的回忆,偏偏是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去。 空是物是人非的伤怀,雪迎风几次想开口让寒浕带自己回去,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劝阻着自己。 …… “到了。” 寒浕都准备起身下车,却发现身旁的雪迎风没有反应,于是唤了他两声,他才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怎么了?” “到了啊,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下车吧。”雪迎风勉强笑了笑,一看就是随意敷衍,寒浕虽然知道,却也没有再问,或许雪迎风的心情如何,他是明白的。 …… 还是那般威武气派的正红朱漆大门,门口两座镇宅石狮,有着哪怕经历百年风霜也依然屹立不倒的气势。唯独大门上赫然醒目的的封条,已经有些泛黄残破,不禁令人心生衰败破落的辛酸。 “走吧,我们从另一边进去。”见雪迎风痴痴地望着大门入了神,不想他徒增伤感,寒浕便拉着他从旁走了。围着高墙走了一段路,寒浕似乎找准了位置,突然一把抱起雪迎风,猛地一跃飞身越过高墙,稳稳落在了庭院内。 “寒浕,你干嘛啊,我不是说了我的腿已经没事了吗。” 寒浕笑而不语,只轻轻将雪迎风放下,“你看,是不是没有变?” 踩在松软的积雪上,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旧日时光,雪迎风四下看了看,一切景象都跟记忆一模一样。“不知后园的梅花还盛开着么……”雪迎风喃喃道。 “梅须逊雪三分白……” 忽闻此句,雪迎风有些诧异,回头一看,发现寒浕正一副饶有意味的笑容看着自己。 “雪却输梅一段香……”雪迎风与寒浕四目相对,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没想到,你竟还记得。” “这是三年前这个时候,你在我府上,对我说的话,我怎会不记得?” 三年前这个时候——腊月初五……雪迎风细细一想,这才发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时他怪寒浕忘了自己的生辰,而今天,自己竟然给忘了! 如此想来,再看看周围的一切,便能体会到一些特别的东西,“这么说来,你今天是有准备的了?”雪迎风打趣道。 “继续走吧。” 沿着这条卵石铺就的小道走下去,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后园。 当第一缕浮光映入眼帘,双腿好似被束缚,雪迎风静静立在原地,心里对眼前之景惊叹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见着这番冰雪天地红梅绽,娇艳凌霜暗香来之景,更没有想到,与从前相比,今年的梅花竟开得更盛,悠悠天地,在这一刻,仿佛万物都不及眼前一片清秀与苍古…… 在这个季节,这里的一切不会惹上尘埃。雪迎风漫步其间,每一朵梅便像一首诗,品读起来令人感慨万千,回味有余…… “寒浕,你到底打的什么主……”几乎走到梅园尽头,一副梅花图蓦然映入眼帘,雪迎风不由得驻足观之,画卷由红绳系在梅枝上,随着飘雪迎风,暗香疏影浮动。 雪迎风痴痴望着眼前的梅花图,总觉得似曾相识,不禁陷入记忆的找寻中,无法移开目光…… “还记得这幅画么?”寒浕忽然上前从背后环抱住雪迎风,在他耳畔吐露着轻柔的气息。 本来记忆十分模糊,几乎无迹可寻,可经寒浕这么一提醒,却令雪迎风恍然大悟,那时两人也在一起,在寒浕屋里…… “那幅被我毁掉的梅花图?”雪迎风的语气显得有些诧异。 “嗯。” “你竟然还留着?而且……将它完成了?……”雪迎风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幅梅花图梅雪相融,勾勒出一幅极美平和之景,宛若云中仙境,“分明……看不出一丁点瑕疵……” “花了我不小的功夫将它补好了,本来想送给你,可世事难料,谁知后来发生那么多变故,没等我来得及将它送给你,你就已经离开我了……” “寒浕……”寒浕的声音小声了许多,听着那般落寞令人感同身受,雪迎风觉着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心疼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原来,你没有忘记我的生辰。” “从小到大,每一年的腊月初五,都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怎会忘记?” 听到这样的话语,是从前的雪迎风做梦都在祈求的情景,可他没有想到,换来如今的梦想成真,竟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三年的别离,三年的怨恨与痛苦,三年的日夜煎熬……自己失去了很多,而他,同样失去了很多…… “你要是早一点说出来,该有多好……”雪迎风微微抬起双手,握住了寒浕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知是否因为寒冬冷风凛冽,刺得眼睛有些疼。 “现在说,还不会太晚,对么?”寒浕将脸轻轻倚着雪迎风的头发,双手抱得更紧了些,希望这个人不要再从自己身边溜走。 不晚,还来得及……雪迎风心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努力平复下伤感的心情,雪迎风将思绪悲伤的往事从抽了出来,回到现实,不得不说寒浕此举确实令她很感动,于是难得地与寒浕打趣道:“你这算是补上的,那今年的礼物呢?”雪迎风将寒浕的手扒开,转身笑眯眯地盯着他,向寒浕伸出了手。 雪迎风肯主动跟自己这般打趣,确实少见,足以见得他现在心情一定非常的好,至少相比起这段日子以来的生活…… 有些话,寒浕藏在心底很久了,就连雪迎风那时主动询问,他都强忍住了将雪迎风拢入怀中的冲动,而现在,今时今日,他等的这一刻终于到了。 寒浕凝视着雪迎风,认真的目光似乎凝固在他眼中,良久未言,使雪迎风有些心慌,不知寒浕突然摆出这副深沉的模样是什么情况…… 双手搭上他肩膀,因为病痛折磨,他明显消瘦了不少,寒浕忍着隐隐心疼,目光回转纠缠,始终没有从雪迎风的双眼离开。 “迎风,今年的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寒浕的声音轻得像空中的雪,飘摇着风。 “拿来啊。”好久不见他如此灿烂,笑靥如花。 “迎风……”寒浕上前靠近了一步,几乎可以数清雪迎风那纤密的睫羽。 “嗯?”此情此景令雪迎风有些不解,他感觉到寒浕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一头雾水地等着他的下文,却在这时,寒浕缓缓俯下身子,耳朵感受到他薄唇的微凉…… 寒浕的嘴唇微微张了张,两人保持着这暧昧的姿势,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风止了,雪定了…… 雪迎风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寒浕还没有起身,方才那一瞬,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蝴蝶迷眼,簌簌扬扬。 若他没听错的话,方才寒浕好像说了—— “我爱你。” 此情此景,甚是熟悉。三年一梦,恍若当初。 “你……你说什么?” “我说……”寒浕直起身子,双手环过雪迎风的腰,使他再靠近一些,“我爱你。” “……”雪迎风看着寒浕的眼睛,那不像是一双说谎的眼睛,不觉自己眸子里泛起粼粼微光,雪迎风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你……再说一次……”星星泪眼,可他,却笑得很开心。 “我爱你,我爱你……”话音未落,空中还飘荡着飞絮般柔和的声息,双唇相抵的刹那,没了人世芳华。 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绒雪飘摇间,暗香缠绕,情至深处难自已,挚情一吻,于这朔风凛冽寒蝉凄切的深冬,燃起一场融雪烈火。 不知过了多久,意犹未尽地,寒浕才舍得离开怀中人的唇。 深吻之后,他脸颊上总会浮起一层惹人的潮红,如晚霞映玉瓷,是世间极美,微微泛红的花瓣薄唇还残留着润泽,显得愈发香甜艳丽。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害羞的有意无意避开寒浕的目光,这尤为可爱的一点,着实令寒浕难以把持。因此每一次的吻之后,控制自己,往往花费了寒浕不少力气。可这一次,他却是再也忍不了了…… “迎风,我想要你……” 寒浕突然抛出这么直接的一句,雪迎风像是没接住,一瞬的恍惚之后才定神下来,抬眼看向寒浕,那双眼睛里的渴求与隐忍,仿佛压抑了许久,自己竟会感觉不忍,的确自从那晚以后,他确实把寒浕推得太远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依靠,是唯一,是一个若失去自己也无法独活的存在,如今的他们,已然是彼此的所有。 雪迎风自然明白道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任性了。 寒浕见雪迎风良久未言,以为他还没有走出上一次疯狂的阴影,不免失落,却还是首先为雪迎风考虑,只得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正在路上~ 全体戒备~ ☆、第94章寻常夫妻 “我本来就是你的,”雪迎风拦口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寒浕一惊,幸福来得太突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们回家吧。” “家?”雪迎风竟将寒府称作“家”……寒浕有些兴奋过头了,脑子竟不大灵光,不敢相信似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然呢?难道在这里吗?你要我在这冰天雪地里脱衣服吗?” 一听此言,寒浕差点喷血,心里的兴奋无法言喻,二话不说便拉着雪迎风,来时路漫漫,去时眨眼一瞬间便钻进了马车……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3节 “快!快点儿,立刻回府!” “是,少爷。” …… “你……你干嘛这么急……再……再忍一会儿不行么……”雪迎风被寒浕抵在角落,任由他的火热灼烧自己的肌肤,只或是冬天衣服厚重,不过才一会儿,便令雪迎风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你如此诱我,还让我忍,岂不难为人么?”寒浕抽空迅速应了一句,紧接着又片刻不肯耽搁地干起正事儿来…… 就这么在车马“疾驰”的颠簸中纠缠了一路,车外一声“少爷,到了”,才终于止住了寒浕的动作。因为“隔帘有耳”,一路上雪迎风都强忍着自己的反应,尽量不出声,有时候实在忍不了,也只微弱的闷哼一两声,可他这般羞涩的心思,却早被寒浕看穿了…… “憋坏了吧?”寒浕笑问,一边帮雪迎风整理好衣襟。 此刻的寒浕一脸坏笑,十足像个怪大叔,雪迎风恨恨地白了一眼,多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可是容不得他有时间臆想,寒浕已经牵起他的手麻溜地下了马车,进了府径直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快到门口时,寒浕又一把将雪迎风抱了起来。 又来!?雪迎风整个人都不好了,条件反射般熟练地勾住寒浕的脖子,却不满抱怨道:“你干嘛啊!放我下来!我不是说了我的腿已经没事了吗,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然而寒浕根本没打算听雪迎风在这儿“故作推迟”,一句话就把他的嘴给堵上了,“你省点儿力气吧,不然待会儿,恐怕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一听这话,雪迎风瞬间涨红了脸,连忙将头埋进寒浕胸膛,果真一言不发了,任由寒浕抱进了门…… “诶……”寒霆古远远地瞧见寒浕与雪迎风,正欲叫住他们,岂料突见寒浕抱起雪迎风,一时疑惑,以为难不成二人在外遇到了什么危险受了伤,于是准备进去看看,更没想到刚走出几步,就瞧见寒浕动作迅速地将房门关上了。这下便令寒霆古愈发琢磨不透了,“这两个孩子在搞什么鬼?”心想着,还是决定上前看看,可到了门口,抬手正欲敲门,忽闻门内传来的声音,寒霆古霎时脸色惊变,手硬生生悬在了半空…… “你……你轻点儿……” “还没开始呢?你就那么怕了?” “不……不是……你,你别碰了……疼……” “哪儿疼啊?” “寒浕……你……嗯~嗯……” “明明是舒服,还嘴硬……” “……” 里边儿正在发生什么,寒霆古纵使再古板,毕竟是有家有室的过来人,他不可能不明白。可现在在做那种事的人,两个男人不说,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世侄!“逆子!逆子啊……”寒霆古心里愤然念道,心一横,拂袖离去…… 欢愉过后,寒浕听雪迎风的嗔吟也听得舒服了,接下来却是雪迎风最怕的事情,这一刻寒浕有些退缩了。 “迎风,你若是还没准备好,那我们不再继续了……”寒浕怜惜地抚摸着雪迎风绯红的脸,他的全身,都已经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自己种下的印记。 寒浕想着离开雪迎风的身体,不料起身的一瞬,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寒浕微怔,看着雪迎风的眼睛,仿佛听到了他的诉求……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若疼的话,你就喊出来,我会立刻停止,好不好?” “嗯……”雪迎风点了点头,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还是紧张不已,毕竟上一次痛不欲生的经历着实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记忆。 雪迎风虽是这般应了,可实际过程中,他却紧咬着牙关,寒浕已经尽量把动作放得很轻,也十分缓慢,可或是因为雪迎风心理障碍的原因,他似乎忍受着强烈的痛苦。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一声不吭,每当见他抓紧被褥,寒浕的心就揪了起来,他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话,雪迎风不愿意令自己失落,便强忍着痛,坚决不喊出来…… 一场酣畅淋漓下来,雪迎风已是满头大汗,紧紧抓住被褥的手终于松开,却是脱力的表现。 “傻瓜,干嘛忍着。”寒浕扶着雪迎风的后颈将他托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觉得他真的感觉只有小小的那么一只。 “你怎么摆出这副臭脸?难道我不够让你欢快么?”雪迎风打趣道,声音还带着几分气声,看来是还没恢复力气。 一听雪迎风说出这种话,寒浕忍不住笑了出声来,宠溺地点了一下雪迎风的鼻尖儿,“你呀,说话可得小心点儿,别激发野兽本性,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 当然,寒浕这一次确实是收敛着,甚至可以说是压抑着,雪迎风也感受到了,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程度对他来说,才是可以勉强接受。 “其实……挺舒服的……” “嗯?”寒浕一脸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挺舒服的……” “真的?” “嗯。”雪迎风转头埋进寒浕怀里,脸热得都快熟了似的。 “那你……刚才怎么……一直那般痛苦的表情?” “是痛啊!”雪迎风不服气似的“噌”地一下立了起来,结果用力过猛,捂着腰一阵疼,“我……只不过……只是害怕多一点而已……” “好好好,”寒浕一把又将他揽入怀中,“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片刻舒缓的寂静过后,寒浕俯在雪迎风耳边,轻轻吐气道:“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是吗?” “嗯。”雪迎风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真好……”寒浕喃喃念着,不巧偏偏在这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雪迎风一听见便睁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担心问道,“这么久了,风寒还没好么?” “是啊,”寒浕掩饰地笑道,“看来这次比较严重,铁打的身体也被打败了啊。” “你别不当回事儿啊,你可得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了,若是以后虚弱到压不住我,我可是会跑的。” “是么?小妖精,你还盼着那么一天呢?” “谁是小妖精!” “你说呢?”寒浕抬手轻轻捏住雪迎风削尖的下巴,故意压低了嗓子,“瞧你这副欲求不满的表情,难不成还想再来一次?” “如果你这副老爷子的身体还支撑得住的话……”雪迎风微眯起眼睛,露出久违的狐狸姿态,目光故意在寒浕全身游走。 “小妖精,你竟敢挑衅我?” “怎样?”雪迎风甚至顺着寒浕的手,扬了扬下巴。 “那就试试吧。”寒浕唇角微微一勾,猛地一翻身,再一次将雪迎风压了下去…… 自从寒浕向雪迎风表白之后,两人几乎天天腻歪在一起,有事儿没事儿就抱着亲两口,一言不合就滚到榻上去了……雪迎风呢,也越来越有小媳妇儿的样子了,两人把日子过得完完全玩就像一对儿寻常夫妻……或许,比寻常夫妻还多了那么几分——激情。 雪迎风现在的生活,若一日缺了寒浕,便浑身不自在。因为两人的关系已经互相挑明了,他现在倒有点儿“妻管严”的意思,忍不住疑神疑鬼的。不过雪迎风会变得这般患得患失,也无可厚非,毕竟失去了太多东西,如今寒浕是他的唯一,自然要看的严一些。 这日,不过小半天没见着寒浕的踪影,雪迎风心里就开始挠痒痒了。上哪儿都待不住,雪迎风便去父母那里坐了一会儿,陪他们聊了聊天,只不过没想到出来时还带出来一个麻烦的家伙。 …… “迎风啊,你带她去玩玩儿,这小家伙闹腾得很,想是在屋里憋坏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却又带不动她。她啊,特别黏浕儿,成天吵着嚷着要见他,也不知怎么的,这两日浕儿来得少,她便更加坐不住了……” …… 想起雪母的嘱咐,雪迎风头疼不已,低头看向自己牵着的小东西,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霎时激起了火药味儿。 “这小东西,人不大点儿的,还学会瞪人了!”雪迎风暗暗念道。 “你瞪我干嘛?我可是好心好意要带你出去玩儿的。” “要……要浕……浕……哥哥……”小东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呜呜道,一边还用肉呼呼的小手掰着雪迎风的手指,想让他放开自己。 “哟~还浕哥哥,我告诉你啊,你应该叫叔叔,人都大你差不多两轮了,你还盘算着打他的主意?”雪迎风也是奇怪,自己怎么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儿较上劲儿了。 “你是坏……坏姐姐……抢浕……浕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前路多舛 “呵呵,笑话,什么叫我抢……”雪迎风骄傲地摆了摆头,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你说什么!?姐姐!?谁告诉你我是姐姐的?我这浓眉剑目器宇轩昂的飒爽英姿,你哪只眼睛瞧出来我是女的?” 雪迎风或是激动了,声音稍微大了点儿,竟把小东西给吓得……哇地一下就哭了…… “就你这副柔弱的身板儿,还器宇轩昂?” 正当雪迎风手足无措之时,忽闻寒浕的笑声,循声看去,果然见他缓步走来。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身边儿的小东西却是按捺不住了,哭声遽然收住,猛地一下便向寒浕扑了去。寒浕将她抱在怀里,她就咯咯地开心笑了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冰块儿,动不动就黑脸,怎么就讨小孩子喜欢了?明明我的面相才比较温柔。”雪迎风站在原地气鼓鼓地双手抱胸,眼睛撇向一边。 “因为你爱吃醋啊,”寒浕走到雪迎风面前,轻轻笑道,“像个女人。” “你!”雪迎风气愤地伸出手指一指,转过头来眼前却空空如也,“寒浕!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有句话叫“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小东西可不得不待见雪迎风么…… 于是,雪迎风就这样孤零零地,眼睁睁地看着寒浕抱着小东西,一路有说有笑地走了…… 半个时辰后—— “寒浕,真有你的呵,竟然敢这么对我?把我一个人扔下逗孩子去了?枉我在家里那般苦等!好啊,你以为你已经吃定我了?我现在就走!你就跟你的小东西玩儿去吧!你俩过一辈子去!” 于是,雪迎风就这样在屋里瞎转悠,念叨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没踏出房门…… 一晃大半天过去了,快到日落西山之际,寒浕竟然一直未归。 “这个寒浕!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真走了!我……”雪迎风走到门口,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给堵住了,恍然一瞬还以为是寒浕,结果定神一看,说话都变结巴了,“伯……伯父……您怎么来了?” 寒国公公事繁忙,平日少于见到他的身影,更别说他会主动找上自己。难免雪迎风奇怪,如今他只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身份,寒国公找他会有什么事?难不成只是来嘘寒问暖的?想来……也不大可能吧…… “迎风啊,伯父来,是想跟你谈谈。” “嗯?”雪迎风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不知怎的有种莫名的紧张,“伯父您请进。”毕竟是长辈,雪迎风收敛起平日随意的姿态,恭敬地将寒霆古请了进来,“伯父您先坐,我给你煮一壶茶。” “诶~”雪迎风欲去隔间取茶饼,却被寒霆古叫住,“迎风,不用忙活了,你过来坐下,伯父就跟你说几句话。” “哦……好……”见寒霆古的表情有些奇怪,雪迎风深感不妙,忐忑不安地走到寒霆古对面坐下。 “伯父,您找我有何事啊?” “迎风啊……伯父……待你不薄吧?” “伯父,寒雪两家本就是世交,雪家蒙冤入狱,若不是伯父出手相救,恐怕我们一家早已成了刀下冤魂。如今我们雪家落魄,全靠伯父收留,伯父于雪家之大恩,迎风永世难忘。” “那……伯父想请你帮个忙,你可否愿意?” “伯父您这是哪里话?伯父若有什么需得着迎风的地方,迎风定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雪迎风说着便起身向寒霆古行跪礼,见状,寒霆古连忙将他扶起来,“快起来罢,其实这件事,或许有些难为你。” “伯父但讲无妨。” 寒霆古早下了决定,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里一横,终于还是开口了,“迎风,伯父想请你离开浕儿。” “什……什么?”雪迎风只觉脑子一蒙,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由得扯出难看的笑容,“伯父,您在说什么啊?” “迎风,你不必装了,你跟浕儿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自己跟寒浕的事情,迟早会被长辈发现,他们本就没打算一直瞒下去,本来想说寻一个恰当的时机向父母坦白,或许说服他们会经历一番困难的过程,但两人已经下定决心共同面对,可雪迎风没有想到被寒父发现了他们的感情,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这般决断地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伯父……我……”雪迎风欲反驳,却被寒霆古打断。 “迎风,伯父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是强人所难,但这关乎浕儿的前程,你好好想想,你对他的感情若是真的,那你应该知道作何抉择。” 被寒霆古这么一说,雪迎风哑口无言,纵使心中有千万条反驳的理由,可面对“为了寒浕考虑”这一说法,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想来确实如此,寒浕身为寒国公世子,从小便受悉心栽培,朝中风云暗涌,皇帝及一众亲信对寒家虎视眈眈,寒浕肩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未来,他从生下来便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反观自己,没什么志气,一心只想做个逍遥王爷,去过那闲云野鹤般的远离是非争斗的清闲日子,从前自己隐藏对寒浕的心意,一是怕他不能接受这种特殊的感情,而是担心自己会成为他的拖累。 明明很早以前便有了清楚的认知,为何到今时今日,反而看不清了呢?还是寒霆古一番话点醒了雪迎风,他以为多半是因为自己与寒浕历经坎坷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自己多年来的夙愿终于达成,一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便忽略了摆在他们眼前的,从未消失,也绝不会消失的阻碍。 “浕儿他迟早是要成婚的,为了寒家,也为了他自己。上次悔婚,便已经对浕儿的名声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好在桓家出了这样的事,对外还能有理由替浕儿解释。可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出现第二次了,但你想想,若你在身边,会有什么后果?” 雪迎风默不作声地听着寒霆古讲话,一字一句,仿佛在他心头划下一刀又一刀…… “寒浕……他前程无量,若我留在他身边,会毁了他的一生……”雪迎风虽是看着寒霆古,双眸却是空洞,黯然无光。 听雪迎风这样说,寒霆古深感欣慰,“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他没有料到雪迎风竟然这般通情达理,如此轻易地,就说服他了? “倘若……寒浕他不想呢?” “这是何意?” “倘若他不想要这种生活呢?他如若同样渴求自由呢?他一定愿意和我一起离开,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 “迎风,”寒霆古脸色微变,掩饰不住怒气,“你不要太过执着。” “不是我执着,伯父,请恕迎风无礼,到底想不想我离开,我觉得您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得让寒浕自己决定。” “你……” “而且我相信,”雪迎风拦口道,神色变得自信了些,“他是需要我的,他不会让我离开他身边。”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伯父不妨直说了罢……” “嗯?”听寒霆古的语气,雪迎风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我已将你的父母送走了,那个孩子也一起,你好好收拾一下,之后我会遣人将你送过去。”语毕,寒霆古便起身准备离开。 “伯父!您怎么可以!……” “你别怪伯父狠心,这件事,我也已与浕儿商议过,他同意了。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 “什么……”头顶如同惊雷打响,雪迎风只觉脑中一阵眩晕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良久,都未能回过神来。 …… “寒浕!寒浕!你出来!你别藏了!出来!”雪迎风冲进寒浕屋子里,里里外外没找到人影,有些气急败坏,便开始在屋子里发疯似的乱喊。 直到门口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雪迎风一下子止住了,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你这是什么表情?”寒浕脸上透露一丝陌生的冷漠,令雪迎风有些害怕,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竟然无比艰难,“你不会……真的……答应你爹了?” “爹说的有道理,是我们太年轻了,没有考虑周全。” “你在说什么啊!”雪迎风实在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不免情绪失控突然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寒浕的衣襟,“你在骗我对不对?是不是伯父威胁你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会陪你一起面对,我们远走高飞,谁都管不了我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寒浕恼怒地档开雪迎风的手,“你以为我是你吗?孑然一身,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是寒家世子,我必须肩负起责任,怎么可能为了小情小爱放弃一切,置寒家于不管不顾?” “那我呢?你对我,就不用负责了,是吗?”雪迎风直直地看着寒浕的眼睛,他却有意无意地回避。 “若要我做选择,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寒浕!”雪迎风突然吼道,像是发泄,更是痛心,“你是在玩儿我吗?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你说过你要陪我一生一世,你说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你说你爱我!你不记得了吗!?” “要怪,就怪命运吧。我也是身不由己。”寒浕始终回避着雪迎风的眼睛,他是不敢,怕只是一眼,自己便会心软。 “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雪迎风不禁笑了起来,笑得很苦,令人心痛,“也是,你可是未来的国公,若为了什么缥缈虚无的情爱放弃似海前程,那才是有病吧?呵呵……”雪迎风微微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已经不想再让自己显得卑微…… “好,我走,不过你弄错了一点,”雪迎风又靠近一步,与寒浕只保持一指宽的距离,“我本来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可我若失去了你,便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寒浕,你要永远记住,让我变得一无所有的人——是你。” 迎风!——他想开口叫住他,无奈却只是心底的声音。 寒浕终于能够将目光放到雪迎风身上,不过,此刻却只剩下来蒙蒙夜色中,渐渐模糊的背影…… 冷月残光折白草,梅雪悒怏,送别不归人。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 811 大结局上线,敬请期待 ☆、第96章终章前篇 雪迎风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心思收拾行李,无论是不是冲动,他此时再不想在这个伤心之地多待片刻,于是一声不吭地,夜半三更便离开了寒府。 可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寒霆古自然也不知道他走了,雪迎风没办法现在就去父母那儿,夜里风寒,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自己稍微熟悉一点儿的地方。 夜深人静,哪怕轻轻的敲门声也显得刺耳扰人。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边儿应声…… “谁啊这大晚上的!” 随着“吱~”地一声木门打开,站在眼前的,是盯着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的木铃儿。 “雪哥哥?你这是……”木铃儿一见雪迎风,眼睛里跟闪星星似的亮了起来。可定神一看,他这般失落模样,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自己医馆来,眼眶还红了一圈……怎么看也不想是给冻的…… “铃儿,我在你这儿住一晚,可以吗?” “啊?” “怎……怎么?不行吗?” “不不不,雪哥哥你进来吧,我这儿你随便来,爱住多久住多久。”木铃儿一边将雪迎风往屋里拉,心里却是纳闷儿——莫非跟寒大哥吵架啦? 木铃儿本想多问两句,可雪迎风情绪低落,她喊了两声,他都像没听见似的,兀自往屋里去了,那间屋子前段时间一直是雪迎风在住,倒也熟悉,进屋之后倒头就睡,一句话也没跟木铃儿说。 木铃儿虽是担心,却也拿雪迎风没办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也带上门退出去了。 在这般情景之下,雪迎风哪里又睡得着呢?不过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 结果就好像拼了命,也抓不住天边的彩虹。他付出过,尝试过,也努力了,甚至下过决心抛下一切,这一生便已认定。可结局……竟然是老天爷开了一个玩笑…… 一行行泪水长流不止,已经不知不觉浸透了厚重的褥子,却在这般湿冷不适的状况下,伴着夜幕展开透出的些许微光,雪迎风实在撑不住困累,便在浑浑噩噩中睡去了…… 一天一夜,雪迎风的房门都没有打开过,木铃儿想给雪迎风送饭,不想门竟然从里边儿锁了起来。无论她在门外怎么喊,雪迎风也一声不吭。看来他是铁了心了,又或是伤心透顶,心如死灰,因此与人隔绝…… 木铃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实无计可施,做好了饭也只得在外面等着,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等雪迎风自己想通,旁人,除了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 做好了早饭,木铃儿在雪迎风房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于是只好坐回位置上,也没心情吃饭,便无聊地将盘子里三个包子叠成了一座小山…… 本来还打算着若雪迎风今天还不出来,她便只能来硬的,不然这人别说闷死,倒是先饿死了。 可想着想着,竟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木铃儿欣喜不已,急忙回头一看,雪迎风果然出来了。 “雪哥哥,你终于肯出来了,快来吃饭吧!”从雪迎风走出房门到坐下,木铃儿全程死盯两眼放着光,把盘子全推到雪迎风面前。 雪迎风道了谢,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面色憔悴了不少,他身子骨本来就瘦弱,这一饿了两天,木铃儿看着都心疼,感觉他就快廋成纸片人了。 虽然明白别人有些事情不要多嘴的好,但木铃儿是真的担心雪迎风,纠结了一会儿,筷子已经将碗里的包子叉了好几个洞,便还是忍不住问道:“雪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不是住在寒府吗,怎么会大半夜一个人跑到我这里?你和寒大哥吵架了吗?” 一提到寒浕,雪迎风整个人便僵住了,筷子停留在嘴边,半晌才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起来,“铃儿,我想请你帮个忙。” 雪迎风没答话,木铃儿本有些失落,不想他突然提出了请求,木铃儿又恢复了神采,“雪哥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 “我想……你能不能去一趟寒府,替我给寒国公带个话?” “好啊~”木铃儿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心想不就是跑个腿儿吗,有什么难……“等等,雪哥哥,你说……寒府?” “嗯。” 这下木铃儿反应过来便后悔自己嘴快了,不是她不想帮,而是有些事情,她觉得自己插手不好。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托伯庸的福,该懂的不该懂的多少都懂点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雪迎风这样子一定是跟寒浕闹矛盾了,可有矛盾就该解开,而不是逃避,想到这里,木铃儿最终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雪哥哥,若你跟寒大哥闹别扭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吧,毕竟你都出来两天了,再大的气肯定也消了,寒大哥一定很担心你的。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好了嘛,俗话说夫妻吵……”木铃儿一顿,突然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妥,没说完便吞了回去。偷偷瞧了眼雪迎风,却发现自己的劝解似乎适得其反,他的情绪反而愈发低沉了。 “雪……雪哥哥……”木铃儿试着喊了雪迎风两声,他就像出神了似的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好了好了,我去寒府还不行吗……你要帮你带什么话给寒国公?” 见木铃儿打消了劝解的念头,雪迎风才又正眼看向她,“就说我想通了,让他派人送我。” “送你?雪哥哥,你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是很远的地方。”雪迎风自嘲般苦笑一声,想来也是,对寒霆古而言,定是要将他送得越远越好…… “雪哥哥,”木铃儿倏尔变得认真起来,语气也有几分严肃,“你当真要走吗?” 听木铃儿这么问,雪迎风微怔,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怎么会想要离开呢?本来已经做好打算要跟那个人一生一世,本来以为浮生已定,将不再漂泊,结果却总是这般不如人意……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走,可事已至此,既然没人希望自己留,自己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铃儿,你别问那么多了,我心意已决。” “可你不能走!” 木铃儿突然有些激动,雪迎风诧异地抬眼看向她,确实摸不着头脑。 事到如今,木铃儿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以为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或许能使雪迎风回心转意,她相信就算两人之间出现了再大的分歧,雪迎风也不会置寒浕于不顾的。 “雪哥哥,若在这种时候你要离开寒大哥的话,便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雪迎风只觉木铃儿天真得可笑,“铃儿,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木铃儿拦口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要告诉你雪哥哥,现在是寒大哥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若离开了他,他会撑不下去的!” “什么……”雪迎风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蹙起眉头,“铃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 雪霁初晴,万户浮玉屑,松垂白,风定寒愈深。山遥不见梅,却知院空烟凝。便是天高,犹觉泱漭,许有归棹冰上行。篙似珠玉碎,离人可听? 琼枝惹人寒,却不掩长街歌纵,红妆粉面声声戏,酒楼茶肆语不歇。 可在雪迎风眼里,霓裳彩衣只是过眼烟云,小楼满堂欢畅不过红尘喧嚣,犹似尘浮又定。 他现在只看得见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在他心里。 寒府门前有下人在扫雪,见雪迎风来了,便恭敬地行了礼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当雪迎风踏进寒府那一刻,仿佛又将迎来一场与上天的命搏。 分明不信命,为何偏偏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从命,改命……一次一次地重拾希冀,又循环往复地失去,到底哪里才是尽头,又或者说,当真是永无止境的宿命? 从雪迎风淡然从容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心里的沉重,那颗已经负上千斤枷锁,伤痕累累不堪重负的心…… 踏过厚厚的积雪,脚印深深浅浅,穿过道道回廊,雪迎风慢慢地,终于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院子。 他伫立在花枝奇展,片片落红之中,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缄默不语,似乎他能够看进里面,看见那人的样貌,那人低眉抬眼之间,每一个神情…… 良久,微微起风了,他抬步缓缓靠近。 骨节两声清脆落在门上,雪迎风仍然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等待,他似乎真的能看进屋里,所以确定那人一定在…… 随着一缕微光透进门缝,眼前竟飘过一抹雪花…… 风悄然而过,哪里来的雪呢? 雪迎风痴痴地望着眼前之人,他同样也诧异不已。原来,是错觉…… 不过两日未见,墨发竟添了一缕苍白,恍惚之间,好似见着远山氤氲……云积阴,寒天地,雪迎风忍不住浑身颤抖,相视未言,泪眼盈盈,不知时间走了多久,他竟破涕为笑,眉目浮现久违的烂漫花色…… “小浕,你今日……想好带我去哪玩儿了吗?”雪迎风说话的声音微颤,听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心里的悲痛。 三年了,寒浕已经三年没有听到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一时心里五味繁杂,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发不出声音。 或许只有雪迎风自己知道,他重新叫出这个名字,对自己来说是经历了多么艰难的挣扎—— 是放下,亦是拿起,而二者,皆需要莫大的勇气。 “进来吧,外面天冷。” 虽说是强颜欢笑,可寒浕能懂,若要他再一次狠心拒绝,他确是做不到了。既然故意回避,便索性依了雪迎风的意思,寒浕将雪迎风引进门来,回身去添了两块炭火。 两人在矮几两面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今日便不出去了,我们就在屋子里待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寒浕笑得温柔,可给人感觉有几分苍白无力。他自然也明白雪迎风这么说的原因,无非是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只不过……不愿提及罢了…… 木铃儿受雪迎风之托,竭尽全力为寒浕医治,可她能力有限,所做的努力不过都只拖延之法,但偏偏在这种关键时期,却不见伯庸的踪影。锦纶里里外外找遍了,淄郢也去过了,如今只得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寻觅,可仍旧没有伯庸的下落。 ……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若再找不到师父,他最多还能撑半个月……” 每天,每时每刻,木铃儿的话总是在雪迎风脑海盘旋,纠缠,使得他心神不宁,与寒浕说话时常常心不在焉。 “迎风,迎风?” “嗯?”雪迎风回过神来,手中的松枝一抖。 “你看。” 顺着寒浕示意的方向一看,小火炉中的茶水翻涌,已经过了第三沸,看来,是不大好喝了。 可寒浕好似没当回事,不紧不慢地舀了一碗茶,细细品味起来。明知水过三沸,味不好,雪迎风有些过意不去,劝寒浕别喝呢,他却一个劲儿地称赞,说是自己煮的茶,怎么样都好喝…… 一时的轻松过后,木铃儿犹如冤魂般的话语又缠上了雪迎风,神色落寞下去,便被寒浕察觉,他以为雪迎风这般下去,估计得患上郁结。于是想找些其他事情聊,来转移雪迎风的注意力,可没说上几句,却被突然打断—— “小浕,你还记得上次你要我离开,我对你说的话么?” “记得。” “那时,我要你与我一起远走高飞,你还说我傻……”雪迎风一边说着,回忆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那……现在呢?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吗?” 短短几日,霜白已经侵染了头发大半的墨色,雪迎风开始有些慌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装作视而不见……他真的害怕,害怕来不及,害怕自己留不住他了…… …… 你不知道,我最怕的,便是你。既然你已知晓真相,我又有何所畏惧?功名利禄皆可抛,惟愿同心结连理。不论天涯海角,或是归隐山林,我只想与你携手同行…… “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我会紧紧抓住你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开……” 从前对他承诺永远,怕是无法实现了。寒浕讨厌这样言而无信的自己,却又只能接受。 “不会有最后一刻,不会有的……”雪迎风起身绕到寒浕身后,双手绕过他肩上,紧紧依靠着,凝结的时间里,唯有小火炉中散发着腾腾热气……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终章后篇 北风卷地,百草枯折,未若寒絮因风起,阆苑花径葳蕤昔。连日大雪,洞仙山宛如琼台。凄凄岁暮,翳翳光景。残雁在雪地里挣扎了许久,渐渐没了动静,已经这个时节,不只是被同伴丢下了,还是一时贪玩,失了归途的方向。 煎药的石炉,不时发出草木噼啪的响声,屋子里添置了许多炭火,隔绝了寒意的侵袭。雪迎风透过窗,视线朦胧,却定眼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披上大衣,出了门。每一步都在雪里陷得很深,当雪迎风将残喘的归雁带回来的时候,他的鞋袜已经湿透了。 雪迎风拂去了它身上的积雪,放在炭火旁。晚钟悠悠而至,无尽而沉郁,又随着暮色逝远。雪迎风伴着钟声祈祷,朝参暮礼,捻土焚香,虔诚得宛如前世的信徒。 钟声散后,雪迎风取了药,晾了一刻后又试了试温度,双手捧着陶碗向床边走去。寒浕放下手中的书笺,温和而又安宁,看着雪迎风一步步走来。 雪迎风认真的喂着药,寒浕的双眼却直至未曾从雪迎风身上移开。他似乎已经接受了一切,现在和雪迎风所度过的每一刻,都如同上天垂怜,斗转星移,白驹过隙。在古佛青灯旁久了,寒浕不再奢望时间停留,只祈求能将他的样子刻入灵魂,或许下辈子还能认出他。 洞仙山外的白厓寺,雪迎风和寒浕在此已经住了有些时日了。这里离锦城不远,雪迎风想着或许那天伯庸就回来了。 寺内的老僧,给了他们一间后山的小院,只需再越过小半座山头,便是栩梅园,雪迎风和寒浕会在夜半时分赏梅,白日的栩梅园人声太过嘈杂,但他们的小院还算安宁。被重山遮去大半的天空,保留着所有沁心的澄澈。 整个房间里,都是药的清苦味道,雪迎风将药碗放在一旁,擦拭着寒浕嘴角的余渍,又帮他掖了掖被子。 寒浕的手轻轻抚上雪迎风的侧脸,雪迎风回握着他的手,淡淡的笑着,让寒浕想起了淄郢王府墙角那丛风兰花。 从前寒浕的手苍劲有力,雪迎风握着的时候,总会很安心。现在雪迎风心里总会有着淡淡的苦楚,薄弱而无力。雪迎风托着寒浕的手放下,细心的掖进被子里,又轻轻的在寒浕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起身向灶炉走去,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整间屋子不大,但也算应有尽有。雪迎风雇了人,每隔三日便会送来食物和药材。虽在江南待了三年,但炊事,雪迎风还是一窍不通,但寒浕每次都说好吃,雪迎风也知道原因,心照不宣。佛门净地,他们吃得清淡,却又很富足。 寒浕望着雪迎风的背影,很安心,很知足。忽然有一种一辈子就能这么过去的错觉。但这一辈子似乎过的太快了。寒浕的味觉已在日渐的衰退,虽然雪迎风做的菜看着就不怎么样,但他还是想尝一尝,到底是甜的,还是苦的。 雪迎风帮寒浕披上外衣,扶着他到桌边坐下。那只灰雁不知什么时候活了过来,扑腾了两下翅膀,跌跌撞撞的扇腾到了雪迎风寒浕的身边,雪迎风帮他顺了顺毛,拣了点东西扔给它,灰雁恢复的到也算快,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今日比昨日又长进了不少,”寒浕尝了一口,缓缓的说道,“再过不久,都能成大厨了。”在寒浕看来,今天的菜色确实比之前好看了许多,或许真的好吃也说不定。 “你喜欢就好。”雪迎风回以微笑。 雪迎风不时的给寒浕夹菜,两人默不作声。 寒浕虽然嘴里淡然无味,但也觉得富足。日子就这样淡淡的,也挺好。做了二十五年的寒国公世子,寒浕从未觉得心情如现在一般明净。人生苦短,如过眼云烟,寒浕很庆幸自己不会在着最后一段时间踽踽独行。至于他走后的事情,雪迎风会怎么样,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顾虑,也没有勇气去顾虑,这只剩苍白和无力罢了。 寒浕片刻的走神,一股血气却突然冲上喉咙,带着强烈的刺激感。剧烈的咳嗽,始料不及。寒浕不小心翻了饭碗,上身蜷缩起来,瞬间涨红了脸。雪迎风在一旁急的毫无章法,所能做的只有轻拍着他的背,扶着他的身体,不让寒浕倒下去。 殷红的血在寒浕的齿间渗出,胸口生疼,仿若有一种天旋地转之感,他看着雪迎风焦急得哭出来的样子,很想伸手抹去他泪水,却在一瞬间再也感受不到那个人的温度。 “迎风……” …… 寒浕醒来的时候,觉得四周暖暖的,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雪迎风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头。窗外依稀透过来繁星寒月的微光,已然入夜了。雪迎风还在哭,寒浕淡淡的微笑看着他:“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我差点以为你……”雪迎风的情绪有些失控,直接倒在了寒浕的胸膛上,放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寒浕轻轻的抚摸着雪迎风后背。他的心里,是真的愧疚。他看着雪迎风现在的样子,却只有慢慢的无力,除了愧疚,他还能做什么呢。 远山寺庙的梵钟声又响了起来,此为昏钟,要敲整整一百零八下。只是雪迎风再没了心思祈祷。若前路是地狱,我便随你一起去……这两天,雪迎风早已做好了决定。 “能不能告诉我……”雪迎风坐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 “不要再瞒着我了……” 寒浕迟疑了片刻:“伯庸说,他需要有人来帮你试药……” 寒浕话未说完,雪迎风便又哭了出来,似乎比以往都要伤心,但又是像在笑,带着痛苦和麻木,悲悯和嘲笑,绝望和淡漠…… “为什么……为什么……” “迎风……” “为什么……” 悲亦悲兮何相栖,哀欲哀兮毁骨立。木铃儿在窗外静静的看着,不自觉的留下了泪水,远处的钟声,在她听来,似是悲鸣…… …… 一月之期,早已过半。木铃儿更频繁的往返于与医馆和洞仙山,可寒浕却依旧在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他的长发尽白,身形瘦削,和往日的寒浕,判若两人。可对于雪迎风,无论是怎样的寒浕,都是他唯一的依靠。 灰雁没有飞走,许是将这里当成了避寒的地方,试图熬过这个冬天。但没有了同伴,形单影只,却也生出了郁郁之感,整日蜷缩在角落,眼神失落而怅然。 大限将至,雪迎风不似想象中的整天以泪洗面,他每天都在淡淡的笑着,白日里就如同普通的夫妻,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入夜,寒浕的身子很难再陪雪迎风去栩梅园,他们便相拥在小小的床上,说着那些似幻似真,若有若无的事。 …… “小浕,你说人死之后会真的有转世吗?” “谁知道呢……” “若果我再虔诚一点,我们下辈子是不是就可以再相遇。” “如果再相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整整的过完一辈子,不差一年,一月,一天,一刻……” “那我们就还住在这里,每天伴着钟声祈祷,祈祷下一世,下下世,都在一起。” “这样会不会太贪心了?” …… 贪心吗?其实我只要这辈子,就够了…… 时不我与,稍纵即逝,屋外的雪落了又融,融了又落。前些日子木铃儿带来了好些东西,说已经过了年。在重山之间,似乎被时间遗忘。雪迎风一直在寒浕的面前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他的心却在日渐溃烂,被一点一点吞噬,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寒浕已然完全不能下床,雪迎风日日守在床边,在他的眼里,每一刻都是寒浕的样子。寒浕的脸色变得有些灰白,像草木的死灰,只剩下一丝星星之火。 寒浕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他想起了第一次和雪迎风遇见时的场景,那时候雪迎风还太小,寒浕把他认成了女孩子。后来长大些,雪迎风几乎一直粘着他,和他一起上私塾,一起练武功……雪迎风从小就很机灵,但后来,跟着穆翛宁干了不少坏事,非得要寒浕看着,才会老实些。 他还记得雪迎风有一次连同穆翛宁,将先生的戒尺偷走扔了,先生意料之外,吓得雪迎风那几天都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一有风吹草动便躲到寒浕的身后去了…… 再大些……再大些的时候,雪迎风回淄郢住了两年,想来他或许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伯庸的罢。雪迎风经常会给寒浕写信,寒浕偶尔才会回一些,因为每次寒浕回信之后,雪迎风都会寄上几十封回来,日常琐事都一一交代了遍。寒浕觉得好笑,但还是会耐心看完。 后来他便回来了,还是整日的形影不离,整日的闯祸,让寒浕去收拾烂摊子。那是的锦纶城里,没有比雪迎风再逍遥的人了…… 再后来却是失去他,爱上他…… 寒浕越发的想回到过去,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他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墙角的灰雁一日比一日消沉,仿佛就在等死一般。 黄昏渐远,融雪消融。翚然昶风起,音杳景无息。 “迎风……”寒浕的声音微小得像尘埃落地。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我家竹马是断袖 作者:无崖 第24节 “恩,我在。” “等我死了,就将我埋在淄郢的涟池,你说过你很喜欢那个地方,可我没去过……” “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雪迎风的声音在颤抖。 “我现在有些累了……真的好累……” “小浕……”雪迎风再也抑制不住抽泣,“不要……求求你……” 寒浕这次再也无法帮雪迎风抹去泪水。 迎风,原谅我……这句话,也只有等到下辈子,再说给你听了…… 梵钟又起,每次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整整一百零八下。佛说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敲一百零八下便能解除忧愁。敲钟偈曰:“闻钟声,烦恼轻……” “雪哥哥!”木铃儿推门而入,“师父回来了!” …… 有一种药,名曰“信草”,从古至今不乏寻药之人,它生长在天涯海角。 作者有话说 在这里竹马就要跟大家说再见了。二位作者携手向一直以来支持竹马的读者们致以最诚挚的的感谢。相信我们不久就会再见面的~在你们的鼓励下我们才能继续走下去~下一本作品将在x月之后与大家见面~至于竹马,如果大家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