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见红尘应识我》 正文 第1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数见红尘应识我》作者:雏微 网络版文案 一缕孤魂在天地间游荡,碰巧上了个被宫廷内斗杀死皇子的身~~~ 岂知刚醒来,又被杀了~~~ 不甘心,再上,帅哥脸色好难看啊,我自杀,找好身体去也~~~~~ 出书版文案 如果从头开始,什么都不一样,是不是就能够弥补遗憾。 如果凤自若舍弃了我,是不是我们会决然背离。 如果温文雅回头,是不是我们会走在一起。爱情心心念念的意思,不过是一折青山一扇屏,一弯碧水一条琴。 如果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如果九天风浩浩,千里雨溟溟。如果有人说,谁能带我洗兵甲,天下乃大安宁。 如果说如果都成为神话。——“因为,思归,在所有人眼里,你就像希望。”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思归 第1章 初识还魂 某年某月某时,我穿越了时空。 但是我不记得啥时穿过来的,因为我已经漂浮了很久。是的,你没猜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这个不知历史的年代漂浮…没有人能看到我或碰到我,我能看他们,但碰不到,无法干涉这里的任何事。 开始是极恐惧的,后来就无所谓,再后来便想要个身体了,一个人再寂寞下去,会发疯的。 我在街上飘过,不经意就会穿过一只手,或是摊子的一角,周围明明热闹的很,我却只感觉到冷清。 我想…要个身体。 飘着飘着眼前一亮,红橙橙黄灿灿,墙高的吓死人。许多持剑持矛的人立着守卫。我努力的飘啊,从墙头上飘进去。 我不喜欢穿墙,或许是,分外想做个人。 墙里面是很漂亮的景色,数重飞瓦,九曲回廊,地方大的见不着边。长裙的美丽少女来来去去,却没见着一个男人。不过,谁能告诉我,那不男不女拈着兰花指的,是什么人啊…… 看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抽搐,我不会是,来到传说中的皇宫了吧。 转头,马上,溜之大吉。就算让我再飘三年,我也决不要在宫里占个位置。但是这里,压迫的气势,一种历史的厚重。我不禁飘慢了点,欣赏欣赏皇宫总行吧。 转了个弯,我心里有着些许感动,飘进了九曲回廊后那座广大的宫殿。 室内极其华丽富贵,陈设了许多珍宝古玩,我看的出这是前厅,转了一圈便往里面回廊飘去。回廊后面还有许多房间,一座宫殿一看就是寝宫,那扇门紧紧关着,周围极其安静,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我皱起眉头,不正常就代表有戏看,要看戏我就得穿墙,不,是穿门。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热闹比较重要。 我透门而过,然后吓了一跳。 屋内静静立着两三个宫女,面无表情。宽大的床上一个人正在抽搐,我进来时,他正蹬最后一下腿,然后没了反应。 我缓缓的移过去,看着床上那人的脸,眉目清秀,身材瘦弱,一身衣裳是极好的织云锦,只是表情实在有些恐怖。 我摇摇头,莫非这就是传说的皇宫内斗?这人衣着住处如此华贵,想必是皇子之流,皇子要死了宫女竟然站在旁边看,未免太不合情理。估计这个人的死因也大有问题。 宫里要有好戏看了,瞄到一边陈设的上好古琴,我正想抽身过去,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我大惊,眼前一黑,已神智不知。 从所未有的感到身体沉重,眼皮缓缓的抬起,收到一线光亮。感到床边有人活动,我勉强转头。 一个宫女的脸映入眼睛,没见过,不是先那几个中的。她正替我整理衣裳,眼睛红通通的,看样子要装殓我了。我刚想开口,她一抬头正对着我的脸,表情由悲到惊,再到喜,张口便叫道:“来人啊,六皇子复……” 白痴,我刚想阻止,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正是被人切在后颈大动脉上。床前几个人围了过来,正是先前那几个宫女,惊异的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借尸还魂了,只可惜,不是什么好身体。 其中一人飞快的向门外跑了,我静静的躺着,等待人来。不一会,门吱呀一声,一只脚踏了进来。 凌厉又压迫的气势,我睁开眼,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映着他背后的光亮,他的脸显得阴沉,但是,仍然很俊,刀削的线条。 他看了我一会,嘴角划出一个冷笑,道:“六皇弟还真是命大。”我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他冷冷的道:“只可惜你再命大,也是要死的。” 强劲的手捏住我的下颔,另一手拿着瓷瓶就往我嘴里灌。瓷瓶倒是挺漂亮的,白底蓝花,运到二十一世纪是个极品。 谁说毒药是甜的?这药简直是阴沟里的水。总算都咽了下去,只见他噙了笑望我,转身向外走去。第二次动手,他亲自来,不怕我不死。 肚腹开始绞痛,我死死的抓着被子,心里拼命诅咒。太久没受过痛楚,如今一痛竟是分外敏感。我辗转打滚,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失去了知觉。 腾起在空中,我叹息啊,想不到刚借的尸就没了。转身看看,也没什么黑白无常来收我,我笑弯了眼,这么说我还魂多少次都没问题,还不利用,更待何时? 床上的身体又躺在那里,几个宫女纷纷过来,把弄皱弄脏的衣裳换下,换上新的,又准备装殓了。我翘起嘴角,玩兴大起,飘到那尸身上方,照着又躺了下去。 眼前一昏一黑,就是没晕去,我的魂进去一半,又出来一点,十分艰难。看来这尸身已经破坏过甚,无法承载魂魄了。我咬牙,用力往下一坐。 侵入身体时是切骨的痛楚,谁叫这身体太破! 我悠悠的张开眼睛,全身骨头像是重新接了一遍。眼睛还没完全张开,耳边传来抽气以及飞奔声,我实在无法克制自己上浮的嘴角,估计历史又要重演了。 门哐的打开,我忍不住笑意的看过去,那个称呼我皇弟的男人立在门口。 我记得一位大人说过,政治就像开屏的孔雀,从前面看花团锦簇,从后面看就是个屁股。 他的表情就像从后面看的政治,当然,是与他先前相比。 我的心情极为愉悦,愉悦到可以把先前的痛楚一笔勾销。我除了喜欢看戏,还喜欢气人。这可谓人生两大乐趣。 我挣扎着坐起来,满脸笑意的与他打招呼。他的表情不但没有友好,反而更扭曲了。我叹息,他那张脸摆到二十一世纪和他那毒药瓶一样是个极品,扭曲成这样,未免可惜。 我笑道:“这位皇兄,虽然不太重要,但你还是该考虑皇上问起时,如何解释六皇子装殓时两次入内的原因。”他脸色又变了变,总算没那么扭曲了,但是眼里的精光却亮了起来。我再次赠送一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顺手抓起旁边的銮金花瓶往头上一砸,反正也没打算长久使用这个身体。 太可惜了…这个花瓶绝对比那毒药瓶值钱。 再次浮到了空中,头顶还残留着破裂的痛楚,我眯着眼睛,发誓以后再不轻易还魂,要活容易,要死难啊。 主要是痛,痛痛痛……看来我找到好身体后要研制一种药,一服即死,无痛苦无副作用。 眼看床上那尸体,已不成“尸形”。可惜那一张秀气小脸蛋。 心痛的望了望一边的古琴,忽略男子脸上奇异的表情,我飘了出去。 第2章 名为夏天 飘到宫外,又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我不再避开那些房屋墙壁,而是直接穿过,主要寻找身体,顺便勘察情况。 看了十几户都没什么异样,我要的身体是年轻的男性,损坏情况不重,身份较好,死因单纯,未牵入任何纠纷。我可不希望接手烂摊子。 找了十几天,还没有结果,身体必须刚死才成,这就要靠运气了,我又不是神仙,看中的人不死怎么办?围绕着那些大户人家转圈,目标倒是有了几个。 林府的三公子,为人低调平庸。爹林沉,娘伍茵烟,大哥林寒路,二哥林即情。爹还有两个小妾,均未有子。大哥与二哥未成亲,大哥有三个男宠。 大哥霸气二哥俊朗,均是不凡人物,林三公子就很不起眼了。 飘到目标林夏天身后,他正跟府内西席听课,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却早已神游物外。那西席将戒尺啪的一敲,吓的林夏天一哆嗦。 “方才的《孟子》第十,可背熟了。”西席走到他身前,握着戒尺。林夏天吞吞吐吐,道:“孟子…孟子致为臣而归……”只在这一句上打转,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西席微摇头,命他把手板伸出。林夏天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直转,戒尺啪啪的打下来,打了十下左右,掌心早已红肿起来。 西席淡淡道:“今天罢了,你去罢。”林夏天收了书本,抽噎着出门,往自己房间去了。一路上经过府内凉亭,老府主林沉与他大哥林寒路在下棋,两人似是没看见林夏天,自顾自说话,也没招呼他。 林夏天看着那两个人,眼泪啪嗒嗒的掉,抱着书就跑。跑到屋里把门关上,任凭丫鬟在门外叫。他抹了泪水,打开那本《孟子》就读起来。读着读着,越读越支离破碎,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我随他飘进屋子,摇了摇头,这小孩其实挺好的,每天乖乖读书听话,也不贪玩,但就是平庸,努力不出成绩。也难怪他爹娘不怎么喜欢他。想自己高中时候和他挺像,最后混了个自考。 他哭着哭着睡着了,我看了看,飘了出去。还有张公子,成公子候选呢。到了大街上,我拐个弯去了张府。张府在吉祥大街上,与地处四方街的林府只隔一条街,一会儿就到了。 那,那个满身酒气与脂粉香的人是谁,好多人,不,是好多狗腿簇拥着他向张府大门浩浩荡荡前进,我看他怎么有点像张公子呢? 虽然我上次考察过后知道他是国家的朽木,但是没想到短短几天,进化如此之快…… 拐个弯,我冲成府去了,这个就偏僻些,我绕了好几条街,看的出没落的意味。 穿墙而入,宅子有种古旧的颜色,我寻找着成公子的房间,以前只来了一次,记不得路了。绕到偏僻的柴房,突然听到压低的尖叫怒骂,凑过去一看,正角儿在这儿。 成决跪在潮湿的地上,一声不吭,任凭女人的荆条落在他身上。那女人尖叫道:“你怎么还不死,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你这个狐狸精的杂种……”我嘴角抽搐了下,要是还魂到他身上,不是靶子的继续吗。 他若能长大,必定是个人物,挺有男儿气概的。而且看他的忍功,这女人一定死的比他早。 我还是看好林夏天,他死的概率比别人大,小小年纪,学不好硬要学,却是有份烈性的。 天黑了,我虽然是个鬼,却还保留着人的习惯,跑回到林府里挨着林夏天睡觉。他小脸上还留着泪痕,手指攥着被角不放,看的我开始唾弃自己,竟然等着他死准备接收二手身体。伸手象征性替他擦擦眼泪,就当接收身体的补偿。 第二天起来,林夏天精神委顿的出去了。我却开始思考个问题。要是他现在不死,等到八十岁再死…… 我不敢想象…… 再等一个月,要是他活着我就换座城找身体。 正打定主意,突然门外传来丫鬟的惊呼:“不好了!来人呀,三公子落水了!” 我无语。 赶快飘出去,飘到林府内湖边,林夏天紧合着双目靠在太湖石上,一身衣衫湿透,胸部已无了起伏。也不知道是投水还是落水。身边几个湿淋淋的家丁,尖叫的丫鬟。 眼看林沉和林寒路赶了过来,脸上焦急之色还是有的,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亲人。我叹了口气,你既然厌倦了,以后的人生就由我来继续吧。 身体损坏不大,一口气没喘过来而已。我缓缓的躺进去,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了,雕花的紫檀木,白色的水墨纱帐,惊喜的小丫鬟快步到床前,连声道:“公子醒了,公子可觉得有不适么,要不要用膳?” 我缓缓的转头,活动了几下,还行,只是有些僵硬,想也是必然的。丫鬟连忙把我扶起来,靠在床头,又垫了个软垫。我看着她,用疑问的表情道:“你是谁?” 事实证明,经典的句子有其经典的必然性。 我爹与大哥明了并接受了我的失忆,二哥在外尚未回来,一切照常。我知道林夏天的许多小习惯,在平时似模似样的做出来,并且表现的平凡而怯弱,然后,再逐渐的,不着声色的改变。 我正式成为林夏天。 第3章 夫子文雅 修养了两三天,身体大概好的差不多了。我见着了架上陈设的琴,成天拿下来摆弄。想到皇宫里那把,一看就是经典,梅花断的漆纹,桐木铮然有声,绝对不输给春雷。春雷是我在二十一世纪所了解的千古名琴。我极喜欢音乐,看戏和气人是两大乐趣,但音乐,是命。 那小丫鬟叫小茶,倒是单纯又热心,对此十分不满,每每表现出对玩物丧志的愤慨。却又成天端着补品,灌的我上火。我取笑她,她却振振有词,道:“公子是有大前途的人,要是不补好身体,哪能好好的念书呢?府里的夫子还在等着呢!” 我微眨下眼睛:“夫子…是不是个很凶的人?”小茶笑道:“公子别多想,夫子前两天问了公子情况,还说是他的错,不该逼公子至此呢!” 我坐起来,把琴放好,张大眼睛看着小茶道:“更衣好了,我想去拜见夫子,爹说也该读书了。”小茶喜孜孜起来,利落的到红木衣橱里翻,拿着一件青色镶白边外衫回身:“公子平时就喜欢穿这件,小茶再帮公子梳头吧!” 我穿好衣衫,坐在铜镜前面,任凭小茶动作。镜中的小脸有些尖,是瘦的,有点儿凤眼,却是单眼皮,不够大。是一张想要的脸,不惹眼,方便我快乐的生活。 我来到书房前,恭敬的敲门。门内温文的声音响起:“进来。”我轻轻推开门,一抬头,却是一怔。 温文雅。 原来我跟着林夏天时都是居高临下,没仔细看西席的脸。如今一对面,当真是人如其名。 真真的温文儒雅,旧白的长衫,长发淡淡的黑,在窗前反着淡淡的光。 他该三十岁了,和我父亲同辈,我躬下腰去,恭敬的叫了一声夫子。他颔首,示意我坐下,开口便道:“我便是你的夫子,既是为师,自当悉心教导。你先写‘天地君亲师’五个字是道理。” 他开口不提一字以前,从头开始上课,倒是令我一怔。见我愕然,他点了点桌上笔墨纸砚,温温道:“字乃性之所现,我须得看看你如今的字。” 我恭敬的点头,缓缓坐下,却在心里干笑,要我写毛笔字么?你确定看了之后能了解我的性格,而不是吐血? 拿起一边的毛笔,沾了墨,努力的摆好小学时学过的握笔基本手势,大笔一挥,开始认真写作。历经三十二秒写完,一秒一笔。 自己再看看前面的作品,突然有种带回房贴在堂前的冲动,不,要镶在堂前,永世不衰。 受人瞻仰? 不,驱鬼。 我十分老实的坐着,因为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周围静的出奇,只有阳光中尘埃飘落的声音,夹着浅浅的呼吸。 我只看见他指甲修的很齐的手从侧边伸出来,轻轻拿走了我手里的毛笔。笔娴熟的握在他的指间,在我的字下面,缓缓写上同样的五个字,然后,在边上点了一下。他的字温文好看,末端微微的上钩,自有一气稳重。 “以前念的书,还记得么。”他的声音仍然是温温的。这里师生礼节极重,我连忙站起,躬身道:“弟子愚钝,都忘了。” 靠,我要记得,才有鬼呢。 “那么……”他沉吟着,道,“你可谓变化颇多……从头开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心里微微的紧张,这种变化可以说不正常,失忆了是不会改变写字这种基本能力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撞到头了,不过,他什么都没多说。 立刻躬身应是,现在不听话一点,以后就没出头之日了。他转过身去,从书架上拣了几本书下来,递给我,淡淡道:“把这些看了罢,背的了就背,背不了就罢了。” 我接过那些书,又应了声是。他挥手,示意我退下:“你身体刚好,也不宜操劳,就如此罢。” 我一躬身,道:“学生告退了。”然后缓缓出门去,一抬头,今日阳光甚好,明亮又温暖,难怪映的他长发莹然生光。 我抱着书缓步回房,小茶居然不在。把书摊开在桌上,一看,眼珠差点跳出来。《搜神记》,《山海经》?居然还有一本《碣石调?幽兰》! 先不说这个世界的文化和中国古代还真差不多,出了那么多一样的书,就凭他的态度…… 他是把我当天才,还是把我当傻瓜呀。 本来下定决心面对《中庸》,《大学》了,谁知他给了我这么一沓书,原来他从字真的可以看出人的个性…知道我喜欢看…… 拿起来翻翻,还挺喜欢的,就是古文看起来痛苦点。那本碣石调是琴谱,可惜我从没学过古代乐器,就是理论上研究过,不太看的懂,又怎么弹呢? 哪天找个人教教,当然,得先过几天,别太惹眼了。我复活后喜欢上音乐已经令他们不止一次的奇怪过了。 趁着窗外好阳光,我舒服的靠躺下来,一边拿书当看,一边喝着茶,可惜没有可乐。 突然小茶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喜道:“公子,二公子回来了,公子是该去迎的,要更衣么?” 更衣?我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关心我的哥哥回来了,我有必要更衣置裳,扫席以待么?看她的反应,我平时应该很重视这个二哥,而且,她好象也很重视这个二哥。 不过这丫头竟然为了此事去了这么久,我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足见我被忽略的很彻底。她平时心底里,想必也有些轻视我的。 没办法啊啊…生来就是被轻视的,林夏天在意,我可不在意,又不是我的家人。 不过既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总应该替别人办点事。我连忙站起,很高兴的笑道:“二哥回来了吗?太好了,我马上就去!” 第4章 卷入局内 当我穿好了衣衫,姗姗来到二哥的逸竹院时,估计他茶都喝下一壶了。起先小茶拼命替我选衣服,我说穿平时的就行了,她却拿出一件雪白的长衫,说我原来去见二哥都穿它,还瞪着我。 那件衣衫是寒酸的我最好的一件,雪缎的,看的出很少穿。但是,林夏天根本不适合这一件,他生的普通,着青色不起眼,易隐蔽,还颇衬那一点凤眼。要是着这件,那可真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他穿上雪缎也不像神仙。 但是我马上高兴的笑起来,说好喜欢,的确适合穿给二哥看,还在铜镜前转了两下。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操他妈的。 然后在心里失笑,自己越来越恢复原来的嚣张了。但是,我懂得隐忍,现在没有嚣张的资本。 逸竹院很名副其实,是个清雅的地方,白墙灰瓦,一竿翠竹斜挑出来。踏进院子的那刻,我突然觉得有人影一闪而过,疑惑的追寻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难道是看错了? 这时院中一个雪白的人影却立起,向这边看过来,他身上,也是雪缎。 我仰头望向那人,凤目修眉,隐隐的高傲。雪缎与他,倒真是月亮和水了。 “……二哥?”我一副不确定的模样,毕竟现在可是“失忆”,事实上我也没见过他,从宫里飘出来时他早不在府了,完全是听别人说的介绍。 他示意我坐下,我过去,坐到他对面。他看着我,我垂下眼睛。 “夏天,听说…你不记得我了?”他开口,声音像鞘中的剑锋。我微怯的点点头,同时仰起脸,以仰慕的眼光看他:“虽然第一次见到二哥…但是,好像很熟悉一样,夏天很喜欢。” 依我的推测,这人大概就是剑客之类,常年在江湖上跑,不回家是常事。而林夏天混到这地步了,想必对潇洒自由渴慕非常,崇拜他也是正常的。 他似乎习惯了我的仰慕眼神,轻啜了口茶。他的眼神倒没有不屑,只是不在意而已。我开始玩衣角,这是林夏天的小习惯之一,害我学了好久。 “你还喜欢现在的生活罢?府里的下人好像有些轻怠,我长久不在府,你也该与大哥说说,省得被人欺负了。”他的手不习惯的在我的头上摸了下,我敢担保,这一摸之下我们鸡皮疙瘩齐起,但却又一齐装作温馨好兄弟。 “我常年不见你,这块玉是外出带来的,不知夏天是否喜欢。”他从怀里拈出了一块青玉递给我,上面刻着福禄寿喜等字,雕着牡丹花儿,挺普通的玉佩。我接过连连说喜欢,脸上漾起的笑倒是真的。 我笑这林即情分外可爱,分明作不惯这等事情,连礼物也不会买。想抓住人心,便该选些希奇玩意,表现自己辛苦得来,这还是最基本的一种。像林家这等大户,上好玉雕算什么,房子里不知有多少。虽说林夏天倍受冷落,见也该见的多了。你拿块粗劣的东西来,别人又会如何想? 不过,我马上起了疑心。为何突然关怀起来?看你那样儿,也不是个习惯温柔的主。 脸上漾起一朵腼腆的笑花,道:“谢谢二哥,夏天一直很好,下人也很好,有劳二哥关心了。” 我们又扯七扯八说了许多,我很兴奋的问他江湖中的事,又说家里许多小事。说的他都不耐烦了,却还捺着性子陪着我在这里温柔。我暗暗发笑,不行,劣根性出来了。 眨眨眼睛,又天真的道:“二哥真好,二哥若有事吩咐夏天,夏天一定不辞。” 他轻咳一声,似有话要说,鱼儿上钩了。 我很认真的聆听,毕竟关系到我的以后,一定是件大事,不然他不会启齿不了。 他啜了口茶,才道:“过几天府里会出些事,我与爹娘大哥商量过了,到时我们送你到一个朋友家可好?等事完了,再接你回来。” 出事?出什么事要使你们送我走?送我到哪里?别说你们是为我好…我不信……你若是毫无内疚,何必温言软语,又送我东西?商量好了,商量的还真快。看来,林即情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着急的道:“二哥,府里要出什么事?夏天留下来帮忙好么?夏天不想离开二哥……” 不行了,要吐了。 林即情摇头,这句话倒是说的斩钉截铁:“别担心,等事完了,二哥一定接你回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不可动摇。我的心突然温柔了一下,他确实要送我走,但他也是真心的保证接我回来。虽然他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接我回来是一个责任,也是一个承诺。 很不错的男人。 既是如此,被你们小小利用一下也无所谓。 我眼巴巴的盯着他,紧攥着玉佩道:“那二哥一定要快点来接我,还有,爹娘二哥大哥在府里要小心啊!” 他颔首,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和他又聊了一会,这时他便慢慢的不经心了,我不禁暗自奇怪,这人能混到现在,倒也是个奇迹,难道闯江湖不用人脉?除非他武功或本事极高,只有别人求他的份,没他迁就别人的事。 这时日已近暮,小茶来唤我去用晚膳。看她那一双直盯着林即情的眼,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自顾自的告了辞,把小茶撇在逸竹院里,不仅有了点坏心眼。你说,林即情会让她侍寝么?若是这事成了,那人几年回一次家,岂不守了活寡。 最近真是太无聊了,这种事都要想上一通,我摇头苦笑,回房享用我的晚餐去。早就饿了,一直陪他耗…… 第5章 多有疑惑 花了一天将那几本书背了一部分,把它们抱起,找温文雅去。踏进房门来,他正在看书,阳光铺洒在柔顺的长发上,淡淡一层金色。 他的头发实在漂亮。我在心里感慨,一边上前躬身道:“学生来了。”他不语,将书搁了,长袖负去身后,温温道:“书读的怎样了?”我递上书,低着头道:“学生背了一些…背不下那些。” 他接过书,略略翻了下。他的手指苍白,指间有薄茧。“也罢,把记得的背来。” 我开始背,结结巴巴,还不时漏掉一些,背完了,眼巴巴瞅着他。他颔首,表情也没有任何不悦,道:“就如此罢。” 这样就没了?我怔怔的盯着他。他在厅中度了几步,淡淡道:“感觉如何。”我又一怔,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道:“很好看。”说完便觉不对,奈何已出口。等了半天他没反应,我悄悄抬眼看去,他抿着唇角,眉梢眼角竟然是笑意。虽然清淡,出现在他温秀的面容上十分好看。 很是温柔…与包容。 奇了,我原来跟了林夏天半个月,从没见他脸上变过表情……也没见他这么宽容过,原来可是戒尺不离手的。 我脑中转了无数念头,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原因。 他没多久就回复了淡然,持卷道:“既是心喜,必然阅的多了。那你且说,史祈擒刘根,哪里可信,哪里须弃?” 刘根,字君安。京兆长安人也。汉成帝时,入嵩山学道。遇异人授以秘诀,遂得仙。能召鬼。颍川太守史祈以为妖,遣人召根,欲戮之。至府,语曰:“君能使人见鬼,可使形见。不者,加戮。”根曰:“甚易。”借府君前笔砚书符,因以叩几;须臾,忽见五六鬼,缚二囚于祈前。祈熟视,乃父母也。向根叩头曰:“小儿无状,分当万死。”叱祈曰:“汝子孙不能光荣先祖,何得罪神仙,乃累亲如此。”祈哀惊悲泣,顿首请罪。根默然忽去,不知所之。 我期期艾艾,其实很想说,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更想说,这故事一定是道士写的,这道士一定是刘根那派的。 他见我不语,轻咳一声,算是催促。我无奈,只有道:“神鬼等等…是不可信的,但人生于父母,便要时时注意自身品行,以免污生养之人,万死难辞。” 这答案够标准了吧,又不信鬼神,又注重孝道。 他看着我,阳光映的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淡淡的道:“其实没有什么可信须弃……”后面那句话声音极小,我便听不清了。他也不说了,回转身形,将那些书放到架上去。 我敛目,向书桌上瞟去,那些书有些较新,有几本卷角极严重的,看的出被整理过,还是留有痕迹,而且侧边与底边肮脏。 他回身来,又递了几本书给我,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顿了顿,磨蹭着道:“学生尚有一事不明……”他微微颔首,我小声道:“那琴谱…学生愚钝,不知如何看才是,也不知如何转为弹奏……” 他微一沉吟,淡淡道:“你若想学,就每日多留一会。”我连忙点头,道:“学生多谢教诲!”然后转头看看房里,问道:“夫子,敢问琴在哪里?” 他又淡淡的笑了。 我端坐在他的琴前面,两手不知往哪里摆。那琴不是极古,上好的桐木,调紧的丝弦,不算很贵重,却是极好的。 他在旁边温温的指点,最基本的姿势。我有点紧张,他从后面环过来,两手轻搭在琴上,示范,他的手指修长。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一种温暖又干净的男人气息。 心里觉得很舒服,不禁放松开来,轻拨琴弦,听见叮叮两声。他直起身来,道:“今日就到这里罢,明日我再认真讲琴谱与你。” 我带着书告退,心喜的很,教琴的人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正走回自己房间,突想到原来林夏天极其听话,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请个安的。现在我刚上完课,正好去给他们“检验”一下。 林寒路的院落最近,我直接走去。几个丫鬟在门外洒扫,见我来了纷纷请安。原来可没这么恭敬,我在心里暗笑,难道这就是最后的晚餐? 缓步进了院子,走到门前轻敲,没人应。我有些疑惑,推门而入,屋内无人,桌椅皆是上好的木材,陈设也多古玩,倒是会享受。莫非人在里面?我嘀咕,又推开了里屋。 里屋居然也无人,我心如电转,反手关上了门。他要是出去了丫鬟怎会不知?丫鬟若知又怎会不告诉我? 他偷偷出去了。 堂堂林府大少爷竟然要偷偷出门?我翘起嘴角,扫到桌上笔墨纸砚没有异常,书桌左侧的布兜里有些灰烬,还有些碎纸,我拣起以极快的速度拼好,上面的字破碎模糊,但我勉强看到了几个字,二皇子! 我把碎纸扬在原位,又把灰烬拂乱,马上推门走出。张大眼睛对一个路过的丫鬟道:“大哥去了哪儿,你知道吗?” 丫鬟自是摇头,我很懊丧的样子,缓步出了院子。那纸不管是信还是资料,都表现他们现在一定与皇室扯上了关系。我在心里大皱眉头,妈的,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皇室!我可不想刚刚还魂,就丢了命! 再联想到他们要我搬出,我非查查不可了。事情没上身时尽量避开是我的原则,事情只要上身一口气干到底更是我的铁则。看来,这件超大型麻烦事已经完美的把我卷进去了。 欲哭无泪…… 心里想着,脚下仍然迈步,向爹娘院落去了,要请安就请到底。 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突然屋里传来低锐的男声:“那太过分了!”我一怔,那不是二哥的声音吗,他昨天才和爹娘见了面,今天又来干什么? 第6章 出府之前 屋内突然安静了,我立在门外,隐隐的变了脸色。凭二哥的功夫,自然知道有人在门外。 马上转换脸色,一脸灿烂,砰的推开门,叫道:“爹,娘,夫子今天夸奖我了……”一眼见到林沉和林即情,说到后面,声音渐低,最后完全低下头去,嗫嚅道:“爹,二哥,夏天失礼了。” 我绞扭着自己的衣衫前摆,又把它扯平,心想怎么还不接我的茬啊。 “夏天,爹与你说过,行事须得稳重,为人必要灵活,你该稳重时如此不知轻重,该灵活时又木讷的紧,你让爹怎么说你?”座上的林沉一脸怒色,显然是恨铁不成钢。林即情坐在一旁,只是盯着我看——武林中人的感觉倒是极敏锐。 真是抱歉了,我一直都很稳重,可惜你不知道。 我唯唯诺诺了几声,便退了出来。 这到底是件什么大事呢?我缓缓的走,经过府内湖边,那假山倒是做的巧夺天工,湖挺大,山也不小,怪石嶙峋的许多山洞,有些足以躺下一个人来。 微风吹的柳叶轻飘,这几日天气都很好,阳光温温的照着,不热不冷,怡人之极,我随手拣块大石坐了下来。 靠舒坦了,从怀中拿本书来看。温文雅给我拿的都是闲书,什么占卜啊,医药啊……我看着看着,在和睦的阳光与微风下…… 睡着了…… 睡意浓浓,眼前好像有点阴影,不管它。过了一会儿,阴影没有了,继续安睡。 好舒服…… 天气真好,这样的天气,就应该用来睡觉。 恍恍惚惚梦见从前,在幽灵的时候我实在空虚,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我见着眼前的同学高声大笑的样子,似乎就是刚刚高考完毕。 在学校宿舍里的下午也是这样,一点点阳光一点点风,竹席沁凉,四周安静,窗外很远的地方传来篮球的声响。 高大青春的男孩子用力的抱我,而嚣张的女孩在一边竖起了柳眉,父亲为我到处奔走,刚强的母亲拍案而起。他们的神情憔悴,眼神锐利。满是青筋的大手狠狠拎起对方的衣领,秀气的女子撂下狠话。 心心念念的场景,淬不及防的全扑到眼里,一点时间都不给。 那里的人,都爱我,爱我的人,都在那里,满身的风华。 我脸上有些冰冷,朦胧一摸,才知道是泪。 我居然哭了么。 翻身坐起,正想将脸上拭干净,旁边递来一条素帕。我一惊,抬头一看,却是温文雅,长发柔柔的垂下,阳光中散着淡金。 歉意的笑笑,低头小声道:“夫子一直在看么?”温文雅温温的道:“我才要路过,见你睡在石上,恐着了风寒,正要唤你。” 我跳下石头,微微笑着道:“学生多谢夫子,这里太阳大,石头又阴冷,夫子还是快回去吧,省得着了寒。学生在外滞留许久,也该回房读书了。” 说完我便回身,沿着小路去了,他也未说什么,我只是感到那目光温和,一路追随。 昨天睡的太多,今日我起了个大早,就到书房去了。 有什么书呢?嗯……我把书房翻了个遍,温文雅不会来这么早。翻着翻着,我发现这府里藏书还真的挺齐,什么书都有。从论语孟子到兵书医法,甚至我还看到两本…咳,不健康书籍。这林家几个大的都不见来,这地儿等于给我用了。 论语孟子等大多整齐的放在书桌上,我略翻一翻,不想看。又在架子上翻那些兵书计谋,书挺好的,就是侧边底边脏污些。 选了几本消遣的,溜到假山去,我发现那实在是休闲之胜地,可惜那么久都没人发掘。府中实在太无聊,本想偷偷出府,却想到林夏天的老实听话,转眼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过假山一角,从柳树飘飞的枝条中,我看见的是二哥。 青锋呛的入鞘,疾风般的锐利。他回过头来,凤目流光,衣袂飞扬,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的痕迹。 他见着我微怔,我心情很好,向他一笑,道:“二哥起的真早,剑已经练完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突然道:“我今日无事,你要一起出去么?” 我怔了好久,才把眼睛笑的弯弯的。 四方街上是极繁华的,街边上的摊子,酒店看的我目不暇接。虽然原来都看过,但身临其境的感觉就是不同。这可是我“第一”次出府呢! 林即情跟在我后面,一路替买东西的我付钱。原来看到好多希奇的东西,苦于触摸不到,如今看见了,岂有不买之理。 “二哥,我要这个!”我美滋滋的啃着葱油千层饼,手又指向了雪花核桃糕。他倒听话的很,我说要什么他就买什么,一点不曾犹豫。 虽然现在很爽,但是,真的越来越像最后的晚餐了…… 我汗…… 突然前面一阵骚动,人群纷纷挤了过来,我差点往后跌倒。一只手臂及时箍着我的腰,冲力转了个方向,啪的撞在雪缎的怀里。我鼻子还痛的紧,就听见一个少年冷笑道:“七日夕,你逃了这么久,我们总算把你给抓住了。” “你们确定,我是逃?”一个少女,灵动的声音。 我捂着鼻子,抬头望去。一圈青衣人,为头的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将一个蓝衣短打的少女围在街中间。 第7章 初出林府 束着一把乌发,眉毛有些扬,眼睛有些明亮。 好像小音。 这是我看清那少女时的第一个想法,她好像原来的一个朋友。 “七日夕,你都跑到这里了还要嘴硬!”那少年眉目略显青涩,愤愤的叫道,看的出是那种年少心高之人。他身旁的年轻人就温火一些,只是道:“七姑娘,何必与那等人混在一起,没来由的坏了自己名头。” “我喜欢他又干你们什么事了,管的很多呢!”七日夕一手捺在腰间,扬着眉笑道,“我又没杀你们人,又没吸你们血,你们追了这么久,烦也不烦?” 那少年更气了,多亏那年轻人拦着,他向七日夕缓缓的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下师兄弟为协助武林安宁也不得不如此。只要姑娘答应与那血魔从此绝交,青门派从此将姑娘奉为上宾。” 七日夕笑道:“你们觉得他不好得罪,就要我去得罪么?想对付他就冲着上呗,来为难我这局外人,也是侠客所为?” 年轻人轻咳一声,道:“若七姑娘顾忌那血魔,我们倒是白费口舌了。”七日夕轻拂衣袖,笑道:“我是顾忌他,你们难道不顾忌?”年轻人还未接口,那少年却跳起来,叫道:“亏我师父还说你不可轻视,你却如此胆小!也就和我一样大嘛,就是小丫头!” 他们的主题好像变了质,从七日夕离不离开变成她胆不胆小了,那年轻人顺着她一句话引过来,倒也有些脑子。我看着眼前的景况,却有些好笑。 “你知道我的顾忌和你们的顾忌有什么不同吗?”七日夕仍然弯着一双眼睛,“我对上他,两败俱伤,你们对上,死无全尸!” 二哥抱着我的手臂突然紧了下,他也是武林中人,莫非认识前面这些人?那一群青衣人仍不肯退走,七日夕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我这数日已够客气了,既然你们觉得他是大魔头,那我会是什么好人不成?” 腰间的手臂突然又一紧,有着硬茧的大掌覆在我的眼上,呛的一声,却是剑出鞘的声音。 我正看的兴起……不过二哥懂行,所以乖乖的闭眼,然后,听…… 蓝衣少女冷笑,然后,尖利的风放肆的呼啸起来,啪啪啪数声轻响夹在风里,我的衣袂给刮的绞扭起来。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似乎离开了地面,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生生刺进我耳膜里。我眉头一紧,然后,风在一瞬间停止。 “长空飞雪什么时候也有闲心凑热闹!”我张眼望去,七日夕立在对面的房顶上,皱着一双眉毛。她手里一条乌黑的长鞭垂下去,盘绕在脚边。那些青衣人七横八竖的倒了一街,只剩那年轻人和少年还勉强站着了。 “等你使完七月七日七,我们早被波及。”二哥淡淡道。七日夕眨了眨眼,明快一笑:“也是,计较这个没意思。你怀里的,是令弟么?” 我低着头,表现自己的怯意。看情形,二哥还真是个厉害人物。那个长空飞雪,大概就是他的外号吧。 “诶…我可怕成这样么?”七日夕一振身已落在二哥身前,直溜着我看。二哥的表情我是不得而知,我只感觉到他非常乐意后退。 “算了算了,我还从没有这么招人厌呢。”七日夕弯起眼睛笑道,“能见到你们很不错哦,以后有机会,再见吧!”我抬起眼,就见她蓝色的背影消失在屋檐拐角了。 然后…我也消失了…… 二哥是极讨厌麻烦的,留在这个犯罪现场,等于自找麻烦。 不过那个七日夕,倒真的很逗人喜欢呢。虽然有些像,但和小音毕竟不同的。 脑中突然一响,完了,我刚才买的全部物品零食……你觉得二哥挥剑敌上七日夕时,还会管零食吗…… 脑中突然又一响,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我把温文雅的课,给忘了…… 院中悠悠的琴声,一直重复一个很短的曲子。 天色已暮,我向书房走去,琴声不断的重复,温文雅还在书房。 只好乖乖的道歉了…… 走进房间,琴声缓缓的淡了下来。温文雅负袖立了起来,温温的道:“坐这罢。” 他的气度还真好。我仍然道了歉,在琴前坐下,琴凳上还有着余温。他卷着那琴谱,温温的解释,指法音调。不时让我在琴上比画几下,弹一两个音。 天已经全黑了,他执着烛台,在屋内点起火光。火头一悠一悠的,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愈加的儒雅颀长。 我坐着弹那练指法的连续音符,心里想的是他先前弹的那短曲。安静又不平,像是大海之下,隐藏的冰山。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节 要是我今天没出去,大概就能把它学会了吧,虽然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算了,明天再向他学罢。 但是这却成了我最后一次向他学琴。因为,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送出府去了。 我坐在马车里,想起刚才告别爹娘兄弟时他们表情的耐人寻味。这几日除了二哥带我出去那次,我几乎是被软禁的,他们有意不让我出去,我也不敢出去。府中人嘛,个个守口如瓶。 不过可惜了,我在府中时做了些事,在二哥带我出去时,我也动了点手脚。 一丝微笑划上我的唇。接下来只要我到了地头,再无事能瞒我。 第8章 二皇子府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便停了下来,掀帘抬眼一看,竟直接进到院内了。花草树木均不是很夺目,楼房梁栋也不是很华丽,假山石壁,小桥流水。 我叹了口气,有句话说三年就能出一个暴发户,三代才能出一个贵族,这院子的主人,恐怕还不止三代。 车上伺候的与车下迎接的都是生面孔,一个熟人都没给我带来。我抬头,一个青花缎衣着的中年人做出迎接我的姿势,看起来很恭敬,身板却挺的很硬。我安静的下了马车,一双眼睛带怯的向四周瞟了瞟,就乖乖的跟在他后面。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管家,我嘀咕着。他没带我去见这地方的主事者,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闻兰居,我未来的住处,招待客人的地方。 几个丫鬟正在收拾房间,可以说是当着我的面。不知道若是他们主子,他们还敢不敢让人在这干等?我心里一边腹诽,一边揣测,看来他们主人最近是不打算见我了,我是不是应该扮演完美林夏天,跑过去愚蠢的问问题呢? 还是不了,我总觉得和这里主人接触没好事。 转过身,扬起脸对一个收拾的丫鬟道:“这位姐姐,你们的主子是不是那个又胖又丑的刘老板啊?” 看着丫鬟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我保持绝对的天真。不行了,一离开林府恶趣味又犯了。 “回禀公子,这里的主子是当今陵国二皇子,凤自若凤殿下。” 我看着下拜丫鬟眼角的神情,明白鄙视我的人又多一个。“那凤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与我家有交情么?听起来很尊崇呢!”我摆出好奇的神情。 “回禀公子,主子与林大公子曾一面相交,奴婢不敢妄评主子好坏。”丫鬟盈盈的答道。我懊丧道:“既是如此,谢谢姐姐了。”那丫鬟仍然保持着盈盈恭敬:“请公子不要如此称呼奴婢,奴婢当不起。桌上有铃铛,公子要呼人时摇铃即可。”她说完这一句,便与其他三个丫鬟齐刷刷退了出去。 我不必你回答了,看这个府邸,看你的表现就知,那人是个人物。 我记得如今陵国的太子是大皇子,而且才能平庸,二皇子有能,可不是什么好事。 街不是白上的,房内的书也不是白看的。如今世界,三国鼎立。我身处的这个国家就是陵国,还有萧国与明国。陵国的皇上已经有驾崩的趋势了,那些皇子都扒在皇位边上冒绿光呢。太子一定很郁闷。 而且,我在兵书计谋里看到了一个值得研究的词,暗潜。这个保护陵国皇帝与太子的组织。拥有强大的力量,犹如君王的右翼,却一直深藏,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首领的身份。 我家与皇室有关,又送我到凤自若的府邸。那么我家,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大户人家,但是我作幽灵时仔细的考证过,林家在表面上,真的与皇室无关。 否则我也不会投这个该死的鬼胎…… 我的大哥极少与我见面,我原来以为他事忙,如今看来,果然事忙,而且常常不在。 林家和暗潜…嘿嘿…越推测越郁闷……如果林家是暗潜,他们把小儿子送到二皇子府只有一个理由,他们结盟准备篡位,而我,是人质…… 靠。 我本以为远离了皇权,没想到刚好投到它中间。 我翻了个白眼,他说接我回去,没错,完事了确实是可以接我回去,前提是我还有命。在几股势力翻滚下夹在中间没权又没势的我别说基本安全了,一有事就可能给当作傻瓜被耍,当作挡箭牌,当作破坏结盟的关键给人暗杀……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转过身,满脸天真的拿起桌上的铃铛,很轻很轻的摇。 起先那个丫鬟立时出现在门口,盈身道:“请公子吩咐。”我张大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垂首道:“奴婢名叫盈兰。”我天真的笑道:“盈兰,我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你带我上街逛逛如何?”盈兰只是下拜道:“奴婢们受命照看公子,公子在府内方是最安全的,还请公子莫要出府。” 这是软禁…… 我做出奇怪的表情:“难道我上街会有什么危险吗?”盈兰平稳道:“公子的家人既然把公子送到这来,就是想让公子平安,相信公子在家时也被叮嘱了。” 看她的神情,应该不知道我到这的真正原因。也是,这么隐秘的事怎么能让下人知道。只是不知凤自若会不会告诉我,算了,他告不告诉都没两样,随机应变好了。如果他们都想瞒我,我就装傻,如果给揭穿了,我就悲痛两天吧。 关键是,我得把自个命保住啊。现在,我没有任何势力,因为我不喜欢,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趟这混水。 问了盈兰书房所在,我将丫鬟都驱出门,在大床上打滚。不愧是二皇子的府邸,客房的床都好舒服,又大又软。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认命的轻叹,慢慢睡着了。 次日,我一早起来用了饭,谢绝丫鬟的跟随,在府里散起步来。缓缓走上小桥,我仔细抚摸石雕莲花细纹,感叹雕刻的精美,更加感叹凤自若的会享受。 转过树丛,我顺手撷了两朵凤槿花置进袖子里,沿着小路走了下去。府邸很大,值得观赏的地方也很多。 回廊旁的红纹雕花木门,书房到了,我推门进去,里面十分大,书也很多,分门别类的放的很整齐,似是很少有人在看。我大概的翻了翻书房,孔孟之道居然挺多,其他什么占卜医药的也有,独独兵法计策之类很少,寥寥几本最基础的。 挺懂得谦虚的,挺会掩饰的嘛…… 我拣了几本医药的,正欲转身回房,突然看见门边白底浅红云绣衣袂一闪,没了踪影,我微奇,连上前几步,门外却已经没人了。 第9章 医书毒术 没管那么多,回到房里,我摊下那些书,略一看,记了记,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是原先温文雅给我的“教科书”,夹在许多医药占卜的书里一起。当时我以为是府里的藏书,但一看之下,书中所写多是各式各样的麻药或毒药制法,配带解法。 温文雅不是普通人,我早已料到。他指间的薄茧表示曾练过武功,尤其是暗器一类的小东西。他看的书大都是兵法计谋,这点我从书的陈旧程度就能看出,他几年前就到了林府,书房除了林夏天就是他在用,那些历史记事,兵法计策不但比别书破旧,而且旁边隐隐有擦掉的字迹,大概是旁批。不论用什么手法,书的阅览情况是遮掩不了的。 但他到底是谁?又在想什么?无论我是不是林夏天,都没有必要给我这个。我想了许多可能,却没有合理的,也就算了,反正对我有好处,至少不用想别的办法防身了。 靠在床上,以最快的速度默记。在别人看来,我不过是悠闲的翻着一堆刚从书房拿来的医书罢了。 一上午过去,也背了一半下来。我用了饭,将那一堆医书散在床头,独那本书揣入怀里。突然想起袖中的凤槿花,便拿了出来。凤槿花粉加纸灰与檀香烧过的灰,可在令人在中药二十弹指后昏到,睡足一个时辰。这是那书上药的一种,原料得来简单制作又方便,便想摘来一试。 花粉给弄出来了,灰也捻好了,包好再混起来,成功。 因为不熟练,我只怕把自己给毒倒了…… 然后出去散步了,“顺便”摘摘他家的花草。 沿着回廊,开始正式逛这个府邸,暗暗记着来时的路,缓缓向前走去。一路上花树夹着道路,别是一番幽雅。 这个,嗯,这个,摘下了就敛袖子里,头一次庆幸古装的袖子大。走着走着,绕到一个假山林立的地方,石缝中的小路有些潮湿,试着往里面走去,倒有点寻幽探胜的味道。 一出石缝,我就亮了眼睛。眼前一片极大的榕芹树林,开着淡粉色的小花,如同云一样看不到边。只是我心喜不是因为它美,它们在我眼里就等于一片毒药啊啊啊,华丽丽可以防身的毒药…… 我心喜的上前,一手攀了一枝下来,突然见着前面几株树丛里立着一名丫鬟,看服饰等级应该不高。她正摘了一小枝花儿,两手捻着,唇角是喜滋滋的,带着少女的梦幻。她似乎发现我在看她,蓦的抬起头来。 我向她微微一笑,不同与平时表面的天真。大概是这少女是真正的纯真,不同于府内那些人的机械与世故,我有了点好感吧。她也回了一笑,脸却突然红了。 ……可别惹情债上身,不过说也奇怪,这张脸应该很普通才是,而且我很明显的比她小啊,难道她很少见到男人吗? 心里转着稀奇古怪的念头,嘴里道:“你为什么要摘花呢?”那丫鬟有着微微的窘色,仿佛什么不好的事给人发现了般,吞吞吐吐的道:“在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用榕芹花做香囊,会…会有好事情。” “好事情?”我不解的追问,看来这事令她颇为紧张呢,连我身份都忘问了,也忘计较了,要是总管知道一定少不了罚。她脸突然又红了,吱吱唔唔不说话。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点,不由得暗自一笑,看来是新进府的丫鬟。 “原来怎么不做呢?”我表现出好奇,这二皇子府的丫鬟多半是本地人,这个习俗应当也是这里的了。 她的眉间突然泛上点忧伤,有些犹豫的道:“原本女孩子及笄时就要做的,但是…但是府里榕妃最喜爱的就是榕芹花,二皇子极宠榕妃,就下令把方圆三十里的榕芹树都移入王府,因此附近这树只有王族才有了。” 看来这榕妃的家族一定是值得拉拢的。我笑笑,道:“那二皇子事后有没有下令安抚补偿这附近,又宣告自己的深情呢?” 丫鬟诶了一声,奇道:“原来公子也听说了啊?”我笑道:“是啊。”他想也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落下如此昏君口实呢?一个皇子拿地方几棵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却还安抚补偿,估计民间都在说他的好吧? 突然右侧传来一声:“大胆奴才,没传你们伺候就允着偷空聊天了?叶儿你这死丫鬟,不知避嫌么?到时被抓着干什么破事,撵出府是轻的!” 与我对话的叶儿吓的扑通跪下,那声音突然又响起来:“你竟然摘了榕妃娘娘的榕芹!难道不知道这花只有榕妃娘娘才能摘么?好大胆的奴婢!” 我向发声处望去,一位粉红长衣层层叠叠的秀丽女子盈盈立着,脸上却都是冷漠和隐隐的高傲。两个丫鬟立在她身前两侧,四个丫鬟和两个侍卫跟在身后。发话的正是她身前左侧的大丫鬟。 叶儿跪在地上簌簌抖着,那大丫鬟却瞧向我:“你是哪个房里的小厮,怎么连点规矩都不懂,还不下跪!” 我发誓,当时脑子真的有点短路。 我还魂这么久,虽说普通又低调,还从没被…当…成…小…厮…… 见我还立着,不但身体没反应,连表情都没反应,那榕妃微微一皱眉,身后的两位侍卫就上了来,扣住我的肩膀就往下按。 妈的,见了皇帝我都不跪。我抓住右侧侍卫手腕,睁大眼睛道:“我不是小厮,我是林夏天,二皇子的客人。” 那侍卫大概没想到会有敢抓他手腕的人,一时才给我得手,但是我感觉的到力量悬殊,他随时都可以甩开我。榕妃往那大丫鬟看了一眼,那丫鬟怔着,点了点头,道:“府中确实有林府三公子。”榕妃冷笑一声,看着我道:“林公子倒是见面不如闻名。” 我想说我很无奈,岂知她冷笑,一眼瞪回了旁边欲言的丫鬟:“林府三公子,又岂会是你这种气度,不说衣着简陋,在府里竟然没个丫鬟带着?好个奴才,连我也敢瞒,给我打!” 两边的手又扣上我的肩膀,我皱眉,她这是非打我不可了,不管我是不是林夏天,她此刻找个借口打过,大不了到时再道歉就是。这女人不但跋扈,倒也有些头脑。 第10章 歌声初露 我被压在地上,被打之前开始挣扎,呜呜道:“哥哥来救我…叫凤殿下来救我,哥哥快来……”榕妃脸色开始发青,我话里隐含的意思很明白,我哥与二皇子关系非浅,她要是打了我,就等着二皇子的好看了。如果她不那么蠢的话就懂得收手。 她半晌没声音,想必是知道其中厉害又咽不下这口气。这时突然一个柔和的声音越了出来。 “榕妃还请息怒,这位确实是林三公子,安宁与他有一面之缘,还请榕妃知晓。” 与我有一面之缘?我见过你我怎么不知道?而且这声音我根本没听过。我想抬起头来,却给那两名侍卫压的死紧,右边那位尤其有力。 “什么时候安公子竟见过林公子?进府就如此亲热,可得小心小心殿下。”榕妃的话里有着嫉恨,一丝怨毒。那声音仍然柔和:“榕妃说笑了,府中来了贵客,安宁不过远远瞧上一瞧罢了,总不至于日后将贵客作小厮。” 我几可以听见榕妃咬牙的声音:“罢了,放开!”两边劲力一收,我抬眼,原本左边的柔和声音却不见了,只见树丛后,白底浅红云绣衣袂一闪! 回眼看着榕妃,她冷冷的道:“是榕妃不好,让林公子受惊了,那支榕芹花权当赔罪罢,公子既是贵客,想摘多少就自取,不必知会榕妃了。” 她一挥袖子看向叶儿,冷冷道:“掌嘴,打晕为止。”身后两个丫鬟齐声说是,移至叶儿身前,就是脆响的两耳光。叶儿的脸登时肿了起来,泪盈于睫。 我看着眼前景象,知道榕妃是在示威顺便出气。真是很令人厌恶的女人,钩起了我很久很久以前不好的回忆呢。 叶儿的脸要是真的打晕为止,不知要多久才会好,看她们下手,恐顺带毁容。这丫头也是个白痴,竟然不知借机装晕。 从袖中捻破纸包,我向前走到叶儿身后,哀求道:“她摘了花是不对,榕王妃就看在她新进府的份上饶一次罢?”一边说,一边暗暗洒了点药下去。榕妃冷冷道:“我府中管教下人,林公子也要管不成?无规矩不得以服众,林公子还是退开吧,小心伤到了。” 竟敢当面威胁要伤我。我垂着头退开,心里暗暗数着数目。 二十。 叶儿突然倒了下去,一个丫鬟抓着头发扯起来,一探鼻息,站起来欠身道:“启禀娘娘,她昏过去了。” 榕妃皱眉道:“这么快,不是做了什么手脚罢?”那两个丫鬟齐齐下跪,连声道:“奴婢不敢,她确实晕过去了!”榕妃冷笑一声,瞥了我一眼:“倒是便宜她了,回房罢。” 见她们离去,我也不欲多留,走回房里,顺便把叶儿的事嘱了盈兰。把袖中的花草都倒出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休息了一会,想了想那药的效力,最后就想到那个说话柔和的人。 安宁…那天在书房外的应该就是他吧。安宁公子…不会是二皇子的男宠吧。 至今为止我的性向都是很正常的,当初知道大哥有男宠还怔了好久,如今倒也习惯了。 他为什么替我说话?我本能的开始推测,然后苦笑,这个习惯还真不知是好是坏,但至少可以保命。 丫鬟端着食盒进来,我才发现天暮了。等我吃了饭又制了些药,天已完全黑了。 天上的月弯弯的,我看着,神情有些恍惚。 披了件衣衫,我开门出去。月华满地,树影漫天,很是安静。我慢慢在树阴中走着,感到从所未有的清净与放松,只想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蹲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真是…安静啊…… 走到几大株的凤槿花树下,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影子。突然见着身后不远的地方,有淡淡黑影闪过。我叹了口气,这皇子府的侍卫倒当真负责,虽然知道会有人监视,会有人跟踪,但是你好歹别让我看到,影响心情啊。 没意思,你想安静时有人眨都不眨的直盯着你看,你爽的了吗? 我正想打道回府,突然发现,迷路了…… 但又不想求助于身后那人,我还正在装傻瓜呢。何况人家跟的那么有把握,你走过去说,请问老兄,回房的路怎么走。也太打击别人了。 正在琢磨,突然我听见了箫声,悠长悠长,有些悲凉,与说不出的倔强。一缕缠绕过来,将这许多的花香都勾引走了。 我随着那箫声走去,不由渐入梦魇。好久没听了,也好久没唱了,随心所欲的唱。我只觉得午夜梦回,低低的开口。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了雪霜就会想起信仰 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 月光落下睫毛,我的声音愈加拔高——要它纤细如丝也行,纤细如丝才配的上那箫声,那箫声渐渐低下去,却并没有停止,几不可闻的缓缓徘徊,在等我。 脸色放在一旁 内心反而宽广 人世间开始绝望 上帝才开始歌,唱 声音长长的拔高,空明的调子,箫声低低徘徊,突一绕,又沉了下去。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我抬起右手,接住一片凤槿花儿,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为谁而恐慌,为谁忙 因为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 因为暂时看不到天亮才看见自己最诚恳的梦想 欲望变得荒唐 价值显得虚妄 人世间开始疯狂 箫声开始逐渐跟上,加入,缠绕着我的歌声向上盘绕,悠长又倔强。 终于有一天我们 回到,游乐场 终于有一天我们 再看到阳光—— 第11章 云绣安宁 一曲结束时,箫声婉转的逝去了。我细看四周,竟将我引到了府中大路上,如此一来便不愁了。我遥望向箫声的方向,大概是在闻兰居左靠后远远的地方。再四周一看,府中没有人现身,仍然是一片安宁。 不过我知道暗地里不知多了多少…… 让你们跟,看你们跟的出什么东西。我恶劣心发作,拨腿就往凤自若的房间那边走去。那是重地,要偷东西就去这。好容易走到临近房间,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跳道:“哎呀,又走错路啦!”然后转身,回房。 我敢担保那句话出口时有一半的人晕倒。 心情变好,喜孜孜上床,一会就睡着了。自己郁闷时有人陪着郁闷,心理平衡多了。 次日我一早起来用了饭,收拾了药,摇铃招来盈兰,笑眯眯的问道:“你知道安宁吗?”盈兰微怔,躬身道:“安宁公子蒙二皇子恩宠,暂存为府内四公子。林公子见到安宁公子了么?”我很高兴的道:“安宁公子昨天帮了我,但是我还没见到他就走了,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我还没致谢呢。” 当然要与丫鬟知会一声啦,这可是要避嫌的,像那个榕妃,估计恶毒的攻击过安宁千百次了。 盈兰垂首应允,便指了个小丫鬟带我去了。我一路从回廊跟过来,暗道果然是闻兰居左靠后,离着客房很远。看来昨晚吹箫的就是安宁了,那箫声,真真的好,而且在我歌到最后时,他居然就能伴奏了。 小小的院子,刷了粉白的墙,大朵大朵的凤槿花现出来。凤红的,玫红的,深红的浅红的,都是凤槿花。丫鬟到了门前便止步,我拨开花枝,缓步而进。院中落满了花朵花瓣,有些给扫到一旁,有些静在原地,给风吹的微微动。 石桌上摆了一套茶具,但茶杯,只有两个,石凳上铺着薄薄一层毛毡。吱呀一声侧门给推开,柔和笑声翩然而至:“今知贵客将至,安宁将款茶待客——” 十分秀气的下颔,满眼的柔和,云绣衣袂翩翩跹跹卷了一身。我倒是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如此妥帖人心。不由得十分佩服起凤自若的眼光与手段,弯起眼睛道:“安宁?”安宁微一怔,颔首笑道:“安宁,不得安宁。”我大笑,大拇指指指自己,道:“思归。” 林夏天这个名字,你绝对是知道,但是,我告诉你我真正的名字,绝不放弃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思归,蓝思归。这人从昨晚的歌里已全面窥看我真实性格,装也装不下去。况且情况有变,或许我该适时显露出林夏天躯壳里的蓝思归。 安宁粲然一笑,道:“思归,胡不归?”我笑道:“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轻拂衣袖,坐于石凳上,毛毡居然是固定的,不由对他的心细再佩服一分。看着他道:“你把丫鬟都赶开了吧?”他含笑点头。我又道:“跟着的侍卫呢?”他微笑道:“墙外待命。” 我点头,下一秒把左腿架到了右腿上,儒雅气质一扫而空。安宁噗哧一声,起手沏茶,道:“前几日在书房里见到你,我不欲多事,便走了。早知道是这等妙人儿,早该接来才是。”我笑道:“还不是慕箫声找来了?若说妙,你倒是谦虚。”安宁只是含笑,眉目如春水,将茶细细斟来,一杯将溢未溢。我握在手中,温度恰好的热,抬眼看他:“我原来没品过茶哦。”他笑着摇头,我啜了一口,怔怔然,道:“四月雪?” “原来那首歌叫四月雪。”安宁笑吟吟的,“我深夜清晨摆弄乐声都是习惯,昨夜听到歌声,差点以为神迹降临呢。”我扬起眉道:“这茶你是根据那首歌沏的?”安宁笑道:“你既有感觉,也不枉我一夜未睡,制茶待君来。” 见我放了杯,他也未曾收拾,只是指了指茶壶,笑道:“口渴了,自己倒。”回身向里屋去了。这安宁,倒是个水晶玻璃心的人!品茶对我来说一窍不通,方才只是感到相同的韵味而已。古时人如妙玉说,一杯是品,二杯是解渴,三杯便是饮牛饮驴。我自忖不是那雅人,茶对我来说的唯一用处就是解渴。安宁显然是度到这一点,将事情都简单化,一品既止,然后说“口渴了,自己倒”!处处合在我意上,要我这等细心温柔,却是不可能。 一会儿,他从里屋拿了纸笔来,层层铺开,笑道:“思归可否将昨夜歌词录下?”我一怔,怕录下来他看不懂,我写的他就更看不懂了……见我顿了一下,他放好笔墨,柔声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思归既是客,自然是我这个主人动手,思归还记得词么?” 我再次心叹,笑道:“当然记得。” “可否,再为安宁一歌?” 四月的雪,四月的凤槿花,安宁和着歌声,低低的迈步。不是娱人不是自娱,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云绣的衣衫层层叠叠的卷来,满目冷然。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了雪霜就会想起信仰 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 安宁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一朵凤槿花落在肩膀上。 上帝才开始歌,唱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一阵风吹来,云绣的人几欲仙去,满院的花纷纷扬扬的飞。 因为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 因为暂时看不到天亮才看见自己最诚恳的梦想 水袖云雾,长发细柔,安宁的脸满目凄凉。 终于有一天我们 回到,游乐场 终于有一天我们 再看到阳光—— 然后我看到院子里的人,泪落当场。 “思归见笑了。”安宁不一会就敛了泪,如同先前无事般人,浅浅笑着过来。 我知道这也是在皇子府活着的必备本领,只是可惜这么一个安宁,平素唱的都是歌舞升平,服侍着人都是晏晏笑语,心里想的从没人知道过,从没人听他说话! “咱们作个朋友吧?”我笑吟吟的看着他,安宁抿着嘴,终于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而!” 第12章 初为同盟 连续七八天,我除了制药就是往安宁那里跑,府中太无聊,我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呢。安宁也是,兴奋的不得了,人前的矜持淡然几乎剥了一半。我后来才算领教了他的厉害,琴瑟箫笛琵琶筝奏乐,盘鼓长袖白纻胡旋舞,而且有自创的,有改编的,简直一民族乐舞家。我也试了试现在的嗓子,还不错,没到变声期,配合我的技巧,也可以将音吊的高高的,只是低音有些困难。 “安宁。”我抚着手里的琵琶,有点突发奇想的道,“我画个图给你,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做出来。”安宁取来纸笔,好奇的道:“你画什么?”我笑道:“画完你才知道,保证从没见过。” 我画的是吉他…… 安宁捧着那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啧啧称奇道:“这倒是新奇东西,似琵琶而非琵琶,你从何而得来?” 我想说到处都是,我还弹了八年…… “只要把图纸画好了,找个好工匠,倒也不是不可能。”安宁缓缓的度步,突然回身道,“思归,你想要达到什么效果?”我笑着,弹弹手里的琵琶道:“我想要足够有力,足够嚣张的声音。” 我只说了特点,其它的如音色圆润共鸣手感等,安宁自理会的到。他噙笑道:“难怪你要用铁弦,只是要好的柔韧度恐怕有些困难。”我笑道:“铁也有很多种。” 安宁又度了几步,唇边浮出一丝笑意道:“思归,给我一段时间,我也给你看个稀奇东西。” 我见着他眼里灼灼闪光,显然是想到了极好的东西。不由笑道:“好,我等你,咱们现在出去走走罢?”安宁会意,知道两人在院里呆久了有人非议,颔首道:“走走也好,成天在院里闷坏了。”起身去收拾东西。我看着他的身影道:“以后不必把丫鬟遣出去了。”他回过头和我对了一眼,心里均通透着,颔首应了。 进府以来我也露了这么多破绽了,主事者绝不可能还傻傻的给我骗。作为质子,是这个结盟中的关键,他怎么可能不注意我。要我真想装傻,一开始就呆在房里,也不会跑安宁这来了。不过,一旦有事,我很可能牵连到他。 我看向安宁,安宁显然知道我的想法,微笑摇头道:“不必如此担心,我也是质子,事成之前,他不会对我下手的。” 我眼睛瞪的差点没跳出来。安宁只是垂头一笑,不肯多说了。 事情虽没挑明,但我是质子这事,估计安宁是心里有数了。 两人出了院子,十分默契的向竹林那边走去。一边穿过回廊,我转头道:“你来这多久了?”安宁眉间黯然:“两年多了。”我看着他道:“以后还能回去么?”他淡淡的道:“像你这样的还行,像我,估计是出不了皇子府了。” 安宁说的在理,若是我,事成之后自然是要放回去正常生活的。要控制势力,大可以事后搞个联姻什么。但安宁的话,他已经是男宠,回去了也不可能再正常的生活,多半是留在皇子府里,继续作为质子。 踏上花径,我试探的问道:“呃…那个…你没喜欢上他吧?”安宁微怔,扑哧一笑:“虽然从小禁足到大,但我还没那么蠢——”他悠悠的道:“我在这呆一生,一生伺候他一个,他也该遂了心了。若是哪日这心都不能自主,我就寻条白绫吊上了梁去,也强似这世上生活。” 安宁倒是个烈性子,或许可以趁这个国家颠覆的时候,想个法子让他自由才是。 两人一路走一路谈,去竹林要经过膳房,走过回廊拐角,我无意往窗子里一瞥,猛的拉着安宁,眨眼躲到了墙侧边。我们视线一对,他微点头,齐向膳房门窥去。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急匆匆走了出来,几步就消失在那边拐角。这时一群厨房下人从石头小路赶忙的走来,一人手里还提着一只锦鸡,纷纷庆幸道:“还好咱们找的快,膳房就剩这一只,要是丢了,榕妃娘娘要的珍珠玉锦鸡汤可没着落了,到时真不知怎么办。” 一群人进了膳房,就听得鼓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急忙忙的向膳房走过来,正是那天在榕妃身前说话的大丫鬟。“我说这一道汤也忒久了吧,你们是到城外做汤去啦?”她站在膳房门口,皱着眉道,“要是榕妃娘娘怪罪起来,你们就等着板子吧!” 屋内人连连应是,不一会已经端出热腾腾的鲜汤,装在盒里赶着递到丫鬟手中。那大丫鬟哼了一声,用手护着食盒,转身走了。 我们又对望一眼,我挑眉,安宁冷笑,摇了摇头,我笑了,两人拐弯去竹林。这里是个谈重事的好地方,风吹的竹叶沙沙响,又不愁别人看不见,又不愁别人听的到。 刚才我从窗户里窥见,那丫鬟装束的少女将一些粉末倒进了那道珍珠玉锦鸡汤的底汤里。安宁虽没看到,但绝对明了,看他对那汤的反应,就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谁输谁赢,不在意他的家族会怎样。 “安宁。”我开门见山,“你看如今形势如何?”安宁沉吟,缓缓道:“凤殿下心计很重,又确有王者风范,太子我倒也见过,霸气有余算计不足,我看这江山谁属,各人心里多少有数。” 我扬眉道:“难道太子在朝中竟没有些势力?”安宁淡淡道:“要说势力,倒是凤殿下后来居上,培养的更有用些。我家是一直支持他的那派,后来的那些人有趋炎附势的,也有明智倒戈的,那内部的事谁知道呢?” 我笑了,挑着眉道:“他们谁输谁赢,干我们啥事呢?我是要计划,计划以后的完美生活,趁这个机会渐渐达成…安宁有兴趣加入么?” 安宁的眼睛,渐渐的亮了。 他们的斗争,就是我们逃脱的机会。我想要,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想要风行天下的日子,想要放肆的真心的笑,想要一诺千金的朋友。 “但是,安宁。”我望着他,很挑衅的笑了,“前提是,我们得把命保住,不如现在打个赌,看榕妃死的了么?” 第13章 风波骤起 次日是个晒太阳的好天气,我搬了条躺椅靠在院里,悠哉悠哉,几乎要睡着了。管他们外面斗的天昏地暗,我只管过我的清闲日子,还计划着更清闲的。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监视的,守卫的越加紧了,让人躺着都不舒服。 一阵脚步声过来,轻柔又急促,我睁开眼,听出是安宁过来,不由心里奇怪。不是说好我下午去找他的么?难道有什么急事? 抬眼望去,云绣衣袂拂风而来,安宁柳眉微蹙,直到了我面前。我以眼神询问,他摇了摇头,我心知有事,起身道:“进房罢,安宁。”两人进了房,安宁将门虚掩了,我倒了两杯茶,淡淡道:“她没死?”安宁摇头道:“原本我们的饭菜都要用银针试毒,但榕妃每每在银针试后还要逼人试毒,这次银针未试出来,毒死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她一点事都没有?”我撇撇嘴。安宁嗔笑一声,道:“就你聪明,那毒过了一会才发作,丫鬟倒地时她已经喝了一口汤,现在晕着呢。”我笑道:“有些毒要古玉才试的出,我看二皇子府不至于一块玉都拿不出,也不至于孤陋寡闻至此,二皇子故意的吧?” 安宁目光一闪:“其实榕妃的势力并不举足轻重…她爹是右丞相,本已失势,巴巴赶着投过来的。”我眨眨眼道:“这么说,二皇子就是故意宠她,拿她当挡箭牌了。不过这人太不识好歹,总得给个教训,以免闹出了乱子。” 安宁突然抿嘴一笑,一双眼湿润润的看过来,道:“思归你太不厚道……”我抬眼道:“哦?”安宁笑道:“好歹人家也给你挡了几日的箭,怎么没一句好话?”我知是安宁取笑,哼了一声道:“好话?我只希望她早死早投胎。”安宁眉微一蹙,道:“思归好像尤为厌恶她,除了榕芹林那次,莫非她还作了什么?”我一怔,想想也是,对上安宁的眼,安宁柔声道:“你不是瑕疵必报的人。” 果然是触动了极为厌恶的回忆呢,我摇头笑道:“只是讨厌那种人罢了,安宁今天来,应该不止是告诉我这件事吧。” 安宁叹道:“你就不能偶尔笨一次么?”我笑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那一次可就是我的忌日,到底什么事?”安宁晏晏笑道:“皇上今儿病危,幸好及时用药吊着了。二皇子和五皇子探望时分别遇刺,二皇子受伤,五皇子一剑穿心。”我笑道:“是二皇子嫁祸太子的吧?”安宁轻啧两声,道:“我也如此想法。” 我淡淡道:“太子要是够聪明就赶快宣布自己也遇刺,再企求皇帝别死太早。五皇子是太子那边的吧?”安宁浅浅道:“那是自然,否则可也死不了。真真可惜的是,太子不但没照你说的做,还被掀出与萧国勾结。” 我一怔,道:“证据?”安宁举袖轻遮窗口射进的下午阳光,道:“听说在他府里藏了个萧国人。” ……不止国内了,扯到国外去了,反正也不管我的事,最后总要大一统。 我轻咳了一声,道:“安宁,本就该站在二皇子这边,这太子一定会最后反扑,我们小心安全才是。”一边说,一边食指沾了水,在桌上写道:想到安稳离开的方法了?安宁微微一笑道:“等就是了,反正快完了,也没我们的事。”伸手在桌上写道:二皇子定不会放人,不能取此路。 我写道:想也是,不如趁人来刺杀时假死罢?安宁回道:好倒是好,你有药?我点头,拭去先前字迹,写道:不过还少一味,你可弄的到升仙?安宁沉吟,写道:皇室专用的麻药,我却是没有,二皇子定然有。 我微微皱眉,总不能去偷吧?伸手写道:最近他一定忙,我们混水摸鱼罢?安宁写道:计将安出?我笑写道:这两天给你生一场病,我来治病,只管让他拿升仙来。安宁扑哧一笑,一指弹翻了杯子,将桌上字迹通通抹了:“平素见你不是温文尔雅,就是直言快语,原来也是个使坏惯了的!” 他那纤长的手指一弹之下,几滴水珠溅到指甲盖上,衬的指甲愈是粉透莹白,煞是好看。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缝里还残着墨汁。正想调侃他两句,突然窗口翻进一个人来。 我与安宁均是一惊。我再看那人更惊,白衣长发,蓦然是温文雅。他转背贴在墙上,举袖挡下了一口血。我惊道:“夫子?”快步过去,一把接住他,只感到触手轻热,靠着肩膀那颗心跳的极快。又见他额头薄薄一层都是汗,长发凌乱,背后衣裳破裂,殷红的血不断往地上滴。安宁知机,早已过去把窗门关紧了。 温文雅轻皱着眉,吐出两个字:“追兵。”我与安宁互看一眼,我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药来,唰的撕下一条衣摆,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上药。安宁一挥手将架上的紫瓷描金细颈花瓶打碎在地,挑了块碎片便在左臂上划了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马上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将地上的血滴掩盖了。我前脚把温文雅塞进里屋床下,安宁立刻颤呼道:“来人啊,呼府内大夫来,本公子受伤了!” 榕妃此刻在府内受宠,却仍然不敢强硬对待安宁,一是因为安宁背后的势力,二是二皇子虽不特宠安宁,却也从没冷淡过他,安宁少有脾气,若是在府内发起威来,却是众人都不敢撄其锋的。 安宁如此一呼,丫鬟小厮纷纷涌进涌出,有的拿了伤药绷带来,有的急急叫了大夫,在我房中是好一阵鼓捣。安宁借口剧痛不能行走,只是坐在床边令人整治,我被挤在旁边,只是细细观察人群窗外,如此一来,就是追兵来了也找不到了吧?回身硬凑到人群里,皱眉看着那伤口,重倒是不重,只恐留了疤……我现在制的大多是毒药,最基本的保命,治伤也是最基础的。别人也就算了,安宁的小臂雪中泛着淡粉,细看似乎还能见着淡淡青色血管,剔透的不行。若是留了疤,简直是暴殄天物。 对了,还有温文雅呢。 一个时辰后众人才走光,安宁扶了丫鬟回房去了。我示意他明天来,他微一眨眼,应而出门。 我回转身,正想把温文雅从床下给扶出来,突然后窗砰的打开,又翻进个人来,又带进一路血迹。我瞪着那个人,眼都瞪直了,不就是我的二哥林即情嘛。 第14章 决乱纷纷 他的雪衣上血迹斑斑,左臂腰侧大腿全有伤,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五指紧扣着窗框,似受了极重的伤。我冲过去扶人兼关窗,心中暗骂如今受伤也成流行了,一边问道:“有追兵?”他勉强摇头,道:“甩开了一会。”说这句话时,再也支持不住,右手一松,长剑当啷落在地上。 我费劲的想扶他到凳子上,门外突然传来盈兰的声音:“林公子,屋内脏污了,奴婢们进来打扫可好?”我一惊,看着地上到处的血迹,心知拒绝定会引起怀疑,扬声道:“等一会,我刚污了衣衫,正在换。”拿件衣衫裹了林即情,七手八脚的把他连剑往床下塞,他那么重,我一时根本无法把他塞到柜里。 好不容易塞进去,我刚直起身,衣摆就给人攥住了。我瞪着奋力往外挣扎的林即情,你还想干嘛?再蠢也该知道我是在救你!他眉头皱着,眼里有着惊讶与敌意,我眉头跳动,不就是里面先躺了个温文雅嘛,别人都没嫌又来一个。你再攥下去,就得三个人一起下黄泉了。 盈兰诧异的声音又响起:“林公子?”我一怒之下拉开他的手,伸脚一踹:“妈的你给我老实点!”算是很好的利用了他的臀部,让他完美的滚进去了,就是不知两个人撞在一起没,想想温文雅的身子骨可能经不起一撞啊,早该踹轻点。 直起身,随手扯了件衣衫套在外面,扬声道:“进来吧!”盈兰带着两三个丫鬟鱼贯而入,有的提着桶,有着拿着抹布,地上血对她们来说该是骇人,她们竟也没发出不对的声音,只是尽职的打扫,想必是经过一番培训的。 不妙,扫着扫着,她们向大床靠近了,似乎想看看床下有没有血迹,同时打扫一下。但很可能她们是故意的!这府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全面监视人的一举一动,我与安宁将最秘密的事写在桌上,就是怕他全面监视。照二皇子至今给我的印象来看,我知道监视一定有,监视我的应该尤为严密!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还没到那种无孔不入的监视,毕竟要靠近不容易,哪有那么多武林高手。我心念电转,只想怎么把她们弄出去,要是床下两人给发现,还不又闹出事来! 转眼看向门外,还有两个丫鬟待命,我右手暗暗一弹,立即迷昏的药粉直扑到右首那个脸前,那丫鬟立时倒地。我回头正要呼,却看到盈兰已经掀起了金丝绣的床单! 我的心跳蓦然加快,只等盈兰有反应。要是实在瞒不了,我就干脆全迷昏,再让她们通通失忆,只是实在是下下之策。 在我的心跳到最快时,盈兰却草草擦了一会床下便放下了床单,她的脸色没有任何不对,只是责骂着那些丫鬟快点,只会偷懒。我心中奇怪,难道床下的人不见了?还是她装出来的? 外面那丫鬟倒下后,倒是引来了几个外面的下人,我连忙装作过去慰问,暗地里把毒解了。那丫鬟悠悠醒来,只当自己身体不好,屋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等人走远,我把门关了,才发现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翻了个白眼,我又仔细从窗子里门缝里瞟了几眼,确定没人打转回来。走到床前还没掀,传来两声重物坠地声,二哥喘息声尤为粗重。我心念一转,立即知道两人靠十指附在床板上,力气一泻便落地。难怪先前盈兰没发现。 连忙掀开床单,我将两个伤员给扶出来。先把已止血的温文雅扶到床上躺了,再来检查二哥的伤,大伤口有三四道,小伤口更多,似乎还受了内伤。我把他衣衫脱的差不多了,从怀里掏出才制的金创药,一层层的抹上去,又把先前裹他的衣衫撕成一条条,用来裹伤。 二哥倒是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我看,目光诡异的很。也是,恐怕他这辈子都想不到有被林夏天踢进床底的一天吧。抹到下面,金创药突然用完了,我精心准备了十几天的金创药就那么全没了,谁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往我房里钻?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安宁,床上传来一声轻咳,温文雅平静的看着我,伸手往怀里摸出了一个白瓷瓶,温温的道:“这里有。” 这两人的态度简直其怪无比,温文雅还好,仍然是温和平静的。林即情却总怀着莫名的排斥,虽然他刚才拼了命同带温文雅附上床板,也只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人在一条船上。现在从船上下来了,立即表现出不愿用那药,不愿与他躺一张床。拜托,你不用这个用什么,不躺这你躺哪里?所以对他的表现,我只当,完全没看见。 “我不会武功,你们的内伤帮不上忙,我去查书,看治内伤的药怎么做。”我记得温文雅的药书里面有记载,因为不会武功,一时也没做。刚替两人盖好被子,二哥又一把扣住我,这次扣的是手腕。他都伤成这样了,手还紧的像铁箍,我是绝对挣不开。 见我直看着他,二哥皱着眉,终于能够清晰的开口:“他是萧国人。”谁是萧国人?温文雅?我望过去,温文雅的眼神依然很平静,什么话也没说。我叹息一声,看着二哥道:“萧氏商号的人都是萧国人,城东头卖葱油饼的陈二也是萧国人,四角街上还有几个乞丐是萧国人呢。”二哥一时怔住,我往温文雅望了一眼,却看见他眼里有了点笑意。 “但是……”二哥欲言又止。我笑道:“但是什么?但是他会武功通计谋,又在‘我们家’里做夫子?还是你们用了他这个人来栽赃给太子,怕不灭口?”我话还没说完,只觉腕上一痛,要不是他受着伤,恐怕腕骨就要碎了。“你是谁?”二哥眼里寒光暴闪,五指如铁爪般收的更紧。我痛叫道:“我还能是谁,林夏天啊。”二哥冷道:“不可能!”我忍痛笑道:“什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你多少年才回一次家,又怎么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哥眼里闪过点内疚,一点迟疑,道:“那爹娘大哥他们呢?也几年不回家么?”我笑道:“靠他们活我就得饿死了,他们不是不回家,只是不来看我,又‘好心’的把我送二皇子府里来而已。” 第15章 劳心劳力 二哥眼里内疚更甚,五指已松开,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好:“你…你知道?”我替他把右臂塞进被子里,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不知道,岂不早死了。”他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心有歉意,又不知说什么好,不由暗笑,他的歉意,正是我需要的。 “二哥为什么要帮凤自若?就因为爹娘大哥决定帮他么?刺杀五皇子,不小心可就丢了命。”我好整以暇的道。二哥一惊,惊后却又放松了身体,苦笑道:“你是个如此聪明的人…怎么猜不出?”我淡淡道:“聪明不是用来卖弄的。朝廷动荡,武林必然动荡,到时的麻烦只多不少,所以干脆选个好的…其实你们的决定很明智了,只可惜太子,被背叛的真痛快啊。” 二哥不语,只是盯着我看,眼里有未曾退却的惊奇。我淡淡道:“二哥其实不该躲进来的,凤自若一定不会容许刺客出现在二皇子府上,说不定他会灭口。若不是遇到我,这赌便算输了。”二哥静了好长一会,方道:“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我岂会对凤自若有所求。” 我又看了看温文雅,他也在看我,温温道:“我躲不过,知道你在这里,幸寻着了。” 瞟向两人,突然笑道:“如今太子串通的萧国人也在二皇子府里,杀了五皇子的刺客也在二皇子府里,要是我把这事捅出去,不知道会怎样?”二哥身体一震,半晌道:“你不会。”我晏晏笑道:“我为什么不会?凤自若成不成功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越乱,我正好趁乱走。”二哥脸色数变,却说不出一句话。我走到他身边,伏下身笑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该不该杀我,还是该在什么时候杀我?” 他目露寒光,脸色却突然惨变。我淡淡道:“怎么了?是不是动不了了?我既然有本事说,就有本事压的住你。” 身体再伏下些,几绺长发垂到他脸旁,我的目光回转凄然,道:“不过你猜对了,我不会说的,你们精心布置的计划,我又怎么会破坏?我只是想说,你们既然有今天,原来为何不多关心我一点?” 不行了,再演下去真得奥斯卡奖了。看着二哥眼里的杀意又回转为内疚,而且比先前更甚,我在心里竖v,你越内疚越好,我正好有事要你帮忙。 把二哥身上刚下的毒不动声色解了,越想越想笑,什么时候我变成决定局势发展的人了?感觉还真不赖。 转头看看窗外,天已经将黑。丫鬟传饭至外间,我接收了,然后要求千酥饼作点心,反正我平时也常干这事。端着饭盒来到里屋,把饭菜分成两半,准备来伺候他们吃饭了。 好命苦啊…真成了小厮…… 把两人扶起来靠稳了,一手把饭菜塞到二哥手里,一边在温文雅那边坐下来,一勺一勺给他喂饭,他倒是很配合,不觉得三十岁的人给喂饭很丢脸吗?喂了一半,看见那边的二哥似是满腹心事,目光只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碗,却半晌没动筷子。我翻了个白眼把碗一放,走到他那边,把那碗从他手里抢过来,就着筷子往他嘴里拨:“我看你那么有力气才让你自力更生。”配合的伸伸左手,腕上一圈淤青清晰可见:“还是你喜欢让人喂?” 他呆呆的咽了一口饭,眼睛直直盯着的地方转到我的脸上。突然醒来一般夺过碗,低下头道:“不用了。”然后埋头吃他的饭,我回到温文雅床边喂我的。虽然二哥只是低头吃饭,温文雅只是平静的吞咽,不过我怎么总觉得一个在脸红一个在笑? 好容易伺候完了,我起身收拾,然后开始啃我的千酥饼。看情况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几天,我吃点千酥饼,再到安宁那蹭饭好了。吃饭问题解决,我的眉头却皱了起来。马上就晚上了,我总不能再到安宁那蹭床吧?到时候给凤自若宰了算轻的。 想来想去,起身来开衣橱,找些衣毯睡地上算了。抬头一看,温文雅淡淡笑着,让开了身侧,道:“这里罢,地上凉。”那张床确实很大,原本睡三个人也不是问题,只是他们都受了伤,万一我梦中来个佛山无影脚怎么办。看向二哥,他虽然没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却悄悄也让开了位置,两人中间空出一大块来。 既然你们都那么好心,我也不客气了,到时生病也麻烦,大不了小心些。 除去外衣,我小心的爬上床去,钻进被子里。两人失血的身体有些凉,我倒是顺便作了暖炉!凄惨的闭上眼睛,侧起身体尽量不占位置。 鼻端淡淡的气息,是温文雅的,那种干净又温和的味道,又夹杂了二哥刚烈的男子气息混着血腥气。我感觉两人也在尽量挪位置,不由得在心里拼命叹气,有我这个暖炉你们都不知道用,白痴啊。一手攥一个,拉过来! 我真是善良的好孩子…… 半夜过去,除了冷,我真的睡的很好。除了我是半夜被热醒的,我真的睡的很好。 这两人约好似的开始发烧,温文雅伤的平稳,烧的也平稳,低烧着昏睡。二哥的额头就不是一般的高热,使我不由得怀疑他会不会醒来就成了白痴。 借口噩梦醒来一身汗,说自己要洗澡,半夜叫丫鬟打来了一大木桶水。一点点舀出来等凉,帕子浸了给两人敷额,又把被子掀了,衣衫给脱了,一遍遍擦。此刻我真佩服榕妃,她真有先见之明,我真是小厮的命啊…… 练武人的身材就是好,嫉恨的往二哥那结实胸口上戳两下。温文雅虽然不像那样,但是他身材修长啊。 说到底,我是恨我自己矮啊…… 折腾了半夜,好容易两人稍稍平复了,天也亮了。我对准凳子一坐,闭上眼睛刚想休息,突然外间传来敲门声,听的出微微急切。 我怒…… 门一打开,盈兰请下安去,同时平稳的道:“成总管有请公子到庭一叙。”我淡淡道:“什么事?”盈兰低下头,道:“公子去了便知,安宁公子也在等着公子呢。” 第16章 榕妃之怒 我一怔,随即道:“我换个衣衫,稍等。”关上门进里屋,马上伸手把那两个刚退烧的人摇醒:“喂喂,你们给我听着,我得出去一下,还活着就自己管自己啊,要是被发现了就一起死吧。” 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我把剩下的千酥饼搁在桌上,换好衣衫跟着盈兰走了。 他们找我干什么?还有安宁也在?难道是我的窝藏暴露了? 一脚踏进厅中,却见榕妃坐在厅中太师椅上,高高昂起头,满脸的怒火。青衣的管家躬身立在一旁,两个侍卫三个丫鬟侍立在后,还有一个丫鬟立的前了些。安宁静静站在他们对面,脸色是淡淡的讥诮。我心里虽然疑惑,但是明白一件事,有人来找茬了。 几步走到安宁身后,把手里的药暗暗塞给他,就是那种吃了会逐渐深度昏迷的药,准备用来骗升仙的。还没站到该站的位置,就听榕妃那冷冷的声音响起:“给林公子看坐。” 她身后的一个丫鬟欠身上前,搬了张红木雕花靠椅给我。我扬了扬眉,她这是分化我和安宁吗?不坐,笑了笑道:“榕王妃已经醒了?恭喜恭喜,有什么话请说罢,不必诸多情态的。”“敬酒不喝喝罚酒。”榕妃冷笑一声道:“那本妃就扯开了讲了,林公子,自你来府,府中敬你如上宾,本妃也未曾开罪与你。你为何串通安宁一起加害本妃?” ??? 我们顶多也就是知情不报。 我一脸疑惑,道:“加害王妃?我与王妃无冤无仇,作什么加害王妃?况且我倒是常常与安公子见面,但却还未拜见过王妃,如何加害王妃?榕王妃到底是指什么?”榕妃终于忍不住,啪的一拍桌子,道:“好个林夏天,真会装疯卖傻,当本妃好欺瞒的吗?安宁和你偷偷到膳房,在给本妃的汤里下毒,有丫鬟亲眼看见,你们还想说什么!” 有人亲眼看见我们下毒…这倒是怪事了,是我们亲眼看到别人下毒才对。 我淡淡道:“敢问哪位亲眼看到了。”榕妃一扬首,站的较前那个丫鬟声音有些抖颤,正是那日来端汤的大丫鬟:“是奴婢看到的。”我扬眉道:“你看到我们把毒倒进锅里?”那丫鬟壮了壮胆子,道:“奴婢看到安宁公子和林公子躲在膳房旁边,奴婢不知主子的想法,也没妄加揣测,谁知…谁知汤端回来娘娘就中了毒。” 我淡笑道:“你能去膳房我就去不得了?我和安宁公子路过而已,准备去竹林赏风景的。要说当时在膳房的,那可多的很,不找那些个,只来找我们,你们怀的是什么心?”榕妃猛的立起来,大怒道:“还敢和我强嘴!你们两个主子去膳房干什么,要去也是下人!”我冷冷道:“王妃也知道是下人去的多,难道我和安宁公子就那么蠢,不但自己跑去下毒,还两个人一起去?生怕别人不发现吗?” 榕妃气到手抖:“你,你这是说我蠢?”我在心里叹气,本想好好气她一顿,只要现在火上浇油就行了,但安宁无疑会倒霉…她把他一个人叫到这,三堂会审般,根本就是想针对安宁,针对和她争宠的人。以为我好欺,从我开刀,招出安宁! 安宁突然缓缓开了口:“王妃自是聪明的紧的,这个毒中的实在冤枉,怎么也得扳回一成。安宁不讨喜,王妃早想好好教训安宁一番,如今刚好出了个人证,却只说看见安宁站在膳房外,安宁在此劝谏王妃了,以后再教训旁人,须的告诉丫鬟,说个压的翻不过身的才是。” 榕妃袖子一拂,装着参茶的盖杯哐啷打的粉碎,茶水溅了一地。安宁视若未见,柔柔的继续道:“只是这府里伺候人的多了去了,雪妃,晴妃,流水公子落花公子,王妃一个一个恐怕对付不过来呢。安宁倒还有一句话,这是凤王府,不是王妃府,要审犯人也该等凤殿下回来,还轮不到王妃。” 我听这话就知不妙,榕妃过来就是一巴掌,啪的脆响,安宁雪玉般的脸上已红肿起来。榕妃怒喝道:“人都死哪去了,给我掌嘴,他小小一个男宠,也敢如此与我说话!”那两个丫鬟虽有些胆怯,迫于榕妃仍然上前来,榕妃冷笑道:“谁让你们上来的,这位是公子,不是姑娘!” 我脸色一变,她是要那两个侍卫动手?眼看安宁要遭殃,我转向那旁边一直不说话的管家,冷笑道:“凤殿下既然让阁下做管家,想必是懂得的,这局势未定就伤了安公子,恐怕不大好吧!”那青衣管家眼里闪了闪,道:“听这话,公子也是个明理的人,安公子惹翻了榕妃也不能算了,总得消消气。榕妃要是闹起来,也是吃不消的。”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3节 我心里知道,却实在忍不得,回身看去,安宁被一脚踢倒在地,身上已多了几处青紫,那些手在他身上动作,猥亵大于教训。他一双柳眉紧紧的蹙着,满是厌恶,只是习惯似的忍耐。榕妃厉笑道:“你说啊?你是怎么下毒的,所有都给我说出来……” 哐的一声巨响,厅中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我一脚踹翻了凳子,冷冷的盯着她道:“你真要我们全说出来?在凤殿下的面前?” 榕妃一下禁了声,她也不太蠢,这其中关系多少也懂些。这时那管家走了过来,躬身道:“榕妃娘娘教训了这许久,也该累了,剩下的只等凤殿下回来定夺可好?”榕妃找到了台阶,哼了一声,道:“也罢,本妃替殿下清理内室,确实有些辛劳,这便走罢。”那侍卫一离开,我马上接手了安宁,有些焦急,低声问道:“你没事罢?” 安宁微微睁眼,嘴角挂着讥嘲,低低的道:“我知道她不欺辱我一次,怎么也不会安心的。她敢如此,我就索性给她打了…只要她日后永世不得翻身!”他右手一张,我给他的那颗药已不见了,他已经趁乱吃了下去! 第17章 狠毒柔情 安宁的药效发作,看起来就是晕倒,被小厮丫鬟赶着救回房去了。我装着急了一阵,然后斯斯然回房。转过拐角长廊,突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声,旁边屋子里传出的,似乎说什么毒什么死。我正对这话题敏感,便轻轻停下来,看似赏花,实际偷听。 “你知道吗,昨天榕妃娘娘好歹醒过来了,我们都想算没事儿了,谁知,谁知今儿倚鹤公子就死了!”“最近这府里真邪门儿了…公子娘娘接着出事,我们得小心些!”“我看是厉鬼来了…还好它就找大人物,不找咱们!” 看来太子是无法力挽狂澜了,于是疯狂反扑,我和安宁得小心些。安宁倒好,已经倒下了,暗杀的也找不上他,我可怎么办呢? 回到闻兰居,伸手推门,我眼睛瞟到红莲雕花下三寸的门缝里,什么也没有,今早离开时偷偷夹了一根头发在那,现在却没有了。 不知道他们进我房间,查到什么了呢?床边被子上原本有些血迹,我没遮掩,大大方方的露着,反正也可以说是安宁的。 推门而入,转头看了看,没人。我掀开帘子走到里屋后窗,推开窗扇敲敲道:“我回来了,你们进来吧。”话音刚落,二哥就落在了我的对面,淡淡的看我一眼,翻进屋来。我伸头看看窗外的高高屋檐,真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回头问道:“夫子呢?”他斜瞥了我一眼,似是奇怪我仍如此称呼温文雅,道:“自己看。” 他绝对是在报复…… 我扫了窗外一眼,这儿叫闻兰居,院子里到处是一大丛大丛的青兰。我对着停了几只小鸟的一从青兰招手,道:“夫子,该换药了,丫鬟也该送饭来了。” 那青兰丛颤动了几下,温文雅淡笑的眉目露出来。那几只鸟唧唧喳喳的飞起来,绕了个圈儿又想落回去,却碍于温文雅而不敢。他轻掸了掸衣衫,温温道:“看来你颇有天赋。”我刚想得意一下,心里突然一紧,天赋,嘿嘿,林夏天哪有什么天赋,装作没听见,只道:“夫子进来罢。” 温文雅噙着笑,只是瞥了我一眼,进了屋子。二哥看着我和温文雅,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答,却看见他身上有了点新的血迹,知他伤重,方才躲上梁怕是裂了伤口。我过来拉他坐到床上,外衣解了,露出肩背涂药,一边涂一边道:“一般鸟聚集的地方是藏不了人的,因为有人鸟会飞走。我闻到他用了药,引逗过去几只,旁人就不会怀疑有藏人了。” 说完话,我感到盯着我的目光更亮了……“你怎么知道药?”二哥开口。我一笑,道:“他是我的夫子呀,夫子不就该教学生些东西么?” 涂完药,拿起他的外衣,实在是很破了,还都是干凝的血迹。但是我的衣衫他们肯定穿不上,又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去弄!想了一会儿,起身到我少少的行李里翻起来,在两个人的目光下拿出一个针线包。 这次不止二哥,温文雅的目光居然也有了微微惊异。我穿针引线,极熟练的把他们的衣衫一一补好,虽然还是血迹斑斑,但至少是完好的了。补完,把衣衫丢给他们,收拾好道:“我去外间看午饭。” 等安宁的药效发作到极致大概要六天,那时便气若游丝了。到时我再去救他,那些府里的人才肯让我救,如果我早早的赶去,他们一定会把我拒之门外的。 一边想着,一边啃饼。我要是天天这么下去,不得饿死了?不饿死也会营养不良吧?正想着,温文雅把碗端过来,温温道:“光吃饼不行,别都给我们了。”我啃饼时二哥的手也是一动,但是温文雅说话后,他便没吱声。我看看温文雅,又看看二哥,噗嗤一笑道:“想对我好就直说啊,我不会客气!”伸手拿过温文雅的碗,扒扒扒,又拿过二哥的碗,扒扒扒。 反正饭菜加上千酥饼,最后都吃完了,但我们肯定还没吃饱。安宁却已经晕在床上了,怎么找他蹭饭?正郁闷中,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虽轻,却很锲而不舍。我示意他们避一避,自己出去开门,却见一个小厮提着篮子站在门口,恭敬的道:“林公子,小的送公子喂鸟的糕饼来,公子好闲情。”我一怔,眼睛一转,伸手将那篮子揭开了一道缝,里面居然是装好的饭菜,什么糕饼? 我想了想,笑道:“安宁让你送来的?”小厮躬身道:“公子聪慧,小的从小跟着安宁公子,公子昨天嘱我,每天送糕饼给林公子喂鸟,林公子什么时候不要了,与小的说一声就是。” 我们声音都压得极低,我此时笑道:“难为你了,我拿进去罢,这院儿的鸟煞是可爱,每天无事逗逗罢了。”伸手摸了块碎银子,道:“打赏你的,接了吧。”那小厮却退了两步,道:“这银子小的不能收,公子嘱咐过的,不论作什么都不能扒外面的钱,要钱只管找他。”道了声告退就走了。 我提着篮子,扬着眉想想,笑着回身进房来。看他们的表情应该都听见了,我把篮子往桌上一放,笑道:“夫子,我还没出师,你看看这里面下了什么药?”温文雅伸指掀了一掀,淡淡笑道:“是‘柔情’。” “柔情”那书上也记载了,只是没材料,我不熟悉药性。是一种极特别的药,在人有伤时替人吊命,在伤好后要人的命。只是要人命,不伤牲畜。我看向温文雅,道:“夫子恐怕也没有解药吧?”温文雅淡淡的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个扁瓶来,往饭菜上滴了一滴,道:“无妨了。” 他是萧国人,制解药时一味季草汁一定要新鲜的,季草只生长在萧国,我肯定不可能弄到,他弄到也不算什么怪事。我笑晏晏的在桌旁坐下来,道:“我们来吃饭…不过不要忘了给鸟留一些!” 带来的小厮…这二皇子府根本不允许带一个人进来!而且安宁,根本不可能相信这府中任何一个下人,如果他有个足以信任的小厮,我为何会不知道?他又为何会那么寂寞? 毒是二皇子府的下的,不是太子派来暗杀的,如果是太子派来的,他根本不可能下“柔情”,下这药的人,完全是想让躲在屋里的人出府再暴毙! 二哥是很不乐意吃这样的饭的,尤其是这饭经过了温文雅的手。但三个人吃一份饭的日子过下去,只怕会通通饿死…… 我开始喂鸟,把剩下的饭菜统统抛出去,鸟儿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再等六天,他们差不多可以出府了,我也可以,伙同安宁逃跑了。 第18章 拜师成礼 深夜,我送温文雅离开。温文雅自然要比二哥先走,因为二哥没保证不追杀他…… “夫子,以后有缘再见吧。”我弯起眼睛向他道别,“你教了我很多东西,谢啦!”温文雅淡淡的笑着,道:“还有话要说么。” 我十分真诚的笑着,然后伸出手去,道:“仲苓磨的粉,鳞珑的汁,桦箬叶…在这是弄不到的,夫子走之前给我点吧?”温文雅眼里浮起一点温温笑意,也没说话,只是把东西如数拿了出来。 他这六天又教了我不少东西,我其实对他挺有好感的,只是他身份诡秘,我也没问,不是针对我的就行了。要说他是萧国的密探也不是没可能,但我就看着不像,他原来教林夏天教的可悠哉了,教我就更悠哉,你见过在大户人家教书,而且成天在书房混的密探吗?哪里是探密的分明是旅游的。虽说我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不过这事十分隐秘,他应该不会知道才是,我当时和二哥说话也没说出“暗潜”这两个字,说的是“我们家”。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也阻止不了他被灭口的命运了。 不过我很喜欢他的气质,在原来我就想要一个师父,我想的师父就是他这样。 想着想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拉着他的衣袖,笑道:“夫子,你做我的师父好不好?”温文雅微一怔,便明了了我的意思,微笑道:“你确定?”我直点头,虽然他武功不是那么好,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懂得不少,恰巧我对乱七八糟的东西最感兴趣,武功嘛,嘿嘿,反正还有二哥嘛…… 夫子,代表有缘再见,一个挂名的词语。而师父,代表你来找我,或我来找你,实实在在。 他微笑着,道:“拜师礼呢。” 我脑筋有点短路,不过算了,我今生皇帝都不跪,就跪他一人了! 恭恭敬敬跪下,磕三个响头,然后眉眼弯弯的一笑,道:“师父!”不等他说话,我仰头看着他,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弟子了,一切都是认真的,所以你要说话算话。既然你肯收我,以后就不会和我对立!” 我不清楚他的事,也不想八卦的打听,既然有意拜他为师,他必须得保证永远把我当自己人,至少对我不利的事不做! 何况我有预感,以后一定能从他那挖到更好的东西…… 温文雅显也明白,他把右手伸过来,抚了下我的头发,温温笑道:“我保证。”我笑眯眯的对他道:“师父,我怎么联系你呢?”温文雅淡淡笑着,伸指在我掌心写上三个字,安息香。我明了,笑着点头。 这时二哥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问他为什么不冲过来,因为他给我放倒在床上。 突然听见疾风爆裂,我还没明白什么事,给温文雅一把拉到了身后,他手指一弹,冲进房中的那个黑衣人立时见了血。眨眼又是四个人冲进来,刀刀都瞄准我!太子的暗杀终于来了,但是他怎么不用毒,直接派人啊,呜呜呜,要不是有温文雅,我已经死在这里了…… 温文雅手指一弹时,二哥同时从床上跃了起来,被解了毒。反手一剑点向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两个人保护我,还好有两个……两个都懂事理,瞄准要害,是杀人不见血。如果明天丫鬟进来,我恐怕也无法解释满屋子血吧。 还有,我收回一部分前言,温文雅的武功可能不强,但他的暗器实在是一绝。 二哥对付了两个,温文雅对付了两个,我在一旁看戏。二哥出剑既快又狠,逼的那两人不断后退,其中一人想抽空向我扑来,二哥剑鞘格住另一人,长剑反挑,点在他咽喉上,只有一点血印,不过足够他倒下去。温文雅指间旋转,一人咽喉飞出一溜血珠,轻拂左袖,另一人便接着躺倒了。我想他们也预料不到屋里竟有三个人,今天来行刺,简直大大失策。 屋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五个人,我从怀里掏出化尸粉,让他们消失的彻底。转头对二哥说:“二哥好厉害,以后教我武功好不好?”二哥一怔,直接道:“你的骨骼不适合学武,不会有大成就。” 你一定要说的那么直白吗…… “那,二哥,我和你说件事。”我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二皇子大事已成之后,该会放我回去吧?”二哥点头,道:“我说过接你回来,就一定接你回来。”我接着道:“我在这认识了个朋友,他是二皇子的男宠,我想帮他离开。”二哥一扬眉,还没开口,被我捂住:“你听我说完啊。” “我想让他在我出府之前假死,然后二哥接应一下,再帮他安顿个隐蔽的地方就行。”我继道,“他反正有姐有妹的,二皇子再娶他家一个姐妹,不比留他好的多?还可以传后,我估计二皇子和他家恐怕巴不得了。” 二哥沉默许久,我以乞求的眼光看他,要把他的内疚全部勾出来。良久,他才缓缓点了一下头。我欢呼起来,一把抱着他,道:“二哥真好,半个月后,你若听说府里有人死了,尽管到棺材里把他挖出来!”我将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手里,道:“你将人救出来后,把这个给他吃下去。” 二哥点头,收拾好了瓷瓶,我笑着又抱了他一下,道:“二哥,虽然你原来骗过我,但我还是信你!” 窥见他微有变化的眼神,我偷笑,再来一剂强心针。 正因为我缠着二哥说这番话,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温文雅早已走了…… 凤自若该是知道了这里藏着他们,但不能让这两人死在府里,所以……反正,人也走了,相信也抓不到了,破坏不了他的大事。 我不信凤自若会放我走,安宁走了还有姐妹,我走了呢?总不能让二哥来吧。到时安宁走后,我也得假死出去,这样就可以自由了。 我终于又可以在大床上打滚了…… 次日起来,我整整衣衫,再打量打量自己,就是一个青色的简单少年。推开门,非常潇洒的去安宁那了。 第19章 凤鸣自若 走到院子门口,两个丫鬟拦了我的路,道:“安宁公子正病着,林公子若要探访,改日来罢。”我笑笑,道:“我就是来看病的,或许能治好他。”那两个丫鬟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沉下脸来,道:“我说了我会治,若是耽误了时间,安宁公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负责么?”两个丫鬟被我一吓,不由得退开了步子,我抬步就走进月洞门,来到房门前,那个管家居然站在门口,我不由得奇怪,他难道什么事也不用做,就守着安宁么? 走上前去,那管家不出所料的拦住了我,道:“安宁公子不便见客,林公子还请回罢。”我抬起头看着他,道:“奇怪,我来治安宁的,这些大夫都治不好他,你为何试都不让我试?”他的脸上居然有点尴尬,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道:“林公子请回。” 我越发奇怪了,还未再次开口,屋里传出了一个声音,淡淡的磁性韵味,带着笑意:“你既然会治,一开始为何不来?”我心惊,立即明白了屋内人的身份,随即道:“启禀二皇子,若是夏天一开始就来,恐怕连门都进不了。”屋内人笑道:“你这是说我管理不佳了。”我恭敬道:“夏天不敢,府外虎视眈眈之际,小心是应该的。” 声音再次响起,有那么点意思的道:“进来罢。” 我抬起头,向台阶上迈去,本来不想见到他的,这却是被迫了。 推开松鹤细雕漆红木门,穿过外间,拨开红珊瑚细珠串帘,就是幽雅精致的里间。大床上水墨的纱帐,安宁就躺在里面。床边坐着的人白衣绣着紫色蔺花,正回过头来。 他看着我,眉眼细长,淡淡的微笑,竟有那么一种成熟的风情。 我微怔了怔,他虽然遗传的好,但后天的优雅气质更好。上前躬身,低头道:“夏天见过二皇子。”凤自若微笑,伸手轻抬道:“不必多礼,林公子请坐。” 我不想坐,对着这个人总有危机感,我还是治了好早点走人。 恭恭敬敬的道:“安宁公子的病情紧急,夏天就不坐了,请二皇子还是让夏天速速治病为上。”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起身立至一边。我暗暗的紧张,来到床边掀了帐子。看安宁的脸色,细细嗅嗅气味,没错,就是我下的药。 正看着,听到凤自若问我的话:“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我低下头道:“回二皇子,跟我师父学的。”他又淡淡道:“你师父该是很有本事了,你解毒也该出师了罢?”我心里转了几转,他知道安宁是中毒并不奇怪:“二皇子赞誉了,夏天不敢当。” 他笑了笑,又问道:“安宁中的何毒?”我停下手里的事,回道:“中的是‘抽丝’”凤自若微笑道:“这‘抽丝’倒真名副其实,形象的很。”我正想回话,突然心里一凛,本想让他们以为是太子下毒,但是怕安宁真出事,我下的是慢性毒,但是太子要杀人,按理不该下慢性的! 我背后出了薄薄的冷汗,只管手里动作,凤自若却又道:“解这毒可繁琐?若有什么要求,说来无妨。”我背后的冷汗更多了,这凤自若,心里通透的成精!回身,恭敬道:“毒虽难解,却也不用麻烦二皇子,夏天自能治好。”凤自若拿起茶杯啜了一口,隐隐的优雅,微笑道:“我想那些废物皆解不了这毒,林公子虽然医术高明,但手里无药定然不行。我倒是有几种皇宫密药,像‘升仙’等,林公子可要?” …… 我最想要的是命。 连忙说不用不用,凤自若微微扬眉,笑了一笑,道:“林公子既是坚拒,也就罢了,还有劳公子。” 坚拒,坚拒,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这样放了我们一马?未必太好说话了。算了,现在我和安宁还是质子,左右死不了。 逐渐褪去冷汗,从怀中掏出解药来,只道:“用蜂蜜兑水,溶一杯来。” 半晌没有声音,我才忆起房中除了凤自若之外就没有人了,不由得大汗,我这不是指使他干事么,指使一个刚刚点破自己阴谋的未来皇帝,这脑袋还是想要的,连忙道:“不劳二皇子,我自己去。”话音才落,就见他从我手里接去了解药,噙着微笑瞟了我一眼,竟自去倒水了。 皇帝竟然帮我去倒水了…虽然还紧张着,我不由得心潮澎湃,尽管他是未来的…… 不一会,他将一杯药汁递到了我的手里,五指修长,优雅的出奇。我接过来,被他有意无意碰了指尖。我下意识一缩,立刻心道不妙。本来没什么,只是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危险份子,我就想远离他。想到眼前这两位的关系,又不由得有点尴尬。 装做什么也没觉察,正想把安宁扶起来,突然想到这位还是男宠,主子就在我旁边,我这算不算冒犯啊。正想咨询凤自若,一抬头却看见他看着我们,眼里有的,是兴味。 他不关心安宁,我完全确定。 低头扶起安宁,使他靠在床头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把杯子凑到他唇边,唇都是苍白的。我有点内疚,毕竟那药也让他受了这些天苦。想那么一个妥帖人心的人儿,变成这样真可惜了。 我还没内疚完,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他不张嘴,我怎么喂啊。不熟练的腾出左手,掐开他的两颊,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面倒。倒一点抬一下下颔,他下意识的吞咽一下,便下去了。然后我又倒一点……背后的那位仁兄,你不要盯的这么紧好不好,在你的面前,我能不温柔的喂吗,我也很无奈啊…… 不过对象是安宁,我也无法撬开嘴巴直接全灌,我以前对同学就那样,干笑…… 倒了七八次,杯子还没下去三分之一,我还没不耐烦呢,只听到后面那位道:“我来罢,你想磨死人么。” 他的声音原有磁性,这句话又有点暧昧,混合在一起,竟似成了一种极优雅的勾引。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把那位置让给他,药一并塞到那手里。还没找到凳子坐下来,却看到超限制级画面,他居然当着我的面,用嘴给安宁喂药!我直瞪着他们两个,安宁是没反应,但凤自若他,真熟练…… 我有点脸红,眼睛瞟开了点,想原来我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男人跟男人,根本没去想,如今这里,风气真是开放啊开放…… 说真的,我好像没爱过谁呢,不管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男人,甚至一朵花,一条狗。 第20章 情势转下 等凤自若完事,把杯子递给我,我乖乖的把它放到正确的地方。凤自若回头看着我,微笑道:“林公子,当今的最新情况,你可知道么?” 我很乖顺的低下头去,道:“回二皇子,夏天成天只在府里走动,不知道外界何事。”凤自若微微笑道:“林公子确定?”我听了这句话,只在心里长叹一声!“回二皇子,夏天虽然没有外面传进来的消息,但看二皇子如此悠闲的回到府中,想必是大局已定了。” 凤自若笑着道:“林公子心里明白,为何不肯直言快语呢?”我只是把嘴巴闭着,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他也没计较,只是悠悠的道:“大皇兄勾结萧国,本应由父皇亲自处置,但大皇兄却连夜逃走了,目标正是萧国。” 太子勾结萧国就是被诬陷的,但不管是不是,他现在投奔去了萧国,罪名就已经定了。如果他还留着,绝免不了一死,算是走对了一步棋。但就算这步棋走对,他东山再起的机会还有多少?萧国绝对想借机夺利,根本不会真心的帮他,而陵国里,凤自若正虎视眈眈的要他的命!萧国与陵国国力相当,明国就稍微弱一点,如今他投了萧国,陵国却正面临国君驾崩,夺位斗争的场面,怕最近要有一场国家之争了! 凤自若盯着我的眼睛,似是要盯到我心里一般:“别想的太远了,想想当前的。”我哀鸣,这眼前的还用说吗,大局已定,我是不能死,毕竟是暗潜的质子,也找不来第二个。但安宁不是啊,凤自若随时都能把他捏在手心里,玩玩丢了,或杀了。要是顾忌他背后的势力,大不了等一段时间,或再娶一个。反正新皇即位,官员势力绝对要大换血,估计他的家族到时也会被清了! 乖乖顺顺躬下身去,这下是真正的乖顺:“二皇子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他了罢。”凤自若指节轻敲着桌面,笑道:“没这么便宜的事罢。”我咬牙暗恨,这凤自若实在是精似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加乖顺的道:“不知二皇子想要什么?以二皇子的身份,想要天上的仙女也有人送来,夏天倒是奇了。”凤自若微笑道:“不是有了权钱什么都有了,你是聪明人,该明白这道理。”他微皱着眉,想了想,调笑似的道:“我暂时还没想到,你先欠着我罢,总有一天,还给我。” 我的心里跳了两跳,不是为了他的调笑,是为了那句话“不是有了权钱什么都有了”,他是古代人,又是一个立即要当上皇帝的人,他居然能说出这句话!有些贵族虽然明白,但他们是不会承认的,因为要维护他们的权威,这凤自若竟随口就说了这番话出来,倒是直接藐视自己的皇权了! 而且还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就是,直接陈述一个事实般。 我不由得抬眼看了他一眼,瞟到他的瞳孔里,似乎有着清明。 安宁一时半刻醒不了,我正想退走,他淡淡道:“等一下。”我停了步子,凤自若慢慢的倒了一杯茶,递了给我。他眼往上一扫,其间气势,不容拒绝。 茶里没毒,他是在告诉我,不会对我做什么。但这茶端来了,我就要喝,这是在警示我,他想做什么就能做。 我接过那杯茶,谢过后一口喝了下去。没错,如果他真要对我做什么,我也只能接受,还得谢主隆恩。 退了出去,穿过那些管家丫鬟,理也不理他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这自由,眼看是溜走了,只得再抓…下一次的机会。只是那个凤自若,倒是个很奇怪的人呢! 奇怪的,和那些皇族不一样。 离开安宁的居所,总得经过另外几个公子的院子。正当我快步疾行时,突然听到一句足以让我吐血数升的话,皱眉却又想把它听完,不由得躲到一旁,转头往洞门外的石窗里看去。 “流水,你说凤殿下会不会把那个林夏天也收了。”坐在石凳上的绿衣妖媚少年拈了一块桂花糕,懒洋洋的道。“也许…不过他的相貌,凤殿下恐怕也看不上。”一边的黄衣俊秀男子淡淡道。“凤殿下又不是光看相貌的,他喜欢的东西,总要得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那个林夏天,虽说样貌平凡,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眼睛里转,总觉得可以挖点什么出来。” 我眼睛里还能挖什么出来,眼珠子吗? 那黄衣的流水淡淡道:“落花,主子的事那么操心干什么,不怕被凌迟了。”绿衣的落花嘻嘻一笑,娇媚的道:“太无聊了,总的找些事做,况且你看这留在府内的,除了妃子就是男宠,他一个‘客人’,真是笑话。” 我蹑手蹑脚的离开,郁闷啊!我愿意在这当“客人”吗?你去跟你的主子说,他只要点头我马上就走!双手上上下下捏捏这张脸,还好不漂亮,上天保佑凤自若最我提不起兴趣。要是他一时有兴趣来个什么一夜情的,我都可以当狗咬了,要是他来了个比较长久的兴趣封我做男宠,那就叫真完了,到时我跟安宁是什么关系?姐妹吗? 姐妹……恶寒…… 况且按正常的情况,我这个质子还不得在这呆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更长,就像那个落花说的,你见过有几十年的客人吗?说不定他对我没兴趣,但为了方便笔一挥我就成了个永远出不去的男宠呢? 望天长叹…… 回到闻兰居,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要出去的信念是无比坚定的,除非他把我给锁地牢里! 拿出手头还有的东西,我又开始制药,安宁没醒,有事也不能找人商量,无聊! 第21章 铁弦初鸣 当天晚上安宁就醒了,之后又休养了几天才算复原,我心里惨痛极了,安宁啊安宁,你的病是白生了…… 从床上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满怀郁闷的找安宁去。踏过满地的凤槿花,一进院门,就看见安宁怀抱着一个琵琶样的乐器,在那试音拭弦,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我扑上前去,还没说话,他就盈盈笑着把那乐器往我手里一递。 接过来看看,六根铁弦,曲项,形状似椭圆非椭圆,面板桐木,背料紫檀木,似琵琶而非琵琶,似吉他而非吉他,竟是我从没见过的新乐器。安宁咯咯笑起,笑声中略有几分得意,道:“你是不是没见过?”我怔怔的道:“难道你把它们合二为一了?”安宁笑道:“上次画的那个东西,你肯定惯用些,但是我见你对琵琶颇感兴趣,再说也有种比不了的韵味,我就替你做了这个。” 他指尖凑过来,在弦上一划,声如金石,笑道:“怎么样,这声音可行?我惯了秋月春风,竟弹不出那感觉,你若试,保管可以裂石穿云的。”安宁话音未落,突然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等等。”一边返身回房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打开了,细细的挑出一片象牙的假指甲,笑道:“你若用铁弦,就得戴上这个,我可是按着你的手,定作的。” 我捧着那乐器,怔怔站在那里,一时竟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感动了。安宁笑着推了我一下,道:“我好不容易找的良工巧匠,自个儿又琢磨了许久,好不容易做出来了,你还不满意不成?” 我怎么会不满意?右手下意识试试,坚韧柔滑,轻一拨,正是那个味道,只是磨合还须时日。靠着石桌,我看着他喃喃感叹:“安宁,你怎么就生在这里呢,要能跑到二十一世纪,想不成名都不行。”安宁笑吟吟道:“你又说莫名其妙的话了,怎么样?佩不佩服我?”我笑叹道:“我真太佩服你!”安宁眼神亮了又亮:“那么,我……”我大笑,跳起来抱住他道:“是,你很厉害很厉害非常厉害!我佩服死你了!” 他的眼里闪着夺目的光彩,比原来欣喜的模样,还要夺目。安宁是什么人?一个男宠,一个男宠有谁会佩服呢?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功名,最拿手的是歌舞鸣乐,那些在人眼中低贱的事物,恐怕,从来只有人鄙视他。 安宁此时的样子,比在凤自若前面美丽一百倍。 抚着手里的乐器,我决定叫它安弦,漾起微笑,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立即转为干笑。 安宁淡淡一笑,低声道:“想那么多作什么,凤殿下是个厉害人物,你我又不是不知。本我只想在这过一辈子了,见了你后,越发越向往外面起来。”他叹了口气,道:“按理凤殿下是不会放你走的,若是这样,你还想走么?” 我重重的点头,大好一生怎么能浪费在这里,对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禁锢是不可忍受的。安宁垂下眼帘,有些欣喜的柔声道:“我也是。”他走了几步,微微仰头望着天,有些痴的道:“我想出去。” 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安宁的眼神有些落寞,有些恨,又有些悲伤。 这样的人,是想要飞的。 手下轻弹着弦,熟悉着久违的感觉,然后,我扬眉,高傲,又放肆的扬眉。 守候了三世的家臣,说我觉醒在这一代 祖先为我起的名字,注定我将文武全才 当真是极有穿透力的音,配合跳脱旋转的曲调,完美的表现。 音符划分了我的世界 左起蓬莱,右到瑶台 从我出生开始就富有四海 我微笑,好久没这么放肆的笑过,若是张开掌心,仿佛天下尽在我手。 我是自我加冕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决定兵戎相见,决定休生养息 决定高官厚爵,决定终身奴役 衣袂翻滚,我的长发扬起,十指如风。 我听到吾王万岁万万岁 笑里春秋多少泪 我听到胡王万岁万万岁 听错也当我听对 想那很久很久的以前,我在台上引领所有人。 我演奏红色的旋律,证明此刻登基为帝 我写下红色的旋律定年号为,万中无一 听人取笑我童言无忌左眼仁义,右眼凌厉 从我决定开始就征服天地 我一个旋身,停了音,只见安宁怔怔的盯着我看,眼里满是惊艳。我对他笑笑,他竟学了我扑过来,抓着我道:“思归,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俊!”我给他一吓,两人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我头磕到石凳,痛的脸抽筋。安宁连忙道歉,一边道歉一边扶我起来,轻声的道:“思归,在你自由前,最好莫弹曲。”我抬起眼,隐约明白了其中道理,凤自若要是知道又多了一个有趣的收藏品,更不肯放走了! 将手里的安弦和象牙指甲递给安宁,道:“先放在你那里。”安宁知其意,将它接了过去,又好好的收拾起来。 而且,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刚刚那歌真是大逆不道啊……绝对不能随便唱给人听,不然就告谋反了…… 正和安宁笑闹,突然瞥见榕妃红着眼睛,怒气冲冲的从院子门口经过,后面追着几个丫鬟。我看向安宁,安宁冷笑道:“我说过,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方才,想必是去讨好凤殿下了。” 第22章 屏风之后 我撇撇嘴,也没什么好评论的,毕竟很多时候性格决定发展。榕妃在关键时刻居然教训安宁,凤自若回来时大局已定,还会给她好果子吃么?回转过身,正想沏壶茶来,和安宁好好商讨逃跑大计,院外却走进两个丫鬟来,对我盈盈下拜,道:“林公子,凤殿下有请。” 我一怔,全身的警觉就起来了。安宁一拉我的袖子,低垂下眼,极小声的道:“小心。” 挥挥手,一边随着丫鬟走,一边心里叫苦,凤自若何等精明人物,他说了不为难我,自然是在大事上。我在他府里翻滚了这么多天,不知作了多少鬼搞了多少怪,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容的下,恐怕少不得要教训我。 一路走来,发现府里不知怎的热闹了许多,丫鬟小厮来来去去的,手里都捧着东西,甚至还看见丫鬟带着官员服饰的人进出,我心里暗暗有了底,不由得有点发愁,这下更难跑了。 丫鬟带着我从个极隐蔽的小门进了书房,不妙的感觉又来了。我不想进去啊,我这一进不是更翻不了身了么?要偷偷带我进去肯定是有秘密的事情,越是秘密我越不想知道啊,知道了还走的了么,到时就算逃了假死了,多半会来这么一句,来人啊,全国上下细细搜查这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是被押进去的…… 被带到一个兰花屏风后面,丫鬟都出去了,我孤零零在那站着,想走也走不了。身后是关上的门,身前屏风一圈围着,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两块模糊。耳旁突然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启禀太子,此次大典共计银三十万两,其余琐事已归礼部安排,一月后便可成礼。”凤自若带着磁性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堂堂陵国登基大典,三十万两就够了么?” 那人声音微有怔愣紧张,连忙回道:“启禀太子,萧国正极力骚扰我国边境,又拥立叛王,隐隐有进攻之势,国内也有些许动荡,此时登位,实在不宜大肆铺张,损耗国库。况且我国前朝…国力发展甚微,百姓也颇有微言,此时再花销巨大,实不可为之。” 凤自若似带了笑意,只是道:“加十万两。”那人急了,连忙展开了长篇大论的劝谏,听的我耳朵都痛了,凤自若却还没反应。虽然说可以观察手下个性品行,如同欣赏看戏也是皇室的恶趣味吗?要是我看得到也就算,可惜我就是听,有啥趣味啊? …… 轻敲着木头的声音传来,凤自若悠悠的道:“本宫是说,加十万两,绝不能寒酸,一定要表现出隆重气势,让萧国,明国知道,陵国二皇子,此时的即位大典十分华丽铺张。” 下面那人还想说话,才发了一个单音节,凤自若啪的把什么把玩在手里的东西掷到了桌面之上,冷冷道:“你是太子?” 我再没听到声音,估计那人只怕走的不够快。 静了一会儿,脚步声匆匆的响起,又是一人进了来,开口就是奉承之词:“皇上召见微臣有何要事?皇上身登大宝,英明神武,微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人……凤自若还没即位呢,他就一口一个皇上的叫了起来,身登大宝倒是真的,不过是在将来。那英明神武就扯的远了点,我实在想不通凤自若英明神武和他赴汤蹈火有什么关系,难为他竟然组成了一个复句。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呢,别的不说,要是凤自若现在叫你去对萧国谈和,你不会像多长了四条腿似的? 凤自若话语里带着笑意,道:“朕命你做的事,你可做好了?” ……这位也是个改口飞快的。 那人又说了一大堆奉承话,接着又是一大堆模棱两可的话,听来似乎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其实都是废话,最后终于说到主题:“皇上英明神武,左丞相,户部尚书已并无意见,均心服皇上,绝不会叛向逆贼,明珠投暗,一切凭皇上做主。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见,天地可表。” 难为凤自若竟然听完了,我看不见,不过估计他会保持笑容的。“你做的很好,等到大局平定,国内安康,朕一定论功行赏。” 那人连连谢恩,退了出去。我听得脚步声渐远,房中静寂了一会儿,正想出来,突然凤自若轻拍两下手掌,一个声音极为突兀的响起,仿佛这人凭空出现在房中一般。我吓了一跳,又退了回去。 “太子有事尽管吩咐。”一个颇为雄浑的男子声音。我一震,这不是大哥的声音吗,虽然见面的少,声音我还是认的出。他叫暗潜出来,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叫暗潜出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阵纸张沙沙响,凤自若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在我登基后,把这些人杀了。”我听到指间摩擦纸张的声音,凤自若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击退萧国,形势稳定后,把这些人也杀了。” 我毫不怀疑刚刚那人的名字会在上面。 大哥很利落的道了声是,想是准备离开,凤自若却突然叫住他,言语之间又恢复了那种悠悠的味道:“林寒路,本宫有件事与你谈谈。” 大哥想必是怔了一怔,随后道:“太子请讲。”凤自若话语里带着笑意,道:“令弟在本宫府上做客,本宫自是极好的款待的,他却不懂事,三番两次的想回去,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歹找个时间来劝一下?”大哥沉默良久,道:“太子知道内情,属下就不多说了,横竖我们是不会见的,还劳烦太子照应着他点儿。” 凤自若轻轻的笑了,道:“你们是要我哄他一世了?”砰的一声,大哥似乎跪下了,只道:“以太子的智慧,想什么办不到?太子既是明君,暗潜自会誓死追随,只望太子能骗他多久骗多久,让他开心一日是一日罢。” 我的心有点触动,这家人也不是完全对林夏天无情,只是一个林夏天肯定抵不上暗潜的效力决心。看来这个暗潜是一个游离于皇室外,却又不能绝对脱离的组织了,他们择主的标准就是明君,而不是继承,汗,哪天要是出了个比凤自若更聪明的,那他位置可能就不保了。 第23章 凤眼莫测 他想要我听见这话,死了有人来接我的心么?大哥要求他瞒着我,若是原来的林夏天,恐怕以为自己还在做客吧,不会知道自己已是人质。 大哥走后,我马上从屏风后出来,因为不想听更多的了。清楚的看见他的书房,摆设优雅而不华贵,但绝对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比如那一套茶具,哪,看起来白底蓝纹,恬静普通,说不定就是某某闻名于世的工匠烧的,而且世上只此一套,是千金都换不来的。那个香扇墙饰挂着个坠子,上面写了几个我不能欣赏的字,说不定就是古时哪个大书法家写的,作品到现在已经绝版了。 太感叹了…… 我完全无视了凤自若…… 他的凤眼微微眯起,似有些诧异我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大哥不清楚我,他清楚我是怎样的人。就算心里明白,听到亲人这么说也该伤心才是。 不过他算漏了一点,他们根本不是我的亲人…… 凤自若靠在椅背上,看似悠闲,看着我的眼里却有着复杂的光。他开口道:“我刚才见的三个人,你有什么感想?” 我一点也不想说,说了更麻烦。他却拿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我,其中气势,势在必得。我知道骗他不过,也不想浪费口水,直接道:“第一个人还是可用的,就是蠢了点,不过好控制,说什么做什么,会给一定的建议,但不会老古董般坚决反对上面的意思。第二个人在非常时期是好用的,可以让他干些卑鄙又私下的交易,非常时期一过他该去哪里你已经在纸上写出来了。第三个人我还有什么说的,横竖他们骗了我一遭,不过会很忠于你,相信你自个儿清楚!” 凤自若的笑意缓缓的显出来,道:“你说第一个人蠢,他蠢在哪?”我索性一口气说到底:“以你的为人会干蠢事么?帝王即位花四十万两银并不是很出格,而你的意思是要他用这四十万两做出极其华丽铺张,三国皆知的大典。现在什么时期?非常时期,按道理应该尽量节省,你却反其道而行之,要是太子不在萧国也就罢了,他在萧国,而他又十分清楚你的为人,那么他一定不敢贸然进攻,以为你又在算计什么,实际他不进攻就是被你算计了!” 我停了停,继道:“顺便向那两国表现,陵国此刻十分强盛,强盛的聪明绝顶的凤殿下都可以大摆宴席,想必那两国原来都吃过陵国凤殿下的亏罢?” 凤自若轻轻鼓掌,眼里闪着欣赏的光,道:“继续。” 我抬眼看着他,恢复了淡然:“你要第二个人去拉拢那些苍营狗苟的人,省得他们临时叛变,然后在事情解决后,这些人肯定不是栋梁之才,所已要让暗潜暗里配合你明里,把他们通通处死。其实处死他们也算了,你恐怕还要处理一些功高震主,势已坐大的功臣和旧势力,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过如此。” 凤自若轻敲桌面,道:“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林三公子竟是如此聪明,闻所未闻,若是你大哥他们知道,恐怕就不会把你轻易送来了吧?” 我心中微凛,太久没注意,自己越来越偏离原来的林夏天形象,只是道:“不会‘轻易’是一回事,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一定要有个人来,总不可能让大哥二哥来!不过他们既送我来,便也是绝情了,我踩在中间,能不装傻?凤殿下又何苦将我全部拆穿,横竖没什么差别。” 凤自若微微的笑起来,突然道:“你这么急着出来干什么,我今天已经没客人了。”我晕,这么说不该听的我全听到了。 凤自若站起身走到我身前,盯着我的眼睛,唇边笑意竟似带点奇异的风情,道:“为何总想走?留下来不好么?”我淡淡道:“府里再好终是无聊,凤殿下可以试试成天呆府里不出去。”凤自若微笑道:“我是留你,不是软禁你。”我一怔,不由抬眼和他对上,他眼中的神情温柔且真实。 “留下来作我的左右手,不是我养在府中的宠物,你想什么时候出府,都可以。” 我真的怔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要一个质子作他的左右手?他倒真信任我和暗潜! “我给你时间考虑,过几天我再问你。”他完全预料到我的反应,微笑着,缓缓捞起了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干燥,手心温暖。我给他一捞,又从清醒变呆了,他俯下身,在我耳朵旁道:“你呆什么?不是想要出去,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他的唇吐出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的擦过我的耳廓,我下意识的避开,拜托,都是男的啊,而且我长的也不像那么漂亮柔弱的人。他只是噙着微笑,放开我的手,径自走出去了。我连忙跟着,不出去白不出去,好不容易有机会的。 在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他颇有深意的道了一句:“那第一个人姓安,第二个人姓榕。” 换了朴素衣衫,带了些碎银子,我们好不容易出了府,他和我都戴了纱帽,遮住了脸。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来到古代后第二次出府……好可怜…… 这个摊子看看,那个摊子看看,用眼角瞟瞟凤自若,他虽然也在逛,但我的一举一动绝对都落在他眼里。这次不比二哥带我出来,我再难搞鬼了。 顺手拿起一枚银环,雕琢的不是十分精细,但却有点味道,颇有古风,是束发用的。我拿在手里把玩,那摊主见我有意,连忙过来道:“这位公子好眼光,这银环可是好东西……”我暗中翻了个白眼,推销讲价这事,可是自古有之啊。给他说下去,说不定这银环都从天上掉下,玉帝带过的。 淡淡的蔺花香从左边擦来,凤自若笑道:“喜欢?”我点头,既然是他的客人,我就吃他家的用他家的,一点不客气。 然后我就看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看到凤自若,即将登位的新君,居然与一个小贩讲价!而且居然还能讲的那么优雅,以他丰富的古董见识和毒嘴贬的那银环一钱不值,就差熔了当银子买东西。最后以三分之一的价钱买下了银环,那小贩差点没把自个儿眼珠子挖出来,以为是肥羊,没想到是煞星。 第24章 酒楼意外 凤自若拿了那银环,见我眼睛直直的瞪着他,眼里是崇拜啊,比看他翻云覆雨还崇拜。他微微一笑,抬手一撩我额边碎发,道:“很奇怪?”我点头,道:“我绝对没你厉害。”他笑了,淡淡道:“我也是爬上来的人……”说到一半,停了话,只是笑笑,右手却把那银环纳入了他的袖子里。 我叫道:“那是我要的东西,你又不喜欢,干嘛自己收起来!”他笑着弹弹我的额头,道:“现在不给你。” ……你想干嘛。 不过他一个堂堂皇子,过的再差也不可能轮到和人讨价还价,他是怎么学会的? 我正疑惑间,左边袖子一动,是凤自若拉住了我的手,他向左前方指了指,道:“那边是太平楼,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要不要去吃点什么?”我好奇的望去,既然是最有名的,想必有什么绝活了,连连点头,凤自若一笑,携着我的手走去。 楼有三层,大门口挂着块匾,上书太平楼三个金字。一进楼便有伙计来招呼:“敢问两位大爷,是要在楼下用餐还是在雅间?”我四周环顾了一下,一楼有些脏污,而且视线不够开阔,除了店里用饭的客人看不到什么。而雅间肯定连用饭的客人都看不到了,那我出来干啥?我抬头道:“不要楼下也不要雅间,在二楼靠栏给我们找个位置。”说完想到自己越来越嚣张了,凤自若居然也不责怪,搞得我抢在他前面说话,要是他哪天一不高兴把我砍了怎么办? 两人踩着木阶梯上了楼,在靠栏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都脱了纱帽。楼左边就是永江,遥遥看去江面宽广,特别开阔,风吹的心里十分痛快。小二跟上来,连连问要点什么。凤自若微一思考,淡淡道:“把你们这里最有名的八宝酒酿脆皮鸭上一只来,再随意上两道清淡的配菜。”小二记了,又躬着腰道:“两位爷可要点小酒?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黄山花酿,还有……” 凤自若看向我,我摇摇头道:“随便,我没喝过酒。”我确实没喝过这里的酒,原来偶尔也喝些啤酒,葡萄酒等,到这里就再没喝过了。凤自若点头,对那小二道:“如此来一壶黄山花酿。”又回头对我道:“这黄山花酿虽然悠长醇美,后劲却是很大,你若不会喝酒就别喝太多。” 我颔首,自理会得,总不想到时给人抬着回去吧? 看了一会儿江景,又看了一会儿楼下路过的行人,形形色色,倒是颇有趣味。菜陆续上来了,动筷子,果然很好吃,又酥又鲜,而且还是绿色无污染食品。放下筷子,再喝点小酒,恩恩,挺享受的。 凤自若噙着笑,也在自斟自酌。两人用到一半,突然楼梯口传来咚咚脚步声,甚是响亮。我转头一看,一个男子揽着一个少年,有些步履不稳的上楼来。后面还紧跟着几个随从,都是紧张万分的样子。那男子有几分俊毅,却实是醉了。那少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生的十分美丽,带着丝丝勾魂,给那男子揽着,还要尽力扶着他,实在是有些吃力。 我看了一会,把头转了回来,继续吃我的饭。可是有点天不从人愿,那人揽着少年看了看四周,直直的向我们这张桌子走过来。凤自若微微皱眉,那人却毫无退走意思,径直走到凤自若身前,笑着道:“皇兄…你看这个人儿还算漂亮?” 我扬眉,他叫凤自若皇兄,看来也是位皇子了。 凤自若淡淡道:“三皇弟,你醉了。”那三皇子痴痴的笑道:“我没醉,我没醉,要是我醉了,淡跹为何不喜欢我?我今天去弥香院看他,他竟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他抱紧了身边的少年,道:“你看,紫苑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了,淡跹为何就是不爱我?我很丑?身份很低贱吗?” 我看着他,这人是求爱不遂? 凤自若看着那含着泪花的少年,淡淡道:“你怀里这个很美了,淡跹虽是很美很有才,但你也多次领教过他的硬性了,不想你们中死一个就少去纠缠。”三皇子痴痴的笑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放的下他?”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我看来,突然笑道:“二皇兄,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类型的了?又不美,又不媚,又不清高……”他一边说,一边竟向我脸凑过来,我闻到浓重的酒味,不由得眉一皱,身子向后仰了仰。 凤自若见此景一皱眉,冷冷的道:“三皇弟,你醉了!”压迫不悦的气势整个二楼的人都感到了,那个少年微微直发抖,只有三皇子还毫无所觉,在那端详我的脸。我微微扬着眉,想着该不该一脚踢过去呢,不知道凤自若会不会罩我…… 还没想好,他竟更凑了过来,只是还没碰到,桌子被一脚踢开,凤自若一袖拂过去,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叱道:“我叫你清醒些!”那三皇子该清醒的却没清醒,吼道:“你敢打我?”凤自若冷笑道:“我不能教训你?”一手劈开三皇子无章法的拳头,另一脚踹在他胸口上,整个人飞跌出去,几个下属和那少年在下面急着接住,重重的将几人都压到了地上。凤自若长袖一挥,满眼寒意的道:“看好你们家主子!主子乱来,就该劝着,下次再让我看到,休怪我给三皇子府换一批奴才!” 那几个人大概也知道了凤自若的身份,吓的连连谢恩,赶快把三皇子运走,凤自若换下来的奴才,估计多半都到地下去了。 我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向凤自若道:“算了,坐下罢,那个淡跹是谁?很吸引人么?”凤自若坐回椅上,淡淡道:“抱歉,他醉了。”顿了顿又道:“淡跹是弥香院最有名的小倌,不过是清倌,而且性子刚烈,三皇弟一直为其烦恼。” “哦。”我无意识的应了声,突然醒悟,“他是男的?”凤自若啜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他刚才抱的也是男人,你竟看不出么?” 我只是不习惯啊啊啊……这里怎么男风如此盛行,还可以公开求爱? 楼上撞翻了一片桌子,小二苦着脸收拾残骸,突然一个锦衣人从窗子串了进来,啪啦啦又撞倒了一片桌椅,形容极为狼狈。一个少女的声音随之而到,冷笑道:“还想跑?倒是小看你了!”一条乌黑的长鞭飞了过来,刷的绕了这人,就是往地上狠狠一摔! 第25章 又见七夕 那锦衣人就地一滚站起来,一手拽住鞭梢,扬手接下了蓝衣短打少女当头劈下的一脚,哇的吐出口血来,染的锦衣上到处都是。少女扬眉,左手两指扣向他双目,锦衣人勉强接着,少女的右膝已横击在他腰上,他惨呼一声,凌空飞出啪的撞上板壁,将几坛酒撞的粉碎。碎片酒渍横飞过来,我不会武啊…… 凤自若再次皱眉,眼里更加深沉,桌子一掀,刚好将两人身形挡住,绝大部分碎片击在桌面上。那边长鞭刷的卷来,将散开的碎片及时卷落,省去了一场无妄之灾。五根突然出现的纤白手指一抬桌面,桌面啪的恢复原状,没有砸在地上。七日夕明亮的眼睛出现在桌面后,笑道:“抱歉啦,还好这位会武!”她看向我,突然张大眼睛道:“你不是长空飞雪的那位嘛?” 我微笑,眼里也有几分兴奋,道:“又见面了,七姑娘。”七日夕看着我,笑道:“可真的不同了呢,成天装是很辛苦的!” ……所谓直人快语就是这点好,凤自若拐了七八十个弯,给她一句话捅穿了。 七日夕看向凤自若,道:“这位是?”我笑道:“他姓凤。”七日夕眨眨眼睛,笑道:“凤公子好,初次见面。”凤自若恢复了他的一贯优雅,眼里仍然深沉,道:“长鞭七夕,七姑娘之名,在下久仰。” 七日夕扬眉笑道:“如此倒要谢谢了,凤公子这句话,七日夕倒是很光荣呢!”这时右侧传来几声咳嗽,后面那锦衣人扶着墙立起来,勉强立稳了,面目倒也算文弱,身上血染了一片,七日夕转身过去,冷笑道:“你站起来干什么,给我躺下!”手中长鞭卷了他双足一拉,锦衣人再立足不稳,滚到地上。 这人得罪了七日夕么?我倒有些好奇,不知什么事让她这么生气?七日夕走过去,抬起脚就往他身上踩,连踩几脚,怒道:“你说,你怎么对待他的,太过分了!亏他好意与你结交,你却像那些蠢人一样,最为欠揍!”那锦衣人轻咳着,眼里内疚恐惧之意皆有,在地上微微哆嗦。 我难得管闲事的开口道:“请问七姑娘,怎么回事?”七日夕用脚尖轻踢着这人腰部,吃吃笑道:“你应该不知道…这段时间武林人材辈出,可惜又出了一个妖魔,练的是吸晶大法,专门吸男人精气,那些人,哼哼,可一点都克制不了。克制不了就自己倒霉去吧,这些人又想到了他们说的血魔,血魔血魔,他我清楚的很,练的是化血神功,喝新鲜的血才会功力暴增,他们倒想的好,要是吸晶大法对上化血神功,岂不便宜了这些人?” 她说到这里,又往那人身上踢了脚,恨恨道:“那些人前几天还在追杀血魔,现在又马上要他帮忙,脑袋进水了才会答应!于是那些人又在那里想诡计,想怎么让两个人对上…那些人都算了,这个人最为可恶!” 她又看向脚下,道:“你看这人欠不欠揍,明明是书生,偏要学点武功来潇洒江湖,潇洒了几天也就算了,偏生遇到了血魔,这人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才说愿意与血魔结交,况且才学倒也上乘。血魔挺高兴的,虽然他不表现出来,不过我知道,他好不容易能高兴点。” 说着,七日夕几乎要踩到他的脸上去了:“你这混账,明白点后就听从那些前辈的话,跟他断绝了关系,断绝关系都算了!反正他也预料到,不能全怪你,结果那个吸精气的出现以后,你竟然还有脸,有脸跑来要他对付那人!他不计较,我计较,今天不把你打到认不出太阳,我就跟你姓!” 我忍不住笑了,不是笑这段事情,是笑七日夕,因为我又想到小音,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她,即使是回去,仍然,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小音有七日夕这般本事,是不是,就不会那样? 七日夕见了我的笑颜,微怔,道:“你笑什么?”我看着她,笑道:“我在笑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七日夕一怔,突然噗嗤笑了,竟伸手搂住我的肩膀,眉眼弯弯的凑过来:“可爱?哪比的上你!说实话,我突然很喜欢你了!”我垂下眼睛,忍不住笑了,在这里竟遇到一个如此的少女,或许我该很高兴呢! 右手突然一紧,凤自若把我拉了出来,微笑道:“今天很晚了,明天我若有时间,再同你出来罢。”我望向楼外,果然有点黄昏的意思。一轮红日,半江瑟瑟。 点头,正要告别,突然想到一件事,七日夕在此,怎么可以不用?对她打个招呼,笑道:“七日夕,帮我问候下我二哥好吗?”七日夕笑道:“好啊,你不回家吗?”我摇头道:“我暂住在朋友家,你到林府去,就替我问问他好不好。”接着一笑:“相信你也愿意和他切磋下武功,是吧?” 七日夕眨眨眼,笑道:“有道理,我就帮你这个忙吧。”她歪头想想,对我道:“林夏天,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不?”我笑道:“好。”她笑道:“你真好,我有空去找你玩啊!”我点头,话还没说完,就给凤自若拖下楼去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与人群擦肩而过,我想着七日夕的话,想那个江湖。突然凤自若淡淡的响起:“你喜欢她么?”我抬眼,忍不住笑道:“喜欢啊,凡是那么美好可爱的东西,我都喜欢。” 我站在夕阳下,淡淡的微笑,我说,喜欢,想到喜欢的东西,微笑会从所未有的幸福。很高兴到了这里以后,我的幸福仍然能够延续,比如安弦,比如安宁,比如七日夕。 我仰起脸,对他淡淡的微笑,有如天边飞鸿一瞬间留下的痕迹,心情刹那间好的出奇。 修长的手指抚到我的脸上,凤自若轻轻的叹息,道:“我从不知道,原来喜欢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第26章 金銮殿上 我和凤自若刚踏进大门,就见青衣管家已守侯在那,躬身道:“殿下。”声音中颇有急切。凤自若微微一笑,眼里微光闪烁:“去书房。”那管家躬身应是,我知道定是朝廷上那些事,脚一迈就要自己回去,却给凤自若捞住了手,笑道:“你也来。”那管家一愣,立即道:“殿下……”凤自若一眼扫去,立即止住了管家的话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管家是凤自若的私人势力,得到的消息比朝廷里早,我嘴角抽动,道:“夏天谢太子恩典,只是夏天不懂朝廷之事,又不懂战争,还是不要给太子添乱了。” 事实证明,我的话是白说的。 立在凤自若身后,我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管家的汇报。凤自若靠在椅上,手指慢悠悠的敲着桌面:“你是说,萧国和明国结盟,已经向我国攻来了?”管家躬身道:“探子正是传回此情报,事情紧急。” 凤自若噙着笑,道:“既是如此,我明儿就去早朝罢。”他提起笔,管家连忙过来磨墨,扯过皇室专用描金笺,信手写了两张纸,分别叠起,装入信封里封好火漆。他将这两封信递给管家,淡淡道:“一封给明国君主,一封给…我皇兄。” 管家退下后,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笑道:“你为何不说话?”我淡淡道:“有什么话好说?”他伸手撂了下我的一绺长发,笑道:“比如说信里写了什么。” 他在把我逐渐的拉过去,但是,我并没有决定留下来。 见我嘴巴闭的像个蚌壳,他无奈的笑了下,柔声道:“你不说就算了,回去罢。” 第二天我才知道不说是有代价的。 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下面排列整齐的群臣,我就很郁闷,虽然我现在站在屏风后面,只有凤自若和几个贴身侍卫知道我在那里,我依然很郁闷。 兵部报上消息来,和昨天听到的消息一样,萧国攻击镇南关,明国则缓缓向居雁关推进。 “传本宫旨意,即位大典提前举行,用度不可增减。”礼部尚书出列接命,谢恩退回。高位之上的凤自若沉声道:“有哪位将领愿领兵作战,击退敌兵?”台下一时无声,凤自若又沉声道:“众卿可有合适人选,尽管报上。”一位中年模样的大臣快步出列,拱手道:“臣以为三皇子能征善战,与陛下又为血脉之亲,是出战的最佳之人。” 我听那声音,竟是那天来书房的第二人,姓榕的。 又有一人出列,道:“臣以为不然,三皇子虽然成名极早,颇有名将之风,但是近来常常酒醉闹事,迷惑了心志,一时恐怕恢复不来,此等大事不容差错,臣以为安家一门忠烈,安将军自是出战的最佳人选。” 先那位大臣立即道:“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三皇子虽然最近有些懈怠,但此乃国家大事,若太子下令,三皇子一定不敢怠慢。”两人在朝堂上开始争辩,凤自若一皱眉,淡淡道:“本宫是命众卿推举,不是让你们争辩。” 台下顿时寂静,那两人连连跪下谢罪,凤自若缓缓道:“起来罢,也是忠心为国,本宫恕你们无罪。”那两人谢恩站起,凤自若皱眉道:“本宫亲眼所见,三皇弟最近心志不稳,不可带兵,众卿可还有人选?” 我瞅着台下有一人似要出来,却给他身边的人扯着了袖子,又缩了回去,而凤自若也没对这一反应有任何表示。 “既然众卿都没有适合的人选,那本宫就封安齐跃为平萧大将军,为三军统帅,不日领军援助镇南关!”一个身着武官服饰的男子出列跪下,道:“臣安齐跃尊命,定然不负太子所托,功成班师!”下面群臣开始有些骚动,安齐跃并未退回,而是面有急色,道:“启禀太子,这居雁关尚无人支援……”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4节 凤自若扬眉,淡淡道:“居雁关尚有许将军率军镇守,众卿不必担忧。”安齐跃急道:“萧国与明国气势汹汹,直逼我国境内,太子不可掉以轻心啊!镇南居雁两关乃是我国军事重地,一旦有破,敌军必将长驱直入!” 凤自若淡淡道:“本宫知道,自有打算,你退下罢。”安齐跃似想再次开口,抬头看了看,还是谢恩,退了下去。 这一切都不是原来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是一种真正的压迫,一种真正的历史。 大殿,群臣,实在太壮观,真的是,历史的感动。 我看向凤自若,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却少了平时的慵懒,而是优雅,又有着淡淡霸气,与我平时见到的不同,至少,他在我前面,从来没摆过贵族的架子。而且现在,连压迫感都不给我了。他只是微笑着,还会向我说对不起。我扯起一丝嘴角,凤自若说“抱歉”,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但是昨日,三皇子走了后,他对我说抱歉,我当时没什么表现,其实心里记得清楚。 凤自若俯视着台下的群臣,淡淡道:“既然无事,就退朝罢。”唱喏声响起,他缓缓站起身,向我这边走来。 我看着他,心里竟有点迷惘。 他看向我,轻轻的笑了,伸手揽了我走着,道:“怎么,看我看傻了?”我嘴角抽搐,道:“对你的妃嫔去说吧。”他大笑,两人就这样,在侍卫宫女前无尊无卑的走着,我只觉得很奇怪,我觉得这样不对劲,但说话却又自然无比。 轻叹,自己是太无聊了,想些伤脑细胞的事。他要对我这么好,关我什么事。 凤自若和我出宫回府,因为他还没有正式登基,所以不能宿在宫里。我靠在回府的马车里摸索,垫子好软好舒服,有钱还是好。正在我感叹时,凤自若抓住我上下感受的右手,叹笑道:“你为何不多问一点?”我翻了个白眼,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才不要知道那么多。” 他轻轻的叹了,只盯着我看,道:“你比我还能冷静。”我笑咪咪的道:“如果我碰到事情就问,太子你连我的尸体都见不到啦。” 凤自若嘴角边突然划上了奇异的笑:“遇事不多管,是聪明人,但是你比这种聪明人还要聪明,因为你不问,但已经知道。”我扬眉,道:“我怎么会知道,太子多虑了。”他只是微笑,感到车缓缓停下,松开我的手道:“到了,下车吧。” 我确实猜到了一个,他不令人增兵居雁关,是因为明国根本不会来攻击吧?他那天写的两封信里,有一封是给明国君主的,他只要非常简单的提提,当萧国把陵国灭了后,下一个目标是谁,明国保证还要来帮陵国。谁叫明国是最弱的一个呢?但是他那封写给原太子的信,我倒不是很猜的到。 第27章 刺客来袭 我沿着走熟的路回房,看着天上飞过的鸽子。凤自若却一反常态的有些沉默,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我不欲多问,只是跟他告了别,进屋去了。坐下倒了杯茶,感叹现在都是热茶,待遇变高了。 趴到床上整理草药,脑子里却想着出去的事。凤自若对我很好没错,但是他要翻脸也很简单,我虽然想出去,但算来算去没几个助力。二哥嘛,要他接人还行,专门作弊他一定不干,师父嘛,刚刚才逃跑成功,我要是叫他,恐怕连累了。何况我还要带安宁一起,凤自若太聪明,就算我侥幸逃走了,他一定会拿安宁来威胁我的。 何况,我最近脑子有些乱,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些怪。 想着想着,我居然睡着了…… 一觉醒来,居然是黄昏了,睡了一个下午。起来吃点东西,又回到床上睡,大概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天已全黑了,我再也睡不着了。 心里莫名的烦躁,醒了也躺在床上,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事,或许我应该先答应他,然后要他放了安宁,最后自己逃跑? 正想着,突然背后一凉,似是凉风吹过,我心里一寒。我方才睡觉醒来,因为热就把被子扒开了,只留一点盖在身上,背后几乎都是露出来的。睡觉之前,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一直没感到风,刚才背后一凉只能证明一个问题,有人悄悄的开了窗! 窗子在外面一般人是开不了的,这个人显然擅长潜伏,开窗都没半点声音!半夜开窗到我房里来干什么?莫非是萧国的刺客,或是别的什么人? 我背对着窗躺着,象征的动了下身,表现正在睡眠中,心里却是很紧张了。右手趁动身的时候去摸枕下的药粉,夜晚看不见,心里叫苦,暗暗抓了一把纸包,反正我制的都不是救人的药,随便拿种出来,是毒死还是迷晕看你运气。我从来没正面与人对战过,上次那几个刺客是二哥和师父搞定的,虽然我现在在凤自若府里混的不错,但本身攻击力是很低的啊…… 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墙上的影子,一点点逼近。没有刀光,估计兵器是熏黑了的,但影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避免的。我在心里数着步数,等他逼近到最合适的位置。 五,四,三,二,一,我突然一翻身,卷起了床上的被子,顺势滚出直扑后方,手里的药粉同时也抛满了房间。刷的一声,我咽喉一凉,剑竟是穿过被子,挨着我的咽喉擦了过去! 砰的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我死死的抱住,这人用的是剑,我卷着被子贴在你身上了,看你怎么刺我。快点毒发啊,否则绝对逃不过的。抬头一看,有些陌生的脸,很有刀削的刚硬,紧闭的唇,眼睛里却满满的不信。 汗,我这算不算投怀送抱啊…… 两双眼对到一起,他直直的盯着我,然后带着我斜斜的倒下去,手里剑当啷落地。我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闭着气,先把包药的纸拿过来,就着月光看了,是强力迷药,还好。拿解药给自己服下,才敢喘气。心情一放松,立即感到颈上的痛楚,手一摸,刚才那剑还是伤了我,在颈下划了道半深的口子,满手的血。 叹了口气,随手摸来件衣衫,撕开擦了擦,又草草裹上。蹲下身去看这位刺客,虽然不太面熟,但还是有点似曾相识。 想了想,睁大了眼睛,这人不就是榕妃右边那个侍卫嘛?当时两个人一起压我,他的劲力特别大。转身来到床边,摸出另一包药看清楚了,来到他身边,先把迷药的解药给他服了,趁还没清醒过来时,再把手里那包药给他撒下去。然后我捏开他的嘴,把里面一定会有的毒药拿出来,接着就是等待,悠闲的等待…… 大概一盏茶过去,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是他也只能动眼睛和嘴巴了。我友好的向他打招呼,笑道:“榕妃真可怜,贴身侍卫都不管她的死活。”他面无表情,看的出下颔用力,不过自然不会出现什么变化。他带着几分惊异,几分寒意的盯着我,却仍然不说话。 我笑道:“没要你说什么机密,嘴巴闭的那么紧干什么。除了萧国派你卧底之外,你恐怕也不知道什么了。”他眼睛里惊奇的光一闪,嘴巴仍然闭的紧。我缓缓的道:“别骗我是榕妃派来的,她虽然蠢,不至于这地步。凤自若宠了安宁那么久,她也不过就打了一场,我和凤自若更扯不上什么关系,她没理由杀我的。” 敲着地板,道:“你调查到我的身份,想杀了我,再嫁祸榕妃,不惜陪上自己让陵国内乱。”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笑道:“以上都是我的推测,但你有一个破绽,是推测的根本源头。” 他终于忍不住了,道:“什么破绽。” 我暗笑,点点他的衣衫,道:“你身上有季草的味道,季草在陵国没有,在萧国习惯用来熏香,你身上的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抱歉,我闻出来了。算算时间,你刚好就在半年前,凤自若大展神威给了萧国一棒后,卧底进来的吧?” 不过说也奇怪,凤自若没发现他的卧底吗?如果是故意的,那应该不会让他知道暗潜的事啊?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缓缓道:“你想干什么?” 我汗,这人也不笨,一下就揭露出我的卑劣本质和最终目的。很干脆的笑笑,道:“有没有兴趣跳槽。”他不解。 我一字一句的道:“意思就是,到我手下来做事吧?” 他的眼里逐渐露出讽刺的神情,我叹道:“绝对对你有好处,你给我差遣一年,一年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不会要你干太难的任务,干必死的任务,不给你吃毒药,你主要就保护我,怎么样?” 见他不说话,眼里凌厉淡去,我再接再厉的道:“我不是有野心的人,除了还没跳过来的你之外,我再没手下了,你也想活,我也想活,一起活好了。” 他终于开口了,盯着我道:“你怎知道我不会出尔反尔?”我微笑道:“给我差遣一年又不是什么难事,与你以前比起来好多了罢?一年后,再无人管你了。不过你要是背信来杀我,我保证,用最后的力量,你一生都得被追杀。” 他没开口,仿佛在考虑,我拿出两个瓶子顿在地上,不耐烦的道:“你是男人吧,是男人就快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解药准备好了,化尸水我也准备好了。” 他终于看向我,然后说:“好。” 第28章 随军远走 我看着地上的人一笑,道:“成交,你叫什么名字?”他一怔,然后道:“没有。”我知道他们一般都是编号,想了想,突然笑道:“反正都是号码,你叫编号89757好不好?” …… “开玩笑的啦!”我敲了下他的头,道:“你想叫什么?” 他不说话,我叹了口气道:“那我叫你蓝,蓝回,不喜欢的话,就说。”他缓缓摇头,道:“随便。”我笑道:“那么今天来行刺我的蓝回已经死了。”伸手拿了那瓶解药给他灌了下去,一边又掏出个瓶子,放到他鼻旁,道:“这是非悦香的味道,虽然好像很淡,闻不出什么,但我保证闻过一次后,绝不会忘。”他看着我,我继道:“我用这香召唤你,没任务时随你干什么。” 他缓缓坐了起来,逐渐恢复了力量。我蹲在旁边,看见他拿剑的手上明显的肌肉脉络。站起身来,比我高出一节…… 见他就要走,我站起身来,拍拍衣衫道:“蓝回,我那么替你着想,你也该替我着想啊。”他停住步子,然后回头看着我,我指指他,好整以暇的道:“尸体,尸体,明天别人来问,我怎么说?”他的眼里一瞬间有了嗜血,我怕他误会,连忙道:“你去捉只狗什么的,我不会武功,一下搞不定!” 虽然他眼里的神情变的迷茫又变的清醒,但是我只期盼那只狗而已。 在床边坐下来,悠闲的靠着,等他来。外面响起短促的一声,不一会,他提着只黄狗进来了,那狗一声不吭,估计是打晕了。把狗扔到墙角,我把化尸水往上滴了两滴,登时就化成一滩脓血。回转身笑道:“再见,祝你晚上过的愉快。” 人已经走了,太不给我面子…… 啪的扑到床上,开始想今天遇到的这个杀手,说实话,我觉得他不可能真正的跟随我,所谓杀手,哪有这么容易投降的。在凤自若的府邸当卧底更要优秀人才,萧国总不会派一个菜鸟过来吧?而且在我给了他解药以后,他居然没趁机来杀我。我已经说了不在他身上下毒了,意思就是如果他拼命,绝对可以同归于尽。像这种人,是不会吝惜自己的命的,又怎么会答应我呢? 他不会是刺杀未遂,趁这个机会,从榕妃身旁的卧底进化成我身边的卧底吧,更进一步啊。看来是卧底杀手两用人材,我得好好利用才行。 翻了个身,眨着眼睛笑了,成为我身边的卧底,绝对不是明智选择,很久以后,你会体验到的。 然后,我抱着被子,非常香的睡着了,窗子都忘了关…… 天好像亮了,迷迷糊糊的还没醒,突然被人摇的岔了气,声音怎么挺熟悉?勉强睁开眼睛,却是凤自若有些发青的脸,没了平日的悠闲,身后还围着几个丫鬟。皱着眉,又挑起来,没精打采的道:“太子大人,你不好好睡觉,一大早跑我房里干什么……”说着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准备翻身继续睡,没想到那个杀手挺催眠的。 凤自若的脸更青了,他一手捞起我的衣襟,一手指着我的左肩道:“这是什么?”我勉强抬头看过去,颈上的衣旁都是干血,已凝成了褐色。我有些不耐烦的道:“太子大人,你活了二十多年不可能没见过血吧……”他的眉头有些跳动,突然手一松,我直直砸下去,扭曲了刚刚凝结的血口,痛的我大叫一声,像鱼一样跳了两下,完全清醒了。 “醒了?”凤自若挑眉看着我。我很是悲哀的看向他,道:“昨天来了杀手,我的命还在,但是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他的脸在我认识那么久后终于第一次有了抽搐:“你为何不呼救?”我懒洋洋的道:“所谓杀手,当然很快啦,到我可以呼救时,我已经不需要呼救了。” 他微笑,比平时都要恐怖:“你不呼救,就让他逃走了?”我睁大眼睛道:“谁说他逃走了?”凤自若扬眉,道:“哦?人在哪里?”我顺手指去,道:“占地方,化了。” 很快那些丫鬟都冲到外面,吐去了。凤自若眼里神情流转复杂,最后缓缓抚上我的脸,微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微笑,得意洋洋。岂料他俯下身来,在我耳际的长发上亲了下,微笑道:“也是个令人喜欢的人。” 我心里重重的跳了一下,下意识的避开。凤自若保持着优雅的微笑,道:“因为我太喜欢你了,而你实在太嚣张了,所以这次,我决定带你去。” ??? 几天以后,我像行李一样被塞进马车里,甚至没来的及向安宁道别。最近他总像有话要说,却又总是欲言又止,临时远远和我对上一眼,满是担忧。 我叹了口气,看向旁边十分优雅的凤自若,瞪着他道:“你要去进行大计,拉上我干嘛?” 他暗中随军向镇南关而去,只有安齐跃和几个高级将领知道。我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皇帝走了,即位大典呢?京城怎么办? 他只是微笑着道:“你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替身吗?” 再问他多的,不肯说了,小气。 第29章 镇南关内 路上行军很急,我扮作给军医打下手的,凤自若跟在军后,成天在车里享受,没几人知道他来,他也不用装的和士兵共苦同甘。我很郁闷,只可惜他是皇帝我不是。不过还好,快到地头了。随军步行实在不是人干的,受不了我就躲马车里去。晚上帐篷一撑,自然是跟着凤自若,我才不找罪受。 天色完全黑了,我拣起一块碎木片往中间的火堆里抛去,火暗了一下,呼的烧的越发大了。这个帐篷里只有我和凤自若,他靠在柔软的羊毛毡子上,微垂着眼睛,似在想事情,没了平日的调笑。 我也在想,那个杀手应该跟着了吧,他多半知道凤自若来了,但他绝对不知道凤自若来干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营外突然有点声音响起,许多沙沙的脚步声行行离去。我微微挑眉,看向凤自若,他抬眼看了我,微微一笑道:“在这做主的是安齐跃,我是不管的,你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衫走到帐篷口,揭开一点看去。远处数十个帐篷后面,一大队兵士穿戴整齐甲胄,手握兵器,轻轻悄悄的向远处行去。我转身回来,重新坐到火旁,道:“看样子他想偷袭敌军?”凤自若理顺了身周的羊毛,微笑道:“安齐跃虽然老实,但是领兵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材。” 我想了想,道:“那他几个时辰前就该派探子出去了,奇怪镇南关居然进的了。”凤自若淡笑道:“这个自然是有口令号牌的,不和关内商量好,如何偷袭敌军?” 那倒也是,我把头搁在膝盖上,叹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关?”凤自若笑了笑道:“等两军交错,战火开始的时候,我们在的后军就会进关去。” 我是很盼望进关的,毕竟又可以感受到原来不可能的东西。不过很丢脸的是,在等待过程中远远的刀枪马嘶声更像是催眠曲,我给睡着了,被拉起来时已经身在关内了。因为屋舍不够,我仍然睡的是帐篷,只是不跟凤自若一起。他把我丢在军医的帐篷里,自己不知到哪去了。 想想他的嘱咐,大概就是让我在这里乖乖打下手,他有他的事要做,结束了来接我。无所谓,就当免费镇南关一月游。 天才蒙蒙亮,我是打着哈欠被军医拉起来的。大概受过安齐跃的关照,他并没有对我懒散的态度很恶劣,只是催促我来包扎伤兵。我提着箱子,跟着他来到伤兵帐篷里时,一下就清醒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惨,有伤手的,有瘸腿的,满帐篷都是血迹。那些兵士脸上的表情痛苦的扭曲,那种扭曲令人厌恶又令人心痛。他们没有好躺的地方,顶多铺块布在身下。帐篷里绷带,血衣扔的到处都是,已经有两个军医在鼓捣了。有些人脚伤的太严重,骨碎扭曲,那军医就干脆把一条腿锯了。两个人死命按着他,血沫到处飞溅,那人尖声惨叫,狂呼一声后就没动静了,不知是晕是死。 我的心开始冰寒,这里全都是真实,血淋淋的痛苦在面前呈现。而且他们都早有预料,军医都习以为常! 这时军营里医术不够先进,没有麻醉药。别说腿保不住,有人可能就当场痛死了。看着那些军医包扎,用一些简单的草药裹起就是,连干净的布都不怎么多,工具也没消毒。这样就算没痛死伤口也会化脓,最后仍然难逃一死。 我心里一揪揪的跳,轻轻皱眉,微闭上了眼。我不是学医的,仅仅了解那么多,要找东西可是千难万难,总不能马上给变枝曼佗罗花来?再来点青霉素,消毒水? 脑袋里转了几转,一把放下箱子跑出去了。也不跟军医说,省得先来一场医学辩论赛。 打了一大锅干净水搬来,直接在伤兵营里生了把火,滚滚的烧水。把他们的刀锯先煮过再说。有军医来问,我很真诚的笑道:“一个老大夫告诉我的,你们试试看嘛,反正我在烧水,滚了就能用,又不耽误时间!” 几个军医也没时间和我扯淡,忙自己的去了。我垂下眼来,也就只能,做这么多。 眼前血淋淋的战争,我又能做什么? 心里第一次,衷心庆幸是凤自若来统治陵国。只要是他统治,陵国绝不会输给鼎盛中的两国,三国平衡,才有和平。如果到了某一国强大而天下弱的时候,杀戮就要开始。 虽然那一天绝对会来,但是希望不要在我面前。 里里外外忙碌了一天,虽然说给我的刺激是很大,但是我真的太累了。好不容易收拾完所有伤兵,爬回帐篷,一头倒到毡子上,全身骨头都散了。 我想,一定要找机会去看战场。 干了几天后,事情少了很多,那天的偷袭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是看那些路过将领的表情,应该还是不错的。我帮那些军医作作剩下边角余料的包扎,再打扫打扫伤兵营,其中看见有几人被拖出去,青白的脸没了气息,大概是草草的往哪里埋了。 事情基本做完后,我找了个借口开溜。潜到青石的城楼前面,都是士兵在把守,我一个军医下手,哪有理由上去?转了几圈,又怕被当作奸细抓起来,那才郁闷,于是绕着附近侧边找地方,看有没有能爬出关的,或者能看到关外的。挤进两座平房青石墙之间,里面似乎有个小巷,我侧着身子进去。好不容易地方大了些,在巷里转了个弯,却呆了呆。 眼前一个将领服装的人蒙着面,身边放着个鸽子笼,手里还拿着一只鸽子,正往鸽子腿上系什么,准备放飞。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内奸!那鸽子甭想走了!侧身靠在墙上,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趁他还没松手,顺风直直的撒了过去!那人突然警觉,右手一松左手披风一扫,人已经远远的翻到左侧房顶上,估计是闭了气。那鸽子慢了点,扇了几下翅膀就栽倒在城墙上。 我暗叫不妙,原本躲在墙角,又是顺风撒药,他怎么就那么警觉?眼看他一双眼睛已盯到我,里面满满的是杀意,就知道他要灭口! 逃已来不及,我不会武功,这里又偏僻,不是就死在这了吧? 第30章 开始搜查 一刀劈下来,我连忙靠墙一滚,嘶的将衣衫削出了一道口子,差点见血。心里哀叫,我又看不见你的脸,干嘛非杀我不可。 突然腰被有力的揽住,身体转了半个圈,挡在身前的是黑衣。铮的声巨响,一剑一刀撞在一起,几乎迸出火星来。我暗中庆幸,还好他没一边看我被杀,一边等着非悦香。抓住蓝回的左臂,我低声道:“揭下他的面巾。” 手松开,躲到墙角,看着那两人以快打快,十弹指之间,谁也没讨的了好去。那人十分防范面部,武功也颇为高强。我见一时不能得手,怕他遁走,心中一闪急叫道:“蓝回,伤他一个地方!”那人闻言,眼里精光连闪,回了两刀立时抽身就走。蓝回手中剑势突变,不作防御只管进攻,逼的都是要害。那人数刀急挡,一刀削向蓝回左臂,蓝回居然不闪不避,手中剑反挑,以极诡异的角度刺向那人腰间。那人未想到他居然拼了命也要达成我的命令,仅仅在他左臂上一转便回刀急救,不过为时已晚,长剑虽然被格开,腰间却已溅血。 那人盯着我,眼里凝着极其痛楚与狠毒,趁机遁入了小巷。我轻轻吐了口气,迈步来到蓝回身边,他左袖上的血晕正扩大开来。 他看了我一眼,正欲离开,我抓着他的左臂,皱眉道:“别动。”卷起袖子,从怀里拿出师父留下的金创药来抹。我替他细细的上药,他一声也不出,正是能不开口绝不开口的典型。 我一边动作,一边叹道:“你的反应太不对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装作逐渐感动,然后逐渐接近,再卖两次命就差不多是心腹了。如果上头是男的可以谋财谋势,如果是女的还可以谋色…不对,这里男人也可以谋色。” 从怀里掏出剩下的绷带裹上,继道:“如果上面聪明,对你好时不要客气,如果上头蠢的很那你一定要推辞几次,总之就是要动嘴巴,所以……”扎好绷带,拉下衣袖,我眨巴着眼看向他,道:“多说两句话吧?”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然后很酷的消失了…… 我很无奈的整理好了衣衫,环顾一下青石小巷,然后深吸一口气。 “来人啊!!!” 然后士兵赶到,我非常忠实的描述一来就看见了这个情况,再好心的提点了一下那只鸽子真可疑。 然后我就连着那鸽子被带到安齐跃那去了。 来到主将的帐篷,安齐跃只召了我,其他人都摒出去,守在帐外。我掀开粗布进去,见他坐在毡子上,身旁放着那只鸽子,手里展开一张小纸条,皱着眉正在看。我安静在站在一边等,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把那纸条撕了,狠狠一扔,骂了句军营里的粗话。 挑挑眉,看来真是内奸了。 安齐跃立起来看向我,抱拳道:“林公子,你真的没看到那人?”我微笑,真话是对着主帅才能说的。 “我看到了,由于他蒙着面,我特意伤了他腰际,至于怎么伤的,请恕在下不会武学,不能透露防身之术。”我说重点,没有透露蓝回。安齐跃凝思了一会,抬头道:“若我将全军大小将领都召到帐中来,你可认的出?”我皱眉,道:“可以一试,但在下不一定能凭身形认出,将军不便检验伤口么?” 安齐跃皱眉道:“集体检验伤口会使军心不稳,人人猜忌,是下下之策。”我挑起眉毛,想了一想,道:“那就集合他们吧,别忘了之前守关的将领。”安齐跃展眉道:“林公子有办法检验?”我淡淡笑道:“将军,我听说有别于甲胄,军中将领只有一身将服,轻易不更换,是也不是?” 为了方便,我被提拔成了安齐跃的贴身小兵,这个职务绝对比军医好,连忙答应了。 到了晚上,安齐跃将所有将领都召到了主将大帐中。我捧着一大摞衣服侍立在他身后,细细观察着那些将领,不过还真的辨不出,一个个都是身材结实的。不同级将领的将服不同,我发现这一点,排除了三十几个,还有十几个,都是地位比较高的。 然后就是一番军情讨论,自从前几天萧国败战后一直无动静,不过拖的越久越对萧国不利。商量了许久,没商量出一个速胜的对策,倒是守成还稳当,只是恐怕萧国暗中有什么动作。 待军情基本讨论完,安齐跃轻咳一声,从主帅位上站起来,然后稳稳的道:“由于诸位将领英勇善战,首战便宣告捷,特此每人赏赐红袍一领,以便共勉。还望诸位将领日后上阵,更加奋勇杀敌,忠君为国!” 军营果然不比朝廷,将领有些面有喜色,有些心有疑虑,却绝没有人窃窃私语,而是齐声称是。我一面观察谁的表情奇怪,一面走下来,将手中红袍一件件捧给他们。分发完我退回安齐跃背后,心里暗暗奇怪,看不出谁别扭。 安齐跃又道:“为了将服整齐,明日我会派人去收诸位换下的将服。目前军情胶着,各位还请思虑对策,改日再商讨。” 待那些人都回归自己营帐后,我笑笑道:“将军莫要太担心,只要他在这群人里,换下的将服腰间一定是破的。在下明天亲手去收,如果有人做手段,就更显眼了。” 告退了,往自己帐篷走,心里只奇怪一件事。 这个安齐跃怎么一点不质疑我的话?态度也太好了吧……虽然说我是凤自若带来的,又不像凤自若的男宠,不至于轻贱我,但他的态度还是奇怪。 第31章 三位将领 次日,我便依照约定,去营帐里一件一件收衣服了。只不过安齐跃还派了个副官和我一起,大概是他的心腹吧,毕竟完全信任初见面的人是愚蠢的事。成将军,邓统领……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关内,估计那些营帐的人都认识我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思考我是从哪冒出来的。 眼看已是中午,我抱着那些将服来到主帐里,安齐跃正在研究作战地形图。“安将军,将服都在这里了,请检查吧。”我心知一定要在他前面检查,省得以后被人说闲话,也辩解不清。 他应了一声,目光转到了我这边。我和那副官把将服放到了桌上,一件件铺开,让安齐跃自己过目。把副官遣出去后,看着他一件件翻,我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翻完最后一件,谁的将服都没在腰间有破口,别的地方倒是有些,将服也带着血迹肮脏,不过那是正常的。安齐跃抬起头看我,我在心里干笑,不知道欺骗主将是什么罪? 连忙道:“安将军,在下是亲眼看见的,那只鸽子也是明证了。”安齐跃盯着我,我继道:“鸽子绝对不是我放的,相信将军也明白,我压根弄不到秘密军情。”安齐跃神色稍霁,颔首道:“林公子此言有理,只是为何找不到那人?” 我转着心思,眼睛却瞄向了安齐跃腰间,应该不是他才对,否则就太恐怖了。心里一边想,却突然蹦了起来,直跳向他,极其高兴的样子:“我倒是想到一点……”脚下故意一拌,惊叫一声砸下去,左肘趁机重重撞到他腰间。安齐跃只是皱了皱眉,双手轻松把我扶起来了。我连忙道歉,心里想该不是他,倒是自己砸的手痛! 扬头对安齐跃道:“安将军,军中的所有将领全都来了?没有受伤的,生病的,或出军务,报情况的?”安齐跃眉头一跳,道:“衡副将和胡将军上次出战受伤,目前还在休养,而石将军则两天前上关前排军布阵,身有任务,也未参与商议。” 我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将军补上那三位的赏赐吧。” 安齐跃以古怪的眼神看向我,道:“军中赏赐,从来给的一视同仁,昨日他们虽然没来,我已派人送过去了。” 狂汗……搞了半天是我不知道那三个,没去拿…… 连忙道歉,急急退出营帐,拉了外面那副官,很真诚的道:“和我一起去见衡副将,胡将军和石将军吧?” 少不了副官的一个根本原因是,我压根不可能自己找到他们! 石将军最近,就先去他那里。随着副官前行,在一大片粗布营帐里绕来绕去,然后走进青石街道。仰头一望是城楼,不由笑弯了眼。脚下踩着青石地,一步一步靠近那青色的城墙。旁边有守卫的士兵拦住问话,副官说了几句他们就让开了路,这就是有他的第二个好处…… 眼看要踏上台阶了,副官突然拉了我一把,诧道:“你往哪走?”我一怔,他指指右边道路,道:“我刚才接着问了,石将军现在在那边练兵。” …… 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城墙看看啊? 跟着这个副官向右走,一路来他总是瞟我,大概觉得我出现的很奇怪。轻咳两声,表情平常,扬头望向前方,确实是一片极开阔的空地。空地上列着方阵,士兵们随着木楼上的旗帜指挥而动作,一刀一枪,都是实实在在练出来的。木楼上的旗帜上下挥了三下,下面阵形转换,由六甲阵变为一字长蛇阵,士兵不停游走,倒是真的整齐不乱。 副官上前,对守卫的士兵说了说,那士兵通报去了。只见木楼上四五个人影,上去的士兵对其中一个说了番话,那个人似是点了点头,却没下来,又转过身回去。士兵正下楼,那人却突然又叫住他,说了两句后自己下来了。 我看着那人走近,身上穿的铠甲发亮,面貌中年模样,淡淡威严,有点沧桑。他扫了我们一眼,点点头,便在前面走了。 戎马半生的人我是很尊敬的,随他走了半段街道,穿过守卫进了一间平房,没有任何摆设,毡子置板都很简陋。他走到木架前把挂在上面的将服取下来,叠好递给我,一句话也没说。我低头看去,袍上干血泥尘尽在,没做一点处理,是拿到手里最脏的将服。 接了衣服我和副官连忙告退,这个人,才真的姜是老的辣。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亲自来取衣服给我们。他必然是明白什么,那红袍送的有蹊跷。所以就自己来,方便我们打量他,再送上将袍,还保持它最原始的样子。 完全使自己脱离嫌疑,顺便表现军功,。 我在心里赞一声,估计不会是他了! 离开石将军这里,我和副官向衡副将那里去了,衡副将和胡将军挨的比较近,也好顺便。掀开布帐进去,一个军医下手模样的人守着,衡副将还在昏睡之中,独独他伤的比较重。我对那人说明了来意,那人却有些为难了。好半天从旁边翻出一件满是血污泥土的破烂衣服,道:“当时副将被人在地上拖了许久…也全部磨破了。” 我奇道:“既然副将出战,为何不着甲胄?”他瞪了我一眼,似是不满意我的态度:“那天是偷袭,小队轻装上阵。” 没错,那天是偷袭。 向他道了谢,把那无处不破的将服收拾起来。如果军医和士兵都那么说,他应该是真的伤重了。想了想,还是要去见胡将军,才能判断。 绕了几个帐篷,才刚进去,就见到一个士兵与军医在毡子边动作。我竖起耳朵,只听那军医道:“胡将军的病势又加重了,前两天还在好转,你们怎么照看的?”那士兵也摸不着头脑,只道都和平时一样。军医咳了两声,道:“伤口又溃烂了,你们记着勤点换药。” 我觉得有点苗头,连忙挤过去道:“将军不会有事吧?大夫我帮你打下手!”那胡将军是昏迷的,两人回头看一眼,军医认识我,便道:“你来吧。”便伸手揭起胡将军腰间盖的白布。我一边开他的医药箱,一边瞟向军医的行动。 腰间,腰间! 第32章 无需结果 衣摆拉起,我却是一愣。 确实是个伤口,但很明显已溃烂多日了。如果是他的话,那一剑就削在旧伤口上。我不是专业人士,怎么看的出……眼光转移到他脸上,很普通的容貌,身材差不多,辨认不出来。 给军医打完下手,转头来问将服,士兵居实以告昨天不小心掉火里,烧的不成样子了。 于是我抱走了一堆破布。 来到安齐跃的营帐,把三件将服一放,详细说了下情况。石将军的果然没有裂缝,嫌疑就在那两人身上了。胡将军嫌疑最大,但衡副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见安齐跃凝神思索,我好心的道:“其实将军不必急着分辨,反正衡副将已受重伤,胡将军也躺着,最近是用不到了,不如就让他们躺到战役结束,以后将军再来检查。” “将军明白,所谓躺着,就是动都不要想动了。”安齐跃望着我,我笑道,“那鸽子还未死,以后的消息,就由将军来放吧,想放什么,就放什么。我相信鸽子会回来,还能与萧国主帅连着通信呢。将军知道是谁后,可以一直不揭露他,让他多发些假消息,岂不甚好。” 我没有问鸽子上的消息,也没问他要写什么假消息。因为那样就太管过了,本来我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我相信他不蠢。 安齐跃目露精光,笑道:“我确实已将那鸽子放出,只是没想的公子这么长远。想必林公子已有让人躺着不动的办法了?” 他也不会主动告诉我,两人肚里明白。 我乖乖的去给那两人下了毒,其实马上找出内奸也不是不行。 但是我懒的动了,剩下你慢慢找。 眼睛总往安齐跃腰间瞟,因为他的态度配合的奇怪,令人无法不怀疑。但是几次偷瞄,他腰间将服肯定没有裂缝,衣服也不对。我放心他的根本原因是,安家是土生土长的陵国人,家族很大,在朝廷商业里盘根错节。但没有权倾朝野,没有功高震主,我相信凤自若没有理由除掉他们,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背叛,一人连累一家。 站在安齐跃身后七想八想。其实我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帮陵国,或许已有了感情罢?轻轻一叹,又想到凤自若,虽然没答应,但现在摆明在帮他了。 当了八九天的跟班,安齐跃都没有出战,只是在帐篷里接军情,发命令,偶尔巡视巡视。看他的表情,想必是假消息取得作用了。我想到蓝回,不禁有些想笑,他既然跟着我,肯定知道那消息是假的,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得到更大的消息,咬牙吃一次亏。 那更大的消息,就是凤自若来这里的目的。 他在哪里?我有些担心,但我莫名的相信他,那是狼和狐狸的结合。 温柔又残酷,优雅又狡猾。 又过了一日,萧国强攻,正面宣战。有个小兵意外死了,我这个临时随从被派去代替他,给将领擦铠甲整理兵器,作战前准备。也不知进了哪个帐篷,手里拿着抹布,把靠墙的宽剑拔出来,擦的精光闪亮。然后又对着木架上的铠甲去,一片片鱼鳞钢铁擦啊擦。 不知道会不会生锈,多久换一套新的? 一边想,一边擦,额上出了微微的汗。不觉有人接近身后,贴身将我搂住。吓的差点扔了抹布,不用回头,就闻到熟悉的淡淡蔺花香。 这凤自若,越发越轻薄了。哪像个皇帝,根本就是流氓,而且是个眼光不好的流氓。 没好气的瞪一眼,就要挣出来。他穿着一身简便,头发也束起了。凤眼微微的弯,很无辜的松手,仿佛被抱的是他。我把抹布一扔,靠上木架道:“你到哪去了?带我来,莫非就想让我作苦力?”他微笑,长指轻抚我的脸,道:“带你来,是怕我不在府,你勾来什么事故。” 我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手道:“我能勾来什么事故,一向安分守己。”凤自若笑道:“是,你没有和安宁暗中算计,榕妃本可以留着,现在回去就得连家族一起铲除。” 我笑道:“我是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免得以后坏了大事。”凤自若含笑,只是看着我,然后走到后面去了。 心里突然怔了怔,什么时候,我和他说话竟如此放肆了呢。苦笑想抓头,以后一定会害死自己,啊啊啊……想起安宁,不由担起心来。我倒霉也就罢了,不能拖上他。以后不管和凤自若说什么,都一定不能扯到安宁身上! 回神一看,凤自若竟已穿上了那件铠甲,正去拿头盔。我一惊,一把抓着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他动了动手腕,却给我扣着,放下头盔道:“你说呢,战前穿上这个还能干什么?”我扬眉道:“你一个皇帝偷偷上战场,还是冒充副将上战场,你想死么?” 他凤眼微眯,调笑道:“你说呢?你不是一向很聪明的么?”我不由得手上加紧,心里有无名火在窜:“不准去!” 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眼里盈满了黑色深邃的笑意:“为什么?”我一怔,有点说不出话来。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气忿,道:“你刚登基,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太轻浮了!陵国不要了?你死了,好多人都白死了!” 他轻笑了一声,道:“你希望我活着回来?”“没错!”说完我才觉得不对,瞪眼道:“我希望你不要去!”他笑着,眼里的光微妙又复杂,道:“那送我个礼物吧?” 我还没回答,他伸手过来托着我后脑,在我唇角轻轻吻了一下。 我立时给雷炸蒙了。 第33章 陵国大胜 凤自若噙着笑,趁我发呆时把头盔戴好了。我回过神来,怒中压低了声音:“你和大皇子有什么秘密协议?”凤自若脸色微微一变,我淡淡道:“你那封给他的信,写了些什么?”凤自若恢复了微笑,道:“你毕竟猜到了,等我回来吧。” 我瞪着眼,看他掀帐而去,心里长叹! 伸手从怀中掏出小瓷瓶,伸指弹开木塞,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发散出来,闻不到,但发散到人心里那种淡然。心里暗数了五下,蓝回蓦的出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收了小瓶子,淡淡的笑道:“陪我聊聊天吧。” 千算万算,没算到凤自若要去如此危险的地方,我只好拖着蓝回了。不能让他把这个消息报告萧国。 示意蓝回在对面坐下,我也坐了下来,听着模糊的的人喊马嘶声,心里有种冰凉。 原来我是很希望上城楼一看,特别想看正在战争的战场。但此时,我却一点声音都不想听到。 发了一柱香之久的呆,蓝回突然开了口。 “我已经禀报了。” 我刷的站了起来,冷道:“难道你鸽子都是随身带?”蓝回看着我,没有表情。 这人的忠心简直可昭日月!我一把抓了他的手腕,拖着他就向外去。如果凤自若有什么事,那就是我害的,毕竟蓝回是我带来的! 闯过几十个帐篷和一路士兵,奔到城楼前,呛的被两个士兵拦住,我刚想用药,远远传来安齐跃的声音:“让他上来!”我仰头看过去,他脸色也有些不寻常,肯定是知道的。我一手拨开一人,两步登了上去。 青灰的城墙与天空。 青色,与红色。 山风吹的我衣袂猎猎作响,下面倒着许多身着甲胄的尸体,许多士兵在染红的土地上厮杀。长矛从腹部穿进,背后带着血水脏器刺出。头颅飞旋着掉落,鲜血喷了尺高。萧国的士兵强行攻城,云梯投石器全部用上,几个士兵爬到一半,被上面掷下来的大石生生击下云梯去,眼看,脑浆迸裂。 我迅速搜寻着凤自若,人太多了,而且乱。 他穿了那铠甲头盔,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副将,隐在右边,不显眼,也不退缩,只是缓缓的指挥他带的士兵,配合主队向前推进。看他一剑斩了一个萧国的士兵,浑身竟有了一种凛凛英气。我心里轻轻的回悟,看惯了优雅的他,竟忘了那个人曾经使明国大败,萧国震慑。 微微的心酸,竟是个,这么完美的人。 萧国那边有个大将十分显眼,冲在头前,刀刀见血。我眯了眼睛,凝目远眺,看着竟有些眼熟。心里揣摩,突然啊了一声,他不就是那个杀了我两次的人吗?陵国原太子?以他的身份,现在跑出来太早了吧? 只见原太子指挥士兵排换阵形,直向凤自若那边杀过去,凤自若一反不紧不慢的态度,催马一剑就迎了上去,当的迸了火花。两人一刀一剑拼在一起,眼对眼,兵器对兵器。几招打了个平手,僵持了一会,两人同时控马退了几步。原太子的表情似是有些变化,隐约冷哼了一声,突然一刀劈在凤自若胸口上,铠甲裂了口子,殷红缓缓流出来。 我心里紧缩,猛的抓紧了蓝回的手腕。凤自若也不挡,微微捂胸后退几步。原太子一抬手,他身旁的一个副将模样的人立即从怀里摸出个圆筒,随着一声尖啸,黄色的烟花暴冲上天,璀璨的炸开,像一个呼唤。 然后,整个战场形势骤变,极远萧国帐篷处突然起了骚乱,火焰腾空而起,我在这边城楼上看的一清二楚。我身边的旗帜突然上下连挥,陵国的将领全部精神大振,指挥连变,原太子顶替了凤自若的位置,回身,军队齐齐往萧国那边杀去,萧国的将领粹不及防,一个副将登时被他斩于马下。 凤自若在周围士兵的保护下缓缓后退,刚退了几丈,土上突然有几个死尸跳了起来,齐齐攻向他,那不是士兵该有的举动,是杀手的行动!鲜血溅起,几个士兵连连倒下,凤自若连接两剑,被四个人围在中间,胸口殷红又扩大一分! 我的手心沁出了汗,微微的抖,有种冲下去的冲动。由于蓝回的情报,萧国虽然来不及阻止这场覆灭,但是却及时派人来狙杀凤自若,若是成功,打一场败仗有什么大不了? 安齐跃同时发现不对,连忙命令旗帜指挥救援,只是已经来不及。那几个杀手一边砍退零散的士兵,一边攻击凤自若。士兵对上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固然不敌人海,但凤自若定然等不到那时。 他却神色自若,清啸一声,十几个普通士兵突然变出了奇门兵器,将杀手团团围住。一道白衣人影遥遥飞来,长剑在手,如雪破空!雪落血起,白衣人落在凤自若身旁,护定了他。 蓝回的右手突然一动,我利光瞟去,立时扣紧,他若是想下去加把手,莫怪我下毒!岂料他右手不能动,左手及时一拦,一只羽箭生生穿过他的左臂,带着淋漓鲜血停在我面前。 我怔住,望向蓝回。他却放下手转回头去,仍然无语。 血火漫天,尸横遍地,但,我知道,陵国大胜。 眼见两人在已进了镇南关,我放开他,转身便向城楼下奔去。冲到城门口,只见那护着凤自若的,正是二哥!凤自若胸前一道血口,染湿了铠甲,看起来伤并不轻。见我冲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第34章 战后事宜 我及时伸出手,刚好接住凤自若。 二哥看了我一眼,接过了手来,否则光那副铠甲就能压死我。 三人赶到原先擦兵器那帐篷里,看起来东西似乎简陋,但其实很齐全。二哥把凤自若缓缓放下在毡子上,然后伸手除去铠甲头盔,又将血染遍了的里衣也解开。我匆匆打了盆清水来,又撕下自己一块小衣浸湿,细细的给凤自若擦身,不一会水都给染红了。 小心的不碰到伤口,从怀里掏出金创药来。这是师父那日给的,蓝回擦过后还有剩,但绝对是买不到的好药。一层层的涂,直到全部用完,又从怀里掏绷带,这可以说是做军医的后遗症了。 紧紧的缠了十几圈,算是基本搞定,只要勤加换药就好了。直起身来,想起一边的二哥,回头道:“二哥,有衣衫么?”二哥盯着我,眼神有些奇异,道:“帐篷角落袋里就有。” 我回身去取衣衫了,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凤自若的风格,看似普通,手感却极好,温软丝滑如酥。服侍他穿上了,心里却十分不忿。 “快要死了,还笑什么笑?”我嘴巴变毒了。他一个伤患,怎么完全没有伤患该有的样子?反而从头到尾噙着笑,一直在看我,听了这话后表情变为忍笑。有什么好笑?我想着,突然大汗……估计他是看到了二哥的表情。 二哥恐怕万万想不到,原来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夏天变成了这么凶神恶煞样。想想也需要和他说几句话,替凤自若盖好毡子,拉住二哥的手,走去帐篷外面。 站定,抬起头看他,心里突然有些感慨。 他也看着我,眼里复杂的光闪烁。我叹了口气道:“没事,一切都会正常的进行,你们不用担心。”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放弃把安宁弄出府的,二哥你答应过要帮我,有机会我再通知你。” 他看了我许久,抬手握住我的肩膀,紧一紧,又放下:“你知道了多少?”我淡淡的笑,道:“该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知道的一个也不知道。”看着二哥,心里有着微柔软,或许是真有兄弟的血缘,而他也未对我无情罢? 踮起脚抱住他,很干净的笑。前路已不由我控制,毕竟,我已完全成为这个世界的人。 相信我,我会尽力的幸福。 静了一会,二哥突然动了动。我抬头,他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我皱眉道:“怎么了?”他有点局促,似乎身上什么不对。我更疑惑了,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掀起他的袖子,看见许多小红斑点,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我怔了怔,突然忍住笑,道:“痒不痒?”他点头,算是承认。我笑道:“哪天开始的,从二皇子府里出来后?”他再点头,脸上有些尴尬。我怕弄错,再拉开他领口看看,也是如此,当即弯腰大笑起来。 二哥似有些生气,却又不好发作,那表情叫一个古怪。我狂笑,几乎呛着:“哈哈哈……想,想不到温文雅是个这么捉狭的人,哈哈哈……” 二哥身上的斑点明明是中了“蔓延”的表现,这毒并不要命,只是会从中毒的地方开始长红斑点,逐渐向外蔓延,直到长遍全身,而且奇痒无比。那本书上正记载了,不是我下的,还能是谁下的? 好容易忍住笑,连忙来安慰脸色已十分难看的人:“没关系,我知道解法。”说到解法,突然又大笑。二哥已回身就走,我一把拉住他,呛笑着道:“二哥得回去解毒,用萧国的季草,明国的樾花加甘草将一木桶热水熬出颜色,然后坐在里面,一天换一桶水连泡四十九天就好。” 说来简单,季草萧国才有,樾花明国仅存,将要从千里之外拉足够熬四十九桶水的量来,不说办不到,也是极其郁闷了。而且在水里坐四十九天,人都得泡成猴子。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大笑一场。 安齐跃急匆匆来看了一次,吩咐贴身小兵将物品都送来,生怕怠慢了皇上。待小兵送饭来,我接了,凤自若微微笑的看着我,意思就是,来喂我吧。我嘴角有些抽搐,还是过去扶起他,找垫子靠了。舀了一勺稀饭,吹了细细的喂。他嘴角含笑,往上瞟了我一眼,淡淡魅惑。 喂了一半,我突然想到个一直没想通的问题,顺口道:“你有没有发现安齐跃对我特客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凤自若一怔,突然仰天大笑,边笑边捧起我的脸,道:“夏天啊夏天,你平素通透清明,聪明绝顶,怎么卡在这小事上?” 我不明所以,他笑道:“我新登基,须得肃清势力,安齐跃带我来镇南关已是提心吊胆,生怕伺候不周。我却又带了你,还放在他下属的军营里,他想必以为你是我派来监视他的,能不小心对待着?” …… 无语。 次日便拔营班师,我和凤自若在原来那辆马车里,慢慢移回去。二哥守在车外面,原太子大概在另辆车里吧。 靠着车壁,我给他换药,皱眉道:“他既然和你说好了,何必又砍你一刀?”凤自若悠悠的啜了口酒,淡笑道:“其实之前我还使计让他杀了六皇弟,他争位输给我时,是准备自绝的,被我阻止了。我要求他去投奔萧国,然后等我的信号,随时反叛。回来后我在全陵国宣布,原太子牺牲自己成为卧底,他一夜之间可以从叛徒变成英雄。” “他冷笑,道为何要听我的,我说是为了陵国,你信不信我能将陵国治理的更好。他信,虽然我们敌对,但是互相了解。不过他说,要我亲自到镇南关见他,只有我亲入险境证明那份心,他才会辅助我。” 凤自若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的兄弟我最清楚,他们可以是最不能信任的,也可以是最可靠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绷带,带着笑意:“不过,完全输了时,总得出点气吧?” 第35章 路遇寻医 瞪他一眼,去抢酒杯:“伤没好就不要喝酒,等你生病才会发现一个好身体是多么重要!” 当凤自若说的他的兄弟这几个字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仿佛错过了什么,但仔细想却又抓不住那丝灵感。凤自若却躲开我的手,把酒杯凑到我唇边,调侃笑道:“好啊,我不喝,剩下的你替我喝了。” 看着那戴着玉扳指的修长手指,心想不是等于和他间接接吻?我皱眉避开,道:“不要。”他挑眉一笑,我正防备时,他却说:“不要算了。”自己一口干了,将酒杯搁到暗格里。 说到暗格,我不禁有些抽搐,这辆马车分两阶,我们坐在上一阶,比较窄的下阶用来放鞋和褪下的外衣。不但大,还有许多我原来不知道的功能,壁上镶的小柜子可以固定各种各样的精美菜肴,左边下面的暗格里摆着许多极品美酒,还有精致酒具。马车底铺着温暖柔软的毛毡,壁上还挂着名家字画。但是从外面看,它只是比普通马车大了一些,而且还更破旧一点。 倦在柔软的毛毡上,我已经昏昏欲睡。原来就喜欢干净着赤脚,皮肤摩擦毛毡的感觉太好了。眼看就要睡着,外面突然传来刀剑相击声,马车猛一个刹住,我啪的撞到车壁,幸好有凤自若拦腰揽着,否则就滚下去了。拉车的马高高的嘶鸣了一声,尖锐刺耳,这会算是完全清醒。 妈的,这样也会有人找麻烦?前面是十几万大军,车旁是暗潜的护卫,还有人敢找麻烦?是找死吧? “原约怜出来!你这个缩头缩脑的妖孽,又攀上了什么王族?今天你一定要把我哥哥的毒解了,否则我们跟你拼了!要是他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快给我出来!” 我有些怔愣,这是认错人了吧,连车里是什么人都没看到,叫什么叫?瞟了眼仍然优雅的凤自若,在他下达格杀令前高声回了句:“车外的仁兄,你是认错人了吧,这里没有那个人!” 刀剑碰撞声更急,夹杂了惨叫声。那几人似乎也有真工夫,并未放弃攻进来。先前说话那人估计在跳脚了:“放屁!青泓明明闻到了,那妖孽身上的味道独一无二,也是别人冒充的了的?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今天若是抓不到他,日后追到皇宫大内也要抓住!快给老子出来,老子不和你屁话!” 这人是气过头了,那个原约怜是什么人,好像给他的哥哥下了毒?不过两个时空混了这么久,还从没人这么骂过我! 当场便要跳下地去,却给凤自若一手攥住了。他俯下身去拿起一只鞋,一手捉住我的脚,然后竟然温柔不失优雅的替我穿鞋!我呆住,他抬头向我微微一笑,凤眼里都是魅惑,手指若有若无的在我脚背上抚摸。 我脸轰的就热了,拼命想把脚收回来,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气氛正暧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皇上,这批人……”转眼一望,掀帘的正是二哥。他微怔后垂目,道:“并非国外刺客,只是一般武林中人,皇上指示。”凤自若眉梢微扬,注意力仍集中在我的脚上:“先让夏天去看看罢。”二哥显然有些意外,却只道:“是。”回身又闪了出去。 凤自若倒是知道我无聊……等他替我穿好鞋,我也没有骂人的底气了,垂着脸把马车的帘拉开,突然一道白光正对面射来,还没反应,白光砰的与凤自若射出的玉扳指撞了个正着,扳指固碎,白光也不知飞哪去了。 “老子让你出来!你个王八蛋诡计多端,最会逃跑!刚刚说话的哪个人?也是一伙的妖孽!” 我x他的oo! 帘子一揭,我跳下地来:“有病就去看,少在这里碍眼!你才是他x的妖孽!人都没认准还敢来,脑子进水!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搞不死你?像这种人就该早死早投胎!操你妈b还浪费国家粮食!” 眼前几个正和护卫缠斗的人大多已额头见汗,那些在明里的暗潜护卫因为凤自若的命令,并未下杀手,二哥在一旁掠阵。只是我刚刚那一番话骂出来,所有人都有点石化状态。我遥遥向前方望了一眼,原来这马车与军队拉的甚远了。 先前开骂的人是个小个子,模样还算清秀。和他一路的还有个文弱青年,一个方正脸孔的人,一个彩衣姑娘。小个子正指着我跳脚,我扬眉道:“跳什么跳,你又见到那人进马车了?什么原约怜,听也没听过这个人!” 那小个子又欲开骂,却给那文弱青年一把拉住了,在他耳旁说了什么。小个子一边听一边看向我,眼睛越瞪越大,要不是青年拉着,恐怕跳到天上去了:“你跟原约怜是什么关系?他在哪里,快告诉我们!” 我翻了个白眼,道:“说过不知道了!不认识!”文弱青年拉着更生气的小个子,扬声道:“请各位先住手!”我见有好戏,拉了拉护在身旁的二哥。双方都停了手,文弱青年对我抱拳,道:“无意冒犯这位公子,实乃在下几人之过,只是还请问公子,身上香味从何而来?” 我身上有香味?我满脸的问号,道:“我身上有什么香味?”那青年轻咳,道:“或许更准确说,是药味,只有我这般行医之人才能感到。公子身上的药味与那人很像。”我想了想,要说药味,就是我制的那些毒药迷药金疮药了,全混在一起,谁知道是什么味道?看向那青年,也不像在说谎。 那小个子却又叫道:“青泓别和他罗嗦,他一定和原约怜有关系,在这装傻!”那青泓止了他的话头,又对我抱拳道:“公子真的不认识仙风毒骨原约怜?”我很诚实的摇头。青泓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如此多有打扰,在下几人赔礼告辞。” 见他们几个不甘心的拉扯,我轻咳一声道:“你哥中的什么毒?”小个子哼了声道:“告诉你就能救他么?”青泓苦笑,对我拱手道:“公子勿计较,毒名不知,只是中了便昏睡过去,已躺了三年,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第36章 车内心明 我挑挑眉,这人说的症状倒挺像“浮生若梦”,那书里记载着。中了此毒只能撑三年,却绝对醒不来,是折磨一群人的最佳毒药。顺手掏出小瓷瓶,倒了一颗抛给那青年,笑道:“这个可能有用,不过我不保证。” “我怎么知道这药不是假的……”小个子还没叫完,身后人干脆捂了他的嘴,那青年眼里闪出光来,躬身道:“多谢这位公子,还望公子告知尊姓大名,在下几位日后好登门拜谢。” “公子不用多礼,我没有十分把握,就当萍水相逢,有缘再见吧。”到时候登门是肯定的,却不一定是拜谢,我才不找麻烦。心里转转:“请问各位,原约怜和你们一样是陵国人吗?”小个子高声道:“屁,我们耻与他同在萧国!”那青年微露叹息神色,全部暴露。 我一笑就上了车,管他们。那个原约怜有可能是温文雅,或者和他有关系,毕竟拥有这本药书的我只知道两个人。不管怎么样算替他挡了灾吧,顺便卖个人情。 脱鞋坐到毡子上,话说多了,只觉得想喝水。凤自若微撑着额,含笑递了个小银壶给我。我想也没想一口气喝完,被呛的差点全吐出来,居然都是酒!狠狠瞪过去,他可真会记仇! 马车又前行一阵,我却有些头晕,估计脸也红的不像样了,这是什么酒,后劲也太大了吧?张着眼睛很是朦胧,只觉得被人从后面拥住。抬头看去,凤自若含笑的凤眼似真似幻,然后靠近,唇上温热而湿润。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5节 我皱着眉头,摇头甩开,他却追随般缠上来,温热的吐息中还笑,道:“我说过酒量不好就不要喝。” 是你害的好不好?要知道是酒我会喝一口? 唇上越来越热,他轻轻舔我的唇,道:“张开,乖。”我不说话,酒也惊醒了一半,心狂跳起来,伸手使劲一推。两人分别跌开,凤自若眼里氤氲,缓缓的笑道:“真倔强……”话音未落,人又压过来。这次无论如何推不开了,他捉着我的唇,轻啃慢咬,吻的我迷迷糊糊,那酒劲似又上来了。 唇缓缓的离开,他从背后环来。两人躺在毡子上,没了动静,只是抱着我。我朦朦胧胧倦在那里,只听见他淡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我原来也是个不受关注的皇子…母妃势力又不大,常常被排挤…七岁时有一次回嘉王叔造反,派刺客进宫,我被顺手挟持出去,父皇下令寻找是正常的,但他并不十分关心我们的命运,因为我们必须自己厮杀登上那个位置,寻找队伍尽心尽力的也不多,因为他们看不出我有什么前途……” 我依稀的听着,他轻咬了下我的耳朵,又道:“我当时很怕,那些人先羞辱我,不但打了我,还很猥亵,幸好我还很小。然后说要杀了我,有些又说不要,用来威胁父王,拖延了时间,我才自己偷偷逃了出去……一个人在树林里面跑,很长的皇子衣衫总是拌住,我摔了许多跤,把衣衫脱了继续跑…又迷路了,手脚上都是伤口,而且冷,又冷又饿。” “当时我就心想,若是还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过的比谁都好,比谁都享受,要把那些人一寸寸锯碎了。” 我清醒了点,不禁抬头看向凤自若,他眼睛里闪烁着残酷的光芒,看着我温柔下来,继道:“很幸运的是,被镇远侯救了,我母亲的,父亲。父皇并未派他寻找我,他是私自来的。在所有的人之前,完美的找到我。” “他是个聪明人,非常的聪明,而且非常的厉害。他找到我之后并没有立即送我回去,而是问我要不要活下去,活的比别人都要好,我说要。然后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在市集上谈价,要如何揣摩别人的心思,然后用最少的,换来最多的。他说一切都是交易,该狠时比谁都要狠,该柔时怎么退让也没关系。” 凤自若安静下来,突然低低的笑了两声,道:“我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 而且,你不能向人倾诉,还得先把我灌醉了,明天不忘,我也得装作忘,因为你可以优雅可以残酷可以暴戾,但不可以软弱。 “思归,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他低低的道,声音动听的像吟唱。 我靠在他怀里,两人静静的对视,我轻轻淡淡的道:“此生,绝不为皇。” 然后搂上他的颈项,轻轻吻了他一下。 无视他眼里的神色转换,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爱我,但是我知道他吻我时,我暗暗的期待,心跳的,像失了衡。 我知道听了他的过去会痛楚,也知道他若是变了态度,我会心伤。 沉沉睡去,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平生未识,情滋味。 悠悠终于晃到京城,我回原府邸,凤自若悄悄进宫去。我一路信步走来,突然前面一声轻呼:“思归!” 抬头看正是安宁,云绣衣袂。不由得笑弯弯的,一把扑过去抱住:“安宁安宁安宁安宁!”安宁满目嫣然的回抱我,道:“思归,这几个月我担心死了!”他松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道:“有没有出甚么事?”话音还未落,突然凝了。 我奇道:“怎么了?”安宁怔怔的,脸色有些苍白,直盯着我的颈项。上面有什么不成?我满脸问号的看向他,他轻掩了唇,道:“思归,你不知道么?”我更奇了,道:“知道什么?” 安宁一手拖了我就走,直到他屋里才放开。他抓了那面铜镜就过来,忿忿的道:“你自己看!” 我往那镜里一照,虽然铜镜是不怎么清楚,仍然见着一个红点给衣领半遮半掩,我怔了怔,突然啊了一声,又窘又恼,恨不得把衣领给拉长了。 安宁捧着那铜镜,眼眶逐渐红了,他低低的道:“我就知他不会放手,定要把你弄到手才遂了心,那是没办法的事。你竟真真喜欢他了么?” 我呆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安宁眼里的泪水掉下来,道:“我不强要你一定和以前一样,也不强要你一定想什么,但你会吃亏的,思归思归,伤心的只会是你!” 第37章 暧昧旖旎 我静静的看着安宁,将他手里的铜镜接过来,轻轻道:“安宁,我比你笨。”我还记得原来问安宁,问他有没有爱上凤自若,如今,我自入其中。想想凤自若,不仅苦笑,那人太完美。 “安宁,我有办法送你出去,你答应我,一定要走。”我看着面前的人,定定的道。安宁喜欢自由,我如果不能陪他,至少要送这份礼。安宁红着眼睛,只是道:“思归,你决定了么?”我不语,只是苦笑一下。安宁紧紧攥着我的袖子,低低道:“思归,答应我,如果你过的不好,一定不要再留着!” 我忍不住一笑,替他拭了泪,道:“我又不是傻瓜,没有送给人虐待的理由。”安宁点头,突然嗔了我一眼:“就是因为你太聪明!”我笑道:“不聪明怎么陪你使坏呢?”安宁大嗔,来搔我腰间,我笑岔了气,两人竟如同小孩躲猫猫般在屋里跑,砰啪撞翻那珍贵古董,丝毫不见在意。 直闹了半天,累了坐下来喝茶,两人又来聊音乐,拿出安弦调弄。直到月上柳梢,我才告辞回房。一路来到自己门前,出奇的安静,心想今天还没回过自己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布满灰尘? 或许该先找块抹布来。 推门入内,我呆在当场。里面不但没有肮脏,反而所有东西都换了崭新,架子上摆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玉器,地上铺着柔软如丝的羊毛地毯,紫檀木桌上摆着温热的酒菜,连墙壁都好像粉刷了一遍。 走错房了。我下结论后马上转身,却落入蔺花香的怀抱,微微的笑意在耳旁响起:“想到哪去?” 我轻咳一声,道:“在下不知皇上如此喜欢这屋子,不小心走错,还望皇上饶在下一命。”颈上突然被咬了一口:“不用和我调侃,你一字一句间有什么恭敬可言?可曾有一毫一分怕我?” 我干笑,眨着眼睛看他,却给他一把揽了,坐到桌子旁去。“用了饭没有?”凤自若看着我,眉毛微微一扬,“我倒是忘了,你和安宁聊的起劲,自然不用吃饭。” 我小心翼翼,这人话里好像有点火药味?“你不是去宫里了么?这府里的事物也要移到宫里,怎么还回来?”特别是这屋子,反正又要搬走,太浪费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低下头在我耳边吹了口气:“因为你。”我心里一跳,不说话了。他低低的笑,唇轻轻在我颊边摩擦,道:“怎么不出声了,这嘴不是很厉害么?” 我移开脸,轻咳道:“我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他含笑看着我,在我耳垂上轻啄一下,道:“我也很饿。”我指指桌上道:“我不会喂你。”他大笑,起身走到里屋屏风后面,竟然,竟然开始脱衣衫! 我瞪大了眼,听有水声,隐隐见后面有个澡盆之类,他进去沐浴!我心狂跳,本以为他只是来调戏调戏我,但晚上我房里沐浴还能干什么?拜托,就算你要进行这一步也要给我个心理准备啊,原来也不是没看过a片g片,但是,但是…… 我承认自己在怕…… 我也承认自己从没有一点经验,更重要的是,我连女人都没压过,会压男人?不等于给他压的命吗…… 准备逃跑。 悄悄走到门前,拼命想打开,发现一把铜锁居然挂在上面。 汗…他的手脚真快,我先都没发现…… 门不行就换窗,刚用力撬开一扇,还没伸出一只手去,另一只修长的手已抢在我前面,将那扇窗啪的关上。 “怕了?”清新的蔺花香围过来,他捉着我的唇就吻,我气喘吁吁的躲开,他却追着不放,直到压着我滚到地毯上。好不容易挣扎开,我叫道:“我要洗澡!你先放开!” 他又在我唇上啃了半天,才留恋的放开。我冲到屏风后面,也顾不得那洗澡水是他用过的,直接脱了衣服往里跳。缩到水里,安心一点。 这澡盆还真大,整个人伸直了都可以。我慢慢的洗着长发,将水面飘着的花瓣赶开。幸亏他没跟过来,否则我怎么洗的下去?原来一个大澡堂上百个人一起洗也不觉得什么,到了这里就别扭! 洗着洗着,我故意拖延了时间,心奇他的耐心真好。不经意往屏风那边一望,隐隐约约见他坐在桌旁,似是端着酒杯慢啜,而眼睛,在看我。 这屏风,这屏风是半透明的!难怪他那么有耐心,坐在那边看春宫秀当然有耐心! 我大窘,啪的连头都埋进了水里,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摆什么限制级动作出来?一边露点鼻子出来呼吸,一边暗骂凤自若这王八蛋,真该千刀万剐。我再不站起来了,屏风是透明的,木盆总不是! “再泡下去,你就成猴子了。”凤自若噙笑的声音响起,我哗的把头抬起来,见他靠在床柱边,披了件松松的外衫,一根带子系着,手指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双眼只盯着我,眼里小小的炙热烫人。 我瞪了他一眼,哗的从水里迈出来,赶紧抓了件衣衫裹上,一件不够,又多裹几件。他眼睛里满是笑:“原来夏天知道,撕衣衫比较有情趣。”我嘴角抽搐,道:“真是抱歉,我不是穿给你撕的。”脚下还是缓缓走了过去,反正总要来的,男人也没女人那么多顾忌。 他含着戏谑的笑,一手搂住我的腰,两人双双滚到床上。他的唇烙下来,落在我的唇上。我顺从的微微张开,他的舌闯进来,带着满满他的气息,细细的舔舐,吮住我的。我微微的打着哆嗦,腰却软了。他吮够了,移到颈项上,酥酥的麻痛,一路向下游移。直落到胸口,隔着丝衣吮舔小小的突起。我轻喘着气,紧张的身体都绷紧了。 第38章 暗然帐内 他感觉的到我的紧张,另一手在脊柱上滑下来,另一手挑逗着大腿内侧。我打了个颤抖,手死死的抓着床单,脚想合拢而不能合拢。他的唇舌一路往下,然后掀开衣物,伏在我的腿间,含住那个感觉莫名的地方。 眼前一阵眩晕,出奇的快感直冲上脑。他竟然用口帮我…原来我也用手做过,但别人来做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他的技巧真的很高超,尽管我不想承认。我能感觉到舌尖每分每寸的舔舐,温软的口腔内壁滑动。他的手还在我身上挑逗,我小小的喘气,尽量的压抑,但是,整个骨头完全软了…… 不要多久就一道白光上脑,我连话都说不出了。凤自若抬头望着我,唇边挂着的笑几乎要夺走我的呼吸,凤眼有着出奇的压抑,里面的欲火逼人:“你真的很青涩……”他轻轻一舔,再次伏下头去,我感到后面一凉,温软湿滑的感觉袭来,顿时吓醒了大半。 不,不是吧,虽然知道,虽然看过,但,听说一开始会很痛……我悄悄的瞄到凤自若腿间,那里隔着衣物早就高挺了。 “不要…会痛……”我喘着气,紧张的肌肉都是绷紧的,他连两根手指都放不进去。“不会…乖,放松……”他的呼吸愈来愈粗,又开始挑逗我身上敏感的地方。我打着哆嗦,这种要紧张不紧张,要放松不放松的感觉真是要命。他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衣物,我一眼见到他的下面,肌肉又绷紧了。 如果他的和我的一样大,我还可以考虑…问题是……要知道他已是成熟男人,我还是个少年哎。 心里在怕…汗,不知道我现在逃跑凤自若会不会宰了我? 想到就干,趁他离开的一瞬间我手一撑床,立马跳了下去,撒开脚就往外跑。托他的福,我身上的衣服还没脱完。 可惜刚刚要转过屏风,腰间被什么刷的缠了几圈,低头一看竟是他的外衣。一股拉力袭来,我砰的重新砸在床上,他会武功,我不干! 凤自若翻身狠狠的压上来,一把撕了我的衣物,咬噬我的唇:“想跑?没那么简单……”他的下身在我下身狠狠摩擦一下,喘息着笑道:“你好狠,想让我欲火焚身而死不成……” 我哼了一声,话还没出口,下身剧烈的痛楚猛的侵入,压迫内脏的感觉,生生掐断我的话。“痛,凤自若你这混蛋!”我忍不了的大骂,“早知道不找你,找个更有经验的……”他猛的又一顶,登时把我的话给顶了回去。 “你敢找别人…我看你能不能如愿!”他冲撞几下,纯生生的痛,我满头的汗,只来的及抓紧床单,也骂不出什么了。凤自若蛊惑的笑了,他俯下身来,轻轻的吻我的唇,柔声道:“放心…你会很舒服的…舒服的一直缠着我……” 他的手又开始游走,挑逗我身上每个地方的火焰。埋在我体内的分身微微的动,微微的试探。我喘着气,看见他身上的汗,知道他忍的很难受,心里突然柔软了点。然后麻麻的感觉,酥酥的感觉,缓缓的蔓延开来。我低低的呻吟,却更多是因为快感。 梦幻般的快感,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沉浸于肉欲了。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我的呻吟也越来越大,虽然我不想…… 双腿,真的主动缠上了他的腰…… 半昏半醒间,我见他的眼睛深邃如夜。 眼前好亮…不想起来,还想睡。 抬起沉重的眼皮,窗外射入的阳光好亮,估计已经要到中午了吧?想坐起来,腰间酸痛,只好又躺下。 身上没有粘腻的感觉,反而很是清爽,摩擦着温软的丝被说不出的舒服。估计凤自若已经清理过了。既然很舒服,我就不急着起来了,缓缓在被子里蹭来蹭去。背后突然响起那淡淡磁性的声音:“还没满足么?我倒是不介意再来一次。” 我吓的几乎弹了起来,回头一看,凤自若靠在床上,含笑看着我。我瞪着眼睛道:“你不是该去上朝么?”他翻过身来,从后面搂住我,笑的胸腔震动:“现在什么时候?我早就从皇宫回来了,既然你还在睡,我就再上来睡一会。” 我翻了个白眼,道:“睡多了会磨去锐气哦。”凤自若手臂又搂紧一点,在我耳边轻佻的道:“为夏天一笑,朕甘愿弃江山千里。” 我心里低低一叹。 “愿意留下么?”他轻轻的道。我沉默一阵,捧起他的脸,微笑道:“皇上,答应草民一件事吧。”他静静的看着我,道:“什么事?” 我低低的道:“放了安宁。”b 他看着我,我继道:“让他离开皇宫,像平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要与原来有任何联系,包括与他的家族。” 我们目光交汇,他淡淡道:“你为了这个和我上床?” 我摇头。 我道:“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叫强奸。” 他淡淡的笑,道:“朕答应你。”我垂下眼睛,展开笑靥,安宁安宁,你终于可以自由的飞。 我道:“好,我留下。” 凤自若和我一起起床,他如果尽心,绝对是个很完美的情人。我穿了衣衫,他给我准备的,仍是青色,只是出奇的精致,很配。站在镜前,替我绾发,袖中摸出银环,蓦然正是那日替我而买。 要记得的,他真的丝丝都记得。 他替我整理好了,突然微笑,道:“我也与你说一件事。”我看向他,奇道:“什么事?”他的笑,总有些诡异:“今日上朝时,我已封你为太侍。” 我抽搐,这就是所谓先斩后奏,妈的,如果我刚刚说的是“我不答应”,岂不是废话?脑中想想原来看的书,里面也讲了官职的事。这里的太侍可以说是除了太监和宫妃以外最接近君王的人,可以是最有权的,也可以是最低下的,全凭君王的喜爱和信任程度。大概就负责发布命令,干些杂事吧。 倒是很适合我。 虽然和他有关系,但不会封我为妃。我喜欢自在,他知道。我也知道要一个皇帝遣散后宫简直是笑话,所以从没有往那方面打算。 第39章 诸事暗涌 “安宁……” 我从怀里掏出二哥原来给我那块玉,道:“你出去后去林府找林即情,把这个给他看,他会替你安排生活的。但是以后你一定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又掏出几包毒药迷药以及解药给他,详细说明了使用方法。 安宁固然聪明,却孤身一人,许久没出过府,又没有靠山,我怕他吃亏。不过他对凤自若来说的确没有什么用,我便不担心反悔。 安宁抱着我,眼泪直往下掉。我低低的安慰,笑道:“安宁,我答应混的不好就逃出来找你,行吧?”安宁只是点头,红着眼眶道:“思归不用担心,我还可以自保……”回身拿起一个蓝布长包裹递给我,手感正是安弦。 我轻轻的抚摩,心里有着亲切和感慨。安宁抓着我的袖子,咬着唇道:“若是思归被人害了去…我不会罢手的。” 我一惊,苦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如果我真有什么事,安宁的报复也只是送死吧?一定得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以后也要常常了解安宁的情况,这么一个水做的人儿,被人欺负的机会还不多了去? 送走安宁后,心想凤自若的速度就是快,中午才说的,下午就把人送走,连葬礼都开始准备了。安宁要走当然是假死,府里的人物都往宫里搬,我也跟着去了。 几日后一切正常,事情都搞定了,我便随凤自若上朝。目前我是他身边唯一的太侍,那些官员见了面都拼命的讨好。我应付来应付去,笑的嘴都酸了,暗地里直翻白眼。退朝回房后,我走在宫道上,感慨又回到此地。一个转身却瞥见那个三皇子的身影,正退朝出宫。斜斜看去,剑眉英目,凛凛生气,实在不像那日见到的落魄之人。 心里隐隐的,有些感觉,似乎什么事要破茧而出了。 踏着即将中午的阳光回去,我的屋子就靠着凤自若的宫邸,院子不大,有花有草,还有几个丫鬟太监照料,竟是十分的享受,俨然一小后宫了。搬张靠椅躺下来,是我最爱的事,一边喝茶一边休闲,想凤自若现在一定还在批改奏章,同情他一下。 院外突然有些吵杂声,我向外看去,隐隐的奇怪。一队宫人抬着大批的箱笼停在外面,后面还有着六七个宫女。一个宫女正跪在地上,簌簌的发抖,地上有一些闪亮的碎片。中间一个清丽的女子,眉目婉转,低声道:“这是皇上刚御赐的琉璃盏,你就这么给打碎了,知道该当何罪吗?” 那宫女抖的更厉害了,直道:“奴婢该死…求,求娘娘饶奴婢一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手一滑就……”我细细看去,那宫女虽然吓的浑身发抖,却仍显出眉目的灵秀,如果是凤自若新赐的东西就打碎了,拉出去砍头是小事,这宫女还能说出两句话来,胆识也可算过关了。 “鉴在刚进宫,乱打乱罚的也不好,倒平白的给人说嘴,本宫就饶你一死。”清丽女子淡淡的道,竟有几分威势。那宫女连忙磕头谢恩,磕了半天要站起来,那女子突道:“谁让你站起来的!”那宫女一吓,扑的又跪在地上,我见那膝盖已经磨破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等会就到宫前,自己跪上,三更后方可起来。”清丽女子又冷了一冷,方淡淡道:“起来罢,少到处说嘴,皇上知道了本宫可保不了你。” 宫女颤微微站起来,跟在队伍后面。那女子突然一皱眉,轻叹道:“要你们小声点,自个儿大声说了许久,倒是我的不是了。万一惊到了人,天子身边总是不好。”抬头见我在看她,微微一笑,却显出几分自持气势。 倒也是个厉害女子……宫内最忌争宠,却绝不可能杜绝。每个宫妃都会培养自己的势力,这女子新进宫,没个心腹不说,还得担心身边有谁派来的人。这宫女一砸琉璃盏,她正好恩威并施,将这些人一齐镇住。那个宫女估计已服了她,又灵秀,培养成心腹再好不过。 我心里想着,隐隐猜到了她的身份,不由得心里微酸。不再看她,问身边打扇的宫女道:“这位你可认识?”宫女低首道:“正是皇上上午封的安妃娘娘,太侍可要奴婢招呼一下?” 我摇摇头,如果我猜的没错,每个妃子进宫后是都想拉拢太侍的,她自然会送份礼过来。我只要说些客套话,虚应收下,再去美言几句便好。 再次抬起头时,见安妃已经远去了,这边走来的人,竟是凤自若,只是他一双眼睛盯着安妃远去,眼里倒有些兴味。 我低低的,叹了一声。 凤自若走进我的院内,轻笑着环抱住我。旁边的宫女知机,都速速避了开去。我仰起脸,承受他炙热的吻,直到气喘吁吁。他轻啄着我的颈项,一边道:“在想什么,恩?宫里生活还习惯么?” 我靠在他怀里,调笑道:“还好啊,和府里差不多,又有机会出去走走。奏折批完了?辛不辛苦啊?”他轻笑道:“辛苦?再辛苦也不会冷落了夏天……”手已经开始不规矩的到处游走。我有些脸红,一肘击在他身上:“天都没黑,皇帝就当的这般可怜,急色成这样?” 凤自若低低的笑,又揽着我索了一阵吻,才道:“就是右丞相那一批人该处理了…得雷厉风行才是,你明天替我管着罢。”我微有诧异的道:“我?”他笑道:“是啊,明天就由你去颁下命令,再把那批人处理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顺便立个威,省得有人欺到你头上。” 要真依我的标准,替凤自若着想,那得全部斩草除根,半点翻身机会都不给。只是那么一来,冤死的人会很多去。 我淡淡的笑了笑,道:“好啊,你拟完圣旨记得给我。” 话说完,他又把我掳上了床去。 第40章 朝廷事变 次日上朝,我照他的吩咐好好的宣读了圣旨,用那些有的没的借口理由押下了一大批人。看着那榕妃一族在殿上哭爹喊娘,我倒是有些冷笑,榕妃自然也包括在其内,不过在后宫,我看不到罢。 然后缓缓的跟了过去,从抄家到抓人,一一指挥。其中不乏老弱妇孺,我微微垂目,幸好他们只是抓人,否则我不知能不能看着她们死去。 心揪揪的痛,但是不能心软。 眉毛挑一挑,凤自若想斩除的人,远不止这些。这种内幕的事情,是要心照不宣的办的。 回到朝廷,我当堂禀报,从榕家抄出十几封信件,朝堂上一半的官员都受了牵连,其中厉害有手段的已经被暗潜清理了,剩下的…… 我淡淡几语,朝廷登时变了天,血雨腥风。人是一批批的处理,堂上人人自危,不过凤自若想翦除的人,任他再怎么小心都能找到理由。那些官员也多是些不成器的,大多也没牵扯到无辜的家人。但是有些我实在不放心,于是他们的家人也跟着遭了秧。 有几个妇女,几个老人,指着我的鼻子骂过。我却不可能回骂,也没有理由。她们不懂的是,这朝堂上发生的事,最终的源头在哪里,而就算是知道了,也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短短一个月内,那些大臣见到我已经不是奉承,而是小心翼翼,极度谄媚了。只是我心里并不怎么快乐,有权的确爽,但是我还没有达到乱杀无辜也爽的地步,而且,不会有知己的,都是假面孔。 傍晚回到住处,人实在是疲累了。往床上一倒,还好被子是软的。凤自若不在,大概是回他自己的寝宫或别的妃子那去了吧。 心里隐隐的预感,沉沉的压抑,尖尖的心痛。 早上醒来,睁眼便看见凤自若的一双凤目,正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我险险又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就光坐这看我? 坐起身来,笑道:“怎么?我一夜之间成了大美人不成?”凤自若只是奇异的笑,侧身搂住我,低低的道:“我看你成天魂游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除了为别人,自己竟没有一点想要的。” 我靠在他胸口,想想道:“想要的?有啊?”迎上他探询的目光,我拍拍他面部的轮廓,淡淡的笑道:“希望你做个好皇上,你很聪明,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一定懂,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国家,治理的很好。” 凤自若一阵沉默,低叹道:“你就没有一点欲望?”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道:“我自己想要的,为我一个人的,只能自己去找。”触了触他的唇,道:“别人,找不来。” 初升的阳光照进来,映的我睫毛带上一道金色。 今天没什么大事要宣布,我就没跟着他去早朝,而是携了安弦去找安宁。都过了一个多月,就不知他过的好不好,不放心。这次见了他,还得叫他搬出京城去。 走了一段路,就发现有人在后面跟踪。几双眼睛同时盯着,最是别扭。我暗暗扬起了眉头,怕不是那些被清家族的人派来的?准备杀我?凤自若倒是说,他给我暗中配了侍卫…… 右手悄悄反腕,已握住了一包迷药。我没有一天不勤加练习的,制药以及出手。又走了没几步,刷刷几道人影冲过来,全部手持刀剑,我刚要出手,就听见一声:“大内侍卫奉旨捉拿罪臣林夏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手一松,缓缓的从药包上离开,然后淡淡的笑。回转身看向他们,干脆的伸出手来。四个人,果真是黄黑的大内服饰,当中一个手持金牌对着我,上面刻着虎头纹。 他们大概从没见过真的有束手就擒的,一时都有些傻。一道锋芒突然从我脸颊边擦过,将几件对准我的兵器齐齐震开。我也有点傻了,看着这突然冒出的人,不正是蓝回?我记得当时放开了他的手,一声不响的跑走了。意思就是恩怨两清,你既然是卧底就回到主人身边去,我也不计较了。 他还跟着我?难道从回来他一直跟着我?b 还没反应过来,登时给蓝回拦腰揽起,他此时的剑比原来快的多,毫不恋战,刷刷几剑逼开四人,伤了一人颈项一人手腕,飞身就走,看来以前一直隐藏真正功力。后面又冲出十几个人,我给他铁钳似的手臂挟着,只感到头一晕风声便起,想不走都不行。 “蓝回,蓝回!”我给风吹的眼睛都痛了,他何必跑这么远,反正是白跑。他注意到我的不适,一顿之下落了实地,竟到了片树林子里。他只道:“这里不安全,随时有追兵。” 我笑了笑道:“所以才叫你停下,我要回去。”我话音还没落,他的手臂一紧,差点勒的我喘不过气。 “回去会死。”他的话语虽然简短。我摇头,回去当然会死,我这一个月不知处决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正是风口浪尖上的。群臣惶恐不安,血腥遍布,这一切不可能让凤自若来背,那么只好给我背。知道曹操怎么对粮草官的吧,知道武则天怎么对来俊臣的吧。 我一死,朝中一切,立即平息,高呼万岁。 “蓝回,你是不是我的手下?”我扬起眉道,“如果你不是,干嘛来管我,如果你是,我命令你送我回去。” 蓝回咬着牙不语,我低低的道:“如果你怕我死了没事做,就去照顾安宁吧,我要你保护他,带他离开京城。”如果我这么和蓝回走了,一定两人都会被追杀的,而且,安宁会被卷进来,至少可以用他威胁我。而命,也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他仍然不动。“我跟你说我要回去!我想回去,也只能回去!”我叱道。蓝回的手微微的颤抖,猛的挟紧了我的腰,飞也似向来路去了。 在他回身的时候,我猛的掩住嘴,一口鲜血冲到袖子里 第41章 旧蜕重生 落在皇宫大门口,我挥手立刻逐走了蓝回。抬头眼见飞黄琉璃瓦,朱红宫墙,圆拱大门气势非凡。 向里面迈出一步,立即被士兵拦住。我淡笑道:“你们可认得我是谁?千方追捕,送上门来反而不要了?” 四个士兵仔细一打量,立即大叫道:“来人啊,抓捕钦犯林夏天!”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是立即出现的宫廷侍卫,几双手臂牢牢的扣住我,面前还多了几把指着的刀剑,锋芒闪闪。 我淡淡道:“我又不会跑,别那么紧张。” 他们押着我一路向大殿前进,估计现在早朝还没完吧?长长的白石朝路,狮子石雕,然后是红色地毯。 熟悉又陌生。 一路进了大殿,果然还没退朝。文武百官排的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估计就在等我一个人了。我给捻的重重跪到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看那个高高坐在皇位上的人一眼。 天子脚下,当真是天子脚下。 我或许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和凤自若,从来没有平等过。 高处传来他淡淡磁性的声音:“林夏天你好大的胆子,枉费朕宠信于你。朕只命你清查有罪之人,你居然敢滥用私权,暗杀无辜,已被百官联名上告,你可知罪?” 我看着地毯,淡淡的笑道:“臣知罪,臣是挟了私心报复,如今事情败露,是圣上英明,但求一死。” 百官有些喧闹,似乎很不满意。我听到衣袂摩擦声,然后是安齐跃的语声,十分洪亮:“启禀陛下,林夏天之罪一死不足以赎,尤其依仗陛下宠爱,臣以为该当示众凌迟,方平众怒!” 堂上一阵寂静,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就依安将军所言!三日以后,三皇弟在刑场监刑!” 传出三皇子应是的声音,沉稳十足。 “林夏天,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恩典。 我清亮的声音自己听的明白:“我要站起来。” 又一片寂静,难道在这朝堂之上,我还能行刺不成? 衣袖一颤,押着我的人都倒了下去。敢碰我的人,都得小心。我缓缓的立起,头上银环当的落下,长发散了一地。 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他。面无表情,就是指我们两个,一王者,一布衣。 那一瞬间我想到很多,想到若不是他明明白白的表现,群臣又怎么知道他宠爱我。想到三皇子在他赴军时控制朝廷,哪像当时酒楼上那个潦倒的人? 原来他从一切一切的开始就在算计,一边算计政治,一边算计感情,一边让我成为棋子,一边让我爱上他。政治是正经,感情是休闲。他逐渐的让我习惯,逐渐的把我变成了个gay。 凤自若,你是个天才,我蓝思归斗不过。 你果然在该温柔时比谁都温柔,在该狠时比谁都要狠。 群臣开始慌乱,纷纷远离我,武将和侍卫们也围过来。我手一扬,远远的撒了一大圈药粉,没有人能进两丈以内。 然后,从背后抚下了蓝布包裹。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 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我垂下长发,纷纷扬扬的遮了半边脸,安弦的乐声激昂了整个大殿,果然是金铁交鸣,破石穿云。 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 曹操不罗嗦,一心要那荆州 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 十指上没有象牙指甲,如此重量的拨弦,是承受不起的。鲜血星星飞出,落在弦上,琴板上,然后一滴溅到脸上,殷红的滑下去。指甲大都已破裂,指尖血肉狰狞,几见白骨。 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儿女情长没法执着,有谁来煮酒 手挥五弦,金戈铁马。 我在大殿之下,却在所有人之上,明亮高傲,气势如鹰。 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与错 纷纷扰扰,千百年以后,一切又从头! 我不知道我的长发和衣袂是如何给风吹的猎猎作响,也不知道我眼睛里到底是什么神色,更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所有人都没有再试图捕捉我。 我挺直了腰,双臂收紧抱了安弦,抬起一笑。 粲然的笑意,收束了层层衣袂纷纷长发。收束他们的目光,中午的阳光金色,明亮的照进来,灰尘纷纷的起舞。 脚尖一挑,那银环飞起来落到我手里。单手缓缓的扳开,它相接的地方是极尖的。不知他当时买给我时,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安宁啊安宁,我不是故意不走的,他动作比我快多了…… 无声的直刺入心,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造不了半点假。用药可以假死,用武器可不行,否则估计我还没个全尸。 “思归!!!” 我一惊,长袖勉强一扬,瞬间解了周围的毒。云绣衣袂扑到我身上,死死的抱着,哭的梨花带雨。我睁大了眼睛…皇宫侍卫什么时候都死光了?“思归,思归,你别死,你撑着,我叫林即情救你……”安宁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生怕再刺进去一寸,比我抖的还厉害。 我摇头,刚才的深度已经够对穿了。眼睛开始模糊,只是道:“安宁,替我保管这个…我下辈子来拿。”安宁抱着安弦,泪落的更急:“思归,你别死…否则,否则我一定替你报仇!”我急抓住安宁的手臂,喘道:“别!我保证,下辈子很快,答应我…答应我要报仇也要等到一年以后,如果你见到个冷冷的人,也要这么对他说……” 身后感到有人,想必是带安宁来的二哥罢?我低低的,勉力提起声音道:“二哥…你们要小心……” 凤自若既然敢动我,就一定架空了大哥在暗潜的权力。他还是老习惯…换个地方就一定要把那里的东西都换成他的。 眼前一黑,血流太多,心脏越跳越慢,是真的撑不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漂浮在空中,左摇摇,右晃晃,一下还真不习惯。身下仍是大殿,二哥已经抱起了那具身体,安宁止了泪,怀着安弦随去。只是瞥了凤自若一眼,眼里是讨厌,很单纯的讨厌。 我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 我信他是有些爱我的,不是因为那些甜言蜜语也不是因为暧昧关系。我只是记得那次马车上,他低低的述说他的过去,然后说,思归,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安宁唤我思归,他一定知道的,而他,也一直想唤我思归,奈何我,一直不告诉他。 但是爱我不代表不爱别人,也不代表不杀我,更不代表会白头偕老。 其实我也有目的,或许是可笑又可痛的目的。 我是真的希望他作个好皇帝,不是言情里悲情的台词。为了这个,我宁愿永不报复,宁愿以后有机会,还要维护这个国家。 我眯着眼睛,突然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踢开仿真木门冲进去,然后掀翻了那张办公桌。 漆的很光亮的办公桌,纸笔滚了一地。 第42章 文雅再现 迎着璀璨的阳光,我从宫里飘出来,又回到没人能看见我的日子了。得赶快找个身体见安宁一面,否则要他等一年干什么?斗上了,两方都不好。凤自若杀了我,一定还为打击大哥的。我猛摇摇头,苦笑自己习惯了,连身体都不是,和林家还有什么关系?想着想着,逐渐飘离了京城。 我要一个远离皇宫的身体。 在官道上飘了几十天,来到了另一座城,也挺大,人多方便。在街道上飘来飘去,看这个看那个,葱花饼吃不到嘴,也没法和人搭讪,心想做鬼不好,做人也不好,不过相对而言,我还是愿意做人的。 哪里有身体…… 在城里飘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合意的。看累了,我又飘到城郊树林里去,那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又清净,又绿色。找准一棵大树飘过去,闭上眼睛。突然一阵衣袂带风声传来,越传越近。 树林是武林事件高发地区啊,我连忙睁开眼睛来看热闹。说不定还能拣个好身体,会武功也不错。从树木中飘啊飘啊飘过去,看一眼,我运气太好了! 一个面容温厚的年轻人抱着个青衣少年翻进了树丛里,少年衣衫破裂,口角溢血,眼见没得救了。那年轻人急得不行,摸出粒丹药塞进他嘴里。再探少年鼻息,是真的没了气息。他急着赶路,一咬牙把他塞进草丛里,弄些树枝盖着,自己飞也似的走了。 此时不附,更待何时?我一头扎了下去,眼前黑暗时才觉得这两人似曾相识,具体是谁,记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 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痛,关节也酸痛的不行,毕竟还是死了一会的。勉强的动动右手,拨开树枝撑着坐了起来。不知道身上有钱没?等下做乞丐我宁愿再自杀。摸到几块碎银后开始考虑武功问题,我试着像那些书上写的“气运丹田”,运了半天,终于感到肚子饿了,但气是绝对没运出来。 翻了个白眼,先去城里再说。不过这两人越想越面熟,到底在哪见过呢?好像和一个人有关系,是谁呢? “怕死?怕死就不要惹事!”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条乌黑的鞭影击在我头顶上的矮树上,一棵树顿时都散作了木片树叶。碎片后面的人,蓦然是七日夕! 我突然完美的想起他们是谁了,在我第一次遇到七日夕的时候,一群青衣人追捕她,由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带的头。那个年轻人还好,那少年一整个白痴。 我现在就是这个白痴…… 郁闷啊! 我的腿平生第一次动的比脑子快,已经飞串出去十几丈,自己都吓了一跳。刚刚领略到武功的好处,我就知道七日夕绝不会比我慢,还知道她刚才一直在追杀这两人! 我拼命的跑,利用这几天熟悉的树丛躲了一阵,然后直扑入城里。她尽管不熟悉地形,仍然以可怕的速度紧盯着我。鞭子成圈持在右手里,她要等到最佳机会再出手!欲哭无泪,我刚学轻功的两条腿,她用的是长兵器啊长兵器,卷到一点就再别想混! 终于窜进人群里,仍然不敢松懈。七日夕是什么人啊,我领略过两次了!撞翻几个摊子,卖首饰的妇女在后面大骂,猛的转过街角,七日夕飞跃而过,直接从屋顶上跳下来!我情急下一打滚,从右边的人群下面避过去,一条小巷子,似是住屋后门。手一攀,毫不犹豫的翻墙进了一家。 眼前是个院子,贴着墙,我把呼吸声压的极低,低的都快断气了,身体不敢动一点。外面仍是人声喧哗,却少了那种压迫感,听好像有衣袂摩擦声,一点点又消失了。 妈的,算我命好。从没想过会被七日夕追杀的一天! 出了一身的汗,这具身体本还要几天适应,这一剧烈运动都快散架了。又等了一会,确定没事,才小心翼翼的向屋里走去。推开一扇门看,竟然是药店的后部。 有四五个满是抽屉的大柜子,几条凳子架着竹盘凉药,还有个熬药炉,满屋的药香。我欣喜的眼睛都弯了,直冲前面,把个熬药的小孩吓的指着我,差点把人参当柴扔进炉子去烧。前面的老大夫发觉不对,直走到后面来。我连忙掏出身上一大半银子给他,要一套新衣服,一桶洗澡水,还要在他这住宿。 最后我道:“还要三钱安息香。” 好歹腾出的屋子自然简陋,我洗过澡用了饭,把安息香全部投入床边的小火炉里。这安息香名为香其实不是,而是用来配药的一种粉末,从没人会拿它去烧。 然后呆呆的坐着,把被子裹在身上,却不想睡觉。窗外的月色倒是很好,天晴,月色就好。 有些,寂寞。 拍了拍脸,起来拿镜子。与其想那么多,不如仔细看看现在的相貌。握着粗糙的铜镜就着月光比划了半天,终于大概明了。双眼皮大眼睛,脸型比我原来要圆润一些,是个可爱秀气的脸。 也勉强凑合了。 又看几眼,突然生生吓一跳,终于明白小童把人参当柴烧的心情了。镜子里不知何时照出一袭旧白,翩翩月光下,正在我身后。 拜托,能不能不出现的这么仙风道骨? “师父!”回头叫他一声,温文雅淡淡的笑了,伸出手轻抚我的头发。起先我明明没一点想哭的意思,现在却鼻子莫名一酸,忍不住抽噎两下。他手里轻揉两下,温和的看着我。我转身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哭的嘶声力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第一次在这里表现的像个孩子。他垂下头,长发微微拂到我的脸,手指在背上温柔的拍。我哭的越发嚣张了,手死死抱着他的腰,抽噎着贴在上面哭。 一边哭,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哭累了,给温文雅抱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43章 不灭之魂 次日我醒来。 眼睛还有些肿,脸上是干净的,应该被拭抹过了。翻身起来,被子和枕头都是柔软干净的,有着淡淡温和的气息,身上也换了白色的寝衣。 这是哪里?应该不是药铺了吧?下床推开雕花格菱窗,淡淡的阳光射进来,衬着微风,有一点温暖和一点凉。一个小院子,种着些淡苇花,长长的飘着。我试着叫了一声:“师父?” 窗子右边有轻轻脚步声,温文雅一袭旧白,携着竹盒而来,见我探出窗口的头,微微一笑。我吐了下舌头,将头缩回房内。他推开门进来,将竹盒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早餐,是冒着热气的粥,很香。 我连忙跑去换衣洗漱,然后坐过来吃饭。他已经盛好了两碗粥,我一边吃,一边想到个问题,便道:“师父,你真的能闻到安息香?”虽然说是以安息香联系,但我一直有些质疑。如果两人隔的太远,是不可能闻到的,而且也不会那么快的赶来啊? 温文雅微笑,淡淡道:“看来你平时有偷懒。”我干笑,那本书上又没有,安息香这用法肯定是他自创的。想了想,道:“莫非是利用鹞鸟?” 他微微笑了,道:“不错。” 安息香人可能太远闻不到,鹞鸟对其极其敏感。它们闻安息香就像吃盐,但盐吃多了就要喝水,温文雅身上一定带着担任“水”的药材。鹞鸟纷纷往他那里飞,一只传一只,他自然收的到。 那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温文雅微笑着,温文的喝了一勺粥,然后道:“因为我的院子在药店旁边。” 汗…… 我又喝了几口,心里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但我怕问出来会打破这份安详。 又想了一会,终于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师父,你还能认出是我?” 不可能单单因为安息香吧?他既然帮我擦了脸换了衣衫,就该知道我没有易容。 他轻轻的在粥上吹着气,然后又啜了一口,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心里不知为何,微微的紧张。 他淡淡的开口,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半信半疑。” 我点头,暗道你不要吊着,一口气说完啊…… “我师父只收过我一个徒弟,虽然他教的是药理,但他相信很多古怪的事…有一天他喝醉了,对我说世上有两样可遇不可得的东西,本身对世人无用,但有机会也能翻天覆地。” 我隐隐有点预感。 温文雅看着我,眼里淡淡的光奇异,只道:“一种是不灭之魂,一种是凝神之钥。” 我脑袋里轰的一声,心想完了,我会给抓去解剖。 温文雅淡淡的继续说道:“不灭之魂指的是特别的魂魄,世上人死了就死了,但他可以不停重生,因为他的灵魂不散。”听到这里,我背上早就冒了冷汗,肌肉绷的直紧,却知道下面的凝神之钥必然是重要东西,竖直了耳朵。 他却突然停了嘴,轻轻向我笑了一下,道:“还要粥么?” 我崩溃。 “拜托…师父你真的很恶劣……”我趴在桌上,心想在看到二哥身上的红斑后就该彻底了解这一点。温文雅只是微笑着,起来收拾碗碟,道:“后面的,我记不太清了。” 你至少编个高级的谎话安慰我啊…… 想了一会,我应该就算那个不灭之魂了,只是千万别透露出去,否则我就是白老鼠,谁不想研究两下?不过知道这事的人也少,我本身对他们没用,又不会影响别人,应该没什么事吧?温文雅既然告诉我,大概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只是那后面未说的话,倒是有几分玄机。 所谓的翻天覆地,又是什么呢? 说实话,我想要。 想要力量。 我出神的看着温文雅映着阳光的背影,长发淡淡的金。想起他原来上课时欲言又止的话,今日突然通透了。 史祈擒刘根,其实没有什么可信须弃,谁有本事,谁就赢。 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明了。 否则就不是凤自若甩了我,而是我把他先甩了!心里忿忿想着,突然忆起昨天在温文雅怀里又哭又闹,不知说了他什么,好像…… 好像…… 我x他凤自若个不得好死,我诅咒他终身不举,妈的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让他跟那个安妃去鬼混,明天就得爱滋!我x他祖宗十八代,喝水就噎死,出门给车撞死,让他掉进下水道,穿越到侏罗纪!让他跟恐龙抢皇位!我x…… 忍不住捂住脸,我没脸见温文雅了啊啊啊啊啊—— 他自从逃出来,就在这座城租了个小院子,暂时的住处。闲时画几笔山水,看两本书,过的怡然自得。我也休养了几天,身体基本可以完好的控制了。 这日早晨走进温文雅的屋子,我一怔。他在调琴,蓦蓦看来,竟有几分熟悉。温文雅抬头微笑,道:“还学么?” 我笑了,啪的坐到他前面:“学啊,你不教,我也要学。”他微微的笑起来,竟十足的眉目温柔。我看到琴,突然想起要说的事,道:“师父,我回京城一趟,见个朋友,可以么?” 他看着我,眼神似飘了很远,然后道:“你刚成为热闻的中心,现在去不方便,我去见安宁罢。” 我瞪大了眼睛,虽然我和凤自若,安宁的关系并不保密,但是,但是……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6节 真人不露相啊…… 第44章 愿上落日 温文雅走了两天,我一人闲极无聊,去隔壁买了药材,成天在屋子里制药。那本书是不传之密,他应该会一并拿回来。不过我都背好,也用不着了。 无意往窗外看一眼,阳光很灿烂,映着人也很灿烂。 站在栏杆上面的,竟然是七日夕! 我刚站起,她一鞭已挥了过来,击的桌椅尽碎,风声撕的脸生痛。我心里大叫不妙,怎么就忘了她,早知和温文雅走了!人已滚到桌子下面,一脚踢翻了它。这几天慢慢摸到了内力的门道,贯劲中那些药粉药草齐齐射去。背后的伤口扯到,痛的我面色一变。七日夕神色一变,手中长鞭横扫,猛的翻出窗回到栏杆上,叱道:“你不撬俊 我手里持定了迷药,闻言扬眉道:“我是谁?你招呼也不打就挥来一鞭,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七日夕叱道:“你和那个青门派的小子长的一模一样!”我不紧不慢的道:“长的一样又如何,不过外表,你若要这张脸,我替你做十张都行。” 她一怔,我悠悠道:“这世上有人面兽心,有外冷内热,看人只看表面,不过浅薄一流,你觉得呢?” 七日夕张大眼睛盯着我,然后表情蓦然转变:“你不是他,那小子量也说不出这话!”她粲然一笑,道:“你叫什么?”我微笑道:“思归,蓝思归。”她从栏杆上跳下来,凑到我面前道:“那,思归,抱歉啦,打碎的东西我赔你。” 我莞尔,这七日夕还是如此可爱。笑道:“好啊,给我再说。”她点点头,拿了银子给我,突然作拜托状,笑咪咪的道:“蓝思归,不过还是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好么?去见个人就好,保证不伤害你。” 我微微扬眉,道:“为什么?”她一笑,扬眉道:“因为你背上的伤。” 七日夕也是个难对付的人物…… 就是不知她有没有往借尸还魂的方面想,我苦笑。现在的我造成了身体与灵魂的奇异矛盾。不是原来那人,我相信她分辨的出,否则我已经给解决了。但身体明明又一样,可真是奇怪的事,是不? 边收拾屋子,一边道:“你替谁找我啊?”七日夕也在帮忙拣碎片,笑道:“落日峰,血魔,殷红。” 两人打扫干净,我又留了张纸条给温文雅,说明我的去处和原因,压在桌子上,和她走了。 来到租马棚前,七日夕要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两人简单上路。 三天后。 “思归!把我的发带还来!”清晨的早上,披着一头长发的少女直跳。我笑咪咪的道:“小心点,别把马车顶撞穿了,要钱的。”七日夕怒指着我,道:“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你可真是人面兽心!”我哼道:“还抢我的台词,你才是衣冠禽兽!” 汗…… 七日夕脚下一动,笑道:“你不还来,今天就别穿鞋了。”我拿眼瞟去,经她脚一推,我的鞋已在车旁摇摇欲坠。我扬了扬眉,道:“那你今天就别扎头发。”伸手把蓝色的发带放到小窗口。两人示威般的对望,一个踩在地上,一个赤脚坐着垫子。突然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少爷小姐坐稳了,前面路太孬!” 他声音还没落,马车突然一颠,七日夕倒站的稳,可怜我差点从垫子上栽下去。她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接着我,此时马车又一晃,两人险些撞上板壁,叫痛之余发现,我的鞋子,她的发带,已经全部不知所终。 狂汗…… “都是因为你昨天和我抢谁睡床上!” 看我们多默契。 “你居然用鞭子捆我的手!” “你居然在床上被里下毒!” 不知道外面的车夫有什么感想。 两人骂着骂着,忍不住边骂边笑,我自从来到这里后,遇到的都是深沉的主,竟然难得有一个像老同学那般,能和我笑闹的。七日夕弯弯的眉眼,探头出去道:“车夫,在下一个城镇停下来,我们要买东西!” 过了两个时辰样子,中午到了个小城。七日夕说哎呀哎呀看你可怜,也不知等下丢脸成怎样,先陪你去买鞋。 我听着,就忍不住的想笑,怎么那么像,原来的世界呢。 随便选了双鞋穿上,合脚就好。然后陪她到了饰品摊前,周边人流也挺多,七日夕拣了根蓝色的发带,就开始看那些花样各异的簪子。我在旁边看着,奇道:“你要买这个么?”她摇头,哼道:“要不是殷红,我才不帮她买呢。人又白痴,花样又多,欠揍之极!”我一边也帮她选,在那些缕金镶珍珠宝石的首饰上看,一边忍受着摊主的口沫横飞:“她是谁?”七日夕已选定了一支六两金缕空灯笼头,镶红宝石流苏的头簪,撇撇嘴道:“殷红妻子呗,我跟她是没什么好关系。” “他有妻子?”我不由大奇。七日夕点头道:“你不知道?做他的妻子倒也辛苦,只是开始就不该趟这混水。”她正要付钱,突然右边伸过来一只纤纤细手,同时也拈住了那根簪子:“这位姐姐,这簪子让给我可好?” 我看向那边,一个青衣少女妆点的甚是精致,眼里十分的势在必得。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青衣年轻人,身上都佩着相同式样的剑。七日夕手一收,笑道:“抱歉了,这是替人买的。”转身就要走,给那青衣少女一把拉住,声音大了:“你回去可以说没有啊,自己想要就爽快点,装模作样干什么!” 我暗暗叹了口气,她那要是爽快,我今生不敢谈那两字。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自以为谦逊的道:“这位姑娘,我家小师妹确实喜欢这簪子,姑娘看起来也是江湖人,互相卖个面子,以后也好行走。” 我一皱眉,这就是威胁了。伸手按住七日夕握住鞭子的手,淡淡道:“青门派?”那少女哼道:“你倒也有几分聪明,我们派果然有名,知道就好。”我忍不住一笑:“你们当然有名,曾经追捕长鞭七夕,大败而归的门派当然有名。” 那少女怒色上脸,又反驳不得,大声道:“那是因为她有妖法!”我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见过?”她哼道:“我当然见过,她长的可丑了,根本没有真本事,专门靠血魔撑腰,从他那学了妖法!”她说到这里,突然脸一红,呐呐的低骂了两句。 这群人摆明没见过七日夕,肯定不是负责追捕的,多半是负责陪小姐游玩的。而且也没见过我这张脸,可见这门派大而不纯,门人极散。看她脸红的样子,想必把殷红和七日夕的关系传的十分不堪。 “我倒是想问问,你爹在哪里?”七日夕攀在我肩膀上,冷冷的看着她。少女哼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把簪子给我就好。” 七日夕笑道:“如果不问,你们的尸体要送哪去呢?” 话音未落,长鞭已出手! 第45章 临时改途 行人纷纷走避,眼前鞭影翻滚,七日夕一只手还懒散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那五个人已经滚了一地。那鞭子如同长了眼睛,将他们围在一个小圈中,躲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满地惨呼,那少女早已钗横髻乱,七日夕毫不留情,长鞭同样往她身上抽。 我轻踮着脚尖,感受新的鞋子。在江湖里混就要有点准备,连对方是谁都没弄清楚,还敢挑衅被打是活该。遇到七日夕,还有命,遇到有些人可能命都没了。 刷的鞭子收回,七日夕笑道:“还要簪子么?”一群人跌跌撞撞的起来,那少女被身后的人扶起,血痕斑斑,狼狈不堪,狠毒的盯着她,语音都哆嗦了:“贱,贱人,有脸就报上名字来!” 七日夕摇着鞭子,笑道:“你不是见过我么?我长的又丑又没有真本事,专门和血魔一起学妖法。” 我忍住笑,否则太不给人面子不是? 那少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后面的四人却全都变了脸色。 总算那四个人还有脑袋。 “你不要太嚣张!我爹他们已经去对付血魔了,等他死了,看你还怎么办!你不要脸,天天和男人混一起,谁知道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那少女抓着身后人的手臂,红着眼骂狠毒的话,只想狠狠报复七日夕。 “你们原来既然败给血魔,现在又怎么会赢?”我淡淡的道。那少女冲口而出道:“谁说不能?飞鸯姐早就想弃暗投明了!有她帮忙,血魔死定了!” “她才死定了!早就要殷红别娶她!”七日夕极怒一鞭,石板地当即裂了条缝。狠了眼神,笑道:“既然如此,你就陪我们走一趟吧!”长鞭刷的将少女卷了过来,登时点了她数十道大穴。后面四人想追又不敢追,七日夕扬眉看向我道:“现在就是混水了,你趟么?” 我笑道:“舍命陪君子。” 能与七日夕相交的人,我相信值得救。 七日夕狠拍我肩膀,笑道:“爽快!”一手把少女扔上马,一手拉我跃上另一匹,挥掌便割断了拖绳。她回手扔了一锭银子给那车夫,拉缰轻叱一声,开始纵马狂奔,滚滚烟尘,直向前去。 狂奔一下午,离烟霞山上的青门派总堂已近。我本来不会骑马,两匹马全靠七日夕一人掌控,这么颠了一下午倒也颠出了点感觉。心里只是庆幸,还好自己不晕车!拉拉七日夕的衣襟,我侧头过去对着风声道:“你挟她从前面冲进去,我避开暗桩走后面。” 她点头,渐渐放缓了马速,我一拍她肩膀,从马上翻了下去,立时避到了一从树后面。遥遥望去,奔马之前突然拉起一条拌马索来。那马并无灵性,长嘶一声两蹄拌着,重重倒下地去。七日夕冷笑一声拦腰挟了少女,翻身蓦的落到了树枝上,右手绰出长鞭横空而来,两名青门派弟子当即传来惨呼。 我转身遁入林子里。这里已极其靠近总堂了,虽然七日夕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但周围一定会有暗桩。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暗暗往上面移动,一旦被人发现我就用迷药,折腾了半个时辰,总算看见红瓦白墙了。 看了看四周,一时无人。我现在的武功并不高,要是青门派随便个人就能翻墙进去,岂不早被灭了?我整了整衣衫,直接向后门去。 “谁?”两名青衣人出来拦住我。我轻咳一声,还没开始复习许久以前的演技,一个青衣人猛的抓住我,满脸惊喜的道:“林岭你回来了?小凉说你已经死了!他果然弄错了!” 真是个好的开头。 我张着眼睛,嗫嚅道:“但是我好多东西都忘了,你是谁?”那青衣人一怔,旁边一个突然道:“忘了你怎么找来的?”我垂下脸道:“模模糊糊记得一点,当时我身边有把剑,和你们的剑很像。”那人迟疑了一下,上前来摸我的脸。我惊吓般往后走了一步,先一人连忙道:“别怕,看看而已。” 我知道他检查我有未易容,但是,不会有结果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人便拉了一根绳子。然后拐角出来一人,蓦然是那日放下这身体的年轻人,看见我也是一怔,扑过来喜道:“你没死?太好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他带着我一路进去,我暗暗的松手,然后淡淡的粉末从袖子里飘出去,缓缓的散开。 一个一个院子倒也有假山树木,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我听得左边远远的喧闹,似乎是,七日夕的声音。手里立时拉住了他的袖子,指指左边道:“我听见了,我记得在哪里听过,带我过去好么?” 他一阵犹疑,此时本该带我去青门掌门处确认的。但他似乎对我有些内疚,顿了顿还是拉着我,走了过去。 眼前蓦然一亮,大厅里站满了青衣人,围成了一个剑阵。为首的是个年轻人,大概是青门派的大弟子之类。他身后避着一个女子,粉黛衣裙,甚是秀丽。 剑阵中间站着七日夕,擎鞭在手,脚边躺着那大小姐。与她背对而立的是个红衣男子,乌黑的长发,紧抿的薄唇,眉目如鹰。只是嘴角边一丝血迹殷然,显然受了伤。 “你们直接闯上山来,是何居心?”那为首的年轻人扬声道,眉目间可见紧张。红衣男子未开口,七日夕指向他背后女子,冷冷道:“没什么居心,你们把她交出来,什么事没有!”年轻人冷笑道:“她是我青门派弟子,逃难至此,怎么能交给你们?” “她嫁给他时,你们不是不认她了吗?怎么,现在联手陷害了他,原来就全忘了?”七日夕回以冷笑。年轻人嗤了一声:“飞师妹弃暗投明,是大功一件,回归青门派怎么不行?” 两方剑拔弩张。我脑子里转转,其实他们不用弄到这情形的。 “等一下!”我施施然争脱了身边人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了出去。 第46章 计退青门 “林岭你干什么?”那年轻人似叫小凉,惊诧的抓向我的手,却给翻腕避了开去。我回首扬眉一笑,他也错愕着变了脸色。任谁都能看出我不是原来那个林岭,更不是刚才那个。 “这位想必是青门派的掌门弟子了?在下久仰大名。”我走到剑阵中,向那为首的年轻人抱拳。那人脸色略有缓和,抱拳回礼,只是眼神中疑惑非常,想必也是认识这身体的。我回身对那红衣男子笑道:“这位就是江湖盛传的血魔殷红了?”那眉目如鹰的男子瞥了我一眼,脸色却更似寒霜了。 七日夕哧的笑了出来,轻声道:“他最讨厌别人叫他殷红,只有我逗顺了嘴,殷红已,殷红已。”我有点抽搐,低声道:“谁要你不早讲,快告诉我那个大弟子叫什么?” 刚刚才说久仰,转背就问名字,久仰从何而来?七日夕忍着笑道:“叶欣随。” 我回过身去,马上又是恭敬有礼:“敢问叶少侠是否青门派做主之人?”叶欣随脸色不太好看,道:“你什么意思?”我微笑道:“殷公子与七姑娘来贵派此等大事,贵掌门竟不须出面?”叶欣随冷冷道:“我禀报过了师父,诛魔之事,师父自然赞同。” 我微微笑了,道:“贵师只怕未必赞同。”那叶欣随脸色一变,还未开口,他身后飞鸯却尖声道:“你从后面潜进来,分明和他们一路的,装模作样,有什么资格来过问?师尊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 “妈的你才没资格!你存心想害死谁?”我啪的一拍桌子,堂中全部静了音,“叶少侠可否通报令师一声,让在下与掌门谈谈?”我继续温声对叶欣随道。飞鸯又靠后了些,瞥着我的眼里隐隐的怨恨,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后,暗暗的扯动。 “师尊近日闭关,恕不见客。这位公子姓甚名谁,何处门派,可否报上?”叶欣随打量着我,眼里紧惕上升,飞鸯刚才的话起了不小的作用,旁边的青门派弟子隐隐敌意,我要说通就困难了! 暗暗翻白眼。妈的,嘴不行我不会动手吗? 走到七日夕身旁,看了看地上的大小姐,淡淡的道:“难道贵掌门看见爱女如此,也不出关吗?” 我这话一出,厅中顿时人声鼎沸,叫骂声此起彼落,对我们的敌意升到最高。叶欣随冷笑道:“你果然和血魔是一路的,擒了小师妹逼师父出关,意欲何为?青门派弟子纵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师尊一分一毫!”周围的剑阵已有蠢蠢欲动之势,我冷冷道:“你们真的不管她的死活吗?” “小师妹早就被你们杀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又是飞鸯的声音,我一怔,顿时大叫不妙。眼角处一道红莹闪过,来自殷红已袖中,在大小姐咽喉心脏下腹前连点三下,三声极小的叮声,竟是击飞了什么东西!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有人竟不惜杀了她挑起两方的矛盾!刚才红莹挡下暗器时,那方向明明是来自青门派里的。瞟向飞鸯,她咬着唇,手还微微的抖着。 这句话引起大哗,她又是被点穴躺在地上,看起来不知死活,太乱人心了!七日夕和殷红已脊背都挺直了,每一根神经都极其敏锐,蓄势待发。 “都给我停!”我大叱,现在要是打起来,可真讲不清了。指向叶欣随:“他真的不出来?”叶欣随大怒,从腰间刷的绰出长剑:“你别太嚣张了!”我冷笑道:“嚣张又怎样?他不出来也得出来!” 话音刚落,所有的青门派弟子突然同时倒了下去!我刚才从后面潜入可不是白潜的,这个大厅已经布满了毒粉,只等催发了。 “怎么?我就嚣张了,我喜欢!”我站在大厅里扬眉,好久没这么爽过了,“我有资格,你有么?你背后那个狠毒的女人也比你聪明!”叶欣随死死的盯着我,就是没法动一下。我悠悠的站着,看着那一地的人:“谁有本事,谁就有资格,你说是么?青门掌门大人?” 大厅左侧的门缓缓的打开,一位青衣中年人静静而立,身后跟着数十位青衣人。他看着我,微微复杂的道:“请这位公子一进,与在下详谈片刻。” 我微微一笑,恢复了恭敬,道:“多谢掌门接见。”手向七日夕和殷红已摆了摆,径自进去了。这么多中毒的人,量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随他们来到一间静室中,周围都是青衣弟子,一个个看着我,如临大敌。掌门伸手示意坐下,弟子奉茶,自己也坐到了藤椅上,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道:“这位少侠本事超群,胆识过人,不知是何人高徒?”我笑道:“我的师父并不出名,不提也罢,在下只想说句话,血魔和长鞭七夕的实力相信掌门也知道,如果和贵派对上,有百害而无一利,掌门也是聪明人,不会想不通这点。” 他微皱着眉头,一时无语。他既然能当上一派掌门,自然不是轻易为“除魔卫道”拼上一派的人,更多的是心计成精的老狐狸。“掌门可是烦恼贵派大弟子自作主张,将血魔引入派中,又不好阻止?”我微抬眼睫看着他,青门掌门轻咳一声,道:“少侠何出此言?” 我暗笑,正如前面所说,他绝不会干这种蠢事,就算要让飞鸯暗算背叛,来个剿灭血魔也是全武林的事,而不是青门派一力顶下。眼前分明就是叶欣随和飞鸯自作主张,对上了殷红已和七日夕,而那两人气势高涨,他实在找不到个梯子下,若是低声下气劝退这战斗,青门派以后在武林也不用立足了。 再恭敬道:“明人不说暗话,掌门一力剿灭血魔,他在武林中可是杀人如麻,以吸血为生?”青门掌门又轻咳一声,道:“倒也并非如此。” 他和许多武林中人一样,是防范于未然吧?化血神功,对于未知强大的东西,人们总是恐惧的。我转转眼睛,突然想到了件事:“请问掌门,最近武林中,是否还出现了一位剿灭的对象?”青门掌门啜了口茶,道:“少侠可是说天水宫宫主?”他说这话时,脸上出现一种鄙夷的神色来。 我看着他的神色,微笑道:“若我说,掌门通知各派事先休战,我去说服这两人呢?” 第47章 协殷红已 门打开了,我施施然出来,却看见殷红已盘膝坐地,似在疗伤,七日夕守护在一旁,无聊的玩着鞭子。我和她打招呼,笑道:“他答应调停了,到时要找天水宫,又麻烦殷红已作个保证就行,只是不知…他肯不肯?”殷红已突然张开眼睛,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的事了?我做事要通知他们不成?” 我微笑道:“又不耽误你的事,甚至不要你开口,晃个虚招,让他们安心就是了。你本来就不是传说的那种人,澄清事实也不好?”殷红已冷哼一声立了起来,看也不看我,笔直的向倒着不动的飞鸯走过去。 妈的,要是给他杀了飞鸯,想和解也不行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冷冷道:“你坚持要杀她?”他不语,仍然向前走去,在她身前停下来,冷冷道:“解药。” 笑话,等解药给你,飞鸯会死的飞快,因为你不屑杀无抵抗力的人。 “你对她就没一点感情么?”我淡淡道:“或许你绝不原谅信任的人背叛,但也该体谅她!名门正派的小姐嫁给魔头的故事不但不浪漫,完全是件残酷的事!开始自然快乐,后来呢?她的父母家人师兄师妹都不在身边,怎么可能不想念?你不但不体谅她,反而我行我素,任凭恶名罩在自己头上!这样下去,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殷红已猛的回过身来,血红的眼睛:“他们都有理由,都要体谅,我就活该次次被人背叛?”我毫不示弱的冷哼回去:“你自找的!” 厅中一下寂静下来,他死死的盯着我,半晌道:“好,算我自找的,那你何必来帮我?”我笑道:“因为日夕!她为了你东奔西跑,你为她减少点麻烦也不行?”他脸色愈加铁青起来,我微微一笑,继道:“而且,我相信她的眼光!” 七日夕眨眨眼睛,悄悄向我作了个鬼脸,三人一时更加静默。过了一会,殷红已突道:“你找天水宫干什么?”我一怔,道:“除了让你答应,我还要天水宫主答应。”他第一次认真看向我。眼里有些奇异的神色:“为什么?”我笑道:“我喜欢。” 不为什么,我就想狠狠的在这江湖上搅,总有预感,混的多了,凝神之钥就浮出水面了。 “若你办不到呢?”我笑了,瞳孔里些许狡黠:“那就算了呗。” 殷红已的目光由不可思议转到幽深难测,我笑道:“天水宫只是附带的,他和我又没关系,我干嘛一定要照顾他?”把你搞定就可以了,心窃想。 然后他居然笑了,薄唇微微扬起,眼瞳神色莫名:“如果,你说服了天水宫主,我就听你的。” …… 殷红已也是个王八蛋!为什么我专门碰到这种家伙! 看见我变青的脸,他似乎心情大为转好,返身回来:“而且,我只答应出席,除此之外,绝不会改变任何。” 于是事情至此,局面已定,飞鸯和大小姐归还青门派,殷红已不计较了。青门派准备通知其它门派暂时停战,七日夕被迫留下来,一半人质一半保证。只是我得奔赴天水宫,找那该死的天水宫主。不,该死的是殷红已,全都是他害的! 为什么这个最该死的人,还跟我一路来了?早说七日夕不要那么好心,托他保护我! 倦在摇来摇去的马车里,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有时没地方住店,只好睡车里。天水宫还挺远的,我也不急,想那些名门正派还要捣鼓几天,盘算几天,内乱几天,刚好旅游了。不知道路途上能不能遇到些强盗大侠等,全当乐趣了。 马突然长嘶一声,车轮却滚的更快了,外面几声刀剑,几声惨叫,一下就逝去了。我眨了眨眼睛,一翻身坐起来往外看,只见一帮拿刀拿剑的人七横竖八的躺在地上,远远被抛在后面了。 我汗……我期待已久的强盗啊,殷红已不会是直接从他们身上压过去了吧…… 忘了说,他不喜欢多余的人,所以没带车夫。于是为了避免翻车事故,车夫变成了他……可能正有气没处出。 脑子回转,想到昨天,自己似乎太嚣张了。 刚恢复名字,回归自在,本性又出来了。 还好意思说殷红已。 这几天阳光都是极好的,几线照下来,在车底划上一个奇异的图案。 很久以前我死的那天,阳光也很好。 人的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想再像原来那样死去。 不是林夏天时的压抑,我是真的决定,改变。 脑子突然警醒,昨天我骂殷红已高傲时,实是站在了一个更高傲的地方,他如果真的愤怒,一定会以此来反驳。 但是他没有。 淡淡的笑,似乎人人都很聪明呢。 马车帘子突然掀开,殷红已背着阳光,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他道:“回槊城到了,不下来么。” 我应了一声,起身跳下马车,不由眯了眯眼。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街上人流来来往往。他头也不回的迈入客栈,一身红衣煞是显眼。 我随他迈了进去,两人点了菜就吃。我吃着吃着眼睛乱瞟,突然见到一张桌子旁坐着个锦衣中年人,身材挺拔,眉目中有种令少女倾倒的成熟。我又仔细看了看,他虽然动作很悠闲,表情却有些尴尬,桌上的酒菜已吃的七七八八。 不会是没钱付帐吧。 我转了转眼睛,站起身走过去,那人以诧异的表情看向我。我伏下身子,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他也回了几句话。我一笑,又说了几句,悠悠的回来了。 再看那人的表情,更诡异了。我心情却变的极好,夹起菜就吃,一边吃一边哼歌。殷红已抬起眼睛看着我,淡淡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一边啃鸡腿,一边笑道:“你看他的穿着,气质,是不是很有地位的人?”殷红已淡淡道:“你想说什么?”我笑咪咪的道:“他没钱付帐,我指点他一条明路。” 殷红已微微挑起眉来,道:“什么明路?” 我放下手里的鸡骨头,很惬意的道:“我告诉他哪里能找到蟑螂。” 第48章 路遇锦衣 见殷红已似有不解,我想了想,笑道:“就是蜚。” 如果我没看错,殷红已的额头有点黑线。不管他,自顾自心情好的很。他目光锐利的往那边一扫,淡淡道:“他不会那样的。”我笑道:“你认识他?”殷红已摇头,道:“以他的身份,会有更好的办法。”我扬了眉,忍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干过?” 鹰目瞟的对象换成了我,不行,我怕死于非命。 咳两声继续用餐,突然背后一声大叫,桌椅碰乱的声音连响。我微侧头一看,旁边那桌的三个大汉已经全部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捂着后颈,怒目瞪着我,道:“他奶奶的,有本事就划下道来,小兔崽子竟敢暗算老子?” 我一怔,立即瞟向那锦衣人,那人淡淡的笑着,一派端庄稳重之风。我暗哼,少不了是他弄的,麻烦找上我,混乱时他正好走了,果然如殷红已说,要面子的人还有更卑鄙的方法。 不过他在侧面,竟然能射中这人的背面,纵使我不太懂武功,也知道是个高手。 “小兔崽子,你竟敢不理大爷?”那大汉大怒,怪叫着从腰间拔出刀来。其余两人也拔出刀,气势汹汹的瞪着我。“大爷们就是远近闻名的‘淮南三煞’,知错的乖乖跪下来求老子饶命!” 殷红已右手一动,我翻掌按住,对上他黝黑的眼瞳使了个眼色。开玩笑,他出手就是三具尸体,还劳烦自己善后。那大汉见我不应,大怒之下一刀劈了下来,我拍桌弹跳起来,向右一滚,险险避开那刀,方桌被啪的劈成两半。 一把抱住身形已动的锦衣人,叫道:“大哥救我,不是说由小弟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大哥再下手杀人么?大哥别怕了他们,抛弃小弟啊!” 黑线…… 锦衣人看着我背对三人笑咪咪的脸,再看看腰间箍的紧紧的手,表情可谓扭曲。 “原来是你的鬼主意!好小子,老子几乎上了你的当!”那大汉怒喝一声,单刀直下,对准了那锦衣人。那两人全都围上来,夹攻的趋势。我躲在那人身后,翻腕就要离开,岂知他一只手如铁箍般,无论如何挣不开来。我脸色微变,突然腰间一紧,被一袖红衣牢牢揽住,两只手瞬间拆了数十招,锦衣人回头之际,两人狠狠一掌对上,顿时烟尘四散,木屑纷飞。 落地后我睁开眼,殷红已护着我和锦衣人对峙,而那三个大汉,已不知滚到哪去了。 “你干什么?”我淡淡道。虽然我喜欢偶尔开玩笑,但并不喜欢麻烦别人。那锦衣人淡淡笑道:“你说呢?”我扬眉道:“我不过提个建议给你,听不听是你的事。你却来暗算我,莫非阁下气量如此狭小,连个玩笑也开不起?” 那人微微一笑,我也笑,道:“而且,你不该谢谢我吗?”他挑眉,我继道:“掌柜已经跑啦。” 那人唇边渐渐漾起春水般的笑来,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摊摊手,拉起殷红已,正要出门。锦衣人影闪过,那人身法居然极快,我所料不及,竟给他轻轻一拂下颔,在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还不等我变色,殷红已的袖中红莹暴吐,和那人临时擎出的银光拼了一击。那人嘴唇一抿,渗出一丝血来,唇边的笑意却复现,人也去的远了。 我大怒,奈何人都不见了,发现殷红已的手还在腰间,不声不响的脱出来。自从成为gay以后,我对男人都敏感的很,对女人反而自在。 他也松开手,一声不响的拂袖上楼,到自己房里去了。我只觉得莫名其妙,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看着一片狼籍,我叹气,找到那三个大汉从桌椅碎片里拖出来,然后扒光了他们的银子给掌柜。那掌柜和小二还在角落里哆嗦,我指指那三人示意我拖不动,道:“银子赔给你们了,他们也不敢再闹事,随你们怎么办。”也上楼去了。 房里漆黑,我也不点灯,抱着被子就滚进了床里。不是丝被,但摩擦肌肤的感觉还是很好。 手不由自主的,抚到唇上。 刚才的吻,戏谑的像凤自若,却又干脆的不像。我刚才像生气,其实,是眼眶红了。 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小的哭出声来。 原来,还是没有忘记。 次日我早早的起来了,到下面端了菜饭,送到殷红已房间。他一路照顾了我许久,虽然很可恶,不过我是有大量的。 敲敲门,里面沉声传出:“谁?”我扬声道:“是我,送饭给你。”他顿了一顿,然后道:“进来罢。” 推门进去,把早饭放到桌子上。他正在着装,红衣下身材挺拔强健,我眼睛微微避开,心里暗叹。 坐下来给他盛碗粥,给自己盛碗,然后开始吃。他从屏风后过来,见着我一怔,道:“你……”我夹了筷萝卜丝,诧异看过去:“怎么?”见他坐下来,看着粥的眼神有些陌生。我笑道:“吃饭啊?我们那边都是一起吃,你不习惯的话我就出去。” 他摇摇头,道:“不,很好。” 吃了一半,我只觉得这用餐气氛够沉闷的,又想起一件事,便对他道:“那天我在大厅里下毒,你为什么没事?” 这是我一直奇怪的事情,我在七日夕身上下了解药,却没机会接触殷红已,自然不可能给他解药。 殷红已眼神似有什么闪过,淡淡道:“我有避毒珠。”我啊了一声,原来是那种传说中传说的东西啊?然后眼睛里很期盼的很期盼的,看着他。 他唇边似有笑意一闪而过,指间滑出一颗黑色晶莹的珠子,不算太圆,拇指大。我接过来看,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什么化学原理?真想切开来化验。 第49章 镇中探访 瞟了两眼殷红已,伸手将珠子滑回他掌中。暗笑以后两人打好关系了就剥削来。起身收拾碗盘,顺便问道:“走了十几天,该到了吧?” 他颔首,道:“再走半天就是甜水镇,天水宫就在镇外的林子里,天水湖旁。”他瞥向我,淡淡道:“你想直接去?” 我把杯子在手中掷着,笑道:“直接去?去送死?”啪的放下,悠悠道:“你难道没听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可能真没听过,我都忘记是哪个典故里的了。 马车停下,掀开帘子,下午温金的阳光洒下来,镇子算大的,眼前却有许多武林人物来往,谈着话买卖东西的百姓都很谨慎。低矮的平房,青石板道路,远望能看见几座木楼顶。我跳下车,抬头看见一座小客栈,挂着个有些破烂的招牌,客似云来。 最近倒真是客似云来,为了天水宫,武林人统统都来了。 肩上搭着白巾的小二赶着迎出来,满脸笑着道:“客官这边走,打尖还是住店?哎,小的替您拴马,保管照料好好的!”殷红已瞥了他一眼,指尖微的凌空一点,瞬间松了手,扬袖负在身后进了门:“先打尖,后住店。”我微一笑,随之进入。 不大的一楼坐满了拿刀佩剑的人,似乎还拿帮结派的,本来正互相敌视,刹那目光齐齐转向我们。在掌柜的本子上登记了,无视的找个位置坐下,手肘推了推殷红已,我低声道:“替我讲讲他们的身份大概。” 殷红已点了菜,把玩着一双筷子,冷冷道:“一群虾兵蟹将,不认识。”他声音平平,但只要有耳朵的就听的见。店里的人大多怒目而视,有人甚至要作势拔刀,只除了一个人。不过这里各帮各派的都有,形势杂乱,该不会有人轻易出手。 我咳了声,你如此醒目,我还打探个屁消息?淡淡道:“真的不认识一个?”他微一顿,淡淡道:“进门靠左最里面,有个翩跹家的。” 暗暗赞叹,方才进门时我是扫了一眼,殷红已眼都没斜一下,还是背对那个角落的,一口就说了出来。细细看去,一个蒙着灰色斗篷的人坐在角落里,一桌只有他一个人,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却没见动几口,安静的很。 “翩跹家具体怎么样?”我收回目光,塞给殷红已一双筷子,自己又拿了双,夹了点刚上的干炒菜丝。他淡淡道:“算是武林几大家族之一。” 我想了想,又瞟了那人一眼,或许能从他身上打探点东西,不过也不急。 慢慢用完了饭,我举杯一沾唇,眉毛微挑,无声无息的把茶水往角落里一倾,却有些想笑。杯子回来放好了,看着殷红已道:“先去看看房间吧。” 上了同样破旧的木楼,殷红已是地字三号,我是四号。推开三号的门,我们进去,略略转了一圈。桌椅都是旧的,床上的被子有淡淡的潮气,房屋很老了,地板有着擦不去的污垢,墙壁少不得有裂缝小洞。 随手关门,和殷红已对了一眼,我低声笑道:“你习惯让人盯着睡觉么?”他冷冷道:“我不必习惯。”我看了看四周,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他挥了挥袖子,道:“不必看出来。” 我笑,的确,不必看出来,天水宫能混到现在,定是有些手腕的,附近就这么个镇子,如果我是宫主,就一定会在镇上安排眼线,如果在镇上安排眼线,哪里最好呢?就是客栈,这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那茶里无毒。”这次换他开口。我笑道:“自然无毒,不但无毒,伙计掌柜没一个会武的,你进来时不也试了么?”殷红已微微扬了扬眉,我知道以他的思考方式想通有点困难,忍笑道:“这个宫主嗜不嗜杀我不知道,却是个顶恶劣的,这客栈,这茶——” “天水宫出道不止一日,这镇子也定然随之繁华,这客栈却过分破旧了点,不是吗?你看这被子。”我按了按被子,比原来男生宿舍四年没晒洗的还恶劣。“这茶的确无毒,却加了苦草,起初不觉得,后面会郁闷的紧。而且,还会无声无息的使感觉迟钝。” 殷红已瞳孔微缩,刀剑之中,常常一分一厘的差距就足以使形势改变。 我抬起眼睛,微微笑道:“先狠狠的整这些武林中人,然后有点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味道呢。” 殷红已唇边突然划出一丝冷笑,稍纵即逝。我眼神飘过,回身道:“我出去问问,你自便吧?”他抬眼看了我一眼,道:“你不会出事?” ……你当我爬行动物? 独自来到青石板街上,我向四周望了望,缓步向小巷里走去。客栈的伙计自然不能问,街边卖东西的流动性太大,不可信,得找原住民。 进了条小街,旁边有间小书店,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提着蓝布包裹从里面走出来,转身向另一边走去,我想了想,连忙赶了上去,叫道:“大哥哥,等我一下!” 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五六岁,上帝会原谅我的…… 那书生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我仰起脸,对他认真的道:“哥哥的书可以给我看看么?我没有看过这种书!”那书生怔后笑了笑,脾气颇好的将包裹解开,将四本书摊在我面前。我拣了本人物传记,翻了一会,然后很高兴的道:“我以后也能被记上去吗?” 那书生忍不住笑了,道:“或许。”我将书还给他,然后笑道:“我有听说一个人,好像很有名,是什么天水宫主?他也能上去吗?”那正在收拾书的书生脸色突然变了,呸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道:“少听些昏话。”匆匆提了包裹走了。 看来他声名真的很狼籍。 又拐了几个弯,到了条静僻的小巷里,两边都是人家的后门。我隐隐听见那边有一下一下的捶打之声,寻声过去,一个粗布衣裙,皮肤微黑的妇女在捶打泡湿的衣衫,低着头,也没看见我。 又得扮可爱了…… 第50章 天水微露 “大婶?”我走到跟前,小小的叫了一声。那妇女听到男声,吓了一跳,方要往院里躲,见我不过是个孩子,也缓了口气,回转身来。我笑道:“大婶,我和兄长路过这里,四处走走看有什么景致,听说林外有个湖好景色,可是真的?” 那妇女见我温文有礼,好感大增,想必以为是什么大家公子,连忙道:“小公子可千万别去,听说那里有盗匪,专门抓人!”我奇道:“既有盗匪,为何贵镇如此光鲜?”那妇女愣怔了一会,又道:“小公子莫笑话,小妇人驽钝,也是听别人说的,只是我们小门小户的却从来没遇到事情。”她顿了一顿,突然又道:“不过前几天,云家的少爷不知怎么去了那个湖,两天才回来,就躺倒在床上了,现在还和丢了魂似的,云家急的不行呢!” “云家?”我眨了眨眼睛,那妇人连忙道:“云家可是上等人家呢,听说祖上是作大官的,后来可惜,不知怎么都不做了,就搬到这里清养来着。” 我谢过她,缓缓继续向前。又问了几家,大都和妇人说的一样。心里琢磨,天水宫也未曾为难老百姓,倒是挺难得,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要不就压迫,要不就傲慢的。 那云家,或许有时间也能去一去。 又走了一段青石板路,拨开一段墙头伸出的花枝,突然有些抽搐。原本想回去,结果转错了个弯,竟走到偏僻的地方来了。摇头正欲原路返回,突然听得一声笑,明明是少年声音,却带着些许妩媚意味。然后是一声摩擦,分明是退步声。 我屏了呼吸,隐在墙后,在大把的花枝后微微窥探出去,亏得这家的花生的繁多。左边的青石胡同里,一个手握刀柄,长的还算英俊的年轻人侧面对着我,似乎先前客栈里见到过。他前面一个绿衣少年眉目秀媚,微微的笑着。少年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几乎被逼进角落里,想走也不行,想出手却又磨蹭在那里。 “怎么?这位公子方才还大言不惭,怎么一会,就变了个样?”少年笑着,侧手绾着袖子,竟别有一番风情。那人支吾了一阵,突然叫道:“你们这群邪魔……”叫到后来,却越发的底气不足了。 “那公子为何却对我这邪魔兴起念头呢?”少年笑着,眼中却殊无笑意,右手有意无意的挽起了一截袖子,露出了段霜雪般的小臂。那人眼里愈加窜起火色,心里却还是清楚的,手中刀愈握愈紧,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你别过来了!”那人咬牙大吼。那少年又向前一步,微笑道:“真的不要我过来?”那人手心都沁出汗来,叫道:“滚开!你若再踏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手中刀微斜,似摆了一个起势,死死的盯着少年,眼里血火交加。 那少年嫣然一笑,道:“好,那我不过来了,都听你的,好不好?”他那声好不好说的极轻,如勾似引,人居然真的停住了。 那人没想到他真的会停住,一时怔在那里,颇有点叫“不要”时对方真以为你不要的味道。 我暗笑。 那少年轻轻的叹道:“既然公子如此讨厌我,那我就走了。”他缓缓后退两步,突然哎呀一声,脚下似拌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倾倒在地上,长发散下来将脸遮了小半,半掩的眸子里水汪潋滟。 那人眼睛已有点直了,目光往下移,少年绿衣下摆散开了部分,露出截纤细的小腿,两只脚上居然都没穿鞋,而是包着洁白的纱巾,右脚的已经散开了,半遮半掩的露出雪白的足,指甲微微的嫣红着。 我再次暗笑。 他微微的仰起头,以一种楚楚的姿态望向那人,以一种承受的姿势。那人突然吼了一声,啪的掷了那把刀,整个人就压了上去,急切的撕扯着少年的衣衫。两个人在青石板地上剧烈的翻滚,那人眼里是全然的狂热,少年一声声的呻吟,眼里却是冰冷,以及,狠毒。 接下去就是限制级画面,我有些脸红心跳,极轻极轻的后退,然后遁去。要是再看,说不定自己也有反应,那就太丢脸了。而且如果被发现,少不得影响自己的计划。那少年多半是天水宫的罢? 沿路回去,总算认对了,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事,镇子里呈现奇异的平衡。走在街上,周边颇为热闹。 瞥见路边小茶馆,一群布衣汉子坐在里面,大哥长二哥短,看起来一小帮的。大帮大派都被青门派通知了,不会轻举妄动,就算来到镇中,也不显眼。 一撩衣摆走了进去,笑道:“各位兄台可是为天水宫而来?”那几人纷纷立起,各各持刀在手,为首一人防备的严严实实,道:“你是谁?” 敢情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对待来访客人的?敢情我看起就那么败类? 我眉一皱,淡淡道:“各位见我不顺眼就直说,以刀剑待客?贵帮恐怕不要多想什么,就想着如何不给人挑了!”转身便要出门。 “少侠请留步!”那为首的回刀入鞘,连忙挽留我,“在下几位原本粗鄙,又有所错认,才如此无礼,还望少侠大人大量,进来一叙。” 我挑眉微笑,还挺懂道理的,见过些世面,那才混的下去。返身回到棚内,微笑道:“原来是认错,倒也不能怪各位,不知我像哪一位?”那人却微微有些尴尬,只把话题岔开了,道:“不知少侠找我们兄弟,有何贵干?” 我也不和他计较那个,笑道:“我见这镇子上许多人都对天水宫讳忌莫深,江湖上也没什么好名声,因此想问问它是否得罪了各位,若是不方便说,我也告辞了。” 旁边一人忍不住怒气,抢了个先:“那地方就是一群婊子!我们一个兄弟现在还坑在里面!哪天不踏平它,誓不为人!”那为首的一手止了他的话,我心中忖度,继道:“各位可见过天水宫主么?”那人重重道:“我们那个兄弟就是他掠走的,今天来到这里,定要把他救出来。” 倒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汉子。 第51章 林中幽暗 我辞了他们,估计今天也差不多了,眼看天有黄昏的趋势,便向客栈走去。过了个转角,斜侧里突然一阵风声,一只手从诡异的角度扣向我的肩膀!我大惊,反手一拦,噼啪交了几招。那手连弹带点,处处紧逼,我侧身避开,暗惊在心里,仅仅一只手,我就应付不来! 肩井穴一麻,整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去。那手环扣向腰间,我咬牙,左手已牵出了袖中的毒药。蓦然对上那双黝黑的眼睛,我张开的五指一颤,及时收着,总算没把那毒药给弹出去。扯着嘴角把殷红已的手打开,只道:“老大我服你了,你不是担心最后得承诺,先把我给杀了吧。” 殷红已解了我的穴,手负回身后,淡淡道:“我是看你够不够斤两,否则替你收尸的人是我。”我眉头跳动,这人和我是犯冲吗? 不再开口,我径直向客栈走去,殷红已在我身后淡淡的道:“若是有场戏,你看不看?”我住了步,微微一扬眉道:“看不出你有这份好心…也替我弄了份座?你这算不算,在帮我?” 殷红已侧脸隐在淡色的黄昏中,只道:“你用不着讽刺我,到对上那人时,我可帮不了忙。” 我看着他,一时竟觉得这人平素性格倒有点小孩的别扭。不由展颜一笑,道:“那场戏,在哪里?”他微微一怔,偏过了头去,道:“我带你去。”我笑笑道:“现在?”他淡淡道:“半夜开演。” 我想了想,道:“现在去也好,横竖没事做。” 话音刚落,殷红已一手抄起我,遁影般的走了。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扣住他的右臂,只感到风声刺目。以这么快的速度,不管有人跟踪窥探或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去了何处。 殷红已,我原来多次听过他的名声,并没仔细研究过这个人。当时也万万没想到,会有和他同舟共济的一天,勉强算同舟共济。 他的臂很热,是个烈血的人,虽然脾气很傲慢。 不过人还是不错。 我垂着眼睛,一时想了很多,我这个人如果没事做的时候就会想东西,大脑本能的运作,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忍不住笑了一笑。 蓦的在棵大树上停住,斑斑驳驳的夕阳撒下来,映到我眼里。我微微侧头,眯了眯眼。却瞥见他在看我,眼里有种强势的气息。我暗暗皱了皱眉,松开他的手,侧身坐到树枝上。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看我,我也是男人,不比他差。 他也坐下来,把四周的树枝扶正扯拢了,这样从外面看,不仔细是看不出什么的。我侧手,指间滑下丝丝的白色粉末,星星沾在树叶上。没过几弹指,噼里啪啦的拍翅声响起,几只灰羽小鸟飞到了枝上,在那些粉末旁留恋不去。甚至有一只直接飞到了我的手上。我心里好笑,轻轻弹指把它吓走。拣了片落叶细细擦手,这树上的叶子是摘不得的,别人如果发现了新鲜断裂的叶子,定然知道有人来过。 不知道七日夕他们怎么样了,师父是否带回了安宁,是不是看到了那纸条?大哥二哥估计也不会有事,一切照常吧。还有蓝回,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死心眼。 至于凤自若,我冷静着不去想他,一秒钟也不想。 修长的手指伸到我身前,健康的麦色。指节有些粗,内侧有茧,练武人的通病。我张开手掌,他在我手上写下两个字:想谁? 我一怔愣,却没有抬头看他。这般跋扈高傲的人也有心细的时候。 反手写回去:没有谁好想。 他写回来:说谎。 我忍住即将出口的冷哼,重重在他手上写道:我喜欢! 写完之后配合瞪眼,一瞪之下却见他眼里的笑意,煞是好看。他若平时多笑笑,估计也不会得到个这么恐怖的外号和名声。凭他的相貌和武功,如果谦虚点再多笑笑…… 我突然很想笑,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他伸指过来,写道:你笑什么。我肩膀耸动,抖着手写回去:我在替你庆幸。他一顿,连写道:说完。 我伸指写道:我在想如果你多笑笑,可能会换个外号。他顿住手指,似已经料到不是好话。我硬把他的手掰开,在上面写道:衣冠禽兽。 他伸直了指,一笔一划写过来,仿佛还能带着寒气:你意思我现在是完全的禽兽?我憋不住,快快的写道:这是你说的。 写完我就无声的笑倒在树枝上,笑着,伸手抓住他手臂挨过去,在他耳朵边道:“怎么样,有没有考虑拜我为师,教你口才?”他极低的冷哼一声,道:“我不用多话。”我轻咳两下,道:“我知道你通常就把人解决了,不过有些人你总是不能解决的。”他冷冷道:“谁?”我笑道:“我。” 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不清对方的脸了。树林里有细小摩擦声,鸟羽过叶。他笑了一声,竟抓住我的手,伸指轻轻的写道:真有把握。那动作忒轻了些,有着硬茧的指腹摩擦,我手心麻麻酥酥的,顿然有了几分不自在,不着痕迹的抽出,只道:“有什么把握,我没得罪你,杀我作甚。” 他突然反手握住我,我一惊,却见林右侧几支火把鱼贯而来,擦的林子沙沙直响。两人颇有默契的屏了呼吸,细细从叶中望去。 说实话,这大概是现代人的特点,我第一想到的不是推理不是感情,而是。 幸好我不是近视。 借着跳动的火光,约莫见着是客栈里那群人。二十几人举着火把,既小心又作的大声,壮胆一般。一人亮着嗓门道:“那婊子说到这里,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不是怕了吧?”另一人附和道:“咱们这么多人还会输给他不成?那几个生的比娘们还标致,可惜那妖法…说不定能抓来乐乐。”几人一齐都笑起来,有些男人在一起,不讲讲荤话总像显不出他的气概。 第52章 黄雀在后 他们在原地转悠,却又不敢往前走了,骂骂咧咧了一会就有人提议回去。见没人出来,胆子似大了些,又大骂了几句,一群人就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瞬间,我感到死气。 为首一人突然叫了一声,刷的跃开退后,拔出腰间的刀对准面前的地上。后面吓了一跳,纷纷拔出刀剑。火把闪耀,游移上来照着身前那地。我微微眯了眼,却见火光闪烁中,一具尸体躺在地上,竟是我在小巷里见到的持刀者。赤身裸体,死状奇惨,一对眼珠凸出了一半,瞪的仿佛碰一下就会炸裂。 刚才他们来时,分明还没有这具尸体的。 林中的气氛突然诡异的出奇,我瞟了眼殷红已,隐隐见嘴角旁一丝冷笑。估计他见到了,见到了尸体怎么来的。 整个林子突然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幽幽的火光。有个人想开口,突然头上一声尖锐的枭鸟叫,凄厉又绝望的得意,生生刺的人心中一窒。 那人勉强喝道:“大家散开保护圈,不要站在一起!”二十几人缓缓向外散去,保持圈状,倒也紧密有序。 见此,我便知道不妙。 不是他的方法不对,在黑夜里,为防敌人一网打尽,的确不适合挤在一起。不过也不宜散的太开,以防各个击破。 我是看见了他看不见的东西。 就在他退后的时候,身后黑暗里一条蛇般的东西沿着颈项滑下去,然后一只纤手似是从黑暗里凭空的伸下来,咯拉一声。 一声尖嘶的咯血,然后是重重的倒地声,劈啪的撞折了小树。 火光纷乱的晃动,一条绿绸子刷的收了回去。绾袖的绿衣少年沿着树滑下来,如同那次我见到的,仍然妩媚的笑着,望着剩下的人。他们已经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圈,带着仇恨恐惧又满含欲望的眼神看向他。少年满不在乎,仍是笑,只道:“你们太蠢了,中间没有一个我看的上的,怎么办呢?”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7节 “你别太得意…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你不过?”有人发出底气不足的声音。更有人嘶声力竭的叫道:“小子别把话说的太满,叫你家宫主来恐怕还不够格!” “我们宫主么?你们给他提鞋的提鞋都不配……”少年轻慢的笑道,手指悠悠的卷着袖子,突然两指微微擦了下。方才那人突然惨叫一声,头卡的一声便软软的垂了下去。一条黄绸带从他颈项上梭了上去,眨眼便不见了。刀剑纷纷往树上挥去,那些人难掩惶恐,只可惜头顶什么也没有,除了树枝。 “你们一群人来,难道我就会一个人来?也忒蠢了些!”少年讥诮十分。他歪歪头,突然又温柔妩媚的笑了,道:“本来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这样吧,你们选个人出来,若是我看中了,就放其他人回他的狗窝去,如何?” 我暗暗摇头,却又想颔首,这少年已非凡品。 早有人叫道:“放你娘的屁!你这个婊子……”说这话时右手迸指往下,背后寒光微闪,摆明了头上攻势一来,立时往上偷袭。话音未落,哧的一声,鲜血迸出,溅了前面人一身。一条绸带将他穿了个透心凉,又撕裂般的梭了回去。这人并非站在侧边,而是立在人群之中,那绸带能在重重人外准确的中着目标,目力是极好的。 少年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喜欢做婊子,你奈我何?你也不用找我娘啦,我压根没有那个东西。”说到这里,又眼波流转的笑道:“你们看他是不是很笨?我知道你们是聪明人,不会像他一样蠢的。” 那些人斗志早消磨了大半,全部缩到一起,再没人开口答话。少年转了转眼珠,突然一指左侧第二个使剑的人,嫣然道:“既然你们都不好意思,我就自己选了,你过来。” 那人一吓,浑身作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被这个煞星点到。少年微笑道:“你过来呀,你过来我就放过他们。他们可都是你的好兄弟,你牺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人双腿抖着,怎么也不肯过来。他周围的人已经窃窃说起话来,看那人的眼神微微的有所不同。少年缓缓的笑着,得意又尖利的笑着。 “哎呀,我可不会逼你过来,一向是讲究自愿。既然你不愿过来,我再数三下,三下后,就动手了。”他最后一句说的极轻极悠然的,却拔高了调子,如同狩猎前的准备。 “一,二——”三字话音还没起,一人道:“老赵,你就为大家去了吧。”旁边又有人接着道:“江湖打滚,刀头上舐血的,哪天不得死?我们死了无所谓,只是总得有人回去,照管妻儿老小……” 那人惨笑两声,道:“好,好,我去,想不到世上一遭,竟是给兄弟逼死的。”立即有人道:“老赵话不是这么个说法,不去也是死,去也是死,何苦连累几十口人?” 那老赵气的说不出话来,少年咯咯的看着这画面,似乎获得了极大乐趣一般:“你决定了要过来么?怎么还在磨蹭?” 那人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少年吃吃笑着,柔若无骨的攀到他身上,在耳旁吹着气道:“你看他们这么对你,实在过分,不如我替你报仇?”他一面说,一面手已经钻进了对方的衣衫里,上下游移。那人开始还算清醒,到了后来,眼睛都血红了。 感到殷红已的掌心微微的发烫,我暗叹,调查天水宫倒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限制级场面太多。一个人已够郁闷的了,现在有人在身边,简直尴尬的要命。 那少年挑逗着,悄笑道:“他们如此对你,你还犹豫什么呢?只要你一开口,我能让他们给活剐了。”那边人忍不住大叫起来,只道:“你明明说他一过去就放了我们!无耻之极!” 少年妖媚的笑着,道:“不知道这位听过一句话没,我们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婊子,现在见鬼了,说点鬼话各位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一边笑,一边手下加快了动作,那人忍不住呻吟起来,他却故意停在那里,柔声道:“你说,要不要杀了他们?” 那人睁着眼睛,很明显找不到焦距的样子,只是难耐的摩擦。少年轻轻咬着他的耳朵,道:“说啊?”那人一抖,痴痴的道:“要!” 少年大笑起来,手下轻轻一弄,那人低吼着泄出来,突然咯啦一声,同时被绿绸带勒断了脖子,整个人呈现一种奇异的扭曲。手一松,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少年轻哼了声,嫌恶的将手擦干净了,一双眯起的媚眼看向那群人,眼里杀意横生。 他的手指正要打响,突然啪的一声,六个火把齐齐熄灭。我的眼前顿时一黑,只听得一声闷哼,衣帛撕裂,那少年已变了音:“阁下好本事,会当有日,必定回报!” 第53章 锦衣翩跹 不是殷红已,我感到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人。我运足目力细看,只隐隐约约见到对面左侧树叶一颤,似是衣袂掠过,眨眼没了动静。少年早已与同伴遁走,下面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只知有了生机,一个个跑的飞快。 我急道:“追着他。”话音未落,腰间一紧,殷红已掠起我。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优美,像一只长唳的鹰。我紧紧反搂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一闪即逝的身影。那人轻功也极好,若是不好又怎么躲过少年的耳目? 三人一追一跑出了树林,那身影向甜水镇方向射去,穿的斗篷在月光下竟是灰色。小巷里左右一拐,两人距离始终不变。我心里暗暗着急,殷红已多挟了一个我,始终是个累赘。想从怀里拿出药粉,却又没那功力射出去。 “中途埋伏,自是好工夫,为何只敢逃跑?”殷红已冷冷开口。前面灰影不答,只是箭一般射去。两人比赛似的掠过房顶,我在撕裂的风里吐气开声:“翩跹公子,在下只是想问些事,并无恶意!” 那人竟似修成的厚脸皮,顿都没顿一下。我和殷红已也没办法,惟有跟着他。想了想,我眯着眼睛,凑到殷红已耳旁说了句话。他目光闪了下,看了我眼,我微微点头,感到扶在腰上的手蓦的加紧。脚下迎来一角房檐,殷红已一顿,双手翻转,将我箭一般送了出去! 我借力梭来,速度快了两倍不止。掌中紧捏了迷药,只见离那人愈来愈近,弹指便洒了出去。这人武功高强,和天水宫又是敌对关系,我怎么能不问问? 那人却突然转身,一把灰色的斗篷兜头罩来。我大叫不妙,手里药可谓全倒自己身上。瞬间给包住,身上数处穴道被点。那人一把抱着我转了个身,落在房顶上,低下头笑咪咪,成熟魅力依然:“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正是调戏过我的锦衣人。 殷红已抛我只是窒了一瞬,然后立刻随来。见此情景目光一寒,冰声道:“放了他!”锦衣人微笑道:“凭什么?这么多年就这小子对我胃口,哪那么容易放手?”殷红已眉头一跳,缓缓向前一步,显然是起手的先兆。 我却被药粉呛的直咳,它迷不倒我,但毕竟是粉末啊。心里直诅咒那人,偏生身上被点了穴,手脚又给斗篷裹的紧紧,动都没法动。勉强转个头,见殷红已当风而立,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翩跹飞鸿,竟是如此无耻。” 锦衣人脸色微微一变,又微笑道:“不愧是血魔。”殷红已淡淡道:“翩跹家规极严,对长老级也不例外。你若再不放手,我就到你本家去。”翩跹飞鸿微笑道:“我家难道不信我,会信一个外人?” 殷红已冷冷一笑,举起了左手,指间竟夹着一块锦缎碎片:“你不该和那少年动手,否则也不会在我追来时挂到树上。”翩跹飞鸿一阵沉默,突然对我低叹道:“怎么办呢,你刚到手就得送回去了。” 我直想冒青筋,这个人看起来端庄潇洒,听殷红已的话还是长老级人物,行事却如此轻佻! “你把我送回去,还可以再抢回来啊。”我没好气的开口。他恍然大悟般,直道:“没错啊,到有机会时,你记得通知我一下。” 我无语了。 殷红已叱道:“还不放手!”翩跹飞鸿轻叹一声,突然俯下头又在我唇上亲了下:“我若再年轻些,定要把你抢回家去,现在亲亲就算了吧。” 我怒极反笑,他还很委屈! 身子一轻,他竟扯松了那斗篷,凌空向殷红已掷去。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挟着迷药回去?殷红已临危不乱,一手撩下自己红衣,又将我裹了个严实,稳稳接住。身上一动,穴道已被解。 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准备遁走的翩跹飞鸿冷笑道:“萧国的季草,明国的樾花,甘草,一木桶热水熬出颜色,坐在里面,一天一桶水连泡四十九天。” 他有些不明所以,我微笑道:“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踩在房檐上,我给了殷红已解药,把自己衣衫上的迷药拍干净。妈的,这是浪费!彻彻底底的浪费!想我配药还得好些天呢!一边诅咒,一边拿手里的红衣狠狠擦嘴。擦完啊了一声,望向眼前的人干笑道:“我替你洗干净。” 殷红已表情有点抽筋,很干脆的把衣衫扔到屋下水沟里。我正想说话,脚下屋里的灯突然亮了,喧哗声随之响起。只听得一声悲泣:“我是真的喜欢他,你们就让我去吧!”我一凛,拉了他的袖子,滑伏在屋顶上,细细看去。 穿着白色寝衣的少年从屋里奔出来,三个丫鬟也没拉住。他一边啜泣,一边沿着回廊向前跑去。刚跑到院子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由几个丫鬟扶着,也没来得及换衣,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他扑通一声跪在老人身前,声泪俱下:“爷爷我求你了,孙儿不是被迷了,那人没为难孙儿,孙儿是真的喜欢他,求爷爷成全!” 那老人早被气的乱颤,指着那少年道:“我云家世代礼谨,怎么会出了你这个逆子?你爹娘去的早,就指望你继承香火…你居然和男人混上了,和男人混上也就罢了,你居然和那林子里的人搭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个逆子…拿家法来,我今天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那少年一路哭,一路求,老人气的不行,只管手上重重的打。人老力气不支,只得让丫鬟扶着打。那少年显也娇养的细皮嫩肉,背上给打的条条红痕,声音一下止歇,竟给晕过去了。众人全慌了神,请医的请医,拿药的拿药,又七手八脚的往家里抬。院子里是乱成一团。 拉了拉殷红已的袖子,两人跳下屋檐,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我回身对殷红已笑道:“我们明天就走吧。”殷红已看着我,我淡淡一笑,道:“这里我大概了解了,总得换个地方,你知道有哪个大帮派或者山庄和天水宫是对头么?” 殷红已冷笑一下,道:“天水宫不是笨蛋,唯一得罪的就是翩跹家。”我表情有点抽搐,道:“那我们马上去翩跹山庄。” 第54章 久别重逢 被天水宫勾走了魂的是翩跹星辰,照江湖传言来看还是宫主出的手。要算辈分,翩跹飞鸿是他的叔伯,也难怪会来甜水镇调查。 不过按道理,天水宫不大可能主动对他出手,更大的可能性是碰巧。翩跹山庄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一个个这么得罪下去,天水宫还能混多久? 喃喃的思考,目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挖出天水宫主以及天水宫的现在与过去,我要对他们全方位的了解。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五天后,进了截阳城,吃过饭,我就跑出去了。翩跹山庄就在城内,怎么都该想办法进去,见上翩跹星辰一面。殷红已是个别扭性子,有时帮忙爽利的很,有时却偏偏喜欢袖手旁观,比如现在,他就不知到哪去了。 挤在人流之中,借挑选玉佩之机往朱红的大门口望。刚才绕了几圈了,实在不觉得自己能潜进去。门口倒是有些武林人物进进出出,但都是有拜帖,注明身家。我一个无名小卒,不被扫出来算好的。 正思考,眼角瞥见人群中旧白垂衣,云绣翩翩,不由瞪圆了眼睛。 “师父,安宁!”刚想跳起来一扑抱住,又想起早就换了身体,定要吓到人,生生刹住车,差点以脚跟为圆心做了半个圆周运动。人还没站稳,清新的气息扑过来,竟给安宁抱了个正着。 “思归,思归,你真的还在……”安宁嘤嘤的哭起来,边哭边说,还拼命在我衣衫上擦眼泪,被吓到的反而是我。“你说你会回来…我跟着林即情去,亲眼看着那身体被火化的……我以为你骗我……”安宁越哭越大声,颇有惊天地泣鬼神的趋势。我心疼的抱着他,满是歉疚,轻拍纤瘦的后背。对于安宁,谁都不忍心伤害他的罢? 在大街上吸收了诸多目光之后,安宁终于抽抽噎噎的停了,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怎么认出我的?” “思归是笨蛋!看到你刚才那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傻样子,谁都知道是你啦!”头上哎哟的挨了下,安宁这家伙越学越坏了…现在还动用了暴力……见我满脸的委屈,安宁忍不住扑哧的一笑,又细细攥了袖子,往我头上轻轻的揉。 温柔的安宁真好,我向温文雅望过去,突然又吓了一跳。 七日夕站在他身旁,身后还站着几个青门派弟子。重要的是她的脸色,她的脸色让我有种想逃的趋势。脑子转了转,打着哈哈想转移阵地。 “你这个混蛋,我终于见到你啦!”拿惯鞭子的手差点没把我拎起来,还拼命当泼浪鼓般摇晃,“我一个人在青门派多无聊你知不知道,居然和死殷红一路慢悠悠到如此地步!你师父都来找你了,要不是青门派要来和翩跹家商讨,我还见不到你呢!给我快点查,快点快点!” 我会给勒死…… 闹过后总算松了口气,我看了看七日夕,向温文雅投去个眼色,他温文的笑着,微微摇头。 看来他没把我借尸还魂的事告诉七日夕,那就只有安宁和蓝回知道了,哎?蓝回呢?难道他想通回萧国去了? 以眼神询问温文雅,他却微微的笑着,颇有深意的不答。我直翻白眼,回身对安宁道:“安宁,后面有没有个冷冰冰的人来找你?” 安宁理顺了衣袂,轻按了按红红的眼睛,道:“有,那人奇怪的紧,道是你派来的,成天隐在我住处附近,问他姓名,又不肯说。”说到这里,突然哎呀一声,回首道:“刚才分明还在的。” 我心里一沉,他既然来了,又躲着我,却是为了什么?却为何又不回萧国?我与皇室已没有半点关系,他没有理由再跟着。 算了,慢慢再想,既然在我就能和他谈谈。 目光转到青门派众人身上,忍不住很得意很得意的笑,然后道:“‘我们’进去吧?” 堂而皇之的进了朱红大门,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客房。这商讨想必要好几天了,刚好让我查探查探。安宁知我有事,也不缠我,两人说了会话就回房了,临走时直捏我的脸,笑嗔:“以后找到时候,非得让你唱到嗓子哑。” 他从包袱里拿出安弦,神情如同我一般珍视,我心下感动,只是接过,也未有说感谢的话。 不必。 当时焚烧林夏天的身体时,安宁险些把它一并扔进去陪葬了,还好想到我的话,生生止住,只烧了那盒象牙指甲。 焚烧…想必是他的命令吧,怕我死的不彻底。 烛下打开蓝布包裹,光滑的面板上点点褐色,我心里一痛,生生撕裂了伤口,血哗啦啦的流出来,痛的卡住喉咙,比以前都要痛。 轻轻用指拨弦,低低的唱了两句。 不是英雄,不读三国 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暗哑中,一时失声。 第55章 另有蹊跷 次日起来,我去找了温文雅。 这事不能把安宁扯进来,七日夕还得呆在青门派,殷红已是不会帮忙的,至于蓝回,他的思考回路我还没搞清楚。 “师父!”一进门,马上扑过去抱住。不知为什么,我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 温文雅淡笑着一把接住我,道:“小心点。”我抬起头来,笑道:“反正有师父垫着!” 然后头上就被敲了。 干笑着拉他到桌子边坐下,细细把事情说了。温文雅轻啜手中的茶,一直保持着那温文的笑容,只是看我的眼神颇有深意。 “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居然主动惹麻烦上身……”他噙着微笑,垂下眼睛去,“我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年,偏生遇上你这个磨人精。”我笑道:“师父别介意嘛,咱们师徒俩还客气什么啦……” 我似乎越来越无赖了…温文雅似乎也越来越纵容我了…… “你想把天水宫调查清楚,然后好行动。”他淡淡道。询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我颔首,感受窗外温暖的阳光。温文雅微微沉吟,缓缓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事还有内幕。” 我眼睛一亮,蓦然抬起头来。其实我心里早已推算过,天水宫和血魔不同,它是一个帮派,有一定的势力,就影响到了武林局势。我就不信他们剿灭天水宫的计划,原因是那么单纯。 不过那并不属于我的任务,我只负责说服他们。殷红已是独身,武林帮派不会计较那许多,但天水宫会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温文雅见我表情,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话。 回身出房来,迎着温暖的阳光算了算方位。然后潇洒的沿路走去,来者是客,我散散步,总不犯法罢? 顺手折了朵云锦花,从树从中绕过,更悠闲了。尽管我感到气息不明显,但确定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监视之中。 前面便是内院,刚要踏入,两个青衣人闪出,腰上系着黑色的带子,齐声对我道:“此处已到山庄内院,阁下请留步。”我微笑,道:“在下只是与人约定好了,还望两位通知一声。” 那两人对视一眼,便恭敬了几分,其中一人对我拱手道:“不知与公子约定的是哪位?”我微笑着,道:“是翩跹飞鸿,前辈。” 轻揉着手中的花朵,略微等了一盏茶时间,估摸着人也该来了。门内沙沙响动,人影一闪,从圆门中出来的却是个黄衣少女,绾着长发,极温柔的样子。发髻上斜插着的却是朵小黄花,不艳,衬着她很好看。 我微笑以对,她抬头见到我,却是一惊,连忙低头道:“这位公子好。”一低之下,那朵花从髻上飘落到地上,她却毫无所觉,有些匆匆的去了。 从地上拾起那朵小黄花,我细细的看,心里却有些奇怪。 “你看上她了?”有些戏谑的声音,“别看她不起眼,可是翩跹星辰的亲妹妹,翩跹家的新秀之一,翩跹莫儿。”我又想翻白眼,头也不抬,冷冷道:“翩跹‘前辈’,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从圆门里出来的正是翩跹飞鸿,他苦笑道:“你定要提醒我的年龄么?”我忍不住笑了,有意无意的把那朵花藏进袖子里,扬眉道:“不欢迎我进去坐?” 他稍稍侧身,微笑道:“若是你来,自然欢迎。” 我刚踏进门,他的手就跑到腰上来了。我淡淡道:“翩跹公子,不知道萧国的季草,明国的樾花难不难找?”那只手立马缩了回去,抚着他的唇轻叹道:“你倒聪明,把毒给下在唇上…知道你不易与,却没料到满身的刺。” 我微微的笑,和他穿过回廊,进了个圆拱门,是属于他的飞鸿轩。浅浅淡淡三个字,挂在上面。 一箭白影迎面冲来,我一惊,见那白影高唳一声,刷的停在了翩跹飞鸿肩上。细细看去,却是只尖喙白身黑尾的鸟,全身短小精悍,似鸽子又不是鸽子。他伸手轻轻逗弄两下,眼里竟是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见那鸟甚通人性,高昂着头一副不屑的样子,忍不住有趣:“它叫什么?”他微笑道:“飞鸿,它叫飞鸿。”我扬眉一笑,道:“此飞鸿难道是彼飞鸿?”翩跹飞鸿笑了,他淡淡道:“我是改过名字的…为了它,我才叫飞鸿。” 话锋一转,他手一收,回身笑道:“今天来此,有何贵干?” “你知道我是谁。”换了个开头,缓步走到石桌前,我轻轻敲着。他微笑了,淡淡道:“何以见得?”我淡淡道:“从一开始——你就没问过我的名字,也从来没叫过。”他看着我,我继道:“你不要告诉我这是正常的行为。” “思归思归,蓝思归果然名不虚传。”翩跹飞鸿轻抚鸟的羽毛,一笑,“你可知当今武林,是谁最出名?” 我已感不妙,他却继道:“是一个寂寂无名,却扬言要收服血魔与天水宫主的人。”我正待制止,他又道:“不过没几个人敢讥笑…因为他凭一已之力拦开了血魔与青门派之争,并且将一堂青门弟子放倒堂下后,血魔已心甘情愿跟随。” 这下换我满身冷汗加干笑了,我从不知江湖八卦传的如此之快!而且篡改如此之多!要殷红已听到了,这颗头我还是想要的! 翩跹飞鸿回过身来,看着我笑道:“如此,我又怎么能不认识你呢?” 我苦笑还卡在心里说不出,心一横,道:“既然阁下心里如此重视在下,想必也愿意和在下商讨商讨了?” 他扬眉,道:“商讨什么?”我淡淡道:“翩跹星辰被天水宫勾了魂去,想必阁下也是挂心此事,才去的甜水镇。”他目光浅浅闪动,我立即道:“我对翩跹家的内部斗争没兴趣!我只是想说,阁下回来之后觉得他像不像着了天水宫的道呢?” 其实我只是猜测,翩跹飞鸿却目光连闪,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浅浅一笑,他显然是希望翩跹星辰好的。观察回来,却觉得有些对不上号,显然,可能另有原因。我得搞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天水宫,我就不用调查他了。 “既然阁下知道我要办的事,我就斗胆提个要求,希望和我配合,查出他失常的真正原因。” 第56章 翩跹星辰 两人一拍即合…… 汗,怎么说的那么阴谋。 我拉了他的袖子,笑道:“那么现在带我去见翩跹星辰吧?” 有向导就是好,我轻轻松松的跟在翩跹飞鸿身后,一路越过花园。抬头就可以看到一座小木楼若隐若现。迈进院子,里面种满了小树,开着许多小黄花。 我顺手摘了一朵,细细看了看,对翩跹飞鸿道:“这花挺可爱的,庄里有很多么?”他回头扫了一眼,道:“不算多,但有几个地方都有。”顿了顿,他又道:“本来没有,因为星辰喜欢这花,所以在庄里种了。” 放到鼻子前闻闻,香气是极淡的,几乎没有味道。我随手扔了,道:“他倒爱素雅。”翩跹飞鸿笑笑,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没反应,他耐心倒是极好,又敲敲。足足一盏茶时间,我看的都不耐烦,对他道:“敲什么,直接踹。” 我话音还没落,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年轻男子松松散了一头长发,斜披着衣衫靠在门口,冷冷道:“我说过不会和她成亲。”啪的就要把门关上。 “对我也赶出去?”翩跹飞鸿一手拦住了木门,翩跹星辰见是他,一迟疑,轻哼一声人影转身,消失在门缝里。翩跹飞鸿苦笑一下,对我道:“进去罢,你看他就是这模样,谁也不见,一定要去找天水宫主。” 翩跹飞鸿巧妙的避过了那句话,“我说过不会和她成亲”,这其中就是翩跹家的私事了,我也很知趣的不提。 绕过屏风,见翩跹星辰坐在木桌前,桌上摆着个香炉,目光如寒星般盯着我。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我了,正想着怎么自圆其说,翩跹飞鸿在椅上坐下,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精通医术,今天就是带他来看看。” 我暗暗大骂翩跹飞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擅长的是毒术,医术只是为配合毒术而练的。你把手伸出来,我还不一定能搭在脉上。 瞥见翩跹星辰的眼神,淡淡的讥嘲。我轻咳一声,目光上下扫了几下,道:“他很正常。”翩跹飞鸿还没说话,他嘴角讥嘲的翘起,道:“阁下想必在江湖中很有名了?”我知道这人要挑茬,微笑道:“略有薄名。” 翩跹星辰摇头道:“阁下应该名闻天下才是,医者,望闻问切,你不过看了一眼,就能下此结论,该是当世神医了?” 这人目光冷冷,语言锐利,哪像个被迷了去的。我心存报复,微微一笑,道:“医者,治身为下,治心为上,在下只是看出你有心病而已。” 其实我这句话和“父在母先亡”有异曲同工之妙,却给说中了。他目光一寒,想到翩跹飞鸿在旁,又速收了回去,淡淡道:“是人能不烦忧?飞鸿叔叔还是请回罢,星辰累了。”话音刚落,人蓦的起身,就要往堂后走。我笑道:“还请翩跹公子好好休息,在下改日再来拜访。”话音刚落,又想起一事,道:“不知今天除了我们,还有人来拜访过公子未?” “难道兄妹相见,还要上报不成?”翩跹星辰头也不回,径直啪的关了中门。 我轻哼了声,协了翩跹飞鸿就往外走。他却微微笑着,道:“你看出端倪了?”我摇头,道:“感到有些不对而已,你没发现他意欲把我们赶走吗?”他颔首,未说话。 走到内外院交接的地方,我沉吟着,笑道:“今天我回去了,明天再来,明天我来之前你准备好一个人吧。”翩跹飞鸿淡淡道:“翩跹莫儿?”我摇头,笑道:“她的侍女。” 回到外院,我没有回房间,而是向大门走去。 我昨天没有回客栈,殷红已却没有找来。 我故意的。 这几十天我出去调查时,暗暗留意了他。按理说他是没事的,但我一出去,他也不知到哪去了。昨天我特地不留讯息的进了翩跹山庄,他却现在仍没消息。 只有一种可能,他给事绊住了。 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别说他的事可能关系到我,就算是他的私事,也得给我个预兆。 和门口守卫打了个招呼,我来到热闹攘攘的街上,认清了路就向客栈走去。避开招呼的小二,轻轻的上了楼。 他的房间在我的后面,我没进自己的,而是向他的门口走去。还没碰到,蓦的听见一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尖锐的女声,我一下便忆起,青门派大厅里,那个飞鸯的女子,他原来的妻子。 他冷冷的声音:“轮不到你来管。” 不但冷漠,而且冷静。 飞鸯笑了两声,继道:“你装那个样子做什么?你我早已貌合神离,你还追到青门派来作什么?” 他的声音仍然冷冷的:“回去陪你的叶欣随。” 飞鸯似是咬牙再咬牙,知道从殷红已嘴里问不出什么,扬声道:“反正你做什么不干我的事,给我!” 殷红已没说话,她又道:“别装傻,避毒珠,那原来就是我的东西,难不成你还想赖?” 刷的风声过去,想是殷红已把避毒珠掷给了她。我听脚步声就知她要出来,一侧身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了门,然后攀住窗框,从窗子跳了下去。 第57章 引蛇出洞 从窗子跳下去后,我缓缓绕了个圈走到客栈前面,见殷红已正从门里出来。我招了招手,笑道:“殷红已,我混到翩跹山庄里去了,你要不要跟过来?”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闪动,突然道:“我要离开一趟。” 他知道我和温文雅他们见了面。我微笑,道:“好啊,我成功后通知你,记得要来保证,不可以赖帐。” 他颔首,然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淡淡一笑,转身回翩跹山庄。 过了一夜,我早上起来,洗漱了就去了内院。侍卫应该是得了翩跹飞鸿的传话,没有留难我。沿着记忆里的路走向飞鸿轩,进了院子就见翩跹飞鸿坐在凳子上,肩上仍然停着那只鸟。而他面前立着一个青衣侍女,手里还捧着茶钟,显然是路过。 他见我进来,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小姐去牧耍课矣惺抡宜尤徊辉凇!?br>那侍女躬了下身,道:“小姐一早就被青湖夫人叫去了,奴婢正去送茶。”翩跹飞鸿微微皱眉,道:“她平时常常叫莫儿去么?”侍女躬身道:“青湖夫人并不常招呼小姐。” 翩跹飞鸿皱起了眉,道:“这倒是挺奇怪的…莫儿好像经常不在?”侍女垂头,道:“奴婢不知,小姐不是去哪都与奴婢说的。” 看来翩跹飞鸿也注意到翩跹莫儿了。我缓步过来,扬声道:“告诉她,有空到处跑,不如多看看她兄长,相信她也会这么认为的。” 那侍女一惊,看看我又看看翩跹飞鸿,翩跹飞鸿点头,她方道:“奴婢遵命。”他淡淡道:“你去罢,别让茶凉了。” 那侍女匆匆退出,我在翩跹飞鸿面前坐下来,一笑。他微笑道:“你现在又准备做什么?”我淡淡道:“什么也不做。”他目光闪动,我继道:“想要的自己会来。” 然后我们就开始下棋,围棋。可怜我围棋刚知道规则,没两步就给他杀的丢盔弃甲,子儿统统吃光。心有大忿的瞪着他,他却又开始了之前轻佻的笑,道:“思归啊,不如这样吧,你输一次,让我亲一下如何?” 我收拢了桌上的黑棋子,微笑道:“你输了呢?我不会亲你的。” 他摆弄着白棋子,笑道:“你想要什么?”我想了想,道:“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迎见他的目光,我知道容易误会,笑道:“要是我赢了,你就站到翩跹山庄最高的房顶上,然后唱一首歌,由我定曲子。” 他那端庄潇洒的脸有点扭曲,道:“什么歌?”我悠悠的笑道:“这首歌叫做‘嘻唰唰’,等你输了我会教你的。” 说完,我很好心的给他示范了几句。 翩跹飞鸿的脸从极度扭曲中恢复,苦笑道:“能不能换一个?”我好整以暇的道:“你不敢赌?” 他脸色变幻,想也是心中一番争扎,我则悠闲的很。 最后他道:“好。” 刚要摆棋子,我笑道:“等下,你只说了输赢,下什么棋我来定。”他微微扬眉,想必是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负,道:“你说。” 我笑着,缓缓开始在围棋盘上画六角星,道:“跳棋。” 半个时辰过去。 翩跹飞鸿的脸色已经青的不行,我忍不住暗笑。他却也有些君子风范,棋盘一推,神色恢复常态,笑道:“我输了。”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去?”他微有尴尬,道:“由你定。”我想了想,笑道:“我突然想改一下赌注。”他捏着棋子,轻轻敲着棋盘,笑道:“改什么?” 我突然有些佩服他了,这地步还能笑容不变。 “你把那只鸟的头敲敲!它总盯着我,我不爽!”我哼哼的说出这句话来。他盯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幻,突然一把扫了棋盘,大笑站起:“如此地步,再隐讳也没意思,蓝思归啊蓝思归,你端的是个七窍玲珑心!” “莫儿,找我可有事?”他下一句已转向旁边,我随之看去,翩跹莫儿早已来了,却静立一旁。没有翩跹飞鸿招呼竟不敢说话。见他询问,才福了一福,道:“飞鸿叔叔。”又向我点了点头。 见翩跹飞鸿看着她,她微一犹豫,道:“莫儿听说叔叔今天去看了哥哥,听丫头的口气,似乎冒犯了叔叔,才过来看看的。” 翩跹飞鸿指向我,笑道:“倒也没怎么冒犯我,冒犯了他而已。”翩跹莫儿抬眼看了我一眼,又福了福,道:“兄长无礼,公子莫怪。”她眼里神情,竟似有着淡淡怨恨。 “你自小和你哥就亲,如今他发生这等事,有没有与你说什么?”翩跹飞鸿再次开口。她垂头恭谨道:“哥哥若是说了什么,莫儿早就告诉家主了,又怎么会一直不语呢?” 她这话竟有淡淡的暗示语气,家主没管来,你翩跹飞鸿就更别管。 翩跹飞鸿笑了笑,道:“我也这么想呢…莫儿若是知道什么,又怎么会瞒着呢?”他微笑着,语气一变,冷冷道:“给我跪下!”翩跹莫儿反应极快,立即扑通跪下,低着头一声不发。 “我倒是白教养你这么多年,对我也敢笑里藏刀?”翩跹飞鸿冷笑道,“莫非翅膀长硬了,就想一人高飞了?” 只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嫩黄的裙子上沾染了尘土。翩跹飞鸿厉声道:“你若不是心虚,见了丫鬟后又急急赶来我这里作什么?若不是心急,又怎么会出言不逊?说,你到底瞒了什么?” 她低声道:“莫儿确实没瞒什么,莫儿出言冒犯了叔叔,请家法责罚。”我扬眉,伸手拦着翩跹飞鸿,微微一笑道:“别太生气,翩跹姑娘就算瞒了什么,也不是大事,左右她是翩跹家人,再怎么也不会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太急迫不是好事,慢慢来。” 翩跹飞鸿微微收敛了怒气,放下手冷冷道:“他说的可在理?”翩跹莫儿猛磕了一个头下去,是真的急了,任何人这么被引上一条“背叛家族”的话,都会急的:“这位公子说的在理,莫儿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翩跹家的,请飞鸿叔叔明查!” “这点我信你。”翩跹飞鸿淡淡道,“否则就不是我在问你了!”他看着跪着的人,将她扶了起来,轻叹道:“我是急了些,你和你兄长也是个人才,埋没了可惜。想必你也有原因,好好想想,再来和我说吧。” 第58章 顺藤摸瓜 其实我和他刚才的棋,是顺便的互相试探。围棋我不如他,于是失了势,他提出赌注,步步进逼。若给他得了逞,以后势必要矮上一截,也不用指望什么日后合作了。 于是我耍了个小诡计,他要赌我就陪他赌。以他的身份地位,站到房顶唱嘻唰唰,我保证他死也做不出来。于是一犹豫,其实就是输了一着。 但事已至此,他若说不赌,事先营造的气势全都跑空,而且会被我反制。于是,只好,赌。 我又耍了个诡计,跳棋。一连几个意外,他的方寸已不稳,要赢,却是休想。他自己也明白,于是大大方方的认输,尚保住了最后一点尾势。 他清楚,我也清楚,这歌是绝不可能唱的。于是我主动给他铺好了台阶,换了个简单的赌注。而且那只鸟总盯着我,怎么看怎么诡异,估计平素跟他也干了不少坏事。 到此为止,我已经全盘扳回。他也可算,欠了个小情。 其实中间能扳去的机会还有,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辈分,总不能和我一个小孩子争那些可是可非的破绽?而且,我们都没有十分当真的比,否则定没这么简单收场。 我们的对弈,同时给了翩跹莫儿压迫。我们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说。事情初露端倪时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就是要让她心情起伏,思绪不稳。 然后,就等着看好戏。我就不信事情到了这地步,翩跹莫儿还不会去找翩跹星辰商量! 翩跹莫儿低声应是,翩跹飞鸿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她一一应了,回身就要退走。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哎哟,我说莫儿怎么在我那呆了会,就急着要走呢,原来是飞鸿招呼啊,也难怪了。” 翩跹飞鸿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我循声望去,一个湖绿衣裳的妇人立在门口,轻轻翘着嘴角,摇着她那细长的蔻丹指甲。翩跹飞鸿淡淡道:“我不知青湖也在招呼莫儿,倒是失礼了,可青湖也不用这么急急的赶来,莫非我还会害她?” 我回过头去,避开身形,这就是他的家务事了。虽然他的家是大了点。 她大概该叫翩跹青湖,女子凡进了翩跹家都要随翩跹姓。 翩跹青湖笑着,摇摇指,拉起翩跹莫儿道:“来好莫儿,和我走罢,你翩跹叔叔倒不会害你,就是有些心急……”她留下这一语双关的话,又看了我一眼,笑道:“心急的,把外人也带到自家来了。” 翩跹飞鸿脸色一变再变,却无话好反驳。我暗中冷笑,扬声道:“我倒是外人没错,只是夫人不知有没有听过,‘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翩跹青湖脸色一变,好半天才恨恨笑道:“好利的嘴,你请的好帮手!”拉了莫儿回身,急匆匆的走了,只留下一阵香风。翩跹飞鸿看向我,我摇头道:“你放心,完事我立即就走,决不干预你家的事,只是她欺我,我也不是软柿子。” 却听见他道:“多谢。” 我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微微的笑,竟是十分的温情。我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那我回去了,你记得晚上来。”他微笑,颔首。 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拉上被子,睡觉。等下的戏可是晚晚场呢,不留点精神怎么行。我这人有点长处,就是喜欢睡觉。 蓦的睁开眼,算算天也黑了段时间了。翻身起来倒杯茶喝,醒了醒头脑。微微推开窗扇,见万籁俱静,却杀机暗伏其中,我一个人是万万去不了的。 人影一动,锦衣侧身闪入,对我点头。我也颔首,让他挟了腰间,借力闪出了院子。见他有规律的躲避那些暗桩和巡逻,我知趣的闭上了眼,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耳旁忽而风声,忽而静止,我只须随他借力就行。突然有些想笑,武功不好原来还可以占点便宜。感到身形蓦的停住,我张开眼睛,见身处一棵大树之上。正好面对翩跹星辰卧房的窗口,两扇木格菱窗紧紧的关着,里面漆黑一片。我以眼询问翩跹飞鸿,他微微摇头,道:“先等。” 我突然发现先前睡觉的举止实在不明智,早知道就现在睡了。 因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翩跹飞鸿一直精神奕奕,我倒是真佩服他。 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感到旁边的身体突然一紧。我扬眉,随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依靠树丛遮掩,直向这边遁来,身形窈窕,显然是女子。四周安静的很,那黑影躲躲闪闪,不时的注意旁边,然后闪到木楼之后,再没了动静。 我看了翩跹飞鸿一眼,他作了个“稍等”的手势。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分,木楼里有光微微一闪,然后又暗了下来。翩跹飞鸿挟了我,轻轻一点树枝,无声无息的掠了过去。落在木楼屋檐上,他放开我,双足一勾倒了下去,整个人挂在了檐上,轻轻点破了窗纸。 他能挂着,我怎么办?要是让他带着,估计两人都得栽下去。 我从怀里掏出瓷瓶,小心的打开盖儿,倾了两滴在木制屋瓦缝隙里。那木头逐渐融出一个小洞来,透着微光。我又掏出个小瓶,往上面倾了滴,便止住了溶解。将东西收拾好,我缓缓的,把眼睛凑上小洞去。 第59章 重新上路 我的眼睛瞪的很大很大很大。 突然担心自己会被翩跹飞鸿灭口,说实话,手里真的准备好了迷药。 这不是玩笑。 房间里摆设简雅,点着一支极暗的烛,烛上还罩着薄黑的灯罩。那黑影露出了面貌,果然是翩跹莫儿。衣裳不整的翩跹星辰立在她对面,两人正在—— 拥吻。 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原来这里也流行兄妹乱伦…… 想起翩跹莫儿头上那朵小黄花,我隐隐的把它联系了起来,那朵花证明她去找过翩跹星辰,而且我拣起细看了,上面没什么花香,倒是有点檀香。花树是长在房外的,那花上的檀香就是翩跹星辰衣衫上的。 所以,那朵花是翩跹星辰替她插上的。 一吻过后,翩跹莫儿低低的道:“不行…哥哥,飞鸿叔叔已发现不对了,他今天问我瞒了什么,怎么办?”翩跹星辰沉默良久,冷冷道:“绝不松口,你尽量把目标引到天水宫上,我不会去联姻的。” 翩跹莫儿良久不语,然后道:“我们没有以后。”翩跹星辰抓住她的手,冷笑道:“我不会放弃的,横竖拉了天水宫做挡箭牌,他们也都信了。”他沉吟了一会,道:“我们算是翩跹飞鸿这边的,他们想和垂云堡联姻,自然希望我恢复正常,翩跹青湖那边怕他们得势,才时时拉了你去…我算是看腻了,这翩跹家家主名存实亡,看这势头就要换人,我们可以趁乱离开。娘就是死在原来的家主争夺下,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翩跹莫儿泪盈于睫,楚楚的低下头去,翩跹星辰把她拥在怀里,下巴在她头上磨蹭。我正看到这里,突然后颈一紧,竟给翩跹飞鸿提起了衣领,凌空飞离了木楼。 他半口气都没换,直接左右闪躲把我送到客房,往床上一扔就走。我心知他心里的情绪不是压抑可以形容的,这件事也绝不可以泄露出去! “翩跹飞鸿!”我叫了一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眼里不带情绪。我正视向他,道:“我明天就走,今天我什么都没见到。”他看我的神情缓和了点,一点头,人便没了踪影。我知道他这下有的忙了,不过别人的家务事,我也不会管。 侧过身去,低低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还不出来?” 墙角闪出的人影,蓦然是许久不见的蓝回。 “刚才你也敢跟着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一直跟着我,到底什么事?”我真火了,就算我很聪明吧,这没根没据的怎么猜?“如果是为了约定,我已经放你回萧国了,我也不是林夏天,我是蓝思归,再什么家国恩怨也和我无关了,你你你……你好歹说句话啊?” 他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我倒要跳脚了,这人也可谓个性十足,就算我会套话,对着这个闷葫芦怎么套?翻了半天的白眼,我在他前面蹲下来,抓着他的肩膀,逼他的头抬起来,直视他的眼睛。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终于开口了。 “我是你的手下。” 我确定他听不懂人话! 长叹再长叹,我又蹲下来,抓着他道:“我现在与皇室毫无关系,普通人一个,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竟有太多我不明白的东西。但是,仍然一句话都没有。 我很无奈,真的。 站起身来,往床上一倒,我闷闷的道:“你爱跟就跟吧,但我先说一句,你要是再来算计什么,我也不会那么容易饶了你!” 他低沉的声音从床脚传来:“至死,绝不背叛。” 次日起来,我立即去找温文雅。推开门,他已经起来了,侧对着我正在看书。那身形欣长,长发反着流转的光泽,一卷书握在修长微茧的指中。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竟仿佛是那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上午。 “师父。”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却没发现他早已回过身来,含笑的望着我。我回过神来,笑道:“师父,我要走了,收拾东西吧。”温文雅微笑道:“你走,为何我要收拾?”我干笑,抱过去蹭:“好师父,帮徒儿一次吧。” 他只是笑看着我,我乖乖的道:“反正师父是来找我的,现在我去艰辛的工作,师父就顺便和我一起去吧?”他低下眸子,笑道:“殷红已不是陪着你?”我一怔,看了他眼,笑道:“谁没有事呢?” 温文雅清清浅浅的笑了,抚着我的头,道:“你意思是,只有我是闲人?”我哈哈两声含糊过去,就马上道:“多谢师父!”他微笑着,有意无意的指了指门。我皱起眉头,我知道还有安宁啊,但是他不是武林人,把他带去,我怕伤到他。更怕的是掺入武林恩怨,一辈子不得安生。 不过,也不能把他留下来。 正烦恼中,门突然打开了,安宁咬着唇站在门口,轻轻的道:“思归,我也要去。”不待我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不放心,但我定不是你的负累。”我急了,一把跳过去抱着他道:“谁说你是负累了,安宁安宁,别人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 安宁回抱住我,抿嘴一笑,道:“就是信你会急,才说这话的。”我一怔,顿时哭笑不得,他居然耍我? “从哪学的这么坏的,说!”我伸手去搔他腰间,安宁禁不住痒,咯咯笑着躲开了,道:“思归思归,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笑道:“这灯倒是点得,只怕把房子烧了!”两人笑闹一阵,我想让他成天呆在屋里也是荒谬,于是道:“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就特准你去了!但是一点先说好,有事来了,你得马上躲起来!” 安宁咯咯笑着,盈盈拜了一拜,道:“思归有命,安宁焉敢不听?” 第60章 追寻逝去 客栈里,我趴在桌上画地图。 “师父,你刚刚说天水宫犯事的地点还有哪个?”我勉强拿着毛笔,在白纸上圈圈点点。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指伸过来点了点:“还有吕应城,笨瓜。”我叹着气加上个小圈,为什么自己已成了被压迫的命呢? 安宁凑的很近,很好奇的又道:“思归,你要一个个的去么?”我笑道:“你才是笨瓜,这么多地方,我要一个个去,还不把腿都跑断了。”安宁偏了偏头,笑道:“思归不用管别人,只寻宫主的地便是。” 安宁虽然极少出门,更不懂江湖的事,但的确是兰心慧质。我沉吟着,又道:“师父过来下。”温文雅微微的笑着,从我背后走过来,道:“怎么?” 我指着纸上的那些小圈道:“天水宫主没创立天水宫以前,他在哪里闯了事?”温文雅垂眸,薄茧的手指拿过我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圈了个大圈,道:“能知道的江湖传言,只有这两处。” 我细细看去,天水宫基本处于所有小黑圈的分布中心,所有黑圈的最上面,那两处地点是相邻的,而且离别的圈空开了一大段距离。眯了眼睛,我感到了什么。 一张纸递过来,他微笑道:“要我列的表,是不是这个?”我接过来,看了看兴奋的点头:“没错没错,师父真是好人。”扑过去,往他身上再抱一下,他的气息是我喜欢的,温暖又干净。 把这张纸也摊开,铺在地图旁边。上面挺秀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天水宫某人在某处犯某事,杀某人。当然这是可以打听到的,更秘密的没时间去挖,不过也不会有多大误差。 我笑道:“师父过来,安宁也过来,咱们总结个规律。” 三人围着桌子看图纸,我看着看着,往边上扫一眼,只有自己没规没矩的趴在桌上……好没有优雅气质啊…郁闷。 安宁突然啊了一声,又马上闭上了。我奇道:“安宁,怎么?”他的唇有些苍白,细指攥着衣袂,半天才道:“有几个去了的,我却是认得的。” 我隐隐感到什么,一时没说话,屋里顿时沉寂下来。安宁又静了半晌,伸指点了点表格,又往图上点去,道:“这几个在京城附近的,都是原来的官宦人家,只是前些…没落了。” 安宁认得的官宦人家,他根本就出不了府,能认识什么官宦人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被当作礼物送出去很多次了,而且是在送给凤自若之前。 我心里有火在冒,突然觉得那几个人死的真应该鼓掌庆贺。 “没错……”温文雅突然开了口,他淡淡道,“死的大多是富家子弟,也有武林人士,武林人士是最近才多起来的。” “而且,犯事的地点多在城里。”我接口。那些黑圈大多对准了城镇,难得有在野外的。 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了。 我直起身来,轻咳一声收起两副图道:“再看也看不出什么,我们直接去那两个地方吧。” 刚才看两幅图,倒是看出了天水宫众的活动规律,这规律仿佛暗示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一下捉摸不着,干脆先去那两个远远的黑圈。一路上顺便看看其他的地点。天水宫主的根,一定在那附近。而且是他所忌讳的东西,否则也不会隔这么远,才创办了天水宫。 坐在马车里,走人! 温文雅和安宁都是很勤快的人,而我是很懒的人。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8节 所以我就乐了,比如现在。 “思归,思归?”安宁拢着一身云绣进了马车,手里捧着香香软软的浅绿色糕点,“我弄了荷叶糕来哦,你要不要吃?” “要!”我眨了眨眼睛,张开嘴。安宁侧着身子坐下,眉目温柔如春水,抿嘴笑着,一片片拈起来喂我。温文雅淡笑着,一手放下书,把盖在我身上的衣物扯好。 其实事实是这样的。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也到一个城市了,但我,却在马车上摇啊摇的睡着了。于是安宁去买晚餐,温文雅在车里看着我,顺便看书。 还是温柔的人好啊…要是以前那帮损友,别说买晚饭给你吃,一准把你从车上踹下来。 直起腰来,见温文雅还在看书,一手按了下来,道:“师父,太暗的地方看书不好。”转头问道:“我们过了几个城镇?”安宁低头,细细动了动手指,道:“八个了。” “那我们去客栈吧,顺便查探查探?”我记得地图上有个黑圈就对准了这座城。 三人登记了,放好行李停好车,就来到了街上。这城倒也繁华,夜晚仍有夜市,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一面走着看东西,一面回忆那个丢了命的人。好像是个白姓人家的子弟,至于具体情况,就得查了。 “师父,安宁,我去白家问问,你们在这里等等。”我看向他们,眨眨眼。温文雅含笑,安宁抿唇,三人均心照不宣。所谓问问,其实就是抓到人,然后逼供,否则我何必选择晚上? 从大街一侧走进去,拐进条小街,就冷清很多了。我走了段路,已经可以望到白府大门口的石狮子。 我沿着白府的墙潜到一侧,然后一蹬翻上了墙头,伏在上面。往下面望去,一排小矮房列着,还有散落的木柴。想必是下人的居处。甚好,这地方就不会有狗。大户人家总爱养犬看门,如果从中庭或哪里进来,搞不清它们卧在哪里,最是麻烦。 第61章 柳絮黄颜 从墙头上小心的跳了下去,贴着立了会儿,没动静。我轻轻的走过去,一推那破木门,没锁。 预料之中,我闪了进去,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酸臭味,大板床上一排下人躺着,有的打鼾有的搔两下腿,都睡着了。我轻弹手指,然后药粉飘洒了整个房间。 问一个人当然不够,我上前抓起第一个,沾水往他脸上一弹,醒了。他看见我掐着他的脖子,大惊,正要张嘴喊,我五指一下掐紧,冷冷道:“我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他们都被我放倒了,你要想死,可以尽管喊!” 他给我吓的浑身打抖,加上喉咙被卡住,硬是没叫出来。我淡淡道:“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他连连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句话:“大侠饶命,只要大侠有问题…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扬眉,要的就是这效果:“听说你们家少爷死了?”那人战战兢兢的点头,道:“少爷早几个月前…就去了。”“他是怎么死的?”我再问。那人磨蹭了两下,道:“听说…听说少爷买了个小倌回来,后来…后来就死了。” 再问他,说不出什么了。我顺手把他药倒,又抓起第二个弄醒。 “你们少爷怎么死的?” “啊啊啊?” 我晕,继续凶狠的语气:“具体一点,他死在什么地方?” “死,死…晚上死在屋里……” 直接说死在床上不就结了。 扔下去,提起第三个。 “你们少爷从哪里卖的小倌?” “什什么…哪里?” “你们少爷买了小倌后就死了,那人在哪买的,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柳柳柳柳…柳絮楼……” 我突然很想笑,地名这种东西最是含糊不得,万一我真的去找个柳柳柳柳柳絮楼怎么办? 一个个全都问到,半个时辰不要。我总结了一下,那个少爷在柳絮楼买了个叫黄颜的小倌,两天后就死了,然后那个小倌也不见了。 看来有必要去去柳絮楼,我从原路翻了回去,他们的药明天自然会解开。 径直走出黑暗冷清的小街,我看到温文雅和安宁站在街边看绣花荷包。笑一笑,正要招呼,突然见到一个穿着低下,举止粗俗的男人从旁边过,居然摸了一把安宁的腰!安宁惊呼一声连忙回身,手里的荷包也掉到地上,直瞪着那人道:“你…你……”只可惜他的瞪目,完全显示不出威严,反而一双秀目水漾漾的,只更惹人怜。 温文雅衣袖微微一动,然后才转过身来,表情平淡如昔。我知道那人不会有好下场了,他居然回身道:“我?我什么我?怎么啦,公子哥儿娇贵的,碰下都不行?”安宁嗔目,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气的攥紧了衣袖。和王公贵族优雅的勾心斗角,他擅长,但和街头混混耍无赖的事,他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那人哼了两声,又往温文雅身上瞟了两眼,竟伸手往他身上推去:“管好你家小哥儿!”那手势实是摸大于推,他调戏了安宁,连温文雅都敢调戏…… “妈的你给我住手!”我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那人在地上滚了两滚,爬起来大骂道:“你算那根葱,来管什么闲事?你……”没等他你完我就踩在了他的脸上,狠命踩:“我算哪根葱?我还想问你是哪条道上的呢!你最好给老子记着,非礼先看好对象!” 他没有回嘴的机会了,因为我踩在他的嘴上,然后一阵痛扁…… 终于揍完,我施施然回到他们身边。那人捂着嘴爬起来,一边撂下狠话。突然旁边有个混混模样的人扯了下他的袖子,低声道:“还吵?忘了白家哥儿他们怎么死的啦?现在还敢毛手毛脚?”那人立刻噤了声,躲到人群外去了。 我扬了扬眉,来检查安宁的衣衫:“没事吧没事吧?回去换衣服!”安宁松了眉,摇头笑道:“也没甚么事,给他碰了下罢了。”虽然他这么说,但我仍然能看出他眼里的惊魂未定…只怕是以前给男人欺负的惨了。 安慰的握住他的手,我回头对温文雅道:“师父,你下的什么毒?” 温文雅垂头淡笑道:“你猜?”我突然感到脚底一阵寒气直往上冲,立马拿了瓷瓶吞了颗药,干笑道:“师父你真狠。” 那是令人冬暖夏凉的药,只是暖的过分了点,凉的也过分了点,比如我刚才的脚,差点进了冰窟。 和他们说了柳絮楼的事,正好又是晚上,立刻就进发了。 大红灯笼高高挂,人流不多,几个站在门口的小倌也是姿色平平。奇怪的是,本来应该生意兴隆的柳絮楼,却异常的冷清。我想踏进去,又顾忌安宁,正想一个人进去,安宁却主动攥了我的手,然后向楼梯上步去。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掌心却又是温热的。 我微微一笑,拉了温文雅,三个人都进去了。迎上来的男人笑的合不拢嘴,连忙请我们入座端茶,又唤来十几个小倌站在前面任人挑选。 说实话,他们真的很丑。 最漂亮的也就是中等姿色,看了十几个,我摇摇头。他连忙又要叫人出来,我拿了锭银子塞在他手里,笑道:“实话不瞒,我是来找老相好的,记得他叫黄颜,是否还在这楼里?” 那人收了银子本自高兴,一听黄颜连忙变了色,摇手道:“哎哟真是对不住,他几个月前就被人买走了,这位客倌,你看是不是换个?我们这里春兰秋菊都有……”我知道黄颜犯了人命案子,又失踪了,当时闹的很大,是他们所忌讳提到的,也不再问,起身就要走人。那人连声唤不回我们三个,气的在后面跺脚,只道:“也不知撞了什么……”硬生生把那个“鬼”字压下,只道:“楼里几个头牌突然就不见了,那些人送来的不知是什么货色,搞的这门槛冷清……” 他后面的话说的很小,我却听到了。 第62章 小村翠衣 两个黑圈,先去比较近的那个。我们清晨便坐着马车出发了,奇异的是到了地头才发现不是个城镇,是个小村子。 下车来,我头上有点黑线,眼前真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走了几步,看见屋后脏兮兮的小孩子好奇的望我们,手里做针线的妇女也停了,一面喊着乱跑的鸡,一面偷眼看马车。我们无疑是显眼的,从这点来说能被热情招待,但我们是外地人,那也就说明了别想打听到什么八卦,因为那是他们内部的事。 扬扬眉,先借个宿再说。安宁凑到我耳旁,嫣然笑道:“思归,日后如果隐居,你会不会住在小村子里?”我轻咳一声,道:“第一,我不想种地,第二,我喜欢新鲜的东西。” 如果住在这种地方,进步是很艰难的,如果可以,我希望风行天下。 安宁噗嗤一笑,道:“谁说要年纪轻轻的隐居了,我是讲,头发白了以后。”我微笑道:“隐居倒是很好,但我不想在村镇里。”安宁微微眨目,似有不明,我轻轻笑道:“因为你融入村民,他们就要管着你,如果不融入,他们就要仇视你。” 说完,我迈步就向那妇女走去,不经意瞥了一眼温文雅,见他唇边的微笑。 竟是熙如春风,令我微微的迷茫。 向那妇女打了个招呼,客气的道自己兄弟三人探亲路过,是否可以借宿一晚。那妇人有些手足无措,还是极客气极恭敬的对我说话,末了却有些犹豫,道:“这位小兄弟,你稍等等,稍等等。”说着站起来,急急走远了。 我们便等着,心里料想她不是去找丈夫,就是去找村长。 像这种地方,通常村长的权力是很大的,等于一村的皇帝,甚至比皇帝还大,因为皇帝一生都注意不到这种小村子。 一会儿,一位衣衫整齐的老人身后跟着几个壮小伙子,从妇人去的方向走了过来,他腰背还很直,人也很精神,手里斜托着管烟枪。我微笑的走过去,给他作了个揖,道:“这位想必就是村长大人,舍下兄弟几人路经此处,是否可以借宿一晚?” 那村长点了点头,甚是和蔼道:“远道而来就是客,小兄弟里面请。”又向温文雅和安宁点了点头,才返身向里面去。他身后那几个年轻人直盯着安宁看,旁边也围了好些妇女儿童,窃窃私语。我暗笑,凑到安宁耳旁道:“安宁,你看你俊秀的紧,别人都在看呢。”他脸颊一红,嗔怒的瞪了我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我正得意,头上却被敲了下。哎哟一声,抬头却是温文雅,他唇边半笑不笑,眉目微蹙却温润无限,道:“顽皮。”我笑道:“师父别生气,也有很多人看你呢。” 我说的没错,温文雅虽到中年,却有种年轻人比不了的风韵。偷偷瞅他的姑娘绝对不少,相对与安宁,那招惹的多是男人的目光。 温文雅微微摇头,在我头上揉了几下,我偷偷的笑,却听见旁边有人低语:“你看这哥儿俊着呢,和翠哥儿比起来真不知谁惹人。”另一声却低道:“你还提翠哥儿?不怕被村长扒了皮去?”那人瑟缩了下,还是道了声:“多久的事儿了…还记着。” 他们说的是安宁。 随他们来到村长家的大堂里,桌上布了些酒菜,请我们坐下。我们客气了几句,便入了座。刚坐下,我就想起还有个人,又想到他这几天来干的事,不由得有点火往头上冲,站起来作了揖道:“舍下还有个朋友,在外面等着,请各位稍等。” 匆匆走回马车前,叫道:“蓝回?”黑色人影蓦的出现,单膝跪地。袖子有些凌乱,显然东西没放好。我抓住他袖子一摸,一个吃了一半的干面饼。他却低头道:“属下衣装不整,请责罚。” 这几天来他能不露面绝不露面,不见他吃不见他睡,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突然发现他虽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却是来克我的。现在万分后悔和他扯上了关系! “你有毛病?”我已经可以跳八丈高了,不由分说拉了他就往堂屋走。他却一步不挪,平平的道:“属下不能与主人同桌共食。”我瞪着他道:“你是主人我是主人?”他不语。我又道:“你听我的我听你的?” 终于把人,拉到饭桌上来。 刚一踏进门,就发觉气氛有些紧张。有个年轻人伏在村长耳旁说着什么,然后直起身来,用敌视的眼神看着我。 那村长咳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道:“敢问一句,这位小哥是否会武?”我心里一凛,莫非刚才蓝回出来时让他们看到了?面上仍然恭敬的道:“在下这位朋友确实会武,不知有什么不对?”那村长又咳了声,道:“真是对不住了,我们村子从一年前,就立下不接纳武人的规矩。这些饭菜就包走送给小兄弟,还请各位另寻住处。” 我知道这事蹊跷,那村长身后几位年轻人已经满是敌视,随时都能大打出手的样子。我自然不会和他们冲突,不是打不过,是没必要。 拱了拱手,微笑道:“既然是贵村立下的规矩,在下几人也不好破坏。多谢赠送,在下这就离开。” 四人回到马车里,安宁蹙眉道:“思归,这规矩甚奇异了。”我颔首,想了想,笑道:“凑合一晚上也没关系,只是我得再当一回夜游神了。” 深夜,我潜入村子里,贴到村长家墙后。灯到了很晚还亮着,我有耐心的等。起初听不到什么,只有来回踱步声。然后一年轻人的声音响起:“爹,你今天赶他们走,是不是因为一年前的事?”然后便是村长苍老的声音:“小孩子家,别管太多。” 那年轻人有些不平,道:“爹,你把他们赶出去,这附近根本没有别的村子,都是野地!”“闭嘴!难道你也看上那个不男不女的人?”那老人斥了一声,“那时你出村去了,不知道那事的恐怖!” 年轻人闭了嘴,只有那老人絮絮的叹,道:“你不知老徐一家怎么死的…头破脑裂,血流了一屋……还有王剩,小五……”说到这里,话头又一转,恨恨的道:“也是他们作孽太多!谁叫他们去碰那个妖孽,那个翠衣妖孽!” 第63章 天水宫主 我听了会,便要退回去。最后听那老人一声叹:“你是没见着,后来那个白衣的,那个白衣的来了,那不是妖孽,那是妖魔!听说是从吕应城来的,把那里杀的鸡犬不留…带走了翠衣,又把这里杀的像什么一样……” 遁回马车,温文雅他们还没睡,不见蓝回,我翻了个白眼,因为我知道他一直暗里跟着我!往坐垫上一躺,先伸了个懒腰。刚才总保持一个姿势,腰都断了。安宁轻笑一声,柔柔的手就搭在了我的腰上,细细的按。 好幸福啊,感叹着,头一倒,睡在侧边温文雅身上,翻过身抱住。温软的,清新的抱枕,我敢担保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这高级的抱枕了。 只是这抱枕有点副作用,会敲人脑袋。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进车里来,我一动,悠悠醒来。 脸下面怎么有些湿?我支起身来,低头一看,狂汗! 我,我,我竟然流了口水在温文雅身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他让我睡的那么舒服,一舒服姿势就不改了,姿势一不改,脸紧紧的贴在下面,能不流口水吗? 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偷偷的来撕他的衣衫,上天保佑别醒,上天保佑让我把这块地方毁尸灭迹。正撩了两块衣衫,一只修长微茧的手轻轻捉到我右腕上。登时僵住,这叫什么?抓贼正抓现行犯? 干笑着抬头,却见他温润含笑,眼里皆是宠溺,不由得微微失了神。手里的衣衫也被轻轻抽走,只见他噙着笑,温和的替我擦净唇边。 “把脸抬起来……”他垂下头来,挨近我的脸,细细擦到颈下。我微微偏眼,见他侧脸真真有种说不出的风韵,长发温和乌黑,莹然生光,不由得闭上眼,轻轻嗅了一下。 温暖…又干净。 “思归……”我蓦的一惊,转头看去,原来安宁醒了,正从卧座上撑起来,轻轻的揉眼睛。我笑道:“安宁醒了?可惜在这里没有人烟,只好凑合一下。”坐起身来去拿干粮。不经意那只手从颈边滑脱,我心里跳了下,瞥眼看过去。 他的眼睛却是垂下的,没有在看我。b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吕应城。 吕应城是个大城,人烟极盛,十分繁华。要不是我们有急事,还可以当旅游来着。 迈进酒楼里。马上就有小二迎了上来,点头哈腰。我们找了张清净的桌子坐下,点了些菜。那小二连连点头道:“好好,马上给几位客倌上菜。”见他要回身,我心里一转,道:“等等。”他又回过身来,笑道:“几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微笑道:“我听说你们这一年前出了件人命案子,能不能说给我听听?”那小二立时色变,连连摇手道:“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客倌怎么想起问这个来?谁不知当时那何家死的多惨,一家人连个丫头都没剩下,和何家有关系的之后也通通都死了,当时城里闹的那个怕呀……” 我暗道不妙,挥手让他走了,直看着温文雅和安宁皱眉。这天水宫主真是下决心灭口啊,一个都没剩下,找谁问去?匆匆吃饭,吃好了饭,开始分头行动,我一组,温文雅和安宁一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听一年前这里的血案。 要查这个,当然要查有关的人。一个白天差点把腿跑断,不知问了上百个人,不是摇头就是色变。总之,是一点情报都没有。 艰难的,拖着腿回到客栈,对上那两人,很有默契的摇头。 一天。 两天。 三天。 第四天晚上我郁闷之极的回到客栈,今天唯一的收获就是打听到何家出事前就有管家告老,只可惜他离开这城回乡中后,不久也被杀了。 抬头却见两个房间的灯是亮的。不由得诧异,平素他们回来都先到我的房间,为何今天安宁的房间也有人? 满腹疑问爬上去,推开天字三号的门。温文雅和安宁都在,安宁正坐在床边,细语安慰一个靠在床上的少年。那少年生的还算清秀,只是左脸有着道疤痕,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怯生生看着他们,听到有人进门更是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恐惧的盯向我。 我走到床边,奇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少年一缩,安宁轻轻压着他的手,温柔的笑了笑,转头对我道:“今日我们从此处的…小倌楼过,他被人掷出来,眼看伤的不行了…我就带返来了。”安宁说到这里,微微抿嘴一笑,道:“你知道么?他说他原来是百凤楼的小倌,有一遭被客人划花了脸。那次何家出事后,百凤楼不久就全部搬走,却把他丢了下来…他没法子,只得到如今这座小倌楼干杂活,今日不慎碰翻了果盘,于是……” 我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一面看着安宁眼睛发亮:“你说,何家出事后百凤楼突然全部搬走了?”安宁嫣然,颔首。 差点没鼓掌高呼,我连忙凑到少年身前,非常非常兴奋的道:“你还记得,百凤楼原来的老客人有谁吗?” 百凤楼一定和何家血案有关!他们可能知道事情经过,虽然全搬走了,但随意中告诉了客人也不一定! 那少年给我吓的几乎晕厥,最后终于吐出了个人名,其他的不记得了,再有就是死了走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打听他所说的人名住址! 天已黑,而我也站到了两扇红门之前,是个小府邸。不知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搅别人?万一不高兴轰我出来怎么办?想了想,管他,反正只要他知道,不怕没办法让他说。 伸手刚敲了下门,吱呀一声,右边那扇开了一线。 我怔在门口,这门居然没栓? 心里隐隐感到不妙,心惊的预感像黑夜一般罩下来。我一脚踹开了两扇门,绕过照壁冲到前院,蓦的停住。 血。 殷红的鲜血缓缓的流到我的脚下,假山中,花丛里,石凳上,甚至小池塘旁挂着,七八具尸体横竖了一庭! 血犹未冷。 蓦的眼前雪白长发垂下,极长极长,落在我的肩膀,缠绕到我的身上。然后是冰丝织的袖子,一双纤细冰冷的手捞下来,捧起我的脸,我见到了一张绝色的容颜,一双墨瞳仿佛从千百年前勾起,一直勾到现在,那么无所顾忌的妖着。 这张脸离我不到一厘米。 他微笑着,十指轻轻抚着我的脸,吐气如兰:“你就是那个要收服我的人?生的倒也不错。” 第64章 被迫分离 这这这这叫什么?午夜凶铃第七部? 这人是凭空出现啊真的是凭空出现,就直接从我头上下来了…… 他从树上滑下,一双纤臂柔若无骨的抱了过来,顺手点了我数十处大穴,把人整个拥在怀里。我浑身都是僵硬的,不是害羞,是害怕。他的手要是那么一掐,我的脖子就可以断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蓦的抬眼道:“你一路都跟着我们?”他微笑着,轻吻我的脸:“真聪明…不愧是名满江湖的蓝思归,要不是你们,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唯一的活口呢。” 我沉默,这就是所谓的功亏一篑,还被拽到小尾巴! “思归!” 是安宁和温文雅! 温文雅面色不改,旧白衣袂一动,一枚飞棱无声的到了天水宫主的面前。他侧头一避,雪亮的飞棱旋了一圈又飞了回去,嚓的停在修长手指中。 “来人!”抱着我的人轻喝。树上又闪下来四个少年,无一不美。四个人四种颜色,绿黄红蓝四条绸带刷的织成了四方形,将温文雅和安宁围在其中。那个绿衣少年,蓦然是我认得的,原来在甜水镇千娇百媚的那位。 “为了你,我宫的四大护法都来了。”这人微笑着,轻舔我的颈项。我打了个寒战,叹道:“我这种货色你都要?”他笑着,轻道:“你这种货色可是千年难得一见,怎么能不好好玩玩?” 我动不了,只得用下颔好心的指了指被围在阵中的温文雅和安宁,道:“你不觉得他们比我更有潜力?” “他们的确很有潜力…尤其那个娇柔的美人,很有潜力成为我宫一员……”这人眯起眼睛,倒真的开始细细打量安宁。他的目光从安宁转到温文雅,又从温文雅转到安宁,轻叹一声道:“蓝思归,你的身旁居然都是尤物。” 温文雅护着安宁,衣衫被刮的猎猎作响,大袖中的手未动,眉间却显出冷冽。 黄绿绸带双双袭来,后面是红蓝的伏击。两人身周数道银光飞旋,哧哧的在绸带上削过,却削之不断。 绸带很明显是特制成的,温文雅手指再弹,又是数枚银针飞出,在那些银光上各各一撞,银光蓦的改了方向,眨眼就到了四个少年身边。 绿衣的颈,黄衣的腰,红衣的臂,蓝衣的腿,各一枚! 四条绸带蓦的改了方向,他们不救自己,反而卷向袭向别人的暗器,竟是极有默契!一时救了别人,别人同时救了自己!绿衣少年轻叱一声,人已翻起,手中绿色绸带竟又加长了两丈,卷成了天罗地网。 “我的手下哪有那么好对付?缠着他们。”天水宫主微笑着,轻轻从后面拥着我,道,“我们先走罢?” 我暗叹,突听得一声呼:“思归!” 是安宁,柔和的嗓音,此刻却不乏急忿! 回头看去,却见他秀目清冷,云绣衣袂里滑出一管萧来,竟是柔白的颜色,上面斑斑点点的青,似竹非竹,似玉非玉,正持在平素翩翩起舞,细细斟茶的纤手中。抱着我的人脸色却变了,惊道:“小楼一夜听春雨!” 那把十几年前名扬江湖又销声灭迹的名箫,小楼一夜听春雨!一声勾魂,二曲夺命,三奏惊天地! “速退!”天水宫主急叱,手一扬,一条又宽又长的冰丝绸带射了过去,瞬间接替了那四个少年的位置。就在此时,我瞥见一线寒光亮起,直逼他背后而来。是蓝回,只有他才会选择躲在暗处,抓住最好的时机!“宫主!”绿衣少年急呼,他的腰突然一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了开去! 剑锋擦过,飘下几绺雪发,颈间仍是见了血。对上蓝回冷冷的眼,他轻笑起来,妖媚眼里都是寒光,道:“果然都是尤物!”左手突然把我托起来。我只感到身体一轻,便被扔到了那个绿衣少年怀里。雪色人影右袖一扬,一条冰丝绸带,直向蓝回卷去。 蓝回用的是剑,对上软兵器是极不利的事,擅长的是暗杀,最好不要正面和人对战,但此刻这两条全都犯了。两个少年扑过来,一红一蓝,绸带死死缠了上来。他沉目而对,后面来的冰丝绸带却像活的绕了个弯,从下卷上,顿时牢牢缠住。 “走!”他从绿衣少年手里接过我,那边四个少年缠了蓝回,五人风行般消失在院里。 第65章 连番勾引 纯白的帐子,泼墨的山水,一坠坠的银色流苏垂下来,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帐顶。身周的被褥是底碎墨小花,又轻又软,摩擦肌肤的感觉好到不行。 摩擦肌肤? 我一惊,突然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是全光着的,只盖着一床被子。长发也被解开了,散乱在枕头上。撑着身体坐起来,把被子拉高盖好,环顾四周是个大而舒爽的卧室,以柔白为基调,装点着墨色和银色的轻纱,墙上挂着秀气的书画,桌椅妆台都是轻巧简单。 又细细搜寻一遍周围,心中微凛,安弦不在。除了在客栈里,我都是随身携带的,那天被抓来时还在背上,想必是他们取走了。暗暗哼两声,又不是拿不回来。 想起天水宫的所作所为,又想起蓝回也被抓来,不由得有些担心又有些暴笑。要诱惑他不是件虻サ氖拢铱此膊幌裣不赌腥耍桓蚁胂笏槐谱臱别人的样子,硬不起来怎么办? 嘴角抽搐,实在想笑。裹着被子爬起来,把自己卷好了,留两只手在外面抱着,小步小步的往门口走。等我蹭到门口,往两边看看,走廊上没有人,但走廊外面…… 走廊外面居然是湖!极大极大的湖,微风吹动清蓝的水,微微的波漾,几只雪白水鸟掠过,鸣叫几声停在了栏杆上。我只觉清新凉爽,吹的长发轻轻的动,不由粲然而笑,伸手过去逗弄。那鸟一下跳开了,警惕的看着我,来回走了两步,却又偷偷的把小头伸了过来,在我手上啄了下,又跳开。 笑着把它们赶开,吸了口新鲜空气,这里的空气太好了,比二十一世纪好多了。听得左侧有脚步轻轻,我返过头去,见那个满身风华的人冉冉而来,雪衣冰袖,一头白的透明的长发直拖到地,一双雪白小巧的足居然赤着。 “早上好。”我笑晏晏的向他打招呼。他妖然一笑,双手搂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下,道:“被我带来,你的心情这么好?”我笑道:“是啊。”他眼里神色微微一变,瞅着道:“你这么喜欢我?” 我好整以暇的笑着,把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推开,道:“我是喜欢你住的地方。”他微一怔,又恢复了那动人心魄的笑容:“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表扬我的住处。”我点头,扬眉看向他道:“把天水宫建在湖里是很新颖的想法,这样有利于防守,轻功水性不好的人根本别想过来,而且空气很好,风景也很好,只是容易坐困愁城,所以如果我没料错,它并不是完全孤立在湖里的。” 转过身,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兄弟,你很有品位。” “你的确很聪明…聪明的让我更喜欢你了。”他巧妙的避开我破坏的气氛,笑盈盈的拉住我的手,道,“你饿了吧?我带你去用餐。” 有饭吃,不吃白不吃。 随着他左弯右拐,一路上都有美貌少年鞠躬行礼。说实话,我担保他们看到我光着身子都不会惊奇,但看到我卷着一大卷被子小步小步的跟着跑就不一定了。也难为这个人居然还没笑出来。 一踏进那小巧的房间,就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温香。屋里到处挂着轻软的飞纱,地上铺着柔软的兽皮,赤脚踩上去说不出的舒适。右侧摆着张檀木小几,几上陈设着几样小菜,一小壶酒。 他坐这边,我坐对面。然后我很诚实的道:“不好意思,我太饿了,先吃一步。” 拿起筷子,然后风卷残云,差点没把盘子端起来往嘴里倒。他没人性啊,从吕应城到甜水镇我一直是昏晕的,顶多吃点流食,根本没有正式吃饭。 吃完,盘子放下,然后扯下一块飘到脸上的纱来擦嘴。对面的人靠在兽皮上,眼含复杂神情的看着我。我左看看,右看看,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件衣服?” 他嫣然道:“不急,不急。”又扯了块绢帕过来,凑到我身旁替我擦脸。擦完脸,纤纤玉指端起那壶酒倒了杯,凑到我唇边,笑道:“口渴不?不如喝一口?” 我瞥了他眼,笑道:“好啊?”不接他手里的杯,直接抓起那壶酒,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然后轻呃了声,醉倒了。 白纱帐,银流苏。 又是在被子里幽幽的醒来,我没张眼,感到身上多了件衣衫,身侧还多了个衣衫单薄的人。外面天是全黑的,门窗都没关,夜风吹的有些微凉,却又十分的舒爽。 身侧人动了动,悠悠从床上爬了起来。过了会,纤细温热的手抚到我脸上,他低低的笑道:“蓝思归,你好会磨人。” 然后是悉悉梭梭的穿衣衫声,接着静了会,他轻轻道:“我先走了,明天来看你。” 我没张眼。 然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少年们柔声道恭送宫主。 我还是没张眼。 一盏茶时分后,一阵温香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耳朵被咬了一口,又妖又嗔的声音响起:“蓝思归,你真的忒狡猾了!” 我睁开眼睛叹道:“宫主,要装就装到底好了,装一半很丢脸的。” “那有什么关系?”他轻轻柔柔的笑,身上冰丝衣衫半褪半露,显出光滑的香肩,一头雪发垂下来,柔和的落到我的枕旁。 我没说话,他揭开被子凑进来,身体若有若无的在我身上摩擦,轻咬着我的颈部,吹着气道:“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一看我就知道,你喜欢的也是男人……怎么样?” 我轻咳两声,要不要告诉他原来自己是在下面的?他的手已经滑进被子,技巧的在我身上挑逗。我坚持住没挣扎,知道一挣扎更是火上浇油。他见我没动静,轻笑一声十指更向下面滑去。这下我可不能无动于衷了,突然回身一把抱住他,两人顺势滚倒在柔软的床上。他雪发凌乱,细细喘气,一双玉臂柔若无骨的缠上我的颈项。媚眼里水波荡漾,真真能把人心勾了去。 我搂了满怀温香软玉,轻轻伏下身去,凑到他耳边道。 “你妈贵姓?” 啥?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成功的让一个聪明脑袋当了机,当下慢悠悠的爬起来,被子裹好,用手掌扇了扇风。靠,他凭什么这么放心大胆的妖媚勾人?那是因为蓝回在他手上,我的迷药毒药什么药统统给搜刮了个精光,身体都给洗了个彻底。给我把衣服穿上,你有种再来非礼我? 呃,虽然是勾引我,但我不高兴给你勾引。 他躺在床上,还在细细轻喘。一双眼睛瞟上我,眼里意味不明。我头也不回的道:“宫主,光着凉。”他笑了,优雅的把凌乱的衣衫扯好,然后坐起来,凑到我脸旁轻啄了下,道:“我以为你身边的都是尤物,谁知你是最勾人的那个。” 第66章 默然垂眸 今早我醒来时,身上什么也没有,若要给别人,必然会紧张窘促,心绪不稳,就算用被子遮住,也出不了这个房间,那时心防便容易攻破。 谁知出了我这个无赖……你就算一直不给我衣服,我都能把那被子挖个洞。 然后到个气氛暧昧的房间,饱暖了,他敬酒,不喝是下策,喝一杯是下下策。 于是我喝光了,干脆醉倒。 再后他知道我醒了,故意来那么一段,若不是完全无心,至少看最后一眼。 我挺尸般动也不动。 最后他干脆直接来,我知道要阻止的最好方法是破坏气氛。 于是天水宫主第一次诱惑,正式失败。 我笑道:“谢谢夸奖。”他嫣然,丝袖一挥,门窗顿时砰的关上,严严实实。温软的身子又凑过来,从身后环抱住我道:“你不想要,就算,我们睡觉。”我无奈,给他抱着倒在床褥上,又拉着白底墨花细丝被盖上。 我虽然神经很粗,但还没有到被陌生人抱着也能很快睡着的境界。他一双雪臂搂在我腰上,头靠的很近,脸直埋在我的肩窝里,呼吸是温热的。 过了一柱香时分,睡意正袭上来,身边的人突然动了动,柔软的唇凑到我耳边,轻轻吐出热气来:“第一,我没有母亲,第二,我没有姓。” “我只有名字,是自己取的。” “我叫做,天水泠泠。” 阳光高照。 我动了下,缓缓张开眼睛。身边已没有人,门外的黄衣美貌少年见我醒了,捧着衣衫进来,表情却有些黑线。 不知是因为我昨天的袋鼠跳还是为了今天的睡懒觉? 道了声谢,把衣服接过来。一套素黄的衣衫,舒爽干净。笑眯眯的穿上,径自绑了长发,道:“你们宫主倒很有眼光,这衣服该挺适合我。”黄衣少年看着我,冷冷的道:“抱歉了,这和宫众的衣衫式样相同。” 他似乎很想侮辱我。 “我既然不是你们宫的,就无所谓服饰问题。”我微笑迈步到门口。那少年在身后低冷道:“没想到是个自欺欺人的。” 这倒是个针对我的。我扶住门侧,头也不回的道:“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自欺欺人,是不是,黄颜?” 身后仿佛突然冰冻了,半晌没有声音。我暗笑于心,正要出去,耳旁却一声笑:“醒了?”冰织人影飘然而至,在我脸上亲了下。我笑道:“是啊,你起的真早。”天水泠泠哧的一笑,戳了下我的头,道:“我就是再能睡,也不能陪你到中午的。” 我笑了笑,有意无意的道:“天水,我和你商量件事怎么样?”他挑起上钩的眼角来,笑道:“哦?你担心那个使剑的了?”我叹道:“别人好歹为我豁出了命,我关心一下也是正常。”他眼波流转,笑道:“说来说去,你这个狡猾的…也罢,给你见见无妨。” 一路随着他走过白石走廊,走了一段路后看不见湖了,而是迈上了螺旋形向下楼梯。楼梯围绕着一根极粗的花岗岩石柱,柱子上还有通气口,想必中间挖空了做房间。一边走我一边建议道:“他很不好摆平的,你们最好温柔点。”天水泠泠笑道:“你不用心口不一,我可以告诉你,男人只要经过三关诱惑,天水宫再不为难。” “哪三关?”我好奇的问道。他微笑道:“第一关普通宫众,第二关十二散花,第三关四大护法。”我抽搐嘴角,干笑道:“这人是否多了点,我怕他先被压死。” 话没说完脸就被拧了起来,天水泠泠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呈现:“谁说过一起上了?每一关出一个!”纤细的手指在我脸上狠狠扭了两下,头也不回的向下走去。 我很无奈的,跟着他下去。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笑道:“不过他要过六关。”我惊道:“为什么?”话音初落,突然心里有些彷徨。 天水泠泠继续前行,只听得笑声悠悠:“因为他一力担下了你的份,否则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直接躺在我卧室里的?” 下到另一条走廊,这里不比上面的清冷,而是绮靡十分。淡香的纱帐微微的飘,地上铺着的都是暗色的兽皮,两边侍立着秀美少年。一路过去,房间里时有呻吟之声,隐隐的钻入耳内。到了走廊尽头,淡色的木门闭着,门口立着两位少年。他停了下来,淡淡道:“怎么样了?”右边少年低头道:“宫主,已是第六关了。”他轻哦了声,回头笑道:“不愧是你身边的人。”又对那少年道:“里面是谁?” “回宫主,是绿衣。”那少年垂首道。天水泠泠笑道:“这绿衣,从来宫到现在,脾气还没磨掉。”回首对我道:“不知你是想在这里等呢,还是进去看?” 这人也是个千面千变的角色,前一刻娇喘细细,转了身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天水宫主。 一时无语,他眸子一转,笑道:“你不是担心他?”说话间握紧了我的手,吱的推开了木门。我一怔,里面居然是空的,除了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什么也没有。他淡笑着,拉着我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进了门,我方听见了极压抑的呻吟,似是拼力要出来,又死死挤在喉咙里。天水泠泠只是笑着,拉我到了对面的墙壁前,手指一拂,壁上居然出现了两个小孔,镶着透明水晶。他轻托着我的头,把我的眼睛送到那两个小孔前,竟如魔障般看了进去。 两人的衣衫都是半褪的,躺在兽皮上,蓝回紧闭着眼,两个拳头死死的贴地攥着,小麦色的胸膛上都是细细的汗。那妖媚的绿衣少年半褪衣裳,粉肩微露,伏在蓝回身上轻轻舔着他耳后,纤纤十指灵活的像蛇,一路撩拨下来。一只手细细揉捏胸前的褐色小粒,另一只滑到腰上,缓缓抚摸那精壮的肌肉。 然后媚笑着,纤指继续下移,直移到大腿内侧,绕了好一会儿才握住两个褐色的肉球,慢慢揉搓。指尖围着已经挺立的根部轻轻搔刮,转来转去,但绝不会碰到关键部位。我瞥见蓝回大腿上的肌肉绷的死紧死紧,微微打着哆嗦,显然极力的忍耐,一颗颗细汗露出来。 本来该脸红心跳的。 但我此时,却莫名的,伤感。 不知是为了蓝回的隐忍,还是为了少年眼里的狠毒。 第67章 湖底清澈 抬起头来,敲了敲板壁,笑道:“算了吧,没意思。”对上天水泠泠的眼,我淡淡道:“若要真的考验他,三关也就够了吧,而且一个不愿挨,一个不愿打,偏偏又凑到一起,倒真真的好笑。” 他看着我,淡淡道:“那你的份呢?”我笑了笑道:“你觉得呢?” 他看了我良久,然后抬起手,敲了三下板壁。两弹指不到,那绿衣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道:“宫主。”天水泠泠淡淡道:“罢了,收拾吧。”他话音未落,我已从他身侧进了屋子。 蓝回躺在地上,急促的喘着气,垫在下面的衣衫都汗湿了。我心里黯然,蹲下身去扶他起来,只道:“蓝回……”还没说完,蓝回蓦的睁开眼,里面血红一片,猛的翻过身来把我压到了地上,发狂似的吻下来。我脑袋顿时当了两秒钟的机,等反应过来,衣衫已给他撕开了一半,狂热的吻雨点般落在脸上,然后还有迅速向下的趋势。感到他高挺的下身在我身上摩擦,我不禁有种想晕倒的冲动。 “混账!”我在他耳边大吼一声,右膝狠狠撞在他小腹上。蓝回的动作一顿,我一把将他双手反剪过去,单膝压住了他的身体。还好他武功给禁制了,否则今天就得栽在这里。 他的眼神似乎清晰了些,喘着气用模糊的焦距看我。我摇摇头,右手滑到他下体上,慢慢给他套弄。抬头看见天水泠泠和绿衣正站在一旁,天水泠泠更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不由得微窘,瞪目道:“你们有没有搞错,挑逗完了就扔一边?万一出毛病了怎么办?” 天水泠泠轻叹道:“按规矩,他经受住挑逗后是要送去处理后续的,谁知你太心急,帮我们还省了点事。” 我无语。 蓝回不久就在我手里解放,人也完全清醒了。我没看他的脸,怕这时两人都尴尬,只站起来道:“你休息吧。”然后出了门。天水泠泠递过来一条绣帕,给我拭了手,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为难他,立即就送出宫去。”我点头,他又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笑道:“至于你么,当初夸下海口,就多留会儿吧。” 他说的轻巧,我却知道这里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如果男人没有受住挑逗而压倒某位少年的话,他的命估计到此也结束了。同理,如果我真对天水泠泠有什么想法的话,到时不知会死的多惨。 手又给他拉住,耳边传来嫣嫣笑语:“我带你去看个东西,保证很新奇。” 出了这条走廊,他没往上走,而是拐进了另一条弧形的走道。再从走道拐出来,眼前一亮,一排光滑的石柱耸立,石柱后是一片碧波粼粼的水面,对应上面一块圆圆的蓝天。看来这里应该是天水宫的中心,原来它是个环形建筑。 我走近两步,蹲下身去细看。远看湖水是碧绿的,近看却是极清澈的。浅水里的鱼都能看出游动的轨迹。伸手撩拨两下,水温很好,很舒服。鱼都逃开了,逃开后又纷纷聚拢来,直向我吐着泡泡。 “别管它们,天天喂,都霸道了。”天水泠泠轻哼,然后听到悉悉梭梭,扑通落水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原来他把长发绑成个辫子,除了外衣扔在地上,穿着贴身小衣下水去了。正回身向我招手,笑道:“下来。” 我兴趣大起,也脱了外衣。原来游泳可是很厉害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跳进湖里,一阵沁凉透来,抬头笑道:“你可要准备衣衫给我。” 他笑着游近,拽了我的手,道:“我可是要下去的。”话音一落,一头扎进了水里,一尾雪发划了个漂亮的弧。我深吸口气,闭着眼睛随他一头扎下,感到手被牵着,正继续向下潜入。水越来越冷,我眨了几下眼睛,缓缓的睁开。 像一块极大的绿色水晶似的,眼前一切奇妙极了。八根巨大石柱的包围下,这湖底不算深,而且很平,细沙里短短的水草晃动,游过时便卷起一阵沙尘。几块高大而畸形的石头立在一侧,后面转出一群闪着银光的鱼,它们摆着尾巴向这边游过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水泠泠,他微弯着眼,唇边微笑着。一把拉了我,向最近的一根石柱游去,我自认泳技不如他,一路跟着游去,突然感到脚底痒痒,一下一下的轻轻撞击,有种触电的奇异感觉。回头一看,一条最大,游的最快的银鳞细鱼在我脚旁游来游去,一下撞这里,一会撞那里,弄的麻酥酥的。我笑着用脚一点,它啪的窜到了一丈以外,又绕了个大圈游回来。 天水泠泠拉着我在石柱后绕个圈,指指八根石柱外的湖区,又摇摇手,示意不要去。也是,泳技也不熟悉,先在这范围内就好。我点头,他微微一笑,这时那群鱼已经赶上我们,在两人周围转来转去,不时撞撞。圆圆的嘴一张一阖,身子扭着,像耍赖的孩子。 他伸出纤指勾勾,笑着拉我向那些怪石游去,那些鱼顿时都跟了过来。绕过一块巨石,后面居然是一个石洞,淤泥填着缝隙,凹凹凸凸不平。那些水草青苔长在上面,随着水流摆动。他头一扎,腰一扭,带着我钻进了洞里。洞并不长,大概就两米。我双腿小心的摆动,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石草。他放缓了速度,拉拉我,作了个睡觉的样子,然后噗嗤一笑,只差没把气泡吐出来。 游出洞时那些鱼又追了上来,他满眼的笑,松开和我牵着的手,身子一扭向中间游了过去,那白衣的身形,居然比鱼还灵活。那一群银鱼登时跟着射了过去,一人一群鱼,绕过怪石绕着湖底追着游,白色在前,银色在后,玩的不亦乐乎。我笑,向他作了个停止的手势,他绕了个小圈,缓缓踩在沙地上。那些鱼纷纷缠了上来,在他身边吐泡泡。 指了指上面,我表示气顺不过来了,脚一蹬向上游去。头一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停了会,却不见他上来。我又一头扎了下去,却见那一头雪色长发给鱼扯的散开了,纷纷扬扬在水里飘开来。 那一时,我真觉得看到了天使。 上面是湛蓝的天,下面是碧绿的湖,绝色的人赤着足,白色的短装,雪色的长发,长的给水齐齐漾起来,飘逸成一片朦胧。 他逗弄那些鱼,笑颜是从所未有的真。 第68章 达成共识 天水泠泠一头冲出水面,我坐在湖边,双脚踢了踢水笑道:“你倒找的好地方。”他笑晏晏的游过来,哗的一声出了水:“既然我把天水宫筑在湖里,就会想到这个,很不错吧?” 我点头,他坐到我身旁,上下打量着,然后微笑凑过来,道:“思归……”我嗯了声,他凑的更加近了,在我耳旁嫣然道:“你看我们衣衫都湿了。”我看着他,微笑道:“从水里出来自然会湿。” 他轻叹一声,突然眉一扬,翻身凌在我身上,双手就那么撑在两边。我又差点当机了,只见他微笑道:“既然你不想上我…莫非是喜欢被人上?”我立即感到不妙,果然,他的手从下面一直游上,从我衣摆下摸进去:“那么……”我当真乱了方寸,抓住他的手道:“有没有搞错,你想干嘛?” 他微笑,不再是那种装出来的媚笑:“你以为有人天生就是被上的命?”两人双目相对,见他冷笑道:“我也是男人,现在我不想勾引你了,我要你。” 我真的翻白眼了,见他开始扯两人身上的衣服,我啪的抓住他的手,冷冷道:“天水泠泠,凭真心讲,你真的满脑子都是上床?” 他眼神微寒,我继续道:“你是个聪明人,别装了,说过没意思。既然一个不愿打一个不愿挨,凑到一起干嘛?” 他又笑了,道:“哦?你以为你清楚我?” 我笑笑,道:“我可没那么说,我只不信你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缓缓放开我,坐了起来,淡淡道:“怎么说?” 我也坐了起来,淡淡道:“现在天水宫是众矢之的,你辛辛苦苦建立了,也不想让它毁灭,而且毁灭一个帮派也算了,会连里面的人命一起毁灭,甚至落到更可怕的境地。” 我意有所指,更可怕的境地是什么。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真小人而是伪君子,所以天水宫绝对不能毁灭。”我淡淡道,“所以,你必须得收敛,并且让宫众收敛,而且,和我合作,向那些帮派保证,是最好的选择。” 天水泠泠一阵沉默,突然笑道:“我那么好心?横竖我是个任性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宫毁了再建就是,至于宫众,他们又关我什么事?” 我淡淡的笑了,道:“如果你真的不挂心他们,为什么要救回来呢?” “宫主!” 一阵风声传来,妖媚的绿衣少年出现在眼前,手里还抱着个更瘦弱的少年。他砰的跪下,一字字的道:“求宫主收回禁令,让绿衣出宫!” 天水泠泠缓缓立起,锁了眉头,道:“不行。”绿衣砰砰的往地上磕了两三个响头,厉声道:“绿衣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月儿!” 我往他怀里那个少年望去,一怔,正是当时被安宁救了,脸上有道疤痕的少年。当时我跑出去就给抓到天水宫,也不知道他的后续怎样,原来也给带来了。 细细看去,他缩在绿衣怀里一句话不说,只是低低的哭。衣裳不整,满脸的泪痕。不但脸上有青紫,撩起的小腿上也有,一大块淤痕还擦破了皮,带着血丝。 天水泠泠略略一看,寒道:“怎么回事?”绿衣恨恨的道:“小月初进宫来,尚不会武学,昨天和宫众一起出宫采买,遇到了原来给他毁容的男人!他却还蠢的很,一心想要和那人说两句话,偷偷跟了一段路,结果那人…那人……”天水泠泠冷道:“说下去!”绿衣咬牙道:“那人居然羞辱他,还当众剥他衣裳!要不是宫众找到,他已经被踢断腿了!经属下检查,恐怕受了内伤!” “那人是谁?”天水泠泠淡淡道。绿衣垂头道:“回宫主,是垂云堡麾下,三十六护卫之一!” 一时四周气氛冷然,天水泠泠沉默半晌,道:“把绯月送到初晨殿疗伤,我不许你出宫!”绿衣猛的抬起头来,盯着他道:“宫主,你真的要让那人继续逍遥吗?”天水泠泠低低道:“我放纵了你们这么久,现在也该收敛了!有些事不是想干就能干的,现在天水宫存亡关头,一旦出事,全宫人的命就白搭了!” “宫主!”绿衣咬着牙,道,“属下可以保密,不会让他们发现身份!”天水泠泠摇头,垂下眼道:“垂云堡难道是傻瓜?你明白的!只是那脾气…事关重大,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绿衣紧紧握着绯月的手臂,想说什么却没吐出来,突然又磕了个头,抱着少年转身,飞掠而去。我只听见天水泠泠在后面低低,一叹。 “看来你早已命他们收敛,就差个台阶了……”我慢慢沉吟,笑道,“难怪你要把我抓来,看来,我想不收服你都不行了。” 天水泠泠一笑,坐到我身边:“跟你合作真是件开心的事。” 我见他秀眉微锁,道:“既然担心,怎么不去看看?”他轻叹一声,摇头道:“他那个性子…如果要去,我就是把他锁在屋里也要去的。”我一笑,道:“你这算不算纵容?”他也一笑,道:“其实杀了垂云堡个把护卫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查来,死不承认就是,小小利用一下江湖局势,一个垂云堡我还是当的起的。” 说到这,他又轻叹道:“我就是想磨磨他的性子,叫人怎么不担心呢,遇到硬角色,还不吃了亏去。” 天水泠泠说的是,那个绿衣也不知怎么,磨成这副狠烈性子。 两人坐了会儿,天水泠泠突然淡淡道:“蓝思归,你难道一开始就猜到我抓你来的目的?” 我淡淡笑道:“不,我又不是神仙。”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9节 他看向我,笑道:“那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我这些天一直试探你…要我觉得你不适合当那台阶,你就活不出天水宫。” 他的话里,隐隐的杀气,是实话。 我微微的笑,道:“那结果呢?”他挑眉笑道:“你不但很适合,还是个绝品。”我点头,道:“这是其一。” 见他看着我,我微笑道:“这其二就是…宫主,你难道不觉得,这两天运功时有些脉络不顺?” 他脸色变了。 我自顾自的道:“别那么看着我,不是我下的,你忘了在吕应城时,头旁绕过的飞棱?这毒是慢性,它能让你一天比一天丧失功力。” 温文雅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敌众我寡,我很可能会被掠走,于是在第一时间里下了“浮光掠影”,是极不易发现的慢性毒药,这样我就算到了天水宫,也可以威胁宫主,不至于丢了命。 回过头看着他,微笑道:“我那一身东西,都给你收起来了罢?什么时候想解,什么时候还给我。” “要我觉得你是个不值得说服的人,你也活不出这里。” 第69章 温柔渐渐 晚上我回到房间,仍然是天水泠泠的,没办法,他很死皮赖脸。刚推开门,我就晕了。 蓝回正对门口跪在地上,双拳紧握在身侧,头也不抬。看他僵硬程度,估计已经跪了一下午。屋里本来有地毯的,他却偏偏要跪在门口露出的光滑石块上。夏天想必不会热,但硬是免不了的,如果他没用功力,一双膝盖非青了不可。 我看了他良久,真的无语。 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扶起,道:“你起来吧。” 他不动。 我又道:“就算你冒犯我,现在我觉得惩罚够了。” 他一动,却有些挣扎不起。我一把按住他,道:“别急,坐着。”他低低的道:“主人不应如此对待属下。”我又气又好笑,啪的往他头上敲了下,道:“叫你坐就坐!”然后又蹲下去,卷起他的裤腿来。 果然不出所料,触地的膝盖淤着青紫。我毫不客气的狠狠揉了两下,感到他微乎极微的一颤。我哼道:“痛不痛?痛就别干傻事!”头也不回,道:“天水泠泠给我进来,别在那看戏,我不喜欢演!” “你这个侍卫可忠心呢,我们送他都不走,一定要跪在房间里等你。”天水泠泠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一手拿着我原来衣服做的包裹,一手拿着安弦。我哼道:“有时间耍嘴皮不如关心你身上的毒。”一手把包裹接了过来,摸出散淤药,往他膝盖上细细的揉。 “我身上的毒反正有思归嘛……”他拖长了语音,咯咯的笑了几声。我懒的理他,自顾自的揉搓,然后给他拉好裤脚,道:“现在跪也跪过了,你出去找师父和安宁。” 他低下头,冷冷的道:“属下不能擅离。”我叹一声,道:“现在我谈妥了,需要熟悉的人通知他们,你不是我的手下么?” 蓝回沉默良久,道:“遵命。” 衣服打开,我看了看里面的瓶瓶罐罐,包包纸纸,掏出三四种来鼓捣。天水泠泠靠在丝绸柔软的床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调好了。”我挥了挥手,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他。他接了过,笑道:“里面真的不是毒药?”我翻个白眼道:“你可以选择不喝。” 两人都心知肚明。 见他蹙着眉一口喝了下去,我道:“马上运功,把所有经脉打通才算。”见那人盘起膝来,在床上坐定了。我知道旁边绝对有人监视,也懒得管他,自己把大床上的被子扯下来,卷到地毯上睡了。 一醒来就发现身边有人。 几天下来已经熟悉的水香味,软软的抱着自己。我有些想笑,团的这么紧,他怎么钻进来的?用手肘推推后面,只听得轻嗯一声,一双雪臂环过来,箍在我腰上。我大叹,用力转过身去,在他脸上拍了拍,道:“起床!” 他不满又勉强的的睁开眼,水汪汪的,嘟着嘴嗔道:“天天只许你睡懒觉,就不许我睡?”我笑道:“我是闲人一个,你却是一宫之主,早就决定了的。”他瞪了我一眼,哼了声,努力往卷成筒的被子外钻。我有种暴笑的冲动,他发觉我的笑意,又横了我一眼,怒道:“我不出去了,你先出!” 不知当天水宫众来伺候时,看见他们的宫主和客人像日本寿司里的火腿和黄瓜般卷在被子里有何感想,而且这两个火腿和黄瓜还在较劲。 伸手努力的到下面扯,想把压在下面的被子扯开。他可能也想挣开,往旁边一滚,被子瞬间松开,他倒好,滚在被子上,我给啪的滚到地上,还是脸朝下的那种。还没爬起来,只听见他在旁边大笑,直指着我道:“哈哈哈…哈哈哈…蓝思归,今天可算看到你吃亏的样子了,哈哈……” 我好气又好笑,地毯上没有枕头,拿起被子直往他头上罩去。他吃吃笑着躲开,两人扭打在地上。最后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挣扎着一头凌乱长发起来,笑道:“今天先放过你,明天要再敢来,小心我再揍!” 忙忙把衣衫整好,门外已经传来声音:“禀告宫主,绿衣护法带回了三十六护卫之一的头颅,正在门外领罪。” 天水泠泠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我随着走了两步,斜斜看到绿衣单膝跪在门前石地上,右手抓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那人头双目睁的要跳出来,极度扭曲的表情布满了血丝,绿衣身上和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低头道:“属下违反禁令出宫,愿去天刑殿领罪!” 天水泠泠冷冷道:“知罪仍犯,刑杖加倍!”绿衣低头道:“属下遵命!”一闪没了踪影。我瞥向旁边,来通报的却是黄颜,见他眉头蹙着,扫我一眼也退下了,只是不见了当初的针对。 天水泠泠面无表情,返身回到房里。我正拿着安弦细细调拭,久不弹不行,不但会生手,而且会失去原有的流畅音色。 他沉默着,我也没说话,只是弹着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我们起的本就不早,后来我调调药弹弹弦,他处理处理事务,转眼也就是晚上。 望望窗外夜中月色,他站起身来,拉着我正在擦琴底的手,笑道:“跟我走。” 第70章 月下白衣 他拉着我的手,两人不断沿着楼梯向上。我诧异他要带我去那,他却摇头不语。踏上几阶白玉石台,居然来到了楼顶。 一圈楼顶衔接,中间正对应昨天游泳的湖。屋角飞檐旁隔两丈就有一个小圆平台,一圈平台都对着中心。与寻常楼房有些不同。 居高临下,向下面的湖看去,一轮半弯月影映在正中。波光粼粼,清新自然,夜风吹的十分舒爽。天水泠泠蓦的放脱了我的手,掠上了一个平台。我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只听得那声音,蓦有些萧瑟。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他淡淡的道。 我看着他脚下的平台,磨的光滑了:“练功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道:“天水宫众练功的地方。” 我不语,他又道:“你可知为何楼房要围起来?” 我淡笑,道:“轻功和水性一起练?” 他微笑道:“没错。”霜雪般的右掌一竖一翻,一道冰丝白练瞬间缠住了对面的平台,随之整个人踩了上去,滑到中间,嘎然而止。 他动作如此流畅,看似简单,不知要练过多少遍。单单是白练在圆平台上绕稳了,已是极不容易。 “初进宫来每个人都得如此,不行就掉下去。你看过了,湖里不是那么太平的。” 我心里一凛,那湖中怪石高耸却又隐于水下,若是从上面掉下去,非得把握好落点不可,否则砸在石头上,却是回天乏术。 “活着的,就得自己游上来,游不上的,死了的……”天水泠泠缓缓回过头来,月光下苍白的一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游出范围了?” 因为那八根石柱外,湖底下,都埋着尸体! 他微笑着,继续话语:“那些银鱼,其实是最嗜血又最聪明的,当你毫发无伤精神充沛时,自然能和他们戏耍,一旦你遍体鳞伤时,它们就没那么客气了。” 我突然觉得身周都寒了一分,他淡笑着,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抖开来,却正是我画着圈圈叉叉,记录天水宫杀人记录的纸:“你真的很聪明…我第一次看见这样总观全局的方法。你不但画图,还跑了很多地方。” 我看着他,他只是笑着,道:“凭你的聪明,应该早就明了?” 我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淡淡道:“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揭露?” “天水宫的宫众,大概全都是小倌或者男宠罢?” 天水泠泠的微笑,却有那么一种月色的寒白,他纤指一收一张,两张纸顿成齑粉。 “我的身世是查不到了,也不妨由我来说。” “我家是祖上为官,当时朝廷分王李两派争斗,我祖父和李家有些亲戚关系,就被卷了进去,每天兢兢业业。谁知我八岁的时候,李派莫名其妙的成了谋反,我祖父也被牵连在内,然后又牵连到我家。” 他的声音蓦的尖锐了起来,冷笑道:“谋反?我祖父上朝不敢多说,回府不敢多作,成天握着我的手,教我读书写字,能谋什么反?” 我不语,朝廷上,本是个随时会掉脑袋的地方。 “然后查抄我家的,正是对方那派,祖父自是不免一死。我爹充军流放,我娘和我姐沦为官妓,而他们想的好法子,不让我去边塞,居然把我充到男妓楼内,好给他们想怎么玩怎么玩!” 天水泠泠一绾白衣,目含杀气:“你不知道,那些平时对我祖父恭恭敬敬的官员是什么嘴脸,他们压根不会因为什么情谊关照我,只会比别人更多的来玩弄我,因为那让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会想,平时高过自己的人今天给踩在脚下了!” 我凝望着他,他突然一笑,柔声道:“后来我娘和姐姐都死了,只有我活着,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 “一个被追杀的武林人躲到我房间里,因为他身上的秘籍。我装做不敢反抗,把他藏起来,天天送饭送水,然后找了个机会,把他给杀了。” 他指拈雪发,翩然而笑:“他死的时候非常惊讶,真是太惊讶了,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一个不谙武功的男妓手里。我不会武功,那些追查来的人无一怀疑到我,同时为了保命,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东西。” 那些武林人虽然不怀疑他,但杀人却比拔根草还简单。这身体,是免不了要出卖的。 “然后我就暗地里修炼,从开始起,头发就一根一根的变白。我怕别人发现,一直偷偷的染黑,后来久了,那些官员对我没兴趣了,也不管了,那何家就把我买了下来。一家人鄙视我,又争相接近我,男人目光一旦流连,我就要遭那些夫人小姐的打,女人心思细腻,什么毒辣法子都想的出。他们的少爷又生性有些怪癖,喜欢玩玩鞭子,开开堂会什么的。” 月光下雪发披洒下来,苍白的肩头露出,然后垂下的衣裳滑到腰间。我走近几步,凝目而视,那雪背上纵横交错的旧伤,仍然隐隐欲出。天水泠泠轻笑一声,双手一拢,衣裳便上了身去:“到我功力初成的那一天,就把他们全家都杀了,鸡犬不留。” 他望着我,道:“你大概知道绿衣是谁了?” 我颔首。 天水宫众的衣袂上,都绣着一个字,大概是记住一部分的屈辱。黄颜绣的是“颜”,如此我那天才能说的他闭了嘴。 而绿衣的衣袂上,绣的是“翠”。 “我从吕应城过来,第一眼就见到他被村民殴打的情况,那些人又垂涎他的美貌,又要唾骂他的美貌,他家人觉得他是个妖物,管也不管。” 于是他就顺手救走了绿衣,顺手把欺辱绿衣的人全杀了。 然后天水宫建立。 天水泠泠绾了长袖,悠悠的道:“他们身上的伤,没一个会比我少。” “而真正洁身自好的人,我们绝不为难。” 我遥望月下白衣,道:“所以?” 他眉间浅浅,垂下三千雪丝,半分淡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仍然看他,他微笑续下:“想要什么代价?” 我也笑了,道:“可以啊。” 他等待着下文,我笑道:“以后如果带朋友来喝茶,你客气点免了那三关吧。” 他对上我的眼睛,里面神情莫名。 天水泠泠,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天:至上之巅。水:纯净之最。泠泠:清澈,凉爽。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其实第一眼看到他时,我想到的是这句诗。 倔强的让人不忍心多说一个字。 老天搞不定,命运我自己摆平 善解人意,百无禁忌 冰冷的弦上滑过,贯内力于指尖,我愿为他一歌。 云淡风也轻,花飞花落花满天 色不迷人人自迷 上面是天,下面是水,上面的月色照下来,下面的月色映上去,泠泠立在当中,雪发白衣,一身清丽。 天不灵,地不灵,天下大乱谁能明 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万八千里 天不灵,地不灵。我低低的吟唱,他一双眸子偏过来,倔强的不可逼视。 我干杯,你随意,管它野火烧不尽 今夕何夕随心所遇,无事一身轻 夜色朦胧,风似乎大了,刮的我的衣袂都卷起来,他垂睫而笑,伸手绾了长发,抬眼时,作了个倾杯的动作。 雾里看风景,爱与恨分明 风里来浪里去,别在意 第71章 翠色染血 “好了,下这里。” 我指点着棋盘上的棋子,悠悠的道。天水泠泠细细看了一会,啊的一声,把棋盘一推怒道:“不下了,次次都是你赢!”我笑道:“你自己要我教你下跳棋,到头又要赖皮?”他哼道:“反正我不干!”两脚一推,高高的秋千便荡了开去。 他的卧室中,倒有一处极好的地方。外面突出了个露台,台上有张雕花小几,两边是两架秋千。如今他坐一架,我坐一架,悠闲的在这等人。蓝回通知温文雅和安宁,现在也该到了。 “不干怎么办呢?我让你一盘?”我暗笑道。如预料中,天水泠泠一双勾魂眼瞪过来,道:“不干不干不干!思归是混账!”我忍笑靠在秋千上,缓缓的晃荡,向旁边望去,瞳孔里映入干净的蓝天湖水,不由得熏熏欲醉了。 突然衣袂风起,对面的人蓦的站起,向远方望去。我也扬眉,只见遥遥的湖岸上树林中,一缕绿烟腾起,悠悠的扭转缠绕,良久不散。 “宫主,绿衣护法所辖位置遭袭!”黄颜一掠而入,肃然而立。天水泠泠冷冷道:“传令下去,你们三个分守三方,不可令人入内!另调六散花随我来!”衣袖一拂,另手一勾,拉着我从露台上直接掠了下去。 那个方向最靠近甜水镇,也最容易招来窥探的武林人士,但从他们的表情看,绿烟应不会轻易点燃。 我仍然是借力,对他不会有很大影响,不过他的轻功,他的轻功恐怕是我见过最好的,那些凸出湖面的岛屿石块都是借力点,从水面上一掠而过,真真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是给普通人见到,怕是要以为洛神出游了。 匍一脚踏实地,他便松了手,闪身消失在我身前。我则缓缓的从树林里绕了过去,谁叫他们武功都比我高?还好这个树林来过,不至于搞不清方向。 不久,我嗅到了…血腥味。 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血迹,发现自己似乎绕到太前面了。沿着痕迹一步步的走,瞥见四周树枝折断,上面还挂着衣衫的碎片,绿色的缎子。 枯枝踩在脚下卡嚓一声,前面那个白衣的人影巍然不动,我静静的停下。 视线移到他身前的一棵树上,沾血的长发垂下来看不见脸,绿色的衣衫给扯的七零八落,撕裂惨不忍睹的下身还残留着男人白浊,三根形式古怪的长箭,竟是将他当胸死死钉在了树上。 没有声息。 旁边天水宫众齐齐跪了一地,天水泠泠缓缓的走了过去,抓起绿衣垂在右侧的手,我见那食中两指深深掐入树干中,一时竟抽之不出,而沿血迹而上,树皮支离破碎,大都成了暗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刻在木质上:箭,小心。 轻轻将他的右掌翻过来,指尖血肉模糊,生生的,露出了白骨。 “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一个浅绿衣衫的少年咬牙道:“当时…当时他们突然闯入,原本是可以守住的,岂知,岂知他们居然有一种十分奇异的长箭,发射速度…锐不可挡,眼见多有折损,绿护法便要大家先退,去点燃信烟,结果…结果属下再赶来时……” “好个垂云堡,当真明目张胆来犯事了!”天水泠泠声音愈寒,杀气愈重,那段树木咔的应手而断,他环臂将绿衣的尸身接入怀中,一双冰目扫看过来,满是狠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林中,回音袅袅。 绿衣的墓地,就是在湖里。 天水宫众,都是水葬,干净的死去,期待着干净的重生。 两日后,我坐在秋千上看下面的湖,有些茫然。 一缕箫声响起,清越悲凉,渐渐的旋转了几圈后,乏不可闻。云绣衣袂翩然而入,一壶热茶放在桌子上,然后纤纤素手端起来,轻斟一盏,放在旁边等凉。 我这人有个怪癖,从来也不喜欢热茶,而要等到半温不冷时。所以安宁若是泡茶,永远记得给我斟出一盏。 所以安宁,永远是那么妥帖人心。 “你不会武功。” 头上传来的声音,我坐的歪七扭八,天水泠泠更胜一筹,直接用冰丝绸带挂在架上,整一个吊床。他那双勾人的眼睛,看的是安宁。 安宁抬眸微笑,道:“宫主看的很准。”天水泠泠又翻了个身,看向他手里的箫:“那是小楼一夜听春雨。”安宁颔首,低低道:“宫主好眼力。” “此箫名扬江湖时,主人是万籁女子。”天水泠泠继续道,“不知你可认识?”安宁的声音低下去,却又悠悠的响起来,道:“是我娘。” 昔日名扬江湖,少年意气,鲜衣怒马,最后也不过英雄白头,美人迟暮。 “一声勾魂,二曲夺命,三奏惊天地。你如果不会与之匹配的内功,顶多只到第一层。”天水泠泠盯着他,目光灼灼,“可有意成为我宫弟子?” 安宁微微扬起了眉,秀目对上他,微笑道:“宫主惊才绝艳,安宁愿与之为友。” 天水泠泠垂下一只雪白的足来,笑道:“你不想学武?”安宁微微摇首,笑道:“不,安宁恳请宫主传授。” 我差点跳起来,行了,安宁学出来了。 天水泠泠一只足在那摇啊摇,笑似非笑的道:“凭什么?”安宁十指沾箫,言笑晏晏:“不知宫主是否有把握,日后不用向安宁请教?” 天水泠泠微一挑眉,安宁仍然笑颜浅浅:“既然宫主不敢保证,那是否日后,宫主又要入我门呢?” 我差点爆笑,安宁这招多损啊。换了别人,天水泠泠断不会信,但他是万籁女子的后代,并且和我结识已久,手里持的又是一代名箫,加上他从容不迫的语气,估计天水泠泠也不能轻看了。 正暗笑,突然架子一摇,我啊的一声又差点趴地上去,头上啪的丢下本小书,天水泠泠怒气冲冲的声音远去:“离宫前必须还给我,蓝思归,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物以类聚了,你身边的人和你一样,都是满肚子坏水!” “我说安宁啊。”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浅浅一笑,在秋千上坐了下来,道:“甚么?”可以看的出,他并不习惯坐在秋千上,却仍然安静秀气,噙着笑,把那本书拿了过去。 “你之前如果遇到天水宫,会加入么?”我歪着头,一只脚搭拉在秋千架上。安宁想了想,轻浅的笑了起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狡猾的回答!”我用右足大拇指去搔他的腰,他最怕那个地方,一边笑着喘气,一边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 脚给他轻轻捉住,放到一边,安宁浅笑道:“如果在遇到思归之前,我会加入,如果之后,就不会了。”我微微的怔着,看着他,本来是想随便问问的。 “因为,思归,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就像希望。” 第72章 垂云红衣 我和温文雅,安宁,天水泠泠坐在桌子旁商量。 原本我只需做个表面工夫,现在却要研究内里。因为武林门派真正要的是势力,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保证就放过天水宫。 摊开武林势力分布图来看,天水这家伙,看到我列图,就非得死皮赖脸的也列个。 “翩跹山庄,垂云堡,青门派……”一路细细数过来,唯今之计,就是挑起内乱,让他们自己打去。 “翩跹山庄透露出要垂云堡联姻,但最近又没了消息。”天水泠泠趴在桌子上道,一双眼睛水溜溜的转。我噗嗤一笑,连忙禁了声,翩跹家正在萧墙之内忙呢,那还管的了联姻。 脑子一转,敲敲桌子道:“师父,安宁,你们记得翩跹飞鸿么?”温文雅含了笑,安宁微微颔首。我笑道:“不如,我们去和他做个交易?” “先破坏他们的联姻!”天水泠泠啪的把凳子踹跑了一只脚。他说的不错,我们得先孤立了翩跹家,才有条件和他们谈。围攻天水宫本是由翩跹而起,更确切是由翩跹星辰而起,一旦翩跹家改变态度,其余的也站不太稳了。 “所以……”天水泠泠微笑,“我会好好挑拨的。” 丫的想公报私仇,无所谓。 五日后,江湖大哗,天水宫主亲自驾临垂云堡。 垂云堡高大坚固,青石所筑,建在飞云山之上,山腰内里处。地势险峻,悬崖陡峭。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易守难攻。 面上蒙着黄纱,我和天水宫众一起,缓缓的向前迈步。身前是八人抬的白纱垂流苏大帐,里面隐隐约约的窈窕身影,是天水泠泠。身后则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人未到,早已有人通报。天水宫来到堡前时,垂云堡面上似平静无波,暗里早已严阵以待。两扇铜门大开,一长须中年人立在外,目光盯在白色大帐上转也不转,大概是管家一流。身后是排列有序的护卫,兵器随时都能出手。 “我亲自前来拜访,贵堡居然如视毒蛇猛兽,可有点大家风范没有?”天水泠泠的声音悠悠从帐中传出,带点慵懒,带点嘲笑。那长须人向前迈一步,不卑不亢的道:“宫主此言差矣,堡主知道宫主大驾光临,特命属下前来迎接。” “你来迎接,你知道我干什么来的?”天水泠泠带着面纱,摆弄着纤纤十指,淡淡道:“你是什么人?堡主?堡中长老?血卫?” “我天水宫,不是什么名垂千古的帮派,我也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人物,只是你心里掂量掂量,够不够和你们堡主平起平坐!”天水泠泠斜靠在织纱软枕上,冷冷道,“我也不进去,先把贵堡主叫出来,否则一切免谈!” 那长须人微有动容,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论身份,天水泠泠也是一宫之主,论实力,不强他也不会严阵以待,和垂云堡主平起平坐是常理。此刻他无理反驳,又不能真个回去叫自家堡主出来,好不尴尬。 “天水宫主好利的嘴,在下受教了!”铜门里步出个紫衣绣金云袍的虬须中年人,后面还跟着四个护卫。他缓缓下了台阶,拱手为礼。动作沉稳,不怒而威。 天水泠泠微微一笑,坐起了身子,淡淡道:“久闻垂云堡主严垂纭大名,如雷贯耳,果然名不虚传。垂云堡赫赫威名,久而不坠,堡主身上可见一斑。” 严垂纭仰头笑道:“严某不才,竟得天水宫主赞誉,惭愧惭愧。”他往这边一扫,眼神微闪,继道:“不知天水宫主今日到此,可有要事?” 天水泠泠微笑道:“正是有要事,紫烟长琴鹤唳明镜,抬上来!” 一声是之下,四道人影飞掠而前,足下尘烟不起,将那口黑漆楠木棺材平平稳稳落在白纱大帐之前,正对着垂云堡大门,随之眨眼又退了回去。 严垂纭自是不会容忍,脸色一沉,厉声道:“垂云堡和天水宫无冤无仇,我敬你也是一代人物,亲自出门迎接,可是失了礼?天水宫固不易与,我垂云堡也不是好欺负的,宫主若不说个所以然来,今天恐怕就要得罪了!” “无冤无仇?”眨眼那白衣人影掠出大帐,匍一落地,啪的一掌拍在棺木之上:“恐怕正是为了冤仇来的!” “我天水宫和垂云堡无冤无仇,堡主手下却先伤我弟子,再杀我护法,堡主今天若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我就要得罪了!” 严垂云一怔,那表情我看着,却不像装的。 “莫非堡主还想护短?”天水泠泠泛起个诡异的笑,“堡主若是不信,还可开棺验尸!一切保持原样,只是恐怕污了堡主的眼。” “因为他是被先?奸?后?杀!” 天水泠泠嘴里一个个吐出恶毒的字来:“想不到垂云堡赫赫威名,堡内却有如斯败类!也不知堡主侃侃而谈时,羞也不羞?”他手一挥,夺夺夺三声,三支形式奇异的长箭并排射在严垂纭脚前:“莫非看了这个,严堡主还有话要说?” 那长箭不但奇异,还精雕花纹,篆刻:垂云。 严垂纭听着天水泠泠的话,本来脸上一青一红,煞是好看。此刻见了那箭,脸色却蓦的大变,嘴唇微有哆嗦,说不出半个字。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那些护卫包括管家都有些茫然,茫然后顿而色变,只有一个人,微微动了下,反应比严垂纭还快。 那人站在极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红衣,脸上也蒙着块红巾,一双眼睛,寒寒如晨星。 刹那间,我想到之前看过的资料,垂云堡与众不同之处在于,除了堡主,堡中还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血卫。历来此职务都独立与堡外,有自己的一套功法传承,有权力对垂云堡的发展予以矫正,义务就是守护,也不轻易于江湖露面,甚至有些血卫,从来没听提起过,因而也就是十分隐秘的了。 第73章 血卫殷红 “严管家!”严垂纭袖子一挥,厉声道,“这次护送垂云箭回堡的有哪些人?”那长须人连忙上前,拱手道:“回堡主,有堡中三十六护卫。”严垂纭冷笑道:“没有了?押货的是谁?”长须人一犹豫,道:“还有少堡主。” 严垂纭冷笑道:“哦?那告诉你天水宫半途抢夺垂云箭,三支箭被迫毁去的也是少堡主了?”那长须人呐呐,不敢再多言。 “混账!”严垂纭啪的一掌拍碎了身侧的石狮子,天水泠泠笑道:“堡主也不必做这模样,把少堡主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严垂纭一张脸已经沉的铁青,大声道:“请少堡主出来!” 安静片刻,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红衣人身上,不知怎的,他双手负在背后的姿势,竟很熟悉。 半晌,铜门里快步走出来一个护卫,躬身道:“回堡主,少堡主伤重,无法移动。”严垂纭还未开口,天水泠泠先笑了一声,道:“我这死人都能来了,就不能劳烦他一个活人出来?只怕是,堡主有心护短。” 严垂纭面色一变,冷笑道:“天水泠泠,我敬你是一宫之主,你休要步步进逼,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他头也不回,沉声道:“抬也要把他抬出来!”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一个年轻男子在两个护卫的扶持下走了出来,长相尚可,一双眼睛到处转,微有胆怯之意。严垂纭冷冷道:“垂弧,把那天的事再说一遍!” 那男子轻咳一声,见天水泠泠一双眼毒蛇般盯着他,不由心怯了。他垂下眼睛又抬起,这下声音却大了许多:“启禀父亲,那日孩儿和三十六护卫路经甜水镇,却半夜里被天水宫人偷袭,张护卫因此身亡,孩儿想护送垂云箭是大事,先回堡再作定夺,谁知他们是冲着箭来的,不但杀了诸多护卫,还伤了孩儿,孩儿为避免垂云箭落入奸人手中,便主动将泄露的三支毁去,如此才……” “毁去了,这是什么?”天水泠泠大怒,右足一跺,那三只箭从土里齐齐跳起,“好你个严垂弧,不但欺上瞒下,连你们家的不传之密都留在那里,你不要脸就算,还替你爹丢脸!有本事把当时的护卫都叫出来,和我的人对质!” 严垂纭面若寒冰,一字字的道:“叫三十六护卫出来。” 三十六人只余二十九人,立在堡前,无一人能语。严垂纭脸色愈加难看,天水泠泠冷笑道:“若真是我抢夺你垂云箭,今天就不会来这里!想不到严堡主一世精明,治下严谨,手下却干出如此兽行,堡主是想让垂云堡毁于一旦么?我今日来此,路人皆知,还望堡主公正处理!” 严垂纭指着严垂弧,铁青着脸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严垂弧见垂云箭后脸色已苍白,此刻更是一个字说不出。严垂纭极怒道:“好,很好,你不但杀了人,还…还……”严垂弧却突然抬头道:“他们喜欢做婊子,喜欢让人上,难道怪我?”他话音未落,天水泠泠蓦然到了身前,一双眼睛寒若春冰,伸掌就往他脸上掴。血衣人影一闪,立在严垂弧身前,瞬间格开了他的手。白衣飞退回原地,咯咯冷笑道:“原来垂云堡皆是这等人物,我今天就这么着了,一天没有交代,这棺材就往垂云堡门口搁一天!” 那血衣人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眸子,熟悉的沉静而冰冷。 “垂云堡的少主,还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浑厚的嗓音,竟也似曾相识。 天水泠泠笑道:“哦?那不知你们要怎么教训呢?吹一吹,打一打,算了?” 血衣人眼里似乎有点讥诮的神色,扫了严垂弧一眼,冷酷夹杂着厌恶。严垂纭脸色却变了,只是变归变,双足却像钉在地上一般。 “这样。”血衣人轻描淡写,右手一伸,鹰爪扣住严垂弧的颈项,还不待惊呼,卡的扭断了脖子。松手,尸体倒地,血衣人一拂袖子,冷冷对脸色惨变的严垂纭道:“再生一个。” 然后目光转向天水泠泠,手一扬,啪的把棺材切成了四半,木材轰然倒地,里面哪有尸体,完全是个空棺,只有那件染血的绿衣。血衣人冷冷的看向天水泠泠,道:“怎么解释?” 天水泠泠变了脸色,冷笑道:“难道有那三支箭还不足以证明?垂云堡,垂云箭,世人皆知其制作方法乃是镇堡之宝,从不外流,刚才贵少堡主自己也承认了。” “所以才杀了。”血衣人目光如利刃,冷冷然看着天水泠泠,“垂云堡不是随意能欺瞒的,也不是随便能撒野的地方,这点请记住了!” 天水泠泠一口气堵着,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冷哼道:“垂云堡有阁下当血卫,可谓全堡之大幸!”血衣人淡淡道:“你用不着挑拨,血卫绝不可能成为堡主。” 然后擦肩而过,不见了。 我蓦的拉住旁边的少年,叮嘱了几句后潜了出去,紧紧的跟定了那红衣人。他轻功好,但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追踪药。 山腰追到山脚,我累的够呛,衣服也给树枝挂到不少,一时大怒,站住脚。 大吼一声:“死殷红已!你还想让我追多久!” 靠着树干喘气,一边拿衣服扇风,身侧一抹红衣人影,淡然出现,我转头看着,他缓缓揭下了蒙面红布。 熟悉的脸,面无表情。 “难怪你那么潇洒自在,换个身份别人就找不着了。”我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帮七日夕干这事了,惹来一身麻烦!仔细想想,我目前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他而起。 他薄唇微微一动,却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打算怎么样?” 我笑笑,道:“还能怎么样?反正事已至此,血魔的身份我是保定了,你现在很忙吧?有空了一定来找我,我还记得你的保证呢。” 说完我转身就走,去大路边等天水泠泠,估计他也该下来了。 “……几年前堡内动荡,我才流落江湖。” 他在我背后突然补上了这么一句。 我心头一暖,回头招招手,笑道:“知道啦,记得来啊。” 第74章 温文尔雅 遥遥望见雪白纱帐下来了,我打个招呼,撩起白纱溜了上去,啪的坐到天水泠泠旁边。他正出神,我瞥见那右手五指上居然有星星鲜血,不由得伸手托起来,岂知他手一抖,我怔了怔,他也反应过来,却故意岔开,摇了摇手指表示那一片伤口,道:“是那垂云箭厉害。” 我扬眉,他淡淡道:“那箭是铁木所制,坚硬无比,箭头后有无数小倒刺,还可根据情况配以毒药,炸药等,以特殊机弩发射,奇快无比,一旦射中目标,再不得脱。”说到这,天水泠泠冷笑一声道:“也难得他家出了个废物,百年来轻易不见人的东西,给他一下扔了三枝,自以为别人认不出来。这可是绝大的罪,休说我饶不了他,垂云堡也饶不了。” “这会儿,是送上门来了,垂云堡要敢再和我天水宫作对,我就画一捆图样人手一张。”他气嘟嘟的说,使劲绞扭自己的手指。 我心里暗叹,凭它再厉害,拿在你手里还会动?你又何苦,往上面狠狠握那么一下,绿衣,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岔开话题,转头对他道:“等会你们回宫吧,到时记得来,我去翩跹家,师父他们该等急了。”天水泠泠目光流转,咯咯一笑,一双雪臂抱了过来,凑在我脸旁道:“有我在,你还敢想别的男人?”我大翻白眼,干脆一手回抱,含情脉脉的道:“对比一下,想想好安慰自己。” 结果是给他踹在屁股上,差点当众栽下去。 四日后,再次来到截阳城,进客栈找人。 问清房号后就往上跑,途中和一人擦肩而过,闻到一阵清新的药味,不由回头看了看。背影是文弱的,有点眼熟。 没管他,敲敲门,没人应。我心里突然一紧,推门进了去。 里面没有人,我扫了圈后退出来,正要推安宁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啪的撞到一个人身上,给他伸手搂着。 温暖,又干净的味道。 “师父!”我抬头一笑,啪的抱住。伸头向后面看看,安宁正靠在床上睡着了,云绣衣袂微微一起一伏。抬头询问温文雅,他浅笑道:“这几天学内功没合眼,刚刚算入门了。”我点头,天水泠泠给他那本书,难为他全部背了下来。 看着温文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我脑中灵光一闪,道:“师父,你可认识原约怜?” 温文雅静了许久,却缓缓道:“谁告诉你的。” 我隐约感到什么:“原来从镇南关回来时,遇到四个年轻人,说原约怜毒倒了他们的兄长。” “你给了解药?”他淡淡道,我点头。 “不…我不认识。”他微微摇头,又恢复了微笑。我眨眨眼睛,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笑道:“看你方才跑那么快,都乱了。”我扯扯发带,笑道:“是乱了,师父替我梳一遍吧?” 温文雅带笑敲了下我的头,轻斥道:“胡闹,古往今来,只有丈夫才能替妻子梳发。”我拉着他的袖子到镜子前,瞪眼道:“那种鬼话你也信?那我……”及时把下面的话咽进去,差点说出“那我不知道有几十个丈夫了”。 而且还男女皆备,原来上台演唱,发型总不可能是自己弄,说句实话,长头发妈的真麻烦啊! “那我什么?”他噙着微笑,轻轻拢着我的发。我吐吐舌头,道:“没什么啦,好嘛,你不能梳发,那束发总行吧?” 他微笑着,带着纵容的接过梳子,替我拢上去。淡淡温度的手指,淡淡温暖的气息。 我看着镜子,身后的人还是温文儒雅,而自己的脸,却换了一张。他眉间淡淡岁月流逝,我却比先前更年轻。 时光如水。 极度的忧伤和恐惧从心里浮起,有水珠滴在地上。 “……为什么哭,思归?” 他的长指从我脸上抚过,带着水迹,眉间微微的急惶。我转身扑到他怀里,闷着声音大哭,急切的啜泣。他轻拍我的背,竟有些慌张。 “我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死了就换一张皮,死了就再换一张…等你们都不在了,我还要继续?” 我放声哭泣,心里的东西其乱如麻,原来的世界,现在的江湖,像走马灯一样从脑袋里转过,许许多多压在心底的事,突然全都冒出来,想到原来的死,想到以后的活,愈加哭的凶,却死死的压着声音,不敢露出来。 他拥紧我,一阵沉默。 然后道:“不…凝神之钥,去找吧。” 我惊异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微微的苦笑,细细把我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干净,良久,才道:“不过…要把握好,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吧。” 发泄了半天,自觉丢脸的很,一窘,拿袖子又抹了通脸,咳了咳道:“师父,你们和翩跹飞鸿说好了么?”他颔首,我又往床上瞥了眼,安宁还没醒,估计是太累了,不由有些心疼,过去替他掖了掖被子。 夜了,我脱出客栈,悄悄来到翩跹山庄外不远,低声道:“蓝回?”眨眼间人出现,半跪在身前。轻咳一声,我现在还没习惯有人这么毕恭毕敬。 “带我进去,到外屋左数第三间客房。”他沉声道:“是。”立时拦腰腾了空,身子靠进他怀里。这姿势我大感不妥,别说别扭,而且可以说是个累赘。我本身有武功,如果只是带我,完全可以省不少力。 “带我借力!”我压低声音。翩跹山庄不是好玩的。他手臂一紧,置若罔闻。眼看那屋角有个暗哨,右边又有个游动过来,我大惊,他却凭空一拔,右手在枝干上一撑,蓦的抢在分秒之间翻了过去。我却听到极轻咯的一声,怕是错了手骨。 窗户打开又关上,蓝回稳稳落地,锦衣人蓦的回过头来,正是翩跹飞鸿。 第75章 家族内斗 “你答应吗?”我立在房中,对翩跹飞鸿的第一句话。他神情凝重,不似原来的轻佻,只是看着我。我笑笑,再次道:“只要你答应,自己那方执掌翩跹大权后不再与天水宫为敌,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见他似在沉思,我又道:“相信你也知道,垂云堡最近得罪了天水宫,被弄的颜面皆无,而且翩跹星辰……所以联姻大概是没戏了,你们家祸起萧墙,与其自己弄死自己,还不如请别人帮个忙。”再加上一句:“我的目的很单纯,放心,我没那么大的势力,还插手不了翩跹家的以后。” 翩跹家经此一次,绝对大伤元气,还得欠我人情,就是想对付天水宫也不行了。 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还可让翩跹星辰和莫儿双宿双飞去。 “你的势力可大了……”翩跹飞鸿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随之下定了决心,“我答应。”我一扬眉:“行动的时间计划?”他微笑道:“时间就定在十五日后家主大寿,计划再议。” 我颔首,目光微微往梁上一瞟,翩跹飞鸿一挑眉,却若无其事,淡笑道:“既是如此,我过两天去找你。” 因为我一个外人插手翩跹家的事已经很勉强了,所以准备工作更要做好,最好不要师父他们帮忙。 接下来,计划中…… 大红灯笼高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武林人物进进出出,纷纷递上拜帖礼单,恭贺高寿。翩跹家主已达七十高龄,确实该引退了,也难怪他压不下翩跹家争斗。 我低下头,额上隐隐有青筋直冒。翩跹飞鸿的手大大方方的搂在我的腰上,我还不能打开……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男歌伎…和翩跹飞鸿有交情,高价请来拥有绝世之音,准备在晚上小宴表演的歌伎。想当时安宁听了大笑,我从没见他笑的那么难受过,一边抿着嘴一边又实在不行,背转身去笑。笑完了还说:“思归,若要那样,你这容貌还稍嫌可爱,我助你一把罢?” 无奈,给安宁拿来眉笔腮红,对镜细细描画。然后换裳绾发,盈盈回首,竟真的换了个人。眼还是那眼,眉还是那眉,却在眼角淡扫,眉间微化,青涩带着流丽,美则美矣,却无论如何错认不成女人。 手里还抱着安弦,翩跹飞鸿低下头来,凑到脸边似吻,其实悄声道:“思归,没想到你妆扮后如此动人,动人的连易容都省了。” 我额头继续冒青筋,他又低声道:“来人是青湖那边的得意人物,翩跹双十,翩跹玉于,兄弟俩擅箭术,为人傲慢,聪慧自大。”我颔首,装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眼睛抬起瞟过去,颔首为礼。 一看之下,差点呆住,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薄唇鹰眼,就差衣衫不同,一绿一蓝。翩跹飞鸿微笑为我介绍,道:“双十和玉于,平素我们都分不出的。”我颔首为礼,不禁多看了几眼,双胞胎啊,我原来都没见过。 绿色长衫是翩跹双十,他对了我一眼,有些轻佻的往我右臂摸了一把。我心里大骂,靠,你有种!面上挑眉一笑,道:“这两位公子居然生的一样,真是奇事。”然后看也不看翩跹双十,向前握起翩跹玉于的手,微笑道:“玉于公子,我能看看你的手相么?” 他颇有意外,但笑伸手。我伸指在他掌心细细画了一番,然后笑道:“公子好福气,想必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声名的。”又看了会,道:“只是这纹路…怕是煞气过重,公子好生休养才好。” 他收回手,笑道:“武林人哪个煞气不重,多谢赞誉,阁下好口才。”我点头,心里暗道,这人倒是谨慎些。 和翩跹飞鸿继续前行,他若无其事,我也一样,继续打招呼,继续观察中。一路看见彩带遍挂,垂柳飘拂,一路和各式各样武林人客套,当然,多半只和翩跹飞鸿招呼。我自觉不耐,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缓步离开。 观察举行小宴的庭园,一边在假山边闲步。有人在观察我,我知道。刚才那翩跹双十抚我的臂,其实暗探腕脉,视察我武功,可惜啊,他一定很失望。 忽听得一声高呼:“请诸位入席!”人声顿时鼎沸起来,逐渐向园中涌去,又是纷纷推让声。我也不想去,只跟在后面暗暗观察。 只见那园子十分的大,摆满了桌席酒菜。首席自然是翩跹家主,一身锦缎衣衫。等人纷纷入席之后,他站起身来一抚长须,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请他们坐下。我倚在假山旁,一双眼睛转到翩跹青湖身上。只见她婉转风流,应对得体,在几十个席面间来来去去。眉间却隐含笑意,不时颔首。 我微微蹙眉,脑中突然精光一闪,顿时背上惊出冷汗。 有没有搞错,居然漏了这事! 怀抱安弦,缓缓向席间走去。翩跹飞鸿瞥到,微微招手示意。我来到他身边入席,夹了筷青笋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虽然翩跹家有明训不许外人插手,但家主权力已被架空,你可以找外人,她也可以找人!而且,左面那片席面的各个帮派平素有没有和她交情甚好?你找一人,她找几帮人!” 第76章 宴席惊变 翩跹飞鸿眉一扬,我继道:“而且她可能不会等到晚上,就在现在发难!”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0节 那日晚,屋顶有人窃听。我知道,翩跹飞鸿也知道。 “若真是这样,她倒也敢。”翩跹飞鸿低眉冷笑道,“帮派一来绝对要侵权,她也敢把翩跹家业葬送人手?”我淡淡道:“女人狠了心通常不管一切的,你的鸟呢,拿出来。” 他微微一笑道:“什么鸟?”我冷哼,刺了他一眼道:“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别装傻,千山一瞬飞鸿过,弹指惊魂是垂云,拿出来,我要叫帮手!” 这两句是指江湖上两大闻名物事,飞鸿鸟,垂云箭。一个瞬息千里,一个弹指夺命。 翩跹飞鸿低笑道:“你知道?”一手已经摸出个小竹笛,嘬唇一吹,却杳无声息。我知那声波可能只能传到鸟耳里,便正正经经坐了,向身边的人打招呼。我左边是个黑衣老人,生的一张慈祥脸。依次过去是少年,贵妇,中年男子,对我都持礼甚恭。我心知这些人该都是翩跹飞鸿这边的,也礼节周到。 又夹了块笋,味道还不错。耳听的一人立起大笑道:“在下见翩跹前辈精神曼烁,身体健朗,想必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了。”那翩跹家主须发皆白,相貌清明,立起抱拳,笑道:“老朽寿高,不敢与年轻人争光了,如今设宴,正有退隐之意,阁下客气了。” 我眉一跳,不禁望去,这老人也是成精的,争不过干脆退隐享福,让下面自己斗去,叫外人不叫,他管不到。 身边人一动,我斜眼瞥去,那只白羽黑尾的鸟竟是极通人性,在地上一点点跳了过来,毫不显眼。直至跳到翩跹飞鸿身边,才扑棱飞上了他的身。他轻抚那鸟羽毛,袖中滑出一支小笔,构造倒很像铅笔。我一边希奇一边接过,又接了小纸来,刷刷的写了几句话。翩跹飞鸿接过纸卷,用一段白绳系在鸟腿上。他的动作极为熟练,而且东西都随身携带。 但我有种把它羽毛拔光的冲动,因为它看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轻蔑…… 系好后,翩跹飞鸿嘬着嘴,发了些我听不懂的音后放了手。它一点点跳走,直到园边,才扑棱的飞没了踪影。 园内仍然笑语喧哗,不时有人站起来向家主敬酒。我静静的等,场内暗气浮动。 这时又有人站起,声音洪亮:“翩跹前辈既有退隐之意,不知中意的接班人是谁?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奉承奉承?”场中一阵大笑,然后寂静了下来,都在竖着耳朵。那家主微微一笑,道:“家主之位有德者居之,老朽何能定语?” 一时又有人立起,抱拳笑道:“在下见青湖夫人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令在下好生佩服!”我冷笑,来了!抬眼往那边望去,青衣披发的男人,席位正在翩跹青湖盘桓敬酒的那片。接着应和之声大起,又一人道:“我与这位仁兄英雄所见略同,我一见青湖夫人便觉不凡,实是下任家主的最好人选。” 翩跹飞鸿对我低声道:“都是江湖上一些半大不小的帮派,她也拉的下面子。”那翩跹青湖抬首而立,笑语盈盈道:“小妇人不才,巧得诸位信赖,再此谢过了。”突然翩跹双十昂首立起,高声道:“双十不才,今天不如当着天下英雄选出下任家主,恭请家主同意!” 那老人含笑,抚须道:“飞鸿,你的意思呢?”翩跹飞鸿暗暗冷笑,在我身旁立起,扬声道:“若真是在天下英雄之前,也倒罢了,只可惜。” 立即人声鼎沸,那青衣男人高声道:“不知阁下此话何意,听阁下口气,这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翩跹飞鸿微笑道:“不敢,在下是想,几位是想真心选出家主呢,还是受人之托来起哄的呢?” 我悄笑,他现在一声不吭祖训,那是因为我坐在这里。 “我们是真心推举,凭什么说是起哄?阁下要有青湖夫人般威望,却为何无人出声?”又一黄锦衣人立起,冷笑道,“还是说,唯一替阁下出头的,就是身旁那涂脂抹粉之人?” 顿时一阵哄笑,更有人啧啧有声。方才翩跹飞鸿和我状甚亲密,介绍多处。男歌伎本来地位低下,我们是打算暗中行事夺权,那翩跹青湖好生厉害,竟把它推到明面上,来个选举! 翩跹飞鸿眉一动,显然动了真怒。我冷笑,压下他的手,长身立起。他有种,欺到我头上来了! “阁下所言,是真心赞赏青湖夫人了?”我微笑,淡淡道。那人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轻蔑之意尽显,笑道:“夫人自是万众所归,我等敬佩不已,你一个小小歌伎,有什么身份在天下英雄前开口?” 我冷冷的道:“既是如此,各位是毫无私心了?”那人顺口就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自动推举。”我翘起嘴角,微笑道:“那在下斗胆请支持夫人的各位,可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发誓日后决不染指翩跹家一分一毫?” 那人一怔,那些人顿时也消了声。他们本是要好处才来的,江湖人又最是要面子,此誓一发自然决不可反悔,那岂不白忙一场?“我冷笑,突然扬高了声音:“阁下却为何突然,犹豫了那么一下?莫非是想先发个誓顶着,日后反悔如何向武林找借口?”那人脸顿时涨的通红,破口就道:“那你可是翩跹家中人?替他出头又为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倒忘了,飞鸿公子和阁下情深意重,是极好的朋友。” 他那声朋友说的极为暧昧,声调还上扬。顿时绝大部分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局外的江湖人,带着些荤味。我轻轻一笑,挑眉道:“各位如此帮青湖夫人,夫人之前也为各位多番敬酒,想必交情也不错。”那人刚要开口,突然听出不对,硬是把话压下喉咙里。我接着笑了一声,道:“我竟不知,夫人的朋友如此之多。” 我那声朋友自然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哗的哄笑声更大,那群人没一千也有八百,都是翩跹青湖的“朋友”,那是什么概念? 翩跹青湖气的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开口,直向身边使眼色。翩跹双十立起冷笑道:“阁下出语辱及翩跹家,却是何故?”我轻抚安弦,笑道:“之前也有人辱及翩跹飞鸿,你却为何不言?看你的意思,翩跹飞鸿不是翩跹家的人?” 他登时禁声,这话万万说不得,简直是大逆不道罪。我接着抢白道:“或者阁下的意思是,你不是翩跹家中人?再或者,阁下和青湖夫人的关系,也很好?” 哄笑声更大,翩跹双十大怒,一拍桌子,盛着全鸡浇花青葱汤的碗啪的碎裂。 我诶了一声,笑道:“看,要杀人灭口了。”感到身后颤动,回头一看,翩跹飞鸿笑意满唇,低声道:“早知道你有把人气死的本事,就不替你操心了。” 我哼了一声,此时翩跹双十又不好坐下,又不能过来杀我,干站在那里。翩跹玉于稳稳立起,道:“今日各位英雄到这,不是斗嘴来的,若谁说的厉害谁便赢,那武林盟主岂不是说书的了?”又是一阵附和之声,那些人大都同意,他这话倒也没错。翩跹玉于又道:“还请各位认真推举家主,终归要看真本事。” 第77章 铁弦蓝衣 我回头低声道:“你和翩跹青湖,谁厉害?”翩跹飞鸿淡淡笑道:“单打独斗,我胜过她,计谋手段,相差无几。”我立即看向翩跹玉于,笑道:“阁下说的倒也不错,那意思是要让他们比斗一场了?” 翩跹玉于轻咳一声,抱拳道:“双方既然能争夺家主之位,本事自然也是半斤八两,都是家内精英,一旦上手难免两败俱伤,却是玉于不乐见其成的。” 我暗哼,不斗上手还比什么?你还真想选举赢过去?不过他们也就是半斤八两,还真要看看那方手段高。 此时园口却传来重物撞击声,众人大都回过头去,我抬眼一看,两个守卫倒在地上,两个人衣袂翻卷,迈进门来。却正是安宁和温文雅,只是温文雅总总走在安宁后面,把身形隐在前面秀美的容颜里。 那家主站起来,稳稳一抱拳,道:“不知两位在老朽大寿之日,闯进山庄,有何贵干?”我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岂料安宁扫了一眼,柔柔的道:“我们听闻翩跹家主大寿,特来贺寿,贵府家人却硬生拦住,不知为何呢?” 后面赶来的护卫将两人围成一团,我扬声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若是如此,这翩跹家主,不做也罢。”旁边对我怒目而视的大有人在,那些护卫不禁把目光投向首席,那家主眉头一动,微笑道:“既是如此,倒是翩跹家唐突了,两位请里面坐。” 安宁浅浅一笑,迈步便往前行。正当他们向我这走来时,突然有人怪叫道:“你们看,前面那位我在杜府里见过,却是个妙人,滋味着实不错!”顿时哄声大起,评头论足不绝于耳,还有诸多人窥到安宁是我这边的,说些翩跹飞鸿结交的人果然都是什么云云。安宁停下步子,脸色苍白咬紧了唇,眉间恼怒隐现。 我暗暗大骂他们,突然又一人叫道:“今日这英雄会是你们能来的么?还是乖乖回楼子里张腿吧!”又是一阵笑,下流意味颇显。正担心他,却见安宁脸上苍白隐隐退去,浅浅笑了一笑,道:“不知方才出言的是哪位英雄?”一个个头极大的壮汉立起来,叫道:“就是你老子我!你个兔儿爷想怎样?” 安宁柔和的道:“这位说的是,我是做过,不知这位是否看不起我?”那壮汉呸了一声,大叫道:“和你说话都是老子的耻辱!”安宁又道:“那烟花楼的女子,想必也是下贱的了?”那人嘿嘿道:“那是自然,怎么,你想说你是女人不成?” 大笑声方落,安宁淡笑道:“那再敢问这位英雄,是否干过强暴之事?”那人一下暴跳如雷,叫道:“老子堂堂正正,你什么意思,有种出来和老子打!”安宁也不理他,只是秀气的拢了下鬓发,轻轻一笑道:“下贱的物事,这位英雄定是不屑沾的,而强暴之事又从未,那么……”他轻抿嘴唇,半笑不笑的别过脸去。 场中一阵寂静,然后是嗤嗤窃笑,吱吱窃语之声,安宁此语,分明就是说他是个处男。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在这种事上尤其,安宁显然极为清楚。那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岁,又人高马大,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人脸正憋的通红,安宁来了句更要命的,他轻瞥一眼,笑道:“或者这位英雄有所不便,倒是我多嘴了。” 我差点倒下去,安宁啊,已经完全学坏啦。那邪恶一定是和温文雅学的,那放肆绝对是和天水泠泠学的! 狂笑声爆发,这明明就是说他不举。那人脸涨的血红,大吼道:“老子宰了你!”便要奔过来,温文雅袖子微微一动,他刚跨出席,突然腿脚一软摔在地上,无论如何挣扎不起来。笑的人纷纷都收了声,气氛凝重下来,那一手,谁都看的出不易与! “做龌龊的事还要装君子的人可多了。”我冷笑一声,扬手示意他们过来。安宁见了我,盈盈浅笑,轻步过来,眼里莹莹的闪着光。我轻拍他肩,笑道:“不愧是我认识的安宁!”他眼里亮光更甚,喜悦不言而喻。我一笑,和温文雅对了眼,见他仍是淡淡微笑,只是眉间略有忧虑。我心里千回百转,一步站前,将他遮了。 一时无人出声。我跨前一步,面对那家主大声道:“今天这家主之争是看在眼里的了,比的就是实力,势力,今天我们是支持定了翩跹飞鸿的,不知家主有何见解?” 我们在这里争的头破血流,哪有让他看戏的道理。而且只要他够聪明,就会看出哪边厉害! 那家主手抚长须,微微一笑,突然道:“据说阁下拥有举世无双的歌声,是飞鸿为了老朽寿辰特意请来的?” 翩跹飞鸿也不敢无礼,拱手道:“是小侄所请。”家主又是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此间气氛甚紧,可否请阁下一歌,也好放了心神。” 我抽出笑容,拱手道:“自然可以,劳家主心思了。”心里暗感此人真是老狐狸!一面要给嚣张的我下马威,一面要看看这边的实力! 翩跹飞鸿已经有些抽搐,他低声道:“你行不行?”我哼了声,道:“不行?你敢说我不行?”他轻咳声,道:“我只是担心。” 行不行很快就知道!我憋不住扬起了嘴角,老狐狸,你既然敢这么对我,就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四周扫了眼,我抱着安弦,直接穿过众多席位向园子正中走去。附近的人都看着我,不明白接下来会怎样。我走到正中那席位旁,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伸手哗的掀翻了满是饭菜的桌面。那十几人大哗起立,我啪的又放回去,笑道:“翩跹家主一定会给你们安排更好的位置,就别那么看我了。” 然后轻轻一点,上了桌面。 全场人都在看我,包括敌对双方。我居高临下,环顾一周,向他们那边眨眨眼睛,然后表情沉寂下来。 全场也都沉寂下来。 右手一扬,打了个干脆的响指,go! 来来我是一个菠菜 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 来来我是一片芒果 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来来我是一个竹笋 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 我抱着安弦,边唱边跳,标准的二十一世纪劲舞,踏的桌面嘣嘣有声。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珠盯着我不错一下。我扫过那家主,见他的表情只可用僵硬来形容,再扫过翩跹飞鸿,他的脸已呈扭曲状。再是错愕的安宁,诡异的温文雅,我相信在场所有人的眼镜,已被我,完美的打破了。 突然收声,转身立住。半晌,那家主居然有些僵滞,开口道:“阁下的歌,当真不愧,天下闻名。” 我微笑,突然走上两步,啪啪两声,立实了。 抬头,扬眉,长发一跳。 笑我飞百步,挥之写剑气 唯我独霸胜武林,摒著正气扫千军! 十指蓦的下了重力,和先前不同,铮铮声大作,金铁撕裂全场错愕。 闯荡江湖行,走到天涯尽 天下之大何处去,独自一人空无趣 怀抱安弦,眼一抬,利色尽显,唇边冷冷而抿,长发吹拂飞扬。 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惊艳的目光在我身上聚集。 幽幽空来穴,十里在外无消息 铁骑突出刀枪鸣,傲杀人间万户侯! 蓝衣旋起,片片激昂,右脚轻踏一步,肩膀微抬,侧脸抛了个放肆的笑。 眼不见舍去,回忆结成冰 看现世,何日去,问君能有愁几许 最后一个音落,足下一凝,桌面啪的爆裂。我翻身稳稳落下,笑道:“在下唱罢,不知各位可还满意?只是贵庄的桌椅似乎太脆,还请厚待些客人!”话一落,头也不回的向自己方走去。 全场还是安静,那家主第一个出声,轻咳道:“阁下好歌喉,老朽受教了。”我在安宁身前立稳了,笑道:“不敢不敢,不过区区歌伎,雕虫小技而已。” 在场还是很安静,我笑道:“这家主选举呢?各位可要把正事忘了,敢问家主作何想法?” 这后一句就是对那老人说的了,最终还是要他个口头承诺。他端坐位上,尚未开声,突然场外一人喝道:“慢着!” 顿时众人都回过头去。我只见一条黄色人影从墙头上飞掠而入,后面还跟着四道黄衣人影,一率的身材娇小。我退后一步,那领头黄衣人落在我身前,蓦然正是黄颜。 我心中诧异,他却和后面四人一起拜下,高声道:“属下领宫主命令而来,宫主得知蓝公子正为友人出头,有令黄颜率众而来,全听公子号令!” 全场哗而安静,这分明是表示,天水宫也插进脚来,还站在翩跹飞鸿那边!而且他不说帮翩跹飞鸿,只说听蓝公子号令,表明了单单纯纯为了帮忙而来,压根不要翩跹家一分好处! 翩跹青湖见势不妙,立起冷笑道:“翩跹飞鸿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拉了敌手来助拳?你把星辰和莫儿至于何地?”在场的翩跹家众人顿时纷纷点头,颇有同感,就众人所知翩跹星辰是被天水宫害了的。 气氛又转向翩跹青湖那边,翩跹飞鸿脸上泛起冷笑来,淡淡道:“真的是这样么?青湖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心里一闪,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翩跹青湖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害的不成?” 翩跹飞鸿轻轻一笑,侧身让了一步,道:“星辰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翩跹星辰缓缓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我暗惊,突然明白了他的算计。 翩跹飞鸿淡淡道:“星辰,告诉各位,谁让你那么说的?”翩跹星辰面无表情,冷冷的道:“青湖姑姑不欲让我和垂云堡联姻,逼我编造天水宫之事,其实天水宫主,不过匆匆和我见过一面而已。” 翩跹青湖大惊,顿时反应过来,厉声道:“翩跹星辰!我与你无冤无仇,多方教养,你居然帮他反咬我一口?”翩跹星辰眉也不动,只是冷冷道:“姑姑何苦装傻,你拿莫儿威胁我,我岂能不应?如今你就认了吧。” 在场人纷纷窃语,翩跹青湖胸口起伏,知道大势已去,冷笑道:“好个翩跹飞鸿,居然是个脚下使拌子的高手,我倒是低估了你,这家主的位置,你就坐着吧!”话一说完,拂袖而去。 第78章 不甘罢手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转角后,突然听的一声冷笑。翩跹双十缓缓立起,道:“看来飞鸿叔叔的确是万众所向,但小侄不服,却想试试。”翩跹飞鸿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笑道:“不知你要怎么试?” 翩跹双十擅长直攻,翩跹玉于却擅长设伏。 翩跹双十冷笑道:“这样试!”右手挽了个花,一张弓,一只箭,稳稳的对准翩跹飞鸿,蓦的放了手!翩跹飞鸿右袖一卷,手里一弹一拿,蓦的抓在手里。只是我在身后看的分明,那箭端的快利,仍然破了他袖子。 翩跹双十冷笑连连,连珠箭发,刺破了风声。在席的宾客纷纷走避,总犯不着扯进事情!我一边瞥着两人交手,一边注意着人群,中间那些似退反进的人明摆不怀好心,翩跹青湖,绝没那么简单放弃。 “都给我站住!”我扬声一喝,环目扫过了宴席中的人,“别以为你们没人发现,不想死就给我滚!”其中大概是为首的一人,见隐不住身形,站了出来,厉声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就地一滚,两把地堂刀扫了过来。 我眼一冷,轻轻打了个响指,道:“时间到。” 那人刀已至我脚下,突然动作一滞,哇的吐出口血来。他挣扎着坐起,勉强一运气,突然又是一口血,倒在地上,怨毒的看着我。周围许多人同时倒下,包括一些翩跹家的人,都是翩跹青湖那方的。有人吞下药丸,血却呕的更多,完全躺地上不动了。 那天屋顶有人窥探,我们既然知道,哪会有他的好事?当时便下了“三重杀奏”,此毒会传染到一切和他碰触的人身上,我的安弦响后,便开始蠢蠢欲动,然后,毒发,这是第一层。如果有人以内功抵御,毒性变本加厉,第二层。第三层,此毒和另一种江湖寻常的毒症状相似,如果服下那种解药,抱歉,你动也别想动了。 但是,却不要人性命。 我环顾四周,毒倒的多是小角色,意料之中,那些重头人物防范必严,毒不到也罢。 转眼见翩跹飞鸿啪的扣住了翩跹双十的右腕,翩跹双十另手小擒拿反搏,左腿反踢,翩跹飞鸿右腿拦截,又压了下去。两人以快打快,眨眼过了数十招,翩跹双十闷哼一声,被撞中了胸口,吐出口血来。看的出翩跹飞鸿手下留情,否则那一排肋骨,都要齐齐断去。 两人一停,翩跹飞鸿淡淡道:“现在争还有什么意思。”翩跹双十低头不语,我突见他手背在身后,一个小包无声落下,顿觉不妙,登时道:“小心脚下!” 两人几乎同时跃开,听得铮的一声弓弦,那个小包轰的大响,尘土飞扬,遮迷了视线,几人都呛咳起来。我心里又惊又怒,他们居然用上了炸药!要不是我提醒早点,翩跹飞鸿纵使武功再高,又如何挡的住炸药? 几人都向那弓弦之声处望去,翩跹玉于背对假山,立在池子旁边,微微冷笑。刚才那一箭引爆炸药,正是他发的。翩跹飞鸿眉目冷剔,喝道:“我竟不知你箭术如此之好。”我厉声道:“他不是翩跹玉于,他是翩跹双十!” 那两人都变了脸色,翩跹飞鸿惊罢细看,道:“思归,你如何认出的。”我淡淡道:“碰了我的人,总要付点代价。” 那日他两人轻薄无礼,因为都是高手,我怕下毒使他们警觉,便下了香料。管他们怎么换衣衫,我细细一感受,断断不会认错,除非他们那天就换过了。 那两兄弟冷哼,也不否认了,一左一右举起箭来。 我很郁闷。 真的。 那两人功力十足,长箭密如连珠,上下左右各种角度无所不包,在远处配合极默契。我的武功自是不用说,接近不了,只有给保护的份。安宁和温文雅没一个是擅长武功的,只留下翩跹飞鸿一人在前力挡,却也只有挡的份,想抽空进攻,却是万万不能。黄颜他们和自己的对手斗的正起劲,绸带漫天,想也无空来顾我们。 “思归小心!”正走神,安宁惊呼声响起,我耳边已感到风声刺痛! 完了,难道今天死这里? 风声擦肩而过,旧白衣衫抱我转了个圈。正惊魂未定,瞥到殷红从白上缓缓渗出,极其显眼。 “师父!”我抓住他的衣衫,见那箭伤了左肩,所幸擦过,没伤及筋骨。温文雅淡笑,轻抚我的头,右手一动,几道银光就飞了出去。 一枚弯月钩,一枚星刺镖眨眼便至翩跹双十脸前。星刺镖笔直而至,弯月钩哧哧得在他身边飞绕,不知何时才会攻击。他手一放,长箭和星刺镖铮的相撞,双双落下地来。那弯月钩急绕,从他腰间狠狠拉过,血痕尚未见,翩跹双十长弓急挥打落。这几招虽用的是巧劲,却又快又狠。他方才松气将箭搭上,恰恰对准了温文雅。我大急,却见翩跹双十突然闷哼一声,左腿一软,半跪了下来。 温文雅垂目而笑,我细看,见翩跹双十死死抓住左脚,眼里神色惊狠,温文雅暗中的细针,竟穿入地下,又再穿出,射入他的脚掌之中! 翩跹玉于见势大不妙,厉喝道:“给我上!”那些剩余的武林人物纷纷扑来,气势凶狠,各持武器已近人前! 余光处云绣衣袂一旋,安宁持箫在手,却正是那小楼一夜听春雨。有人猛的刹足,惊呼中已认出这支名箫。 安宁以唇就箫,已低低吹出声。 箫声凄凄然,似一个柔软之极的钩子,狠狠在你心上钩了下又绕过去。纤纤素手,两两相执。眼前似乎出现当时大殿上心碎神伤的一幕,我脚步一摇,顿觉神志恍惚,扶住温文雅,勉强稳定住心志。那箫声不是针对我们,已如此厉害。 那些人纷纷软倒,有人痴痴望天,突然又大跳大叫,有人又哭又笑,直在地上打滚。翩跹双十和翩跹玉于一时也抵受不住,目眩神迷。 安宁细细吹奏,额上已微见香汗。他第一次使用勾魂,内力又刚刚入门,努力融合也是免不了的辛苦。一时控制那么多人,已是极了不起。 黄颜在那边开始单方面的揍人,绸带过境纷纷倒地。眼见放松下来,突然一声巨响,竟是鼓声,将箫啼拦腰截断!安宁身子一颤,却要继续维持婉转。那鼓声连响不绝,每一声都如同一个炸雷。安宁脸色愈来愈白,我见势不好,压了声音急道:“安宁,别硬撑!” 他微微将箫离开口唇,止了乐声,突然一口血冲出来,尽染在衣衫上。我慌的手忙脚乱,温文雅低声道:“无事,一时震伤了内腑,只待回去调养。”我放下心来,不由十分忿怒,抬头望去,却是翩跹青湖! 她遥遥立在正殿屋顶上,连珠箭对准了山庄东南的鼓楼。她居然在房顶上,以箭击鼓,破了安宁的勾魂。看她手中的弓,分外巨大,腰间箭袋里满满插着几种不同的箭,一个女子,却是举重若轻。 第79章 尘埃落定 翩跹飞鸿脸色微变,见翩跹青湖持弓转身,搭上了另一支箭,一支比寻常箭粗,比寻常箭长的箭。笔直的,对着他。 隔了这么远,我仍然能感到那箭上露出的煞气,尖锐的压过来,她本不易与。 弓缓缓的拉开,心也缓缓提了起来,几人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箭尖那一点上。翩跹飞鸿一身锦衣纹丝不动,看似静止,其实全身的肌肉都一触即发。 眼看,欲发。 突然惊变! 翩跹青湖身后宛若黑色闪电一闪,一个人影爆了出来,一柄寒利的长剑稳稳的吐在她的背心后,一毫不差,一丝不动。她只要再敢动一下,剑必穿心! 我轻轻吐了口气,方才她一走,我就知道背后要捣鬼,暗暗的,嘱了蓝回。到现在我仍没把他当部下,所以吩咐做事时总有那么分别扭。 翩跹青湖白着脸,死死攥着弓的指节发了白。我环顾一遍四周,那些互斗的翩跹家人没倒下的,纷纷都停了手,目光望向的,都是翩跹青湖。如果核心都败了,还有什么争斗的必要? 翩跹青湖的眼神逐渐沉静下来,然后,脸平静若水。 她淡淡道:“翩跹飞鸿,你从头到尾,干了什么?” 翩跹飞鸿脸一变。 她继续道:“我要求,和你一战,没有别人。” 翩跹飞鸿沉沉的笑了,他脚下微微一动,道:“好。” 他若要做家主,必须要服众。 我遥遥看着蓝回,微微点头。他蓦的收了剑,然后刷的消失在房顶上。周围的人都已经退开,我拉着温文雅和安宁,缓缓的退开,把翩跹飞鸿一人留在原地。 翩跹青湖松开手,把那支既长又粗的箭插回袋里,然后拔出了一支普通的箭。对准了翩跹飞鸿,张弓搭箭然后松手。 翩跹飞鸿蓦的侧身避开,凌厉的箭风险些削落长发。他身形一矮,眨眼窜前了两丈。他和翩跹青湖不同,擅长的是近战,不靠近对方,根本只有挨打的份。翩跹青湖又是连珠箭,地上窜起一路尘埃,恰恰落在他身后。她冷笑一声,扬手就是四箭齐出,分上下左右射至,将翩跹飞鸿的每一个去路封的死死! 翩跹飞鸿脚一钩,将一个桌面踢了起来,前两箭狠狠的钉入桌面上,木质啪的飞溅,碎成木屑无数。他袖子一卷挥开,人又窜前数丈,已将近楼下。 翩跹青湖脚下一旋,将瓦片纷纷踢了起来,石雨一般向他击去。翩跹飞鸿冷喝,转身避到树后,顺脚勾了个凳子,在手中急旋,护了全身。翩跹青湖手中箭再展,在瓦片后夺夺射至,翩跹飞鸿急闪,嗤啦一声一箭破了腰间衣衫,渗出血迹来。 翩跹青湖急箭后翩跹飞鸿离那屋已不远,他就地一滚,进了屋檐下,她箭的死角处。箭势瞬间停下来,气氛一时沉静,一个在等,等着对手来到屋顶上,一个在看,看何处上去最无声无息。 安静。 无人出声。 日光泼拉拉的照下来,正是中午,人都有些眼晕。原本是静寂的午觉时分。 翩跹青湖缓缓搭箭,那支既长又粗的箭,缓缓的,拉满了弓。她的全部感官都用来感觉翩跹飞鸿的处所,感觉他的气息。 蓦然,锦衣人影跃出!阳光下锦衣风声,像一声撕裂。 箭头无声的对准,就要松手! 我突见翩跹飞鸿大袖一翻,一道烈光照在翩跹青湖脸上,她眼睛一眯,箭顿时失了准头,刷的从他颈旁擦过。翩跹青湖脸色大变,翩跹飞鸿却已近身边! 横弓击去,手臂稳稳拦住,两人交换几招,翩跹飞鸿的小擒拿已近完美,一手翻腕拿住脉门,一手卡了咽喉,然后,停下来。 “你输了。” 翩跹家内部斗争尘埃已定,不但不再针对天水宫,反而有结盟倾向。而且天水宫突然收敛,难得见伤人之事,江湖上帮派纷纷看风向,气氛转的极快。 全江湖的大会即将开始,为了天水宫和血魔的保证。众帮派纷纷往截阳城聚集。而我,舒舒服服的住在翩跹家赠送的府邸里,要在现代,可是别墅啊! 窗外夜色已临。 “痛不痛?”我坐在床沿上,小心的替伤口上药。温文雅斜靠在床上,唇边仍是一抹淡淡笑容,垂眼看了自己的肩膀,道:“无事。”我哼道:“先忘了好好整他,早想到那天就和翩跹飞鸿去说!” 剩下的人都臣服了翩跹飞鸿,整人的方法我很多。 温文雅略带宠溺的笑,轻斥道:“顽皮。”我包扎好,直起身想回房,哎哟一声,腰太久维持一个姿势,好痛啊。他含笑把我拉过去,左手轻轻在腰上按着。我笑道:“好舒服,还要。”伸手抱着他,在胸口上磨蹭。 他一只手继续按着,另一只温和的抱过来,我躺在被子上,舒服极了,蹭两下,眼皮缓缓垂下。这段时间都在计谋,好不容易能享受一下。 也不管是在谁床上,移开点,怕压到他的手,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眼前好像很亮。 我正有些蒙蒙胧胧,突然听见一声叫:“蓝思归,你看你看,我看到了你的画像耶!”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啪的扑到了身上,我啊的一叫,完全给吓醒了。回头一看,一脸明亮笑意的少女,七日夕。她抓着我的衣襟,感叹一般的道:“我终于自由了!”右手一伸,一张画落下来,平平展开。 第80章 自在悠闲 “什么画像?”我挣扎起来,莫名其妙。七日夕笑道:“你不会自己看么?” 接过来,细细一看,只见上面绘的,正是那天我弹唱安弦的情景,蓝衣翻卷,唇角放肆,高高的立在中间桌上,背景是耀眼的日光。 呃…画的,还真好。 眼睛转到旁边,还有字。 指点江山,风华绝代,回眸间,是为铁弦蓝衣。 这这这这是什么? 七日夕见我茫然,睁大了眼睛,道:“你不知道么?这是那些店铺卖的画册啊?世上有名的人物,出色的美人都是画师的对像,有很多人买哦!” 我狂汗,难道这就是古代的八卦杂志? 脑子转了转,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这身子虽然换了,也不是完全认不出的,搞的偌大名声,万一给他知道了…… 心神正乱,七日夕突然道:“思归,我觉得你和一个人很像。”我心中一动,抬眼道:“谁?”她挥挥手指,道:“林夏天,他已经死了,很可惜呢。”我沉默了会儿,笑道:“他真的和我很像?是你的朋友么?” 七日夕点头,轻吁一声道:“是啊,可惜我恰好去办事,回来听说他葬身在皇宫里。他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干了件傻事呢,早知道那个凤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她看着我,过了会又道:“不过你比他自在。” 我笑了笑,道:“不知道,或许他心甘情愿吧。”一手把那张画叠起,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温和的响了几下,温文雅的声音响起:“吃饭了,思归,还有七姑娘。” 七日夕叫道:“打扰了!”一边向我笑道:“思归,我刚刚进来的,你师父好客气。” 我一笑,拉了她出去。刚到门口就闻到香味,勾起满腹食欲,一定是安宁做的。 穿过回廊来到侧厅,果然是安宁在忙活,把菜一份份放上来。温文雅在一边倒茶。 “伤好了么?”我问安宁。他受了内伤其实是件庆幸的事,因为可以学习用内力疗伤。安宁微笑摇头,道:“没事,真好了。” 五香鸽子,清炒嫩笋,细葱浇鸡蛋汤……菜香的紧。招呼几人坐下,然后吃饭。吃着吃着,七日夕一边动嘴巴,一边道:“思归,饭是谁做的?”我一边咬着香喷喷的鸽子肉,一边瞄向安宁,含糊不清的道:“是安宁……” 七日夕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安宁道:“你好厉害!”安宁抿嘴一笑,浅浅道:“多谢了。” 一个男人饭做的好,一个女孩子表扬。 这种情景在现代也不易见到,我看的出,安宁很高兴。 七日夕果然是可爱的女孩子。 “嗯,安宁。”七日夕继续咬筷子,看着安宁道,“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做饭。” 我差点把碗打翻。 安宁怔了怔,随之笑道:“可以啊,你何时有空?”七日夕的眼睛陡然亮起来,道:“等会就学好不好?”安宁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为何要学?”我代他把话说出了口。七日夕干笑,支吾道:“因为…我一年前就和殷红说了,在他寿辰给他做饭的。” “他快生日了?”我问了一句,发现不对,也干笑,道:“快寿辰了?”七日夕点头,却笑的有些尴尬。我心里一转,道:“你一年前怎么不做?”七日夕呃了半天,最后道:“其实我上个寿辰就帮他在做,但是……” 三个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她磨蹭良久,叹道:“我现在好后悔啊,早知就不说做饭了,就是因为上个寿辰的事,我才逃到江湖上抓人的……” “究竟是什么事?”我也眼巴巴看着她了,连安宁和温文雅都一派好奇。七日夕继续保持干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我做饭时,把他家厨房炸了。” 我无语。 看着那两人要笑不笑的表情,我决定马上去加固厨房。 现在已是下午,我躺在温文雅身边,舒服的竹靠椅上。听着厨房里传出的砰乓当啷声,我推推他道:“师父,你能放心吗?” 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抢劫犯入室杀人后分尸。 温文雅唇角含笑,淡淡道:“你躺在这先听着,厨房一炸就赶快跑,也很有趣。” 我彻底崩溃。 微凉的风吹着,微凉的竹席,既不冷又不热的好天气,被吹的熏熏欲睡。鼻间有馨香的味道,好好闻。 耳边突然朦胧听到一声:“啊,不可以放那个!”然后轰的一声,啪的撞墙声,我猛的抬起头来,看见厨房正冒出滚滚浓烟。 真的…炸了…… 七日夕真乃牛人也…… 一身蓝衣抱着云绣衣袂落在我们前面,七日夕惊魂未定的拍安宁的背,直道:“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安宁嘴角有些可疑的抽搐,最后道:“七姑娘真的很厉害…醋和油也能搞错……” 七日夕继续干笑。突然听见几声咳嗽,一个声音边咳边叫道:“蓝思归!你就那么天怒人怨么?事刚完了就有人炸房子?” 我抬头一看,白衣雪发,天水泠泠从树上飘然而至,岚然落地。我笑道:“你到了?部下呢?”他咯咯一笑,眼珠光华流转,道:“他们在客栈里呢,我知道你有座府邸,就来了。”他目光一转,看见七日夕,顿时叫道:“你这个死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七日夕指着他,大叫道:“你才是死人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头上黑线下来,看来,又是一笔烂账了。 第81章 林中落花 看着眼前大吵的两人,我抽搐的道:“停停停,有什么事好好说!”天水泠泠哼道:“和这个死女人有什么可说的!”七日夕大怒,指着他道:“我和这个死人妖还没什么好说呢!” 我翻了个白眼,干脆往后一靠,重新回到温文雅身边,道:“你们什么过节啊。”天水泠泠嘟嘴道:“你问她!”我转向七日夕,她却有点支吾了。看着她,我暗暗又觉得好笑,道:“一定是小七的错了。” 七日夕一脚跳起来,叫道:“什么嘛,不过是把他家厨房炸了,有必要见我就骂吗!” 众皆无语。 “你怎么会炸到他厨房的……”我有种晕倒的冲动。七日夕嘟囔道:“我就是好奇,所以偷偷跑到天水宫看了看,结果刚好进了厨房,他们人都不在,我看见汤快溢出来了,就好心的帮他弄了一下。” 七日夕属于和厨房犯冲人群…… 由得他们自己去闹,我重新回到躺椅上。安宁抿嘴而笑,去清理厨房了。七日夕乖乖的跟去一起收拾,天水泠泠和她斗嘴斗的上瘾,一起跟去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温文雅静静的躺着,合着双目。我看着他的面容,温文雅致,淡淡风韵,长发微微反着光,给人说不出的安心。 我翻了个身,趴在他右肩上,低低的道:“师父,你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他睫毛微微一动,没有答话。 我把脸靠在他肩窝里,低低的道:“我知道师父,你的身份一定不寻常。” 他仍然未出声,只是手轻轻环过来,搂住了我的肩。 我静了会,继续道:“如果师父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睁开眼睛看过来,微微一笑,道:“还耍心机。” 我吐了吐舌头,死也不能承认自己以退为进。一边抱住他撒娇,一边鄙视自己,你多大的人了啊? 温文雅只是淡淡的笑,静静的看着我,眼里的温柔都能溺死人。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天下只剩下他这双眼睛了。 回过神来,微窘,坐起来拉了他,道:“师父,总躺着不好,我们去花园看看吧。” 说到花园,翩跹飞鸿还真慷慨,眨眼送了那么大一所宅子。像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一般,花园有,浴池也有,还特别大,让我陶醉了好久。 温文雅随之站了起来,跟着我行去。我不知为何心有些乱,快步在前面走着,竟有些不敢回头。正走神,手突然被温和修长的手握着,肩上传来轻轻触感,我回头一看,修剪的十分整齐的指甲弹下一朵花去,白色带粉红,很小。 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园子里。满园满树的这种小花,偶尔落下那么一朵。拈了一朵细看,竟是不认识。 我顺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花?”温文雅一阵沉静,微笑道:“不知道。”我怀疑的瞄了他一眼,道:“师父不是拿徒儿开心吧?”他的指头不轻不重的就下来了,轻斥道:“没大没小。” 我笑,抱着他手磨蹭。他也是拿我没办法的。 两人散了一会步,说了一会话。我拉着他的袖子,见他的眼神从一盏茶前,就一直盯着左边一棵树顶。那树顶上要说有什么,也就是一枝花开的特别好,有朵特别大的,白里透着浅红,令人看了就舒服的那种。 我回首笑道:“师父喜欢?思归给师父摘下来。”说罢放了他的袖子,走前两步看准了,便提气轻身翻上去。 这个轻功却是有讲究的,提气的方法,落地的掌握,稳当等。我这人懒的可以,原来练了段时间适应了就没管,远没到气随心动的标准。啪的花是摘下了,却不能保证完美的落到地上去。 哎哟一声,手忙脚乱猛的抱住一棵稍粗的树枝,如同挂在树上的无尾熊……正庆幸手里花没掉,也不管自己是什么姿势了。突然耳边又是卡的一声,一看,抱着的树枝居然开了道叉,然后咯拉咯拉的逐渐裂开。 我的嘴角习惯性的抽搐…… 算了,摔下去也少不了一块肉,大不了屁股青几天…… 正自暴自弃,树枝又卡的一声,完全断了。我啊的一声,已经做好了挨摔的准备。岂知刚闭上眼睛,身体已被温暖的怀抱接住。温文雅轻叹的声音传来:“思归,你真是我教出来的?” 我瞪着眼睛,他太没有良心了!只可惜瞪到那双眼睛里,顿时觉得神情都化了。 手里的花抬起,道:“师父,给你。” 温文雅眼里的神情幽深,一手将我放下,一手接了过来。我笑道:“这花是不是很好看?”一边跑前了几步,风里夹着清淡的花香,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展开双臂,回身大笑道:“我第一次觉得翩跹飞鸿是可爱的!” 猎猎风声,一缕长发勾过脸畔,吹的我衣袂大展,我就冲着温文雅,自在的笑着,伸出手去。 而他拈花而立,白衣乌发,笑容是从所未有的清馨温柔。 第82章 故人而至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一般很准,准的令我郁闷。 次日起来,还在吃饭。天水泠泠推门而入,皱眉道:“思归,有人找你。” 我一怔,还咬着菜,抬头道:“谁?”他摇摇首,道:“我不识得,大概是慕你名来的。” 脑子里转转,抬头道:“师父他们在哪?”天水泠泠笑道:“他在看书,安宁和死女人在厨房。”我翻了个白眼,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难道我也成了个超时空偶像?一边想着不切实际的事,一边穿过垂花门来到大门。推下门闩,甫一打开,我便顿住了,如同一桶冰水,从头到脚。 林即情。 一身久违的雪缎,高傲凤目,当门而立。 我僵硬了那么一瞬,立即淡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找在下所为何事?” 他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游移,我只有种赤裸裸全部暴露的感觉。 沉默一盏茶时分,我扬眉道:“敢问阁下究竟何事?再不说,在下也没时间奉陪。” 他看着我,目光渐渐有些痛楚,淡淡道:“蓝公子,我家主上请你一聚。” 我心头又痛又惊,头也是一晕,身后天水泠泠悄无声息凑过来,搂住我媚笑道:“你干嘛啊,里面有人等呢,这位公子若想,不如进来说?”说完又向林即情抛了个媚眼,那凤目一窘,不由后退了步。 我暗暗的感激他,站稳了身体,不露声色的道:“抱歉的很,在下的正事未完,不能失信于天下英雄,阁下还请回吧。” 协了天水泠泠,回身就要关门。身后传来稳稳的声音:“我可以等公子完了大会之事。” 我深吸口气,头也不回,道:“抱歉,我不想去。” 抓了门就要关,最后的声音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主上传话,蓝公子要为这院子里的所有人着想。” 我死死抓住门框,手指几乎要嵌了进去,这是威胁,活生生的威胁! 天水泠泠冷哼一声,突然回身啪的开了门,冷冷道:“告诉你们家主上,想要就来求,威胁就给我滚。”啪的又关了,半点没给二哥说话的时间。 我还叫他二哥。 苦笑一下,习惯真难改。 天水泠泠拥了我的身子,香香软软的往我脸上蹭,哼道:“别理他,是皇帝也不吃那一套。” 我嘴角抽搐,他说的还真准。 两人转过圆洞门,走到厨房附近,只见七日夕站在门外面咬指甲,厨房门大开着,安宁则在里面忙。我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七日夕唉了一声,道:“我们都觉得,我还是不要进厨房好。” 我憋不住的想笑,心里却有些纳闷,便问道:“你怎么这么急?他哪天寿辰?” 七日夕干笑,道:“明天。” 我继续无语。 想了想,突然一拍手掌,道:“这么说他明天就会到?”七日夕点头,道:“应该是那样的。” 我打了个响指,笑道:“那么一起来做菜吧!我教你们一个东西,就叫做‘蛋糕’!” 这里很多东西都没有,只好做个样子,原料就拿别的凑合。鸡蛋,糖,面粉……我搅拌……纸条围成圆圈,涂油,然后没烤箱怎么办?给天水泠泠,用内力去烘!没奶油怎么办?想啊想,找桂花糖来,找千层酥来,找雪花核桃糕来,碾碎了,融化了,拌起,涂上去……不止做了一个大的,还做了十几个小的。 我们闹到深夜时,桂花糖是温文雅噙笑送来的…… 因为他们完全没见过,以至于我一晚没睡,就天快亮时打了个小盹。而我打盹时他们还一脸兴奋,在那看来看去,安宁已经开始操刀做菜了,天水泠泠给他打下手,七日夕仍然可怜兮兮的呆在厨房外面,在那看啊看啊。 我在那大蛋糕上写了个大大的寿,又在下面写了小小一排happybirthday。回头看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想笑,转身一手捧出一个小的,递给她道:“在上面写个字吧。” 她的眼睛闪闪亮,接过奶油代替物就往上写。等她不熟练的歪歪写完,我伸头一看,是一个字:悦。 我眼眶有些热,大概,也只有七日夕那么真心对他了吧。 正想着,她又开始写第二个,由于另一个还不知放哪里,一时没拿稳,装奶油代替物的纸漏斗一重,那第二个蛋糕直直的飞出去,啪的盖在从里面出来的天水泠泠胸前。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1节 我一怔,忍不住爆笑出声。天水泠泠脸色发青,直直瞪着她,手里一个小蛋糕已经举了起来。七日夕见势不妙,大叫一声,一个跟斗翻到了树上,然后脚不沾地的向前庭飞去。天水泠泠哪肯善罢甘休,白衣一扬,平平追了上去。我笑的直不起腰,安宁从里面探出头来,奇道:“怎么了?”我憋着道:“没事,第一次知道七日夕暗器工夫这么好!”说完又笑,想到某事,大叫道:“你们别把我屋子拆了!” 等追到前庭时,那两人已交上了手。七日夕无法摆脱天水泠泠,天水也无法把蛋糕盖到她脸上。只见从这棵树打到那棵树,这屋顶跑到那屋顶,好不热闹。 正乐着,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推开来。昨天没睡觉,居然没栓门。七日夕一怔,身法一顿,天水泠泠手一扬,蛋糕不偏不倚的射了过去,正好击在脸上,完美。 如果那是七日夕的脸就更完美了。 殷红已站在门口,脸上的蛋糕缓缓的下滑,露出一双冒火的眼睛。 我早已滚到地上,狂笑。七日夕咬着指甲,憋不住背过去,大笑。天水泠泠诡异着脸,纤长的五指颤动,干笑。 第83章 若即若离 不敢笑的太过火,急匆匆拥了殷红已去换衣洗脸。否则全武林关注的天水宫主与血魔之战将会是一个蛋糕引起的。 一个蛋糕引发的血案…… 等我们出来时,安宁和七日夕已把桌子摆好了,饭菜和蛋糕也布好了,就等着上席。我把殷红已推到首位,然后自己也在位置上站好了。 七日夕弯了眼,道:“殷红啊,就是上次的…那个啦,他们都有帮忙哦!”殷红已的目光下落,定在那个“寿”字上,眼眸微微一动。 天水泠泠眼角跳了几下,道:“都是我们做的好不好,帮忙的是你吧?”七日夕瞪起了眼,指着他抖道:“你这个死人妖…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眼见他们又要闹起,我连忙从中递了把银刀给殷红已,笑道:“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庆寿方法,切吧,从中间啊。” 他看着我,眼里不知是什么神情,缓缓接过了银刀。他的指节突出有力,带着硬茧。我微微一笑,示意他切下去。 那银刀握在手中,缓缓落到了蛋糕之上。四个人都盯着他,我的真心,七日夕的关注,安宁的温柔,天水泠泠的逃避罪责…… 他顿了下,好似挣扎的切下一半,突然松了手,转身就从屋子走了出去。几人都呆住,七日夕叹道:“王八蛋,别扭脾气又来了。”转身也追了出去。 我对安宁和天水泠泠叮嘱了几句,随之也跟了去,悄悄跟过几条回廊,隐在山石后面。还没站稳,就听见七日夕的一声:“他不会那么想啦!” “思归不是那种人啦,他不会介意的!”她继续道。而殷红已一直没出声,保持,沉默。 “你保留那个血魔身份,是麻烦了思归啦。”七日夕继续道,直言快语。 “但是,你自己也说,那样的日子真难,不是吗。” 她的声音猛的低下来。 “背负血卫的身份,一辈子不得与人有任何牵扯,一辈子不得出名于江湖,一辈子为垂云堡卖命。” “当时堡中变乱,你是很高兴流落江湖的吧?” 殷红已缓缓的放下手来,红衣似血,长发烈黑。 “我见你时,你杀人杀的可自在呢。”七日夕微笑,“血魔这个身份,让你想干嘛就干嘛,人总要自在点,否则,怕你不早就疯了。” “你说是不是,思归?” 七日夕向我这边望过来,眨眼一笑。 殷红已,你挣扎什么呢,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不曾怪过你。血卫的付出和权力成正比,那样的生活,我也是受不了的。 好吧,我承认暗地里向你竖过中指。 但也不过是一瞬。 我微微一笑,从山石后出来,道:“殷红,再不来的话,菜就凉了啊,不好吃了哦。” 他抬眼,里面的神情,我读不懂。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懂的瞠目结舌。 他缓缓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腰,然后把头,埋到我的肩窝里。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呼吸热烫。 我停了停,反手也抱住了他,受伤的小孩是需要安慰的。 但是他抬起头来后仍然搂在我腰上。 我不着声色的避开,笑道:“小七过来,我们吃饭去。” 七日夕应了声,笑眯眯的扑过来,殷红已的手一顿。 我心里暗叹一声,反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饭吃完,大蛋糕被分吃了,还剩下的小蛋糕,我手里端着个,其余的心血啊…… 全被他们用来砸了…… 忽视耳旁的尖叫,我走过长廊,月洞门,穿过一片清淡的夕树林,来到温文雅的院子。他正靠在椅上看书,一派的清静。 笑眯眯的跑过去,趴到靠椅边上,把手里的蛋糕举起来,道:“师父,吃吃看,我做的哦。” 他含笑看着我,我眨眨眼,小心的掰了一小块下来,递到他嘴边。他的唇微的苍白,很温和柔软的感觉。我看见那唇微微张开,将糕点含进去。 我就那么看着他,竟有些痴了。 “你这个混账!”左面突然传来这么一声,风声蓦来。我顿感不妙,伸手一抱温文雅,翻身挡在了他身上。一个蛋糕啪的揍在我的后脑上,炸开一片璀璨的雪花。要不是反应的快,恐怕就换成他了。 眉头跳动,撑起身大吼道:“你们这群混账!”那边传来叫声:“我又不是故意的…啊!杂种王八蛋!” 又是砰啪声。 我气鼓鼓的回头,却恰好对上温文雅的眼睛,温柔如一泓春水般,让我蓦的心慌。 他含笑拢了我的鬓发,坐起身来道:“去换衣衫罢。” 我匆匆应了一声,回身就往院外走,温热的手掌拉住我,淡笑道:“你那天的衣衫还在我这,不用回去了。” 我低着头应了声,想起来那天在这睡着,确实换了衣衫没拿走。 跟着一路进了房,看他俯下身去找衣服,一时竟不知该干什么好。他回首看了,不觉一笑,道:“还不去沐浴?” 我应,解脱般直进了内门,跑到屋内冒着热气的小浴池旁。脸上蛋糕粘乎乎的确难受,解了外衣抹了几下,扔到池边,再开始脱内衫。一半下来还没脱完,我立即跳进水里,因为能感觉到,他进来了。 水里脱衣服真是碍手碍脚……我边嘀咕边拉扯,岂知越急越拉不下,真想拿剪刀拆了它。温润的怀抱从后面包容过来,轻轻替我拉下,简单的像吃白菜。 我欲哭无泪,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上我的头发,带着香精的味道,上下滑动。我靠在池边,只觉心越跳越快,支吾着道:“师父,你不用帮我弄了,我自己洗。” 只听他轻声道:“别乱动。”声音温和又沉静,那薄茧的手指已经洗到了肩膀。我只得僵硬着站在那里,感到他的手逐渐向腰过渡,好痒…… 更郁闷的是…给他洗着洗着,我发现自己有反应了…… 难道是太久没发泄了?虽然我这人一般很冷感,但毕竟还是个男人…… 微微扭腰,从他手里抓过布巾,干笑道:“师父,没关系,我自己洗好了。”说完就往身上使劲搓,低头光搓腰部,因为要挡住重点部位啊。 他站了起来,温声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洗。”我连忙点头,大大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他眼。却见那白衣在门口顿了会儿,又回身,淡淡笑道:“思归,总是憋着有损身体。” 我一口气没上来,就差点在那去了。 第84章 武林大会 过了几天,那些武林帮派也差不多到齐了。 我收到消息,和天水泠泠殷红已一起去了,大会的地点也是翩跹家提供的,它不但是武林一大势力,这里也是地头蛇。 朱红大门大开,两边各站了两名护卫,检查来人的身份。刚要迈进门去,左边那个刷的伸出手拦住了我,用尽职的口气道:“请阁下报上家门。” 我没有家门帮派啊。 直接说“我是蓝思归”他恐怕不会信。 眼睛一转,径直伸手往后,伸手就要揪天水泠泠的头发,这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岂料他躲的比我快的多,啪的就跳开了,一手早捂到帽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怒瞪他,回转向殷红已,他却一动不动,唇边微挑。 没想到他也这么有恶劣潜质…… 无力,我到底认识了一群什么人啊…… 翻个白眼,淡淡对那人道:“蓝思归。” 如我所料的看到那人怀疑的眼神,再不甩他,径直往里面走。那人还想拦我,我一挑眉,冷道:“贵主上是教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你能证明我不是蓝思归?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武林大会自是人人可参加,如今贵主人严防宵小在理,只是可得找双亮点的招子!” 那守卫一步退开,低头恭敬道:“蓝公子请进。” 这下轮到我呆住。 天水泠泠凑过来笑道:“你怎么又不怀疑了?”那守卫仍然恭敬,道:“主上有吩咐,可疑人只管拦,如果有伶牙俐齿,气势逼人者,放进来,定是蓝公子。” “思归…你好有名啊……”他哎哟伏在我肩膀上,笑的一头雪发皆尽落下。我额上青筋冒起,好个翩跹飞鸿,进去不和他算账我不姓蓝!右侧殷红已突然上前一步,不着声色的搂上我的腰,把我拢了过去。天水泠泠媚眼一动,一手使劲,又把我拉了过来。 拉锯战持续中,我很不幸是中间那个。b 于是我们三人成了来来往往的武林人物注目的焦点。 好不容易甩脱了两个别扭的小孩,我眼也不眨就进了门,照这个速度,怕大会开完了主角还没到呢! 拐过照壁,对碰面的武林人抱拳笑笑,便在石板路上向大厅去。一路都有人行注目礼,身后右侧是红衣冰冷,左侧是雪发妖媚,十足的吸引了众多目光。 迈入大厅中,左右环顾一圈,发现重要人物大概都来了。翩跹山庄,青门派,垂云堡,天水宫部众,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帮派。 来了就好办,我先和他们客气一番,然后往自己位置上一坐,就是天水和殷红的事了。天水泠泠一笑,从自家帮派的位置上站起来,道:“天水宫没别的意思,希望和各位前辈和平共处而已,在这看蓝公子的面子,作个和解吧。” 说完啪的坐下去,一只纤细的足尖挑起,荡啊荡啊煞是勾人。 如今局势,他们也根本没有力量来对付天水宫。 殷红已缓缓立起来,淡淡道:“一样。” 然后坐回原地。 我瞥见他的眼睛丝毫不看那边,垂云堡的掌门和青门派的掌门在圆桌后相谈甚欢。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那天的事。照飞鸯的话来说,他们早就没感情了,但青门派大厅里他却追去,好像还喜欢她一般。 其实,他不想关系彻底破裂,是为了他们的结盟吧? 我眼神微沉,至于他们的感情,是一开始就没有,还是慢慢没有的呢? 不知道,但他的确付出了很多。 他们又干了些什么我没注意,多半都是客套。然后天水泠泠叫了我一声,他道:“思归!” 我微惊,回过神来,却见几大家掌门都站在我面前。以眼神询问翩跹飞鸿,他微笑,示意我自己看。 青门派掌门上前一步,将一封火漆封口,极度泛黄的信递到我手中。我正疑惑,只听他道:“此信据说在三百年前埋在地下,由武林几大世家同时看守,祖上有谕,三百年后挖出,赠给江湖中最有名者。” 我暗暗奇怪,细看那信封,显然保存的极好,大概深埋在干燥的地下,又做了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吧。当下收进怀里,抱拳微笑道:“多谢各位前辈厚爱,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说到“前辈”时,我特别瞄了眼翩跹飞鸿,然后看到他郁闷的脸。 天水泠泠没有再来,和帮众一块回去了。临走时还上下瞟了眼殷红已,哼了声,又啧的在我脸上亲了下才走。我无奈的清除脸上的口水,一边感到殷红已有力的手臂过来,又搂住了我的腰。 两人一时无语,缓缓走回府邸。 进了门,回身关上,我轻叹道:“殷红,真的不用。” 轻轻把他的手拨下来,我淡淡道:“你不用勉强自己,针对我的人一定有,但自保,我还是会的。” 抬起头和他深邃的眼睛相对,我微微一笑,道:“你喜欢的是女人,不是吗?” 他一直以暧昧的态度对我,但,他给我感觉不是那样。 我的武功不好,别人如果以为我们关系暧昧,那样便不敢轻易向我下手。 但是,殷红,我真的不需要 第85章 恍惚彷徨 回过头,我从殷红已身边离开回房。走过几道长廊,经过了小池塘边,路过温文雅的院子,抬眼却看见那房门安静的闭着。 我顿了顿,缓缓走了过去,上台阶,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屋里却无人应声。 我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心里突然就冰冷了起来,伸手就推开了门。走进去,里面却没人。 温文雅的房间,里面看似整齐,我却揪起了心。地板上浅浅几个脚印,虽然被足尖拭抹过,还是勉强看的出大小不齐,不是一个人的,至少三四个。案上的书也乱了顺序,虽然还是放的很整齐。温文雅是不会把四书五经放在下面的,他喜欢把常看的书放在下面压着,避免卷角,现在很明显掉了个头,最上面是本琴谱。 回身就要出去,突然刹住脚步,一双修长的手扶住肩膀。 “师父!”我抬头叫一声。他温和的笑,将手放下来,道:“什么事?” 我有些黯然,道:“有人进过你的房。” 沉默了会,他垂下眼眸,淡淡笑道:“大概是梁上君子罢,思归还有事么?” 我看着他,沉重的忧虑和黯然袭上来,贼会这样么?彬彬有礼的翻了东西还小心还原?而他,会真以为是普通的贼么? 而且,为什么开始冷淡我? 勉强笑了下,道:“师父,可以继续教我学琴么?” 他温和的笑了笑,道:“你坐下罢。” 我坐在琴凳上,前面摆着他的琴,镶着螺钿的琴徽,古意雅致。他站在前面,长指点下来,细细的讲解。 我弹了会儿,指法却有些把握不住,抬头笑道:“师父,能弹一遍给我看么?”他在我身后微微一顿,修长的右手伸出,轻轻在琴上弹拨,流出一连串音符,说不出的好看。 但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静静坐在琴凳上,突然有些失落。 自从浴池那天开始,温文雅的态度就不着痕迹的改变,尽管不着痕迹,但我能感觉到。 他开始像个真正的师父,淡淡而温和的笑,开始闪躲我的拥抱。 我不喜欢。 一时心绪极乱,有些血气上冲,我突然站起,本想说累了回去睡觉,岂知一脚没迈开,绊在凳子上,啊的声就要往地上直直砸下去。一时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修长的手一把抄住我,自己没摔到地上,摔到熟悉的胸膛上,气息,温暖干净,令人依赖。 我紧紧抱着他的腰,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能让人淹死的眸子,一时竟迷乱了。 手指着魔般摸上去,轻轻碰触那温软的唇,一下又一下。他没有动,我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只是浅浅的碰触,我亲了他。 温文雅垂目静静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轻轻的道:“思归,你还小。” 我心里仿佛什么被撕开了,难受的不行,沉沉压抑在喉咙上,喘不过气来。缓缓松了手,回身就冲出了门去。 不辨路径,一直埋头往前跑,直到冲进花园,还不想停下来。跑过树丛,跑过池塘,踩着石子小路对假山就扑过去。 一下抱到了,但感觉怎么不对? 比假山软,比安宁硬。 质料普通的黑衣,结实的手臂,蓝回稳稳的拦住我。我恨恨抬起头,道:“我想撞墙,你拦着我干什么?” 他低下眼神,平平的道:“属下负责保护。” 我怒气冲冲的道:“我不要!”闪身就要避开,他却一晃,继续拦在我面前。我扬眉道:“我现在不爽!不虐自己就要虐别人了,你欠揍?”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半跪下,然后开始除衣衫,将整个结实的后背袒露在我面前,低低道:“不然属下先去找鞭子。” 我更加生气,气的要跳起来,我的脾气自己知道,一生气和伤心的时候就会特别不讲理,嘴巴更是坏的很。遇到撒娇耍赖是好的,一旦撞到枪口上,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眼前这个人不但往枪口上撞,作好被打穿的准备,还顾虑我打的爽不爽。 我气的不行,真想一脚踹到他背上,但想到踹完的情况,又充满了无力感。 郁闷。 一下安静下来。 心里堵的很。 静了一柱香时分,稍微平静些了,吐出口气正想抬头说话。突然一阵风刮过,蓝回稳稳的护在了我身前,剑已在手,斜持,遥对那雪衣高傲。 是二哥。 他立在两丈开外,静静的看着我,道:“蓝公子,决定好了么?” 我沉静了一瞬,伸手将蓝回的剑拦住,淡淡道:“我去。” 第86章 宴上回首 最后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而华贵的房间里。紫檀木雕松仙鹤大床,销金薄纱帐,被子绣着大朵的蔺花。 合眼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声音,除了风轻轻掠过的流苏声,再没有动静。 我仍然留了封信,安弦托给安宁了。皇帝是轻易得罪不起的,相信他们自有分寸。凤自若叫我来,想必也是看出了端倪,想来看看当年的林夏天,到底死了未。 我也不怕。 大不了,再死一次。 活动下手脚。坐了几十天的马车,最后进宫时给人弄昏,就到了这里。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东西都不知哪去了,可能还被洗了个澡。 暗哼一声,早料到这一套。 翻身坐起,偌大的房里没有人。果然是皇宫里惯有的摆设,华贵雅丽,墙上制着凹洞饰,里面放着彩绘花瓶等。一架红木屏风稳稳的放着,隔断了外间的视线。 枕边放了套宽大的淡蓝衣袍,床下也有双精致规矩的鞋,却有些小。我拿起衣衫换上,又顺手绾了长发,却把鞋踢到一边。 想让我跟着你的规矩来,去死吧。 直接踩着地板,绕过屏风,皇宫里的地都干净的要命,稍用点轻功,脚都不会脏到。拉开门,外面站着两个深蓝腰间绣黑线的人,见我出来,齐齐躬身道:“蓝公子好。” 我也不问这是哪里,笑道:“哪里可以见你们主人?”右边一人鞠了几躬,道:“主子设宴款待,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带公子去。” 我跟在他后面,一面走一面四周望,这皇宫还真是该死的大,走几次郁闷几次。经过那些红色的墙中,再经过长长的白石雕莲花回廊,眼前是座小殿,门前宫女环绕,彩带摇弋。那人走到这就停了下来,对我哈腰道:“请公子自行过去,小人位卑。” 我淡淡点了下头,别过头去,那宫殿其实是熟悉的,因为它就对着我原来住的院子,在他的寝宫旁边。 算来,倒是内宅了。 走上通向宫殿的长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昔日的院落,大门深锁。 轻轻走向宫门,白石的宫道踩在脚下竟不觉冷,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 缓缓跨进高高的门槛,踏上鲜红地毯,遥见那白衣紫蔺,眉眼熟悉如同昨日般俊美。他坐在高堂上几后,几上八珍瓜果应有尽有。周围姬妾美婢来回,丝竹锣鼓琴瑟箫笛,显尽雅致华丽。 尤其是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美女,水绣的青衣,腰肢如蛇般勾魂,正盈盈笑着捧上一盏酒去,十足的尤物。 我微微一笑,躬下身去,道:“在下蓝思归,见过这位公子。” “蓝公子不必客气,快快请起。”他在几后淡笑,一如昔日般不可捉摸。我抬起头来,已有美婢引到右侧一张几后坐下。 把脚盘起,这种坐法还真不习惯。我竖起脚,大马金刀的一坐,自觉帅气。 开门见山,抬头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千里迢迢叫在下来,究竟有何要事?” 他淡淡的笑,却轻轻拍了拍掌。那个水蛇般的美人立即站了起来,款款下堂。 “蓝公子请看看,这名女子的歌舞如何?”他微笑抬指,长袖拂下。 我大刺刺夹了块八宝鸡,一边咬一边道:“好啊,能欣赏到美人歌舞,在下大幸。”眼角一瞟,那女子看我的目光隐隐不屑,却仍在地毯中站直了。 音乐顿起,起先是箫笛,细而柔婉。她缓缓侧过身来,姿容半遮。 水腰轻扭,轻纱的衣袂划了几个圈。然后开启嗓音,千回百转。 我打了个哈欠,说实话,她的舞很好,但是你如果天天对着安宁就不会觉得了。然后,她的声音也很好,但做作的太多。 音乐突然转了调,柔婉转急促,加入了鼓声。她的腰也愈扭愈快,青色薄纱片片飞扬,足上金环铃铛急急作响,真真如一条水蛇般,倒是令我张大了眼。 这套绝活倒是没见过,不过光想安宁跳这个舞,就足以令人爆笑了。 音调缓缓收尾,她双袖一垂,绾了衣袂向凤自若盈盈一拜。大概看到了努力忍笑的我,那张美脸气的有些变形。急急上台而去,往他身边一坐,柔若无骨的双臂搂着那腰,似嗔非嗔。 凤自若微笑着,眼底却有寒光。然后淡淡向我一笑,道:“可否请公子指点?” 我继续吃,道:“跳的很好,唱的也很好。” 那美人脸更青,却不敢造次,只是乖乖坐在一边。 凤自若举起酒杯来,微笑道:“在下慕蓝公子大名,想聆听安弦一曲,不知可否?” 他居然知道那叫安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武林上的我就在被监视? 我哎哟一声,笑道:“抱歉了,在下不知公子来意,安弦也未带来,还望公子见谅。” 他微笑道:“单听公子唱一曲也可。” 我咳了两声,道:“在下方感风寒,嗓子不行,恐侮辱了公子耳朵。” 他淡淡笑了一下,轻啜一口茶:“若蓝公子嗓子不行,不如在下派人赶赴截阳城,将安宁公子和安弦一路接来罢?” 我冷了眼神,淡淡道:“公子是想听好歌呢,还是想听随处可见的小调呢?” 歌者心情,被人逼着唱的出好歌吗? 堂上一下寂静下来,那些女子都知道他是皇帝,平生哪有被拒的份?一个个噤若寒蝉,安静的不行,生怕牵到自己身上。 当然我也知道,但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否则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是欺君犯上。 他缓缓的站起,然后走下来。 那些女子纷纷退后,包括那青衣美人,都脸色苍白。 我坐在那里,无聊的把玩着筷子。他缓缓走到几前,两指扣住了我的下颔,慢慢把我的头抬起。 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 我的目光渐渐上移,直到和他对上,微微一笑道:“阁下有事?” 他的眼神仿佛要看进我心里:“从我出生到现在,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对我过。” 我笑了,淡淡道:“你是不是要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一震。 我把筷子一掷,落在地上,懒洋洋的道:“那么我是第二个。” 第87章 旧地重游 他静静的看着我,突然微微的笑了。 有些轻佻的笑。 扣住我下颔的手指力量变轻,然后变成几近暧昧的抚摸。他的唇凑近,轻道:“蓝公子真想做第二个?” 我突然有些窘,原来和他什么关系?做第二个,什么意思? 心里沉沉的恼怒和酸楚冒上,我袖子一挥,将他的手拨开,站起来冷冷道:“在下身体不适,失陪了。”绕过几来,刚要往殿门外去,身子一轻,突然给他拦腰抱了起来,我大惊后是极怒,声音愈加的清冰:“公子,堂堂众人前,恐不妥!” 他左手搂着我的腰,右手沿着小腿下滑,直到握住我的足,淡淡笑道:“蓝公子的意思是,回房就妥了?” 我怒火中烧,又窘又恼。他垂头看下来,笑道:“这模样,倒和他有几分像。” 心里突然一痛。 左足给他轻轻揉捏着,冰冷的也逐渐暖和起来。我垂头不语,他淡淡的笑声传来:“这倔强的性子,倒也有九成。” 我闭了嘴,心里的悲凉却逐渐的浮上来。 他抱着我,从殿门走出去,长长的衣袂垂落到地。我安安静静的呆着,一句话不说,反正也挣不开。 那些人都没有跟来,想必是有了他的命令。他一边揉着我的足,一边走在白石宫道上。风淡淡的吹来,拂起几缕长发。 回到原来那房间,我发现这两个地方隔的不远,一条明显的白石道直通。 只是我原来规规矩矩,不乱走,所以不知道。 进了房,他把我放到毯上,笑道:“蓝公子架子偌大,鞋也不穿。”我冷冷道:“你想害死我?”他微微一怔,道:“小了么?” 我不语,他轻轻一笑,道:“你以为我试探你么?若我说是巧合,你可相信?” 闭紧嘴巴是真理。 他无奈的笑,竟有些似曾相识。俯下身去将那双鞋拾到一边。我只觉这情景诡异无比,挣脱了退后几寸,道:“公子请回吧,在下想休息了。” 他直起身看了我一眼,悠远复杂,淡淡道:“那么,蓝公子好好休息罢,在下先回了。” 我垂着头,听脚步渐渐离去。我不爱他,也不欠他,所以我要离开。 我要在他彻查自己之前离开,远离他的世界。 我要想个主意,让他再也拿我们没办法。 静坐了一顿饭时间,外间很安静,大概有他的命令,也没人敢打扰我。刚刚才睡醒,眼下呆屋里也不是好办法,不如出去走走。 早有下人悄悄送了鞋进来,我不客气的套上了,就往外走。一走到门外,呃…… 我就知道刚刚那条路…… 脑里想了想,以前的经验,他白天一般都不在寝宫,而且妃嫔也不会随便过来,刚才那又是小偏殿,很安静的,就是不知那些歌姬美人走干净了没。 边想边缓缓的步了过去,一阵轻风拂来,隐隐闻到阵蔺花香,记忆中,熟悉的。 眉头皱了皱,刚才也有闻到,以为是他身上的,怎么现在还有? 走到白石道尽头,方才那宫殿已经锣鼓俱尽,人烟空渺。眉头松了点,还好,尤其先那个女子,怕是正得宠的什么贵人,而且是脑子不灵光的那种,要是碰上了,还得顺便替他清理后宫。 最讨厌的人就是宫妃,蠢了郁闷,聪明了更郁闷。 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哧的一笑,信步摘了枝凤槿花,环绕了圈,还真的一个人没有。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护卫。 倚在白石雕花并蒂莲上,转着手里的花,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那深锁的大门。 锁链上一层薄薄的锈,墙头上有些灰尘,有些缝隙长出了野草,倒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鬼屋。 人走茶凉。 那茶既然凉了,干吗还做作的不倒掉? 我跃下栏杆,向那边走过去。虽然武功不高,翻墙还是行的。 展动身形,手一撑,翻了过去,落在地上。 院子里的花草和我走前一样,只是长的更茂盛杂乱,很久未清理过。两棵凤槿树,孤孤的立着。 雕花窗格上的红漆有些陈旧,门却没锁,只是合着。我走过去,一推,吱呀开了。 屋里的摆设一成未变,桌还是那桌,椅还是那椅,柜子还是柜子。上面放的古董花瓶玉雕等居然也还在原位,墙上也还是字画。只是上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走进内室,那张檀木大床也还在,青色精细绸缎的帘子垂下来,隐隐遮着里面的空间。一阵香味隐隐,我微扬眉,才发现那花香是这里传来的。 怎么会? 带着疑惑揭开帘子,里面的紫色蔺花被褥平平的铺在床上,整齐的很。两个并排的枕头放着,一个有些歪斜。我用手一摸,丝滑的面料,却一点灰都没有。再掂掂,松松软软,毫不潮湿硬挺,舒服的紧。 我黯下眼神来。 ……何苦。 第88章 正式挑明 闪身出了门,翻出院墙,精神却有些恍惚。 其实自己,心里是想来看的吧? 原路走回去,正想把那枝花扔了,却见那个青衣美人带着一群宫女,从横岔的一条小路走过来。我不欲多事,便闪在一边。 岂知有个宫女眼尖,喝道:“哪个房的在那鬼鬼祟祟?”我白眼一翻,还没等开口,那美人吃的笑了声,道:“不得无礼。” 她此时一说话,却有点外方口音,娇娇嗲嗲的,生气也像撒娇般。 那宫女闭了嘴,美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两眼,哼道:“原来是蓝公子,公子眼高于顶,想必是色艺双绝,甚得宠爱,难怪不把侬放在眼里了?” 我没理她,转身就要走。若是再被扯进什么争宠的破事,算是半刻没有安宁了。 “你…你……”她显然被我气得不轻,在后面愤声道,“你是什么人以为侬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拿着花扭扭捏捏,看着就呕心!” 我头也不回,把那花往她脚下一掷,人早去的远了,让她在后面气。小丫头一个,和榕妃都没法比,和她吵没技术含量。 想到温文雅他们,心里急躁起来,加快脚步向那院落走去。跑到门口,拽住一个看门的就道:“我要见你们主上,带路!” 他给我吓了一跳,垂头道:“是,蓝公子。”我跟在他身后,往另一条不显眼的小路上走去,心里烦的很,只想快快解决了。 不算很长的一段路,就过了个花园。一路没见到什么宫女,有也是远远一瞥。到了个幽静的院子前,那人停下来道:“蓝公子请。” 我二话不说就跨了进去,径直走到房前敲门。敲一下没反应,敲两下还没反应,顺手推开进去。环视一周,都是书架,敞开放着。花梨木大书桌上摊开着一本薄书,笔架上搁着毛笔,但已经洗干净了。 看来没什么重要的文件,我也不至于成为什么犯。 看向后面,一边门扇虚掩着,透出点光来。我走过去推开了,眼前蓦然是个极清静的小花园,一个清澈的小湖在园里闪着波光。 湖心有一个小亭子,亭中石桌旁隐隐一个人影。 心情复杂的凝视了一会,我缓缓的踩上白石雕荷拱桥,走了过去,走进亭子,停了步,在石桌的另一面坐了下来,瞥过去,鼻子突然一酸,心里所有的防线不攻自破,以柔克刚,自古亦然。 他居然是睡着的。 长发静静的垂下,原本成熟俊美的脸很是安详,那双平素令人捉摸不透的眸子合着,只余一份温柔。 明明知道可能是他耍的计谋,却还要想是不是朝廷上的事烦了心。 微微勾唇,苦笑一下,然后拿衣袖擦桌子,擦完往上一躺,也睡了。 想当年,我在课堂上睡觉的功力全班第一。 朦朦胧胧间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完了,在冰冷的石桌上睡,感冒了。 真是流年不利…… 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凤自若的眼眸,幽深的看着我。我对他笑一笑,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道:“好啦,你醒了我也醒了,老兄,千辛万苦跑这么远叫我来到底干什么?” 他静静的坐着,脊背的弧线显出天生的优雅。 “你姓蓝?” 我微笑点头,他一双眼眸只在我身上徘徊不去:“叫思归?” 我再次微笑点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修长优雅的手指滑下,执起茶壶斟了两盏热气。我的目光流到他手上,却微微一惊。 他的手本来好看的很,手指修长,半月指甲修剪打磨,优雅的毫无瑕疵。 但如今那右手中指的指甲却狰狞一片,像是曾经剥落过又重新长出来,却绝不可能如原来一样完美了。 他把一盏茶放到我面前,淡淡的笑,道:“在下见公子人中龙凤,不知家乡何处?” 我知道这个身体家乡何处?问起什么风俗习惯,绝对全错。 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原来是,现在也是。 低低笑了一声,道:“抱歉,在下失了忆,十五岁以前的事都忘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2节 其实这句话也是无法自圆其说的,若是问起安宁等人如何认识,也没法给个圆满的解释。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怕。 “如果想听歌我马上唱,唱完让我走成不成?”我再次开口,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想杀我灭口,还是我有更大的用处? 他突然轻轻的笑了,道:“蓝公子,你只要唱首歌,我就放你走。”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垂下眼睛,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抖开。漆黑的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格外刺眼,晃亮了下午的阳光。 上面的词。 清清楚楚。 喉咙像被什么卡住,心里疼痛愈甚,要我,如何唱的出? 我垂下眼睛,不看他,淡淡道:“此词实在奇怪,既无格律,又无音韵,在下不会。” 他轻轻道:“真不会?” 我猛的站起来,冷冷道:“公子既然不想放,何必惺惺作态?”话音未落,拂袖回身就走。才迈了一步,给他从后面牢牢搂住,力道之大,全身骨头都发痛了。我大怒,一肘撞向他胸膛,他结结实实的接了一招,痛哼一声,居然还是不放手,右肘压下,把我制的死死的,反而抱的更紧了。 “妈的,你想干什么?”我火往上窜,脏话脱口而出。只感到肩窝里一阵阵热气吹拂,他把整张脸都埋进来了。 微磁的嗓音低沉的传出:“思归,我好想你。” 第89章 柔情蜜意 我沉默了会,淡淡的道:“那又怎么样?” “就算我没死,又怎么样,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居然又有价值了。” 他一震,我反手打下那臂,挣开就走,刚甩开门跑进去,又给他一把抱住。我挣不开,冷叱道:“凤自若,我不欠你又威胁不到你,也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放过我行不行?”他双臂紧的像铁一般,怎么也不肯松,我暗怒于心,狠狠一脚跺在他鞋上,趁闷哼时猛的钻出来。 岂料他痛的拧眉之余,抓起那桌上一本书,啪的击中那半开的门。门砰的关上,震的灰尘簌簌而落。要不是我刹的及时,就直通通撞上去了。两人混战,屋里古董打翻不少,花瓶玉器乓乓直响,也不知是哪进贡的珍贵东西。最后我想躲到书桌后去,给他一把攥了手腕,翻身压在上面。挣扎间那些书本笔墨全往地上啪啦啪啦,整个屋子像遭贼一般。 眼看我动不了了,两人才平静下来。我身上倒没什么,就是衣衫给撕破了好几处。他不但衣衫乱了,手上还有划伤,估计脚也该肿了。 我似笑非笑的道:“皇上,您究竟想干什么?小人愚钝不解。”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长叹一声,把脸埋到我颈上,低低的道:“思归,当时我真的另有安排。” 我不语,心里却冰冰凉的难受。 他突然张开嘴,狠狠咬了我颈项一口。我痛呼一声,怒道:“你有病?”他恨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勾了多少人? “温文雅,安宁,殷红已,天水泠泠,还有你身边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你倒是很春风得意!”我看见眼前的男人露出一种世俗称为醋意的表情。“你敢和别的男人鬼混!还敢让别人亲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翻起了多少浪,勾引了多少目光!”他手一抖,那张绘着我弹唱安弦的图悠悠的落下地去。 这人强词夺理,无理至极!我压根不想听他说话,把脸转到一边。岂料他下一秒就把唇压了上来,重重在我唇上噬咬。我忿怒之极,狠狠一口咬回去,顿时鲜血横流,染的两人唇上尽是。我在心里冷笑,他倒也忍的住,看这张脸怎么去上朝! 他平静了些,看着我,突然苦笑道:“思归,我不会让你出去,我只会把你藏起来,别人都看不到,只有我看的到。只有我能亲你,能抱你。”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脸而上,有些痴迷的绘着我的唇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喜欢我一个,谁都抢不走。” “那时我安排了,一旦你被压进天牢,就找人顶替,然后就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缓缓的说着,突然压重了口气,“你敢,你居然敢自杀。你敢在大殿上死在我面前,你倒是干脆的很!” 我淡淡的冷笑了,或许我斗不过你,但也不是笨蛋! “你想软禁我,把我当宠物?”我冷冷的吐出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真的那么做,只会让我自杀的更早!” 他凝视着我,苦苦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要了,我只要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我垂下眼睛,半晌道:“覆水难收。” 抓着我的手一紧,我接着道:“你是皇帝,将来不会再杀我一次?我不要求自己是最重要的,也不要求你的妃子数目,但是,我不能容忍哪天,再把命赔到那个最重要的里面。” “所以,让我走。” 他紧紧扣着我的肩膀,半晌道:“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你走的。” 我默然。 你我身份悬殊,性别迥异,何必? 他突然双臂使力,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一惊,正要挣扎。他低声道:“你要是挣扎,我立即公布天下封你为妃。” 我静下来。他边步出门去,边轻轻的道:“我不会放手的,我会等到你原谅我。” 一路回去,偶尔遇到宫女侍卫,都傻呆呆的看着,忘了行礼。他眼里完全没有那些人,只是对我柔声道:“思归,当时我知道了安宁,又看到了画像,就想一定要把这人招来,我知道是你,真的是你。” 挡开那些树枝,他轻吻我脸颊,柔声道:“思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想的我快发疯了,你要我做个好皇帝,我做了,所以你不能走。” 我不语,心里轻浅的痛。越过花园,走到白石道上。他抬眼看着我,轻叹道:“你连真面孔都不愿露出来么?” 我扯了扯嘴角,道:“这张就是真面孔。” 他微怔,然后苦笑道:“没关系,你想怎样就怎样,不管是原来那张还是现在,我都喜欢。” 我淡淡一笑。 原来那张,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直到步入那间房里,天色已渐渐暮黑,他将我放在椅子上,轻道:“思归,你想吃什么?” 我摇头,没胃口。 他轻笑,又啄我一口,回身拍了拍掌。没一会,宫女顿时鱼贯而入,手里都端着托盘。等在桌上放好,我扫了一眼,居然都是自己原来爱吃的菜。 他柔声道:“好歹吃一点,会饿坏。”我沉默了会,道:“我吃,你先回去吧。”他轻叹一声,道:“我走便是,你有事尽可派人来叫,我明天再来。” 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真的想我,还留着我的屋子,我的东西,那为什么要烧了林夏天的身体? 第90章 再次离别 一连几天呆在宫里,凤自若每天下午都来看我,温言软语。而我清淡以对,从没给他好脸色过。 今天又是下午,走出门外面,向走廊那边望了一眼。轻叹一气,胸口闷闷的。 三天前我说要世上最好的琴,他在两个时辰之内递到我手里。前天我把摆设都砸了,他换来一套更名贵的。昨天我说要狠揍他的妃嫔,他把人用麻袋装好了要我去选。 我真不知该说什么。 无聊的站了会,又返身回去。琴桌也是新的,极好的雕工,极好的木材,放那把琴倒也相配。 轻轻从上面抚过,拨了两下,心中突然一黯。 师父真的,不喜欢我吗。 一时茫然,层层的难受,原来没恋爱过,到了这里还真是失败。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笨拙,只是傻傻的,也不知怎么去讨好喜欢的人。 身边突然多了阴影,我一怔,抬起头来。凤自若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顿时竟有些不安的感觉,手脚也局促起来。他轻俯下身,指尖抚上我的脸,道:“思归,你在想别人。” 我不语,扬头避开,淡淡道:“难道每时每刻都要想你吗?” 他低低的道:“不是的,不是那种眼神。”b 手上突然加力,他凑近我的唇,细细抚摸,吻上来。我欲躲开,却听他一声:“思归,不要不理我。” 心里狠揪的痛和酸,他是皇帝,平生何曾软语求过人?一时犹豫,给他吻了个正着,辗转厮磨,缠绵痛楚。他轻轻的咬我的唇,额头抵在我额头上,轻轻的道:“思归,给我机会,不要爱别人好不好?” 我心里愈揪,忍不住眼眶发红。宁愿看见他残酷无情的样子,也不要看到他软语相求的样子。 “你…别这样。”我转过身,却给他拥进怀里。他一边在我颈项上啄吻,一边轻唤我的名字,思归思归思归思归,声声不断。 何苦何苦何苦何苦。 心痛的无力,不由得给他搂了过去,小心的程度,真好像我是个温香软玉般。只听他轻声道:“思归,我当初,是真的想忘了你,所以我纵火。我想把你的东西都扔了,让你再也不能影响我。” 他沉默了下,苦笑道:“但最后我发现,不行。” 唇眷恋的轻点我的发,我静了会,下定了几天来的决心,淡淡道:“你怎么处理我的大哥二哥的?”他一边抚着我的长发,一边道:“我只是架空了他们的权力,另安排了职位,绝没痛下杀手。” 我沉默了会,道:“我要见二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可惜和我们的约会,没半点浪漫可言。 望着站在窗边沉默的雪衣男子,我走了两步,低声道:“二哥,你还好么?” 他默然不语,果然也知道我的身份。 大哥和二哥的身份处境都尴尬的很,他们也不是蠢人,要保住命自然得耍些手段。凤自若做的事别人不懂,没人会比他们更容易懂。 我轻轻一叹,道:“二哥,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没死?”他不语,我又道:“其实,我不想回来。” 他眼里微有了痛楚,我回身,淡淡道:“他要真喜欢我,过着也凑合了,要咱们都能和原来一样,就算在战场上也高兴。” “我不信他真为了喜欢我,就不懂了,我又没钱又没势,又没欠他的,干嘛抓着不放呢?”我轻拂桌面,衣袖滑下去,“罢了,大不了,给他关一世,纠缠到死。” 清淡一句:“二哥,我就想见你们一面,你和大哥要有机会,就走吧。他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知,翻脸不认人的。不知何时,就丢了脑袋。” “只还有爹娘…你们果然,不像我这般自在。”我苦笑一声,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走。 他凝视着我,缓缓走到门口,又返头,低低的道:“走。” 我凝立在那里,再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血仿佛一点点从胸口掉出,让我呼吸不得。 他在背后有动作,绝对有我不知道的动作。 为什么,我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 头一晕,向后便倒,却给人及时接住了。不张眼也知道是蓝回,我低喘着道:“蓝回,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当初我就料到,自己擅长使毒,那些瓶瓶罐罐绝对带不进去。于是除了些小东西,都交给了蓝回。开始还担心他进不了宫,却见他举重若轻,隐身工夫简直绝世。这套工夫,可不是普通杀手有的。 接过包袱,拣了几种出来,其余通通往身上装。正分门别类,突然带出一封黄褐的信来,落在地上,顿时勾起回忆。 还是早点读了毁了,省的夜长梦多。我三两下拆开封皮,取出纸展开,一看之下,顿时剧震。 可二凝不 平者神灭 天合之之 下一钥魂 下面还有蝇头小楷,写着:三国并立,魂钥分落,银杖风扬,天各一方。 手一握,纸粉碎。 我道他是为什么,他还能为什么? 武林中都能流传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不知?只怕当时,不知我是罢? 他为什么要准备那双鞋子?开始我以为只是试探我的脾气,但,如今看来,分明是在试这个身体!其实,只要准备一双鞋子,就能知道这身体完全不同了! 第91章 葬身深谷 跃在宫墙外,我再也没有回头。 我是等到三天后才走的,否则会连累二哥。下午把门一关,和侍女说自己要睡觉,协同蓝回,入夜遁出皇宫。有人发现就迷倒,然后藏在草里。估计不到明天上午,是没人会发现的。 蓝回在必要时是个可靠的人,如果没有他,我恐怕是逃不出。放松了身体让他带着,仰头看着他紧抿的唇,第一次开始信任了这个人。 凤自若绝对会派人搜捕,城里不能去。我们在野外混了几夜,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准备躲一段时间。截阳城是肯定不能回的,师父他们估计得到消息也该逃了。 靠在树干上,我打了个哈欠。旁边递过来一支串着的野鸽,烤的颇为到位,里外都熟了,而且没焦。接过来,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要是给我一个人,估计就饿死在这里了…… 虽然没有油盐,但我是个弹性很大的人。 照样啃。 啃完一只,瞥到他还在拨火堆,把剩下那只递过去道:“吃了。”他一停,没接,也没说话。我眉头一挑,爬起来坐到他身边,道:“你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吃两个果子就可以了么?还是你嫌弃我吃剩的?” 他嘴唇微动,虽仍没说话,还是接了过来。我拍拍膝盖上的灰,靠在他边上,安静了下来。 一安静,就容易乱想。 不知道他发现以后,会怎么样。 他真的,爱过我吗? 心里没什么绝望可言,我只是清醒的知道,若是再和他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牺牲,而且,还是一个好皇帝所必须的。 我希望他做个好皇帝,我希望天下太平。 摊开十指,看着不热不冷的天光从缝中穿出。 我希望…就像那件事发生的前一天,我们挤在ktv里大声唱歌,每个人,都没有悲愤与不甘。 不灭之魂,凝神之钥,二者合一,可平天下。 可平天下。 稍微一动,背后给树硌到,眉头一皱。身边的男人却无声的将手臂横了过来,稍微换了换位置。我只要一靠,就能拿他当垫子。 我轻叹,放软腰身靠进去,一是因为开始信任他,二是因为会有种极度内疚感。 昏昏欲睡。 正半梦不梦的时候,突然被人大力一揽,整个人凭空转了个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回挟在臂下,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我脸上。抬头瞥见插在他肩后的箭,形式古怪,上刻花纹。 垂云箭! 我大惊,蓝回左手不行,右手一使力,将我横腰抱起,凌空便遁走。我勉强返头一看,居然是熟面孔! 为头的是飞鸯和叶欣随,旁边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看样子是帮手。眼见他们群追而来,我厉声道:“叶欣随飞鸯!我蓝思归自问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这是干什么?” 飞鸯冷笑道:“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武林乱就让它乱好了,殷红已就让他做公敌好了,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我脑中电闪。她又继道:“如今他们结盟…师父居然要我和他重归于好……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结盟,我也不用套上一个‘血卫的妻子’亲上加亲!你知道有多尴尬吗?” “我们趁你落单,一路追到京城,现在算是落到我们手里!” 我顿时想明白了,不但尴尬,而且危险。殷红已的身份是秘密,但为了结盟青门派掌门一定会知道,有了这一层关系,不怕更牢固?但飞鸯…那掌门怕是没摸准她的脾气,以为她会听话? 而且还有叶欣随…不用说,这两人郎情妾意的,怎么肯? 心念转时已经一追一逃了一柱香时间。我叱道:“那箭你们怎么搞来的?” 飞鸯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右手一并,三颗小钉射来。我勉力仰头,蓝回身体一侧,恰恰避了过去。但我知道,他的呼吸粗重,背上还有着垂云箭,他的伤很重! 那箭…一定是垂云堡拿出的,多半因为那不成器的少堡主死亡事件。我咬牙,怎么一个个都寻仇到我头上! 伸手入怀,掏出药粉,弹指射出。 飞鸯冷笑。 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事?我睁大眼睛。突然想起一事:避毒珠! 完了,我死不要紧,蓝回怎么办,陪葬? 回头厉声道:“蓝回,丢下我自己走!听到没有!”他置若罔闻,避到一棵树后,只是呼吸愈粗。眼看地势愈高,被逼上山来,我愈急,厉叱道:“你听到没!越上越死角,到时你也别想走!我又死不了,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账!” 他紧紧抱着我,刚翻入一块山石后面就是夺夺夺之声,暗器钉到石上。我急的不行,又捶又打,他就是不放手。 这个混账混账!他以为他也有两条命? 我又气又急,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只听后面叶欣随的声音响起:“你们不用逃了。” “因为你们就要死在这里!” 蓝回的脚步蓦的刹住,我回头一看,悬崖! 乱石耸立,看不到底的悬崖!上面还能看清,越往下越模糊,逐渐通下那无底的深处。崖边几棵小草颤巍巍的摇着,连棵树都没有。 双方都停住了脚步,蓝回放下我,左臂使不上力,剑持右手,背后的血还没止。我心中如电急转,道:“你忍着!”伸手抓住那垂云箭。他一颤,我从怀中掏出小瓷瓶,滴了些液体在那穿出的箭杆上。 然后箭杆开始慢慢腐蚀,那些人虎视眈眈,我不敢多延,伸手啪的拗断那截长的。蓝回额上沁出细汗来,剩下的留在他身体里我不敢拔,恐怕大量失血。 飞鸯一脸青霜,已经吩咐那些人摆好了阵势。此刻我只是个累赘,蓝回若没受伤自然可以,但如今伤重,和他们拼是送死! 拉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们跳下去!”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蓝回看我的目光奇怪之极,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一种幸福。我没空管那么多,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崖边土石滚落,两人齐齐向下跌去! 我这具身体,说不定还能帮他当个垫子。 他用使不上力的左手和身体卡住我,右手的长剑狠狠往崖壁里插去。那剑纵使精刚打造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啪的断成两截,蓝回的虎口震的鲜血迸裂。剩下的在崖壁上一路摩擦,直光至剑柄。崖壁上居然一棵树都没有,有的也是小草小枝,根本不起作用。 他一松手,两人真的没有任何攀附的地方了。我只觉得身上一热,他高大的身体全部抱了过来,将我整个人护入怀里。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做任何。 只是眼里,一滴泪水渗出,溶入他胸前衣衫里。 第92章 萧国初现 剧痛。 全身上下的痛,仿佛全部重组,痛的连意识都失去了。 苦笑一下,到今天我可是把一剑穿心和粉身碎骨的滋味都尝过了。勉强的睁开眼睛,又是半透明的飘在空中。上面是一线天,下面是滚滚急流,蓝回和我的身体都不见了。 怎么办? 我往下游飘了不知多少里,过了几个人烟繁密区,却还是没看到他们。想了想,我是肯定死了,蓝回则生死未卜。他若没死,也该知道我死不了,不会出大事。若死了…… 我向来有仇报仇。 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一时在河面上飘荡,竟不想附什么身了。鬼魂当然自在,要是我飘个三四十年,看他们到人堆里去找什么不灭之魂,夺什么天下。 但是,不行。 师父和安宁他们,天水殷红七日夕,真是令人放不下啊。 要是等上三四十年,我再附身去见他们,见到满头白发,我会哭的。 轻叹一声,向河岸的村子里飘去,边飘边看,却觉得这里颇是眼熟。那打鱼的老人,竟似见过。 仔细想了想,这不是截阳城前面吗?只是还差几个城镇,自己居然跑了这么远。 他们看了我的信,应该会有所反应。陵国呆不了不会躲别国去?凤自若又不是天下的君主,就算他是,躲上四五个人也简单。 殷红已只要变成血卫,是找不到的。天水泠泠就麻烦些,不过凤自若要对天水宫出手,就得小心天水尖锐的翻起整个武林来作对,毕竟只要是武林中人,多少有些反感朝廷。 都是聪明人,我也不太担心。 眼下的事,就是好好想想那个鬼凝神之钥。 不灭之魂,凝神之钥,二者合一,可平天下。 这话不说也懂,不就是把我捧成个该死的香馍馍。 三国并立,魂钥分落,银杖风扬,天各一方。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说三个国家分开,不灭之魂和凝神之钥分落一方,那就是指凝神之钥在陵国以外的地方了?那银杖风扬又是什么意思?有个东西叫“银杖”,也很重要? 满头问号…… 不过看来,有必要去萧国和明国走走。 无目的的在空中乱飘了几下,决定先不找身体。一个灵魂多方便,不要吃不要喝,什么秘密听不到,什么地方到不了?既然凤自若知道,那两个国家的皇族也该知道些东西,我要去偷听。 这样一来,凝神之钥还不轻轻松松给我搞到手? 忍不住奸笑…… 转了转身体,向村外飘去,心情一时好了点,似乎也能闻到泥土的清香了。突然听得一个清新男声叫道:“一凰!” 眼前一黑,不知什么东西撞了上来,身体一阵剧痛,竟然是那种侵入身体的痛!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待我醒来时,世界都颠倒了。 为什么我只有一只眼睛向着天空,而还有一只跑哪去了?动动手脚,为什么我没感觉到手指的存在? 脑袋没转过来,突然有什么在自己身上抚摸,一个轻秀的声音道:“一凰,你吓死我们了。” 我脑袋还是没转过来,不过身体倒是本能的挣扎起,踉跄了几步。转转头,怎么树木花草都变大了?抬头一看,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担忧的看着我,只是…… 他怎么这么大?低下头,自己居然睡在他的手掌里!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余光落到自己的脚掌上。 居然…居然…居然是爪子…… 天啊!我居然附在了一只鸟的身上! 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看懂鸟表情的本事,他微皱了眉,又用手抚了我两下,道:“一凰,还好你没事了,否则不但我们着急,王爷更会伤心的。” 我还没从这个刺激中醒来,就听旁边一声:“太好了!”身体突然飞了起来,摇啊摇,脖子被卡的喘不过气。只听那青年急道:“公子小心……”突然动作立刻停止。 几乎以为马上又死了,头昏眼花的瞥见是个小小的少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头脑混乱间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似曾相识。 是在记忆的哪里呢…… 那少年突然推推青年,道:“青泓,它真的没事吗?我怎么觉得傻傻的?” 青泓! 我知道了,他们是萧国人!是昔日我和凤自若一起从镇南关回国,路上遇到要找原约怜的人。当时还有一个方正男子和一个彩衣姑娘,不过此刻却不在。 隐隐闻到一丝药味,没错,就是他。脑中灵光一闪,那天我去客栈找温文雅和安宁,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是他! 那少年又道:“青泓,你看看,那根针上是不是淬了毒?我们不该把一凰暴露在原约怜面前!”那青泓微微一笑,道:“我验过了,公子放心吧,一凰只是被银针射中咽喉,却有偏要害,所幸救回来了。”他手一翻,露出一枚银针来,闪闪发光。 瞥见那针,我大惊,那是温文雅最惯用的暗器!挣扎过去,扑腾着翅膀要落到他右手上,幸好青泓眼明手快,一把搂住我,另手把银针收了。 我浑身无力,挣扎两下又趴了下来。难道,温文雅就是原约怜?当年他们找他寻药,也该回去了,为何还流连陵国,甚至对上了他?逼的师父,射杀一只鸟儿? 他们来陵国绝对另有目的。我想到了温文雅被动过的房间。 “还好抓住了他,不负我们跑这么久。”那少年愤愤的道,“他没有交出来吗?”青泓摇头道:“没有,他什么都不说,又不能动刑,我也没办法。” 少年来回走了两步,忿忿的道:“要不是哥哥的嘱咐,我非得好好整治他,管他是谁,管他是原约怜!”青泓浅浅一笑,道:“公子莫激动,王爷服药已经好了许久,当时那少年已经死在陵国皇宫。” 第93章 日进王府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估计不会流传出去了。” 我不禁瞥着他,就那时的小屁孩来看,倒是成熟不少了。看情况温文雅暂时没有危险,我就跟到萧国走一趟吧。 他们要他交什么?不会流传的东西…不是那药谱吧。 眯了眯眼睛,神经一放松,立即困倦。正想趴下睡觉,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那青泓的表情却很诧异,我也很诧异,于是,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公子…好像是有点奇怪。”他用手指挑着我的嘴,现在是喙……微奇的道。我想瞪眼,又忍住,嘴巴好像有些痒,往他指上一啄。青泓缩了缩手指,道:“回去吧,笼架子没带,要找东西啄。” 我嘴角抽搐,虽然不知道能否表现。 青泓摇摇食指,我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他的表情好像是说,难道变傻了?想想鸟的动作,我不确定的抓住那手指,站了上去。没习惯,一晃,差点摔下去。连忙扑扇翅膀抓稳了。 那少年确定我没事,便开始逗起玩笑来。手指伸到我喙前晃啊晃,还不时弹一下。我忍着,只管观察旁边的路。 眼前该是他们的住所了,几辆并排的马车停在大路旁,看样子是要赶回萧国。一个打扮干练的人上前拱手,道:“公子,青总管回来了。” 这青泓身份一定比少年低,否则名字也不会排在后面。青泓淡淡笑道:“回来了,把架子拿来。”那人应了声,吩咐了身后手下。青泓又回了回头,向最后那车一瞟,道:“他怎么样?”那人躬身道:“回青总管,一切正常。” 青泓淡淡道:“别让他跑了。” 这时候,那手指还在我眼前晃。 他真不是个傻子? 我忍无可忍,狠狠的大叫了一声:“混账!” 直到那标准无误的南方口音传到耳里,我才傻了。 原本以为鸟不能语,就算叫什么也是嘎嘎,才放心的骂了声混账。 结果…结果…… 这边傻了一个我,那边也傻了两个公子。青泓反应过来后脸色一沉,冷冷道:“近来谁照管一凰的?”出来迎接那人立声道:“回总管,是小三。”青泓皱眉道:“打五十棍先,我早已提醒过你们,谁敢教王爷的鹦鹉脏话?” 鹦鹉? 原来是鹦鹉,还好还好。 我悄悄松了口气,傻笑一下。转眼却瞥见少年在看我,满脸奇异,直拉青泓衣服道:“青泓你看,它真的变的很奇怪耶!” 我目不转睛,直视前方,摆出一只正常鹦鹉该有的样子。刚好那架子也送来了,青泓抬了抬手指,我便顺势飞了上去,顺便用喙啄啄架边上。 架上没有脚环之类,这只鹦鹉的身份绝对不凡。细看那架子,竟似真金做的,只怕打眼,所以用了些颜色做掩饰。 你能想象一只鹦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架子的情况吗…… 由于自己的表现,也由于事情已毕,几天内我只管休息,乐得清闲自在。原本想去看看温文雅,但一怕露馅,二怕给他杀了。 无聊的在马车里蹦来蹦去,又飞回架子上喝口水。还好水都是绝对干净,食物也不比那些人差,蔬菜水果谷粒,虽然都是生的…我已经具备一个坚强的胃,剩下就是心理压力了…… 对着金杯照照,没有镜子嘛。可以看出这是只年轻的大绯胸鹦鹉,虽然颜色朴素,灵活的很,绿色背羽倒也很漂亮。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啊…… 想从周围人那听一下温文雅的消息,怎奈他们的嘴什么都说就是不说重点。 而那些轮流照管我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成天对我道:“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我满脸黑线。 十几天很快,我乖乖在马车里呆着。这天外面有人说了会话,接着少年掀帘进来,把架子提了出去。我知道地头到了,出帘便向车后望去,却空空如也,不由得有些黯然。他弹了下我的头,笑道:“不高兴?一会见到哥哥,又跳上去。” 我歪头眨眨眼睛,看来这鹦鹉和那王爷关系很好啊。 一路进了门,垂花门,过回廊,不过好像没有湖。 到了一座甚是稳重的楼阁前,那少年住了步子,高声道:“哥哥,我回来了!” 门里传出微磁男子声:“悦儿回来了?进来。” 少年提着我推开门,熟悉的从外间进了里间,蓦然是极大的练武场。木制地板,旁边架上分门别类的插着刀枪剑戟。一个欣长的男子正卷了衣衫披上。 我偏着头直看他,他走过来,金线绣的长袍,肌肤有些小麦色,容貌是很有男人味的俊美。少年笑道:“哥哥,我们把原约怜抓回来了,一凰受了重伤,不过青泓治好了它。” 估计事情一早有人禀报处理,现在就纯聊天的。 那男子笑着点点头,道:“悦儿很好,没白历练。”目光已转向我,伸出手来。 我一时有些傻了,这是要飞他手上去? 好别扭。 那少年刚要说话,我拍拍翅膀,飞到了那男人肩上。与其让别人怀疑,还不如主动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我见那少年眼里都是恭敬欣喜,倒有些像原来的林夏天。 无聊的用翅膀挡住喙,打个哈欠。开始睡觉,当鸟就是这点好,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头忽然被什么抬了抬。我张开眼,见那男子有些奇异的看着我,道:“别在我身上睡,去架子上。” 转转头,原来地点已经改变,好像是卧房床前。抬头见那金架子挂在窗户一隅,扑扑翅膀飞了上去。 第94章 昔日白衣 现在我很容易醒,因为有了个鹦鹉的身体。动物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本能,不需训练便比人灵敏。 于是无聊的站了大半夜,等那个男人醒来,这是平生第一次。 夜风轻吹,我在担心温文雅。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两人的以后。 风吹的更大,我飞起来,噼里啪啦拍了一阵翅膀,松快多了。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那男人张开了眼睛,半坐看着我,眼神探究。他的肩膀露出,居然是赤裸的,估计习惯裸睡。 不会这鸟担任了报警功能吧?既然能参与追捕温文雅,必然通灵长处,估计是个间谍,信使什么的。 我也歪着头看他,报以微笑,只要他能看出来。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天色,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果然是裸睡,虽说醒来有半年了,但毕竟躺了三年,身材居然很好。见他似乎要出去,我心里一动,立刻扑了翅膀飞到那肩上,暗暗期待起来。 他挑了下我的喙,道:“饿么?”我叫了两声,又在他肩膀上跳了下,自觉像个傻瓜。我的表现可能很陌生,或许他会怀疑我不是一凰,但万万想不到我是个人。 “等下,小东西。”他又挑了下我的喙,开了门。外面天还是黑的,点缀着几颗星星。门边已有两人等候,他淡淡道:“走。” 大约一柱香时分,这里比较偏僻,建着一间孤零零的高屋。火把高照,不但有人守门,还十人一组巡逻,严密的很。都是身穿紧身黑衣,腰上打铜钉的。 他看也没看那些人,直接步了进去。那些人也面无表情,只是微微躬身。我站他肩上,见那屋里四面石壁,又是一重守卫。对面的墙上两扇铁门紧锁,一人开了,他又进了去。然后是石梯,地势愈来愈低,一路两侧壁上都有油灯,隔两丈就有一人守卫。 真是严防死守啊…… 又拐了个弯,眼前一阔,青石的狱壁,精刚打造的狱门,监狱并列了一路。有些有人,有些空着。他向前走了两丈,停在一门前,冷冷对身后跟的人道:“他还没招?” 我从冰冷的铁柱间看见那熟悉的旧白衣衫,不由心里一揪。 那人稳稳道:“回王爷,王爷先有令不许用刑,不曾招。”他冷哼一声,道:“把门打开。” 我的心吊了起来,这男人甩衣迈进门去,冷冷道:“原约怜,别装死。” 白衣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温文雅,眉目间淡淡憔悴,却仍然风韵。 “你还打算吊多久?”他冷声道。 温文雅看着他,淡淡道:“说没有就没有。” 他哼了声,上前一把掐住了温文雅颈项,怒道:“别以为我不敢用刑,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个原约怜?” 温文雅唇边浮出淡笑,合眼道:“如果不是,为何你还不用刑呢?” 那男人大怒,狠狠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啪的脆响,温文雅左脸上顿时红了五指印,几绺发飘下来。我大怒,恨不得就对着这人一口下去,又生生忍了。一时监牢里只听得呼吸声,安静的出奇。 “这一巴掌,抵我毒你三年。”温文雅良久方缓缓道,重新抬起头来。 那男人沉暗着脸,冷冷道:“我不是为三年找你,你很清楚!”温文雅不语,他又道:“原约怜,你就真能抛下整个萧国?你真能忘了三年前?” “我找你,还有皇兄下的旨令,还有全国百姓的愿望!你知道你走了后皇兄费了多大劲来隐瞒吗?在全国百姓的头脑里,原约怜是为了他们闭关三年!你果然聪明,走前先把我毒倒,皇兄忙的焦头烂额,你这三年倒是逍遥的紧,还把不传之密授与陵国人!” 温文雅的脸都隐没在阴影里,不答一字。男子呼吸渐缓,淡淡道:“你是为了他么?” “你该明白,那情况下,他非死不可。” 温文雅仍然不应,那男子来回走了几步,淡淡道:“我已经检走了所有的毒药暗器,你即使不答应,凭什么也逃不出去。只要不回到萧国,你就休想恢复原来的力量。” 温文雅终于开了口,淡淡道:“你想要干什么?” 男子回身道:“第一,要你回来,第二,把药谱交出来。”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3节 温文雅又闭上了眼睛。 男子拧眉,突然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萧国的大巫师!” “当年原约怜在城头之上,不费一兵一卒,大败明国十万之师。白衣银杖,俊秀风流。萧国哪个百姓不知道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浅笑间杀人无算。因而得名,仙风毒骨!哪个贵族不以得你一笑为荣,更有无数人将孩子送进宫,期盼能继你的位!”男子一脚踹开了门,带我而去:“看来你是比较喜欢呆在监狱里,像狗一样!” 我紧紧抓着男人肩上衣衫,听他吩咐护卫严加看守,心里浮乱分腾。 温文雅…居然是这种身份。 他是萧国的大巫师,外姓的最高统领。 看来萧国至今,仍然倚重他。 那当年,为何要走? 第95章 明国使者 此时天已明亮,男子带着我从地牢里出来。门口有人躬身,两个丫鬟姗姗跟在了后面。他突然转过头来,淡笑着摸摸我的喙,道:“知道你饿了,现在就去。”我又叫了声,他一边走,突然道:“一凰,你回来后为何不说话了?” 鹦鹉是喜欢说话没错,但是…我不知道它一般说什么啊…… 我又叫了声,跳了两下,试图蒙混过去。他低声道:“不该让你出去的。” 话间已到了侧厅,两个丫鬟在旁侍立,桌上摆好了银耳燕窝粥,还配了五色精致小菜。他在红木雕花椅子上坐下来,我瞥见那边放着小碟子,里面有细谷和切碎的香梨,心里一动,展翅飞下他肩,落在那碟子边。 没人有异常表现,没想到,这鹦鹉可以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我倒是很爽,一只爪子踩在碟边,吃的卡蹦卡蹦。横竖一只鸟,还能怀疑到哪去?大不了死了,我还乐呢。 等碟子吃光,我在旁边的手巾上翻来覆去的擦喙,擦完了啪啦啦又回到他肩上。他也用了饭,眼看天光大亮,起身出门。 惊喜。 直接出了王府大门,上了轿子。我安静的站着,感到轿子的晃动。 如此正大光明,多半是进宫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轿帘一揭开,皇宫的气息扑面而来。前面自然有人领路通报,我扑扑翅膀站稳了,转头看着四周。虽然同是皇宫,风格却不大相同,萧国似乎神权很重,屋檐石刻,处处能见云瑞飞天,神杖施法。遥望东南角还有白石高台入云,大概是祭天台一类。 眼前一暗,进了个侧门,似乎是御书房。一位身着金色龙袍的男人大概四十几许,在案后坐着批奏折,头也不抬,道:“皇弟来了?” 这男子拱手为礼,简单道:“陛下近来可好?” 看来这两人不比凤自若那一家,关系倒挺好。 那皇帝朱笔批了最后几张,一搁,抬头笑道:“别多礼了,他怎么样?”男子皱眉道:“臣下无能,还未劝服。” 那皇帝笑了笑,道:“若能这么容易说服,他也不是原约怜。”站起身来,上下踱了两趟,又道:“过两天带他来,让朕见见罢。” 男子拱手应是,犹豫了下,又道:“陛下,明国的使者可到了?”那皇帝颔首道:“两天后就到,所以才等不得。”男子想了想,道:“陛下,只有原约怜能分辨凝神之钥的真假么?” 我突然像被雷轰了,瞬间毛都快立了起来。 那皇帝凝眉道:“现在完全传承银杖的是他,只有他才能认出来。”他顿了顿,苦笑了下:“而且二者要合一,无他也不行。若青泓本事学全,倒可以继承巫师之位,只可惜……更何况药谱还在他手里。” 男子寒了眉,那皇帝继道:“使者马上携凝神之钥到了,你下去好好劝他吧。” 凝神之钥在明国人手里?他们为什么要带来给萧国,有什么好处? 男子应了,正要告退出门,外面突然有人急急传报:“启禀陛下,明国使者到了!:两人的脸,皆是一变。 我暗暗大叫,这明国使者可谓阴险,说是两天后到,立刻就到了,杀的萧国措手不及。 那皇帝缓和了下脸色,沉声道:“朕知道了,传令下去,请大使在驿馆歇了,明日一早宣成殿设宴接见!” 次日一早,男子就出了门。我啄着金架子,知道他去宴会,自然不可能带只鸟。心里盘算着时间,噔噔两啄扑开了窗子,看了看四周都没人,展翅飞出了屋檐。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感受着从所未有的新奇滋味,认准方向,直扑皇宫。 当鸟倒也不错,我一扑翅膀,俯视的街道眨眼过去了。一直从高空飞进皇宫,也没碰到任何阻拦。看着绿树中的人头,估计着宣成殿的位置。 扑啦啦落下,躲在屋檐里,然后窥看殿内情况。文武百官分列两排,昨天见到的皇帝高坐大殿之上,殿下地毯上立着数人,以一人为首。前面并排放着数十只大箱子,镶红绸金锁。再向前,又是数十捆绸匹,极好的色泽,流云翻浪十格花纹流光异彩。 最后前面,居然是五十名美女,个个明眸皓齿不说,还各具特色,娇憨妖媚。 那为首的使者躬身道:“请陛下收点礼单,礼品颇多,不便置于大殿之上,此处只部分陛下验看。”自有侍者接礼单递上,那皇帝笑道:“贵国多次来朝,朕等心领了。” 双方各客气了一阵,那皇帝微笑道:“朕命下人准备迎接大礼,贵国却为何早了两日?仓促之间未曾完备,还望贵使见谅。”那人连忙道:“陛下何罪之有,我等与前去陵国使臣一同出发,奈何路遇风沙,晚了段日子,才紧赶而至,倒让陛下见笑了。” 这人说的倒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为何去陵国的比去萧国的早到,又解释了急赶的原因,聪明的紧。 明国较小,是几年就要向陵萧两国朝贡一次的,估计就是这回事了。 眼见他们要去宴上,我瞥见那五十名美女,心里想起一事。 她们被宫人引向内殿,安排住处,我悄悄飞了过去,刷的从一人脸前擦过。那女子惊呼一声,倒退一步,险些踩了自己裙裾:“么个鸟儿?” 一听那口音,正和凤自若身边那水蛇腰的美人相似。果然,那个美人也是明国进献进去的。 第96章 不慎折翅 掠回树梢抖抖羽毛,想重新追去宴会,盯着那使者等他们密谋。明国表面上进贡,暗地里和萧国搞凝神之钥的小动作,到底想干嘛? 双翅一掠,突然眼前什么闪过,左翅一阵钻心的痛,啪的掉在地上,砸的我头昏眼花,挣扎不起来。勉强举起左翅,把头伸下去看,羽毛已染了血,不知道骨头断了没。 我靠! 前方的楼阁里传来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女子焦急,追着到处跑的声音。估计是哪个王子皇孙的弹弓游戏罢了。我狠狠的诅咒,这种小屁孩就应该狠揍一顿!这下怎么办,别说去偷听了,回府都是个问题。 周围都是大朵的云锦花,一簇一簇遮住了视线。我好不容易搞清了方向,拖着受伤的翅膀小步的跑,要一只鸟用脚走那么远真是件荒谬的事。一边感叹流年不利,一边认命的跑啊跑。 刚挣扎出一簇花丛,我蓦的停了脚。 前面的花丛里钻出一只优雅的动物,浑身白毛,玻璃黄的瞳孔一张一张,直勾勾看着我,悄无声息。 哪个该死的皇族要养波斯猫? 我向后跳了一步,同时警戒着。翅膀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有些头晕,浑身发冷。血腥味更刺激了那只猫,它抖着耳朵,左爪微微的滑前,长长的喵了一声。 我继续后退,蓦的跳进了身后的花丛。那猫突的连跳,扑了上来,一爪拉在我拖着的左翅上。我痛的眼晕,狠狠一喙对准它那眼珠子下去。那猫一滚给闪开了,只勾伤了眼下的脸,雪白的毛上露出血迹。它惨叫了声,对我显出一种极其敌视,势在必得的样子。退后几步,在原地跳了下。 我看着它,羽毛都竖了起来。它往左边跑了几步,又猛的向右一跳,就是迟迟不进攻。我苦笑,只觉得血越流越多,暗道它要是现在扑来,死前还能捞点本。要它等我瘫地上了再来,也只能认命了。 脑子一转,我往地上一倒,顺便再无力的扑打右翅。那猫歪了头看着我,大概奇怪刚才还如泼妇骂街,怎么突然就扶风弱柳了。我暗骂,还不过来?我蓝思归一生呼风唤雨,没吃过这样的亏,居然要死在一只猫爪下,你还摆架子? 花丛突然一摇,我吓了一跳,身体一抖。那猫猛的扑了上来,我的爪子蓦的缩紧,准备给它点应有的代价。突然眼前金线长衫一闪,硝小牛皮靴子狠狠踢在它肚子上,它哀鸣一声,几个翻滚摔到花丛里,不见了身影。 谁? 我努力的扑打右翅,抬起头来看。一只骨节凸显的手将我捞起来,正是那个王爷。我小声的叫了下,感到头愈来愈晕,身上也冷的不行,直接躺他手里了。 过了会儿,迷迷糊糊感到周身颤动,身上居然也温暖了。我勉强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被包着塞在他怀里。小小挣扎了下,从衣襟里探出头来,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隐隐的怜惜。 或许,他是真心的重视这只鸟。 左右瞄瞄,是轿子里,他提前回府了么?只见他别过头去,从轿侧边掏出小瓷瓶来,居然是伤药。 “别乱看,小东西。”他轻拍我的小脑袋,解开衣衫将我拿出来。左翅也不知怎样了,我忍痛让他拉开,上药包扎。他一边包一边淡淡道:“不小心就别到处跑,下次可没人来救。” 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喜欢在家喝茶喜欢到处跑?我有毛病! 包扎好,他仍将我裹进怀里,露了个小头。我安静的贴着那胸口,想,这还差不多,勉强能算个人了。 回到府,几天来过的十分悠闲。翅膀受了伤,什么事也不能做,只管躺着享福就好。这男人每天都会来看我,我怀疑他对老婆儿子都没这么好。 几天下来,我也隐约知道,温文雅宛若磐石不动,那皇帝拼命拖时间。 凝神之钥啊…不如让我,直接拿走吧。 噼里啪啦打了好久小算盘,趴在桌上见太阳沉下去黑夜浮上来,动动翅膀忍不住大叫:“无聊!”聊字尾音还没下去,门吱呀被推开,那个男人走进来。 我顿时全身冒冷汗,那男子却走近来,轻抚我羽毛,道:“再说一句。” 看来没出事,说些无意义单音节好了,我跳了跳,叫道:“飞!” 他唇边微勾,伸手将我捞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下。 我又差点给雷炸蒙了,居然,变成鸟都能碰到美男献吻? 看来我…今生不可能摆脱gay这个名词了…… 他转身要走,我连忙大叫两声,扑到他身上。开玩笑,不跟着你怎么行?他住了脚,一手翻开我的翅膀检查伤处。那天其实没动骨头,就小伤,养养也就行了,就是再飞的时候有些怵。 我讨好的蹭蹭,在他肩膀上站稳了。 又是去石牢的路线,他进了牢底,看着温文雅道:“你还是不肯?” 温文雅淡淡的笑,一贯的那样。 他退了一步,向后看了眼,四个侍卫齐身上来,打开牢门而入。为头那个一把拽住温文雅的长发,往地上狠狠一掼。 我差点跳起来,萧国需要他的地方极多,他们怎么敢? 后面一人递上条鞭子来,我再看那几人,居然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种刑具。什么火钳铁块绝对是最平常的那种。最先那人甩了鞭子,后面三人一齐退后,鞭子就啪的抽了下去,白衣一颤,上面一道血痕显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眨眼又是两鞭,鲜红的血迹缓缓现出来,在白衣上分外刺眼。我急的不行,拍拍翅膀飞了起来。那男子转眼,叱道:“小心,别过去!”鞭风扑面而来,我啪的撞到铁柱之上,掉下来之前给他及时接住。左翅估计又裂了,我一边叫痛一边祈祷,这可是一只鸟的苦肉计! 翅膀被翻开,我打着哆嗦。男子皱紧了眉,道:“住手!”那侍卫应声收鞭,男子望向温文雅,冷冷道:“原约怜,这只是个告诫。别人且不论,我想拿你怎样就能怎样,你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甘心被关一辈子?不可能!只要回到萧国,你的巫力就会全部回来,你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我勉力睁着眼,看到了温文雅瞳孔里的一缕幽光。 第97章 夜探明使 又养了几天翅膀,我郁闷。 这天晚上又再练飞,刚才已经撞了两次房檐三次树,羽毛都撞秃了。 继续——我展翅,冲——啪! 本来一个优美的拐弯,被刚好从房子里出来的男人破坏了,我直直撞在他身上。 他一手接住我,弹弹我的头,道:“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 我拍着翅膀,抬起头来,不放心什么 他抚了我几下,转身带我进屋。桌上早已摊开一张极大的地图,他走到桌边,将我放在地图上,指着图上几个小方块道:“到这里去,明白么?” 我歪着头看地图,他又重复了几遍那句话。那小方块下蓦然写着字,是明国使馆。我飞了起来,俯视着那张地图,竟然是萧国都中心那块。 那天我窥探皇宫时,已把皇都高高俯视了一遍,如今倒也对的上号。 他想要我去干什么?偷凝神之钥? 我叫了声,他张开右手,掌中有一颗蓝色的珠子,不算大,挺流光溢彩,似是琉璃之类做的。他在我面前展示它,道:“在那里找这个东西,再把这个放到那里,明白么?”一连说了几遍,恐我无法理解两个一样的东西有什么不同。 我细细看了,又叫了声,果然啊。他要偷天换日,一旦成功,不管是真是假,都在萧国手里了。等到私下交易时,只须一口咬定对方带来假了来,再看起其表现,真假就该分辨出来了。这也是温文雅不肯屈服的权宜之计。如果只将对方的珠子拿来,对方可以说东西在萧国境内丢失,反而倒打一耙。也影响日后合作。 他嘉许的摸摸我的羽毛,将珠子放入一个麻制的网袋里,捆到我的腿上。我又叫了声,瞥外面夜已深重,扑啦啦飞了出去。 沿着脑中记忆的路线,我掠过许多民房,直到落在使馆墙头上。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外层的都是萧国的,估计已经通好了气。 展翅飞到中庭的大树上,惊起了两只小鸟儿。灯已全黑,我仔细观察他们的楼房,分辨着最大卧室的所在。人对于重要的东西,除了自己身边,是放在哪都不放心的。 轻轻的飞,一小段一小段的,直到落在窗框上,窗子是紧锁的,门也是。我飞下地来,开始搜寻能进去的孔洞。房子是萧国的,我就不信他们这点内应都不做! 沿着粉壁墙根转了圈,果然在柱子侧边发现一个小小的…… 老鼠洞…… 黑线,我把头探进去,扒了一段,露个头观察里面情况。漆黑黑一片,从这个角度看到中间的圆桌,再前面才是床。我缓缓的挤了进去,拖着网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慢慢的,慢慢的…… 绕过桌子,我潜到床边。床上人背对着我,看样子睡的很熟。东西会在哪里呢?我想了想,轻轻的飞到床上,抓稳了木侧。 他的衣服挂在床边,我用嘴叼住,正想探看。突然发现不对,那衣衫料子……走近两步,细看,又用脸擦了擦。 这人绝不是那个正牌使者,衣料的质量明显比不上那人,估计是个跟班之类。他们怕意外发生,就换了房间。 我跳下床,看看四周没惊动人,依旧跑到小洞那钻了出去。 来到走廊上,我思考怎么找到那人。不如来个大动乱,让他们慌张?然后趁乱找缺口?展翅扑啦飞到了大树之上,四周环视。 静了会儿,周围的鸟儿也没了声息,万籁俱静。突然一阵远远的拍翅声响起,我凝目望去,夜幕中一只白色的鸟儿从天而降,正停在我头顶上一树枝上,小头转动,也在看四周。 鸽子! 我细细瞄上,那腿上隐隐绑着一小截圆柱,大概是小竹筒。 这估计就是明国送信的鸽子了! 我大喜,紧紧盯着它。只见那鸽子停了一会,又展翅飞起。我紧跟着飞起,急冲向左侧厢房中的一间。我落在一株小树上,它落在那厢房的窗沿上,收了双翅来回走两步,就要啄窗户。 机不可失,我猛的扑了过去,一喙叼在它颈上,右爪也狠狠扒拉,企图让那竹筒下来。那鸽子拼命挣扎,反头狠啄我头上的羽毛。 明国的鸽子训练的太好了!我一边诅咒,一边更狠的攻击。喙爪并用,两只鸟从窗台上滚到石板走廊上,打的羽毛纷飞,根根带血。所幸我抢了先机,抓瞎了那鸽子一只眼,它拼命反抗了一阵就软了下来。 幸亏我是人,你是鸽子,否则说不定谁先逃走…… 忍着从没受过的痛,我用爪子扒拉了下它,低头去拉竹筒。用喙拉扯了几下,又磨了几下,终于弄了下来。就着月光,我一爪按在上面,喙去叼那盖子。上面有蜡封,我冷笑一声,狠刨两下,啪的声,竹筒开了。 里面滑出一节白色的纸卷,我叼起来,飞到房檐上。这里月光明亮,喙爪并用,小心的把它打开。里面寥寥数行,小楷字写的清楚。 那凝神之钥,果然是假的! 里面是问使者之语,询原约怜是否回到了萧国,是否分出了那假物。 三国的王,看来都不好易与!温文雅之走,只能瞒瞒老百姓。 费力的把纸条卷起,重新塞回竹筒里。然后把竹筒塞到半死不活的鸽子下,让明天他们自己发现。到时候明国人也不知有人看了没,因为毫无人迹,只有鸟留下的伤口。 忍痛在草丛里打了个滚,把身上的血抹干净。然后来到方才的房下,四处找能进去的缝隙。下面没找到,我想到那鸽子,飞到窗沿上,轻轻一碰,窗户果然没锁。 别着头推开一条缝,灵活的钻了进去 第98章 偷天换日 屋里只有外面透进的微光,我轻轻跳下窗框。屋里的摆设明显要低等一些,靠着桌脚瞥过去,床上的人看似熟睡。 东西应该在床上才是……应该是贴身。 他不一定睡着了,而且这房子外该也安排了明国的人。 我缓缓的迈爪,一步一步走过去,网袋拖在后面,不爽的抖了抖。开始不觉得,经过体力消耗后开始感到重量。潜到床边帐下,又等了会。 大约一柱香时间,我一展翅,飞上了床沿。 床上人突然动了下,缓缓翻过来。我吓了一跳,爪下踩的毯子被拉动,差点立足不稳。双翅本能的啪啦一扇,高高飞起,背上突然被尖利冰冷的东西一撞。 哗啦一响,我大惊正想躲藏,爪一收,却有什么紧紧挂着。回头一看,爪上的网袋挂在床帐的金钩上,麻纤维绕了几圈,却甚是牢固。眼看等不得,我脚下死命一拽,啪的线断了几根,那珠子却从里面滑出来,直直落下去。 我心里惨叫,脚上一松,一头钻进了毯子里,半天却没听到清脆落地声。 倒是听见了人声。 我从毯子的缝隙望出去,那使者已翻身坐了起来,细看那金钩。门被猛的打开,四个护卫冲进来,扫视周围。 那使者放下了金钩,摆了摆手道:“将房间搜查一遍。” 我缩的紧紧,自忖他们也没本事发现,心中却奇怪那珠子哪去了? 大概过了一顿饭时间,他们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能藏人的箱子柜子,桌后床下都搜了,还有人把守在门口窗户。我心吊的高高,生怕他们拣到那珠子。护卫纷纷回报,他们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倒奇怪了。那使者沉默了会,道:“是家鼠蝙蝠,也未可知。”挥手让他们退下,一人站在房里沉吟。 这人挺精明的,我一动不动。他在房里踱了两步,返身坐到床上来。我连忙一扒,往床里进去了些许。不然可能是死的最荒谬的一次。 悄悄从被子里往外瞅,透过那窄窄的细缝,看见一只手在眼前放下,按了按枕头旁叠好的衣衫。然后毯子一动,向那边滑去。我连忙跟着向前扒,毯子停下,传来枕头悉索声,大概又睡下了。 我继续等……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身边的人再也没动静了,我才敢缓缓的往外爬。腿脚倦的麻痹了,空气又憋闷,要不是留了条小缝,说不定就憋死在这里。 先探个头出去,四周看看,的确没有人了,房内幽黑着。 不敢直接从他身上飞过出去,缓缓绕到床脚,再到达床沿。那珠子明明从这里掉的,到哪去了? 看看上面,展翅滑到地上,顺着光滑的青石板看床下。上面自然不会有,但床下也没有啊?况且先前根本没听到声音。 ??? 半拉的网袋还拴在腿上,我向床下步了两步。要是现代,说不定掉衣服口袋里去了,但是这里的衣服,外面根本没有口袋。 正烦恼,要是这样结果,不是一个大笑话?抬头一望,突见微弱蓝光闪烁,顿时大喜。 那珠子原来掉在帐子下摆,给恰恰捞住了。外面又是那人挂着的衣衫,难怪他们没发现。也是鹦鹉小巧,走到下方抬头才见。 我停在原地,颇不好拿。喙是不用考虑了,珠子大了。鸟爪又不比人手,要我飞起来去抓,翅膀扇动,扑在帐子上左拉右扯,它非抢先落地不可。 思前想后了一阵,回首见那人仍稳稳卧在床上,心中有了计较。 一箭双雕,我要顺便把那珠子弄到手。这人虽然聪明,没有动乱后去检查珠子,但还是有忍不了的小动作。很小的动作,如果不是我那个角度也看不见。 又来回走了两步,我做好了准备,猛的展翅飞起,对那帐子下摆狠狠一扇。蓝色光华顿时高高飞起,然后抛物线下落,叮的砸在地上,一路滚远开去。 那人蓦的翻身坐起,我猛的钻入床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掠到床头,一个翻身扑到枕边。他急急下床去看东西,正背对着我。 一翅扇开那叠衣服,露出一个小盒子。一看就知是弹簧锁,我用喙一挑一拨,开了。蓝色珠子同时显现,我一爪掠了,又翻到了床下。 脚步声停顿一下,又走两步,又停一下。那人显然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盒子怎么开的,珠子怎么会到地上去。我没空理他,把脚上那破网袋扒开,然后轻轻把珠子放进去,再用喙打了几个小结,这才基本安心。 衣袂声响,那人似乎弯下腰来。轻轻跳了两步,我迅速躲到了柜子后面。然后小步小步的接近门窗。刚走到尽头,突然有些呆楞。方才那些人进来检查,出去时不但把门关紧了,把窗也关死了,我怎么出去? 危险…… 我没办法,只得呆在柜子后面。听着那人的衣袂声,床铺的咯吱声,水注入茶杯声。然后又听见“来人”,然后又是一阵搜查。 任凭你怎么搜也找不到柜子后面! 没法子,只好一直蹲了,当众冲出去的话,谁认不出我是王爷家的鹦鹉? 折腾了一夜,本来天已要鱼肚白,现在更是蒙蒙亮了起来。我听得侍女进来,服侍那人更衣洗漱。侍女退走后,又有一人进来,两人说了些简单的话,就相继出了房间。 没人了,我微微探了头出,却见门和窗户又该死的锁上了。 从缝里出来,抖了抖沾上灰尘的翅膀,舒展筋骨。我扑啦啦飞到了雕花门扇的上方,双爪紧紧的扣着,就那么等。 一直等到中午,我一粒米没吃,头昏眼花,还在坚持。突然门外远远有脚步声传来,还有男人谈话声。我听声音正是,脚步声到门前停下,然后是金属碰撞声。 神经绷紧。 门吱呀开了,看着眼前的扇形缝隙扩大,我低头就窜了出去。双翅蓦的展开,昂首直冲过庭院,掠进了树梢。 第99章 暗里作示 我头也不回,恐多生事故,一路撞回王府。直到进了围墙范围,方松了口气。 在棵树上停下来,低头看向脚上网袋。那几个结实在明显,恐怕不是一只鸟能做的事。 低下头叨住,死命拉扯了一阵。又换个角度撕扯,终于使那网袋再次告破。用右爪按住珠子,继续啄左腿上的网袋,直到把它全部弄下来,搁在树上用叶子挡住。 抬头看看四周,无人。抓起那珠子,扑啦啦的飞向内院。窗子大开着,刷的冲了进去。还没落着地,一双手猛的捞住了我。我吓了跳,瞥到那金线衣衫,便收了翅膀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深沉,死死的盯着我,似有什么要说又没说。一双手拢的极紧,我有点窒息,便动了下。他略松了点,将我捧起来,半晌才道:“你回晚了。” 我的心微微一软,原本昨晚就该回的,他想必担心了。 我叫了声,飞起来,松开爪子,那珠子便留在了他手里。正想回到架子上,却又给他一手捞住,带到桌子上。我安静的卧好了,不知要做什么。 背上一痛,又是清凉。他轻轻的梳理乱七八糟的羽毛,一边上药,将血迹拭去。半晌好了,敲了下我的头,道:“好好呆着,别乱跑。” 然后出去了。 卧在温暖的阳光下,只有我知道这珠子是假的,真的肯定在明国。现在萧国把它弄到手,等正式交换时一口咬定使者那是假的,然后看使者的反应,才能判断真假。 太麻烦,而且温文雅不松口,萧国也不能真正定论,到时还有一番折腾,我可等不了,早早去明国拿真货是正经。 爬起来,想着男人一下肯定回不来。展翅掠出了卧房,拐个弯直扑书房。没锁,扑啦进了去,再用头把门关上。地面视角太低,我飞上书桌,沉檀木打磨的精致。桌面很干净,笔墨砚台放的很整齐,砚里还有一层薄薄的墨未干。 说明他常常会来,那我可以放心干了。 望向那大书柜,里面的书分门别类放的整齐。而且都很干净,估计也经常被看。我飞过去,抓在书柜上稳了,开始细细的找所需。 一层一层,盏茶过后,终于发现了一本《说文解字》之类的书。歪头用喙叨住,用力往外扯,两爪抵在书架上,拍翅膀拼命拉。书一点一点出来了,我松了口,休息下又扯。 啪啦一声,整本书砸到地上。我随之落下地,警戒的注意书房外的动静。 没声响,低下头翻开书,找着自己需要的字。然后用爪小心按住,用喙轻轻叨着,慢慢撕下来。还好这个印刷版本字不算小,否则实在难办。 一本书翻下来,给我撕的洞洞眼眼。一面把字啄到一边,一面想,还好不在现代,否则就是破坏古籍罪啊…说不定要判几年呢…… 撕完,一爪把书踹到一边,叨了一个字飞上了书桌。放好后,又叨一个上去,一个个排整齐了。 凝神之钥,假。 一句话成功出炉。 然后跳到门边,我蹭开门出去,再好好的关上。四周无人,远处隐隐有女子笑声。展翅飞起,我得找个不在场证明不是? 飞到人声处,见是个朱红高顶葫芦亭,亭中挂着个鸟笼,笼中蓦然也是只大绯胸鹦鹉。周围环坐着三个衣裳华丽的女子,举止都有风姿,正在逗弄鸟儿。旁边还侍立着几个丫鬟。 右首那个手执团扇,不时挑一下,咯咯对那鸟笑道:“吉祥如意,吉祥如意。”左边两个女子也说着吉祥话,直逗那鹦鹉。那鸟儿却不怎么正常,时而恐惧时而愤怒,竖起羽毛摆出攻击的样子,只是隔着笼子出不去。 是那男子的姬妾吧,我落在一旁的树上。那团扇女子逗了一阵,似有些不耐烦,道:“这鸟怎么回事,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会,身后有丫鬟道:“启禀芳妃,奴婢说了,这鸟儿说话不在一朝一夕。此刻它刚刚来到,自有些怕生,恐是不会开口。还是让奴婢带回悉心调教,再献诸位娘娘耍弄。” 那芳妃皱了眉,用扇子一拍笼子,道:“真无趣。”笼子一震荡,那鹦鹉跳了步,突然叫了声。旁边一女子笑道:“这下可开口了。”几人来了兴致,不停推动笼子。里面鹦鹉立足不稳,从横杆上摔下来,羽毛纷乱。 古代的女人就是这样,无聊而且令人郁闷。看着这一切,突然特怀念七日夕。突然亭子里传来一声惊叫,团扇落在地上,那芳妃捂着手指,指缝里渗出血来。 丫鬟纷纷围上来,有的去找纱布有的去叫大夫。那旁边一个女子叱道:“你这小畜生,怎敢伤了姐姐?”那芳妃突然抬起头来,左手扫了杯热茶就泼过去。笼子小,没地方躲,那鹦鹉给泼中一半,惨叫一声,声音是变形的嘶哑。 我轻哼一声,刷的掠了过去,直落到桌面上。那些乱纷纷的女人大都静了下来,直看着我。我昂首挺胸,谅她们也不敢怎样——王爷对一凰的宠爱谁不知道? 转身看那鹦鹉,湿着羽毛微微颤抖,眼睛半阖半开,躺在笼底眼看不能活了。我心底暗叹,扑到笼子上面叫了两声,表现出一副想救它的样子。然后用喙去啄锁扣,那就是铁丝扣着的。我衔着铁丝拔出来,笼子吱呀的开了。 那些女子都没了声息,大都惊异于一凰的聪明。开了门后,我表现出没办法。一只鹦鹉耶,我拖的动吗? 我便开始叫,又跳来跳去。其实只为了拖时间作不在场证明。左首一女子小心翼翼,伸手来摸我,给我回头一喙狠狠赶了回去。 又磨了一阵,男子的声音突然远远的响起:“你在干什么?” 第100章 却露端倪 我偏过头去,男子走进亭子里。我扑扑翅飞到他肩上,叫了几声。他瞥了我眼,神情复杂。然后看向那些女子。芳妃连忙带头起立,和那些女子盈盈下拜,行了礼。 他淡淡道:“怎么回事?”那芳妃知道他宠爱鹦鹉,一时不敢出声,只柔顺道:“并无什么事,只是和众姐妹在此游赏罢了。” 不待我叫,他已经瞟到那将死鹦鹉,眉一皱起。芳妃连忙道:“王爷明鉴,臣妾几人在此游玩,丫头收了只鹦鹉来,姐妹们便一起逗弄,不慎打翻茶水伤了,如今正要去救治,王爷就来了。” 我抽搐,这女人心思阴险。看她后面一群人,谁敢说个不是的? 那鹦鹉几乎不动了,只羽毛偶尔颤一下。男人淡淡扫了眼,道:“处理了罢。”回身便走。那芳妃急忙赶上,款款道:“王爷许久未来,今天和姐妹们一聚可好?”说到此,又脸带羞色,轻轻道:“臣妾…也许久未得王爷眷顾了。” 男子却似专心在想其他,径直出门,理也没理她。 我立在肩头,想,看来这人只是喜欢一凰,其他鹦鹉也无所谓。 他走了段路,便进了门,自己的卧室。不知他看到那些字没有,我心里嘀咕,仍然乖乖站着。天色也晚了,他一褪衣衫,我便飞到了架子上。 今天还没吃晚餐,肚子饿,我的眼睛瞄向他。他却没看我,换好了衣衫,从右边柜上端了个小碟子。里面放的是平时我爱吃的好东西。我扑啦啦飞了过去,也不等他说话了。一边吃一边郁闷,自己怎么越来越有做鹦鹉的自觉了? 他也不说话,只看着我。那一盘瞬间就咔吧的干净,我抬起头来,喙却给他拈住,轻轻抹了汁水。我有些别扭,叫了声,他却突然道:“小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我正惬意,给他一句话差点把米噎在喉咙里。 眨巴眼睛,我听不懂耶。 “你不是一凰。” 他以肯定的语气道,直盯着我眼睛。我叫了声,又跳了跳,就算不是一凰,但你不能指望一只鸟听懂你的话吧? 他手捞过来,把我捉着托到眼前。 “你太聪明了。” 他左手一掷,那网袋落在桌上。 我直翻白眼,他怎么弄到的?明明在树上。 他又把手一抖,那些纸片落下来。 我傻笑。 “从你来了我就知道不是一凰,他们不认得,我认得。”他盯着我道,“我一直盯紧了你,既然没发现人指使,就是你太聪明了!” “一只如此聪明的鸟…真是诡异。”他点着我的喙,道,“你一定,会说话,否则平日不会只字不发。” 逼我到这地步了。 反正又不是不能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扬起头,抖了抖羽毛,不急不缓的道:“哦,你找我干吗?” 他的表情那个怪异啊,直钩钩的看着我。我好整以暇的动了动,道:“放开,我给你勒死啦!” 他真的松了手,我便飞落在桌子上,梳清了羽毛,优雅的走了两步。他看着我,良久才道:“你是什么?” 我倒地。 他又紧接着道:“一凰呢?” 我一时无语,并不想说出不灭之魂四个字,那该怎么说呢?自己是仙?是妖?是鬼? 瀑布汗…… 他指间突然闪电掐住了我的喉咙,我一窒,却挣扎不得。他目露精光,道:“你是不灭之魂!” 不愧是萧国的王爷! 他紧紧的盯着我,目光却逐渐的沉暗下来,半晌道:“一凰,死了么。” 我点头,缓缓道:“肯定。” 他掐住我的手蓦的收紧,窒的我白眼一翻。颈上突然又松开来,我连忙跳离他,喘了几口气。和这人,还有事情要谈。 “偷来的凝神之钥是假的。”我在桌上一刨爪子,淡淡道。他抬起眼睛来,也淡淡道:“你怎么知道?” “我攻击了送信的鸽子,里面写着。”我看着他,缓缓道,“我还可以,继续帮你们。”他静静的站着,道:“你想要什么?”我笑了笑,道:“其实我想让你们马上放了原约怜。” 但我知道不可能,因为温文雅现在是不亚于我的特殊存在。 “但我知道不行,你们不就想要合二为一嘛,之后,要放他走。”我微微竖起了羽毛,昂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凝视着我,道:“你为什么帮他?”我顺口胡诌,道:“他救过我。” 他静了会,突然笑了,指尖挑到我喙上来,道:“你敢说,你不想合二为一?” 我哑口无言,想,想的很。 但是,是温文雅,不是别人。 “如果你不答应,我宁可永远活下去。” 我冷冷的道。 他目中沉光一闪,我平静的和他对视。 良久,他道:“好。” 契约成立。 第101章 白衣银杖 我停在树上,看着关押温文雅的牢房。那男人早早去皇宫里了,早的我还没醒,想也知道是对付那使者。 大概是怕明国人看到我罢。 昨天两人约好后,他突然低下头,以一种极缓的语调道:“我叫萧无声。” 萧无声。 他是王爷,也就是说原来是皇子,怎么会取个这样的名字。 原本想问,却又隐隐觉得不妥,也就把话吞了下去。 望望天色,大概也该回来了。 展了翅膀,扑啦向大门飞去,越了几条长廊,还没到门口,就见他挥袂走了进来。我收了翅膀落在他肩膀上,转头道:“怎么?” 他没说话,而是直接跨过长廊,经过几层门洞,向牢房走去。我的心一跳,也没再开口。只见他来到那些守卫面前,冷冷的道:“提出来。” 那守卫行了礼,然后铁门哐啷打开,里面一阵骚动,又有些脚步声和话语声。我安静的等,不要多久,一袭旧白缓缓的出现在门口。 温雅风韵的容颜,即使是憔悴了许多。 我的心揪着,强迫自己停在原地。萧无声淡淡道:“带上他,跟我走。” 一行人从后门出了王府,早有八抬大轿等候。萧无声首先上了去,然后返身坐稳道:“上来。” 温文雅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垂首上了轿,双腕上的铁链铛的在轿壁上撞了下。轿子很大,两人并排坐了,谁也不看谁。我站在他肩上,却觉得气氛出奇的诡异,不是敌意不是害羞,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硬绷绷的诡异,尤其是萧无声。 我微微转头,瞥向温文雅。此刻我离他很近,只要一跳,就能落在他肩膀上。 但我不会。 我现在是一只鸟。 转回头来,我安安静静。 轿子走的极快,只在一个地方略略停了下,大概直接进宫了。停下后早有人来打起帘子,恭迎下轿。萧无声下的倒快,温文雅却顿了下。 不是我见过的路,是条静雅的小路,细碎的石板铺成。路旁丛丛的花枝摇曳,还时不时有点小昆虫什么的。有风吹来,无比自然的所在。 萧无声走在前面,温文雅跟在后面,所以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是盯着前面,盯着一点越来越清楚的东西,觉得什么要破茧而出了。 那是一座高台,高耸入云。全体都是白石砌成,很明显花了惊人的人力物力。再近了,就能看到盘旋的石梯向上,白石栏杆柱头上雕满了精细的花纹。最下层雕的卷卷浮云,再上一层是半开的莲花。再上便是松树仙鹤,蝙蝠灵芝之类。 我们拾级而上,到了最顶层。台中心是个一人多高的雪玉雕像,衣袂翻卷,眉目绝色清丽,竟是个宛然若生的男子。他身前有个白玉底座,底座上四龙吐珠,固定着一个水晶的长盒子。台旁围立了六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雕着一个人像,我细看了,五男一女,俊逸风华,不一而足。 这时萧无声往前踏了一步,我头一低,突见白石的地上居然也刻着图画。不禁拍翅飞高了些,俯视整个圆台。只见大圆套着个小圆,小圆中刻着居然都是战争场面,刀枪剑戟,人喊马嘶,鲜血淋漓。小圆外被放射型线分成六块,画的是贪官污吏,人民贫苦,种种人间惨事,皆在此处。 正看图,他却用手一引,硬将我拉回肩上,一面躬身道:“陛下,人已带到。” 那白玉雕像后明黄衣袂一动,那皇帝缓缓绕出来,目光只对着我身后。 铁链声微微一动。 温文雅从我身后静静上前来,眉目平稳,嘴唇却有些泛白。 两人静静对视。 “约怜,你记得这里么?” 那皇帝开口。 温文雅不答,但我知道,他不可能不记得。而且他们是很好的旧识,否则,他不会这么称呼。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4节 心有些酸。 “原来你第一次登上这里时,是我伴着呢。”他淡淡的笑,有种沧桑,“真舍得不要?什么都不要?我们,你都不要了?” 温文雅无语。 那皇帝侧身走了两步,轻轻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从小,你就是最聪明的。事到如今,我也绝不瞒你什么。” “我国已与明国订了盟约,明国将凝神之钥交来,我国助其吞灭陵国。如果没有你,这条约就算白签了。” 我差点跳起来,原来他们在背后打这么个主意!难怪明国要急急的送美女给凤自若示好,通常甜蜜的动作后,就是一刀子! “而且,得不灭之魂,凝神之钥者,可得天下?”温文雅极浅极淡的道。 那皇帝笑了,稳稳的道:“四方要不要平?百姓要不要救?天下要不要统一?如果必须是这样,一定要这样,那为什么要给别人做?” 一时哑然。 他说的,倒很有道理。 “或许你现在已经看习惯了,习惯你脚下的图了!”那皇帝一扬眉,精光逼人。温文雅衣袂一动,那皇帝接着道:“或者你老了,把原来的事都忘了!甘心只庸庸碌碌过一生!你太聪明,所以你想的太多,所以你才会和自己过不去!眼前是什么事,我们就该干什么事!”他一挥手,把一个淡青的玉璧掷了过来,温文雅手一颤,虽然接在手里,却差点滑在地上。 玉璧上有着淡淡的裂纹和血丝,显然有了些年代。温文雅半日没说话,他手心里看似捧的稳重,衣袂却微微的在抖。四周寂静了好一会,啪的声脆响,那玉璧突然碎裂成数块。 三人显然都一惊,温文雅看着那些碎片,竟似痴了。 半晌,他手一松,那些碎片皆尽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轻轻淡淡的道:“好。” 他缓缓抬起头来,眉眼间神色竟似换了个人。修长的右手微微一抬,那水晶盒突然一声巨响,爆了开来。碎片四溅中银色光华流转。待到烟尘散去,只见那足一人高银杖已在手中,精细银莲花盘绕而上,最上一朵含苞中,镶着一块透明水晶。 他双腕上的铁链,无声的碎成一堆粉末。 第102章 莫名心事 他为什么要答应? 我无声的看着他,心里阵阵的心慌。 仿佛给吊到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的心慌。 温文雅静静的站在那里,全身的气势渐渐收了回去。他缓缓回身,抬起左袖,对我微微一笑。 “过来。” 他认出我了。 萧无声的肌肉突然一紧,我能感到他抵触的情绪。 但是我还是展开翅膀,刷的飞到了温文雅的肩上,然后安静的停着。 温文雅淡淡的道:“你们先走。” 萧无声一顿,和那皇帝对视一眼,一先一后默不作声的从高台离开。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石梯口后,温文雅把目光转向我。 我想称呼他,但声音却像卡住一般。 心里搅的反复缭乱,早不是那师温徒孝的从前。 “思归?” 他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我茫然的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有些温柔无奈,轻揉我的头,道:“成了鸟就傻了?” 我张张喙,还是说不出话。 师父…你是用什么心情来看我?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久久的看着我,垂眸笑道:“好了,思归,我与你说件事。” 我低低的应了声。 他轻叹了下,道:“得到凝神之钥以后,能走多远走多远,不要给他们得到了……思归,你不想被人利用,我也不会让你被人利用。” 我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正对着他的目光。他的眸里说不尽几许决绝哀伤,温柔缠绵。那瞳竟似深湖般,进去了就休想拒绝。 他想干什么? 我突然莫名的慌张起来,猛的扑到了温文雅胸前,第一次觉得这个身体实在碍事!我不能抱他,不能缠着他,不能撒娇耍赖,不能死死的磨着他! “师父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明知道他们为了不灭之魂和凝神之钥,你为什么一口答应,没有一点条件!” 我大叫,顾不得自己是只鸟,拼命在他身前扑腾。爪子扒拉在那胸口的衣衫上,鸟羽纷飞,弄的一团乱。温文雅只是温柔的看着我,温柔又宠溺。 “师父……”我忍不住要掉出泪来,扑到他脸旁拼命蹭。他轻叹一声,左手捞了上来,将我轻轻按在他肩窝里,道:“思归,别叫了。” 我扒了下脚爪,渐渐缓了下挣扎。他静静的道:“我的话,你记住了。安宁天水七日夕,还有殷红已,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至于凤自若,离远点比较好。” 我心里愈的冰凉,他轻轻抚着我的羽毛,抚了会儿,指尖突然在我额头上一点。我眼前顿时一片白光,全身仿佛被什么清凉的东西围绕,只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一柱香后,我睁开眼。身体没有什么不适,那异样的感觉也没了。心里正翻转,却听他道:“我已替你解了印。” 我心里一闪。他又继道:“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萧无声。” “你现在随时可以与凝神之钥合二为一,跟着他们,有机会,就抢了再说。”他淡淡的笑,轻抚我的羽,道,“思归,你如今的身体,倒也很有趣。” 我翻白眼,果然,还是一样的恶劣! 倦在他温暖的身上,迟迟不愿离去。 我逐渐冷静下来,现在也没法管事,等我回复人身以后…… 两人都没有说话,都想着心里的事。 我在他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但是。 师父。 你心里想的人,是谁? 越想越不忿,管他是谁,听他们口气好像已经死了!死了就少挡我路! 我一边紧紧的抓住温文雅的衣衫,一边死命往里面窝。 他极轻的笑了声,道:“思归,该回去了。” 我应了声,身体还是赖在他肩窝里。他绾了袖,协了那银杖从石梯下去。挥开迎接的宫女丫鬟,轻车熟路的走了许多小径,到了一个偏门,萧无声的轿子果然等在那。他本人一脸青气,见我们来了,直瞪温文雅。 温文雅淡淡一笑,看了我眼。尽管不舍,还是扑翅飞了起来,落到萧无声肩上。我一回来,萧无声就冷冰冰的道:“国师大人,在下告退。”然后也不等仆人,一手掀了轿帘便坐了进去。 轿子走的又稳又快,我却有些别扭。萧无声一直沉着脸,虽然没什么变化,仍能感到不似平常。我缩了缩翅膀,居然有些心虚,类似背叛般。 一时无趣,我用喙挑起一点窗口的帘子,好奇的看街上事物。街上人来人往,衣着打扮与陵国略有不同,民风也没很大差别,大概我了解不深吧。只是神权倒真的很重,看的出神殿特多。 正看着,突然熟悉的云绣衣袂一闪而过。我几乎以为看花了眼,紧追看去,见又是一蓝衣小巧身影,才信了自己眼睛,回头急道:“我有事,离开一下!” 第103章 重新邂逅 我眨眼就从人群中穿过,轿子走的很快,一下把他们抛在后面了。掠过一个小首饰摊,绕了两个粗布衣衫的男子,安宁与七日夕蓦然出现,看着轿子的方向,嘀咕的说着什么。我刷的落在安宁肩上,吓了他们一跳。 “这…这……”七日夕指着我,睁大眼睛道。安宁亦怔,窥得我无害,试着伸手触摸,轻声道:“何处来的鹦鹉?”两人刹住脚步,都盯着我,一时奇怪之极。 我叫了声,街上太显眼,用喙啄住安宁的衣袖,往旁边的小巷里拖。那两人对视一眼,七日夕但笑点头,他们便徐徐随着我来了。 松开嘴,回头看看巷子。外面还热闹,里面愈发的安静了。继续把两人往里拖,一直拖到两边都是青石砖墙,没有别人为止。 安宁直看着我,我跳转身来,昂首轻咳道:“安宁。” 他呆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无论无何也不信轻颦浅笑的他会有这样的表情。转头过去,对七日夕道:“七日夕。” 她呆的也很彻底。 一阵阴风吹来,席卷两人身边。 我悠闲的等着,等他们回过神来。 安宁半晌才道:“你……”我又轻咳一声——不知鸟能不能咳嗽。 “我是思归。” 就这样,好不容易回神的两人又呆了。 “思归思归思归?”七日夕直指着我,眼睛都要跳出来了。我嗯了声,心忖可能没人告诉她。再看向安宁,他一双水汪汪眼睛瞪了我好久,伸出一双纤细玉指把我捧起,半日才蹙眉怒道:“谁动的你,凤自若?” 我摇头,道:“飞鸯和叶欣随。” 可惜了蓝回一并陪葬。 “思归……”安宁还待再问,却给七日夕攥了衣袖,“你们给我说清楚!” 于是不灭之魂,凝神之钥,一路唠叨来,如同讲一个古老的神话。 “哈哈…哈…哈哈哈……”七日夕笑的要倒,勉强撑着道,“那么天下闻名的蓝思归,就这么变成了一只鸟?” 我干笑两声,再抽搐两下,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大? 安宁抿着嘴,轻抚我的羽毛,又扯两下,道:“思归…幸好你附的是鹦鹉……”言外之意,若我俯到什么鸡鸭鹅身上,就得炖汤。 我继续抽搐。 “你可走的真爽快。”七日夕看着我,抬抬手道,“你就想了凤自若没那么简单动他们,怎么没想到他们气的要反扑?” 不是吧? 大概是看到我头上的问号,七日夕啪的在我小脑袋上一敲,笑道:“笨蛋!他们又不知你没死!天水泠泠和殷红现在已经大怒,开始报复了吧?” “而且你留了书……”安宁轻轻柔柔的道来,“他们大概只知凤自若掳了你,却不知中间变故罢?” 我傻掉。 好无辜的战争啊…… 看我这副模样,七日夕哧的笑了,道:“算啦,我这里有朋友,请他们帮忙捎信就是,省的那边傻瓜打个不休!”我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七日夕在这里也有朋友,足迹真广。 否则不知陵国乱成什么样子。 还没庆幸完,七日夕突然一把拉住我的翅膀,一手一个,往两边直扯。我被迫摆出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造型,痛的直叫。她哼了两声道:“蓝思归,你好样的,把个林夏天瞒的结结实实!我可是一直惦记着!”我唉唉痛叫,不时以求救目光瞟向安宁,他却俨然浅笑,如春暖花开,鹰飞草长般轻和。 我知趣的收回目光,如今,只有我是被欺压的…… 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事,我大叫起来:“有没有搞错,问了半天,你们到萧国来干什么?” 这下松了手,七日夕突然想起般叫道:“思归,你个白痴!温师父被抓,我们一路跟到这里,昨天就盯好轿子准备抢人,谁知今天改了路线,打算它回来再出手,给你一搅,哪还找的到?” 我心情突然黯下来,把事说了说,道:“现在他已在宫里,不会走了,你们别白费力气。” 三人无语一阵,安宁突道:“思归,你现在如何打算?” 我想了想,道:“既然有师父,明国就非拿真的出来不可,我先跟着他们,有机会就抢,然后再逃。” 而且,那样说不定能破坏联盟,他们就不能对付陵国了。 不是我惦记着凤自若…这个举动真的不妥。三国没哪个是腐败堕落的,也没哪个特别突出的强大,更没什么造反呼吁。这根本不是统一的时候嘛,攻击别国只会残杀更多的人而已。 那怎么安排眼前的两人呢? 安宁水瞳一转,轻笑道:“思归,横竖我们也来了这里…就隐在暗处,随时助你一臂之力罢?”我刚想张喙,他又笑道:“我们也可随意看看风土人情。” 安宁还是那么善解人意…感动…… “思归。”七日夕俯下身来看我,道,“你小心点,要死先给我们个提示啊。” 我听前面时感动,听后面时黑线。 第104章 前往明国 别了安宁与七日夕,我自飞回王府。刚落在窗口,就看见萧无声凝视的双目。 “怎样?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我觉得他颇为奇怪,干脆抢先出声。他瞥了我眼,收神淡淡道:“我与原约怜会直接去明国。” 倒也是个主意,省得明国再耍花招。我应了声,道:“我也跟去吧。” 他顿了顿,又看了我眼,道:“也好。” 又过几日,东西都齐全了,十几辆结实的马车准备妥当。萧无声一边,温文雅一边,其余随从跟从伺候。明国使者另坐一车,看他们那样子,肯定没讨得了好去,要不是凝神之钥还在明国,说不定命都保不住了。 马车晃晃悠悠,我百无聊赖的站在架子上,眼睛不由得瞟向窗外。 后面…是温文雅的车。 想飞过去,又怕太惹眼,让人猜到什么。 架子突然摇了下,我一跳,回转头去,却见随从正放下小碟子。里面的食物很新鲜,新鲜又干净。我望窗口外看看,一阵阴湿的风刮过,仍然是稀软的泥沼,没错啊? 从明国到萧国有片颇为危险的泥沼地,算是明国的地盘,虽然有使者带路,但新鲜水果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吧? 自觉待遇太好,但不吃白不吃,我眨眼饱了肚子。 然后观察外面的情况,不过除了车下这条隐在泥下结实的路以外,是看不到什么保险的落脚处,车右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软泥,上面有些细长腿的昆虫在爬。车左看似一片青葱草地,可能踩上你就别想回来了。 旅途中实在无聊,回头想找人唠嗑,萧无声正在我背后,闭目养神。 哎,算了。 刚把头转回来,他的声音蓦的响起:“饱了没?” 我一怔,回头道:“恩,还不错,你醒了?” 他轻挑挑我的羽毛,低笑道:“我没睡着。” 我眨了眨眼,道:“明国可能还有什么鬼,你休息下比较好,我是只鸟,除了偷偷情报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你们的样子怪怪的,我建议回去再内讧比较好。” 一口气说完,我看似平静,实际心跳的快极。这萧无声和温文雅不知原来什么关系,两人见面就像木偶般。内讧他们自然不会,但我想套出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喜欢自己被瞒在鼓里的感觉。 车内一时寂静,我装做没事般转头看风景。突然身子给他捞了过来,捂在火热的掌心里,听那男子道:“不过原来击退明国大军时有点矛盾,见面尴尬。” 肯定不是,至少不止。我正盘算,突然身子一斜,天旋地转。 马车翻了! 我大惊,突然身子一轻,竟然给他从窗口直扔出去。这一下用力极大,我靠外力飞到半空才稳住身体。凌驾空中,我见这马车正是歪在右边泥沼里,正一点一点的下沉!突然车上壁哧的破出几道剑气,一大块木板暴成碎片。萧无声从洞里猛的跃出,翻身落在实地上。几点泥浆溅起,那马车被此一蹬,下沉速度蓦的增快,连带那哀嘶的马一并沉进去,渐渐没顶。 煞是惊魂。 我才反应过来,突然又惊,后面的马车刹车不及,顺着轨迹又驶到这里!眼看又要倒入泥坑,突然整个马车都定住了。 我凝目望去,是温文雅。 他立在后面一辆马车顶,乌发灿然生光,白衣绾挽,银杖已绰在手。一双眸子直盯着那悲嘶骏马。也不见他做什么,竟生生把那车定在空中,仿佛线拉着一般。 然后旧白袖子微抬,温秀的腕子露出一节,指尖轻轻一勾。 马车缓缓抬起,然后轻轻归回原位,压出地上几许车辙泥痕。两匹马惊慌的嘶叫一会,四蹄乱踏,还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好拽…… 我喜欢…… 恋恋不舍的看着他,回头见萧无声基本上已把队伍平定,正瞪视那明国使者。这事就算不说明国故意的,也绝脱不了干系,谁带路的,白痴? “不知贵使可有解释?”萧无声冷冷的看着他,长剑就持在右手。那人连连道:“王爷息怒,这确是我等未察,土路松脱,承不得更多重量。日后两国友好相处,我国定将路面修平垒实,再不生此等事件,惊吓王爷。” 这番话倒是说的软中带硬,笑里藏刀。 萧无声低笑了声,我怀疑他是不是气过头了。 “正如贵使所说,我等拭目以待,只是眼前,贵国还是老实些好!” 一句话让那人闭嘴,因为泥沼,明国攻萧国易,萧国攻明国难。但还有个陵国,明国没有屏障可以阻止陵国。 队伍已整,就等这两人,我一眼望去,突然惊叫了一声,差点把话给说出来。萧无声反应的快,侧身往前一翻,恰恰落了开去。 他脚后的泥水里探出来一只巨大蝾螈的头!那丑陋的满满黑色细鳞的背滑出泥水,我还能看到一点黄红的肚皮。它吐着细细的舌头,缝里淌下黏糊的唾液来,直盯着萧无声。可能是那马车惊动了它。 这叫什么?动物世界直播? 它那肥厚的爪子不紧不慢的停着,身子也没动,似在观察周围。但我知道动物再慢,也少有比人慢的。不管是水里陆上还是天空,大的还是小的,一旦爆发,力量是难以想象。而且这种类似巨蜥的动物,说不定有毒,咬那么一口也就完了。 不止萧国的人,明国的也有些错愕,怕是出了意料之外。温文雅显然看出了我的窘迫,轻声开口道:“都退后,小心!”他袖子一扬,那蝾螈啪的一声,被击的肚皮朝上翻了翻,又砸在地上,却毫发无伤。它发出嘶嘶的声音,舌头吐的更急,显然已生气了。晃了晃头窜出泥水,向温文雅这边飞快的爬来。突然啪的一声,泥水爆起!是萧无声的剑气,正击在它头前,又是一道劈在身上。蝾螈打了个滚,身上似削落了一线鳞片,想必惊痛了。那些侍卫将刀剑纷纷投来,击中了数十下,这蝾螈虽无大伤,却也怕了,掉转身急速爬到泥沼边,一头扎了进去。 第105章 七夕往事 我转头向温文雅叫了两声,他知其意,淡淡扬声道:“速行!” 可能…不止一只…… 马车队又滚滚的启动,一路向前去。我飞在空中,并未马上进车去,而是远远向后望了一眼。 上天保佑,别再玩恐怖片了。 又过了一段旅行日子,路过许多把队伍当希奇看的城镇,我们到了使馆。休息整顿,明国大礼接见一位王爷一位国师,把我给撇下了。 你能期望他接待一只鸟吗…… 窜出使馆窗口,我拍着翅膀,眺望着皇宫。横竖凝神之钥就在这里了,我干脆自杀,然后再飘进去偷听情报找东西,岂不大妙? 但…还真像七日夕说的,没告知一声就死好像不太好。 我展翅向外飞去,直到民房大街之上。先高飞了三圈,然后斜斜冲下,掠入一条小巷。蓝衣少女出现在我面前,举手让我有落脚的地儿,笑道:“准备死了?” 我无语。 七日夕动了动手,笑道:“已经同殷红他们联系上了,你可放心那边。安宁窥探情况去了,他江湖经验少,我练他一练,别担心。” 我点头,开口道:“你们注意着宫里动静,一有不对,记得接应我,用暗号。”她点点头,我突然苦笑,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七日夕又待嘲笑,突然脸色一变,把我往身后一扔,低道:“你回宫!”转身对着巷子角。我给她一扔,差点撞到墙壁,侧身躲进巷子上出头的绿树里,隐了身。不知为何,我竟没立刻回去。 半晌,巷子角走出个中年人来,高冠儒服,直看着她。七日夕冷笑一声,右手一抖,那鞭子像蛇般落出来,在脚边绕了一圈。又一抖,刷的收回到臂上,一圈圈挽在那里,乖顺的不得了。 “日夕,你还是不肯答应么?”那男子的话居然有些恳求的意味。七日夕皱眉道:“你讲对咯,快滚么个!” 居然是实实在在的明国口音。 他脸色一变,又缓和下来,道:“看在养育七年的份上,就答应我一次罢。好歹…你总是明国人。” 七日夕哼笑了声,道:“侬给养育七年?莫死在那数好的。就算数你们养的,侬作何要管?你们尽管狗咬狗去!” 那人脸色一变再变,想上前又惧她手里鞭子,叹道:“我知道我们原对你不住,但功劳也是有的,你与原约怜认识些许,问问他也不为过。” 七日夕扯扯嘴角,扬眉道:“你们就这么喜欢凝神之钥,不灭之魂?居然来求我,真是希奇希奇。”她把玩着手里鞭子,冷冷道:“只是抱歉,我这人向来很直,讨厌一个人就不会帮他做事,你们一家我都讨厌,所以,丞相你还是快走吧,省得给人看见和我说话,丢你老人家的脸!” 那男人还想说话,七日夕眉一扬,挥鞭直指向他:“我原本不是你家人,现在更是毫无关系,你少给我再来。你这人阴险狡诈,先礼后兵,还是早早给我滚了罢,带着那七个埋伏的手下!你也须知道,我在江湖上不是白混的,杀个把人不奇怪!” 她这话大概一语道破,那人微变了脸色,瞟了眼后面,回头叹道:“日夕莫要误会,我出门自然有几个护卫跟着。” 七日夕笑了两声,手里鞭子一挥。这人连忙退了几步,匆匆转身而去,消失在转角。我隐隐约约猜到是怎么回事,见她转身出巷子,眼眶却有些红,也不见了。 心里叹气,别人私事也不好管,自展翅飞回使馆。 落进窗子,他们还没回来。我开始寻思怎么死,没自杀过不知道,一自杀才知麻烦。跳河?溺死太痛苦,我不干。服药?我一只鸟,怎么配?再或者,上吊?算了吧,我还没死,别人已经笑死了。 找了一圈,屋子里也不见利器。刀剑要人配合,不如撞墙吧。抬头看那一堵结实的粉壁,心里有些怵,脑浆迸裂啊。 横竖死了那么多次,不过自杀一次而已。我心一横,用力扑扇几下翅膀,死死闭上眼睛,全力向粉壁扑去。 啪! 痛倒不痛,头晕是真的。 我究竟撞到哪里啦? 晕晕忽忽一抬头,撞进一双利眼,登时吓醒了一半。 萧无声这家伙,赶的早不如赶的巧! “你想干什么?”他握着我的手掌愈发收紧,我有些心虚,哈哈道:“自杀啊。” 他眉一动,怒道:“你为何要自杀?” 我恩了两声道:“方便啊,怎么凝神之钥都在皇宫里,我死了去找,你们等就好,否则太麻烦了。” 他眼一眯,道:“你脑子糊涂了?原约怜一来,明国怎么也得乖乖交出,这样方便与我国盟约成立,给中间不见了,像什么话?”我心里一凛,他也十分希望盟约达成,因为对萧国有百利而无一害。 轻咳两声,道:“你觉得明国有那么蠢?萧国一旦拿到真的凝神之钥,局势就一面倒了,明国绝对会撕破盟约,和陵国一起反扑萧国!” 他脸色一变,我知他明白,慢慢道:“所以最好这样,你们假装上明国的当,拿个假的走,我潜进去偷真的。” 萧无声脸色数变,半晌不语。我耐心的等,他是聪明人。 “你不许自杀!” 我倒,先前的话全数收回。 他捧定了我,把我举到他的面前,和他眼对眼:“你可以去偷,但等我们探好位置再说,而且绝对不准自杀,也不准故意死!” 我干笑了两声,其实很想吐槽他根本没区别,看到那双眼瞳出奇的认真,心一软,还是闭上了喙。 第106章 合二为一 如此呆了几天,每天我都出去,从高空俯视皇宫。国家不同,建筑却是有规律的,看多了自然能推测出哪是正殿,哪是卧房。 旋回屋里,萧无声正在喝茶,看见我,道:“稍等。” 我应了声,本想落在桌子上,他却手一捞,把我握在掌里,捧过去摸。 抽搐两下,他父母一定没教过什么叫玩物丧志。 正别扭,一袭黑衣的男子眨眼出现在房里,垂首道:“王爷,属下等查探完毕。” 我眼角扫到那人,差点浑身一激灵。 他太像蓝回了! 不是容貌像,而是气质和感觉。他刚刚的身法,那种隐身潜踪的身法,简直就是蓝回的翻版。 萧无声点点头,那男子躬身将一张图递上。他抖开看了,那男子继道:“王爷,一百三十七号与蓝思归共同失踪,消息已经断了。” 萧无声眼里精光一闪,淡淡道:“这事不用再管,你下去罢。” 眼看那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我心里乱成一团。 蓝回,蓝回。温文雅不提,除了安宁,只有他知道我是不灭之魂。 抬头淡淡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蓝思归。” 他的手一紧,半晌道:“我宁可你永远是一凰。” 我叹了口气,从他手里啄过地图打开来看。上面画的是整个皇宫的平面图,重点地方打了标记。然后旁边又是一张平面图,蓦然是标记的藏宝塔。旁边还写明了塔的材质形状,周围的地形,护卫的多少等。 探察到这里,真是很不错了。 眼看天已经黑了,我细看了,把路线默记在心,淡淡道:“你们拖着明国的,我准备就去了。” 他微微松了手,看了看窗外,突然在下一秒抓紧。我差点给他勒死,他却又松开了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系到我脚上,低低的道:“我早就知道的。” “终究…没有一个……” 黑影闪电般窜入夜空。 我在树间隐过,眨眼到了那楼阁的外面。巡逻的守卫再严密高强,我也可以无视。 只是到楼里却有些麻烦,这是座式样别致的七层石塔,檐角飞翘,挂着一串串铜铃铁马。据说用来镇压妖邪的,没有一个窗户,每层只有一个分成四格的透气小圆窗,最下面一扇紧闭的门。那么多护卫在门前,我怎么可能进去? 夜空中掠到塔顶,落在第七层的小圆窗前,窥看里面的动静。黑漆漆一片,勉强看到些桌椅之类,我不由有些懊悔,或许白天来也可以。 梳了梳羽毛,用力挤了进去。看来…鹦鹉也是需要减肥的…… 飞在黑暗中,我平定了身体,使眼睛习惯。眼前别无什么,只是四面光滑的石壁,左边是一张简单的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只小盒子,盒子上有把小锁。仔细一看,居然是三位数的密码锁。我观察着,尽量什么也不碰,因为任何地方,都可能有机关。 上下环顾了几遍,除了石壁顶雕刻的云朵莲花石刻纹,没看到其他的东西,那么凝神之钥很可能就在盒子里了,再危险,怎么也得打开看看。 看起来,盒子很普通,桌子也很普通。 我又瞄了一阵,突然冲过去,用喙一挑锁马上翻身逃开。直到我逃到小圆窗口,盒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真奇怪啊。 我仔细思考,或许我的动作没触发机关的底限?要取走东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打开盒子拿走,一种是直接同盒子拿走。 如果动盒子或拨密码…… 但密码是什么呢? 决定试试。 我想着与明国有关的数字和吉利数字和年号等等,飞过去,用喙拨了三个数。 然后。 夺夺夺夺夺夺夺!我身后的地上插满了箭,一片羽毛在空中飘飘悠悠,然后落在地上。 满身冷汗。 耳边听得远远有人骚动,我暗道不妙,这里机关一动,外面说不定就知道。一定得抢在他们来之前偷走。冲过去,啄下脚上的瓷瓶,一股脑都倒在了锁与盒子相连处。只见不停冒泡,极快那处便被融断。我一喙挑开了盒子,却见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怔,突然从头降下一张满是倒钩的大网,从后面刷的拢来。我大惊,一偏身就要掠出,翅膀一痛,却是羽毛给勾住。拼命挣脱,正从网眼钻出一半,一股白烟从脚下扑来,弥漫整个房间,我很不幸的栽倒了。 飘在空中,我明白我又死了。 脚下那具鹦鹉尸体,还有几分怀念。 听得骚乱声越来越近,我唉声叹气,难道凝神之钥不在这里?他们的探测真的有误?飘过去,穿过盒子,又穿过桌子,在房间里穿来穿去。 突然。 头上传来一阵吸力。 极大的吸力,比我以前遇到的都要大,完全不能抗拒,头脑一晕,然后又是巨痛。 比以前都要痛的巨痛,像是生生被撑裂的感觉。一丝丝的蓝光在脑海里徘徊,我的手被拉长,拉长,脚被扯开,浑身骨头像吹气球般。 妈的,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要找老子了! 我大骂,却迟迟不能晕去,简直是活着受罪。蓝光一变,却柔和起来,游走全身。被扯碎的手脚似乎有了知觉,慢慢的恢复,身体也不再膨胀。 跪坐在地上,我缓缓的回神。 回神后的第一眼,就看到许多的明国侍卫围在我身前,手持兵器,却全都傻傻的看着我,没人动一下。我微皱眉,怎么,难道他们能看到我了?向四周环视一圈,还是在那个石室里啊? 那痛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又附了个身?我想起吸力来源,抬头望去,却见那云卷莲花石刻中心开了个正方的洞,里面空了。 真是奸狡。 等下,那么说我现在已经和凝神之钥合一了? 大喜,连忙低下头去,登时瞪圆了眼。 一缕乌黑的长发滑下来,落到我…不着寸缕的身体上。 我靠…… “你们他妈的都给我滚!” 石塔顶端,轰的爆炸,石壁石桌全部粉碎飞溅,最后天空出现在我头顶。 第107章 温润清甜 我一直在想,这赤身裸体跪在一座没顶的高塔上算怎么回事呢?抗议侵犯人权还是人体艺术展?看下面那些人的表情,还巴不得我站起来转一圈或扔个望远镜过去? 这种思考一直维持到萧无声一脸铁青的使轻功上来,拿外衣把我结结实实裹了为止。我头突然有些晕,开始混乱。 然后…… 然后…… 眼前一片黑暗,没有星星的黑暗。许多片碎片飞舞组合,很远的地方像有声音传来,一阵阵的传到耳朵里。然后是光亮,光亮在向我逼近,逼到眼睛里。 意识缓缓的恢复,有什么压在身上。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撑了起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响。 我床边这个人人人…没认错该是萧无声吧?这是怎么回事? 他该是感到动静,蓦的睁了眼睛。见我坐着,一把抱了过来,喜道:“思归,你醒了?”我脑子里满是问号,他见我此景,道:“你睡了五天!” 我突然一激灵,那天的事全部想了起来。 自己靠在他身上,看着他,然后轻轻捧出一凰的尸体来,举到他眼前。他的手一抖,垂目收了,把自己抱下地去,然后明国的侍卫一路儿拔出兵器来。 出不去了,萧国的人全部被软禁。 使者急匆匆来传令,恭恭敬敬:“有请这位公子暂住宫里。” 他是对我说的,然后对萧无声道:“王爷还请先呆在使馆。” 萧无声脸色变了变,仍然缓缓的把我放了下来。我拢着身上的衣裳,赤脚一落地,立马又缩了回去,然后搂住了他。一个人,想的美。 那使者一怔,还想说什么,给后面人一拉,也就闭了嘴。 于是,变成萧无声抱着我,两人共同住进了宫内。 我安静的偎在他怀里,看他进了华贵的房子,轻轻掀开明国特有的软蚕丝帐,将我放在床上。我歪着头看他,他有些诧异,道:“蓝…思归,你怎么了?” 我想了想,只觉头脑里混乱的很,一会清楚一会白痴的,便道:“头很乱。” 他脸色一变,然后又缓和下来,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我看着他,又想了想,道:“萧无声?” 他凝视着我,又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我又想了想,却总不能把事情连贯起来,就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复杂,似喜似悲。此时外面有敲门声,他放了帐子,道:“进来。” 两个宫女一前一后,一人捧着衣服鞋袜,一人捧着食物酒水。萧无声示意桌上,她们不知是乖巧还是怕了他,放下就匆匆出去了。 他拿了衣衫过来,从内衫开始帮我穿,我乖乖配合。 不过,为什么他的手有些抖? 穿完了内衫穿外衫,淡蓝的衣裳绣着槿花。他又给我绾了长发,抱到桌旁。桌上的菜都很清淡,就是鸡鸭鱼肉也做的淡淡薄薄的。萧无声挟了一小片,喂到我嘴边。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5节 张嘴含了,心里总有许多碎片翻搅,似是非是的感觉。他喂了我几片,我摇摇头,道:“不饿了。” 他放下筷子,只是看着我。我有些诧异,道:“你怎么不吃?” 他的眼神变的深邃,轻道:“思归?” 我不明,应了声。 他缓缓的凑近,道:“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微皱起眉,直觉上不能答应。 他轻叹一声,低声道:“那让我亲一下。” 充满男性味道的唇贴上来,浅浅的摩擦,我想后退,却给他按住后脑。 轻轻的吻,温柔的很,然后放开了我。 我看着他,脑袋里的碎片冲击的疲劳,道:“我想睡觉。” 他把我抱回床上去,然后自己也除衣躺了进去,将我搂在怀里。我一时间居然困的连眼皮都睁不开,立时睡着了。 思维回到现在,我的目光凝聚到萧无声脸上。 “我那天得到凝神之钥了,然后呢?” 扬起眉问他。 他一怔,脸上的喜色逐渐淡去,道:“你不记得了?” 我忍住歉意,点头。 他直起身来,淡淡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明国的人强行扣押罢了。”我还没说话,他又道:“我出去看看情况,顺便拿吃的来。” 然后那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垂下眼帘来,一凰不在了,附在一凰身上的思归不在了,变成人形偎在他怀里的思归仍然不在了。 萧无声哪…… 从床上下来,站到镜子前面看了看。 乌发明眸,雪腕蓝衣,阳光斜斜映在颊上,一片光华,容貌是说不出的温润清甜。 竟宛然有些像,我原来的模样。 合上双目,感受自己身体里多出来的力量。在五脏六腑,四肢流转。试着控制了一下,伸指往地上一弹。 地上无声无息的多了个洞,仔细看,得出的结论是我不参加国家石油开发真是可惜。不要钻探机,有我就够了。 绾衣推开了门,两个青衣的侍卫躬身,道:“蓝公子。” 好快的速度,就知道我是蓝思归了。 我没理他们,继续向前走。其一上前一步,道:“公子还请在房间里静养。” 我一扬眉,道:“你该知道我是谁,你们主子也该吩咐过好好伺候我。” “现在我想出去,你们敢拦?” 那人一凛,退后一步,我垂目而出,衣袂飞扬。 目标是,使馆。 第108章 无路心伤 从宫内到使馆,一路行来,无人可挡。至于跟在后面的,我可以无视。 穿过别致的大门,拨开满丛翠竹,走进左侧的小院。除了一间主屋,还有许多间供给随从住的侧屋。院子里此刻无人走动,只有淡淡琴声飘出。 却是,熟悉的曲调。 心跳的有些快,走到门前,轻敲了几下。过了会儿,屋里传出温雅的声音:“进来罢。” 我推开门,又穿过前厅推开书房门,灿笑的叫了声师父。温文雅从琴桌后立起来,淡淡笑着看我。我弯了眼眸,扑过去一把抱着他,笑道:“师父师父,我变成人了,好不好看?” 他接着我,拥了会儿,伸出修长微茧的手指将颊旁头发拨开,凝视了会微笑道:“好看。” 我仰着脸,笑晏晏的,抱的更紧了,把脸贴到那胸膛上,嗅那温暖干净的味道。半晌道:“师父,我们走吧。” 他羽睫微微一动,我继道:“当时我与萧无声说,和凝神之钥合一后就要放你走。现在好了啊,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眨了眨眼睛,又道:“他可没说,我一定要留下来。” 他轻抚我的发。 我久久没听到声音,心突然空了,一点点下坠。 “思归…你趁早走罢。这一身力量,定会引来三国窥视,到时一个人,恐怕独力难支。” 我的心一凉,降到冰点。 “……师父。” 他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去?他们对你很好么?师父你开始不是不想留在萧国吗?” 我紧紧的抱着温文雅,多日抑郁的事终于摆在眼前,原本不想承认,但是。 他是为了什么?那块玉么?原来的什么事使你留在萧国,不要我? “……师父,你不要我了?” 我把头死死埋到他怀中,想把耳朵堵上,因为怕听到答案。 我知道温文雅是什么样的人,他看起来温和,做的决定谁也别想扭转。 他的手伸到我颊边,轻捧了。我的眼光只看下面,一丝不与他对视。 “……思归。” 他的声音像最绵长的叹息。 “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子,我怎会不要你…青泓是国师的继承人,我虽传他,却时时刻刻,未像对你一般。” 他温暖干燥的手指滑到在我的发里,我记起来时直通通,散着一头长发,也未曾管。 “你是我见过最聪慧可人的少年,或许比我年轻时,更出众…我怎会不要你,傻思归。” 他的手指灵巧稳重,我感到发被温柔的绾起。 不看他,眼眶却渐渐的发红。 “……师父。” 我轻轻的开口,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袂,手心全部都汗湿。 “我爱你。” 他的手微微一顿。 我僵立在原地,他的指极慢极慢的从我发上滑下来,慢的令人磨心。 “安宁和七日夕…是不是来了。” 他的声音仍然极温和,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来。 我张不开嘴。 “天水泠泠和殷红已,在明国边境也闹的风风雨雨了。” “有很多人会陪你,只要不扯进皇室,思归。” 他还是拒绝了我。 他不爱我。 因为他另外有爱的人,尽管那人已经死了。 我啪的打开他的手,忍住泪水,转身就跑。冲出院子一直冲回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门,往床上就是一趴,将别致的丝帐扯下一半。抓起被子就滚,把自个全部包到被子里,缩成一团。床上太光亮宽阔,不喜欢,抱着被子下床,把大柜打开,连人带被爬进去,然后重重关门。 一丝光亮也没了。 我安心的,蜷缩起来,把头埋到被子里。 渐渐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声音传入来,愈来愈大和明显。我迷糊睁开眼睛,一怔,怎么漆黑漆黑? 随即回忆起来,勉强扯扯嘴角,推开柜门爬出来。 这下声音可明显了。 “我真是很不幸!” 七日夕的冷笑声。 我想想即知始末,连忙推门赶出去。不算大的院子种着明国馨鲜的植物,围满了侍卫,中间是安宁和七日夕。奇怪的是那些侍卫却没马上出手,为首的那个迟疑着,道:“小姐……” 七日夕大怒,手里鞭子啪的甩在地上,道:“你再敢叫一句看?有种的放马过来!”那侍卫退后一步,道:“在下不是小姐对手。” “忒的没志气!九年了还是这般!”她手腕一挥一转,鞭子飒的钻了过去,那人急中就地一滚,鞭子啪的将脚后击出一道深沟。她怒叱道:“还敢滚!”那鞭子连挥,啪啪啪数声连动,突然闷哼一声,那人大腿上一道血痕飞溅。七日夕刷的收了鞭,眼睛却看向旁边的人,鞭梢一指,道:“你们敢不上?” 被指的侍卫摇首,眼神坚定痛楚,道:“我们不会对小姐动手。” 七日夕瞪目,眉扬的一股怒气。她眨眼就闪到了那些人前面,噼啪一路巴掌声过来,一个一个甩。 “你们这群混账,是男人不是!” 第109章 重逢之喜 那些人脸上全印了红巴掌,却无一人有怨恨之意。第一个侍卫突然单腿下跪,抱拳道:“难道属下对小姐出手,就是男人了吗?义不可战,战不能胜,我等活着何用?”那一群人齐齐道是,啪的跪到地上,竟是整齐之极。 七日夕张张嘴,又没说出话来,低头哼了声,道:“我本不是尊贵身份,你们也非我的下属,输过一次又怎样,是男人就拿点毅力出来。再不相干的跪了,小心我……”话说到此,她神色突然一凛,鞭子刷的一甩,九连环般大环套小环,那些侍卫全部挨了一鞭,纷纷翻倒。七日夕冷笑道:“说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也敢惹我!” 院子口那,缓缓的走进一行人来。她瞥了眼,刷的收了鞭子,冷笑挂上嘴角。 旁边都是手拿兵器的,我一眼便看到中间那人,高冠儒服,居然是那天巷子里的中年人。定是明国高官之类,若给他看见这些侍卫居然对七日夕毕恭毕敬,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七日夕很聪明——在必要的时候。 两人对视良久,那人缓缓道:“真不答应?” 七日夕嘿笑声道:“不答应。” 那中年人慢慢的退后,直到完全退出侍卫群,淡淡道:“既然你不顾旧情,我也无话可说,你们上罢,抓着这个胆敢闯宫的钦犯。” “顾念旧情!”她厉喝一声,煞气迸出,极怒极怒的神情。 “我的手拜你妻妾所赐!我的生活,我算什么人的事儿?别说你们不龌龊,要是不,我也不会被你们带回去!” “我要顾念旧情,就该活剐了你那一家!” 七日夕狠色的笑,那人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堆带来的高手。那些人不比先前侍卫,早成阵法团团围开,兵器寒光。 安宁一直静立,此刻眉头微蹙,右袖轻垂,小楼一夜听春雨悄然滑下。 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毕竟是一个皇宫,武功再高也可能有去无回!我抢步下阶,扬眉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误闯宫闱,各位就给个薄面高抬贵手罢?” 我的身份很管用。 真的。 他们虽然不退走,却也不敢动手,直到请示上面。尽管安宁和七日夕进屋后监视的人多了几倍,但我们都无所谓。 “思归!”安宁一进屋就抱住我。我粲然一笑,回抱住他。他轻轻摩擦我的脸颊,轻叹道:“思归思归…你这个坏蛋,想吓死我和七姑娘吗?” 想必是我变成人后没及时出去,和原定计划完全不同,倒让他们担心了。 “安宁乖哦…别怕别怕……”我一本正经的拍着他的背,安宁大窘,狠狠往我臂上拧去,到中途却又放轻了力道,只余浅浅一掐。 “思归……”这是七日夕的声音。我应了声,回身去看她,却见少女上下打量,道:“你可真是…不变则已,一变惊人。” 我干笑。 安宁噗嗤一笑,细细打量我的脸颊,伸手轻捏。我哈哈两声道:“安宁放心,我决计不比你漂亮,抢不去你那‘天下第一美人……’”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好气又好笑的扭了,道:“甚么‘天下第一美人’,原来何没提起过?分明自己心思过不去,却拿我来搪塞……” 我继续干笑,安宁啊安宁,我知道你善解人意,如今算是“解”了我的意了,知道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三人笑闹一番,互相糗个人窘事。好容易给他刹住车,我转身问七日夕:“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笑了两声,道:“那两个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哪一个不嚣张。殷红杀人从不手软,那死人妖更是翻脸如翻书。知道你现在明国,早跑到边境了。要不是一个有垂云堡,一个有天水宫,恐怕已响当当到皇宫劫人了。”她一顿,又笑道:“明国若再不放你,估计武林就要杠上军队了,刚好他们不敢在陵国多杀人,尽管到这边发火气。” 我嘴角抽搐,道:“武林杠上军队?”七日夕正经点头道:“是啊,你以为他们会只靠自家人?不用说翩跹飞鸿第一个跑不了,再扩展下去……”见我表情,弯腰大笑出声,道:“笨蛋,现在没那么严重啦!” 我忍住敲女人的冲动,不过,把她当女人似乎是个错误。 她笑完,正了神色,道:“也不全是开玩笑的,他们当然不会正面和军队碰撞,但暗杀么,哪个武林人不会?要真拖久了,可也难说。” 一时沉入思绪。 我想回到陵国,易如反掌。 试验过这个身体的力量,别说一个皇宫,就是在十个皇宫里散步都行。 原来不灭之魂与凝神之钥合一,是如此强大的力量。 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包括温文雅,都不清楚合一会出现什么情况。 也难怪…几百年的事儿呢…… 想到温文雅,心里突然一酸。 又酸又窒。 我现在不能走,至少,在我理清了和他的感情前不能走,我不放弃。 绝不放弃。 抬头笑了笑,道:“我现在还不走,你们先回陵国,告诉他们别焦急。” 七日夕微一皱眉,道:“你怕我们走不了?” 我摇头,笑道:“这是我最后一个身体了,非常好的一个,相信我,就算一个人,我也能随便从这里出去。” “……思归。” 回过头,看到安宁微微担忧的神情。 我微微一笑,抱过安宁蹭了下脸,道:“安宁不信我吗?” 他一笑,摇头,柔柔道:“我只是不信…你想的东西。” 我轻吸口气,垂头半晌。 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才抬头,看向他们两个。 “我喜欢上温文雅了。” 第110章 定下心来 屋里静了半晌。 然后是七日夕的声音。 “蓝思归,你还要炸翻我们几次才高兴?” 我继续傻笑。 右手一动,却是安宁轻轻拉住。他轻蹙了眉,波光潋滟的,只是柔声道:“思归,你真是记吃不记打。” “你自是个明白人…料想也不用我来说,只是该聪明时——却又笨的可以。”他秀气的眉凝出淡淡忧虑,伸指在我额上一戳,“温师父那个人,真真不是个凡人,他想什么,我们原也料不到。先前就罢了,现在他是个国师,又决心留在萧国,你…这算什么?” 我微微低头,安宁是为我好,他怕凤自若的事重演。 但是…但是…… 轻展了眉,看着他们俩笑了笑:“我自有分寸的,你们放心罢。或早或晚,一定回来。” 安宁半拧眉,看着我欲语还休,最后叹了口气,道:“我看他也不会如此对你,就是有些耽心,思归思归,你可记着自己说的话。” 我乖乖颔首,安宁越来越像贤妻良母了…… 商议了一会,他们就要离开。我送他们到院子里,瞥向七日夕身后,垂头拂了下,道:“七日夕,你衣衫没拉好。”她看了看后面,应了声也没在意,挥挥手同安宁出去了。 我拧眉远送,先听了她对那中年人的话,便有些耽心。刚刚借故低头扫了两边,见少女双手腕上都有圈极淡的疤痕,以它为分界线,手掌和手臂的肤色竟略有不同。 想了会儿,一时居然没注意到萧无声的回来。等反应了,人都进屋去了。我愣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事,大叫不好,连忙赶进去。 已经晚了…… 冲进内屋,见木盘放在桌子上,萧无声古怪的看着打开的柜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觉窘的要命,面上却淡淡的道:“我想把被子放进去。” 他上下看了看,奇道:“那为何不叠好再放进去?” 我走过去扯出来,扔到床上,哼道:“我喜欢放进去再叠。” 他看着我,眼里渐渐有了笑意:“那又何必拿出来?” 我重重的哼了声:“我突然不想放了!” 说实话,这段对话自己听的都像傻瓜。越想越气,要不是…自己好久的老毛病怎么又会犯?怎么会落到这么丢脸的境地,气死…… 越想越怄气,越想越不甘心,实在不甘心!全都归咎到假象情敌身上,要不是萧无声,真想狠狠拍桌子,我x他个不得好死! 虽然很没道德……他也早就死了。 唉。 萧无声却收了那调弄的表情,只余淡淡温柔,拉住我的手在细木孔雀桌旁坐下来,道:“饿了没?” 搞了一上午,倒真的饿了。我点头,他把碗筷整到我面前,再把木盘里的菜拿出来,道:“这里的菜肴都有番风味,既然来了,不吃点怎么安心。你原本在陵国出现,到了萧国是那样,也没尝到多少新奇东西,看看罢。” 我暗暗叹息,见几碟小菜,雕刻切蒸炒炸,做的花样十分繁复。原来在陵国皇宫虽也讲究精致,却总总风格不同。便伸手挟了一块青瓜,细细咀嚼,味道果然特殊。正吃,萧无声推了个小碟过来,微笑道:“这个你定未尝过。” 我低头一看,顿时有些抽搐。 一碟的虫——或许可以说是一碟被油盐酱醋,小红辣椒衬托美味的虫,但丝毫不能抹去它们的本质,尤其是形状完好如生,展示着它们长条的,圆滚滚一节一节身体的时候。 萧无声还在指点着介绍,道:“这是明国有名的菜之一,由竹虫多道工序,炮制而成的,绝对干净,非常香嫩脆口,不尝尝?” 我知道…虫子充满营养,蛋白质充分…还有人拿蟋蟀当瓜子来着,哪本书上写的? 但就是再营养充分…我相信对它们也提不起半点食欲。 萧无声看着我的表情,轻笑道:“怎么?不敢?这只是一道菜而已,明国还有百虫宴呢。” 呵呵呵…呵…呵呵…… 蝴蝶,蜻蜓,毛毛虫,甲虫,甚至蟑螂…… 我把那盘菜推的远了些,轻咳道:“我只是不甘心。” 他眉微扬,道:“不甘心什么?” 我又挟了片青瓜,慢腾腾的道:“不甘心做鸟还没吃呢,做人反倒栽上了。” 他大笑,笑到咳嗽,把那盘子推的远远,道:“说的好,你不爱吃便罢。”伸筷挟了些清烩肉丝放在我碗里,仿佛只是看着我吃,就颇为满足了般。 我眉眼不抬,就怕看到他的眼。 虽然刚被拒绝,我也不会随便爬上别人的床,更何况这个萧无声,也未必是真心的。说不是真心的吧,又不是假装那码事。我也不想,伤了他。 吃吃吃吃吃吃吃…… 埋头苦吃。 他轻笑,手将我额边一绺发拢上去。我不着痕迹的避开,他手一僵,我装做没看到。 等两人吃完,我洗了手,想了想,叫侍女拿张毛毯来。温文雅的事急不得,而我不动谁也别想动,大家就一起在这里耗两天吧! 第111章 算计十分 这里似乎不流行靠椅,我把毛毯铺在屋外的走廊上,再搬来个大大的枕头,往上面一躺,实在是爽。 萧无声看着我笑了会,自顾自进屋去,想必是和他的手下联系。他的眼光我认的清楚,里面有少不了的意味。摸摸自己的脸,虽说这容貌开始不是绝色的夺目,但细细的品,居然是说不出的销魂,一种浅淡着不经意间席卷全天下的销魂。想到自己忍不住拿着镜子多看几次,就很郁闷,难道我变的像女人一样注重形象了? 管他那么多,我先盘算怎么搞定温文雅是正经。 虽然有决心,但一想到就气馁。 我不是那种怕揭穿了连师徒也做不成的人,就算瞒着他,但自己的心事自己知道,到时候心里仍然憋闷,还不如早清算早死心,天天挂着,难受。 但他实在是聪明,聪明的不行,而且还很冷静。 最重要的是,他不爱我。或许是我赌气,但心里空落落的,真的没底。 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不但没想出勾引他的好办法,反而搞的自己心里乱七八糟,尽在推想种种可能,像个女人般,郁闷。 打了个小小哈欠,合上眼睛,突然听得繁多脚步声过来,有人似要吐气开声,却被生生中止。不待我抬头,萧无声已从房里走了出来。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停了下来。我仍然没抬头,只是靠在枕头上把身翻过来,然后大咧咧把右脚搭到左脚上。半张了眼睛,看过去。原来自己不够实力,就算潇洒了,也有点赔笑,现在么,我躺舒服了再说。 “蓝公子看来过的颇为惬意,朕就放心了。” 温和的声音。 我弯目一笑,抬眼看去。黄色龙袍的男人,眉目详和,我却硬觉得是只老狐狸。也不爬起来,抱拳笑道:“见过皇上,蓝思归谢过几日款待,久闻圣上清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信口开河,好歹也是在皇宫里呆过的。 他看着我,微微笑了会。这人并不很显老,那股醇厚的感觉十分醉人。他转眼看向萧无声,淡淡道:“请萧王爷回避一下。” 萧无声有些变色,看了我一眼,冷冷回了头,避了去。待他的身影消失,那皇帝缓缓走到长廊旁,衣袖一扫,居然就这么坐了下去。 我坐了起来,拿那枕头靠在腰后,看着他。脚上有些凉,缩了下,先忘了拿个盖的。那皇帝见了,手一抬,轻软软的丝薄被就跑到身上来了。 见我没开口,他微微一笑,道:“蓝公子在想甚么,可有心事?” 我抬眼一瞟,笑道:“我倒是在想事。” 他往前俯了下,淡淡笑道:“公子可有言外之意?” 我轻眯了下眼,看着他的胸前,笑道:“皇上,你觉得龙袍好看吗?”不待他回答,我又道:“我在想,为什么不管哪个国家的王,都喜欢穿黄色龙袍呢?” 他浅浅挑了下眉,看着我,笑道:“几十年来,倒是第一个人问我这个。”他看了看天,又望着我,道:“不喜欢不一定就能不要,蓝公子觉得呢?” 我笑起来,点头,道:“皇上若不喜欢,为何不把龙袍改成喜欢的?”他看着我,眼神难测,我继续笑道:“大臣碍事?也改了。” 他笑了,道:“蓝公子说的倒轻松。” 我翻了个身,懒懒的道:“那倒也是,不如——”见他看我,挑眉一笑,道:“自己改,不干了。” 他静静看着我,半晌道:“蓝公子当真狂的可以。” 我笑道:“是懒,我这个人比较喜欢自在。” 他一眯眼睛,渐渐笑了,道:“留下也可以自在的。” 我向他眨眨眼,道:“看情况,反正我也跑不了,是不?” 他笑,展身立起向外走去。那些下人打扇的打扇,前路的前路,纷纷伺候他前行。这人刚走到洞门口,突然回头,看我笑了笑。 “相信朕,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三国的王都会觉得最好的选择是立你为妃。” 我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几天下来,我除了和萧无声唠嗑和时不时应付下明国皇帝的表示,就是往温文雅那跑。我知道光跑没用,说不定还会让他闭门拒客。只是在一旁偷看。每次看到那温和清雅的容貌,就巴巴的再挤近一点,简直像见美人的登徒子,魂都走了。 这样下去毕竟不行…… 我想了这几日,觉得文火慢熬现在不行,就得下猛药。当然,春药这种事想想也就罢了,要是真用,我一定会死无全尸。 所谓猛药,是指我的美色,呃…应该能算的。 这天晚上,我吩咐侍女,送了许多漂亮衣服来,各种各样的都有,不管是保守的还是性感的,红绿的还是素雅的。然后一件一件试,对着镜子比了半天,全扔在地上。到了关键时候,却看什么都不顺眼了。走几步,又翻拣起来,最终还是选了件水蓝色的,宽大轻垂,绣着细细的槿花。 然后是头发,我自然不会叫侍女给自己梳那些复杂的要死的发式,自己摆弄一下,不能太做作,就用带子在头顶束了发,又弄了些碎的。长长的垂下来,乌黑乌黑。退后两步,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方觉满意。又想起不能就这么去,把衣饰都褪了下来,叫侍女送洗澡水进来。 温暖的水,香香的,里面加了些香精花瓣,护肤品之类。我细细的把全身都洗到,包括私密的地方。自己给热气一熏,居然也有些脸红了。从大木桶里出来,擦干了全身和长发,换了全新的内衣再穿上那水蓝的。头发湿着不方便束,我想了想,干脆不按先前想好的,只梳清楚了,待的湿润润的。 到镜子前看了看,我的脸颊居然也能粉红水嫩,眸子居然也能波光潋滟,神情居然也能,勾魂。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眼看天渐渐黑了,我正要往外走,又回转来找凳子坐了,摸出把小刀,把指甲细细的修了修。本来是长的,但没认真打理,如今修的圆润些,我也安心。 双手翻过来覆过去,看了看,还行。 整了整衣袂,我出了门。 第112章 柔肠百转 刚走了两步,右边似有黑影闪过。我一扬眉,瞥却又不见了。 动物之类或是树影,也未可知。明国的人,还没有发现我的本事。 展开身法,悄悄潜入使馆,也没人能发现我。来到温文雅门外,我轻上房梁,插上几根香来。 催情,只是,极淡极淡,使人恍惚点罢了。太浓,他会发现,而且达不到我要的效果。我只是想,探出他的真心话。看看,他究竟动不动心。 想想这举动,除了不吸精气,怎么就像那山间的狐妖了。 飘下梁来,突然有些紧张,踌躇了一会,还是敲了门。 小声的道:“师父,你在么? 过了会,透出晕黄烛光的花格菱门吱呀的开了,大概是晚了,温文雅散落了一头丝滑乌黑的长发,只用旧白带子浅浅束着。衣服也不是正装,披了件轻薄的长袍罢了。见着我,温柔一笑,让人进屋:“思归,有事么?” 我随他走进去,把门合上,强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仰脸一笑道:“师父,我见这明国皇宫守卫虽严密,详细计划也不是出不去,但怕他留一手。弟子在鼓捣短时间控制人心的药物,师父可能帮上一帮?” 主屋里没有书房,内室还是有的。两人在葡萄花圆桌旁坐下,我挨得近了些,坐到他身边,不经意瞥到那张大床,脸立刻就要红了。 把脸低着,从袖中摸出几个纸包和瓷瓶来。这倒不是假的,几天无聊,搬弄明国的植物,倒也有点成就。 温文雅淡笑,瞥了我眼,道:“是什么?”我绾起袖子来,点着纸包,把什么是什么,如何而来细细说一一遍。他颔首,轻轻沾了点粉末,几种都看了下。我很默契的把烛台推过来,看他从怀里摸出一套银制工具,小扁勺细刀之类,挑一点儿烧灼试味。 幽幽烛光下温雅容颜,睫毛轻垂眼神专注,修长干净的手指。 我反正只痴痴的看人了。 “思归…拿壶热水来。” 我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啪的绊到凳子,还好没摔跤。 站起来才反应过来,瞪向他道:“师父,深更半夜的,茶都是冷的,哪里有热水?” 他看了我一眼,沉吟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拿壶茶来罢。” 我给他那一眼一笑勾了魂,半日才从外屋拿了茶来。却见他轻轻接住,将茶盖揭了,然后拿个银圆凹盘盖在上面。 然后只见五指在下,那茶开始冒蒸汽,银盘上结满了水珠。我连忙接手将水接下,源源不断,不久就满了一盏。眼看够分量,我把银盏递给他,想要接过茶壶来。岂知过分小心那盏,这壶一下没托稳,啪的往自己身上倒来。 刚刚想躲开,心里一动,没十分的用身法。左边给温文雅一扯,整个人倒了过去,胸口还是给浇了一片,隔着衣衫烧到里面,痛的我眉都皱起来。 真不是人想的主意…不过,我愿意…… 脸前蹭到胸口的衣衫,温暖干净,淡淡的他的气息。他有些急切,一手抱着我,道:“思归,烫着哪了么?” 我把脸埋到他怀里,点头,透出细细的声音:“痛。” 他垂下头,长发拢住我,柔声道:“哪里痛?” 我拉着胸口衣襟,轻轻的喘气。他把我扶到床边坐下,右手抱着我腰,想把人靠在被子上。我自然不肯,只是依在他怀里,小声的道:“师父,你的药放在哪里,我来罢。” 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长指伸过来,轻轻解开了我的衣襟,又拉开了内衣。感到一丝凉风,我瑟缩了下。合着眼睛,轻轻探进了他的衣襟。我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他的药都一定在身上。 但是,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细细探索,手指微微打着抖。几次摸到了药又滑了过去,是贪恋他的肌肤。温暖柔滑,像清酒般醉人。 最后还是攥在手里,递到他眼前,埋着脸,不敢看那表情。只觉微茧的指尖触了下,像烧着我的手般接了药去。然后胸口上火辣的感觉顿时减轻,清凉清凉的舒适之极。渐渐指尖抹到周围,微粗糙的感觉在肌肤上细细打转,我忍不住颤栗一下。弓起了身子,往他怀里依去。微微耸肩,衣衫从右肩滑下一半。 浅浅呼吸着,感到两个人都静了下来。我自然无意把衣服再穿起,心底只期盼他也不要记起才好。气氛正佳,突然敲门声响起。 虽然极轻,差点把我吓个半死。 柔顺的女声传来,道:“国师大人,奴婢送酒菜来。” 声音里隐隐羞意。 我心里无明火突然窜上来,真想把这个侍女爆打一顿。若事先传了酒菜,温文雅怎会不和我说一声?这女人分明是自作主张!我靠,出去就整死你! 心里气的半死,却低低的道:“师父,你饿么?” 身体一动,却是温文雅将我放下,衣衫也拉好系上。我拼命诅咒,听的他开门声,温和道:“给我罢。”然后是小小杯盘挪动声,那侍女似要说话,却给他一句堵了回去:“以后没有吩咐,你不必来了。” 声音清冷,我不由暗爽起来。 然后门又被关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干净的气息接近我,温柔的声音:“思归,吃点东西罢?” 我突然气苦,他就不能有点反应?刚刚那样…他现在不可能没明白过来。凭什么他能这么若无其事?还能担心我饿着? 一下坐起来,我忿怒着一双眸子看他。见他衣衫整齐,眼神温和难测,只是看着我。我红了眼圈,开始脱衣服,外衣不要,扔掉。内衣不要,也扔掉,裤子不要……正努力的脱,一只手按住我的举动,轻叹道:“思归。”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死命拽时对上他的眼睛,满是宠溺和悲伤,还有丝丝的幽深。 我自然,再也脱不下去。 于是开始穿,胡乱把自己的内外衣套上,也不知哪里套哪里了,站起来就走。给他一把拉住,只是轻轻的道了句:“思归。” 我背对着他,道:“师父,现在我的力量可以轻易离开。” “但是,我离开后,萧国和明国也一定会联合对付陵国,我不会让这种事成功。” “师父,你真要和我敌对?” 第113章 事渐分明 半晌,他没说话。 我心里狠狠的揪已经变成了决绝的疼,衣袖一沉,把手拉了出来。然后平静的开门,走出去。 对温文雅,我永远也不可能像对凤自若那样冷嘲热讽,甚至大骂粗话。或者狠狠损他一损,然后决绝而去。 我不可能做到。 我喜欢他,所以我主动去追,甚至愿意脱光了衣服委身人下。我知道即使他不喜欢我,也绝不会轻视我,他爱惜我,心疼我。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是委屈的。 不过,现在是这种关头。 我不走,萧国和明国急着抢我。我一走,他们就会把矛头对准陵国,一是以为我可能去陵国,二是他们,本来都有这样的打算。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现在根本不是统一的时候。凤自若是什么人?就算陵国抗不住,他也能同归于尽。到时候乱世又起,苦的终究不是高官。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6节 不灭之魂,凝神之钥,合二为一,可平天下。 他们完全弄错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弄错了。我有能力,为何要任人摆布,属于任何一边? 平天下的是我! 是平,不是统一。 当全天下的王,我是绝不干的,只怕死的早,累的慌。 以力量说话的年代,我要周旋于三国之间,把战争压下去,你又奈何? 即使温文雅是萧国一边,我也绝不会协助萧国夺得天下。相反,按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是敌人。 这是原则。 我有些恍惚,立在那儿不动了。似乎看到那个穿着篮球服的少年大骂的模样,然后我坐在ktv里,看着许多熟悉的面孔涌进来,却不靠近我。 然后一个人说,他已经走了。 我张着嘴,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然后又有人说,小音,小音。 小音什么呢? 我蹲下来,捂住脸,水蓝的衣裳在地上踩的很脏,头发也很长,没有束,就快落到地上。脑子一片模糊,指间有什么湿湿的,渐渐变的冰凉。 朦胧中有人抱住我,湿热的感觉触到脸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和深热的吻,我一时疲倦已极,竟不想动了,反正都是男人,说不上谁吃亏。 见我没反抗,那人居然变本加厉,在我脸上游移一阵,逐渐移到颈项以至锁骨,细细吮吸。我的衣衫原本没穿好,给他一拉,下来一大片。我低叹一声,一把抓住他越伸越下的左手,道:“萧无声,别闹了。” 萧无声停下来,目光灼灼。我挣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拍拍衣衫道:“回去吧。” 刚走两步,给他一把抓住,狠狠一拉我又摔到他怀里。他紧紧的拥住我,低头在耳边道:“思归,我比不上原约怜么?” 他也知道我给拒绝了,多半一路跟过来的。 我摇头,道:“你很好,不比他差。” 他手臂一紧,我继续道:“但是我喜欢他,就算他拒绝我喜欢的还是他。” 说完我就要挣开,他却搂的死死的,沉声道:“即使他爱的是别人,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一震。 果然…萧无声知道。 “何必如此。” 我垂下头去。 他把我的脸捧起来,轻声道:“思归,我不会辜负你。” 我别过头去,萧无声一样是贵族,比温文雅还接近皇宫些。正想,突然听到他低低的道:“思归,我绝非利用你。你若愿意,我不要王爷之位,愿和你浪迹天涯。” 我给这句话吓出冷汗,不由得回头望定他,萧无声,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做?虽然有过一段接触,也不必如此吧? 突然脑中有些混乱,他爱我?但是,我觉的不是那样!如果他又不是利用我,那是怎么回事? 他轻捧了我的脸,就向唇吻下来。我神思混乱,一时也呆呆中,没反应过来。突然右手给人攥住,一阵大力把两人拉开。我后退几步,恍惚中转头一看,却是温文雅。 他白衣挥扬,长发如瀑,正拦在我身前。 萧无声突然被打断,寒目怒道:“你又想干什么?”温文雅不语,我只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沉怒:“思归…回去!” 我懵懵的站在一边,萧无声冷哼一声,伸手去拉我。温文雅一把攥住他的腕,他狠狠一甩,两人衣袖飞扬,蓦的分开。萧无声盯着他,杀气迸发:“原约怜,你不要以为我怕了你!” 温文雅缓缓道:“你想怎么样都行,只不要把主意打到思归头上!” 萧无声冷冷一笑,道:“我要他,你看不过去了?自己放弃了,就想干预我?原约怜,十年前你和我抢,十年后你又想和我抢?” 我转头,见温文雅手一紧,停了半晌,寒清的吐出字来。 “你根本不爱他。” 萧无声轻笑,蓦的沉下脸来:“我倒不知国师大人神通至此,旁人心事一一尽知!” 温文雅袖子一动,缓缓的道:“萧无声,你我相识二十年,这话只是敷衍。” “你从小孤寂,皇室无亲情,你只能和动物说话。但就连动物,你母亲都要杀了。后来做了王爷,惟有一只鹦鹉陪伴。”温文雅淡淡的道,“一凰是你至爱,因为只有它全心全意是你的。思归成了一凰,能通意,会解语,岂不大妙?” “收了意罢,思归不可能全心全意都在你身上。” 萧无声脸色渐渐难看,上前来拽我。温文雅长袖微侧,摆明了拦在我身前。萧无声煞气渐起,呛的拔出了长剑。 眼见两个人,夜色中对峙。 第114章 铸成大错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我突然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转头看向一圈密密黑的树丛,淡淡道:“出来吧。” 我话语未落,黑暗中刷刷的全有了动静。几个火把齐齐扬起,照的地方一片明亮。先是现出一圈持刀的青衣侍卫,然后是一圈持戟的青衣,最后是一圈手握弓箭的。其他的地方也有微微的动静,看来是隐蔽的内家高手。 真是抽搐,我跑了出来,萧无声也跑了出来,明国怎么会不知道? 只觉得疲惫,我不管身边那两人,直通通向回房的路走去。岂知走到头,那个侍卫木头般不知变通,仍然拦着我的道。 “妈的给老子滚开!老子要回房,睡觉!” 我是不知道一个衣衫不整长发乱披,却生的有那么点姿色的人吼这句话会带来什么效果,我只看到他的眼睛已经不会转了。 一脚踹倒,我踩着他的脸走了出去。 回房倒头就睡,然后,第二天醒来。 我靠在床边,有些茫然。 没有理由,留着了,真的要走了。 脑子大概空白了一柱香的时间,珠帘一动,一个侍女盈盈走了进来。似有些胆小,躬身道:“蓝公子醒了?”后面又进来几个侍女,伺候洗漱。 然后就是早饭,虽然我看天色也快午饭了。 草草用了餐,那些侍女都退了出去,只有第一个未动,怯生生的道:“蓝公子,圣上有请一叙。” 我怔了怔,可无不可的点下头,道:“你带路吧。” 一踏进门中,就见那皇帝坐在金丝花梨木大扶椅上,正在喝茶。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等着他说话。那侍女早已退下了,周围也没有任何下人。 他放下茶盏,随手翻了翻案上的纸叠。我也沉的住气,拿起身旁的茶喝了口。细细看这个人,怎么感觉有所不同了。 今天他似乎,有些浮动,不像那天般稳重。 “蓝公子的确是很悠闲。”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我笑了笑,道:“生性如此。” 他的唇边浮起一丝笑,道:“朕竟不知生性闲散的人会拥有诸大势力。” 我一怔,眼下思转,明白了几分。他也不待我想,把案上那纸拿起掷来,我吓一跳,啪的接住了。 没有话,我自己看。 一路看下来,我的表情可谓精彩。一边黑线一边暗爽的表情,不是普通人能摆出来的。 明国一座边疆小城的守卫士兵,在一夜之间统统死光。死人种类还能分成两半,左边一半多是脑浆迸裂,喉咙上开洞被吸干了血。右边赤身裸体死的多,都给勒的颈骨断裂。讯息传到上头,大惊失色。派人去探察,撞上两人。 一白一红,银发血瞳。 银发的妖笑道再不放人就杀你老家去,血瞳的半个字没说当场揸碎了一人的天灵盖。 真是等不得…… 我嘴里埋怨,心里却溢上幸福的感觉来。 毕竟,明国现在是扣押我。 那皇帝轻咳一声,淡淡道:“蓝公子,是否调教一下自己的手下。” 他的话音里,有冷意。 我把纸一扔,笑道:“好,我保证,他们很快就会安份了。” 到时我都回去了,当然会安份。 忍住窃笑,我堂堂皇皇回了房间。 坐在凳子上,恍然想起要回去了,又难过起来。 温文雅…… 我死死咬牙,趴在桌上想咬他的肉。 他的温柔,最伤人心。 戳戳自己的脸,我直起身子,叫道:“有人没,我要喝酒!” 一般人失恋都是要喝酒的,我想还是遵循这个逻辑比较好,虽然以前不怎么喝这玩意。 一句话,我是给书本知识误导了…… 很辣,我当然不可能举起坛子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再来个漂亮的poss砸碎。只一点一点的喝,喝一点,夹口菜,又喝一点。 自己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摆酒庆祝…… 一点点的喝,最后也是很多的。 我真的醉了。 眼前的东西都是双份的,然后变成了四份。我在屋里跳来跳去,一下砸了这个,一下打了那个,砰砰乓乓打的自在。那些侍女也不敢过来,由得我在屋里闹。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蓝思归比他差么?我对你不够好? 我气冲冲跳出屋去,直奔使馆。 好不容易找到门进去,我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头也天旋地转的,啪的倒了,却给人接住。 温暖干净的味道,我眯起已看不清的眼蹭来蹭去,一边笑道:“师父,你干吗不喜欢我?” 耳边似传来一声叹息,然后隐隐约约的传来:“思归,你醉了。” 我又抱紧了点,继续摸来摸去,仰脸笑道:“我知道…我绝不是那种醉了说没醉的人,我勇于承认……” 其实我已经完全看不清那张脸,只是跟着气味钻。手脚全缠了上去,拱啊拱。身上莫名的热起来,一种很奇怪的热,是我原来所感受过与明白的。我只觉得眼前的东西好好抱,能解热,抱了就很舒服。 隐隐有些语声传来,我听不清。身子迷迷糊糊的给带着走,然后坐到一个很软很舒服的地方,但是更加躁热。耳边又有什么声音,我是听不到了,只觉那抱着很舒服的东西要离开,一急,紧紧抱着翻身压下去。 真的很舒服…味道也好好闻…… 我一边傻笑,一边趴在上面乱拱。身上的躁热不减反增,一直往小腹窜。迷迷蒙蒙乱拉乱扯,直摸到大片柔滑。我只管把下面蹭来蹭去,酒醉中仍能感到快感直冲脑际。 我还要…… 迷蒙中又听到什么声音,但我完全忽略,死命把身下的动静压住。下身胡乱的顶,猛的戳进一个柔软火热的地方,顿时销魂。极其的快感直冲脑门,我完全不知所在,喘着气大力抽插起来。仿佛到了天堂般,只管凭本能动作。一边感受下身的激越,一边摸到极至的柔滑上,又啃又咬。 眼前似乎有彩光…如同云上飘般…… 好紧…好热…… 下身越来越愉悦,我突然感到那似乎更紧了些。排山倒海的快感从一点上急速散发到全身,我低喘一声,又抽动了几下,直到完全平复下来。眼前还是朦胧的,只是感到筋骨的酥麻。摸着怀里的温暖,我抱着睡着了。 第115章 归返陵国 颊边好温暖…… 今天被子,居然会自动造暖了…… 我抱更紧了,恋恋不舍蹭了蹭,缓缓睁开眼来。 !!! 我呆在那里,平生大脑第一次完全停止运作,突然寒白了全部似。半晌没有动作,我手脚冰冷。 温文雅躺在我身边,睫毛合着。薄被胡乱盖在身上。可以看到露出赤裸肌肤上青紫痕迹,以及带血牙痕。我半晌反应过来,抬起手,竟微微抖。 轻轻揭开薄被,我看一眼,便死了心。 下面痕迹更严重,床单和衣物上混着鲜血和干涸白浊。血自然不是我。 我傻坐了半天。 半晌,终于能动一下。下意识拉好薄被给他,小心翼翼爬到床外,打下帘帐,惟恐碰到一下。拉开门,我张了张嘴,沉声道:“伺候在哪里,拿热水来!” 不要多久,一大木桶热水就准备妥当。等侍女都出去,我关紧了门,拉开帐子把温文雅抱下来。他靠在我肩上,合着眼,嘴唇有些苍白,也不知醒了没。 轻轻脱下残破衣衫,把他放入水中。他微微一动,似乎出了一声。我头也不敢抬,只管轻细帮他洗净全身上下。上身去了血迹,我洗到下身,手在颤抖,一指轻轻探进那个不可侵犯地方,引出粘稠来。 终于洗净,我小心扶他出来,放到床上。找到药,细细抹在伤口,然后扎起,拿来干净衣服换上。 一切弄妥。 我定定看着他,后退了两步,然后砰在床前跪了下去。 跪笔直。 他是我爱人,同时也是,我师父。 我不是古人,自然无所谓他们师长之论,但是。 我知道自己无法无天,平素仗着聪明本事翻云覆雨,但是。 这次,是大错。 床上没有动静,我跪在那,脑中一片空白。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也是麻木。 垂在床边衣袂小小一动,木头轻轻响了几下。 他坐起来了。 我没有抬头。 自己不配。 然后听到缓缓衣物声,一盏茶后,旧白衣袂下摆落下来,遮住了鞋子。 无声,从跪着我身边走过。 我脸色一白,右掌狠扬,拍向自己胸口。这时脑子里已没了轻重概念,只是觉得,应该。 白色衣袂一扬,我手臂砰被弹开,随后脸上啪吃了一巴掌。 我偏着头,长发垂下来,听他静至于无脚步声消失在门口。 一滴泪从眼里滑下来,落到膝盖上覆衣摆上,晕湿了一片。 我知道自己怎么来,开始没察觉,现在发现,淡淡春药味在酒里。 他们想让我上哪个女人?怀谁孩子? 我凄惨笑。 或许那种力量,不知不觉中用上。 我跪着,看自己张开双掌。 就那么跪了一天一夜,窗外日落月升,月下日上。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没有回来,也没有人进来。 泪痕早已干涸,我腿已经没有感觉。 门突然吱呀一声,轻细脚步声进来。我缓缓回头,却见一个小侍女握着扫帚进来,见到我,吓了一跳。 见我不说话,她嗫嚅了一阵,道:“公子可是萧国使者?国师大人已向圣上辞行了,公子为何还在这里……” 我一震。 他好干脆。 为断我心,绝我意,多半制住了萧无声,自己主动辞行。明国见萧国不来抢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扯了扯嘴角,缓缓站了起来。一个不稳,扶在床边,然后转过身。 那侍女怯生生站在后面,见我看向她,吓一哆嗦,扫帚也忘,转身出门跑了。我站了会儿,直到腿脚完全恢复。 屋外阳光很好,我略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衣服,还是那件水蓝槿花。 理了理,我走了出去,顺手牵走架上一只值钱玉荷叶笔洗。 顺着路往前走,擦过一丛丛紫藤罗。大约一柱香时间,两个青衣人从左右闪出,平平道:“公子请回。” 我冷冷泛出一抹笑,吐了个字:“滚!” 那两人对视一眼,伸手向我拦来。我轻挑眉,换来两声惨叫,齐齐飞了出去。 连动手都不用。 我继续往前走,更多人拦截我,更多人飞出去,他们根本碰不到。我不识路,也不跟了,笔直往前走,什么拦路,拆什么。挥袖击飞一座假山,碎石飞溅,惊侍女纷纷尖叫。迎头是宫殿大门,我缓缓走进去,却看见一位宫装少妇匆匆走来,身后跟着数名侍女。她见我,容颜有些变色,仍然撑起厉声道:“你是何人,敢在这彝凤宫捣乱……” 我让她飞了出去,和那些侍女压做一团。 然后哪堵墙挡路拆那堵,壁上古画哧啦变了两半,柜厨统统翻倒,玉器古董砸七零八落。咯拉拉挥断了好几根柱子,最后一脚踹开石壁,走出宫殿。满地碎石木片,花草乱七八糟,我听那女人在身后叫骂,回头一笑,淡淡道:“你要我把这宫殿打碎么?” 没了声息。 前面是个大湖,正欲继续走,却发现刀枪剑戟然后一圈弓箭,那些训练有素侍卫远远将我围住。树上屋檐,有人隐身持网。内家高手奇门兵器,细碎分布各处皆是。平静湖面微冒水泡,波纹微微闪出一圈一圈。 好个拦截! 我脚一点,眨眼飞落湖边。 齐声木脆响,弓弩顿时瞄准,突然听得一人冷重扬声:“蓝公子,你真打算好了?” 我瞥一眼,重重军队后,是那个皇帝。 我淡淡道:“是啊,我要走。” 他脸微微变色,最后沉下气来,道:“蓝公子,凡事三思而后行。”一挑眉毛,继道:“莫非,公子还舍不得国师和王爷?” 我笑了。 心里恨说不出来,只是心头火烧劈劈啪啪,窜眼都红了。全身都叫嚣着要发泄,天空都烧成了白色。 我朝着湖面伸出手去,白皙五指,蓦曲成虎爪。 水面开始波动跳跃,一股数丈粗水柱渐渐腾起,雪白浪花。柱头逐渐变化,然后,长须,鹿角,巨眼,透明雪亮如巨蟒身体腾起在天空,扭曲着在蔚蓝天空盘游。鱼鳞片,鹰爪子,时而散落时而凝聚扁平尾巴疯狂摇动,溅出无数滴水珠,四散飞落。 龙。 湖面下去了一半,那些人全部目瞪口呆,弓弩松了弓弩,刀剑掉了刀剑,全都死死盯着那道压迫疯狂巨大透明。我轻轻招了招手,它渐渐停止了盘游,缓缓回头,对准了皇帝那个方位,张开了大嘴。 一时保护圣上之声大起,我冷笑,反正也没想杀他。 手腕一转,巨大透明飞也似射了下去,砰撞飞一路侍卫,折了数棵合腰粗大树。刀剑毫无用处,当啷啷落地击飞声不绝。惨呼声此起彼伏。巨大身体在人群中肆意翻搅,尾巴一卷一扫,整个包围圈溃解,顺便击飞了一路飞檐翘角屋顶。瓦片纷飞,屋中物事看一清二楚。没有人能抵抗,不知多少被击落湖中。它断了可以再接,碎了可以再合,巨头昂起空中,横扫四方,俾视群雄。 有人从后面接近我,想偷袭么? 心念一动,数道水片腾起,将我层层围住,宛若飞绸。身后有力一弹,惨呼声又起。 无人再敢靠近。基本上都东倒西歪了,站稳,是敬畏眼神。 我轻轻招手,身周水绸蓦落地,变成一滩水洼。那龙乖顺游到面前,低下头来。我一翻身,侧坐上了它头。轻轻一拍,它缓缓游向天空,巨大身体一盘一扭,速度越来越快,直向宫外飞去。吹我长发混着水蓝色衣袂,四处乱飞。略略低头一看,那些人越变越小,皇宫大殿尽收眼底,那个湖也缩成塘了。 突然听到一声爆发,远了听不太清,好像是大叫,神,神。 我清清笑。 按道理来说,我本来就是,神。 第116章 重逢应喜 把那笔洗卖了当盘缠,算了日子,赶回陵国。一路听的不少消息,三国关系愈来愈僵,边境开始备战,许多关卡禁止出入。 我渐渐冷静下来,越冷静,心就越难受。 我不敢回想那天的事情,就像我那天不敢抬头,怕看到他疏离甚至厌恶的眼神。 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马车一停,我恍惚了会儿,掀开帘子下来。眼前的朱红大门合着,正是截阳城里的大宅。 现在,它渐渐能接近一个,家。 握住门环,轻轻敲了三下。 细碎的脚步急匆匆由远至近,猛的擦过衣袂掠风声,什么东西啪的响了下。突然卡的巨响,居然是木头断裂声。门扇猛的大开,云绣雪纱蓝衣蓦的一齐显现。我的表情还没转过来,身上顿时多了三个往前飞的物品,哇的大叫一声,往后就倒。 腰际被什么把住,我砰的撞在后面那稳热的身体上,算是站稳了。“思归,你好狠的心,把我忘的干净!”天水死死抱着我左臂,那张绝色的俏脸早已凑了过来,在我脸上啧了好几下。“你倒说的好,回来的真早,我倒要怀疑游山玩水去了!”右边在七日夕手里,脸给她长长的揪了起来,痛的我变形。 抬头面对上安宁,颈项给他搂住,水漾的美目嗔的要吃了我。干笑两下,侧目瞥着接我的是殷红已,虽然仍没丰富表情,唇边却融了笑意。 我忍不住,唇扬了起来。 真好。 被群拥进屋内,看到那根断裂的门闩,先寒一个。 这群家伙…给我拿钱来! 大厅里里放好了桌子,布满了菜。几人团团围坐到桌旁,这个给我夹一块,那个给我舀碗汤。我看着他们,一时有些鼻酸,开口道:“我……” 安宁一筷子酥油豆腐堵了我的嘴,柔声道:“先吃饱,好么。” 我点点头,心里又酸又甜。几天奔波,吃是吃了,却随便应付而已。拿起碗,瞬间吃了个风卷残云。安宁在一边拿绢帕给我拭嘴角,一边柔柔的道:“慢点慢点,别噎着。”七日夕拣着一小碗清炒白菜,喜孜孜的道:“这个是我做的哦,真的是我做的!”然后放到我面前,巴巴的看着我,道:“安宁说了,味道还可以哦!” 我忍不住一笑,挟了一筷。味道倒真的可以,想必要她做出来,也费了大番工夫。那边天水泠泠和殷红已直盯着我,惟恐菜色有什么不满意。 我眨着眼睛看他们,突然想捧着碗,就这么大哭一顿。 好容易吃完饭,他们坐好了,都看着我。我顿了顿,把不灭之魂等破事儿说了一遍,最后看着桌子,沉默一阵,大吼道:“我失恋啦!” 柔软身子挨过来,天水泠泠双臂搂到腰上,用舌尖卷去我唇边的饭粒儿,笑道:“他没有眼光!”我翻白眼,他还是这么的……不好形容。 七日夕一把扯他下来,怒道:“死人妖…不干好事别添乱!”我看他们,倒有几分好笑,瞥到殷红已,只见他看着我动了动嘴,迟疑了下,道:“别误会了。” 说完他就别了脸,跨出门去。我噗嗤一笑,他以为那脸红别人看不见? 休息了一天,天水宫和垂云堡的消息络绎不绝。拜托他们真好用,我躺在熟悉的靠椅里,看着最新的朝廷战报,三国动静。 萧国和明国已分别出军,兵分两路向陵国而来。一路大片撒下檄文。声明凤自若大逆不道罪,篡位自立,上弑兄长,下斩群臣,合该举国讨伐。陵国群情紧张,全军备战,边境的百姓都准备往里迁了。 这次事态紧急…两国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凤自若有可能要御驾亲征才是。 凤自若…… 想到这个名字,轻叹一声。 已经…不恨了。 敲敲扶手,道:“安宁,你在么?” 云绣衣袂从门中翩然而出,秀气人儿步到我身边,轻俯身道:“思归,怎么?” 我看向他,道:“通知了翩跹飞鸿没?”安宁嫣然一笑,道:“已说了,从天水宫,翩跹山庄发出消息,知会了所有武林门派。” 我点头,想起垂云堡来。上次那个堡主还是忍不住,公报私仇,把垂云箭借给了飞鸯他们。结果在我没回来时给殷红已一手撤换了,上了个新的。 抬眼道:“那个飞鸯和叶欣随呢?”安宁抿嘴,轻轻一点:“得了吧,他们两个,早不知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去了。” 也是,朝廷,天水宫,还有殷红已提点青门派是多么的不检点,教出如此弟子。上天保佑他们别死,这么被追杀一辈子一定很有趣。 我站起来,笑道:“很好。” 如今轮到我调动武林,风行天下! 第117章 召集武林 我看着安宁,心里突然有些叹意,道:“多谢。” 安宁轻摇首,微笑道:“要谢也不是我一人,你今日怎的婆妈起来。” 原本是我一人的事,我知凶险,不想扯上他们。这几个人,却一口咬定了要帮忙。拗不过,只觉担心又幸福。 安宁瞥着我,顿了顿又道:“殷红已说的是,我们也觉得温师父不是那等人,思归…你自己酌情考虑。” 我微笑,点点头道:“现在有更急的事,放心,我自有衡量。” 安宁去了,我靠着,右手无意识拨了拨椅旁的安弦。温文雅么…先让我冷静下来罢。 想着想到蓝回那个人,我没忘了他。只是犹豫半日,还是没遣人寻找。他若死了,我也替他报了仇。他若活着,更不能让他回来,当一个奴隶。现在萧国也控制不到他了,算是自由了。 尽管,他一直把我的行踪传回萧国,而且拼死保护我也可能是上面的命令,因为那个身体一死,不灭之魂接下来会附在哪谁也不知道。 沉吟一会,起身出了院子。拨开花枝,来到一座小木楼前。一阵风擦过长发,却见高处雪色纱绸飞扬,飘过来荡过去。我唤了声,漫天雪纱里探出半张俏脸,笑道:“思归,想我了?” 这人真是没半刻正经,我笑道:“是啊,想的不得了,快下来让我亲亲!”吃吃笑声响起,纤手一松白绸秋千,雪团般的扑进我怀里,在脸上就是一啾。我抱抱他,松手放下来,道:“你真想好了?” 天水泠泠笑道:“怎么,他们你都不问,单问我一个?我就那么不可靠?” 我好气又好笑,捏住他的脸扭呀扭,道:“你少给我装傻,他们都是单身自在,殷红以血魔的身份和垂云堡也无关系,独你一个偌大的天水宫都抛下不成?何况这本是我的事,牵连你也算了,若牵连到宫众,你便是不负责的宫主了!” 他哎哟哎哟叫痛,大眼登时雾蒙蒙的,扁着小嘴道:“好痛好痛…思归欺负人,我要找安宁给我做主……”我想笑又怜惜,松手见粉颊都扭红了。一手揉上去,一边哼道:“少给我打马虎眼,还不说!” 他在我怀里蹭来蹭去,咯咯笑道:“笨思归,臭思归,你想让他们帮忙,我还不让呢!我天水泠泠纯粹是以个人的身份参战,才不使唤别人。” 我笑道:“这么说便好,只是你小心了,我看他们忠心的紧。” 过了几天,三国之间战火逼近,翩跹山庄也硝烟弥漫。 翩跹飞鸿半笑不笑的站在我面前,道:“人都到齐了,蓝大人,你还不出去么?” 我恩了两声,躺椅上翻个身道:“等我把这本书看完。” 他盯着我手里那本八卦杂志,脸有些发青…… “还有没,给我一本。” 青之后转微笑,恰然自得。 我瞟他一眼,甩腕把书扔了过去,哼道:“你清闲去吧!”翻身站起,跨门而出,忽视身后的大笑。 这些武林人在翩跹山庄集合,对他自然有好处的。心理影响之下,山庄的地位愈发的高。我晚点出去,也是有好处的。他开始忙,现在可清闲了,轮到我忙。 不过,这些都建立在他对我实力的信任上。 哎…我可是背上了重大的包袱啊…… 施施然走过长廊,来到偏院。只听得人声鼎沸,有人拍桌大声道:“翩跹飞鸿你搞什么鬼?进去了就躲起来?说什么武林大会,又神神鬼鬼的不透露半点!我们等了半天了!再不给个交代,老子就要掀屋了!” 我心里暗骂,这个请贴是由翩跹山庄和天水宫共同发出,邀请武林同道的。翩跹飞鸿招架不住进屋去叫我,天水泠泠居然偷懒面都不露。 又有人道:“还请翩跹庄主和天水宫主出面一叙,非常时期,武林帖并非儿戏!两位将武林同道撇在院子里,不怕招来众怒?” 抬头看看天,好大的太阳,难怪他们众怒。 轻拍两下手掌,我从厅里走了出去,立在台阶上笑道:“各位别动怒,若是把山庄掀了,翩跹庄主可要找我算帐,那么大笔银子,在下承受不起。” 院子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树下湖边坐的都是人,齐齐向我转过来。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到身上。自感起了些鸡皮疙瘩,我笑笑,道:“未给各位准备酒菜,也非翩跹庄主的过错,此事紧急,诸位将就了。” 右边靠前一张桌上,青门派掌门缓缓立起,抱拳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出头?”我绾了水蓝衣袖,笑道:“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阵子还说我是武林中最有名的人来着。至于为何出头,这本是在下的事,我不出头谁出头?” “蓝思归!”人群中爆发小小一阵骚动。青门派掌门眼神一凛,道:“蓝公子为何此副模样?” 无奈道:“我‘变身’也不止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掌门可记得那封信?” 他颔首,我笑道:“信中秘密,不知掌门可有窥之?” 他往两边扫了一眼,其余几大帮派首领也贯注神情于此。他看向我,道:“不曾。” 他们还真乖。 我往院中扫了一眼,见人群的注意力都在这边,复又提高了声音:“那掌门一定也不曾听过‘不灭之魂,凝神之钥,合二为一,可平天下’!” 人群哗的涌动了起来,几大掌门甚至立起身形。这句话他们没听过,但影响毫无疑问是巨大的。青门派掌门抱拳道:“这可是信中写道?” 我淡淡道:“没错。” 窃窃私语声加多,突然一只手揽住我的腰,翩跹飞鸿出现在身旁,对台下笑道:“那么这位蓝公子,便是可平天下之人了。” 我嘴角抽动,暗暗伸手在后面掐他,却掐到硬硬一片。妈的,这人出来还把八卦杂志带在衣服里。翩跹飞鸿含笑间已在我腰上摸了好几下,我回指捏住他一点皮肉,使劲往上提拉,满意的看到他脸上肌肉的抽动,然后手飞快的缩了回去。 席间又有一紫袍人站起,看着我道:“不灭之魂,凝神之钥谁也不曾见过,空口无凭!阁下请我等来究竟何意?突出此语,可窥野心!” 武林中人实在,习惯用拳头讲话。这人带起一阵语声,句句皆在点上。我眯了眼睛上下打量,似乎是那个新的垂云堡主,殷红已选的人倒和自己挺像,只是戾气先得打磨。 “请各位来此,并不是我的野心。”我眨了眨眼,向他一笑,“现在三国间狼烟烽火,一触即发,各位该清楚!诸位都是陵国之人,这战一打,不但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有毁家灭国之虞!在下不才,愿意召集有能之士,共同平乱!” 此语一出,人群鼎沸。 紫袍人看着我,淡淡道:“蓝公子智计无双,我等心服。但这句话,不是凭智计可以说出来的!” 我笑道:“你说凭什么?凭拳头?” 手一扬,呛呛之声不绝。在场所有人腰间背后手里的兵器齐齐飞出。在空中凝成一个奇大无比的银球,寒光闪闪。我指略动,长剑之类飞到最上方,然后是刀,链,鞭,奇门兵器。眨眼空中巨鹰出现,神威凛凛,双翅猛的一展,霜雪狠色,银色厉光,望天一唳,却是剑尖齐齐撞上! 我手垂下,拢回袖子。银光顿时一齐分散,兵器不偏不倚的飚过他们的脸颊,刷的回到原位。 场中安静的很,全都不可置信的盯着我。我淡淡道:“谁能照做一遍,我让给他。” 没人应声,我冷冷道:“这是为了你们自己!江湖儿女,连点血性也没有?自愿参与的站过来,我不强迫。完事后你们想干嘛干嘛,我没兴趣培植势力!” 一时无人出头,突然一声冷冽:“我黄颜愿率天水宫五十部众参加!” 我差点吐血,见黄颜率众少年落在场中,俏丽眉间冷色一片。完了,这家伙定是知道天水干的事,直面对他们宫主说又会遭到拒绝,干脆趁这个时间堂堂发语!天水帮我,因为是朋友。不要宫众趟混水是对宫众负责,也是怕他们参与危险! 天水宫倒是上下一心,他们,想必也是爱着天水泠泠的。 我一时犹豫,黄颜上前一步,冷道:“怎么?蓝公子想食言?” 我瞪着他,他毫不犹豫的回瞪。我认输,招招手道:“请诸位过来签名画押,白纸黑字,不可反悔!”说完见他举步上前,微叹道:“黄颜,到时你们宫主找我算帐时,可得替我拦着点儿。”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避入后堂,让翩跹家的人去管报名的人。 第118章 冉花林内 居我的估计,要不就都不来,要来一起来。 翩跹飞鸿忙的很,我清闲了一天也忙了,各有特长的分组,测试他们的能力,来决定队伍的编排。然后还有训练,最重要的是训练他们的集体团结感。武林中人终究不比正规士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耍个性,到时可要害死人。各大门派虽然出了精英,但每派成一小集团,甚是令人头痛,而且暗中防着我。一时也难以改变,我按能力把他们全部打散另外分组,其他的也懒的管,只要计划不出差错就好。 摇摇摆摆回到院子里,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这十几天好热好辛苦啊,我想洗澡…… 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问候:“思归,可要沐浴?我替你准备好衣裳。”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7节 我想也不想的点头,能进这后院的还有谁?横竖不是害我的。 但我马上就后悔了。 一桶冷水从头淋下,直接将我浇了个透湿。长袍衣袖全都粘在身上,混着汗水,简直令我吐血。想也不想,怒喝道:“你个死天水给我出来!” 俏人儿挽着木桶,笑吟吟的绕到我身前。我继续喝到:“还有安宁!” 安宁抿着唇,出现在我右侧,状甚忍笑。 我跳起来,啪的抱住安宁,把水全擦他身上,一边瞪着天水道:“都是你,把我好好的安宁带坏了!”天水泠泠咯咯笑了两声,道:“才不是,你天天欺负人家,我帮他小小报复一下!” 我哼道:“要报复找你的部下去,那也不关我的事,谁叫他那么积极!”天水泠泠一闻此言,柳眉顿时竖了起来,颇有种拿水桶敲我头的冲动。我见情不妙,往安宁身后一跳,叫道:“我什么都没说!” 天水泠泠哼了声,道:“水是给你的,桶是给他的!” 我干笑两下,把湿衣服拎起,道:“我沐浴去。”转身,向后,进浴池里发现衣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皂角等东西也准备好了。 安宁就是安宁…本质是带不坏的…嘿嘿…… 好好洗个澡出来,一身清爽。寻思了会,得给自己放一天假。 一阵清风过来,几片白色带粉红的花瓣飘到衣襟上。我一怔,拈起看了看,蓦的心酸起来。 那日手指修长,拂过我肩,带下花瓣粉白。 回首间,物是人非矣。 一时出神,迎风缓缓走去,正是那个林子。白色带粉红的花朵开的正艳,还在花期内。我沿着小路走去,在花林里转了几个分岔。这里安静,是个好地方。 突然听得左侧有人声,我一凛,靠在树后窥去。 红衣如血立在树下,一双眼睛看着树上的少女。七日夕翘起一只脚坐在枝上,两人正说话。 低沉的男声响起,道:“你的手行么?莫要逞强。” 七日夕将右手伸下来,在殷红已眼前转了两下,笑道:“能有什么事,多陈年的旧事了。又不是切下来过,一层皮罢了。” 殷红已皱着眉,半晌道:“不能进厨房也就罢了,你生性也是强。” 七日夕收了手,笑道:“要是哪天没人做饭给我吃怎么办,岂不饿死?”她顿了顿,放低声音道:“这次…我回明国,还是有私心的。” “许久不见,想看看,他们还记着我,我倒是挺高兴。”她微笑了起来,“就是见我下跪改不了,不就是当年把他们都打败了么。”她五指张握,笑道:“一个个武功也上进了不少,都是铁铮铮的好男儿!” 殷红已唇边有点笑意,温和的静寂。 “那老家伙还是那样。我也不过和他斗了会嘴,好歹收养了我七年。” 殷红已皱眉道:“你过善了,下次叫我去!” 七日夕扑哧笑了两声,道:“他自家姬妾争宠,把别人的儿子换成女儿,也不知我是哪里抱来的。后来揭穿了,她们怎么死怎么闹,却扯上我一小孩。那天那女人把我带到厨房,说是大家闺秀女红烹饪都得会,然后把锅子里的汤煮沸,抓起我的手就往里面一按……” 我心里冰寒,却见她举起手看了看,道:“好在后面有他们帮忙,总算治好了,只是丑的紧,拿东西也拿不稳。现在过了十一年,终于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丑的紧?七日夕说的轻描淡写,但烫到东西都不能拿的地步,简直是肌腐肉烂了,而她,现在居然有一手这么好的鞭法。 “哎哎……”她蹙着眉头,道,“后来我努力些,功夫也学出来了,就是那厨房怎么也进不了,一进手就发抖,可气死我。所幸现在也行了。” 七日夕下的苦功是何等艰巨,从那以后,那双手能使鞭,能杀人,能抵千军,却不能进厨房,哪怕是往锅里倒小小的一滴油。 我此刻才知道,她所送给殷红已的生日礼物,以及欢迎我回来做的清炒白菜,是多么贵重的礼物。 一不留神脚下卡嚓,那两人是何等闲,眨眼都盯过来。我干笑,想着要不要以投降势双手举起。 貌似我侵犯了隐私权啊隐私权…… 七日夕眨了眨眼,突然指着我爆笑道:“蓝思归…你是要成亲还是咋地?” 我眨眼,完全不明,只见少女笑的要滚下来,红衣男子维持着表情风度。 “衣衫抖抖啦!”她指着我笑。我拉起一侧一抖,纷纷扬扬的花瓣从头上身上落下来,我瀑布汗…… 看来…花期也快过了。 一时怔着,见那树上一枝花开的正好,大朵大朵的燃烧般。便顺口道:“小七,帮我摘那枝花下来,回去插瓶里好看。” 岂知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她笑的更厉害。本还在树上,这还真滚下来了。殷红已一手接着她,她还笑。 “你,你真要我摘给你?可不要后悔!” 我傻傻的看着她,又看看殷红已,道:“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曾?” 她好容易笑罢,指着我直摇手指,道:“蓝思归啊蓝思归,在陵国也就罢了,要是在萧国,就完了,你可得多看看风俗志。” “这花叫做冉,是萧国风俗求婚用的。要是你想向谁求婚,就摘枝漂亮的送给他,他若是接下,就算答应了,你这个笨蛋!” 我登时怔住。 心里一翻一搅,将画面全部扯到眼前。心脏似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悲喜,冰寒和火热混合撕扯,胸腔仿佛要裂了般。 树枝断裂,我被他接住。 “师父,给你。” 修长微茧的指探过来,拈花在手,微笑而立。 第119章 赶赴战场 我怔了半晌,突然转身,拔腿就往林外跑去。不是沿来时的路,是直接跑直线,翻墙跳到内院里。冲开门哐当一声,把正看消息的安宁吓了一跳。 “安宁…现在战报怎么样了?” 他怔然看了我一眼,隐隐波光,道:“萧国二十万军队集结镇南关,明国十五万居雁关,陵国二十万军队十七万镇南,三万居雁,死守不出!” 萧国偌大的威势,竟逼的陵国分兵十七万!我扬眉道:“三国的将领名单呢?”安宁轻拂袖,从架上抽下一叠蝇头小楷来。我匆匆翻了翻,见后面细注着个人性格,特长,以往的战绩,使过的计策等。暗赞安宁的才华,不用真可惜了。 其实这些我心中多半有数,略略看过,更是皱了眉头。 凤自若新登基,旧人裁的裁换的换,新提拔上来的又年轻,哪有可用之人!他一人再厉害,总不过独力难支。相反翻看明国与萧国,明国没有一代名将之类,但也是人才众多,互相补遗。而萧国…… 第一页第一个名字,堂堂写着,原约怜。 只此一人,已可与凤自若并肩! 我将卷一掩,在房里走了两步。不动,哼哼,二十万只是士兵数目,这些士兵身后给养的,运输的,还有国内维持生产手工的,少说也要再加几十万。拖个把月行,拖上一年看不拖死他们。陵国和萧国总人口不会超过百万,明国就更少了,要维持二十几万军队出征,经济上已经很勉强了。这战不可不速,他们总有一个要先动的,等那时候,便是我的机会。原本还有时间,现在,我却等不及要去。 安宁轻轻迈前两步,柔声道:“思归若要出发,现在便准备好了。” 回身见他温柔眉眼,突然觉得很是抱歉。我干的事就是规划下大局,其余的琐碎扔下去给别人,中间经手的,自然是安宁。天水他们各有各的事,别人我不放心,和我也没那么的默契配合,只是委屈了他一个男子,尽在我手下将方方面面都想到,像总管下人似的收拾妥帖。 走前两步,抱住他,抬眼看着:“安宁,这段时间真的很忙,除了你我也找不到人,麻烦你了。等事情一过,凭你的才华,干什么不可以?” 安宁轻轻一笑,眼里水纹荡漾,点着我的额头道:“傻思归,这种关口,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性子你也清楚,不顺意,凤自若也敢顶他的。偏生想的又多,常常注意些小地方却是生性了。”他垂下睫毛,柔声道:“替你做些事,又算什么?” 安宁,安宁。 我最信任的人,却独有他。 发令下去,全体集合,兵分两路。安宁殷红已七日夕开去镇南关,我和天水泠泠先去居雁。不为什么,萧国和陵国都是重量级的,镇南的战争多半爆发在后面,居雁关是个突破口。 尽管心里掂着温文雅,我还是忍住了。 日夜兼程赶路,全部是一人两马,沿途换马不换人,终于在两军爆发前赶到。 “好痛……”天水泠泠一张脸皱的像包子,勉强从减省到最轻便的行囊里掏药。我小心的揭开衣衫,苦笑道:“我也很痛……” 他提着气,咬牙切齿的过来给我抹药,道:“死蓝思归,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才不来受这份罪!”温热的药膏一触到大腿内侧的肌肤,痛的我一哆嗦。 那些人估计也差不多,因为骑马的原因,内侧全磨破了,血肉模糊的。我叫道:“轻点轻点…哎哟……”给他瞪了一眼,苦笑道:“不劳你了,我自己包。” 他哼了声,把绷带扔给我,去顾自己的伤口。我扎好了,坐到帐篷口,掀开看了看周围。帐篷下面有一排木架,使帐篷和地面之间有段距离。附近的长草都被割断了,露出一片一片的空地。远看就会被长草树木拦住视线。其他人的帐篷一个个隔了些距离,都涂成了迷彩服色。 居雁关地靠东南,实际是很潮湿的一个地方,河湖纵横。它本身建立在一条河流拐角处,又是高地,与左前方三里处一个两湖之间的陵国小营地遥相呼应,成犄角之势。将明国大军逼在数里之外,不得前进。 我们绕了个远路,从湖泊那边潜过来,把小营地扎在居雁关和陵国小营地间,再靠后一点。人数充其量也就三百人。全部穿紧身绿衣,帐篷也是绿蓝色,就差没戴绿帽了。我也觉得太不厚道,一人给了条长迷彩布裹上,省的一个个都用抽搐的目光看我。 “饿了么?”我回眼看向天水,他把衣衫拉好,咬着牙看我,突然一下泄了气。回转身去从包包里掏,掏出干炒的面颗,硬的可媲美石头的饼子。然后一口一口,委委屈屈的咬着,好似眼泪就要下来了。我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东西难吃的紧,而且怕变质,是油也不放的。 扯过口袋,从里面掏出干肉来,也硬的能砸死人。拿了个小锅,起身到外面树林中小河里舀了点水,又打转回来。见各个营帐秩序井然的拿锅做饭,小语声有,喧哗不大,感到甚是满意。这一趟是苦了这些人,平素好勇斗狠,血肉厮杀是家常便饭。一旦遇到大事,却是一致对外的。我先前就警告过,这种缓慢的折磨难熬之极,也难为没人来抱怨。 进了营帐,我也不捡柴火,用手捧定了锅子,缓缓加热。烟气绝不能有,否则等于大声告诉陵国和明国的军队,我在这里,快来抓我。由于省略了那个干肉要泡半天的过程,肉煮的半烂不烂,仍然硬的要死。我泼了水,蘸点盐上去,撕一半递到天水面前。 他抬起眼,瞟了我一眼,更委屈了。 我笑道:“天水,我有个笑话,不知你听不听?”他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道:“你说!” 我咳了声,道:“从前有个囚犯越狱,可惜技术不高,又被捕头抓回去了。县官升堂申他,问,你为什么要逃跑?那犯人道,因为伙食太差。那县官又问,你是用什么撬开监牢门的?” 他听的认真,点头看我,我笑道:“那囚犯道,中午的馒头!” 天水扑哧的笑出声来,差点把正吃的东西吐出来。横了我一眼道:“安啦…我是那么任性的人么?坏不了你的大事!” 我笑道:“你自然分的清孰轻孰重,我是怕脸成了包子,再扭回来就丑了!” 他哼了声,自顾自啃东西去了。我吃了几口,把东西放下,道:“我出去一下。”传令的还在外守着,我吩咐他可以去吃饭了。那人年纪挺轻,擅长轻功,一双眼睛崇拜的盯的我发麻。 领头的人,帐篷是有小小区别的。来到翩跹飞鸿的营帐外,还没掀帘子,里面已有动静。 武林中人比士兵好的一点是,不用派人守卫,自己就是最好的守卫。 “前辈还好么?” 我笑咪咪的进了去,见翩跹飞鸿靠在粗毡布上,苦笑着看我。 第120章 以火诱敌 他破天荒地的没有反驳那个“前辈”,只是苦笑道:“蓝思归,我这次来可是舍命陪君子了。”我笑着拍他的肩膀,道:“仰仗你亲自来,莫非真的老了么?” 其他帮派未必掌门齐至,国内也要人坐镇,传递情报提供后援。 他一身绿的样子还真搞笑。我扬眉道:“情报回来了么?” 他点头,轻轻一招手,那只飞鸿鸟从角落钻出来,落到他指尖。爪上绑着小竹筒,他细细解下,拆了蜡封,倒出个小纸卷来。 接过读了,纸上极细笔迹,道萧国明国内皆有骚动,只是不大,被军队镇压下去,陵国就颇为危险,朝堂上人心浮动不定,已有策反迹象。 两国内骚动毫无疑问,是凤自若派的卧底挑起。只可惜两国王都坐镇国内,尤其明国太子已定,地位稳固,无法从权利核心挑起内讧。陵国新君登基未定,凤自若又是个狠辣的,朝臣人人自危,还有个大皇子,正好给别国一个挑唆的好机会。只是凤自若坐镇的话,那些人又如何会不稳? 我的眼睛往下移。 白纸黑字,他真的亲征镇南关,朝中由三皇子把握。 心念电转,他此举不外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振作士气,以镇南关为战争的突破口,而命人死守居雁关。一个是表面上亲征镇南,暗地里打算别的主意,声东击西,灵活应变。 说实话…以我对他的了解,耍阴招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避免变数,我要占领先机。 撕了纸条,我向他告辞,回到自己营帐里去。天水泠泠坐在一角,黄颜立在他前面,汇报什么。我也不吵,等他出去了,坐到天水前道:“怎么样?” 他抖了张简易居雁关内部图给我,扬眉道:“查探完毕。在左前方五里处有五千明国军队潜桓,与大部队相去甚远。居雁关内布防绝严,十步一岗,六个时辰一换班,只有左后方一排废旧军械房守卫稍松。” 明国等不了了,他们十几万大军的补给线极长,人力物力耗费太大,难怪打算偷袭。陵国仅三四万人马,以逸待劳,占了不少便宜。 我点头,对他道:“明国还没有出手。”他颔首,笑道:“你想说什么?”我亦笑道:“所以我们要先出手,局势便在掌握。” 天水泠泠眼珠子一转,叹道:“这个命是要我卖了,烟花火药调过来。”我大笑,道:“好泠泠,回去请你吃饭。”他斜了我一眼,轻笑道:“我不要吃,你亲我一口。”我忒的想笑,捧过他的脸啾了口,道:“便宜你了。” “好思归……”天水泠泠顿时笑逐颜开。我笑道:“先别忙,去叫翩跹飞鸿和钥木深过来。” 这三百人有一百是翩跹飞鸿的人,有五六十是天水宫的人,还有一百多散碎人士,由钥木深带领。这一百多都是水性好,选拔出来的人士。 等了会儿,门帘一掀,首先跳上来的正是他,那个翩跹山庄前等不了先开口骂的。年纪轻轻,开口就是粗话。他大大咧咧往毡布上一坐,道:“找老子有事?” 天水和翩跹飞鸿随后上来,钥木深哼了声。我知他看不惯天水和我亲昵,又加上天水生的妖媚惑人,我这张脸也硬朗不到哪去,状似苟且。但只要他明白大局,态度可以忽略。 我拍拍毡布,点头道:“请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下计划。” 钥木深呸了声,道:“什么商量,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肚里暗骂,脸上笑道:“钥公子有什么好主意可以说。” 他把脸转到一边,切了声道:“得了吧,我说又有什么用。他们哪个不向着你,大白天搂搂抱抱的……” 我保持微笑,道:“那我先说一说,钥公子有意见可以提。” 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王八蛋。 夜幕渐渐降临。 我立在一棵树上,看向居雁关方向。静静的一大片黑暗,城楼上昼夜不灭的火把摇曳。再回头看明国方向,都是安静的出奇。 我们的营地,基本上空了。 突然居雁城楼的左后方腾起淡淡的烟尘,然后冒出一点两点火头来。火头吞吐了会儿,往下一缩,突然向天吐了丈把高,熊熊的燃起,将居雁关上空烧的通亮。中间还时不时爆出火花,炸的噼里啪啦。关内骚乱顿起,呼喊救火声不绝。我凝目望去,见虽慌乱却不失有序,显然有人指挥得当,兵也是精兵。 陵国小营地这边也发现险情了,火把一个个扬起,迅速整理军备。我遥望过去,心里暗暗数数,给你们这么好的机会,不进攻就是白痴! 果然不出所料。 鼓声震天,喊杀之声迭起,只看到长草树木摇动,刷刷声震耳,明国五千埋伏军士直冲向前,杀向小营地里。陵国临危不乱,火把信号摇动,鸣鼓指挥战阵,两方混战成一片。黑夜里也无所谓阵法战术了,火把被扔在地上,刀剑声碰响,惨叫声一声接一声。然后又有扑通扑通,重物坠水,大呼之声不断。别忘了那边上还有两个湖。 开始了,开始了就别想收住! 探目遥望,明国主力的攻击,也已开始! 擂鼓声猛的响起,黑夜里火把闪亮,身着重甲的士兵在前以长矛大戟冲击,弓箭弓弩在旁边配合掩护。在战场上不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长兵器都绝对胜过短兵器。但敌人若冲进长兵器范围中,便一无用处了,因此需要弓箭掩护。再后是轻甲的士兵,几千人抬着树皮都没剥的木排往前冲。 我眯了眼睛看他们渡河。 陵国怎肯让他们顺顺当当的过来。这时后院的火势基本被压了下去,矛头便对准了前面。掩护木排的士兵多有被射倒,惨呼一声就是个透心凉。木排被砰的掷入水中,溅起高高水花。十人为一组,拼死的往对岸划。有些木排中途散了架,上面的人全部翻入水中,狼狈的抓着一根木头扒。更多的是被射翻在水里,血水染红了一条河,惨叫喊杀声,冲天的火血相交。 砰的一声巨响,半径两尺的巨石落进河里,爆出通天的水幕。抬头看见高高城墙上士兵秩序井然,指挥者火把摇动。陵国早准备了高台,架起了投石机,一块块往河里扔。光是带起的波浪就卷翻不少木排。明国的士兵却多擅水性,掉进去也没全部覆没,活着的继续往这边扒。 云梯架起,开始艰难的攻城。 我数着时间,看明国攻城的军队一点点过河,直到过了一半。 河中却还没动静,我蓦的竖起了眉,混帐,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搞个性! 猛的跳下树去,冲到营地中叫道:“来人!”留守的一人一闪而出,立在我身前。我狠狠的道:“速去通知钥木深!他要破坏计划,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去死!” 第121章 以少袭多 传令的刚没入树林,我重上了树梢。如果事情有变,我就得改变既定计划了!突然河中间惊呼声此起彼伏,水中无数的木排突然散了架,捆扎的藤条绳子纷纷松开断裂,河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栽进去。一时流速如飞的河面上水花四溅,一颗颗人头出没其中,扑救之声响彻河面。 我眉头一松一紧,虽然慢了些,也不是不能补救,所幸我事先有安排。 起初并不明显,明国士兵仍然往水上扔木排往下跳。随着居雁关后的火完全熄灭下去,河上木排消失的更不正常。明国那边突然停止了渡河,想必是将领发现不对,及时制止。水中一个士兵突然惨叫了声,旋涡里漾起一缕殷红的血色,又打着转沉了下去。同时一个身着紧身水靠的人钻出水面,短匕寒光一闪,又扎了个猛子进了水。 远看面容不是很清楚,但那水性身法,分明是钥木深! 这个混帐,居然公然暴露身形,想早死早投胎吗? 还不回来! 明国与陵国都发现了不对,明国的弓弩手在岸旁迅速排列好,矛头对准了水中,掩护军士继续渡河攻城。我死死拧了眉,混帐,现在不回来,等下将再无机会回来!一百人会是几万人的对手么? 啪的又是几个木排散开,不过却不是河中央,已经靠向河岸我方。心里微微松下一口气来,回来就好! 三排弓弩对准了木排散开之处。那些落水士兵挣扎着游开——我看怕被误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人正扒上根木头,费劲向对岸划,突然身体一挺,眼睛凸了出来。过了一会,缓缓向水下沉去,血色打着旋儿从水下冒出来。 水面突的扎出一个人头来,回脸看向明国那边,嚣张无边,不是钥木深是谁? 如果他能回来,我一定胖揍他一顿。 我发誓。 两支箭飚飚射去,给短刃叮叮两声格开。他在水里转了圈,又扎了下去,几十支箭随之而至,扑扑的扎入水里。突然血色窜起,我心里咯噔一下。 钥木深重新浮出水面,左手里多了一人。那人身着同样的水靠,靠在他肩上,身上不断有血色渗出,也不知伤了哪里,只是似乎失了行动能力。他的短刀不知插到哪里了,右手一抖,两支缴来得长箭射向岸上,正中一对士兵的咽喉。以手发箭力气嫌小,射不穿皮甲,瞄准喉咙是个好主意。 河边两人扑通扑通倒下水里,更多的箭矢对准了他。只见钥木深对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神情激动的回了句,然后就被一手推了出去,没入水中。 眼见他回身,仍然傍着根木头浮在水上,面对无数瞄准的箭头。 我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这人脾气虽不好,却相当的真。而且敢作敢为,本事水性也属上乘,所以我才留了他下来。虽说和我不对盘,却决不是拿盟友性命开玩笑的人。但刚刚那晚一步,造成在后面的数人无法逃脱。我略略一扫,还能看到四五个出头换气的人挨箭射呢。 他现在还不走,还那么大张旗鼓的在那示威,他想干什么? 看着他的短刀不知从哪又变了出来,铮铮挑飞射来的箭,一面把箭往回扔,而且专拣大人物扔。差点刺到那明国一将领的头盔。对方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个人,矛头一致瞄准,箭雨密集飞来,水面波动不已! 穿水靠的人差不多都没有了,我再没看到有人出头换气,独有他还在那停着。只是看的出有些气力不继,短刀也有些失准头。 我眉尖一扬。 这个人…他是想引开敌人注意力,掩护别人逃走! 一支箭刷的擦过那年轻的脸,水中漾起一丝红,他终于受伤了。 箭来的更勤,他把那木头打横推到自己身前,上面夺夺夺就插了十几支。突然一支长箭飚的射来,比其他箭后发先至,直逼他咽喉!他短匕仓促一拦,当的双双飞出,箭是偏了,匕首也扑通沉入河里。 是明国那个将领! 那将领又是一箭飚来,他恰恰一闪,擦身避开。抬头看了看周围,吸了口气就要下潜。 以他现在的体力,恐怕游不到岸上! 但明国却连游的机会都没给他,五架连弩端平射来,水中又漾起血色。 这次他伤的是右手! 他挣扎起来,趴在那木头上,看那个将领向河岸走近了几步,直看着他。士兵手里的连弩弓箭,齐齐对准了他。 钥木深突然笑了一下。 远远的看到他把右手伸到左臂上,有了下什么动作。然后那将领勃然变色,只是已经晚了。 三排比连弩快的多比弓箭强的多的小铁签射了出来,一支不漏的插进将领胸口一块,力透后背。那人瞪凸了眼睛,一丝丝血流出来,然后人重重倒在泥水上。 岸上士兵一时惊吓,没反应过来。钥木深一个猛子扎下去。我刚松了口气,见他突然脸上色变又窜了出来。一个明国服饰的士兵带着一阵水花随之冒出来,在水里忽浮忽沉,死死的搂着他的脚,无论如何挣不脱。 明国再不会给他机会逃跑的! 眼看夜色之中,危机燎天。 “死了活该!” 俏声响起,倒是赶的恰好! 天水泠泠从居雁关那边的河岸射出,一甩将鞋踢飞,露出一双纤足。在河上连点数点,翻身踩到了钥木深那根木头上。雪色雪色的长发绑成一条辫子甩在身后。他一手扫过去,将那些箭皆数拨倒,全数射回岸上。钥木深刚要说话,突然给天水一脚踩进水里,发出老大扑通一声,同时避开了一支劲道极强的箭弩。 “不想死就闭嘴!” 天水泠泠轻喝一声,手上一撕,将自己身上那绿衣扯开来,露出一身更加轻便的水靠。他俯身抓起钥木深,一按他的头,两人同时扎进水里,登时没了踪影。 第122章 敌后偷袭 我放下心来,既然天水赶到,自信不会坏事。 没了目标,明国渐渐又把注意力放到渡河攻城上。只是这一来失了锐气,陵国也不是吃闲饭的,眼看大石掷下,箭弩射出,这城依然稳固如初。 鸣金声起,明国退兵。 中间有条河,这退兵就并不整齐了,他们担心的是陵国乘胜衔尾急追。但我看居雁关的主将是个守成的主,明国要来就来,要走让他走,我自俨然不动。 陵国不追,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眼看退军的士兵已渡过了大半,落在后面的突然连声惨呼响起。鲜血飞溅,砸到不少尚在渡河的士兵。河面上又染了一层血色,红的刺眼。 天水泠泠再次钻出水面,雪发上星星鲜血,甚是煞气。双手里是水中专用的分水匕,一刀削下了一个士兵的头,血喷出尺把高,溅到他的脸上,有种诡异的妖媚。以他为中心散发开去,不少士兵惨叫声响起,死的都极尽凄惨,却是天水宫众随之听令。刺死了一个士兵,黄颜始终随在他身旁不远处。天水泠泠眉眼弯弯的笑了下,渗出致死的诱惑,像条美人鱼般扎进水里,又没了踪影。 现在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因为明国军队绝不可能再回头。天水他们就是要造成一种极度的恐怖,逼迫他们自乱阵脚。更何况,他们不会知道只有几十人,他们会以为陵国在此设伏。 爬上岸的明国士兵拼命逃去,冲入了树林之中。 我眯着眼,等明国军队仓皇回到营地。 放眼望去,一片树林茂密。稀疏的地方生着杂草。 过了一柱香时分,我们的营地右边忽有响动。传令的来报:“蓝公子,天水宫主和钥大侠回来了!” 我点头,望见天水泠泠从营帐里钻出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和血腥,一边看着我,笑道:“你倒悠闲。”我微微一笑,瞥见钥木深湿着一身,也不换衣衫,脸上和臂上还淌着血,直径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冷笑一声跳下树去,拽着他的衣襟提起来,一膝盖撞在腹部上。他闷哼一声弓下身去,我狠狠一拳揍的他脸一偏,一脚踹他跌在地上,怒道:“完事了咱们再算帐!” 这时遥远的喧哗声突然大作,明国本营地火光乱晃,叫成一团。还不时能听到冲啊,杀啊等声音。我眼睛一亮,翻身上了树梢。明国的营地已可看出杂乱无章,士兵四散逃跑。高高的惨叫声传来,惊起树林里枭鸟无数。 成了! 这次计划本是如此,先让天水宫众去居雁关内小小的放一把火,引诱早有进攻意思的明国出击,然后派钥木深率领的一百余人潜伏水中,等明国渡一半后开始暗暗攻击,打散木排,拖人下水。等明国发现,部队差不多要返回时速速退回。然后天水宫众放完火后赶来埋伏,扫尾杀敌。最后最关键的,在翩跹飞鸿那。 翩跹飞鸿首先派人进营帐,将主帅暗杀,然后等明国军队仓皇退兵之时,在那边佯作进攻,不停摇动树木作出人多假象,一边喊着冲杀,明国一发现主帅已死,前后又有敌兵,必定吓的来不及分析是真是假。他们会以为一切是陵国干的,所以绝不会想到只有几百人虚张声势!以我们的人数,绝不可能和明国硬拼,所以只能抓时机,打完就跑,利用自己擅长的东西。 明国那边一片溃乱,我暗叫可惜。如此一来顶多让他退兵,却不可能全部歼灭,打的他翻不过身来!陵国不出兵,靠我的三百人绝对吞不下明国的十几万。 一阵喧哗,身旁的树林里有人影闪出。翩跹飞鸿浑身沾染了血迹,一手提着银色极细的剑,一手提着一个谋士打扮的人,眉间煞气未退。那剑我原来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对上殷红已的一丝银光,一次是对上翩跹青湖用来反射太阳,还不得窥全貌。这次战争他倒是用了全力。 他身后许多武林人跟着现了出来,身上都是血迹。翩跹飞鸿走到我面前,把那人往地上一扔,抬头对我道:“杀那人顺便掳来的,我看也是中心人物。” 我从树上一跃而下,真心实意的笑道:“有劳你!” 他把那剑拭净了没入身周,抬头看我,突然微笑道:“那过来给我亲亲!” 我满脸黑线。 叫人提了这谋士,我唤翩跹飞鸿与天水到帐子里来。正这时,钥木深爬起来,走到我面前,低头道:“钥木深轻敌大意,自以为是,害的许多兄弟殒命,愿以死谢罪!” 我眼疾手快的踢飞他手里向脖子而去的刀,喝道:“到现在还充江湖义气!武林有武林的规矩,军队有军队的活法,现在你是在打仗!动不动都自杀了,我指挥谁去?” “你要知道不是,去领棍子!”我向他比了个“五十”,“一下都不能少!” 行刑的都是武林中人,个个身怀内力,挨五十下,也够受了。 一进帐子,天水泠泠就冲过来把我抱住了。一边抱还一边瞪翩跹飞鸿,道:“我都听见了!又多一个和我抢思归的!”翩跹飞鸿在粗毡上坐下来,要笑不笑的道:“似乎这句话是我说才对。” 我才要翻白眼,瞥见天水新换的衣衫上渗出一丝血迹,不由得伸手摸向他腰间,惊道:“天水,你受伤了?”他眉眼一瞟,突然咯咯笑着扭腰躲开,道:“思归你好色!”我哭笑不得,正色道:“过来给我看!” 他还在那边躲闪,帐篷口响起一个声音:“宫主!” 黄颜手里拿着绷带和伤药,眼里掩不住的担心懊悔。天水泠泠凤目一眯,里面透出寒色来:“黄颜!你胆子忒大,我这个宫主是虚设的不成?” 黄颜退后一步,突然转头看向我,神色恳求:“蓝公子,求你给我家宫主治治!”我站起来,道:“怎么?”黄颜把伤药什么都往我手里一塞,大声道:“初到这里时宫主去勘探水流走向,被碎石划伤了腰,这里气候不好,一时不能恢复。宫主怕缠了绷带影响行动,所以一直不肯诊治!” 我一凛! 对于陌生的水域,即使多年的弄潮好手也不敢轻易的放肆。这条河是经过他们勘探过的,把旋涡暗流都摸清楚了,才能下水。 对黄颜道:“你下去,我知道了。” 转头看向天水泠泠,怒道:“不要让我抓你过来!” 他这时却乖巧的像只小白兔,一步一步蹭过来。我一把抓住他,按在粗毡上,狠狠打了几下屁股。衣服扯开,瓷瓶打开,绷带撕开。那道伤口不深,但细长,给水泡的翻卷着,衬着纤细的腰更是狰狞。 我给他上药,上完了缠绷带,淡淡道:“难道有事不能和我说,我就那么坏,不能想办法帮忙么?你当我什么?” 过了会儿,他低低道:“我想好好的帮你的忙。” 我没听清楚,一怔,把他扶起来对上眼。却见那妖艳脸上吃吃一笑,刚好把我抱个正着,叫道:“我以后有事一定找你,吃饭也指使你,睡觉也要陪睡!” 有时候我真有掐死这人的冲动。 第123章 水龙再现 我们在这边闹,翩跹飞鸿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逼供。那谋士大概是吓过头了,反而不怕什么,坐在那里一边发抖一边面无表情。 我坐过去,敲敲那人的头,道:“快说。” 那人直勾勾看着我,我又重复了一遍,道:“你所知道的,明国的计划,内幕,接下来的打算,都说出来。” 他们的将领,营地分布,军粮多少,物资运输等自己都能探得,但人脑袋里想的东西,恐怕是神仙也窥测不到的。目前事情虽然差不多了,却不能算完结,我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他的表情突然有点扭曲,我奇怪的看他眼睛,看到左眼里映着那把细长的银剑,右眼里映着两把分水匕,正在晃啊晃。 我汗…… 那人嘴巴闭着,眼睛在我们三个身上转悠,突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人倒好眼力,看出我们不是陵国士兵,那也是由于我们在隐藏时穿的都是迷彩服,而不是作战时换的陵国衣服。 “现在是你被虏,不是我!”我翻个白眼,把脸一沉,道,“你说不说?” 那人抖了一下,眼珠子微微的动,道:“我国已经败了…有什么好说的。” 我心里转了一圈,这个人的表现却不像个败了的,除非他是奸诈无比聪明过头之类,但看着……也不像啊? 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道:“我知道你有事瞒着,但你的命现在我手里,你如果说出来的话,还可以保住脑袋。”啪的坐下来,笑道:“考虑一下?” 他眼睛里微微一丝光,道:“我…考虑一下。” 不对,这个人的态度实在不对。 那光芒不像是逃生的光芒,反而像松一口气的神色。 现在他还能放心什么? 我看他那低垂的头,耳边突然响起翩跹飞鸿的声音:“思归,不要等太久。” 我眉一扬。 然后冷冷的道:“你们背后有什么计划?值得你这么拖时间?” 他一震,还是没说话。我正准备再问,他突然开口了。 “已经晚了,整个居雁关的守兵和你们都要死,和我一起死吧。” 他抬起头来,眼里是亮到变态的光芒。我冷冷道:“你说梦话不成,明国主将已死,军队大乱,陵国守城又守的紧,就算攻也攻不进,更别说你们现在根本没有攻的条件!他们没出城来追杀是你们好运了!” 除非…… 我抬头,淡淡道:“除非你们到上游,把河炸开!” “陵国在那也有守将,不但有,而且戒严不下于居雁关。一炸就能引发大水的地方就那么一个,你们不可能有机会!” 那人什么都豁出去了,开口就道:“你可知我军一开始就分成两支?其中一支就是专门对付鲫鱼嘴的!本想一次吞了陵国的,但防御太紧,连下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机会。时间又紧迫,只好先假作攻击,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军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打这个主意,现在死士一定下水了,说什么都晚了!” 我猛的站了起来,看向天水泠泠。 他白了一张脸。 反而是我冲到嘴旁的话变了个儿,低声道:“别想太多,那一支顶多也就几十人,发现了那叫运气。” 我话音还没落,翩跹飞鸿从那边站起来,脸色同样好不到那去。他快步走到帐篷口,掀开厉声道:“传令下去,准备撤退……”不等他说完,那人大笑起来,道:“晚了,绝对晚了!你们也在这一河流上,你们也要陪葬!”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我们都听到了巨雷滚动一般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压迫,带着越来越庞大的气势接近。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和不允许阻挡的漫延! 我们三个的脸色都很难看,外面的武林人士微微有了骚动,显然他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奔腾的声音中隐隐夹杂着绝望的喊叫,那是居雁关的士兵,尽管水还没淹到那里,但是可以预见这一未来。 面对决堤而下的洪水,我相信谁也不可能阻挡——包括我。 呆站了一会,我突然叫道:“你们带人快走!看哪里能躲过的先躲,能跑多远就快跑,我……” “没有十全的把握。” 说完这句话,我就冲了出去。 以最快的速度踏上树梢,我电射而去,面对洪水的方向。遥望那本来不宽的河面上竖起一道几十丈高的浪头,一边还在不断的抬高,速度也越来越快。水漫上河边的土地,以不凶猛却极其温柔的快速曼延开去。遇树淹树,遇坑就填满,居雁关在它面前,仿佛就是个将要被填满的坑。 更何况周围还有护城河!水一定会被引进关内…因为实在太快,而且太近。 河面越来越宽,它的浪头也不见先前那般高,速度也有所减缓。但我知道,就是这种缓缓涨起来的水,才是最大的压迫。它不冲撞你,只是寻找任何缝隙钻进去,然后以看着不觉得计算才知道十分惊人的速度上升水位,直到把一片全淹成汪洋。 眼见浪头离居雁关已极近。 而我也已面临上空,与洪水面对面逼视。 它向我汹涌而来。 我不知道居雁关内有没有人看到我,我只知道这下去关乎几十万人命,包括天水和翩跹,还有我带来的那些热血男儿。 双手下伸,一条直径达数丈的水柱从尚平稳流淌的河中升起。我停在空中,让自己手中的水柱不停加粗加长。 我只希望让洪水的势头缓一点,那样还承受的住。 几千几万吨的水压冲过来,又不是不想活了…… 眼看浪头已至面前。 我眉一扬,双手一送,把已经庞大到河面一半的水柱送了出去。仿佛龙虎相斗,对面浑浊的透明带着扑天的压迫咆哮而至,与我送上的巨大水柱撞了个正着,顿时漫天飞迸水花,真的是漫天,将我视线内的范围整个遮掩。巨大的反冲力挟着对面的浪头向我扑来,不过力量总算分散些了。 我接住它。 就像我运用水龙时一般,接住它,好像那就是我做出来的水龙。 实际上当时的压迫力,令我在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最后一条命是不是要完了。整个人好似要被压扁般,止不住的往后撞。我小口小口喘着气,只把全身力气用在调整它的方向上,要阻止,那是一点都不现实的事。我只是要消掉它的冲力,然后把这庞多的水弄到别的地方去。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河湖,我要随便一引,水灾还会继续! 把它渐渐抬起头来,渐渐的离开河床,来到天上。 这是唯一的去处。 我接住那些顺流而下多余的洪水,把他们和河流分离,引到天上。下面的河就像两头蛇,一头继续向前奔流,一头抬了起来,卷成优美的形状。 说实话,这条龙可比上次做的那条大多了,几十倍不止。不过消掉了冲力,要让它在空中优游还不难,只是微微的出汗。我落在水头上,一手操控剩下的水随着轨迹来。 终于,巨大的透明尾巴,缓缓离开了一体的河面,它们终于完全分开。 气吞寰宇的巨龙盘恒在天空之中,而我,站在它的头上。 第124章 表白心迹 下面是不知所措的人群,不看我也知道。 滑坐下来,心里突然有了种深重的恐惧,极其深重来自自身的恐惧。 我知道强大的力量是好事,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着吸引人聚拢的魅力。但太强大的力量,就是一种恐惧,对自己同时也对别人。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这样的力量。我没有同类,我害怕走到哪里,别人都用恐惧或敬畏的眼光看我,没有人肯与我说话,或者说的都言不由衷。 安宁…天水,殷红已,七日夕,我怕他们离开我。 如果回首时,发现世上只有我一个,那同我以灵魂的姿态飘来飘去有什么区别? 而我,再不可能拥有下一个身体了。 心里透凉,一时失神。 知道出来会这样…我却不能不出来。 呆呆在上面坐了半晌,突然下面一声俏音。 “你个死思归!没事在那边发什么呆!既然能升空,还不赶快去镇南!想让你的亲亲师父和宝贝安宁拼个你死我活吗?” 我傻傻的往下面一看,见天水泠泠站在河边,叉腰有如茶壶状。我呐呐的道:“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想偷懒了吧?”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8节 他仰头看着我,柳眉竖起,凤目上下瞟啊瞟。 说实话,我只觉得他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仙乐,包括其中砸在我头上的脏话。 精神一振,我爬到龙头边上,对他喊道:“翩跹他们还好么?” 天水咯咯一笑,懒懒的道:“别人很好,他却不好,很不好。” 我等着他的下文,却见那人不知从那钻了出来,看着我笑道:“现在亲亲不到你了,我自然不好。” 我表情扭曲,忍不住抓起一把水打过去,大骂道:“你们两个去死吧!” 天水泠泠吃吃的笑,唤道:“我们随后赶去,你先走罢,省得天天在那念什么冉花。” 我笑道:“好,我先去,你们可不许偷偷回家,一定得来!等完事了,回去请你们吃饭,我自己做的!” 虽然以后一定麻烦很多,但只要他们仍然当我是蓝思归,我也无所谓! 一拍龙头,飞也似的去了。 这么巨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一路拖它到镇南。 一边飞一边降水,权当人工降雨了。这一路实在够长,专门在干旱的地方降。等这水柱缩成一米左右的直径,我就不让它降了,专门坐着跑。 一路催动它加速,我俯视下面大地田野,变的小小的山峰。身上感到有些脱力,果然这样还是太辛苦了。 微微喘气,感到头上一阵眩晕。 眼角突然扫过山谷里一片淡红,很小的一片,我突然放慢了速度。从我这里看很小,实际上是很大的。我操纵龙潜下去,接近那一片类似我院子里的红。 白色带粉红的,冉花。 待到远远看到镇南关那雄伟的石墙时,我已经头晕目眩了,只是趴在直径只有尺把粗的水龙上看远方,然后…… 我看到了他们。 战争正在进行中。 镇南关周围都是高高的山地,上面虽然生着许多树木,还是感到十分干燥。前面的平地成v字状,关卡就在v的尖处。而v的左边是一个,整个平地成菱形状,右边开了个大口子,萧国军队就是从此处进来的。 易守难攻的地方,我眯着眼用力看下面。温文雅对凤自若,这时候耍计谋没什么意义了,看来一个要强攻,一个下了决心要死守到底了? 因为萧国在有秩序的攻城,一波上来一波下去,冲击力大了数倍。城前的拒马桩陷马坑等防御工事已经全部被破坏,坑大概是被尸体填满。 我看见了凤自若,他立在城楼上,正指挥副将安排弓箭,俊美容颜依旧,只是微染风尘。偶尔瞥眼微笑间,仍然是那个凤自若。 视线转到左边,高高的俯视能见山中有营帐扎结,人影行动。那是安宁他们的地方,能预料到。只见左面山顶那个云绣人儿持萧而立,高高的乐声响起,在这战阵中盘绕成杀人的细丝,目标是萧国阵中战车上,那个白衣人影。 温文雅和安宁对上了! 只遥望那个白衣人影手中银杖微动,空中隐隐波动,细丝啪的被扯断了般。云绣的人捂上胸口,似受了重击。我一急,水龙高高的绕了个圈子盘旋而去,电射向左侧的山峰。 “安宁!”我从高高的大树间盘绕而下,停在空中叫道,“你还好么?”早有两个人上来扶持他,安宁仰脸望向我,惊喜道:“思归?你来了么?我…不是温师父的对手。我们前几次设计偷袭攻击,虽然拖住萧国…却也给他破了!” 我见他唇角溢血,心揪起来。安宁又急道:“他对我留了情的…只是这些人就惨了。思归,你终不成与他作对!” 我不想和他作对。 却势成骑虎。 控水龙飞到高处,盘起尾巴,细细的看向他。 那白衣乌发,容颜温雅,手中银杖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射到他面前的箭总是会自动掉下,仿佛撞到了什么屏障。只见攻城的萧国士兵都在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只在两边进攻。而他扬手间将那条路迸出一条裂缝来,一路向前蔓延,直冲到镇南关下,溅起冲天烟尘,城墙已见裂痕。 我痴痴的看着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不好! 如果能这样用他攻城的话,萧国早八百年就来攻了,怎么会等到今天?而且他逃离萧国时,带了那本书,却没带银杖。虽然可以解释为目标太大,不好隐藏,但是…… 恐怕那根本就是不行的! 师父,你何苦? 我心里一时激荡,差点失去对水龙的控制,从空中砸下去。 似是一时一刻也等不得。 水龙从空中呼啸而下,直冲萧国阵地。也不顾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上空的自己身上。我攥住自己的衣摆,全力大喊:“师父!温文雅!原约怜!” 声音在群山中回荡,下面的人都震惊了。我看见他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声震四野。 脱口而出,全力喊完最后一个字,我已在萧国阵前。水龙啪的分崩离析,我越过目瞪口呆士兵的头,向前扑去,死死的抱住他。 抱住那个温暖的躯体,双臂都要勒进他的腰去。闻到温和又干净的味道,死不放手。 似一声叹息,身后有手臂搂住。 我顿了半天,缓缓的抬起头来,缓缓对上他的眼。 温和又宠溺的眼神,修长微茧的手指托起我的脸,轻轻擦了擦,道:“脸脏了,傻孩子。” 我痴痴的看着他,看了半天才想起一事,连忙到衣服里去摸,摸了半天摸出一束花来,却半萎了,粉白的花瓣要死不活的。我低着头,只是把花往上举了举,小声道:“花期要到了…我又飞了很远的路,所以……上次是我不知道!这次…你不要嫌弃……” 半晌没人说话,我小心的抬起头去。却见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变幻。我的心重重的往下沉,腰后突然给一把搂紧,整个人砸在他怀里,花瓣迸的纷飞四周! 我趴在胸口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低低的道:“冤孽。” 第125章 文雅回归 突然感到身体一轻,温文雅抱着我转了个身。手一挥,那支银杖光芒一闪,向身后战车上一清秀年轻人飞去,那人一惊,仓促当胸接住。我看向那楞然的面容,颇是面熟,正是那下一任巫师青泓。 “书已经全部教给你了。” 温文雅朗朗而语,清声数里。 “从今日开始,萧国巫师之位传与青泓,萧国一切事物,再与我无干!” 全军大哗。 眼前层层排列的士兵突然分开,萧国阵中尘土微扬,走出一个人来。俊毅的面容,身披战甲,却是久违的萧无声。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再看向温文雅,冷冷道:“你干的好事!” 温文雅搂了我,淡淡道:“几许反复,不是我本意,如今心已定,你不必再多说。” 萧无声目光转向我,脸色一连阴晴几变,怒道:“你们要走,我又能如何?”转身眉一扬,对那群士兵喝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原约怜背离萧国,理当重罚!若有敢散布谣言,搅乱军心者,杀无赦!”回身没入阵中,飞快不见了。 温文雅在此时离开,不但对萧国军心造成重大打击,而且正逢两国对战之时,萧无声根本不可能派出人手追击他。这两人又似原有一段恩怨,也难怪气的要死。 我心里反复的想着刚才他们之间的交锋,就是不敢想温文雅说这段话的意思。 手突然被轻轻拉起来,我傻傻的跟着他走,跳下了战车。他带着我避开黄土地上的血迹和尸体,缓缓向左边山丘行去。我一路跟着他走,只觉得腾云驾雾,什么战争都忘的一干二净了。突然头一晕,趔趄一步,给人从后环住。他垂下头来,轻轻的笑,道:“小傻瓜,自己的力量都没摸清就乱用,出事了怎么办?” 我只贪看他的笑颜,心里直叫着,他又对我笑了耶! 温文雅微笑的看着我,我也傻傻的看着他,直到一个吻印下来,落在我额头上,软的像超级香甜的棉花糖。温柔的手指拂过我的脸,柔声道:“还想不想要?” 我点头,拼命点,惟恐慢一步他就赖帐了。 长指滑到我的唇上,点了下:“想要就快点走,别在这里发呆。” 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随他加快了步伐,向左边山林走去。突然背后似一痛,如芒刺在背般。我一凛,心里的警惕全部回炉,回头望去。 凤自若立在城楼之上,阳光从他那边射过来,衬的他脸上一片阴影。我却能感到,那死死盯着的目光。 随着他没入林中,行了一段路,便遇到了来迎接的人。脸上惊异未褪,对我持礼甚恭,对温文雅却颇有怀疑。我却没空管他,拉着温文雅,抬头道:“师父,你真的要加入我方么?” 他淡淡的笑,道:“你不高兴?” 我连忙摇头,道:“但是,师父立刻翻脸对付他们,会不会……” 他轻轻的笑了,道:“思归,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微微一怔。 “你想的,是我所支持的…我会有分寸。” 来到营帐前面,安宁早站在那等待。我一见急了,跑上去扶着他双肩:“你受了伤还跑出来干什么,在营里好好休息不就是了?” 他向我浅浅一笑,道:“说过不要紧,你过来了,我怎能不看看?”又看向温文雅,颔首为礼,笑道:“早说还是思归最厉害。” 我傻笑,却见安宁背后响起一声:“早知道就等你来,我们都不受这份罪了!” 七日夕一脸谴责的瞪着我,一身短打劲装擦着泥灰,长发沾到微汗的额头上。袖子上有着挂破的口子,露出一截纤臂来。我双手合十,连声道:“回去一定请你们吃饭!”她眼睛一转,笑道:“我还要蛋糕!” 一切ok,你想要法国大餐我也做。 看看两边,奇道:“殷红呢?”七日夕指指后面营地,道:“在训练队伍呢,从开战以来都拣不到什么好处,准备与陵国里应外合,让敢死者打断萧国运粮队。” 安宁突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思归…我们和凤自若有联系。因为隐蔽不住…两国都知道我们的所在,这样,和他合作会更好……” 与我那边不同,这边的武林人士不下一千。 我笑了,道:“小心点,我怕他完事了反咬一口。” 安宁笑起来,颔首道:“知道。” 几人刚进了营帐,还没坐下。只见一劲装人掀帐进来,抱拳道:“蓝公子,安公子,七姑娘,长空飞雪林即情从千里之外赶来,持翩跹家铜牌为证,要见蓝公子。” 我们互望一眼,都是一惊,就见这人退后一步,拉开了帐门。 清俊而沾染血迹的脸出现在面前,一身的雪缎多有破碎,给泥尘血迹糟蹋的不成样子。左臂和左踝处都绑着绷带,上面还有新鲜的红色。他胸口小有急促的起伏着,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身上。 “凤自若烧了你所有的东西,屋子也换了新人去住,出征前彻底剪除林家,父母自杀身死,大哥死在被追杀途中。我要……” 他说到这里,摇晃了下,给我一把扶住。 “现在别说了,你给我躺下休息!” 他盯着我,沾着干血的手轻轻抬起来,摸了一下我的脸。 “果然…你一开始就不是…林夏天。” 叫人来,费力的把晕倒的人抬到另一营帐里,衣衫脱下来治伤抹药。盖好毡子。我坐在他身边,有些出神。 上次的布置,果然都是做给我看的,凤自若他,好生绝情。 他始终都是,那个优雅风华的帝王。 第126章 昔日追忆 我怔怔的想了一会,又看向合目沉晕的男子。他知道我不是林夏天了么? 也是…那时他给我提示,让我离开凤自若,应该早明白我性情大变,是不灭之魂了。 他知道,还把我当弟弟看? 又为何,一路杀出京城后,便朝着蓝思归这个名字来? 是因为我是崛起的第三股力量,说不定可以替林家报仇么? 伸出手,轻轻抚一下他脸上的伤口,不知能不能全消。 过了几天,萧国忙着安抚军队,重整军备。陵国忙着修整城墙,补充器械,我们反倒闲起来。伤员挺多,温文雅在这几天里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治伤了,营里的药材都归他管。我们没带随军大夫,因为武林人哪个不会上药包扎的。 天水他们也赶来了,钥木深原本伤重,却死皮扒拉的跟了来,气的天水十句话倒有九句是骂的。这人还是脱口的脏话,时不时的挑衅我和天水两下,却少了份恶意。 天色降下来了。 我趁人都规矩的在营帐里休息,跑到营地后挖沟引水过来的小溪里洗澡。在这种地方,几天都难得一次好好洗洗,人都发臭了。殷红已翩跹飞鸿等就忍着吧,安宁和天水泠泠还有七日夕,真是要了他们的命。 水很凉快,不冷…… 痛快的洗了一次,我把衣服穿上,回营帐去。不知安宁怎么排的,把我和温文雅安在一个营帐——虽然私下里我承认自己很窃喜。不过这也造成了有机会就要洗澡的毛病,他身上永远是那么好闻的味道,我怎么能一身臭汗跑他怀里去? 掀帐子进去,见他正在毡子上分别药材。我扑过去滑坐在毡子上,抱住他的腰,笑道:“师父,你在干什么?” 他轻敲了我头一下,把药材收拾起来,道:“明知故问。” 我抱着他蹭来蹭去,笑,心里只觉得甜的要命。他站起来,到营帐边上打开箱子放进去,我一路跟过去,抱着他的腰,有点怕松了就跑了的意味。 “小笨蛋。”他说话略有无奈的宠溺,带着药香的指尖在我脸上一捏。我哎哟叫了声,换来温软的唇在颊上一吻。 他又亲我了……他真的爱我耶…… 我持续傻笑。 “小白痴。”他垂下头,乌黑长发坠下来,在我鼻尖上啄了下。 “小傻瓜。”他的唇下移,碰到我的唇上。 我仿佛飘飘然一只脚踏进了天堂。粉粉软软的,温温柔柔的,带着清新的味道……不知不觉追上去,软软的后退一步,我就追上一步,它又后退一步,我又追上一步——手抱住肩膀,整个人趴到温暖的身上去了,颇有压倒的趋势。 突然听的轻咳一声,我突然醒悟,吓的一激灵。 要是再把他压倒,我就完了,等着死吧。 乖乖的把头收回来,干笑一下,看到温文雅半笑不笑的脸。 我要不要主动脱衣服呢?呃,还是主动躺到毡上去?要不要摆出什么姿势的…… 脑袋嘣的被弹了指,他噙着笑,道:“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嗯?”我干笑,被他拉坐下,一边嗯嗯答应,却不知自己在答应什么。 坐到毡子上,又滚到他怀里。我眨着眼睛,想起以前的旧帐,不由得不翻一下,没搞清楚怎么也不安心。总是空落落的,担心着,他爱的不是我。 打着这样的小算盘,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师父,你不会走了么?真的不走了?” 他靠在毡子上,一手揽着我,低头微笑道:“思归,你这个毛病还没改。” 我把脸在他胸口上蹭,暗中作了个鬼脸,小小声的道:“师父……” 每次打小算盘他都能看出来。 他轻轻在我背上抚着,道:“思归,你还是怕么。” 我闷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他手拂过来,托起我的脸,与我对视。 “萧无声说的都是真的,你也没想错…我的确爱那个人。” 我心里酸意上来了,但我等着下文。 蓝思归智慧第一点,听完全部再说话。 他见我的表情,轻笑一声,继道:“我从很小就喜欢他了…我教你的所有本事都是他教的,因为他是我的师父,萧国上一任巫师。” 啥? 这也能遗传,不,传染? “他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总是为别人着想。在他心里,除了萧国最重要,其他的人都放在第二位,他自己一定在第三位。” 原来是滥好人。 我在心里诋毁。 他微微把我拥紧了点:“但是他谁也不爱,唯一爱的就是萧国。当时不止我喜欢他,萧无声也喜欢他,但我们很快都被打击了。萧无声只是想要真正一心一意对他的人,因为他太温柔,才使萧无声找错了地方……” 还是性冷淡。 我继续诋毁。 “而我一直暗里喜欢他,因为怕被拒绝……在我二十岁时,陵国忙着肃清国内,明国找机会大举来攻,正是从沼泽此处偷袭。他当着皇上的面把银杖传给我,把巫师之位传给我…然后自己上了祭台,用生命占卜出不灭之魂和凝神之钥即将在我这一代出现。” “你见着祭台上的石雕么?中间那个男子,是萧国传说中的神。传说在上古时代,天下一片血火混乱,民不聊生,然后神就出现了。神身边还聚拢着六个神,五男一女,便是那六根柱子上雕的人像。他们平灭了天下的战火,驱除了各种妖魔鬼怪,使人间重新得到光明。一百年后,神的生命到头了,他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分开,成为了不灭之魂和凝神之钥,不灭之魂进入轮回,凝神之钥代代传承。每三百年魂钥结合,就有一个新的神出现,也有六个神的转世出现,天下将重新获得平静。知道这个传说秘密的人都在宫廷高位,但当年神留下了一封信,在被拯救的百姓间流传,每三百年,给自己一个提示。” 我傻呆呆的看着他,指指自己,道:“我?”他眉眼一弯,在我头上揉了揉,笑道:“我也在想,怎么会是你这小笨蛋?” 我嘟了嘴巴,道:“那师父……”他微笑,道:“是,我是那六个人之一。其他的巫师都不能算,只有神这一代的巫师,才是那六人之一。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银杖说到久远的以前,其实是神的武器,但世世由巫师保管。这一切的遗留,在萧国表现的最明显。” 我只觉这太不可思议了,突然想到一事,急道:“师父你银杖还回去了,还有力量么?损不损害身体?” 他敲我的头,道:“别打岔,你现在才想到?嗯?” “本来是没有的…但,我现在是真正的六个人之一。”他看着我,微笑道,“没事,放心。” 我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 其实刚才,我是想分散他的精神。因为他在说那个人时,眼神是那么的悲伤。 他轻咳一声,接着上说。 “我当时…非常绝望。那块玉你也见着了,那是他惯用的占卜之物,当时我抢进房去,已经晚了,玉上都是血……” 我抱紧了点,总觉得怀里的人不真实,生怕眨眼就不见了。 他微笑了下,理了下我的长发,道:“后来我伤心之极,明国却刚好闯来,就有了‘不费一兵一卒,大败明国十万之师’,实际上我这个仙风毒骨,后来倒床半月不起,一是累的,一是气的。” “后来我一直很恍惚,直到三年前,终于偷偷离开萧国。” 他用下颔轻轻擦我的头顶,喃喃的道:“并不是完全因为他,其实是因为我不明白。” “我在想,自己的国家是不是那么重要。我一定要为它争取到神的降临?难道我们的存在和发展,只有靠虚无的神吗?神又是什么呢?我曾这么怀疑过。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是不是一定要保住我国的存在呢?百姓要不要救?但在任何地方,我都见到十分丑陋愚昧的现象,自私,卑鄙,算计,要救不及,要灭不行…包括我自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道德是否是我们该一直坚持的东西?我一直找不到一个绝对正确的东西,每个立足的地方都先被自己推翻。” “所以,我选择离开,犹豫的。” 我安静的伏在他怀里,听他温柔牵缠像蛛丝一般的声音。 “后来萧国找到我…因为心里原本犹豫,又见那块玉。我便心想,什么也不想了,我回到萧国把这条命给了他们便是,横竖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 他捧起我的脸,轻叹。 “但是我遇到了你,思归。” “你很聪明…但又很傻。你可以和敌人周旋到底,又可以无缘故的相信一个人。你被伤害过,但仍然很阳光。你拥有周围聚集的视线,但一点也不紧张。你能准确而迅速的分辨出方向,凤自若伤害了你,你决绝的逃跑。但我伤害你时,你却紧紧的追赶。” 长指轻轻的抚摸,他柔声道:“安宁说的对,你永远,都像希望。” 第127章 十指交缠 帐内一时无声,我安静的趴在他身上,听他稳重的心跳。 希望么,我虽然拥有这样的力量,但也终究是个人而已。会想要温柔的吻,想搔安宁的腰,想揍天水的屁股,想和七日夕抢东西吃,然后把蛋糕再拍到殷红已脸上。时不时的这里晃晃那里晃晃,和翩跹飞鸿相对争论年轻与年老——其实是对骂。 想着想着,抬头道:“师父,你们在么?” 温文雅静静的看着我,微笑道:“怎么不在。” 我轻轻的笑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神是有同伴的,温文雅说,他们一起转世了。 但我问的并不是这个,我不需要知道那六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尽管他说,他是其中一个。 只要我的朋友,我的同伴都在,我不需要知道什么神。 他们都是血肉真实的,不需要和神对上号。 动了动,我笑道:“师父,我要喝水。” 他斜瞥我一眼,笑似非笑,伸手一招,挂在营帐壁上的皮制水囊便飞了过来。我盯着修长的手指缓缓拧开褐色扎绳水囊口的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水囊口凑过来,里面清澈透明的液体涌动。我张开嘴巴,它清凉的碰到了嘴唇,然后…又缩了回去。 抽搐…… 我瞪向微笑安静温柔的人,却见他点了下我的鼻尖,道:“头偏过来点,会漏身上去。” 我乖乖的把头偏过来,嘴巴张开,然后清凉的水凑到唇上,缓缓的流进来。喉结滚动几下,把水咽进去,这种躺着喝水的方法倒也挺好玩。抬眼看他,那眼神却有几分变化,修长的指微微斜了点,几滴水溅到我颈项上。 我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那清腕一翻,将水囊立了起来。乌黑顺滑的长发落到我脸上,搔的有些痒痒。正不知怎么了,喉结上突然热气袭来,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在水滴溅到之处吮了几下。 这一口咬的我全身都酥了,那种销魂的麻痒从喉咙那一小块蔓延开来,身体不由得想起原来体验过的快感来。但想到后马上有些后怕,不由得有些僵硬,那天在温文雅床上醒来,可真是把我吓了个半死。 翻身压他我是万万不敢,乖乖躺着就好了,乖乖躺着就好了…我闭着眼睛在心里念叨。 一声轻笑响起,酥痒的触感在脸上点了两下:“思归,你还会装死不成?”衣襟被干净微茧的手指探入,然后向下滑动,衣衫也随之分开。胸口一凉,右边的果粒给撩拨了几下。 这下我再不可能闭着眼了,满脸晕红的抓住他的手,只道:“师父……” 他伏下身来,温柔如春水的笑:“思归…你那天晚上跑来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我窘的更厉害,那天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丢脸丢到十八代祖宗了。 手下一动,被轻轻挣脱,长指再次拈到右边的果粒,轻捻慢挑。手指在胸口上划了个圈,头俯了下去,含住了左边,舌尖刷过,轻怜蜜爱。我双臂搂着他颈项,下意识扯着长发柔滑如丝缎,全身被弄的发抖,热的像火一般,靠在他怀里弓着腰,下意识的摩擦。 唇上移,睫毛被轻轻吮吻,我痒的不行,想笑腰又软的可以。他的长指下滑,伸进了下身的布料里面,握住了我的分身。我腰一挺,不可违抗的快感冲了上来,靠在他怀里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手指微紧,轻轻套弄两下,大拇指摩擦上上面的小孔,我喘气,忍不住啊的呻吟了一声。他的呼吸声略重,只把我从怀里放下来。 “思归……”他的声音温柔又清新,手下干的事却一点都不清新。而且令人咬牙的特别慢又特别撩人。长指沾了药膏,轻轻按揉探进后穴。起初有些不适和痛,后来给寻中一个地方,几指进出捻磨,撩拨的我颤抖。躺在毡子上,沾着汗水的长发散乱,脸晕红染出一片,眼里朦胧的看不清东西。腿被轻轻架开,身上衣衫零乱,不该露的都露了。 而且…全身上下热的像着火一样……下面的男性象征,早自己兴致昂昂了…他怎么可以那么云淡风清的表情,衣服还穿的好好的,一件不乱…… 几次表示没得到回应,我实在耐不住,自己坐起来,转身扑到他怀里。将唇凑上去就咬,他温暖的味道缭绕唇齿。我吮舔他的唇,然后缠住其中的柔滑,清新的能让人甘心溺死在里面。右手扯开他的衣襟,持续向下探,握住那已经挺秀的分身,套弄揉捏。 他轻轻喘气,在我耳边微笑道:“思归,我是你师父,不记得曾教过你这个。” 我早把两人衣衫都扯开了,下身蹭在他下身摩擦不已,喘息道:“不用教……”腰上突然给他一弄,却是丝丝力量透腰而入,专门在敏感地方转,登时一挺,又软了半边,恰恰跌进他臂弯里。 这…这人居然把那些人说的神力用在这种地方…… 此时我只觉下面空虚的要命,全身烧成了一团火,那个唯一的解药却在慢悠悠的逗弄,一点都不急。 “思归,那晚我很痛。” 温文雅微微一笑,握起我的手来,轻轻含住食指,舔了一下。 这个恶魔…他是在报复,绝对是…… 敏感部位都给他挑动了,不上不下,一起叫嚣起来。我含了泪水,费力坐起来抱住他,吻他的唇。 “师父…以后让我痛,好不好……” 他眼神微微一暗,半晌,再次伏下来轻咬我的唇,柔声道:“思归,这是你说的……” 腰突然被搂住,然后人被翻了个,我晕忽忽的就躺到了毡子上。然后挺秀的炙热就顶入了体内。我啊了声,来不及叫他慢点,整个人就已经被拉进了旋涡。 叫也叫不出来,只感到身下的火热酥麻燎原一般上来,肉壁如同层层花瓣被撑的绽放,紧紧缠绕他的欲望,每一次退出和挽留都烧出新一层的烈火。 “思归…思归……”他一次一次的唤我的名。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能有这一天……” “师父…嗯……啊……”我扭着腰,在他身下呻吟喘息,脑子里已经无暇去思考他说的话。他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顶的更深。我双腿绕在他的腰上,只觉得在天堂和地狱之间辗转挤压,灵魂都要被扯出来。偏生他的手还伸到前面,抚慰我早已沁出泪珠的分身。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嘶吼中,从一点触发到全身的巨大快感冲来。 第128章 血色烽火 一早醒来,外面天色有点蒙蒙亮。 听到整齐的巡逻脚步声,还有隐隐传来安宁的语声,他们都起的早,只是我…居然在战争期间干这个…… 刚想爬起来,就觉得腰一酸,又趴了下去。耳边一声低笑,手伸到我后腰上,轻轻的按着。我叹了口气,往他怀里移了些,懒洋洋的道:“下面点…我可不想看别人打仗。” 腰上突然被小小一拧,我叫了声,听得他淡淡的口气:“你现在还想上战场不成…把一条那么大的水柱拖到镇南,现在力量可还没恢复。万一在中间出了什么事,你就是个普通人。” 我拧起眉毛来,他说的是,我也能感觉到,但别人去冲杀,我在这里算什么?度假? 他把我扶起,衣服拿过来披到我身上,道:“自己想办法…不许干笨事,他们并不弱。” 我点头,回头捧住温文雅的脸,在唇上大亲一口。他含笑摇首,站起来出了营帐,该是打水去了。我躺在毡子上,滚来滚去,好幸福! 很快营帐一掀,人又回了来,手里端着盆子和布巾,让我洗脸漱口。我幸福的要翻了天,先前在居雁那边,洗脸就是到挖的沟里捧水乱擦,漱口同理。在温文雅身边居然能这么好的享受啊啊啊啊…… 正陶醉的偏脸让他擦,突然瞥见那唇边一丝笑意,我奇道:“师父,你笑什么?” 他微微垂目,笑而不语,替我弄完了,道:“思归,把水去倒了。” 好失望,我以为服务是全套…… 我捧起盆子掀开营帐门,刚走了两步,突然刹住。 营帐边放着一块大大的木牌,是由树木削成的简单货,但这简单货上刻着四个大字:闲人免进。 难怪这时候了还没有人来报什么,难怪温文雅要叫我出来倒水…… 这是谁干的,我要踩扁他祖宗十八代——!!!! 萧国开始动作了。 准备再次的攻城,在陵国还没修复的情况下。 我听完了第三个斥候的报告。得出的结论。他们都是我选出来轻功一流的人。 安宁用三只鸽子来来往往,与凤自若商讨计划,虽然是间接的,但凤自若开始一定想不到有今天,在他府里以歌舞侍人的男宠今日与他平起平坐。 看到舒卷云袖,覆手自如的安宁,我只觉得很高兴。 铁骑烟尘,杀气冲天。 两方都很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明国虽被杀了主将,打乱了军势,可兵力仍在居雁外盘恒,战事胶着。结果不是陵国国破,就是萧国和明国被赶回老家,而且两国长途征战,国力一定大损。 事已至此,退无可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清晨时分,萧国突袭攻城! 而对我们,全不设防。我们的兵力太少,只适合干点偷袭,或者击溃关节之事,如今两方堂堂正正攻防,我们进去只是送死!如果凭温文雅和我那莫名的力量,他们也没法阻挡,所以干脆不阻挡。 萧无声其实碰对了,我是消耗太大,温文雅是持银杖离开萧国太久,也不能那么嚣张。 我立在最高的那棵树上,看下面的战局,眉头皱成一团。 镇南关的城墙,已经不堪重负。 石块扑拉拉的剥落,那条裂缝经过投石机飞来的大石块撞击更是宽了不少,萧国的军士都是些悍勇之人,一个个冒着箭雨搬着云梯往上冲。 凤自若没有出现在城墙上,安宁他们也没有大动静。我和天水他们是中途来的,并不想打乱了这边的战略部署,所以并没有插入其中,只是听听计划,然后如果能用上,我们就行动。 不知他和凤自若商量出了什么结果,但这镇南关眼看就要破了。 “思归。” 我一回头,便看到那温文清雅的人稳稳的站到了自己身后,环住自己肩膀望去,柔声道:“破了么?” 我抽搐,你到底帮哪边的? “别皱眉头……”他的手指拂过,微笑道,“我这不是来告诉你么,谁让一个人跑这来,让安宁一顿好找。” 找字一落,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巨响。烟尘高腾,无数石块滚落而下混着惨叫。我回头一看,城墙的东南角被炸开了个口子!无数的萧国军士抢着从那里爬进去! “思归,你知道哪里是镇南关么。” 温文雅轻搂着我,突然开口。 “还有哪里,不就是这里。”我莫名其妙的开口,但看他一副沉静的模样,倒也不急躁。 他微微一笑,长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道:“看镇南关后面。” 我知道,那是一片群山间的平原,但过了平原后谷口又缩小,那里也有一座小关卡,但由于地势夹紧原因,的确很小。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座关卡加上那座,才是真正的镇南关!” 砰砰又是几声巨响,城墙又崩坏了好几处!几乎是全部破碎塌陷,起不到多少作用了。双方军士开始肉搏,白刃血飞! 而萧国气势如虹,节节进逼!转眼城门大开,镇南关便已陷落,陵国军士纷纷退军!萧国攻下镇南关不歇一口气,以骑兵为首,笔直向平原冲去!我望见萧无声的铠甲在三角形阵尖闪着血光,手里的长枪往下一划,大喝道:“萧国的好男儿们!我们是最强的!我们只要杀!只要踏平这里,全天下就是我们的!” “明白你们要干什么吗!?” 萧无声一喝,他身后的军队呼声震天! 第129章 生死之间 以萧无声为首的萧国军队排成锋矢阵形,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下一个关口推进!他很显然也明白这一地区的险要,所以要争取最快的时间! 滚滚烟尘。 温文雅拢住我,道:“我们也走!” 我颔首。 计划开始,所有人员,全部出动! 萧国已经到了后一处关卡,萧无声一马当先,向城楼高叱一声:“挑起来!” 军士齐声高喝,那阵中与“萧”字大旗并排,高高挑起一旗杆,上面挂的,蓦然是安齐跃的人头!想此人力守镇南,城一破,却落的个如此下场。 “镇南关已破!你们若再不开城,便是同等下场!” 萧无声厉喝一声,身后军中呼声如雷!一声令下,萧国开始疯狂的攻城! 我踏树而来,落在暂时集结地。殷红已七日夕天水泠泠翩跹飞鸿已都不见踪影,独有安宁与十几个人立在此处。我落在他身前,道:“安宁,他们都去了么?” 安宁颔首,从身后拿出一物给我。定睛一看,却是安弦。 “我听温师父说了,思归现在该需要。” 他微微一笑。 想的好周到啊…… “没甚么…我也是用这个的,所以难免想到。”他有点走神,似乎不太想看萧国阵中,那旗杆上。 那是他家的人…尽管情义双无。 我微微皱眉,给那个挂着,怎么说也对我方没好处。 陵国城墙上有人射箭,想把安齐跃的人头射下,却力不及此。我回头道:“善于箭术的出来!” 不过从这里恐怕也不够臂力。 背后那十几人中,突然闪出一劲装男子,对我与安宁道:“蓝公子,安公子,属下乃垂云堡之人,奉堡主之命,三支垂云箭在此!” 他身子一侧,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尺长机括露了出来,旁边尚有三支古朴长箭! 我看了看他,道:“来时你是殷红已的部将吧。” 他点头,道:“安宁公子本无手下,在下与众位兄弟一样,是被派来的。” 殷红已这个人情,我们欠定了!他是血卫,本不能干预堡主的决定。 机括装好,放定。 安宁突然向前一步,伸手一拦。那人微怔,他淡淡道:“可有炸药?” 垂云箭本可配其他物品发射。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19节 安宁容颜低垂,语声冷凝,道:“便是落下来了,也无甚用,毁了他一世军功!直接炸了罢!” 安宁,安宁! 我心情激荡,只闻飙的一声长吟,旗杆上爆开一团血花!四散迸射!接着又是一声尖啸,飘扬着“萧”字大旗的旗杆已断!铮铮明亮的阳光下血红的布面猎猎扬开,向下倒去! 第三箭,直接瞄准了萧无声! 萧国盾牌早已层层扬起,挡在主将身前。尖啸声所到处,竟视他们于无物!白烟与血花并起,那箭连穿十数个盾牌与士兵身体,直逼萧无声而去!他却也早有准备,持强弓在手,对着垂云连发三箭! 箭尖对箭尖,三箭居然爆的都被破开!萧无声刷的抽出腰间长剑,铛的与箭撞个正着。垂云箭一偏,给正抓在手里,几丝殷红喷薄而出。他五指猛握,那铁木作的箭杆竟啪的给拗断! 见他鹰目扫向这边,我向安宁一点头,刷的纷纷遁走。人少也是有好处的。 萧国拼命攻城,陵国死命守城,如果我没看错,守城的将领是原来的大皇子。 成败就此一举! 我隐在树的高处,向局势俯瞰。萧无声身处阵型中心,算是指挥中枢,手下还有十几名大将分布各处。而阵型停下来后已有所改变,并非单纯的锋矢阵型,而阵尾布成了半圆!他的目的众人都很清楚! 防备后方可能的危机,锋矢的缺点在尾部! 平原的对面突然烟尘升腾,密集的蹄声飞快接近。我凝目望去,见驾御为首那匹马奔驰而来的,竟是殷红已!阵中的是翩跹飞鸿!再后面跟着钥木深,和九百武林中人!直冲萧国阵型腰间! 眼见逼近持盾握矛的士兵,殷红已手中擎出一道血光来,往下一划,却是一柄殷红流转的长剑!这兵器他惯用的,我也未见过全貌。 只见他凌空翻起,手里剑一扬,将一名士兵的头盔削飞。那士兵虽悍勇,也不由得呆了。头上发髻突然给殷红已攥住,登时被扯到马上。殷红已纵马急冲,这边一口噬在那士兵咽喉上!只见那人挣扎一阵,缓缓软了下去,整个人好似被吸干了,只有一层皮包在骷髅上。 松手,让那骷髅摔下马去,殷红已抬起头,瞳孔缓缓化成了血红,光华流转。 那手中殷红的剑蓦的光芒一吐,长达九尺!顺手一挥,便是一圈人头落地! 以他为首,队伍如一把尖刀直插萧国腹部。要破坏它稳固的防守。 杀进十几丈,萧国阵中有阵,将士兵杀开,斜刺里遇上一名大将身份的人,持刀劈来。铮的刀剑撞个正着,爆出几星血腥,那人用的刀竟是个神兵。刀短剑长,那人已撞进殷红已长剑范围之内,眼看刀要及颈! 马下突然翻出一抹雪色身影,一足踢在那人腕骨上,几乎能听见碎裂之声,刀也高高飞起,落入敌阵。白绸落下颈项,妖艳的笑容在背后出现。 卡拉一声,颈骨碎裂,软垂的头颅被人扔开。 天水泠泠雪发勾缠,唇边翘起媚笑,翻身落在殷红已的左肩上,足尖踮起,轻的像柳絮。他双手一展,两条白绸飞出,将射来的箭统统裹了个结实,再一甩,全部还了回去。他站的如此之高,登时成了个箭靶子,落锋如雨。却见那吃吃一笑,足尖一勾倒了下去,眨眼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些箭也都扑了个空。 两道白绸从马下迸射而出,直直将十几个士兵穿了个透心凉。天水再次出现在马上,手一收,两道白绸都染了血红,在惨叫中抽回。 以白羽黑尾为首,几十只鸟闪电一般掠过,抛下许多血淋淋的眼珠子。细长的银光划过,咽喉一破,留得鲜血高喷,溅到干燥的手指上。翩跹飞鸿厉喝道:“上下左右,注意队形,万不可分散!” 突然又是马蹄声响起,我回首望去,马上的,蓦然是安宁! 他身边十几匹马十几人围了一圈,不紧不慢的向萧国阵右侧移去,恰好与殷红已相对。驰到不远处,望着针对这边的萧国士兵,十几匹马纷纷停住。 幽幽的萧声响起,盘旋一圈,勾人肺腑。 他们都下了马,安宁持萧在手,缓缓的吹奏。离他最近的萧国士兵由愣然变成茫然,再变的满脸凶煞。纷纷持兵器攻击身后的同伴!安宁渐渐的前行,那些被控制的萧国士兵也疯狂的向自己那方冲杀,死了一个又有一个被控制,源源不断。 数十支箭从远处射来,瞄准的都是一个他。萧国也知道,这完全是以安宁为中心的攻防系统!纷纷被他身边的护卫格下,安宁眉目一片冷艳霜凝,音调愈加的拔高,愈加的远,愈加的勾人。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 我轻耸起鼻尖闻闻。 软骨粉的味道,从萧国后方飘过来。这药是慢性,起初中了不觉得,过半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到时只有倒地的份了。 我四处张望,不见那人,突然有些好笑。 正凝神于形势,突听的右边山中一声树木倒地的巨响,然后又是轰轰几声,碎石滚落沙沙,惊声惨叫。我心里有数,跃过几棵树木侧首,见山坳中一色的萧国服饰,却是攻坚小队想从侧面潜入偷袭关卡。他们前面的路被三株巨大的横躺树木拦住,外加无数大小石块。 蓝衣的少女薄冰般冷笑,踩在巨木之上,手中长鞭垂下,蓄势待发。 今天倒可以知道,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城上血肉横飞,已有萧国士兵爬上城墙。那大皇子也是一名猛将,已将数十人砍下城去。双方都在死命的拉锯,死命的往上爬,拼命的往下砸! 谁能挺住,谁就赢! 而攻防的关键,却还未出现。 我不可能一直看下去,绝不可能! 就算不能下去,也不可能! 我的手向下,摸到安弦。 那些武林人士,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并不是为了我,或者为了任何一个人!君不见昔日李白侠客行,今有浴血平天下!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手指缓缓下滑,勒入铁弦中。微微颤处,有声破云,喝震四野!衣衫旋转间,金石之声大作,刺破九天,铮铮直逼阵中,震起他们热血纵横!我力虽少,却不等于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殷红已身后已丢下不下上百具干尸,不但双瞳殷红如血,就连十指都变的血红。胯下坐骑被萧无声远远一箭射穿,哀鸣着倒下去。他翻身而起,踩碎一路萧国士兵的头骨,直接向前杀去!萧无声再次张弓搭箭,上中下疾飞而来。天水从后面闪出,长绸急卷三箭,岂知那三箭力道居然不同!中下两箭应手而落,第一箭射穿绸带,刷的插进殷红已左臂。殷红已眼中嗜血神色爆涨,一手啪的拗断箭杆,整个人腾身而起,整柄剑全部插入土里。 萧无声那边突然地下泥土飞爆,血光直冲上地,击的一片烟尘蔽日,血肉横飞! 天水在殷红已身后也杀红了眼,一头雪发愈加的白,愈加的银光流转,上面的点点殷红也掩盖不住。他右手一扬,十三条雪绸爆出身周,冲的雪发飞扬,插入萧国军中,漫天飞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安宁的衣上溅了血,他手里的萧已全部转成碧绿色,绿的像毒药。萧声一声比一声高。已经拼上了最后的真力!缓缓的推进。冷冷的看着,一片安宁以外的血腥杀戮。一片安宁引起的杀戮。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随着软骨散的味道过后,又是解药的味道,萧国有青泓。 随着解药的味道过去,出现了化骨散的味道,化骨散,只能用解药和水服下! 如此的战阵中,哪来的时间!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一道殷红飞出,七日夕手中的鞭子,居然劈裂了战甲!她身后随着的五十名武林中人各持兵器,击退要过来的萧国的士兵。 这是萧国唯一发现的绝好攻击捷径,如何能放过! 突然一杆长枪斜刺里奔出,螺旋般刺向七日夕胸口,正是带队的萧国将领。这一枪力道准头都可谓十足!她仓忙一避,枪尖斜斜挑出,将脸颊上划出一道血口,连着发带一齐挑断,满头沾血的长发倾泻下来。 七日夕回过头来,眉间杀气蚀魂夺骨。 右手长鞭直指,左手急旋,一把雪亮的短匕握在掌心。 七月七日七!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远远破损的镇南关处,密集的马蹄声飞奔而来!以一骑为首,完全成锋矢阵形,击破了在镇南关的布防后速度不减,愈冲愈快,直指萧国阵后! 来了! 经字一落,我手中的铁弦啪的一齐崩断!掌中巨痛,却是被震的血肉模糊。 第130章 烟尘落尽 眼看锋矢阵型越冲越近,我急了。 混帐! 殷红已他们若不在两军交战之前将萧国军队切为两半,杀出重围,到时乱军之中,便是九死一生! 我刚想下树,却被人一把拉着,回头看时,是他。 温文雅唇色有些泛白,微微一笑,道:“别急,你看。” 遥望殷红已他们突然改变了路线,绕开萧无声所处的指挥中枢,向安宁那边奔去!而安宁,脸色已经变成惨白,却仍然维持着萧声。因为此时已经深入敌阵,只要他坚持不住,这十几个人都死定了! 殷红已一手控着抢来的马,一路杀开萧国军士,冲入安宁所布的攻防圈内。安宁唇边一松,突停了音,腰间给殷红已一手抄起落入马上。那十几人也纷纷被带上另外的马,队伍速度丝毫不减,一路杀出萧国阵中,竟是拦腰切成两半! 此时锋矢阵型已经狠狠插入萧国阵型之中,那为首之人,宛然便是凤自若。 我偏了头,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了。” 大局已定。 温文雅握起我的手来,细细的撒药包扎,温声道:“准备早日回去,最好抢在陵国之前。” 我颔首,我们此时的力量对凤自若来说已是威胁,与十几万大军对峙实在不智,待回到武林,便是龙游大海,他再也没有办法。 放眼下去,陵国军队前后夹击,萧国阵势已被冲乱,萧无声纵使天生奇才,也无法挽回颓势。战阵中踩踏死伤无数,独两支尚能听命的萧国军队分别向左右两翼杀出,要突破陵国的包围圈!左边由青泓引领,萧无声在右边那支中,也是杀红了眼,一枪挑下数人。直冲谷口而去,现在他代表的不是一人的生命,而是身后尚自追随的所有将士! 但凤自若并不那么想! 他所想的并不是将萧国击的大败,他是要把萧国全部,绞杀! 萧无声长枪挑出,铛的被剑格开。 敌国的皇帝,设计的首领,领军的主将,正在他面前! 萧无声铠甲衣袍上满是飞溅的血迹,汗水从臂上沁出来,二话不说便是一枪带着雷霆之势奔去。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如果不在陵国形成合围之前冲出,萧国便是全灭!凤自若寒笑避过,显然也被激发了血性,策马一剑劈下,给萧无声拨马避过,却砍在马左后腿上。鲜血飞溅,那马受痛长嘶,人立而起,乱蹦乱跳,眼见要将他摔下地。萧无声倒翻而起,一枪向下刺去,却给凤自若手中重剑狠狠一格,登时脱手飞出!他力战已久,哪比的上对手刚杀的兴起! 重剑迎面劈来,萧无声在腰间一抹,手中长剑铛的挡了一招,虎口迸裂!他战马已失,在地上退了两步,看手中剑已多了个口子。身后拼杀的萧国战士已经不足五千,却随他在这,被敌方主将拦住,眼看机会便再也无。 凤自若眼里的征服的热血全部翻滚上来,他看见萧无声冷烈的神情。 绝望而凶猛的冷烈! 长剑血光,当头翻到! 两人以快打快,登时过了十几招,萧无声身上又多一道伤口。 旁边尸体成摞,血流若河,陵国的包围圈已成!萧国的军队只有被分割成小块,任人宰割! 萧无声一个回身,已是迸目欲裂!一脚踢起地上一柄大刀。趁凤自若手中剑猛格那刀之机,也不拦胸前,空门大开。一把抓住手中剑身,指上青筋暴起,鲜血迸出间,以全身劲力向凤自若胸口射去! 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 凤自若却仍然端坐马上,稳然不动。随身的陵国士兵扑过来,替他拦了这一剑,那人撞倒马下口溢鲜血,被射了个对穿。 与此同时,重剑直直的插入手无寸铁的萧无声胸中,鲜血四溢。 他五指格格直响,抓住胸前的剑身,死死的仰盯着凤自若,却说不出一句话。 然后,缓缓的笑了一下。 尽管那张脸已经布满汗水血污,并且惨烈的扭曲,但那仍是个笑。 温文雅的手有些冰冷,我恍过神来,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低声道:“师父。” 要绝对的不在乎,怎么可能? 而萧国左支已乘机杀出包围圈,直奔出镇南关去,所余千人不到。 陵国此时基本就等着收拾战果了,满地的杀戮渐渐止息。凤自若稳在马上,轻轻的把剑拨了出来,看着对手倒下去。 突然惊变! 凤自若身后一道血光溅起,破碎的铠甲和头盔落在地上,一道人影飞起,落在他身后马上,一把长剑横了过来! 是二哥!那个林夏天的二哥,林即情! 他一手紧勒凤自若的腰,将他双臂都禁锢在里面,一手持剑,狠狠横在他颈项上。周围士兵大哗!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 在战前,我曾和他对过一番话。 从这番话起,我才知道从没了解过这个人。 他会内疚会脸红,会窘,不代表他是个笨蛋。插手暗潜如此之久,怎么说,也是个明白人。 他完全明白眼前的情势,也完全明白若是一个精明的帝王,毫无疑问都会采取架空再斩草除根的手段。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想被杀,也不代表他可以对父母自杀,大哥身死的情形无动于衷。 于是他杀出京城,浴血连夜赶来。蓝思归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而我也正好需要这么一个人——击退了明国和萧国,我可不想哪天再来击退陵国,所以得把凤自若的气焰打击下去。安宁与他是同盟,但林即情不是。所以我和他打好了商量,他说,他不会杀凤自若。 但如今没人能控制他,林即情会干出什么,我突然也无法预料! 凤自若不愧是凤自若,稳下神后,神情依旧,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林即情身上的伤口根本就没全好,此时左臂上又渗出血来,却一毫不松。 “你若答应我两个要求,我便放你!” 凤自若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种罪了,他不是喜欢威胁的人。 “凭什么?” 林即情冷冷道:“凭你的命!我不属于任何一方,你不用想约束我的方法!” “还有,叫你周围的人退后十丈!” 凤自若一张脸铁青,只道:“都退后!” 陵国士兵陆陆续续的退后,周围安静的很,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人身上。林既情把剑轻轻一动,凤自若的颈项上多了道血痕。 “我不说玩笑话…你没有可以威胁我的东西。” 凤自若现在大概很后悔把他一家都杀光了——重点是却漏了这一个。 “要求?” 他沉声道。 “第一,二十年内,不得主动出兵!” 我忍不住迈前一步。 “第二,有生之年,不得伤害蓝思归和他身边的人!” 我大震! 他喝出这两句话,沉声道:“不用考虑!不答应也得答应!三下之内回答,否则我杀了你,一样可以办到!” 不待他数第一声,凤自若铁青着脸,道:“朕答应你!” 林即情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全部陵国士兵都是见证!”然后他神转决然,回手一剑插入自己胸口,从背后穿出,溅起鲜血数点!然后,缓缓倒下马去。 他在几十万陵国军士前逼凤自若许下诺言,凤自若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回来!就算回来了,也落不到个好下场! 我只觉胸腔里有什么翻滚,直欲喷薄而出才好。耳边传来温文雅低低的语声,只道:“长空飞雪,不负此名!” 第131章 明日楼头 直到各路出战的人回到营地时,我才感到温文雅拉我的手。 握了握拳,只觉得指尖冰冷,掌心却滚烫。回头望向他,见那安抚眼神,眼眶突然一红,恍然方才那一场杀戮,却是真真正正有过。 原来在激昂过后,悲伤是最难忘的东西。 队伍只剩三百人。殷红已和七日夕都受了外伤,安宁内腑有淤血。我也忙了起来,手下不停,却听见天水这个唯一无事的在那边骂人。 心里沉甸翻搅,给他搅的心烦,侧头一看,却是钥木深趴在地上,天水一个劲往他身上踩,只叫道:“你多事干什么?莫非是爱上我了!可惜我一辈子也不会看上你的!” “谁看上你了?”那钥木深痛的龇牙咧嘴,叫道,“早知道老子就不帮你挡箭了,我管你去死!” 看他中箭那里,却是正插在屁股上。 我不由得噗嗤一笑,旋即捂了半边脸。 如此的心酸,怕是生命里,最为深刻的记忆了。 一月后,我们回到截阳城的庄院。凤自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翩跹天水殷红已都有自己的事,跑回忙去。只有七日夕留在我们家里,然后又过了一月。 时间过的很快。 “思归!你的菜什么时候才能炒好!啊,好久没有吃肉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待客啊?” 七日夕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在饭厅里。 我站在厨房里,满头黑线,拼命切着小青菜,感到了一个性命攸关的事情。 我蓝思归,就要被吊死在钱上了…… 我本来就是个光杆司令,一文钱也没有的。温文雅从萧国跑了,也不用指望他多有钱,安宁就更不用说了。这期间的经费都是靠那几个拥有广阔帮派的人,现在事也完了,我总不能继续伸手吧。 菜扔进锅里,炒炒炒,装盘,端到侧厅。安宁正在布筷,七日夕早坐那了,温文雅正从门迈进来。 我吸了口气,把碗往桌上一顿,大喝道:“从今天开始,我要,赚钱!” 三双眼睛都看着我,然后一齐点头。 怎么赚呢? 我的眼睛转啊转,从七日夕转到安宁,再转到温文雅。七日夕是不用指望了,安宁,怎么能让他去赚钱呢。至于温文雅…… 他看着我,轻轻笑了一下,温若春风。 算了,复兴的重任就留在我的肩膀上吧…… 坐在圆凳上,从中午思考到第二天中午,思考赚钱中。我不是勤快的人,更不想在这种事上耗费一生的心思,所以我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思归!” 一个香软的身体扑过来,从背后抱住我,啧的在脸上亲了下笑道:“我好不容易把宫里事务处理完了,来找你玩哦!” 我回过头去,不出所料的看到天水那张可爱妖媚的脸。安宁站在不远处,含笑点头。 “思归?”天水似乎看出我的走神,身体扭呀扭呀的钻到我怀里,又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道:“想什么呢?” 开始在想钱,现在在想温文雅温和无害的微笑…我死定了…… 咳,这个先不管。 看到天水,我觉得好似看到了一只肥羊。 飘香阁的牌匾哗的撤下,叮叮咚咚声音不绝。然后大红绸子挂上,鞭炮噼里啪啦响遍整条街,引来观者无数。 上面描金字黑漆大牌匾,银钩铁划,明日楼。 花梨木的圆桌,细瓷茶盏,七条圆凳。天水泠泠坐着一条凳子,靠在桌上,看着手里的帐簿,道:“再加五千两。” 安宁坐在另一条上,纤指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停道:“没错。” 天水泠泠抬起眼睛看着我,媚笑道:“思归——如果这次赔了,你可要卖身了。” 我哼了声,抱住坐在身边温文雅的腰,蹭道:“师父,他欺压你徒弟兼情人!”抬头却见他唇微勾起,低首轻抚我的脸,道:“无事,我再买。” 我脸垮下,道:“你们就不能有点信心么!” “没有信心怎么会借钱给你,傻瓜!” 七日夕挽了袖子从门口进来,身后跟着殷红已和翩跹飞鸿,各找张凳子坐了。 天水泠泠咯咯笑起,道:“好啦,各位‘股东’也到了,是这样说的么?”他最后一句话冲向我,我点头,他又一鼓掌,道:“那么,众头牌也到了!” 啪啦咔叽声音齐响,安宁用力过大,一指下去把个算盘敲成两半。翩跹飞鸿一口茶喷了出来,直冲殷红已身上。殷红已脸色铁青,脚一抖七日夕的凳子就卡拉碎了两块圆板,七日夕啊的一声往后就倒,啪的把我砸下地去。唯一端坐的就是温文雅,可惜他伸手一拢我,袖子被扯了半截下来,又在无害的微笑了。 而天水这个罪魁祸首,完全没有自知。 “你们不要这样啦,明日楼虽然是茶楼和酒店和小倌院的合体,但最引人注目和赚大钱的就是小倌院了,思归说要提高‘层次’,用你们来提高再好不过了。” 我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因为提高了‘层次’,所以是不强迫卖身的!客人的无理要求可以拒绝,我们有全天下最强的护卫。”天水媚笑了一圈,道,“相信你们会有分寸。”那个“寸”字勾起尾音,犹如在舌上绕了圈似的,听的人骨头发酥。 突然有人轻咳一声,翩跹飞鸿犹豫了一下,道:“你不觉得我老了吗……” “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我爆笑出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了,又笑倒在温文雅怀里打滚。七日夕一手叉腰站在那,笑的长发一颤一颤。殷红已原本铁青的脸瞬息转换,有点抽搐的趋势。安宁用袖子遮住脸,抿在嘴唇上。 天水也撑不住了,趴在桌上抽搐。一群人都笑翻在屋里。 好容易都爬起来,天水吃吃笑道:“好了不玩啦,但这话不是白说的,如今明日楼要出类拔萃,底子都打好了,一时找不到足以鹤立鸡群的关键。我已经说了,半个月后明日楼将有神秘表演,你们自己掂量。” 屋内一时无声,安宁突然缓缓立了起来。天水眼神一闪,不待他说话,便抢道:“若是咱们的安宁美人上阵,自然是手到擒来了。” 安宁颔首,柔声道:“我去也好,横竖成天在这,也是无事。” 心里有东西涌动,突然拍桌而立,大声道:“谁说你没事的,楼内不是没有适合的总管吗?刚好可以给安宁!” 他们还没有回话,我铮铮的往桌上掷了这么一句。 “这次,全都要给我上阵!” 第132章 晏言笑语 半个月后,明日楼基本步入轨道。 背后有人撑腰,它实际是以翩跹山庄和天水宫以及一点垂云堡为后台的,稳的很。我在附近官场商行打点打点,就顺顺利利了。 楼里也比较安稳,茶楼酒店里用点现代手段,再配合一下他们。天水在这方面很拿手,小倌院里都是搜集来的美人,实在无路,自愿干这一行的,而且在这里,总比在别的地方好的多。 小倌院叫绾袖居,茶楼叫陆羽院,酒楼叫江天阁。目前安宁是绾袖居的总管,温文雅是陆羽院的,我是江天阁的。赚的钱和天水他们分。 等有机会了一定要请人来干,自己清闲。 但是目前,我们完全清闲不起来…… 眼见夜幕降临,楼前挂满喜庆彩花金字对联,长廊里也缠绕着轻纱,楼中庭院里用大红灯笼扎成一束高高的礼花,明明烁烁。人越发的多起来,热闹喧哗之极。来的都是城中权贵富商,以及外地慕名而来者。天水这家伙,是动用了十足力量,把明日楼捧的飞天。 陆羽院和江天阁在开张那天已经热闹过了,但绾袖居今天会迎来第二波的热闹。 我关上窗子,回头看着正替天水泠泠淡妆的安宁,道:“准备好了么?” 安宁一边把上好的胭脂玫瑰膏在掌中摊开,一边浅笑道:“我们倒是准备好了,顶个台柱也没问题的,只是那边,可得关照一番。” 我忍了笑,绾起自己的水蓝槿花衣袂推门出去,把眼睛凑到木雕花走廊对面房间的门上看。却见翩跹飞鸿站在雕花窗菱处,一身如常的锦衣,在那映光调试一个曲颈桃心木的琵琶。他本是高门大户家人物,会奏乐器一点也不为过。只是我见过后,惊讶于他居然还有这一手。尤其拨指含笑间,居然别有一番风流。 与他相对比,殷红已身着紧身黑衣坐在桌边,脸硬的像块石头。 温文雅坐在他身边,修剪秀气的月白指甲轻轻拨了拨膝上那琴,不是极古,镶着十三镙钿,声音清越,甚是动人。他抬起头看着殷红已,淡笑道:“殷公子,可是想与我换个位置?” 这句话说完,我几乎要听到卡嚓一声,是石头裂开吧? 温文雅往门这边瞥了一眼,温声道:“莫非…我自视高了。” 我在外面快笑到岔气。 他说的第一句话还好,第二句细细去想,只觉字面谦虚温和,字内损人不见血,尤其那个停顿,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屋内传出温声,道:“窃听者,不知算不算贼?” 我推门而入,笑道:“若我是贼,你是什么?” 他一手放开琴,一手轻轻揽住我腰,笑道:“我是君子。” 我大为不满,蹭过去,道:“不公平!”他微微而笑,道:“思归,你可知世上君子有两种。” 我心里一动,只觉得这人实在可恶,字字说的一点边都不沾,等想明白了后。 又幸福的要死。 翩跹飞鸿走过来,从桌上倒了杯茶,叹道:“别甜甜蜜蜜的刺激我这孤家寡人了。”我靠在温文雅怀里,得意的笑,道:“你错了,这个叫单身贵族,是前景最高的生活方式,如果是你的话……”我上下看了看,道:“还可以叫做钻石王老五。” 看见他那张脸垮的更下,实在是种乐趣。 回眼见殷红已,只觉他更是搞笑。我站起身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生气,你大可当堂显示你血魔的身份,震骇那些客人。他们要是知道当场护卫是大名鼎鼎的殷红已,一定会……” “对明日楼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突然稳稳的开口,替我说了。 我一怔,见他看着我,眼里略有温柔,倒有点纵容的意思了。 突然听到外面有上楼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道:“你们先准备,我出去了。”出门时轻扫温文雅一眼,见他眼神飘渺,不知在想何事,心中突然有些悬起。 其实…那日在营里,他说的话我没有不信,但,我总觉得他有什么没说。 因为,他不是那种会因外界阻力改变想法的人。 顺手把身后的门关上,我看向楼梯口那边。 斜斜瞥眼,白底绣粉红花的短装,纤腰一束过来,勾勒出曲线。腕上两个镯子叮叮当当。长发依然扎在脑后一跳跳,眉尖了些,唇描了点。 “蓝思归,要是完事后你不做一些新奇的菜来,我就把你剥光了吊到城墙上去!” 七日夕咬牙切齿的模样,把个刚刚辛苦塑造的小可人形象破坏殆尽。 我细细看她的颊,确定那一枪没留下疤痕才笑道:“知道知道,我敢不给么?你可要好好服侍啊,万绿丛中一点红是很引人注目的!” 糟了,快跑,她头上起火了…… 终于到了时分。 专为表演而建立的大厅中,银烛照的亮若白昼,上下两层以及包厢都坐满了人。侍者在其中来来去去,其中带头的就是,七日夕。 小倌院内有个女侍者,十足的吸引人眼目。尤其是她一被打扮,还真有点“纤腰执素,眉眼流波”的味道。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笑的甜蜜,但我能预料到那如果不是粉底掩盖下的扭曲,就是玩的正开心。 庭中的银烛忽然暗了下来,厅中只有一层朦胧的光。 七日夕登上台去,环视一周,落落大方的道:“如果各位准备好,便可以开始了。” 第133章 泉水东流 朦胧的光里,台上的纱帐轻轻的浮动。 先是琵琶清清的响起,叮叮咚咚浮遍全场。旋绕一圈后突然加入了琴声,声音一转,猛的上扬,悠然几转后,缓缓沉下来,只余一点轻颤。 我立在纱帐后面,手下轻轻拨动,新上弦的安弦,然后清然开口。 泉水曾是,阳脂玉颈瓶中,一滴露 它带走了,森林河流山川,的温度 浅白色绣着团团水蓝粉红云绣锦花的衣袂从右侧旋出来,安宁纤手一盘,凤目一瞥,便勾走了大厅里无数的目光。 它聚而无形,淡而无情 装做不在乎 终有一天,它结伴于江湖 云绣一扬一收,安宁来到台中间。右肘缓缓的抬高,水袖流云般滑下,纤纤五指露出袖外,轻轻的一颤,再一颤。 轻颦浅笑间,那身体既软且韧,每一个动作间都显露出衣裳间完美的线条。一举一动,极尽轻柔后,道遍风流。 泉水头也不回,带着天然的古朴 试剑石上片尘不染,得鱼肠湛泸 我轻声唱出,同时微一偏首,纱帐从中分开。缓缓走上台,那轻柔的白又垂了下来。与此同时,安宁轻旋至右侧停住,丝缎般轻束的长发如水一般滑下。 它纯而无色,淡而无味 是天赐的甘露 有多少人,却弃之于不顾 我轻浅的弹着安弦,眼睛垂下。长发也没有束起,而是用蓝绸点缀着披在身后。 水蓝绣槿花衣袖抚过弦上,手臂一动。 顾字响起时,手指突然急动,铮铮声音猛的暴出! 流过大漠黄沙戈壁昏鸦落日也驻足 瞬息扬鞭千里焉支祁连回手已胜负—— 我眉一扬,手抓住水蓝布料一挥,将这件宽大繁复的外衣扔了出去!然后抓住脑后的两头缎带一拢一扯,碎发马尾再次出现。 与此同时厅中所有银烛一齐爆亮!紧身的劲装,红黑的颜色,撞进众人的眼中! 流到大漠之北黄河之西化育了路途 才有倾酒入泉,封狼居胥 望着萧萧大旗去怀念京中长袖舞—— 我左右走了两步,右肩轻轻一耸,侧脸抛了个眼神。手指勾弦一挥,便是一声破金!那些射过来惊艳的目光,齐齐撞进我眼中。 扬眉回转一笑,作破军之音,唱飞扬之歌! 暴起的声音又盘旋了下来,恢复到原先的轻淡。我唇中发出的声音也随之轻柔下来,配合起背后的琴声与琵琶。 泉水,曾是荆轲喝剩下的,一滴酒 风萧萧兮易水寒,抛却爱恨情愁 如果有人念起,抽刀断水水仍自流 如何明白,是谁默默承受 雪缎雪绸雪纱,一身雪色的妖媚人儿从左边飘舞而出,带来满台朦胧。落在台中央,突然静止。然后抬眼,勾魂的扫了一圈,小巧柔媚的足尖轻轻滑出衣裳下摆,从前到后划了个半圆,竟是赤的。 我手下猛的加力,精铁弦再发铮铮!声音随之突出拔高,飞越九天任遨游! 流到天涯尽头逃离虎口天地任遨游—— 佳人凌波微步罗衫飘忽十步一回头 安宁旋舞了过来,身形一背,长袖轻托。天水脚尖一踮翻了上去,立在安宁纤手掌心里。唇边媚笑,另一足缓缓上勾,直到盘成不可思议的姿势。安宁一手托着他,一边放柔了腰,缓缓的慢舞。天水与他方向向反,舞袖一挥,如陀螺般旋转起来!雪绸雪缎雪纱都飞扬开来,满厅急舞! 流过春风拂袖无人携手 何日再回眸 歌声缓了下来,旋转也缓了下来。天水最后一转借力飞退而出,将隐在纱内的银色长发皆尽扬出,却余袖中长长一截雪缎握在安宁的手中,两人顿分左右,遥遥相望。 才有一语千斤,倾城不悔 仗剑千里微躯敢言不负信陵候—— 我歌声随之拔高,然后右手拨弦一挥,将那截空中飞舞的雪缎刷的削成两半!两截雪缎各飞舞下落,安宁松手旋指,那支萧出现在掌中,跟上了乐声。天水落在另一边,吃吃一笑双手一转,一支玉笛横吹,同时融入。 身后纱帐渐渐被拉开,左是温文雅端坐垂眸奏琴,右是锦衣人斜靠手挥琵琶。 徐徐落幕。 大厅中坐满的权贵,没一个发出声响。 七日夕步步走上台前来,响亮的拍了三下手掌。唤回他们的神志,道:“各位大人,对这表演可还满意?” “满意,实在满意!” 下面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啪啪鼓掌致意。这人一身红紫绸缎衣,肚子微凸,正是个土财主模样的。他下一句话就是:“不知前面这三人开价多少?” 他话音未落,就又听得有人道:“老赵,你看不见后面那两个美人么?” 这人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个么,貌美虽好,还要年轻者为佳。” 我在纱帐后偷看,听到这句话笑抽了肠。 蹁跹飞鸿下台后会不会公报私仇啊…… 七日夕眉一挑,道:“这位大人,我们事先说过,居里卖艺不卖身。更何况,卖艺也要自愿。”她退后一步,看向纱帐后,道:“各位想必听见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0节 我忍着笑,听出她同样忍笑的声音,道:“请恕我等一时疲累,大人回罢。” 那人面子给扒了个精光,周围都是权贵,自持身份保持表情,却还有窃笑声传出。他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又由紫转白,我真担心那张脸会啪的,就炸了。 “我说能卖就能卖,不行也得行!” 他大喝一声,身边几个手下纷纷站了起来。桌子被哗啦掀翻,茶壶茶盏都打碎在地上,落的一地狼籍。身边的人纷纷避开,眼看就要上来了。 “坐回去。” 冰冷的声音。 殷红已出现在他身后。 这人还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重力下压,啪的一屁股坐在打碎的茶盏上,痛的大叫。那几个手下纷纷怒喝扑过来,殷红已一手一个,隔空把他们按趴到了碎瓷上,一个一个都在哇哇惨叫,却又挣不脱,扯不掉。七日夕从台上下来,两步晃到了几人身边,看了看地上,掐了掐手指,道:“一张桌子一百两,一个茶壶五十两,三个茶盏三十两,还有果盘等等…合计五百两,还请大人掏钱起身。” “五百两?”那人惨叫出声,道,“你们抢劫?”七日夕一脚踩在他脸上,冷笑道:“大人你可以选择不砸,既然打碎了,就是你的了!” 正乱间,突然有人惊道:“血魔殷红已!血魔居然是护院!”一语喊出,接来下就热闹了,有叫长鞭七夕的,有呼天水宫主的,更有甚者,指着台上后面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眼熟,翩跹庄主在里面!” 全堂哗然,有这些人在,其余的人是什么身份,这个楼又是什么地位,一目了然。 我估计那闹事人也有些势力的,所以敢一闹。只可惜,撞了一群硬钉子。 第134章 变故陡生 “我要葡萄。” 我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嘴巴张开。 一声轻笑,被剥了皮的葡萄轻塞了进来,微有粗糙的指尖离开葡萄后继续在我的舌尖上游移,迟迟不去。我哼了声,一口咬了下去,临时却又放轻了力道。 张开眼睛,见坐在旁边的他淡笑抽回手指,又从石桌上拈起另一枚葡萄,剥净送入自己口中。 天气真好,阳光真好,我的生活是如此美好。 墙外远远的传来歌声,宛然是那首一炮走红的泉水。 “仗剑千里,微躯敢言,不负信陵候。”温文雅轻声的随着乐念了一句,道,“是你写的么,思归。” 我吐掉葡萄籽,点头。 他微微的笑,道:“难忘吗。” 我不答,只是翻身坐起来,笑道:“师父,你猜天水在干什么?” 温文雅浅笑摇头,我道:“他跑到居里客串头牌去了,现在大概把那些男人都吊死在那,上不上下不下了。” 他的手轻点我鼻尖,道:“别学坏。” 我笑了一番,往后轻靠去。 古代的才艺男倌,和现代的明星,我倒是看不出本质的区别。最大的区别是,一个受人压迫,一个受人抬举。 我就要把这个倒过来,让那些权贵看看自己是怎么被男倌压迫的。明日楼里美人云集,才艺动人,只可惜要进去除了钱,还有一个愿意。也难怪天水不但赞同,还玩的那么开心,看吃鳖的脸能不开心么? 谁要敢踩老子的场,老子第一个灭了他。 往温文雅那边蹭了蹭,突然发现楼里就我们两个比较闲,汗。安宁当总管当的劲头上来,乐此不疲,常常把我们的工作也包揽了过去。 或许过一段时间我就该发展发展了,把明日楼改成一个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 我已经自动移到了温文雅怀里,自动享受着他在腰上的按摩。果然日子太无聊就是不行啊。 无意识的那只手越揉越里面,轻探进衣衫下摆去。我软软的靠着,横了他一眼,道:“又来?” 他淡淡一笑,手指越发的向上,一勾之下腰带滑落,衣襟敞了一半,道:“原来都在房里……” 我吐血,不在房里难道你想去大街上? 不过说实话…我也兴奋起来了…… 回身吻住他,轻咬那带着夏日清新的唇,然后舌尖…婉转的交缠。 外衫缓缓的滑落一点,再滑落一点,即将都滑落到地上时给他一把抓住,扯上来遮住我的后背。心里有些疑惑,却给他贴过来的唇吻的失了神。 翻过来,我跨坐到他的身上,手指探进他被撩开的衣衫里。两人不时碰触的下体都火热硬挺,我轻喘着气在他腿上扭动,却给人一手握住了腰。 “思归…你的腰真漂亮。”他在我撩开一半的衣衫下活动,长指带来腰上一片酥麻,“尤其在这个时候……” 我笑起来,在他侧颈项上又吮又咬了好几口,道:“只有腰么?” “当然不是——”他的指来到我脸上,轻轻抚摸,修长的指尖探进唇里轻搅,然后拖出暧昧的银丝。我脸一红,这么限制级的实在手足无措。 他的指渐渐下移,从唇划到颈项,道:“还有这里……”又从颈项划过锁骨,轻弄我左边的果粒,道:“这里……” 我全身都红起来,自己实在斗这人不过。往前一扑顺势压住他的手,狠狠的吻上去,下面使劲着他的火热。耳边只听得一声轻笑,然后手开始探进裤子里。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少年有些欣喜又有些惊慌乓的推开院子门,脱口就喊道:“蓝公子,温师父,圣旨颁下,当今圣上准备大婚!命点选民间有名的艺人入宫献礼,官府派到明日楼头上,安公子命我来请两位……” 声音蓦的刹住,那少年尚生嫩的紧,呆滞半晌后人啪跌了出去。 …… 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棒打鸳鸯。 等到衣衫穿好,两人匆匆进到小偏厅里来。安宁沏好了茶坐在那,眉头轻锁。见我们进来,连忙立起,道:“思归,温师父,你们知道了么?” 我和温文雅对视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凤自若要大婚,下旨叫我们给他去表演,就是这样。” 安宁轻蹙一声,道:“思归…我看他是冲着你来的。” “我上次与他联手,虽然没有任何举动,但字里行间……”安宁轻轻摇首,道,“恐怕这次…是有备而来。” 我突然有些惘然。 现在三国势力已平息,我虽然是那个什么神,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他完全可以放心,因为我不可能去统一天下或者帮别人坐上皇帝的宝座。 他还找我做什么呢。 我看这安宁,想了会,道:“通知了他们没?” 安宁颔首,道:“殷红和小七应该很快就到,翩跹庄主在自家里,恐怕一时不得过来。” 我抿了抿唇,道:“别叫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安宁还未开口,我接着道:“他是皇帝,横竖棘手,我和师父去就好。如果他是为了我,那你们不必去也无事,如果他不是,你们就更不能去,以防一网打尽。你通知他们下,作好警惕为上。” 安宁显也明了,张了几下唇,就是没说出话来。我笑着过去抱住他,那柔滑的脸蛋,道:“安宁安宁,你要好好帮我看着明日楼啊,我可不想一回来,又变成穷光蛋!” 安宁拥住我,又看了看温文雅,半晌道:“我会把这边打理好的。” 我笑开,道:“是啦,你还不信我的本事?” 第135章 三进金銮 到官府那领了铜牌信物,估算了下日子,我和温文雅就出发了。 不紧不慢,坐着马车往京师移,一路上甜甜蜜蜜,好不幸福。 “师父,我买了荷叶糕。”我高高兴兴钻上车来,向他递过去,看着他含笑接过。我们两个,不像去见麻烦人物,倒像在蜜月旅游。 看他纤指拈起荷叶糕,实在是秀色可餐啊…… 外面人来人往,喧闹的很。我皱了皱眉,抬头道:“师父,我们先出城吧。”温文雅略一点头,我掀了帘子对车夫说一声,再靠进来,就感到车子摇啊摇啊开始跑路了。 喂他一块,自己再吃一块。两人在车厢里缠绵良久,低声说笑,一个时辰过去那包糕才解决光光。东西吃完了,突然觉得口渴,伸手去摸水袋,忽然黑线。 居然空了,刚才忘了装水。 我叫了车夫停下,回头在温文雅唇上亲一口,道:“我下去找水!” 他淡笑点头,道:“小心。” 下了车,一片绿色扑进眼里,已经走出很远了,附近是山路。 这座山…倒是有点认得,是那天从皇宫逃脱,和蓝回一起葬身崖底的山。 我提着水袋走进林子里,听得右边有些水声。 拨开一大丛深绿的宽叶子花,我凭声音和原来记忆,踩着落叶越过一个坡,走了十几丈,看到山石耸立,一团团特别茂密的绿叶植物,一排排的长着,把后面都拦住了。 放低身段,挤进去。如果没错的话,里面有条干净的小溪。 头伸出来,眼前一亮,我微怔。 两株参天大树间,不知谁筑了座小木屋,手工的木板墙,带着树皮的房顶,门虚掩着。房周围一圈栅栏,却是紧锁着的。栅栏里除了那座小屋子,一个木棍搭的晒衣架,右侧边还有一座坟墓。 仿佛鬼使神差,我走前几步,翻过这栅栏踏在潮湿的土地上,向那座坟墓走去。矮小的土堆,却筑的十分紧实。墓碑不是白石雕刻的,只是一块削平的粗糙木板。 我转了个弯,来到墓碑前面,看到上面刻着五个简单朴拙的字:蓝思归之墓。 怔了许久。 抬头看向那虚掩的门,顿了半天,回身翻出栅栏。来到后面,小溪在那里安静的流淌。 我轻轻拨了几下,赶开落叶,装了一袋水。 然后钻出一丛丛的绿叶,回到马车旁边。 只留一缕曾经来过。 由于恍然,我走的极慢,既慢又轻。回到车旁时阳光一闪,透过车窗看到温文雅坐在那出神,神情轻黯又惘然,手里蓦然捧着一块淡青的玉璧,和那日在萧国祭台上看到的玉璧形制完全一样,只是没有血丝。 我静静的立了一会儿,见他怔了一会,翻手又把那玉璧收进了怀里,从座位上摸起一本书,卷了翻开来看。 “师父!”我掀了帘子,抓着水袋爬上来,啪的坐到他身边,道,“我找回水了,喝一口?”他放下书,噙笑看了我一眼,接过来喝了两口。我又接手喝了几口,把口扎紧扔到座位下箱子里,往他怀里蹭了过去。他轻轻环抱住我,任我把头靠进去,蜷缩起来睡觉。 熟悉的手温柔的在我背上抚摸,我却觉得心空落落的。 又驶了半天的路程,便进了京城。 找了家客栈要了房,休息了一天,次日便去宫里报到。 直到那面无表情的大总管念完一长条条规矩,我们才得以和其他艺人回房。我们的房也是临时腾出来的下人房,听说庆典要三天,为排好节目随传随到,不得不住在这。 避开那些雕彩画凤,精绣细缝的舞狮器具,我回到自己房里。院子里摆的东西是异彩纷呈,都是各种各样的表演东西,只有我和温文雅带的简单,一把安弦,一把桐琴,便全部搞定。 安弦是安宁新安的弦,这次不同,特地上了精金铁弦,大可拿着它到处以声杀人,也断不了。 进屋来,见到温文雅的手从琴上放下,看向我道:“思归,过来。” 我乖乖的过去,坐到他身边床上,不知他要干什么。那长指探到我腕上,轻声道:“最近感觉如何?” 我点头,道:“没有什么不对,基本上都恢复了。” 伸指往地上一弹,又挖了一次石油。 我们身体里的力量可以互相感应,他如果探我的脉,就能感到我体内运转情况。 他颔首,松开。我趴在他身上,双臂伸过去,搂住他的腰,抬眼道:“我会小心的。” 他微笑,手指拨开我的碎发,印上一吻。 我们都是很乖的人,完全无条件遵守那总管的告谏。一连两天除了在院子里走走,绝对没出过一点院门。因为前两天的表演大都是固定的,皇上大婚时必须跳的舞啊,必须经的程式等等,第三天才是真正的娱乐。 而第二天晚上,是皇上与皇后洞房的时候。 我和温文雅也窝在小屋里,甜甜蜜蜜。 那个,虽然为了表演不能做到底,怕腰酸,可还是得了一身吻痕。 害的我不得不穿上层层叠叠的衣衫,领口都要往上竖了。 明日楼的表演排在中间,我们一早起来,等在那里,直到太监来唤。随他迈过我所不熟悉的长廊,高高红墙中的小石板路。眼前突然一开阔,缤纷夺目,热闹十分的情景蓦然出现。 中间很宽阔的平台,铺着红色撒金大地毯。十四个长袖舞者在上面动作,秀美风流,其柔其软无比,貌似就是安宁说过的软舞绿腰。台后配乐者有坐有站,乐音飞舞飘扬。 而舞台的对面高处不远,坐满了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前面红漆精雕小几上,美酒美食,银盘金杯,时不时互相说话,笑语晏然。 而正中央坐的男子,龙袍锦带,俊美非常,那双微细长的凤目,仍是旧时模样。他身旁过去一段,坐的凤冠清丽女子,举止优美,动作安详,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却正是我原来见的那个聪慧的安妃。 一时台上歌舞止歇,表演者纷纷下跪谢恩。凤自若微笑击掌,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台下领赏。 那批舞者乐师行礼退下台去,听上面人报完:“截阳城明日楼歌者蓝思归,温文雅,入宫献礼!” 我们缓缓上台去,踩上红地毯。 温文雅仍是一身旧白衣,在台上准备好的琴桌后坐下,琴稳稳放好,优雅的伸指搭在弦上。我着的是件蓝色槿花镶银边的外袍,长发也束着一把,在前面站定,扣好了安弦。 抬眼看向凤自若,那人端在座位上,一丝风也没动,稳若磐石。 蝶在花前,月下的你太过美丽,让我为你留恋 我,的房间,有你留下的倒影让谁一笑为红颜 轻浅的扣弦,歌是婉转飞行的句子,曲折千变。 江南梅雨,还在细说春晓分外艳 小桥流水落花飘浮又见到雨花潜,我,煮酒浇愁夜未眠 天蓝的大袖拂过,我轻迈一步,垂睫而歌。指尖轻快的拨动细弦,一绺长发从背后滑下来,落到胸前。 谁把春风得指袖你蜜语甜言,回想天天的月月的年年的我在你身边当年红墙绿瓦驳落的碎片,为你铺满——成飞语流言音符蓦的加快跳跃,我轻蹙眉,绾袖转了半圈。扬起层层衣袂长发,轻轻颔首。 谁赏月落乌啼为何繁花飞满天,你我朝朝的暮暮的时时的飞蛾扑火炎画下你容易,很难留心底,逝水成往昔浮流年唇边轻轻勾起个笑。 铮的弹了下弦,反手一勾,把蓝色缎发带扯了下来。顿时满头披洒,如瀑而落,遮住了半边脸。双手往里面一环,将安弦搂在怀中,冉冉而立起,仰了头来。 “大胆!”一声尖细的怒喝,带着些恐惧。我瞥眼向台下看去,是那个在凤自若身后伺候的太监总管,他拈着兰花指指着我,急道:“当今圣上大婚,福与天齐,你们怎敢唱如此不吉利的乐曲?实在是大逆不道,罪该当诛!” 身后温文雅的琴声仍在不急不缓的弹奏,我抬起眼,和凤自若对了一眼。 他的眼神,难以形容。 我微微一笑,轻轻往前连踏了几步,将安弦捧了起来。然后拈发一甩,团团的旋起来。我穿的是件宽大的舞衣,又特意层叠了好多层,此刻完全显出了它的效用。长发乌黑的纠缠飞天,天蓝的颜色全部旋展开来,将众人眼睛统统遮没。 我在层层叠叠的舞衣里,展现清浅的笑。 突然,骤停,我就势坐下,宽大的天蓝舞衣在身周铺开一圈。安弦再次环抱手中,十指连动。 雾在水榭间吻你的脸,太多香甜,让我随风飘远 爱从未改变,仿佛昨天转眼回到,离别那一年 窗外月落寒山却悬挂,彩云间,等月老做媒,我和你一线牵乐音止歇,我抱安弦颔首。身后的琴音也徐徐停止。一理遮住眼睛的长发,我淡淡开口道:“圣上大婚乃普天同庆之事,小人怎敢作词诅咒。只是此词较为曲折,要等到最后一句完时,方知其真意。” 那太监总管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都要青了。 “你就是蓝思归么。” 清秀的女子声音,居然是刚戴冠的皇后陛下。 我立起来,再次颔首,道:“回皇后娘娘话,在下蓝思归。” 她一双秀目瞟着我,又似哀怨又似痛恨,又似无奈,半晌开口道:“不错,倒是才色双绝的孩子。” 我眉微挑,不语。 她再次开口,话中突然冷静起来,道:“作词新巧,聪慧敏捷,本宫颇为欣赏你,可愿进内院,单独为本宫歌一曲?” 第136章 旧事重提 我微微一怔。 身后安静的很,无人出声。 轻默一声,我淡淡的道:“只听从皇后娘娘意愿。” 从头到尾,凤自若未发一声。 整个一天的表演全部结束,天色也临近黄昏。 回到屋子后,有人来领我,去皇后那。 我站在门口,瞥了身后的温文雅一眼,他的温滑的长指轻抬起来,搭了下我的腕脉。我心里一甜,抱着他就亲了一口,道:“师父等我,放心吧。” 跟着这人一路走去,过窄窄的宫道,进了偏院。这里并不是皇后的寝宫,那我不可能进去,除非皇上亲自宣召。这里是皇后出行,临时休息的地方。前庭空旷,两边放置着昂首的铜雕仙鹤,铺着整齐上好的青砖地,多位宫女打扇捧香侍立,摆了张红木雕花小几,几上有少少几样瓜果等,那安妃皇后一身华服,就端坐在后面。 我环抱安弦上前,颔首行了礼。后面宫女纷纷呆住,吃惊不行。那为首的宫女一点我,抖道:“你忒大的胆子,面见皇后娘娘,居然不跪?” 我眸子一瞥,和皇后对了一眼。她突然一皱眉,道:“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那些宫女纷纷下跪,尤其是那大宫女,跪下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后冷冷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蓝公子才艺双绝,身娇体弱,本宫先有谕旨,免去一跪,你们不必再多嘴,退下罢。”那些宫女连连跪谢,便要退出,她突然又道:“等等,去看看本宫房里香熏罢了未,今日烦杂良久,需龙涎静养。” 其中两宫女双双道了声是,退回了后面的屋里,熏香去了。 她倒聪明,请我进来想必不是听歌那么简单。把宫女摒退吧,又怕别人说闲话,孤男寡女。于是命宫女去屋里熏香,这么一来,嫌也避了,话也可以说了。 一转眼,庭中只剩下我们两个。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蓝公子,不知你还有什么拿手长才?” 皇后先开口了。 我微微一笑,道:“回皇后娘娘,在下别的的长才恐怕不便表现。” 她秀眉微挑道:“可否说说?” 我粲然笑起,道:“我不信皇后娘娘真不知道——娘娘大可去叫萧明两国再打过来,思归必定全力表现。” 她的眼神急剧变幻。 我淡淡的道:“我们说明白了吧,你到底叫我进来干什么?事先说明,区区一个皇后,还奈何不了我。” 她缓缓的立起,目中似有千百种颜色,最后道:“公子好气魄,不愧是蓝思归。” 我看着她,并不打算接口。 她步出几后,向我踱过来,长长的金丝绣裙裾拖在青石上。眼睛一直盯着我,里面复杂之极。然后,缓缓的开口,道:“你是不灭之魂。” 我笑笑,道:“可以那么说。” 她迈了一步,道:“在最开始,你是叫林夏天吧。” 我眼皮一跳。 随之道:“皇后真是消息灵通。” 她淡淡的笑一笑,道:“何必消息灵通……” 我心里微动,她又道:“我朝皇上,可是心心念念都是你。” 我脸色微微一变,道:“皇后说笑了,新婚伉俪,怎的如此丧气。” 她淡道:“你们都当我傻瓜么。” 我冷道:“不敢。” “我也觉得。”她轻笑一声,转了个身,“他并不刻意提起你的名字,也不会忌讳蓝思归或者林夏天这些字眼,生活行止,一如平常,至少别人看来,他对你并没有什么感觉,一直都是。甚至那天,你换了个身体,再次回到皇宫,不管是屋子还是摆设,他临时布置,将我们全部驱开,就是为了骗得你的信任。” 她轻轻摇头,道:“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我又怎么看不出?” “宫里有关林夏天的东西,林夏天死后被毁了一半…然后又恢复,第二次逃走后,都被他毁了个干净——在出征之前。甚至人,都找借口杀光。” “他的手指,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 我一震。 那片右手中指,狰狞剥落的指甲么。 “你一定不知道那是如何而来的。” 她微微冷笑,道:“那日你在朝堂上自杀,好大的气魄,可谓震惊全场。他退朝回到寝宫后,一切如常。如常倒是真的,只是那片指甲,就是鲜血淋漓,都剥落到根了,他却完全无所觉的样子,直到宫女心惊胆战的提醒他。” “如此,我还不懂么?”她笑起来,笑的有些咬牙切齿,道:“真是讽刺,天大的讽刺,他要忘了你,毁了与你有关的一切东西和人物,可惜!那片指甲记录了一切,可惜他永远不可能毁去!而且正是他自己造成的!” 我只觉的什么从心里震出来,一直震到全身,震的我微微发抖。虽然眼睛一直盯在皇后脸上,神魂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飞快的说完一句话,也蓦的沉寂了下来。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双双沉默。 半晌,我先开的口。 “别开玩笑…这种大事。皇后今天叫我来,就是说这个么?” 她立着,神色逐渐平静下来,然后脸上轻漾了一点笑。 “但是,他这次叫你来,知道为什么吗?” 我恍然后再次恍然。 “他是要和你了断,所以才会选择大婚的时候!” 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真的不知道。 百转千回后,我黯然。 这个女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淡淡道:“皇后娘娘,你既然喜欢他,又这么聪明,他的为人你一定知道,今天你把我请进来,算不算是擅自行事呢?” 后面人一阵寂静,然后缓缓道:“既然他肯让我唤你进来,就是下决心不在乎了,只是……虽然他未必能预料到我干的事,但一切却总在手里。” 第137章 相顾惘然 我心里有点苦,这个聪慧的女人也不过是爱上了凤自若。她不会干些除掉我的蠢事,更不会采取暴力手段,因为那根本奈何不了我。她也知道,伤人莫过于伤心。 跨出门的最后一步,笑了一声,道:“既是如此,烦皇后替我告知他一声,蓝思归爱过他,却不可能与他共度余生,以后,大概也是桥归桥,路归路罢。” 我快步往回走,穿过方才记忆的路,来到小院。推开门进去,正想叫温文雅走,一眼撞进去,屋内情形一扫便清楚,居然空空的,只有桌上一架瑶琴横摆,温文雅居然不在! 血液突然一下往上冲,温文雅是什么人,他没事怎么会往外面跑? 回身跑出去,一把抓住一个过路的太监,冷冷道:“凤自若在哪里?” 这人大惊,抖抖索索想骂我罪该万死,给一掐喉咙,马上改了口,连声道:“圣上的所在…我等小人怎么会知道……” 我二话没说,打晕他,换一个。 直到换了五个,才知道凤自若与一白衣人在沁芳园。 而那个园子,正是我第二次入宫,和他趴在桌上大睡一场的地方。 一路打倒诸多侍卫,引来一大群人在后面跟着跑。以最快速度冲进书房,一脚将大花梨木桌踢成碎片,啪的打开后门。 一身金线紫蔺的凤自若与旧白衣的温文雅在遥遥湖心亭子里,隔着石桌相对而立,手持奇门兵器的七位黑衣人围在四周,手中寒光微闪,指向皆是温文雅。 “你又想干什么?” 我大怒,直冲过小桥,落到亭子中,一手拦在温文雅身前,瞪着凤自若。那些黑衣人纹丝不动,显是训练的极好,没有命令,绝不妄动。只是寒光暗指的方向换成了我和温文雅。 凤自若立在对面,衣袖静如死水,只是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里面一阵恍惚一阵清醒,撕扯仿佛血淋淋一般。尤其透过我落到温文雅身上的,更是说不出的狠毒仇恨。 我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未见到他有过这种眼神。 静寂了一会,凤自若盯着我,开口的声音居然有些沙哑。 “你认定我要杀他,是否?” 我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突然卡在嗓子里,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是拦在温文雅身前,死死盯着他。 他仰头长笑了两声,道:“很好,很好!”转眼敛了神情,对周围的黑衣人道:“你们都退下!” 当身周没有任何一人时,凤自若冷冷的看着温文雅,道:“你也出去!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你的了,我与他说两句话也不行?” 温文雅轻缓的看了他一眼,手下滑握住了我的手,淡淡道:“多说无益。” 凤自若眉尖一挑,上扬又落下,指骨捏的发白。温文雅携了我的手,回身便出了亭子。我低低的道:“凤自若,事情我与皇后也说明白了,你一问便知。” 刚踏上白石雕拱小桥,袖子被人一把扯住,我一顿,泛白的五指已经紧紧扣住我的左腕,无论如何不松。 半晌,我抬头轻道:“师父,你先出去可好?我与他说两句话便来。” 温文雅沉默,缓缓放了手,走过小桥推门进了书房,然后消失在门背后。 我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凤自若,道:“你要说什么?” 他死死的捏着我的手腕,就是一句话没有。 我背转身去,要挣脱他的握制,他握的更紧,一把扯过来,我撞倒在他怀里。 身体被死死的搂着,一种绝望而极大的力量。 我安静的呆着,闻到他身上的蔺花香。 凤自若的五指紧紧扣着我的肩头,仿佛要捏碎一般,道:“蓝思归,你可知我爱你。” 我垂下眼睛,道:“我也想说同样的话。” 他的怀抱蓦的一紧,在我颈项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彻底的松开,一字一字,响彻耳边。 “今日,便与君,成陌路。” 我浅浅的笑,从白石雕莲小拱桥上过去,推开书房门,没入阴影里,再没有回头。 出了书房,见温文雅白衣背影,立在小路左侧大丛花前。 我站定了,看着他。 温文雅缓缓转过来,眼神落到我的颈间。 被凤自若咬了一口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痛着。 我转头握起衣袖,欲把血擦干净。却蓦然,见肩膀上一滴圆圆的水迹晕染着,痕迹尤新。 凤自若这个人。 明明已经做了皇帝,邪笑间翻手为云覆手手为雨,直到如今,我才发觉这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 天下局势全定,我蓝思归也非昔日的手无缚鸡之力,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们心里,都明白的很。所以这次我相信他的话,无条件,包括他的皇后说的话,那个安宁的家人,聪慧又哀怨的女子对我说的话。他可能不知道,但因为他已经决定了结局,所以他不怕那女人说任何。 今日,便与君,成陌路。 在第二次进宫之时,他宁愿布置所有假象来骗我,把我的房间布置了,床弄的松软淡香。却死也不肯暴露出,真正爱我的地方。他的那一指甲,将伴随终身,而他,永远不肯让别人知道他真正的心情。 这个,傻瓜。 我惘然的笑。 温文雅看着我,唇有些苍白,突然袖子里一块青色的东西落出来,叮的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平了下去。居然是那块,我在车窗里看到的玉璧。 我一怔,走过去俯身捧起那块玉,仰头看着温文雅。 他轻轻的开口,淡色的唇弱的如透明般。 “我不敢卜,一路来几次都想到,直到刚才,却每每在最后收手。” “思归,你终要和他在一起么?” 我怔然,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抱住了温文雅,温暖清晰的道:“不,师父,我喜欢的是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第138章 倾吐心事 从皇宫出来,凤自若再未拦阻,一切顺顺利利。 我们到客栈梢作休整,然后便雇马车回截阳城。一路温文雅都攥着我的手,尽管力道不大,却让我觉得永远不会松开了般。 普通的马车,座位上有着干净的垫子。他携我而上,嘱了车夫,放了帘子,马车摇动前行时,便是两人世界。 我趴在他怀里,听他温柔绵密的语声。 “思归,其实我一直,都是担心的。” 我第一次看到他,苦笑的样子。 “原来我爱着师父,直到遇到你,我才知师父拒绝萧无声,是为了我们好。” “当时也是年少轻狂时分…我们以为什么都在自己手里,以为什么都是想追可以追来的,以为,追到了就是一辈子的幸福。但是我如今想起,却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我和他的岁数差的太大,想的事物,做事的方式,都不能白头偕老。现在我细细回想,虽然依旧是爱,要是回到当年,我便不会那么沉迷。” “后来我遇见你,和当年的情景太像。” 他低低的道:“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你和当年的我不同,我也不是当年的师父。” “但思归,你可知道你是如何的光芒四射,爱你的人,只多不少。凤自若当年与我对过阵,当真是俊美无畴,铁腕风流,含笑间早已翻云覆雨,决胜千里。如此的男子,也会栽在你手里。” “你那时殿上自裁,之后再遇到我,你以为旁人当真看不出你爱的是谁?” 温文雅抚我背的长指一顿,道:“你爱他,是,你心念着凤自若,但你却又冷静的可怕,知道不能与他共度余生,便生生撕扯开来,再不回头。随后…你便向我,说了这等话,我怎么敢信?” “思归…我愿意陪着你,安慰你,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但我并不想,最后见到你那么决绝的表情,用同样的理智道,我们不适合,我心里也不是你。” 我一颤,给他轻轻压住。 “然后又出了萧国明国的事,我又自身难保,自然更不可能应了你。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你远走高飞,找自由的天地,继续做原来的你,才是最好的。” “巫师只有手持银杖,才有力量,银杖离国都越远,越消耗生命。我事先把一切都教给青泓,只除了银杖,便是做了必死之心,时间一到,便可传位与青泓。但是你…却那么嚣张的飞过来,那么放肆的抱住我。” 他垂目一笑,道:“那日你给我冉花,我便知你完全不懂。暗自让我欣然几日也罢,你却在阵前,捧了一束过来,还心怯的道歉。” “我再也无法拒绝。” “后来归还陵国,我渐渐放下心来,岂知凤自若,却明摆着冲着你而来。你却二话没说,便要去京城。思归思归,你可知我彻夜未眠?” 我怔怔的听他的语声,平时以为自己追的辛苦,却没想到他也是一番苦心思。 “一路我便欲占卜,却拿在手上了,又放进去。实在是怕,怕占出来的结果,不吉。到时便要眼睁睁的看着你,扑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所以你被皇后叫去后,我也见到了凤自若,两人每语不合。说实言,我当时,真的起了杀机。” “结果他身边的侍卫反应极快…我也知道不能真的杀了他,接着你就来了。” “你护着我,待我以为没有变故后,却又要留下来,听他说的话…我当时,真以为,你就会留在那里,然后使我一人回去。后你出来,我见颈项上那个印记,心先已冰凉了。” 他轻叹一声,低声婉转。 “思归…我怕你会反悔。你还年轻,我却已经三十,经不起折腾了。” 我心里揪起来的痛般,平素只知道依着他赖着他,竟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安么? 爬高点,手足并用紧紧抱着,吻他的唇,我急着道:“对不起,对不起……”一连说了十几个对不起。我紧紧的搂他,道:“是我不好,心思又粗,以为那么多人,只有自己伤心!” 温文雅轻擦我的脸颊,印上一吻,微笑道:“好了,现在什么事也没了,我们也回家了。” 我心里甜且舒爽,突然一阵清冷的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吹的打了个哆嗦。 一件长衫裹了上来,白衣人将我拥的更进,温声道:“思归,冷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还好。”往窗外一瞥,道:“已经入冬了么?” 温文雅颔首,轻抚我的发,道:“回去该准备冬衣了。” 我笑了,在他怀里滚过去,道:“安宁肯定一切都打点好了,不但有我们的,还有殷红天水七日夕的。” 温文雅浅笑,清馨温柔。 我翻过来滚过去,幸福的不知道怎么办。他也不责罚,就这么抱着我,让我在他身上滚来滚去,还时不时掖一下盖在我身上翻起的衣角。 我滚到臂弯里,躺着看着他,笑道:“师父,你知不知道,当时你拿着那个玉我看见了,我以为,你喜欢的还是原来那个呢。”他轻轻笑起,拧了下我的鼻子,道:“小笨蛋,那玉璧是巫师占卜的物事,我师父有,我自然也有,形制一样,丝毫不希奇,只是你未见过罢了。这么多方面,怎么偏偏往那边想?”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1节 我哼了声,道:“你之前拒绝我那么多次,我能有那么足的信心么?说不定到最后,才发现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呢。” 他微笑,伏下来吻我。我迎上去,唇舌纠缠,极尽缠绵。 天缓缓的黑了,我安静的趴在他怀里,倦起要睡觉。感受着马车小小的颠簸,心里是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的甜蜜。 第139章 烟花璀璨 掀开车帘,我跳下车来,然后扶出温文雅。路旁不时有人路过,往我们看上一眼,似乎有些奇怪。 大概他们知道这个宅子是谁的,又没见过我们,所以奇怪吧。 我把手圈起来,大喊一声,道:“安宁天水殷红已七日夕,我们回来啦!” 门内寂静无声,我一奇,明明事先派人通知过的。刚欲举步向前,突然给温文雅攥住了手,微笑摇头。 我一恍,向朱漆大门瞪去,道:“你们还不给我出来,是皮在痒了!” 大门砰的被打开,安宁七日夕殷红已一涌而出,笑颜粲然。天水抱着一大捆大红鞭炮从上面跳下来,嘟嘴道:“都是温师父啦,不好玩了!” 安宁抿嘴而笑,身上拢着件层叠雪白的冬裘,伸手拈香点燃了一挂鞭炮,往门口一放。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天响起,漾起满眼烟尘红纸,飘落在地上。天水七日夕纷纷动手,一时间鞭炮声炸的到处都是,团团把我们都围了。 殷红已微有点笑意,看着我们道:“欢迎回来。” 屋里也早已摆好了饭菜,安宁笑颜着团团布筷,天水在我脸上啾了好几口,然后扭过来,朝着温文雅做了个鬼脸,我忍不住想笑。 真是,幸福的不行了。 吃完饭沐浴,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里。正倒了杯茶喝,想着晚上要不要偷偷爬上温文雅的床,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蓦然是安宁。 他手里提在身前的,蓦然是一件雀蓝的缀孔雀羽毛暖裘。回手关了门,浅笑道:“思归,你们一去多日,天气也越发冷了。我替你和温师父他们准备了新冬衣,你看这件可好?” 我刚洗澡出来,穿的单薄,虽然不很冷,暖和也是好的。一转身过去钻进裘里,两只手伸进去,拢了,果然柔软舒爽。笑着在安宁身上蹭,道:“还是安宁好,不像那没良心的人专门欺压我!” 安宁浅浅而笑,环住我道:“我还想问你,明日楼是早两天休息呢,还是管严点,不让他们偷懒?” 我奇道:“休息?”安宁微微一嗔,道:“傻瓜,眼看就年关了!” 微微下了场小雪,街上越发的冷清,屋里却热闹非凡。 “别和我抢,你个混蛋!”天水一筷子戳向七日夕的手中裹着肉的面皮。七日夕眼明手快的避开,结果手上劲力一大,面皮从中间开了个口,里面的葱菜拌肉啪叽掉到地上。 “你们两个……”安宁身前的案上已经放好了一排排小巧精致的饺子,他含笑回身,道,“给我把地清干净,然后浪费食材,每人罚十两银子!” 天水小嘴一扁,哇的扑到我身上,扭来扭去,道:“思归…安宁学坏了……”我啼笑皆非,放下擀面杖,用沾满面粉的手在他粉颊上捏了一把,道:“还不是你教的!再多说话,加罚十两!” 天水粉嫩嫩的脸颊上都是面粉,小嘴巴嘟起来,跑出厨房门去,一边跑一边道:“你们都欺负我,我要找温师父给我做主!”岂知刚到门口,啪的撞上一袭红衣,在那胸口印下一个面粉圆来。殷红已脸还没来得及青,右边纤手伸过,托着个盘子,里面放着尚未剁碎的肉与装着葱菜的碗。左手再递来一把菜刀,七日夕笑道:“欢迎来厨房——请分担工作。” 于是血魔开始了剁碎肉的工作。 厨房里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然后开锅,下饺子——盛出来,摆到偏院露天的桌子上,温文雅已经砌好了茶。安宁随后提了个盛篮来,里面放着小瓶的酒和几盘小菜,一一布到桌上。 各人都坐好了,我笑道:“今天自己做的菜,一定要好好吃啊!有一个饺子不是肉馅的,是糖馅的,看谁能吃到!” 集体欢呼,刚要下筷,一个声音响起。 “吃年夜饺子不叫我,似乎太不厚道。” 翩跹飞鸿从长廊拐角转出来,唇角挑出一抹笑。 我挑眉笑道:“谁又料到翩跹庄主放着醇酒佳肴,窈窕美人不要,大驾光临我们穷人家里。”他轻笑一声,回道:“醇酒佳肴,比不上安公子的手艺,窈窕美人,比不上……”眼睛瞟到微笑的温文雅,舌头立马打了个转,“绾袖居的众位头牌。” 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嘴还身,给他添了副碗筷。 “这个是我的!”七日夕一筷子夹着个大饺子,眼看雪白晶莹,可能是包糖的。不巧的是天水也看中了这个饺子,啪的立即下手,两双筷子夹到一只上,谁也不肯松。 “我的!”七日夕瞪着眼睛,扯过来。 “我的!”天水泠泠扯过去,突然筷子一弹,点向七日夕腕间。七日夕蓦的一松,两只筷子连消带打,把天水的筷子架开。然后空中的饺子落下来,两人又一起夹住。饺子越来越上升,在两人之间如同拉锯战。 突然啪的一声,整个饺子四分五裂,汁水飞溅,大都落在两人之间的殷红已身上。 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笑惨了。 筷子一掷,我站起来,比了个姿势,笑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安宁置了筷子,以袖遮定了唇。温文雅尚保持风度,翩跹飞鸿却不肯放过,老神在在的一笑,道:“殷公子可真是……遥看瀑布挂前川。” 我笑的腰都直不起了,安宁直跌到我怀里,肩头一耸一耸。翩跹飞鸿却还没罢手,继续道:“可惜无有三千尺,飞流不过一寸。” 安宁开始抽了。 殷红已也开始抽了,突然一手抓住七日夕,一手抓住天水泠泠,这两个呆呆的人给啪的扯到身边,白衣用来擦脸,蓝衣用来擦身。然后,放开,吃饭。 七日夕傻傻看了看自己衣衫上的污渍,再和天水泠泠对望了一眼,突然同时向殷红已扑去,异口同声的叫道:“我要杀了你!” 那边三人扭成一团,我夹了个饺子,沾了葱姜醋,放到温文雅碗里。温文雅含笑看了我一眼,夹起轻轻咬了一小口,突然顿了下。 我怔道:“怎么,有没熟的饺子么?” 他微笑摇头,向我招招手指。我疑惑的俯过去,突然给一口吻住。 是……甜的。 唇舌纠缠间包糖的饺子早被吮了个精光,我轻喘着气离开,横了他一眼,却突然心情大好,好的飞上天去。 那边几人还在闹,我躬身到桌下拖出一袋东西,提上来,向他们抛过去,大笑道:“还好我也有准备,让你们闹个够!” 那是一袋烟火。 天上顿时炸开朵朵金花,划着一道弧线冲上去,然后璀璨的辉煌。天水落在院中的假山上,抓着一把喷出金火的小棍指着七日夕,容颜娇笑,火光映在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风华。七日夕手里一条细线火药鞭子挥过去,顶端啪啦啪啦炸的金星乱冒,自己往殷红已身后一躲,笑的明丽之极。安宁将一个圆炮仗放在空地上,喜孜孜的拈着长香去点,一颤又一颤,还没点着就笑扑在我怀里。 温文雅和翩跹飞鸿则在长廊上摆起了棋盘,一输一赢,一颦一笑。 我看着,在火树银花里,轻轻的笑。 想那,很久很久的以前。 我不过是一个考不上二本的大学生,决铭不过是一个热血的男孩,小音也不过是个倔强的少女。 在同一个学校读书,遇上了,认识了,结交了。 说到底,只是我家稍微有钱一点,父母有店子厂子。决铭和小音都不算有钱人家,决铭是小市民的孩子,小音则是单亲,没有爸爸。 我们的学校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地方,自考,本来是给成绩不好又想找个地方管着的孩子准备的。 我有时会和决铭去踢足球,或者投篮框,然后小音就会插进来,大叫你们都不理我,我们就会笑说哎呀谁敢不理大小姐你啊,然后用足球或篮球狠砸她,通常她都会叫别说我是小姐,承受不起呀承受不起,然后狠狠砸回来,竖着柳眉。 我们只是大笑。 更多的时候,是去唱歌。我们自组乐队,我是吉他兼主唱,决铭是贝司手,小音是鼓手。我经常的佩服小音,那种重低音鼓,她居然连敲两个小时,那是男子也难以达到的力量。但是我们也都知道,这个当不了饭吃。决铭的父母偶尔知道后已经在埋怨他不好好学习,尽管那贝司并不是他买的。 世上明星朵朵,我却只唱着喜欢的歌,并没有期盼能加进去。那不但要靠运气,还要靠种种不可言说的龌龊手段,我们谁都没有,那个打算。 我只是喜欢——喜欢这一切,就像我喜欢他们一样。 但或许是我运气不好,上天并不想保留我的喜欢。 学校的治安还可以,每天查房,也不许非学校人员进入宿舍。但这些手段先不说完全作到,对想钻空子的人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外贼不行,还有内贼。 女生宿舍接二连三的手机被盗,包括小音好不容易攒钱新买的。几千块对那些成天描眉画眼逛街谈恋爱的女生来说可能不算大事,向家里撒个娇,再买个更新款的。但对小音来说,却是气死人。 决铭和小音猛打110,再向学校反映又反映。警察来了又能查出什么呢,可能是同寝的,可能是外寝的,可能是溜进来的,一只小小的手机,卡一扔,凭什么找回来?如此数次,只破获了一宗。警察不耐烦了,学校也不耐烦了。 学校委婉的告诉决铭,以后丢东西不要打110了,查不出又会影响学校声誉。 偏偏决铭,却是那等的性子。 他下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教育局,然后再往小报周刊上统统打了一通。 结果想而可知,至少我想而可知, 不但老师给他小鞋穿,同学也是。有人说他多管闲事,有人说他小气扒拉,影响大局。要是学校被影响声誉,吃亏的还不是你? 决铭怒说,你就一点声响也没有,等别人来偷? 回答是自己的东西自己管好,丢了别怨人。 然后他就转学了。 我当时不在,我知道的时候,已是年关将近。 为了告别他最后的停留,我联系了关系比较好的十多个人,想在ktv里来一场告别会。 那天是晚上,我先到的,先布置了东西,点了几首歌,叫了酒水。 然后等他们。 那天,我想说最后一句也是第一句:happy;等到很晚,都超时半个钟头了。我起身,正想打个电话问下,突然看到一群人冲了进来,都是我约的同学,却独独没有,决铭和小音。 我怔怔看着他们。 他们也都看着我。 然后其中一人,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他说,决铭来不了了,他夜里要出来,他爸妈又发脾气了,说他不务正业,把家里的钱都搞光了才算,这次好端端的又闹出什么来,管别人的闲事。决铭和他爸妈吵了起来,他爸搬起凳子就打,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腿摔断了,正送医院。 我怔怔然,然后看了一圈,道:“那小音呢?” 那人却把嘴闭上了。 我突然怒起来,一把掀翻了前面的玻璃茶几,吼道:“你们都给老子说!天大的事情也给老子说!你说!” 小音晚上在来的路上,给警察截住要检查身份证。至于为什么要检查,只有那个警察和天知道。她没有带,被拉到警察局去作拘留批判,要打电话叫她妈送身份证来,她妈却在打半夜的零工,不在。 小音,却也是个如此的女子。 她大怒,由说理发展到破口大骂,说我怎么就可疑了可疑在哪里了,你们几个不去抓贼不去找强盗扫黄打非,半夜里把我拉到警察局里检查个屁啊。就算我没身份证,我在街上走怎么就违法拉。她一口气上来,把他们统统骂了个遍,说警察是什么人,就是有事最先打110来的最慢的人,等人跑完了,他们也来了,刚好。就是那种上了报纸的大案要案两天破获,没人知道的案子就慢慢拖拖到没人记得的人。 然后,我不想再多说。 那些男人被激怒,用警棍打她的头,踢她的腹部,逼她低头下跪认错。但她,却偏偏是那么硬气的女子。 所以结果,也最惨。 她被活活打死了。 第二天那些男人吓的魂不守舍,跑到她家里请她妈酒席。又承诺赔款道歉,又威胁他们是警察,上面有关系,把她女儿找个坟埋了作罢。她妈哭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因为她家没钱,又没关系,而法院,是有钱人偶尔消遣的地方。 而我,也永远记得那天。 我冲进警察局里,把那张办公桌狠狠的掀翻,漆的很光亮的办公桌,桌上的纸笔滚了一地。 我说你们给老子记着,不搞死你我不姓蓝! 第二天我出门,就被一帮人在小巷里围住了。他们开始好言好语,告诉我人不要多管闲事,哥们也就这样算了,请我去吃饭。 我把中间那个狠狠踹翻,他们开始拿出刀来威胁,说要杀了我。 而那时候的我,还不懂的隐忍后反咬一口的道理。 于是打斗中我就死了,被误杀。我相信他们也没有敢真杀我的打算。 灵魂飘在天空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想笑。 我的性格,全部继承与母亲。父亲善于先退让,而母亲则是响当当的铁娘子。 得罪我,不过掀了那张办公桌,杀了我,母亲会掀了警察局。 然后…… 便换了个世界。 我立在漫天的烟花中,一滴泪从眼里滑下,顺着脸颊。 然后回头,向嬉闹玩耍的他们灿然一笑,道。 “happy;相约来到这世上,却抬头就失散 走的路是否一样 看着同一片艳阳,我忽然有预感 周围的陌生人会遇上 天水咯咯娇笑,把手中的烟火一抛,在空中划过一道明媚的痕迹。安宁轻呼躲闪,对面却是七日夕一把火药撒过去,她大笑着看那烟火落在上面,哧哧然金色高喷而出,璀璨光芒。 也许是你笑的弧度,和我很像 也许是因为幸福的信念,和我一样 也许是,漫长的黑夜特别孤单 才会背靠着背,一起,等天亮 殷红已闪在安宁身前,一小炸炮弹向七日夕,吓的她哇哇大叫。回身居然撞上天水,两人摔倒在地上打滚。安宁嫣然而笑,却未防两人暴起,扑到自己和殷红已身上,顿时给滚成小泥巴的天水抹了一脸黑。 黑夜如果不黑暗,美梦又何必向往 破晓会是坚持的人,最后获得的奖赏 黑夜如果太黑暗,我们就闭上眼看 希望若不熄灭就会亮成心中的,星光 温文雅落下最后一子,笑与翩跹飞鸿道:“我们赌个如何?”翩跹颇有兴致的抬眸,道:“什么?” 温文雅浅笑道:“就赌…他们最后谁最干净罢?” 我大笑,叫道:“师父别压我身上,肯定不是我!” 话落,纵身一扑,滚打他们那一堆里,嬉笑容开。 不见身边那,烟花璀璨。 《全文完》 第140章 番外之凤自若(1) 穿越时空遇见你,惊鸿一瞥,只见那青衣明眸,闯进心底。 如今,大局已定。 凤自若微微的笑起,优雅却冷酷,充满了征服欲。 他这个二皇子已经完美的把太子定上通敌卖国,弑兄杀弟的罪名,那人只有一条路可走。而这条路,还要经过他的设计安排,得出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心情大好,便欲回自己的府邸。 榕妃中毒未死,大骂安宁与林夏天下毒害她,安宁被打后却在昏迷之中。 府里人的情况无时无刻不在暗潜的监视之下,榕妃泼辣善妒,心恨栽赃也正常。安宁素来乖巧,如今竟也耍起手段来了。 一切的关键,就是那个林夏天。 凤自若在众人恭迎中回府,上座奉茶,随后问了问府中情况,便道:“安宁中了毒么?”管家连忙上前禀报,道:“回二皇子,经府内大夫说,是中了毒的迹象,但中的何毒,解法,却一概不知。” 凤自若微微一笑,起了身,道:“安宁多年服侍本宫,也算尽心,便去看看罢。”走到门口,优雅的声音突然一冷,道:“连中的何毒也不知道,这大夫未必也当的太无用了!” 身后管家应了声是,便退下。 那大夫的结果,也无人能够知道。 这时凤自若,还是原来的凤自若。 只是这个二皇子再聪明绝顶,俊秀风流,也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后来。 “启禀二皇子,若是夏天一开始就来,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这句话,实在值得玩味。 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却是最惊艳的一次。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听过林夏天这个名字,也偶尔见过一面,普通而倔强的男孩子,资质又不好,不过是众多石头中的一颗。 凤自若突然有了些兴味,松手将怀中昏迷的安宁跌回床上,轻拢了纱帐,淡淡道:“进来罢。” 然后那个少年推开了门。 素色的青衣,脸颊是健康的颜色,微微的有点凤眼。虽然是卑躬屈膝,却感觉不到那种低人一等的味道,相反,这个林夏天的眼里,是明亮的光泽。 明亮又安静,像希望和未来,令他喜欢的嫉妒。 凤自若虽然冷酷纵权,却并没有达到心理扭曲的程度,自然也不想把这明亮给欺压去了,相反,他还想看更多。 想看林夏天身上的奇迹。 于是,出口调侃了他,手指在接过杯子时暗示的接触。少年虽然不惊慌,却也不习惯。 想是未经人事——尤其是男事。 看着那少年出门的背影,唇边滑出一丝笑。凤自若从这里开始定下了计划,撒下一张绝大的网,目标便是林夏天。 然后留下了他,直至上殿议事,前往镇南。这个少年完全没有惧怕他的意思,只是当面乖顺的恭敬,背后和府里的男宠结交,嬉笑的谈论那些乐器曲谱。完全不觉得会降了自己身份,让别人以为他也是一样。然而给他逗弄到死角时,才会挑眉竖眼,行动比他还快,说话比他还嚣张。会大咧咧的叫现在的二皇子,未来的皇帝买东西,上酒楼,还抢先点座。 看的出…这个林夏天如果有了能力,有了自由,恐怕会飞上天去。 不是踩着别人头的飞,而是自由自在的盘于九天,然后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凤自若轻轻从帐篷门口进来,看见那少年正在费力的擦墙角的兵器。不由得微微一笑,窥近了,一把抱住。少年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抹布差点给扔了,但回眼看到他时,表情变成了寻常的瞪眼。 “你一个皇帝偷偷上战场,还是冒充副将上战场,你想死么?” 听到这句话时,他便知道机会已经悄悄的露头。 于是轻啄了那菱唇一下,好让他,开窍。 聪明的人,总是容易明白的。 眼看少年的脸,有些窘,然后又有些急,却不见厌恶。 网逐渐停止扩张。 然后他受了伤,不要军医,就要林夏天贴身照顾。而少年也没有怨言,里外都细细打理好,虽然有时候并不熟练。既不像个少爷,又不像个下人。凤自若是个会享受的人,如今事情已定,也就开启了马车上的豪华装置。而少年的眼神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相比是表现出了很大的感叹,貌似是佩服他对享受的执着。 说实话,这时言倾天下的凤自若,感到了哭笑不得。 两人一车,是个适合调情的世界。 他正准备动手,突然外面有人叫骂,字字难听。 微一皱眉,本想叫随身侍卫出手,突然少年跳了出去。凤自若也颇感趣味,便只命林即情等掠阵,保护林夏天,看他会做出什么。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少年出去就是一串国骂,更甚车外之人。他在车内暗暗大笑,几乎能想象到那人吐血的表情。 随后送药等等,一一听了,却记到了心里。原约怜这个名字,他却是听过的,不但听过,而且见过。却是个萧国人供奉的神仙,怎么会有被人骂的如此离谱的一天?他暗中离开萧国皇宫,自己是知道的,但如今国内国外的形势也用不上,因此就搁那了。 少年说不认识他,却有他的秘药。 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第141章 番外之凤自若(2) 他回来了。 凤自若提起小巧的酒壶,微微一笑。 他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反而常常得寸进尺。 方才以杯喂他不要,如今便得喝一壶酒。 看着少年喝酒,喝完欲吐,却又吐不出。马车摇摇走了一段,那脸颊居然也泛上了柔柔的晕红般,令人动心不已。 是时候进一步。 凤自若轻笑,吐出魅惑的话语,轻搂了少年的腰。臂中柔韧细瘦,有着特有的干净气息,令他忍不住凑了上去,含住那菱唇,细细舔舐。偏生少年却倔强的紧,也不是完全失了心神,给他一吻吓醒,开始挣扎。 他的吻居然吓人。 凤自若有那么一弹指的挫败,不过马上再接再厉,压迫而不失温柔的缠了上去。两人滚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少年虽然想挣开,却没有极力拒绝的意思。 吻了一阵,他知道事不能过急,要慢慢熬才有趣。便从背后温存的搂了,在少年耳旁细细低语。怀里这个人和以往的不同,不是甜言蜜语就能骗过的人。 于是凤自若,细细的捧了一点真心,十分过往。或许是太久未曾露在人前,一旦倾诉,居然自己情动。最后居然多此一举的问了少年一句:“思归,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只是当时,少年与凤自若都未发现,这句话里含着多少意味。 所以少年的回答是,绝不为皇。 凤自若知道他不喜欢皇室,所以一直拒绝留下。只是此时,这句话却令他心中微冷。 然后,他意识到了方才的称呼。 安宁是称他为思归的,其他人,包括他,一律知道这是林夏天。 只有安宁这么叫他,他也只告诉了安宁,却半分不曾向自己提过。 思归,思归。 心里奇异的感觉突然浮起来。 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凤自若不习惯自欺欺人,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少年告诉他,亲口告诉他比“思归”更秘密的事。 只可惜。 回到京城,凤自若估摸了下时间,该是差不多。 布置好房间,等他来,然后拐上床,细细的品尝。 过程是从所未有的美妙。凤自若的动作空前的温柔细心,说少年是他平生伺候的第一个人,绝不为过。甚至上朝后又回来,就是想多看看少年的睡颜。 岂料那人醒来没说两句话,便要他放了安宁,弄的昨晚的行为如同肉体交易。 凤自若心里无明火上窜,眼神也渐渐的冷了。 岂料少年坦白的很,一句话之后,生生把他的心情从地狱拉到天堂。 之所以说是天堂,是因为那种醉人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包括大权在握的时候。 收敛心神,从袖中摸出银环给他绾上。 尽管如此,凤自若并不想破坏初衷,那个完美的计划。 一切都掌握在凤自若手里,有能力的人才是主动。 从当上太侍,清除旧势力,受人唾骂。少年一直做的很尽心,一直都顺着自己的计划来。 当不该存在的人全部消失后,计划也到了尾声。 是该收网的时候。 于是凤自若上了大殿,在群臣面前铮铮下令,道逮捕滥杀无辜的林夏天归案。如此当堂审理,又能平消众怒,又能灭口。 这个时候,凤自若还没有觉得十分不对,只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却不能不除。他原本的计划只是在战乱中寻个乐子,林夏天是个最好的人选,等施计俘获了他的心,便利用他借刀杀人,最后一切安稳。而其中,却偏偏又有变故,他一时情动,居然把自己的身世吐露出来,少年不知道,他却知道,只要在少年面前,他不知暴露了多少个弱点。而且,他不信任他,虽然爱他却不信任他,所以连真心的名字也不肯说,真真是聪明的不行,聪明的令人不放心。 既是如此,便非杀不可! 为了心中的那么不舒服,他甚至去问了少年的愿望,那时候,只要林夏天说出的话,他就一定会完成。 得到的答案是,要他当个好皇帝。 那一瞬间,凤自若真的有些茫然。 很快的,少年被押到了大殿之上。低着头,凤自若看不见那表情。 “林夏天你好大的胆子,枉费朕宠信于你。朕只命你清查有罪之人,你居然敢滥用私权,暗杀无辜,已被百官联名上告,你可知罪?” 他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心里突然隐隐的想,少年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因为,的确很可笑。 下面的人青衣披发,道:“我要抬起头来。” 他犹豫了,不是怕暗杀。 而是隐隐的有预感,有万劫不复的预感。 可少年一动,将身边的人齐齐放倒。然后缓缓的昂起头来,解下身上的乐器。那东西凤自若知道,却没在意,这自然也是第一天看见。 似琵琶而非琵琶的东西。 两人对了一眼,少年眼里是清醒的血淋淋,扼的他突然喘不过气。 然后,挥弦而歌。 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乐曲,金铁而钪锵,偏偏配上那人又分外放肆嚣张。他知道少年会歌会乐,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乐。在中央弹唱铮铮,仿佛天下都踩在脚下般,突然一瞬间变的光芒四射,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足以使整个朝堂,都慑服在他的气势下。 那血腥点点,都溅在地上,这一毁,可不止毁了指甲。 然后,银环刺入胸口。 凤自若只觉得全身都没有感觉了。 仿佛从手指一直冰冷到心脏,那些厉害分析再也想不起一点,他只知道这个有着素色青衣,悄然微笑和明亮眼瞳的少年,决绝的抢先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再也不会,是自己的了。 第142章 番外之凤自若(3) “启禀圣上,安宁本暂居于城外小屋,昨日下午有一白衣男子来寻,自名温文雅,两人联袂出城而去,似乎还有一神秘黑衣男子同行,只是此人隐蔽极好,属下尚未查出身份。” 凤自若坐在那书房里,紫檀木桌前,拈着描金流云紫竹狼毫笔,微微沉思。单膝下跪的黑衣人又道:“圣上,那温文雅是萧国人,原先在林家做私塾,与林夏天也微有关系。” 他手里的笔一动不动。 听到这个名字,心脏就要抽搐一下,然后将全身冰冻一遍。 “继续跟踪,有事及时禀报。” 凤自若冷冷的道。 黑衣人领命下去了,他轻轻撑住额头。后宫三百人,除了原来的公子皇妃,最近又新纳了安家的姑娘,那女子倒是聪明的紧,如今书房桌上还有她插瓶的鲜花摆着,不过自己临幸后淡淡说了几句话后她就表示臣服,女人和男人终是不同。 偏偏又令他想到安宁。 原来他一想安宁就有火,林夏天与他走的最近,甚至不把自己挂在心上。现在想起,却要马上拿起本奏折来。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下笔批了新的太侍名字。 他要把属于那个少年的痕迹,一丝不留的剔除。 国内政局尚动荡,安抚群臣,提拔新秀,凤自若不说很忙,却也无心情寻欢作乐。对于妃子的求欢,常常应付下也就罢了。 眼看夜晚已临,正在思虑,书房门被轻敲了两下。 凤自若微一扬眉,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一声怯怯的女声,只道:“启禀圣上,奴婢奉莲妃娘娘之命,送荷叶玉蕊汤来给圣上补身体,皇上整日劳累,好好休息为上。” 他嘴角上翘,轻笑了下。 这莲妃也随了他一段历史了,原本是除了榕妃外最得欢心的。后来纳了安妃,便略略冷落了她。这女子想必开始担心,她家族势力不盛,比不上安妃,如今大局已定,接着就是后位了。他年纪尚轻,虽临幸过不少妃嫔,却未留下子嗣。莲妃送这碗汤来,暗里意思就是,今晚该到她那去了。若能抢先生下皇子,可谓大妙。 搁了笔,淡淡道:“朕多谢莲妃好意,传旨,今晚临幸莲容阁。” 太监赶着传旨去了,这宫女呆在门外,没凤自若命令又不敢进去。吱呀一声门开,凤自若理了身上的衣衫,走了出来,看着这宫女微笑道:“你是莲妃身边的人了?” 宫女连忙行礼,道:“回陛下,奴婢是。” 他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忠心。” 那宫女哆嗦起来,不敢回话,却听得凤自若接着道:“忠心的,连朕曾有过的旨意也忘了。”他往旁边扫了眼,道:“你说,朕从前是怎么说的?” 守门右边那个侍卫面无表情的道:“皇上有旨,凡无大事不得来此书房通报,一旦触犯,当斩。” 那个宫女猛的跪下,连汤打翻了也不知道,在流淌一地的汤汁里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万死,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凤自若微微敛目,连看也没多看一眼,淡淡道:“摆驾莲容阁。” 绘图宫灯高挂,银制香球微熏,长裙高髻的美人已等待多时。凤自若一到,便连忙迎进了屋。那些太监宫女都自觉的退出门去。莲妃俏脸含笑,扶了凤自若到小桌旁坐下,上面早布好了几样小菜,装在细瓷兰花底碟子里。一壶酒,两双玉雕嵌金丝筷子。 凤自若稍嗅之下,就知道里面含了催情壮阳之药。原本这是宫妃都会耍的小手段,他平时也装做不见,但今日却有些心浮气燥。 莲妃在身侧坐下来,浅浅的笑。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有种令男人心动的魅力,当年凤自若就是看上她的一笑,所以此时,她笑的分外妩媚。 玉手纤纤,夹了一筷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莲妃试探的笑道:“圣上兼顾天下,这几天可是辛劳着了?臣妾不才,愿侍奉为陛下分忧。” 凤自若微微一笑,伸手将美人的腰搂了过来,道:“朕原本是辛苦的,不知为何,一见到爱妃便高兴了。”莲妃粉面含春,半推半就,想着酒菜也不用了。见着他伸手上来抚自己的脸,便捉着那只手,娇嗔道:“皇上。” 岂知一捉之下手感不对,莲妃垂目一看,顿时大惊道:“皇上可宣了御医看过未?臣妾这就去唤。” 她说的地方,却是那片丑陋的指甲。 凤自若眼神微微一沉,面上却笑道:“有甚么要紧,一不小心罢了,太医也是看过的,让爱妃担心了。” 莲妃却还要作态两下,将眉颦起道:“皇上乃万金之体,一点损伤便关乎万民天下,臣妾实在为皇上担心。”凤自若的眼神更冷,却转手将莲妃搂入了怀中,调笑道:“爱妃此时说这等话,不嫌杀风景么?” 云锦帐翻,颠鸾倒凤。 而莲妃却永远不会知道,因为这个问题,她是再也别想指望后位,甚至指望第二次宠幸。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落难的原因。 原因。 那个微笑着光晕渲染的身边人也明亮起来的少年啊…… 次日凤自若又坐到了书房里,而面前的黑衣人,是来禀报一个最新消息。 “启禀陛下,安宁与温文雅几人已到达截阳城,目前发现与一结伴少年和红衣男子见面,状甚亲昵。红衣男人乃是江湖中人称血魔的殷红已,而那少年从未见过,自称,蓝思归。” 半晌,凤自若抬起沉思的眼睛,道:“继续严加监视,你下去罢。” 那人行礼后消失,凤自若缓缓松开右手,那支流云狼毫笔,蓦然被捏碎了一段,粉末簌簌而下,然后两截滚落在桌上。 第143章 番外之凤自若(4) 蓝思归,蓝思归。 桌上的画蓦然展开,上面的蓝衣少年立于桌面之上,神采飞扬,光华流转。中午的日光披洒下来,仿佛天生就是来衬托他的。 旁边还写着数行字,只道:指点江山,风华绝代,回眸间,是为铁弦蓝衣。 凤自若盯着这张画,瞳孔缩小。 他不会认错,绝不会,除了他,世上还有谁能弹那古怪的乐器,还有谁得此风华。 但那林夏天的尸体,却早已在他眼前火化。药能假死,直刺入心,却再也无救。当时,安宁还不是哭成个泪人。 心中恍惚震惊千遍,立起来踱了两步,走到了紫檀木书架前。轻轻将第二层左数第三本书和第二层右数第七本书抽了出来。手指在露出的两个空洞里鼓捣了几下,书架蓦的动了起来,中间开了一个方形小洞。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2节 两指抽出来,是封泛黄的信,盖着皇家的明黄戳子,封口却被打开了,显然是看了多遍。 可二凝不 平者神灭 天合之之 下一钥魂 原来就知道,却又半信不信,那个古老的预言。 派人下去,重重监视。 一连几天得到消息,这个名为蓝思归的少年与安宁他们打的火热,一颦一笑,飞扬跋扈,反手就解决了江湖上帮派的大事。安宁将那沾血的乐器给了他,眉宇间也忧愁尽散,成天笑意盈盈。 而萧国此时,也有所动作,情报中说进入了陵国。 不由得他不信。 凤自若看着那幅画像,不知是该狂喜,还是该伤悲。 一时也,不想耽搁。 细细的布置,表示出满怀的深情。先是摆酒试探,然后在凉亭里睡着。 虽然换了个样子,却仍然是他。 蓝思归,蓝思归便是他的真名。 从后面死死抱住他,说:“思归,我好想你。” 只有他,方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真情实意。 他瞥见了那破碎的指甲,这原本是个大好的机会。 但凤自若却不肯说,怎么也不肯说。他觉得一旦揭露,自己的皮仿佛被人全部剥下,一点防御也没有,他怕这种感觉。 但少年,却再也不肯相信他。 虽然爱他,却再也不肯相信他。 而且,瞳孔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尽管凤自若不知道是谁,但他能感觉到。 他无法不承认,这使他妒火大涨,偏生少年既不是他的妃子,又不是可以随便碰的人,他承认不想再看到那血淋淋的眼神。 想起那明亮的眸子,柔韧扭动的腰,他便觉得口干舌燥。 无论哪个妃子,也无法比拟。 随后,计谋被发现,少年逃跑,三国战争爆发。 没有哪一样,不是忙的凤自若焦头烂额。 拈起那张风华的画像,看最后一眼,然后缓缓的撕碎,让它飘落在地上。 凤自若早已明白。 他爱蓝思归,蓝思归也爱他,他不相信蓝思归,蓝思归也不相信他。 就算事情重演一遍,两人依然不会改变决定。 然后硝烟弥漫,蓝思归插手战争,却是偏帮陵国。 要说凤自若不知道真相,是不可能的,要说他一点也不高兴,是更不可能的。 但是他看见,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又换了一个身体——最后的身体,驾着水龙就那么冲出来,用最后的力气大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然而,背对着他。 然后那个白衣翩然的对手将他心爱的人搂到了手里,双双去了。 凤自若站在城墙上,头一次感到撕心裂肺且力所不能及的绝望。 绝望的,像那一瞬间未来都是黑暗。 尽管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 然后破萧国,逃出来的林即情挟持他。林家是暗潜排挤出的人,本不能留一个活口,当时为了思归,依旧放置在那。但当少年再也不会因为这个回来后,就真的一点用也没有了。 其实他当时在出神。 不是为了萧无声。 林即情的话,令他处到一个卑鄙无耻又受胁不得不的身份,狠狠的报了仇。 其实就算他不说,陵国也需要休养生息。而蓝思归,于情于理,他又怎么会再去伤害他? 只是看着那远远一对依偎的身影,才恍然。 他和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那个属于他的林夏天,早已在大殿上,灰飞烟灭。 “画下你容易,很难留心底,逝水成往昔浮流年。” 身着舞衣的少年在台上朗朗而歌,白衣再后面,和歌而奏。 其实,要他听的只是这一句,其他的,都是消遣。 安妃唤了他去,凤自若不担心。 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希望全部斩断,彻彻底底。 回到书房里,出了后门,来到小园子里。 缓缓的步过白石雕莲花拱桥,是清幽的亭子。 突然有些恍惚。 他一定不知道。 除了蓝思归和自己,再也无人光明正大的进过这里。 凤自若小时无人疼爱,又易受欺负,便从小就习惯在厮杀之后,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舔伤口。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坐上龙椅。 因为他,别无地方可去。 敲了敲桌子,黑衣人蓦的出现在他面前。凤自若缓缓勾起琉璃盏,倒了两杯茶。然后道:“去偏院,请温文雅过来一叙。” 茶水渐渐的冒出热气,然后打着旋儿腾上天空又不见了。 白衣人翩翩而来,踏过拱桥,稳然坐到他对面。 凤自若眉一挑,冷笑道:“朕倒不知谁给你权力,可以平起平坐的。” 温文雅神色淡然,一语不发。凤自若只觉心里的搅动越来越大,看着对面这一生的对手,恨不得撕了他。 “难道,你还以为你是萧国的国师,仙风毒骨原约怜?” 温文雅拈起另一杯茶,回手倒在地上,又自斟了一杯,淡淡道:“凤自若,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想侮辱的话,便是无用。在下虽然是一介平民,年又至而立,却过的比陵国圣上自在的多,真是怪哉。” 凤自若自知,对上温文雅自己也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何况方才这话,是对手生性含蓄,没说过了。他虽然拥有天下,却失了更多。 轻轻冷笑。 他淡淡的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思归全心爱的都是你?” 温文雅垂眸,未语。 凤自若饮了口茶,回复一贯的优雅:“思归是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他浑身都是光芒,天生就该翱翔于九天上的。若是十年前的原约怜,我倒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如今看你,可还是当年的‘白衣银杖,仙风毒骨’?” “成为温文雅的你已经没了锐气,甚至可以在林府里一呆三年,甘心于这种平凡的生活,你确定思归会喜欢么?你确定他会喜欢年复一年的过日子?” 凤自若手一掷,站了起来。杯子摔在地上,溅了个粉碎。 “温文雅,你老了!” 对面的白衣人眸子一抬。 凤自若尚不肯罢休,瞥眼冷笑道:“思归开始,爱的便是我。就算后来与你在一起,难道不是在寻求安慰?只要他回到我身边,什么不能给他?他愿意在九天上飞,我便放他去飞,只要他肯再回到我怀里,眷恋缠绵。” “或者我们可以问他,让思归再选择一次?” 他眼里有残酷的笑意。 温文雅默然,指间一动,白瓷杯被捏的粉碎。他大袖一挥,将粉末扫的四处都是,冷冷站起身来。 那一瞬间,凤自若看到杀意,在温文雅的眼里,迸出的狠毒杀意。 他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露骨的杀意,不管是在原约怜时,还是温文雅时。 就算心里再疯狂,他也不会忘了温文雅曾经是谁,弹指间暗潜七人冲出。 千料万料,却未想到思归会在这时赶到,那心心念念的蓝衣长发,瞬间挡在对手身前,冲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又想干什么?” 心里埋伏的伤口在那一刻被血淋淋的撕开,他看到思归身后,那温文尔雅的白衣人,唇边淡淡一丝狠毒的笑意。 凤自若惨笑。 枉他翻云覆雨一世,却先栽在那明亮的眼瞳中,然后被其所引,在对头手里又栽了一次。 绝望的一次。 开口求他留下,只为再说两句话。 少年最后应允。 死死的抱住,反反复复,却只说出两句话。 一句开头,一句结尾。 当那滴泪沿着脸颊滑下时,他才恍然。 方才冲口而出对温文雅的话,是他全部的真心话。只是思归,再也不可能听见。 目送蓝衣消失在门口,从此,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他们,能再回一次头。 第144章 番外之温文雅 素手卷了书本,在桌前缓缓阅读。温和专心的模样,自己却知道,那是给别人看的。 如今,又如何,专心的起来。 垂眸搁书,轻轻一叹。 那个孩子啊,那个聪慧又明亮的孩子,那个嚣张的无法无天却下一秒扑到自己怀里大哭的孩子。那个让他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心疼的孩子。 他茫然中叛出萧国,四处流落。那个用生命换来的预言只有他知道,只是,这预言使他的心冰冷。 不灭之魂与凝神之钥即将出世,而不灭之魂,地处东南。 东南便是陵国,尽管他反感,还是下意识的潜入。 当了三年的夫子,本以为日子仍旧如平淡,却在那一天,遇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字写的乱七八糟,专门在背后捣鬼,开始对他怀有戒心,然后逐渐亲近,再后来救了他,甚至拜他为师的孩子。 冥冥中似乎有线,将两人拴在一起。 曾经想过,要一辈子瞒着不灭之魂的事。原约怜本就是理智冷静,心狠手辣之辈,却在孩子伤心伤情,死抱着他大哭时,心突然的,就软了。 在那长长的一段时间恍惚。 孩子与他去散步,他见着了那冉花,不知为何,便多了抹欲望。原约怜风华一生,却连个陪伴身边的,也无。 岂料思归——他从这时候开始,轻呼了思归。 将那代表着不为人知意义的花朵摘下,粲然递到他手里。 那一瞬间,温文雅的心,化成一滩春水。 随后的事,也是简单。 不管以哪个方向来看,他们都不能在一起。更何况,思归爱的,不一定是他。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看着思归伤心跑走的样子,似乎心里,也开了个洞,空了。 却已经在此时下定决心,这命便给了萧国,也罢。昔日他带了药谱预言潜出,心里想必也知道,未来,肯定还是要回去的。 只是唯一舍不下的,却是他。 思归,思归。 眼见雕花窗格里射入的阳光一寸寸下移,便知是到了下午。 温文雅在窗前书桌后站起身来,将书合了,依然放置好。不期然记起昨日那孩子,特地换了新衣衫,沐了浴来勾引他的情形,既莞尔又怜惜。 胸口上烫了那么大一块,居然还不觉得疼,只是傻傻的偎在他怀里,期望能挑起他的情欲。 情欲倒是挑起了,可惜思归不知道,挑起的更多是心疼。 轻叹一声,温文雅回转身,准备去泡壶茶来细品,岂料身后的门突然啪的被人撞开。回眸一看,却是那傻孩子,清甜的脸颊晕红一片,眼神也分外的迷茫,眼看有向前倒的趋势。容不得他想更多,连忙上前扶住了。 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想着这屋里好似有解酒汤,只是要找一找。孩子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大摸特摸,还瞪着水光流转的眸子气冲冲道:“师父,你干嘛不喜欢我!” 啼笑皆非,只得先关了门,将人带进去。思归,思归,你又如何得知我的心事? 已经醉成这样,坐圆凳实在令人不放心。将孩子抱起放在床上,软软也摔不坏他。轻言安慰了几句,看似乎听懂了,正欲回身去找解酒物,突然一双手臂抱到腰上,将他往后一拉,力气大的出奇。 一时未防,竟摔倒在柔软的床帐间,而那孩子,却翻身压了上来。 一阵晕眩,心突然软了。 ……也罢。 横竖不久就要分离,放纵这一次,又何妨。 也恰好,让他死了这份心。 搂下那嫣红水嫩的菱唇,交缠热吻,细细吮吸那青涩的舌尖。长指滑向下,将那具躯体身上的衣衫撩开,一点点拨弄。待那刚发育完全的嫩芽挺立,他便放了手,任身上的人动作。趴在身上的少年打散了绣着鸳鸯戏水的云红被面,凌乱了一头缎子般的长发,喘着气在他身上像小狗般拱来拱去,弄的他微微喘息,却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淡淡苦笑间,暗忖自己年已三十,居然还要来做这种事。 修长的手指探向自己胸口的衣襟,缓缓的分开。少年如同蹭到母乳的小狗,立即巴住柔滑的肌肤不放,在上面又啃又咬,连吮带吸。温柔的眉间聚起痛楚,又缓了下来。 思归,思归,横竖,只当我欠了你的罢。 这一世,都是欠了你的。 轻捧起那温润晕红的脸蛋,看见少年迷茫而火热的眼瞳。微微曲了食指到他唇边,细加撩拨,给含了进去。 浅浅搅动,看着少年伸出粉嫩的小舌舔着,在食指上留下暧昧的湿润,温文雅下身似乎也热了起来。缓缓抽出食指,又将中指在那唇边磨了几下。 待准备得当,他暗叹一声,摸了方形绣仙鹤软枕垫在腰下,伸手向自己股间探去。岂料一下动作略大,少年猛的压了下来,抱的死死的,似是生怕他走了。 好生磨人的小傻瓜…… 轻声细语安慰,又啄吻缠绵良久,身上的人才松了点,趁此机会探入自己后穴,轻轻开扩,脸上不觉有些微热。好容易磨的柔软,不觉也有些动情,轻抚了少年的高昂两下,对准后,缓缓送了进去。 下一秒,便是撕裂的痛。 这死小孩,半点不知轻重…… 痛的额上微微有汗,挥开云红绣鸳鸯被,扭住了绣牡丹花淡色床单。股间感到液体点点流淌而出,定是撕裂了。看身上的人,做的一脸陶醉,浑然不知他的疾苦。 尽管如此,再多的抑郁到唇边都化做一声轻叹,只会把腿缠上少年的腰,任那人为所欲为。 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汗已湿了温润长发,忍着已经麻木的痛轻收缩后穴,少年一颤,却是泄了出来,直趴倒在身上。蹭了几下搂住他的腰,依到身侧,居然这么睡着了。 这个,冤孽。 咬了牙,也不去看自己身下。费力的翻个身,将那锦被扯了过来,盖在两人身上,尚不放心。勉强撑起来,撩开汗湿的长发,将少年颈边空隙都掖好了,方躺回到被子里,婉转轻叹。 思归,我们日后,便是天各一方。 第145章 番外之蓝回 “错了!” 手持短剑的黑衣少年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口角溢出血来。握着剑柄的手当啷一下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虎口震裂的血星四溅,却死死的没有松手。 因为他知道,如果剑飞脱出去,他的遭遇将会更悲惨。 他身边与他打扮相同的十九位黑衣少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教他们的人走了一步,冷冷的盯着他。他以尽快的速度爬起来,双膝着地,飞快的挪进这间练功大石室后的那间小石室。里面漆黑无人,他紧握着剑,也不敢擦去嘴边的血迹。用磨破的双膝行到里面的石壁前面,直挺挺的跪着。 必须得跪三天——没有饭吃。 长剑当的被格的高高飞出,在石室顶仅有的一盏幽幽的油灯中翻过,落在满地的血迹里,油灯晃了几下,灭了。有力的小臂从一名黑衣人颈项处勒过,一柄匕首噗的从心口插入,直没至柄。 缓缓的拔出,在那渐渐倒下的人身上抹了两下,锋刃的寒光消失在刀鞘里。 缓步向前,黑暗间居然一步不错。慢慢的弯下腰去,要从地上拾起长剑,粗糙的手指方才碰到剑柄,侧里突然一点寒光一闪,直刺而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作好准备的,随时可以张开利齿扑击,如同野生的兽。 左手一把抓住了那寒光,迸出鲜血,是形制一样的长剑!就地一滚右手的匕首闪了出来,当的挑开某物,直刺进那近在咫尺的血肉里。 方才对方长剑只是诱饵,匕首才是真正放在身前等他滚来时攻击,但是,却被发现了。 低低的喘息着,抽出匕首抹净。将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细细的窥探。直到确认石室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活人,才移到身后紧闭的厚重石门前,敲了一下。 当石门缓缓打开时,出现在门内的,是一个浑身浴血,脸廓刀削的男子。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萧杀’一百三十七号。” 他的过去,不过如此。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萧杀,是萧国皇室的暗部组织,里面训练的成员,都是拣来的孤儿。 并不是每个孤儿都可以成为萧杀的正式办事成员,他们在训练完毕后,需要互相残杀,高强者胜。最开始是二十人在城中分布,互相暗杀,到只剩五人时,关进石室,杀到只剩一人。 他的生命中大片的空白,除了睡觉用饭就是杀人,执行任务,再多一点,就是找人发泄欲望。有一次完了任务,从街上缓缓经过。街边小孩子吵闹,拉着大人裤腿蹭着,耍赖撒泼,直指着街角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叫,一定要吃。那时他停留了一会,颇是专注的看着那插着竹棍,亮晶晶红艳艳的糖葫芦。很漂亮,在阳光下闪着一下一下的光,水波般流转。 然后便离开。 只是那红艳艳亮晶晶的颜色,从此莫名的印到记忆里,那时,他还年轻。他曾以为自己除了任务外再不会有任何欲望,任何关于快乐或者希望这种新奇的向往,唯一剩的那么点,也就是在路过时,被糖葫芦吸引一瞬间眼神罢了。 但是他不知道,只要是人,就少不了那些。 一直到遇到那个少年。 那个名叫蓝思归的少年,从开始的被抓,拿出解药与化尸水让他选,再到城头上怒然挥开而去。然后万分无奈下允许暗中跟随。在不自觉中一件件打破他心里的不可能。 蓝思归,是个奇怪的人。 他只能这么下定义。 但是这个奇怪的人,渐渐融入他的思想。渐渐让他发现天下的事居然都是那么可爱,让他觉得天突然的,就开阔了。 然后那颗被禁锢已久的心,迫不及待的开始跃动。 而他长期以来受到的告谏,是告诉他,一颗心都要在主人身上。却偏偏,那一段时间,他的主人变成了蓝思归,至少是一半的主人。 他会对着他笑,絮絮叨叨的说他看起来多余的话,也会因为失策而生气,更会在大床上滚来滚去,抱着被子美美的享受。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庆幸,庆幸很多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一幕。而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少年如果知道了他给萧国通风报信后,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每每想到这里,胸口便沉闷的疼痛。 一盏烛台微微飘摇,窗格外夜风一吹,跳动的焰心差点息了。一只大手轻轻遮住焰火,一面把窗关了。 晕黄的光照在附近红木桌面上那张满是字迹的纸上,上面的墨迹都是毛笔字,却写的又乱又丑。一路下来是什么“燕尾蝶”,“笑红尘”,“编号八九七五七”等,说是诗句却万万不可能,说是歌词又实着奇怪,里面还有很多词完全不知意思。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看不懂。 但那“编号八九七五七”,却吸引他的目光停留良久。并不是因为这篇比较容易懂,相反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篇。他看了良久,只是因为想起,少年给他取名时,开玩笑说的就是这个。所以,特别想明白是什么。 外屋和里屋之间的绘云雀屏风后突然传来水声,他以为少年要出来了,连忙想隐蔽回去。却听得那清响的声音直叫道:“蓝回?你在么?我的衣服忘拿了,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一时有些无力感。 少年平时搅浑武林都不指使他干活,今天破天荒地来个吩咐,却是玩的忘了衣服。 环视里屋,见一套干净的白布里衣扔在床上,给纱帐半挡着。伸手捞起,叠了两叠,便绕过屏风到了外屋。简单的屋子,高大的木桶摆在房中间,四周的地板都溅湿了水珠,木桶旁放着两个叠起来的圆凳,凳上放着个白瓷盘子,里面居然放着两支糖葫芦。 那个明快笑着的少年在桶里趴着,雪白湿润的肩头露出水面外,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洒下来,一手里正拿着支糖葫芦咯嘣咯嘣啃着,有滋有味,菱唇和舌尖也染上了红艳艳水灵灵的颜色。 ……他总是打破蓝回心中的定律。 至少,蓝回从来不知道洗澡时除了布巾和皂角,还有能往桶里带的东西。 虽然少年做的事总让他愣然,但是看到雪白的肩头以上,便不能自主的联想下面。 他低下头去,喉结滚动一下,将衣物捧到一旁专门放置的长凳上,便要退去。 “等一下!” 他怔然抬头,却见桶里的少年向他招手。他敛目,便走到桶前,等着下面的话。视线里只有湿漉漉的桶沿和一部分水面,突然一串红艳艳的圆球伸进来,少年笑道:“还有两串,一人一串哈,你刚才不是一直盯着么?” 突然窘了。 平素杀人无算,少年一支糖葫芦便能令他发窘。 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少年回了些什么,反正当他反应过来时糖葫芦已经到了手里,而少年在桶里惬意的翻了个身,继续吧唧吧唧啃第二支。 他紧握着竹签,轻然退回了里屋。这支小小的竹签,居然比他平时握的剑还要重,待回到隐藏的梁上,发现手心都已汗湿了。 细细的,将第一个有些融化的圆球含进嘴里。 仿佛有些,回忆到希望。 灯被挥手一扇,灭了。少年一身清新的爬上床,卷了被子沉沉睡去。他微微合上眼睛,也在同时睡去,只是极为轻浅。 絮絮的声音传来,他猛的睁开眼睛。凝目往床上看去,却是虚惊一场。 如今已半夜,少年睡的不安稳,把个被子踢了两脚,沿着床缓缓的滑下一截。左足也大大咧咧挂到了床外,在那晃了两下,缩回去一点,又滑出来。 轻轻从梁上跃下,来到床前,将被子给扯了回去。那只足还垂在床外,他手有些颤,轻轻握起了,便要送回被子里去。只是触手轻滑,洁白柔韧,一时竟痴了。 呆了良久,他突然跪在床前,握着那足送到唇边,微抖着轻吻了下。 自认卑微的蓝回,所想的,只是怕亵渎了少年。 第146章 番外之天水泠泠 换上新制的层叠白纱衣装,铺的满地的雪色飞舞。拈起打磨透明的小牛角梳,大袖滑下一截,露出仿佛一握即碎的纤弱手腕来。一道道的梳着雪色的及膝长发,丝滑如水。宽大的椭圆铜镜中,小巧的下颔,点朱般的唇,一双媚眼水汪汪的转,不谓倾国倾城,也是天生尤物。 搁下手中物事,人一转身,向外而去。拨开淡红小石子串成的门帘,黄衣美貌少年在外侍立,见他出来,拱手道:“宫主,人早已带到,是否出见?” 天水泠泠轻轻一笑,道:“既然来了,如何不见?” 冉冉步过白石走廊,一圈圈绕下去,走进左边通道中,几步后,眼前豁然一亮。 一个空旷的白石大厅,左手边是放着丝绸软垫的白石雕莲花高座,高座后面的石壁上与别的不同,是雕着一条极大的银鱼,身体盘旋,曼妙流畅,只是口微微张开,露出一点利齿,一旦发现此处,突然就会毛骨悚然。其余的石壁上浮雕着水草鱼虫,栩栩如生,六根合抱粗的白石圆柱支撑大殿六方。 殿中两侧站立着上百位美少年,秩序井然,与高座相对的大门口,一个绿衣妖媚少年正拖进来一个锦衣男子,往地上狠狠一掼。 天水泠泠微微一笑,慢步走上了台阶,啪的往高座上一坐,往后一靠,扯了扯下面的软垫。将一只雪白小巧的足翘起来,搭到了另一只脚上,晃啊晃。 下面跪着的男人一面哆嗦,一面又要硬起脸来,实在困难。他抖抖的道:“你…你们是何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天水哧的笑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一般,慢悠悠的道:“我们?我们是强盗,你说——带你来干什么?” 那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胆气一壮,直道:“大人可是要钱?要多少,小人都给,只求大人留我一条性命……” 天水眸子转了几转,笑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人连忙点头,道:“是小人说的,只要大人留我一条命,金银必定兑现!” 他一笑,轻轻抬起纤细的右手来,道:“如此你听好了,我要黄金一千万两,白银两千万两,东珠一百斛,要圆润吞光,不能有一点杂质。和田玉璧七十双,必须是绿的均匀的上好翡翠,一点色根也不要!” 那人早摊地上了,哆哆嗦嗦的道:“大人…你说的东西恐怕连皇家也拿不出来,要小人到哪里去弄?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么?” 天水吃吃的笑出声来,道:“明大人怎么会没钱?四年前不是还财大气粗么?” 那男人跪在冰冷的白石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看向他,道:“大人…你你你原来和我认识?” 天水一挑眉,道:“是啊,旧识,你过来就能看清楚了!” 那男人抖着,犹豫了一下,想站起来走过去。天水眉一竖,绿衣一脚踩在他背上,那人啪的撞在地上。绿衣冷冷的道:“爬过去!” 哆嗦着,爬近高座上斜坐的白衣人影。爬到一半,犹豫着停住,上面的人儿勾足,笑道:“再过来点!”他又如同着魔似的爬近,直到高座下面,仰望上面的人。 天水泠泠唇边挂上了媚笑,轻轻勾过足尖去,挑起他的下巴,伏下身来道:“可还认得我?” 那人的眼神由茫然变的震惊,再变成极度的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抖的像秋风里的树叶。天水吃吃的笑出声来,如碎玉般清脆悦耳,一只雪足只在这人脸上缓缓抚摩,道:“看来是不记得的,那么你鞭打我,把我衣服剥光了扔到街上,又叫了那些禽兽来上我,想必也不记得了?” 那人嘴唇抖的合不上,天水又媚笑道:“是不是怕我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那男人哪还说的出一个字,天水蹙了眉,用足背拍拍他的脸,道:“你放心,你是我找到的禽兽里最后一个,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做了。” 他这一刻笑意嫣然,下一刻还在那人头上抚摸的足突然猛的踩下去,雪白的玉石地板上骨壳鲜血脑浆溅了一地,竟是生生的踩碎了一个头颅。 缓缓抬起足来,蹙眉看了看,伸到尸体锦衣上轻轻拭抹。待干净了,他盯着自己的足,神情一敛,猛的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雪纱一掷,扬声破空道:“从今天起,天水宫便在江湖上挂了牌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自命清高之辈若要来管,地上这个人就是榜样!” “有我天水泠泠在,谁也别想动天水宫一根毫毛!” 那些美貌少年一齐下跪,高呼声震满大殿,眼里都是充满崇拜与希望的狂热。 天水泠泠,有着被他极力隐瞒的身世。 龌龊的过去,万人骑乘。 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懂得隐忍,他的心理一天天扭曲,直至恶毒嗜杀。以至神功告成的那天,便将何家一家人杀了个精光。 然后组建天水宫,挑选有资质有心计,志气又高的小倌收入宫中,教习武功。那一段时间,天水宫被挂上恶名毫不希奇,因为他们造成的浩劫横扫了整个陵国。 被压抑十数年的人开始清醒,开始疯狂的报复。 甚至有些刹不住。 他心有担忧,需要找一个理由停止杀戮,否则,天水宫会被围剿。 然后,蓝思归出现了。 一个聪慧理智,完全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的人。他会灿然的说你真漂亮,但又眨着眼睛耍着心机把你的勾引给推掉。 天水只觉得在他面前,好像任何事都很自然般,很舒服。有一次他问蓝思归,和他做朋友为何不觉得丢脸,思归举手数道,你又聪明,武功又好,人又可爱,怎么会觉得丢脸? 所以他喜欢和蓝思归一起睡觉,因为就是单纯的睡觉,他不会想什么,思归也不会想什么。两人卷在被子里滚成一团,抢来抢去。他从思归手里成功夺被时,开心几乎胜过了报复时的快感。 有时管理宫众,对抗外敌时,他几乎都忘了他的年龄,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而天水宫里,都是孩子。 “思归——!” 桌上烛光一阵摇动,雪色小巧的人影扑上床来,把床上背对他正整理衣物的人哇的压趴。整个成大字状摊在床上,蓝衣少年哀叫道:“死天水!我给你压死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身轻如燕啊!” 天水抱住他的腰,咯咯笑道:“要是以为,我就不压了!” 少年嘿笑,扭住他的手,两人在床上打滚。直到闹的气喘吁吁,才双双放手起来。叠好的衣服早打乱在那里,还包括床单被子。 结局是以少年狠揍天水的屁股,天水大叫人来救并且哭的泪涟涟为止。 没人进来,因为外面的人已经完全习惯。 一点又一点的整理好,少年把衣服塞进柜子,把被子铺平,坐到天水身边,瞪眼道:“我要睡觉了,天暗了,还不回去?” 天水泠泠媚眼瞟过去,突然往少年怀里一扑,一边蹭一边道:“思归最坏了,刚揍了人就要赶走…我要去告诉安宁!” 少年的脸有些抽搐,拉起他的粉嫩俏脸,一扭,道:“你想干吗?” 天水也不计较,咯咯笑道:“今天温师父出去办事了,不会回来,我要和你睡觉!” 少年哭笑不得,道:“你要害死我!自己那张大床不睡,到这里来挤!” 天水笑起,早抓出被子一角,往里面一缩,整个人溜了进去。只留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在外面,怎么拉也不肯出来。少年气馁,瞪了他一眼,道:“你晚上要敢踢我一脚,就滚出去!” 上了床,熄了灯。 少年飞快的就要睡着,天水抱着他的腰,蹭啊蹭。睡这边不舒服,睡那边也不舒服。被子一下隆起一下塌下,一下左边一下右边,中间还夹杂着“思归,思归”的呼唤。 终于,那个被呼唤的人有反应了。 他猛的坐起来,闭着眼睛手一挥,准确无误的指着了门,道:“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天水大笑一声,一把抱着了少年,道:“思归——” 少年把手啪的盖到脸上,狠狠一抹,睁开眼睛看向他,道:“ok,请问阁下,你到底想干啥?” 天水暗笑,眨着大大的眼眸道:“思归,我睡不着。” 少年哀哀的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爬起身来穿衣服,道:“那我们出去玩吧。” 天水轻一瞥,明媚的笑了。他抓住少年正在穿衣的右手,低声道:“思归,今天是我生辰。” 少年一怔,突然抓住他,叫道:“你白天为何不说?” 天水泠泠蹙眉,道:“太久了,我忘了确切的时间。” 其实,一半是忘了时间,一半是想看到思归的表情。 那种因为错过了重要事情而气恼的表情。 少年皱眉,想了想道:“他们都睡了,晚上叫起来也不好,我们自个儿出去吧,不过这时候,酒楼也都关门了。” 天水泠泠一笑,道:“不用吃什么,无所谓,你给我过的难忘点就行。” 少年眼睛一转,道:“好啊,我们先下来吧。” 两人穿了衣服,轻轻关了门,如同做贼一般爬出了府邸。 一跃到墙外,少年便拍掌而笑,道:“你找个地方等我,我去去就来,再给你看。” 眨眼便没了踪影。 天水轻声一笑,跃上旁边的一棵树去,坐了下来。 久了,就会觉得有他真好,再久了,就会渗入骨子里,甩不脱了。 夜风轻吹,雪色衣裳飘动,突然见着前方屋后似乎有火光。正出神,突然听到一声大叫:“有鬼啊!” 猛的回头,却见一打更的连手中物事也不要了,哐啷扔在地上,飞奔而去,不由有些好笑。突然那打更的在转角似乎撞到了什么,扑通一声,又啊的大叫一声,没了声息。 少年骑着一条小水龙,从拐角飞出来,对他干笑,道:“不就是两桶水么,他哪天不要用,居然吓晕了,还差点把我撞下去。” 天水突然有种吐血的冲动。 少年飞到面前,伸出手来笑道:“上来吧,我给你看!” 天水微微扬眉,心里说不奇怪是骗人的。他翻身坐了上去,感到身下凉凉软软,甚是舒服。伸手环出少年的腰,笑道:“好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少年做了个v的手势,水龙一摆,登时往高处飞去,越盘旋越高,在空中绕着圈子飞。天水从上面看下去,却见附近的街道里横摆着几根连起来的树干,都在燃烧,火光灼灼。 心里突然明白了些,水龙驮着两人,又盘高了数十丈。 从高处俯视下去,一大片截阳城黑漆漆的街道。街道中所有放成一定角度烧着的树干,撩起火焰熊熊,辉煌的的燃烧成四个字。 天水泠泠。 极大的字,在极大的黑暗里,四个极大的火焰字在燃烧。 少年笑道:“喜欢不?我可耗了很大功夫,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好的!”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3节 “好思归!” 天水灿笑,心里突然什么也灿烂了,猛的抱住少年,狠狠的亲了一口,又咬了一下。少年淬不及防,身子一歪,水龙失去控制,啪的变成了无数水珠。 然后—— 第二天家喻户晓的新闻便是,更夫路遇两鬼,点火自焚己身。 而安宁,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在府里准备藤条。b 第147章 番外之安宁 舒卷云袖,覆手自如。一曲萧声勾魂摄魄,婉转笑间道不尽俊秀风流。 明日楼绾袖居的安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任你达官显贵,想求的安宁一曲,也是千难万难。 夜幕已临,大厅里红白两纱飘舞,上好银烛照耀,安静之极。没有一般卖笑场所的喧闹糜烂,只有几位美貌少年立在厅里,一旦有客人进来,便上前引路,仔细询问需要。 秩序正常进行中。 门口突然传来响亮的一声,一袭红衣跨进了大门。这却是个少年,怀里抱着琴,生的眉眼飞扬,长睫闪闪,别有一番俏丽。 几位美貌少年对视一眼,暗暗觉得来人不善,两位便迎了上去,道:“这位公子……”话未说完,给那少年嫌恶的一拨,顿时双双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他也不管他们,朗声道:“我要见安宁,让他出来!” 厅中虽有微乱,却仍然基本镇定。有人去通报里面了。那红衣少年高傲的站在那里,只是抱着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一个青衣少年从楼上走廊里出来,看着他道:“安宁公子有请。” 红衣少年轻哼了声,道:“要他出来!” 楼上少年微一蹙眉,道:“我家公子不轻易见客……”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纤纤柔细。 淡淡的声音传来,道:“这位公子,可是找我?” 一身云绣团团白衣的秀美人儿缓缓从楼上少年身后走了出来,目光直落到楼下的红衣少年身上,微微一变。 这个人有些眼熟,却肯定没见过。安宁暗忖。 少年上下瞥了他两眼,冷笑道:“果然是你。” 安宁微诧,柔声道:“这位公子认得我么?” 那少年却不答,就地一坐,把那桐木琴往膝上一摆,道:“我要和你比试!”试字未落,一指挑起琴声,直逼安宁,居然含了内力。 安宁神色微一变,十指一抹,从腰间带出萧来,恰恰抵住琴声。一时厅中曲调如龙,双双翻滚盘旋,却都是瞄准了对方要害。 奏了片刻,安宁已经探到少年内劲不足,使得上跳的音调不够圆满,只需待时机,轻吐一声便可告破。但以音杀人,动辄内伤,这少年与他无冤无仇,却也没那个必要。 眼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少年额上微见汗,恨恨的望了一眼安宁。手下琴音不停,突然开了口。 “你是不是看我很眼熟?” 他冷冷的道。 安宁微一震,垂眸静吹,将神情贯注在萧上。那少年的琴声渐渐落了下风,却一语不停,继续道:“你是不是在想,在那里见过我?” “你一定想不出来,因为你见过的不是我,是我哥!” 安宁眸子一张,记忆突然全部灌入脑中! 在那,不算很远却又很远的以前。 安宁的母亲是武林中排的上字号的人物,却为了他爹,毫不犹豫的废了一身武功,然后换来了一位小妾的地位。 然后生下他,却是美貌至极。 于是悲惨的命运,从这里开始。 他和天水很像——但不同的地方,他是被偷偷送出的。必须逢迎那些老爷们,必须和其他的男人女人争宠。开始还好,但后来,因为他丝毫无害,又不会嫉妒,愈加招来那些老爷们的喜欢,于是也愈加招来其他人的嫉害。 在第一锅汤“不小心”倒到身上来以后,安宁突然的明白了一切。 在那之前,他温柔稚嫩的以为一切都是正常的。 原来温柔美丽的母亲开始变的凶恶而善妒,她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原来心爱的音乐,只有那个男人,所以她要紧紧抓住。安宁只是站在一边看,静然的看着他们丑陋的内在和漂亮的外表遮掩。母亲的萧深锁在柜子里,早已蒙灰,却被他偷偷拿出,因为他喜欢——尽管他并不喜欢伺候男人,但他喜欢那些歌舞。那些曲子和舞步仿佛从几千年前存在,就专门等着他的到来。 但在他手里,却是标准的阳春白雪。那些男人更感兴趣的,是他的身体。 就在那一天,他抱着萧,有些寂寞的站在庭院里的梅下,仰起脸承接六角飞雪时,被二皇子看上了。 然后到了府里,长期居下来。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很多要好。 但此时的安宁,早已不是那个会温柔稚嫩微笑的孩子。 他虽然没有独占专宠的兴趣,却也要把威胁他安稳生存的人剪除掉。 于是红沅就这么死了。 红沅是个心计毒辣的男宠,同时在二皇子府里,新宠的人都逃不过他的手心,最后不是死了,就是失了宠。而二皇子并不怎么管这些事,死了也是没人问的。 所谓先下手为强。 安宁老早探听好了这一切,在进府第一天便略施小计,让红沅挑衅他时,冲撞到二皇子,然后再鼓动那些旧人添油加醋,红沅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安宁的位子,在这里算是坐稳了。 手一抖,那少年突然指下猛的加劲,琴音爆吐而出,毫不客气的直扑楼上! 突然走廊左边尽头,金铁声铮的响了一下。 清响的声音,那一下,有如一根刺般狠狠扎进琴声底部。顿时啪啪啪断了三根琴弦,红衣少年哇的吐出口血来。所有的攻击也荡然无存。 蓝衣槿花的少年从左边走出来,手里提着个长颈乐器,但掩在后面,看不清楚。他走到安宁身边,突然变出块小酥饼来,笑道:“吃一块?小七方才做的,我不敢先吃呢。” 安宁蹙着的眉顿时轻展开来,张唇接了,微笑道:“好事总轮不到我。” 少年眉开眼笑,从后面提出一大袋东西来,道:“为了预防不测,我准备了解毒剂!” 打开一看,却是他最爱的玉荷叶滚糖糕。这糕是一位老匠人的手艺,在城里没得卖的,一定要到城外五十里的小镇里去买。 安宁微微一嗔,柔声道:“就算再喜爱,哪就买这么多来,吃不完,白白浪费了手艺。” 蓝衣少年笑道:“怎么会吃不完?当心他们知道了都来抢你的。我是专门买给亲亲安宁的,才不给他们。”安宁欲笑,却见下面那少年看他们言笑晏晏,快气到吐血了。 蓝衣少年拿出一块糖糕要咬,又住了动作,在手里掂了掂,转身对那少年笑道:“别生气,请你吃东西。”手一扬,那糖糕急射而下。红衣少年不敢怠慢,连忙运气于掌要击碎,突然腕间三寸给什么小东西一击,顿时没了力道,心中大惊。眼看糖糕已到眼前,他避无可避,正准备受此一击,糖糕却突然速度一慢,打了个旋儿,正好落到他张开的掌中。而那个击软他手腕的东西一连两个反弹,落在糕点之上,却是一块酥饼。 安宁想起红沅后,便知道这个少年是来报仇找茬的。又想到原来的生活,一悲一哀,十分凄然。蓝衣少年却从斜刺里出来,不仅给他解了一围,此情此景,更是忍俊不禁。 思归,思归。 自从碰到他,便忍不住一直追随。 这个少年,永远是他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 愿意给他做好吃的,愿意给他补衣衫,愿意给他做任何事。 不为什么。 就是单纯的,愿意。 红衣少年手里托着糖糕和酥饼,一时傻傻的,不知该有什么动作。见着楼上的两个人和围观者都强忍笑意,眼眶一红,就要哭了出来。 安宁本也内疚,见他如此,也道太不厚道只是个孩子。柔声道:“贵兄长的事,我是记起了,为人禁脔时,本也由不得自己。你若还想找我,随时便来罢,叫通报一声便行,安宁在此恭候。”说完话,转身便要离开。 蓝衣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用极小声讨好的道:“安宁,晚上再做西湖醋鱼来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醒悟到那包糖糕的真正用途。 第148章 番外之殷红已 一双血红的眼瞳。 眼瞳里映出遍地尸体,鲜血脑浆染了一路。 他茫然而嗜血的扣紧了五指,感受到唇边血腥的甜味。 那些逃走的人叫他血魔,他出奇兴奋的喜欢。 因为那代表他——血魔殷红已,再不是一个隐身人,血卫的通称。 他杀人,并不是因为喜欢杀人,而是喜欢自己活生生在世界上的感觉。 垂云堡变乱,上代血卫被杀,堡内争夺之风正盛。 殷红已还未继承血卫一职,便被仓皇送出,流落于江湖。但那时,他的神功已基本大成,首先杀了来追杀的人。 那些人死的很惨。 殷红已莫名的讨厌他们。因为他会把他们与垂云堡联系起来。在垂云堡训练的时光,有着数不清的杀手剑光,一张张铁板着或虚伪着得脸,还有漫天的黑暗。 处理了追杀的人之后,那些人只顾着自己争斗,一时也没来管这个武功高强的人。于是殷红已,新奇的进入了与以往不不同的世界。 “把那边的花摘给我好不好?” “殷红,你是找抽吗?” 这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女子,飞鸳和七日夕。 飞鸳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最开始的她,是个天真刁蛮的女子。有着女人的小心性,有着女人的温柔和小小虚荣。殷红已是个正常的男人,于是双双动心。 但是他们当时都太年轻,殷红已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的人,习惯把心情藏在面无表情下,连示爱也是局促和笨拙。飞鸳也没有成熟到理解与懂得这个倔强的男子,她还是青春年貌的少女,是需要人哄的。 爱情开始的时候,是什么都不顾的。等劲头过后,殷红已尚没什么,飞鸳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家中与武林的压力。平素由父母撑起一片天的她无法接受如此大的转变,无法接受现实的丑恶,于是要求他收敛,但他不愿。 于是裂痕明显的出现。 殷红已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极为烦恼,他需要朋友和爱人,但没有。 这时,遇见了七日夕。 这个少女以快明准狠的鞭法出现在他眼前,眼里明亮的光芒是锤炼过的凝练。而且有时处事比他还爽快,杀人比他还狠,手段比他还得力。但是,却又有着女子特有的细心,不着声息的关照了他。 那是他一次杀戮过后,把尸体顺手都扔进小溪。岂知七日夕正在下游不远沐浴,见着顺流而下的尸体和鲜血,大怒白进了一次水,上岸穿了衣服就赶了过来,一鞭砸在他脚前。殷红已见有人来打架,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恶战一场,打的是棋逢对手,日月无光。收手时往地上一倒,身上都七横竖八的挂了彩。殷红已调息过来,破天荒地的对女人提升了数度好感。他本不是细心的人,却也在平时得知女人的容貌和肌肤对她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见七日夕身上横一道竖一道,都是他下的手,突然有些内疚。 而七日夕回他一句:“殷红,你是找抽吗?” 两人不是冤家不聚头,从碰面就打架慢慢变成一起打别人。 飞鸳离他越来越远,七日夕离他越来越近,直到那一天,飞鸳彻底的背叛,而七日夕带来了那个少年。 飞鸳的背叛,他并不十分惊奇。这时他早已继承了血卫的职位,却还顶着血魔的身份在江湖上混,早不是当初那个轻易爱上人的殷红已。他表现出愤怒,只不过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还爱着飞鸳,好为垂云堡的以后着想。 但那个少年的出现,却令他措手不及。 居然当面说,你自找的。 态度,就和初次见面的七日夕一般嚣张。 嚣张的令人想狠狠掐死。 缓缓吐出一口气,收了衣衫,从练武场出来。清晨已过,已是用早饭时候。 穿过长廊,走向侧厅时,不经意瞥见了院子里种的一丛丛小黄花,突然有些恍神。飞鸳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叫他摘朵如此的花给他。 而昨天,他刚知道她的死讯。 飞鸳与叶欣随冲动下做出的事,被三方人马追杀的到处跑。不堪巨大压力,人员内讧,途中飞鸳被误杀。 并不是心痛,只是想着原来的事,有些惘然。 心里想着,面上毫无表情的进了侧厅,却见安宁在一边忙,蓝衣的少年与少女挤在一起,在一张纸上指指点点,还不时传出“他不喜欢这种”,“你个白痴”,“一定要加上懂事聪明”。 有些奇怪,慢步走过去,微微一瞥。 却见那张大纸头上明明白白写着七个字:“殷红已征婚布告”。 ……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站在那嘀咕的两人身后,淡淡的道:“可都写好了?” 少女反应极快,喜洋洋的举笔道:“还没,差一项性别没写……”给少年一把捂住了嘴,两人干笑了两声,缓缓的回过头来,道:“早上好啊——” 看着这两张笑脸,殷红已只有无力可言了。 用了饭,他便回房处理垂云堡内部事物去了,他们几个当宫主庄主的都很忙,闲人也就那几个。 偏生想起那几个闲人,他心就暖了。 夜幕降临,他从桌后缓缓站起来,脑中还在转着垂云堡现任堡主的情况。突然窗口砰的大开,一柄利剑持在一人手中,飞射而至! 殷红已足一挑,早踢起那圆凳来。剑猛的击在上面,圆凳纷飞四碎。那人势头一缓,他已一手抓住了那剑,啪的竟生生拗断!那人把断剑一甩,一拳击来。却给殷红已一把捻着了拳头,他眼里血色一露,五指卡拉一声,将那手骨碾的粉碎。 痛的脸部扭曲的男人,正是叶欣随。 他是来报复的。 除了这个,殷红已想不到别的。 叶欣随痛的满头冷汗,跪坐在地上。他见殷红已足一挑,将那断剑尖挑起对准了他胸口。突然嘶哑的抢道:“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只要问你一个问题!” 送到他胸口的剑尖慢了些,渐渐推进。 叶欣随惨笑道:“你恶名昭著,为何过的却比我好?” 殷红已一怔,眼神突然温柔了一瞬,脚尖一动,那剑尖噗的插入叶欣随胸口。 他看着他,缓缓的道:“因为我是殷红已,你是叶欣随。” 静静站了会,回头道:“下来,把他处理了。” 蓝色衣袂一闪,少年先飘进房中,眨着眼睛。接着是少女,手里拿着张小纸,和早上的不同了。少年走到尸体前,拿出化尸水倒了,回首,和少女眼巴巴看着他。 殷红已突然有些好笑,轻挥了袖子,淡淡道:“你们也知道事情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虽然不是爱说话的人,但真正的想法,倒还不至于也埋着!” 两人盯着他,突然同时叫道:“殷红,我从不知你能说这么多话!” 他不禁微微一笑。 两人更像见了鬼似的盯着。 他轻咳了声,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淡淡道:“你们还有事么?” 蓝衣少年与少女对视了一眼,少女干笑着举起那张小纸,道:“我们其实是问你这个来着……” 接过,抖开。 上面蓦然写着:性别。 少年哈了两下,道:“其实我们是想问你,喜欢男的还女的…我说你喜欢女的,她说你见过飞鸳以后一定再不喜欢女人了……”殷红已头上青筋暴起,手一抖,突然那张纸里又一张小纸掉出。 少年与少女本来神色尚好,见到那张掉出的纸,脸都成了青色。b“你们等等。” 殷红已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手中物事,对那两个成规律性往门口移动的物体道:“天水押五百两,女。翩跹飞鸿压四百两,男女皆非,温文雅一千两,女,安宁……这是什么?” 第二天,从早饭中饭晚饭,殷红已愣是一个人没见着。 第149章 番外之被绑架(1) “师父……” 我一翻身,趴到了躺在靠椅的温文雅身上,讨好的笑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眼前的书本移开,那张温和俊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缓缓微笑,道。 “no。” 我黑线…… 耳边传来远处七日夕的笑声,道:“安宁的牛排越做越好了……”然后就是天水的声音,道:“你这个sb,别和我抢……” 我是一万分的后悔,尽教他们些不该教的…… 从打击中清醒过来,我攥住温文雅的衣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死心的道:“师父,我那是随便说的…我想去看……” 他轻轻把书搁在一边,微笑道:“想去?” 我鸡啄米似的点头。 然后…… 水蓝的绣白鹤纱帐微微晃动,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我一手扯着被子,喘息着避过那温软的唇,横眼道:“昨天才有……” 他轻笑,手探进衣里,缓缓在我背上抚摸,柔声道:“可是昨晚你早早就睡了……” 我吐血,一翻身避开,抓住床沿笑道:“不要,你骗我,今天游天府府主要来楼里,等下人就走了……”说到最后一句,腰间给他弄的无力,不由得软了爬下床的动作。整个人给搂住腰间,重新拖回床中央。 衣衫给撩开,不由也有些兴起。温文雅含住我的耳垂,细细吮吸,柔声道:“没关系…有安宁在,你不是想让他锻炼么……” 我很想说安宁已经很厉害了,不去害别人已经很好了,可惜没机会了。 芙蓉帐暖渡春晨…… 等我腰酸脚软的从被子里钻出,爬下床来时,已经是下午了。温文雅不知哪去了,借明日楼谈生意的游天府主估计也早就走人了。 两个字,郁闷。 不过想来想去,全怪自己…原本好好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知和死天水聊天,天水吃吃的说那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身为标准gay的我也就附和了两句,结果,温文雅刚好从门口经过…… 换上蓝色绣槿花衣裳,梳好了头发,准备去安宁那看看。可惜没有照相机,不然我还可以了解那是何方神圣。据说他在短短时间内就让游天府势力遍布全国,而且发展势头很好,使得天水殷红还有翩跹的工作量突然大增,前两天还在骂他。 出了府邸大门,我绾了袖子,向左侧的青石板街道走去,明日楼有个好的地理位置,处于繁华略偏的地段。交通好,又比较安静。 拐过角,我从专用的小木门进了。过了道树木小径,是绾袖居红漆高楼的后面,吱呀一声,上漆镂空莲花门开了,一个清秀的少年从端着盆水出来倒,见了我,连忙道:“蓝公子好,今天到这里来,可是有事?” 我颔首,道:“安宁可在?游天仪走了么?” 那少年看着我,道:“游府主与人谈妥,便已离开了,但他指名点安公子,出的起天价银两…安公子陪他出去了。” 我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游天仪这次来明日楼不过是借个地方显摆,事情谈妥就没有留下的必要。而温文雅说把事交给安宁,也不过是想让明日楼与游天府拉点关系——趁这个机会。照理来说,他没必要干什么。 但这种成大事的人,很难会迷于色啊?难道他对安宁一见钟情? 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想了会,暗道安宁是清楚通透的,大概也想知道游天仪要干啥,便出去了。绾袖居的小倌如果有出门生意,是会派人跟着的,安宁身后估计也有人跟着。这倒水的少年肯定不清楚,我得去居里关键人处问问。 挥手进了楼里,上了三楼。走廊上很安静,门上都挂着牌子。我找到那间挂着“清果”烫金木牌的房间,敲了敲。 这个清果是在半年前来到绾袖居的,人很聪明而且不拘常规,生的水汪汪清秀是个美人,却给自己取了个这么可爱的名字。他会武功,却秘而不宣,我们也派人查过,却查不出什么不对。安宁挺看中他的,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他渐渐就成了居里前几号人物。 敲了两下,却没人应。我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 心里隐隐想到什么,直接推开了门。里面是高淡的摆设,垂着纱帘,圆桌上还整齐的摆着瓷器。我沿着桌子看了圈,见屋内无人,有些疑虑。 看样子没有什么事故,那他自己出去了? 正疑惑,突然一阵淡淡烟气飘过,极淡极淡,我马上闭了气。学过药理,立时分辨出中间的几种成分,都是用来制作昏迷药的成分。 心里转了几转,干脆的倒了下去。 就是不知有没有人接住我…… 清醒着摔倒很痛的…… 第150章 番外之被绑架(2) 倒下时,一双臂膀稳稳的接住了我。我合着眼睛,顺势往里面滚了一点,睡的舒服些。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很有恶意的。 身体被打横抱起,我脸朝里面,尽量放松身体。然后感受着离开的方向。那人先上了窗子,然后极其敏捷快速的跃了下去,借房屋隐蔽身体,中间还换了几次身法。 说实话…真要我形容一下,我会说过山车…… 不知道他们是谁?抓我干啥?莫非这些时间里我与人结了仇而自己不知道?看这人的态度,又不像啊,先是接住我,然后又尽力保持平衡,怕撞着了一分,反而是保护一般。 就在大脑不停运转中,我感到这人的动作突然平稳了,背后风一掀,柔软的布料擦过脸上,看来是进了马车。 哈,还打算把我长途运送? 那人把我轻轻的放到了柔软的坐垫上,还因为怕闷着,硬把脸朝上。我那个郁闷啊,把眼又不敢闭紧了,身体呈现僵硬的放松状态。 风一阵,人出去了,然后马车开始滚动。 我合着眼,先不睁开,只是暗暗感受着另外的气息。车上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人在充当车夫。但另外我一共感受到了十四股气息在紧紧追随,大概是押送我的。 自我感觉,与那个游天仪不会无关。莫非他叫安宁出去,就是想引开他,好抓我?但我和他素昧平生,抓我干什么…… 思前想后,反正我也不怕,就当免费旅游来着。 但这一旅游,可真的长。 一马车直接日夜不停硬是把我运过了几个省——如果这里有省的话。 待到了地头,我早给颠的骂娘了。 那些人又把我抱起来,运进一个屋子里,放在床上,随后便出去了。既然到了地头,我也不忙了,先坐起来,松散一下筋骨。 看看周围环境,倒是十分华贵的。摸摸绣荷花的被面,是上好的金丝绸。房中的摆设也不错,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花梨木细雕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而且都有编号修记。看的出主人很细心。 不过倒是很奇怪,一般人该不会把书柜放在卧室里吧。 当然,我这个穿越时空的除外。 从窗缝里窥视一番,外面是个小院子,挺幽静的,看不到几个人。那些守卫应该都在暗处。我打了个哈欠,滚上床,真正的睡着了。 一连几天,来人给喂粥喂水我就装昏,人一走我照样活蹦乱跳,把柜里的书翻了个遍。而且给我喂东西的是同一人,那个把我从明日楼偷出来的人。我故意不配合,嘴巴要他捏开,他一松我就合上。他又不敢用力,另一手还端着粥,每次都弄的手忙脚乱,我在肚子里都快笑抽了。 因为如此,我越加怀疑游天仪。越没人来理我,越是证明明日楼已经发现了我的失踪,而游天仪为了表示清白,一定会多留一段时间。所以我才会被闲置这么多天。 不过这些天脑子里转了几百个想法,仍然想不到他抓我的理由…… 天光微亮,我睡的正香。 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两人的脚步声进了房来。我立时警觉起来,微张了张,又轻合了眼皮。只听其中一人的脚步颇是稳重,有点压迫的意味,另一人正是平时给我喂饭之人,跟在他身后,两人逐渐接近床边。 全身肌肉都缩紧了。 只听脚步声停下,然后脸上轻风一掀,帐子被撩开。 浑厚而包含怒气的声音。 “这是谁!?” 我差点直接坐起来吐血,我靠,你千辛万苦把我从这么远抓回来最后不知道我是谁?信不信我哪天聚众掀了你家?你丫的是脑袋有病? 他身后的男人猛的跪下,道:“难道不是……”先那个声音猛踏了一步,冷笑,道:“我费了千辛万苦的准备,每每器重你,你居然给我带错人回来?” 那人咬牙,道:“属下知错,请府主责罚!” 那府主来回走了段,缓缓平息了怒气,冷冷道:“原本是看你身手最好,担心被发现了,明日楼那群人多管闲事。虽然你未见过本人,也见过画像,如何就弄错了!” 那人沉声道:“回府主,属下是听了探子回报,那日的衣衫装饰,房间住址全部探听准确才下的手,绾袖居看似烟花之地,实际高手云集,机会只有一次,岂知……” 那男人重重的走了两步,突然道:“把他弄醒!” 第151章 番外之被绑架(3) 感到下颔被毫不客气的捏开,然后呛鼻的药水以能淹死人的速度冲进我喉咙里。 妈的,你们给我记住。 我在心里诅咒了一千遍,装出被迫吞咽的动作,实际将那药水卡在喉咙里。过了会,缓缓的睁开眼来,突然翻了个身,猛的咳嗽,抓了一把被子遮着,将药水全吐在被子上。又咳了会,才擦了擦嘴角,掩了被子,慢慢的坐起身来。 两个都以吃人的气势看着我,前面那个一身绣方格纹紫袍,嘴唇紧抿,黑黝黝的眼神有种吞噬的感觉,后面那个半跪的身着褐衣,坚毅的眉目。我装做茫然的样子,看着他们。 紫袍人平素该是八风不动的镇定人士,今天却盯着我,那眼神巴不得把我盯穿两个洞。他一手掐住我的咽喉,把我提拉过去一点,冷冷道:“你叫什么?” 我给掐的翻白眼,哪说的出一个字。这个王八,等事完了,我非好好教训你一顿! 用普通力气掰啊掰,他半天才放开手,我抚着喉咙,微微抬眼,怯怯道:“我叫小蓝……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人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满眼的寒意,道:“你为何会到那个房间里去?那明明是清果的房间!” 我暗道果然和这个清果脱不了关系,一边低着头道:“我奉蓝公子之命,去见安公子,安公子偏生又出去了…所以就去找清果哥哥…结果刚进房间,就……我不是故意的,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那男人显然极烦于我求饶的话语,一眼瞪了过来,张嘴欲语,又闭上,又动了动唇,半晌道:“清果在你们那,过的怎样?” 我心里转了转,作出啜泣的样子,道:“清果哥哥现在还不错,听说,听说安公子很看重他……我们也很佩服他…但是,但是清果哥哥来的时候,挺惨的。” 那男人预料之中的紧张,便想一把抓出我的衣裳,手伸到半途,生生收了回来,怒道:“惨?怎么个惨法?” 我在肚子里得意的笑,靠,我看你还掐我! “听,听说…他是被安公子救回来的,当时已经沦为乞儿……”我完全无视男人扭曲痛苦的表情,继续大编特编,当时那个清果进来时别说好好的一根毛也没掉,还蹭了我一顿饭呢,“而且,而且身上都是伤痕…好像…还被强暴过……” 我话音没落,便见那人双目赤红,狠狠一个耳光扇了过来,力道之大,毫不怀疑能扇飞一个普通人。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这时下面那个跪着的人猛的爆起,一把抱住了这男人,大叫道:“府主!不能杀了他,还有明日楼!” 猛的散了全身防御,只觉左肩啪的巨痛,整个人直飞到床里边,狠狠撞在墙上又掉下来。幸好下面是软绵绵的被子。我咬牙忍疼,心知给那人一抱,力道偏了准头。暗道我在你这里赖定了,不十倍讨回来我不叫蓝思归! 软绵绵趴在床上装死,只听见那男人冷厉道:“把这人送到破颜楼,告诉他怎样做个真正的小倌!” 宫中美人一破颜,破颜楼,是游天府下有名的产业,同样,也是小倌楼。 被赶着送到楼里,扔进个又小又破的房间,还要自己打扫。 我一边拿着扫帚赶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一边暗忖这游天仪不是心计深沉,就是没了解明日楼的潜规则。 绾袖居坐镇的是安宁,他一向奉行死客人不死小倌的政策,我们全部举手支持。谁要敢动绾袖居的人,休怪明日楼没好果子给他吃。如今我给游天府抓了来,别说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倌,明日楼也不会算了。而游天仪要不就是知道的清楚,所以故意让我去接客,好让明日楼主动来找他,谈判清果的事。要不就是没意识到这点,把我往普通烟花楼里一丢,纯为出气。 看下一步,就知道他是哪种人了。不过我想他既然能把势力扩张的如此,怎么也不会蠢的。 桌子擦擦,凳子擦擦,床上一掸一阵灰,我打了好几个喷嚏,费了一个下午,终于把房间基本清理干净了。 耳边突然传来敲门声,我一怔,回头看去,道:“谁?” 吱呀一声开了,只见那个老鸨,呃,不是,是方轻蛾,他身后还有个眼睛滴溜溜的小男孩,抱着铺盖等站在他身后,只是有些面黄肌瘦。 那方轻蛾轻轻往门里走了一步,看了那男孩一眼。那男孩知机的跑上前来,把铺盖在我床上铺好,把衣服叠起搁在柜子里,又到桌上整理杯壶。他站在那,轻咳一声,道:“小蓝,既然到了这里,也是明白人了,你就不要多想,这里比绾袖居,也是不差的。” 看来游天仪有好好嘱咐这个方轻蛾,他也知道我是绾袖居的。而且看态度——大概已经商量好了吧? 我咬了嘴唇,摆出怯怯的模样,道:“我想回去……”他往我轻轻瞪了眼,里面麻烦神色不言自明。我连忙低下头去,好似被他吓到了,一边耸动肩膀,一边配合抹泪的动作。他转了半身,淡淡道:“今个儿已经到这里来了,也由不得你了,我派了个小厮伺候着,你先歇着,等过两天见客吧。” 等他出去了,我关上门,看向那个男孩。他已经把东西都整齐好了,站在一边看着我,虽然不怎么漂亮,那眼睛倒是挺水灵。 我拍拍床垫,坐下了,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抬头看了看我,小心的道:“奴才叫湖儿。”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虽然机灵,但毕竟是个孩子,他大概负责监视我吧,既然游天仪要用我引明日楼过来,那就得好好监视着我。 第152章 番外之被绑架(4) 镜中人,被装扮的盈盈水瞳,寸寸柳丝。 方轻蛾每日都吩咐人将我打扮好了,然后送出去乱转,一旦有客人看中了,却又说只是出来见见,并没有到拍卖初夜的时候。我知道他意欲将名声弄大,好让明日楼得知。 但…游天府也未必就怕了明日楼,如果不成,说不定那天真拿我去拍卖。 拍拍镜子里的脸,本来就比较清甜,给这么一画,更加女气了。 起身开了门,方轻蛾叫我拍卖那天去表演歌舞,安弦自然是没带,所以要去找乐师配合。我在心里盘算着一本万利的事,听见后面轻叫道:“蓝公子,是要找琴师么?” 回头,见湖儿小跑上了来,仰着脸看我。脑子一转,颔首道:“是啊,你可熟悉他们么……” 他连忙点头,道:“湖儿知道,这就带公子去。” 我暗暗一笑,握住了他的手,垂头出了门。 我的小房间在最下一层,乐师一般是指法上乘而相貌平平的,都在楼上后面,而头牌在最上一层。此刻是下午,人该都起来了,而没什么客人,刚好方便去问。 上了楼,敲开了几个门,琵琶筝琴都有,但我心中打着算盘,并不满意这些人的感觉,便轻轻道歉。直到把所有琴师的房间都走遍了,却仍然没看到满意的。 垂头问他:“湖儿,所有的乐师…都在这里了么?” 小男孩因为我握着他的手,所以一直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毕竟还是个孩子。听了立刻道:“公子,上了身份的乐师都在这里了,莫非…公子都不满意么?” 我低低的应了声,犹豫道:“他们…好像并不想和我……” 那些乐师对我都有些不经意,有点敷衍,但这是个绝好的借口。 湖儿看了看我,真信了,急忙道:“公子多心了,怎么会呢,方总管说了,公子看上谁,只管说便是。” 我哪肯答应,只是攥了他往前走,道:“真的没有了么?”湖儿犹豫着,道:“后院还有个,但是……” 但是很冷门?我暗笑,只道:“我只想去看看……” 如此几句,我便顺利的得到了他的指引,牵着小手从木质雕花走廊下去。刚转过弯,湖儿突然惊讶了下,随之立即道:“静公子好。”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张魅惑的容颜。绿色绣金线的大袖衣裳松松的套着,一只纤手抿着嘴唇,笑似非笑,看的对象却是我。 静言…破颜楼的三大头牌之一。 我的计划可以进行了。 怯怯的低头,道:“静公子好。” 静言挑眉一笑,伸指在我脸上抚了下,道:“好个小美人,难怪他要造势了。可惜啊可惜,怎么落到这里?” 我低低道:“怎比的上公子…小蓝也没办法……” 静言撩起我的长发细细看了两眼,笑道:“好个没办法,来了这里,命就不是自己的了,休说什么静公子蓝公子的,没差别。” 我低了头,这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楼梯那边突然传来呼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了过来,道:“静公子,沈大人来找你了,这就去罢?” 静言轻哼了声,眼里显出厌恶又顾忌的神色,袖子一绾,轻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我呸,玩死了不少小倌,今儿玩到我身上来了。” 我微微抬眉,知道那沈大人定是有些势力,破颜楼虽不敢拒绝,但由于静言的头牌身份,也不会给他玩死了,只是…任谁,恐怕都不会太高兴。 他回过身来,捏了我一把,道:“今儿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正转身,我轻轻一拉,在袖子遮掩下塞了个东西给他,一边垂首道:“静公子走好。” 他目光微惊,瞥了我眼,也不说什么,只是拂了袖子去了。 我微微一笑,拉了下目光随去的湖儿,道:“带我去罢。” 下了一层楼,来到一间挂着牌的木门前。只是门上的红漆有些脱落,牌子也有些旧了,但看起来很干净。牌子上写着两个字,丝绸。 湖儿指了指这门,道:“是这里了,公子。” 我敲了敲门,却没反应。一推,没锁,扫了圈简单干净的房屋,果然没人。湖儿拉了我的袖子,道:“可能是去做杂事了,公子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我摇摇头,柔声道:“等一会便好…也该没多久。”说完首先关了门,在旧圆桌旁坐了下来。 岂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 湖儿年纪小,等不得,坐着坐着早睡着了。苦盼不是我的风格,同样往桌上一趴,也睡了。 蒙蒙中有吱呀一声,然后是脚步进来。我早已清醒,却仍然趴着。脚步声响了两下,突然停了。 我仍然没动,那脚步声停了下后,又向我走过来。 第153章 番外之被绑架(5)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数见红尘应识我 作者:雏微 第24节 桌子突然被砰的一敲,爆响起来。我右手一伸,及时点了惊起湖儿的穴道,一边叹道:“你过了这许久,居然半点也没改!” 眼前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撕成两半的人,正是钥木深。他依然穿着青布衣,却有些脏污,显然刚刚作杂事回来。他听得我言,大怒道:“改?改你妈个头!你们叫老子落到如此地步,现在来干嘛?” 我忍笑,淡淡道:“我可没让你到这地步,送进来时,还是锦衣玉食的琴师呢!人混的不好,自然就要往下落。” 他瞪着我,一口气憋的通红,眼珠子好似要跳出来。 钥木深这家伙,原来特爱挑衅我与天水,我不是什么好人,天水更是邪恶的紧,两人商议一阵,便找机会和他打了个赌,然后略施小计赢了。当时正是游天府崛起时刻,我们就想到了个赌注,让他到破颜楼当卧底。我还算厚道,打消了天水直接把他捧上头牌的想法,只混了个琴师进去,一方面可以观察游天仪,一面恶整了他一顿。钥木深哑巴吞黄莲,只得乖乖进去了。他做琴师自然是天方夜谭,地位一落再落毫不希奇,最后沦落到打杂的,只是笑惨了我。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笑道:“坐,别生气,愿赌服输,三个月了,难道你还想现在赖?”钥木深只是瞪着我,气又发不出来,乓的坐下来。 我给他倒了杯茶,摇了摇手指道:“反正期限也快到了,你就别小气了。”把脸伸过去,瞅着他笑道:“这段时间你查到的资料,都给我看看如何?” 他青了半张脸,想骂粗话又未必真正能骂过我,猛的起身踹翻了凳子,回身到床边掀开枕头,然后又掀开垫子,一把撕了个口子,从里面掏出一把纸来。 这下轮到我吐血。 看着那摊破烂皱巴的字纸,瞪着他,道:“这就是你写的资料?” 钥木深看着我的表情,大笑,道:“老子就是这样的人,你别要,全还来我烧了!”我手一扬抓了纸避过,哼道:“得了吧,看来你还没赌够!” 匆匆翻过,将重要的记在心里,随即丢还给他。钥木深看了我一眼,我微笑道:“别忘了,还有人没看哦。” 他头上又冒烟了。 我看看窗外天色差不多蒙蒙亮,小倌也该完事了,便起身示意他拿琴来。见这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回身,却觉得逗他分外的好玩。两人做好了姿势,他随手拨了下弦,我便弹指叫醒了湖儿。这孩子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突然叫道:“公子,人已经来了么?是湖儿的错,湖儿睡着了!” 我微微摇首,只道:“无事,我试过了,一夜未眠,我们也回去罢。” 湖儿看了看钥木深,又看了看我,显然有些疑虑,但连忙站了起来,道:“湖儿这就伺候公子回去。”我拉了他的手,出门时微瞥了眼钥木深,不由得忍笑。 他被我突然出现的温柔怯弱吓了个半死,现在眼珠还没开始转。 跨了出去的走廊,两人缓缓到了前厅。湖儿有些惧怕的拉了我的手,小声的道:“公子,你没有找到一个琴师,如何向方总管交代呢?公子,湖儿还是与你去选一个吧,总强过空手。” 我轻轻安抚他,点了头,道:“略缓个两天,无事的。”刚拾脚跨上楼梯,突然迎面一阵酒气扑来,不由得暗暗一皱眉头。 是个华贵衣裳的中年男人,长相平凡,一身酒气,身后还有个侍从扶着。这人衣衫散乱,上面都是酒渍,显然昨天欢乐一晚。一晚都过了酒气还没褪,可见实在荒唐。 我侧身到了一边,微微低头待他过去。岂料一只手伸过来,摸着了我的下颔,硬把脸抬起来。我心里微有怒火,仍然配合做出一副柔顺的模样,怯怯的抬起眼去。那人一脸惊艳,手指在我脸上摸来摸去,道:“想不到几日未来,这里多了如斯的美人儿!” 我嘴角微抽,他摸的这么用力,就不怕把小倌脸上的粉抹掉? 脑子还没转完,这人却上下其手起了兴趣,一边往我腰带里面探,一边笑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老爷我明天来看你!” 我垂下头,柔声道:“我叫小蓝……” 那人更加起劲,笑道:“好名字,果然是我见尤怜……” 我见尤怜?要不是我有事在身,就叫你见识下我见尤怜。 头垂的更低了,细如蚊呐的道:“这位老爷,小蓝该回房了……” 正纠缠不清,楼梯上突然出了一声娇媚的笑。 “城老爷,你紧缠着小蓝做啥,莫非昨晚没有尽兴么?”湖绿的大袖衫,袖口衣襟绣着金线,慵懒的美人散着一头长发,靠在栏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不瞒老爷说,小蓝还没开价呢,七天以后老爷若大驾光临,破颜楼欣喜之至。” 那人看向静言,眼神一亮,颇为色咪咪的道:“静公子平时可是难得一见!” 静言媚笑,向下走了两台阶,又欲拒还迎的停了下来,道:“城老爷这话说差了——七日后,我便是小蓝的琴师,城老爷你说易见不易见?” 第154章 番外之被绑架(6) 我微的瞥了静言一眼,见他挽袖在唇边,宛然一副烟视媚行之态,勾的那城老爷眼珠子也要掉出来了。 轻轻一笑,拉了湖儿上楼而去,颔首道:“静公子真愿当小蓝的琴师?” 静言拉了我,边向那人抛了个媚眼,道:“老爷务必大驾光临哦。”那人尚自魂飞天外,我们已经走过了木质雕花回廊拐角去。 湖儿显然完全不能明白静言为什么会来主动当我的琴师,只是跟在我身边,眼珠儿转来转去转不出个名堂。我看了静言一眼,颔首微笑道:“承蒙静公子不弃。” 他回看了眼,轻叹道:“是静言蒙蓝公子不弃才是,惭愧惭愧。” 我笑一声,道:“时已无多,不知静公子何时开始与小蓝配合?” 静言垂了睫毛,颔首道:“便可立即开始。” 次日起,我便日日去静言处,与他练习配乐。这人妖媚之下竟是个极豪爽的,不费我吹灰之力便把楼中几大头牌和较出名的小倌统统给介绍了,我们在楼中逛来逛去,笑语嫣然,把个湖儿撇在房里,天天急着找我。 转眼便几日后,我被安排到了个华丽垂着丝缦的房间里。床是熏香的锦被,里面还能摸到银雕的香球。大大的铜镜竖立着,桌椅都是上好的花梨木雕的。 干笑两声,还真像个新房。 也不急,翘了二郎腿坐着慢慢嗑瓜子,等人来叫。 门吱呀一声,是湖儿推门进来了。他小跑到我身边,闪耀着目光道:“公子,方总管请你。” 我略略一点头,却见湖儿眼里有着担忧,不由有些柔软。携了他的小手,缓缓出了门,门边却还有两个护院守着,定是怕我逃了。 走过长长的楼上走廊,来到特制的舞台上。四根红木柱子支撑着,重重叠叠的纱幕挡在前左右三个方向,银烛烧下只能朦胧的看到外面的物事,相信外面看里面也是一样的。静言早已到了,他坐在琴凳上,秀气的指甲轻挑着弦,向我看了一眼。 我报以扬眉一笑。 听得方轻蛾在纱外说了几句话,大概是些客套捧场之类,随后他便退了下去。三方的纱幕,突然一动,然后缓缓的升起。 三方都是楼阁,不止一楼有人,二楼的包厢雅座等也坐满了人。我以袖掩唇,学着静言的模样,抛了个媚眼。 然后便听到抽气声,暗笑媚眼的功力原来如此之大。 突然兴致大起,蓝色水袖圆转,向静言打了个响指。 乐声突起,急切铮铮,我嫣然一笑,往前走了两步,作了个拔剑的动作。 功夫你还差的远,人还不够老练,我转眼埋伏十面 伸出一根纤指,摇了两下,小小抛了个媚眼。 挡不住我的耀眼你凭什么狂言,必杀技叫做潋滟 蓝色水袖扬起,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洒。我展了个圈,手指抿住唇,然后缓缓的下移,将下颔斜斜抬起,只露出大半张勾唇的笑颜。烛光辉映,幽幽照在脸上,惊为天人。 无论是手段功力,小楼中你都没有资格入帘 正对面都是媚眼,我晏然,立眼前,最悠闲 我扬眉,大袖一挥,动作却又柔了下来。低睫垂目,伸指缓缓翻开了衣襟。听得那些人抽气的声音,足以联想到色咪咪的眼神。暗哼,五指轻舒,水蓝的外衣层层剥落,滑落在台上。 里面是雪白的劲装,略略裁剪,露了一截腰来。 一截温文雅平素说,纤瘦柔韧,扭的勾魂的腰。 右手翻起,我轻轻向左边勾了勾。 功夫你还差的远,小心一点,翻手较量太危险,我保证不眷恋—— 眼神一利,长指点向台下的那些公子哥儿。一瞬间的气势,仿佛变了个人。 眉梢眼角回转轻笑,右肩微耸,大拇指突的倒指自己,轻轻摇首。长发微微的颤动,划出心跳的痕迹。轻蔑又勾魂。 随便你假装哀怨,负心太明显,共枕眠怕不怕十年 “我出一千两!”“我出两千两!” 台下叫喊声此起彼伏,我悄悄退回台后,拍了拍凝视我的静言,笑道:“别看我,你可以为出钱最多的那个祈祷。” 他脸有黑线,却颔首道:“我也觉得。” 我大笑,来到走廊上,却见方轻蛾满眼复杂的看着我,缓缓道:“你是谁?”我一挑眉,冲他一笑,道:“想知道我是谁不难,就看你知不知趣了,方总管。” 谈完话,趁着还在喊价的时候溜回房里,去等待那个倒霉蛋。 银烛高烧,桌上摆了几样酒菜,坐在床侧的我摇啊摇,都要睡着了。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轻轻的开了,抬眼看去,居然是那天的什么城老爷。 他还真来了,好有毅力,不知道价钱涨到多少了? 第155章 番外之被绑架7 他身后随进来的是方轻蛾,拦也拦不住那老爷的急色。只见那人直走到我面前,笑咪咪的抓起我的手握着,道:“小美人,老爷我说来就来了,你高不高兴啊?” 高兴你个头。 我抬眼一笑,轻声道:“蒙老爷厚爱……”再抛个媚眼,今天是玩上瘾了。 方轻蛾见事已至此,只得道:“小蓝,好好…服侍城老爷。”说完便飞快的退了出去,将门牢牢的合了。眼前这人连酒菜也不顾,就向我身上摸来。我轻轻一拂,将他手推开,似蹙非蹙的看了他一眼,道:“老爷也未免太急了点。” 那人连忙笑道:“好好,不急不急,美人随我去喝口酒如何?” 我笑,下了榻,来到桌边,款款给他倒了杯酒。他也不接,就着我的手喝了,一边喝还一边盯着我看。暗暗冷笑,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转身便走。这人叫道:“美人,你去哪?”我回眸一笑,道:“熄灯啊……” 不待他说话,我连忙插上一句,道:“熄灯后,小蓝先上去了…十弹指以后,老爷才能过来……” 那人显然以为我增加情趣,淫亵的笑了笑,道:“好个美人…居然比老爷我还会调情……”他话声没落,我手一扇,熄了烛,一翻身便上了床。 的确是在增加情趣,只可惜,是在增加我的情趣。 十弹指之内,我思考着,是把他一脚踢下床去再点穴道,还是先点再踢呢?或者拿床被子来把他蒙晕,还是直接从窗口扔下去再拣上来?剥光了吊着好像也不错……我还有几种不举的药呢。 真难决定啊…… 床帐突然轻轻一动,有人摸上了床来。我冷冷一笑,懒的想那么多了,全都做一遍也挺好。 一脚飞起,狠狠踢向这人的腰间。刚触衣间,突然被一只手稳稳抓住。 我一惊,吓出一身冷汗。方才这脚虽然看他是普通人,只用了二分的力,也是非同寻常,这人居然能一手抓住?难道他扮猪吃老虎的功力比我还高?心念转间左脚暴出,已用了八分的力,同时就床一滚,右手刀劈向颈间。 那人却是轻描淡写,一反压将我的左腿也给制住,同时扬手接住了我那一劈,修长的手指扣在腕上,淡淡粗糙的感觉。我在他身下躺了一瞬,突然想到什么,傻笑道:“师,师父?” 温热的气息挨近我的耳朵,他轻笑了声。b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两个字在我耳中盘旋,然后拍着翅膀,悠悠的远去…… 他不在身边时,看看我都干了啥?混在小倌院里到处晃,和静言勾肩搭背,给嫖客抛媚眼,今天甚至大跳脱衣舞,公开明码标价,然后甚至商量到床上了。 他们肯定知道我的行踪,但是,我太得意忘形了,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而且,刚才,还踢了他一脚。 我越笑越干。 他俯下身来,在我额上吻了下,柔声道:“思归……” 我猛的暴起,一把抱住了他,两人滚倒在床上。温文雅这人是配绝了笑里藏刀的,说话越温柔,下手就越狠,要是我傻呆呆的跟他来,明天怕骨头都给拆了! 主动的送上唇去,纠缠的热吻。抬腿伸到他的下体,缓缓的上下摩擦。听得喘息声渐重,我暗道基本得手,连忙来脱自己的衣服。岂知平时欢好时都是他经的手,仔细一算,竟从来没为自己除过衣衫。一时手忙脚乱,衣角压在身下硬是扯不出,急的一用力,哧拉的衣服撕开成两半。 我傻笑,缓缓抬头看向他,见那似笑非笑容颜。 长指在我唇上轻磨,他微笑道:“思归,你方出来两月,便学坏了。” 我的骨头真给拆了。 至少我不认为摆出那么多以人的柔软度不能达到的动作后,骨头能好到哪里去。 几月不见,他体力竟比先还要好,而且又忍的住,使尽手段撩拨我。我偏偏是那最忍不住的人,又一心理亏,结果…… 说实话,很欲仙欲死。 再说句实话,后遗症也很大。 趴在被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里的小绸包,看似不在意,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昨夜折腾一晚,衣衫被撕扯的不成样子,今早醒来困倦,却在被子里发现这个。 闻一下,上面是药香,温文雅的味道。掰开小角一看,里面居然是晒干的冉花。 这小绸包颜色已不甚新鲜,但也不陈旧,看的出做了一段时间,不是我第一次稀里糊涂送给他的那支花,还能是哪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拿在手里亲了又亲。温文雅去外间端粥,怎么还不见回来? 眼睛转到一边被点穴那城老爷身上。这人也可谓倒霉,花了大价钱要享受,却给人点了穴扔在一边,听了一晚上的翻云覆雨。而且…… 在温文雅温柔的暗示下,他立马向方轻蛾表示要继续包下我,时间看情况,银子都算在他帐上,而他回到房间后马上被温文雅扔进衣柜锁着,要不是我怕闷死了,现在还在柜里呆着呢。 传来轻轻的陶瓷碰撞声,温文雅坐到床边,端着一盏银耳莲子粥。我连忙拿着那小绸包,在他眼前晃啊晃,心里乐的飞上天了。岂知他好像完全没看到,舀了一小勺,垂睫吹了两口,便送到我唇边来。 啥?他怎么能没看到呢?怎么能没看到呢? 咬牙切齿,绸包都伸到他眼前一毫米了,晃的他不眼花,我都眼花了。 只听得低低一声轻笑,他温声道:“思归,你若是不饿,我就端走了。” ……好吧,我认输。 正郁闷,却见那长指伸到眼前来,将那绸包拈走放进怀里,然后在我颊上亲了下。 顿时心情大好,我满眼笑咪咪的,就着他手上的勺呼噜喝了下去,完全忘记自己昨晚的惨状,同时无视这个表情和昨晚的城老爷好像。 好久不见,我怎么越看他越觉得中意呢?简直是说不出的俊逸,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优雅,说不出的…好。 这样的人,怎么就是我的了呢? 幸福的想捧着脸左右摇,喝下最后一口粥,我凑上前去,在他唇上吧唧亲了口,没头没尾的傻笑道:“师父,我好高兴哦。” 他抬眼看我。我一下扑过去,抱着他的腰蹭,道:“师父,我真的觉得你好俊好俊哦,比什么游天仪,断龙帮帅一万倍,比他们都要优雅都要好,只要有你,那些人给我提鞋也不要呢。” 温文雅一动,缓缓的回抱住我。 他在我颈项上小小咬了口,话里带着恨恨的笑意,道:“思归,原来以为你是狡猾的小傻瓜,现在才知道是个勾人的妖精。” 第156章 番外之被绑架(8) 一连几天呆在房里没出去一步,那城老爷的饭由湖儿负责喂,他见着我和温文雅,眼睛滴溜溜的转。想必一切都报告了方轻蛾,只可惜…… 一大捆宣纸放在旁边,一张刷拉的铺开,上好的墨砚里是磨好的墨。我握笔立在案前,轻轻沾了沾墨,便落笔而去,不过再认真,我也逃脱不了菜鸟的命运,一横硬是写成了一条泥鳅。 背后传来轻笑,我瞪了他一眼,道:“你有才,行了吧?还说教我,一定能写的好呢,像我这种没有天分的人,还是算了吧!” 背后温暖的怀抱围过来,他轻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宣纸上蓝思归三个大字微微的凸了出来,虽然俊秀,也给我带的有些歪斜。 笔尖微微抬起,我心有甜意,带着他的手往下移,那身体更挨近了些,心有灵犀的抓着我的腕,共同写下三个字,温文雅。 我丢了笔,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听得轻笑声,道:“才放出去,便野了。” 哼了声,突然门被推开,进来的蓦然是方轻蛾与静言。方轻蛾向我点了下头,道:“蓝公子,游府主来了。” 他们的眼里,都有着微微的忧惧。 我眼珠一转,笑道:“他来干什么?只有他么?” 静言上前一步,摇首道:“他是来看你的,但,不只他。” 我反手搂住温文雅,任他的手在发上抚动,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刚走出门,突然回身对呆呆站在房里的湖儿道:“湖儿,给我端张凳子来。” 悠悠的来到后院,吱呀一声开了门,却见那日绣方格纹紫袍的冷俊男子立在空地中,神色冷的发青。他对面的树上宛然挂了条白绸,天水泠泠坐在上面,咯咯笑着一荡一荡,雪白的纤足翘起老高。他的左侧一棵老梅,殷红已冷冷立在下面,一双眸子利的像鹰一般。而他的右侧是七日夕,她环抱了手臂,高高的立在墙头之上,一条长鞭从怀中垂下,微微的动。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无所事事的钥木深。 他想以我引明日楼来谈判,人是来了,就是多了点! 我出来的方位,正是他的后面。一开门,他便有警觉。我靠在温文雅怀里,笑道:“游府主,别来无恙?” 他瞪着我,头上的青筋也似要暴出来一般,一字一句的道:“蓝,思,归!” 我大笑,摇了摇手指,道:“游府主,你若早日认出我来,便不是今日这样子!” 这时恰好湖儿端凳子来,我拉拉温文雅,道:“师父,你坐。” 他淡笑坐了,我接着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怀里,得意的把玩那修长的手指,道:“湖儿,再拿壶茶,拿盘水果点心来。” 如果目光能杀人,我也死了千百次了。 游天仪瞪着我,半晌道:“蓝思归,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哼了声,道:“我想做什么?我好端端的坐在家里享福,你突然把我抓来,又丢到小倌楼里,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 他自知理亏,接着却怒道:“所以我青州的八个分舵就给挑了,沿澜藏河的黄金水陆码头也被抢了,永业建数城的别业给火烧的一干二净?蓝思归,你未必欺人太甚!”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资料是叫钥木深传给天水宫垂云堡翩跹山庄,而他们干了什么,我可是完全不知啊。 悠悠的开口:“游府主,我一介平民,哪有那么大的势力,怕是府主误会了。” 游天仪正欲开口,见方轻蛾静言全站在我身后,不由怒道:“你们站在那做什么!” 我扫了眼,笑道:“这两位,一位是我明日楼绾袖居的总管,一位是绾袖居的头牌,自然要站在我身后了,不然难道站你身后?” 安宁早已荣升全明日楼的总管,方轻蛾相貌温柔,做事也得力,可以给他分些担子。静言这么漂亮聪慧,不挖到明日楼来我就是傻子,而且,我挖的还不止两个呢。 这下游天仪简直要吐血了。 他冷笑两声,看向那两人,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方轻蛾与静言同时保持缄默,一动也不动。 “你们好!” 他狠狠的吐出这三个字,道:“恐怕还不止你们两个!” 没错,破颜楼里凡是姿色优秀才华出众的,都给我一股脑挖走了,现在估计人人都在收拾包袱。 “他有何种魅力,竟能让你们随去?” “其实,我也没什么魅力。”我笑了笑,掰着手指道,“遇到静言时,他正被迫接客,那人颇有些怪癖,玩死几个小倌了。我就偷偷塞了个簪子给他,那是我的东西,明日楼天水宫垂云堡翩跹山庄都认得,于是他不但免于接客,还看着那客人被狠揍了一顿,然后,就主动跑来要加入明日楼啦。而方轻蛾方总管么,我表演完后便看出了不对,但情势已经一边倒了,就算他不过来,那些小倌也是要过来的,难道他要守着个空楼等你来杀么?” 游天仪的脸色缓缓的变化,盯着我道:“好一个蓝思归,果然名不虚传!” 我抱拳笑道:“过奖过奖!” “但蓝公子,你可知一事?” 他冷冷的看着我,道:“我早已派下重重埋伏在明日楼,你们这边若有异动,那边便会向温柔婉约的安公子下手,游某虽然没有公子交游广阔,自信要杀一人,还是办的到的!” 这人倒也有准备,如果要对付天水宫等那么多帮派,目标太广,于是就把目标对向安宁,明日楼虽然都是培训好的人,但游天府要杀一个人,的确不是办不到! 我想了想,慢吞吞的道:“游府主莫忘了,青果还在明日楼哦。” 他的脸刷的就青了。 青的很严重。 我知道不能紧逼也没必要紧逼,弄的两败俱伤没好处。而且那人明明把衣饰住处都调查好才下手抓人的,很明显青果摆了我一道,否则也不会被认错。 该死的青果,等着被揍吧。 淡淡一笑,道:“府主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被欺负了,想讨个小小公道回来,之后必当将青果完好奉上,相信府主公正无私,也不会在意的。” 游天仪的脸色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扭曲了半天,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瞅下身后,湖儿还没来,想下他那么小,那些东西想必是拿不动。窝在温文雅怀里,笑道:“我饿了,也有些渴,还请游府主去看看,助湖儿一臂之力。” 瞄着那张要碎掉的脸,我适时的补充了一句:“记得再带张桌子来。” 第157章 番外之被绑架(9) 天水坐在白绸上,笑的要翻下去。七日夕啧啧摇头,道:“思归欺负人的情景好久不见,实在是好看,游府主,你可要撑久一点!” 而殷红已,那张冰块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了。 门一甩,游天仪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里面。 包括方轻蛾与静言,在场的人都无比的期待他再次出现。 门框的打开,首先出来的,是湖儿吓白的脸。 这孩子万万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游天府主有一天会和他一起搬东西。 然后是一个桌子从门缝里挤出来,桌子上放着一壶茶和一个茶盘几个茶杯,还有点心果盘等,然后是一只手在下面抓着桌腿,最后是他敲一下能嘣嘣响的脸。 居然一点不翻,稳的很,我吹了声口哨。 桌子砰在眼前放下,茶水连一丝波纹也没有。 我拈起个李子来,细细剥皮,一边道:“游府主想的真是不周到,平时自己吃不也是别人剥好的吗,还掏核,不许有一点损坏呢,给我就随便扔过来了。” 他气恼眼中神情一闪,我没理,回身把剥好的李子塞进温文雅唇中。身后的人含了,细细咀嚼,眼中温柔。我一笑,塞了块芙蓉糕在自己嘴里,手继续向整个的雪梨进攻。削好六个,把四个往空中一丢,不偏不倚天水他们面前一人一个。再提了那两个,递给方轻蛾与静言。只余游天仪在那瞪我。 再削一个,就梨切下一小块,送到温文雅唇里,自己再吃一块,一时院中吧唧卡嚓声不绝,我这个吃一点,那个尝一下,觉得有些饱了。 就着温文雅的手喝了口茶,我指指游天仪,笑道:“游府主,我给贵府人长途运送,总觉得身上不干净,府主可否给我打桶水来沐浴,再准备套新衣衫?” 话还没完,温文雅轻敲了下我的脑袋,宠溺的神情:“顽皮。” 我扁了嘴巴,往温文雅怀里一蹭,道:“师父,你不知道,他们送我来的时候摇了一路,我都要吐了。本来就很惨,他捏我脸,还给我灌很苦的药水!而且还打我,我都撞到墙上去了,肩膀青了一大块!” 点点那早就不存在的淤青,我继续道:“后来他把我丢到小倌楼里,还说要教我怎么做个真正的小倌,房子又旧又破,还是我自己打扫了一天!那些嫖客好色哦,都往我身上摸,他也不管,还把我标价拍卖!” 说了一大段话,口渴了,温文雅垂目倒了杯茶送到我唇边,就着一点点看着我喝,一边温声道:“游府主,听闻贵府上的木犀香精,名闻天下。” 顾名思义,木犀香精便是一种香水般的东西,不但能让人遍体清新,而且滋润皮肤,提神醒脑,是上好的佳品。目前只有游天府知道出产方法,可谓贵比黄金碧玉,一年才有那么几瓶,都给王公贵族那去了。 “府主在打水时,勿忘了倒两瓶进去。” 温文雅的声音,温柔如初。 游天仪那个神情啊,让他拿个桌子来也算了,还指使他去给人打水洗澡? 温文雅也拈了颗李子,轻轻的剥着,淡淡道:“游府主,青果与思归交情甚殷,与安宁也是得力同伴,你这么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实是不好。” 他话没落,游天仪一溜烟去了。看的出青果一直在逃他,只要我们在中间挑拨一下,可能就再也不见他了,或者继续逃,或者更加讨厌他。他怎么敢?那比我们不让出青果更令他难受。 我闷笑,他突然对我道:“思归,那些碰了你的人,可还记得?” 我点头,道:“一个就是给你关屋里那人,他居然敢摸我的脸,还有一个姓徐的,肚子很大,胖胖的,偷偷的捏我的手,还有……” 等报完,温文雅送了那剥好的李子到我嘴里。我有滋有味的啃起来,听得他道:“如今有些急着,等回到明日楼,再派人慢慢来。” 吐出核,我摇头道:“你可不要再把那姓城的割了脸,姓徐的剁了手,好歹这里本来就是小倌院。” 他想了片刻,温和一笑道:“也罢,既然思归说情,便下个药算了。” 我有十分的把握那药是令人不举的。 说了温文雅这人,实在是披着一张蒙骗世人的表皮,不论是得罪安宁,得罪殷红已,得罪七日夕翩跹飞鸿,甚至得罪我和天水,都不要得罪他。 但是,我喜欢。 喜欢到心尖尖里去。 泡了木犀香精的水果然不一般,我缓缓褪了衣衫,跨进桶里,满心的享受。温文雅把游天仪撇在门外,说的客气,实际就是就近伺候的意思,我估计等青果回到游天府,他的鼻子也该冒烟了。 长发被轻轻捞起,温文雅倒了些上好的皂角香精在上,细细的揉搓。我舒服的动了动,呢喃道:“师父…还帮我沐浴……” 柔软的布巾从面上移到了肩头,又从肩头移到了腰部…… 然后…… 等我和温文雅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后,天都要黑了。 木桶里的水几乎有一半溅在地上,浸的地面湿透了,布巾给扔在一边,晃悠悠的。 呃,想想有些,不好意思。 突然一个小身影跑到我面前,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来,道:“公子,头发要擦干才好!”我笑一笑,接过那布巾,道:“你不是游天仪那边的,把我的行踪告诉了方总管么?” 岂知这孩子摇头,睁大眼睛道:“我没告诉方总管!” 我向方轻蛾看去,却见天水殷红那几个人不知何时搬到了屋里,连那张满是食物的桌子,正在大快朵颐,尤其是天水七日夕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把方轻蛾静言扯下,称兄道弟了。他见我看他,也有疑色,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这孩子真的没说? 我伏下身,笑道:“你为什么不说?” 湖儿认真的看着我,道:“因为公子不怕!” 我一怔,忍不住大笑,道:“你愿意和我走么?” 他点头。 攥了那小手,看向坐在一边的游天仪,我刚要说话,却听温文雅温声道:“游府主,明人不说暗话,府主不用太过担心,青果今天上午已经回到游天总府了。” 如果再等等的话,相信他马上就会收到府里的急报。 温文雅不愧是温文雅——最后了还要气的人倒地。 见游天仪缓缓立起,手掌微微的抖。我暗道欺压过甚,果然反弹了,连忙掏了个东西掷过去,道:“游府主务必接住!” 他下意识一把捞了,看了那个小瓷瓶,皱眉道:“这是什么?” 我暧昧的笑道:“是上好的润滑之药,相信府主不久就能用到。”游天仪开始尚疑惑,等突一想通,俊脸顿时涨的通红,完全失了府主风度。 等等,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啊,你干吗拿那个砸我! 啪的那张桌子被狠狠拍成两半,碎屑飞溅。游天仪怒喝道:“蓝思归!你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青果是我弟,游天府二公子,你今天就给我去死吧!!!” 啥?啥啥?啥啥啥? 天水他们都是一脸诡异的笑意,包括温文雅。 “你们都知道是不是,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抱着脑袋惨叫,温文雅声音忍笑,道:“思归…谁能料到,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游天府大公子二公子吵架,二公子酷爱音乐,而且成天奇思怪想,听说了明日楼后居然想跑去当小倌,大公子如何肯,两人狂吵一架,然后二公子偷跑来绾袖居,害的大公子好一阵找。待到终于找到,又怕他不肯回来,于是设计捉拿,结果给二公子发现,故意天天和我打扮的一样,最后抓了我走。 事情就是这样。 只留下我的惨叫,你们不要在旁边看热闹,我就要给游天仪掐死啦—— ——偶终于飙了一次文了~阿门~~~~番外完了——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