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死成仙》 正文 第1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九死成仙[重生]》作者:即墨遥 文案: 白泽为季玹挡剑而死的时候,是心甘情愿,面带微笑的。他唯有一点遗憾,到死都没能让季玹知晓他的心意。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又活了过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弥补遗憾,就第二次死在季玹的面前。然后是……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的去死了? …… 白泽:心好累只想死远点,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季玹微笑:不是你先喜欢我的吗? 阅读提示:先虐受后虐攻,伪兄弟,1v1不换攻。非升级流。 ……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泽,季玹 ┃ 其它:先虐后宠 上卷 第1章 妄想 阴冷潮湿的牢房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沿着斑驳的墙壁,顶上垂下一道道几乎有手臂粗的铁链,铁链另一端锁着五个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残破,身上累累伤口,几乎已看不出人形,只能隐约分辨的出是几个男人。 被鲜血浸染的地面,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们的面前,站着一名白衣男子。 一尘不染的白衣和这里的阴森幽暗格格不入,他的眉秀挺而淡,一双修长凤眼,眼瞳幽深,然仔细看去,又隐隐带着一丝暗红。 “你们可都想好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和他俊秀的容貌倒是颇不相配。 面前的五人毫无声息,若不是胸膛还有些微起伏,怕是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既打算宁死也不说,就成全你们好了。”白衣男子等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对身边的狱卒道:“割掉他们的舌头,再好好招待几天,就送他们上路吧。” “皇上大喜的日子将近,就不必留着这些杂碎了,晦气。”他拿出一条金丝刺绣的手帕,轻轻擦拭掉手指上不小心被溅到的血迹,转身往外走去。 不及踏出牢房,后面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怒斥。 “白泽,你不得好死!” 白泽脚步一顿,幽幽叹道:“原来这就是你最后想说的话啊,真是遗憾呢。”然后毫不留情的离开。 牢房越来越远,身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只余下隐隐约约的凄厉哀嚎。 和牢房里面的阴暗不同,外面正是阳光明媚。 白泽微微抬手遮挡,让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然后才发现他最得力的副手张稀此刻正低眉顺眼的候在门口。他高大的身材在白泽面前,总是习惯性的保持着一种谦恭的姿态。 “大人,属下的人发现南边胡同巷子里有一家商户颇为可疑。”张稀声音低沉,一板一眼。“许是叶家的余孽。” “你去处理吧,如今正是皇上迎娶皇后的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白泽道。 虽然没有多说,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张稀应了声是,就要离开。 白泽忽然叫住了他,又问道:“纳采的聘礼可送去崔府了?那边有什么动静?” 张稀点点头,“这些内务府早已经置办好了,昨日便已经送去了,崔府的人感恩戴德,如今正忙着为大婚做准备,不敢有丝毫马虎。也没有任何异常。” 白泽满意的点头,又嘱咐一番:“继续好好盯住崔家,这些臣子最是狡猾,可不要让他们糊弄了皇上,若是真的一心效忠就好,如果有别的心思……”他嘴角挑起,一声冷笑。“叶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属下明白。”张稀道。 “你去吧。我现在进宫去,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用禀报我了。你全权处理便是。”白泽说,提起进宫,眼中露出一闪而逝的柔和之色。 张稀注意到了,嘴唇翕动,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看着白泽绝尘而去。 …… 刚刚经历过一番腥风血雨的京城,即使是正午,也显得颇为冷清。 路上行人匆匆,少有交谈。 看到白泽纵马而过,人们纷纷躲避,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就在三个月前,这位煞神带领手下的禁军血洗了以叶家为首的几十户大臣的府邸,男子一律当场格杀,没来得及自杀或死于乱刀之下的女子都被充为官妓,惨叫哀嚎让那一夜的京城如同修罗地狱。 人们尚未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次日又传来叶皇后被软禁、太子意外身亡的消息。往日默默无闻的大皇子随后登基为帝。 曾经一手遮天的叶家,转眼间灰飞烟灭。 白泽这位被新帝隐藏已久的利刃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同时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是他的冷血无情和雷霆手段。 他的恶名连同那上千人的鲜血,成为深深笼罩整个京城的血色阴霾,迟迟不曾散去。 风吹起白泽耳边的碎发,他眼睛眯起来,远远便看到肃穆的宫墙。 看守宫门的侍卫见是白泽,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直接开门让他进去。谁都知道白泽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人,且不说皇上对他的信任与恩宠,就凭他如今手里的权势,也断不会有人敢不长眼的阻他。 刚刚经过一番血洗,宫里比外面更是冷清许多,连人影都几乎见不到一个。 白泽来到明心殿跟前,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然后恭敬的站在门外等待。 过了一刻钟,里面才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进来吧。” 白泽伸手推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坐在书案前的男人,他一身玄色锦袍,金冠挽发,容貌俊朗,剑眉斜飞入鬓,眼帘半垂,睫毛根根分明。即使是慵懒的坐在那里,也掩不住那一身贵气。 这便是当今圣上,季玹。 白泽熟练的上前将桌上凉了的茶水倒了,又续上一杯热的。然后小心翼翼的捧到他的面前。 季玹接过茶杯,微微一笑:“刚才看的入神了些,让你久等了,你不会抱怨朕吧?” 白泽露出一个笑容,“皇上这样说,可真让臣下惶恐。”他抿起嘴角,往前凑了凑,去看那书上的字,“臣可不敢打搅您,不过什么书这么好看?” 季玹随意的用袖子掩住,挑眉笑道:“明明笑的挺好看的,平时也应该多笑笑才对。上回还有老臣和朕抱怨,说你是不是不会笑呢。整天板着一张脸,可止小儿夜啼。” 白泽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谁这么关心臣,改日臣去和他聊聊。” 季玹无奈道:“还是别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惊吓人家。如今剩下的老臣可不多了,朕还指望着他们好好辅佐朕呢。” 白泽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掌管天下对季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留下那些老臣也不过是为了贤名而已。但是他从来不曾忤逆过季玹,闻言也不做声,只是笑了笑。 他笑起来真的好看吗?白泽想起季玹说的话,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收不回来。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入宫来了?”季玹又道。 “也没什么事,臣如今可是闲的很。”白泽说,“大婚的事情都有人准备,叶家的余孽也翻不起风浪。” “不可掉以轻心。”季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责备的眼神。 白泽神情一僵,低下头,“是。臣这就去……” 话还未说完,季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哂然一笑:“你啊……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其实朕最近也无聊的很,难得入宫一趟,今夜就陪朕秉烛夜谈吧。你也是辛苦了,琐事安排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白泽恍然发觉自己的手此刻居然正被季玹握在手中,明知只是对方无意的一个动作,却禁不住全身都一阵颤栗。 他一直明白,自己早已无可救药。 但他不敢表露丝毫,眼前的人不仅仅是一国之主,更是他发誓要效忠之人。他救了他的命,给了他现在的一切,对他以诚相待……他却对这个人生出不敬之心。白泽深深明白自己的本分所在,所以更不能容忍自己的非分之想,那是一种亵渎。 只是尽管如此,想要控制住这情感却如登天之难。 白泽僵硬的点点头,答:“好。” 季玹松开手,满意的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说过话了。你不会怪朕疏远了你吧?” “臣不敢。”白泽垂下眼。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手背温热的触感已经消失,那一瞬间,仿佛是种错觉。 季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也该用膳了,今晚你就和朕一起吧。” …… 白泽这一顿饭用的食不知味,他一直默默的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明白自己对季玹的这种渴望呢? 是在他狼狈垂死季玹伸出援手之时?还是在季玹手把手教他识字习武之时?又或者只是他一直习惯追随着季玹的背影,就这么被俘获了呢?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他现在还活着吗?即使活着,又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意义? 白泽笑了笑,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即使是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又如何。 只要是季玹想要的,他都会不择手段的为他达成,只要是季玹喜欢的,他都可以奉到他面前。他可以为他血洗天下,可以为他背负恶名咒骂……甚至可以为了他的婚事尽心尽力。 他都心甘情愿。 饭后两人漫步在宫殿中,凉风习习,并肩而行。 季玹环顾四周,有些感慨,叹道:“六岁之后,朕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没想到二十年后,会成为这里的主人。” 二十年的隐忍,最终成为一国之主。 这其中的步步为营和艰辛,白泽再清楚不过。二十年里,他陪在季玹身边十四年。 季玹沉默了片刻,又转头对白泽笑道:“还记得你小时候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刚进宫的时候,一刻也不敢离开朕,让朕怎么也放心不下,现在倒是完全不用朕操心了。” 白泽敛然,当时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用尽方法也要留在这个人身边。 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了,他已经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白泽笑道:“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臣已经记不太清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三日就是封后大典,崔氏女贤良淑德、容貌德才俱佳,在京中早有盛名。臣在这里要先恭喜皇上了。” “一为恭喜皇上抱得美人归,二恭喜皇上得天下归顺。崔阁老在朝中素有贤名,门生故旧遍地,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且从不曾倒向过叶家乱臣贼子,今日他能选择归顺皇上,可见皇上是众望所归,天命所属。” 季玹哈哈大笑,“你这舌灿莲花的本事是哪里学来的,莫不是找人背书了?” 白泽抿了抿唇,“这都是臣的肺腑之言,还需要别人来教吗?在皇上眼中,臣就是这样不学无术?” “朕可没有这样说。”季玹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假装咳嗽了两声,“说起来,如今大局已定,你功不可没,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朕一定答应你。” 臣别无所求,只希望能留在您的身边。这句话在白泽的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儿,最后成了:“臣目前还没有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皇上。皇上不要忘了今天的话才是。” “一定。”季玹郑重的开口,“十几年了……朕早已经将你当做亲兄弟一般,只要朕能给的,朕都愿意给。” 白泽心中感动,却又苦涩。可惜他心中想要的,是季玹不能给的。 “这几日你干脆就别出宫了,多陪陪朕吧。”季玹挑眉笑,“日后再入后宫,可就没有现在方便了。” “好。”白泽也笑。 他早有准备,因此并不觉得季玹的话很突兀,一瞬间的心痛很快就深深隐藏起来。终究只是他一人的单相思而已。 他是外臣,既然后宫有主,又怎好随便出入。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的。 就算他不能再时常见到季玹,就算他们不能再如今日这般亲密无间。季玹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依旧可以在心里想念。 和以前也无甚区别。 这三日,白泽和季玹日夜相伴,他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时而说起对方的糗事,两人会相视大笑……如同之前的那十几年一般。 季玹有时甚至忘了自称朕,揽住他的肩膀,以至于白泽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说出心中的想法,季玹会怎么样?但随即他又放弃了。 这么容易就使他得意忘形,也只有季玹有这种本事吧。 第三日夜晚,白泽在季玹的目视中走出宫门。 他明白当年在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如今只能作为回忆珍藏。 记住自己的身份,才是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根基,他不能去打破。 出宫的这一路,白泽一直有些恍惚。 直到回到府中,看到张稀神色严肃的站在门口,才回过神来。张稀深夜在他府中等候,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白泽眼神一凝,表情凝重起来。 第2章 第一死 白泽的容貌,总有些令人过目难忘,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小看这个俊秀到以至于有些阴柔的男人。那些小看、甚至于觊觎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也正因为他这副样貌,那场血洗之后,京城人底下偷偷称他为玉面修罗。 此刻他站在大殿的一角,冷冷的注视着场中。 昨夜他得到张稀的密报,张稀抓获的那一家商户窝藏了一名叶家直系子弟,拷问后供出季瑾的人将会在皇后的册封大典上刺杀皇帝。 是的,原太子季瑾并没有中毒身亡,而是逃走了。 但是白泽确信,只要季瑾胆敢再出现,他就可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死人。让季瑾逃走,这样的失误不会再有第二次。 只可惜那人知道的并不多,只道有刺客隐藏在大典的队伍中,却并不知道更详细的消息。 他凝神四顾,不漏掉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 但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任何差错,直至册封礼成。白泽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情报出错了,也许那人只是受不住严刑所以胡乱招供。 皇后的凤舆已经进宫,宫中都是他布置的人手,应该万无一失。他稍微松了一口气,隐藏在送亲的队伍中进入皇宫。 乾元宫前,凤舆停了下来。 命妇们上前恭迎,身穿大红喜服的皇后缓缓走下来,大红盖头下看不到模样,但身姿纤弱,别有一番风流,两个眉清目秀的侍女牵住她的双手,缓缓前行。 皇帝季玹站在前面不远处,身形挺拔,为示尊重亲自出迎。 这将是和季玹相伴一生的女人,白泽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帮季玹实现了所有的愿望,代价是从此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看他和别的女人成为夫妻,从此琴瑟和鸣。 他怀念起曾经在那宫殿冷僻的院落,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但也只是怀念而已。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里,似乎要将这一切烙印在眼中。 皇后离皇帝越来越近,十步、九步、八步…… 这一切如此刺眼。白泽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度,不想再看,转身往外走去。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转身的瞬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但那一眼,却让他惊骇欲绝! 皇后右手边那名身穿鹅黄纱衣的侍女,忽然松开皇后的手,脚步瞬间变的轻盈,如同大鹏展翅一般扑向季玹,她右手的匕首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锐利寒光! 皇后的贴身侍女居然是刺客! 白泽脑中一片空白,他看到那寒光凛凛的匕首距离季玹只有不足两步之遥! 他脚下一蹬,瞬间爆发出身上所有的力道,如一道利剑射向那名侍女!同时右手成爪,抓向那侍女的肩头。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侍女已经到了季玹的眼前,而白泽刚刚到她的身后! 白泽能成为禁军统领,并且让一众手下服气,靠的可不是外貌,而是与之地位相匹配的实力!全力爆发之下,终于在最后一刻来到跟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如同利刃一般,噗嗤一声穿过血肉刺进了那侍女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拽。 那侍女没想到白泽会来的这样快,但她脸上毫无惧色,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微微一顿,弱小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不管不顾的拖拽着白泽,直奔季玹而去。 白泽脸色一变,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其中的诸多异常。本能的借力一跃,翻身挡在了侍女的前面,将季玹护在身后!右手成爪,直直扣上那侍女的咽喉! 白泽眼神冷厉,“招出你的同党。” 侍女眼见再没有得手的机会,却诡异的露出了笑容。她的皮肤浮现出淡淡的紫色,双目赤红,眼珠子一转,盯着白泽,“你们都会死。”声音如同刀锯在木头上般刺耳。 “哼!”白泽知道问不出结果,毫不犹豫的右手用力,就要捏断她的颈骨,却忽然发现,自己使不上力了!沾染过侍女鲜血的右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淡淡的紫色。她的血有毒!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蓦然浮现,白泽猛的将季玹远远的推开! 紧接着,他就感到胸腹处一片冰凉的感觉。低头一看,数枚刀片深深插入胸口和腹部处。她的身上居然还有暗器。这暗器深深裹陷在她的身体里,一旦发出,反冲力将她自己的身体也击穿,一片血肉模糊。 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白泽松开手,侍女的尸体落在地上。 杀手,毒人,暗器。 他脚步一晃,往后仰倒。 知觉在迅速的消失,这毒性实在超乎他的想象,且失血过多,也许他就要死了。 “阿泽!” 隐隐约约中,白泽好像听到季玹在叫他。多么熟悉的称呼啊……只有他们两人独处时,季玹才会这样叫他,他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白泽被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落入一个怀抱中。 那怀抱很温暖,是他一直渴望的。 他努力睁着眼,看到季玹苍白的面容,紧绷的下巴。他嘴唇颤抖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呼气声。 这个杀手不简单,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可怖的人,她居然可以将我逼到这个地步,一定要仔细探查是否还有同党……季瑾居然可以将人安排到这里,也许禁军中有内奸,崔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他不放心的事还有好多,却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白泽伸出手,颤抖的要去抓季玹,但想起自己手上的毒液,又放下了。 视线渐渐模糊,四周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骇不已。 “阿泽,你不会有事的。”季玹声音不稳,抱着白泽的双手十分用力。 白泽嘴角终于浮现出淡淡笑意,原来季玹这么在乎他吗?既然都要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说出来,我喜欢你。 可惜他连嘴唇都动不了了,更遑论发出声音。 于是只能在心里重复。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 白泽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死了,和一个刺客同归于尽。 额头火辣辣的痛,意识渐渐回笼,白泽猛的睁开双眼……那不是梦。 不是梦! 刺客居然就隐匿在皇后的身边,他最终阻止了刺客,却身受重伤,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如今看来……应该得救了?这认知让白泽松了一口气,他要去见季玹! 皇后的贴身侍女是刺客,这件事一定有问题!崔家也许有问题! 白泽坐起身,才发现伤口居然不痛,而他身处一间阴暗的房间,身下是粗陋的木板床,房门紧闭。应当是软禁犯人用的。 白泽眉头蹙起,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力拍着房门。 “来人!” 话一出口,白泽猛的怔住了。 为什么会是个女人的声音?白泽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双女人的手。下一刻,他慌乱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和身体。 好半晌,白泽终于确认,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茫然和无措。他怎么会在女人的身体里,又为什么会被软禁?他是真的死了吗? 他很想从这里逃出去,去查探个究竟,但这身体却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 往日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的木门此刻轻易的阻挡了他的脚步。 白泽思绪纷乱,现在能做的,也许只有等待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终于传来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青画姑娘的嫌疑已经排除,她可以回去了。你们把门打开吧。” 很快,门被打开了。 白泽看到外面微笑的青年男子,有些失神,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闵清,和张稀同为他最重要的左右手,禁军副统领。但是白泽对闵清却没有对张稀那般信任,闵清不像张稀,他太有野心。后来一次无意中,白泽发现闵清和朝中大臣来往过为密切,并因为一件事对他产生怀疑……于是就疏远了他。 却不想他会在此刻出现。 这不是个适合说出真相的人,白泽瞬间作出判断。 闵清容貌普通,眼神温和,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客气的对白泽笑了笑,“青画姑娘受委屈了,这边请。” 原来这具身体叫青画,白泽“嗯”了一声,低着头走过去。 闵清虽为禁军副统领,但对‘青画’却没有任何架子,反而颇为体贴,这越发让白泽警惕,闵清此人一向无利不起早,这副态度就很说明问题了。 白泽的沉默不语并没有引起闵清的不悦。 他一边走一边道:“皇上真是很看重皇后娘娘呢,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在皇后娘娘的求情下还是留下了姑娘你的性命,姑娘能跟在皇后娘娘的身边,真是莫大的福气。” 是这样吗……白泽垂下头,拳头握紧。 “说起来,青画姑娘之前有没有发现青颜有何不对劲之处?说来惭愧,都三天了,在下还未曾查明青颜那样做的原因。她只是一介孤女,又自小在崔府长大,并没有刺杀陛下的动机。”闵清问道。 白泽闻言露出震惊的表情。青颜、青画……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曾在针对崔府的密报中看到过,崔皇后的两名心腹侍女就是叫青颜和青画,也正是当日大典上扶着崔皇后的两个侍女。青颜是刺客的话……那和她关系亲密的青画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白泽看了看现在的‘自己’,不但完好无损,还很快被放了出来,只是额头略有擦伤,许是当日混乱中不小心擦到的……别说丢掉性命了,连刑罚都未曾受到分毫。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线索就这样轻易放过了? 如果他还活着,绝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绝对要一查到底!连同崔家一起! “青画姑娘,青画姑娘?”闵清连声唤,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白泽回过神,勉强道:“有些不舒服。” 闵清并未起疑,“这几天姑娘是受苦了,不过现在没事了……皇后的宫殿到了。” 白泽看去,果然到了皇后的寝宫跟前,闵清在宫门前停下脚步,目送她进去,“在下这就告辞了。请代我向皇后娘娘问个好。” “好。”白泽应了一声,转身向里面走去。 他的唇紧抿着。闵清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皇上很看重皇后娘娘,在皇后娘娘的求情下留下了她的性命……呵。白泽冷笑一声,他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季玹是个如何冷静果决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既然能登上这个位置,怎么可能留下任何有嫌疑的人在自己身边?何况是这样一个明显有问题的女人……而且这样破例还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的求情? 此事一定另有缘由!闵清那样说只是出于讨好崔皇后的意思,果然是个奴颜婢膝的小人! 很快皇后宫里的侍女太监们便发现‘青画’回来了,将她带到了皇后那里。 白泽默默观察着众人的态度,看来青画虽然只是个侍女,但和崔皇后情分显然很不一般,否则皇后宫里的人不会对她这般恭敬。密报上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看来是没错的。 走进屋内,白泽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崔皇后。 崔皇后一身华贵繁复的宫装,有着姣好的容貌和恬淡安静的气质。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看到白泽,露出欣喜的神情,起身拉住她的手左看右看,“你没事就好。” 白泽略有些尴尬,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低声说:“要不是娘娘,奴婢早就死了。” 崔皇后忙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皇上是讲道理的人,岂会滥杀无辜。”她说起皇上,露出一抹羞敛的小女儿态,更显可爱娇美。 说起来,虽是个从小教养十分严格的闺秀,但终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白泽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焦躁,也许是因为不适应现在的身份吧。 他有些麻木的顺着崔皇后的话说:“娘娘说的是。” 崔皇后并未发现他的异样,问过他的身体状态之后,又开始惋惜起青颜,说她完全不明白青颜为何要那样做,那日她也吓坏了。 白泽心中冷笑,青颜就是死在他手中的!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也许现在的身份对他而言也不全是坏处,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一切的,只是现在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找到一个机会,打断了崔皇后的话:“奴婢有些累了。” 崔皇后脾气温和,并没有生气,反而自责道:“是我疏忽了,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就不用当差了。” 白泽如同获赦,转身就要离开。 外面却忽然传来通传声,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人的身体只是暂时的~(≧▽≦)/~啦!不要着急很快就过去! 第3章 再遇 白泽顿时僵硬在原地。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一步步踏在他的心口上。这样的重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慌乱,白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好在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失态,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缓步走进来的高大男人身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响起,白泽和众人一起跪伏在地。 害怕被看到——这竟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平身。”季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低沉。他伸手搀扶起皇后,眼神温柔,语带笑意。“都说了不必多礼了。” 这样温柔的神情,白泽以前从未看到过。他怔怔的,蓦地生出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十几年朝夕相处,抵不过他和她的三天。 崔皇后深情的注视着季玹,柔声道:“礼不可废。皇上今天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季玹戏谑一笑:“怎么,皇后不欢迎朕?” “皇上又取笑臣妾了!”崔皇后嗔道,横了季玹一眼,娇媚不已。 季玹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今日下朝的早,这不是想着皇后,连饭都没吃就过来了么。” 崔皇后脸都红了,嗫嚅道:“原来皇上是来蹭饭的……” 季玹闻言哈哈大笑。 白泽很想快点离开这里,很想这一切早点结束。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他的祈祷,崔皇后忽然想起他来了,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道:“还不快来谢谢皇上的恩典。” 隐藏在袖子下的双手握紧,白泽缓缓抬起头,“谢皇上不杀之恩。” 发出的是陌生女人的声音,柔柔弱弱的。 这一瞬间白泽想,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如果季玹真的为自己伤心难过,他会更难受。如今季玹过的很好,江山美人尽在,他该为他高兴。 这样想着,便发觉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况且如今在季玹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季玹淡淡扫了他一眼,仿佛看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一般,侧首对崔皇后笑道:“些许小事而已,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崔皇后甜甜的笑:“这件事臣妾可答应不了,皇上对臣妾的每一分恩典,臣妾都会放在心上的,不敢有片刻忘怀。” 季玹闻言哈哈大笑。 这里不再需要白泽的帮忙,他在其他侍女的带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白泽脚步有些虚晃,直到在房间里坐下,才察觉自己全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季玹对他的每一分好,每一句话,他也都记在心上。可他能做的只能是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不能像女人一样偎依在他的身边,说他也记着他的好。 别人能轻而易举说出口的话,他却到死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因为他是个男人,也因为他的身份。 白泽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难道因为重生到女人身上了,所以变的多愁善感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自怨自艾。 崔皇后,闵清,还有现在被他附身的青画,都是不安定的因素。 当日的青颜,白泽实在印象深刻。这样危险的杀手,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毒液和暗器,都前所未见。如果这些都是季瑾的手段的话,那么还逃亡在外的季瑾,比他之前以为的要更具威胁性。 …… 白泽好生休息了几日,觉得身体已经大好了,但是却一直托病不起。 他没有学过怎么做一个女人,如何去崔皇后身旁当差而不被发现委实是个问题。好在他的拖延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几日除了休息,他还一直暗暗注意身边的消息。 皇后宫中伺候的下人们,也免不了暗地里八卦的习惯,所以白泽听到的还真不少。 比如他自己的死讯。 听说皇上对封后大典上发生的事情十分震怒,连续几日京城风声鹤唳,又抓了不少人。听说白泽白大人为了救陛下身亡,被追封为英武侯,将于二十日后大葬。 听说白大人死后,左副统领闵清被提升为新的禁军统领。 总而言之,虽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有些人受到了牵连,但天下依旧太平。对于这些宫人来说,只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而且白泽暂时并未发现皇后宫中的人有任何异常,当然,也打探不出更多的消息了。 就在白泽琢磨着如何出去一番的时候,这天夜里迎来了崔皇后的到访。 “这几日一直没有来看你,身子可好些了。”崔皇后对待青画,态度一直很亲切。 白泽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崔皇后对青画的看重,居然会亲自来探望,只得道:“劳皇后娘娘惦记,奴婢已经好多了。” “这就好。”崔皇后笑了笑,“没有你在身边帮衬,还真是颇不习惯。如果好些了,就来帮帮我吧。” 白泽权衡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崔皇后很高兴,当即就叫来身边的太监,“以后你们就都听青画的吩咐,不用事事来叨扰本宫了。” 就这样,白泽轻易的就掌管了皇后的凤来宫。 到现在为止,崔皇后都是一个幸运的女人,没有皇太后需要她伺候,因为叶皇后已经被废圈禁在冷宫了;没有其他女人的争宠宫斗,因为季玹还没有采选过秀女,并且暂时也没有这个打算;更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以后会受到影响,只要崔家不犯大错,皇后的地位就是稳固的,况且季玹有过那样的经历,更不会轻易作出废后的行为…… 真是个好命的女人。 皇宫才遭到过清洗不久,如今宫中是十分干净的,几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泽的工作颇为轻松,他只需要安排布置各项事情,自然都有人去办,根本无需亲力亲为。 这天核查完了新进宫的一批布料和珍宝,白泽就独自就出了皇后寝宫。 他直接向北边而去,季玹当初居住过的清月宫,就在皇宫北面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地势偏僻,背靠宫墙,十分冷清。平日里渺无人烟。 白泽和季玹在那里居住了十多年,因此他知道在那个宫殿里,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密道。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那些年,他和季玹通过密道多次出入皇宫,并在外面部署自己的势力。才有机会在先帝驾崩之后及时出手,一举控制了皇宫,从而成功翻盘。 季玹是先皇后所生,是先帝嫡长子,本应过着至尊至贵的生活。然而先皇后过世之后,叶氏被封皇后,魅惑君王,叶家权势滔天,外戚干政,扰乱朝纲,以至于堂堂皇长子屈居在这冷清的地方十多年,连先帝死前一面都不得见。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节 白泽这一路十分顺利,很快就到了清月宫。 季玹登基之后,这里就彻底的荒废了。对于白泽来说,这里是难忘的回忆,但对于季玹来说,恐怕是恨不得彻底丢弃的过去吧。 破旧的宫门,荒凉的院落,白泽走了进去。 院中有一株梅花树,一到冬天,就开的很美。白泽恍惚忆起自己被带进宫来的时候,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有记忆起,就坑蒙拐骗乞讨为生。一年冬天,大雪纷飞,他因为偷了一个有钱人被打的半死,被抛进冰冷的河中时,被年仅十二岁的季玹救下了。 季玹给他取名白泽,让他呆在他的身边。季玹亲自教他读书习字,又让年长的太监教他武功……一晃就很多年,白泽渐渐长大,好在模样阴柔,一直未被发现是个假太监,顺利的留在了季玹身边。 白泽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就要往书房那边而去,忽见梅花树后走出一个人来。 看清后不由得脸色一白。 竟会在这里遇见季玹!白泽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见过皇上。” 白泽说不出口,也没有办法以这样的身份面对季玹。 况且季玹会怎么想?子不语怪力乱神…… 季玹一身玄色长袍,长发随意挽了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 他看向白泽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和冷厉,声音低沉,“抬起头来。” 白泽心中一颤,他深知这是季玹心情非常不好的表现,暗暗叫苦。他万万想不到季玹会出现在这里的!更何况是这个时候,否则他必定不会挑这个时候过来。 白泽咬咬牙,抬起头来。 季玹看清他的模样,眼中神色更冷,“你是皇后身边的青画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泽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道:“奴婢……奴婢本是去尚服局取皇后娘娘的春裳。不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奴婢没想到会冲撞皇上,请皇上赎罪!” 尚服局就在清月宫前方的不远处,他一个新来的侍女,认错也是说的过去的。 白泽庆幸自己还没有去密道,只盼着季玹不把他这个小角色当回事,让他蒙混过去。 季玹黑眸幽深,静静的看着白泽没有说话。 白泽心中忐忑,就在他琢磨着是否继续开口求情的时候,就见季玹忽然抬脚走了过来。 季玹缓缓走到白泽的跟前,弯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看着我。”季玹冷冷开口。 白泽下巴被捏的有些疼,他忍住不适,眼眶微微泛红,只能直视季玹。 真是个脆弱的女人身体,这样的景象让他觉得羞耻和尴尬。 “真是走错了?”季玹唇角扬起,淡淡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千真万确。”白泽低声道,“奴婢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么……你想知道吗?”季玹说,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白泽心里一个咯噔,季玹果然在怀疑他!他心中叫苦,若是别的普通侍女也就罢了,可皇后的贴身侍女青画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换做他也不会相信是巧合的!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不能! 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神色,白泽开口:“奴婢知道皇上并不信任奴婢,但是能否给奴婢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季玹神色冷淡,说:“你想要怎么证明?” 白泽却摇了摇头,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圣明之主,又岂是会受他人摆布的人。皇上认为奴婢是有罪的,奴婢就有罪,皇上认为奴婢是清白的,奴婢自然就是清白的。” “那你刚才的话是糊弄朕了?”季玹声音有些冷。 “奴婢不敢。只是这一切并不在于奴婢想要怎么证明,而在于皇上您想要看什么样的证明。奴婢知道皇上心存仁慈,所以才会答应皇后娘娘饶过奴婢的性命。奴婢的性命不值一提,但是为此伤了帝后情分就得不偿失。所以奴婢斗胆就想……请皇上给奴婢指明一条路。”白泽顿了顿,道:“若事后皇上还是不相信,再取奴婢的性命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还真是伶牙俐齿。”季玹忽然笑了,他深深看着白泽,“那如果朕说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你,你怎么办?” “那奴婢甘愿受死。”白泽毫不躲闪的看着季玹。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死。”季玹伸出手指,抚上白泽的眼睛,语气似在怀念什么似得,“为什么不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白泽淡淡道。只是若无法逃避的话,害怕又有什么意义呢? 比死亡更令他害怕的是,死的毫无意义。 季玹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将白泽拉了起来,白泽措不及防的跌入季玹的怀中,他猛的抬眼,就看到季玹近在咫尺的脸。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白泽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季玹。 季玹的动作浅尝辄止,很快就松开了白泽,他的双眼漆黑如墨,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明天这个时辰你再来这里,向朕证明你的清白吧。” 第4章 胁迫 白泽恍恍惚惚的回到宫中,直到坐下后还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 季玹不但独自一人出现在曾经居住过的清月宫中,居然还对他……对他做出那种事。白泽伸手碰触自己的嘴唇,又如同触电般放开了。那柔软的触感…… 曾是他奢望而不得的,但此刻他只觉得厌恶自己。为什么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季玹可以轻而易举的给别的女人,给崔皇后……甚至是给青画这种身份不明的女人! 该死!白泽一手捶在墙上,疼痛感让他的理智逐渐回笼。 季玹是九五之尊,他有权利宠幸任何一个他感兴趣的女人。白泽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对青画这样做,是试探,还是真的对青画产生兴趣了? 想起明日还要过去,白泽不由得一阵头疼,被季玹盯上可不是他想要的。 第二日,白泽不得不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又偷偷溜了出去。 早上下过雪了,外面很是有些寒冷,白泽紧了紧衣服,再次踏进那荒凉的院落。 然而令他惊诧的是,季玹竟然已经到了。尽管他没有迟到,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请罪,“奴婢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季玹坐在梅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杯子。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说:“坐下吧。” 白泽他提起酒壶,自然而然的将季玹和自己的酒杯满上,然后才坐了下来。 直到端起酒杯,才有些尴尬的发现季玹只说让他坐下,却没有说过其他。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不适合做这样的举动,委实有些逾越了。 季玹却并没有生气,似是怔了片刻,然后轻轻一笑:“你倒是主动。” “能服侍皇上,是奴婢的福气。”白泽只好这样说。 季玹端起酒杯,手指轻轻摩挲在杯沿处:“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陪朕喝酒的,会是你。” 白泽闻言垂下眼,他也没有想到。 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里陪你喝酒。 白泽触情生情,干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杯下去觉得尚不够尽兴,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连续两杯酒下肚,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不免呛的咳嗽了起来。 酒量都变差了…… “呵呵……”季玹笑了,“明明该是朕借酒消愁,你倒是喧宾夺主了。昨日还战战兢兢,今日怎么就不害怕朕了?” 白泽捂着嘴咳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反正害怕也没有作用,何必作出那种样子。倒是皇上,如今天下太平,又有什么好愁的?” 季玹没有回答,他看向远方,眼中似有说不出的落寞,但转眼又不见了,只余幽深的黑。 “以前有个人经常在这里陪朕喝酒。”季玹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白泽心中一颤,低下头,不让季玹发觉他的异样。 “你知道吗?”季玹忽然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朕原本动了杀心。” 白泽一惊。 “可是现在朕忽然又不想杀你了。”季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面无表情的道,“你走吧。” 白泽错愕的看着季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什么叫君心难测。 “怎么?不愿意走?”季玹抬眼,神色微微有些冷,“你的生死就在朕的一念之间,难道是想等朕改变主意?” “谢皇上。”白泽只好离开。 季玹看着白泽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移开视线,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 白泽回到皇后的宫中,还处在莫名其妙之中。 如果说昨日的季玹他还能猜中几分心思的话,今日的季玹他是完全看不懂了。以往季玹最是冷漠孤傲,对身边的女人也多是不假辞色,如今却接连对一个陌生女人做出如此轻薄的举动……难道自己以前从来未曾看懂他过? 这个认知实在不能让白泽感到开心。 他也不知道危机到底解除了没有,这些时日再也不敢轻易出去。可是不能出宫,也不能联系以前的旧部,他在宫中实在寸步难行。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崔皇后忽然召他见面。 再次见面,崔皇后看他的眼神完全和以前不同,是一种陌生戒备的眼神,带有些冷意。 白泽本能的觉得有些事不对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崔皇后忽然道:“昨日皇上和本宫要了你,你收拾一下,晚上就过去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落在白泽的耳中,他不由得震惊的问了出来,“你说什么?”却是连尊称都顾不上了。 崔皇后不悦的冷哼一声,“本宫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大。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还装模作样做什么!” 白泽心中苦笑,季玹的突发奇想可真是害惨了他!他怎么可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去做他的女人!顿时毫不犹豫的跪在崔皇后的面前,哀求道,“奴婢绝无此心,奴婢宁愿服侍皇后娘娘一辈子,也不愿意去皇上那里!” 崔皇后见他说的果决,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但她还是不太相信,“如果你无此心,为何……为何要勾引皇上?” “奴婢只是与皇上偶遇,谁知……”白泽眼圈一红,“奴婢万万想不到皇上会有这种想法,奴婢绝对没有勾引皇上!” “其实你去皇上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从此就不再是下人,而是主子了。”崔皇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声音还是有些冷,“你可想好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再说皇上亲口要向本宫索要你,本宫若是不给,岂不是成了妒妇?你要置本宫于何地?” 崔皇后看向白泽的眼神委实不善。 “奴婢心意已决……奴婢愿意亲自向皇上请罪!并非是皇后娘娘不给,而是奴婢不愿。若是,若是这样也不能使娘娘相信的话,奴婢愿以死明志。”白泽回答的十分坚定。 对真的青画而言,也许这是绝好的机会,但是对他来说却不是。 他是喜欢季玹,但是他也有自尊! 况且继续留在崔皇后这里,对自己查明真相也更有利。 崔皇后见他说的不似作伪,表情终于有些动容,语气稍微缓和下来,“若真是如此,本宫自会给你一个和皇上解释的机会,你下去吧。” 白泽回到房间,才发觉自己的内衫都汗湿了。 他第一次对季玹生出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这样一来,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崔皇后心里的一根刺,崔皇后哪里还容得下他! …… 虽说崔皇后暂时放过了白泽,但是对他的冷落第二天就体现出来了。 崔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太监接替了白泽的工作,他一夜之间就被架空,宫中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虽然没有直接为难于他,但也各种疏远算计,令白泽顿时寸步难行。 夜晚回到房间,白泽疲惫不堪,正准备休息,却忽然眼神一变。 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宽大的斗篷掩住了身材,看不出男女来,只露出一个下巴。 若是以前,有人想这样不动声色的来到他身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尽管震惊,但白泽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问道:“你是谁?”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那人开口,声音诡异,明显是经过改变的。 白泽直到此刻才确信青画真的有问题,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继承青画的记忆,只能说:“我……撞伤了头,很多事不记得了。” 他人微微开口,发出一个奇怪的音调。 那音调如同某种动物的嘶鸣,又颇为邪异,白泽只觉得头皮发麻。 下一瞬间,一股剧痛忽然袭击了他,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里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噬咬他的血肉!他猛的咬住唇,才及时抑制住了将要发出口的惨叫! 好在这疼痛持续的并不久,如同一阵潮水,转瞬即逝,但白泽额头已满是冷汗。 那钻心锥骨的感觉,只要试过一次都不会再忘记。 “这是你身体里的毒,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那人桀桀笑着,“这是对你拒绝崔皇后的惩罚,下一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白泽喘着粗气,“你……你是崔皇后的人?” “她有什么资格指使本座?不用乱猜。”那人嗤笑一声,“你不该拒绝她送你去皇帝身边的建议。” 他说着,声音变的阴冷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该拒绝。” 白泽心里一紧,这人果然是冲着季玹来的。如果是真的青画,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留在季玹身边的机会!虽然刚才没有诈出什么来,但以此人对崔皇后表现出的不屑一顾,要么崔皇后并不知情,要么就是此人比她地位更高。 “皇上一直对我心存猜疑,我去他身边,也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白泽似不情愿的道,“说不定反而会被他查出什么来。” “他不会发现什么的。”那人肯定的说。 “为什么?因为我知道的不够多,因为我随时可能被当做炮灰去送死,对吗?就像青颜一样。你们根本不会给他继续查下去的机会,最多就是损失掉我这枚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白泽凄凉一笑,“反正都是死,不如你现在就杀死我好了!我是不会去皇上身边的!他前天就差点要杀了我!” “你——”那人没想到白泽居然敢如此说,声音怒不可遏。 白泽毫不示弱的看回去。 半晌,对方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若是能杀掉他戴罪立功。本座会向尊主请求,给你真正的自由。这样你可愿意?” 白泽眼睛一亮,似乎很是意动,但还是不确定的问:“你能保证?” 那人不悦白泽的不知好歹,但显然现在还用得上她,所以耐着性子道:“本座从无虚言。” “我还有一个疑问。”白泽想了想,道。 “你说。”那人道。 “皇上身边戒备森严,以我的实力,怎么可能杀的掉他?”白泽说。 “这一点本座早有准备。”那人将右手从斗篷里伸出来,他手指修长,肤色苍白,指甲带着一丝不健康的灰白色。手心托着一朵幽蓝色的花,花瓣呈半透明状,层层叠叠,十分美丽。 白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此花名为落幽花,剧毒无比,花瓣融入水中,无色无味,任何方法都无法探查出来。”他轻轻一抬手,花朵轻飘飘的落在白泽面前。 没想到对方准备的如此充分,白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试探着问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皇上身边的。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希望您能答应我。” 那人没有回话,显然是不高兴了,但也没有离开。 白泽小心的道:“我一个人在皇上跟前行事,举步维艰。希望您能告知我联系您的方法,这样若有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及时请您相助,这样我的把握就大多了!” 他说完紧张的看着那人。只要他肯答应,他就有机会把他从幕后揪出来! 那人沉默了半晌,说:“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出现助你。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取得皇上的信任。”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白泽连忙追过去,可对方一出门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泽拿起地上的花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之前这么多天,从来没有人出现联系过他,他都差点以为青画真的是无辜的……可季玹才对他表露出这么一点兴趣,这个人就出现了。可见只要他有足够的用处,不用担心不能接触到更多内幕。 况且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那人自称本座,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尊主,看起来似乎是个等级森严的组织,但这组织的称呼却太过江湖气,不像是季瑾所为。 但他们的目的季瑾却显然是一致的,都是要对季玹不利。而且看来这个组织安排的人手并不止他一个,想起季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隐藏着的神秘组织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白泽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一夜白泽睡的并不安稳,第二日一起床,就有人来传唤,说是崔皇后要见他。他淡然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又将那蓝色花朵戴在头上,去前殿见崔皇后。 一进门,就看到季玹和崔皇后并肩而坐。白泽没有丝毫意外,恭敬的跪下行礼。 “朕听皇后说,你不愿意来朕身边。皇后怕朕误会她不大度,特意传你来说话。”季玹温和的开口,嘴边带着淡淡笑意,“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朕和皇后都不会怪你的。” 第5章 大葬 白泽恭敬的给季玹和崔皇后行礼,“回皇上,奴婢是这样和娘娘说的。” 季玹闻言似乎有些失望,但他自然不会勉强一个侍女,就准备让她下去。 然而还未开口,就听白泽又接着道:“奴婢身份低贱,是娘娘给了奴婢一切。虽知能去皇上身边伺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但……”白泽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泫然欲泣,“但奴婢如何能辜负皇后娘娘的厚爱,如何能不知好歹只为自己而让娘娘难堪,娘娘什么都没有说……是奴婢自己不愿离开娘娘。请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娘娘,若是皇上定要怪罪,就怪罪奴婢好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这番话说的崔皇后瞪大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白泽只做不见,掩面啜泣。 季玹低头看了看白泽,又看向崔皇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此忠心的侍女,难怪皇后舍不得了。” 崔皇后慌乱的跪下来,语气慌乱,“皇上,臣妾绝对没有……”她真的没有威胁过白泽,但是……但是白泽也没有说她威胁他了啊!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想起前日白泽在她面前的信誓旦旦,崔皇后忍不住对他露出一个厌恨的眼神! 白泽仔细观察崔皇后的表情,如果崔皇后当真没有参与,那自己的行为在她眼中就是出尔反尔恩将仇报,怕是将她得罪惨了。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季玹伸手搀扶起皇后,“朕并没有责怪皇后,皇后为何如此。” 崔皇后眼圈微红,“臣妾对皇上掏心掏肺,只要是皇上想要的,有什么不能给,莫说一个小小的侍女了,就是要臣妾的命也绝无二话。臣妾若是早知道她的想法……昨日便将她送去皇上那里了,哪会等到今天。” “是是,朕知道皇后的贤良大度。”季玹握住崔皇后的手,笑,“是朕夺人所爱,让皇后受委屈了。” “至于这小小侍女……既然她让皇后不高兴了,又怎能轻易绕过。就打二十大板,再送到朕宫里吧,也免得日后皇后见了她心中不快。”季玹笑道。 崔皇后双手抓着季玹的衣袖,面容楚楚可怜。 两人柔情蜜意,都没有闲暇再来搭理白泽。既然季玹发了话,早有一旁侍候的太监将白泽拉了出去,就在门外打了起来,可没有丝毫放水。 白泽一声不吭,直到板子打完,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醒过来的时候,白泽只觉得浑身骨架子都是软的,如同被打散了一般。 身后疼的要命,但疼完又有些庆幸,伤成这个样子,季玹恐怕是没有胃口对他下手的。而且也给自己拖延下手提供了借口,倒真是方便了他了。 季玹也不知是否忘了他,好几天没有再出现,但也没有人怠慢白泽,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药也是用的最好的。白泽的伤势恢复的不错,他吃的苦多了是了,这实在不算什么。 白泽偶尔在院子里走走,但也只限于这小小的院落,其他哪里也去不了。这天下午,白泽照例在院子里转着,忽然见一列太监默不作声的搬着桌子椅子等物件走了进来。 很快院子里就被布置的焕然一新。 同时还有侍女进来替他打扮,替他画上了淡妆,穿上一身鹅黄色宫装。白泽任人摆布,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不去想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儿,只从男人的眼光来看的话,这身体打扮一番后看起来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倒也是个清秀美人。 想来季玹是终于记起他了。 傍晚时分,季玹果然出现了。 他身穿龙袍,头戴玉冠,似是刚商议完事情回来,神情略有疲惫。他一进来,就挥退了左右,只独留他们两人,面对一桌子饭菜。 季玹指了指面前,说:“坐吧。” 白泽皱了皱眉,他臀部的伤势还没有全好,只能勉强挨着椅子边上坐着。饶是如此,也不太好受。 季玹注意到了,挑眉一笑:“你怪朕吗?” 何等相似的画面和话语……臣不敢,白泽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生生改为:“奴婢不敢。” 季玹静静看着他,他眼眸幽暗,又似有点点星光闪耀,如夜空一般广阔深邃。他缓缓开口:“朕倒觉得你胆子大的很,没有什么不敢的。” “皇上是什么意思?”白泽神色冷静。 “朕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很。”季玹端起酒杯,“来,陪朕喝酒。” 白泽无奈,以前他怎么不知道季玹是个这么喜欢喝酒的人,以前季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很喜欢喝酒,他习惯清醒并且冷静的看着这个世界,他认为酒会影响他的判断,是无能者对人生的逃避。仅有的几次……都是白泽陪他喝的,只有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季玹才会喝酒。 但是他现在遇到季玹才多久?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喝了两次了。 白泽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少喝点吧。” 季玹并因白泽的逾矩而生气,反而轻声一笑,“上次你喝的比朕还痛快,怎么现在反而劝起朕了?” 白泽哑然,半晌,伸手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是奴婢说错了,奴婢自罚一杯。”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季玹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如此美人,居然是个酒鬼。” 这个当真冤枉,白泽觉得自己并不沉迷酒色,只是情势所逼罢了。但是季玹能高兴,似乎也是不错的结果,只要自己能继续得到他的看重,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一定还会来联系他的!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季玹声音低沉,又抬眼问他。 “是什么日子?”白泽顺着话问道。 “算了,和你说这些作甚。”季玹摇了摇头,忽然间意兴阑珊起来,转身就走。然而还未走到门口,又快步折了回来。 在白泽震惊的眼神中,泄愤似得的咬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比上一次粗暴的多,带着攻城略地般的霸道,白泽只觉得唇上一痛,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本能的想要反抗,但却被轻而易举的镇压下去。于是只能瞪大眼睛。 好半晌季玹才松开手,他摩挲着白泽的眼角,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的什么,“明早朕来接你。” 白泽觉得现在的季玹简直不太正常,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来调戏他? 他就这么缺女人吗?! 至于明天是什么日子……白泽还不至于连自己下葬的日子都给忘了,季玹居然要带他去参加。他现在是什么身份?这种场合带着女人合适吗?白泽不悦的皱眉,他可不觉得季玹带着现在的‘他’参加自己的葬礼是对自己的尊重。 况且他也不太想看到那个场景。 白泽从来认为,人死灯灭,再多的追封尊荣都是浮云。只要死得其所,就算死在无人所知的角落曝尸荒野他都无所谓……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葬礼是否风光更不在他在意的内容。 但白泽不高兴季玹在参加自己的葬礼时还有这种享乐放纵的心情,这会让他对自己生出不值的感觉。从始至终的单相思让白泽以为,自己可以对季玹的一切行为都无条件容忍,但此时亲眼目睹了这种漠视,依旧会觉得胸口发闷。 …… 第二日季玹来接白泽的时候,他一直沉默不语。 季玹注意到了白泽的情绪,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巨大的御撵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外面宽大的布幔罩着,没有人能看到其中的情景。 季玹将白泽整个人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为什么这副表情,你不想和朕一起吗?” 白泽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显然不能让季玹满意,季玹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引起朕的注意,到朕的身边来,不就是你的目的吗?”季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现在目的终于达到了,这副不情愿的样子又是为何?” 白泽错愕的看着季玹,他一直都是躲都躲不及的好吗?何曾想过要引起他的注意?至于到他身边来,也是不得已…… 如果他有这种轻易引起季玹的兴趣的本事,之前的那十几年又是何苦?白泽一声苦笑。 虽然他现在是怀着目的的,但之前绝对没有此意,因此倒也并不心虚。现在看来季玹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在利用他罢了,并不是真的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这个认知反而让白泽感到高兴,他眼底露出淡淡柔和笑意。 然而这却似乎激怒了季玹。 季玹的眼神渐渐变冷,“再这样看着朕,朕就挖了你的眼睛。” 白泽丝毫不怀疑季玹这句话的真实性,立马闭上眼睛。他感到季玹捏住他下巴的手忽然用力,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你很好!”季玹俯身在白泽耳边,一个字一个字道,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白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接下来一路,季玹都没有再同白泽说话,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出了宫来,到了京城西边的墓林,许多大臣都将自己的墓地选在那里,季玹替白泽选的也是那里,风水极好的一处地方。 皇帝出行不是一件小事,又不是微服私访,所以此刻声势浩大隆重。 有幸跟在季玹身边出宫的白泽,终于遇见了熟人张稀。 张稀身为白泽的旧部,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里,只可惜白泽现在身份不便,不能上前说话。四周还有大臣们上来给皇上请安,并说着皇上真是重视白大人之类的恭维话。 这些人还都好奇的打量他,想看清楚这个被季玹宠幸的美人到底是谁,皇后才入宫不久,据说很得宠爱,但这次季玹却带着另一个女人出现,显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白泽被看得不胜其烦。 好在没多久仪式就正式开始了,四周也恢复了安静。 白泽安静的坐在季玹的身边,冷静的看着四周,来的人还不少,但他怎么不记得他和这些人有过交情?都作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是给谁看的?这么惺惺作态也不觉得作呕吗?白泽不由得冷笑一声。 回头看到张稀沉默的站在一旁,冷硬的脸庞,眼神沉重忧伤,让白泽稍微难过了一下。这个人虽然有些沉默寡言,但一直是他最信任的臂膀,甚至有些他不敢在季玹面前表露的一面,都可以在张稀面前不作掩饰。 原本以为自己死后,会是他接替自己的,却没想会是闵清。 闵清这个人……白泽眼神一冷,他曾背着自己有很多小动作,并且偷偷调动过禁军的人手,还曾和叶家派系的大臣们来往密切。白泽一直准备找机会查查他是否和季瑾有过勾结,谁知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死了。 没想到自己死后反而是他得了季玹的看重。 白泽回过神,这么会儿功夫,黑色的棺椁已经抬了过来。 正准备入土时,季玹忽然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过去。 白泽一怔,匆忙跟了上去。 站在季玹的身边,他有幸看到了自己的尸体。棺椁中的人静静的躺着,衣衫整洁,表情平和,眉目栩栩如生……这样看着自己,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白泽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去碰触那个自己。 但还未碰到,手腕忽然被人猛的握住,一阵剧痛让他猛的清醒过来。一抬头就发现季玹正看着他,黑眸中怒意翻腾。 “你在做什么?!” 第6章 识破 季玹紧紧握着白泽的手,眼中怒意翻腾,“你在做什么?!” “我……”白泽神色怔忪。 “他也是你能碰的吗?”季玹冷冷开口,右手用力一甩。 白泽狼狈的跌倒在地上,惊愕的抬头看着这样陌生的季玹。 “滚。”季玹缓缓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 白泽忽然有种感觉,如果不是此时此地,季玹会杀了他!他脸色发白,这次确实是他莽撞了,不该作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 但就这样离开吗?事后等季玹想起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季玹根本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是回头看着棺椁中的尸体沉默不语。 白泽一咬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但抬头的瞬间,却瞥见尸体的白衣下,一闪而逝的寒光! 白泽看着那抹寒光,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封后大典之上…… 白泽本能的向季玹扑了过去! 然后他听到一声闷响,片刻后才察觉到背部传来的刺痛感。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抱着季玹,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还好你没事。 季玹托住白泽的身体,眼中意外一闪而逝,面沉入水的将白泽抱起,大步离开,边走边道:“速召太医入宫!所有有关的人都给朕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白泽脸色发白,这才感觉到伤口确实很痛,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这些人居然胆敢在自己的尸体上动手,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黑暗中白泽拼命的追逐着前方季玹的身影,季玹离他那样远,他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可还是追不上,前面还有好多人,都想要季玹的命! 于是白泽伸手想要去抓住前面的人…… “皇上!” 白泽一声惊叫,猛的从梦中醒了过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还好,只是梦…… 他侧过头,却发现自己挥舞的双手正被季玹握在手中,怔了片刻,然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颇不自在的看着季玹。 季玹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将手放下,对外面说了一句,“进来吧,给她看看。” “是,皇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须发皆白的太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伸出苍老的手,搭上了白泽的手腕,片刻后收回了手。 季玹问道:“程太医,她怎么样?” 程太医沉吟片刻,道,“青画姑娘背后的伤口很深,但只要好好调养,并无大碍。” 季玹顿了顿,神色复杂:“好,你开药吧。”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程太医连忙跟上。 白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程太医那紧张的眼神,难道就真当他看不出来?事情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样简单。对方擅长用毒,这点他已经见识过两次了,所以根本不用想也知道那暗器有毒,自己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只是从刚才起,他就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没多久就有侍女将熬好的汤药送了过来,药很苦,但是白泽一口气喝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精神不是很好,没多久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自己却并没有被送回之前的院落,白泽勉强扶着床沿站起来,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这一看,发现这里居然是季玹的寝宫。 季玹竟然让自己留宿在他的寝宫,实在是让白泽感到不可思议。 “睡不着?”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泽连忙回头,发现季玹不知何时回来了,月色在他的脸上打下一道阴影,使他的容颜晦暗不明。 “皇上。”白泽想要行礼,却脸色发白,几乎摔倒在地上。 季玹上前抱起他,把他放回床上,“伤还没好,就不要乱动了。” “是。”白泽答,然后沉默不语起来。 自从换了身份,他和季玹之间,除了彼此算计或者应对,几乎都无话可说。 季玹坐在床沿上,微微仰头,柔顺的黑发披落在肩上,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朕?” “没想太多。”白泽楞了一下,如实回道。 “呵。”季玹发出一声轻笑,侧首看过来,“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后悔什么?”白泽继续装傻。 季玹却并不按常理出牌,他俯身下来,双手撑在白泽的两侧,两人脸庞尽在咫尺,他目光如炬,似要看清楚白泽脸上每一丝每一毫表情,“你中毒了,太医说你只剩三天可活,他救不了你,没人救的了你。那么……现在你后悔了吗?” 白泽微微皱眉,琢磨着到底是说不后悔比较感人,还是说后悔比较符合人之常情。可是对上季玹的双眼,却发觉自己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知道。” 季玹为何要拆穿他,原本不还是打算瞒住他的吗? 季玹定定的看了白泽半晌,忽然笑出了声来。 他笑的意味深长,深深看着白泽:“不论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你救了朕一次,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来,朕一定答应你。” 白泽只思索了片刻,就有了答案,“奴婢确实有一个请求,希望皇上成全。” “你说。”季玹似乎对他的坦率很是满意。 “奴婢无父无母,从小在崔府长大,崔府待奴婢恩重如山。”白泽似是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婢之前的行为定是让皇后娘娘伤心了,这并非奴婢所愿……因此奴婢想在临死前,亲自动手给皇上和娘娘做一次饭,聊作心意。了此心愿,再无牵挂。” “好。”季玹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 “谢皇上成全。”白泽露出欣喜的表情。 季玹看着白泽,语气听不出喜怒来,“原来你对她倒真是一片忠心……安心睡吧。” …… 白泽因为中毒的原因,身体越发虚弱,两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两天时间,季玹都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第三日早上,白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翻出被他收在盒子中的幽兰花朵,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这样好的机会都有了,那些人想必会再有所动作的吧? 淡蓝色的花朵,半透明的花瓣,美丽绝伦,如梦如幻。白泽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花,他想起那天夜里的神秘人,他捧着花的那只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3节 一道惊雷忽然在他脑中响起。白泽手一松,花轻轻也飘落在地上。 他忽然明白为何之前总觉得不对劲了,是那只手!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还有灰白色的指甲! 程太医伸手替他把脉时,指甲也是一模一样的灰白色,虽然那只手皮肤皱褶苍老,但骨骼的形状是相似的,那指甲独特的颜色,白泽绝对不会忘记! 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片刻后,白泽平复了一下表情,将地上的花朵拾起,仔细的别在耳边,然后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外面的侍女立刻发现了异样,进来将白泽扶起,慌忙的出去寻太医去了。 白泽脸色苍白,不用装也看起来很是不好,他紧闭双眼躺在床上,没多久外面就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睁开眼,就看到程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程太医满脸焦急的神色,伸手就要替白泽把脉,白泽却不等他碰到自己,手腕一翻,紧紧抓住了程太医的右手。 “青画姑娘……你,你松开手,老夫才能为你把脉。”程太医似乎是被白泽吓到了。 “我,我很痛……”白泽发出痛苦的声音,额头都是汗水,他侧过头,刚好露出鬓边的花朵。 程太医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回头对守在旁边的侍女道:“你们出去守在外面,青画姑娘的毒发了,我必须为她施针,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好,好的。”慌乱的侍女连忙应是。 白泽见侍女离开,痛苦的表情瞬间掩去,眼神冷锐,却始终未松开程太医的手。 程太医看了看他,忽然表情平淡下来,沉声道:“你这样做太莽撞。” 白泽闻言,暗道自己果真没有赌错,他冷冷道,“因为我不想明天就死,这和你之前答应我的并不一样。” “愚蠢。”程太医冷哼一声,“那都是本座安排好的,如果没有这样一出戏,季玹怎么会相信你,你又哪里有机会对他下毒。” “可是你之前没有告诉过我有这一出,万一我没有去救季玹呢?”白泽说。 “你没救他,死的也许就是他了。”程太医不在意的笑笑。 “看来你们是什么都算计好了,无论我救不救他,你们都不会吃亏。”白泽眼神闪了闪,“但是好像我还是被当成弃子了。” “季玹虽然救不了你,但这是我们的毒,难道你以为会没有解药吗?”程太医得意一笑,“只要你听话办事,定然不会让你死的。” “真的吗?”白泽盯着程太医,“如果不是我猜出你的身份,你又怎么会出现?我又怎么能知道你的安排?知道你们能解毒?你们真的不是要放弃我?要知道将死之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程太医冷哼一声,“你是在威胁我了?” “不敢。”白泽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转言道,“只是为了求生而已……我已经让季玹答应我,今晚由我亲自动手,给他和崔皇后做最后一顿饭。他对我不再怀疑,这是下手的绝好时机。我会按照你们的话去做的,但是你要给我一个保证。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我不相信你们。” “你想要什么保证?”程太医看着白泽,语气不悦。 “今天晚上,我会按照计划在酒中下毒,但是季玹一向谨慎多疑,不一定会中计。”白泽缓缓道,“我要你答应我会守在外面,关键时刻进来住我一臂之力!务必要置季玹于死地,要知道……如果他这次死里逃生,就算你给我解了毒,他也一定会杀了我的。” 第7章 第二死 程太医看了白泽半晌,沉声开口,“好。” “一言为定。”白泽终于露出笑容,“希望今晚过后,我们都能活着离开。” 此时外面响起侍女的请安声。 程太医匆忙转换表情,露出满脸焦虑,同时动作快如闪电,双手一挥,飞快在白泽身上扎满了银针。 白泽闷哼一声,他严重怀疑程太医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门被推开,季玹走了进来,他一如既往的步履沉稳,背脊挺直。程太医跪下行礼,季玹挥了挥手,走到白泽身边,“怎么突然不好了?” 白泽咳了一声,“本就好不了了,奴婢只希望能坚持过今晚罢了……” 季玹沉默了片刻,声音难得的温柔,“朕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不会食言。” 白泽目露感激,但随即又露出哀伤的神色,“只是奴婢这个样子,怕是难以坚持。皇上能这样说,奴婢已经心满意足,岂能再不知好歹。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放心就是。”季玹语气不容置疑,回头看向跪在一旁的程太医,“你可有办法让她坚持过今晚。” 程太医恭声道:“臣可以施针激发姑娘的身体潜能,让她暂时行动如常。但此举颇有风险,需要臣随侍在侧,以便及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你今日就不要回去了,留在宫中吧。”季玹道。 “是,皇上。”程太医垂首应是。 白泽见程太医出去,又回头看着季玹,忽然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季玹挑眉,“都要死了,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朕可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了。” “开心与否,和活的长久与否并没有关系。”白泽轻轻笑了笑,“关键在于自己的心,若是美梦一场,短暂又如何;若是一辈子都活在痛苦无望之中,人生再长也不过是种折磨罢了。奴婢是幸运的,能遇到皇上……人生虽短,却能心愿得偿,自然是开心的。” “你的心愿就这么简单?”季玹幽幽一叹,“若不是朕,你如今还好好的在皇后身边侍候,开开心心长长久久,如今这样,你难道丝毫不怨?” 白泽摇了摇头,“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岂能因为区区假想就怨天尤人。现在这样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世上之人多是贪心不足,没想到你一介女流,反而能洒落到这个地步,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季玹哈哈一笑,“朕忽然有些舍不得你了。” “皇上说笑了。”白泽回道。 季玹忽然止住笑,意味深长的道,“朕若是没有说笑呢。” 白泽一愣,然后呵呵一笑,“那奴婢也只能辜负皇上了,来世回报皇上的厚爱。” “朕觉得你这话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季玹挑了挑嘴角,“但是这次朕不介意你的冒犯。” “皇上果然大度。”白泽一记马屁跟上。 “行了,好好休息,晚上朕还等着试你的手艺呢。”季玹起身道。 “定不让皇上失望。”白泽信心满满。 季玹说完就离开了。 程太医得了季玹的命令,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他屏退众人,对白泽道:“看来季玹还是很看重你的,今晚可不要让我失望。” 白泽冷冷一笑,“你太不了解他了,他怎么可能重视我,无外乎看在我舍身救他的份上才这样罢了,顺便也给足了皇后的面子。” 程太医摇摇头,“他要是一点也不在乎你,岂会听说你出事了就急忙赶过来。” 白泽眼神一闪,“是吗?” “他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可不少,前天发生的事你以为那么简单就算了?多少人正惶惶不安呢。他焦头烂额之下还记得关心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很好,好极了。”程太医抚了一下胡须,笑道。 “他要是真的在乎我,那么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白泽一笑。 “可不是。”程太医抚掌一笑。 “对了,季玹真的一个也没抓住过你们的人,他不至于这么无能吧?”白泽试探的问。 “抓到一些又如何,他休想能得到任何消息。”程太医淡淡道。 “看来你们真的很有自信。”白泽恭维道,“看您的语气,应该地位很不一般吧?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这点你没有必要知道。”程太医不欲多谈。 白泽旁敲侧击,但对方口风严密,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只好放弃。 …… 黄昏的时候,宫里的太监将白泽领到了厨房,厨房就是季玹宫中的小厨房,但其实面积不小,工具齐全。原料也早就按照白泽的要求准备好了,都是最好最新鲜的食材。 白泽知道季玹的疑心,所以并没有打发身边的人出去,只不过也拒绝了别人的帮忙,只让他们在一旁看着。 他早已想好要做些什么。此刻拿起锅铲,还颇有些怀念。 当年他们身处偏僻的小宫殿,待遇和冷宫也差不多,缺衣少食,日子过的很是清苦。白泽为了能让季玹吃得好,没少动脑子怎么在简陋的条件下做出些好吃的来。 所以严格来说,他的手艺是不错的,虽然不会什么复杂华丽的菜式,但也是得到过季玹的肯定的。季玹吃他做的饭,吃了十年。直到后来宫变,季玹登上皇位,这些事就再也轮不到他来做了。 他要做的是怎么帮季玹扫平一切障碍,杀掉所有阻碍他的人……而不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因此极少人知道冷血无情鼎鼎大名的禁军统领,居然还会做饭。 白泽自己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一身功夫师承季玹身边的大太监徐凖,最擅使刀。此刻他熟练的用小刀将鱼骨和鱼刺挑掉,鱼肉敲烂做成丸子。季玹喜欢吃鱼,白泽为了他吃的舒心可没少下过功夫,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菜。 白泽又准备了几道青菜,季玹并不喜欢太过油腻的食物,所以做的都比较清淡。 因为只有季玹和崔皇后两人,所以白泽准备的并不多,他从来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最后又用山菇野菌做了一道汤,基本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有侍女进来通报,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到了。 白泽放下东西,整理了一下衣着,说已经准备好了。 侍女们进来端起温热着的饭菜,白泽则走在后面。 进了大厅,果然季玹和崔皇后已经到了。几日不见,崔皇后略有憔悴,她看向白泽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想必已经从季玹那里听说过了他的事,因此不好再对白泽表露不满。 白泽紧盯崔皇后的神情,但是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他对崔皇后始终还是心存疑虑。 “你来了。”季玹对着白泽笑了笑。 白泽低头行礼,柔声道:“请皇上和娘娘试试奴婢的手艺。” 季玹侧首对崔皇后笑道:“怎么样?试试吧?难得她一片心意。” 崔皇后勉强笑了笑,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臣妾明白的。”说完就夹了一片青菜,轻轻尝了一口。她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又展开,笑道:“挺好的,皇上您也尝尝。” 季玹微微一笑,抬起筷子,就要夹起鱼丸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手一晃也夹了一片青菜。 “嗯,不错。”季玹道。 “皇上和娘娘喜欢就好。”白泽浅笑。 虽然不知崔皇后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但至少表面上,两人都对白泽的手艺颇为赞许。季玹尝过青菜,又吃了一枚鱼丸,白泽紧张的看着。 但季玹并未表露出特别的喜欢亦或者其他神情,只吃了一口,就再没有试过。白泽略有些失望,难道季玹不喜欢这些菜了么?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白泽提了提精神,道:“奴婢为皇上和娘娘斟酒。” 他提起酒壶,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三只酒杯满上,看起来动作平稳,但手心都是冷汗。 白泽端起其中一杯,恭敬的来到崔皇后的跟前,恭声道,“这一杯是敬娘娘的,请娘娘看在奴婢命不久矣的份上,原谅奴婢之前的冒犯。” 崔皇后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本宫没有怪罪过你。” “谢娘娘。”白泽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他又给自己倒满,同样的来到季玹跟前,“这一杯是敬皇上的,谢皇上对奴婢的看重。” 季玹一口饮尽,微微一笑。 “皇上……”白泽脸上忽然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身体微微一晃。 季玹紧张的扶住他,“怎么了?程太医!程太医呢?”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白泽顺势靠在季玹身上,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耳边,同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假装中毒,然后制住我。” 季玹动作一僵。 崔皇后看到两人如此亲密,忍不住气的站了起来,却忽然一个摇晃,跌坐在椅子上。她神色大变,气喘吁吁,“你,你这个贱婢,你做了什么……” 季玹猛的将白泽推开,伸手扶着桌子,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白泽站直身体,又扑向季玹,“今天你必死无疑!” 季玹侧身躲过,一把抓住白泽的手腕一扭,就将他扣在了怀里,白泽一声闷哼,大喊道:“还不快来帮忙!” “他已经中毒了,快来帮我!”白泽一边叫,一边挣扎着。眼角余光看向崔皇后,崔皇后毕竟是个身体娇弱的女子,已经晕了过去。 白泽不知自己是该失望,还是庆幸。看来崔皇后确实没有问题,他在酒中下的只是普通迷药而已,这种程度的迷药对季玹根本不起作用,但是却放倒了崔皇后。如果崔皇后真是他们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会和程太医一起出手。 原本他设计这一场晚宴,除了想要逼出幕后之人外,就还有试探崔皇后的意思。 提前发现程太医存在,只能算是意外收获。但也正好给自己的行动多加了一层保障。 白泽话音刚落,程太医应声推门而入。他一眼见到脸色苍白,全无血色的季玹,忍不住对白泽大声笑了出来,“你做的很不错。” 季玹震惊的看着程太医,语气虚弱,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竟然是你!” 程太缓缓走向季玹,口中冷笑,“外面的人都已经被我放倒了,你今天插翅难逃!” 白泽冲程太医大叫:“还不赶快救我!” “站住,你不要他的命了?!”季玹眼神一冷,掐住白泽的脖子,白泽顿时无法呼吸,很快就涨的脸色发红。 程太医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嗤笑一声,“他的命,你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 季玹脸上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手上的动作也松动了一些。 白泽趁机推开季玹,踉跄的向着程太医跑去,一边跑一边咳嗽着。怒声质问:“你答应给我的解药呢!” “根本就没有解药。”程太医怜悯的看着白泽。 “你!我和你拼了!”白泽似乎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向着程太医扑了过去! 程太医一抬手,手中露出一把短剑来,直接刺向白泽,他的动作很快,非常快。 但是白泽的反应更快! 虽然白泽换了一个身体,虽然这个身体没有丝毫修为,但他无数次和敌人生死厮杀的经验却并没有消失,他出其不意的身子一弯,轻而易举躲过了程太医的一剑。 眼看白泽就要逼近他的身边,程太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剑身在空中荡出一道残影,竟似乎有濛濛白光笼罩着剑身,瞬间横剑身前。白泽来不及阻止自己的去势,眼见就要直直撞上去,这样必死无疑! 忽然一只酒杯飞了过来!酒杯撞上短剑,顿时四分五裂,但是巨大的撞击力也让短剑偏离了位置,千钧一发的时刻,白泽抱住了程太医的腰部,将他撞到在地上! 程太医大怒,一掌打在白泽的胸口,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次反击,季玹扔出酒杯的同时,就飞快的冲了过来,刷刷两下砍掉了程太医的两条手臂!程太医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翻滚哀嚎。 “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来人!给朕好好的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死了。”季玹声音冰冷“是。”外面传来一声应答声,徐凖走了进来,一手将癫狂的‘程太医’抓了起来。 他深深看了白泽一眼,走了出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泽倒在地上,咳出两口血来。 季玹轻轻将他抱了起来,静静看着他,眼神深不见底。 “咳咳……”白泽不停的咳嗽着,鲜血很快染红了衣襟。“我,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季玹抿着唇,“你已经帮了朕很多了,朕会让程太医开口的。你放心。” “那就好……他,他应该知道很多。”白泽断断续续的说着,程太医那一掌直接断了他最后一丝生机,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季玹抱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他嘴唇动了动,终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问出这一句话。 他问:“你到底是谁?” 第8章 喵喵 白泽呆呆的趴在花丛边,无神的抬头看天。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活了过来……这丝毫不能令他感到欣慰。 他依稀记得季玹那时候复杂深邃的眼神,还记得季玹问他的那句话,他问他:你是谁。 可惜白泽不能回答,因为他死了。但他现在依然无法回答,因为他居然连人都不是了,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了。 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蜷缩在墙角,用了很久才接受现实,承认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张开口,只能发出微弱的猫叫声。 惊恐,茫然,无助……种种惶惶不安的情绪,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第一次死的时候,他活到了一个女人身上,第二次,干脆活到一只猫身上了。难道他是不会死的吗?会一直这样不断的重生?他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他甚至开始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怀疑,也许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可身上传来的疼痛又是这样真切,他摔断了一条腿。 在这深宫中,一条断腿的野猫,很快就会再次死掉吧。他无所谓的想着,死了也好,说不定还会活过来呢。 “咦,姐姐你看,这里有只小猫呢!”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快走,别看了。”年长的女人回答道。 “你等等。”女孩跑了过来,将小猫抱在怀里,心疼的道,“它的腿摔断了,留在这里它会死的,我要带它回去。” “你,哎,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没事的,姐姐,只是一只小猫而已,我可以养它的,对吧?”少女笑着撒娇。 “好吧……只是你要看好它,这宫中都是贵人,冲撞了谁,我们都惹不起。”年长的宫女苦口婆心的教导。 “我明白的,谢谢姐姐。”少女开心的道。 她小心翼翼的将小猫抱在怀里,脸上笑容灿烂。 白泽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青涩灿烂的笑脸。他都已经准备好默默死去了。 却不想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出现。 但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吧。他疲倦的闭上眼睛。 …… 少女入宫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宫中最普通的一名二等宫女,在尚食局做一些不轻不重的活儿。 她入宫没多久,就遇到了宫廷政变,新帝登位。好在季玹并不是一个残暴的皇帝,除了和叶氏有牵连的人之外,并没有动宫中的其他人。少女因为入宫时间不长,地位低下,没机会和各宫娘娘产生什么关联,所以毫无风险的度过了此劫。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的风声鹤唳,她如今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轻松了不少。 因为宫中此刻主子就只有两个,还都轮不到她去近身伺候。 她每天干完自己的活儿,会把多余的饭菜带回来,给白泽吃。每天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伤口,抱着他睡觉,和他说心里话。 白泽总是爱理不理,却默许了这种生活。 虽是同一座宫殿之下,但这里好像离季玹很遥远,远到不在一个世界。 他有时候想过要去看看,有好几次甚至走到了院落门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出去。他不知道离开这里他还能做什么,他现在只是一只野猫而已。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深知,是因为心底的恐惧让他无法前进。 就这样过了好些天,直到白泽的伤势好转。 “阿珠,这就是你的宝贝猫儿呀,给我看看。”一个身穿粉红色长衫的年轻宫女站在院落中,身后还有几个低等宫女环绕在侧。 阿珠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紧紧抱着白泽,没有动。 “阿珠,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女子不高兴了。 “只是一只野猫而已,没什么好看的,脏了阿燕姐姐的手就不好了。”阿珠诺诺道。 名叫阿燕的宫女嗤笑一声,“叫你拿过来就拿过来!”说着就伸手去抓! 白泽抬头瞥了她一眼,阿燕模样艳丽,衣着鲜艳,明显是混的要好得多……但他同时也没有漏掉对方眼中的恶意,她只不过是想借此欺负阿珠而已。 所以在阿燕的手就要碰到他的时候,他突然跳了出来,狠狠向着她的手背挠去!阿燕措手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众人都被惊呆了,阿珠也呆了。 阿燕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白皙手背上几道深深血痕,脸色顿时变的狰狞起来,声音尖利!“给我抓住这个畜生!我要打死它,打死它!” 白泽哪里会等她来抓自己,三两下爬到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这些宫女不过都是些弱质女流,又穿着不便的长裙,哪里爬的上这么高的大树,围在下面一筹莫展。 阿燕见状怒火中烧,冲过去啪的打了阿珠一巴掌,“这就是你养的畜生!我要告诉掌事嬷嬷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珠眼睛泛红,又恐惧又害怕,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 “够了,你们这样成何体统!”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中年模样的女官站在门口。 “我,我们……”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动,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她正是尚食局的掌事女官。 “你来说。”她环视四周,然后一指阿燕,脸色严肃。 阿燕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都是阿珠……我不过是想看看她的猫儿,谁知道她竟然纵猫行凶,您看,我的手都被抓伤了。” “阿珠,是这样吗?”刘女官又看向阿珠,沉声问道。 阿珠咬了咬嘴唇,“阿燕姐姐想看我的猫儿,我,我没给……她就伸手过来抢,谁知道猫儿忽然抓了她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你做的!”阿燕尖叫。 “行了!”刘女官皱眉,对阿燕道:“猫的行为又岂是阿珠可以控制的,这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你若是不去碰它,它自己也不会抓你。但你毕竟受伤了,就让阿珠出医药费给你医治,你看如何?” “我……可是……”阿燕明显不甘心。 刘女官语气变的严厉起来,“你可是不服?” “我没有。我这就回去。”阿燕对刘女官明显有些畏惧。 眼看众人都散了,只剩她们两人,刘女官走到阿珠跟前,轻轻叹了一口气,“让你不要养,你偏不听,这次出事了吧。” “姐姐,阿珠给您添麻烦了。”阿珠声音哽咽。 “这算什么麻烦,姐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在这深宫里……你只要记着,姐姐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就行了。这点事不算什么。”刘女官叹道,“只是这猫儿,你不能再养了,否则阿燕一定会再找机会为难你。” 她抬头看了看树上的白泽,感慨道:“这猫儿也是个有灵性的,知道护主,算你没白救他一回。就让它走吧……” “我听姐姐的。”阿珠心中难过,但也知道再留白泽下来,只会害了他。 白泽站在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下面的场景。刘女官安慰了阿珠一番,就走了。 阿珠见他不肯离去,也就一直坐在院子里,一直看着他。 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夜晚降临。 四周一片寂静。 阿珠忽然开口,“灰灰,你走吧。去一个别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白泽有些烦躁的挠了下树干,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走,否则那个阿燕岂会善罢甘休!但是……能不能不要叫他灰灰了!不就是因为一身灰色杂毛吗?可这也太……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要离开这里了。”阿珠眼神有些落寞,“我娘病了,姐姐知道我很缺钱,所以举荐我去皇上宫中伺候,听说在皇上身边,一点错都不能犯……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养着你了。” “说来也怪,最近皇上宫中的宫女换了一批又一批,大概他心情也不好吧。否则这种机会又怎么轮得到我?阿燕也很想去,所以她才过来为难我。是我连累了你。” “你知道吗……我很舍不得你。想起以后没有你来听我说话了,我就很难过。” 阿珠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有你陪我这段时间就够了,我很高兴,很快乐。谢谢你……你快走吧!千万不要再受伤了,也不要被阿燕抓到,被抓到会很惨的哦。” 白泽在树上转了两圈,然后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他才没有兴趣去听一个小姑娘的哭哭滴滴,不喜欢她整天叫自己灰灰,不喜欢她每天给他喂食,不喜欢她给他换药,不喜欢她抱着他说一整晚的话,他一点都不喜欢…… 是的,他才不喜欢留在那里,他早就想走了。 只是尽管如此,眼前浮现阿珠的脸,他竟生出一种无可掩饰的挫败感…… 他竟然有一天会被这种小女人争斗逼得只能逃掉,如果他还是最初的自己,就是给阿珠一个好前程又如何?何至于如今只能看着她哭泣,然后自己默默离开。 他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 …… 白泽在宫中盘旋了好几日,忍不住又回头去阿珠住的地方看了看,果然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些天也没有人再给他精心的准备吃食,没有人抱着他,和他说话了…… 白泽站在窗檐上……不想承认自己居然有点怀念这里。 阿珠的屋子已经换了别的宫女住进来,夜中两人说着悄悄话。 “你听说了吗,最近又有两个宫女被打了出来。” “听说皇上最近心情很不好,看来是真的了。” “可不是。”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去那里。如今后宫空虚,若是被皇上看中,不就一步登天了。” “就你这模样,还是别羡慕了。” “我也只是羡慕一下而已,可没这奢望。” “没有就好,据说阿珠也被罚了,伴君如伴虎,哎,这皇上身边,哪是那么好呆的。” 白泽再听不下去了,他一路跑了好远。 直到再跑不动了,才用爪子狠狠挠了一下地面,懊恼不已。去看看吧,去看看吧……他不放心,季玹为什么心情不好?阿珠为什么被罚?他全都不放心! 可是他去了又能做什么?! 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季玹的宫前,这条路他如此熟悉,本能的就走到了这里。 夜色中深宫如同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幕布之中,沉重,冰冷。 季玹在里面,还有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也在里面…… 白泽平静下来,深深看了宫墙一眼,一跃跳了进去。 第9章 赴死 夜色中,没有人发现一只灰猫偷偷跳了进来。 白泽轻轻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停顿了片刻,就向着宫女居住的地方跑了过去。他很担心那个小姑娘,这么天真单纯,这么脆弱……他怕她一不小心就死了。 一路旁若无人的奔跑,身为动物也就这么一个好处了,无论他做什么别人都不会在意。 白泽动作轻快,很快经过了季玹居住的地方,他只看了一眼,正准备继续往前,却忽然听到屋中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接着传来季玹的怒喝:“滚出去。” 白泽犹豫了片刻,回头朝着季玹的方向走去。屋门开了一条缝,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碎掉的青瓷碗和撒了一地的莲子羹。 季玹冷冷的站在屋里,一个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季玹气色不太好的样子,也不知这宫女哪里招惹他了,他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暴君。 “奴婢这就滚,这就滚。”那宫女瑟瑟发抖,倒退着跪行。 “等等。”季玹垂眸看了她一眼。 “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宫女吓的大惊失色,几乎要软到在地上,头扣的碰碰作响! 季玹语气不耐:“让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现在你可以滚了。” 宫女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跑了出去。 白泽看着那女人从他身边跑过,季玹重新坐回到桌边,拿起一本折子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消息,眉头紧锁。 白泽想,季玹需要忙的事情一直都很多,如今百废待兴,更是轻松不得。他悄悄离开,继续向着后方跑去,如果阿珠还呆在这里的话,应该就住在那里。 好巧不巧,他才达到,就看到之前被季玹呵斥的宫女,也刚好回到这里。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在门上用力的敲着。一边敲,一边叫:“阿珠,阿珠!” 屋中点亮了一根蜡烛,少女的脑袋探出来,“锦竹姐姐,有什么事吗?”阿珠脸色苍白,声音虚弱。 锦竹看向阿珠的眼神隐含不屑,“皇上刚刚摔了一只碗,你快过去收拾一下。” 阿珠脸色发白,“我……” “你什么,还不快去,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当的起?”锦竹推了她一把。 阿珠踉跄了一下,低下头,“我这就去。” 白泽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看向锦竹的眼神十分不善。 但他无能为力,只希望阿珠运气够好,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他隐藏在夜色中,悄悄跟在阿珠的后面,又回到了季玹那里。 阿珠站在屋门前,踟蹰了片刻,鼓起勇气敲了敲屋门,“皇上,奴婢可以进来吗?” 半晌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阿珠推开门,她不敢多看季玹一眼,动作战战兢兢。 白泽蹲在门口边,看她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拾起碎片,连手指被割到了都恍然不觉,隐隐觉得不对劲。再一看,只见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下一刻,阿珠就忽然栽倒在地上,碎片‘哗啦’一声复又撒了一地。 白泽暗叫一声不好。 但已经晚了,季玹同样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但他看向地上少女眼中没有丝毫怜悯,而是冷漠。 阿珠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她想赶快爬起来,但是挣扎了几下,只觉得脑袋越发昏沉,怎么也起不来。 季玹笑了一声,却只让人觉得寒冷,“怎么?你也想勾引朕?” 白泽焦急的打着转,他看到季玹那冰寒的笑容,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阿珠已经受过伤了,再被季玹惩罚的话……一定会没命的! 眼看季玹站起身,缓缓走过来。白泽眼神一凝,也顾不得其他了,猛的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挡在了季玹和阿珠之间。 季玹脸色一变,待看清只是一只猫,表情慢慢回复平静。 没有在第一时刻被误杀!白泽知道自己已经躲过了最大的危险,但他依然十分紧张,慢慢走到阿珠的身边,咬住她的袖子就往后拖。 少女白皙瘦弱的手臂露了出来,手臂上满满都是鞭痕,还有被掐的淤紫。 季玹微微一怔,眼中寒意渐渐散去,他看着白泽,淡淡开口:“这是你的猫?” 阿珠渐渐回过神,她看向白泽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回皇上,是的。” “来人,把她带下去吧。”季玹再开口,语气已不再严厉。 白泽松了一口气,知道阿珠是躲过这一劫了。他松开袖子,凑到阿珠的跟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 …… 因为季玹没有怪罪,阿珠得以躲过惩罚。 尽管短短时间就一身伤痕,但白泽的出现似乎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希望和快乐,她看到白泽的时候,依然笑的这么灿烂,好似无论何种苦难都不能将她打垮。 白泽干脆也不走了,他有点舍不得小姑娘伤心。虽然他不能照顾她,但是会经常叼些小玩意回来,比如漂亮的小石子,路边的野花之类的。 每次阿珠都会十分开心,然后亲亲他的小脑袋。 夜晚她抱着白泽,笑着说:“灰灰,你一定也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白泽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贪图这种温暖,别扭的动了动。 “我知道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谢谢你救了我。皇上好可怕,那天我都吓的不能动了,你这家伙怎么就一点也不怕呢?万一没命了怎么办?” 阿珠说着说着,露出黯然的神色,“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但是我必须坚强起来。随随便便就死掉的话,娘一定会伤心的。” “我想要好好的活着,攒些钱,等年纪到了,出宫去嫁一个会对我好的人,相夫教子……” “灰灰,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白泽静静的听着,直到小姑娘累的睡着了,才从她怀里钻出来。 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轻轻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然后他蜷缩在被窝边,沉沉睡了过去。 季玹就在不远处,可是这次他没有过去,他一直一直这样追逐着季玹,追逐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头看他一眼的人……但现在他有些没有力气了,请原谅他想休息一下,他想留在这温暖的需要他的地方。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4节 阿珠养伤的这段时间,锦竹过来找过麻烦,但自从一次差点被白泽抓花了脸之后,就再也不过来了。 白泽发现做猫也有做猫的便利,他不用每天出去面对复杂的斗争。只用蹲在阿珠的身边,看到来者不善的女人磨磨爪子就够了。那些女人渐渐都知难而退。 虽然纵横女人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谁让他现在只是一只猫呢。 又过了几天,阿珠的身体渐渐好的差不多了,自然不好再卧床休息,继续开始干活了。 好在她的活儿也不算重,只是些做饭扫洒的事情。一般也不用到季玹跟前去伺候,她十分庆幸可以不用去皇上跟前,别人的嘲笑她也不在意。 白泽帮不了什么忙,每天无所事事的趴在树上晒太阳。很快就觉得自己张膘了,连皮毛都油光水滑了起来……原来真是心宽体胖。 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真要变成一只猫了。 这天阿珠工作完,正准备去休息,却被另一个宫女拉住。对方脸色焦急,捂着肚子,“我不舒服,要去如厕,你去帮我顶替一会儿好吗?!皇后娘娘来了,皇上那儿不能少了人伺候。” “哦,好的。”阿珠愣了一下,说:“我这就去。” “谢谢你!”那宫女感激道。 “没什么,你快去吧。”阿珠笑了笑,就往外走。 到了前面,果然大家都十分忙碌。 阿珠一到就被人拉住了,“你去帮忙上菜,注意小心点儿,别出了什么差错。”说完就把阿珠往前一推,自己忙别的去了。 阿珠只好硬着头皮端着一盘糕点,低头往前走。 谁知在进门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脚来,阿珠来不及躲闪,整个人被绊倒在地!糕点也洒落一地…… 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阿珠脸色煞白,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旁边响起一道惊讶声:“这不是阿珠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珠抬起头,就看到阿燕幸灾乐祸的脸,哪还不明白是谁绊了她。 “阿燕,外面怎么回事?”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响起,是崔皇后在问。 阿燕连忙走了进去,谄媚恭敬的看着崔皇后,“娘娘,有个宫女进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把糕点都洒了呢。” 崔皇后微微皱眉,“做事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在皇上跟前伺候。” “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把她赶走。”阿燕回道,眼中闪过阴狠得意的光芒。 阿燕回到门口处,弯下腰来,在阿珠耳边笑道:“娘娘让我把你赶出去呢,阿珠妹妹,对不住了。” 阿珠面无血色,今日若当众被赶走,事后阿燕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娘娘,娘——”阿珠就要开口求饶,却被阿燕捂住了嘴巴,阿燕对旁边的仆妇使了个颜色,就要将阿珠拖出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灰芒闪过,一只灰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扑上阿燕的脸,狠狠的扬起爪子抓了下去! 白泽怒火中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让这个恶女人钻了空子。看来上次惩罚的很不够,又不知怎么攀上了崔皇后,这次破了相,看她还怎么在这宫中蹦跶! 阿燕捂住脸发出凄厉的惨叫,看到又是那一只灰猫,顿时新仇旧恨上涌,双目通红! 这么一闹,季玹和崔皇后也终于被惊动了。 崔皇后见到阿燕的惨状,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阿燕见到崔皇后,如同见到了救星,冲过去跪在崔皇后的脚边,指着阿珠和白泽道,“是她,是她不满娘娘要赶她出去,让猫抓伤了奴婢!娘娘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崔皇后看向阿珠,“这是你的猫?” 阿珠身子颤抖,但她还是坚持把白泽抱在自己的怀里不松手,扣头道:“是奴婢的猫,但是奴婢并没有指使它伤人,它是无意的,请娘娘赎罪。” “无论什么原因,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崔皇后语气淡淡的,“来人。” 阿燕闻言脸上露出喜色,仇恨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猫。 阿珠看了看怀中的白泽,终于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她缓缓松开手,在他耳边低声道:“快跑。” 白泽却没有动,他做的事,岂有让女人替他背黑锅的道理。 他冷冷看着眼前一幕,在这宫中,人命就是这样低贱。他深深明白这一点,正如他手上也曾沾染过无数鲜血,其中也有无辜之人。 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喜欢滥杀无辜,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这样残酷无助的现实。 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忘记,自己也曾这样低贱过。 身旁的仆妇越走越近,就要来到他们面前。 白泽忽然抬头看了季玹一眼,现在只有季玹能制止这一切,可是……他也只是漠然看着。失望缓缓浮现在白泽的眼中,那许多年前……可以对弱者伸出援手,可是给他带来温暖的人,去哪里了? 难道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就必须要舍弃掉自己的人性吗? 自己这样的努力,为他所做的一切,就只能带来这样的结果吗?现在你后悔了吗? 白泽慢慢闭上眼睛。 既然如此,就让他和这小姑娘一起死去好了,他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如此吝啬这样的温暖。 正如当年曾对他伸出双手的季玹,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也不曾离开他。 阿珠看着怀中的白泽,他慵懒的卧在那里,似乎丝毫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有一点可以十分确定,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你果然不会离开我,灰灰,谢谢你。阿珠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从地上站起来,不等别人来抓她,主动后退了一步,“我可以自己走。” 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季玹始终冷眼旁观,直到那小姑娘抱着灰猫的身影,就要彻底消失不见。 “等等。”他忽然开口。 第10章 帝宠 “等等。”季玹忽然开口,四周顿时一静。 崔皇后惊讶的回头看着季玹,柔声问道:“皇上,还有什么事吗?” 季玹顿了一顿,道:“那是朕的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种脑子当机的感觉,阿燕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满脸不甘。崔皇后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皇上,可是刚才那婢子说那是她的猫……” 季玹淡淡看过去,“皇后是在质疑朕的决定了?” 崔皇后大惊失色,“臣妾不敢,只是……” “可能朕说的还不够明白。”季玹看着崔皇后,嘴角上扬,“朕是说,从现在开始,那是朕的猫了。” 崔皇后脸色一白,笑容勉强,“皇上,您要是喜欢猫的话,臣妾那里还有番邦进贡来的纯种猫,何须要这种野猫,岂不辱没了您的身份。” “朕的猫,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猫。”季玹缓缓道。 崔皇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对上季玹的眼,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把猫带过来。”季玹道。 阿珠抱着白泽,喜极而泣,“灰灰,你有救了。” 崔皇后看向阿珠的眼神有些复杂,却没有说什么,但是阿燕却忍不了了,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时时刻刻告诉她,因为这只猫,她毁容了!她的一切都毁了! 她忽然冲到季玹的跟前,抱住了季玹的腿,“皇上,皇上,请您给奴婢做主啊!” 季玹神色瞬间冷下来。 崔皇后大惊,暗道阿燕不识大体,连忙对身边的郑嬷嬷使了一个颜色。郑嬷嬷上前一把抓住阿燕,呵斥道:“还不快松开皇上!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阿燕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不松手。 季玹神色越发冰冷,郑嬷嬷注意到了,于是一咬牙,用尽力气狠狠一拽,终于将阿燕拽了下来,接着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顿时将阿燕打蒙了。 “皇后,这就是你的婢女。”季玹语气淡淡的。 崔皇后忽然就跪了下来,季玹也没有搀住她,而是让她跪在自己的面前。崔皇后知晓这次是真的激怒了季玹,对阿燕再没有一丝维护之情,“是臣妾的不对,没有教导好身边的婢女,请皇上赎罪。” 季玹这才微微一笑,“朕并没有怪你,毕竟你的婢女是被朕的猫抓伤了……这样吧,朕再赔你两个贴心懂事的婢女,至于这个……”季玹露出厌恶的神色,“就送出去吧。” 阿燕惊恐的睁大眼,可是她的嘴巴被郑嬷嬷死死的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就被拖了出去。 “谢皇上。”崔皇后哽咽道。 季玹伸手去扶崔皇后,笑道:“皇后的胆子怎么和猫儿一样小,这么点事就吓着了,还不快起来。” 崔皇后擦拭了一下眼角,“臣妾的胆子还不如您的猫儿呢,它可一点都不怕您。” 季玹闻言开怀大笑起来,他看向阿珠怀中的白泽,眼眸含笑:“确实是个胆大的猫儿。还不过来?” 阿珠高兴不已,她低头对白泽轻声道:“你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太好了!” 她走到季玹跟前,将白泽捧了过去。 但白泽却不为所动,怎么也不肯离开阿珠的手,去季玹那里。 季玹也不恼,反而笑道:“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猫儿,这样吧……朕让她留下来,专门照顾你,这样你可愿意?” 崔皇后笑,“皇上您真是,它怎么听得懂您说的话……”但话音未落,就见白泽轻轻一跃,跳到了季玹的手里。 季玹龙心大悦,回头对崔皇后笑:“朕的猫儿,自然与众不同。” “还是皇上慧眼如炬。”崔皇后感叹道。 季玹看着阿珠,语气温和,“它叫什么名字?” 阿珠诺诺道:“灰灰……奴婢不太会取名字,请皇上给它赐名。” 季玹拇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猫儿,顿了下,道:“灰灰挺好的,就不用改了。” 白泽僵硬在季玹的手里,眼神发直,为什么季玹不给他改名,季玹居然能忍受灰灰这个名字?他都快忍受不了了……想象季玹叫他灰灰的样子,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季玹根本没有注意到白泽的情绪,他显然十分高兴,对手中了猫儿爱不释手。干脆就抱着白泽进了屋,中间这么一打岔,他们还没吃饭呢。 崔皇后明显兴致不如之前,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 但季玹却十分有兴致,吃着饭也不忘给白泽夹菜,白泽动了两下,没有挣脱季玹的控制,只好老老实实的张嘴吃面前的食物。心中有些郁闷,要是阿珠的话,一定会注意到他的动作的。 可惜季玹丝毫不觉得自己粗心鲁莽,反而觉得自己是难得的温柔体贴。 崔皇后看身边一人一猫其乐融融,动了动嘴唇,终于忍不住道:“皇上,这种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不必您亲自动手的。” 季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白泽跟前,“皇后,朕做的事,不需要别人来教。” 崔皇后讨了个没趣,露出委屈的神色,一顿饭下来,是再没有开口。 白泽自从变成猫之后,从没吃过这么饱,倒不是他太饿,而是季玹夹的食物太多了,还时不时的抚摸他一下。这种从未享受过的优待,让他稀里糊涂的就都吃了下去,此刻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又惹得季玹哈哈大笑。 好在他现在浑身都是毛发,也看不出脸红害臊来,但心知自己脸皮确实厚了不少。 …… 虽然最开始是一个不好的插曲,但结果皆大欢喜,除了崔皇后之外。 阿珠不但安然无事,还成了季玹面前的红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她每天要做的事也不多,就是在季玹不在的时候,照顾好白泽。 白泽每天无所事事的在宫里溜达,经此一役,所有人都知道它是皇帝的新宠,个个见到他都恭恭敬敬,生怕被抓伤了也没地方哭去。但白泽岂是这么无聊的人,他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夜深人静之时,白泽偶尔会想也许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每天什么都不用操心,混吃等死,还有阿珠这样的好姑娘照顾他……哪怕只是作为一只猫。但人生短暂,放纵一次又如何。 更重要的是……还能被季玹如此温柔的对待。和季玹独处的时光,令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尽管他不能说话,但季玹的宠溺让他愿意沉沦,他还是他的时候,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现在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其实他想要的并不多,但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没有资格拥有,从那天夜晚他作出决断的时候……就明白这一点了。 任何人都可能得到,唯独他不能。 现在这样的日子,他委实应当心满意足。 季玹还没有回来,屋外的两个小太监又照常开始聊天。 “皇上最近心情好像好多了,饭也照常吃了呢。” “看来养只猫也不错,至少能让皇上开心点。” “最近接连出事,皇上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话,我们这些下人也是为难,现在好了……” “说起来,那个阿燕也是的,就这点姿色,还想打皇上的主意。呵呵……” “也怪不得她们,诱惑太大了嘛。”另一个也嗤笑一声,“只是风险也太大了,这不,不但破了相,还被赶去做最低等的杂役,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那还是皇后宅心仁厚,没有要她的命,否则打死也不为过。” “嘘,别说了,皇上回来了。” 白泽懒洋洋的坐起身子,听外面两个小太监匆忙停止八卦,就知道季玹回来了。 季玹忙碌了一天,但看到白泽的时候,还是微微一笑,向他招了招手。白泽跳到他的腿上,又慵懒的坐着不动了。 “真是只懒猫。”季玹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一看,是一对精致的镂空金丝球,哄道:“给你玩的,喜欢吗?” 白泽瞥了一眼,就扭头不再看,他又不是真的猫。 “不喜欢?”季玹问道。 白泽不理他。 忽然季玹双手一抄,拎住两只前爪将他抱了起来,举在面前,双眼盯着他,“那你喜欢什么?总是这样不动的话,要变成一只肥猫了。” 额,白泽还真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好在季玹也不是真的要和他聊天,只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就将白泽放回自己的膝盖上。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部,一边叹道:“镇国公今天飞鸽传书,说北边蛮夷一直不消停,暂时还不能回京复命。” “呵呵……”季玹冷笑一声,“朕连下三道命令,他都不肯回来。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吧。” 白泽知道镇国公一直驻守在北面,当时季玹登基为帝,他也没有回来。但那时候季玹没有时间理会他……如今看来,竟是有不臣之心的样子。之前也没听说他和叶家走的近……不知为何会作出如此举动。 季玹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他摸了摸白泽的脑袋,“朕也是糊涂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白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于是他舔了舔季玹的手心。 季玹轻轻一笑,“再这样下去,朕真要怀疑你能听懂人话了。” 白泽“喵”了一声,表示他愿意听季玹说话。 季玹一怔,微微失神,半晌一叹,“朕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也愿意听朕说话。可惜……” “可惜朕失去了他,是朕的错。” 他说着,握着白泽的手无意的用力,白泽忍不住叫了一声。季玹惊醒过来,连忙松开手。白泽抬头,看到季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很想说,那不是你的错,不怪你,是我自己选择的。 但他说不出口,于是他轻轻叫了几声,蹭了蹭季玹的手。 “刚才弄疼你了?为什么不跑?”季玹眼帘半垂,喃喃低语,“你是在安慰朕吗?” 白泽有些心疼这样的季玹,他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季玹坚强的表面之下,是多少隐忍,多少孤寂。他从出身就注定了,是要走上一条寂寞之路,他的仇恨,他的大业,他一个都不能放弃。 尽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白泽宁愿用自己的粉身碎骨,也要成全季玹的心愿。 季玹看着在他手心动来动去的小猫,半晌,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你也知道讨好朕呀,鬼精灵,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白泽想。 “朕本以为你不喜欢这里,你是因为阿珠才留下来的。朕在想,也许哪天醒来你就不见了。猫是种孤独的动物……可是你一直都在。” “你就像他一样,一条路走到底,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 季玹说到这里,有些沉默,似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白泽闭上眼睛,是这样吗……原来猫也是孤独的,他一直明白自己内心的孤独,但只要有季玹存在的地方,他就愿意留下来。 他留下,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季玹。 季玹轻轻抚摸了一下白泽,正准备去休息,却传来‘扣扣’的敲门声,“皇上,闵清求见。” 季玹放下白泽,神情又恢复一贯的深沉,道:“进来。” 第11章 尊主 白泽跳下季玹的膝盖,蹲坐在桌角边,冷冷盯着门口。 闵清推门而入,他表情恭敬,对季玹道:“皇上,属下无能,之前一直未能让‘程太医’开口……不过他今天说,要亲自见到您,才肯说。” 季玹沉吟了片刻,道:“好。” 白泽见状,连忙跑过去跳上了季玹的肩膀,季玹无奈的笑:“你乖乖呆在家里,朕一会儿就回来。” 白泽不为所动,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开。他一定要一起去! 季玹想了想,将右手放在肩膀下,“那好吧,朕带你去,不过先下来好不好?” 白泽这才乖乖的下来,季玹一把托住,熟练的抱着怀里。 闵清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季玹,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属下来替您抱着吧?” 白泽叫了一声,不善的看着闵清。 季玹宠溺的低头看了他一眼,嘴带笑意:“还是算了,这家伙认生呢。” 闵清只好作罢。 季玹和闵清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宫中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闵清走在前面,在墙上敲了敲,里面的门就打开了。 宫殿里有一条密道,戒备森严,深深通往地底。 白泽仔细注意这一路,他发现,这里他居然全然不知。季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里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季玹一切的。 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季玹始终对他有所隐瞒。白泽复杂的抬头看了看季玹。 这个人,越来越陌生。虽然此刻他们就在一起,但白泽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的遥远。 闵清走在前面,举起墙上的火把,火光晃动,两人行走在地道的脚步声,咚咚的,十分阴森。 密道两旁是厚重的生铁浇筑的墙壁,坚不可破。再往里走,终于出现了一间间单独的牢房,但大多都是空的,只有两间牢房里面有人。 其中一间放着一具残破的女尸,那模样白泽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在封后大典上刺杀季玹,最终和他同归于尽的青颜。她的尸体比当日看起来更加令人作呕,几乎被分解的四分五裂,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散发着恶臭。 而另一间,则是关着‘程太医’。 ‘程太医’还活着,但显然被折磨的很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令人震惊的是,他被季玹斩断的双臂处,居然长出了一些肉芽,红色的肌肉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怖。竟似乎要重新长出双手来……而闵清和季玹看起来并无意外。 白泽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他忽然发觉,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闵清敲了敲铁门,喝道:“皇上来了,还不起来。” 季玹静静看着牢房中的人,沉声问道:“你有话要与朕说?” ‘程太医’缓缓睁开一只完好的眼睛,另一只眼睛一片血肉模糊,他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是的,是本座要见你。” 季玹微微皱眉,“你想说了?” “是啊,本座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提议。”‘程太医’怪笑着,“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皇上您这个好消息。” “说。”季玹冷冷道。 “只要皇上您称病退位,归顺于我教的话……本座就请求尊主赐予你无上功法,从此飞天遁地,长生不老都有可能。皇上您看本座的这个提议如何?”‘程太医’阴森的笑。 “放肆!”不等季玹回答,闵清就怒喝出来,同时一鞭子抽在‘程太医’身上,顿时血肉飞溅! ‘程太医’却根本不在意,仿佛抽的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一般,而是直直看着季玹,“您觉得这个提议如何?如果您答应的话,想必尊主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尊主高兴起来,一向都十分大方。说起来……本座都有些羡慕呢。” 季玹却笑了,并不是那种怒极反笑,而是淡淡的,轻蔑至极的笑,“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程太医’眼神阴鸷,“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和你们尊主,若真有这么大的能耐,何不直接来取朕项上人头。要这么大费周章,阴谋算计。”季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魑魅魍魉而已,在朕面前,都翻不起风浪!也敢大言不惭。” “无知皇帝!你根本不知天高地厚!”‘程太医’独眼燃着怒火,声音阴冷,“你们这些土著凡俗!在我们修士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 “若真是如此,且看你怎么对付我们这些蝼蚁好了。”季玹淡淡道:“闵清,走吧。不必和他多费口舌了。” “是,皇上。”闵清恭声应是。 ‘程太医’死死盯着季玹的背影,大声怪笑:“你会后悔的!” 季玹头也不回,迈着沉稳的步子往外走。 白泽蹲在季玹怀中,扭头看了‘程太医’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怨恨、不屑、蔑视、恶毒等等情绪,禁不住一个颤抖。 他死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什么尊主,什么修士,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是某种邪教吗?可是能有这种势力的组织,为什么他会一无所知?! 季玹为什么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他一直都知道这些吗? 白泽脑中一片混乱。 季玹和闵清很快就回到了入口处,四周无人,闵清跪了下来,诚惶诚恐,“是属下无能,请皇上责罚。” “你起来吧。”季玹闭了闭眼睛,声音略有疲惫,“不全是你的问题。” “属下惭愧。” 季玹顿了一下,问,“目前查出了多少他们的消息?还有他们和季瑾的关系……” “对方口风很紧,不过有次他谩骂属下时,属下听他自称来自烟梧州。”闵清顿了一下,“可是属下查遍各种地理志,也没有寻到他说的这个地方。” “至于他们和季瑾的关联,倒是有些收获。”闵清道。 “哦?说来听听?”季玹挑眉。 “是。”闵清组织了一下词语,道,“几个月前,您安排我假意和叶家一脉的大臣交好,并且在随后的混乱中偷偷放走了几个重要人物。” 白泽闻言惊的瞪大了眼睛!闵清的行为是听从季玹的命令,而自己因为不知道这一点,反而因此怀疑他的忠诚。 闵清是他的属下,却越过他直接执行季玹的其他命令。 “当时属下放他们离开时就在他们身边安排了人手,并且此后一直和他们保持联系。他们以为属下背叛了皇上,所以对属下还算信任。”闵清轻声一笑,“多次接触下来,属下从他们那里打探到,有一股神秘势力一直在帮助叶家,这股势力隐藏的十分深,很少露出形迹。每次出手也都能造成偶然巧合的假象,能力非常,正是因为这股势力的支持,叶家才能如此迅速的崛起。” “但皇上能出其不意的掌控局势,叶家败亡,季瑾外逃,是谁也没想到的。局面顿时不可控制,这时候他们终于亲自派人出手来对付您,也就有了这两次的刺杀行为。”闵清说道。 季玹一叹,“季瑾,甚至于整个叶家,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用来颠覆王朝的棋子。” “属下也是如此猜测,这股势力着实不容小觑。” “你做的不错。”季玹微微颔首,顿了顿,深深看着闵清:“你相信他所说的长生不老吗?” “属下不信。”闵清嗤笑一声,“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说,自古以来都是邪教用来欺骗民众的把戏罢了,要真能长生不老,还会怕死吗?” “正是如此。”季玹眼神冷厉,“既然他们如此喜欢装神弄鬼,就看看他们到底能装到什么地步。” “属下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闵清嘴角露出阴狠的笑。 季玹抬头看天,语气低沉,“朕的天下,岂是可以轻易被这些小人颠覆的。” …… 自从那晚回来之后,白泽一直精神不太好。 白天季玹去上朝,阿珠就会过来陪伴白泽,她敏锐的发现了白泽的不对劲,每天变着花样来逗他,可是都无甚效果。 白泽发现自己有点自寻烦恼,那日他执意跟着季玹,只不过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却不想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如今想来,过去的自己十分可笑。 他还总觉得闵清有问题,不值得信任,殊不知在季玹心中,自己恐怕更不值得信任吧? 季玹不信任他……这种猜测如同一根刺横在他的心间。 他给季玹找了很多个借口,季玹是君是主,他只是季玹其中的一个臣子罢了,季玹本就无需事事都告诉他。 季玹对他表露出来的信任和亲昵,也不过是笼络臣子的一种手段。 白泽这样想着,虽然有些难过,但比起季玹不信任他,他更宁愿这样想。 如果连这点仅有的信任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季玹的身边呢,如果季玹对他只有猜忌,那他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如果连这么一丝被需要都不存在,还一厢情愿留下来的他,岂不是十分可笑? “灰灰,你吃一点吧。”阿珠揉了揉他的脸,嘟着嘴道。 白泽对于自己被蹂躏的脸完全没有感觉,仍旧发呆。 “灰灰,你到底怎么了?该不会吃的太好所以痴呆了吧?”阿珠声音忧虑,“这么呆的猫,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可怎么办呀。” “哎……”阿珠满眼焦急,半晌一叹,“罢了,反正有皇上在,也能养你这只呆猫一辈子,不用我操心。” 白泽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季玹养他一辈子?这怕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阿珠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声音惊喜,“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皇上真是大好人!” 白泽终于发现了,他们完全无法正常沟通。 阿珠却不这么觉得,反而以为白泽喜欢听季玹的事,更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可惜她对季玹的了解实在有限,只能绞尽脑汁想些溢美之词。重点突出二点,一,季玹是个好皇帝,二,季玹对白泽很好。 阿珠的词汇很有限,白泽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第一次觉得阿珠的唠叨也有些令人受不了。但只要他一有动作,阿珠反而说的越发起劲了,白泽最后只好认命,继续装死。 “灰灰,你说对不对?皇上是个大好人对吧。当时我以为我们死定了,没想到皇上会救下我们。” “他一定是个好皇帝。否则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 “他还对你这么好,所以你一定不要不吃饭了,皇上知道了会伤心了。” 阿珠说着说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轻笑声,不由吓的连忙回头。见是一个中年太监正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后,他黑白交杂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梳起来,戴在帽子里,容貌和蔼,皮肤光滑,但眼角的皱眉掩盖不了年纪。 阿珠连忙恭敬的站了起来。虽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但看服装,定是季玹身边的大太监。 中年太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笑道,“小姑娘,皇上不在这里,你说这么多好话,他也是听不到的。” “我,我是说给灰灰听的。他很喜欢皇上。”阿珠见对方态度温和,也就不怎么害怕了,抱起白泽冲着对方笑,“您看,这就是灰灰。” 白泽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只觉得眼睛酸涩,有些模糊。 第12章 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伪兄弟伪兄弟伪兄弟!重要的话说三遍!>_白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回忆起在那荒凉冷僻的宫殿中,季玹就是和这个人一起相依为命,后来季玹把他带进宫,他就跟在这个人身边假装成小太监,一同生活了很多年。 这个人虽然身体残缺,只是一个太监。但是对他来说,却如师如父。他不但是季玹最亲近的人,也是白泽最为敬重的人。 他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季玹和他的生活,还教他习武,教导他知识。 白泽垂下脑袋,他有些不知所措。 徐公公看了看阿珠手中的灰猫,微笑道:“我听说过,原来这就是灰灰啊,它怎么了?” 阿珠忧虑的看着白泽,“它这几天都不肯吃饭,瘦了好多。” “是不是食物不对胃口?”徐公公道。 “不是,以前灰灰一点都不挑食的,而且做的也都是他喜欢的,应该不会这样才对。”阿珠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样啊,那倒是有些为难了。”徐公公沉吟了片刻,“可以给我看看吗?” “嗯。”阿珠满怀希望的把白泽放在徐公公的手里。 白泽落在徐公公手里,忍不住身体有些僵硬,徐公公手指指腹都是厚厚的茧子,轻轻的在他的脖子和腹部按了按。 “它好像有些怕生,很紧张。”徐公公微微笑道。 “是吗……”阿珠茫然的回答,灰灰居然会怕生吗?惹恼了它不是谁都敢挠一爪子的吗? 徐公公在白泽身上都按了一遍,半晌道:“好像也没有生病受伤。” “哎……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阿珠苦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一筹莫展。 “你们在说什么?”季玹的声音忽然响起。 “皇上。”徐公公和阿珠都转身行礼,徐公公捧着白泽,道:“小姑娘说您的猫好几天不吃饭了,着急的很,奴婢就帮忙看看。” “哦?”季玹有些意外,“朕这几日太忙了,竟没有注意到,给朕看看。” 徐公公将猫交给季玹。 白泽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包裹,被扔过来又扔过去。这些天他一直躲着季玹,此刻被季玹抱着怀里……白泽只能麻木的想,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季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和徐公公一样,没有发现什么毛病。 “真是奇怪了,难不成它心情不好?”说完季玹被自己的猜测逗的哑然失笑,“那样可真是成了精了。” 徐公公也失笑,道:“要不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 “也好。”季玹点头,然后就抱着白泽,招呼徐公公一起进了屋。 太医很快就来了,围着白泽看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咬了咬呀,说:“可能是着了风寒,臣给它开两幅药试试。” 白泽如今这模样,也没人看得出他满脸无奈的表情,罢了……还是好好吃饭吧。只要好好吃饭这些人就不会来折腾他了。更不用被灌药了。 所以晚饭的时候,季玹再给他喂食,他都乖乖的吃了。 徐公公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这猫儿,之前还怎么哄着都不肯吃,皇上您亲自喂,却什么都吃了。这还是挑人呢。” 季玹闻言哈哈大笑,他温柔的摸了摸白泽的头,眼底都是笑意,“朕就是喜欢它这一点。” 徐公公摇头笑,“原来也是个死心眼儿。” “没关系,反正朕也不会不要它。”季玹捏了捏白泽的脸。 …… 晚饭吃罢季玹放下筷子,徐公公亲自收拾了东西,又给季玹泡了一杯茶。 季玹问道:“朕让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徐公公回道,“奴婢亲自去查了,青画姑娘再没有任何亲人,奴婢亲自安排她下葬,选了一块好地方,下辈子定会福泽绵长。” 季玹点点头,“那就好。” 徐公公微微一笑,“她能得皇上这般对待,也算死也值得了。” “是吗。”季玹有些沉默,“人死如灯灭,谈何值得不值得。反正什么也看不到了……” 徐公公默然,半晌道:“皇上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你在怪朕对不对。”季玹忽然抬头,他看着徐公公,眼底如一汪深潭,“虽然你一次都没有说起过,但是朕知道。” “奴婢为何要怪皇上。”徐公公淡淡道。 季玹声音低沉沙哑,“你怪朕就这样让他去送死。” 徐公公袖子下的手微微一颤,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奴婢没有怪皇上,那是他的命。” “命?”季玹一声大笑。 “是的。”徐公公抬头,眼底是淡淡的哀色,语气沉重,“他命该如此,逃不脱走不开。奴婢只是觉得他的命实在不太好,他是个好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该是这样的命。” “遇到朕……确实是他命不好。所以你也觉得朕冷血无情,对不对?”季玹缓缓开口,吐字清晰,缓缓道,“朕明知封后大典上,会有刺客出现,却不告诉他,害他送命。” “您并不知道他会为您舍命。”徐公公一声叹息,“皇上,人孰能无错。放下吧……有些事,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5节 季玹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朕真的一点也猜不到么?朕只是不确定……” “皇上!”徐公公喊道。 “朕曾经不信任过他。”季玹的眼幽深如墨,“现在他死了,朕安心了。” 只是信任的代价太过高昂。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宁愿眼前的一幕只是他的梦,但一切却又真实到令他难以自欺欺人。 季玹嘴边的笑,徐公公的沉默。 眼前的景象渐渐在他的面前扭曲模糊,季玹的话如同回音一般在他耳边回荡。 原来他的死,可以令季玹安心。 白泽自嘲的笑,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死的很值得呢。 徐公公走了。 季玹摸了摸白泽的脑袋,然后就休息去了。他很快就入睡了,许是白日里太累了,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白泽爬上床,蜷缩在季玹的床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觉得很冷,但是却不敢靠近取暖。 他自以为仅有的东西……原来也都是假的。季玹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他已经这般卑微了,他愿意做他一辈子的忠诚属下,只要可以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好。却原来连这也是奢望。 他到底算什么?在季玹身边的这十几年,又算什么?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的幻想吗? 原来季玹是这样的猜忌厌恶他吗?原来他的存在是如此的难堪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他在身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样欺骗他,对季玹来说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他应该怨恨吗? 白泽怔怔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无法恨他。 是了……他不是放不下,他只是没有资格去恨。 他没有资格恨季玹。如果没有季玹,自己在十多年前的雪夜,就已经死掉了。他的命是季玹给的,他的一切都是季玹给的,没有季玹就没有现在的他。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存在成了季玹的痛苦,时时刻刻提醒季玹,他身为嫡出皇长子,所受到的种种屈辱。 白泽想,如果换成是他,也是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吧。 他只是以为,有些秘密可以永不见天日,却不知,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总一天是瞒不住的,总有一天是要被揭穿的,那时候会很痛很痛。 所以季玹还是知道了。 所以季玹疏远他,隐瞒他。 不信任他。 所以他一点也不怪季玹,是他愧对他。 以前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他应该怎么办。而现在抉择摆在眼前,他忽然就知道了。他能做的唯有离开。 他凑过去,将脸贴在季玹的脸上。他是这样的在意眼前的这个人,他好怀念小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如果能一直那样下去该多好。 可惜都太晚了。 白泽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门边。 终于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梦该醒了。 只要踏出这里,他就可以去到一个季玹永远见不到的地方。 白泽定定的站在那里,明明只要踏出这一步就够了,为什么他动不了。要让他主动离开季玹,就是这么难的事情吗? 他还在奢望什么? 白泽转过身,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他没有听到季玹在梦中的呢喃,“阿泽……” …… 白泽毫无目的的在宫中奔跑着,直到累的动不了,才随便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 这棵树很高很高,可以俯瞰到很远的景色。 远处一片荒芜,灯火阑珊,是冷宫所在。 先皇后宫并不充裕,叶皇后得宠之后,先皇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她宠冠后宫的二十年,着实六宫粉黛无颜色。 然一代皇后,如今也不过落得被幽禁冷宫的下场。偌大冷宫,是她一人的囚笼。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白泽就一直刻意回避她的存在,刻意回避那个地方。 他是恨她的。 她不应该在残忍丢弃他之后,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试图利用他,破坏他的生活,断送他的一切。白泽想象中的那个她,不该是如此卑鄙凉薄的,不该是这样…… 因此,宫变前一夜,当那个女人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割下使者的头颅,用盒子装起来,给她送了回去。他亲手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两人的关系。 他天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掉一切。 但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季玹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比他更早知道。 季玹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能隐藏的那么好,好到让他完全察觉不到…… 白泽眼睛酸涩。 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接近正午的时候,太阳照在身上,白泽才幽幽醒转了过来。他发觉自己再一次无处可去了。 他定定的看着前方,不知不觉的往前走,等看到那破败的宫墙时,才发觉自己竟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冷宫。 然后他踟蹰了,来这里做什么呢?去见那个女人吗?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白泽心中冷笑,就准备转头离开。 不过环目四顾,发现这里荒凉偏僻,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着实是个安静的好地方。冷宫向来晦气,旁人也根本不会路过这里,因此无需担心被人发现。 白泽转悠了一圈,决定留在这里。 冷宫颇大,只要他不深入进去,也根本不会看到那个女人。 冷宫里除了两个看守的太监外,再没有其他人。只有在宫中混的最惨的人,才会被派来这里,与世隔绝,一辈子无出头之日。 白泽在这里过着悠闲的日子,冷宫很大,随便转转就可以打发掉一天的时间。 一开始,他想起季玹会觉得难过,想起很多事,会觉得不甘。但渐渐的,再想起季玹的时候,已经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他明白有些事只能放在心底,就这样一直一直的往下沉,只要不翻出来,终有一天往事如烟,再荡不起一丝波澜。 这时的他,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找他已经找的快要发疯了。 天气越来越寒冷,就快要到除夕了。 冷宫里的两个太监每天都无精打采,整日抱怨。白泽总是悄悄的冷眼旁观,从未出现过在他们面前。 他也从未进去过最里面的那个院子,但是每天他会听到里面传来的打骂声。 但无论这些人如何作践,里面的女人总是一声不吭。如果不是这些人每天照常进去送饭,他都要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白泽有时也会疑惑,从云端跌落到泥沼,这般折辱,为什么她还要坚持活着。 那时候,她明明有机会自我了断。 想死掉是那么容易的事,活着却那么难。他深深明白这一点。 白泽有时候也想冲进去,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去质问,她为什么要丢弃他。 他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但一次也没有付诸行动。 一墙之隔,却不相见。 第13章 第三死 除夕这天晚上,下起了很大的雪。 屋里的太监们烧起了火盆,这间小屋,是这片空间唯一的暖意。白泽坐在屋檐边,雪花飘落在他的身上,几乎和无边白色融为了一体。 他浑身冻的僵硬,十分疲倦,眼皮半耸着,昏昏沉沉。 也许他过不去今年了。 恍恍惚惚之中,看到远处有火光越来越近。 一个婆子举着火把,提着食盒,缓缓走过来。白泽努力睁大眼睛,视线渐渐清晰,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有外边的人过来。 她满脸皱纹,头发银白,衣服破旧却打理的干净整洁,走得不快也不慢。 好一会儿,才来到屋门前,她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就开了。刘太监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您是?” “老奴姓贾,今天是除夕夜,皇后娘娘恩典,赏赐美食给各宫的人。”贾嬷嬷微微笑,“老奴给你们送过来,还热着,快拿进去吃吧。” 刘太监眼神一亮,他在冷宫许久,宫中但凡有个什么赏赐,都会把这儿给忽略,早已习惯被遗忘了。不想今日居然还能收到东西,实是意外之喜!他激动不已,连忙接过食盒,客气道:“嬷嬷辛苦了,天这么冷,快进来坐坐吧,暖暖身子。” 贾嬷嬷也不客气,跟着进了屋,道:“这年纪大了,就腿脚不便,老奴就叨扰了,坐一会儿再回去。” “快请进。”刘太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要去给贾嬷嬷倒水。 贾嬷嬷笑了笑,“你们呀,就别忙活了,快些吃罢,待会冷了可就不好了。” 两太监正等这句话,打开食盒一看,鸡鸭鱼肉都有,色香味俱全,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他们在这冷宫,平日里丝毫油水也无,吃的是再简陋不过,不知多久连油腥都没沾过了,此刻涎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刘太监和胡太监开始还略微矜持,但慢慢的就狼吞虎咽起来,恨不得把舌头也给吞下去。 贾嬷嬷就坐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吃。 看他们吃着吃着,忽然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贾嬷嬷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的皱褶,从刘太监怀中摸出钥匙,步履从容的缓缓出门去。 白泽在窗外,把一切看在眼中。他悄悄跟在贾嬷嬷的后面。 贾嬷嬷的目的很明确,她直接走向冷宫最里面的一个落了锁的院子,用从刘太监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院门,然后走了进去。 白泽则站在门外,眼中流露出迟疑来。 内心里一种声音告诉他,别多管闲事,走吧,这个女人心如蛇蝎,你不是早就决定了,她的死活根本就和你无关吗。但另一种声音又在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你真的不想进去看看吗?那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这么恨她,不想知道她又想搞什么鬼吗? 他一步步的靠近,厚重的大门半开着,留了一道缝隙,透露出微弱的亮光。 仿佛是一种蛊惑,让他不断的靠近…… 白泽慢慢的,慢慢的走了过去。 他跨过那扇门,如同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狭窄的院落,地面杂草横生,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小小的没有窗户的屋子,无处不透露着腐朽的气息……这样一个肮脏破败的地方。 屋子的门半开着,白泽站在门口。 他终于看到了她。 她头发披散着,因为很久没有梳过了,都是乱糟糟的发结,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面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来。但即使这样,也遮不住消瘦的骨架,露在袖子外的手,长满了冻疮,伤口处流着脓水。 白泽心中一颤,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季玹原来是这样恨她。 贾嬷嬷捧着叶氏的手,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不复丝毫从容,她声音哽咽,“娘娘,您受苦了。” 可是叶氏却没有反应,只是木木的坐在那里。 “他把您折磨成这个样子!娘娘,娘娘,您倒是说句话啊!”贾嬷嬷注意到叶氏的不对劲,声音凄厉,“娘娘……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贾嬷嬷拉住叶氏,就要把她带出这里,可是叶氏却忽然反抗了起来,发出‘啊啊’的声音,竟是怎么也不肯离开! 贾嬷嬷虽然能强行拉住她,毕竟叶氏虚弱至极,又能有多大的反抗力道?但这样却不是个办法,恐怕走不出冷宫就会被抓住。贾嬷嬷尝试了半天,都不能安抚住受惊的叶氏。忽然大声哭了出来,“您为什么不肯走,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为什么。” “都是他们的错,他们这样利用欺骗您,还丢掉了您的孩子。”贾嬷嬷跪伏在地上,“就算您也做了错事,但已经受到惩罚了,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苦!老天太不公平!” “皇上凭什么这样对待您!当年您若是真要取他性命,他又岂有机会活到现在。凭什么现在这样对您,难道这一切都是您一个人的错吗?!” 贾嬷嬷抱着叶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白泽闻言浑身一震,他,他是被别人丢掉的?他的母亲,并没有要丢掉他? “娘娘,您为了叶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您泯着良心为叶家做了那么多的事……只求叶家帮您办一件事,让您的孩子能好好的长大。但他们害怕啊,他们觉得那孩子是妖孽,竟然将那么小的婴儿丢弃,还瞒着您二十年!”贾嬷嬷喃喃自语,“叶家丧尽天良,活该有如此报应,但为什么最后受苦的只是您一个人。” “娘娘,和老奴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娘娘,醒醒吧,他不在了……这次是真的不在了。”贾嬷嬷拉着叶氏的手,苦苦哀求。 叶氏却似乎生气了,她用力的推开贾嬷嬷,声音生硬,“他,还,在!” 贾嬷嬷抱着她,哭着道:“娘娘,和老奴走吧,求求您了。” “他,还,在。”叶氏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贾嬷嬷也意识到强求不可取,她哄道,“在的,在的,我们出去找他好不好。” 叶氏挥开她的手,“我,要在,这里,等,他。” 这是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贾嬷嬷看着她,哀伤在眼中蔓延,缓缓道,“您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皇上对您恨之入骨,您会生不如死的。” “您一定不肯离开吗?” 贾嬷嬷擦拭了一下眼泪,止住哭泣,眼中充斥着冰冷的恨意,“皇上做的如此决绝,他也会有报应的!原本老奴并不想说,老奴只想带着您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 “今天是除夕夜,宫中大摆筵席。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如果皇上活不过今晚,您自然不必再留在这里受苦,如果皇上活下来了。娘娘,无论您去了哪里,老奴都陪着您。” “老奴是绝对不会离开您的。” 贾嬷嬷对着叶氏,恭恭敬敬的扣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默默离开。 白泽看着屋中犹如孤魂野鬼的女人,只觉得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角流了下来。 因为他的无知,他断送了这个女人最后一丝希望。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那个人。 十几年时间,他们就生活在同一座皇宫中,却不认识彼此。 他总是默默的站在季玹的身后,偶尔看着她的嚣张跋扈,渐渐也染上了仇视的目光。 后来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这仇视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增多。他恨她为什么要丢弃他,为什么对他不闻不问,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逼他对季玹反戈相向。他觉得她这样的自私,这样的可恶。所以他不愿意见她。 一墙之隔,他就这样在外面,恨着她。 但他一错再错,真相原来和他以为的并不一样。 无论她做了多少错事,伤害了多少人。但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丢弃他,伤害他,她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她是这样希望着的,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却有一颗母亲的心。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您有没有怪儿子,做了那样伤您心的事。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让人把使者的头颅送回,而是来见了您……我们之间将不会再有误会,我可以和您一起死去,那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幸福了?下辈子不要再受到命运的戏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活在痛苦和悔恨的地狱里。 娘,对不起。 对不起,我无法背叛季玹,无法伤害他,无法看他死去。 对不起,我让您受这样的苦。 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 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现在出去一会儿,等我回来,就哪儿也都不去了…… 白泽缓缓后退,每走一步,都回头看一眼。 对不起,我无法看季玹在危险中而不顾。娘,您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 白泽在夜色中飞奔。 除夕夜季玹和皇后共同摆宴,宫中一片喜庆的氛围。白泽来到芳庭苑的时候,晚宴刚刚要开始。 台下舞姬们翩翩起舞,腰肢扭转,长袖翻飞,好不美丽。 季玹和崔皇后坐在高台之上,四周坐着官员们及其亲眷,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息。 崔皇后对季玹笑了笑:“瑞雪兆丰年,真是个好兆头。” 季玹淡淡笑,“朕只希望国泰民安。” “能有皇上这样的明君,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崔皇后笑容清甜。 白泽悄无声息的走在雪地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只灰猫的靠近。 季玹后方的一名宫女,胸前缀着一朵淡蓝色的花朵,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一片花瓣悄然飘落在酒壶中。 白泽瞳孔收缩,那朵花的样子,他从未有片刻忘记。 宫女轻轻晃动了一下酒壶,若无其事的递给了前方的一个中年太监,太监握着酒壶,倒出了一杯酒。 酒杯被他前面的另一名太监接了过去,并拿出银针试了试,确定没有问题。 最后这杯酒被送到季玹的手边。 他站起来,对下方百官道:“诸位爱卿,这杯酒,是朕敬你们的。” 四周一片肃静,季玹伸手,就要拿起酒杯。却忽然一道灰色光芒横里冲了出来,在他端起酒杯前,毫无预兆的撞翻了整杯酒。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一只灰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季玹面前的桌案上,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场面的尴尬,还伸出前爪,拨弄了一下翻掉的酒杯。 崔皇后捂着嘴,“这,这不是皇上您走丢的那只猫吗……” 季玹面色很快恢复正常,他没有去看桌上的猫,而是对后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重新上一杯酒。 灰猫似乎不愿意,咬住季玹的袖子不松口。季玹面无表情,却动作坚定的将猫儿扯了下来。 白泽看着重新端上来的酒杯,明白这样是无法阻止季玹的。 他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忽然低头舔舐起泼在桌面上的酒。酒的味道很好,丝毫异样也察觉不出来。 但落入腹中,却是刀绞一般的疼痛。接着他感受到眼角、嘴角都有液体流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又去咬季玹的袖子,季玹终于低下头。 然后,他满意的看到了季玹眼中的震惊。这下子,你总明白了吧…… 酒有毒。 第14章 母亲 白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觉得意外。 他十分淡定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现在要做的是尽快了解现状,并且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他答应过叶氏的,再也不离开了,会一直陪着她。 很快,他就基本了解了情况。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太监,年纪不大,在宫中做些最低等的活儿,除夕夜那天晚上,冒着大雪出去打水,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一命呜呼,现在成了他白泽。 至于除夕夜那天晚宴上发生的事情,事后没有传出半点风声来,但季玹既然安然无事,想必是他下了封口令。 白泽想,现在这样也好,季玹救他一次,他还给他三条命,从此也算各不相欠了。 不知是否是死过太多次的原因,如今白泽想起季玹,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么多波澜。 他觉得,也许他已经可以放下了。 现在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更需要他的人在等他。 “小谷,你又在偷懒了。”旁边走来一名三十来岁的太监,倒吊眉,三角眼,语气尖酸刻薄。 “程公公。”白泽微微低头,表情平静。 “外面道路上怎么还有这么多积雪,都半天了,怎么还没扫干净?”程公公瞪了他一眼。 “是,我这就去。”白泽说,拿着扫帚往外走。 他没有必要和这种小人怄气,给现在的自己惹来不尽的麻烦,并不划算。 白泽如今这个身体十分瘦弱,而且营养不良,扫了一整天雪下来,累的疲惫不堪。 晚上在屋子里歇着,同住的另一个小太监有些看不过去。 “程公公这个人,最是贪财,你孝敬他一些银子,他就不会这样为难你了。”小徐劝慰白泽。 “谢谢。”白泽说。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现在并不宽裕,前身辛苦攒下来的那点银子,还另有用处。 “谢什么,早些休息吧。”小徐说。 白泽想了想,道:“我明天有点事要办,你能不能帮暂时我顶替一下,等这个月的月钱下来了,我的那份也给你。” 小徐摆了摆手,“不算什么事,怎么能要你的钱。” 白泽微微一笑,“那是你应得的,你帮了我的忙,所以不要客气了。” …… 第二天一大早,白泽就起来了。 他花钱贿赂了一名厨房的宫女,给他稍了一些酒菜出来,拿个盒子装好了,就往冷宫的方向走。 如今他不再是猫的身体了,想要出入冷宫,就绕不开那两个看门的太监。 他之前在这里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虽然从未露面,但两个太监日常的闲谈听了不少,对他们算是颇为了解。毕竟两人常年在冷宫,不见人烟,是什么都谈的,更没有什么避讳。 因为平日里懒散,白泽来的时候,两人才刚刚起来。 白泽略有些紧张,不知上次贾嬷嬷走的时候有没有好好收尾,希望这两个太监千万别太过警惕才是。 “请问是刘公公吗?”白泽问。 刘太监看着白泽,十分意外,说:“我是。” “刘公公最近可好,我是小谷。是秋荷姐姐让我过来的。”白泽腼腆的笑。 “秋荷?!”刘太监顿时脸现怒色,“她让你过来做什么?!” 白泽连忙道,“刘公公息怒,秋荷姐姐一直很担心你过的好不好,所以这才让我过来看看。您也知道,她也是不得已,不方便直接过来。” “她能有什么不得已。”刘太监露出嘲讽的表情,“我还以为她早就忘了我呢。” “怎么会,秋荷姐姐过的也不容易,虽然躲过了那次惩罚,但没多久宫中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也是自顾不暇。”白泽说,“现在她终于在崔皇后身边觅了个差事,好不容易好些了,就想着让我替她过来看看你。” 刘太监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过来,怕你在这边过的不好。她让我告诉你不要着急,她会找机会在崔皇后身边美言,想办法把你安排到别处去。”白泽说。“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您就不用待在这里了呢。” 刘太监这才脸色稍霁,“算她还有点良心。东西拿过来。” 白泽连忙将食盒递过去。 刘太监打开一看,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对白泽道:“谢谢你了。” “不客气,刘公公你慢用,小谷下回再来。” 白泽也不多做停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 刘太监之所以被贬到这里来,是因为替他的姘头秋荷顶罪。当初他和秋荷都在前皇后,也就是叶氏的身边当差,秋荷一次不小心打碎了叶皇后最喜爱的青瓷花瓶。叶皇后一向严厉,秋荷吓的半死,哭着说服刘太监出来替她顶罪。 于是秋荷躲过了那次灾难,顶罪的刘太监却被一顿毒打后发配到了冷宫。令人想不到的是,秋荷翻脸不认人,一次也没来冷宫见过刘太监,就像完全忘了刘太监这个人。 刘太监在冷宫中慢慢也就死心了,心中积满怨恨,除了怨恨秋荷这个贱女人的无情无义,也怨恨当初惩罚他的叶皇后。 后来季玹登基,叶皇后被废,圈禁在冷宫。刘太监更是将怒火都发泄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身上,每日里变着花样折磨她。 白泽知晓叶氏在冷宫中受苦,心中急切,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冷宫看似松泛,但是季玹绝对不会真的放任这里,他只能徐徐图之,才不会引起季玹的警惕。 于是白泽隔三差五的就给刘太监他们送些吃食,又请其他宫女缝制了一些冬衣送过来,只说是秋荷做的。 刘太监一开始还对秋荷表现怨恨,但时间长了,也就淡了些,至少表现的不明显了。偶尔也问起秋荷为什么自己不过来,每次白泽都推说她在皇后身边当差不方便。刘太监就感慨那女人真是好命,渐渐也不再问。 而常来看望他的白泽,慢慢也和他熟悉了起来。 这天白泽又准备了好吃的过来。 待刘太监和胡太监酒足饭饱,他好似无意中说道,“听说这里面关着的是前废后,是真的吗?” 刘太监斜着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谁都知道。” “可是也有传说,说是皇上杀了她啊,冷宫里其实没有人。”白泽低声道。 “胡说,没有人老子们伺候的是什么。”刘太监不屑道,指了指里面,“就在那里面,看到那个院子没有?” “看到了。” “那个女人就在里面。”刘太监满口酒气。 “可是我来了这么多次,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真的有活人吗?”白泽露出害怕的表情。“活人怎么这么无声无息。” 刘太监嗤笑一声,“瞧你这点儿胆子,当然是活的。不过不说话倒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哑了。” “原来是这样。”白泽好奇的看过去,“我身份低微,在宫中好几年,一次也没见过前皇后,听说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了……” “蛇蝎美人吧。”刘太监眼中露出愤恨的神色。 白泽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刘太监脸色一变,“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行。” “我只进去看一眼,我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白泽说,又笑了笑,“我也不会让您为难的。看得出您并不愿意伺候她,我可以顺便帮您进去送饭,也能给您帮帮忙。” 刘太监闻言略有心动,沉吟不语。 “您就答应我好不好?而且有您在外面看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白泽道。 刘太监也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终于道:“也可以,不过你进去的时间不要太长了。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好的。”白泽道。 刘公公放下吃的,又准备了一碗糟糠般的东西递给白泽,说:“这就是她今天的食物,你去吧。”说着打开大门的一条缝,把白泽放了进去。 白泽再次站在这扇门内,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手微微的颤抖。他垂眼看着手中的‘食物’。眼神一黯…… 这样的食物怎么能吃?他走到院子角落的沟槽旁,将碗中的东西倒了,然后在井中舀了一碗清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饼来。他小心的把饼撕碎,泡在水中,然后端着碗走进屋。 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如同幽灵一般,对着没有窗户的墙壁,怔怔的仰头坐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更瘦了。 就像,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 白泽眼眶一热,他深吸一口气,以前多痛多苦多难熬,他都没有哭过。但最近,他好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慢慢走到叶氏跟前,将碗端起到她的面前,低声道:“娘,吃饭了。” 这一声‘娘’字出口,白泽只觉得心中澎湃的情绪顿时汹涌而出,终于止不住化作眼泪流了下来,将自己的脆弱一面展露人前。哪怕这个人,如此单薄,如此瘦弱,仿佛一阵风般随时都会消散……但是白泽却依旧在她面前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这么多年,他一直让自己坚强着,季玹就是他的信仰,让他一往无前。 让他不惧艰险。 但有一天,信仰忽然坍塌了,他的世界也一同坍塌了。 他的悲伤无处诉说。 连死亡都不能选择,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其实,并不想这般坚强,也希望有个人可以让他依靠片刻。 只是他没有。 叶氏一动不动,呆呆的看着墙壁。 白泽放下碗,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过叶氏的脸,拿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脸。曾经艳绝天下的叶皇后,谁能想到区区几个月后,会变成这般悲惨的模样。她的皮肤变的这样粗糙,再也不复曾经的柔嫩,眼角嘴边已经出现了皱纹,脸上脏兮兮的,显是很长时间没有洗过脸了。 白泽环顾四周,终于在屋角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木桶,他去打了一桶水回来。动作轻柔的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又用手捋了捋她的头发,但是结的很厉害,白泽不敢用力,只能一点点的解开。 他忙活了好一会儿,看到稍微‘整洁’了一点叶氏,露出一个淡淡的酸涩笑容。然后他又端起碗,哄道:“吃点儿好不好?” 叶氏看着他,双目无神,似乎对面前的食物很疑惑,因此没有反应。 白泽又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下回还来看您,娘。” 叶氏眼中好像产生了些许波动,她低下头,缓缓抬起双手接过了碗。 白泽长吁了一口气,他看着叶氏开始吃起来,叶氏吃的很慢,但白泽一点也不着急,他静静的坐在一旁,就这样温柔的看着她,直到叶氏吃完。白泽才拿过碗,恋恋不舍的站了起来,“娘,明天我再来看您。”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刘太监斜斜坐在门口,身旁是空掉的酒壶,他满脸通红,晕晕乎乎的,“怎么进去这么久才出来?” 白泽看着他,眼中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一丝寒意,他笑道:“她怎么也不肯吃东西,所以耽误了一会儿。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疯婆子,难怪您都不愿意进去呢。” “可不是,又脏又丑还不听话。告诉你,不听话就打!打到她听话为止!”刘太监哈哈大笑,同时挥舞着双手,一副很有心得的样子。 白泽看着洋洋得意的刘太监,袖子下的手慢慢握紧,一个虚弱的半老的醉酒的潦倒太监。就算他失去了曾经的身体,他也可以轻易的杀死他!他只要抬抬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杀死他…… “喂,你还在那儿干什么?”胡太监走过来。 白泽眼中的杀意渐渐淡去,杀了这两个太监,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将他和叶氏陷入更糟的境地,他要忍耐。 “胡公公,您过来了,刘公公喝醉了。”白泽微微弯腰,笑。 “真是的,这家伙。”胡太监扶着刘太监站起来,对白泽道:“行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是的,胡公公慢走,明日我再来。”白泽微笑。 白泽走出冷宫的大门,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偌大苍凉的冷宫,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张牙舞爪,要将人连皮带骨的吞噬掉。 他紧抿着唇,娘,我会带您离开的,您等着。 第15章 怀疑 那日以后,白泽来的更加频繁了,日日都不间断。当然每次都少不了好酒好菜,刘太监酒足饭饱之后,开始习惯打发白泽去帮他做事。 白泽装作不情愿又没有办法的样子,但每次都还是去了。 在刘太监他们看不到的时候,白泽才会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因为提前有了准备,他会在衣服内藏好食物和水,有时候还有换洗的衣服。 每天他都会小心翼翼的给叶氏擦洗,梳头,然后喂她吃东西,陪着她。 看着渐渐干净起来,气色也逐渐好转的叶氏,白泽眼底露出由衷的笑意。虽然叶氏总是不说话,叶氏也不清醒,不认得他……但他根本不介意,他很珍惜现在这样的日子,叶氏不是他,也许哪一天不小心就会彻底死掉了,而他连侍奉在前的机会都不再有。 子欲养而亲不在。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6节 他想起这点,就觉得很恐惧,于是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总是会坐在叶氏旁边,和她说些话,即使没有回应,只是自言自语,也不觉得枯燥。 “今天天气很好,您看到了吗?” 白泽静静坐在叶氏的身边,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明媚,“但是这里太冷了,炭火也带不进来。我怕您受不了春寒。” “娘,您知道吗?我很庆幸您还活着,我做了那样的错事,您却不计较,还愿意等我。”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最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我常常幻想我的父母亲,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想不出来,经常晚上梦到,白天醒来就忘了。但是现在我发现,其实根本不用去想象,等见到了,自然就明白了。想象是无法描述这种感情的……我很高兴您也想着我,没有忘了我……” “无论您是什么人,无论您在不在我身边,在我眼中,您只是我的母亲。” 他轻轻环抱住叶氏,声音颤抖,“娘,我们找机会逃离这里好不好。”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不想再看您受苦,再这样下去,您会死掉的……” “我已经回来了,您不必再傻等下去了。” 白泽说着说着,悲伤难以自抑。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僵硬沙哑的声音。 “泽儿……” 白泽猛的抬头,却看到叶氏双目茫然的看着前方,眼中的欣喜渐渐熄灭,被失望所覆盖。他准备起身,忽然发现叶氏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叶氏露出一个笑容,“泽儿,是你,对不对。娘,终于等到了……” “是的,是我。”白泽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十分用力,“是我!” 叶氏慢慢的……伸手碰触了一下白泽的脸,又如同受惊般猛的收了回来,她脸上的笑容消散,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叫道,“快逃啊!快逃,你留在,这里,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事,您别怕。”白泽语气沉稳,安慰道。 叶氏却不听,她使劲的推白泽,要把他推开,“你快,走啊!为什么,不听话!” 白泽使劲抱住她,用手轻轻拍她的背部,安抚道:“娘,都过去了,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我没事。” 叶氏‘啊啊’的叫着,但在白泽的抚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眼中流下两行眼泪,“泽儿……娘,好想,你……” “我也想您。”白泽将脸部埋在叶氏的肩膀上,闷闷道,“想了您十几年了。之前,我都已经绝望了……但是,没想到我还能见到您,没想到我们可以相认……没想到我还能像今天这般和您在一起。我忽然觉得,老天对我还是不薄的。” “娘,是您让我活了过来,谢谢您。”白泽说。“我这样庆幸,您的存在。” “孩子。”叶氏茫然的双眼微微闪动了一下,又恢复茫然。 白泽平静的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儿子想和您一直在一起,很长很长时间,可以看着您慢慢变老;您可以看儿子,娶妻生子,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儿子希望您可以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可以看到这一些。” “但是这里环境太差了,对您的身子不好,儿子带您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好的话,您就捏捏我的手,行吗?” 白泽看着叶氏的眼,眼中充满了希冀,仿佛美好的生活就在不远处…… 他的手心,紧张的都是冷汗。 叶氏怔怔的看着他,然后,轻轻的动了一下。 白泽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深吸一口气,喜悦在眼底泛滥开来,他在叶氏耳边道:“娘,明晚我再过来。”然后他轻轻把叶氏送到屋子里躺下,关上门。 白泽对着门,低声道:“娘,我走了。” …… 白泽走出院子,将门锁上,刘太监对他似乎十分信任,连钥匙都交给他了。白泽只需要离开时再把钥匙还给刘太监就行了。 他站在门口沉思,该怎么把叶氏从这里带出去? 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冷宫的看守并不森严。季玹虽然仇恨叶氏,但如今叶氏不过是个被折磨的神志不清的疯女人,叶家也已经倒台,对他再产生不了丝毫威胁。他身为一国之君,并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叶氏的死活对他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对白泽来说是个好消息。 因此他只要放倒刘太监两人,要带叶氏出去并不难。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上扬。 白泽抬起头,抬步就往外走。 但是没走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院门口的一颗大树下,季玹双手抱胸,斜倚在树干上,正沉沉的看着他。白泽只觉得眼前一黑,握紧手中的钥匙,微微颤抖。 季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过!他站在这里,听到了多少? 他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现在出现! 白泽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不甘和痛苦…… “见到朕,为何还站着不动?”季玹站直身体,嘴角似笑非笑。 白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叩见皇上,刚才,刚才……” “刚才太惊讶了?”季玹说。 “奴婢身份低微,平日里哪有机会得见皇上圣颜,是太激动了。”白泽伏在地上,面沉入水,声音却似乎很激动。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现在又不看了。”季玹笑了笑。 “奴婢不敢。”白泽说。 “如果朕允许你看呢。”季玹声音低沉,“你可以抬头。” 白泽无奈,只能抬起头,露出激动害怕的表情。 季玹看着他,一双眼深不可测,他问:“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白泽额头冷汗流了下来。季玹居然会问的这么直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他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季玹就对他产生了这样的怀疑?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白泽整个身子都绷紧了,他决不能被季玹识破! 季玹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和叶氏一个都走不了! “奴婢是负责御花园扫雪的小谷。”白泽回道,声音疑惑,似不明白季玹这样问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季玹倒是沉得住气。 “奴婢……” 白泽正犹豫着怎么继续编下去。季玹却抬手打断了他,“刘公公,你来说。” 白泽一惊,侧首看过去。 刘太监从墙角外走出来,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皇上。回皇上的话……” “这人自称小谷,是个负责扫雪的小太监,前段时间,他忽然带了酒菜过来看望奴婢,说是秋荷托他带给奴婢的。”刘太监用幸灾乐祸的恶毒眼神看着白泽。 “奴婢一开始不相信,但想着除了秋荷,也不会有别人记得奴婢,再加上他嘴巴讨人喜欢,又经常过来,慢慢也就信了。有一天他提出要进去看废后,奴婢……”刘太监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季玹,这委实是玩忽职守。见季玹并无愠色,他才继续道:“奴婢不好拒绝,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答应了。不过奴婢也很是小心的,一直都在外面看着他。” “他后来就天天都过来,每日都进去。开始奴婢并未放在心上,但时间长了,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秋荷从未露面,奴婢就渐渐起了疑心。”刘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尴尬,“那天奴婢就抽了个空子,想去皇后娘娘宫中见秋荷一面,叙叙旧。谁知去了那边,却说没有秋荷这个人,将奴婢赶了出来。” “奴婢这才明白,他根本就不认识秋荷,秋荷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奴婢这就想着,他一定别有所图!恐怕是叶家余孽,要救废后出去,不敢再耽误丝毫,立刻上报了!” 刘太监拍拍胸口,恨不得让季玹知道他的忠心。 季玹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泽,缓缓开口,“你怎么说?” 白泽脸色微微泛白,没想到竟然是栽在这个老混账手里,他去找秋荷,八成是为了敲诈,谁知道居然阴差阳错的拆穿了自己的谎言。此刻连叶家余孽的口号都喊了出来,实在是其心可诛!真恨不得之前就杀了他! 气氛一瞬间变的凝重,白泽明白,只要回答的稍有差错,就会是身首异处结局。 他只迟疑了片刻,然后猛地的在地上不停的扣头,额头都扣出了血来,“请皇上赎罪,请皇上赎罪。” “你何罪之有?”季玹问。 “奴婢不该欺骗刘公公,其实奴婢根本不认识秋荷,只是从旁人嘴里听说了这个人而已。奴婢来这里是因为……”白泽一咬牙,“当年叶氏曾对奴婢有恩,奴婢看她落难,心中不忍。奴婢虽是个阉人,也知道有恩必报,只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奴婢因为身份卑微,连见她一面都不行,只能迂回选择这种方法,进去也不为别的,只是还她一饭之恩。请皇上赎罪。” 白泽说完,就跪在地上不动了。虽然这番话听起来离奇,但要寻找漏洞是很难的,当年叶皇后对哪个小太监有过恩,是根本不可查的事情。 他紧张的看着季玹。 季玹轻声一笑,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缓缓说:“如果朕说不呢。” “奴婢此行只是为了报恩,与其他人都无关。一切都是奴婢一人的过错,刘公公他们都只是被奴婢欺瞒,皇上若要惩罚,就惩罚奴婢一人好了。”白泽决然道。 “是吗?你这样担下一切,是怕朕惩罚刘公公,而不是里面的——废后?”季玹缓缓道,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眼神猛的锐利起来,如一道利剑,要刺入白泽的心里。 第16章 质问 季玹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白泽的心上,他的眼神锐利如箭,“这么说你并不担心,里面的那个女人了。” 白泽脸色发白,他勉强开口,“奴婢怎么会不担心,她毕竟对奴婢有恩。” “那你为何不替她求情?难道你觉得……”季玹语气冰冷,“朕不会拿她怎么样吗?” 白泽想起叶氏的模样,他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痛苦神色被季玹看到。 “皇上如此大度,又怎会和一个疯女人计较,想来根本无需奴婢替她求情。”白泽说。 也是……他的欲盖弥彰又怎么瞒得过季玹的双眼。 “大度?”季玹笑的意味深长:“你是真心这么觉得吗?” “奴婢自是真心。”白泽说。 “那你为何不敢看朕?”季玹声音忽然提高,他一把抓住白泽的衣襟,将他抓到自己的面前,“朕命令你,睁开眼睛!” 白泽紧抿着唇,半晌,他缓缓睁开眼。 季玹的眼,如同能洞察人心。白泽不知道,他是否看穿了什么……但是就算选择死亡,他也不会说出真相。 死而复生,这种事……呵呵,只要他不承认,谁又会相信呢? “滚出去。”季玹忽然冷冷开口。 刘太监在一旁早已看呆,闻言也不知作出反应,直到季玹回过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滚’,他才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白泽看着季玹,眉头蹙起。 “朕再问一遍。”季玹看着他的眼,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奴婢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这个问题,刚才奴婢就已经回答过了。”白泽淡淡道。他已经明白,今日难以善了,自然不愿意再对季玹假以辞色。 他,已经不欠季玹的了。 他的感情,也不应该被拿去践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为季玹而活的人了。 季玹眼中闪过怒色,双拳握紧,白泽以为他要打自己。但是季玹最终却没有动手,反而把白泽放了下来。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唇角挑起,“你不说,就以为朕没有办法知道吗?” 他转过身,推开身后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白泽眼神一变,匆忙跟上,脚步慌乱,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吗? 前方季玹根本不回头看他一眼,好似根本不担心他跑掉,他一直往前走,然后‘嘭’的伸手推开了屋门。 屋内的女人呆呆躺在石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白泽一路小跑,终于赶到,拦在了季玹和石床之间!他张开双臂,看向季玹的双眼是隐藏不住的怒意! 季玹停下脚步,笑了,“怎么,不装了?” “想不到,皇上是这样的人。”白泽沉声开口。 “哦?”季玹挑眉。 “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岂是君子之道。皇上是圣明之君,不该作出这般卑鄙小人的行径。”白泽冷冷看着季玹。 季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深看着白泽,“你觉得朕是个君子?” “难道不是吗?”白泽反问。 季玹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止住,他的眼神十分冷厉,缓缓道:“朕今天偏不想做什么君子,比卑鄙,朕可远远比不上你护在身后的这个女人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泽胸口起伏,忍着怒气道。 “朕以前从来不说重复的话,但是今天,朕第三次问你。”季玹一字一句,直直看着白泽,“你到底是谁?” 白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他没再否认,而是反问,“这个答案,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季玹抿唇不语。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皇上才会满意,我只能说,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绝对不会对皇上不利。”白泽说,笑容讥讽,“对于皇上来说,天下才重要,我是谁这种小事,一点也不重要。” “如此纠缠这种问题,可真是落了下乘。皇上日理万机,居然还有心情来管这种小事。呵呵,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白泽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季玹面子。 季玹面无表情,他静静听着,嘴角忽然扯动了一下。 “你可以不必回答了。”他说。 白泽只觉眼角一跳,季玹这反应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只想激怒季玹,让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自己一死,他自然就不会再注意叶氏和这里的情况了。谁知季玹居然并不生气的样子…… “这么紧张,不惜一切……”季玹缓缓道,“真是熟悉的样子,只可惜是为了她……” 白泽大惊失色,“你……” 他只说出一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季玹一个手刀打在后颈处,晕了过去。 季玹抱着晕倒的白泽,双手缓缓收紧。 …… 白泽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后颈酸痛无比。顿时想起自己是被季玹打晕带走了。 他连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床上的,想要出去,门却从外面被关死了。他使劲的拍着门,心中被恐惧填满,也不知叶氏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拍了半天,外面丝毫声息也无。他颓然坐下来,心中一团乱。 季玹明白了什么?他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吗?但是这种事……谁会信?白泽自我安慰,应该是猜不到的吧…… 就是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屋里干净的过分,什么东西都没有,连杯水都没有。看来季玹十分谨慎。 季玹把他关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一直到了晚上,白泽坐不住,又开始猛拍房门,“我渴了,要喝水!来人啊!” 房门应声而开,白泽一看,吓的后退两步。 进来的是季玹。 “你怎么过来了?”白泽神色变幻。 “朕想来,就来了。”季玹微微一笑,“倒是你,胆敢在朕面前如此说话,可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太监。” 白泽平静下来,“恕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又开始装模作样了,一点也不老实,看来朕让你长的记性还不够啊。”季玹语气意味深长,就要转身出去。 白泽眼圈都要红了,他大喊一声,“站住!” 季玹停下脚步。 “你不就是要知道我到底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白泽沉声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为难叶氏了,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季玹仰头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他转身冷冷看着白泽,“况且你觉得,你有和朕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她就算以前有所不是,如今这般也够了。再伤害她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白泽手心都是汗,眼珠子一转,道,“您若是答应,我愿意将我的身份和盘托出,不敢有丝毫欺瞒;您若是不答应,我什么也不会说。是伤害一个废人比较有好处,还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比较有用。在于皇上您的决断。” 白泽见季玹似乎不为所动,提高声音,“况且,皇上难道不想知道,除夕夜他们是怎么给您下毒的吗?!” 季玹脸色微变,他顿了片刻,走回屋中坐下。 白泽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能说话算话,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季玹扯了扯嘴角,“看来朕很没有信誉啊。” “那倒不是……”白泽见目的达到,自然不再针锋相对,拍了一记马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季玹敲了敲桌子,“坐。” 白泽小心翼翼的在他对面坐下来,吁出一口气,“皇上想问什么?” “朕的问题,应当不需要再重复了吧。”季玹面无表情,慢慢说。 白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淡淡道:“我的身份皇上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既然皇上一定要听我亲口说,也无不可。” “我是叶家多年前安排进宫里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一直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棋子罢了,所以皇上您从来就没注意过我,叶氏当年确实对我有恩,如今叶家倒台,我就想趁机救她出去。报恩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知道季瑾还没死,如果能将叶氏交给他,想必一定少不了我的好处,比留在宫中无出头之日肯定要强多了。” 白泽觉得自己编的还算不错,孰不知抬眼却看到季玹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不相信! “这么说,你果然是叶家余孽了。”季玹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的。”白泽果断承认。 “朕是怎么对待叶家余孽的,你肯定十分清楚。”季玹手指轻敲桌面,“承认这个身份,无疑是死路一条,听起来确实没有撒谎的必要。” “皇上明鉴,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白泽赶紧道。 “可是……”季玹深深看着白泽。 “可是什么?”白泽十分紧张。 “没什么。”季玹忽然不说了,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说说他们是怎么给朕下毒的。” 白泽庆幸季玹没有追问,松了一口气。 “有一种花,名为落幽。淡蓝色,花瓣有剧毒,一旦溶于水中,无色无味,任何方式都无法探查。当日就是有宫女佩戴此花,将毒下在酒中。” “此花的样子我可以画给皇上,算是我的诚意。” “原来如此。”季玹沉吟,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泽,“你为何这么清楚当日的事情,朕下过封口令,不可外传的。” “我是叶家的人,自然有方法知道。”白泽不再多说,再说就要露馅了。 季玹双手放在腹部,靠在椅子上,“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叶家给你的好处,对吗?” “是。”白泽点头,“我能说的都说了,自知死罪难逃,无论皇上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 “朕有说过要杀你吗?”季玹忽然笑了一下。 白泽一怔,这种话还需要说出来吗?不用猜都知道好吗?但此刻,他看着季玹的眼,想起自己曾经对待俘虏的手段,能死倒是一种奢望,没有来的打了一个寒颤,“我绝无隐瞒。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紧张的看着季玹。 “朕也没说过不相信。”季玹微微一笑,“别害怕,朕不过是有另一个提议罢了。” “什么提议?”白泽不敢大意。 “你为叶家办事,不过是为了好处。如今叶家已经不复存在,余孽也如丧家之犬。朕是一国之主,但你如果为朕做事,朕可以给你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是叶家远远不能比的。”季玹看着白泽,“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白泽这回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难不成季玹不但不打算惩罚他,还要给他荣华富贵?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实在是难以置信! 但他细看季玹,又不似说笑,顿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只要听话,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好好考虑一下。”季玹站起来,起身出去了。 白泽看着季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跟在季玹的身边多年,自觉还算清楚他的手段,他对敌人向来冷酷无情,就算偶尔需要怀柔,那也是面对值得的对象。如今他这般对待自己,自己是哪里被他看重了? 就算是要收小弟,也不至于这么不忌口吧? 白泽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了。反正这是一件好事,他只需要暂时迷惑季玹,再趁机出逃就是了。 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 …… 季玹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 徐公公推门走进来,眼露关切,说:“皇上,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你来了。”季玹露出一个笑容,“再等会儿,朕把这个折子批完。”他提起笔,却一个走神,墨汁滴落在折子上,晕染出一片黑。 徐公公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皇上还是在为今天的事情费神?” 季玹放下笔,默然道:“算是吧。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徐公公想了想,说:“应当是有七八分的,他承认自己是叶家余孽,显是没打算活命了,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但是叶家的事他到底说了多少,还有待考证。” “说这个谎,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季玹微微皱眉,“所以应当是真的……可是,朕却觉得不是,朕觉得他一心求死,根本不在意承认了什么……只要可以让朕相信他的话。” “哦?”徐公公露出意外的表情,“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不拆穿他,还要给他这样优厚的条件,若您真的不放心,奴婢可以想办法让他开口,根本不必这样浪费时间。” “不必,朕不想逼的太紧。”季玹抬手制止。 徐公公无奈,“皇上……” “他逃不出朕的手心。”季玹低下头,右手握成拳,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有些事,迟早会弄明白的。” 第17章 第四死 季玹果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他软禁在这里。 白泽有时候十分迷惑,季玹这样的作风,实在和他过去所了解的那个人相去甚远。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天,都再没有见到季玹,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季玹才姗姗来迟。 白泽虽然心里十分焦急,但他告诉自己要沉得住气。 “你考虑的如何了?”季玹问他。 白泽微笑,“皇上这般提议,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就好。”季玹点点头,“你暂时就在朕的身边伺候吧,朕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再告诉你。” “是,皇上。” 就这样,白泽从一个最低等的扫雪太监,成了季玹身边的随侍太监,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每日里都要接受众人或好奇或谄媚或嫉恨的目光,连刘太监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过来向他赔罪。白泽恨不得他死,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有时候他还真的挺佩服季玹的,连他这样的人都敢在身边留用,虽然当初他重生为青画的时候,也在季玹身边待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季玹对他可是警惕的很,并不像现在。 “小谷。”季玹叫他。 白泽停止走神,连忙走了过来。 季玹指了指面前的杯子,眉头皱了起来,“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一下,在想什么?” 白泽只好去倒茶。 “给朕磨墨。” 白泽乖乖的磨墨。 “朕的脖子有些酸,你来揉一下。” 白泽眉头跳了一下,季玹使唤起他来真是不客气,他身边这么多宫女太监,就非得使唤他一个人吗?没看他一直在减少存在感了吗,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服侍他!但这话可不敢出口,他乖乖走到季玹的后面,双手搭在他的脖子旁,轻轻的揉了起来。 季玹低头看书,终于没再开口了。 白泽感受着手下结实的肩膀,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季玹难道不知道,将背部暴露在敌人的面前,是很危险的事吗?他怎么就笃定自己不会害他? 他半垂着眼,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季玹露出的脖颈,还有耳背,他的皮肤健康而有光泽,发丝漆黑柔顺,此刻正专注的看着前面…… 白泽猛的移开眼,他怎么就看得入神了?他难道还不清楚,这个人于他而言,就是春药吗? “好了。”好一会儿,季玹忽然道。 白泽松开,垂手站在一旁。 “朕要去皇后那里,你去备车吧。”季玹吩咐。他看着白泽领命而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沉思的神色。 白泽去外面给季玹准备好车架,服侍他上了御撵,正准备后退,却被季玹叫住,“朕有说让你留下吗?” 白泽愕然抬头。 “跟上。”季玹说完这句话,就坐了回去。 白泽无奈,只好也跟了过去。说实话,他并不想和季玹一起去崔皇后那里。 …… 崔皇后似乎很惊讶于季玹的到访,“皇上,您好些天没有过来了。” “冷落皇后了,是朕的不是。”季玹牵起崔皇后的手,“这些天,事情太多了。” “皇上……”崔皇后似乎很是感动。 季玹牵着崔皇后就进了屋。 白泽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当初他执着于季玹的时候,就明白他身边可能有很多人,唯独不会有自己,如今已经决意放下,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只不过看样子,季玹今夜是准备留宿在这里的,这倒是个好消息。 这几天他时刻不离季玹的身边,一直没有逃走的机会。 果然到了晚上,季玹和崔皇后用过饭后,没有提要回宫的事情。 白泽蹲守在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两人好似缠绵了一番,然后终于安静了。 他对着旁边的小太监道:“我内急,离开一会儿,你帮我看着,好吗?” 那小太监并不清楚他和季玹之间的内情,爽快答应。 “谢谢。”白泽笑了笑,然后往外走去。 他走到茅房旁,见四周无人,绕了个弯子就出了崔皇后的宫殿,直奔冷宫而去。 冷宫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并未增加看守,但白泽并未放松丝毫,他走到刘太监居住的屋子,见里面还亮着灯,于是敲了敲门。 刘太监打开门,见是白泽,吓的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你,你怎么过来了?” “刘公公为何如此害怕,我不是都说了,不怪您么?”白泽微微一笑,他看到刘太监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忽然就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刘太监瞪大双眼。 白泽左手握着匕首,轻轻一划,刘太监的脖子汹涌出鲜血,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了。 胡太监听到门口的响动,走出来查看,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白泽眼中冷光闪过,匕首脱手飞了出去,刚好刺中胡太监的背心,一刀毙命。 他利落的干掉两个太监,从胡太监身上将匕首拔了出来,轻轻擦拭干净,又找出钥匙,就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娘,娘。”白泽走进院子,低声喊道,待看到在屋内完好无损的叶氏,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 “您没事就好,儿子替您杀了那两个人渣,他们罪该万死!”白泽眼中迸出恨意。随即又掩去,“我们现在就走!” 他将叶氏背在身上,飞快的往着另一个方向飞奔。 出宫的捷径,据他所知只有一条,就是当初季玹居住的那个偏僻宫殿。他身为青画的时候曾去过一次,可惜那次没来得及出去,就遇到了季玹,接着又发生了后来的许多变故,就再没有机会去了。 这一次,他要从那里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白泽如今这个身子不算强壮,背着一个人,没多久就累的气喘吁吁。 好在已经不远了。 他歇了口气,背着叶氏继续前进。 深夜的清月宫,安静的近乎沉寂,白泽咬了咬牙,走进屋内。他把叶氏放在一旁,靠墙坐着,然后将墙边放着的厚重衣柜挪开,衣柜后出现一道暗门。白泽眼中露出喜色,暗门后是一条地道,只要穿过这里,就是宫外了! 暗门上了锁,白泽如今没有钥匙,只能强行破开,他拿出匕首狠狠劈了两下,锁分成两半落在地上。 门终于打开。 “娘,我们可以走了。”白泽声音颤抖,他回过身,扶起叶氏,正准备离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想去哪里?” …… 白泽僵硬的,缓缓的回过头。季玹站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洒落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一瞬间,白泽想了很多为什么。但最后,唯一成立的却是那个最不可能的原因。 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却这样毫无预兆的破灭了。 白泽反而平静下来。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易的来到这里…… 阴影中,季玹的神色晦暗不明。 “朕一直在等。” “等朕的想法被证实,果然,你还是和她一起出现了。” 这里再没有别人知道。 白泽身后就是门,但是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这个皇宫,何尝不是他的囚笼。 “你是怎么猜到的。”白泽说。 季玹却没有回答,他说:“你过来。” 白泽低头看了一眼叶氏,眼中露出悲伤神色。他对季玹道:“如果我求你,就当我们已经死了。你能答应吗?” 季玹沉默半晌,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休想。” “也对,你从来不相信我,又怎么可能放我走。”白泽轻声一笑,带着无尽的自嘲,“所以,你今天不可能放过我们。” “我只想问皇上,十几年的情谊,能否换你一句话。”白泽道。 季玹沉着脸,“你说。” “我可以留下,只请你不要再为难她。”白泽弯下腰,将叶氏缓缓扶了起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怀中的女人。 季玹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十几年的情谊,你为何不求朕不要为难你?反而要给这个女人求情,她值得吗?” “如果她也不值得的话,还有谁值得?”白泽看着季玹,语气平淡,一如始终,“她是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好。” 季玹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冷酷意味,他说,“朕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要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白泽笑了笑。 就像当初我那样追随你,执著于你,我现在也不曾有丝毫后悔。 只是对不起,娘,我答应您的事情,没有做到……但我希望您能活下去,我不能再那么自私了。 白泽缓缓向季玹走过去。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7节 他从未想过,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泽儿……”叶氏紧紧抓着白泽的衣襟,蓦然发出生硬的声音,“不要去……” “我没事的。”他握着叶氏的手。“他不会杀我。” 叶氏拼命的摇头,灰暗茫然的双眼,陡然发出光芒,她看着白泽,“娘不希望,你牺牲自己。” “你好好活着,娘,就开心。” “走吧,走的远远的……” “离开这里。” “再也不要回来……” 白泽震惊的瞪大眼,叶氏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色,第一次说这样多的话。他声音哽咽,喜极而泣,“您好了……” 叶氏露出一个笑容,眼神温和,“走吧……” 她猛的伸手推开白泽,瘦弱的身体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将白泽直接推进了密道! 白泽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料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噗通一声滚进了密道! 他只能怔怔看着叶氏的眼,叶氏最后希冀的眼神,叶氏最后的期盼,叶氏最后的嘱托,都停留在那最后一刻! 白泽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叶氏牺牲了自己,只为了他能够离开。 他应该回去,应该回去,只有他回去了,叶氏才有一条活路。 他不能再次抛下她离开。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开始拼命的往外奔跑,决绝的奔跑着。 如果他回去了,就辜负了叶氏拼掉性命给他赢来的唯一机会! 他怎么能再次让她失望! 白泽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双脚都鲜血淋漓,但他浑然不觉。 他第一次对季玹生出了恨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们! 他曾经有多相信他,曾经有多在意他,如今就有多恨他! 季玹亲手剥夺了他的一切,如今又要剥夺那个唯一还在乎他的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被这样对待? 后面渐渐传来追兵的声音,马蹄声越来越近。 白泽却并不害怕,他踉跄着往前跑着,狼狈不堪,但嘴角却带着笑意…… 他跑上了一座高楼。 楼下围绕而来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白泽抬头看天,他跑不动了。但是幸好,他还是出来了,他终于离开那个地方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 他站在屋檐边,纵身跳了下去。纵使粉身碎骨,也是要离开那里的啊…… 因为这是,他母亲唯一的希望。 第18章 围城 整个京城都一片肃穆氛围,路上行人都神情惶惶。每家每户都被士兵叫出来盘问。 据说是三天前天牢中有重犯逃走,皇帝震怒。 城门更是重兵看守,每一个出入的人都会被仔细的核查身份,其仔细程度差不多会涉及到祖宗三代,还需要有出入凭证。 白泽站在通往城门的大道上,眼中神色沉沉。没想到季玹为了抓住他,会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出城暂时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转头离开,没走几步就被几个士兵拦住。 “站住,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其中那尉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泽,问道。 “小生宋沾,是个秀才。”白泽不动声色。 旁边的小兵认真的拿笔记下,尉官又问:“三天前的夜晚,你在哪里?” “在家中读书。” “可有人给你作证?” “独自一人,并未出门,但隔壁的王婶可以作证我一直在家。” “也就是说,当天夜里没有人和你在一起了?”那尉官冷冷看了白泽一眼,“把他带走。” 白泽眼看自己被士兵围住,脸色微变。但此刻若反抗逃走,无疑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的吗?”白泽沉声质问。 那尉官拱了拱手:“上官吩咐,三天前夜晚无法自证的可疑之人,一律带走询问。不过请放心,一旦问清楚了,就会放你离开。现在请——” 白泽深吸一口气,忽然一人从后面重重的揽住了他的肩膀,他一个踉跄,恼怒的回头看去,对上一张白皙俊秀的年轻脸庞。 他轻佻的对白泽挑了挑眉,“为什么不承认那晚是和本公子在一起?” “谁和你在——”白泽还未说完,被他一手捂住嘴巴。 旁边的几个士兵都看呆了,尉官看着那人,结结巴巴的道:“崔,崔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崔谦呵呵一笑:“他是公子我的人,再不出现就要被你们带走了,本公子可是会心疼的,只好出来了。” “他……他是……”尉官惊疑的看了一眼白泽。 白泽脸涨的通红,可嘴巴被死死捂住,根本说不出话来,看起来似乎是恼羞成怒。 “他是本公子的相好。”崔谦合上手上的折扇,得意一笑,“那天晚上我们饮酒作乐,秉烛夜谈,好不快活,本公子可以替他作证。刚才他不承认,是因为和本公子赌气呢。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我们不打扰了。”尉官表情尴尬,后退几步飞快离开了。 崔谦嘻嘻一笑,半拽着白泽就往旁边偏僻的小路上走。 直到一条无人小巷,崔谦才终于松开手。 白泽推开崔谦,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沉沉,“要你多管闲事!” 就算被带走,也不一定会被查问出,比起被崔谦救,还不如去被盘问一番呢! 崔谦的大名,在京城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崔阁老的独子,皇后娘娘的兄长。出身权贵世家,文韬武略样样不凡,模样也是英俊潇洒,按理说如此青年才俊应该是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但是他在京城,却是实打实的臭名昭著,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个断袖。 还是个毫不遮掩,四处留情,喜欢调戏男人的断袖! 崔阁老若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早就将他逐出家门了!就算如此,也经常被气的不轻,更何况如今崔家俨然是第一名门,这样一个继承人,确实是丢人的很。 京城中没有人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白泽擦了一下自己被捂的发红的嘴巴,脸色不虞。 他并不排斥断袖,但是除季玹外其他任何男人,他都不愿意假以辞色。 崔谦常年厮混,脸皮也算是厚出了境界,丝毫不在意白泽厌恶的眼神,晃着折扇微笑:“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我有说让你救我吗?”白泽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本公子,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罢。”崔谦微微一笑。 “我怕什么,只不过是被问话而已。”白泽说,“他们要抓的是逃犯,等问清楚了,自然会放我离开。” 虽然可能会很麻烦,要破费一番周折。 “哎,原来本公子当真是自作多情了。”崔谦长叹一声,“不过看在本公子不惜脸面替你解围的份上,一起去吃杯酒如何?” 呸,就他还有脸面。 “抱歉,告辞。”白泽转身就走。 他可没有兴趣才逃出皇宫,就和崔谦扯上关系,且不说他是崔家的人,和季玹走的太近。就说他这个人本身,白泽也不喜欢。 崔谦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在他身后喊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 白泽回到家,看着家徒四壁,揉了揉眉头。 这宋沾也是个倒霉的,年轻时中了秀才,从此一心读书,妄图走上仕途,谁知后来屡试不中,又不愿意出去某个营生,还抱着读书人的清高,因此日子过的十分窘迫,家里能用的东西尽数典当,但尽管如此,也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前些天再也无米下锅,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就自杀了。 这也是他没有怀疑宋沾原本就和崔谦有牵扯的原因,若是宋沾和崔谦相好,必不会落到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崔谦对情人一向大方。 不过宋沾样貌姣好倒是真的,估计这也是今日崔谦愿意出手的原因。 白泽翻遍家中,发现确实是一个铜板也无,眼看着下一顿就要没了着落。不禁也是愁了起来,看来还是得出去找个事情做才是。 待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再设法离开京城,从此就真的和季玹天各一方了。 有了决定,白泽就准备出门。碰巧隔壁的王婶过来了,她看了看宋沾,关切道:“你这孩子,最近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王婶关心。”白泽道,这几日若不是王婶的救济,他恐怕得饿死了。对这善良的妇人,他确实心怀感激。 “哎,不是王婶说你,你也该找个差事。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婶委婉的道:“就算做事,也是不妨碍读书的。” “我正有此意,不知王婶可有什么事情可以介绍给我做。”白泽道。 王婶有些意外,以前她每次这样说,宋沾可都是很不高兴的。虽然不明白宋沾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但王婶还是开心的道:“你想通了就好!西城的张老爷家里缺一个西席,给的价钱也不错,你可以去试试。” “好的,谢谢王婶。”西席这差事倒也正好适合如今的身份,不至于让人起疑,白泽痛快的应了下来。 张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生意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差,在京城也算是个富户。他聘西席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启蒙。 白泽虽然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大儒,但常年跟在季玹身边耳濡目染,水平并不低。张老爷当场拍板让他留了下来,不但包食宿,还给出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并当场预支了第一个月的薪水。 五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不算少。更让白泽高兴的是,他根本不必出张府的大门,这样也就远离了外面的纷争,是个避风头的好去处。于是当天就把自己不多的行礼收拾了过来,并且将银子给了王婶,感谢她这段时间的关照。 王婶虽然舍不得,但还是祝白泽一切顺利。 白泽搬到张府后,就开始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每天只需要抽出一个时辰来教小孩子读读书,识识字,其他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这样的日子似乎说不出的悠闲惬意,以至于都忘了时间的流逝。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白泽都会在梦中惊醒,他会想起最后那刻季玹冰冷的眼神,还有亲手将他推开的叶氏。 她恐怕已经…… 白泽眼神一黯,第一次,是他亲手粉碎了叶氏了希望;这一次,又是他亲手葬送了她的性命。 他这样的不孝子根本不值得被原谅,但他会活下去,即使背负着这样的罪孽。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天王婶过来找他。 王婶的儿子在北边战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王婶请白泽为她写一封家书。白泽自然欣然应允,王婶在一旁说,他就在一边写。 很快,一封信就完成了。 王婶千恩万谢的拿着信走了。 第二天,张老爷来找白泽,说是有人要见他。 白泽出去一看,顿时怔住。是个他万万想不到的人——张稀。 张老爷恭敬讨好的对张稀道:“张大人,这就是我们府的西席,宋先生。您要见的人是他吗?” 白泽脸色微变,他大约明白是哪里出了纰漏,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小到几乎不可能,所以被他忽略了。 张稀对张老爷拱拱手,“正是,多谢张老爷,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张老爷连声道,急匆匆的就出去了,禁军的人,他一点也惹不起。 白泽看着张稀,不知该如何开口,张稀能找来这里,是不是季玹也知道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面沉入水。 “您别担心,我来这里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只是想求证一件事。”张稀直视白泽,一字一句道:“您是白大人吗?” “你为何会如此想。”白泽并未承认,皱眉道。 “这段时间,京城戒备森严,任何出入的人和信件都会受到彻底的盘查。”张稀道,“皇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有令,任何和白大人有关的事情,都要禀告给他。” “昨日寄往北边的信中,我看到了这封信,心中就起了疑虑。”张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正是白泽代笔的那一封,“白大人的笔迹,我十分熟悉,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您写的吗?”张稀将信递到白泽的面前。 白泽接过信,没有说话,张稀既然已经查到这里,狡辩只是徒劳。 “您放心,我已经另外请人抄写了一封一模一样的,并送了出去。”张稀说,“这封信就在您的手里,只要毁掉,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皇上。” 白泽终于动容,他看着张稀,“你为何不禀告皇上?” “您是白大人吗?”张稀却看着白泽,认真的问道。 白泽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张稀眼中激动的神色一闪而逝,‘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属下见过大人!” “起来吧,我已经不是你的大人了。”白泽复杂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你不该冒险前来,知情不报,皇上知道的话,会降罪你的。” 他如今已经明白季玹宁可重用闵清,也要疏远张稀的原因,就是因为张稀和他走的太近,谁都知道张稀是他白泽的亲信,于是连带着也被季玹猜忌了。如今张稀可谓如履薄冰,实在不该再如此冒险,授人以柄。 “大人对属下有恩,虽然属下并不明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为何大人您变成这样子。但若是不闻不问,实难心安。”张稀沉声道。 “我的事,一言难尽,你别管了。”白泽淡淡道,他已经这个样子,没必要再拖人下水了。 “属下可以想办法让您出城。”张稀看着白泽,顿了顿,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哦?”白泽看向张稀,“你连缘由都不问,就要帮我逃走。若我是罪有应得呢?” “属下相信大人。”张稀回答的毫不犹豫。 白泽一怔,他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回去吧。这件事谢谢你帮我瞒下来,但你不要再来了。” “大人……”张稀身子微微一颤,抬头看着白泽。 白泽心中一紧,但还是丢下张稀,转身离开。 他不是不相信张稀,实在是不愿意再牵连他。季玹对他或许还留有些许不忍,但是对别人就不会了。他怎么能再次牵连关心自己的人,张稀今日帮了他,迟早会被季玹察觉,只有和他保持距离才是安全的。 白泽将信在烛火下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感叹自己还是不够小心。更是明白季玹的决心,绝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今日看到这封信的若不是张稀,他已经被抓到了。 张老爷送走张稀,又回来寻白泽,语气有些紧张,“之前不知道您和张大人是同乡,实在是多有得罪。” “张老爷对在下已经很好了,在下很满意。”白泽笑笑,“张大人……不过是个不太熟悉的同乡而已,也没什么交情,张老爷千万不必在意,也不要和别人说了。” “当然,当然,张大人也嘱咐我不要出去多嘴。”张老爷搓了搓手,“那我就不叨扰先生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就是。” “张老爷慢走。”白泽把他送出门。 看来张稀还算谨慎,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白泽微微皱眉。 又过了些天,白泽听到张府小厮八卦,说是这个月十八,文三少要在城外梅林举办诗会,广邀才子赴会,在京城这段沉寂冷清的日子里,难得的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白泽有些心动,文三少他是知道,是文侯府的三公子,确实是个有才之人,他举办的诗会,一向能引得文人趋之若鹜。而且关键是,这次诗会的举办地点是城外!如果他能混进去,就可以不引起注意的悄悄出城。 可惜他现在这个身体,既无才名,又无尊贵身份,怎么去参加委实是个问题。 第19章 偶遇 白泽苦思冥想了几日,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外面还没放弃寻找他,但盘查一定也不如最初严格,只要不去城门附近,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他出了张府,就前往文三少他们经常聚集的酒楼。 但来到酒楼之下,白泽又犹豫了,杀人他比较在行,诗会什么的,确实不是他的长项。但除了这个方法,又没有办法出城。 正在楼下踟蹰的时候,就见崔谦出现在一旁,他刚好也看到了白泽,顿时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白泽暗中叫苦,又遇上这个家伙,但转念一想,难不成他也会去参加诗会的?于是就站着没动了。 崔谦似乎对见到白泽很是惊喜,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在这里?” “崔兄呢?”白泽反问。 “我自然是来赴会的,文三少的邀请不来岂不是可惜。”崔谦笑道,忽的将折扇拍在手中,满脸恍然大悟,“难不成你也想参加,却因为没有帖子,不敢进去?” 白泽被说中,表情僵硬了一下。 崔谦却已经靠了过来,一把抱住白泽的腰,眼睛微微眯起来,“那和本公子一起去好了。” 白泽拍掉崔谦的手,平静道,“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崔谦深深看着白泽,“只要你愿意跟了本公子,想去哪里都可以。” “真的吗?”白泽似乎有些意动,却又露出为难的表情。 “自然是真的,本公子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崔谦得意的道。 这倒是真的,白泽露出向往的神色,“那后日梅林的诗会,你也能带我去吗?” 崔谦打量了一下白泽,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当然可以。” “若你能带我去,就是做你的人又如何?反正我也混的够糟糕了。”白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崔谦哈哈大笑,“爽快。” “既然如此,那后日再见,告辞。”白泽拱拱手。 崔谦并未阻拦,笑眯眯的看着他离开。 …… 白泽打定主意要在梅林诗会上逃走,所以并不在意答应了崔谦什么。 因此后日当他和崔谦一同出现在诗会上时,即使面对那些指指点点,白泽也毫不在意。如此想来……自己的脸皮好像也不比崔谦薄多少,实属同类。 只不过崔谦,比他要活的要肆意多了…… “崔少,这就是你的新相好?”一个少年公子走过来,啧啧打量白泽,“模样真不错,看来很得你心嘛,这种场合也公开带出来。” “那是,我很喜欢他。”崔谦紧紧揽着白泽的腰,脸上都是柔情蜜意。 白泽面无表情。 “看来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们好了。”那公子实在受不了崔谦的腻歪样子,说不了两句就走了。 崔谦也不在意,他对白泽的顺从显然十分满意,靠的越发的近了,几乎在他耳边道,“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白泽微微一笑。心中却多了一分思忖,崔谦虽然在某些方面荒唐了一些,但不应该是个色欲熏心的草包,他这样迁就自己的纨绔行径,令白泽产生了警惕。 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只要离开这里,不管崔谦有何居心,也都和他无关了。 “你去和你的朋友聚聚吧,不用一直陪着我,我自己四处看看。”白泽对崔谦道,“等结束了,我在门口等你。” “你对我,还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崔谦露出伤心的表情。但他还是松开了白泽,唇角上挑,“你去吧。” 白泽见崔谦离开,便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闲逛了起来。 诗会上虽然人不少,但都知道他是崔谦的新宠,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层次,因此都不屑与他交往,并没有人上来搭话。白泽反而乐得如此,他好似不经意的往外走,没多久就到了最外围。 四周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白泽环顾四周,眼中露出谨慎的光芒,步履渐渐加速,接着在林中奔跑了起来。 他眼中露出光芒,眼看就要出去了……边缘处却缓缓走过来两个人!白泽一惊,顿时停下脚步,斜靠在一颗大树后,凝神看过去。 这一看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居然看到了季玹! 季玹漫步在林中,而落后他半步,边走边和他交谈的,正是此次诗会的主人文三少。两人越走越近,路过一个岔路口,竟向白泽的方向走了过来! 白泽脸色一变,如果他们继续往这边走,很快就会发现他,但如果他现在离开,动静必然会惊动季玹,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说季玹不一定认得现在的他,但以季玹对他的熟悉,直接相见风险依然很大。 眼看季玹越来越近,步履从容,面容似乎比以前更加冷峻了。 白泽脚步微微挪动,逃,还是不逃?正犹豫着,身后蓦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快,沉重而毫不掩饰,直奔他而来。连远处的季玹和文三少都惊动了。 白泽心中叫苦,恨恨的回过头,却只看到崔谦放大的脸。 他一怔,整个人已经被重重的按回到树上!崔谦不由分说的就将他笼罩在他高大的身材之下,强势的吻上了他的唇。 微凉的触感,让白泽不由得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终于回过神来。 他本能的就想推开崔谦,但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季玹,半抬起的手缓缓的放下,放任了崔谦的行为。 这个吻很长,吻的很轻柔,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白泽从未觉得这么难熬。 崔谦一只手按住白泽的腰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无法逃避。他似乎很享受这个吻,白泽听着靠近的脚步声,身体都僵硬了,而崔谦却恍若无人。吻罢,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在白泽的唇边舔了一下,露出恬足的笑容,声音低沉,“你的味道真好……” 白泽抬眼,眼神冰冷彻骨。 崔谦毫不在意,他深深的黑眸,露出白泽从未见过的诡异神色,笑,“真想吃了你。” 白泽忽的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不像在说笑…… “咳咳,崔少也在啊。”文三少眼神尴尬。他本想避开这里的,谁知皇上抽了什么疯,直接就往这边走,喊都喊不住。做这种事也不知道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这般百无禁忌,他忍不住对崔谦投去一个埋怨的眼神,早知道就不请他了。 “是啊,真巧。”崔谦对着文三少笑了笑,又看到季玹,露出惊讶的表情,挑了挑眉,“皇上居然也在,让您看到这样的场面,真是见笑了。”他一把将白泽的脑袋按到自己的怀里,嘴上说着抱歉,动作却丝毫没有这种自觉。 白泽一动不动,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面对季玹,不愿季玹看见这样的他。 这样狼狈不堪。 季玹眼沉如水,他看了眼崔谦怀中的人,问道:“这位是?” “臣的一个朋友。”崔谦睁眼说瞎话。 “皇上……”文三少忍不住在一旁提醒该走了,皇上竟然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季玹定定站在那里,他看了看白泽的背影,眉头皱起,片刻后又舒展开来,轻轻一笑,“走吧。”大约是他认错了。 文三少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前还不忘回头瞪了崔谦一眼。 崔谦哈哈一笑,回了文三少一个挑逗的眼神,把他气的半死。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确认季玹已经走远了,白泽才使劲去推崔谦,声音隐含着压抑的怒意,“放开我。” 崔谦却没有松手,轮廓优美的唇微微挑起,低头注视着白泽的眼,“这一次,算不算是救命之恩呢?” 白泽心中一跳,崔谦话中有话。 他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自己,白泽不认为自己有那种魅力。那么只有另一种可能,崔谦是有目的的。他刚才表露出的东西,也和白泽所了解的大相庭径。 白泽渐渐平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他们要抓的人。” “哦?就这么承认了?还以为你会坚持更久一点呢。”崔谦扯了扯嘴角,一副不好玩的样子。 白泽忍住怒意,他现在不是崔谦的对手,就只能忍,隐忍这一条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会了。 “我不想装了,那么你呢?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白泽说。 崔谦摇摇头,嘴角带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吗?”白泽冷笑一声,“如果皇上知道你窝藏朝廷钦犯,会有什么后果你清楚吗?就算你自己不在意,崔家呢,你是想把整个崔家拖下水吗?” 他觉得自己真是大意,之前那般怀疑崔皇后,对崔府的调查也算详尽,谁知漏掉的这个荒唐崔谦,才是最可疑的人物! 崔谦忽然松开手,白泽一个不注意,差点跌倒在地上。 崔谦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追过去,告诉季玹,我是怎么窝藏你的。我呢,反正是个色欲熏心的断袖嘛……你觉得,是你先遭殃,还是我先遭殃?” 白泽脸色一白。 崔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上白泽的唇,“其实你可以不必作出决定的,这样不很好吗?”他的笑意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留在我的身边……” 白泽眼神一凛,蓦地清醒过来,沉声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啊。”崔谦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白泽,“为什么你不相信呢。” 白痴才会相信啊!白泽想,现在跑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对了……别想跑,你跑的话,我会大喊的哦。”崔谦笑眯眯的道,似乎白泽心中所思所想都被看透。 “你!”白泽终于忍不住怒道。 “现在乖乖的和我回去,我就不揭穿你。”崔谦欺身上前,在白泽耳边轻笑,“你明白了吗?” 白泽沉默不语。 崔谦也不在乎,他牵起白泽的手,声音又变得温柔:“我们回去吧,他们估计久等了。” 白泽的手被握住,抽了一下,居然没有抽出来,崔谦的动作看似温柔,却实则强硬。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盯上?因为连季玹都没有认出他来,不是吗? 再次回到诗会上,白泽不敢再有轻举妄动,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崔谦的身后。 他又看到了季玹,季玹的目光也刚好扫过他,只停留了片刻,露出不屑厌恶的神色,就转头看向别处。 白泽袖子下的手握紧,他明明可以不在乎这世界上任何人的眼光,为何还要在乎季玹的眼光,难道他伤自己还伤的不够吗? 他凭什么这样看他,白泽冷冷一笑。 崔谦回过头,注意到了白泽的表情,他抿唇一笑,低声道:“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白泽冷冷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要走,手腕却被崔谦拉住。 “我说的话,这么快你就忘了?”崔谦低低一笑,注视着白泽,“而且,你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第20章 揭穿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崔谦轻笑。 白泽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抬步走了回来,“我没有要逃,只是觉得这里太闷罢了。” 既然走不了,就且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他一向随遇而安。 “那我们就回去好了,正好我也不喜欢这里。”崔谦搂过白泽,对身边的人道:“你们玩吧,本公子先走了。” 旁边的年轻公子看着崔谦摇了摇头,“你还真是……” “不和你们啰嗦。”崔谦挑眉,旁若无人的拉着白泽就走。 走出了好远,直到四周无人,白泽懒得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甩开崔谦道,“你有什么真相要告诉我?” 崔谦淡淡看了白泽一眼,嘴角噙着笑,“真是心急……但是我现在又不想说了。” “你是耍我吗?”白泽的眼神有些冷。 “那得看你怎么理解了,现在不想说,不代表以后也不想说啊。”崔谦摸摸下巴,语带戏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若想知道真相,只需跟着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你——”白泽怒视。 崔谦轻轻一笑,“你可要想好了,本公子的条件,已经是非常优厚了。是选择知道真相,还是选择离开这里,被季玹抓回去……” “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崔谦缓缓说。 白泽脸色难看,崔谦并没有给出第三个选择。 “留下来?”白泽语气嘲讽,“我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就算我愿意,你们崔家,能容许你身边留下‘我’这样的人?”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崔谦笑,“我可是很怜香惜玉的,从不让身边人受委屈。” 白泽噎住,只觉得头疼无比,如果他现在再死一次的话,能不能死远点? 崔谦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轻飘飘的开口,“自杀的话可以省省了,我很清楚你是谁。白泽白大人……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是你吗?” 白泽惊骇的看着崔谦,瞳孔收缩。 若说之前虽然意外,但尚能理智思考的话,此刻白泽脑中只余一片空白。他最大的困扰,最不能说的秘密,居然被崔谦一语道破! 他嘴唇颤抖,死死看着崔谦,“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难猜吗?”崔谦露出讶异的表情,似乎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季玹也猜到了不是吗?所以他大费周折要把你抓回去。看来他很放不下你呢~” 白泽闭上眼睛,又睁开,“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又是什么人? 他情报中所了解的崔谦,和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崔谦也不可能是这样的,除非整个崔家都怀有不轨之心,但那是不可能的,季玹不会出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唯一错的只是眼前这个人。 他对他的了解,从头到尾都错的彻底。 “比起我告诉你的,亲眼看见的,岂不是更真实?”崔谦唇角挑起,“你说呢?” “好,那我就亲眼看看。”白泽缓缓开口,眼中带着坚定的光芒。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解释他死而复生疑问的人,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崔谦也一定料到了这一点。何况他现在并没有别的选择,不如爽快应下。 他会亲自弄清楚的,这一切。 …… 崔谦带着白泽回了他的别院,将他安置了下来。 白泽随遇而安,除了不得不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之外,其他倒挺好的,也省却了不少操心,至少待在这里,不用担心被季玹抓回去。 而且不得不承认,崔谦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 他十分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会不断的死而复生。或者说是借尸还魂更确切一些?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身为猫的那段日子,一次跟随季玹和闵清,所听到的秘密。 难不成,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和妖魔鬼怪吗? 这个设想如此的令人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解释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崔谦,也是他们的一员吗? 白泽待在这里也没闲着,他有意避开崔谦,并且在崔谦不在的时候把整个院子都查探了一遍,任何一个房间,包括崔谦的书房也不放过。崔谦既然让他亲自来看,他自然不会客气。 只可惜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天夜晚,崔谦又要出门去,白泽犹豫了一下,终于跟了过去。 他算是发现了,崔谦根本不担心他在这里发现什么,关键还在他本人身上。继续这样下去,永远都不会有进展。 崔谦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一点也不意外,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痛快的带着白泽出门了。 到了目的地之后,白泽才明白出门时崔谦笑容中的深意。 他居然是去逛青楼的。 白泽虽然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他从来没有真的逛过青楼,因为他是个断袖,而且他自始至终钟情的只有一个人,对旁人向来不屑一顾。偶尔来过几次,都是来杀人的,他还记得那些乱臣贼子寻欢作乐时死在他刀下的惊恐模样,还有青楼妓子惶恐的尖叫声…… 以这样的身份来这里,对于白泽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然而崔谦逛的还不是一般的青楼,而是小倌馆。 老鸨殷勤的迎过来,显然崔谦是这里的常客,并且把白泽也当成了一同来寻欢作乐的同伴,“崔公子来了,真是贵客临门!楼上雅间请,孩子们都想死您了。” “想本公子的银子了吧。”崔谦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暧昧的笑,“让锦竹和锦书过来吧,今天有本公子的好友,让他们可得给本公子招待好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8节 “那当然。”老鸨谄媚的笑。 三楼雅间显然是为权贵准备的,宽敞的房间,壁炉中烧着炭火,很是温暖。 左边是一张大大的软榻,另一边则放着价值不菲的红木桌椅,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茶具瓷器十分精致,处处透露着奢华的气息。 “本公子专用的雅间,可还满意?”崔谦挑眉对白泽笑了笑。 白泽略有些讶异,随即试探的问道:“这间青楼是你开的?”否则开门做生意的,不可能专门给某一个客人留房间,何况是这样奢华的房间,再看这房间布置,看得出崔谦是个极会享受的人。 “猜对了,该怎么奖励你才好呢?”崔谦眼中带笑。 白泽已经习惯了崔谦的不正经,和他纠缠下去从来讨不了好,顿时闭口不言。 片刻后两个十多岁的俊美少年恭顺的走了进来。 竟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含春,柔顺的黑发垂在身后,只简单的扎了一下,穿着宽大的缎袍,笑起来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崔谦一把搂过其中的一个,然后对另一个道,“你去那边。” “是。”少年十分柔顺,乖乖来到白泽的身边,却见白泽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有和他寒暄亲热的意思,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得紧靠着白泽席地而坐。 崔谦这边却好不享受,饮了一杯少年递到唇边的美酒,又摸了一把对方的脸蛋,只把少年逗的面色绯红。回头一看白泽,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难道——从来没有逛过青楼?”语气难得透着意外。 白泽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团空气。 崔谦眼中的兴趣却越来越浓厚,勾唇一笑,“这么紧张,难不成……还没开过荤?” 白泽眼神有些冷,这些关你屁事,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他才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有些紧张,以至于要用这种冷漠来伪装自己。 被调戏的情况他遇到过,但是被勾引却是第一次。 崔谦抚掌大笑,将怀里的少年往白泽那边一推,“去,你们两个,今天谁能逗笑他,本公子有赏。谁能让他要了你,本公子重重有赏!” 白泽终于怒目而视,“多管闲事。” “你好像很喜欢用‘多管闲事’这个词来形容我呢。我要是不多管闲事,岂不是还辜负了你的评价。”崔谦表情幸灾乐祸,语气却带着一丝委屈的味道:“我是看不得你那一副来受刑的样子,人生苦短,怎能不及时行乐?也是为你好。” 锦竹和锦书得了崔谦的话,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白泽,贴了过去。 “滚开。”白泽厌恶的一皱眉,挥开了两人。 两人没想到白泽会如此动作,眼中泪水泫然欲泣。 “哎,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崔谦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哪像是来逛青楼,简直是像来踢馆的。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也下得去手。” “舍不得你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赶快叫他们回去。”白泽冷冷道。 他今天和崔谦出来就是个错误。 “你们可听到了?这点儿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做这一行。”崔谦淡淡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 锦竹和锦书闻言,眼中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连忙爬向白泽,锦竹红着眼眶撒娇,“公子,您真的这么讨厌奴吗?” “公子,奴给您斟酒好吗?”锦书靠过来,如玉的双手伸出来,轻轻搭在了白泽的膝盖上。 白泽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别人都说他冷血无情,但他动手从来都是事出有因。虽然他对这两个少年没有丝毫兴趣,却也没想真的为难他们,沦落到这里的,本就是可怜人。崔谦刚才话中的威胁,他岂听不出来。 “崔公子请自便,我先回去了。”白泽站起身。 崔谦摩挲了一把手中白玉酒杯,叹了口气,“脾气这么大,耐心这么差,性格这么糟糕。” “你说够了?”白泽皱皱眉。 崔谦抬眼望着他,无奈道:“这样很不讨人喜欢你知道么?” “我本就不需要讨人喜欢。”白泽一字一句道,声音冷的掉渣。 “原来如此。”崔谦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意味深长的道,“难怪季玹不喜欢你,你一定是得罪他了吧?” “崔公子,你又多管闲事了。”白泽掩去眼中的黯然,语气讥讽。 他怎么可能在季玹面前如此,在季玹面前,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没有一点脾气……他的隐忍和耐心足以磨平一切棱角。但是崔谦有句话说得对,季玹不喜欢他。 虽然季玹是他唯一想要讨好,想要被他喜欢的人。 “我忽然有点嫉妒了。”崔谦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两少年飞快的退了出去。 他缓缓走到白泽的面前,漆黑的双眸如同深沉的漩涡,要将一切都吸入进去,语气带着蛊惑的意味:“我都说中了,对吗?所以你才恼羞成怒……” 白泽看着崔谦的眼,不知为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握拳砸向崔谦那张可恶的脸!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被崔谦捏住手腕,不得寸进。 半晌没有挣开,白泽恶狠狠的道:“不关你的事!我再说一遍,不要多管闲事!” “你怨恨他吗?”崔谦握住白泽的手腕用力一拉,就将白泽拉到自己的怀里,垂下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住口!”白泽眼眸浮现出淡淡的红色。 “你应该恨他才对……恨他这样对你。”崔谦语气不疾不徐,右手插入白泽发丝间,轻轻的安抚着,“对这样薄幸的人死心塌地,真是太傻了。” 白泽眼中的红色渐渐淡去,浮现出一层迷茫。 他茫然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崔谦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的多。所以我更知道,你应该恨他。” 白泽喃喃开口:“我是恨他的……” “对,但还不够……”崔谦眼中泛着幽冷的光。 “要恨不得杀了他才对。” 第21章 条件 白泽和崔谦走出青楼的时候,觉得脑袋有些迷糊,大约是喝了太多的酒。 崔谦搀着醉醺醺的白泽回到家中,抱着他放在床上,正要离开的时候,白泽勾着他脖子的手却忽的往下一拉,几乎将崔谦整个人拉到自己身上。 他眼神迷离,羞敛的笑了笑,“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崔谦双手撑在白泽两侧,没想着白泽醉成这样,力气还不小。白泽脸上的笑容这样的自然,没有丝毫戒备……崔谦稍微愣神了片刻。 “怎么,舍不得我了?”崔谦语气暧昧。 白泽点了点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喝酒了,好久了……” “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不要讨厌我,不要怀疑我。” “我真的,很喜欢你。” 白泽眨了眨眼睛,“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崔谦的眼神渐渐变冷。 白泽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面前人的脸庞……却忽的感觉手腕一痛,双手被狠狠按在床上。 “真是可怜。”崔谦挑起白泽的下巴,看着他氤氲雾气的茫然双眼,“就这样下去……” “就这样,慢慢的发酵……” 崔谦低下头,在白泽脖颈处深深一嗅,沉醉的闭上眼睛。 …… 白泽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隐隐作痛。 他一向节制,从来没有如这般烂醉过。也不知昨日是为何,现在居然是一点都想不起了,只记得和崔谦去了青楼,然后就醉的不省人事。 他走出房门,外面守候的小厮连忙上前,“公子您醒了,少爷在前面等您一起吃饭呢。” “哦。”白泽揉了揉脑袋。 崔谦今日似乎难得的悠闲。 “醒了?”崔谦一边让下人上菜,一边温和的对白泽道:“你昨天喝多了,吃清淡些比较好。” 白泽眼中闪过疑惑,他想问崔谦为什么自己昨天会喝多,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早餐果然都是些清淡的食物,更难得的是还很合白泽的胃口。 不得不说,崔谦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 “今天是元宵节,晚上宫中有宴会,我也要去参加。”饭罢,崔谦开口。 “哦。”白泽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 “你和我一起去参加。”崔谦看了看没当回事的白泽,又抛出一句话来。 白泽一怔,沉声道:“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害怕被认出来?”崔谦挑眉一笑,“你这么害怕他啊……” “是的。”白泽冷笑一声,“我怕的要命,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去自投罗网才是有毛病吧。” 崔谦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你就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 “你?”白泽音调微微上扬,虽没说完,但眼神分明表示了不信。 “好吧,看来这样无法说服你。”崔谦摊开双手,看着白泽,“如果你今日陪我去赴宴,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这样的话你觉得呢?” 白泽眼神一凝,将要出口的反驳的话就迟疑了。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崔谦看似随和,实则滴水不漏,若非他自己愿意,别人很难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但是……对于回到那个地方,白泽确实心有抵触。 “你只需要扮做我的侍从,和我一同入宫就行了,不需要你做什么。也许根本不会遇见你害怕的人呢……”崔谦诱惑道。 白泽眼中闪过犹豫的神色。 “为什么要我一起?”白泽问,他从来都摸不透崔谦的想法。 崔谦晃了晃一根手指,笑,“这也算是一个问题,如果你确定要问这个,我可以回来后回答你。” “你!”白泽瞪了瞪眼,简直是个无赖! 崔谦微微抬眼,淡淡看着白泽,“既然回答问题的是我,那么如何回答怎样回答,都是由我来决定的。别忘了,有求于人的是你。” 白泽一阵沉默,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崔谦说的没错,他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只能一个问题?” “是的。”崔谦微微一笑,“任何问题都可以。” “好。”白泽道。 …… 按理说,外臣入宫赴宴,是不能自己带人的。但崔谦身为皇亲国戚,显然地位不一般,他要带自己的贴身侍从进去,也没有人阻拦,只是仔细检查了一番。 “怎么样,想好问题了吗?”崔谦站在白泽身边,边走边道。 白泽不想回答,目不斜视。 崔谦不罢休,扯了扯他的袖子,笑,“哪有在主人面前这样板着脸的,也不怕被人看出不对劲来?” 白泽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没事,你可以慢慢想的,不着急的。”崔谦笑眯眯的。 他烦恼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么!白泽默默站远了一点,落后崔谦半步。 崔谦哈哈一笑,也不介意。 很快就到了皇后宫中。 崔皇后和崔谦显然兄妹关系很好,她很高兴看到崔谦,嗔道,“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来看看妹妹。” “这不是来了,还带了你最喜欢的芙蓉饼,娘亲手做的。”崔谦让白泽把盒子递给崔皇后身边的宫女。 “谢谢。”崔皇后开心的笑了笑。 季玹这时刚好到了,他敲了敲门,笑道:“没叨扰你们兄妹叙旧吧。” “哪有,臣妾等候皇上多时了。”崔皇后冲着季玹撒娇。 季玹笑了笑,对崔谦点了点头,视线掠过站在崔谦身后的白泽时,微微一怔,片刻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白泽赶紧低下头,季玹向来过目不忘,他知道季玹是认出他来了,想起当日在梅林的偶遇,待在这里简直是种煎熬。 他不想季玹把他看做是崔谦的男宠之流,即使季玹根本不知道他是他。 崔谦跟着季玹和崔皇后来到御花园,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身无要职,能来这里不外乎是沾着皇亲国戚的边,和那些大臣们并不属于一个圈子。 白泽自然更不愿意往季玹跟前凑,他来这里不过是应了崔谦的要求,此时浑身上下都是敷衍的味道,只盼着早点结束回去。 崔谦扫了一眼四周,看到白泽时眼神一亮,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 “很无聊?”崔谦上下打量了白泽一番,笑,“你以前和季玹一起的时候,难道就不会陪他参加这些场合吗?” 白泽已经习惯了崔谦这种冷不丁捅刀子的行为,淡淡丢了一个眼刀过去,“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可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属下。”崔谦抿了一口酒,看了一眼季玹那边,“帝后情深啊,看到妹妹过的这么好,为兄也算是放心了。” 白泽沉默不语。 崔谦用手肘碰了碰他,双眼在夜色中明亮如炬,不给他沉默的机会,“你说呢?” “很好。”白泽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帝后齐心,国泰民安,很好。” 崔谦惊讶,“原来你如此大度,我以为你会看不得他好呢。” “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白泽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和国家大计比起来,我和他这点私人恩怨,根本不值一提。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不是江湖仇杀,还讲究个冤冤相报吗?” “这大义凛然的模样,啧啧,如果不是亲眼看你逃的如同丧家之犬,我都要信了。”崔谦挑挑眉。 “你该信的。”白泽冷冷一笑,“我已为他死过三次,对得起我和他的君臣情分了。我还要告诉你,如果你想利用我对他不利,那你就要空欢喜一场了。” “为什么?”崔谦深深看着白泽,“因为你们的君臣情分?” 白泽沉默了片刻,说,“不,我们已经没有君臣情分了。” “那是因为什么?”崔谦好奇的问。 “因为他不相信我。”白泽笑了。 用所谓的情分去算计一个根本不相信你的人,不过是异想天开。况且……他也不屑于这样去做。 他逃离这里的时候,是真的很恨季玹的。 季玹于他而言,是丝丝入骨、无药可解的毒药。中毒的过程是十分缓慢的,令人目眩沉迷的,即使明知是毒药也心甘情愿……渐渐深入骨髓。直到一日毒发,才明白这种痛彻心扉,才明白什么叫做饮鸩止渴。 但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对季玹的恨,何尝也不是对自己的恨。 恨自己的执迷不悟。 是他对自己的放纵,让自己蒙蔽了双眼,将自己推入了无底深渊。 “喂,季玹好像要过来了呢。”崔谦伸出手,在白泽眼前晃了晃。 一不小心就走神了,白泽眨眨眼,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无奈笑意。他选择离开,既是因为不愿再执迷不悟下去,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被舍弃了呢? “应该是来找你的,我不打扰你们了。”白泽转身就要走。 崔谦却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笑,“别跑啊,一跑就做贼心虚了。” 你妹的做贼心虚!白泽之所以没有开口问候崔谦祖宗八代,只不过因为季玹已经走到跟前了。 季玹看了眼崔谦抓着白泽的手,淡淡一笑,“你啊,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避讳。” “臣胸无大志,就打算混日子了,讲究这么多作甚。”崔谦没心没肺的笑,“要是像皇上您过得这样憋屈,那还不如杀了臣算了。” 白泽额头冒汗,心里居然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话朕就当你没说过。”季玹表情微微沉下来。 “皇上您别这样,臣胆子小的很,会被吓着的。”崔谦语气夸张,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季玹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够了。” “好吧。”崔谦耸耸肩。 “朕还不打算代替你爹管教你,玩玩可以,但要知道适可而止,明白吗?”季玹看了一眼白泽,淡淡说。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上不得台面的人就不要随便往外带了。 白泽脸色木然,心想,难不成脸皮厚也是可以被传染的? 崔谦原本只要应付过去就行了,谁知他却一本正经的回道:“谁说臣是玩玩的了。”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白泽,只把白泽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暗叫不妙,就听崔谦开口了,“臣对他一片真心。” 白泽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他相信崔谦真是让他来打酱油的,这绝对是个最大的错误。 季玹终于认真的看向白泽,“他说的是真的?” 假的……白泽正要开口,只觉得手心被狠狠掐了一下,不情愿的点点头,脸色阴沉的可疑滴出水来。 崔谦上前,保护心切的模样,“他的脸皮可没有臣这么厚,皇上您别吓着他了。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是。” “你和他……什么时候的事?”季玹轻轻笑了一声,问道,黑眸深深看着白泽。 “很久之前了。”崔谦似是回忆了一番,感慨道,“曾经臣也摄于现实和流言的压力,犹豫不决。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不赶紧把握,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皇上您说是吧?” 白泽听着崔谦的一派胡言,忍不住看了季玹一眼。 季玹抿了抿唇,淡淡道,“对于朕来说,没有把握不住的东西。” “真的吗?”崔谦一副不信的样子。 季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重复了一遍,“没有朕无法把握的东西。”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 “皇上,有人来找您了。”崔谦忽然道。 远处几个大臣正在往季玹这边走。 季玹转头看过去,崔谦拉着白泽就趁机跑开了。 直到附近无人,白泽才怒冲冲的对崔谦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撒这种谎很好玩吗?” 崔谦摊开手,“我帮你出气,你不但不感谢我,还怪我?” 白泽简直被他的神逻辑气笑了,“你就是这样帮我出气的?” “是的。虽然他不要你了,但还有本公子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人稀罕你,难道不是很解气的事么?”崔谦说的煞有其事。 白泽心里咯噔一下,冷声道:“什么不要我?我又不喜欢他,更不是女人,喜欢争风吃醋!不需要你这种‘解气’方式,更何况……他又不知道我是谁!莫名其妙!” “我没说你喜欢他啊。”崔谦挑眉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我是替你们曾经的‘君臣情分’感到惋惜……” 白泽看着崔谦的眼,眼底人影重重,忽然就移开了视线。 崔谦的眼神,竟让他有种一切都被看透的感觉。 第22章 伪装 白泽移开眼,崔谦的眼神,让他有种一切都被看透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肯定不是的。崔谦不可能知道…… 崔谦似乎没有察觉到白泽的异常,一如往常的凑过来,在白泽耳边笑,“放心,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你也放心,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白泽抬眼,冷冷道。 崔谦摇摇头,“还说不像女人,瞧这小心眼的样子。” 白泽咬咬牙,忍住一拳砸他脸上的冲动。 “对了……就算你不喜欢他,但你对他这样死心塌地,他知道吗?”崔谦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即使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愿意背叛他。他又知道吗?” “你好像很期望我背叛他一样。”白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崔谦,“我看得出来,你也并不真的害怕尊敬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崔谦笑了笑。“我是崔谦。” “如果你是——你就不应该做今天这些事,你就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更不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这些,都不是你的身份应当会做的事。”白泽眼神灼灼,“除非……你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崔谦双手背在身后,忽然道:“你确定这就是你今天要问我的问题吗?” 白泽一怔。 “如果你问我,你为什么不会死,我也会回答你的。”崔谦声音蛊惑,“即使是这样,你也要问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只能问一个问题。”崔谦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笑,“你可要想好了。” 白泽死死看着崔谦,双手握紧。 唯一的一个问题……崔谦到底是什么人,他对季玹抱有何种居心,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但他应该问自己的事才对…… 明明决定再不管季玹的事,为什么还在犹豫?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未曾解决的疑惑统统又冒了出来。他有那么多不明白的事,也许崔谦的身份能告诉他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也有可能什么都不能解答。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秘密,也许错过这次就再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想到了季玹,如果这是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呢?是的,这是他能为季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虽然季玹也许根本不会稀罕,虽然他用恨意来压抑自己对季玹的爱和不舍。 可他也只能,坚持到这个地步而已。 比起自己,在他的心中,季玹更加重要。这就是他应当认清的残酷事实。 也是他必须要远远离开的事实。 白泽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双目直视崔谦。 “你到底是什么人?” 崔谦笑了,低沉磁性的笑声,在黑夜中悠扬回荡。 “如你所愿。” …… 晚宴还未结束崔谦就带着白泽离开了。 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马车颠簸的移动着,白泽坐在崔谦的对面,沉默不语。 他并不为刚才的决定感到后悔,但是崔谦的可信度实在值得怀疑,因此也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马车行驶了很久,白泽知道这绝不是回家的路,而是在向着另一个方向驶去,但是他没有问。 这么一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崔谦一反常态的安静,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他睁开眼。 白泽跟在崔谦身后下了车,眼前竟然是之前来过的那间青楼。但是崔谦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敲开了一扇门。 门内的伙计警惕的看着来人,见是崔谦,表情恭敬的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崔谦直接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打开一扇门,这扇门是通往地下的。白泽眼神闪了闪,又是一个地道。 地道很长,崔谦将白泽带到其中一扇紧闭的大门前。门口站着两个黑衣男子,均带着银色面具,泛着冷冽的光芒。他们恭声对崔谦道:“少主!” 崔谦表情平淡,吩咐道:“开门。” “是,少主。”两人推开厚重的大门,自始至终都无视了崔谦身后的白泽。 眼前两人训练有素,连白泽也看不出深浅来,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对崔谦的称呼。显然表示崔谦身份不凡。 门后是一间阴暗的房间,房中只有一张床,其他一个多余的物件都没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趴在床上。 崔谦终于停下脚步,回头对白泽露出一个笑容,“想必你已经有许多疑惑了。” “是。”白泽坦然道。 “我既然答应你回答这个问题,自然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崔谦眼神中透露着诡异的神采,指了指床上的人,“你且去看看他。” 白泽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虽然不明白这个人和崔谦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俯趴着,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只看得出身材高高瘦瘦。 也不是是死是活,明明来了人,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白泽顿了片刻,然后伸手掠开了他脸上的头发,细细看去,这一看,顿时惊在原地! 眼前竟是另一个崔谦! 白泽眼中流露出惊骇的神色,回头看了看站在房中,嘴角带笑的崔谦,又看了看趴在床上,神态萎靡双目紧闭的崔谦。恍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怪他惊讶,白泽并不是不知道有易容术这种东西。但是易容术是有破绽的,不但能保持的时间有限,而且禁不住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 白泽本身对易容术就颇有涉猎,所以他和崔谦相处的这段时间,无数次怀疑他背地里的身份,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另外一个人,因为他确信,崔谦没有易容! 但此刻床上的人又怎么解释?白泽伸出手,缓缓的在这个崔谦的脸颊边,下巴处细细摸了一遍。 这个也是货真价实的崔谦! 如果这个被囚禁的,才是真正的崔谦……那么此刻站在那里,笑盈盈的‘崔谦’,又是什么谁? 白泽收回手,看向崔谦的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谁?” ‘崔谦’慢慢走过来,他嘴角噙着笑,直接承认了白泽的猜测。“我的名字,说了你也不知道。” 白泽脸色微微一变。 “别急,我像是这么没有信用的人吗?”‘崔谦’弯下腰,右手轻轻抬起白泽的下巴,笑,“我会慢慢回答你的。”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被称为修士吗?”他慢条斯理的说。 白泽一怔。他想起那次在皇宫地牢中听到的消息,被囚禁的‘张太医’就自称为修士,并且还说出了‘尊主’的存在。 他们视凡人为蝼蚁,嚣张狂妄,但白泽以前从来未曾听说过他们的存在。 显然是个十分隐秘的存在,但是季玹应该知晓一二。 “看来你听说过。”‘崔谦’看着白泽的表情,笑了。如果说他之前的笑,总带着一丝放荡不羁的味道,此刻他的笑容,则多了一丝邪异。 “只听说过一次。”白泽忍住不适感。 “前段时间有个蠢货被你们抓住了,应该是他说的吧?”‘崔谦’挑眉,“要我说,被抓到就直接死了算了,居然还说出不该说的来,若是被我碰到了,一定送他一程。” “不好意思,话说回来,你想必不明白什么叫做修士,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难以解释呢……那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吗?”‘崔谦’问。 “我不信。”白泽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么敏顽不灵。”‘崔谦’不悦:“你都不信的话,我怎么和你说?” “我信不信,和你说不说,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从来不食言的吗?”白泽冷声道,“我听着就是。” ‘崔谦’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捏住白泽下巴的手一用力,白泽闷哼了一声。 “我都原形毕露了,你不害怕吗?”‘崔谦’勾勾嘴唇,“还是你以为,你死不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呢?” 他的眼神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白泽。 ‘崔谦’挑挑眉,“好在我今天心情不错,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修士,就是可以使用天地之间的灵力,或者其他的外界力量对自身加以锤炼,从而脱离凡人范畴的一种人。即使是最普通的修士,也不是你们习武者可以匹敌的,而修炼到最高境界,据说可以成为传说中的仙人,拥有无边法力,与天地同寿。”‘崔谦’说到最后,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渴望的狂热光芒。 白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他都要以为这是个疯子了。 古往今来,多少痴迷神仙之说的人,但都被事实证明是妄想。 白泽就从未亲眼见过这类人,所以他不信。 “修士拥有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是你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崔谦’眼神淡漠的看着白泽。“你不信,只是因为孤陋寡闻而已。” “你就是修士?”白泽问。 ‘崔谦’点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泽,“你刚才一定在震惊,这是什么样的易容术,能没有丝毫破绽。这并不是易容术,不过是修士的一点小技巧罢了。” ‘崔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他的五官开始渐渐的扭曲,改变…… 白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不过是片刻功夫,他竟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亲眼看着‘崔谦’脸部五官在一点点改变,慢慢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这绝对不是易容术!白泽不敢置信,但他不得不信。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修士的存在?白泽脸色泛白。 “像不像?”另一个‘白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和记忆中有没有什么差别……” 白泽看着另一个自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说这话。连声音都如此相似。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形容。 ‘白泽’终于满意的笑了,他面部再次改变,很快又变回了‘崔谦’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还是这个身份用起来最顺手,长得也俊俏。” 白泽死死看着面前的男人,艰难的开口,“既然你们是这样超脱凡俗的人群,为什么还要掺和进帝王家的这些事,为什么要帮助季瑾?你们追求的,不应该是大道永生吗?” “这些,就不在我需要回答你的范畴了。”‘崔谦’微微一笑。 “呵呵。”白泽冷笑一声,“我才刚要相信你……可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既然你们这么厉害,要杀我们这些凡人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还这么费事?说不定刚才只是你的障眼法……” ‘崔谦’眼睛弯弯,唇角挑起,“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你觉得会对我有用?” 白泽一滞,“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想必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既然如此,让我做个明白鬼又何妨?” “谁说我要杀你了?”‘崔谦’低头在白泽唇边轻轻一吻,语气如同对待撒娇的情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白泽浑身僵硬,毛骨悚然。 “既然问题已经回答完了。我们就回家吧。”‘崔谦’站起身,笑容又恢复一贯的温和,扶上白泽的肩膀,“很晚了,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 第23章 心死 崔谦果然没有食言,安然将白泽带了回去。 白泽一夜未眠,虽然崔谦说的话都很匪夷所思,但他内心居然是愿意相信的。如果没有这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他一定会对此不屑一顾的吧? 崔谦是修士,那么他的神奇之处也算是得到了解释,但自己又算什么呢?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在此之前,他甚至听都未曾听说过修士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他不会死? 虽然依旧许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有一点白泽是可以肯定的,崔谦并没有否认是他们扶持了叶家和季瑾,也没有否认他们对季玹的刺杀。他们一直试图杀死季玹,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直接动手,只能通过一些人来暗杀。 白泽会有这种猜测是因为他认为,崔谦所展现的力量,仅仅是修士的冰山一角,一定还拥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奇异之处,但他们却不直接拿来对付季玹,又是为什么? 解决了一个问题,但更多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假设他们有一个修士门派或者组织,崔谦又是他们口中的“少主”,那他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想要活捉崔谦是很难的事,但让季玹有所警惕却不难。 白泽并没有犹豫,就作出了决定。他确实是怨恨季玹的冷漠无情,但他更不愿意看这群视人类如蝼蚁的修士,成为这天下的幕后主宰。 至少季玹会是个好皇帝。 就算他不爱季玹了,但这些人他看起来更不顺眼。说起来,他最开始不就是死在他们的暗算之下么? 如此也算是报仇了。 又过了几天,白泽发现崔谦确实没有监视他,他所居住的院落也一如往常,更没有阻止他外出。崔谦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否会泄密,要么是根本不害怕,要么就是笃定他不会告诉季玹。 白泽知道这极有可能是陷阱,但他还是在崔谦不在的时候,偷偷让人送了一封信给张稀。 他能做的并不多,只要让季玹知道该知道的东西就够了,剩下的已不在他操心的范畴。况且以季玹的谨慎,必定不会亲自出现,只要季玹不来,崔谦再多的算计,也都是枉然!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9节 送出那封信,白泽就开始为脱身做准备了,为了不被波及,他不能再留在崔谦这里。只要暂时躲开,等季玹的人来到,也许还可以趁乱出城。 这天白泽吃过晚饭,对伺候的小厮道:“我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 他说完就准备出门。小厮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白泽一身轻装,什么都没有带,没有人知道他准备一去不回。 一路十分顺利,白泽走到院门口,却刚好碰到崔谦回来,顿时一口气提了上来,但脸色却不变,“你回来了。”白泽对崔谦点点头。 崔谦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笑:“你要去哪儿?” “散步。”白泽说。 “哦。”崔谦笑了笑,没有多问,与他擦身而过进了院子。 白泽在原地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就继续抬步往外走,直到走了很远,确定不会被崔谦发现,才发觉背后都汗湿了。 刚才遇到崔谦的时候,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走不了了,谁知崔谦却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 那瞬间,他觉得崔谦也许是看透了。但想想又摇了摇头,崔谦如果知道他的打算,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他走? 白泽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当天夜里,京城起了一场大火。 …… 没有人知道那起火的院子,是崔谦名下的别院。但是白泽知道。 季玹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但据说当晚仍有一伙匪盗杀出了城门,尚未抓捕归案。想必崔谦还是逃掉了。但是京城并未传出对崔家不利的传言,想必是季玹压了下来。 那天之后,京城的戒严也消失了。 大家都说皇上要抓的要犯那天夜里趁乱逃了,所以才取消了戒严。京城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白泽在一家客栈住了几天,才施施然的出了城。 几天后,距离京城数十里外的一个小镇,白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呼吸着不同的空气,来到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谁。 白泽只茫然了片刻,随即笑了。小时候,他为了生存而生存,后来,他为了季玹而活,那么现在,也到了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了。 他仔细想了想,才从记忆深处,找出自己当初的梦想来。 无非就是不愁吃不愁穿,在一个风景秀丽四季如春的地方,过着悠闲的日子罢了。谁能想到他白泽,其实向往的居然是这种日子,恐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有了计划,白泽也不光顾着赶路了,这一路风景很好,他想要看看。 小镇不大,只有一间客栈,白泽去的时候运气还算不错,恰好还剩一间空客房。白泽付了钱,就回到房间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白泽听着外面的虫鸣鸟叫,却分外安心。 许久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安稳的入睡。 他梦到了叶氏,这场梦里,没有那么多的误会和怨恨。 梦里也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叶氏的表情很安详,很温和,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是白泽想要见到,却又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见过高高在上、美艳华贵不可一世的她,看到过骨瘦嶙峋、苍白脆弱濒临死亡的她,唯独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她……甚至在梦中,也是第一次。 白泽很高兴,很高兴他终于还是得到了这份他渴求的骨肉亲情,很高兴他的母亲是爱他的,还是有人在乎他……还是有人不曾舍弃他。 那个他曾经寄托了所有念想的人,之所以不要他……不是他做错了,不是他不够好。 仅仅是因为没有遇见对的人。 白泽意识到这一点,好像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从心口卸了下去,那压的他喘不过气的重担,那不甘心的情绪,都随风消散。 事已至此,为何还要折磨自己,为了那样一个人呢? 被这样的厌弃,根本就没有要留下的理由了。既然决定要走,为何不洒脱的走呢? 他还在留恋什么? 崔谦曾说,他放不下季玹,不舍得背叛他。 其实这话有些不准确,他是放不下,但也是放下了……如果他因为怨恨就将余生用在和季玹作对之上,不是更可悲吗?况且,他是永远不可能对季玹兵刃相向的。 即使当初逃离的那一刻,恨到极点的那一刻,也从未想过要他死。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他去死,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都会很害怕,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替代……但季玹,却舍得让他去死。 但凡有一点点爱,都不会舍得吧…… 大约,这才是他真正灰心的原因。 那时候,他其实很想令季玹如愿,如他所愿死去。 但是他死不了。 他活了过来,心却已经死了。 他的梦醒了。 白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如丧家之犬逃亡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吧? 直到现在,他才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承认这个事实。 宁静的夜晚忽然被尖锐的声音打破。 四周一片嘈杂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窗,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耳朵。 白泽不疾不徐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向楼下。 一群肃穆的黑衣侍卫将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手中长剑泛着冰冷的光芒。当中站着一名俊朗的男人,剑眉朗目,双瞳如墨,双手背负身后,站在那里就不怒自威。 居然是季玹。 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 白泽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露出惶恐的表情,在侍卫们的驱赶下,和其他住客一起被赶到角落里。 一共只有二十来人,白泽扫视过去,并没有看到崔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战战兢兢。但这并不意味着崔谦不在这些人里面,他可亲眼见识过崔谦神乎其神的化形术。 没想到这样都能牵扯进来,看来真是运气不太好。 季玹缓步来到他们的面前,眼神锐利,一下子就认出了白泽来。伸手指了指,白泽就被推搡了出来。 他看着季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做为崔谦亲密的“情人”,如果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想必没有人会相信吧? 但季玹居然亲自出现在这里,他还是有些意外。 季玹看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一步。身旁连忙站出一个侍卫,拦住了季玹,“皇上,此人还未验明身份。” 季玹顿了顿,道:“那你去吧。” “是!”那侍卫走过来,拿出一枚晶莹的白色玉球,然后在白泽的手腕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到玉球上,玉球没有任何反应。侍卫表情微微一松,退了出去。 看来自己应该是没有被检查出问题了,白泽也松了口气,看向季玹,季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白泽想了想,还是先开口了,“皇上。既然草民没有问题的话,不知是否可以离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玹看着他,却问道。 “碰巧。”白泽不欲多说。 “崔谦呢,他和你在一起吗?”季玹又问,眼神紧紧盯着他。 白泽摇摇头,“我有些天不见他了,并不曾和他一起。” “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季玹说。 白泽依旧摇头。 季玹低低笑了一声,不再看他,对着手下吩咐道,“看住这些人,仔细点,不要让他跑了。” “是。”侍卫们齐齐应声。 “一旦找到,死活不论。”季玹声音说不出的冷。竟是连活口都不要了。 白泽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无法控制的想到当初的自己,他逃走时季玹是否也是这样冰冷的下达命令,死活不论。呵呵。 于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自己当初到底是多可笑,才会对季玹抱有期望。 在他眼中,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要说一定有什么不同的话,大约也是多一些憎恨厌恶吧。 “你笑什么?”季玹不知何时走近了一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白泽淡淡道:“没笑什么?” 季玹说:“如果你知道朕要抓的人是崔谦,你还笑的出来吗?” “哦?”白泽露出意外的表情。 季玹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忽然说,“你有些不一样了。” “皇上的话真是让草民受宠若惊。”白泽垂下眼睛,“没想到居然劳皇上惦记,至于崔谦,其实草民和他并不熟,皇上要抓他,定然是有理由的。这种事,草民不应当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那你为何发笑?”季玹却不依不挠。 白泽抬眼,声音冷淡,“皇上真的想知道吗?” “你说。” “那草民就说了。”白泽清了清喉咙,“草民听皇上说话,不知道那个得罪皇上的人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居然被皇上忌恨到这个地步,混的真是够惨的,想着自己也混的挺惨的,感同身受,就不禁笑了出来。” “草民这番话委实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说出来也恐污了皇上的耳朵。”白泽诚惶诚恐的说。“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你又如何惨了?”季玹说。 “屡试不中,又被崔谦这种家伙缠上,连名声都没了。这不,京城混不下去,只好离开了。”白泽摊开手,“这还不够惨吗?” 季玹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白泽叹了口气,“崔谦到底犯了什么事,草民确实不知情,皇上若是不信,草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不必。”季玹说。 白泽犹豫道,“草民确实和崔谦无关,不知是否可以离开?” “不行。”季玹冷冷看他一眼。 白泽脸色一苦。 季玹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那一堆人,不再理会白泽。 那特殊的玉球显然只有一个,侍卫拿着玉球,一个个试探过去,很快就到了最后两个人。 一个是容貌普通的妇人,另一个是佝偻着腰的老头。 “你们谁先来?”侍卫盯着两人,道。 那妇人神情惊恐,似乎被惊吓到了,踟蹰不敢上前。侍卫不耐烦了,干脆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割开手腕,鲜血滴落在玉球上,玉球没有反应。 妇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被赶到另一边。于是唯一没有被测试的只有那个老头了。 老头满脸的褶子,双目浑浊,许是有些痴呆,一直都表现的很安静,没有什么反应。 他听到侍卫的呼喝声,慢吞吞走了过去,伸出了自己的手。 也许是因为之前太顺利了,又许是因为老头苍老的模样让人减少了防备,拿刀的侍卫走到跟前,正准备出手,却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觉得喉咙一凉,鲜血咕噜噜的冒了出来。 那把刀不知怎的就到了老头的手中! 此刻的老头再也不复丝毫苍老之态,握着刀就向着季玹冲去! 但是他和季玹之间相隔实在太远了,侍卫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挡在季玹的面前,若他继续向前,在到达之前肯定会毙命在重重侍卫的手中! 于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老头居然半空中一个反转,就向着白泽的方向扑了过去! 白泽目瞪口呆。 直到刀架上脖子,才明白自己竟然被劫持了! 真是找死何必拖上他! 崔谦你这个混蛋! 第24章 第五死 崔谦你这个混蛋! 白泽内心咬牙切齿,难道他躲的还不够远吗?!而且劫持他有什么用?他死了季玹都不会眨一下眼的,若是让季玹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还嫌他死的不够快呢。 真是找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垫背的某人心情很不好,但这种时候也只能配合一下了。 “皇,皇上,救命!”白泽神情惊恐,脸色苍白。 老头身子不再佝偻,眼神不再浑浊,他站的笔直,握着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冷锐的刀锋顶着白泽的脖子,他看向了季玹。虽然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如同迸发出火光来。 “皇上让他们让一下如何?”崔谦抬了抬手中的刀,轻轻一笑。“这样我会很紧张的。” 季玹看着他,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看来你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以至于会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竟想用他来威胁朕。” “荒唐?”崔谦表情似笑非笑,“皇上您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他不是你的人吗?”季玹面无表情。 崔谦摇摇头,“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恐怕还能糊弄一下我呢,可惜了……”崔谦手上微微用力,白泽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你刚才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季玹眼睛眯起,沉默了片刻。 “皇上,我的耐心可不是那么好呢?”崔谦冷冷盯着季玹。 季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语气却依旧是冷的,“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更应该明白,朕是不会接受这种威胁的。” 崔谦大笑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是全然不信,“是吗?那如果我杀了他,你也一点意见都没有咯?” 白泽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不再装了,既然都挑明了身份,还做出那样子不是徒惹耻笑?他脸上的惊恐焦急消失无踪,漠然看着眼前一切。 “你可以试试看。”季玹压抑着怒气,死死看着崔谦。 “你亲眼看到了?”崔谦低头看了看白泽,他比白泽高出半个头,白泽的脑袋正靠在他的下巴处,“他完全不管你的死活呢。” 白泽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这种问题还需要再确认么?实在多余。 但崔谦显然不这么想,他又对季玹说,“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也许是个圈套,却还要以身犯险,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他在我的手里。”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只是凭感觉吗?那我还真不得不佩服你呢。”崔谦勾起唇角,“我知道你有恃无恐的理由,你觉得他不会死对不对?” “真遗憾。”崔谦语气怜悯,看了白泽一眼,“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或者生灵可以永生不死。也许这一次,他就真的死了。” “你要赌一赌吗?”崔谦看向季玹,刀在白泽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季玹和白泽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白泽其实有点相信崔谦的话,他就算有些不凡,终究也只是个人而已,怎么可能永远不会死?崔谦也许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一是崔谦的话只能信一部分,二是因为……他并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死。 季玹却似乎信了,他紧紧盯着崔谦,终于开口:“你放开他。” 崔谦笑了,“你让这些人让开,太近了我怕会紧张的手抖。” “让开。”季玹低喝,侍卫们迟疑了片刻,却还是依言退开了。 崔谦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又道,“你过来一些,我才好把他交给你。” 此言一出,终于有属下忍不住了,拦到季玹的跟前,“皇上,不可!” 这谎话也太假了,白泽不忍直视。 但却见季玹毫不迟疑的挥开身前的人,竟真的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不过一米的距离,他始终没有看白泽一眼,只是看着崔谦,沉声道:“现在可以了?” 白泽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之前崔谦说的那些话,白泽是一点点都不信的,季玹虽然也表露出了犹豫,但白泽认为那是他为了迷惑敌人而做出的假象。但此刻……季玹孤身一人,果断的站在崔谦的面前。 他难道不知道崔谦有多危险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的是因为他? 白泽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笑,但除此之外又无从解释季玹的举动。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崔谦笑了,整个大厅都回荡着他一人的笑声。“你今天要死——” 在这里。 这句话,他终究没有机会说完。 崔谦的笑容戈然而止。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白泽觉得胸口一凉,一柄剑直接穿过他的胸膛,刺进了崔谦的心脏。 季玹一只手还握着剑柄,不安紧张消失无踪,他的表情那样的冷静,如同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抽出剑来,剑尖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 利刃在身体内摩擦感消失,白泽失去支撑跌倒在地上。 他忽然就释然了,心中许久不曾泛起的那一丝涟漪平复了下来。这才是他了解的季玹,他根本不必有所疑惑。 季玹总是能,也只有他能……让他已经死掉的心,死的更彻底一点。 崔谦瞪大眼,看着季玹,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脸上弥漫死气,“你竟然……” “你很狡猾,每次朕都以为要抓住你了,你却总是逃掉。”季玹若有所思的看着崔谦,“但你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自大了。” “自大?”崔谦露出迷茫的神色,喷出一口血来,“不可能,一切都在我的计划里!”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出手……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然不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双眼终于失去了神采。 季玹走过去,一剑挥过,崔谦的脑袋就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老远,尸首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泽倒在地上,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的收入眼中。崔谦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正对着他停了下来,瞪的滚远的双眼中,似乎犹在向他倾诉着自己的不甘。 白泽叹了一口气,早说劫持自己是没有用的。这回命都赔了,总该相信了吧? 胸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这具身体也要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缓缓闭上眼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季玹大步走过来,弯腰捏住白泽的肩膀,冷冽的脸近在咫尺,“不准睡!”他声音严厉冷酷,高高在上的命令着,他的眼底有着白泽看不明白的情绪。 白泽不想去看不想去想。 “他必须要死。不过……”季玹直接把白泽抱了起来,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说,“你不会死的。” 白泽笑的猛烈的咳嗽起来,口中都是血腥味,他终于睁开眼,注视着季玹,说,“你为什不肯放过我。” 季玹面沉如水。 “我一直都想问你这个问题。”白泽直直看向他的眼,“咳咳……为什么?” 季玹抿唇不语,但收紧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如果是担心我背叛你的话,大可不必。”白泽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是一国之主,我是丧家之犬,你我云泥之别。就算我真的起了不臣之心,也不会是你的对手的。” 白泽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他喘了口气,收住笑容半垂眼帘,“还是,只是因为你恨我。” 季玹一直听着,听的很认真,“你说完了?” 白泽没有说话。 “我刺的那一剑,避开了你的要害。”季玹一字一句道:“只要救治得当,你就不会死。” 白泽瞪大眼,忽然有些理解崔谦临死的时候,那种不敢置信的情绪了。 这居然就是他的理由? 季玹说他的那一剑,不会致命。 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想要他的命吗?因为他对着胸口刺出那一剑的时候,避开了他的心脏。 这句话是在向他解释吗?以季玹的骄傲,能说出这样的解释,已经很是难得了。但白泽此刻却生不出丝毫的感激和开心,只觉得分外可笑。 他忘不了那一瞬间,季玹的冷酷,他拿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他更忘不了季玹那一刻的眼神…… 比不被信任更令人痛心的,是他可以轻易的对自己兵刃相向。 只有不动心、不动情、才能刺出那样的一剑。 原来……连仅有的那一丝情分都是他的妄想。 白泽宁可刚才自己就那样死了,也不愿在季玹的手下继续苟活。 “我明白了,一切都在皇上的计划当中。”白泽声音十分平静,“只要能让崔谦伏诛,牺牲一切都是可以的。” 季玹嘴唇动了动。 白泽却已经不想再听季玹说话了,甚至连刚才问题的答案,他都忽然没有兴趣知道了。 这一切,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场自作多情罢了。季玹还愿意留他一命,也算不枉一君臣一场……他该满足了。 有些事情,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 白泽微笑看着季玹,“以前的十几年,我从未忤逆过你的心意,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属下了。只要让我离开,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皇上成全我唯一的请求。”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 从此天地之大,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白泽看着季玹的眼,没有怨恨,没有难过。十分平静、诚恳。 他是在认真的,充满希望的恳求的。 然而季玹的回答却是冰冷生硬的,他紧紧抱着白泽,“我说过,你休想离开。” 你就不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白泽闻言哈哈大笑,笑的血都止不住的往外涌。 鲜血呛进了他的喉咙里,染红了衣襟。 他垂在季玹身后的右手,忽然抬起,拔下了季玹的发簪。季玹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的痒痒的。 白泽对上他震惊的眼神,笑着将发簪猛的插进了自己的咽喉。 你不放,我就自己走! 你又能如何! 第25章 回忆 白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浑身酸痛,如同货物一般躺在地上,马车上还有另外两个少年,此刻还在昏睡中。 虽然衣着粗陋,形状狼狈,但也看得出两个少年模样俊秀。尚未发育完成的少年,又别有一番雌雄莫辨的美感。 白泽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况。 他必须要逃走,但这具身体太过瘦弱,而且应该是刚经历过殴打,此时十分虚弱,根本挣不开身上的束缚。 于是他没有轻举妄动,闭上眼睛假装没有醒过来。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和另外两个少年被人扛了下来,扔进了一间屋子,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了,看来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走。 到了夜晚,其他两个少年也陆续醒了过来,两人都表现的十分惊恐不安,拼命的推门想要逃走。但发现门窗都紧闭,无论如何都推不开的时候,纷纷哭了出来。 白泽看着两个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年,默默的扭过头,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这样的情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生来就是低贱而卑微的。 这些低微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可以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们唯一的目的,大概也就是活下去罢了。不断克服生存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和意外,随波逐流的活下去。 长得好看,对于这些低微的人来说,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就如同当初的他。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曾被人贩子抓住过。那些人将他和其他一些小孩关在一起,用恶意的眼神对他们评头论足。虽然那时候不太明白,但也知道自己将会被卖到一些不好的地方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逃走,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他隐忍,无论那些人对他如何打骂都逆来顺受,直到那些人认定他懦弱胆小,不需要担心和过多提防的时候。他拿着藏好的小刀,趁着夜晚看守他们的男人打盹的时候,割破了他的咽喉。 他忘不了那鲜血涌出来的模样,忘不了那个人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 好像他是一个怪物。 他明明可以头也不回的逃走,但是莫名的,他移不开视线。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人,看他垂死挣扎,看他渐渐咽气,鲜血流了一地,彻底死透。 然后打开门,放走了所有被拐卖的小孩。 是的,他从来没有忘记。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杀过人,已经懂得怎样为了生存不惜一切。而且杀人,并没有那么令他感到害怕。 活下去,这是一个不需要人教导的本能。 那次事件之后,他知道自己必须更谨慎,更小心才能活下去。 因为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侥幸。 像他这样的……死了,或者哪一天忽然消失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必须依靠自己。 他将自己弄的更脏更丑,脸上总是黑漆漆的,混迹在乞丐堆里。果然再没有人注意到过他了。他捡别人丢掉的食物吃,在垃圾堆旁边过夜,偶尔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就这样…… 直到那一天。 那天他盯上一只肥羊,已经盯了很久了,那是个看起来就行动不便的大胖子。长得油光满面,他腰间总是挂着一个大大的钱袋子,好像时刻都在炫耀自己很富有。 如果能偷到那袋子钱,他可以拿来买馒头吃,可以吃很久很久,过很久很久不用担心挨饿的日子,说不定……还可以试试没馊掉的肉是什么味道呢…… 想到肉,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奢侈的食物。 那个死胖子如往常一样从酒楼下来,他看准时间,扯下钱袋就往人群中飞奔!他跑的非常快,这种快是在无数次生死追逐中锻炼出来的,他熟悉每一条小巷,每一个岔路口,每一个房屋之间的缝隙。 他跑的很快,钱袋紧紧揣在怀里,凛冬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身后的追逐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白泽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那时候虽然狼狈,却是如此容易满足。那么一点钱,却仿佛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好像那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就。但是…… 他终于还是倒霉了。 那个胖子不是一般人,他和京城其中一个帮派的老大熟识。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敢偷他钱,让他没脸的小混混。 短短一天时间。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买一个渴望了很久的肉包子。就被人赃俱获。 被带到那个胖子的面前,看清对方眼中的狠毒和漠视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惧。 这一天来的不是那么晚,也不是那么早。 他的人生注定就是这样了。走不出这泥潭,无论怎样苟且偷生……蝼蚁就是蝼蚁,他的人生还不满十年,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胖子踹了他几脚,就很快离开了。 剩下的男人们围了过来,毫不留情的殴打他。 他经历过很多殴打,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知道这些人,是把他往死里打的。 他不想死,蜷缩的身子习惯性保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但即使是这样,也断了几根肋骨,腿了断了。 这段时间十分难熬,但是他还在坚持,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他就会坚持。 终于,那些人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他以前从未伤的这么重过。因为没有钱去看大夫,所以,他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死…… 死吗? 这个字眼,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而是想过了太多次。明明应该是才刚刚开始的人生,却已经无数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于是当这些人拎着半死不活的他,来到河边,接着敲开冰面,将他丢进冰冷的河水中的时候。他一直都表现的十分冷静。 祈求这些人饶他一命吗?如果有用的话,他早就这样做了。 没用的话,何必在死前都要被嘲笑一番呢? 那样的可怜可笑,已经够了,不想再那样做了。 冰冷刺骨的河水淹没了他,他的身体麻木到失去了知觉,连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缓缓沉没吧。 这样的人生,就这样终结也不错。他从未想过自杀,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太怕死了,只要有一丝一毫活着的希望,就舍不得放弃。有时候他自己都会奇怪,为什么就是学不会放弃。 没有希望的人生,明明应该放弃掉更好吧? 黑暗、寒冷。 死亡原来就是这样的。光亮渐渐在眼前消失,他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决定放弃。 但是…… 忽然有一双手,拽住了下沉的他。 那双手如同无尽寒冬中唯一的一抹温暖,坚定的抓着他的手臂,将他从那黑暗深渊中拽了出来! 哗啦的水声在耳边回荡,一件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缓缓睁开双眼。 就看到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神。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干净,精致,漂亮。他的眼睛很黑很亮,但是却毫不掩饰其中的关切。 这是一个一眼看去,就知道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少年。 但是他却救了他,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厌恶,只有真实的关切。 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以至于他一时间无法习惯。 “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他的人。 他本能的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这样的情况,实在算不上没事。就算不被扔进河,多半也是会死的。 少年身后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冷静的说出了答案,“他伤的很重,肋骨断了三根,小臂和腿骨骨折,还有内伤,必死无疑。” 这情况和他自己预计的差不多,他想。 但是少年眼中却泛起难过的神色。 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为他难过?他不解的看着少年,连他自己都不难过。但是莫名的,他不愿意让少年难过,所以他说:“谢谢你,我没事。” 这句话显得太过笨拙,显然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 少年反而生气了:“这样还叫没事?” 中年人伸手按住了情绪略有激动的少年,摇摇头,“你救不了他的。” “为什么。”少年平静下来,但漆黑的眼眸中却似乎酝酿着某种深沉。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0节 “你救不了所有人,而且……”中年人顿了下,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是他的命。” 少年抿了抿唇,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蹦出来,“我不相信命。” 中年人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但是你没有办法救一个,自己都已经放弃自己的人。” 少年沉默了。 他看着少年,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得不承认中年人说的十分有道理。 他确实已经放弃了。 但是他同样看到了少年眼中的不甘。 那样的深的不甘,刚好落入他的眼底。为什么? 他发现自己今天有特别多的疑问,这是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从来不曾有过人或者任何事物,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少年的情绪,和这个残酷的、冷漠的世界格格不入。是他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的新奇事物,以至于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但是他却不讨厌,反而隐隐渴望着……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比喻。 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的关心,比那满满一大袋子钱,更令他欢喜珍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难不成他脑子被打出了毛病?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少年沉默片刻后,蹲下来注视着他的眼,认真的说,“放弃自己,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所以,你要活下来,好好的活着。”少年缓缓说,眼中泛着坚定的光芒。 亲者痛、仇者快这种事,他还是无法理解的。他孑然一人,无亲无仇,哪怕是将他至于如此境地的胖子,他也没觉得那能称得上是仇人,只能算是因果。 但是,他不想要否认,好好的活着,对他而言是一个无与伦比的诱惑。 他想要活着。尤其是…… 活着,也许还有机会遇见这个少年,还有机会感谢他,还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眼神。 想到这里,他又舍不得死了。 他果然贪生怕死。 只可惜,有些事并由不得他。 少年看懂了他的眼神,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转头对中年人道:“徐叔,麻烦你把他送到最好的医馆,请最好的大夫医治。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你的!”少年对着他握拳。 “谢谢。”他笨拙的说出这两个字。他有限的词汇只能想出如此简陋的词语。他曾为路人的一次心血来潮的施舍说谢谢,曾在被揍后对揍他的人说谢谢……他说过很多次谢谢。但是他知道,只有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被送去的最好的医馆,中年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来为他医治,并预付了之后的医药钱。 安置好他之后,少年和中年人就离开了。 许是中年人留下的银钱够多,医馆对他十分尽心。大夫并不傻,看得出那少年主仆二人身份并不简单,因此不敢懈怠于他,哪怕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但是那些贵人的事,谁又说的准呢?万一心血来潮回来看看呢? 虽然医馆尽力了,却依旧没有一个人对他的情况表示乐观。 但是他并不这么认为。 他经历过很多次很糟糕的境况,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够挺过来的!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一个承诺。 他答应少年,他会好好的活下去。 从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他的眼里心里刻下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哪怕他们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他终于还是抗了过来。 医治他的大夫对他的求生意志啧啧称奇,说这是一个奇迹。 既然好了,自然就不能再留在医馆了,三个月后,他走出医馆,抬头看着顶上的牌匾。 三个月,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结果并不令他意外,救他对于少年来说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举手之劳,也许早就忘了他也说不定。 但是他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 是他赐予了他新生。 第26章 因果 那是白泽和季玹的第一次相遇。 白泽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那时候的事了。并不是忘记了,而是有些东西,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无需通过记忆来温习。 他的视线,茫然的落在紧闭的窗户之上。却依稀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从前。 那次伤好之后,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医馆附近逗留了下来。 每天都会看无数人在那条街道来来往往,他想要再见那个少年一面。他并不知道见到后会想做些什么,又或者只是想再次道谢…… 他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许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但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 那是除了活下去之外,他第一次执着的想要做一件事。 后来呢?白泽想了想,露出一丝笑容。 老天对他还是不错的吧?他终究还是等到了,并且如愿留在了季玹的身边。 那时候季玹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青涩,不像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了。 而自己,也变了很多。 那十几年的日子,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经历了许多艰辛险阻。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值得珍惜不是吗?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困难…… 白泽嘴边的笑容渐渐变的苦涩。 罢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呢? 正如徐凖所说的,这些都是自己的命吧。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房子另一边的两个少年哭了一夜,终于累的睡着了。 白泽的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些事过去了,就该让它过去。他还是该多考虑一下眼下的处境才是。他现在又是孑然一人了,只不过他也不再是当初不到十岁的孩子了。对于如何逃出这里,他并没有十分焦虑。 大约是他一直表现的很冷漠,所以另外两个少年并不敢太靠近他。 他也无意去套近乎,这种只会哭泣的小孩,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第二天早上,终于有人过来了。 他们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这个房间很大很宽敞,正中间坐着一个女人。她打扮雍容华贵,容貌算不上特别美丽,但是却让人容易亲近。虽然保养的很好,但眼角的皱纹却暴露了她的年龄。这是一个中年妇人。 白泽三人在她面前一字展开。旁边的男人微微弯腰,谦恭的称呼女人:“金姐。” 金姐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你介绍一下。” “好的。”男人弯弯腰,然后拉过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年,说:“这是吏部主事宋检的小儿子,今年十四。” 白泽脸色一变,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接下来的对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男人接着指着另一个少年,道:“这是翰林院侍讲白毅山的独子,今年十五。” 最后他指着白泽,道:“这是大理寺卿常松的二儿子,今年十七。年龄是略大了一些,但条件确实不错,属下也就做主带了回来。” 金姐打量了白泽几眼,满意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白泽一向记性很好,所以刚才男人说的三个名字,他瞬间就记了起来。 这三人,都是原太子季瑾的党羽,也可以说是叶家的党羽,正好在季玹要清理的那个名单当中。 宋检和白毅山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常松,却是那个名单排名前十的。对常府的清理,也是他亲自执行的。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常府四十八口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尸体在他面前排了一地,有些人早已血肉模糊,几乎无法分辨了。现在想来……竟然有人先他一步了吗? 那么是谁冒着巨大的危险,救出了这些罪臣之子,又把他们集中在一起。 这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白泽垂下眼,这个身份,还真是有些棘手呢。如果常松知道他借用了他儿子的身体,恐怕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用血海深仇来形容都不为过呢。 饶是以白泽的胆大妄为,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哎。 金姐打量了一下三人,温和的开口,“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但这话似乎并不能够安抚这几个少年。对于他们来说,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哪里也去不了,也见不到父母亲人,只怕是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金姐也不介意,她转眼对白泽笑了笑,说:“你不害怕吗?” 白泽和其他两个少年的表现区别实在是太大了。她觉得也许这里是一个突破口。 “怕。”白泽说。 “可是我看来,却觉得你不怕。”金姐微微一笑。 “我不善表达。而且……我相信你的话。”白泽摇摇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如果是坏人,根本不必和我们说这些。” 旁边的两个少年闻言,怔了一怔,情绪却稳定了一些下来。 金姐看向白泽的眼神越发欣赏,“不愧是常大人的公子,这份理智颇有你父亲的风范。” 白泽闻言似乎有话要问,却又没有问出来。 “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们的。”金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之前有许多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们理解,实在是特殊时期,容不得我们有丝毫大意。” 她又对着两个少年笑了笑,“你们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显然是达成了默契,年长的少年问了出来:“我想知道我们家人的情况,还有,你能不能放我们回去。” “你们不能回去。”金姐摇了摇头。 此言一出,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你们家已经没有了,你们是仅剩的幸存者。如果我放你们回去,你们也会死的。”金姐淡淡道。 “你说什么!我不信!”两个少年都露出震惊的神色,眼中还有恐惧。 “当初情况紧急,你们父亲没有来得及和你们多做交代,所以你们不相信我是可以理解的。”金姐声音温和,“但是这种事,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你们只要出去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父亲……母亲……他们……” “一朝天子一朝臣呢,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金姐说。 “我不信……”少年喃喃自语,脸色越来越难看,却显然是想到了些什么。想起那些日子家中阴沉的氛围…… 金姐拍拍手,旁边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她吩咐,“你带他们出去看看吧,记得小心,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是,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把他们安全带回来的。”男人回道。 听说可以出去,两个少年也惊了一下,随即露出期盼的眼神。 白泽却无动于衷,对方明显对他们还不放心,这不是逃走的好机会。金姐的属下,一定会好好的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的。 但他还是适当的表现出了一些意动,否则就太不合常理了。 …… 他们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相比于其他两个少年的震惊,难过,悲伤。他没有多少意外,这些事情实在是很容易求证的,叛臣的大名都榜上有名,三家的府上也已经是一片废墟,新皇登基这种大事,随便一问便都知道了。 白泽略有些意外的事,他居然又回到了京城。 这些人盘踞在京城之中,居然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抓出来,可不能用单纯的侥幸来形容。有人里应外合,白泽得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不是有叛徒,他们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在他的手下救下本应该要死的人? 如果不是有叛徒,他们怎么可能在京城底下来去自如? 但白泽想了想,对于这个人却又一时没个眉目。原本他以为闵清是叛徒,但后来证实闵清不是,他是季玹派出的卧底。 那么真正的叛徒是谁? 再次回来的时候,少年表现的十分顺从,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们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也是,他们终归还是个孩子,这么长时间的惶恐不安,心底怀着最后的期望,却等来的是这样的打击,满门被灭,无处可去。这些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已经无法承受。 而这,恐怕也正是金姐的目的。 她掩去眼底满意的神色,用感同身受的语气叹道:“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因为一时冲动作出什么,我们如何向你们泉下的父母交代。” 金姐顿了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皇上恐怕以为你们已经死了。这时候,再悄悄的送你们离开,从此改名换姓,只要小心一些,也未尝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少年们眼中神色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一黯。他们原本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身为官宦之子,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却沦落到要改名换姓的逃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又能逃到何时,想到惨死的父母亲人……不如一起去了算了! 想到这里,对季玹是又怕又恨! “你们如果愿意的话,今晚我们就会安排人,送你们离开……”金姐缓缓道。 少年们没有回答,事实上,无论哪种安排都无所谓了。 白泽却在这时站了出来,“我不走。” 金姐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留下来是很危险的,万一被认出来……” 白泽摇摇头,眼中露出决绝的神色,“大不了一死而已。我要报仇。”他说出最后两个字,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报仇两个字仿佛一道魔咒,少年们眼神一亮,满腔的恨意一涌而出。是的,他们怎么没有想到!既然死都无所谓了,还怕什么? 他们要报仇! 报仇二字在这一瞬间,成为他们唯一的执念! 一切都水到渠成。白泽垂下眼,心情却颇有些讥讽。金姐的目的昭然若揭,也只能骗得了这些单纯的少年了,他们三人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金姐来说,还有大用处。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就算他不说,最后金姐也会诱使他们想到这一点的。 他如此上道,正好给金姐搭了一个台阶,也顺便博取对方的信任和好感。 金姐果然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们这样……真是!我不能答应你们。” “我们要报仇!”少年眼睛通红,大声道:“反正全家都死光了,我们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们哪里也不去,如果你要我们走,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吧!” “是的,我也正好不想活了!” 金姐叹了口气,“报仇哪是那么简单的事,你们这样莽撞的出去,只会死送死罢了。除非……”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得,赶紧闭口不言。 “除非什么?”少年却不罢休,仿佛抓到了一丝机会。 金姐犹豫不决。 白泽开口,“只要能报仇,没有什么我们不能做的。” “是的。”两少年坚定的点头。 金姐看他们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无奈道:“我不能对不起你们父亲的交代。” “父亲如果还活着,难道希望我们这样苟活吗?”少年惨惨一笑。 金姐沉默不语。 “你说吧,只要有一丝可以报仇的可能,我们都会去做的。” 金姐看了看他们,眼神露出挣扎的神色,终于道:“我有一个办法,但是……我实在不愿意你们这样做。” 少年们不说话,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白泽也看着她,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到重点了。 第27章 季瑾 “我有一个办法,把你们送到季玹身边。”金姐说,“但是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获得他的宠幸,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白泽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果然如此。 季瑾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啊,那些人都是因为投靠了他,才在这场斗争中死掉的。可是他不但不安顿好他们的后事……还连他们的唯一血脉都不放过! 要把他们送给季玹,且不说这种事是何等屈辱。单说这种暗算本身,也是九死一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仇恨,怎么可能让他们愿意乖乖听从安排。 毕竟强迫的,哪有自愿的来得好。 但不论结果如何,这几个少年也算是毁掉了。 真是够自私的。 金姐又道,“既然你们要见季玹,自然就不能再用原本的姓名了。按照年龄大小,就叫金钰、金翊、金熙吧。从此我们共同进退,也算是一家人了。” “如果……你们能够成功。”金姐的话充满了诱惑,“你们父亲的罪名自然能得到平反,你们也能重新认祖归宗,过上光明正大的生活。为了这个目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算是大棒后的甜枣了,少年们眼中总算是泛出了一些光彩,对于报仇的事,更加充满了渴望和迫切。 白泽还没搞清楚这个身体本来叫什么,就又有了一个新名字,金钰! 只不过他还真有些好奇,季瑾打算用什么办法把他们送到季玹身边,毕竟季玹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而且以前也从未表露过对男色的喜好。 至于金姐,无非就是季瑾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手下罢了。 …… 自从做通了思想工作,金翊和金熙都很乖巧的听从了金姐的安排。 既然是要送到季玹身边去的人,又担负着这样的任务,自然不能太过随便了。所以每天他们都很忙,要学习各种技巧,有杀人的,也有伺候人的。 虽然他们还是不能出去,但是限制却少了很多。毕竟做戏做全套,既然想要他们心甘情愿做事,就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囚徒。 但是白泽还是发现在不易察觉的角落,有人偷偷的看守他们。 乖乖听话还好,不听话的话,想必金姐不介意让他们意外消失。没有用的人,只能是死路一条。 如此一来,想从这里逃走就是比较困难的一件事了。 只能继续等待机会。 好在这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十天后,金姐又把他们召集在了一起,说:“明天会有人来带你们离开,你们只要听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金翊和金熙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张。 金姐呵呵一笑,“不要害怕,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机会仅此一次,好好把握吧。” …… 晚上,白泽躺在床上闭目假寐,他睡的一向浅,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 金翊和金熙低声说着话。 金熙年纪最小,虽然之前也表示了决心,此刻却还是流露出了害怕的情绪,毕竟一时冲动很容易,但真的面临死亡威胁,又有几个人能无动于衷? “你说,明天我们就能见到季……不,皇上了吗……”金熙诺诺的道。 金翊有些沉默,“不知道,不过早晚会见到的吧。” “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吗?”金熙声音很低,“我……有些怕。他是皇上,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大逆不道……” 金翊嘲讽的道:“他不是已经对我们抄家灭族了吗?你还怕什么。” “我……” “别想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金翊说,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很多。 这一夜,三人都各怀心思,显然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三人再次上了马车。 这一次他们都是自由的,但是谁也没有试图离开,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金翊金熙都和白泽保持了距离,这也正好是白泽想要的结果。 这段路程走的并不快,但还是没一会儿就到了。 马车从后门进了一座府邸,白泽他们下来后,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白泽好奇他们会怎么做,也该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正想着,房门从外被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袍,腰系玉带,面容俊美。后面的男人则身材高大,面目硬朗,鬓边有些许白色发丝,一身戎马气息。 白泽眼神一闪,连忙掩去自己的惊讶。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季瑾和镇国公高显昌。 之前那么长时间,季瑾都没有出现过,白泽甚至猜测过他根本不在京城。 却不想,他居然也在季玹的眼皮子底下,而高显昌……他又是什么时候偷偷回京的?这两个人会勾结在一块,白泽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居然会在此刻出现。 说起来,季瑾也算是他的表亲了。他是叶皇后的嫡亲兄长,叶玉华的亲生儿子。这些事,是他在拒绝了叶皇后的信使,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后,偷偷安排人查的。当年的事过于隐秘,有些细节已经无法可考,但大概的经过却是清楚的。 当年叶皇后和叶夫人同日生产,情急之下,便将他和季瑾掉包,并对外宣布叶夫人难产,生下的是一个死婴。季瑾替代了他的身份,他则被叶家悄悄带走。 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自己不能被留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流落到那个地步。太小时候的事,他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直到他死之前,他都对整个叶家怀有恨意,他恨的并不是因为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也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因为叶皇后和叶家的冷血,对他的利用,让他厌恨。 虽然最终明白他的母亲叶皇后其实并不想抛弃他,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叶家不但狼子野心,而且在朝堂广结党羽,搜刮民脂民膏。叶家如此结局,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 季瑾占了他的身份,如果登基为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改朝换代。 也难怪季玹对叶家如此深恶痛绝。 季玹布置了多年,才终于将叶家一网打尽。但是在最后对付季瑾时,却被他事先得到消息,杀出重围逃掉了。 白泽此时看向季瑾的眼神有些复杂,季瑾一如既往的不死心,要和季玹作对到底,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了要和他不死不休的立场。怕是在季玹眼中,自己和季瑾并无什么区别。 当初刮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想的,却只是如何抽身而走。 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的有趣。 想要找的时候总是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对方却自己出现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只是因为心境的改变,意义便也就改变了。 “你们的事,金夫人都已经告诉我了。”季瑾一开口就开门见山,“我想我应该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这句话说的金翊和金熙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当……” 季瑾微微一笑,“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的名字,你们应该是听说过的,我叫季瑾。” 金翊茫然了一下,然后震惊的瞪大眼睛,“你,你是太子!你不是死了吗!” 季瑾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是了。” 这句话可没人敢接。 “有些事,我不便告诉你们。”季瑾露出为难的表情,诚恳的道,“但是这句谢谢你们是当得起的。你们要去做的事,不光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替天行道。” 他说到这儿停下来,将发挥余地留给别人。 金翊和金熙果然不负众望脑洞大开,脑补了一系列惨绝人寰的宫廷斗争,面前温文尔雅的太子自然就是受害者,杀害他们全家的季玹自然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心里明白就行了。金翊和金熙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连太子殿下都落到如此地步,自己的遭遇也就不难理解了。 白泽心里呵呵冷笑,但表面反应却和他们保持了一致。 季瑾的作用原来在这里,是要消除他们最后的一丝顾虑,让他们站在大义的角度,问心无愧竭尽全力的去替他卖命! “殿下,我们……”两人想要表一下忠心,却又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高显昌看过来,沉声开口。他面目威严,不苟言笑,眼神如刀子一般。金翊和金熙在这个眼神下,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公子,我们走吧。”高显昌回头道,声音缓和了一些,“这里不能久留。” 季瑾点点头,又对三人温声嘱咐:“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说完便离开了。 白泽看了看犹自处在幻想中的两个少年,不由得摇摇头。也不能全怪他们好骗吧,季瑾确实是个做戏的好手。 他原本还不清楚季瑾的打算,现在看来,无非是打算借镇国公的手,把他们送到季玹身边。但是如此一来,结合他刚才说的话,这安排可着实有些诛心了。 首先,季玹早就怀疑高显昌,怎么可能放心接受他送来的人?而且他们三个的身份,也不难查到。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作为弃子被送出的,目的只是为了混淆视线,给某个真正隐藏的杀招打掩护。 白泽嗤笑一声,季瑾嘴上说希望再见,恐怕心里想着的是永别。 也难怪他看不惯季瑾,虽然在皇宫长大,但是他亲生父亲的卑鄙无耻一点都没有少学。 总之,他必须要准备逃走了。 他可不想再被送到季玹面前死一次。 晚上,白泽趁着两人都睡着了,悄悄的推门而出。 也许是真的对他们放心了,外面的看守并不严格,主要是防御外面,对内部却稍有松泛。 白泽顺利的走了很远,一路小心的躲避着巡逻的侍卫。终于到了院子的另一边,一栋精致的小楼下,夜色已深,小楼中却还亮着灯火。 他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季瑾的声音,不由的停住了脚步,凝神听去。 “公子,你真的觉得那几个孩子行吗?”镇国公高显昌声音怀疑,“皇上可是早就对我有了戒心,而且他们实在是太弱了!” “弱,正是他们的优势。”季瑾慢悠悠的道:“这样季玹就不会对他们有太多防备。” “老夫还是觉得不靠谱。”高显昌摇摇头。 季瑾笑了,“原本也不打算指望他们的,不是吗?” 此话一出,高显昌也笑了,“那倒也是。” “明天的事,你可都安排好了?”季瑾想了想,道:“可不要有什么差错。” “公子就放心好了。老夫亲自对他示好,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给这个面子。”高显昌语气自信,“内忧外患,他这天下可还没坐稳呢!现在还不敢和老夫翻脸。” “他给了你这个面子,可就再没有坐稳这个天下的机会了。”季瑾意味深长的笑。 “谁让他和公子作对呢。”高显昌不动声色的奉承了一句。 白泽眉头皱起,高显昌这个人虽然以前没有过多接触,但听闻也是个铮铮铁骨的人物,领兵打仗很是不俗,为人处世眼高于顶。但是他此刻在季瑾面前,却将姿态摆的很低。季瑾原本是太子,现在不过是个季玹的手下败将罢了,他有什么依仗让高显昌如此放低身段? “您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季瑾谦虚的道,“是上仙对他不满了,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公子谦虚了,您可是上仙选中的人,代表的就是上仙的旨意。日后公子登上仙途,老夫还指望公子多多提携呢。”高显昌说。 “您放心,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想必上仙一定不会吝啬赏赐的。”季瑾肯定的道。 “那就有劳公子了。”高显昌陪笑。 “客气了。”季瑾轻轻一笑,语气感慨,“颠覆这季家天下,只是第一步罢了。” 白泽神情严肃,季瑾大言不惭,竟敢说颠覆季家天下只是第一步罢了,那么第二步又是什么?而那些修士到底许诺了什么,竟让堂堂镇国公也倒戈相向。 正要继续偷听,眼角余光却看到前方有侍卫正往这边走来,白泽脚下一动,就要避开。 却不小心踩到了脚边一根树枝。 ‘嘎吱’一声脆响,声音不大,但在静悄悄的夜晚,却如同一声惊雷。 房间内的交谈顿时停止了,四周一片寂静! 白泽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只见瞬间风起云涌,刺耳的呼啸声响起,数道身影向着他疾驰而来! 第28章 惩罚 白泽背靠窗户,左右和前方都有侍卫快速逼近,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他一咬牙,转身猛的推开窗户! 季瑾正对窗户而坐,两人双目交汇!白泽没有片刻犹豫,左脚在窗台上猛的一踩,整个人如大鹏展翅一般向季瑾扑了过去! “大胆!”高显昌一声怒喝,猛的一拍檀木桌,桌上茶杯震起,向白泽飞射而去! 白泽眼神一凝,只见茶杯如同一道白光,眨眼就到了眼前!若是不躲开,必定非死即伤。白泽双膝一弯,连忙向前滚倒,避开了射向胸口的茶杯。 季瑾眼看白泽逼近,脸色微变,起身就要离开。 但是白泽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眨眼之间已经撞上了季瑾,惯性将季瑾撞的连连后退几步! 高显昌阻止不成,等再要出手的时候,却发现白泽已经将刀架上了季瑾的脖颈。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侍卫们这时也涌了进来,站在高显昌身后,将白泽和季瑾团团围在中央。 白泽低下头,右肩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刚才还是躲的稍微慢了一点,但是好在终于擒住了季瑾。季瑾从小养尊处优,贪图享受,受不了习武的苦,所以他并不懂武功,也给了白泽趁虚而入的机会。若不是如此,白泽也不敢赌这一把! 好在他成功了。 “你们都给我让开!”白泽喝道。 高显昌紧张的看着白泽,沉声道,“你别乱来!” “只要你们放我离开,我保证不会伤害殿下丝毫。”白泽说,眼神一冷,对着缓缓靠近的侍卫喝道,“你们别再过来了!” “这……公子。”高显昌为难的看向季瑾。 季瑾笑了笑,道:“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怎么可能放他离开。” “但是,您……”高显昌神情焦急,冷汗从额头流下来。季瑾绝对不能在他这里出事! 白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季瑾表现的太淡定了,居然一点也不惊慌,这实在和他的性格不符。但是他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浮现…… “你不怕死吗?”白泽在季瑾耳边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敢吗?”季瑾挑眉。 “你!”白泽眼睛眯起来,转头看向高显昌,“你们呢?要不要你们公子的命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动作迟疑。 白泽决定不理会季瑾,他的目的只是逃走,又道:“你们把武器扔掉……没听到吗?我会动手的!” “放下,放下!”高显昌显然比季瑾自己更紧张,连忙吩咐身后的侍卫。 白泽眼神警惕,只见侍卫们纷纷扔掉手中的刀剑,微微松了一口气,拽住季瑾就要退走。却发现季瑾怎么也不肯动。 白泽抬了抬手中的刀,刀刃贴着季瑾的肌肤,寒光耀眼,生死一线!季瑾却似乎视而不见,反而温和的道:“你现在松开我,我心情好的话,也许会饶你一命。” 白泽气笑了,“你确定是我需要被饶命?”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1节 季瑾呵呵一笑:“是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是不听,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看来有必要让你认清一下现实。”白泽冷笑一声,握住刀子的右手往前一推! “不要!”高显昌一声大喊,神色惊恐至极,向着白泽扑了过去! 季瑾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如何可怕的事。 白泽并没有想要杀死季瑾,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但是他看到季瑾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一股危机感蓦然浮现!还没来得及作出其他反应,一股庞大的力量瞬间从季瑾身上爆发出来! 白泽手上的刀被震的脱手而出,整个人也被击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高显昌这时候才刚刚赶到季瑾面前,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举起的手都忘了放下来,怔怔站在那里。 那股力量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突然。 季瑾微微一笑,没事人一样转过身,对白泽道:“我的劝告,你为什么不听呢?” 那是什么力量?季瑾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否则怎么可能会被他擒住! 白泽死死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季瑾。 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口中满是腥甜的味道,挣扎了两下,没能爬起来。 高显昌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几步追了过去,惊疑的眼神看着季瑾,诺诺道:“公子,刚才是……” 季瑾回头一笑,“上仙担心我遇到危险,特赐了我护身之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高显昌恍然大悟,看向季瑾的眼神更是火热了,恭维道:“倒是老夫大惊小怪了,上仙的手段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揣度的,刚才让公子见笑了。” 季瑾摇了摇头,“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难以相信这些匪夷所思的事。” “确实如此。”高显昌说。 季瑾深深看着高显昌,笑,“而且这些对于上仙们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对于上仙的能力。想必您不会再有怀疑了吧?” “老夫从未怀疑过。”高显昌尴尬的笑了笑。收起了一些小心思,对季瑾的背景更加敬畏。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白泽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许是刚才让他丢了面子的原因,高显昌看向白泽的眼神很是不善,“来人,带下去。”虽然没有多说,但显然是没打算留他一命了。 既然失败了,当然就是死路一条,看来自己又得换个身体了。 白泽被人架起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季瑾一眼。 季瑾也正看着他,眼神淡漠。 白泽闭上眼睛,他伤的很重,已经要坚持不住了。好在也没继续坚持的必要了……说起来可笑,当年为了生存那么努力的他,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对死亡如此麻木了。 习惯放弃,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等等。”季瑾忽然开口。 拖住白泽的侍卫停了下来,高显昌也不解的看着季瑾。 季瑾笑了笑,“我忽然想起他还有点用处,就这样处死未免太便宜他了。”他笑盈盈的看着白泽,缓缓道:“你说是不是?” 白泽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刚才就表现的不甘一点了。竟忘了季瑾这个人的恶劣本性了,没能让自己绝望痛苦怎么可能出了的那口气。别看他表面表现的淡然,心中可是恨死了,而且报复起来一点也不手软。这一点当年白泽可是见识过不少次了…… 眼前季瑾的笑脸渐渐变的模糊。 白泽晕了过去。 …… 昏迷中好像自己被灌了不少药,中间迷迷糊糊的清醒过几次,然后又继续陷入昏睡。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泽终于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侧头看了看,自己居然并不是身处牢房,反而是在一间雅致的房间中。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知季瑾又有什么新花样。 正想着,外面走进来两个低眉顺目的少年,竟然是金翊和金钰。 季瑾竟然还敢让自己和他们两个呆在一起?难道不怕自己把他的图谋都说出来,让他的算计毁于一旦么!? 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将水盆放在一旁,将毛巾打湿后绞干,帮白泽擦起脸来。 自始至终两人都不发一言,但白泽还是发现,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包含着厌恶、愤怒、怜悯等等复杂情绪。 不用猜都知道季瑾和他们说了什么。 白泽心中冷笑,正要开口,却发现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只有嘶嘶沙哑的吸气声。 惊恐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他尝试了动了动身体,才发觉浑身无力,只能勉强抬起手臂,双腿的膝盖和脚踝处传来阵阵钝痛,除了疼痛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仿佛完全失去了对双腿的掌控。 金翊察觉到了白泽的异常,眼中露出同情和恐惧交杂的神色,匆匆替白泽擦完身体,就拉着金熙一起出去了,片刻也不作停留。 房间里再次剩下白泽一人,他微微失神。 季瑾果然没有准备轻易放过他,断了他的双腿,他就不能跑了,下药毒成哑巴,就不怕泄露他的秘密了……还真是算计的天衣无缝呢! 而且他的处境越惨,越能让金翊和金熙知道背叛他的下场,好好的替他办事。 白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样子,连自杀都做不到,看来只能任由季瑾摆布了。不过想必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一旦金翊和金熙被送走,自己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季瑾如今自己都不敢暴露身份,定然不会留住他这个废人太长时间。 废人啊……白泽喟然一叹。 ……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人过来了,他们将白泽一番打扮,然后由金翊和金熙搀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白泽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季瑾居然还是将他一起送了出去,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死期又要顺延了,但是这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他宁可被留下。 白泽静静的坐着,因为必须靠着马车,才不会滑下来。这条道路他很熟悉,通往皇城的路,走过了太多次,他曾以为这里会是他的归宿。 但是最终还是决绝的离开了……只是没想到转眼兜了一个圈子,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回来。 难道这真的是诅咒吗? 又或者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的? 天意,真的不可违抗吗? 如果他足够强大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了? 第29章 不识 他们三人身份低微,自然没有面圣的资格,直接被送进了后宫。但因为身份尴尬,既不是妃嫔,也不是太监,干脆被软禁在一个院子里,等待发落。 事实上他们能够留下,已经很不容易了,之后的事情,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金翊和金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郁郁。 相比之下,无欲无求的白泽反而轻松了不少,那些冷枪暗箭对于他这个废人而言几乎都不痛不痒,吃喝也都有人伺候。如果季玹一次也都不来的话,那就更好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没有未来,没有目标,这般轻松过头的人生,还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情况特殊,金翊一直对他敬而远之,但是年纪更小一些的金熙,却会偶尔过来看看他,会给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白泽看起来无动于衷,但内心却叹气,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也帮不了别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忽然一日晚上,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季玹过来了。 白泽躺在屋子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季玹并没有说多少话,只是招了两人来眼前看看,坐了一会儿,便要离开。 这时候季玹又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有三个人吗?” 金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回道:“还有一人身体不便,无法出来,请皇上赎罪。” “哦?怎么回事?”季玹问道。“病了吗?” “是。”金翊垂着头,恭声道。 “那让太医过来看看吧。”季玹并没有生气,随口说。 “谢皇上。”金翊道。 季玹站起身来,“既然来了,朕也去看看。” “这……”金翊和金熙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白泽的情况可不方便给人知道,一不小心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您身体尊贵,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金翊又跪了下来。 季玹看了他一眼,忽的轻声一笑,转身就走了。 金翊背心都是冷汗,刚才季玹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赤裸裸的暴露在外一般。但是季玹又并没有坚持,心中更是忐忑,不知季玹是否发现了什么? 屋子里的白泽也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有些不愿面对季玹的。 之前几次,季玹都将他认了出来。他每次死而重生,都换了身体,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按理说别人更应该认不出来才对。可是崔谦能认出他,崔谦是修士,或许是有些特殊的本领,但季玹似乎也总是能很轻易的分辨他…… 谁能保证季玹这次不会认出他呢?还是不见面比较保险。 因为季玹发了话,太医很快就来了。 太医给他把了把脉,眉头皱了起来,半晌道:“不过是些风寒,不要紧,开服药喝上几天就好了。但这先天残疾就没有办法了。”说完开了些药就离开了,眼神有些惋惜和不解。 白泽有些惊讶,没想到季瑾的手段还挺厉害的,明明是他动的手脚,怎么就成了先天残疾了?金翊和金熙也在旁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但随后都露出庆幸的表情,如此说来的话,他们之前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 ……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除了不能说话和行走之外,白泽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琢磨着是不是再来一次金蝉脱壳好了。 毕竟他可没有在这深宫中度过余生的打算,说起来,这里也算是他的伤心地吧。 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反而先等来了季玹的召见。 他被抬到季玹面前的时候,季玹正在批阅一份奏折,他眉头蹙起,多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这是时隔几个月之后,白泽第一次见到季玹。 季玹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深沉,帝王威严更甚,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敢直视。白泽不想自己被认出来,他看了一眼就慌乱的低下头,把一个卑微无措的少年形象演绎的一览无余。 季玹不疾不徐的批完手上的奏折,然后抬头看了白泽一眼,唇角冷硬的弧度微微动了一动。 “从今天起,你就留下来。” 白泽错愕的抬头,难不成季玹发现了什么? 季玹看到他的表情,眼中露出一丝不悦,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不愿意?” 白泽当然不愿意!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而言,肯定不能表现出来的。但正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季玹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他不知道季玹是否认出了他,但若季玹没有认出他呢?否定的话岂不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白泽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季玹敲了敲桌子,眼神如寒潭千尺,缓缓道:“看来朕有必要说清楚一点,镇国公送你们来的原因,朕一清二楚。所以乖乖听话,不要质疑朕的任何决定,这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他已经知道了?白泽意外的抬眼。 季玹起身,绕过桌子走过来,双手撑在他的轮椅两旁,上身前倾,强势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应该见过季瑾了吧?” 白泽瞳孔收缩,头皮一阵发麻。 “别怕,你们还有用处。”季玹微微一笑,口中却吐出冰冷的话语,“但是我希望你够听话。” 白泽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看来季玹并没有认出他来,既然知道了一切是季瑾在背后,会反利用他们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会选择自己,估计只是因为自己口不能言,又不良于行,最好摆布罢了。 意识到这点,白泽稍微安心了一些。 白泽从那个偏僻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他离开的时候,金翊和金熙看他的眼神十分复杂,大约没有想到会是他得了季玹的青眼。 既然是皇帝点名要的人,待遇也理所当然得到了提高,白泽不但分到了一处宫殿,还有好几个专门伺候他的宫女和太监。 虽然宫殿比较偏僻,也不太大,但比起之前,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唯独让白泽有些意外的是,他的日子未免太惬意了。几天过去,居然没有一个来找麻烦的,难道这偌大后宫,就这样接受了他这样的存在? 曾在后宫待了十几年的白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这样安静只有一个可能……可是白泽想了想,又不明白季玹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拿他出来作伐子,又不让别人来打扰,实在是有些矛盾。 这天天气不错,白泽用过午饭。每天的饭菜都十分精致,菜式几乎从不重样,白泽吃的挺好。想当年,宫中大约只有最受宠的妃嫔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吧。 宫女们收拾好碗筷,其中一个走过来推住白泽的轮椅,柔声问道:“公子要出去转转吗?今天阳光很好呢。” 白泽顿了一顿,然后点点头。 既然宫女这样问了,定然也是季玹允许的。况且他也实在闷的有些腻了。 宫女得了同意,开心的推着白泽出门去了。 她年纪不大,容貌清秀,看得出性格活泼,说起话来清清脆脆的,让人心生愉悦。“公子,我们去那边好不好?那边有个花园,平时人也不多,用来散心正好呢。” 说完就推着白泽往宫殿后面去了,果然有一片美丽的花丛,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公子,您等等。”宫女停下来,蹭蹭蹭的跑开了,不一会儿捧着一手栀子花回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回去可以插在花瓶里。” 白泽被她的情绪感染,微微笑了一下。 宫女瞪大眼睛,吃惊的道:“公子,您刚才笑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呢!” 是吗?白泽微微一怔,他好像是不常笑。 “公子您开心就好。”宫女把栀子花放在白泽的轮椅边上,“我们再转一会儿就回去吧,晒太久了也不好。” 白泽点点头。 宫女缓缓推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白泽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眼睛一瞪,握住轮椅的双手用力抓紧,紧紧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灰色宫墙。 他嘴唇微微颤抖,双手青筋露出,好半晌,又缓缓松开。 冷宫又如何,她也不在了。 都不在了,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 他抬起手,制止了叽叽喳喳的宫女。 宫女的说话声戈然而止,低头去看白泽,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声音也结巴起来,“公子,您怎么了?” 他只是想安静一下,白泽看着前面的冷宫,安静的任这祥和的假象缓缓褪去,真实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有些事,怎么可能忘得掉。 就算是要苟且偷生,也不应该是在这里。 “公子,那里是冷宫……”宫女小心翼翼的道。 …… 白泽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那天陪他出门的宫女每天都会过来问他,但他总是毫无反应。小姑娘有些着急。 “公子,您真的不想出去转转吗?”宫女将花瓶里有些干瘪的花束拿出来,插上新鲜的花朵。 白泽翻着手中的书,没有理会。 宫女咬咬牙,抽出白泽手中的书,说:“总是这样子对身体不好,您应该多出去透透气。” “公子,您想去冷宫也不是不行。”宫女又说,“但是我们只能在外面看看,不能进去。” 他并没有想去,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白泽从宫女手中抽回书。 宫女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放弃了,“算啦,不去就不去吧,听说那里面关着先帝废后呢。大家都不敢靠近,要是被皇上发现可就惨了!” “不过公子您总是这样我们下人也很为难啊,徐公公可是专门嘱咐过要照顾好您的……” “嗯,公子,您怎么了?”宫女说着说着,忽然发现白泽紧紧盯着她,双目泛红,十分可怖。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白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忽然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 连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 宫女注意到了,连忙拿过纸笔。 白泽握笔的手攥的紧紧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团黑。他顿了顿,呼吸平复下来,提笔写道:说冷宫的事。 宫女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片刻后起身关好了房门,低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些本来是不能提及的……” 白泽又写道:你放心,我只听。 宫女这才道:“我听说,先帝废后就被关在冷宫,那个女人的事,在后宫一直是个禁忌。” 白泽写:她不是死了吗? “没有听说啊。”宫女讶异的道,想了想,又说:“应该是没死,如果死了的话,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白泽眼神激动,但他还是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又写:谢谢你。 然后他拿起这叠纸,扔到火盆里烧掉了,这些都不能被季玹看到,否则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他必须去冷宫看一看,但要想个方法才是。 “公子,您还好吗?”宫女又问道,她实在是有些被白泽的举动吓坏了。 白泽笑了笑,点点头。 “那您好好休息,有事摇铃就好了。”宫女也不敢再待下去,带上门就出去了。 白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为什么没有人听到那件事的风声,为什么说她还活着?当初他逃离的事,难道季玹压了下来?他那时走的匆忙,一次也没有回头,所以并没有亲眼见到叶氏的死。 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季玹居然没有杀她吗? 为什么? 白泽回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想起他们在皇宫中忍辱偷生的日子,在叶皇后手下受到的羞辱,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十分清楚季玹对叶家和叶皇后的恨意,也清楚季玹冷酷果决的手段,所以当初才认定季玹会对叶氏痛下杀手。 刚才的消息,也只是道听途说,他必须亲眼去看看! 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晚上白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宫女笑着帮他添饭时说:“公子看起来心情好多了呢,就是要这样才好。” 是吗?白泽只是觉得应该养好身体,他还有事情要做。 宫女将白泽推回到房间,又问:“公子要喝茶吗?” 白泽点点头。 “您稍等片刻,我出去给您端过来。”宫女抿嘴笑了笑,推门出去了。 没一会儿,又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 稳重的脚步声,步步靠近。 这不是任何一个宫女和太监的脚步声。 白泽抬起头。 第30章 那夜 季玹一身宽大的白底金纹长袍,几步便来到了白泽跟前。 低头看了眼白泽手中的书,笑道:“你还喜欢看这些?” 白泽这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哑巴也不错,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理所当然的不说话。 “住的还习惯吗?”季玹也不介意,在他面前坐下,淡淡道,“如果有人怠慢你的话,现在可是告状的好机会。” 无聊。你难道还会真的担心我不成?白泽想。 季玹看着白泽,晃动的烛火倒映在他的双眸中,神色晦暗莫名,“也对,你怎么可能会和朕告状呢。明明心里恨的要死,却还要装模作样的讨朕欢心,真是难为你了。” 白泽垂下眼。 “没想到季瑾居然能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下来……” “你是自己愿意来的?”季玹顿了顿,“还是他逼你来的?” 白泽目光闪烁了一下,被逼的总比自愿的来得好吧? 随即眼中露出无奈的神色。 季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靠近了一些,确认道:“是他逼你的对吗?”他直直看着白泽,让白泽想要糊弄过去都不行。 白泽只好点点头,况且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季玹嘴角微微勾起,冷硬的表情似乎也融化了一些。 白泽眼神惊讶,不明白季玹高兴什么,是不是主动来刺杀他,如今又有什么区别。 “你放心。”季玹的笑容眨眼便收了回去,敲了敲桌子,“既然非你意愿,等此事了解,朕不会再追究你的罪过。” 白泽轻轻一笑,常府都被他屠了个一干二净,真正的常公子可不会稀罕他的宽恕。 季玹说完终于站了起来,白泽心里松了口气,他总算是要走了…… 却谁知季玹居然过来将白泽一把抱起!白泽神色大变,伸手去推季玹。 季玹对白泽的反抗无动于衷,直接将他放在了床上,动作自然的躺在白泽的身侧,一把抓住白泽推拒的双手按了下来,淡淡道:“今晚朕就在这里歇息了。” 谁要和你一起睡!白泽瞪眼。 季玹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朕如果不留宿,又怎么能体现出朕对你的宠幸呢?” 又是这招!白泽愤愤的看着季玹。 心中有些气闷。 “当然,如果你再继续这样的话,朕不介意现在就宠幸你。”季玹声音低哑了些,呼吸落在白泽的耳边,“你进宫……不就是来取悦朕的么?朕看你还算顺眼。” 顺眼你妹,我看你一点也不顺眼!白泽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季玹笑了一下,声音低沉醇厚,如同发酵的美酒,在夜色中回荡。 黑暗让白泽的感觉更敏锐,耳边是季玹的呼吸,身边是季玹的体温,季玹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将他整个人几乎圈进怀里。 这一静下来,白泽也不敢再动了,身体微微僵硬。 这就是他最爱的人。 无论何时何地,他的靠近都让他无从抗拒。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你就一定要这么……贱吗? 白泽侧过头,不让季玹看到他眼角流下的泪。 …… 白泽不知道昨夜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他睁开眼,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翻了一个身。却发现面前是一堵墙。 不对……! 他陡然睁大双眼!季玹侧卧着,衣襟松开,露出结实的胸膛,锁骨形状优美。白泽的脸几乎都贴在上面,彼此近在咫尺……他一个紧张,不小心鼻子就撞了上去。 “醒了。”季玹的声音带着丝丝慵懒的沙哑。 白泽吐出一口气,慢慢的慢慢的往外边挪动,却被季玹一巴掌按住动弹不得。 季玹低下头,靠近白泽的脸庞。 白泽认命的闭上眼睛。 但等了片刻,却发现季玹并没有吻过来。紧张复杂的情绪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 虽然暂时不得不待在这里,但是保持一定距离才是他可以接受的,他并不想用别人的身份,在季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沉沦。只要一想到季玹谁都可以亲近,唯独对自己的真心弃如敝履,他就很为自己感到不值。 如此恐怕就不能继续做出理智的决定了。原本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他还需要弄清楚叶氏的情况,暂时还不能死。 白泽感到身边人的动作,睁开眼,就看到季玹从床上坐起来,他拢了拢衣襟,眼神淡淡的扫过白泽。很快外边进来人替他更衣,捧来水伺候他洗漱。 季玹没有和他再说话就离开了。 白泽一直等到确认他不会回来了,才招呼人过来帮他穿衣。 宫女一边帮白泽穿衣服,一边吐了吐舌头,“本来昨日我去泡茶了,回来的时候听说皇上过来了。” “皇上平日里可严肃了,我实在是有些怕,所以没敢进来。”她笑了笑,“不过幸好皇上看重公子,只要皇上对您好,您一定可以在宫里过的很好的。” 白泽不以为然,他在椅背上写道:你的名字? 宫女认真的看了看,说:“我叫若雅。” 谢谢你,若雅。白泽又慢慢写道。 “公子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嘛。”若雅眨了眨眼,笑问:“公子您今天要出去转转吗?” 白泽点点头。 若雅很高兴白泽又愿意出门了,她把这归咎于季玹的功劳,道:“公子好好的,皇上过来看到的话,也会高兴的。” 白泽无意去纠正,任若雅推着自己走,很快就到了上次去过了那片花园,他忽然就咳嗽了几声。 若雅紧张的道:“公子您不舒服吗?” 白泽脸色有些白,写了一个字:水。 “您是要喝水吗?”若雅问道。 白泽点头。 若雅不疑有他,“我去给公子端水过来。”说完放下白泽就往回走。 白泽见若雅的背影消失,转动轮椅向着冷宫的方向而去。 这里离冷宫比离他的住所更近,他完全可以在若雅回来之前返回。 他的动作很快,那片灰色的宫墙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迫不及待又恐惧的心情,直到他来到大门前,彻底到达巅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其实并没有一个万全的计划,他已经到了,但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白泽抬头看了看厚重斑驳的大门,终于鼓起勇气。抬手重重的敲了起来!嘭嘭嘭!嘭嘭嘭!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伴随着仓促的脚步声。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推开门,露出头来,看到是白泽,更是没有好气了:“哪来的残废!跑错地方了吧?” 白泽作出讨水喝的动作,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似乎很是难受。 “去去去,滚开,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老太监挥手呵斥。 白泽却忽的伸手抓住门檐,死死抵住,另一只手抓住老太监的袖子,怎么也不松开。 老太监急了,“我这里没水!你放手!” 白泽拼命的摇头。 “晦气!”老太监骂了一声,挣了几回没有挣开,只得说,“好好好,你松开手行不行,不松开手我怎么给你拿水?” 白泽犹豫了一下,好似害怕他一去不回。 老太监脸黑黑的,“都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白泽指指自己,又指指他,意思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不行!”老太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能放你进去!” 白泽只是抓着不松手,坚定的看着老太监的眼睛。 一秒,十秒,一分钟,三分钟…… “服了你了。”老太监吐出一口气,脸垮的老长,“不过你得好好的跟着我,不许乱跑!” 白泽露出一个笑容,咳嗽了几声,紧紧跟在老太监身后。 老太监骂骂咧咧的走在前面,因此并没有注意到白泽的神色。 白泽看到院落里有柴火,还有一些米和蔬菜,角落里架着一个炉子,不知道是在煮些什么,冉冉冒着热气。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紧锁的门。和之前并无什么不同。 老太监很快就端了水出来了,“喝喝,喝了赶快走。” 白泽才咕噜了几口,老太监就劈手拿回杯子,赶苍蝇一般赶着白泽:“快走吧,快走吧。” 他将白泽推出门,一边走一边道:“我还要送饭的,忙着呢!”然后‘砰’的关上大门。差点撞上白泽的脸。 白泽却毫不介意,眼眸亮亮。 这里明显还住着人,还有人看守,送饭。那就说明叶氏还活着。 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想来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他深呼吸几口气,虽然极尽克制,但眼底深处还是透出丝丝兴奋来。这一丝希望,让他沉寂的心开始渐渐复苏。他第一次觉得回来也许是对的。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白泽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然后缓缓转动轮椅。 他回到花园的时候,若雅正到处在找他。 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惊慌模样,白泽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然后推动轮椅。 若雅转身就看到白泽出现在对面,怔了一下,然后匆匆跑了过去,拍着胸口喘着气,“公子,您吓死我了!到哪儿去了!” 随便逛逛。白泽在椅子上写道。 若雅难得的责备了一声,“您以后想要去哪儿的话,和我说一声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乱跑了,这宫里很大的,万一迷路了,或者冲撞了谁可怎么办!” 对不起。白泽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若雅叹了口气,“我不是责怪公子,我只是担心。” 白泽点点头。 回到宫里,白泽沐浴洗漱之后,并没有立刻上床休息。 他有些担心季玹会过来。 不过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白泽松了口气,想来季玹也没时间天天陪他演戏,他还是有些想多了。失笑一声,就吹灭了蜡烛。 夜半躺在床上,白泽反复难以入睡。 他翻了一个身,面对床外,忽然惊的睁大了眼睛! 下一瞬间,嘴巴便被人紧紧捂住!一个黑衣人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白泽,一手按住他的嘴,一手解开自己的面罩,沉声道:“是我。” 第31章 逃离 “是我。”黑衣人低声道。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2节 白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瞪大,怎么是他? 男人松开手,单膝跪地,“属下冒犯了,请大人责罚。” 如果不是此时此地,不是这样的身份,白泽对他这般表现并不奇怪。只可惜一切都不对,地点时间都不对……白泽自认为这次并没人认出他来。但是此刻面前却站着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对于他的秘密一语道破。 白泽神色复杂的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无法开口,于是在床边写道:你怎么会来? 张稀眼中闪过难过的神色,他没有回答白泽的问题,而是道:“这些说来话长,请大人先随属下离开。” 白泽沉默了片刻,这个男人以前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一向是他最信任的臂膀。然而自己其实也并不了解他吗? 就如他此刻不合时宜的出现,还有他的隐瞒。 白泽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写道:你是来救我的? “是!”张稀回答的毫不犹豫,明亮的眼睛直视白泽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只有一如既往的关切和诚挚。 白泽怔了一怔,竟对自己刚才的猜忌产生了一丝愧疚,难道是他误会了?张稀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来救自己,自己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似乎实在有些不该。 “我知道大人心存疑虑,等离开这里,属下一定和盘托出,不敢有一丝隐瞒。”张稀紧张的看着白泽,他伸出手,声音诚恳,“但是请您先和属下离开好吗?您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白泽看向他的双手,只要自己同意,或许这个人就可以带自己离开,但是他不能。 我现在不能走。他写道。 张稀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半晌,他缓缓放下手,声音低沉。“留下来,您会死的。” 你觉得我会怕死吗?白泽自嘲一笑。 “可是属下不愿意看到您死去。”张稀看着白泽,压抑的情绪丝丝流露出来,“难道您还不明白吗?皇上根本就不信任您,他也不会在乎您!您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即使这样也要留下来?” 白泽眼神蓦地锐利起来,冷冷盯着张稀。 张稀眼神不避不闪,“您虽然从未宣之于口,但属下一直看在眼中。就算是皇上,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大人,您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难道到了现在,您还不愿意承认,皇上心中根本就没有您吗?” 张稀话如根根利箭刺入白泽的心中,他眼前一黑,晃了一晃。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吗? 不敢承认,不敢试探,不敢开口,不敢……他什么都不敢!他只能默默守护陪伴,他以为这样就永远不用知道结果。事实上,是不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结果不会是他期望的呢。所以,即使是发生这些事,他也只能怨恨季玹对他的不信任,却不敢对这份感情有一丝奢望。 原来,连旁观者都看的这般清楚。 他轻轻一笑,伸出手,一字一字缓缓写道:你说的对。 “大人……”张稀紧张的看着白泽,动了动嘴唇。 白泽眼底的痛苦一闪即逝,继续写: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不离开,是因为别的原因。 张稀神色一松,又眼带犹疑,“那是?” 我想带一个人离开,你能帮我吗?白泽写。 张稀没有丝毫犹豫,“您想要带谁离开?” 这才像是他了解的那个人,管他为什么会来,雪中送炭不是吗?白泽露出一个笑容,写:先带叶皇后离开。 白泽也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但张稀还是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道:“冷宫那边看守并不算严格,属下可以……” 他说到一半,忽然脸色一变,轻轻一跃上了房梁,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 悄无声息。 白泽一怔,随即也躺了下来,做休息状。 外面传来脚步声,若雅略带意外的声音响起,“皇上?” “皇上,公子已经歇息下了。” “皇上……” 门被推开,季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床前停下。 白泽闭着眼睛,似乎也能感受到落在脸上的灼热视线,想到张稀还躲在屋内,极尽克制,才没有露出异样。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季玹躺了上来,伸手就将白泽揽入怀中。 白泽不安的动了动,似乎被惊醒了。 惊讶又疑惑的看着季玹。 “吵到你了?”季玹问道,不知是否是累了的原因,季玹的声音难得的柔和舒缓。 白泽摇摇头,如果不是若雅,他们可能还没发现季玹来了。 “睡吧。”季玹的手指插入白泽的发中,将他的脑袋按到胸前。很快呼吸就重了起来,竟然是睡着了。 寂静的夜晚,唯有季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白泽却是怎么也睡不着,闭目假寐了一晚,心惊肉跳,唯恐被季玹发现张稀。最后也不知是否是怀抱太温暖舒适,扛不住浅睡了一会儿。 天色渐亮,白泽又一个惊醒,抬头一看,张稀已经不见踪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 季玹大约是真的有些累,他睡的很沉。 季玹眼底的青色又重了一些,白泽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其实保持一个动作让他有些难受,侧卧了一晚,肩膀都快酸麻的没有知觉了。可是他不敢动,在季玹面前的拘谨,看来是要跟随他一辈子了。 白泽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季玹这一睡,一直到天色大亮,才睁开眼睛。他没有起身,自然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来叫,看他恬足的模样,好似很久没有睡的这般好似得。 “没睡好?”季玹意外的看了看白泽。 白泽担心了一晚,气色更差了。你倒是睡得好!他扭过头。 季玹低低一笑,“那要不,你再睡会儿?” 还是算了吧!白泽摇摇头,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季玹,似乎在问,你怎么还不去上朝呢? “朕今天陪你。”季玹把白泽抱了下来,亲手替他穿好衣服,又让人进来摆饭。 吃饭的时候,还细心的问白泽的口味,帮他夹菜。 白泽没想到有一天能得到季玹的这般温柔贴心,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情绪,只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更加担忧起来。难不成,他昨晚还是发现了些什么? 季玹捕捉到白泽的无措,眼神一暗,嗤笑一声:“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朕就能保你平安无事。” 白泽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是发现了什么。 “而且你最好习惯,作为朕的人,总这样一副样子可怎么行。”季玹话里若有所指。 白泽抬眼,他竟然还打算真把自己一直留身边吗?攥紧筷子,看来还是得加快逃走的步骤了。 季玹似乎也被白泽的行为弄的胃口全无,很快就吃完了,冷冷道:“朕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心思。”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白泽看着季玹的背影消失,转身就去找若雅。 他已经习惯每天出去看看,熟悉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想到张稀也在某个地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这么需要帮助和依靠。 只不过今天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露出花园的时候,远远看着冷宫的宫墙。不知张稀行动了没有。 很快就到了晚上,白泽一个人留在屋内。他没有睡,而是在等。 好在不负所望,没等多久,张稀推开窗户跳了进来。 这次白泽并不意外,而是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张稀。 张稀来到白泽跟前,道:“幸不辱命。” 白泽眼中迸发出喜色,握住轮椅的手都有些颤抖,半晌,写道:真的? 张稀点点头,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这药,应该可以让您开口说话。” 白泽接过来,直接倒进嘴里。味道甜甜的,并不难受,过了一会儿,喉咙痒了起来。白泽皱紧眉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喉咙的异样感消失,他张开嘴,在张稀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发出略微沙哑的声音,“张,稀。” 张稀眼里闪过喜色,随即又失落道:“可惜腿上的伤是外力造成的,属下没有办法。” 白泽摇摇头,“无妨。”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离开吧!”张稀也不在这事上纠结,果断的道。 白泽颔首,“好。” “属下背您。”张稀恭敬上前。 “有劳了。”白泽展颜一笑,心中感激自是不必多言。不曾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是张稀能帮助自己。 想到可以和母亲一起离开皇宫,白泽也是难掩激动。 心道,就算张稀真的隐瞒了自己什么,自己也不会怪他。毕竟他从未背叛过自己,且如今有恩于他。 张稀背上白泽,动作敏捷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冷风吹在白泽的脸上,两人很快越过院墙,没有惊动任何人。眼看离宫殿越来越远…… 只不过这里显然深处宫内腹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御花园,只要穿过这里,就离出宫不远了。 张稀虽然背着白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在黑夜中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准确的避开一个个障碍物,两侧的景物不断的后退。 忽然只听‘嗖’的一声,张稀忽然一个侧身,一支箭擦破他的袖子飞了过去! 白泽脸色一变,难道惊动了侍卫?!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又嗖嗖几只箭从草丛中射了出来,将张稀节节逼退! 白泽凝神看去,前进的道路已然被封死,这些箭虽然看似凶险,却并不致命,目的应该只是想逼退他们,而不是要他们的命。 “放我下来。”白泽道。 张稀的手臂被射伤,鲜血流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丝毫要放下白泽的动作。 他死死盯着前方。 一排全副武装的侍卫步履整齐的从黑夜中走了出来,齐齐举箭对准他们,场面肃穆冷冽。 季玹居中而立,一身黑衣,金冠束发,视线掠过张稀,紧紧看着白泽。 白泽明白他是不会放自己离开了。 “放我下来吧。”他拍拍张稀的肩膀,感受到身下人紧绷的肌肉,无奈的叹了口气。 张稀此时却露出超乎寻常的倔强来,怎么也不肯放下白泽。 白泽苦笑一声,这是何苦,自己死了无所谓,反正已经心愿得偿。但怎么忍心张稀因为自己死在这里。 他看向季玹,“皇上,你要杀我们吗?” 季玹面容冷峻,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越发的深沉。冷声开口:“是又如何。” “是我不听话,杀我一个就够了。”白泽说。 “不行!”张稀决绝开口。 季玹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大笑:“还真是有情有义啊!” 白泽轻轻一叹,但他看到张稀坚定的眼神,忽然也释然了,今日你陪我死在这里,我恐怕没有机会补偿你了,不过你在我心里是一辈子的兄弟。 “那就一起死吧。”白泽轻松的笑了。 张稀也笑了,“好。” “你们休想!”季玹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冷声喝道,“没有朕的允许,看你们谁敢死!” “是吗?”白泽淡淡看着他。 “是!你敢吗?”季玹挑眉,唇角勾起,一字一句,“你死了的话,朕就让叶氏给你陪葬,你觉得这恩典如何?带上来!” 两个侍卫拖着昏迷的叶氏走了过来。 白泽脸色煞白,张稀也面色大变! 季玹轻蔑的看了张稀一眼,“你当真以为朕没有任何准备吗?” 白泽瞬间明白了很多,也许季玹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才能早有准备,才能在张稀离开后截住叶氏。季玹之所以装作不知情,恐怕就是明白一旦自己身份被揭穿,就会以死逃离。留下叶氏,也不过是个钳制他的筹码罢了。 原来他一直都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季玹,你这样,觉得有意思吗?”再没有伪装的必要,终于还是要坦诚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小真空,执意在如今遍地甜宠的jj开一篇虐文,不得不为自己的勇气点个赞(喂泥垢了。 好吧,其实只是我想写而已,当然,看我如今扑成狗的数据就知道任性的结果啦。 我知道最近大家看得挺不爽的,小受一直饱受压迫,憋屈感挥之不去,总希望他能突然爆发虐了一切……对此我只能说,不会。(如果要弃文也不要告诉窝,蠢作者假装你们还在qaq)。 这篇文是有大纲和存稿的,剧情不好改变,变了也不是我要的那个味道了。关于小受不够冷静理智这一点,这里统一解释一下,小受面对小攻时,爱恨交杂的情感占据了上风,从来没在他面前理智过多少,而且因为实力所限,没有翻身的本钱。至于其他不合理的地方,蠢作者承认自己笔力不够。(欢迎大家提意见,合理的窝都会接受的,窝会在批评中进步。能看下去并给我留言已经十分感激)。 至于觉得小攻太渣的,其实个人觉得,他除了太冷情以外,并不算渣。而且后面的缘由并没有揭开,很多事情也都还没有交代,如果耐心看下去,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辣。总而言之,本文攻受都属于三观比较正的那种。【当然,这里必须给大家一剂定心丸,现在怎么虐小受就是为了以后怎么虐小攻,哼哼,怎么可能一直憋屈下去呢。】其实不管是虐小受还是虐小攻,蠢作者都写的挺爽的,也希望你们能看的爽orz还有就是,本文小受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强受,他会变成如今的性格,大多是环境压迫不得不改变自己来适应。至于这样设定人物的原因,只能说作者写不来娇滴滴的白莲花,蠢作者只会写自己感觉萌的东西。 喜欢看真爽文的亲们,蠢作者指路新文存稿(简介处有链接)。新坑男主绝对是真·反派·boss·强受,没人性到不要不要的,从来不知道憋屈两个字儿怎么写,从来只会让别人憋屈,保证爽文无虐。至于为什么是受呢,因为作者专注主受三十年xdd。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个,么么哒。(好像这么说的话也会把人吓跑呢…… 第32章 背叛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白泽看着季玹,语气嘲弄。也不知是嘲弄自己,还是嘲弄季玹。 季玹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他们面前。 他向白泽伸出手,“到朕这里来。” 张稀看着季玹,双眼满是怒意,就要怒而出手,却被白泽制止了。困兽之斗,已经没有必要。他轻轻一笑,“好啊。” 叶氏的命很重要,张稀的命也很重要,大约唯独他的命,不重要。 如果能换取他们的生存,自己的低头又算什么呢。 很久很久之前,在遇到季玹之前,他不是一直这样卑微的活着吗?如今,也只不过重新那样过活而已,他一定可以很快习惯的。 卑躬屈膝,忍辱求全,这些他都会。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 季玹双手抱过白泽,冷冷看了张稀一眼。 两个侍卫走过来,一拳打在张稀腹部,一拳打在胸口处,张稀一口血吐出来。他双眼泛红,死死看着季玹,却在殴打中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片刻后,张稀躺在地上,身子微微蜷曲,身上脸上都是伤痕累累。 白泽不忍多看,抬头对季玹说:“够了吗?” 季玹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的看着白泽,“心痛了?” 白泽没有回答。 “他会来救你,确实在朕意料之外。”季玹缓缓道,“但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白泽原本是准备出去之后问的,但现在……“这不重要。” “真的吗?如果他是从季瑾那里知道的呢,也不重要吗?”季玹平静的道出残忍的事实,“如果这个人,一直背着你和季瑾牵连,背叛你,欺骗你,也不重要吗?” 白泽一僵,冷声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就这么相信他?”季玹虽在笑,但眼中却无丝毫笑意。 白泽咬牙,“是。” “他知道你如今的身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还知道……你需要的解药。他知道这么多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你都不愿意怀疑他。”季玹轻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白泽说。 “你听到了吗?他这样相信你,你难道舍得欺骗他吗?”季玹踢了踢张稀,“朕冤枉你了吗?” 张稀咳出一口血来,他盯着季玹,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 “看来你对朕的话,并无异议。”季玹说,“你自裁吧。” 白泽听不下去了,他抓住季玹的衣襟,眼睛都红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来的,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你放他走!” 季玹挑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朕原来在你眼里,是这样一个慈悲为怀的人吗?会放过一个屡次背叛朕的乱臣贼子?” “他……他不是!”白泽忙道。 “朕给了他机会,他并没有否认啊。”季玹说。 “你!”白泽转过头,对张稀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种罪名是你扛得起的吗!为什么不说话!” 张稀停住笑声,用悲哀又难过的眼神看着白泽。 不妙的预感在白泽心底浮现,他却不愿意承认,声音丝丝颤抖:“你为什么不否认?” “属下死不足惜。”张稀说。 “你……”白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张稀却平静的笑了笑,“属下只是遗憾,没能把您从这里救走。” 白泽看着他,一股气涌上胸口,那种愤怒无处可去,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 他……居然也会背叛自己。 如果连张稀也不能相信,这个世界又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他看出张稀已经心存死志,他虽然骗了自己,却也为自己赔进了性命,白泽心情复杂,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还可以这么冷静。 但他知道,从张稀承认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白泽轻轻说。 张稀轻轻的摇头,他看向季玹,缓缓开口。 “皇上,我知道您怀疑过白大人对您的忠心,但事实上,大人从来没有背叛过您!我和季瑾的每一次联系,他都不知情。我也不敢让他知道。” “宫变前一夜,季瑾知道大局已定,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所以要最后赌一次。只要能策反大人,对您将是无比巨大的打击,但是他一直无从下手……这时候,叶皇后刚刚使了亲信联系大人。” “叶皇后其实并不是想要大人帮助她,她之前并不知道大人的身份,她被叶家蒙蔽多年。没想到知道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当晚她已经决定和先皇同去,她遣人送那封信,只是想要告诉大人他的真正身世,希望他能够逃走。她知道您不会放过所有和叶家有关的人。” “信使找到我,想要求见大人。我将季瑾给我的信和那封信替换,并带着他去见大人。大人见信十分愤怒!明知自己的身世,依然果决的让我斩杀信使,将头颅送回给叶皇后,以示决绝!” “当初我答应季瑾做他的耳目,因为我想要给大人准备一条退路……但看到他用这种方法斩断一切的时候,我便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了。” “但我不愿放弃,我杀掉信使,将头颅送回给叶皇后后,假装无意将季瑾伪造的信掉落。只要您看到信,就会对大人产生怀疑,也许这样,大人就会明白。” “您果然看到信了,也怀疑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在我还没有准备的时候,他就这样死了,为了救你。” “我一直很自责,也许我做错了。直到我从季瑾那里知道,他没有死。他向我保证大人不会有事。” 张稀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我太傻了,居然会相信季瑾的话。” “我一次无意中偷听到季瑾说话,才知道他居然又把大人送到了皇宫,季瑾明知道他的身份,这样做无异于让他去送死!我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所以偷偷前来相救。” “皇上。您不应该怀疑他的,您可以怀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应该怀疑他。” “我早就该死了。”张稀终于回头看向白泽,眼泪流下来,声音沙哑,“对不起。” “我只是不希望您,在无望中沉沦。” 白泽脑中一片混乱,这居然就是张稀隐瞒的真相吗? 他伸手想要去抓住张稀,问问他,你怎么这么傻,你凭什么作出这样自以为是的决定,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吗? 但是张稀却已经没有了声息,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竟是已经自尽了。 季玹叹息一声,握住白泽伸出的手。“他已经死了。” 死了,就这样死了。 白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他看着季玹,“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是吗!所有背叛你的人都死了!” “你冷静一点!”季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声喝道。 “我很冷静,原来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一封没有首尾的信就让我失去了你的信任!就让我们十几年的相处,变成了一场笑话!让我成为一场笑话!” “阿泽……”季玹的声音软下来,怔怔看着白泽。 “别这样叫我!”白泽如同被刺激一般叫了出来,然后他又摇了摇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不怪你,不怪你……” 他茫然的视线落在张稀的身上。 我不怪你,你说的没错,我和季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原来你早就看清楚了……季玹是不会相信我的,怀疑早已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无论有没有那封信。 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临的。 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白泽缓缓冷静下来。 “季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身份。 季玹抿了抿唇,声音低沉,“比你以为的,要早。”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看着我这样犯傻,是不是觉得很可笑。”白泽喉咙刚刚恢复,又说了很多话,此刻声音嘶哑,“难为你了,要忍耐我在身边……” 季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请好好安葬他,好吗?”白泽认真的看着季玹,“他的错,已经用死亡来偿还了。” “好。”季玹说。 “我娘……请你不要为难她。她已经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了。”白泽又说。 “好。”季玹没有犹豫。 白泽笑了,“谢谢你。” 谢谢你能答应我,我相信你会做到的。 他眼前渐渐模糊。 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我们还能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话,没想到还有误会解开的一天。只可惜,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我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因为我会放下的。 …… 白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又回到熟悉房间。 若雅发出惊喜的声音,“公子您醒了,我去给您端杯水。” 很快水就端过来了,若雅小心翼翼的递到白泽的嘴边。白泽确实有些渴了,他的喉咙才恢复过来,还需要静养。 “谢谢。”白泽喝过水,对若雅道:“我之前……” “这就是公子您不对了,半夜自己跑出去干嘛,迷路了摔倒了吧,要不是皇上及时发现了您……”若雅感慨,“但说起来也是因祸得福,没想到摔了一跤居然能说话了,真是不明白是个什么道理。” 她摇摇头,一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算了,反正我也不懂这些,好了总归是好事!” “公子您今天想吃些什么?”若雅笑道。 “你安排吧。”白泽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他昨天还是晕过去了么,张稀死了。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手下。 更没有想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误会,竟然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想到此处,心里不是不愤怒。但人死如灯灭,想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 也不知母亲现在如何,好在昨日季玹答应不再为难她,虽然没有见到,心里却无不安。 季玹的痛快,也是他意料不到的…… 所有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脱离他的掌控。白泽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既然已经放弃了逃走,那么就要适应现在的生活了么? 白泽无所事事的呆着,无论若雅问了多少次,都不为所动,他现在实在没有出去转的心思。 晚上季玹果然是来了,一时间,两人面对面,都有些尴尬。 最后反而是白泽先说话了,“皇上请坐吧。” 他看着季玹,侧过脸,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前些天季玹明知道是他,还和他一起相拥入眠,倒是真有一副会做戏的好本事。 季玹静静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我不是故意隐瞒。” “没事。”白泽无所谓的摇摇头,就在不久前,他还那样决绝的离开,季玹会这样也不奇怪。 “放心,我现在不会了。”白泽对他笑了笑,“我娘她……” “她很好,我会让你见到她的。”季玹脱口而出,随即又自顾自的笑了笑,“我是不是也该改口了呢,我的弟弟。” 第33章 中毒 白泽有些恍然,这个称呼,如同云里雾里传来,穿过耳膜,击破重重阻碍,最后落进他的心里。 “抱歉,我有些不习惯。”白泽说。 季玹摇摇头,似在感慨,“我知道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习惯。” 白泽有些沉默。 “但是现在我反而能习惯了。”季玹微笑,“不去刻意在意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我认识的你只是你,不是你的某个身份。”季玹直视白泽双眼,灼灼目光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之前,都是你……对吗?” 一次又一次,都是你。 那么多次的重生,一次次新的身份,其实白泽有时候也快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说他是谁都可以,他只是不习惯……季玹会这样挑明,不遮不掩。 “都是我。”白泽点点头,到了现在,否认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怪我吗?”季玹顿了顿,缓缓开口。 怪他吗?当初其实是有些怪的吧,但是现在,却已经不在意了。他的身份确实是有些尴尬,而且并没忘记自己如今寄人篱下。 白泽笑了笑,“我不怪你。” 季玹看着白泽,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是吗。” “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你想见叶氏的话,明天我让她见你。”季玹走过来,直接将白泽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白泽有些不自在,微微僵硬。 虽然之前已经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挑明后他反而不能对季玹的亲近坦然相对了。 他抓过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很快的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季玹走了没有,不知是否还要继续装下去。心中分明没有半分睡意,却不敢睁开眼睛。 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季玹应该是走了吧? 好想睁开眼睛…… “对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 白泽微微一颤。 半晌后,白泽睁眼,房间里已经再没有季玹的踪迹。 那声对不起,很轻很轻,轻到他几乎以为那是他的错觉…… 日子前所未有的平静。季玹时不时的都会过来陪白泽坐会儿,说说话,再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更未留宿过。 朋友般的相处,让白泽仿佛忆起了旧日时光。 季玹也遵守诺言,经常让叶氏过来陪伴白泽。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们。 白泽知道这都是季玹给的。 他很珍惜眼前的平静,除了被限制在这座小小的宫殿,没有自由之外,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好。 叶氏精神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她会经常亲手给白泽做一些吃的,今天又做了几样非常精致美丽的点心,开心的端给白泽,温柔的看着他。 “试试看。”她期望的眼神看着白泽。 白泽不客气的吃了些,他其实不是特别喜欢甜食,但这却是母亲的心意,他全部都吃完了。味道还不错。 叶氏果然十分开心,说到后来又忍不住声音哽咽,“娘一直想要这样,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亲手照顾自己的孩子,给你做喜欢吃的东西,缝制漂亮的衣服……” 她拭了一下眼角,露出一个笑容,“娘很高兴。” 很高兴还能有今天。 白泽握住她的手,发自内心的笑,“我也很高兴。”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奢侈。他很珍惜,珍惜到不舍得浪费一点点时间。 “娘,我很喜欢你为我做吃的,但是您身体也不好,千万不要太劳累了。照顾好自己,好吗?”白泽说。 “好。”叶氏反手握住白泽的手,素净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季玹再过来的时候,白泽也不是很抵触他了。 他已经从叶氏那里听说了,当日他逃离后,季玹不但没有杀她,而且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虽然仍然将她拘禁在冷宫,但是日常生活却再也没有人慢待她。 对此白泽心里是感激的,他很清楚季玹对叶家,尤其是叶皇后的恨意。 季玹的母后,算是被叶氏间接气死的,他堂堂皇长子,十几年在宫中却过的连个普通宫人都不如,被父皇漠视,被下人欺辱…… 他能做到这样,已算是仁至义尽。白泽想,也许季玹并不是真的那样无情,他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作出他觉得合理的判断罢了。 更何况如今……季玹还给了他和叶氏这样相处的时光。 虽然没有自由,但他不该太不满足。 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 “泽儿,能和娘说说你以前的生活吗?”叶氏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白泽犹豫了一下,他明白叶氏这种想要弥补的心,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所以迫切的想要了解他的一切。但事实往往并不那么美好,他不想母亲伤心难过。 他斟酌了一下言辞,说:“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 说完看了看叶氏的脸,又不舍得太过敷衍,让她难过,便又道:“我才不到十岁,就被季玹带进宫。他一直对我很好,并没有吃什么苦。” “他?”叶氏有些不信,眼圈微微泛红。 白泽握住她的手,眼神诚恳,声音柔和,“真的。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啊,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世,怎么可能为难我。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他自己过的也不算好,下人都欺辱他不得宠,饭菜和衣服用度经常短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苛待过我。我们总是一起吃饭,他会把肉让给我,说我在长身体……省下来的布料,会给我做衣服,怕我冷着冻着。他还耐心的教我读书识字。” “我们虽然住的偏僻,但是却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和勾心斗角。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还偷偷射了麻雀烤来吃,味道还真的不错呢,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对了……还有一次我们不小心把御花园里您最喜欢的牡丹花给踩坏了,您生气了好长时间,最后都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我们躲着偷偷乐了好长时间。” “就算偶尔出去,遇到事情,他也总是护着我。我虽然表面是他身边的小太监,但是背地里,他待我和亲人一样好……就算偶尔犯了错,他也不会责怪我。” 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爱护,疼惜。 白泽仿佛走入了久远的记忆里,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一件件欢笑的愉快的悲伤的事儿……都历历在目。 然而当他真的成为季玹的弟弟的时候,反而…… 他眨了眨眼,不小心看到叶氏眼泪流了下来,顿时手足无措,语气如同犯了错的孩子,“娘,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别哭,我真的过的很好……”白泽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3节 叶氏声音哽咽,“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如果不是娘,那些下人怎么敢苛待堂堂皇子的用度,如果不是娘,你们怎么会过的这么辛苦。娘还……那样对你们……” “原来,这就是报应。”她说。 白泽眼神黯淡了一瞬,转眼又笑了,“娘,事情不是这样说的。” “您觉得我们过的辛苦,因为您不知道在外面,有很多人过的要更加艰辛。我能吃饱穿暖,有人陪伴欢笑,能一同成长,能有所依靠。我觉得并不苦,我很开心。” “而且我的娘亲,虽然不认识我,却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她并没有忘记我遗弃我。” “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一样,我很满足。” “孩子……”叶氏将他抱在怀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可是,娘希望你能过的更好,能承欢膝下,能拥有这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我不稀罕这天底下最好的,只想要我想要的,就够了。”白泽轻声道,“如今还能和您相认,我的人生已经再没有遗憾。您应该为我感到开心。” “所以您应该多笑笑,您哭的话,我也会难过的。” 叶氏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笑了笑,“好,我不哭。可不能让泽儿笑话娘……” “就应该这样。”白泽笑了笑,“您要相信我的话,如果季玹真对我不好的话,又怎么可能在明知我的身世后,还能这样容忍我们?” 叶氏神色动了动,然后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是娘对不住他……”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白泽转过话题,眉眼之间都是笑容,“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好了,我想吃……” 白泽话音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季玹站在门口处,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又听到了多少? “娘,皇上来了。”白泽声音淡淡的。 叶氏也是一惊,连忙转身对他见礼。她避开季玹的眼神,为了白泽,她可以让自己的态度低到尘埃,但是今天……除了容忍,还多了一丝愧疚。 “娘去准备晚饭。”叶氏不舍的看了白泽一眼,路过季玹时默不作声的顿了一下,然后出去了。 白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听到了多少?” 季玹缓步走过来,“不少。” 白泽犹豫了一下,说:“我说那些,只是不希望我娘难过。” “那你其实觉得我对你不好了?”季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那些话让你感到不快。”因为当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会厌恶自己曾经对我那么好了。 之前有多少信任、在意,之后就有多少怀疑和猜忌。 但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好,那些回忆会和我的爱一起,珍藏起来。 即使你不屑于知道。 “我没有。”季玹声音有些闷,又似乎有些烦躁,讥讽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你想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白泽笑了笑,“你不介意就好。” 季玹冷冷瞪了白泽一眼,坐在那里不说话。似乎还在生气。 白泽却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就像以前一样,每次白泽做了不对的事情,季玹就会假装生气,他表情严肃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唬人的。第一次还真是被吓着了,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比起面无表情,看到他这个模样反而心安。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水,讨好般的递给季玹,像往常无数次一样,笑,“消消火。” 季玹看着他,眼眸深处渐渐的,渐渐地柔和起来。他接过茶杯,声音无奈,“你就没怕过我。” 说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白泽松了口气,刚才因为习惯就直接那样做了,做完才想起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唯恐季玹甩袖而去,那样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这壶茶水其实都有些凉了,下午若雅送过来的。自己和叶氏一直在说话,都没顾得上喝。此刻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低头正准备喝下,却见季玹忽的伸出一只手,猛的将茶杯打翻在地! “哗”的一声脆响,突兀的重重敲击在他的心里,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流了一地。 白泽怔怔的看着满地碎片,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了? 他缓缓抬头,去看季玹。季玹面如白纸,一丝黑气从脖子上缓缓浮现。 白泽眼神茫然,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季玹眉头蹙起,额头青筋暴露,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右手太过用力,抓碎了檀木桌,鲜血还是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中毒了。”白泽声音颤抖。 因为他的那杯茶。 他忽然变的十分清醒。 “有毒。”季玹艰难的开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不能喝。” 白泽双手都在颤抖,眼看季玹的气息越来越虚弱,此刻他脑中没有任何其他念头,他就是想,季玹不能死,他不能死…… “来人啊!”他大喊道,“来人啊!” 都来啊,季玹中毒了,快叫太医来! 黑气渐渐蔓延到季玹的脸上,他晃了晃,白泽伸手托住季玹,右手沾上了季玹的血,他声音发颤,“不是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季玹露出虚弱苍白的笑容。 门窗被猛的推开,侍卫们涌了进来,当先正是季玹最信任的大太监徐凖!但白泽此刻却顾不上故人相见的喜悦,连声道:“你们快叫太医!季玹中毒了!” 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横在白泽的脖颈上,四周杀气犹如实质,白泽却根本不在乎,声音沉沉,“快救人!杀我随时都可以!” 季玹抬手,制止了那些想要上前的人,对徐凖招手过来,“将叶氏送回冷宫,好好看管,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是,皇上。”徐凖应道,眼神焦急的落在季玹的身上。 “不是他下的毒。这里的所有下人,全部都换掉。”季玹又咳出一口血,抓住徐凖的手,缓缓说,“保护好他。” “是。”徐凖说。 季玹嘱咐完,回过头对白泽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别担心,我没事。” 第34章 受辱 阴暗的地牢中。 若雅被绑缚在柱子上,浑身都是鲜血。她头发散乱,满脸血污,但眼神却明亮如炬,嘴角还带着笑容。 ‘啪’的一声,又一鞭子甩过来,鞭子上的倒刺深深扎入血肉又抽出,顿时血沫横飞,若雅闷哼一声。 “你还笑的出来!”徐凖冷冷看着她,“说!是什么毒!” 若雅抬起眼,平凡的面容竟显出几分妖媚来,咯咯的笑声回荡,“他会死的,你们谁也救不了!” “说!”徐凖抬手,鞭子抽过若雅的脸,顿时在她嘴角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万分狰狞。 “没人能救他,此毒无解。”若雅幽幽的笑,“他就要死了,哈哈哈哈……” “瑾殿下,果然您说的对,只有最不可能伤害他的人,才能伤害到他。” “他就要死了,只要他死了……” 徐凖睚眦欲裂,正欲再出手,忽然季玹开口了。 他斜靠在椅子上,苍白的面容上黑气缭绕,声音平静,“她不会说的。” “皇上……”徐凖眼眶微红,“您坚持住。” 季玹轻轻咳嗽两声,压抑不住,嘴角又渗出血迹。 “送朕去皇陵。”他说。 “皇上!”徐凖惊道。 …… 一瞬之间,这座宫殿复又冷寂起来。 不……是比之前更加冷寂,更加绝望。 白泽怔怔坐在椅子上,就在刚才,所有的人都被带走了,宫门被看守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出。这里仿佛成了他一个人的牢笼。 他反反复复的回想,叶氏今天一直在他这里陪他,下午的时候,若雅进来给他们泡了一壶茶,然后就出去了。他们一直在说话,所以并没有喝茶,直到季玹来了…… 若雅……那个总是喜欢笑,总是缠着他出去转转的天真少女。 竟然才是季瑾的杀手锏吗? 白泽低下头,摊开双手,那杯致命的毒药,竟是自己亲手端给季玹的。 那是他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守护的人。 这时候,所有的怨恨,所有的误解,都变的无足轻重。 你不要死。 否则我无法饶恕自己。 院落里没有了说笑声,问候声,走动声……安静让时间变的更加难熬。 白泽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食物就放在门外,都已经冷了,他也不嫌弃,拿进来吃了。 忐忑的等待,以至于每分每秒都过的很慢,白泽心中默数,已经三天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季玹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第四天他实在是忍不住,问看守在门口的侍卫,但对方冷冰冰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白泽苦笑一声,只好又回去继续等。 除了每天按时送饭的老太监,他再也接触不到别人。 眨眼又过了几天,就在白泽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了动静。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门口守卫慌乱的声音传来。 “滚开!你敢阻拦皇后娘娘!”这是崔皇后身边嬷嬷的声音。 “可是皇上吩咐……”守卫阻拦道。 崔皇后威严又带有愠怒的声音响起,“皇上如今生死未卜,都是这个贱人害的,你还不让开!” “娘娘,娘娘你不能进去!” “把他们给本宫拉开。”崔皇后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身后几个低头垂目的侍卫忽然上前。 守卫们上前抵挡,却发现对方的双手如铁钳一般,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他们眼珠子转动,可是半天也没见过来增援的同伴,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心中忽然恐惧起来。 白泽坐在门口,看她们缓缓走近。 季玹在的时候,这里很安静,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这后宫其实从来并不安静。 崔皇后妆容精致,少了一份当初的青涩,多了一份高贵气势。但眼底的倦色,却看得出她最近并不如意。 她看向白泽,冷冷看着他,“就是你下毒谋害皇上。” 高高在上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是。”白泽摇头。 “啪!”的一声,崔皇后的甲套在白泽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贱人!还敢狡辩!” 白泽侧着头,他不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有解释第二次的必要。 嬷嬷小心翼翼的上前,“娘娘,这种人还是交给老奴收拾好了,可别脏了您的手。” 崔皇后高高抬起下颚,“给本宫狠狠的打。” 嬷嬷招呼身后两个粗壮的侍卫,说:“皇后娘娘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轮椅被毫不留情的踢翻,白泽被拖拽到地上,拳脚纷纷落下。 他这副身体本就瘦弱,很快就被打的吐血,原本就折了的双腿,又再一次被打断。 但却始终一声不吭,紧闭双眼。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很长时间,他几次都晕过去,又在疼痛中醒过来。 崔皇后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眼前的一切。 “娘娘,再打下去恐怕就不行了。”嬷嬷上前,小声提醒道。 “那就打死他,这个贱人谋害皇上,皇上居然还护着他!”崔皇后声音阴冷。 “娘娘……”嬷嬷说,“但是如果您真的打死了他,皇上回来看到,恐怕更会对您心生不满。而且……”她凑到崔皇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崔皇后本是无动于衷的面容,闻言脸色变了变,低声道:“那个人……真的这么交代的?” 嬷嬷点点头。 崔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既然这样,那就饶他一命好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怎么做……就交给你了。”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嬷嬷会心一笑。 “我们走。”崔皇后站起身。 鲜血流入白泽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艰难的睁开一条缝,血色中隐约见到崔皇后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然后他被拖到屋内,如同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没有大夫来医治,也没有医药和食物,一夜过去,浑身的痛疼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难熬,到了第二日,又发起烧来。 送饭的太监早就得到了指示,对白泽的状况视而不见,放下食物便走。 白泽知道这样继续下去,自己恐怕就要不行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母亲还被关在冷宫,季玹还生死不知。 他不能就这样死了,不能就这样放弃。 于是他挣扎着爬到门口,所谓食物,只是白水和冰冷的馒头,白泽太过虚弱,一个馒头就着白水,足足花了半天功夫,才勉强咽了下去。 可是这些东西并不能缓解他的伤势。 他还在发烧,到后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他晕过去之后,大夫才姗姗来迟,下人将药粗暴的给白泽灌下。 熬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醒了过来。 崔皇后身边的嬷嬷每天都过来,她带来的人,会变着花样折磨白泽,却又不会致命。 几天功夫过去,白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伤口,毁容的十分彻底,头发被一把把的扯下来。身上鞭痕愈伤遍布,衣服早已成了破烂,躯体几乎裸露在外,几乎奄奄垂死。 到最后,如果不是一股信念支撑着,恐怕就真的死了。 …… 门口的两个守卫再次送走崔皇后的人,互相对视叹了口气,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惧怕。 当日季玹离开,虽然吩咐过他们要好好保护这里,但是因为情况紧急,安排的匆忙,而徐凖也跟随季玹一起离开,这一走,就是多日没有消息。 季玹不在,崔皇后就是这皇宫中地位最高的人,根本无人可以阻拦她。 而且那一天……崔皇后隐藏的势力第一次暴露出来,没想到这个往日安分的女人也不简单。 如今虽然里面那人没死,但被折磨成这般模样,若是皇上回来,他们两个恐怕是死罪难逃。因此对于崔皇后的人,他们是又恨又怕。 不答应,当场就会被打死,答应了,等皇上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两人唉声叹气了一阵,又不敢离开,留下不过死他们,逃跑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了。 “你说……皇上这么多天都没出现,会不会已经……” “嘘——这话你都敢说。” “兄弟,我可什么都没说。而且……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我……” “如果皇上真的……说不定我们还能逃过一命。” 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两人不敢再多说,眼观眼鼻观鼻的站在门口。 徐凖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想起季玹的嘱咐,又因为担心白泽的情况,快步走了进去。 然而触目所见,不由得眼睛一红,情况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 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不敢相信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白泽居然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当日情况紧急,他只是交代了一番就随季玹离开,以至于疏忽了这里,但也不应该是这样。 这是他的错! 徐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披在白泽身上,将他抱上床,动作轻柔,唯恐碰疼了他。 “泽儿……”他轻轻的喊了声。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白泽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双眼没有焦距。 徐凖心中一痛,想起白泽经历的这些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眼看这少年长大,这么多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但是季玹才是他必须效忠的主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他不能说,有些事情,他不能做。 “醒醒,醒醒,不能睡了。”徐凖轻声唤道。 白泽茫然的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声音如若蚊呢,徐凖只得将耳朵凑到他的耳边,仔细凝听。 “季玹……” 徐凖一怔,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说:“他没事。” 第35章 放手 “他没事。” 白泽努力的睁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影,是谁在说话? 季玹没真的事了吗? 他觉得好累,怎么也无法彻底清醒过来,很快又陷入沉睡。 但是这一次,他睡的十分安稳,好像身处在温暖的被窝,有人给他清洗上药,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没有了殴打和折磨,伤势终于得到了缓解。 又过了几天,白泽醒了过来。 他想要动一动,却不小心从床上‘噗通’一声翻倒了下来,痛的龇牙咧嘴。 门忽的被推开了,一个中年太监快步而来,将他扶了回去,“你总算醒了,快躺好别乱动。” 白泽呆呆看着面前的人,声音迟疑,“师父?” 徐凖露出一个笑容,“是我。” 白泽终于反应过来,他猛的低下头,脸上浮现出羞愧的神色,居然被师父见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您,您都知道了?” 徐凖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白泽沉默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徐凖的眼睛,“您怪我吗?” 不怪他如此想,徐凖是季玹母后留给他的人,一直对季玹忠心耿耿,他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自己对季玹的心思,恐怕会鄙视厌恶他吧? 他的这点心思哪里能瞒过徐凖的眼睛,徐凖不由得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怪你,快别胡思乱想。” 白泽不知道徐凖心底的真实想法,但是他的宽容确实缓解了白泽的一些尴尬和不自在。 “皇上,他怎么样了?”白泽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都因为我。” 徐凖摇摇头,“这不怪你。你放心,他没事。”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白泽问。 “现在还不行。” 白泽闻言眉头蹙起,如果季玹真的没事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样恐怕会让大家不安,朝廷动荡吧?难道徐凖只是安慰他? “都说了别乱想了,皇上没事,只是现在不方便见你。你好好养伤,安心等待。”徐凖笑道,“你这个样子,皇上出来见到了,可是会责怪我看管不力的。你不会忍心让师父为难吧?” 白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点头。 徐凖又嘱咐了几句,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便掩去了,伤成这样想要恢复又谈何容易,不过是句安慰的话罢了,更何况…… 徐凖回来之后,崔皇后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每天都有大夫准时过来替白泽诊治,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般的送了进来。白泽的伤势渐渐愈合,虽然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唯独脏腑的伤势比较为难,还是会偶尔咳血。 虽然没能见到季玹,但徐凖的出现却让白泽安心。因此便也耐心等待。 一日徐凖又过来问白泽,“你母亲很担心你,想要见你。” 白泽其实也想见叶氏,但是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还是道:“暂时还是不见吧,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如果叶氏见到他这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难过。 徐凖赞同的点点头。 …… 徐凖一身黑衣兜帽,遮住了面容,悄悄的离开了皇宫。 再次来到皇陵的入口,他深吸一口气,沿着深不见底的台阶缓缓走下去。 季氏皇陵,一直都是最最神秘的存在,各种传说流传于世,但是却从没有人知道到底在哪里。只有季氏血脉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才有可能知道。 皇陵入口处布有迷阵,旁人根本就走不进来。 台阶深入地底数百米。 地底下别有洞天,地面晶莹如白玉,天空夜明珠如繁星,如同另一个世界。 徐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季玹盘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轻轻站在季玹身旁,过了好一会儿,季玹缓缓睁开眼睛,他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是淡金色,仔细看去,赫然有金芒流转,不似凡人。 徐凖饶是早有准备,再见依然十分惊讶,他恭敬的道:“皇上。” “他,还好吗?”季玹开口。 “受了些伤,但好在性命无碍。”徐凖迟疑了片刻,说。 “崔如媛?”季玹的声音有些冷,崔如媛正是崔皇后的名讳。 徐凖点点头,又道:“您久未露面,外面已经有不少人起了疑心,崔阁老为首的朝臣虽然暂时并未有所动作,但有些不安分的人却已经开始出现了。她这样做,恐怕也是有试探的因素在内。” “跳梁小丑罢了。”季玹冷冷道,“朕本不打算管他们,奈何自己要找死。” 徐凖神色担忧。“我怕这样下去……” 季玹忽然抬手制止了徐凖的话,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蹙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平静,表情重新舒展开来。 “这些都无足轻重。”季玹说,语气里说不出的淡漠。 他左眼平静如深渊,右眼金芒闪耀,高傲冷漠如神祗一般,两种独特的气质糅杂在一起,连徐凖都暗暗心惊。 “季氏皇族传承数千年,不是没有过天灾人祸,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季氏的根基。”季玹微微一笑,“朕心里有数。” 徐凖于是不再劝,转而道:“他很担心您,一直问我您的消息,我都敷衍过去了。只告诉他您没有事。看得出,他很是自责……” 季玹眼底浮现一丝柔和,“是吗?还是这么傻。” “你保护好他。”季玹对徐凖道,“过几日,想必朕就可以出去了。” 如果可以动用那股力量,区区毒物又算什么,只可惜…… 说完他重新又闭上眼睛,盘坐不动。 徐凖后退几步,然后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 白泽一开始还有些怀疑,但看徐凖泰然自若,总算放下心来。如果季玹真的不行了,徐凖是不可能有时间耗在这里照顾他的。既然季玹没有事,白泽也就不急于见他了。 这天上完药,他对替他梳头的侍女道:“把镜子拿过来。” 侍女笑了笑,“公子要镜子做甚么,难道是怀疑奴婢的手艺吗?” “我只是想看看。”白泽说。 “之前的摔坏了,不如明日奴婢再拿新的给公子吧。”侍女讨好的笑道。 白泽脸色沉了下去,“拿过来。” 侍女笑容一僵。 正僵持着,徐凖推门而入,说:“你去拿吧。” 侍女如蒙大赦,飞快的跑了出去。 白泽对徐凖笑了笑,“师父,您不必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容貌有所损毁怕什么。”他脸上的伤口,摸都摸的出来。 “是,是师父错了。”徐凖笑了笑,把侍女送来的镜子递给白泽。 白泽定睛看去,右脸上六七道伤口纵横交错,有鞭痕,还有刀伤。伤口很深,即使经过了修养,然外翻的血肉,依然十分可怖。 他表情平静的放下镜子,说:“有没有办法遮一遮呢。” 徐凖想了想,道:“想要完全看不出来不可能,但是淡化一些应该是可以的。” 当天晚上,徐凖就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一男一女,男的擅长易容术,女的擅长化妆术。 两人给白泽折腾了许久,先是在脸上涂涂抹抹,然后又将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侧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如此不仔细看的话,基本不会发现脸上突兀的伤痕。 “可还满意?”徐凖笑问。 “谢谢。”白泽仔细端详了一番,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突然想到若是他有崔谦那样千变万化的本事就好了,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这么久没有见到你,肯定是担心极了。我安排人带她过来。”徐凖又笑。 白泽感激的看着他,师父总是这么体贴细腻,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却都已经考虑到了 。 如果不是因为叶氏,自己岂会在意这点伤? 时隔许久,白泽再次见到了叶氏,她神色明显憔悴了许多,因夜不能寐,眼底都是深深的青色,原本丰盈一些的脸颊又陷了下去。 白泽十分心疼:“娘,你都没好好休息,让你不要担心的。” “娘没事。”叶氏神情有些恍惚,她定定的看着白泽,“娘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娘……”白泽唤了一声,笑:“您又多想了,不是我下的毒,季玹他心里清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句话却没有缓解叶氏的担忧,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上白泽的脸,“孩子你知道吗?你和他……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白泽垂下眼,这点他当然知道,所以他再也没有对季玹抱有过多的期望。 叶氏却摇摇头,“你不明白的,你和他,注定只能活一个。” “娘一直很担心这一天的到来,每日每夜……总怕哪一天醒来,一切又会回到噩梦的最初。这段时光,是娘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娘已经很高兴了。” “你曾说,娘没有遗弃你,一切都和你想象的一样,你很满足。” “其实娘也一样,娘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手上沾染过无辜人的鲜血,为了目的也曾不择手段过。但是娘还是找到了你,而且你没有怨恨娘,没有离开……你在这里陪着娘,娘已经很满足。” “人不能太贪心了,贪心只会害人害己。” 白泽握住叶氏的手,勉强笑:“娘,您别胡思乱想了,我真的没事。这样他都没有杀我,什么你死我活……我根本就没有稀罕过他那个位子,季玹他十分清楚。” “但你毕竟是他的兄弟。”叶氏深深看着白泽。 “但我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白泽声音果断,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再提的必要。况且换了这么多次身体,还不好说呢。 叶氏笑了笑,擦拭了一下眼角,“好,娘知道了。” 白泽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还是吓着她了,所以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泽儿,你看看,这是娘给你绣的荷包。”叶氏拿出一个针脚细密精致的青色荷包出来,轻轻抚摸,脸上是慈祥的笑容,“本来想做件衣服的,但是又怕不合适,娘如今眼睛也不太好使,所以只做了一个荷包。” 白泽接过来,“我很喜欢。”他是真的很开心,这是他的母亲亲手给他绣的。 叶氏对他展露一个笑容。 “泽儿,你要记得,如论何时何地,娘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开心快乐,自由自在。” 第36章 第六死 白泽把荷包仔细的戴在身上,每天小心翼翼的,唯恐碰到了,擦着了,宝贝的不得了。 季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泽捏着荷包,苦恼的皱着眉头。毕竟是身上带的东西,再仔细还是不小心弄脏了一些,他叫来侍女,“你去帮我洗干净,小心点,千万别洗坏了!” “好好。”侍女伸手来接。 白泽忽然又收回手,一脸的舍不得,“算了,还是我自己洗吧,你洗我不放心。” 侍女忍笑忍的很辛苦,说:“那奴婢帮公子端水过来?” “嗯,你快去吧。”白泽挥挥手。 季玹握拳抵住唇,咳嗽了几声,眼底是满满的笑意。 白泽回过头,楞了一会儿,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没事了?” 季玹淡淡的嗯了一声,装作不在意的问:“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连别人洗一洗都不放心。” “我娘亲手给我缝的荷包。”白泽满脸幸福,说完才反应过来,季玹的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并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而自己的母亲是帮凶,顿时神情忐忑起来。 好在季玹似乎根本没在意,只是好奇的看了看,“还不错。” 白泽放下心来,自己真是惊弓之鸟了。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季玹好几遍,除了还有些苍白外,倒看不出什么不妥了。想必那毒已经解了,自己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这样总算能安心住下。说起来,叶氏已经两天没有过来了,徐凖也不在,他问季玹:“今天能让我娘过来吗?” 季玹却笑着问白泽:“我这么久才回来,你都不想我吗?” 额,白泽不晓得季玹这是怎么了,顿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今天就陪陪我吧。”季玹坐在白泽的身边,熟练的剥了一个橘子,掰开一半给白泽。 白泽心里虽然有点失望,不过想想讨好季玹也是他早已决定好的事,就坦然接过来了,不再提叶氏的事。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把季玹惹恼就得不偿失了。 橘子酸酸涩涩的,白泽面无表情的吃完,抬头发现季玹只吃了一瓣就没吃了,眉头皱起。他见白泽这么快就吃完了,讶异的道:“你不觉得酸?” 他味觉又没问题,怎么会不觉得?白泽忽然觉得自己傻透了,干笑两声:“还好吧。” “这么酸的橘子也敢拿进宫来,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季玹有些生气,皱着眉十分勉强才把橘子吃完了。 这回换白泽惊讶了,“你不是说不好吃吗?” “我怕浪费。”季玹一本正经。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4节 白泽还好没喝水,否则非得把自己呛着。他看着季玹,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玹也笑了,神色追忆,“我们以前也这样过,没有吃的,就去树上自己摘,你先吃了一个,还骗我说不酸,很好吃,其实酸死了。” 白泽笑容淡了下来,“你还记得啊。” “我都记得。”季玹看向白泽,他伸手,撩起白泽垂下的头发,凝视着他脸上的伤口,“对不起。” “你不必这样,我们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错。”白泽轻声一笑。 “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再保护你了,所以才不怪我。”季玹看着白泽,“这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明白。” 白泽皱眉,这样的季玹让他很不习惯。他十分清楚季玹的高傲,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总是嘴硬。如今却和他说了两次对不起。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季玹看着白泽的眼睛,“我会保护你的。” 就和那时候一样,保护你,站在你的身后,让你快乐,给你勇气。 白泽嘴唇动了动,季玹不会明白。 不会明白他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对于他而言,是何等的诱惑。这诱惑让他几乎无法把持自己,答应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低下头,看到静静躺在手心的荷包,他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像过去一样,只不过是他的奢望罢了。 他也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望了。 白泽笑了笑,“别开玩笑了,我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办。” “可惜被你看出来了。”季玹放下手,挑眉笑了笑。 白泽摇摇头,“你演戏水平太差了,根本就骗不了人。” “是么。”季玹语气有些淡。 难道打击到他了?白泽看季玹脸色似乎不太好,想起他伤愈不久:“你不舒服吗?” “不是。”季玹打起精神,“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哦,那就好。”白泽说完,才发觉自己又词穷了。正好这时候侍女端着水盆过来了,他伸手试了试,还是温的,刚刚好。 于是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放进去,将角落处的污迹搓干净。然后将水拍出来,但接下来又纠结了,放在哪儿晾着才好呢? “我来吧。”季玹直接伸手拿了过去。 白泽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季玹已经将荷包放在了旁边了架子上,于是只好合上嘴。 “我走了。”季玹放下荷包,要转身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白泽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出皇宫就行。” 白泽看着季玹离开,一脸愕然,自己这样的身份,到处跑真的好吗? 但这确实对他有些诱惑,他早就有些憋坏了,虽然不能出宫,但皇宫很大,能自由活动当然是很好的……如果能和母亲一起出去看看就更好。 于是迫不及待的到门口试了试,门卫果然没有再阻拦他,只是身边总有不少伺候的侍女太监跟着。白泽也不在意,出门总归是要妥协一些的。 叶氏这两天都没过来,刚才又被季玹拒绝。 这会儿能出门了,他直接就往冷宫去了。 可惜去了却碰了一个闭门羹。 冷宫大门紧锁,根本没人放他进去。敲门也没人应答,只好悻悻然的回来了。 季玹恢复之后,基本上是日日都过来,崔皇后反而是再也没出现过了。 白泽也没有打听,崔皇后的事情他并不在意。 他问了季玹好几次叶氏的事情,季玹都搪塞过去,后来被问的烦了,还躲了几日。 白泽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焦急起来,为什么突然又不让见了? 季玹再一次拒绝白泽之后。 白泽表面装作无事,却心急如焚。季玹一走,就推着轮椅直接往冷宫而去。 他使劲的敲门,心中不安驱使着他,他必须要见到! 旁边的侍女看到白泽的手都锤出了血,上前拉住他的手,哀求道:“公子,别敲了。” 白泽理也不理,甩开她继续敲门! 手上的血迹染上大门。 “你们走吧。”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躬身退去。 白泽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季玹按住他的手,声音低沉,“我带你去见。” 白泽神情木然的回头看了看季玹。 季玹走上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的侍卫恭敬的垂手而立,季玹推着白泽的轮椅缓缓走进去。 那条通道并不长,但是白泽却觉得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这里这么安静。 太安静了…… 他忽然有种掉头而逃的冲动,他不想知道结果了! 但是他已经到了。 季玹推开门,一个冷清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他的手很稳,每一步都如同精确度量过一般。 他推开门,抱起白泽越过了门槛。 屋内没有人,只有一具红色厚重的棺椁,叶氏就躺在里面,十分安详,面色红润,就好像睡着了。 白泽挣扎着落地,跪趴在边上。他的呼吸很轻很轻,怕重了,会打扰到沉睡的人。 前些天,她还在对他笑,给他亲手绣的荷包;告诉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开心快乐,自由自在。 然后如今,她却静静的躺在这里。 再也不会同他说话,对他笑。 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舍弃我,为什么……我只有您了啊。 为了您,我可以不要自由,我可以委曲求全,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您能够好好的。为什么您要走?您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是你,是你杀了她!”白泽抓住季玹的衣襟,双目通红! 季玹一动不动,任由白泽对他怒目而视,也不说话,更不辩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泽声音嘶哑,“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你要我的命都可以!哪怕你觉得我的命不值钱……但是,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你可以多杀我几次……” “她的债,我都可以替她还!” 白泽眼泪流了下来,视线模糊,双手颤抖。 季玹伸手,轻轻擦去他的眼泪,“但是她不愿意。”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重重击在白泽的心上,他动作一僵,然后缓缓的,颓然的松开手。 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他为了她不开心,不快乐,不自由。 所以她放手。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迁怒季玹,怨恨自己的无能。 但心中却又无比清醒的明白,这才是事实。他该清醒过来了,只是这代价太高昂。 “我错了。”白泽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看着叶氏的脸,“娘,我错了……” 我很贪心,我很懦弱。我想要和您在一起,我以为我的付出,可以让我们幸福。其实这都是假的,真的幸福,不需要这么多的妥协。 是我害死了您。 您说,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您说,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您的孩子,您还说,您为我感到骄傲。 而我却让您失望,让自己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让您难过…… 对不起…… 白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些事,然而这些并不是梦。 他靠着床干咳了几声,咳出几口血来。 侍女紧张的扶起他,拿出帕子擦拭他嘴边的血迹,“公子,您的伤还没好,不能动气。” “我没事。”白泽说。 “您该喝药了。”侍女捧过药碗,“已经重新温了好几遍了,不烫的,刚刚好。” 白泽:“我不想喝。” “这怎么行,不喝药伤怎么好的了。”侍女担忧的看着他。 白泽扭过头。 季玹一直守在门外,他推门走了进来,接过药碗,沉声道,“我来吧。” 侍女垂手退到一旁。 “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季玹看着白泽,“你知道,我的耐心没有那么好。” 这是威胁咯?白泽笑笑,不说话,也不动。 季玹眼眸漆黑如墨,他抬手喝了一口药,然后吻上白泽的唇,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脑袋,控制住意料之中的挣扎。唇齿相接,却如同一场不见硝烟的战斗,嘴角都磕出了血来。但无论白泽怎样反抗,季玹都无动于衷,他一口口的将药渡给白泽。然后扔给他一块糖,“有点苦。” 白泽死死看着季玹,那目光似乎要择人而噬。 “恨我?”季玹勾唇一笑,“有点意思,就是太弱了些。” 季玹喂完药就走了,一会儿也没多做停留。 白泽瘫倒在床上,喉咙里痒的难受,他一个翻身,趴在床沿干呕了起来。吃进去的药和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到后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勉强停下。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侍女战战兢兢的看着,过来伺候,但白泽却根本不理她,连水也不肯喝。 他之前的身体本就受了磋磨,如今不吃药,不吃饭,不喝水。不到一天时间,整个人就似乎瘦了一圈。 众人都没有办法,只好请来太医来看。 太医开了药就走了,在门外摇头轻叹,药不医求死之人。 白泽躺在床上,双目透过屋顶,穿越虚空,仿佛看向远处。 他想,自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这次死了,不知道会去到哪里。只要离这里远远的就好了。 一切最终还是回到原点。他竟然以为那样美好的平静,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不肯认清现实。 一群人围着他打转,好不容易才给灌进了一些米水。 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白泽虚弱下去。 白泽并不觉得痛苦难过。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死亡,是自由,是新的开始。是母亲对他的期望…… 他很开心,并不难过。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到后来,他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 渐渐的,身边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在他耳边聒噪,他觉得舒服多了。 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就看到季玹坐在他的身边,手指插入他的头发,动作轻柔的梳理着,他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季玹。 “是你啊……”白泽缓缓开口,短短几个字,似乎要竭尽全身的力气。 “是我。”季玹说。 白泽露出一个笑容,“我就要死了。” “别走,好不好。”季玹捧着他的脸,认真的道。 白泽连摇头都已经做不到,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季玹看着他,紧抿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白泽眷恋的看了他一眼,说:“答应我,不要来找我。” 第37章 夺舍 一辆黑帘笼着的马车,在夜色中马不停蹄的离开了京城。 三天后,百里外的一座山林别院。 小厮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落叶,风清日朗,鸟语花香,小厮将落叶扫做一堆,回头就看到正中间的一扇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温雅的男子站在那里,眼神深邃,肤色苍白。 “您醒了?”小厮惊喜的看着男子,然后丢掉扫帚就蹭蹭的掉头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出现几乎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他一身藏蓝色的长袍,腰带随意的系着,乌黑的长发直接披散在身后,他眼眸如星辰,鼻梁高挺,唇如丹蔻。宽大的衣袖随着步履的韵律摆动,他的俊美如利刃出鞘般锐利,神态又说不出的懒散不羁。 白泽见过不少美人,男的女的都有,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男人。 等他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放肆的打量了白泽一会儿,笑:“你这次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白泽眼神一凝,“你是谁?” “比起你性命攸关的大事,你更关心我是谁吗?”男人微微一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我真是感到十分欣慰。”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熟悉的调笑语气,熟悉的轻佻动作。 白泽眉头皱起,他十分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事实上,任何人如果见过他,都不会忘记。 “你认识我吗?”白泽随意问道,实则试探。 “虽然你不认识我了,但是我却一定认得你。因为我可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啊……白泽。” 果然,他认识自己。 白泽一瞬间想了很多,这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一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的死亡却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但是……如果他也没死呢?就像自己一样。而且若是他的话,改变容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崔谦。”白泽神态感慨,“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你终于聪明了一次,真是令人惊喜。”‘崔谦’挑眉一笑。 从对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白泽惊异的看着他,“你真的没死?!” “很意外吗?”‘崔谦’笑笑,“对于一个已经死过六次的人来说,会不会不应该觉得奇怪。” 白泽噎住,无言以对。 “那只是我的一缕神识操控的傀儡而已。”他神态得意,“这样就想杀掉我,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 那居然只是他的傀儡,白泽惊讶的看着崔谦。可是当日那死不瞑目的眼神……白泽不得不说,他演的很逼真。崔谦看出了他的意思,摇摇头。 “季玹会如此狠绝,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会舍不得呢。”‘崔谦’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那个傀儡分身可是我花费了不小的心思才练成的,委实有些可惜。早知道他会这样,我就不会冒险用你做人质了!” 白泽自嘲的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更在意崔谦话里另外的内容。 崔谦居然可以用一缕神识操纵一个人作为傀儡,这神通实在令他惊讶。那么自己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崔谦真的知道…… 白泽忽然觉得一阵晕眩,晃了一晃,‘崔谦’及时伸手托住了他,笑道:“不如进去说?” 白泽点点头,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 他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晕眩感逐渐消失,抬头就看到‘崔谦’笑吟吟的坐在对面看着他。 “没事,过几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他说。 白泽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你好像很了解我的事。” “是也不是。”‘崔谦’道。 “怎么说?”白泽有些期待又犹豫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崔谦的难缠他早已见识过,想从他口中得到信息可不是容易的事,他从不做赔本买卖。 但是‘崔谦’这次却并马上提出要求,他坦然道:“我确实了解你的情况,知道原因所在。但是正因为清楚你会死而复生的原因,所以反而又不明白了。” 白泽认真的看着他,洗耳恭听。 ‘崔谦’指着桌上的一排空茶杯,“人是由躯体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人就如这些茶杯,茶杯是躯体,杯中盛的是灵魂。凡人的灵魂就如同空气一般,轻轻一碰,茶杯碎了,灵魂散了。” 他抬手,将第一个茶杯满上水。“修士通过修炼,灵魂进化为元神,就如同这茶水,比空气凝实了无数倍,已经有了实体。假如这个茶杯碎了……元神可以进入另一个茶杯。但这个过程是有损耗的。”他将大半的茶水倒入第二个茶杯。 “能承载多少次夺舍,是根据元神的强大,夺舍的难度,甚至外界的环境等种种因素来决定的。”他又反复倒了几次,到第六个茶杯的时候,茶水已经只剩下一小半。 “你从未修炼过,因此并不了解自己的元神,更不了解这个过程。这一切是发生在你无意识的时候……但是你并不知道,每一次死而复生,都是对你本身元神的一次巨大损耗,就如同这茶水,继续下去,总有用尽的一天。那时候,就是魂飞魄散。” “你的昏睡和晕眩,正是由这种损耗造成的。每一次死亡,每一次更换身体后,你的元神对身体的适应会越来越差。” “直到有一次,你死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白泽已经有些明白了,他并不是不死的,只不过因为他的元神足够特殊。但这正是问题所在……他看向崔谦。 ‘崔谦’注意到他的神色,笑了,“和你想的一样,这也正是我的问题,为何你的元神会如此强大?要知道,普通修士就算修炼上一辈子,也不过只能夺舍一次罢了,还要有恰巧符合条件的人才行,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也只是死路一条。夺舍是逆天而行,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如此,死亡岂不是成了儿戏?” “你从未修炼,却能夺舍六次而不死,简直闻所未闻!你就像一个拥有巨大宝藏的凡人,身在宝窟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你为什么会这样……我很感兴趣!” “既然如此,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呢?”白泽直视‘崔谦’。 ‘崔谦’将冷掉的茶水倒掉,重新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白泽面前,“我有一个对你对我都有好处的建议,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请说。”白泽说。 “我有一部修炼神魂的法决,希望你和我一起修炼。也许经过修炼,你渐渐就会明白原因所在。而你的答案,对我的修炼十分重要。”‘崔谦’缓缓道。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白泽笑了笑。 “我是很有诚意的,你不妨考虑一下。要知道,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也只是死路一条。答应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拼一拼?这也是你娘的心愿,不是吗?”‘崔谦’笑眯眯的说。“放弃她拼死为你换来的求生机会,这样似乎有些不孝呢。” “死路一条?”白泽眼神有些冷。 ‘崔谦’连忙摆摆手,“你可千万别误会,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对你可是期望很大的!但是……就算我放过你,季玹会放过你吗?” “他不会杀我。”白泽明白了崔谦的意思,眼神黯了一黯。 “这点我可不敢苟同。”‘崔谦’摇摇头,“你和季玹,只能活一个。” “你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白泽想起叶氏临终前的话,心中一痛。 “你看过史书吗?季氏皇族传承已有四千九百八十八年,每一次皇位的争夺,都是一场腥风血雨。除了最后唯一一个登上皇位的,其他所有失败的皇子,都必死无疑,有在夺位时被杀的,有枉死的,有被处死的……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皇室夺权的残酷,史书上,野史上也都是这么解释的。但是我眼中,却不仅仅是如此。”‘崔谦’顿了一下,又说,“数千年传承,不论中间多少天灾人祸,多少风雨飘摇,却从来无人可以动摇季氏的根基,从来无人可以取而代之。无论这位皇帝是一代明主,还是荒诞昏君,你都不可否认,这是季家的天下。” “这天下气运,数千年来牢牢把握在季氏的手中,季氏皇帝是当之无愧的应运而生。” “如今这第九十九世季氏之主,就是季玹。而你,原本在他的封后大典那一天,就应该死了,保季氏气运不散。这才是历史应该的走向。” “但是你却没有死。你没有想过,这可能会导致的结果吗?” “你是数千年来,唯一的变数。” 白泽放在桌子下的手,缓缓攥紧。他看过史书,听过野史,但是今日这番理论,却是第一次听到。他以前从未这么想过…… “那一次,是意外。”白泽艰难开口,“他没有要杀我。” “你确定?”‘崔谦’直视白泽双眼,似要看到他内心深处,看透他所思所想。 白泽微微一颤,他想起季玹对他的异样,想起他那句话:他死了,我就安心了。这些不愿想起的回忆,原来一点都没有淡化,一旦有时机,就毫无预兆的跳出来,扰乱他。 “其实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不是吗?又或许……你的活着对他而言,才是意外。”‘崔谦’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如果你的存在,动摇了他季氏天下,季家根基,你还会觉得,他不想要你的命吗?你对他的重要,超过了这一切吗?” 根本没有可比性…… 白泽勉强一笑,“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崔谦’哈哈笑了,“假如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假如之前季玹的行为都不是他的本意,假如他并不想杀你!但是……你敢活下来吗?你敢活着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结果吗?” “你敢和我一起,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这天下,只有我可以帮你。” “而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这样,你也敢吗?” 白泽看着‘崔谦’,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的欲望如此执着而纯粹。 自己却瞻前顾后,担惊受怕。明明已经无法逃离这个漩涡,却还妄图自欺欺人,妄图躲避。他的母亲宁愿用死亡来换取他的自由,他的清醒明白……他不该再逃避。 如果一辈子都要如此弱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浑浑噩噩,还不如现在就彻底死了算了。 当年他从一个受尽欺凌的孤儿,成为手握重权,掌人生死的权臣。如今他重头开始,不再随波逐流,无惧任何艰难。这场合作,他也要占据主动权。 白泽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展颜一笑:“合作愉快。” 面前的男子唇角上挑,缓缓展露一个笑容,璀璨如夜空繁星。他喝掉杯中茶,“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霍司。” 第38章 修炼 “合作愉快。”霍司眼带笑意。 白泽也笑了笑,“不过我对修炼一窍不通,还要劳你费心了。” 霍司点点头,“既然我说了,就不会藏私,这点你大可放心,不过我们现在最好先离开这里。这里既不安全,也不适合修炼。” 霍司带着白泽来到后山,反手抓住白泽的手,“跟紧我,别掉了。” 白泽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安静的跟在霍司的后面。 霍司步履平稳,看似平常,实则每一步都颇有讲究。白泽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飞快的变化,渐渐的,一条深邃小道出现在眼前。 小道左右皆是白雾笼罩,幽幽绵长,走到尽头,只见霍司大喝一声。忽然白雾往两边分开,两人抬步走了进去,再一回头,身后的路已经不见了。而眼前豁然开朗,是另一番洞天。 白泽掩去惊讶,这些当真是神仙手段了。没想到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心底也有些期待起来。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山谷,天空是灰色的,隐隐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白泽仔细看去,之所以看起来是暗红色,是因为山谷遍布一种深红色的藤蔓,这些藤蔓纠结缠绕,把整个山谷都渲染的一片血色。白泽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却似乎格外的清冽,令人神清气爽,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迫不及待舒展开来,如同沐浴在温水之中…… 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白泽站着一动不动,有些入神。 霍司也不打扰,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直到白泽回过神来,笑,“你感受到了,对吗?” “这是什么?”白泽没有否认。 “灵气。”霍司笑道,“对于我等修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天地灵气。这里是我们宗门所在的洞天福地——小烟梧州。这里灵气浓郁,是外界的数十倍!但是……再浓郁的灵气,没有修炼过的凡人也是感受不到的。” 白泽一怔,但是他刚才一进来,便感觉到了不同。 那种让人沉醉的感觉,就是灵气吗? “你又令我惊喜了一次,我越发期待了。”霍司勾起唇角,“我带你去我的洞府,对了,走路的时候要小心些,这些藤蔓你现在还招惹不起。” 他走到前面,凌空一抓,便抓住了一只从他面前跑过的兔子,往藤蔓密集的地方一扔。只见原本不动的藤蔓,忽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迅速的扭动起来,飞快的将兔子缠绕了起来。藤蔓的尖刺密密麻麻的扎进了兔子的身体,眨眼功夫,肥美的兔子就成了骨架和一张皮。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这些是噬血藤,任何活的动物它们都很喜欢。”霍司眨眨眼。 白泽脚底泛起一股凉气,这种诡异的植物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蓦地生出自己无比渺小的感觉,在这些面前……自己曾颇为自豪的武力修为,简直十分可笑。 但同时也坚定了他修炼的决心,他要变强,他要弄明白这一切! “害怕了?”霍司问道,饶有兴趣的看白泽脸色变幻。 白泽神情恢复自然,笑了笑:“你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是正道宗门啊。” 霍司哈哈大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道了。” “那倒也是,你一看就不是好人。”白泽十分赞同,颔首道。“我这算是入了贼窝了。” “好人。”霍司一声嗤笑,显然对‘好人’这个字眼十分嗤之以鼻,他招招手,“我们走吧。” 穿越山谷的入口,噬血藤渐渐的少了,地面也开阔起来。里面是连绵的山脉,一眼望不到边,看来这洞天实在是不小。霍司带着白泽上了其中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遍地绿植,看起来还算舒心,一座精致典雅的阁楼坐落在半山腰上。 “这里就是我们的住所了。”霍司对白泽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你放心住下。这座山峰有禁制,还算安全。如果遇到对付不了的危险,你就待在阁楼里面千万不要出来。” “危险?”白泽语气疑惑。他不是少宗主吗? “我们可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正道修士,在这里,生死争斗都是很常见的。”霍司漫不经心的道,又说:“不过你也不要小看这座阁楼,在这里面,只要不是宗主亲自出手,绝对没有人可以杀进去。” “这话真令人安心。”白泽干巴巴的道。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霍司拍拍白泽的肩膀,语气暧昧,“你要是受伤的话,我可是会心疼的。” 白泽嫌弃的拍开他的手。“谁怕了。”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而已,真当他是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小白花吗? 霍司满意的看了眼白泽,哈哈大笑,“你就不会装一下,满足一下我的保护欲吗?嗯?” “滚开。”白泽说。 霍司摇摇头,一副无奈受伤的样子。他扔给白泽一块白玉符,一边往阁楼走去,一边道,“这块玉符你带好,就可以随意进出我这座山峰和阁楼了,禁制都不会攻击你。” 阁楼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客厅和杂物间等等,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是住房,霍司指着第二层的一个房间,道:“你就住在这里,我住三楼。有事随时可以找我,我一般都在。” “这里有一些灵石和辟谷丹,灵石是修炼用的,辟谷丹吃一颗可以辟谷一个月。这些足够你用上一年了。”霍司交给白泽一个瓷瓶和一个装满灵石的袋子。“我许久没有回来,还有一些事情,修炼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地方,千万不要下山就行。” “好,我知道了。”白泽点点头。 霍司离开之后,白泽就观察起这里来了。他的这个房间不算很大,但因为并无什么摆设,所以看起来还算宽敞。看着只有一张床的房间,白泽心生感慨,没想到一向耽于享受的霍司,真正的居所居然如此简陋。 一楼的客厅也是如此,除了一套青竹编制成的桌椅外,也都是空荡荡的。 白泽出去走了走,这座山峰树木茂密,葱葱翠翠,时不时还有小动物跑过,倒是个十分秀丽宁静的地方。唯独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色的,也没有白天黑夜,昭示着这里的不同。 他谨记霍司的话,并没有走出山峰,一路也都十分小心。在这个修士的世界,随便一人都可以威胁到他,何况还有那些危险的动植物。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之前,还是得低调做人。 这座山峰不算大,没多久白泽就看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灵石暂时他还不会用,但是辟谷丹却是可以吃的。他一天都没有进食,此刻正好有些饿了。于是吃了一颗,没一会儿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腹部扩散开来,果然饥饿和疲累感都消失了,当真是神奇不已! 白泽啧啧称奇,小心的把灵石和辟谷丹收好。 霍司几个时辰之后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白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也不打扰,微微一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泽醒过来的时候,侧首就看到床边放了一张小字条:醒了就上三楼来。 原来霍司已经回来了,他刚才实在无聊的紧,没想到就这样睡了过去。他揉了揉眼睛,就去了三楼。刚一上去,其中一扇门就自己打开了。 霍司站在里面,对他展露一个笑容。 “我们要开始修炼了吗?”白泽有些期待的问道。 “我很高兴你这么积极。”霍司笑了笑,“但是正式开始修炼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诫你。” “修炼是逆天而行,也是个很枯燥,很危险的过程。无数人陨落在修炼的道路之上,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霍司说。 白泽点点头,“我明白。”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也并不一帆风顺,这世上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的事。 “既然你明白这一点,就要知道,修炼之事万万不可肆意妄为,你能保证听我的话吗?”霍司直直看向白泽,目光锐利。 “我当然会听你的。”白泽微笑。 霍司淡淡一笑,“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害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尽都可以来问我,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既然决定彼此合作,就要有最基本的信任。否则若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是救不了你的。” “好。”白泽说。他心中自有度量。 “那我们可以开始了。”霍司很满意白泽的答复,“修炼的第一步,便是引气入体。这里虽然灵气浓郁适合修炼,但是若不能收灵气为己用,比在外界也并无什么区别。” “引气入体的第一步,就是感受到灵气的存在,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 “第二步,就是将这些灵气纳入体内,形成灵力。灵力是修炼的基础,施展法术、蕴养神魂都需要充足的灵力。一般修士,至少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来做到这一点。” 白泽微微皱眉,居然连第一步都如此艰难么? 霍司却笑了笑,“但是我们可以简化一下这个步骤,你天生拥有强大的神魂,更为敏锐的感知力。我可以直接将灵力导入你的身体,帮助你适应引气入体的过程,完全不必浪费时间慢慢去尝试,只是过程可能稍微有点痛苦,需要你忍耐一下。” “没问题。”白泽答应的十分干脆。 霍司点点头,完全不意外白泽会选择这个方法,说:“你且盘膝坐下。” 白泽依言坐下,霍司坐到白泽的对面,分别捏住白泽的双手手腕,他表情严肃,一丝不苟。两道灵力缓缓沿着白泽的双手渡了过去。 白泽只觉得一股温凉的感觉,仿佛水流在身体里流动,一开始并没有觉得难受,但是随着灵力在体内的游走,一个个关节穴道的打通,浑身如同被巨石碾压了一般,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咬紧牙关,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种疼痛如同一把把利刃在身体里来回切割,水流可以温润,也可以锋利无比!要将他整个人都切碎…… “坚持住!”霍司一声大喝!让白泽猛的清醒了过来。 “记住灵力的走向!”霍司沉声道。 比刚才更加霸道的灵力冲进白泽的身体,他不由‘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随即猛的咬住嘴唇,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在苍白的唇上显得格外明显。 但是这时候,他反而变的清醒过来,身体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一股无比通畅的感觉浮现出来,慢慢的,汹涌暴躁而锋利的灵力,又缓缓的变的温顺,如一道冰凉的水流流转他的全身…… 白泽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他双目紧闭,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看到乳白色的气流在身体里流动。灵力经过的地方,不断洗涤体内的杂质,拓宽他的经脉。很舒适的感觉,如同出生前在母亲的体内,让人舍不得离开。让人想要更多……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吸收更多的灵力!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而且他发现,只要他愿意,灵力随他的心意而动。白泽就像发现了某个新奇玩具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灵力越来越多! 原本如同细细的水流,现在已经是潺潺小溪,更多的灵力带来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身体内的变化越来越明显,经脉逐渐开始饱和……但他却不知道停止,依旧不断的吸纳更多的灵力!白色的气流越来越凝视,似乎再多一点,就可以发生某种变化…… 但是下一个瞬间,一切都失去了掌控,原本温顺的灵力忽然又变的狂暴起来! 他额头一阵刺疼……不行,他无法控制了。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然而这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停止了! 就在白泽惶恐不已的时候,灵力的涌入瞬间停止了,如同被强行斩断!失去了灵力的来源,狂暴渐渐平息下来……他猛的虚脱下来,斜斜倒在地上。 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霍司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第39章 筑基 刚才发生了什么?白泽茫然的看着霍司,霍司精致无比的面容因为过分的苍白而显的虚弱无比,嘴角的血迹昭示着他受伤了……但是他为什么会受伤? “你……怎么了?”白泽颤声问道。 霍司缓缓睁开眼,薄唇微微抿起,笑,“损耗了一些灵力,没什么大不了。” “你受伤了。”白泽说,这看起来可不是只损失一点灵力的事。 霍司点点头,但表情却是满不在乎的,眼中流露出兴奋的色彩来,“没想到……原本只是想引导一下你的修行,谁知却被吸走了一大半灵力。” “你真是每次都令我惊叹!如果不是确信你没骗我,我都要怀疑你是某个夺舍重修的大能了。第一次引气入体,居就然一气呵成达到了引气巅峰,离筑基也只差一线而已。” “真是不可思议。” 白泽内视自己的身体,果然灵力稳定流转,而且他居然本能的就懂了如何查看自己的情况,知道霍司所言不虚,心中也是十分意外。 “但是却害你受伤了。”白泽有些歉意,没想到居然吸走的是霍司的灵力。 “小伤而已,养几天也就没事了。”霍司浑不在意,拿出一枚玉简递给白泽,“这是修炼功法,使用神识就能查看。你回去仔细研究,不懂再来问我。” “好。”白泽点点头,离开的时候顿了一下,回头对霍司嘱咐道:“你好好休息。” 霍司眼底露出淡淡笑意,“嗯。”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5节 …… 白泽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刚才霍司的模样,心中有些为他担心。但自己毕竟是个刚入门的菜鸟,想操心也操不上。干脆拿出玉简来看,专心修炼。 玉简里面记录的是一部修炼法决,名为——玄清仙决。 玄清仙决前三层,第一层对应的是引气、筑基。第二层对应的是金丹期。第三层对应的是元婴期。后面的内容玉简里面并没有,但是前三层也足够自己修炼很长时间了。 按照霍司的解释,真正的修士是十分少的,引气只是门槛,只有踏入筑基期,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士的行列,十个引气期的修士中,能有一人顺利筑基便不错了。其中十个筑基的,也不见得有一个人可以结成金丹……至于元婴、化神更是难中之难。 在他们宗门,普通弟子只有引气或者筑基期的修为,金丹和元婴期的修士都很少,而化神期以上修为的,只有宗主岐山老祖一人。 至于外面修炼界情况,这里面并没有记载,似乎在他们宗主之前,这个世界是根本没有真正的修仙者的。岐山老祖开创了整个宗门,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培养了许多修士,打造了这个洞天福地。 白泽若有所思,他一直知道,季瑾背后的支持者,正是霍司所在的宗门。如今亲身经历,更明白修仙的神奇之处,而修仙的诱惑根本不是凡人可以阻挡的,因此季瑾才能轻而易举拉拢一大批人为他所用。 他们宗门明显是站在季玹的对立面的,自己还曾设计过让季玹来抓霍司……却没想到,世事无常,如今却要和霍司合作,接受他的帮助。 霍司救自己的真实目的,白泽也有猜测过……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如果季玹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恐怕就不会再为对他的猜忌而感到愧疚了吧?这样也好,自己总算不必觉得冤枉了,也算是如他所愿。心中并无多少难过,只是觉得命运弄人。 白泽不再多想,继续凝神查看玉简中的内容。 法决的内容并不长,稍微有些晦涩,但是也能看懂。第一层主要是讲如何运转体内的灵力,并且通过不断的凝炼灵力,将灵气压缩成灵液,打通身体经脉,最后完成筑基。 白泽刚才引气的过程中,无意中吸取了霍司的大量灵力,因此一举达到引气巅峰,体内灵力十分醇厚,距离凝气成液也不远了。他尝试按照法决的内容运转体内的灵力,并开始缓缓吸收空气中的灵力。 一个时辰后,白泽停止修炼,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洞天福地号称灵气比外界浓郁数十倍,但依然让他感觉进度缓慢,而霍司给他提供的灵力,却是源源不断,浩浩不绝的。白泽这才明白霍司为何受伤,那些灵力都是霍司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经过提炼的,而灵力是一个修士的基础,一次被自己吸走这么多,难免会有些动摇根基。 明白这点,白泽有些坐立难安。想要上去看看,但霍司一直紧闭大门。 这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白泽的修炼也遇到了瓶颈,无论他怎样努力,体内的灵力都无法再增加了,仿佛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境很快,因此也不急,只管打牢根基。 除了修炼,他也没闲着,山上没有人烟,又不能出去,于是就在阁楼的后面寻了一块空地,种上了一些菜。辟谷丹虽好,但是却实在没有味道,他觉得自己还不够不识人间烟火,偶尔吃吃饭菜更好。山上还有不少野菜,偶尔还看到一些野兔松鼠之类的。 白泽以前和季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自己动手做菜,而且他从小什么苦都吃过,因此做起这些来并不觉得为难。 到后来,就干脆都没有再吃辟谷丹了。 白泽每天回来,都会去三楼霍司门前看一看。 这么长时间了,房门从来没有打开过,也听不到任何动静。虽然知道修士可以不吃不喝很长时间,但白泽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这天他又来到霍司门前,犹豫不决好久,要不要敲门呢?他会不会有事?但万一霍司修炼在关键时刻,自己敲门会不会打扰到他?可是不管不问的话,又实在不放心…… 正犹豫着,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霍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白泽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安心。他走进去,霍司正站起来,他看起来气色不错,面带笑意,静静看着白泽。 “你没事了?”白泽问。 霍司笑着点头,“找我有事吗?看你一直站在外面,却又不进来。” 他看得到?白泽一时有些尴尬,神色也不自然起来。那自己每天来的样子他也知道了?我没事,只是担心你这样的话——白泽说不出口。 “我最近修炼遇到了一些困难,想向你请教一下。”白泽顿了下,说。 霍司露出一丝歉意的表情,“是我疏忽了,一闭关就是这么长时间。” “没关系,我也不急的。你的伤要紧。”白泽连忙道。 霍司看了白泽片刻,眼睛弯起来,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是在担心我吗?” “没有!”白泽如同炸毛的猫一般,但是说完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赶紧补救道,“也,也不是。你毕竟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担心也是应当。” 这可千真万确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此刻却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白泽紧张的看着霍司,以他的恶劣本性,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调戏他的机会! “谢谢。”霍司坦然道谢,眼神明朗,“你修炼遇到什么问题了?说与我听听。” 霍司表情自然,语气平稳,看起来并不打算发挥这件事。白泽一怔,松了一口气,说,“最近我按照法决上说的来修炼,可能是遇到瓶颈了,一直再无寸进。” 霍司一副了然的样子,“这很正常,每一个阶段都是有门槛存在的。待我去向申长老求几枚凝神丹来,有丹药辅助,以你的天赋,成功筑基不是问题。” “哦。”白泽没有一点头绪的问题,没料到在霍司这里却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得到答案的他还有些不真实的意外感觉。 但既然霍司这样说了,他完全放下心,笑了笑,“我准备了些饭菜,一起下来吃吧。” 白泽前些天猎了几只兔子,剥皮放血挂在外面风干,用一点盐腌了,这回拿来炖汤刚刚好,还有一只刚抓到的野猪,杀了可以吃肉。又从后面的菜地里拔了几把新鲜的青菜,没一会儿就端了三菜一汤出来。 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味道很香,看起来令人十分有食欲。白泽端到桌子上,也不知道霍司的口味如何,说:“你试试看,如果不喜欢,下回我换别的菜。” 霍司眼睛一亮,讶异的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还有谁?这里是你的地盘,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霍司显然也意识到了,笑笑,“不好意思,我太意外了,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我会做的比你以为的要多。”白泽一笑。 “确实如此。”霍司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试了试,大赞道:“很好吃。” “是吗,那你多吃些。”白泽得到肯定,心情也不错,把盘子往霍司那边推了推,自己得到他这么多帮助,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两个大男人,吃饭总是快一些的。大约是在山中待的久了,家常菜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盘子都干净的几乎不可以不用洗了。白泽笑,把碗筷都收拾好,回头道:“你要是喜欢,以后都可以下来和我一起吃。” 反正我也是要做的,不多你这一口,可不是专门给你做。 霍司眯起眼睛笑,点点头,“好啊。” 下午霍司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把一只瓷瓶扔给白泽,“诺,凝神丹,对于筑基可是很有帮助的。” 白泽打开看了看,瓶子里装着三颗灰白色的丹药。“怎么用呢?” “我教你。”霍司笑笑。 霍司将白泽带回房间,说:“凝神丹,是用来增强神识,稳固元神的。筑基的时候,灵力其实并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元神的承受能力。据我了解,你的元神天生十分强大,但是你根本不会使用,所以凝神丹对于你来说,更重要的作用是让你的元神变的稳定可控,从而顺利度过筑基。” 霍司拿出几枚淡紫色的灵石,灵石表面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很快在屋子中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聚灵阵,他让白泽进到阵中央坐下,自己则盘膝坐在白泽的身后,道:“我替你护法,你吃下一枚凝神丹,然后运转第一层功法。” 白泽依言而动,丹药入体,他运转功法,身周的灵气疯狂的涌了进来,聚灵阵作用果然不同凡响! 他不敢再多想,专心致志的吸取灵力,在他不间断的运转和阵法的加持之下,体内的灵力总量终于开始增加。但经脉拓宽的痛楚也随之而来,这时候一股清凉的感觉忽然浮现,神魂一震,人也变的十分清醒。 “没事,继续。”霍司的声音传来。 白泽继续疯狂的吸收灵力,整个房间都隐隐感觉笼罩在白雾中,他逐渐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凝神丹全部都吃了下去,剧痛之下神魂却没有丝毫紊乱,功法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眼看就要凝气成液了,忽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传来,这股疼痛是直接作用在元神之上的,白泽面色一白,眉头紧紧皱起,人微微颤抖了起来。 功法的运转因此出现了一丝停顿,体内狂暴的灵力如同找到了一个缺口,不受控制的躁动起来,白泽一口血喷了出来。 “稳住!”霍司的声音又响起,他果断的一把将白泽抱入怀中,手指按上白泽的额头,一声低喝,“睁眼看我!” 白泽睁开眼,就落入一双幽深的双眸,那眼眸犹如透明的黑色宝石,深深的吸引着他,失神间……蓦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势如破竹而来,仿佛瞬间刺穿了他的皮肤,刺穿了他的大脑,直接深入他灵魂深处! 那股力量无视一切阻碍直接作用在白泽的元神之上! 元神接触的那一瞬间,白泽浑身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前所未有的仿佛一丝不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第40章 霍司 “嘶……”白泽深吸一口气。 毫无防备的惶恐瞬间笼罩了白泽,他本能的去推霍司,必须要阻止他!必须要逃开! 霍司紧紧抱住白泽,双手禁锢住他的动作,垂下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相信我。” 这声音带着淡淡的安抚,令白泽的动作顿了一顿,一时间忘记了反抗。 但一瞬间的时间足以,霍司的神识猛的和白泽的神识相碰撞!宛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水将他淹没……白泽浑身一颤,只觉得一切再不受自己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司,完全无法反抗,身体微微颤抖…… “没事的……”霍司的声音平淡,柔和。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完全验证了霍司的话。 他安抚下白泽混乱的神识,稳定下他震动的元神,将他身体里躁动的灵力牢牢镇压了下来,一切再次变的井然有序起来。灵气不再四处乱窜,沿着体内的经脉飞快的流转。 白泽能看清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但就像一个旁观者。 他看到灵力渐渐凝聚,从气态凝聚成液态,身体经过洗练变的更加纯粹,杂质从身体里排了出来,耳清目明。 一炷香之后,阵法内爆发出一阵漩涡,整座山的灵力几乎被吸纳一空。 而白泽的筑基也终于完成了。 完成的那一瞬间,霍司松开了双手,元神一动退了出来,白泽脑中一声轰鸣,接着便恢复了对身体的主动权。 “好了。”霍司松开白泽,唇角上扬,眼中含笑,静静看着白泽。 白泽看向霍司的眼神颇有些复杂,到现在,他当然不怀疑霍司刚才的行为。如果不是霍司当机立断的介入,自己恐怕已经筑基失败,元气大伤,再次成为废人一个了。 但是,元神接触的瞬间带给他的那种惶恐,始终令他无法释怀。仿佛赤身裸体的呈现在对方面前,将自己的一切置于对方的掌控之下,包括生命都任人宰割一般…… 霍司看着白泽,想了想,收去笑意,说:“抱歉,刚才事出突然,不得不如此为之。” 霍司如此坦然承认,反而让白泽责怪的话无法说出口,况且对方他确实是帮了他。 “没事。”白泽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我先回去了,刚刚筑基,需要巩固。” 说完也不等霍司的回答就匆忙转身离开。 尽管走的并不快,但回到楼下,白泽靠在房门上,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刚才难道不是落荒而逃吗? 白泽苦笑一声,虽然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但霍司不过是在危急时刻为了救他,才冒险如此的。修行果然不简单,自己之前太过自大了。 …… 筑基之后便真正踏入了修士的行列,白泽原本只是不知怎么面对霍司,谁知道这一闭关,才感觉到种种奇妙和不同,引气期只是让让灵气入体,为修炼打基础,但筑基成功之后,就可以使用一些法术,绘制一些符箓了。白泽颇有兴致的不间断练习,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时间,直到再无寸进,才开门出去。 想起上次就那样匆匆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霍司该不会生出误会吧?也许还是和他解释一下比较好,白泽想。 他转身就准备上楼去找霍司,谁知道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就掉头往下走。 霍司面对大门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色锦袍,神色冷峻。他的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高高瘦瘦,模样阴柔,眼神阴冷,穿着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女的身材丰满,面容姣好,唇如丹蔻,但衣着暴露,此刻正对霍司掩面而笑。 “十七哥,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和妹妹打个招呼,亏得妹妹日思夜想,实在是太让人家伤心了。”声音娇滴滴,自然而然的带着撒娇的味道。 霍司微微露出一个笑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姝妹妹真的想我了吗?” 女子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口,嗔怨道:“十七哥这样说,可是太让妹妹伤心了,要不要妹妹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才信啊~” “那你掏吧。”霍司笑吟吟的看着她。 女子脸上的表情僵住。 她旁边的男人冷哼一声,把女子拉到身后,“和他有什么好啰嗦的,自讨无趣罢了!” 女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话又不敢。 “我们就直说了。”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霍司,用命令的语气道,“二哥要见你。” 霍司淡淡笑道:“一开始这么直接不就好了。说完了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你挺清楚了!”男子又重复了一遍,阴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着霍司,“是二哥要见你!” 霍司挑眉,“我听到了,你为何又重复一遍。” “你别装糊涂!” “这你可错了。”霍司冷笑一声,“我是少宗主,他要见我,就该亲自来拜见,我看糊涂的是他吧。” 男子眼神不屑,“那是二哥闭关,才让你做了这少宗主。你算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女子脸色一白,拉了拉男子的手,低声劝道:“好好说话。” 男子却忽然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整个人扇倒在地!“贱人,难道你看上他了?平时没有喂饱你吗?” 女子眼眶一红,紧紧抿着唇。 白泽一怔,随即反应到这些应该是霍司的私事,再看下去可就尴尬了。 他悄悄后退了一步,就要离开。却刚好被楼下的男子发现了,男子抬眼看过来,那眼神让白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居然还会带人回来。有意思,有意思!”男子忽然对霍司嘿嘿一笑。 霍司眼睛微微眯起来。 “你确定要和二哥作对吗?”男子笑容阴冷,“二哥不高兴的后果,你可是想清楚了?还有这个人,想必二哥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霍司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得意的看着霍司,自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露出不屑的笑,讥讽道:“非要这样才肯服软,真是个贱骨头!” 霍司微微一笑,这时候刚好走到他跟前一臂远的地方。然后他就抬手了,这动作发生在一瞬间,男子的笑容忽的凝固在脸上,不敢置信的低头。霍司的右手整个没入他的胸膛。 “你……”男子说出一个字。 霍司反手一绞,然后抽出手,带出一片血沫。男子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跌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片刻后没了气息。 “好好的说话,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霍司遗憾的摇摇头,又对地上的女子笑了笑,“姝妹妹,你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女子脸色煞白,“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冲撞了你。是他自己找死。” 霍司满意的点点头,“你走吧。” 白泽垂下眼,看着霍司衣袖下沾满鲜血的手,微微失神。 “刚才吓到了?”霍司不知何时走到了白泽的跟前,微笑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歉意。 “只是有些意外。”白泽说,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但那都是有原因的……这里不是霍司的宗门吗?都是同门,就算有些矛盾,也不必出手如此狠毒吧。 霍司不以为意的道:“以后你就会习惯了,在这里,心慈手软是活不下去的。” 白泽微微皱眉,心慈手软虽然也为他不喜,但是这些魔道人物的心狠手辣他更不喜欢,但此刻毕竟寄居篱下,没必要揪住这件事不放。 毕竟也是别人的恩怨。 “她是你的师妹吗?”白泽问道,想起刚才女子喊霍司十七哥。 “算是吧,不过我们一般不这样称呼。”霍司说。 白泽疑惑的看着霍司,这是什么意思? 霍司笑着解释,“我们都是宗主的子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自小都生活在这里,一起修炼,所以不存在什么师兄师妹的说法,一般都是称呼对方的排行。” 白泽瞪大眼睛,那女子居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既然是亲妹妹,那男子为什么要骂她贱人?羞辱她看上霍司?难道他不知道这些?还是…… “那,那个被你杀死的男人呢?”白泽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自然也是。”霍司回答的毫不犹豫。 白泽目瞪口呆,他们三人竟然都是亲兄妹!虽然同父异母,可是……这般乱伦和自相残杀。其混乱恐怕连皇家都要自愧不如了!至少皇家还要顾忌一点人言可畏,他们可是完全颠覆了道德伦常! “我排行十七,姝妹妹排行四十二,所以喊我哥哥。被我杀死的男人排行十三,他们都是二哥那边的人。”霍司继续解释,“二哥实力强大,又一向对少宗主之位虎视眈眈,派他们过来可不是联络兄弟感情的。我杀了十三,二哥就少了个帮手。” 他怎么可以说的这样轻描淡写,那不是他的亲兄长吗? 霍司注意到白泽的神色,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知道宗主有多少个子女吗?” 白泽摇摇头。 “确切的数目连我也不知道,但至少应该在三百个以上,但如今活下来的只有区区几十人罢了,其他的……不是在婴儿时就死了,就是修炼途中死了,或是被其他兄弟姐妹杀了。当然,胎死腹中的这些都不算。”霍司淡淡道,“宗主从来不管我们的生死,能活下来便是运气,但若不能修炼有成,也不过是沦为其他兄弟的奴隶罢了。在这里,只有一个道理,就是适者生存。” “这少宗主的位置,谁强谁就可以来当。上一任少宗主是九哥,我杀了他,就成了少宗主。二哥只要杀了我,他就是少宗主。”霍司笑道,“二哥想要杀我已经很久了,我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你们……”白泽掩不住眼里的震惊。这种规则也太过残酷。 “你如果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宗主有侍妾数十,炉鼎无数,还有很多他一时兴起临幸的女人,他根本没有兴趣去关注自己的子嗣。但修炼资源的是有限的,为了生存,我们只能争斗。而少宗主,就拥有最多的修炼资源。”霍司微笑道,“我的母亲,是宗主一次下山虏来的炉鼎,因为貌美,所以被宠幸了一段时间,意外之下有了我。没多久之后她就遭到了厌弃,母亲为了保住我,不得不屈身在几个兄长身下,后来终于找了个机会生下了我。她委曲求全保护我,好不容易将我养到了六岁,终于受不住折磨死掉了。” “宗主根本不会记得一个被他抛弃的炉鼎,也不会关注那些炉鼎生下来的子女,就算是那些侍妾生的,在他眼里也是差不多。他常年闭关,很少管谷里的事情,能不能活下来,都是生死有命。” “只有修炼到筑基期以上的,才会被他知道,获得承认。但即使如此,我们在他眼里,也只是一个稍微有点用的修士罢了。如果死了,也是技不如人。” 霍司的叙述十分平淡,仿佛这些根本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不是在说他自己,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别人的事,根本不值得他的情绪荡起丝毫涟漪。 白泽身为旁观者,明明事不关己,却反而心情沉重。 “对不起。”白泽说,他不该问的。 霍司挑眉一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白泽抿唇,“只是想说就说了,没什么意思。” 霍司摸摸下巴,漂亮的眼睛盯着白泽,忽然开口:“你在同情我。” 白泽脸色红白交错,“不是。” 霍司笑眯眯的看着白泽:“分明就是同情我了,都写在脸上了,为什么不承认?” “你……不生气吗?”白泽尴尬的看着霍司,他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他也不想的,但就是有点替霍司难过。 “我为什么要生气。”霍司嘴角带笑,深深看着白泽,“你在关心我啊,同情难道不是一种关心吗?我很开心。” “难道没有人关心过你吗?”白泽说。 “我的母亲关心我啊,但是她已经死了太久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了。”霍司缓缓道,“宗主根本不关心我们的生死;至于我的兄弟姐妹,他们只会希望我早点死,不算计我就算不错了,又怎么会关心我。其他的,想不出来了。” 白泽神色复杂。 “别这副表情。”霍司按上白泽的肩膀,靠过来,挑眉一笑,“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嘛,当然,如果你能多关心一点我,多喜欢一些我,我会更开心的。” 白泽脸色一黑,拍开霍司的手,“我看你不需要同情,你的兄弟姐妹才需要被同情。” “你居然这么了解我。”霍司震惊的看着白泽。 白泽瞪眼,“我饿了,做饭去了。” 说罢转身背对霍司,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第41章 约战 那天过去之后,好几天再没有人过来,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白泽也不再提那天的事,霍司依旧和以前一样。但是白泽偶尔想起,再看霍司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这种环境成长起来的人,性格奇怪一点也是正常的吧……况且,一定要说的话,他比自己还惨呢。 人就是这样,看到比自己还要悲惨的人,难免就会多一些宽容和容忍。 “你巩固的很好。”霍司松开白泽的手腕,笑道,“以后按部就班修炼就行,毕竟欲速则不达。玉简里有一些法术,你可以先学着,如此也算有了些自保之力。” 白泽点点头,又说,“这个清心符,我试了好些次都没成功。” “你画给我看看。”霍司说。 白泽提笔画了一张,符纸一亮一暗,叹道:“又失败了,明明是按照口诀里面来的啊。” 霍司伸手握住白泽的右手,就着他的右手提笔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道,“这里轻一点,这里,重一点,灵气要把握适当,一不小心就会失败。” 白泽脸色一红,没想到霍司忽然就这样靠过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右手在纸上游走,一时有些失神,再一看,一张符已经成功了。 “记住了吗?”霍司几乎紧贴在他后背,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 “你……再画一次。”刚才他什么都没记住,白泽神情窘迫,好在霍司看不到。 霍司也不恼,握着白泽的手又画了一次,这次慢很多,每一关键点都停下来耐心讲解,最后一笔落下,符纸闪烁着莹莹光芒,显然是成功了。 白泽聚精会神的听着,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再自己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了一回。 “谢谢你。”白泽十分开心,这是他成功制成的第一张符箓。 “这些都很简单,就算没有我,你多试几次,也会成功的。”霍司笑着说。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尖啸声,一支箭嗖的射在门上。 白泽的笑容一顿,诧异的看过去。霍司面无表情凌空一握,就将那只箭抓到手中,箭上绑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三日后生死台一战。 “果然来了。”霍司毫不意外,对白泽笑道:“这是二哥给我下的战帖,他居然忍了这么些天。” 生死台,白泽想起前些天的事,心中忧虑,这明显是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而且听当日男子的口气,明显有些看不起霍司,而二哥应该很厉害,只是之前在闭关。 “能不能不去呢?”白泽说。 霍司摇摇头,“我身为少宗主,是没有拒绝任何一个人挑战我的权利的。要保住这个位置,只能用实力来证明,这是宗主定下的规矩。” 白泽一凛,霍司显然是不可能放弃少宗主身份的,那么他就只有迎战。 “你有把握吗?”白泽想了想,还是问道。 “你在担心我吗?”霍司挑眉看着他,眼波流转,唇角带笑。 “你还笑的出来。”白泽瞪他一眼,当真是没心没肺!“那个二哥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 “他是挺厉害的,我确实没有十全的把握。”霍司说。 “没把握?!”白泽看着他,没想到他这么坦诚,没把握还能这么轻松自在? “难道我愁眉苦脸胆战心惊就能赢他了?”霍司笑笑,“况且我也不是吃素的,鹿死谁手还很难说呢。” 白泽无言以对。 “万一我死了,你就迅速离开山谷,逃的远远的。”霍司忽然正色道,“以二哥的心性,我的所有东西他都不会放过的,落在他手上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形容。” “我又不是你的东西!”白泽没好气的道,霍司交代后事般的口气实在让他心里发堵。 霍司定定看着白泽,忽然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低声笑:“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啊。” 白泽难得的没有挣扎。 自从筑基成功,踏入修士的行列之后,他才对修士有了真切的了解,以前的自己实在是无知者无畏。现在每次面对霍司,他都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根本看不透霍司的修为,自然也帮不了他,差距太大实在难以弥补。 而那个二哥,又是什么境界呢?竟然让霍司也没有把握。 “你要准备些什么吗?不用管我。”白泽闷闷道,“到时候你不说,我也知道跑的。” “三天时间,准不准备其实无所谓。”霍司微微一笑。 白泽沉默了片刻,说:“可惜我帮不了你。” 霍司这次顿了片刻,才说:“其实你可以帮我的。” “抱歉……”白泽还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声音提高,“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帮我的。”霍司笑眯眯的看着白泽。 白泽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 霍司淡淡道:“你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当然没忘,霍司让他来修炼的原因,是因为对他元神的特殊感到好奇。 “我想我大约明白你的特殊原因所在了。”霍司看着白泽,“你元神的纯净程度超乎我的想象,如果你同意和我一起修炼,也许对我突破瓶颈有帮助。如果能成功突破,对付二哥我也就有了把握。” “那就一起修炼呗,之前为什么不说。”白泽不悦道。 霍司却不说话了,只是幽幽的盯着白泽,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怎么了?”白泽警惕的看着霍司。 “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愿意。”霍司苦笑一声。“那天你走的很急。” 白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微微一变。难不成一起修炼需要元神接触?想起那天的感觉,他如锋芒在背。 “我不会勉强你的,如果你不是自愿,修炼根本无法进行,还会对我们的元神造成伤害。”霍司摊开双手,笑了笑,“就算不这样,我也不是对付不了二哥,只不过可能会辛苦一点而已。你不用担心。” 白泽神色变换,半晌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霍司无所谓的说:“可能有吧,不过我知道的办法就只有这个了。” “我同意。”白泽说。 霍司惊讶的看着白泽:“我以为你会拒绝的,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还有时间的。” 白泽摇摇头,“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其实并不确定霍司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但是现在他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帮助霍司就是帮助他自己。 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 “你确定吗?”霍司将白泽带到自己的房间,又询问了白泽一遍。 白泽点点头,“只有三天时间,还耽误什么?” 霍司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了。修炼开始之后,你只管运转心法,无论如何都不要停。其他的由我来主导,你不要反抗就可以。” “我知道了。”白泽说。 “盘膝坐下,闭上眼睛。”霍司冷静的声音传来。 白泽依言坐下。 “现在开始运转心法。”霍司又道。 白泽开始运转心法,双目紧闭,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手心微微出汗。过了半晌,也不见霍司有丝毫动作,心中奇怪,微微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感袭来,白泽浑身一颤,脑袋轰的一声响,一股神念瞬间缠绕了上来。 那种酥麻的感觉再次传来,白泽本能的就想反抗,但是想起霍司的话,生生忍住了将那股神念驱逐出去的冲动。不停的运转心法,内视体内的灵力,试图转移注意力来减轻那种不适感。 尽管眼睛是闭着的,但他就是能分明的感受到霍司元神的进入,也许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原因,这次虽然依旧不适,却也没有开始预料的那般难以忍受。霍司感受到他的适应,元神逐渐有所动作,仿佛有无数只触角要探入,将两人的元神融为一体。 白泽的元神却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控制,和霍司的元神交融在一起。虽然没有身体接触,但触电般的感觉流转全身。白泽咬牙,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动作不变,口中发出一声呻吟。 “放松。”霍司的声音如同隔着云里雾里,远远传来。 白泽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紧张。渐渐的脑中一片浑浑噩噩,连功法的运转也无法控制。只记得霍司的元神包裹住他的……然后就晕了过去。 白泽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霍司的怀里的,他楞了一下。不着痕迹的钻了出来,“我晕了多久了?” 霍司道:“一炷香的功夫。” 白泽露出惭愧的神色,“我没有坚持住……” 霍司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唇,深深看着他,“谢谢你。” “嗯?”白泽诧异的抬眼。 “我已经突破了,非常顺利。”霍司露出一个笑容,黑眸中隐隐有星光流转。 白泽不敢多看,只觉得他比以前更加看不透,“居然这样就突破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以为很简单吗?笨蛋。”霍司轻轻敲了一下白泽的头,“如果没有你,恐怕还得至少十年,我才能突破到元婴期。” 他竟然是元婴期了!白泽震惊的看着霍司,按照修行界的常识,那可是很厉害了。 “所以我现在对上二哥,有十足的把握了。”霍司笑容不变。 “那太好了。”白泽由衷的道。 他委实替霍司感到高兴,过了会儿,却发现霍司没有动静,抬头去看霍司。 霍司深深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白泽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重要。”霍司无奈一笑,然后正容道:“按照约定,我应该告知你,你的情况了。” 第42章 危机 转眼已过了三天,今天便是约战的时间。 霍司第一次带着白泽走出山峰,前往了山谷中央的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高台,四周已经来了不少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身后还站着几个男男女女,明显是一起的。白泽认识其中一个,便是上次来过的,排行二十二的姝妹妹。那么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二哥了。 见到他们过来,姝妹妹冲霍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其他几人则冷目相对。 中年男子睁开眼,对霍司道:“你来了。” “二哥来的很早啊。”霍司微微一笑。 “不早了。”二哥沉声道,冰冷厌恶的眼神扫过霍司,“开始吧。” 两人一同跃上高台,白泽赶紧后退,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霍司本来是不愿意带白泽过来的,禁不住白泽的要求,只好带他出来。 白泽想起三日前霍司说的话。霍司从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因此得知白泽的特殊,并猜测他是传说中的先天元灵。先天元灵夺天地之造化,一出生就拥有极为纯粹,媲美元婴期的灵体,天生适合修炼,是千万中无一的稀有体质。但是正因为如此,容易遭到邪魔歪道的觊觎,对于某些邪修来说,先天元灵可是大补之物!因此霍司一再嘱咐他,不要轻易被人发现他的特殊。 看霍司那一本正经嘱咐的模样,当时白泽神情古怪。难道霍司不正是邪魔歪道吗?但是迄今为止,霍司一直都在帮助他,即使一起修炼,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他明显感到自己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 白泽对于自己的身份,稍微讶异一下了便也接受了,倒是从霍司的解说里,知晓了一些当年的谜题。按照霍司的说法,先天元灵诞生的时候,都会引起天地异象,也许正是因此,叶氏当初才以为他是怪物,冒险将他交换。 困扰他许久的疑惑,居然就这样轻易的解开,白泽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但本能又告诉他,霍司应该没有骗他,一切都对的上。 但是如今知道了,又对他有什么帮助呢?就算当年叶氏知道这一点,又能保全他么?如今物是人非,答案也变的不那么重要了。 白泽抛开这些纷乱的思绪,看向高台。 虽然霍司和他保证没有问题,但谁知道那个二哥就没有一些隐藏手段呢?不看到最后结果,实在不能安心。 高台很宽阔,两人遥遥对峙,忽然的,二哥动了。他的法器是一条骨鞭,每一节白骨都有倒刺勾起,看起来十分狰狞,狠狠一甩,一道白光射向霍司!霍司自然不会这般轻易被打倒,轻轻松松的拦了下来。 白泽松了一口气,看霍司游刃有余的样子,应该没有事。 正在这时,两人走到白泽跟前,高大的身形阻挡了他的视线。白泽皱眉,往旁边走了一步,却发现早已有人堵住。定睛一看,正是二哥身边的那几人。 这是找麻烦来了,白泽心知肚明。 “你就是十七带回来的人?”左边的男子笑嘻嘻的看着白泽,“长得很一般嘛,这种货色他也看得上?” “你懂什么?只要伺候人的本事好,长相差点也没什么。”右边的男子说。 白泽自然不会被这般肤浅的侮辱给气着,只要上面没有分出胜负,这些人是不敢动他的。 “哟,只是个筑基初期而已,胆子倒是不小。”左边的男子打量了白泽几眼,咧嘴一笑,“不如你跟了我如何,哥哥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滚。”白泽冷冷道。 “脾气不小嘛。”男子眼中泛出一抹冷光,嘴角却依旧带笑,“这么有味道,哥哥更有兴趣了。” “你找死吗?”白泽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胜负未分,你确定这样不是在给自己招惹祸事?” 男子哈哈大笑,用夸张的语气道:“原来你有恃无恐居然是因为十七啊,那个丑八怪怎么哄骗你的,给你这样的底气?” “小家伙,十七不可能是二哥的对手。”右边的男子也呵呵笑了。 丑八怪?白泽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但是此刻他没有心思多想这一点,看这两人笃定的语气,以及来招惹自己的态度,难不成那二哥真的很厉害? 霍司能突破的话,二哥难道就不能吗?白泽有些紧张的往外看,却因为视线被阻挡,只能看到一角,心情顿时有些烦躁。 “现在才知道怕了?”男子伸手捏住白泽的下巴,“你要是做我的炉鼎的话,我可以留你一命哦。” 白泽眼神一冷,伸手就要打过去,却被男子抢先一步牢牢捏住手腕,他眼神危险,再无笑意,“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惹恼我,我会让你知道死也是奢侈的一件事。” 白泽不屑一笑,正要开口反驳。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将男子的手按了下来,姝妹妹咯咯笑道:“五哥,和个小辈计较有什么意思。反正很快也会分出胜负的,等二哥得胜,想怎么处置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们又不会和你抢。” 五哥神色变换了片刻,忌惮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姝妹妹看向白泽,“抱歉,他就是这种性子,你别介意。”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6节 白泽眼神警惕,没有说话。 姝妹妹也不介意,扭着腰肢就走了。 面前再没有嗡嗡的苍蝇,白泽迫不及待的看向高台,这一看,脸色一白。霍司没有阻挡住二哥的攻击,脸上被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二哥不屑的眼神落在霍司身上,“我早已突破到金丹后期!你不是我的对手!小贱种!” 此言一出,五哥一群人对白泽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而白泽神情古怪,他清楚的记得,霍司说他已经是元婴期。 霍司站直身体,嘴角挑起,“是吗?正好,我也不想玩下去了。”他还转头对白泽眨了眨眼。 白泽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但心情却蓦地放松下来。 霍司的衣袍无风自动,强大的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五哥一群人脸上得意的神色凝固起来,二哥神情惊骇。 “元婴期!这不可能!”二哥惊呼出声。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霍司淡淡道,冰冷的目光看向二哥,如同一座巨山压下! 二哥睚眦具裂,眼睛鼻子耳朵都渗出鲜血来。 一个等级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他只坚持了片刻时间,猛的喷出一口血来!转身就要逃走! 但霍司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挥衣袖,一柄黑色小剑毫无声息的穿过二哥的胸膛,又回到他的袖中。二哥的尸体落在高台边缘。 四周一片寂静。 白泽看着霍司,嘴边露出淡淡的笑容。“你赢了。” 霍司一步步走向白泽,神色温柔,“是的。”然后他看向五哥一行人,唇边露出一抹冷笑,“刚才好像有人骚扰你了。” 五哥脸色煞白,双股颤颤,后退了两步,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别杀我,别杀我!”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宽容的人吗?”霍司看向他,威压尽数落在五哥的身上,对方只坚持了不到几息的时间,就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白泽看得眼神发亮,元婴期修真者仅仅威压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吗?看你一眼你就得死,真是厉害的让人有点羡慕呢。 剩余几人见状,想逃又不敢逃,俱都惊恐的看着霍司。 霍司却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对白泽一笑,“我们回去吧。真是无聊,浪费时间啊。” …… 二哥死后,霍司的兄弟里面再也没有人胆敢来挑战他了。 白泽见识到修士绚丽的战斗,看到霍司一眼杀人的威力,心中也颇为憧憬起来,修炼起来更加努力。没几天就突破到筑基中期,能绘制的符箓又多了几种。 霍司也很少出去,一般都是呆在房间里,唯独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都会很准时的下来。 白泽心中腹诽,倒没看出霍司居然是个吃货。 这天他照例来到阁楼后面的菜园,准备摘些青菜晚上吃,一转身,却看到一个老者悄无声息的站在他的身后,老者一身粗布麻袍,微微驼背,毛发稀疏,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唯独双眼十分清明。 白泽吓了一跳,随即紧张起来,霍司的这座山峰,不是有禁制的吗?为什么有人来了没有任何反应? 他犹疑的看着面前苍老的老者,“你是谁?” 老者目光落在白泽身上,双目如炬!宛如要将他彻底看透!白泽忽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头皮发麻,本能的想要逃走,但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怎么都动不了。 他想要开口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前所未有的恐惧扑面而来。 老者缓缓走到他的跟前,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手掌按在白泽的额头之上。一股强烈的刺痛感传来,白泽脸色一片煞白,疼痛的表情都扭曲了,却硬是无法发出丝毫声音!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了? 下一刻,老者松开手,白泽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老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道:“都出来吧。” 周围一阵波动,两个人凭空出现在旁边,老者的身后站着一个妖媚的女子,正是之前见过两次的姝妹妹。 霍司站在白泽身后,将他扶了起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姝妹妹紧张又忐忑的看着老者,声音谄媚,“宗主,您看的如何?” 老者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姝妹妹又小心翼翼的道:“十七以前从来没有带过人回来,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常重要,是绝对不会这般小心在意的!五哥仅仅是因为对他说了几句调戏话,就被十七残忍的杀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十七之前才仅仅金丹初期,居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突破到元婴期,如果没有什么际遇,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看他对这个人如此宝贝,因此怀疑这番际遇就是和此人有关!” “女儿知道宗主您眼光高,一般的俗物也入不了您的眼,不敢打扰。但能让人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突破到元婴期的宝物,女儿以前从未听说过,因此赶紧禀报给您。这样上好的炉鼎,也只有宗主能才配拥有。” 她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老者。 老者微微一笑,说是笑,但因为满脸的皱褶,看起来只是动了动,还有些可怖。但姝妹妹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慨。 “你做的不错。”老者缓缓道,掏出一个黑色小袋子给了她。 姝妹妹惊喜不已,连连道:“谢谢宗主!谢谢宗主!”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霍司和白泽一眼,拿了东西就飞快的消失了,片刻也不停留。 白泽咬咬牙,这老者就是宗主吗?难怪给人感觉如此可怕。 霍司神色沉沉,握住白泽手十分用力,攥的他都有些痛了。 “这个人,本尊要带走。”老者开口,淡漠的眼神看着霍司,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说一个决定。 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白泽咬住嘴唇,半靠在霍司怀里,自己要被交出去了吗?就像个物品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那些都是姝妹妹的猜测,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霍司低下头,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求。 白泽一怔,他从来没有从骄傲的霍司口中,听到过这般语气。但这却无济于事。 老者眼神冰冷,“你是在怀疑本尊的判断吗?” “不敢。”霍司跪了下来。 老者冷哼一声,霍司如同被看不到的重物击中,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来。 老者的眼中没有丝毫感情,如同看待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白泽忽然明白,自己和霍司,在他的眼中并无什么区别,他会杀了霍司的。 白泽嘴唇微微一动,某个决定渐渐在心里产生。 然而霍司擦掉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道,“孩儿之前并不知道他对宗主您有用,并非有心忤逆,否则就算您不说,也当亲手献给您的。如今……只希望您给我们一晚的时间,他毕竟是孩儿心爱之人,孩儿想要和他做个了断。明日一定亲自将他送往宗主洞府,不敢有误。” 第43章 取舍 老者高高在上看了霍司一眼,转身离去。 “恭送宗主。”霍司垂首道。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不见,霍司晃了一晃,又吐出一口血来。白泽连忙伸手托住他,老者一走,他就发现自己的行动恢复了。 他并不怨恨霍司的决定,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不久前,甚至还是敌对者。所以他无权要求霍司为他付出更多,人总要有所取舍的,明知不可为,还要上赶着送死,岂不可笑。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霍司喃喃道,站直身体,深深看了白泽一眼,“宗主可不像我,你若落在他的手里,最好的结果是沦为炉鼎,生不如死,最坏的结果是被炼丹入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白泽怔了怔,苦笑一声,“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安慰一下我吗?一定要死的话,我情愿死的糊涂一点。” “隐瞒这些,然后开开心心的把你送出去吗?”霍司哈哈大笑,“那样我可是做不到的。” 白泽诧异的抬眼。 “谁说你要坐以待毙了。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你逃的远远的了。”霍司挑眉笑道。 白泽复杂的看着霍司,他那样说,竟然是为了帮他争取逃生的时间吗?这种转折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你呢?”他问。 “我要留下来,否则一个人都走不了。”霍司摇摇头,他沉吟了片刻,郑重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来,雕刻精致的青色玉佩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光芒。“幸好一早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这是什么?”白泽问。 “这是灵山寒玉,里面有我刻制的一个阵法,你戴在身上,刚好可以掩盖你的元灵之体,除非修为高出我两个等级,否则是无法看穿的。在其他人眼中,你就是一个普通人,毕竟,你的身份实在是太危险了。”霍司笑了笑,“但是这还不够瞒过宗主的眼睛,他的修为很早以前就没有人能看透了。所以你戴上玉佩,迅速离开山谷,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 玉佩在手中温润的触感,让白泽确信这些是真的。他怔怔的低着头,霍司在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很久以前吗? 霍司忽然伸手,将白泽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低声道:“别太感动,我可不是为了你。你是我发现的,是我的东西,我可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的。” 而且你不会知道,我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白泽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我们可以一起走。” 霍司低低一笑,“别傻了,那样我们都走不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宗主是我的父亲,而且我还是少宗主,不是那些个不成器的,我对他还有用处的。他再不在乎我,也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要我的命,最多惩戒一番罢了。” “可是刚才……”白泽还想再说,却被霍司打断。 “难不成你是爱上我了?”霍司说。 白泽炸毛一般,“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我留下来有危险,但性命无忧。而你留下来,必死无疑!”霍司沉声道,“现在你迅速离开,待宗主的怒气平息,我自然会找机会脱身的。” “你真的……没事吗?”白泽直视霍司的眼睛。 霍司毫不躲闪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如既往的轻佻微笑,“我像是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人吗?” 白泽摇摇头,“好,我走。” 霍司满意的点点头,将一个玉符塞到白泽的手中,“我不能亲自送你走,这里面是山谷的路线和出入的方法,你自己收好。” 白泽收好玉符,又将玉佩贴身戴好,塞到衣襟里面。 他深深看了霍司一眼,转头就走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因为不想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依依不舍生死离别一般。霍司自有他的决断,他也有自己的决断。 虽然你不说,但是,谢谢你的保护。 …… 白泽离开山谷,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顺利的逃了出来。 和山谷里相比,外界的灵气要稀薄许多,他走的路是之前霍司带他走过的,现在才知道那是一条僻径,除了霍司本人,只有他的心腹书童江元知道。也就是白泽醒过来的时候,见过一面的那个小厮。 再次站在这个院落里,白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仙凡之隔不过如此。 这间庄院是霍司亲自布置的,除了江元在此看守之外,再没有别人来过,暂时来说应该是安全的。再说白泽也不放心霍司一个人留下,并不打算走远,在这里落脚也不错。 “白公子?您回来了。”江元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惊醒了白泽。 白泽转身,点点头:“是的。” “您要在这里住段时间么?我去给您收拾房间。”江元看起来十分开心,又看了看白泽的身旁,疑惑道:“少主呢?他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白泽面对江元希冀的眼神,真相难以启齿,但若是编个借口搪塞的话,又对他并不公平,他是霍司的心腹,如果霍司危险了,他也一样,况且欺瞒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现在有些……麻烦,暂时不能回来。”白泽说。 江元脸色大变,急促的问道:“少主遇到危险了?那你呢,你怎么回来的?难道……只有你一个人逃掉了?你丢下少主逃掉了?!” 他看向白泽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连敬语也不用了。 白泽苦笑起来,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江元咬牙瞪眼,“你竟然真的丢下少主一个人逃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少主对你这么好!我,我一个人去救他,你给我滚!” 白泽哪能让他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你现在过去,不过是送死罢了。霍司说他有办法的脱身的,你要相信他!” “少主说的?”江元楞了一下。 “是的,因此他让我先走。”白泽道。 江元颓然的坐在地上,“这种时候,他都还想着你么……” 他呆了半晌,眼神稍微冷静了些,对白泽说,“你详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泽没有隐瞒,除了自己的身份之外,其他都仔细的说了。十分钟后,江元神情激动的看着白泽,他双目含泪,浑身颤抖,甚至比刚听到霍司陷入危险时还要激动! “你,你……他说没有事,你就相信了!”江元双目通红。 白泽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但是却反而更加冷静,“难道不是吗?我相信他。” “当然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老祖有多么可怕!”江元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在我们宗门,没有任何人胆敢违抗老祖的命令,因为忤逆过他的人都死了!就算是老祖的血脉又如何,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以前……老祖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就因为打破了他喜欢的冰晶盏,被活活折磨了九天九夜才死去,那哀嚎声,整个山谷都听得到……” “少主违背了老祖的命令,偷偷放走你,老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江元用恨恨的眼神看着白泽,恨不得白泽去死。 “是这样么……”白泽低下头,喃喃自语。 江元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咬牙切齿,最后隐忍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他说。 白泽惊讶的看着他:“你让我走?” 江元不耐烦的道:“是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少主不是让你逃的远远的吗?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白泽定定看着他,缓缓道:“你不是很担心他吗?拿我去换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要让我走。” “因为这是少主的意思,你是他拿命去换也要保护的人,而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你的行踪。”江元冷冷道,“我会自己去救少主的。” “我明白了。”白泽点点头。 “明白了就赶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江元说。 “我不会走的。”白泽微微一笑。 江元怒目而视。 “你就这样去的话,只是送死罢了,根本救不了他。”白泽毫不留情的道。 “但是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江元握紧双拳。 “不过,我们合作的话,也许有希望。”白泽诚恳的道,“如果一开始他和我说清楚这些,我是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走的,毕竟,这麻烦也是因我而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江元颓然道,“而且你不能回去,你若回去,少主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我们的关系可没有好到我愿意为他舍命的地步,我不会鲁莽回去的。”白泽说。 江元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脸色,瞬间又变的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很想救他,而我也不愿意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因此我也想要救他。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白泽说。 “所以呢?”江元说。 “所以,我有一个计划。”白泽笑了笑。 第44章 丑陋 三天后江元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霍司被岐山老祖,也就是宗主关进了万毒蚀骨池,据说就算是元婴期的修仙者进去,也最多坚持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会连元婴都会被吞噬干净,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白泽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意外,也许是因为江元之前说过的原因吧……他按了一下胸口,玉佩就挂在里面,这个人情,想还清看来是不容易了。 江元不能在谷里多待,有不少人认识他,连靠近霍司都做不到,只能勉强打探到这些消息。他焦急的踱步,问白泽:“你的计划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白泽知道江元也是筑基期修士,就问:“你看我,觉得如何?” 江元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就是个普通凡人而已,瘦胳膊瘦腿,我一根手指都能收拾你。” 白泽也不生气,“那山谷里面,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多吗?” “你以为元婴期修士是大白菜吗!元婴期都可以当长老了,长老们一般都闭门不出,你待上十年都不见得能遇到一个。”江元说到这里更是愤慨,“少主天纵奇才,区区几十年就修炼到元婴期,如果不是因为你……就是渡劫飞升也不无可能!” 白泽点点头,“也就是说,遇到元婴期以上修士的可能性很小,而你们这些修士,都看不起我这样的凡人。” 江元不耐烦的说:“在我们眼里,你们这些凡人只有当杂役的份,就是炉鼎,还要看有没有人看得上你呢。你到底要说什么!” 白泽轻声一笑,他站起来,忽然抬手向江元打去,指尖剑气凝聚成芒,瞬间割断了江元的半截衣袖! 江元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都结巴了,“你,你刚才用的是法术?灵力?” “我是筑基后期。”白泽回答了他的问题。 江元惊讶不已,“我完全看不出来!”他神情振奋,但随即又暗淡下来,叹道,“筑基后期又有什么用,里面比你强的一抓一大把。而且老祖据说都是渡劫期了,一百个你也不够看。” 白泽摇摇头,“我修为很低不假,但是……你们会在意一个凡人么?” “站着让你打都不怕。”江元说完赶紧补了一句,“当然,是以前。” “这便对了,敌明我暗,我会让他们知道轻敌的后果的。”白泽微微一笑。“至于老祖,不和他碰面就是。” 江元神色变幻,忽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替我准备一些东西,明日我就进去。”白泽笑。 …… 再次来到谷中,白泽手里拿着江元给他绘制的地图,皱眉沉思。 万毒蚀骨池的位置所在有些偏僻,但是对于他而言却是好事,遇到其他人的几率就会变小。片刻后,他就向着山谷的西面疾驰而去,现在想再多也是无用,去了才能见机行事! 没多久,就来到了一片山坡边上,山坡当中是一个盆地,盆地中是一群黑色巨石打造的建筑。 他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在山坡的树林中观察等待。 这一等就是十天,晚上终于来了两个人。来的是两个杂役,一男一女,夜半干柴烈火,于是偷偷摸摸出来了。 白泽坐在他们头顶的树上,静静看着他们翻云覆雨,直到男的一声喘息,满脸恬足的关键时候,忽的扔出两个石子,将两人同时击晕了过去。 他从树上跳下来,面无表情的将男人从女人身上提起来,赤条条的捆起来扔到树上。然后捡起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接着在自己的脸上捏了捏,很快就变得和对方一模一样了。他并没有霍司那般神奇的化形术,但是易容术他用的也不错,用上一些修仙界的材料,足以以假乱真。 准备妥当,他才伸手推了推地上的女人,在她的脸上拍打起来。 女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刚才怎么了?” 白泽说:“你刚才晕过去了。” 女人神色娇羞,“都怪你,人家都承受不住了。” 她一边说话,雪白的胸脯还晃了晃,白泽若无其事的转过脸,说:“我们回去吧,让别人知道我们擅离职守就不好了。” 说完就转身走。 “哎等等我,我把衣服穿上啊!你个混蛋!”女人手忙脚乱的喊道。 站在盆地当中,女人走到一排黑色的石屋前,推开其中一间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将白泽晾在了外面。 白泽摸了摸下巴,终于甩掉了这个麻烦,亲密接触很容易露馅。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白露”两字,再看这排房屋,都是以二十四节气来命名的,于是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自己的那间。 房间很简陋,毕竟是被杂役居住的。 他又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弄明白了这里的情况,因为万毒蚀骨池的特殊性,这附近都不适合修士修炼,只有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在这里坐镇,但一般也不管那些俗务,而逸散的毒气对凡人的身体也有莫大的坏处,因此这里的杂役死亡率是很高的。石屋里并没有住满,只住了十几个人。两人一组,轮流值守。 白泽选择的这个杂役名叫石虎,三天前刚好是他值守完的日子,所以约了相好去树林厮混,按照四十天一轮,还要三十七天才能重新轮到他。 白泽心中默算,从他离开山谷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六天,再等上三十七天的话,恐怕霍司熬不到那个时候了,顿时皱起眉头。 正在这时,旁边的石屋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出来,正是石虎之前的那个相好。她气色并不太好,阴沉着脸往外走。 白泽眼睛一亮,难不成是轮到这个女人了,应该是的!那万毒蚀骨池旁凡人压力很大,因此都不愿意太靠近,所以她才这样一副上刑场的样子。 他毫不犹豫的上前,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还没说话就抓住对方的手,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之前是我不对,我认错,我向你赔罪。” 女人很不高兴的甩开白泽,“谁是来见你的!” “别生气了。嗯?”白泽凑过去,手搭上她的腰肢,死皮赖脸。 女人气乐了,有恃无恐的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完了,滚远点。”这里女人只有她一个,因此并不害怕石虎,有的是人愿意替她出头。 白泽神色挣扎了半晌,忽然低声道:“今天轮到你去值守了对吗?” 女人眉毛一抬,就要说话。 白泽赶紧道:“你别急,听我说,如果我愿意替去你呢?” “真的?”女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是的,这一次我可以替你去,就这一次啊!”白泽赶紧道,随即又赖着脸笑:“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你这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混蛋。”女人骂道,随即眼波流转,一声媚笑,倒在白泽怀里,“不过谁让人家就是喜欢你呢,我的好哥哥。” 饶是白泽脸皮还算厚,也有些受不住。干笑两声,“你不生气了?” “人家早就不生气了。”女人捶打着白泽的胸口。顿了一下,“你快去吧,等你回来,你想要怎样人家都依你,保证伺候的你满意。” “这可是你说的。”白泽捏了一下女人的屁股。 “讨厌啦~~” 白泽成功拿到女人手中的令牌,转过身来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神色沉沉的向最中央的那个黑色建筑走过去,走到跟前,才发觉大门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凶兽,大张着嘴巴,满口獠牙,看起来便令人倍感压抑。 另一个值守的杂役没一会儿也过来了,是个中年男子,脸色晦暗,病怏怏的样子。他看到白泽十分意外,待听了白泽的说辞,不由的啧啧两声,感叹他真是为了女人不要命。 白泽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力,果然晦涩无比,而且灵气中隐隐有黑色杂质,赶紧停了下来。难怪这附近没有修士愿意过来,但是对他而言,倒是好事一件。 “我进去看看。”白泽说。 中年杂役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那里面有什么好看的,还嫌死的不够快么。”说完就坐在门口一动不动了,看样子这三天就打算这么挨下去了。 白泽笑笑,转身就走了进去。 他刚一走进,就脸色一变,仅仅跨越一个门槛的距离,但里面浓浓的阴气,几乎是外面的数十倍,普通人进来恐怕连呼吸都很困难。 身后传来两声嗤笑,中年杂役显然是知道的,却只等着看白泽的笑话。 白泽神情紧绷着,用灵气打了一个防护罩,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 大门里面是一个横向的狭窄空间,中间是一扇石门,但是紧闭着,两侧则各有一条一人宽的通道,通向里面。白泽犹豫了片刻,就从右边的通道往里面走去。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通道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毒虫的形象,下半截身体在墙壁里面,上半截身体则露在外面,狰狞着张牙舞瓜,仿佛要从墙壁里面挣脱出来。 白泽凝神皱眉继续往前走,大厅中央是凹陷进去的,圆形的旋转阶梯一直没入地底,看不到尽头,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往下走,走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脚踏平地,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赌对了,既然连这些杂役都可以进来巡查看守的话,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只要不触发机关便是。 地下的空间十分宽阔,四周是八根巨大的石柱,石柱和地面上都雕刻着某种纹路,中间是一个池子,池子看起来很深。 白泽一步步往前走,他有些紧张,终于到了,但万一江元的信息有误,万一霍司不在里面呢?他该怎么办? 这么短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他继续深思,白泽站在池子的边缘,看下去。 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池中密密麻麻都是毒虫在蠕动,莫不是有成千上万只,那五彩斑斓的模样此刻没有半分美感,只有恐怖。但是这池中却根本看不到人影,白泽眉头紧紧皱起,难不成霍司没有坚持住,已经死了?但是他不是元婴期修士吗?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死了! 白泽怔怔的趴在池子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直盯着池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也在逐渐破灭,满眼都是虫子虫子,哪里有丝毫人影?这个混蛋!不是告诉他没有危险的吗? 为什么不等他回来救他!为什么不等他!“霍司!” 白泽大喊一声,眼睛微微泛红。 你凭什么为我去死,我根本不稀罕,我们难道很熟吗?这样自作决定真是太令人讨厌了,难道你以为我就会领情吗?一死百了,以后谁还记得你。 看起来聪明,没想到其实这么笨。 真是笨死了…… 白泽呆了半晌,默默站了起来。他不会放弃的,也许江元打听错了……正要离开,却忽然发现池中的虫子们都不安的躁动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拼命的往外面爬,但是刚刚爬到池子边缘,池子上面泛起一道红光,将所有的虫子都击落下去。 虫子们不甘心的继续争先恐后的往外爬,爬到池口又下雨一般的落下去,但是池中央却如同一个漩涡,空了出来,一个人影盘坐在那里。 白泽惊喜的往回走了几步。 待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顿时浑身都僵硬住了。 那是怎样丑陋可怖的一个人啊。 他身上不着寸缕,但是却根本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也没有头发,整个人如同被剥了皮一般,扎结的红色肌肉和丑陋的伤疤遍布全身,除了以前的伤痕,还有新的伤口冒着鲜血,是被那些虫子噬咬的。 他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和白泽四目相对。 第45章 洞府 四目相对的瞬间,白泽肯定的知道,这就是霍司。 之前被他忽略的片段冒了出来,曾有人骂霍司是丑八怪,当时他还莫名其妙,现在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原来这才是霍司的真实模样。 但是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他眼中的神采如淡淡星辉,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 “是我,我来救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白泽说完又骂道,“你骗我这件事,等出去再找你算账!” 他说完才发觉霍司还是坐着一动不动,也并不开口,眼中露出忧虑的神色,“你,伤的重不重,还能动吗?” 难不成他不行了? 霍司看着他,丑陋的面部肌肉扎结,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来,但那双眼却一如既往的幽黑深邃。 他没有开口,片刻后声音却如丝线传入到白泽耳中。 “你不怕我吗?” 白泽微微一怔,咧嘴一笑,“不了解你的时候都没有怕过你,现在就更不会怕了。” 霍司没有说话。 白泽心思通透,霍司的心思也猜了八九不离十,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弄成这般模样,但平日以那种伪装外表见人,可见心中是厌恶这样的自己的。 “我得承认你刚才有点吓着我了,因为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第一次看到惊讶是难免的。但是这并不足以令我害怕,只是长的丑了些而已……”白泽轻描淡写的道,一挑眉,“你总不会以为是我吓大的吧?” 他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霍司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他,他为什么要去害怕和厌恶一个不会伤害自己,甚至还会保护自己的人呢。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清楚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珍贵难得的了。 片刻后霍司又传音过来,“你去外面坐镇的修士那里,拿到他的令牌,再过来。” “好。”白泽果断的答道,他看了霍司一眼,轻轻一笑。 刚才心里一瞬间产生的忧虑烟消云散,这才是他认识的霍司。 …… 白泽走回门口,收回了灵气护罩,顿时阴森的气息又重新笼罩过来,他快步走了出去。 中年杂役看到白泽出来,表情惊讶,“你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没事?” “侥幸而已。”白泽说。 中年杂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脸上有嫉妒还有艳羡,“居然不惧怕这里的毒气,看来你资质不错,也许哪天会被上仙们看中收为弟子呢,万一不行,就算只是给上仙做个打杂的仆从,那也是一步登天了。” 白泽不置可否的笑笑,露出傲然的神色,然后不在意的说:“少宗主到底怎么得罪老祖了,你知道吗?” “那些事情我们这些下人怎么知道,不过听说啊……老祖很生气的。”中年杂役感慨道:“咱们少宗主也是个狠人,为了修炼把自己弄成人那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且少宗主还是个天纵奇才,不到百年就修炼到元婴期……但是得罪了老祖,这次恐怕是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 “这次?难道他以前也被关过?”白泽惊讶的问。 “你来谷里时间短不知道,我悄悄告诉你。”中年杂役明显态度亲近很多,“当年少宗主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俊美是谷里鼎鼎有名的,不知道有多少女修倾慕于他。但是他为了修炼一门毒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要入这万毒蚀骨池!要知道这万毒蚀骨池,进去可是九死一生的,老祖的亲传毒功虽然练成后威力无比,但过程却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之前也曾有几位老祖宠爱的子女信心满满的进入这里,结果都尸骨无存!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来了,直到少宗主。” “少宗主是唯一一个进入过这里,又活着出去的,而且因为他这份毅力和天资,一直很受老祖看重,可谓是前途无量!老祖也很倚重他,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将他关到这里,这一次他出不去,只能活活熬死在里面!” “据说他是因为一个男人得罪了老祖,才被扔到这里来的。这个我不太信,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那种流言,只能当八卦听听而已,当不得真。”中年杂役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仿佛觑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一般。 白泽无奈一笑,“事情真相如何,怎么都轮不到我们操心不是。对了,我有些内急,出去一会儿,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马上回来。” “没关系,你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中年杂役笑呵呵的说。 白泽之前早就打听清楚了这里的情况,知道如今坐镇在这里的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刘姓修士,一般都在东面的阁楼里面打坐修炼,没事从不出来。 他直接来到阁楼处,上去就仓促的敲门,“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出事了!” 门猛的被推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消瘦男人打开门,他穿着杏黄长袍,腰系一根墨绿色的带子,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髻,神色紧张,“怎么回事?” “少宗主他逃出来了,正在外面大开杀戒,我逃过来赶紧向您报信,求您救救我们!”白泽跪在地上,神色惊恐不安。 “什么?这不可能!”刘姓修士大惊失色,眼中同样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筑基期,在霍司面前连逃命的份都不够!怎么可能往前凑,眼珠子一转就跑回了屋内,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玉盒,盒子里面是一个黑铁材质的令牌,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看到铁牌完好无损,顿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眉头皱起。收好盒子一转身,却看到白泽就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大怒:“谁让你进来的!” “小的不敢留在外面,太危险了。”白泽小心翼翼的说。 “混账!你竟敢欺骗我!少宗主根本不可能逃出来!”刘姓修士恶狠狠的看着他。 “为什么?”白泽问。 “什么为什么!你……”刘姓修士忽然眼睛一瞪,喉咙处鲜血咕噜噜的冒出来,头一歪就没了气息。 白泽收回手,将玉盒中的铁牌拿了出来。模样和霍司描述的一样,再看刚才刘姓修士的反应,应该就是它不错了!他将门重新关好,飞快的回到了万毒蚀骨池那里。 中年杂役正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坐在门口。 白泽笑了笑:“刚才耽误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我再进去看看,万一有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能有什么纰漏?这么认真干嘛……”中年杂役嘟囔了一句,继续打盹。 白泽怀揣铁牌,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这次他走的非常快,很快就到了霍司所在的地方。 池中的毒虫又躁动起来,飞快的往外爬,重新露出中央的霍司。 “你已经拿到了?”他传音道。 “是的,接下来怎么办?”白泽紧张的问。 “接下来我们就要赌一赌了。”霍司传音道,“老祖不做任何布置,又将令牌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引诱你出来,否则是不会这样轻易让令牌被你得到的。一旦禁制被打开,他就会立刻赶过来,我们最多只有十息的时间逃命。” “怎么才可以打开禁制?”白泽说。 “如果你现在离开,他不会知道你已经来过了。”霍司说。 “少废话,这次我们一起走!”白泽神色不悦。 霍司沉默了片刻。 “你走到第二根石柱旁,将令牌放进凹槽,就可以了。” 白泽转身就走到第二根石柱前,石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他仔细的找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一个和铁牌形状一模一样的凹槽,果断的将铁牌按了上去! 整个大厅似乎都震动了一下,接着池子表面红光一闪而逝。无数的毒虫飞快的爬了出来!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霍司从池中跳了出来,一言不发夹起白泽就如一道光般向外疾驰而去! 白泽只觉得耳边风声猎猎作响,很快霍司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冲进了盆地上方的树林中。与此同时,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树林!白泽脸色一白,噗的吐出一口血来!他居然连老祖覆盖几十里的威压都抵挡不住! 霍司站住,脚在地上猛的一踩,露出一个深深的洞穴来。他毫不犹豫的带着白泽跳了下去!洞穴底部居然有一个传送阵,虽然看起来残破,却还可以用。霍司放入几枚上品灵石,传送阵光芒一闪,两人就消失在那里! 出现在另一端的霍司手中剑气一挥,顿时将这端传送阵彻底破坏掉! 老祖的怒吼隐隐通过传送阵传了过来,但随着传送阵的破坏,终于消散安静下来。 白泽头晕目眩的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景色已经彻底变了。 “你放心,这里已经是数百里外,他追不过来。”霍司说完,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从一旁屋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白泽,“你刚才受了内伤,吃下这个,打坐运功。” 白泽擦拭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 瓷瓶中的丹药显然不是凡品,入口清香,一股热流在胸腹中流动。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白泽缓缓睁开眼睛,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七八分。 霍司正坐在他的对面,双目紧闭。他看起来已经不是那般血肉模糊的模样了,又变成了之前的俊美容貌,穿着一身黑色长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也看不到伤口,只是脸色很是苍白。 白泽也不打扰他,饶有兴趣的观察起四周。 没想到霍司居然知道这么一个隐藏的传送阵,他之前也特意了解过一些修仙界的常识,知道传送阵是传说中的存在,如今基本没有修士能够布置,那是仙人的手笔。如果没有这个传送阵,今日他们是决计逃不出老祖的手心的。 这里是一座石屋,有几个房间,没有窗户,应当是在地底或是山腹中。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7节 石屋虽然简单,没有过多布置,但细节处却显精致典雅,而且被打扫的很干净。 白泽走了几步,伸手抚摸在墙壁上,冰凉温润的触感,竟不似一般的石头,难不成整个石屋都是用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吗? “这是南山石,是用来制作洞府的极好材料,坚固无比又可以凝聚灵气,还能隔绝神识的查探。”霍司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你醒过来了。”白泽惊喜的回过头。 霍司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容,“如你所见。” 白泽很高兴,但随即又忧虑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养好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霍司笑了笑,“得罪了老祖,就相当于叛出宗门了,谷里是不能再回去了,但好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在那边,不打紧。” 虽然霍司说的很是轻松,但白泽还是产生了些许歉意,如果不是自己,霍司怎么会得罪老祖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顿时沉默下来。 霍司好像没有看到白泽的犹豫一般,又笑着解释,“你一定很好奇传送阵的存在和这里吧?那个传送阵,是我当年在那里修炼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通过传送阵我发现了这里的洞府,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是为了隐藏这里的秘密,没想到今天居然救了我一命,说明我命不该绝呢。” “你也许已经猜到了……传送阵是真正的度过九重天劫的仙人才能有的手笔,而这里,是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府。” 霍司扬起嘴角,“现在,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了。” 第46章 秘辛 仙人遗留下来的洞府?能度过天劫的真正的仙人?! 白泽难掩惊讶,几个月前,他若听到这种话,只会嗤之以鼻,他根本不相信神仙的存在。 即使如今自己也踏上了修行路,依旧觉得神仙也不过是通过修炼获得强大能力的人类而已,因此并无多少敬畏。人类愚昧,便把自己不理解的强者当做了神仙。 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吗?也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霍司双目似乎看向远处,他轻声道:“当年我经过长时间的查探辩证,最终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和你一样震惊。” “我的父亲,岐山老祖是个非常强大的修行者,在我眼里,他曾是无所不能的,直到我发现这里。我才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你了解你所在的世界吗?”霍司问白泽。 白泽沉思了片刻,苦笑一声:“现在怕是不敢说了解了。” 霍司微微一笑,“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可能很难接受,但我相信,应该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了。” “首先你要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仙人。无论是你我,还是岐山老祖,无论强大还是弱小,我们都只是修行者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仙。”霍司缓缓道,“真正的仙,需要度过九重天劫,凝聚真仙之体,可运用天地之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真仙之下,皆为蝼蚁!” “按照这种说法,岐山老祖也不过是蝼蚁中的一员罢了。由此可见真仙的强大!” “但是如此强大的仙人,却死了。” “我发现这里的时候,这位仙人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了,他留下一本手札,记录下了他在这里的一切经历,和他的推断猜测。最后他认为,这里是一座埋骨之地!” 埋骨之地?白泽一怔,这名称听起来实在让人有些不舒服。 “他口中的埋骨之地,并不是指这座山,这片地,而是……”霍司眼中露出诡异的光芒,“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你所能见到的一切疆土!” “这个世界,是埋骨之地!”霍司一字一句的说。 白泽震惊不已,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相信。”霍司眼底露出复杂的光芒。 “这位仙人名为华云,自称来自东离州正仙宗。他在一次外出游历时,在无尽海上遇到风暴,被卷了进去,那风暴内部居然包含空间法则,他无法逃离,随着风暴一直漂泊了数月,最后终于来到了这片陆地。然后他发现这片陆地很奇特,根本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只有普通的凡人,就像与外界完全隔绝一般,自成国度。” “他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就试图离开,他向东西南北各飞行数千万里,去了我们凡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地方,最后发现这片陆地四面环海,是一座庞大的岛屿。是的,在他眼中,我们的世界只是一座‘岛屿’而已!很快,他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情,整个岛屿都被禁制所笼罩,他在海边观察了数月,只有那些未经修炼的凡人可以下海捕鱼,可以乘船出海,但是他只要靠近一点,那禁制散发的威压就让他无法承受,他十分肯定只要再跨出一步,自己会被瞬间轰杀!” “他意识到此路不通,这里显然不是一座普通的岛屿,普通的岛屿怎么可能如此巨大,而且有这样强大的禁制,连仙人也可以灭杀?这里对于修仙者来说,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禁区!他当然不甘心就此困在这里,决心要解开这里的秘密!”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观察,他终于发现,虽然这里的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但是季氏皇族却并不普通,一个普通的皇族怎么可能传承数千年而不断,且皇城有镇运大阵,镇压一切修仙者,他一旦进入,浑身法力被压制到丝毫不能外泄,连步行都压力重重!” 白泽眼神一动,难怪他们修行者明明如此强大,刺杀季玹却从不动用修行者的手段,只能费劲心机用凡人的手段,看来并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你猜到了。”霍司看着白泽,“皇城四周百里,都是修行者的禁区,在那里,我们几乎和凡人无异,并不比那些武者强大多少。而且根据华云的手札记录,以及后来我们自己的感受,我推测,越是强大的修仙者,受到的压制也就越大,越是弱小的,反而受到的压制越小。” “华云认为,这座皇城,就是季氏皇族传承千年的根基,且季氏皇族一向气运加身!此等手笔,必定出自某个鼎鼎有名的大能者之手,而解开秘密的关键就在皇城之中!” “他虽然不能轻易动用法术,但以堂堂真仙的本事,很快得到了皇族的重用,被封为国师。当时的皇帝对他及其信任,几乎无所不言,有一次,皇帝又去寻他解惑,告诉他,自从他登基为帝之后,经常做一个梦。” “皇帝梦到自己的兄长密谋造反,他开始不信,因为他的兄长一向谦恭,因为出身卑微,所以从不掺和到党派争斗之中,可以用清心寡欲来形容。但是他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不由得心生惶恐,便派人偷偷去查,这一查,发现那位兄长确实有所不轨,就将他的兄长给杀了。”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开始做另一个梦。这个梦里,他一生顺遂,在位数十载,垂垂老矣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到皇陵当中。他醒来之后,仍清晰记得自己走向皇陵的那条路,脑中有一个意识无比清楚,那就是皇陵必将是他最终的归宿!” “这一天,皇帝醒来,遣退所有人,按照梦中的路线去走,结果当真走到一座陵寝之前。要知道,季氏皇陵的位置他从来都不知晓,先皇死前也并未告诉过他,他之前甚至以为这个秘密要就此,谁知一个梦,就将他带到这里!那些梦难道真的是他一生的预言吗?他想到梦中自己苍苍老矣的样子,惶恐不已,转身就逃。回来之后夜不能寐,就将此事告诉了华云。” “华云大喜,他潜伏在皇城中多年,一直寻不到镇眼所在,没想到终于有了消息!他告诉皇帝,愿意亲自为他一探皇陵!皇帝同意了,但因为不敢再去,就将路线绘制给了华云,嘱咐他回来后一定要告诉他原因。” 霍司顿了顿,“但是那位皇帝注定等不到答案了。” 白泽眼神一动,“华云在皇陵中遇到危险了?所以才死的?” 霍司摇摇头,唏嘘道:“他根本就没能进入皇陵,刚一靠近,就被皇陵前的禁制所重伤,狼狈而逃!身为一个仙人,预知危险的本能比凡人强大无数倍,这是天地对他的钟爱。在被重伤的那瞬间,他感受到了大恐怖!那是让他穷极一生也不敢再靠近半步的恐怖!” “他一口气逃出数百里,终于回到了这个他当初建造的洞府。这时候他明白自己注定无法离开了,若不是那皇陵的攻击不具备主动性,恐怕当场就将他灭杀了。手札里面写了他的结论——这里是某个大能者的埋骨之地,大能者临死之时,给自己亲手建造的坟墓!” “大能者为了自己死后的安寝,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的打扰,这种地方但凡踏入,绝对是十死无生!他虽然是无意闯入,却并不能改变这个结果,终于还是不甘的败给了现实。手札里虽然没有写明这个大能者的身份,但是我认为他也许猜到了。”霍司说,“因为他在手札的最后写下四个字:难以置信。” “此后数年,他再也没有踏出这里半步。皇陵那次虽然活着逃了回来,但却受了不可愈合的重伤。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愿自己的传承断绝,便在这洞府里留下了他的毕生感悟和那本手札,留待有缘人。然后没过多久,就在这里坐化了。” “到底是怎样的大能者,连堂堂真仙,仅仅猜出身份都觉得难以置信?”白泽的表情也颇为难以置信,这番话简直颠覆了他的一切认知!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算是什么,他们又算是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霍司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熠熠生辉,“但如果不能离开这里,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离开?”白泽讶异,连那么强大的仙人都无法离开,何况他们? 霍司咧嘴一笑,眼神发亮,“我认为,弱小正是我们唯一机会之所在!” 白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正如前面所说,这里的禁制,对仙人的威胁是十分强大的,而凡人却一生都察觉不到。我们这些修行者,虽然比凡人强大,但却不是仙人,只要不动用法力,这些禁制根本察觉不到我们和普通凡人的差别。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们是出生在这里的生灵,是属于这里的一部分,本身并不被这里的禁制所排斥。” “而且,岐山老祖也看出了这一点!”霍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岐山老祖……小烟梧州……”白泽喃喃自语,忽然抬头,“他也是一个外来者!” 霍司点头,“岐山老祖正是华云之后,我所知道的,第二个外来者。他并不知道华云的存在,也没有华云强大,据我猜测,应该是一个合体期的修行者,但是他同样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岐山老祖性格心狠手辣,残酷暴虐,而且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在他眼里,我们只是他在这里停留时的一些乐趣罢了,而且我们这些出生在这里土著,还可以替他做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这便是他培养我们的真实目的。只要他能成功,我们都将被他毫不犹豫的舍弃。这是发现华云的洞府之后,我才明白的。根据他的种种行为,我认为他不仅仅是想要逃出这里,他还想要谋夺这位大能者的传承!” 霍司眼中射出一道光芒,“对岐山老祖而言,如果他能得到这位大能者的传承,再离开这里,那对他而言,这就不是一场劫难,而是一场造化!” “连当初的华云都不敢想象的,一场泼天造化!” 说到这里,白泽哪里还不明白,得到这个传承的关键,最终还是要落在季氏皇族身上!而针对季玹的一次次谋杀,都是岐山老祖在背后所操控,目的便是为了那位大能者的传承,夺取季氏皇族的气运。这其中,也不乏霍司的身影…… 这样强大的传承,连他听了都心惊肉跳,几个人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 白泽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道:“那你呢,也想要这场造化吗?” “不。”霍司笑,“我已经找到我的造化了。” “我并不看好岐山老祖的行为,如果他看过华云的手札,恐怕会打消现在的心思也说不定,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够妄想的,能够离开已经是一种奢望。他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一是低估了这里的危险,二是贪婪驱使他冒险。” “我和他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去到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广阔,是否有无数可能……这些都是我想要亲眼去见证的。这里太小了,留在这一隅之地,到死也只是个蝼蚁而已。如果能离开这里,有朝一日,我又未尝不可以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真正强者!” 白泽看着霍司,看到他眼中的坚定执着,终于释然。这才是真正的,没有丝毫掩饰的霍司,他的野心,并不在这一隅之地。 “我相信你。”白泽笑了笑,“这条路注定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够成功。”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霍司忽然开口,直视白泽。 白泽一怔,离开这里吗?离开这个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去一个再也没有季玹的地方?他心中一乱,“容我再想想。” “我可以等你。”霍司毫不犹豫的说。 白泽闻言反而越发犹豫了,他顿了片刻,问:“为什么是我?” 霍司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想要你。” 白泽疑惑的看着他。 “在这个地方……”霍司双目幽深,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泽,“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 第47章 始终 白泽沉默了片刻,“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霍司缓缓开口,“那天晚上天现异象,证明有天地灵物出世,老祖生性谨慎,不敢踏入皇城,命我前去夺取。” 白泽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出生之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异光一闪而逝,只知道出自皇宫,但是阴差阳错,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叶氏掉包。”霍司道:“我没能带回你,回去后受到了老祖的惩罚。” “但其实是我故意隐瞒下你的信息,因为我知道的比他更多。老祖只知晓有天地灵物现世,却连这个灵物是人是动物是石头都不知道。我却刚好知道,因为华云留下的传承里,记载了这种极其稀有的异象。” “天地所钟爱,凝万物之精华,世间最纯粹的灵物之一。生来便是天地的宠儿,没有三灾九劫,人类需要辛苦修炼才能达到的成就,他一出生便拥有,如若修炼,无需天劫便可成就真仙之体,足以令修仙者疯狂抢夺的万中无一的灵物。” “你说的真的是我吗?”白泽露出古怪的表情,除了命硬之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厉害。 “我当初也有一丝疑惑,因为按照记载,这类天地灵物诞生便是灵体状态,需要修炼才能够拥有实体,而你却寄生在人类婴儿身体中出生。可是异象和推算又无一不吻合,而且……”霍司顿了顿,说,“老祖的惩罚结束之后,我就匆匆赶了回来,想要将你从叶家手中带走。” 霍司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谁曾想,叶家居然将你扔掉了!” 明明是自己儿时的悲惨往事,但此刻听到,白泽却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霍司摊开手,“我千算万算,没想到就这样失去了你的踪迹,除了出生那一刻的异象,你如石沉大海,我始终没有找到你……直到那一天。” 白泽神色一动,“封后大典那一天?” 霍司点头,“这二十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我用华云所记载的一种秘术,取来你母亲的发丝,炼制了一枚灵玉,可以通过你元神的强烈波动,寻找到你的位置。当日你死而复生,我便已经找到你了,我取代崔谦的身份留在京城,也是为了你。” 想到自己的一直都在霍司的注视之下,白泽神色十分不自然。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明白自己在修仙者眼中,类似于十全大补丸之类的东西,白泽实在无法继续淡定,哪怕霍司也许不会伤害他,但谁又能确定呢? 过了半晌,霍司才缓缓开口。 “我想要,你做我的双修道侣。” 白泽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曾经最痛恨的便是这些觊觎他的男人,若是之前,知道自己居然从出生起便被人盯上,肯定是打不过就逃了。但是此刻……他神色变幻良久,吐出一口气,“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因为我太丑了吗?”霍司微微一笑。 白泽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我是来的晚了些,但是你有必要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霍司淡淡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机会。你知道这里为何数千年来都只有凡人,无法产生修行者文明吗?因为这里的禁制,这里的单薄灵气,限制了所有生灵的成长。”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我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更高的成就。而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无尽海上的风暴,谈何离开这里。除了那位大能者的传承,唯一的奇迹只有你。” “而我,是一定要离开的。”霍司灼灼的目光看着白泽。“我们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白泽紧抿着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完全可以不说。” “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被我欺骗。”霍司面无表情的道。 “我当然不喜欢被欺骗!”白泽气结,但是我不喜欢你就不骗了?你是这样的实诚人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忘掉你到底有多么狡猾无耻了吗?!他再看霍司,觉得无比烦躁,转身就走。 他需要冷静一会儿,好好想想霍司说的这些话! 霍司看着白泽走出的背影,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白泽出了洞府,想起霍司的目的,很想一走了之!但是又不忍心丢掉重伤的霍司不告而别,他毕竟是因为自己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知道真相的他,忽然感觉到了茫然。 曾经的一切认知都被推翻,他所以为的全世界,居然只是别人的坟墓。白泽在地上掏出了一个蚂蚁窝,看到黑麻麻的一片蚂蚁四处奔逃,仿佛就和自己一样。 在那些大能者、仙人的眼中,自己也不过是这坑中的蚂蚁罢了。 顶多是只奇怪一点的蚂蚁。 白泽闷闷的抓起一把泥土,把坑填了。 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有结果的话,为什么还要努力呢?这种颓然的情绪笼罩了白泽,他回头看了看洞府紧闭的大门,那么霍司呢?他明知道真相,明知道此行艰难,却还要去搏那一线生机,并不放弃。 只有亲身经历,才会知道这种毁灭般的打击,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因此,更加知道霍司到底有多么执着。 白泽觉得自己是有些敬佩霍司的,但是却无法因此答应霍司的要求。 因为他的执念,和霍司并不同。 霍司这次大概是真的伤的挺重,一直在闭关。白泽干脆在外面给自己搭了一个木屋,又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最后一粒辟谷丹也吃完了,只好满山打猎找吃的。 再后来干脆连修炼也有些懈怠了,吃吃睡睡无所事事,只是每次烤完野鸡野兔,会留半只给霍司,也不管霍司吃不吃,他已经是元婴期,按理说已经完全可以不必进食。 但是霍司都吃了,因为白泽每次进去看,虽然霍司依旧闭目打坐,食物却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霍司走了出来。 “你的伤好了?”白泽挑眉问他。 霍司点点头。 白泽说,“我这些天想了想,你并没有说,你打算怎么离开。如果只是想要变强的话,无论是华云还是岐山老祖,他们都很强,但他们依旧无法离开。只变强是不够的。” “办法我还在想。”霍司笑了笑,“修行者的寿命一般都很长的,我还有时间。何况这种事,不拼一拼怎么知道?就算是死在无尽海中,也好过蹉跎在这里。” “也就是说,你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咯?”白泽神色轻松了一些。 “算是吧。”霍司没有否认。 白泽犹豫了一下,“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吗?” 霍司沉默了片刻,“因为……” “你的手!”白泽一低头,忽然一声惊呼! 霍司的手背皮肤之下,一团东西在蠕动着,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肤冲出来! “你没有感觉到吗?”白泽感到毛骨悚然。 霍司抬起手,手背上的肉团挣扎的更加剧烈,他神色变了变,脸色阴沉无比。就在这瞬间,一只红黑相间的蜈蚣穿透他的皮肤,从他的手中钻了出来,掉落在地上,飞快的往外爬。 他毫不犹豫的抬脚,将蜈蚣踩死在脚下! “这是怎么回事?”白泽注意到霍司凝重的神色。 霍司下巴紧绷着,“这是老祖圈养的灵虫,应该是之前在万毒蚀骨池中就潜伏在我的身体里。之前洞府隔绝了灵虫和老祖的联系,使他无法查探,但是现在……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那我们立刻离开!”白泽皱眉道。 “不,我们不能走。”霍司摇头,“在这片陆地,唯有皇城是老祖不敢踏足的,但是我们离皇城太远,老祖一定会在我们达到之前追上我们!那时候只有死路一条!除此之外,只有这座洞府能阻拦他……” “这是仙人的洞府,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只要将阵法开启,应该可以阻挡住老祖。”霍司抓住白泽,飞快的回到了洞府,放下了隔断的石门! 然后又将身上所有的灵石掏了出来,放进阵法当中,石门上光芒一闪而过,霍司才停下动作。 白泽看着霍司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很想问他,就算这座洞府能阻拦住老祖,我们难道就永远都不出去吗? 霍司神色严肃的看着石门处。 片刻之后,整座洞府忽然猛的震动起来!石屑飞灰簌簌的落了下来! 这种震动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 岐山老祖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居然能有这样的奇遇,老夫倒是小看你了。” 霍司并不做声,岐山老祖又道:“但是你应该知道,这里是阻拦不住我的。你修为太低,根本操控不了这里的阵法,发挥不出十之一二的威力。老夫迟早会破掉阵法,顶多费些时间,你乖乖将他交给老夫,老夫可以饶你一命。” 白泽看向霍司,“他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他不可能会放过我的,哪怕我将你交给他。”霍司冷笑一声。 “我是说,这里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这句话是真的吗?”白泽定定看着霍司。 霍司没有开口。 “你说过,其实老祖甚至不如你了解我。”白泽说,“我有一个办法。” 霍司看向他。 “我出去拖住他,你去皇城。”白泽露出一个笑容,“他要的只是我,不论我能不能成功逃掉,你都可以活下去。能活一个,总比两个都死来得强。” “不可以!”霍司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认为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而且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白泽说。“你也不能死,你的梦想还没有成功呢。” “不行!”霍司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你不可能逃得掉!”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白泽挑眉。 外面的轰鸣声又继续响起,洞府摇摇欲坠,阵法的光芒越发的黯淡起来。 白泽扬起唇,对霍司露出一个笑容,“去皇城。” 然后猛地一拍石门,从旁边的缝隙中滚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霍司:苍天我不服!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作者:下一章白泽就死啦啦啦啦~~你的使命也快要完成了,做备胎就要有做备胎的觉悟! 霍司:你找死吗?(╰_╯) 第48章 第七死 白泽突然滚了出来,将措不及手的老祖撞了一个趔趄。老祖勃然大怒!没想到一不留神居然被个筑基期的小子给暗算了,好容易才忍住没下杀手,伸手就去捉! 白泽早有准备,跑的飞快,他这段时间早已将这座山钻的熟透了,专往看不到的旮旯里面跑,老祖一时间居然没有追上!顿时气的怒吼一声,释放出威压笼罩住整座山峰!白泽瞬间感到寸步难行,抵在一颗大树后喘着气。 片刻后,威压忽然消失了,他抬起头,老祖就站在他的面前。 …… 白泽觉得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不能动不能说话,僵硬的如同一个木雕。老祖拎着他回到了山谷,接着就被扔进了一间牢房中。 不知道霍司去皇城了没有?白泽想。他应该是逃掉了吧? 老祖并没有让他在这里被关太长时间,第二天就让人将他带了上来,问他,“十七那小子,有没有告诉你,老夫要抓你的原因?” “没有。”白泽低头道。 “是吗?老夫看他紧张你的很,居然胆敢违背老夫的命令,偷偷放走你!”老祖声音苍老阴冷,“他会什么都不告诉你?” 白泽脸色一白,“其实我是被他掳来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那天他突然威胁恐吓要赶我走,我便走了。若早知道是老祖要我来伺候,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肯走?” “那你昨天为什么要逃?”老祖神情讥讽。 “我,我害怕……”白泽低声道,“毕竟上次逃了,害怕老祖怪罪……” 老祖桀桀的笑了两声,“鬼话连篇!” 他一伸手,凌空将白泽抓了过来,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那贪婪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块鲜美的肉。白泽挣扎着去掰老祖的手,他觉得呼吸困难,如果就这样死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老祖只知道他是筑基期,而筑基期元神是不能脱离身体单独生存的,因此并不知道他可以反复夺舍,但是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毕竟面对的是一个合体期的修行者,白泽并无把握可以诈死成功。 “老祖,季公子求见。”忽然有下人前来通传。 老祖一甩手,将白泽扔在脚下,沉声道,“进来。” 白泽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然后他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视线往上,待看清那人的容貌,白泽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季瑾恭敬的对老祖行礼,“见过老祖,许久不见,老祖风采更胜往昔。” 老祖面无表情,“你有何事。” 季瑾犹豫了一下,说:“老祖上次赐予的护身符,因为一次意外碎掉了,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老夫索取?”老祖声音冰冷,眼神落在季瑾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老夫赐予你诸多宝物,还遣送门人供你驱使,你连一个凡人都杀不掉,还有脸回来?!” 季瑾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脸上冷汗涔涔,“我,我已经尽力了……” “尽力?”老祖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没有用处了!干脆给老夫的宝贝们做养料好了!”他话音将落,无数毒虫从大殿的四周飞快的爬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毒虫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让人头皮发麻,甚是可怖! “老祖息怒!老祖息怒!”季瑾顿时吓的脸色苍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有话说!” 毒虫们在距离季瑾脚下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围绕着季瑾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要扑上去分而食之。 “说。”老祖轻蔑的眼神落在季瑾的身上。 “虽然没能杀掉季玹。但是老祖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最近终于有了眉目!”季瑾连忙开口,“皇陵开启了!” 老祖眼中射出精芒,“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前段时间,我设计给季玹下毒,但是季玹明明服了毒,却并没有死。”季瑾道,正准备继续说,却被老祖打断。 “你用的毒,可是老夫赐予你的那瓶?”老祖问。 季瑾点头,“正是,我记得老祖说过,此剧毒就算是神仙也扛不住,毒杀一个凡人是万无一失的!季玹没有死,我曾以为中毒是他放出的假消息,只是为了迷惑我们,因此派出心腹查探,在折损了数人之后,终于得知确切消息,季玹是真的中毒了!” “奇怪的是,他中毒后消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没事了。那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哪里,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的心腹太监徐凖!” “我付出颇大代价,才终于将徐凖抓住,那老家伙嘴巴硬得很,无论怎样折磨都不肯开口,最后还是用了老祖赐予的迷魂香,才让他说出实情!”季瑾谄媚恭维的看着老祖,“季玹不但开启了皇陵,还进去了不止一次,他的毒肯定也是在皇陵中解开的!” 白泽双目充满血丝,恨恨的看着季瑾,这个混蛋! 老祖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季瑾的眼神也微微缓和了下来,“那皇陵的所在地点,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季瑾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高高举起,“我已绘制出来,请老祖过目。” 季瑾如果一开始就说明这些,老祖肯定不会发作于他,但他不到最后一刻,又不愿意拿出底牌,无非是种相互试探,想要得到最多的好处罢了。 两人都是心思奸诈之辈,到现在哪还不明白?老祖也不说破,他怎么会在乎一个蝼蚁的小心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凌空将绢布抓到手中,扫了一眼,神情终于变的和颜悦色,“你辛苦了。” “为老祖做事不辛苦。”季瑾马屁拍的甚是熟练。 老祖哈哈大笑,“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替老夫办事,老夫是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老祖!”季瑾欣喜若狂。 季瑾得了赏赐就离开了。 老祖抚摸着手中的绢布地图,脸上的皱纹缓缓的抖动着,随即露出张狂的大笑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等了足足三百多年,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泼天造化最终还是要被他岐山老祖得到! 老祖一低头看向脚边的白泽,笑:“老夫今日心情不错,你死前有何愿望,可以说一说。” 白泽露出绝望的眼神,死气沉沉的道:“我想出去走一走,可以吗?” “可以,但是别妄图逃跑。”老祖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指一动。 白泽感到自己身上的禁制消失了,他站起来。 “不敢。”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的不快也不慢,但短短一段距离,都汗湿了后背,直到感受不到老祖的注视,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在想怎样才能找到机会脱身,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他环目四顾,眼中射出冷光,既然要死的话,不然就找季瑾来陪吧! 季瑾刚刚出来,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谷里。 白泽沿着道路往外走,果不其然看到了季瑾,他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神态举止亲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出卖了霍司的姝妹妹。 “姝妹妹,几日不见,你看起来更漂亮了。”白泽嘴角噙着冷笑。 姝妹妹神色尴尬,看向白泽眼神惊疑。 白泽的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然后看向季瑾,微微一笑,“季公子是吗?我有话和你说,可以和我来一下吗?” 季瑾神色警惕,“请问你是?” “刚才你去见老祖的时候,我就在里面,老祖有话让我转达于你。”白泽道。 季瑾皱眉想了想,说:“你好像并不是老祖的弟子吧,我看你……” “我确实不是老祖的弟子,刚才情况狼狈让你见笑了。但是……”白泽露出自得的神色,挑衅的眼神看向女子,“要看老祖的宠幸的话,可没有人敢和我比呢,姝妹妹你说是吗?” 姝妹妹看着白泽,一时没有说话,她也拿不准老祖的意思,但白泽能这样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恐怕……以后自己还真得看他眼色。 “姝妹妹,我可是因为你才能来老祖身边的,这‘恩情’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答才是。”白泽眼神阴冷,声音讥讽。 季瑾也听出了不对来,神色微微一变。 姝妹妹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对白泽笑道:“姝儿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当日冒犯公子的事感到不安,今日看公子能得老祖看重,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以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呢~” 白泽一甩袖子,冷哼一声。 季瑾连忙微笑着上前,“公子是老祖眼前的红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和姝儿这种小丫头有什么好计较的。刚才公子说有话要说,不如我们去一旁?” 白泽脸色稍霁,和季瑾去了旁边一个无人的角落。 “不知老祖要公子转达的是?”季瑾笑着问道。 “当然是很重要的话了,你且过来一些。”白泽笑了笑,季瑾果然又靠近了一些,白泽忽然一伸手就住季瑾的衣领,直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你!”季瑾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泽,还没来得及开口,又被白泽狠狠揍了几下,然后被一脚踩在地上! 白泽弯下腰,低声一笑:“你真是很可怜呢,做了那么多,背叛了你的母亲兄弟,堂堂皇子在个老不死的面前低声下气,却还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这样真的划算吗?” “你是谁?”季瑾瞳孔收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就要死了。”白泽眼神冰冷,“别妄图求救了,没有人会听得到的。”他已经隔绝了季瑾的声音传出去。 季瑾紧紧盯着白泽,渐渐的,眼中浮现出恐惧和难以置信来。 “你,你是……” “被你猜到了。”白泽咧嘴一笑,脚缓缓上移,踩在季瑾的咽喉处,慢慢的用力。 季瑾抓住白泽的脚,却怎么也挪不动。眼看半晌也没有人过来,不由得露出绝望的神色,艰难的开口:“你,你饶我一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需要。”白泽冷冷道。 “不,你需要的!我知道你刚才是骗我们的!老祖根本不可能告诉你什么,你自身难保!我这个秘密很重要,不仅关乎到季玹,还关乎到所有人!”季瑾说。 白泽动作一顿。 季瑾拼命的喘了几口气,道:“老祖想要季玹死,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你说。”白泽神色沉沉。 “你要保证不杀我,否则我宁死都不会告诉你的。”季瑾盯着白泽,“你发誓!”他知道这些修行者反而不像凡人,不会轻易发誓,因为违背誓言会影响道心,更甚者会受到天谴。 “只要你告诉我,我发誓不杀你,否则不得好死。”白泽说。 季瑾表情微微一松,“老祖不止想要季玹的命,他还要颠覆整个天下!他早已在所有三十六郡布下阵法,一旦开启将会灭绝一切生命,以无尽鲜血污秽整个大地!一旦他成功,除了这里,整个世界都会成为不毛之地,没有任何人可以存活下来!” 白泽神情大变,“你说的是真的?” “我保证绝无一句虚言!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投靠老祖的原因,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无处可去,这里是我唯一的生路!”季瑾脸上冷汗淋漓。 白泽凝神看着他,半晌,“我相信你。” 季瑾大喜,挣扎着道:“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只要你放我走,我什么都不会说。” 白泽微微一笑,忽然用力一踩!‘咔嚓’一声将季瑾的整个脖颈都给踩断了!鲜血溅出几尺远。 “你死不足惜。”白泽低声说了一句。 白泽收回脚,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当初就应该杀掉他的。 老祖的计划他必须告诉季玹,这种魔头,若是让他成功了,不仅灭绝的会是这片陆地,就连那个传说中的外界,恐怕也会遭殃吧。 不论他有何种打算,不论他是否打算接受霍司的提议。岐山老祖,都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而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 白泽笑了笑,自绝全身经脉!瞬间七窍流血,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亲自感受到这个身体的死亡,整个过程都是十分清醒的,他感觉到元神离体。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了老祖的怒吼,看来是已经被发现了。 老祖的神识笼罩了整座山谷,但是白泽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有身体的时候,老祖的威压足以让他吐血重伤,寸步难行;但如今离开了身体的束缚,反而不再受到任何压制,就这样轻松的离开了。 他隐隐感到远处似乎有什么在召唤自己。 第49章 棺椁 白泽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结果却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凳子。 听到响动,很快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熟悉的俊美面容映入眼帘,是霍司。白泽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笑容。能见到霍司,看来他顺利逃出来了。 “我睡了多久?”白泽问道。 “三个月。”霍司扶着他坐下,“你现在不要乱动,慢慢适应这个身体。” 白泽坐下来,想起自己当日是一直飘出了山谷,好像有什么召唤他一般,然后就顺利的进入了一具新死的躯体,紧接着便陷入了沉睡。 “这个身体,是你准备的吗?”白泽想了想,问道。 霍司点点头,“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办法脱身,就选了一具躯体在山谷外等你,你一元神入体,我就带你去了皇城。” 白泽一怔,“我们现在在皇城。” 霍司看着白泽的眼睛,神情严肃,“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你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死吗?你的元神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损耗了!这次昏迷了三个月,下次呢?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上次才五天,这次便是三个月,白泽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虚弱无力,和以前都不相同。他知道霍司说的不错。 但是……白泽看着霍司,微微一笑,“但是我们都活了下来不是吗。况且就算我不那样做,也还是会死的,说不定连元神都逃不了。” 霍司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白泽的身影,“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白泽看着霍司。 “你的性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霍司缓缓道,“保护好自己,我不需要你来救,知道吗?” 霍司眼里的认真让白泽不敢直视,他沉默了半晌,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我知道了,我还不想死。” 霍司唇角上挑,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端药。” 白泽点点头,眼看霍司就要走了出去,揉了揉额头,忽然大喊一声,“等等!” 霍司连忙走了回来,紧张的看着白泽,“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白泽摇摇头,脸色微微发白,“我是有话要说,我知道老祖的阴谋了,他要杀掉所有人,用鲜血污秽大地,他会让这里变成死地的!我们必须阻止他!” 霍司听完,表情反而十分平静,“我知道了。你的身体要紧,还是先喝药,这些以后再说。” 白泽不可思议的看着霍司,“这件事很重要!你怎么会这样……你……”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8节 白泽说到一半,忽然眼睛瞪大,紧紧盯着霍司,要看清他的每一丝表情,声音微微颤抖,“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霍司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白泽的神色冷下来,“你回答我。” 霍司终于点点头,“是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不但知道,还参与了,对吗?”白泽看向霍司的眼神,有些变了。他怎么会忘记,霍司曾经的所作所为。 霍司神色不变,再次点了点头。 白泽猛的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黑,不由得晃了一晃。霍司连忙伸手抱住白泽,低声道:“说了不要动了,你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身体。” 白泽推开霍司,“我要去见季玹。” 霍司挡住门口,不让白泽出去,说:“那些人的死活,根本不重要。老祖已经布置了很多年,就算你现在去了,也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让开。”白泽一字一句道。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什么都阻止不了!就算你去找季玹也一样!”霍司沉声道。 白泽只重复那句话,“你,让,开。” 霍司看着白泽,不动,也不说话。 白泽也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却的打算。 “他让你让开,你没听到吗?”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季玹一身玄色长袍,当先在前,大步走过来,他的身后一排排厚重盔甲的士兵步履整齐,手持重弩,闪着寒光的箭尖齐齐对准霍司,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霍司回转身,冷冷看着他,“你以为,这些就可以对付我吗?” “你可以试试看,这里是皇城。”季玹道,毫无惧色的看向霍司,空气似乎都冷冽几分。 白泽记得霍司说过的话,在皇城,他无法施展任何法力,而季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双方对峙之下,再没有人阻拦他。 他没有丝毫迟疑,抬步就向季玹走过去。 越过霍司的时候,霍司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紧紧地,十分用力。 白泽没有看他,他很感谢霍司这段时间对他的帮助,但是他们终归不是一类人。霍司能够漠然看待这一切,甚至亲手促成这一切。而他却绝对无法做到,他无法看到他所生存的世界被彻底毁灭。 “我不怪你。”白泽轻声道。 我不怪你之前的行为,人都要为自己而活。你有你的选择,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他重重的一甩,甩了两次,才终于甩开了霍司的手。 越过他,走向季玹。 季玹远远对他伸出手。白泽看了看季玹,微微一笑,却没有伸手,而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时至今日,好像再次面对季玹也没有那么困难了。他也是变了许多吧? 但无论他如何改变,他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而不会遗忘自己的本性。 他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多么复杂,只愿意遵从他的本心。 而这便是他的心。 …… 白泽慢慢的走在街道上。 这条道路他走过无数遍,即使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他所存在的整个世界……然而这个世界在华云和岐山老祖他们眼中,甚至霍司的眼中……却只是一座坟墓罢了,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在乎这里是否被毁灭,这里的生灵只是他们眼中的蝼蚁而已。 和刚刚听说的时候不一样,这是白泽第一次,这样清晰的认知到这一切所代表的意义。 即使他也已经踏上修行路,即使很多事情在他眼中已经不一样了,却依然无法做到那般淡漠。 季玹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白泽的身边。 白泽走到皇宫门前,抬头望了一眼,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对季玹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季玹点点头。 两人找了一座茶楼坐下,整层楼都被清空了,再没有别人。 白泽看向季玹,“我来见你,只是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他直入主题,除了和霍司相处的那些事以外,将他这段时间的见闻,老祖的阴谋,埋骨之地的秘密,以及杀掉季瑾的事全部和盘托出。 他无法阻止老祖,但季玹却是老祖都处心积虑想要杀掉并且为之忌惮的人。 季玹的目的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站在老祖的对立面。 而他也许是唯一有办法阻止老祖,保护这个世界的人。 “在这件事上,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我也会竭尽所能。”白泽道。 季玹看着白泽,嘴唇动了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只有你可以阻止这一切。”白泽淡淡道,他看着季玹的脸,觉得视线微微刺痛。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此生都不愿意再见这个人。 “我知道。”季玹笑了笑。 白泽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我走了,这段时间我会住在京城,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季玹并不阻止,眼看他站起来,走向门外,忽然说:“和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我会告诉你一切。”他说。 …… 白泽并不是个特别矫情的人,所以他和季玹来了。 季玹遣退了所有的侍从,只带着白泽一人,进了皇城北面的一个迷阵,这里是白泽从未来过的地方。 季玹打开石门,当先走入地底。 白泽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这里就是皇陵。”季玹说。 白泽神色一动,他往前走了一些,大殿前方有一扇门,大门是开着的,走进去,宽阔的殿堂中数十上百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棺椁整齐排列着,阴冷肃然。 季玹走过去,抚摸着正中间的一个棺椁,道:“一共九十九个,这一个是我的。” 白泽蓦地抬眼看他。 季玹笑了笑,“不用这么惊讶,我也会有死去的一天。” “我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谁的埋骨之地,但是我知道,这里会是我的埋骨之地。”季玹轻声道,“我登基为帝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里的存在。一共九十九具棺椁,前九十八具,已经沉睡了我的先祖们……” “也许那个建造这里的人,早已预料到了今天,预料到我会是季氏的最后一任皇帝。” “而这最后一具,就是留给我的。”季玹微微一笑。 白泽顿了顿,道:“天道无情,人谁无死。” 哪怕是那度过九重天劫的真仙,不也是死了吗?由此可见永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季玹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从未害怕过死亡,但是我不愿意认命。” “我想过自己会怎样死去,但绝不会是在绝望害怕恐惧中死去,你所说的那些修行者,我并不害怕。”季玹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愤怒,“谁敢来,谁就会死在这里!” “这三个月来,光是天灾人祸的奏报,我已经接到了三十回,饿殍遍野,杀戮抢夺,易子而食的惨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我封锁了消息,京城底下暂时无人知晓,但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罢了。” 季玹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白泽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瞬间想到了季瑾的话,原来这便是老祖的布置。想到无数人正在死亡边缘挣扎,也是愤怒不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选择的战场,就是这里。”季玹说。 第50章 心意 季玹看向脚下,道,“皇城地下,有一座大阵。大阵引动地脉之力,灭杀区区岐山老祖不成问题,前提是,地脉之力可用。” 白泽脸色微变,他终于明白了老祖布置的用意,老祖定然是猜到了一些,自知无法抗衡阵法的力量,所以他灭杀这里的所有生命,鲜血污染大地,浓郁的怨气浸入地底,会导致地脉之力的浑浊减弱,甚至完全不可用。 “你想的不错,原本我还不肯定……直到你今天告诉我这个消息。”季玹道。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白泽沉声道。 季玹颔首,眼中露出寒光,“你说的不错。” “但是岐山老祖十分谨慎,在他的计划完成之前,他定然不敢踏足这里。”白泽皱眉道。“他能隐忍几百年,自然不会连这最后几个月也等不了。” “他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季玹轻声一笑。 “他想要的当然是传承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白泽说。 季玹道,“岐山老祖既然认定这个传承的关键在我的身上,那么……我就有办法让他相信,我得到了这个传承!” “你是要骗他进来!”白泽一惊。 “我会制造假象,让他以为我已经得到传承,而且会在短短十天之内传承完毕。到了那个时刻,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季玹道。 “那么他就必须进来阻止你了。”白泽说。 季玹声音冰冷,“只要他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白泽想了想,又道:“你用什么方法让他相信呢?岐山老祖老奸巨猾,恐怕光靠说他是不会上当的。” “我自有办法。”季玹说完,忽然晃了一下,伸手撑住身旁的棺椁,才不至于摔倒在地,闭上眼睛,眉头蹙起。 白泽一愣,“你怎么了?” 季玹紧闭双眼,“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你……”白泽担忧的看着他。 “你先出去。”季玹又道。 白泽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他出去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候在石门外。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季玹还没有出来,白泽皱眉。季玹刚才的样子很不对劲,但是却明显不愿意多说,甚至让他走开,因此他也就没有多问。但白泽决定,如果一个时辰后季玹依旧没有出来的话,他就要进去看看。 季玹是如今的关键,不能有事,白泽这样解释自己心里的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变的越来越难熬。 白泽紧紧看着石门的方向,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终于,他听到了轻轻的步伐声,紧接着季玹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气色不错,丝毫看不出刚才苍白虚弱的模样。白泽微微松了一口气。 季玹看着他,怔了片刻,露出一个笑容,“你还在。” 原来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大半天了,白泽意识到这一点,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玹忽然伸手,拉住白泽,“别走,好吗?” 白泽的脚步僵硬在原地。 “你说过,让我不要去找你。”季玹轻轻道,“我没去。” 白泽顿了一下,声音冷硬,“那很好。” “但是现在你回来了。”季玹又说。 “我不是为了你才回来的。”白泽甩开手,回头看向季玹,“不要让我再重复这句话。” “我知道。”季玹说,“但是我一直在等你。” 白泽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不用等了,这件事完了,我就走了。” “是吗?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不走,难道你不是在担心我吗?”季玹反问。 早知道刚才就不等了,白泽心生懊恼。他冷冷道,“我只是怕你死了,就没有人能挽救这个局面了。”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季玹追问。 “你希望是什么原因?希望我担心你关心你,是因为爱你吗?!”白泽一口气说完,脸色变了变,才发现从未宣之于口的那个字,竟然会是在此种情况下不经意的说出。 “算了,有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白泽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再停留。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猛的往后一拉,落入一个怀抱中。 季玹从后面紧紧抱住白泽,下巴抵在他的耳边,“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 白泽脑中一片空白!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强行抑制下才不至于让身体也颤抖,“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你担心我,难道不是因为爱我吗。”季玹缓缓道。 白泽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悲哀来,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难道连这仅有的一点自尊都不愿意留给他吗?他惨惨的笑了笑,“你听好了,我现在担心你,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是唯一能阻止这场灾难的人。” 不会再爱你了,这是很早以前便已决定了的事。 所以,放手吧。 “我明白了。”季玹说,然后他竟然笑了,“我很高兴,你现在依旧担心我。” 白泽挣扎了一下,正想开口反驳。 季玹又道:“不用再拒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没有……但至少在你眼里,我还有一点价值不是吗?” “不爱我了也没关系。”季玹轻声一笑,“我爱你就可以了。” 白泽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样的季玹,就是在梦中也是第一次出现,是白泽曾经所不敢奢望的。他有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他意识在自己依然在季玹的禁锢之下,现实渐渐使他清醒。 欣喜若狂的情绪并没有出现,脑中反而被愤怒所填满,以至于连表面的平静也无法再维持。 “别开玩笑了!”白泽吼道,他双目通红,猛的推开了季玹。 这是你的又一个恶作剧吗?还是你终究不肯放过我,一定要我的命才肯善罢甘休? 在你的心里,有太多事情比我重要;如果有一样东西必须要舍弃的话,那一定是我。我用一次次死亡和失望验证了这一点,现在又来和我说爱我。 你的爱是这样廉价吗!简直不可饶恕! 季玹清楚明白的看到了白泽眼中的愤怒、质疑、痛恨和悲哀,当初那无论何时何地都追随在他身后的至纯目光,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让人难过。 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却被白泽毫不犹豫的打掉了。白泽退后了一步,充满戒备的眼神让他觉得几乎窒息。 “如果我说这是一个玩笑,你是不是会好受一些?”季玹上前一步,逼近白泽,锐利的目光直视白泽的双眼,“很抱歉这一次我不能承认。” “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季玹一字字清晰吐出,“不是玩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呢。”白泽冷笑起来,“这句话倒是很像你的风格,只要你自己好受就可以了,我是不是好受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玹眼神微微一黯,“不是这样的…… “那是……”白泽露出讥讽的眼神,“一定要我死了,你才安心是不是?” 季玹蓦地抬眼,眼中情绪剧烈的波动。 那天晚上白泽就在他的身边,他后来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他当着白泽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就算不被宽恕,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他曾经对白泽的猜忌,和他亲手犯下的过错。 “你说的对,我很自私。”季玹低低的笑,当初因为我的自私而舍弃你,如今又因为我的自私而不愿意放手。这样一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令人厌恶,不是吗? 但更可悲的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去做一个不自私的人了。 那么,就自私下去好了。 “你厌恶我也没有关系,这都是我自食恶果。”季玹笑了笑,敛去眼中的情绪,“反正这件事结束前,你都会见到我,只好委屈你忍耐一番了。” “我住外面。”白泽冷声道。 “我去找你就是了。”季玹微微一笑。 “没事也不要找我。”这样的季玹,让白泽很是烦躁,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中的感觉! “好。”季玹眼中温柔宠溺的笑。 白泽眼前一阵恍惚,这种眼神,他有多少年没有见到了? 他的眼睛有些酸涩,懒得再和季玹说话,转身就走,这一次季玹没有阻拦他。 …… 白泽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直到天色黑了,才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他没有告诉季玹他住在哪里,反正他肯定能找到自己。 只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季玹的容颜,季玹的话语,就会一次次的重现。他狠狠的敲了敲的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这些赶出去。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所谓的君臣情分,更无兄弟情谊,从此踏上修行路,只会和季玹越来越远,他应该彻底放下。 然而事实是,这个人依然能够轻易搅动他的情绪。 白泽索性也不睡了,干脆站了起来,推窗看向外边深深夜空,夜空中星芒闪耀,很是美丽。这件事结束后,如果他还能活着,就离开吧,去看遍所有山川,有一天厌倦了,就和霍司一样,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世界……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第二天天一亮,白泽就起身出门了。 只是刚一下楼,就看到季玹坐在厅堂里面,正在低头喝茶。 白泽顿了顿,只好走下来,“你没有事情做了吗?” 这种关键时候,到处天灾人祸,不是更应该繁忙吗?何况还要想想怎么对付老祖。 “有。”季玹放下茶杯,“怎么把岐山老祖骗进来,就是最紧要的事。” 这句话白泽无法反驳,“你想怎么做?” “先吃饭吧,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硬抗。”季玹笑道。 他还真是有备而来,旁边马上有侍从端上来准备好的饭菜,都是白泽喜欢的,也不油腻。 白泽复杂了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低头吃了起来。他吃饭很快,不一会儿就结束了,刚一放下筷子,季玹就递过来一杯温水。 白泽并没有接,而是看向季玹,“你不必这样。” 季玹放下水杯,表情讪讪,“你以前都是这样做的,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你就这么乐在其中吗?”白泽嘴角挑起,“我为你做过的事情那么多,你是不是还要一一都为我做一遍呢?” “如果你允许的话。”季玹微笑。 白泽露出一丝冷笑,他手一推,筷子就落在了地上,“以前你弄丢筷子,我总是帮你捡……” 他话未说完,季玹已经把筷子捡了起来,若无其事的道:“还有呢?” 白泽瞪眼看着他,半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和季玹计较这些。不但丝毫没有为难别人的快感,反而觉得自己像个赌气别扭的小姑娘。 他有什么好赌气的?何况那些事眼前都不重要,有更重要的事。 “我吃完了,你现在可以说说打算怎么办了吧。”白泽冷声道,如果季玹再继续这样,他一定转身就走! 季玹还算是个知趣的人,知道过犹不及,脸色一正道,“首先,我打算封锁皇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白泽理解这个做法,至少可以引起老祖的关注,会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季玹要封锁消息,但只是这样的话可不够。 “而且从今天开始,我不会上朝,不会见任何人,并且放出我病入膏肓的流言。”季玹微微一笑,“没有我的消息,足以让某些人好好猜测一番。”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季玹说。 白泽不由得坐直身体,侧耳凝听。 “岐山老祖认定这一切和镇运大阵的是某个大能者的遗迹,而且这里留有那位大能者的传承。然而数千年来,大阵除了本能的镇压和禁制作用外,从来没有被主动催发过。”季玹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说,如果大阵被启动了呢?” 白泽挑眉:“那他一定会坐不住的。” 第51章 交易 城门紧闭,随处可见身着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四处巡逻,京城禁制任何人进出,但凡有翻越的都当场杀无赦。季玹数日没有出现,朝野上下都人心惶惶。 皇陵四周渺无人烟,一阵风吹过,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夜半时分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天空电闪雷鸣,乌云盖顶之下,整个京城都显得分外阴沉沉的。 皇陵的大殿里面,季玹盘膝而坐。仔细看去,地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而他所坐的地方,正是阵眼的位置。 白泽站在阵图外,神情严肃的看着季玹的方向,他已经在那里坐了三天了。 季玹睁开眼,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落在地上的纹路当中,鲜血和白玉般的地面接触的瞬间,金色光芒一闪而过,接着便如有被什么催动一般,顺着凹槽的位置缓缓的流了下去。鲜血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季玹脸色苍白,然而整个图案还只被填满了一半。 季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直到鲜血将整个阵图都填满,才收回手指。他的身躯微不可见的晃了一晃,但最终没有倒下。 而阵图被填满的那一瞬间,突然光芒大盛! 一股力量顺着阵图的四周扩散开来,白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连忙抬头去看当中的季玹。 季玹似乎并未受到冲击,稳稳坐在那里。他抬头对白泽笑了笑,“我现在不能动,必须在这里才可以操纵阵法,剩下的事就需要你去做了。” “你说。”白泽声音沉沉。 “皇陵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岐山老祖留在城中的眼线这会儿应该已经过来了。”季玹看向前方,“我需要你替我护法,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到我。” 白泽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他抽出背后的长剑,这柄剑是季玹郑而重之交给他的,皇陵当中季氏代代传承下来的神兵。 石门外果然有刀剑磕碰的声音,有人正在试图破门而入。 白泽冷笑一声,打开了石门,外面的人动作俱都一顿,是三个面色黝黑的黑衣男子,他们看清白泽的模样,二话不说就砍杀过来! 白泽抬剑去挡,神剑削铁如泥,直接将其中一人的长剑削断,对方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躲闪不及,直接被割断头颅飞了出去!另外两人见状不敢和白泽硬碰,转变方式周旋起来! 两人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直接将手中的武器抛出,双手一抖,又拿出双刀。白泽眼中露出一抹诡异的光芒,往左边一挥,剑身忽然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凌空而出的剑气将左边的男子直接腰斩成两段!他回转身,剑尖抵在最后一名男子的咽喉处。 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泽,眼中神采消失,咽喉已被洞穿。眨眼功夫,三人都折损在此! 白泽目光一凝,剑身的光芒渐渐的消失,又恢复成古朴的模样。这柄剑,是唯一可是无视镇压而发挥出威能的兵器,季玹说的果真没错! 他收剑回鞘,转身关好门。 这批人折损在这里,又无法送出消息,岐山老祖定会继续派人过来。这时候他就会发现,阵法被启动了,任何试图进入的人都会被瞬间灭杀! 白泽回到大殿中,季玹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一动不动。 他干脆便抱剑坐在一旁,这一坐就是两天。 季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白泽眉头皱起,终于开口问道:“老祖没有再派人来么?” 季玹睁开眼,缓缓摇头,神色凝重。 阵法开启之后,整座皇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有人进入他就会立刻发现。 “也许这样还不够。”白泽想了想,“这种时刻,拖下去对老祖而言是最稳妥的方法。”继续拖下去,阵法的威力就会减弱,到时候不攻自破。最重要的是,他们恐怕低估了老祖对这里的忌惮。 季玹每坚持一天都需要损耗很多精力,恐怕不能坚持太久。时间拖的越久,他们就越加处于劣势,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季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了想,说:“只是开启阵法还不够的话,看来只有对他产生阻碍才可以了。” “什么意思?”白泽问。 “我要催动阵法汲取地脉之力,使他在外界的布局无法顺利进行。”季玹露出孤注一掷的表情。 白泽眼中露出忧虑的神色,季玹催动这个阵法已经是十分勉强,强行使用的话恐怕负荷难以承受。但是阻止的话却无法出口。 季玹闭上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吐出一个个古怪的音节,地面的阵法忽然发出淡淡的光芒,凹槽中的鲜血开始快速的流动起来。 白泽隐隐感受到地面在震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季玹的方向。 一切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忽然季玹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鲜血溅在地面上,竟是黑色的! 随着这口黑血的出现,无数黑色的气息在季玹的皮肤下浮现,狰狞的蠕动着。他表情扭曲,显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中断动作。 白泽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之前不是都还一切正常吗?这是怎么回事?这黑色的气息……不像是催动阵法所受的伤,反而像是中毒,因为无法抑制而疯狂挣扎的剧毒! 他一定在哪里见到过!是的,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一次,他亲手端给季玹的那杯茶!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如出一辙! 但是季玹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发作? 老祖说此毒连神仙都扛不住,季瑾也很震惊季玹能扛过来,他们都意外于季玹能活下来,但是……也许季玹根本没有解开此毒呢?他只是暂时压制了,但是现在却还是爆发了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的,他会死的。此消彼长,就算他能坚持到最后,也会死的…… “停下来停下来!”白泽喊道,他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就要冲过去,却被一道光幕所阻挡!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季玹转过头看向他,双目清明,表情平静,“你是要我功亏一篑吗?” 白泽呼吸一窒,“不是……你先停下来,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季玹微微一笑,“我没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你不用担心。” 你骗我!那一次你也说没事了,不用担心。结果呢……白泽嘴唇动了动,忽然转身就往外飞奔而去! 他帮不了季玹,阻止不了季玹,但是霍司也许可以。 霍司不是清楚老祖的一切布置和手段吗?他跟在老祖身边那么多年,而且是他见过的仅次于老祖的修行者,他也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白泽听到季玹在身后喊他,让他回来,但是他没有回头。 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切吗?他果然还是做不到的。 外面的雨很大很大,雨滴砸在身上,白泽很快就变的狼狈无比。但是暴雨却丝毫没有减慢他的步伐,他想了想,便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 白泽站在他当日醒过来的那个宅院门前,脚步微微一迟疑。 霍司还在这里吗?如果他不在这里了,如果他不愿意帮助季玹呢?希望就在眼前,反而胆怯了,因为害怕是一场空。但他现在却别无其他选择。 白泽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院门。 霍司的屋内亮着烛火,白泽轻轻走了进去,霍司侧对大门而坐,他并没有休息,而是专注的看着外面的雨。 听到白泽进来,他回头笑了笑,“你回来了。” 白泽从来没有求过人,他是那种宁死也不愿意低头的性子,他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来求霍司,尤其是在几天前才决绝的离开后。 但他还是来了,既然如此……何必还守着自己那点注定要放弃的骄傲。 “我需要你帮忙。”白泽看向霍司,说。 霍司并未露出讥讽嘲笑的表情,他只是淡淡笑了笑,“你还是不了解我。” 白泽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我从来只对达到目的有兴趣,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更不是什么好心人。”霍司微微抬眼,“我不会去阻止老祖的行为,既因为阻止老祖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更因为阻止他可能会对我的计划造成不利影响。” “他和季玹两败俱伤是我喜闻乐见的结果。他死了,我就少了一个威胁,他赢了,埋骨之地的禁制被破,他得到传承,我逃出生天。目的不同,但殊途同归,无论怎么看,我都不应该阻止他,我之前愿意替他做事,也是基于此……所以你说我冷漠无情,我也承认,我只在乎我想要的那个结果。”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帮助你,对我而言百害而无一利。”霍司脸上的笑容消失,锐利的目光射向白泽,“即使是这样,你还要我帮助你吗?” 白泽发现,霍司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 他是愿意为了季玹付出性命,但是霍司呢?他凭什么要为季玹付出,正如他所说,两败俱伤是他喜闻乐见的结果,他根本没有必要为自己增添麻烦。 虽然霍司的不择手段确实太过冷血,但正因为这种执着,白泽更加难以开口恳求,因为他明白那种执着所代表的意义。就像季玹之于他…… 但就这样转身离开吗?白泽做不到。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雨水从衣衫的下摆处滴落下来,将地面染湿一片。 “我明白了。”霍司看着白泽,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淡淡道:“我不会帮助你,但我们可以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白泽缓缓开口。 霍司的目光宛如利刃要将他整个人刺穿,他嘴角挑起,声音淡漠,“你答应做我的双修道侣,我就为季玹解毒。” 白泽瞳孔收缩,死死看着霍司。“你怎么知道季玹毒发了?我还没有说。” “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别忘了我是谁。”霍司漫不经心的道,似乎季玹中毒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只需要考虑我的提议就可以了,我说出自然能够做到。” “无需考虑,我答应你。”白泽的回答毫不犹豫! 霍司眼神微冷,嘴角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站了起来,走到白泽跟前,步步逼近,“你明白答应我,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白泽说。 “你不后悔?”霍司的眼神开始变的危险起来。 白泽洒然一笑,“我不后悔。”如果明知有可以挽救的机会却放弃,他才会后悔。 “连我都有一点嫉妒了。”霍司喃喃道,他伸手捏住白泽的下巴,此刻的他和以前都不一样,仿佛撕开了一切伪装,眼神冷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收一点利息,你不介意吧?” 他不待白泽回应,低头就吻了上去。 霍司的吻并不温柔,相反很是粗暴,他强硬的撬开白泽的嘴,攻城略地般的亲吻着,撕咬着他的嘴唇,仿佛要将一切都彻底吞噬。 白泽木然的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也不反抗,任由霍司索取。微麻和疼痛的触感蔓延至全身,霍司手的托住他的后背,如同炙热的烙铁一般,将他禁锢在那里。 不能动,不能逃。 这个吻这样漫长,白泽觉得仿佛过了数百年。直到嘴唇传来一阵巨疼,霍司才终于松开他。 腥甜的味道弥漫口腔,白泽面无表情的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说:“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好。”霍司勾唇一笑。 这么一会儿工夫,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白泽转身疾驰在夜色中,霍司跟在他的身旁,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皇陵门口。他推开石门,就要抬步进去,忽然霍司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外面等。” 白泽错愕的回头,眼神倔强的看着霍司。 霍司缓缓开口,不带丝毫感情,“从现在开始,别试图违抗我。” 白泽看懂了霍司眼中的冷意,片刻后移开眼神,乖乖站到一旁。 “真可惜,原本我们可以相处的更融洽的。”霍司一声惋惜,戏谑的眼神落在白泽身上,“不过这样也不错,反正我要的,也只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心。 “在这里等我。”霍司一声笑,迈步走了进去,石门在他的身后落下。 隔绝了白泽的视线。 第52章 交锋 寂静的大殿中,从容的脚步声遥遥传过来。季玹抬眼看去,一身黑衣的高大身影走过来,他眼中的焦灼期盼瞬间化为一片寒冰,“是你。” “是我。”霍司妖冶俊美的面容带着淡淡笑意。 “白泽呢?”季玹冷冷看着他。 霍司挑眉,“对待来帮忙的人,你就是这种态度么?” “你会帮我?”季玹仿佛听到了极可笑的笑话一般,咬字颇重,“我,不,需,要。” “何必急着拒绝。”霍司走到阵法的边缘,停住脚步,笑,“你中了老祖的仙毒,又损耗精血强行开启阵法,此刻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吧。压制不住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那又如何。”季玹不为所动。 “我可以替你解毒。”霍司笑道,“只要解了毒,你就有足够的余力来控制阵法,灭杀老祖的希望也就越大。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命,又能挽救你的国家,何乐而不为。” “条件呢?”季玹眼神依旧冰冷,“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已经有人替你付了。”霍司说。 季玹神色大变,双手握紧,目光似乎要择人而噬,“白泽在哪里!” “别紧张,他就在外面。”霍司唇角上挑,“我会替你好好保护他的,你尽可以放心。”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19节 “滚!”季玹眼中情绪在酝酿。 霍司啧啧两声,丝毫不害怕,慢悠悠的道:“做出这种样子给谁看呢,我又不在乎你。何况今日的结果,不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只要你不再拒绝传承之力,别说区区仙毒了,就是老祖恐怕也得望风而逃。”霍司平静的语气却说出惊天之语,不避不闪直视季玹的双眼,“我说的对吗?” 季玹瞳孔猛的收缩,目露寒光,半晌,缓缓开口,“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啊……”霍司眯起眼睛,“比如我会好奇,既然这里是埋骨之地,有禁制与世隔绝还不够吗,那位大能者为何要多此一举,布置镇运大阵,助你季氏皇族九十九世不灭,至纯血脉代代传承。难道只是为了有趣?” “答案当然不是,那样的强者,作出这样的布置,定然是有他的用意的。我认为——”霍司眼神发亮,声音里有不可察觉的激动,“这里不是他的埋骨之地,而是复生之地!” “而你,就是他选择的复生之躯!”霍司啧啧惊叹,“当真是大手笔!逆天而行的大手笔!数千年的布局,就为了今天一刻!他想要的——是生啊!” 季玹眼神沉沉,竟然没有反驳,“岐山老祖他……” “他不知道。我让他以为,你们是守墓一族。”霍司表情轻松随意,还带着一丝不屑,“他根本不敢踏入皇城一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呢,就不怕吗?”季玹冷眼看他。 “没有接受传承的你,天赋再卓绝也是个凡人,我却是修仙者,为什么要怕。”霍司微微一笑,“而且你不会接受传承的。” “那可说不定。”季玹冷笑。 霍司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季玹,“你宁愿毒发身亡、宁愿和区区岐山老祖同归于尽都不愿意接受传承,说这种话你觉得能够威胁我?” “或者我换个说法。”霍司目光紧紧盯着季玹,“你宁愿死去都不愿意放弃白泽。” “一旦接受了传承,你还能保证——你是你吗?” 季玹忽然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黑血,体内的黑气疯狂的挣扎起来,似乎要破体而出! “被我说中了?”霍司托住下巴,沉思道:“真是奇怪,当初放弃白泽的,不是你吗?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了,为什么又反悔,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你放弃了他多少次,伤害了他多少次,现在却不愿意放手。”霍司又说,“你是想要他陪你去死吗?” “不是的!”季玹喝道,话音一落又咳出一口血。他双目通红,恨恨的看着霍司,“一直是你是不是!” “我承认,一直是我推波助澜,哦,对了……这毒也是我交给季瑾的。崔氏也是我安排的……”霍司挑眉一笑,“那又怎样?难道怀疑他猜忌他的人不是你吗?亲手对他兵刃相向的人不是你吗?” “你也可以选择相信他,但是你没有。” 季玹一阵沉默。 “还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霍司微微启唇,“先看上他的人,是我。” 季玹忽然笑了,面无血色,双目却炯炯有神。 “可是他爱的人,是我。” 霍司脚下的白玉地面忽然龟裂成数块,咔嚓声清晰可见。他淡淡开口,“你刚刚问我救你的条件。条件是白泽答应做我的双修道侣。我说到做到,会替你解毒。” “不用你管。”季玹冷笑一声,“让白泽回来!” “就像以前一样为了自己放弃他不行吗?”霍司微笑,“再放弃一次,也许没有那么困难。” “我不会放弃的。”季玹说。 “那么就抱歉了。”霍司耸耸肩,“反正和我交易的人是他不是你。我只需要完成我的承诺就可以了。” 季玹神色沉沉,右手在地上一按,阵法闪现光芒,将霍司阻挡在外! 霍司面不改色,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墨绿色的瓷瓶来,白色烟雾从打开的瓶口中缓缓飘出,越过障碍飘向季玹,季玹避无可避,烟雾笼罩他的瞬间,他体内的黑气雾气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起来!皮肤不断的凸起,剧烈的疼痛让他措不及防的发出一声惨叫! 张口的瞬间!一道黑芒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那黑芒落在霍司的脚边,竟然凝聚成一条八只脚的黑色甲虫。甲虫奔着烟雾的方向欢快的飞入了瓶口,霍司将瓶子盖好,收回怀中。 季玹捂住胸口,凝神看去,却只看到霍司离开的背影。 …… 白泽站在外面,他的手在袖子下握紧,霍司已经进去好长时间了,他到底有没有办法? 正想着,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霍司施施然走了出来,对白泽露出一个笑容:“幸不辱命。” 白泽忽然就松了一口气,诚心道:“谢谢你。” “不用谢,只是交易而已,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吗?”霍司唇角勾起,“只是你这样为他付出值得吗?” “这个问题不重要。”白泽半垂眼帘。 “我告诉了他我们交易的内容。”霍司说。 白泽震惊的抬头,眼中慌乱一闪而过。 “然而他还是同意了我为他解毒。”霍司叹了一口气,“你处处为他着想,他想的却永远都是自己,这样……你依然觉得值得吗?” “他想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这里的万千生灵……”白泽声音涩然,却又似乎在笑,“我很高兴他能做出理智的判断,因为我这样做也不只是为了他。” “我希望他能成功!岐山老祖必须败!”白泽双眼露出决绝的神色。 霍司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深深的看着白泽,“这件事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 “是的。”白泽声音果决,“我想请求你,让我在这里多留两天。一旦事情结束,我就和你走,决不食言!” 霍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走了。 白泽怔了怔,随即露出欣喜的神色,感激的看了霍司一眼,转身进入石门。 白泽再次踏入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正中央的季玹,他脸上的黑气果然已经消失了,虽然依旧有些苍白虚弱,但明显比之前要好上许多,霍司果然没有骗他! 正准备关切的上前询问几句,却发现季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他,以至于他脚步一顿。“你……” “你过来。”季玹声音低沉沙哑。 白泽迟疑了片刻,还是抬步走过去,这次阵法没有阻拦他,很快就走到季玹面前。 季玹忽然伸手,猛的一拉,白泽便跌坐在季玹的腿上,这姿势令他感到十分尴尬,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发现季玹的双手如铁钳一般将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这样的季玹让白泽心里发恘,不明所以的瞪大眼。 “你的嘴唇破了。”季玹伸手轻轻抚摸上去。 白泽的脸色刷的变了,刚才只顾着关心季玹的伤势,竟忘了霍司说他告诉了季玹他们交易的内容,他本能的就觉得难以面对,但是随即一想,自己无论是过去和现在都和季玹算是什么关系呢?别说情人爱人,恐怕连朋友都不是了,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顶多当他移情别恋好了,反正季玹也不在乎不是吗? “你怎么可以!”季玹双目泛红,双手捏的白泽骨头咯咯作响。 白泽忍痛皱眉,“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答应好的事就不能反悔,难不成你还要我出尔反尔不成?”他说到最后,语气不由的讥讽起来。何况这个交易你不是也答应了吗,现在何必惺惺作态? “与其关心这些事,不如想想怎么对付老祖比较好。”白泽条理清晰的分析,“没有了毒素的干扰,你现在应该可以更轻易的操纵阵法,你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吗?要让岐山老祖主动进来,恐怕还……” 他话未说完,季玹忽然按下他的脑袋,用双唇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语。 近在咫尺的距离,白泽能清晰的从季玹的瞳孔中,看到倒映而出的自己震惊的目光。 这是…… 第53章 第八死 季玹吻上白泽的瞬间,之前积郁在心中的一切负面情绪都瞬间消散无踪,他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他从白泽那水晶般通透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就是这样的感觉,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让他平静、满足、沉醉,独一无二,无法自拔。无论白泽的外表如何改变,他总是能一眼就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他曾以为那似曾相识感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明白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其实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已经彻底沉沦了吧,却因为恐惧和怀疑一次次错过。 用尽一切抛开顾忌去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如此奇妙美好,自己却曾经将这种美好拒之门外。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纯粹的炙热的永远追随在他身后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怎样都找不回来了…… 季玹眼中露出悲哀的神色,他没有办法告诉白泽,岐山老祖也许不会来了。 如果岐山老祖认定自己是守墓一族的最后一人,就不可能会相信他已经得到传承,只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最后的顽抗。 他保护不了这里的万千生灵,但最让他难过的是,他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季玹的手插入白泽的发丝,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头埋在白泽的脖颈处,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这个人的味道。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和霍司离开这里吧。”季玹淡淡道。他牢牢扣住白泽,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和眷恋。 如果一定要再放弃你一次的话,那这一次只可能是为了你。 “你胡说什么!”白泽怒吼道,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但此刻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掩饰自己内心强烈的不安。 “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罢了,原本胜负就是未知之数。”季玹轻声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是不会乱来的。” 这句话倒是没有什么不对,但白泽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季玹松开了手,对白泽笑了笑,“如果我成功了,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呢?” 白泽定定的看着季玹,然后转身往外走,“没事我先走了。” 季玹扶额低低的笑,“你这次回来,特别喜欢说这句话。如今在你眼里,一定要有事你才肯见我,否则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是不是。” 白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既然已经厌恶我至此,趁我现在无法阻止你,你走吧。”季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件事结束,不用你说,我也会走。”白泽终于开口,说完这句话干脆就走远了,走出了季玹的视线,一直走到门口才停下,他把剑抱在胸前,盘膝坐下。 …… 霍司离开皇陵之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皇城边上的贫民区里,敲开了一扇门。 江元打开门,惊喜的看着霍司,“少主,你过来了。” “别叫我少主了,如今老祖正在满天下追杀我呢。”霍司笑了笑。 “哦,那……公子?”江元想了想。 “嗯。”霍司走进去,看了看四周,然后道:“我需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公子请说。”江元道。 “你去见老祖,让他以为你背叛我了,告诉他传承已现!想办法将他骗入皇城。”霍司沉声道。 江元说:“但是现在皇城被禁制隔绝,我没有办法出去。” 霍司抬手指了指天,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没关系,你出得去的,他看得到。” 江元不太明白霍司的话,但是他对于霍司的命令却是无条件执行的,“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等等。”霍司喊住急匆匆出门的江元,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左手齐肘斩断!他将断手交给江元,“拿这个去,否则老祖不会相信你的。” 江元木然的捧着霍司的断手,嘴唇都在发抖,“公子你……” 霍司神色纹丝不动,仿佛断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一般,他薄唇微启,凤眼眯起,“一只手就吓着你了?还不快去!” 江元眼圈微微泛红,他小心的将断手装好,对霍司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将老祖带进来!” “好,我相信你。”霍司微微一笑。 霍司看着江元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在左手肘处轻轻一抚,鲜血就止住了,结了一层痂,然后他放下袖子,遮盖住断手。 他用右手从怀里拿出一枚碎成两截的玉佩,正是当初他交给白泽,让他隐藏身份用的。后来白泽自绝身亡,这枚玉佩也就遗落在谷里。霍司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找回来。 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玉佩。 “我会为你达成的,只要是你的愿望……”霍司喃喃自语。 “明明是我先发现你的,我找了你几十年,等了你几十年,为什么你却要喜欢季玹?喜欢季玹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要的只是你的人罢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霍司握紧手中的玉佩,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露出挣扎困惑的神色,“为什么我会想要更多。” “一定只是……太令人嫉妒了……” “你注定是我的。” 江元带着断手飞奔向城门,果然无人阻拦于他,这段时日,但凡有人试图跨越城门都会被瞬间轰杀!以至于再也没有人来闯。江元却毫不犹豫的踏步而出,一口气奔出十几米,才确信自己居然真的平安无事的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难道真的有人在看着这一切吗? 江元咬咬牙,不想了,公子付出这么多,就算是拼了命,他也一定要将老祖骗进来! …… 白泽在门口一坐就是两天,两天里他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直到季玹叫他,说有事。 他再进去的时候,季玹的面色明显比之前更加灰暗,但是眼神却明亮精神,他对白泽说:“我需要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白泽问。 “你去将霍司请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当面问他。”季玹着重道:“是关于如何对付岐山老祖的,你快去快回。” “好。”白泽一句话也不多问,转身就出去了。 季玹怔怔的看着白泽离开的身影,直到彻底看不到了,才转而露出严肃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疯狂的喷涌出来,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钻入地面。 白泽直接奔向霍司的院落,但是霍司却并不在房间内,他找了半晌,才终于在院落的后方找到了霍司,他正拿着一把铲子在给菜地除草,一派悠然自得。 “你来了。”霍司似乎对于白泽的到来并不意外,笑着招呼了一声。 白泽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抓霍司的手臂,却被霍司给躲开了,但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他神色焦急,“季玹让我过来找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同你商量。” “他让你过来的?”霍司的表情微微一变,缓缓问道。 白泽却没注意到,他点点头,说:“是的,你快和我走吧。” 霍司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泽,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和你去,交易的内容我已经完成了。” “可是季玹说……” “那又关我何事。”霍司打断白泽的话,眼中淡漠一览无余。 白泽一怔,终于清醒过来,他问:“怎样你才肯去?” “天黑了。”霍司抬头看了看,说,“陪我喝杯茶吧。” “下次再陪你喝茶,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白泽眉头皱起,他不能离开太久。 霍司斜斜看了白泽一眼,“这就是我的要求。” 白泽惊讶的抬眼,“喝茶?” 霍司点点头,淡淡道,“还是说,连陪我喝杯茶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白泽很想说不愿意,但看霍司的表情,此事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惹恼了他,恐怕更不肯走了,只好勉强同意。 霍司虽然说要喝茶,但做事的还是白泽。 他按照霍司的要求从房间里拿出茶叶来,又用刚打上来的井水冲泡,因为心中有事,难免做的有些粗糙,倒的时候茶水都不小心洒了一些。 “不好喝。”霍司抿了一口就放下茶杯。 白泽双手握紧,紧张的看着霍司,但霍司却并未为难他,而是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他折腾许久,只是为了喝上一口不好喝的茶?白泽惊喜过后,难免心中疑惑。 但既然霍司好不容易答应了,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问。 刚一出门,外面忽然电闪雷鸣起来,正是皇陵的方向! 那一道闪电落下,白泽忽然生出莫名的危机感!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霍司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谈条件,不如说是拖延时间,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季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请他? 白泽猛的回头看了霍司一眼,霍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他二话不说转头就冲了出去! 白泽再次来到皇陵跟前的时候,这里已经变的面目全非,树木东倒西歪,地面坑坑洼洼,偶尔还有落单的毒虫在地上飞快的爬过,焦黑随处可见。 已经结束了吗?他怔怔的走过这片废墟,皇陵入口处的石门破碎了,石梯塌陷…… 他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忽然害怕知道结果。 季玹为什么要支开他?他木然的一步步往前走,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他。 霍司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别去。” “放开我。”白泽恶狠狠的回头看向霍司!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那是他的选择。”霍司不避不闪的看着白泽的双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没忘。”白泽挥开霍司的手,毫不留情的转身而去。 大殿中这样的安静,没有一丝声响。白泽每踏出一步,心就更沉下一分。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为什么没有声音?谁赢了?谁死了? 他终于走到阵法前,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瞳孔收缩。 岐山老祖一手掐住季玹的脖子,季玹双目紧闭,不知生死。听到脚步声,岐山老祖转过头来,露出他苍老丑陋的面容,他咯咯的怪笑了一声,“又一个来送死的。” 不,不会的……白泽失神的看着季玹,不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他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 也许是感应到了季氏血脉的危机,白泽背后的神剑忽然发出嗡嗡的声音,滚滚发烫。白泽看向岐山老祖的双眼被愤怒和绝望所填满!这一刻他心中没有半分恐惧,没有一丝顾忌,他只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神剑炙热无比,白泽握住剑就冲了过去,整个禁制的消失让神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威能,褪去封印展现无比锋芒,剑之所向,烈焰燃烧无穷无尽!岐山老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人类,居然有此神兵利器,大惊失色之余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 他丢下季玹,慌忙祭出自己的法器攻击白泽。 白泽悍不畏死,根本不躲闪,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直接刺向岐山老祖!岐山老祖没有料到白泽如此悍不畏死!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侧身去躲,却还是被白泽刺中了手臂!他神色大怒,一巴掌拍向白泽的头顶!这一掌直接将白泽整个上半身都拍了个稀烂! 岐山老祖冷哼一声,看也不看白泽的尸体,就要伸手去抽神剑,但一看却露出惊骇至极的表情。 神剑表面燃起一层火焰,瞬间将他半个手臂焚化成灰!火焰还在顺着手臂往上,如果继续下去,他整个人都逃不了!岐山老祖向来狠辣,关键时刻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自己的手臂齐根斩断!火焰的蔓延总算被终止。神剑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岐山老祖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去捡,忌惮无比的后退了几步。 霍司赶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白泽的半截尸体重重落在地上,顿时睚眦欲裂!他刚才为什么不阻止他?他应该阻止到底的不是吗?! 岐山老祖也看到了霍司,眼中怒火燃烧,冷笑一声:“果然是你这个混账在背后算计!” “该死!”霍司双目通红,恨不得上前杀了岐山老祖,但是他却明白自己不是岐山老祖的对手,冲动而行只是送死罢了,没有半分价值! “你今天休想逃掉,给老夫死吧!”岐山老祖丑陋的面部抖动着,眼神射出恶毒的光芒。 霍司神色变幻,瞬间便做出了决定,逃走才有报仇的希望!他转身就逃! 然而还未来得及走出一步,一股滔天威压瞬间降临!霍司和岐山老祖瞬间动弹不得!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那力量足以令时间凝固,令大地颤抖! 霍司瞳孔收缩,他看向岐山老祖,在岐山老祖的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恐惧! 那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本能的恐惧。 季玹缓缓从地上浮了起来,狼狈的衣衫和面部的血污丝毫不能减少他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感,以及那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睁开眼,露出无尽淡漠的金色双眸。 他轻轻一挥手,岐山老祖就如同一阵灰般被风吹散。 然后他缓缓转过眼,看向霍司。 第54章 偷生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生生死死,爱恨情仇如走马观花。现在他的人生终于走到了终点,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拉扯着他的灵魂,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归宿,他渴望着,盼望着。但是他的身体却似乎不愿意他离开,想要将他留下来,将他禁锢在这里。 白泽缓缓睁开眼,双眼的焦距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看到他醒过来,霍司的表情却没有半分轻松,依旧凝重。 “我又活过来了啊……”白泽沙哑的开口,他的命真的好硬好硬,谁能想到,活到最后的居然是他。 季玹都死了,他却还活着。 “嗯,你会活下去的。”霍司说,苍白精致的面容,眼中有着小心翼翼的神色。 白泽意兴阑珊的闭上眼睛,就这么一会儿,说句话的功夫,都觉得累极了,活着又有什么好呢。苟延残喘罢了。 “岐山老祖已经死了。”霍司又道。 他将白泽扶了起来,“你已经躺了很长时间了,不要睡了。” 白泽半睁开眼,神色终于微微一动,“他死了啊。”那一切事情都结束了,真好,他还是感到开心的。为这里的万千生灵感到开心。 “嗯。”霍司低声道。 只是季玹却死了,白泽想。季玹早就料到会失败么?所以才将他支开?白泽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心底好像有什么被挖空了一般。既然季玹输了,那岐山老祖又怎么会死?白泽慢慢的转过头,“你杀的?” 霍司迟疑了片刻,然后点头道:“是的。” “哦。”白泽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谢谢你帮季玹报了仇,谢谢你挽救了这里的生灵,还有……谢谢你为我做出的取舍。 “不用,我本来就想要这么做。”霍司声音冷硬。 “你想好怎么离开了吗?”白泽转言问道。 霍司眉头拧了起来,他眼中隐隐有怒气翻涌,“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我走不走重要吗?岐山老祖是死是活重要吗?你都快要死了,还关心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你也看不到!” 白泽一怔,然后真的低头想了想,说:“对不起,我怎么样了?” 虽然他是问了,但其中的敷衍霍司想听不出来都难,他气的一甩袖子就走了出去。 白泽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咦?霍司的袖子空荡荡的,他的左手怎么了?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再问吧…… 他有些困,要不还是先睡一觉吧,睡醒了估计霍司就回来了。 结果还没等他重新闭上眼睛,霍司又气冲冲的走了回来,重新在他的床边坐下。他的脸拉的老长,一副你欠我很多钱的样子。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所以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很生气。”霍司解释了一句,一口气说了起来:“本来你就真的死了,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具契合度较高的身体,用招魂之法将你的魂魄找了回来,才让你醒过来。但是这种方法是有弊端的,你的元神不稳,也无法很好的操控身体,只能算是半死不活而已。” “那我对你就没有用了。”白泽声音里有些歉意。他之所以被霍司看重,不正是因为他先天元灵的身份么,如今这个样子,拿去炼丹恐怕别人都会嫌弃。 霍司猛的一拍床沿!将白泽吓了一大跳。 他双目灼灼的看着白泽,表情略微有些扭曲,“有没有用我说了算。” “好好。”白泽连连应是。 对了,这么一折腾,他又忘了问了,“你的左手怎么了?” 霍司冷笑一声,“你终于发现了。” 白泽疑惑的看着霍司,他又惹恼他了吗?他难道不是在关心他吗? “不小心摔了。”霍司瞥了白泽一眼。 摔的整只手臂都没了?那得摔的多惨,白泽嘴角抽动了一下。 霍司懒的看他,又转身出去了,这次没有马上回来。 白泽慢吞吞的挪了挪,找了略微舒服的姿势重新躺下来,他现在就是特别嗜睡,大概就是霍司说的副作用吧。 但是并不觉得痛苦,只是有种困倦感。而且他并不害怕真正的死亡。 想到死亡的来临,会有种回归母亲怀抱的感觉。霍司曾说他的存在是天地钟爱之产物,那么如果他死了,是不是重回天地?那样似乎也不坏。 这样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季玹的离开仿佛带走了一切。 这一次霍司也没有弄各种难吃的药给他喝,因为霍司说他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元神溃败造成的,药石无医。他用尽办法也只能仅仅让他不至于元神离体,但别的却做不到了。 眼看白泽一天天虚弱下去,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霍司让白泽重新开始修炼。既然元神受损,那就从元神着手,修炼也许有用也不一定。 白泽如今变的非常的懈怠,就好像一辈子的力气都在之前的人生里耗尽了,再也找不到努力的意义。只是他也不忍心让霍司太过失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着。 霍司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天白泽刚刚醒过来,霍司说:“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好啊。”白泽笑了笑,他每天睡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觉得实在逼仄的很。 霍司将白泽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就像包一个棉球一样,然后一只手抱住他出了门。白泽如今只能勉强坐起来,还不能行走,所以也只好接受这种方案。 “外面如今有些乱,你要小心。”霍司叮嘱了一句。 白泽茫然的瞪眼,然后噗的笑了。现在就是个小孩子也能一根手指戳死他,小不小心有什么必要,况且……我的安危难道不是你在负责吗? 霍司听到白泽的笑声,阴沉沉的看着他,白泽立马就不敢笑了。 出了门,才发现他们居然还留在京城,还是之前的院落。 只是京城却一片萧条衰败,到处都乱糟糟的,还不时的有兵马奔驰而过。 霍司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岐山老祖死了,但是之前他所造成的烂摊子却还在,偏偏这种时候又群龙无首,于是四处兵荒马乱,何时能重新安定下来,还不好说。传承了数千年的季氏皇族,这次终于要换一换了。” 以后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国度了。 “凡人自有凡人的生存方法,这样就可以了。”白泽想了想,轻声道。 “嗯。”霍司应道,“我带你去我的家乡看一看吧。” 霍司准备了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里面铺着厚厚软软的皮毛,载着白泽就出发了。这一路走的并不快,白泽第一次有时间慢慢的停留下来,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和这里的山山水水。 十几天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没有一个人,只有焚烧后留下的废墟。 霍司站在残垣断壁之前,说:“我的母亲,以前就生活在这里。” “她从小就生的极为貌美,是霍家村从来没有过的美人。霍家村与世隔绝,原本她可以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这里被老祖的门徒发现了。” “这里有一条极为难得的灵脉,老祖为了占据这条灵脉,派遣门人过来。霍家村都是些村妇愚民,很快就被所谓的‘神迹’折服,成为老祖的忠诚信徒。这还是因为那些修士不愿理会俗务,才留下这些村民为他们做事的,否则恐怕就直接屠戮了。” “老祖的其中一位弟子看到我的母亲,惊为天人,想要将她献给老祖。但是他又不愿意因为抢夺民女而暴露他们的本来面目,使这里的经营功亏一篑,于是他就往河水里面投了毒。村民们饮用了河水,很快就大病不起。这时候他才出现,说因为村民触怒了山神,所以引来了山神的惩罚,要平息山神的愤怒,就要将他们最美的女子进献给山神。” “村民们深信不疑,不顾我祖父祖母的哭喊哀求,将我的母亲送了出去。过了没几日,河水果然又恢复了清澈,村民的病也好了,他们欢庆了十天十夜,以为得到了山神的宽恕。从此对老祖的门徒更加信服恭敬。” 霍司嘴角露出淡淡的讥讽笑意,“多么愚昧,多么可笑。” 白泽看着霍司,嘴唇动了动,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老祖炉鼎数百上千,我的母亲虽然貌美,也只是被宠幸了短短一段时日。”霍司继续说道,“因为被采阴补阳,她很快变的衰老丑陋,被老祖抛弃,这时候才发现有了我。” “为了我,她没有选择去死,而是活了下来……” 霍司说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愿回忆的事,于是停了下来。他顿了半晌,才又道:“我后来修炼有成,第一件事就是来这儿,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干净。那些村民们一个也没逃出去。” 他眼中的残忍之意与唇边的温柔笑意交织在一起,“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就是太蠢了而已。这么蠢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我们走吧。”白泽眨了眨眼,“我累了。” “你问过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去。”霍司说,“因为我不想直到死,都和他们一样蠢罢了。” “在外界之人眼中的我们,和我们眼中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群蝼蚁罢了。除了我,没有人看到过他们的可笑可叹,没有人在意过他们的生死存亡。存在过,却又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不愿意做一只这样的蝼蚁。”他说。 白泽对他笑了笑,“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是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了。”霍司喃喃自语,他的目光落在白泽身上,“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 霍司把一座木屋修葺了一下,带着白泽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霍司偶尔会出去,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大多数时间都陪在白泽身边。 他会经常给白泽带好吃的回来,一天踏着飞剑飞个数百里,有时候只是为了给白泽稍一笼小笼包。白泽一开始有些受宠若惊,到后来就习以为常。 心中想着,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还真要离不开霍司了。偶尔他也会想起季玹,季玹以前也对他很好,但是他和霍司不一样,他不爱说话,不爱表达,自己有时候总是猜不出他的心思。 当然,霍司的心思他也不见得猜得出……想到这里白泽又不愿意想了。闹心。 还是睡觉最舒服。 “醒醒了,醒醒了。起来吃饭了。” 叫喊声遥遥传来,白泽被晃的没有办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霍司近在咫尺的脸,“不是才吃的吗?让我睡会儿……” 他真是困极了,闭上眼睛的瞬间,似乎看到了霍司眼中的绝望。 霍司放下白泽,眼中神色沉沉。 白泽已经睡了三天了,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如今他连坐起来都不能够,除了还能说话,几乎失去了身体所有的功能。 继续这样下去,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白泽脸部的轮廓,这并不是他原本的模样,但是他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下灵魂的温度。若有若无,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如果这次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已无力回天。 霍司抱起白泽走了出去,他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片刻后眼中露出决然的目光。 …… 皇陵四周依旧是一片废墟的模样。 但是石门却奇迹般的恢复了完整,四周寂静无比,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一声。 霍司放下白泽,深吸一口气,走到石门跟前。 他抬起手,重重的拍了下去,发出咚咚的回响,“季玹,你出来!” 石门内悄无声息。 “你给我出来!他就要死了!”霍司声音嘶哑,“你给我滚出来!你不是愿意为了他去死吗!怎么?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 …… “你给我出来!”霍司狠狠的踢了石门一脚。 然而没有用。 半晌,他终于颓然的后退了一步,转身抱起白泽,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石门终于打开了。 第55章 第九死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季玹的身影。 他看起来干净整洁,一身白底金纹的长袍,乌黑的长发垂落到地上,如有星芒闪耀的漆黑夜空。白皙的肤色,淡色的唇。他看向霍司,双眸是金色的,带着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霍司冷哼一声。 季玹看向霍司,眼中的金色渐渐褪去,瞳孔重新变的漆黑如墨。他缓缓开口,“让你失望了。”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出现?”霍司顿了一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更需要你。” “我要融合传承了。”季玹眷恋的看了白泽一眼,“这一次是不可逆的。” “你——”霍司看着季玹,半晌叹了一句,“要多久。” 季玹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也许几年,也许几百年、几千年。下一次你再见我,我也许已经不记得你了也说不定。” “那他呢。”霍司说。 “我不想忘记他。但是……”季玹自嘲的一笑,“你知道,二十多年的一生,有多么短暂么?” “我已经活了两百年了。”霍司冷声道。 季玹淡淡一笑,“但如果你活了一千年,一万年呢。闭关一次就是百年,一觉醒来就是千年。二十年的时间也许只是和老友的一次畅谈,一场大醉。”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0节 “即使再刻骨铭心,又如何?淹没在那千万年里,最终什么也不会剩下。”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但我只是他漫长一生中的一场梦、一瞬间,他能记住那一瞬间曾经爱过的人吗。”季玹眼中露出痛苦迷惘的神色。 “或者说,完整的我还能记得那一瞬间爱过的人吗?” “如果我会忘记他的话,不如让他忘记我。” “也好。”霍司忽然笑了一声,“没有你的存在,他迟早都会是我的。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把他还给你,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救他吗?” 季玹走过来,将手覆在白泽的额头上,柔和的白色光芒渗入皮肤。片刻后,季玹收回手,皱眉道,“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霍司紧紧看着季玹。 季玹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笑了笑,“我可以救他。” 他用食指拂过自己的眉心,划出一道一寸长的口子,皮肤绽开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季玹闭上眼睛,凝神不动,一刻钟后,伤口中开始浮现淡淡的金色光芒,接着浓郁的金色液体出现在眉心处,最终凝聚成一滴金色液体。 液滴形成的一瞬间,季玹猛的睁眼,数个法决同时打向那枚金色液滴!在它停顿的瞬间伸手紧紧捏住! 那金色液滴似乎很不甘心,不停的在他的手中挣扎,想要回到身体里面去。季玹目露精光,手心白光一闪,狠狠握住金色液滴,然后将它用力拍进了白泽的额头! 金色液滴在白泽的额头闪了一闪,虽然不甘,但最终还是没入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季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的双眸黯淡,头发失去了光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生机一般露出垂垂之态。 “带他走吧。”季玹说。 他转身走入皇陵,石门重新闭上。 历劫重生,历劫重生。 原来这便是他的劫。 霍司低下头,看到白泽安稳的沉睡着,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即将消散的灵魂重新变的凝实,他抱着白泽转身离开了皇陵。 …… 白泽本以为自己不会醒过来了,没想到又醒了过来。 而且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精神,他尝试着动了动,没想到居然直接站了起来。能跑能跳,仿佛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白泽十分不解。虽然霍司从来不说,但他自己何尝感受不到身体的变化,一点点的衰败下去,本以为这次终于挺不过去了,没想到……他跑出去找霍司。 霍司就在院子里,白泽惊喜的跑了过去。 “你醒了。”霍司笑着看着白泽。 “嗯。”他瞪大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很久没有感觉这么好了。” “秘密。”霍司食指抵住嘴唇,嘘了一声。 “……”白泽。 “对了,我们走吧。”霍司笑了笑,“我都准备好了。” “走?”白泽疑惑的看着霍司。 “华云仙人留下的地图、灵石、法宝。还有我这些年积攒的宝贝,储物袋里准备了充足的食物,万一海上不能修炼,我们还是要吃东西的,长时间漂泊需要的工具,还有……”霍司哗啦啦的说了一大串。 白泽头晕目眩,他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打断了霍司的话,“原来你这段时间,就是准备这些去了啊。” “是的,如今你也好了,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霍司微微一笑。 白泽心里咯噔一下,旋即露出尴尬的神色。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答应过霍司的事,但是……那时候他一心赴死,本就打算和岐山老祖同归于尽。后来虽然被救醒了,但却始终处于垂死的边缘。 等他死了,霍司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的。所以也就没再想这件事。 万万没想到这样霍司都能治好自己,这个问题重新摆了出来。反悔?白泽有些做不到。且不说霍司为他做的一切,还救了他性命,就单说毁约这件事,他就不能够。 但是答应?白泽眼前闪过季玹的身影,心底刺痛了一下。 “你想过河拆桥?”霍司挑眉看着他,嘴角噙着冷笑。 “……”白泽。 “别忘了你已经是修行者了,即使你留下来,几百年后你还活着,你认识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你还打算做个老妖怪称霸天下不成?或者隐居山野当个活神仙忽悠一下山野愚民?”霍司瞥了他一眼,“这么小的世界,时间待久了你不会腻?”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我……想再想想。”白泽嘴唇动了动,低声说。 “想什么,想在这里陪着季玹那个混蛋,就算他死了你都要守着他的坟墓过一辈子吗?”霍司冷冷道。“或者干脆自杀得了。” 白泽脸色终于变了变,“不是的。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和他一起。” “那你还要想什么?”霍司灼灼目光看着白泽。 白泽败下阵来,侧头避开霍司的目光。 霍司说:“明天就走,我已经决定了。” 白泽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茫然的睁着眼睛。为何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就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难过的几乎无法呼吸……无法分开,不想远离。 难不成,霍司说对了?他还舍不得季玹?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季玹的复活,但是……季玹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要放不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们之间就算是孽缘,也该尽了。 他伸手抚额,额头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般。 但是一转眼,疼痛又消失了,就好像刚才是他的错觉。 白泽坐起来,额头满是冷汗。 他想要回去看一眼!这个念头一旦诞生,便如野草疯长般以无法阻挡的形态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他当日被岐山老祖一掌拍死,季玹就倒在那里。他要回去看一眼,最后看一眼…… 也许看一眼他就明白了。 白泽只穿着中衣就冲了出去。他走的匆忙,没有注意到霍司就站在他的背后。 前往皇陵的道路牢牢镌刻在他的记忆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离得越近,脑海中那想要去看一看的意识便越加的强烈,如同有人在召唤他一般。 皇陵的大门是开着的,白泽直接走了下去。 里面依旧一副凌乱破碎的模样,当日打斗的痕迹也都还在。阵法破碎,地面崩裂,死前那一幕幕在他的眼中重现,额头忽然又疼痛起来。 白泽强忍着疼痛,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季玹凌空漂浮着,他双目紧闭,发丝飞散,整个人被包裹在一个金色的光球之中。他还活着!白泽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睛一眨不眨。 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随即白泽眉头皱起,他发现季玹的气息十分紊乱,光球表面雷光闪现,似乎随时都要崩裂。季玹十分危险!这个念头从白泽脑中浮现,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但他就是知道。 额头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剧烈起来! 白泽弯下腰,手掌紧紧按住额头,他脸色发白。 要回去……要回去…… 很危险……很危险…… 可是走不了…… 离不开…… 这是什么声音,仿佛从他灵魂深处传来。 难道……白泽震惊的抬头看向光球中的季玹。 难道季玹将本命灵血给了他? 任何一个人,一旦踏上修行路,一生只会凝聚一滴本命灵血。 本命灵血是一个修士的根本,是凝聚了全身精华和生机之所在,是最重要的东西。 季玹不是被岐山老祖杀死了吗?难道并未死,难道他接受了传承? 一瞬间,白泽几乎明白了这一切。 这不是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太强大,太珍贵。季玹为了救他,将本命灵血封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能恢复如初,而正因为封印,他想要还给季玹都不能够。 而季玹自己却因此陷入危机,传承被断……也许就会这么陨落。 白泽低低的笑了一声,原来你也会做这么傻的事。 这么傻…… 他怔怔的往前走了一步,离光球仅仅一步之遥。 如果他现在跳进去的话,能不能让一切归位?如果他死了,那封印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了?灵血在他的身体里面躁动着,想要冲破束缚归于本体。 霍司拉住白泽的手臂,他说:“季玹希望你活下去。” “我没想死。”白泽笑笑,“正如你所说,生命是很宝贵的。我只是,做不到看他在我眼前死去。” “和我走不好吗?”霍司眼底第一次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对不起,我不想后半生,都活在遗憾之中。”白泽挥开霍司的手,纵身跳了进去! 霍司眼睁睁的看着光幕将白泽的整个身体淹没。 他的身体如同春雪遇到了阳光,一点点的融化,消散。最后只剩下一金一白两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小球,绕着季玹打转。 金色光球欢呼着雀跃着没入了季玹的眉心。季玹的气息平复下来,他缓缓睁开眼。 白色光球飘落入他的手心。 轻轻的,小小的,仿佛一口气就可以吹散。 下卷 第56章 苏醒 白泽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色的双眸清透明亮。 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银色的香炉,打开香炉,炉底一层薄薄的香灰。果然已经烧完了,所以他才会醒过来。 想要取得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必须要他心甘情愿才行,所以临行前师父赐他檀梦香炉。白泽千里迢迢来到北皇州,好不容易混上明帝山,昨日终于成功偷到了一根玄天帝尊的发丝。他将玄天帝尊的发丝和他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放进这檀梦香炉,用牵魂香做引点燃,两人同入幻境之中。 想起幻境里的一生,白泽脸色神色复杂,好像……还挺纠葛的样子?没想到一入幻境,自己居然会失了记忆,而且还身不由己的爱上了玄天帝尊。就和做梦一样…… 哎~算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白泽一张口,吐出一滴金色的灵血,灵血滴溜溜的打着转儿,如有无数金丝缠绕而成,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白泽满意的端详了片刻,重新将灵血吞回肚里。还以为玄天帝尊多么厉害呢!没想到还是被他骗到了。 白泽眼中露出兴奋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了。一想到师父惊讶的表情,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且说不定师父一高兴,就会把他垂涎已久的那株灵草给他吃呢! 嗯,一定要好好敲诈师父一次,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想到吃,白泽的肚子配合的叫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饿的不行。 他是五行灵体,只有在那些极具灵气的山川灵脉,数千上万年的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可能诞生的纯灵体——是一种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稀有生灵。 人类无论出生高贵亦或是平凡,都需要从凡俗起开始修炼,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洗涤身体污垢,有肉体和元神之分。元神和肉体修炼到极致,度过九重天劫才能成就天仙,天仙之后还有玄仙、真仙、灵仙……每跨越一个层次,都要经受天劫洗礼,随时可能身死道消。 而他则不存在这些,他的整个身体,本身就是由比天地灵气更纯粹的元灵之气凝聚,没有任何杂质,诞生之初就相当于人类的天仙修为,少年期是玄仙修为,成年则有真仙修为,若能顺利的活个几万年,还能达到灵仙修为。而且没有天劫。 如果说人类修仙是逆天而行,那么他的存在就正好相反。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成长太慢,而且成长过程中需要进食大量的天材地宝。不像人类那么多快好省……极品灵草,上品灵石或者其他蕴含足够灵气的天材地宝都是他喜欢的食物。吃的越多,长的越快。 他一诞生就被师父领了回去,几乎吃空了师父的半个家底,才好不容易有如今修为,相当于人类的玄仙。 好饿好饿,饿成这样该不会缩水了吧?想到这里白泽脸色大变,连忙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中映出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琥珀色的眼,柔顺黑色长发,皮肤细腻如世间最好的绸缎,脸颊有点婴儿肥,笑起来会有小酒窝。本应是可爱的……但是此刻少年表情阴沉沉的,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居然变小了,居然真的变小了! 没想到只是分裂了一丝神魂进入幻境,居然损耗如此之大!这模样明显缩水了不止一岁!他长大一岁容易吗!得赶快吃点什么补补! 白泽拿出乾坤袋抖了抖,‘咚咚咚’几枚色泽暗淡,充满裂纹的下品灵石可怜兮兮的滚落在他的脚边。 白泽的脸色顿时就绿了,他什么时候把东西都吃完的? 气恼的将那几枚下品灵石踢到一旁,白泽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檀梦香炉之上,眼睛蓦地一亮!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啊,用料无一不是极为难得的天材地宝,那晶莹的色泽,浓郁的灵气……看起来就很补很补的样子。 但是……吃了这个师父会不会气的不要他了啊? 白泽恋恋不舍的把香炉收回乾坤袋,眼不见心不烦,唯恐自己忍不住犯了错。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最终落在一旁木架上的青瓷茶壶身上。 这茶壶也不同凡响啊!用的是极品乌青土,混了寒河金沙,虽然远不如檀梦香炉,但也是珍贵非常!只不过在财大气粗的明帝山,它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用来喝茶的壶。 平日白泽眼高于顶,不见得看得上这茶壶,但是此刻他已是饥不择食了! 白泽抓起茶壶,嘎嘣嘎嘣三两口吃下肚,然后噗的一下将残渣吐了出来。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虽然还是饿,但总算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看来还是早点收拾收拾回家吧,师父再嫌弃他,也没说过不养他。 想到这里白泽一刻也不愿多作停留,就算抛开食物的问题,他本身也不能留下来。自己居然就这样阴了玄天帝尊一把,他的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那位可是玄天帝尊啊,是凌驾于灵仙之上,仅次于圣人的帝尊啊!如今世上没有真圣,仅有的几位帝尊境便是最强者。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本命灵血被偷了,不知道该如何恼怒?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赶快逃!他可不想提前回归自然。 白泽身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鬼鬼祟祟的推门就往外走。 只是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 “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躲在这儿!”青年气喘吁吁的跑到白泽面前,“你胆子肥了,居然敢跑到望月楼来,打扰到尊上可怎么办!” 他穿着代表明帝山核心弟子身份的白底金边服饰,眼眸和发丝都是深灰色的,面容俊朗,背着一柄黑色长剑。二话不说拉着白泽就跑。 两人跑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出了望月楼。 白泽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季予言!你赶着投胎啊!” 季予言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好心没好报,我是听到消息特地赶来救你的!据说尊上出关了!若是被他发现有不明生物在他住的地方乱窜,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他语气阴森森的,“你知道为什么望月楼里都没有人吗?因为尊上喜怒无常,大家都不敢去啊。传说中……” 白泽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想起玄天帝尊种种凶残可怕的传说,他伸手拉住季予言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去过望月楼的事,你千万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现在知道怕了?”季予言没好气的看着白泽,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白泽狂点头,小鸡啄米一般,“我知道怕了,只要你答应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以后……以后遇到好吃的我分你一半!” 他也是作出了莫大的牺牲啊,比起小命,少吃点也没啥,不就是长的慢点么。 “你看,我刚才也是太饿了,又一口气跑这么远才……”白泽谄媚的笑,“我知道你一向对我最好了。那个……有没有什么吃的先给我一些,以后保证还你!” “……” 白泽捧着几块上品灵石,满眼放光,那晶莹纯粹的紫色,毫无杂质的质地,浓郁的灵气仿佛带着诱人的香味,这才是他最喜欢的食物啊。 季予言看白泽吃的欢快,脸上满是肉疼的表情。整整一个月的例份,就被白泽这么一顿给吃掉了,他的胃是无底洞吗?!眼看白泽三两下把灵石吃完,季予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神色大变,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跑到望月楼去?” 他满脸凝重,紧紧盯着白泽。 白泽吓的差点噎住,眼神躲闪,难道他怀疑自己了?怎么办?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季予言也是玄仙修为,自己不一定能打的过他啊。而且这里是明帝山,真要暴露了,绝对插翅难逃!他额头流下冷汗,支支吾吾:“我……” “难道你去望月楼偷吃了?”季予言疾言厉色的质问。 白泽一怔,旋即耸拉下脑袋露出愧疚的神色,默认了季予言的话。和偷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相比,偷吃这种罪名他认了! “你你!望月楼的东西你也敢吃!也不怕撑死!”季予言原地转了两圈,紧张的看着他,“你到底吃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一个茶壶而已。那么大的望月楼,居然没什么东西可以吃……”白泽诺诺道。 季予言扶额,深吸一口气,“我可以不告诉别人你来过,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白泽睁大双眼看着他。 “陪我去一趟风陵道。”季予言微微一笑,“马上就是百年一次的核心弟子大比了,在大比之前你若帮我挑到一件趁手法宝的话,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朋友之间谈交易多伤感情……”白泽避开季予言的眼神,他才不想去呢,只能看不能吃。 季予言顿时满脸正气凛然,“作为明帝山内门核心弟子,维护宗门律法是我与生俱来的神圣职责,我这就去禀告执法长老有人擅入尊上禁地。” “别别……”白泽拉住他的衣袖,“我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趁手的法宝可遇不可求,我可不能给你保证!” 季予言重新露出笑容,“没关系,只要你陪我去了就行。” “成交。”白泽叹了一口气。 第57章 北皇 大陆有九十九洲,广袤无比,无边无际,仙凡并存!有数千宗门,十万灵山,百万城池,亿万修士!其中以仙道宗门为主的三十三州,被称为上三十三州。以凡人国度为主的六十六州,被称为下六十六州。 而北皇州,即使在上三十三州之中,也属于最顶尖的存在。 据说数十万年前的北皇州,也只是下六十六州中不起眼的一个,由三大人族皇朝共同掌控。虽然是以凡人国度为主的下六十六州,但修仙却是皇族子弟的必修课,其中最有天赋的皇族子弟,会被送往上三十三州的仙道宗门进修,仙人的存在,是这些皇朝得以存续的根本。三大皇朝如此传承数千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到玄天帝尊的出现,这种平衡终于被打破。 玄天帝尊原本只是季氏皇朝一名不受宠的普通皇子,但是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惊人天赋,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成为那一任季氏皇朝的皇帝。成为皇帝之后,他并未放弃求仙问道之心,竟然短短百年便渡过天劫,成就天仙。被公认为北皇州自古以来的第一天才! 成仙之后,玄天帝尊将皇位禅让给了其他皇族子弟,一心修炼。然后…… 千年时间成就灵仙之位!万年时间成就帝尊境!震惊所有九十九洲! 因为他的存在,其他两大皇朝纷纷归顺,北皇州被季氏皇族一统。 季氏皇族一统北皇州后,废凡人国度,立仙道宗门,称为明帝山。玄天帝尊坐镇之下,明帝山将北皇州管理的仅仅有条。因赏罚分明,秩序井然,所以一片繁荣,成为修行者无不向往的圣地。经过数万年的经营,如今的北皇州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上三十三州之一,明帝山也成为公认的十大仙道宗门之一。帝尊十万年寿诞之时,更是有过万仙来朝的盛况。 如今的玄天帝尊,早已成为大陆上传说的存在,据说他一生不动心不动情,唯有向道之心坚定无比,才能成就今天,是无数修道者为之崇拜的目标。 白泽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那里虽然也是季氏王朝,但和北皇州的季氏皇族相比,却有如萤火和日月光辉之别。 幻境里的整个国家,也就相当于北皇州的几座城池而已,而北皇州有一万八千城池!岐山老祖区区一个连天劫都没有度过的修行者,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名门高徒,只是普通邪道散修,别说在如今仙人遍地的北皇州,就是数十万年前的北皇州,也得夹着尾巴做人,白泽一根手指都能碾死一百个。 想到堂堂玄天帝尊和自己,居然让一个合体期修行者在家门口作威作福几百年,最后还被蹬鼻子上脸逼的几乎走投无路,顿时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 所以说……果然是做梦啊。 不知道玄天帝尊醒过来后还记不记得幻境中的经历?如果记得的话……那绝对是他不可言说的黑历史啊!白泽额头冷汗又下来了。 至于即将来临的百年一次的核心弟子宗门大比,是明帝山的传统之一。 为了激励后进子弟,宗门每百年会在核心弟子之中举行一次比试,因为核心弟子的重要性,且每次能够脱引而出的核心弟子几乎都能有很高的成就,所以核心弟子大比是明帝山最重要和庞大的盛会之一,不但连隐居闭关的灵仙长老会出席,其他三十二州的仙道宗门都会有人前来观看。 按照以往的惯例,夺得魁首的核心弟子,不但能得到丰厚的奖赏,而且向来是下一任明帝山宗主的有力竞争者,是青年一代之天骄。而其他未能夺魁的核心弟子,只要能在大比中有出色的表现,也很有可能得到某位灵仙长老的看重,或者宗门的重视和栽培。 所以对于任何一个核心弟子来说,这次大比都是必须全力以赴的重要机遇! 这些事情白泽都知道,想想季予言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关照帮助,他决定帮他这个忙! 北皇州交易一向繁荣,而风陵道更是北皇州最大的交易集市。上至灵仙隐士,下至刚刚引气筑基的修行者,只要你觉得自己有拿得出手的宝物,都可以去风陵道交易。据说那里遍地天材地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但是也有一个问题,风陵道里除了几个有口皆碑的大商铺之外,更多的都是修行者之间互相交易,修行者交易凭的就是一个眼力,且货物离手概不负责,因此捡漏或者打眼的情况时有发生,而风陵道又禁止厮杀,人口流动迅速,无论事后发现吃亏了或是被骗了,通常也只能自食苦果。 这也是季予言请白泽帮忙的原因所在了。 但凡天材地宝,乃至于天材地宝炼制的法宝,本质材料都是自然诞生的灵物,只要是灵物便拥有灵气。白泽是天生灵体,任何灵物灵气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他能够区别灵物就和鱼儿会游泳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样就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大补哪些没营养。 唔,说远了。总之有他在,季予言是不用担心被打眼的。 白泽吃完季予言的上品灵石,想着反正也答应了,本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心态,马山进入狗腿模式,“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十天之后就是大比了。”季予言说。 白泽点点头,这个答案也合他意,早点完事他就可以开溜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需要什么类型属性的法宝?先施展法力让我看一看。” “你看好了。”季予言抽出背后的黑色长剑,平平常常的往地上一劈,坚硬的岩石地面便如同豆腐一般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这也是没敢用力,否则就成了恶意破坏宗门财物,要被执法堂‘追杀’的。 不过白泽也不是要他全力施展,他只是要观察一下季予言的修行路线,“金戈之气,锋利无比!无坚不摧!你走的是剑道,修的是金铁之力。” 季予言点点头,“我擅长进攻,防守却有些所欠,如果一气呵成不能击败对手,持久战就会对我不利。” “我明白了,咱们走吧?”白泽笑嘻嘻的道。 风陵道距离明帝山并不远,在一处绵延千里的峡谷之中,峡谷寸草不生,怪石嶙峋,环境险恶,常年有恶风呼啸,因此得名风陵道。原本只是一处荒漠之地,如今却很是繁荣。 因修行者一言不合出手斗法,或者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的事情太过常见,明帝山常年派驻一名灵仙长老在此值守。当然,一般争斗光阵法就可以将闹事者镇压,需要长老出手的往往也是灵仙境的争斗了。 白泽和季予言过来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但风陵道里依然人头攒动,呼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们从哪里看起,先去万宝阁吗?”白泽左右四顾了一番。 季予言诡异一笑,“不。” “为什么?我觉得万宝阁的东西就挺不错的。”白泽疑惑的看向季予言。 季予言满脸严肃,目光凛然,“买不起。” “……” “我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上品灵石都给你吃了,哪还有钱去万宝阁。”季予言盯着白泽,咧嘴一笑,“所以这次你就安心帮我掌掌眼,争取用最低的价格买到最好的宝物。” 白泽顿时头皮发麻,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可是一想起自己吃的那些上品灵石,顿时又心虚起来。一枚上品灵石相当于一百中品灵石,一枚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下品灵石。换算过来,一枚上品灵石相当于一万下品灵石,而修行界通用的货币指的就是下品灵石。 这段时日自己吃了季予言至少几百万下品灵石……哎,还是别想偷懒了。 白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沿着原地缓缓的转了一圈,鼻子嗅了嗅,然后忽的睁开眼,“那边!” 他一口气跑了一里多的路,终于在一个角落处停下了脚步。刚才他隐隐感到这里灵气冲天,一定有什么好宝贝!也是运气,居然刚好就出现在他的感应范围之内,省的他还得逛遍整个风陵道。 这里是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摆摊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修行者,连个天仙都无,因为无人问津,摊主们都看起来无精打采,白泽心里窃喜,这不是刚好符合季予言捡漏的要求么! 白泽传音给季予言:“看到那几块黑扑扑的石头了么,就是我们的目标啦!” 他说完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摊贩们见到终于有人过来,连忙都打起精神,热情招呼。白泽用挑剔的目光看了一遍,最后才装作不耐烦的模样站在了一个元婴期的摊主面前。 摊主点头哈腰的道:“我这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上仙看中什么了尽管说,绝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白泽嗤的一笑,“你这些破烂也好意思说是好东西。” 在白泽眼中,除了那几块石头,其他都是些灵气稀薄的常见之物,根本不值钱。 摊主显然久经磨练,是个脸皮厚的,闻言没有半分尴尬,只是热情的招呼,“上仙看都没看,怎么敢肯定没有宝贝呢?万一真是宝贝,买回去也赚了不是。” 白泽瞥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块黑色石头,“这东西怎么卖?” “这个啊……”摊主眼珠子一转,顿时口若悬河,“这个来历可不同凡响啊!一次我去河谷边采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窟,洞窟门口有灵兽看守,我九死一生才终于杀了那几头灵兽,然后在洞内发现了这几块神石。您也知道,只有天材地宝附近才会有灵兽看守的,这些石头,我怀疑是传说中的九天玄石!不瞒您说,我试过无论怎样劈砍,或者用法术攻击,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可见其坚硬无比、无物可摧,是炼制护身法宝的绝好……” “嘎嘣嘎嘣……”白泽将手中的石头扔进嘴里,一遍嚼的咯咯作响,一边含糊的开口,“肿么不继续说了?不四说坚硬无比,无物可摧吗?” 第58章 帝尊 摊主眼看白泽将石头嚼碎吞下,惊的差点把舌头都给咬断了,“你你你……” “我肿么了?”白泽迷茫的看着摊主。 摊主的脸色红了黑,黑了红,如同便秘一般,吐出几个字,“这个……不能吃啊……” 白泽吞下石头,不屑的瞟了摊主一眼,撇撇嘴,“又不是不给钱,你说个数吧。” “十万……哦,不,一万灵石!”摊主果断的把石头往前一推,“一万灵石这些神石就卖给您了!” “一千灵石。”白泽轻飘飘的说。 摊主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拒绝,然而想起刚才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顿时有些底气不足,“这个真的是很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啊,最少八千灵石,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白泽撇撇嘴,季予言忽然走了过来,按住他的肩膀,对摊主微微一笑,“河里捞出来的吧……我看就折中一下,五千好了。若不是看在他喜欢的份上,这种东西送我都不要。” 摊主几乎眼前一黑,木然的道:“这真的是宝贝……” “既然如此,那就不叨扰了,你可以卖给万宝阁。”季予言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的道。 他拉过白泽,脸上的表情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要不去别的地方看看?这里的东西太不上档次了。” 白泽无所谓的点点头。 眼看两人就要走了,而这石头他留着也确实没用,半年了都无人问津。摊主终于心一横,匆忙喊道:“哎,两位上仙看上我这小摊的东西是我何等的荣幸啊!五千就五千吧,就当结个善缘!” 季予言脚步一顿,侧首柔声问白泽,“你还想要吗?” 白泽嫌弃的看了一眼,说:“算了。” “四千!四千就可以!”摊主高声喊道! 白泽不为所动。 摊主心中在滴血,“三千灵石就可以了!真的不能再低了!” 季予言想了想,说:“还是买给你吧,反正也不贵,不喜欢拿回去垫桌子脚也行。放心,我们还去别的地方逛……” 白泽哼了一声没说话。 季予言微笑着走回摊主面前,拿出三十块中品灵石递给摊主,然后随意的将那几块黑色石头收了起来。 …… 一离开摊主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笑。 季予言笑眯眯的问白泽:“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宝贝了吧?” 白泽卖了一个关子,“你用剑劈试试看。” “真的劈?”季予言犹豫了下,刚才白泽嚼碎石头的一幕犹在眼前,可见什么坚不可摧只是摊主吹嘘的话罢了,他的剑可是赤曜精金炼制的顶尖灵宝,锋利无比,若是把宝贝砍坏了可怎么办? 白泽认真的看着他,“你若是能把这石头劈开,我就给你做一百年苦力。” 季予言二话不说举剑就砍,铁石交接之声传来,他凝神一看,那一剑竟然没有在石头上留下一丝痕迹! 看来这石头确实有古怪,季予言再不保留,灵力运转至剑身之上,剑芒一闪,用尽全力劈了下去!这足以开山裂石的惊天一剑居然依旧没能在石头上留下一丝痕迹!连一丝白痕都没有!抬头再看白泽,季予言顿时产生了一种和摊主如出一辙的头皮发麻之感。 那是怎样的牙齿啊! 白泽没有感受到季予言的复杂心情,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有一点摊主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炼制护身法宝的绝佳材料。” “这是冥河金沙凝聚而成的石块,特点便是坚硬无比,而且因为太过坚硬,以至于灵气内敛,外表朴素。虽然外表不起眼,其实珍贵非常,那摊主也是运气,才能得到这么多。用它炼制的护身甲衣,坚硬无比又贴身柔韧,不但能够抵挡化解大部分攻击,而且有一定的反弹效果,尤其适合你这种近战类型,是再好不过的炼制护身法宝的顶尖材料。”白泽缓缓说道。 季予言闻言眼前一亮,但随即又道:“可是这么坚硬,我又怎么把它炼制成法宝?” “原本是沙粒质地的,只是因为天长日久的凝结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只要还原本质,你就可以轻易将它进行炼制了。”白泽得意的一笑,“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 “难道……”季予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很是古怪。 白泽小心翼翼的把石头揣进怀里,对季予言笑了笑,“东西已经买到,其他回去再说。” 季予言点点头,这里确实不太方便。 两人兴冲冲的出了风陵道,刚回到宗门,却迎面碰到几个不对付的人。 最前面的是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黑发黑眼,一身白色纱衣,她眉如远黛,肤如凝脂,整个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她的身边众星捧月般站着三个年轻男子,竟然都是明帝山核心弟子! “这不是言师弟吗?”其中一个男子开口讥讽道,“大比只有十天了,你不好好修炼,跑哪儿野去了。” “不关你的事。”季予言冷冰冰吐出几个字,转头对白泽道:“我们走。” 白泽点点头,他知道这几个人。季予瑶和季予言虽然都是予字辈,季予瑶却是宗主季弘修的独生女,因为貌美无比,向来是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三个男子都是季予瑶的追求者。 最重要的事,她还是天赋极高的内门核心弟子,一直是季予言的有力竞争对手。 “言师弟。”季予瑶轻轻开口,声音如叮咚清泉般悦耳,“见到师姐也不打个招呼吗?” “哼。”季予言脸色又黑又臭,转身就要走,却被其他两个核心弟子拦住。 “瑶妹妹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青年男子眼中寒光一闪。 季予言笑了出来,轻蔑的瞥了季予瑶一眼,“我不想和她说话,为什么要回答她?我可不是那么虚伪的人!至于你们,难不成想要在宗门内动手吗?”他眼神冰冷。 明帝山内是禁止厮杀的,就算是切磋,也必须前去斗法场。 “白泽,我们走!”季予言喊道。 那些人果然没敢再拦。季予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神色。 白泽跟在季予言的后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没忍住好奇开了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我觉得长的挺漂亮的。”就算以他的眼光来看,季予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顶美人,属于是男人就会喜欢的那种。 “怎么,你也喜欢她吗?”季予言微微挑眉,“就和那几个傻瓜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白泽无辜的看着他。 “季予瑶眼高于顶,怎么可能会看上他们,不过是利用他们而已。哼,她的目标可是……”季予言却没有说下去。 白泽反而越发好奇了,“她连你们都看不上,那还看得上谁?” 明帝山的核心弟子,任何一个拿出去都是整个九十九洲数得上的青年才俊!是多少女修眼中的梦中情人,最佳双修道侣。 “说出来怕吓死你。”季予言诡异的笑了笑,“她的目标可是——尊上。” “尊上……”白泽重复了一遍,忽然大叫出来,“尊上!” 季予言吓的赶紧捂住白泽的嘴巴,低声道:“你喊什么喊!被人听到怎么办!” 他刚才只是太惊讶了。白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连忙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再一惊一乍,季予言才松开手。 “她喜欢的是尊上?”白泽小声的问,这可是大八卦啊大八卦! 明帝山清高孤傲的第一美人瑶仙子,心里偷偷喜欢的是玄天帝尊?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玄天帝尊她都敢喜欢啊!想起来都吓死人了。而且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他在幻境里死了九次都没搞定,居然还有人愿意啃这块茅坑里的石头…… “喜欢?”季予言又露出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在那种女人的眼里,没有喜欢,只有利用。她看上尊上只是因为想要攀附强者……尊上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会被她迷惑,真是自不量力。”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玄天帝尊的极度崇拜和对季予瑶的极度不屑…… “原来如此。”白泽恍然大悟,旋即又好奇的看着季予言,“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她?” 季予言表情一僵,“我们……是对手,对敌人要知根知底方能百战百胜。” “可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啊,你们关系这么差,为什么反而知道?”白泽清澈的双眸充满疑惑的盯着季予言。 季予言脸色黑如锅底。 “难道你以前也喜欢过她?”白泽忽然瞪大眼。 “我瞎了眼才会喜欢这个女人!”季予言顿时气的跳脚,咬牙切齿道,“我火眼晶晶看出她狼子野心,才不会被她蒙骗!” “哦~”白泽一副我明白的样子。 季予言气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他简直要被白泽气死了! 结果刚刚一转弯,就吓的一呆,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白泽匆忙追过去,措不及防的撞上了季予言的后背,揉了揉鼻子抱怨道:“你怎么不走了?突然停下来干嘛……” 季予言身体僵硬,他猛的把白泽拉到身后,恭敬的对前面的人弯腰行礼,声音紧张颤抖,“尊上。” “什么尊上,不是不说他了吗……”白泽不满的抬眼,然而剩下的话瞬间噎在喉咙里,吓的心脏都要骤停了。 暗金色的双眸,黑色的长发每一根似乎都闪烁着莹莹光芒,刀削斧刻般的冷峻面容,让人不敢直视。虽然是和幻境中一模一样的熟悉容貌,浑身气质却冷然淡漠,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神祗。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1节 我的天啊,真的是尊上! 白泽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他都恨不得绕着他走了,居然还能遇上,真是念叨什么来什么! 第59章 投食 噗通噗通。 白泽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紧紧攥住季予言的衣袖,躲在他的背后不敢抬头。玄天帝尊会不会认出他来?要不要现在赶紧逃命? 不行……绝对逃不掉的!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帝尊前露过面,只是捡了他一根头发而已,况且灵血进了他的肚子,谁也别想感应出来。再者,即使帝尊还记得幻境中的内容,但自己的样貌和幻境中可大不相同,他应该是不认得自己的…… 是的,他一定没有认出自己。否则这会儿已经出手了,不可能还无动于衷。不要自己吓自己…… 白泽终于不再发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玄天帝尊一眼。 然而一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眸子,他就心底一颤,幻境中的一幕幕冲入他的脑海。他又飞快的低下头,眼中神色变幻…… “尊上……”季予言恭敬的道,这会儿回过神来,眼中满是狂热崇敬的光芒。 玄天帝尊在任何一个明帝山弟子的心中,都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不可亵渎的传说,是每一个人仰望追随的目标,从来无人可以超越! 玄天帝尊视线却直接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白泽身上,薄唇微启,嗓音低沉醇厚,“你的名字?” 季予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虽然尊上值得敬仰,但朋友也不能出卖啊!尊上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白泽五行元灵的身份很是敏感,而且不是明帝山弟子,还偷入过禁地……自己一定要保护他!季予言想都没想替白泽回道:“他是弟子邀请的客人,一个散修。” 白泽屏住呼吸用力的点头。 他感动得要哭了,关键时刻才发现季予言果然是靠得住的真·好朋友! 玄天帝尊金色双眸微微一转,终于看向季予言,虽然他的表情似乎和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但季予言就是莫名觉得瞬间一冷,不由得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的名字?”玄天帝尊缓缓开口,声音的温度似乎也低了一些。 白泽知道这回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决不能让季予言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他在幻境里没改名啊!于是抢先开口道:“白河,我叫白河。” 季予言一怔,恭声道:“是的,正是白河。”他当然不能拆台不是? 玄天帝尊的视线在白泽紧握季予言衣袖的手上掠过,金眸一闪,深深看着他们,半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淡声音:“呵……” 白泽和季予言同时心中一凛,尊上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的朋友?”玄天帝尊一字一顿缓缓问道。 季予言当然不能否认,咬牙承认,“是。” 这回连白泽都感受到玄天帝尊眼中凝聚的寒意了,他决定,如果待会玄天帝尊真的开口盘问他的话,他就说是自己骗了季予言混进来的。季予言都这么够意思了,自己怎好再拖他下水?而且不逃试试怎么知道逃不掉……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都被他偷了!说不定现在外强中干正虚弱着呢! 是的,过了这么半天,白泽才终于想到了这一点。 无论是怎样的强者,丢了本命灵血都是相当于受到致命重伤。刚才只是太过震惊所以才忽视了这一点,虽然玄天帝尊依旧气势凛然,但那也许只是他隐藏的好而已。 毕竟是传说中的帝尊嘛……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而且只要看着那张脸,就忍不住生出一种愧疚复杂的情绪,这是季玹啊…… 但,终归还是不是的吧?终归只是他的一场梦…… 玄天帝尊往前走了一步。 白泽如同刺猬一般紧张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实在不行他还有逃命专用终极招数!虽然损耗有些大,大不了以后再吃回来! 玄天帝尊一步、两步、三步……然后越过白泽,直接走了过去。 嘎。 白泽和季予言呆立在原地,玄天帝尊就这么走了? 那可怕的犹如爆发边缘的令人恐惧的寒冷怒意呢!怎么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季予言看着玄天帝尊离开的背影,喃喃道:“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瞳孔收缩,因为他看到尊上刚刚走过的那条小桥忽然无声的化为粉末,白色粉末洒了一池塘,荷叶抖了一抖,似乎不满自己被弄得灰扑扑的。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季予言喃喃自语。 白泽刚刚松开的手,又重新攥紧,他紧张的说:“尊上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比如你偷偷带我进来……或者是我偷偷跑去望月楼……” 季予言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但是随即想了想,又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且不说尊上会不会关心这些小事,如果真的因为这些生气为什么又这样走了?他没理由也没必要容忍我们……” “那是为什么?”白泽想起那充满寒意的金色双眸,仿佛看到了幻境中处于暴怒边缘的季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也不知道……” 两人不敢多做停留,飞快的离开了这里,恨不得离玄天帝尊越远越好! 直到跑出了老远,才靠在树下呼呼的喘气,明帝山内山是禁止飞行的,所以只能靠腿跑了。 两人正准备歇口气继续,旁边忽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尊上真的出关了吗?”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今天出关的!” “天哪,我得去看一眼,我还没有见过尊上的真人呢!尊上都闭关万年了!” “今天别去,尊上似乎心情不好。” “啊?” “走走,和我来,下次尊上心情好些再去吧,既然这次出关了,应该暂时不会再闭关,毕竟马上就是百年一次的核心弟子大比了。” “难道说尊上会出席这次的大比……天哪,想想我又激动了。” “是啊,若是尊上出关、而且会观看大比的消息传出去,想必到时候又是一番盛况。” “说不定各宗门都会派灵仙长老前来拜见呢……” “那还用说,哼,而且让那些不安分的人都看看,尊上还活的好好的。” “就是就是,尊上才闭关万年,那些人就开始打我们北皇州的主意……还散布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说尊上合道失败不在了……这回肯定被打脸!” “对了……说起来今天还真有一件怪事,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尊上最喜欢的茶壶不见了,找了好久也没找着。按理说不应该啊。” “难道尊上自己拿走了?” “尊上今天没去那边。哎……我得赶紧去找个一样的换上,否则等尊上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没有茶壶,我就死定了。” “还真是!快去吧……” 季予言双手抱胸,垂眼看着白泽。 白泽尴尬的笑了笑,“尊上不是没发现吗?他们会找到茶壶换上的……” 季予言叹了口气,“茶壶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尊上已经出关,长老们肯定也坐不住了,最近宗门内肯定人多眼杂,你千万别再乱跑了。你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我恐怕保不住你。” 白泽沉重的点了点头,他是五行元灵,据说人类修士最喜欢抓他这样的先天灵物做灵宠了,若是落到邪道手里说不定还得怎么磋磨。好在这一点上他还算小心注意,一般不会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而且等季予言的人情还了,他就要走了。毕竟离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两人一路顺利的回到住处。 季予言身为核心弟子,在内门有一处单独的洞府,虽然不大,但是环境优美,灵气充足。且僻静安全,一旦开启阵法,外面的人都无法进入。 终于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今天真是惊心动魄。 白泽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那几块黑乎乎的石头,得意的对季予言笑了笑,“看我的。”说罢就要将石头扔进嘴里。 季予言忽然伸手挡住,他警惕的看着白泽,“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吃掉吧?” 白泽露出受伤的表情,清透的大眼睛充满控诉的看着季予言,“你居然不相信我。” “那是因为你前科太多!”季予言额头青筋跳了跳。 白泽皱了皱鼻子,“我虽然不是人类,但也是有良心的好吗!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离别礼物?”季予言一怔,眼底忽然露出复杂的神色。语气也低落下来,“你要走了?” 白泽点点头,“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迟早要走。” 季予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你离开后准备去哪里呢?” 白泽低头想了想,师父最近一直没有消息,也不晓得他在哪,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目的了,“到处转转吧,我喜欢那些灵山大川。” “这样正好啊,这次核心弟子大比结束,我也要出去游历了。”季予言忽然道,双目闪闪看着白泽。“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地……不如一起吧!” “这……”白泽迟疑了一下。 “不许拒绝!否则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季予言瞪眼看白泽。 “好,好吧……”白泽眼皮跳了跳,反正他也只是要离开明帝山,至于其他的倒不重要。而且去见师父前再把季予言甩开不就行了? 想清楚这些他也不纠结了,不就是多等几天嘛。 而且和季予言一起走也好处多多,至少食物有人操心,好像还挺不错的! 季予言见白泽答应,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你开始吧,我看着。” 白泽把石头嚼碎了吞下,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堆金色的细细沙粒,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看就不同凡响! “这是最最精纯的剔除了一切杂质的冥河金沙,怎么样?我厉害吧!”白泽得意的笑。 季予言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是不可思议。厉害,太厉害了。” “论提纯材料,恐怕你们的炼器宗师都不能和我比。”白泽身后似乎有尾巴在摇啊摇,忽然他一拍额头,“糟了,光记着主材,忘记准备辅料了。” “好在辅料都很容易买到。”白泽掰着指头一口气数了十几种材料,然后对季予言说:“你去买回来吧。” 季予言果断的装好灵石出门了。 白泽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金灿灿的冥河金沙,砸吧了一下嘴巴。真是漂亮啊,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不知道待会炼完法宝还有没有剩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白泽想,季予言出去买材料怎么还没回来呢?活生生锻炼他的忍耐力啊。 他百无聊赖的起身打了个转儿,忽然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连忙竖起耳朵去听,外面又传来‘咚咚’两声。 怎么回事?难道季予言回来了? 白泽推门出去,外面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过草地上那荧光闪闪的是什么玩意?一股幽幽清香扑面而来,白泽眼神蓦地一亮,一定是天材地宝! 他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天哪,他都看到了什么! 居然是一滴水月精华!还有两块万年玉髓!这这这都是丝毫不下于冥河金沙的绝顶天材地宝啊!他居然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捡到了! 第60章 偷窥 他看到了什么?水月精华!万年玉髓! 难道是老天也不忍心看他忍饥挨饿,所以天降灵宝吗?! 白泽眼中几乎冒出绿光,这些宝物因为难得一见,就连他也很少能够吃到。如果说上品灵石对他来说相当于人类的日常进食的话,那这些灵宝就是偶尔才能享受到的饕餮大餐。 对于吃货而言,简直就是无法拒绝的无上诱惑! 光那浓郁的灵气,就已经让白泽陶醉不已,今天足足见到了三样让他都心跳加速的极品灵宝!之前的那点不快早已被他扔到了脑后。 白泽小心翼翼的将草地上的水月精华和万年玉髓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就准备放进嘴里,却忽然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刚好是炼制护身法宝的材料……”若是用这两样替换掉其他普通的辅材,再加上冥河金沙,就是炼制出中品仙器也不无可能啊!因为人类修仙者的身体通常是弱点,所以护身法宝一向都非常重要,而顶尖的护身法宝更是极为少见,中品仙器的护身法宝已经足以让外界产生一场腥风血雨了! 白泽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捧着宝贝回房间了,他还是决定先给季予言炼制护身法宝,法宝关键时刻能够救命,对季予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他也只是少吃一顿而已……如果到时候还有剩的,不照样是他的口粮么? 难得作出这样大的牺牲,白泽都被自己的慷慨无私而感动了。 刚一回到房间,白泽就听到外面‘咔嚓’一声响。 他错愕的回头一看,一根树枝不知怎么就折断掉在地上了,他走过去看了看,树上什么都没有,奇怪,也没风了,怎么就自己断了? 白泽摇摇头往回走,但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又‘噗噗’两声响。 回头一看,他的天哪! 地上那两株散发着濛濛青光的不是百香灵草吗!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几种食物之一!百香灵草的味道但凡吃过一次就欲罢不能,虽然不如刚才的两样珍贵,但关键是美味啊!他吃东西也是讲究口感得好不好!白泽口水都几乎流了下来。 但是这次他却没有立刻上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切正常连只蚊子都没有! 白泽终于警惕了起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刚才是炼制法宝的材料,现在又是他喜欢吃的灵草。也未免太巧了…… 白泽一溜烟的跑回房间,躲在门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决定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他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白泽的腿都麻了,外面一切如常……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安静无比,连丝风都没有,白泽开始有些没耐心了。 阵法也没有丝毫的波动,草地上那两株荧光闪闪的灵草仿佛上辈子就在那里一般……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白泽忽然心一横!管那么多,吃了再说! 他‘嗖’的一声冲过去,抓回灵草就回到屋,‘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因为动作太快,他没有看到草地旁的大树上,树叶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玄天帝尊坐在树上,眸光幽深,没想到小家伙还挺警惕的,居然忍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敢吃! 他感觉自己像在喂养一只胆小谨慎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的把天材地宝送到他的嘴边,还担心他不敢吃,吃的不高兴,吃的不舒服……于是只好把东西放在那里,隐藏身形远远的守着他。 玄天帝尊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如果不是害怕吓着白泽,他都想直接将自己的乾坤袋递出去了。反正他活了这么久,收藏的天材地宝都多的数不清,以前也都没留意,积压在袋子底部。如今发现白泽喜欢吃,才终于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还挺有用的。 只不过……想起刚才白泽明明对水月精华和万年玉髓垂涎不已,却还是郑重的收回房间准备给别人炼护身法宝,玄天帝尊的脸色瞬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咔嚓一声又捏断了一根树枝…… 白泽不忍心囫囵吞枣般浪费如此美食,慢吞吞的嚼着百香灵草,因此没有发现外面的声音。啊……就是这种美味,和以前一样,灵草的汁液是如此的纯粹而充满灵力,晶莹的枝干那清脆的口感,还有那两片柔软的叶子,鲜嫩多汁…… 他咂吧咂吧两下嘴巴,满脸恬足的神情。 就是太少了,但是真的好好吃……吃完浑身舒坦,都感觉有力气了。 季予言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脸色大变,心道难道白泽没忍住还是把冥河金沙给吃了?但是一看,金沙还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他松了一口气,疑惑的问:“你在吃什么?” “你回来啦。”白泽开心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百香灵草啊,可好吃了。” “哎,别管那些了。”白泽兴奋的把季予言拽了过来,“你看这是什么?水月精华!万年玉髓,有了这两样宝贝做辅材,用冥河金沙为主料,绝对能炼制出顶尖灵宝!你一定能赢得大比的!” 季予言不太相信的走过去一看,半晌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这,这些哪来的?” “捡来的。”白泽眼神躲闪了下。 季予言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捡来的?!” 白泽点点头,指了下外面,“喏,就是那儿捡的,真的,我没骗你!绝对不是偷的!”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季予言反而更怀疑了,脸色顿时变的一片铁青:“偷的?” “说了不是了。”白泽撇撇嘴,心想我多不容易才忍住吃掉的冲动给你留下来,你竟然还怀疑我是偷来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季予言伸手抓住白泽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大声吼道:“我是担心你好不好!这样的东西你以为一般人能有吗?你偷了别人的东西被人杀上门来怎么办!我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做!去把东西还给别人!若是别人已经,已经发现了……我陪你去认错。” 是这样吗?虽然被误会令人不开心,但季予言的话还是让白泽很是感动,“真的是捡的,你别担心,没事的。”而且灵草他都吃了,难不成还能吐出来? “你你你!”季予言气结,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泽瞪眼。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正自僵持着,外面又传来‘咚’的一声。白泽眼睛一亮,难道又有宝贝掉下来了?他抓住季予言就冲了出去,果然草地上一块乌金铁静静躺在那里! 乌金铁虽然也是天材地宝,但和刚才的三样相比明显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好在炼制法宝刚好可以用上,白泽虽然失望,但还是立马看向季予言:“我说了是捡的,现在你相信了吧。” 季予言的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他自己的洞府他还不清楚么?明帝山核心弟子洞府的禁制是开玩笑的吗?!那可是和整个明帝山大阵为一体的!这……是哪儿来的? 阵法没有丝毫触动,也感受不到丝毫其他人的气息,那乌金铁仿佛就凭空出现在那里一般,他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而起。大声喊道:“请高人出来一见!” 没有回应。 “多谢高人赐宝,请高人出来一见!让小子可以当面致谢!”季予言又高声喊道。 依旧没有丝毫回应。 白泽无聊的看了他一眼,说:“进去啦。” 刚才他都守了快两个时辰了都没有见到人,就算有人,肯定也是不愿意露面的。 一刻钟后,白泽和季予言面对面的坐着,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终于,白泽忍不住先开口了,“你到底用不用?” 季予言目光沉沉,神色挣扎。 “说不定是哪个疼爱你的师门长辈赐给你的呢,给你就用呗,担心什么……”白泽十分不解季予言的纠结,“如果你真的不要,就给我吃吧!” “等等!”季予言终于开口。“让我再想想。” 白泽嘟囔了一声,“都想了那么久了……你们修仙者不是讲究一个机缘吗,天赐灵宝都不敢用,还修个什么仙。而且你不是说大比对你很重要吗?那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护身法宝吗,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季予言似乎被触动了,眼神微微一变,渐渐露出坚决的光芒:“是你说的对,我反而是想多了。” “这才对嘛!”白泽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开始吧!” 季予言拿出之前出去购买的辅材,用水月精华、万年玉髓和乌金铁替换了其中的三样,最后拿过来冥河金沙,神色的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一堆材料。 白泽也不笑了,炼制法宝容不得一丝疏忽,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不过好在他有独特的炼制技巧,如果说人类修士炼制法宝是通过各种法阵来融合衔接不同材料的话,那么他就是将不同材料的属性融合在一起成为一种独一无二的属性,成为一种全新的不同材料,这样炼制出来的法宝,会更加的稳定坚固。这是他身为五行元灵所拥有的人类不可能拥有的优势。 白泽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材料都漂浮在他面前,他张口吐出一团白色的火焰,慢慢的,慢慢的,将所有的材料融化为一团淡金色的液体。因为主体是冥河金沙,所有首先要保存的,便是其坚固的属性,然后才是柔韧性,吸收性,攻击性……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白泽才终于停了下来,他脸色苍白,神情疲倦。 “你在上面刻制上你需要的阵法纹路,就可以了。”白泽说,有气无力的打了一个哈欠。他的元灵之火用起来损耗太大了。 “嗯。”季予言郑重的点头,他小心的将那团淡金色液体接了过来,飞快的打上一个个法阵,最终成为了一件漂亮的薄薄的金色甲衣。 果然是仙器雏形!季予言眼中喜色怎么也藏不住! “谢谢你。”他开心的看向白泽,却发现白泽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白泽动用元灵之火竟然是给别人炼制法宝!给别人! 而且他还不敢出去阻止,唯恐吓到了白泽,连那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玄天帝尊气的又想捏断树枝,但一想季予言这小子可不是白泽那么好糊弄的,生生的忍住了。他看向白泽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心疼,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正在这时,身上的传讯玉简轻轻的震动了起来。 玄天帝尊看完信息,不舍的看了白泽一眼,又扔下几株灵气足足又美味的灵草,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第61章 试探 白泽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那天晚上太累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他觉得好饿,不过一抬头,就看到桌上摆着几株灵气四溢的灵草,顿时眼睛一亮!抓起来就吃。 吃完灵草,白泽觉得似乎恢复了不少,这才发现季予言正坐在另一边打坐。 忽然他身上气息一变,一股恐怖的灵气漩涡席卷而来,好半晌才缓缓散去。季予言缓缓睁开眼,双眼精芒闪动。 “玄仙九品!”白泽瞪大眼,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浮现出来。 明明自己才是天地钟爱的五行元灵,可是几千年了,吃了无数天材地宝,也才五品玄仙而已。为了偷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去了一次如梦幻境,居然又活生生的掉了四品!如今只一品玄仙,差点就连玄仙品阶都保不住了。 季予言才区区几百岁而已,却已经是玄仙巅峰! 修行者度过天劫之后便为仙,仙又分为天仙、玄仙、真仙、灵仙四等,每一等又分为九品。灵仙之上则是超脱之境,是为帝尊,整个大陆帝尊境强者屈指可数。至于帝尊之上,则是传说中的圣人之境,而当今天下已无圣人…… 修仙路逆天而行艰难崎岖,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别说大的等级,就连每一等中小的品级,也是步步难行。 大陆上修行者不知凡己,能成就天仙者也不在少数,然许多修士渡过天劫后,终其一生也只是天仙,能活一万八千载罢了。能成为玄仙的已经是百中无一,要成真仙灵仙更是难如登天,即使在上三十三州,真仙以上也都是值得敬畏的强者。但再怎样艰难,也架不住人类实在太多,不乏各种惊才绝艳之辈。而且因为人类生命短暂有限,往往修炼起来刻苦认真,进步神速。可谓是与天争锋! 季予言不愧是明帝山的核心弟子,不到千年,居然已是玄仙九品!以他的天资和修炼速度,问鼎灵仙也不是不可能。 白泽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想了想,还是为季予言由衷感到高兴,以他玄仙巅峰的修为,这次核心弟子大比必定能大放光彩!说不定还能夺魁呢! “你醒了。” “你醒了。”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笑起来。 “你好些了没?”季予言先开口问道,他眼中有着歉意,“你给我练完材料就睡了过去,我也没敢叫醒你。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负担。” “没什么,就是困了而已。”白泽满不在乎的说,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东西呢?快给我看看。” 季予言无奈一笑,伸手一托,一件金色的缩小版甲衣出现在他的手中。 白泽抓过来仔细摩挲,露出惊喜的神色,“居然是上品仙器!” “我也没想到,这都多亏了你。”季予言感叹道,五行元灵当真不同凡响。他只是稍微炼制了一番而已,真正的厉害之处还是在材料的处理之上。 白泽一点也不谦虚,他得意的仰起头,“那当然了,我是谁啊!” 季予言眼底露出温柔的笑意,伸手摸了摸白泽的脑袋,“你最厉害啦。” 这时阵法震动了一下,一道传讯玉符飞了进来。 季予言伸手接住玉符,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片刻后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白泽好奇的跟在后面。 阵法打开,一个飘然出尘的绝色女子走了出来,居然是季予瑶。她依旧一身白色纱衣,但精致的容颜却仿佛带着淡淡的惆怅,看起来便让人格外怜惜。 季予言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道:“你过来做什么?” 季予瑶看着他,漂亮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清灵柔软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意外:“你已经是九品玄仙了。” 季予言‘哼’了一声不说话。 “明天就是大比了,我有话想和你说。”季予瑶并不在意,温和一笑。 “你说吧。”季予言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季予瑶怔了一下,视线看向季予言身后的白泽,朱唇轻启,“我想单独和你说。” “不必,白泽不是外人,没有什么话他不能听。”季予言挑挑眉,毫不犹豫的道。 季予瑶微微沉默,半晌后她轻声道:“我希望你放弃这次大比。” 季予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我放弃?!你凭什么要我放弃!你是在害怕我吗?怕的话你可以自己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季予瑶看着季予言,渐渐的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只是放弃这次大比而已,百年之后你再参加也一样,可是你却这样针对我……我知道你恨我当初离开你,但是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白泽听到这里,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复杂的纠葛吗!真是万万想不到啊! 季予言冷冷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想太多了,这次核心大比我原本就不可能放弃,和你无关。修仙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论谁都不可能让我放弃。” “好,就算如此。”季予瑶轻轻一笑,眼波流转,“我来劝你也是为了你好,以我们两个的修为,迟早都会在决战中遇到,难道你——真的忍心对我刀剑相向吗?” 季予言一怔,竟然没有立刻反驳。 “你能对我下手吗?”季予瑶往前走了一步,深深看着他,“我知道你依旧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季予言反而气笑了,“你喜欢我?” “是的。”季予瑶毫不犹豫的点头,她高傲的勾起唇角,笑容是前所未有的魅惑,“你也知道的不是吗?我们当初无忧无虑的那些时光……我离开你只是因为我要变的更强,而你却不足以成为我的助力。” “我不能成为你的助力……”季予言缓缓重复了一边,眼中终于露出讥讽的笑意,“尊上却可以。尊上不但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他还能让你一步登天。” 季予瑶没有说话,微微抿唇。 “你走吧,我们早已恩断义绝。”季予言说。 “修仙路上绝情弃爱的人还少吗?”季予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本来可以继续做朋友的,你却放不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季予言冷冷道。 “我明白了,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季予瑶柔声道,她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白泽,“你不愿放弃不是因为我的话,那是因为他吗?” 季予言沉默了半晌,最后道:“因为谁都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季予瑶微微一顿,再没说话,出了阵法。 白泽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敢上去问季予言到底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一副好受伤的样子,从季予瑶走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没想到平日里见面话都不说一句的死对头,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啊。 而且变强真的那么重要吗?明明喜欢却要放弃。 白泽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如果他喜欢一个人,才不会顾虑这么多,他一定会一心一意的。不过他才不会喜欢人类呢……! 季予瑶走出阵法,眼底闪过一道冷芒。 她原本就没指望季予言会放弃,不过是要做到知己知彼而已。没想到季予言已经是九品玄仙了,看来这次还真是来对了。 只是这样的话,倒是变得棘手了,季予瑶眉头皱起。 她是必须要得到第一的! 第一的话,才有可能被那个人看到吧…… 季予言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却发现白泽还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托腮,抬头看着他。顿时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自嘲的道:“被你发现了,我也是喜欢过她的傻瓜之一。” “那你……还参加这次大比吗?”白泽歪着头,问道。 季予言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都说了我不会放弃了,而且我早已经不喜欢她了!我可是要变强的男人,这样以后才能保护我喜欢的人。” “哦。”白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忽然眼神亮亮的看着季予言,“那……如果你真的得了第一的话……” 季予言看着白泽,脸忽然红了,竖着耳朵紧张的听着。 “看在我这么辛苦为你炼制法宝的份上,能不能把得到的奖励给我吃呢……只要一半就够了。”白泽腼腆的说。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季予言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吐出一口气,露出一副我早知如此,才不会生气的表情,咳咳两声:“那得看你表现的如何了,如果你能来看我比试给我打气的话,也许我高兴之下就答应你了。” “我一定来!”白泽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哼~”季予言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屋内。 大比后天就开始了,现在是最后时刻。他要进行最后的闭关了。 白泽觉得现在的生活十分惬意,虽然稍微有点无聊,但是每天晚上到了固定时刻,神秘人都会过来投食。都是他喜欢的既美味又充满灵气的天材地宝……让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他这样吃了三天,修为居然回到了玄仙二品!白泽感到十分满足。 唯一令他感到忐忑的就是,这件事季予言并不知道。既然这人来的是季予言的洞府,那他给出的东西理应也是季予言的东西。如果季予言以后知道被自己这样偷偷吃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就这样,核心弟子大比终于开始了。 第62章 盛会 明帝山百年一次的核心弟子大比,因为玄天帝尊确定出席的消息传出,瞬间变成了整个修仙界的盛事。 为能一睹玄天帝尊风采,无数修仙者趋之若鹜的来到了北皇州,上三十三州各大宗门都派遣了宗门长老亲自前来,下六十六州人类皇族也都派遣使者恭贺,一时间竟有万仙来朝的盛况。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怀有小心思的人。 玄天帝尊闭关万年没有任何消息。有人怀疑他修炼走火入魔,有人怀疑他寿终正寝,有人说他是合道失败,有人……各种传言应有尽有。但无论何种传言,最终都直指玄天帝尊是否还活着这一疑问。 北皇州之所以有如今的面貌,玄天帝尊是决定因素,一旦他有任何意外,别的仙道宗门是不会容忍明帝山如此独占一州的。修仙界抢夺资源,向来不择手段、血腥残酷。 玄天帝尊重新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未尝也不是一种威慑。 白泽陪季予言来到大殿。这里是明帝山内部,平日里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因为此次大比的特殊性,所以准许部分仙道宗门和皇族使者前来观看。大殿四周的高台上此刻都已经坐满了人,一眼望去,修为最低的也是天仙。人山人海……怕不是有上万仙人。 白泽有点胆怯,不过想想毕竟答应了季予言,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要去了。”季予言回头对白泽一笑,“你去那边,那里是我们明帝山弟子的位置,安心坐着就是,别人不会发现你的身份的。” 白泽点点头,挥挥手,示意自己没有事情,“你去吧。” 季予言走向大殿之中,这次参加大比的核心弟子一共有一百多人,最低也是玄仙一品修为。季予瑶也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众星捧月,她看也没看季予言一眼,仿佛之前根本没有去见过他一般。 白泽左右看了看,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殿正前方的高台上,坐的是明帝山的宗主和长老们,玄天帝尊赫然坐在正中央,四周空出来一大片位置,宛如鹤立鸡群,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架子还真够大的……白泽正准备收回眼神,玄天帝尊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白泽猛的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这么远的距离,玄天帝尊怎么可能是在看他呢!肯定是碰巧而已,一定是的……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专注的看向大殿下的季予言。 宗主季弘修宣布了比试的规则,很快大比便正式开始了。今天是大比的第一天,由下面的一百多名弟子抽签,两两对战,决定出十六名胜者,再参与第二天的比试。 第一天的比试对于季予言而言是毫无悬念的。他是玄仙九品修为,两次抽签遇到的对手都不足玄仙五品,胜的轻轻松松。 季予瑶同样也是这次大比中最令人瞩目的人之一,她的攻击飘逸无比,美轮美奂,却没有人是她一合之敌。看四周高台上人们的呼喝声,瑶仙子的名声必定会名扬九十九洲,想必又会多出不少裙下之臣。 白泽打了一个呵欠,他对这样的比试实在没有什么兴趣,更不喜欢置身于这么多人类之中。眼看季予言就要结束最后一场战斗,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准备先行开溜。 他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前,离开的话需要经过后面的一整座高台。 白泽漫不经心的走着,却经过一排座位时,忽然感受到附近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息,却本能的明白这种气息所代表的意义。 他瞳孔收缩,回过头顺着气息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碧绿色眼眸的女子同时回头看向他,四目交对的瞬间,对方都明白了彼此的身份。 白泽活了数千年,这是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同类! 他眼神激动不已,带着兴奋和喜悦的光芒。虽然他生活在人类世界已经很长很长时间,却依旧不能阻挡他对同类的渴望,那种亲切无比的感觉让他心生向往。 白泽如此庆幸自己今天来到了这里,否则还将孤零零的一个人度过数千数万年…… 他抬步就要走过去,却看到绿眸女子缓缓对他摇了摇头。 白泽奇怪的停住脚步。 然后接下来看到的一切,让他双目泛红,第一次对人类生出了杀意。 一个中年模样的灵仙对绿眸女子招了招手,他容貌清俊,一派仙风道骨,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也许是某个仙道宗门的长老。但是他看向绿眸女子的眼神,却仿佛看一件物品、一个奴隶。 绿眸女子没有丝毫反抗,她恭敬的走过去跪在那位灵仙的脚边,低下她高贵的头颅。这些屈辱的动作,她却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没有一丝迟疑。然而即使这样,那位灵仙依旧不满意,他眉头一皱,绿眸女子忽然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 她柔顺的绿色长发如同水草一般铺散在地上,抽搐中露出双手双脚和脖子处的五枚黑色玉环。玉环光芒闪过,她脸上的痛苦神色又增加了几分。 “让樊兄见笑了,我这灵宠都训了一千多年了,还是不太听话。”他笑吟吟的对身旁的另一个灵仙修士说道。 “柯兄太严厉了。”樊姓修士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看向脚边的绿眸女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行元灵?” 柯涯目中露出得意的神色,“是的,她叫青素。” 樊景啧啧惊叹,“我可以看看吗?” “请便。”柯涯微笑道。 樊景一把抓住青素的头发,将她拽了过来,凑过去在她脸上细细打量,“要不是你说,还真是看不出来,和人类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它们这种东西最是狡猾了,只要不漏出破绽,就是我们也看不出它们和人类到底哪里不同。”柯涯笑着说,“不过它们和人类还是不一样的,因为是纯灵体,所以作为修炼的炉鼎比起人类效果要好上无数倍,而且它们还天生便懂得鉴定天材地宝,对灵气的敏感远超我们人类,它们的灵血不但能提升修为,而且很是滋养,是大补之物。” “柯兄能得到这样的灵宠,真是让人羡慕。”樊景感慨道。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2节 柯涯谦虚一笑,抚了一下胡须,“也是机缘巧合而已。今日和樊兄相见也是有缘,心中甚快。青素——”他转头看向地上的绿眸女子,沉声道:“还不取出灵血招待上仙。” 青素不敢置信的抬头,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她恐惧的蜷缩成一团,低声哀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柯涯毫不留情的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冷声道:“本座带你出来前,你是怎么答应本座的?” “我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只是求求你,我的血不能……”青素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你是要本座亲自来取,还是想再试试灵火狱的味道?”柯涯淡淡看着她。 青素身体一僵,眼底流露出死灰般的神色。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割开了一道口子,晶莹纯粹如同琼浆玉露一般的灵血流了出来,滴落在柯涯拿出来的白玉杯中,没一会儿就接了整整两杯。青素收回手腕,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到似有似无。 “不听话的灵宠,就是要狠狠管教。”柯涯将其中一杯灵血递给樊景,举杯示意,“刚取的灵血是最新鲜的,灵气浓郁而持久不散,味道也甘甜无比,你试试看。” 樊景接过白玉杯,鼻端轻轻一嗅,神色震动,举杯一饮而尽。半晌,脸上露出沉醉的神色:“世间最美的仙酿也不过如此!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柯涯的神色满是羡慕,“不愧是传说中的五行元灵,就凭这灵血,就足以让人心动不已啊!” 柯涯哈哈大笑,看了一眼青素,说:“它可是我最宝贝的灵宠之一。” “难怪世间五行元灵如此少见,想必不是躲在深山不敢见人,要么就是被人类捕猎殆尽了。想要见到一次,难啊。”樊景感慨道,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 白泽双手握紧,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他睚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想要杀了那两个人类!想要把青素从那两个肮脏丑陋的人类灵仙手中救出来!冲动在此刻掩盖了他的理智。 他没有办法再看下去。然而才刚刚踏出一步,青素似乎就感应到了,她转过头,碧幽的眸子看着白泽,缓缓而坚定的摇头。 她眼中已然没有丝毫生气,她在哀求白泽不要过来,不要踏上她的道路。 这里——是人类的世界。 白泽的脚步僵硬在原地,眼眶酸涩。 他没有办法去救她,他修为太低了,哪怕就算他如今有灵仙修为,在这遍布人类修士的地方,他只能掩藏自己的身份……否则贪婪的人类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吞噬殆尽。 他根本无能为力。 “你是叫……白泽吗?”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泽双目通红回过头,季予瑶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此刻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边,明亮的双眼注视着他。 白泽的理智重新回归脑海,他冷冷看着季予瑶,不明白她和自己说话目的之所在。 “你不是来看言师弟的吗,为什么站在这里?”季予瑶笑着问,目光掠过柯涯和樊景那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关你的事。”白泽此刻心情糟透了,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继续留下来,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别走,等等。”季予瑶忽然伸手去抓他,她尖锐的指甲划过白泽的手腕,白泽只觉得手腕一疼。 季予瑶低头看着白泽受伤的手腕,忽然提高声音一声惊呼:“啊,你的血!” 白泽一怔,看向自己的手腕,恐惧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第63章 暴露 晶莹纯粹的灵血从手腕处涌了出来,和青素的灵血如出一辙,散发着浓郁诱人的香甜。白泽飞快的捂住手腕,止住了流血的伤口,然后已经滴落在地上的灵血,却无从掩盖!灵血的香气以白泽为中心扩散开来,附近所有修士纷纷将目光投向白泽! 一瞬间,白泽这里万众瞩目! 他如同一片尘埃被淹没在无数充满贪婪、渴望、震撼的目光之中! “你不是人类!”季予瑶的惊呼声再次响起,她掩住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她是故意的!白泽却从季予瑶的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她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泽恶狠狠的看着她! 季予瑶受到了惊吓般后退几步,朱唇一开一合,缓缓道:“你是五行元灵。” 五行元灵…… 离的最近樊景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贪婪之色!其他所有修士都死死看着白泽,蓄势待发之下,反而因为互相钳制形成了短暂的平静。五行元灵谁都想要,但是却只有一个!谁能抢到就是谁的!所有人瞬间想明白了这一点。 天仙真仙们遗憾的后退了一步,到了此刻,灵仙以下将没有参与的资格! 季予言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他看向季予瑶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恨意! 季予瑶看向季予言,她眼底浮现一丝冷笑,无声的张口:你救不了他。 季予言看懂了她说的话。眼中痛苦神色一闪而过,然而他却并没有后退,反而表情坚定,在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过去…… 因为他明帝山核心弟子的身份,没有人轻举妄动,纷纷犹疑的看着他。 这里毕竟是明帝山的地盘!是玄天帝尊所在的宗门! 在这里,哪怕明帝山一个杂役仆从,都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季予言虽然有玄仙巅峰修为,但是在这群修炼了万年以上的灵仙强者们面前,却依旧弱小无比,他如今所持的,只是他的身份而已!但他依然要站出来,只要说出白泽是他的人,那么这些人还想要打白泽主意的话,众目睽睽之下就要顾虑到明帝山的脸面! 明帝山的长老们定然也有心动的,必然会产生一次争夺。 但季予言只是要争取中间的这段时间,好让白泽逃离明帝山! 他只能这样赌一把! 白泽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季予言,眼神动了动,复杂的看着他。 四周的人们似乎也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气氛空前的压抑起来,季予瑶冷冷看着这边,樊景目光沉沉,一瞬不瞬的看着白泽。 短短的一段距离,但季予言却走了好久,他背心都是汗水,终于走到了白泽的跟前。 一瞬间无数道强大威压落到他的身上,要阻挡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季予言吐出一口血来,身体摇摇欲坠。但是他的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白泽,缓缓开口,“他是……” 然而话未说完,一股前所未有滔天恐怖的威压瞬间降临! 那股威压胜过其他所有仙人释放出的威压的总和,那种天地之别是本质的区别,是再多的数量也无法弥补的差距!季予言忽然就跪倒在地上,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连站立起来都做不到!所有人心头一阵凛然,惊恐的看向前方。 玄天帝尊的身影从虚无渐渐变的凝实,没有任何人看出他是如何动作的,他就这样出现在白泽的身旁。 万仙神识都在他的目光之下颤抖,众人觉得眼睛一阵刺痛,匆忙收回落在白泽身上的视线,心底恐惧不可抑制的浮现。连看都不能看么? 玄天帝尊要插手?那还有谁能与之相争? 谁说玄天帝尊走火入魔的?谁说玄天帝尊修为大减的?他分别比万年前更强!难道他合道成功了?!这个念头在某些人心中浮现,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抗之意!想到那个可怕的猜想……连灵仙强者都几乎要匍匐在地。 白泽面对玄天帝尊,心中的恐惧丝毫不比那些人心中要少。 他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若说之前还有一丝逃离的希望,那么面对这样的玄天帝尊,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他得罪的是最不该得罪的人! 如果今天注定要沦为人类的奴隶……白泽看了青素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难过伤心和惋惜。那个念头坚定下来…… 他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愿意被人类奴役。 落到那种可悲的境地。 玄天帝尊没有看其他人一眼,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白泽的身上。 低沉的声音荡遍整座大殿,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清晰可闻,“他是本尊的弟子。” 白泽蓦地抬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玄天帝尊,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保护他?还是一个戏弄他的玩笑?然而那双暗金色的双眸注视着他,里面只有认真,还有丝丝深埋眼底的温柔,仿佛在告诉他,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我在。 玄天帝尊话音一落,所有人眼中都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即又是恍然大悟。 五行元灵如此稀有的灵物,怎么可能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能出现在明帝山,那必定是有主之物了!刚才也是被贪婪冲昏了头,所以才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用敬畏又艳羡的目光看着玄天帝尊。如果是帝尊的话,真是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 至于白泽此刻反而被忽略了,说是弟子,估计只是帝尊好面子的说法而已,实际上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反正只要知道是玄天帝尊的私人物品就够了。 季予瑶远远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嫉恨再也隐藏不住!居然连尊上也……这不可能! 季予言松了一口气,眼底却露出复杂的光芒。 白泽需要面对的人只剩下玄天帝尊一个,但他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紧张。 他猜不出玄天帝尊的心思。 玄天帝尊看到了白泽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害怕,他眼眸微微一暗,却依旧露出温和笑容,声音也前所未有的低柔:“别担心,没有人敢伤害你。” 明帝山弟子心中在咆哮,尊上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表情,还会这么温和的说话!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 玄天帝尊说完那句话,转身就走,那句话与其说是对白泽说,不如说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告:谁敢伤害白泽,就是和他玄天帝尊作对! 白泽怔怔的看着玄天帝尊离开的背影,难道他真的只是来保护自己,给自己撑腰的? 危机总算解除了,白泽却依旧心事重重。 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白泽身上,却和之前截然不同。明帝山弟子俱都恭敬讨好的看着他,其他仙道宗门的道友们也都报以和善的笑容,之前的贪婪和剑拔弩张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白泽总算是领教到了人类的卑鄙和虚伪,心中厌恶不已。 他看向青素的方向,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柯涯和樊景也消失无踪。 正自怅然,季予言忽然从了过来,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拉住白泽就走。 白泽木然的跟在季予言的身后。 一路走过,依稀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尊上什么时候收的弟子,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我看不是什么弟子,只是尊上的灵宠吧,尊上是从来不收弟子的。” “说的是呢,能有尊上做主人,也是它的幸运。” “不过尊上说是他的弟子,我们就把他当做尊上的弟子供着。” “那是,尊上看起来很喜欢它,可不能给得罪了。” 季予言握住白泽的手腕微微用力,一路上都不发一言。 白泽脑中一片混乱,玄天帝尊温柔的面容,青素悲哀的双眼,柯涯冷漠残忍的笑,樊景贪婪的眼神,一幕幕在他眼前交错。 上天赐予他们生命,难道不是一样珍贵吗?人类为何要这样奴役猎杀他们,就因为贪婪吗?师父说的没错,人类果然是最可怕的生物。他浑身一个寒颤,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人类的可怕,他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回家。 但是他又忽然又想到了玄天帝尊,玄天帝尊为何要帮他?那温柔的眼神,就好像他还是季玹一样……但是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季玹只是他在幻境里蒙蔽了神识的一缕意识罢了。可是白泽却忍不住生出这样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他真的是季玹呢? 白泽拼命的摇了摇头,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如果玄天帝尊还是季玹,他又是什么? 他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吗? 不能再想了! 白泽‘嘭’的一下又撞上季予言的后背,这才发觉已经到了洞府门口。 而季玹……不,玄天帝尊正站在门口处,双手背在身后。见到他们回来,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金眸转动,淡淡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尊上……”季予言没有松开白泽的手,他缓缓开口。 “你先进去。”玄天帝尊面无表情的看着季予言,薄唇微启,“他留下。” 季予言垂下眼,半晌,终于松开了白泽的手。 白泽眼看季予言一步步离开,玄天帝尊一步步走过来。紧张的如同一只刺猬。 难道玄天帝尊知道真相了?其实根本没有想要放过他?刚才那样做只是因为想要亲自收拾他?他会把他怎么样?各种可怕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白泽眼中露出恐惧的光芒,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第64章 靠近 这里除了白泽和玄天帝尊,再没有其他人。 玄天帝尊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白泽退无可退,终于靠上一颗大树,他屏住呼吸,双目因为恐惧而瞳孔收缩。 玄天帝尊走到白泽面前,他俯下身,清晰的在白泽惊恐的双目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真的这样令白泽感到害怕吗?一股无法言喻的狂躁瞬间充斥他的脑海,身周气息猛的变的狂暴起来,将落下的树叶纷纷卷成粉末! 直到看到白泽苍白的脸,和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才恍然自己竟然没有控制住情绪。 这样只会令白泽更加害怕。 气息重新平复下来,他对白泽笑了笑,露出自认为最最温和无害的笑容。 “别怕。”他轻声道。 除了凶残、可怕之外,白泽又给玄天帝尊增加了一个标签,善变。 刚才还如狂风暴雨一般可怕,眨眼又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柔,到底哪一种才是玄天帝尊的真实面目? 玄天帝尊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办法对如今的白泽说出口,它根本不记得他了。 半晌,他温柔的笑了笑,说:“做我的弟子,好吗?” 白泽想也没想就摇头,“我已经有师父了。”他警惕的看着玄天帝尊,你和那些人类打的一样的主意吗?才不会上你的当! “没关系,你可以多个师父。”玄天帝尊恨不得把白泽口中的师父给碎尸万段,却还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唯恐吓坏白泽。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如此憋屈。 白泽却觉得更加可疑,玄天帝尊为什么一定要收他做徒弟?他想起那些人的窃窃私语,难道弟子只是一个幌子?他眼中露出强烈无比的抗拒,生硬的道:“我只有一个师父,不能做你的弟子。” 玄天帝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半晌,他缓缓说:“我不会伤害你,收你为弟子,只是想保护你。”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白泽这时候终于确信玄天帝尊并不知道是自己偷了他的本命灵血,恐惧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玄天帝尊却以为是自己的安慰终于起了作用,可他却无法回答白泽的疑问,沉默了片刻,他说:“我想要做的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还真是霸道任性的回答,白泽瞠目结舌。难道他真的只是看自己顺眼而已? “我不需要别的师父。”但白泽还是执拗的摇了摇头,师父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不能取代的。 玄天帝尊看着白泽明亮的眼,执着不变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白泽。那个白泽曾经也是这样执着的注视着他,看着他……不惜一切。他的性格真是一点都没变…… 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回头。只可惜却忘记了他。 他想要伸出手,摸摸白泽柔软的头发,粉嫩的脸颊,然而抬起一半,却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如果靠近都会让他害怕的话,那么碰触是不是会让他彻底远离? 这一刻玄天帝尊才明白,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曾放下。 他不是只想远远的看着,他想要拥有更多。他的心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没关系,那我们做朋友吧。”玄天帝尊微微一笑,“以后再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你就报我的名字,我给你撑腰。” “真的?”白泽眼神蓦地一亮,顿时兴奋起来,玄天帝尊的名头多好用,经过了今天他难道还不知道吗?但是……万一哪天被拆穿了呢? 白泽眼神一暗,他看了看玄天帝尊,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歉意来。玄天帝尊其实挺不错的,在幻境中自己还,还……还喜欢过他……这样偷他的本命灵血,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这是师父交代他的任务,他不能让师父失望。 所以,抱歉…… “真的。”玄天帝尊见到白泽眼中的黯然,柔声道,“你放心好了,我说话算话。”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难过,这句话白泽无法出口,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相信你。” 玄天帝尊笑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容易满足,白泽的一个笑容,一个信任的眼神,就可以了。 “谢谢你。”白泽对他说,眼底是由衷的感谢。 今天若不是玄天帝尊替他解围,他今天是死路一条,青素的下场犹在眼前。 虽然不能将本命灵血还给你,但我以后会报答你的,白泽想。 “不用谢。”玄天帝尊缓缓道,这都是我愿意为你做的,可是你却不记得了。 白泽终于大着胆子看了看玄天帝尊,迟疑的说:“我可以回去了吗?”季予言肯定在担心他,今天他为自己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刚才又被无情赶走,一定很伤心。 玄天帝尊很想就这样多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行……却怕因此前功尽弃,终于还是让了开来。眼看白泽满脸担忧的奔向了季予言的方向,金色眼眸微微一黯。 …… 白泽回到季予言的洞府,急匆匆的推门进去,看到季予言好好的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 季予言微微侧首,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我很好!”白泽开心的笑了笑:“尊上没有为难我呢!他还说会保护我,以后再没人敢打我的主意了,你放心好了。” “是吗。”季予言的神色却冷淡下来。 “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站了出来。”白泽真诚的笑,又凑过去问他,“恭喜你赢了比赛!很厉害哦,我都看到了!” “我又没帮上什么忙,你谢我做什么。”季予言淡淡道,“我要打坐疗伤了,你先出去吧。” 季予言疏远的语气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白泽的开心和兴奋,他的眼神有些委屈,自己今天难道不是也很受惊吓吗?却还想着来安慰你。 然而眼看季予言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样子,白泽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一夜时间过的很快。 第二日便是十六名选手的决战,这一次并不是抽签,而是宗主根据选手的修为等级进行排列,由修为相似的两人互相对战,用最公平的方式决出一个名次来。 排名第一的,将会是此次核心弟子大比的魁首。 季予言今天一直神情冷冷的,浑身气息如同出鞘的利剑。他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众人才发现,原来昨天居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而且风格也不再是点到即止,好几个对手因为认输太慢而被季予言打的重伤吐血!他似乎有发泄不完的暴戾情绪。 四周弟子窃窃私语,看向季予言的眼神带着畏惧。 白泽皱了皱眉,季予言今天是怎么了?还在为昨天的事情不开心吗?可是再这样下去,出事了怎么办?大比是不允许有杀死对手行为的!明帝山更不允许同门相残! 一个时辰之后,最后站在场上的人是季予瑶和季予言。 这个结果大家并不意外,季予瑶也是玄仙九品修为,而且她的白绫法宝可攻可守,是一件难得的上品仙器,其他核心弟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们还是要一战了。”季予瑶站在季予言的面前,微微一笑。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季予言眼神冰冷的看向季予瑶,她竟然向白泽下手! “我也一样。”季予瑶眼中寒光闪过。 宗主一声令下,两人如闪电般交战在一起! 季予言人剑合一,犀利无匹!季予瑶白绫飞舞,美轮美奂,然而如此美丽的白绫和长剑碰触在一起,却是可怕的金铁交鸣声!劲风落在地上都会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两人俱都全力以赴!招招致命!果真没有丝毫留情! 季予瑶防守的滴水不漏,但却无法攻击到季予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眼中露出一道狠色,主动漏出一个破绽!季予言果然趁虚而入,长剑劈向季予瑶。眼看被这一剑劈中的话,非死即伤,季予瑶忽然一个转身,从早已设计好的空隙中飘到季予言的右侧,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季予言不避不闪,被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身上。季予瑶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然而下一瞬间,笑容变成了惊恐。 被击中的季予言竟毫发无伤!他长剑一挑,直直刺向季予瑶的胸口处!那势如破竹之态,竟是要杀了她! 季予瑶俏脸雪白,她根本躲不开! “住手!”眼看季予言就要一剑刺穿季予瑶,宗主季弘修猛的一声大喝!挥手打出一道劲气,将季予言的长剑打偏开来,收势不及的长剑重重的插入地面,锋利边缘割破了季予瑶脸颊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季予瑶瞳孔收缩,喃喃道:“你想要杀了我。” “你想要杀了我,你为了他,居然想要杀了我。”片刻后季予瑶眼神一凝,她看向季予言,露出惨惨的笑容。 “你不该伤害他。”季予言冰冷的眼神落在季予瑶身上,“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疯了!你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吗?!”季予瑶精美至极的面容终于无法保持平静,因为扭曲而难看起来。 季予言缓缓将长剑从地上抽起来,冷眼看着她不说话。 “我知道了……你真是可怜!”季予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怜悯的看向季予言,“你是真的喜欢他,但是……他和我一样,也选择了尊上!你注定是要被抛弃的!” “他没有!”季予言吼道。 “有没有你心里难道没有计较?难道还不清楚吗?”季予瑶冷笑一声,“别自欺欺人了!” 季予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每天晚上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天材地宝,除了尊上,还有谁能够不触动宗门阵法,随意出现在他的洞府,除了尊上,还有谁能有如此手笔。 尊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白泽的…… 他想起白泽对他说的话,尊上没有为难他,还说要保护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他想起尊上看向白泽的眼神,那深深的眷恋,隐藏的那么深,他却依旧看了出来。 所以,别再自欺欺人了。 第65章 相待 ‘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和我一样,也选择了尊上。’ 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无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无法留住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注定要被抛弃。季予言一拳砸在墙壁上,深灰色的眼眸因为愤怒的凝聚几乎要成为墨色。 白泽匆匆赶回洞府,却发现进不去,他焦急的拍着门,“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开开门!” 最后一场比试季予言几乎杀了季予瑶,虽然得了第一,但半点喜色也无,比赛结束后也不等他就直接回去了,现在甚至将他关在外面,白泽怎么能不担心? “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白泽‘砰砰’的敲着门。 他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惹他生气了吗?白泽十分不解。 ‘嘎吱’一声,季予言忽然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神色有些冷淡,说,“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应该你有什么事才对?”白泽气道。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我要闭关了,你请便。”季予言说完又要关门。 白泽迅速伸手抵住门,他瞪着眼,“你干嘛把我关在外面?” 季予言停下脚步,看向白泽,深灰色的眼眸显得很是冷漠,他反问,“你又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我不来你这里还能去哪里!”为什么季予言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组合在一起却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季予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和他之前谈起季予瑶时一模一样,他说,“你还可以去尊上那里。” “你什么意思?”白泽不解的看向他,季予言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我什么意思你难道真不明白?”季予言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有了尊上,还来我这小地方做什么。” 白泽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说!” 别人不知道,季予言难道还不知道他有多么害怕玄天帝尊吗?他都恨不得逃得远远的了,怎么可能会去尊上那里!怎么可能会去找尊上!别人都可以这样误会,但是季予言不应该这样误会他! “为什么这副表情?这次你想在望月楼里呆多久都可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更不用担心会被赶出来。”季予言淡淡道:“不过你放心,当初你要我保守的秘密,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会做到。” 白泽看着季予言。他表情平静,语气沉稳,双眸清明,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痕迹……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白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就因为尊上说会保护他,所以季予言就以为他攀上了尊上吗?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说清楚,所以让他误会了? “我和尊上一点关系都没有。”白泽一字一顿说道,“他说保护我也并不是我要求的,我是不会去他那里的。” 季予言定定看着白泽,忽然轻声一笑,他说:“够了,你走吧。”他迟缓和坚定的掰开白泽的手,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白泽怔怔看着季予言的身影消失,洞府重新关闭,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季予言不相信他?他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误会他?尊上要和他说话,难道是他可以拒绝的吗? 尽管早已决定要离开这里,然真的被拒之门外的时刻……却还是会伤心难过。 白泽无助的双眼睁着,静静看着前方,这里的门再也不会为他敞开……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扯住自己的脸往两边拉了拉,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算了,反正也是要走的,赶早不如赶巧,现在就走吧。 他有些想师父了,如果是师父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对他,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师父都不会不要他。 而且师父一定会相信他…… 白泽站了起来,茫然的往外走。 明帝山真的很大很大,走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走出去。一路上都有明帝山弟子恭敬的对他行礼问好,这都是因为玄天帝尊的缘故。可是此刻白泽却觉得十分厌烦,之前有帝尊做靠山的兴奋心情也消失无踪。 如果朋友和玄天帝尊之间只能二选一的话,白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的朋友。而不是这个什么所谓的帝尊,谁稀罕他啊!哼! 白泽低头踢飞脚边的石子,继续往前,却忽然发现有人挡住了他,他往左走,那人就往左边走,他往右走,那人就往右边走。 有完没完,白泽愤怒的抬头! “尊,尊上……”白泽一惊,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但旋即满脸的不高兴,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别挡路!” 他反悔了,不想和玄天帝尊做朋友了。 “你要去哪里?”玄天帝尊微笑的着问,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不但丝毫没有因为白泽语气太冲而生气,反而好像……还挺高兴? 白泽吼完很是有些忐忑,虽然尊上说要和他做朋友,但不一定代表会容忍他胡乱发脾气,帝尊是何等身份,谁敢和他这样大声说话?白泽苍白着脸小心翼翼的去瞅玄天帝尊,却发现他竟然毫不介意,胆子终于又大了些,说:“我要离开这里。” “你要走?”玄天帝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沉声问道。 “我又不是你们明帝山的人,当然是要走的。”白泽撇撇嘴。 “为什么?”玄天帝尊看向他,金眸闪了闪。 白泽眼神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打起精神,笑:“我只是来玩的,不走难不成还一直住下去?” “你可以一直住下去的,没有人敢赶你走。”玄天帝尊说。 当然有人敢赶,他现在不就是被赶走的吗?白泽不高兴的道,“我走了,再见。” 他越过玄天帝尊,然而没走两步,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手臂。 玄天帝尊的手骨节修长,微凉的触感透过衣衫传到白泽的肌肤之上。他说:“作为朋友,还没来得及邀请你来我那里小住。不如明日再走,望月楼风景不错,我们今天可以……秉烛夜谈。” 可是我和你无话可说。 白泽咬了咬嘴唇,正在想怎样拒绝才好。玄天帝尊却不容拒绝的拉着他就走。 “喂,你放开我。”白泽喊道。 玄天帝尊不为所动。 “我让你放开我,你没听到吗?”白泽喊。 玄天帝尊的手更紧了些。 “你放开我……我自己走总可以吧!”半晌白泽无奈的道。 玄天帝尊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今天保证不走!”白泽终于妥协。 玄天帝尊这才松开手,衣袖垂落下来,遮住他的手掌,他微微收紧手,手心似乎还留着白泽身上温凉的触感。 白泽握住自己的手臂,被握过的地方似乎滚滚发烫。 白泽再次来到望月楼,但和上次偷偷摸摸的不同,这次是光明正大跟在玄天帝尊的身边,从大门走进来的。 路过他曾经藏身过的书楼时,白泽心里还稍微紧张了一下,但表面却不露丝毫,除了季予言,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来过,他没必要自己惊吓自己。 很快,他们就到了玄天帝尊居住的主楼前面。整座楼都是由万年灵玉竹建造而成,白泽眼睛都看呆了。万年灵玉竹生长极为缓慢,而且非灵气极为充足的地方根本无法生长,一千年才能长一节,不但具有清心凝神的功效,还是极为难得的天材地宝。平日里想要见到一截都很难,这里却是整整一座楼!这么大的一座楼得需要多少竹子!他就是吃一年都吃不完啊! 白泽张大嘴巴,傻傻的站在那里。 玄天帝尊回头一看,不由的失声一笑,他用手在白泽面前晃了晃,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泽露出尴尬的表情。 玄天帝尊用手抵住唇,笑意从唇缝里缓缓流出,“别看了,进来吧。” “好。”白泽目光却始终落在竹楼上,失神的往前走。 竹楼内的装饰也都华美非常,样样材料都是外界罕见的。 “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作为朋友当然要好好款待,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晚餐了。”玄天帝尊微笑道,“不过现在天还没黑,这里有些粗陋的水果点心可以先垫垫肚子,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话音一落,一排侍从端着数十个盘子走了进来,晶莹的玉盘上堆满了各种灵气四溢的仙果。白泽的视线终于从竹楼上收回,直愣愣的看着那些玉盘。 朱果,秋夜梨,百香果,仙人瓜…… 那色泽,个个光滑饱满,红的艳绿的翠;那个头,几乎都有拳头大小,分明是千年以上的年份。这些还粗陋吗?!白泽心里在咆哮,脸上的惊喜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你吃吃看,喜欢哪种就和他们说,多得是,不用客气。”玄天帝尊柔声道。 白泽用力的点点头!抓起一个朱果就塞进嘴里,真好吃! 玄天帝尊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这会儿功夫,前去打探的人已经来回命了。玄天帝尊接过手中的纸条,上面描写了白泽一整天的经历,见过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片刻后,玄天帝尊看完纸条,右手一握,纸条瞬间被燃成一堆灰烬,他的脸色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这个臭小子!居然敢欺负白泽!那可是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人…… 跪在地上的侍从瑟瑟发抖,这样的尊上好可怕,季予言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的尊上这么生气?回去就和他划清界限! 玄天帝尊面沉如水。 他一定要好好收拾那小子一番,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人! 一会儿,玄天帝尊神色沉沉回到竹楼内,刚好看到白泽吃的满脸汁水,脸上如同一只花猫,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底阴霾也散去不少。此刻心中一动,又觉得季予言这小子还算识趣,没有继续霸着白泽。若不是他将白泽赶走,自己怎么有机会带白泽回来呢? 看在白泽的份上,便……勉强饶了他一次罢。 玄天帝尊走到白泽跟前,看到白泽唇边红艳艳的朱果汁液几乎要流了下来,习惯性的伸出手,拇指擦上白泽的唇。因为被红色染过,微微红肿带着几分艳丽,还有那柔软细腻的触感……玄天帝尊眼眸一深。 白泽吞咽的动作一僵,喉结滚动,差点卡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玄天帝尊,正好落入一双幽深专注的双眸,浓浓深情似要溢出。 第66章 消亡 玄天帝尊深深看着白泽,片刻后动作自然的抽出自己的帕子,递到白泽面前,“脏了,你擦擦。” “哦。”白泽接过手帕,垂下眼睛。刚才一瞬间,他看着玄天帝尊,竟然代入了幻境当中。 那时候季玹将他领回宫中,也会这样照顾他…… 然而,那毕竟都不是真的。 “还吃的习惯吗?”玄天帝尊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道。 “很好。”白泽这是真心话。 “那就好,不过也别吃太多,否则晚餐该吃不下了。”玄天帝尊又耐心嘱咐。 白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有这么多好吃,谁还在乎什么晚餐呢? 然而等晚餐上来的时候,白泽双眼冒光的看着面前那桌饭菜,终于明白为什么玄天帝尊要叮嘱他少吃点,以免晚上吃不下。因为吃不下绝对是他不能忍受的巨大损失! 这是怎样的盛筵啊! 如果说下午那数十种仙果就足够让他震惊的话,那么晚上的这桌饭菜,就是令人震撼了!这是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在外面一次性看到的绝顶天材地宝和绝顶美食!每一样都足以在外界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此刻却只是桌上的一顿饭菜。 而且因为将材料的本身特色和烹饪进行了完美融合,其色香味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白泽的幸福感一瞬间飙到了巅峰。 仅仅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 他已经找不到更多的言语来形容,夹菜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差点将一块晶竹笋掉在桌上。 玄天帝尊压了压上翘的嘴角,不动声色的给白泽夹菜。 一顿饭罢,白泽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一丝一毫他都没有浪费,全部都吃掉了!再多的话,恐怕连他都无法消化了。他无视了身周侍从们惊讶的目光,对玄天帝尊咧嘴一笑,“我吃饱了。” “还喜欢吗?”玄天帝尊基本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白泽吃。 “非常喜欢!”白泽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样的饭菜,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吃上一次,他吃的都是无价之宝啊!怎么可能不喜欢? 玄天帝尊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柔和,“喜欢的话,以后天天都做给你吃。”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3节 “好啊……”白泽说完忽然反应过来玄天帝尊话中的意思,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天天都有?! 他今天是在做梦吗? 玄天帝尊忍住笑,说:“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尽心招待。否则传出去的话岂不是成了我玄天帝尊太小气,连几顿饭也舍不得给朋友吃吗?这种名声可不能有。” 还可以这样吗?白泽惊的合不拢嘴?可是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玄天帝尊神色坦然的看着他,仿佛自己说的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事。白泽渐渐的也就信了,心中感慨,不愧是帝尊,他眼里普普通通的一顿饭都这样与众不同。 玄天帝尊站起来,神态温文尔雅,“吃好了的话,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白泽这会儿心情好的不得了,之前的烦心事也暂时丢在脑后,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现在他觉得有个帝尊做朋友其实还是很好的一件事…… 帝尊这么好,如果求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救青素了呢?嗯……等有机会一定要提一提。 望月楼很大,处于明帝山最中心和最高的位置,站在山上,会有种飘然于飞、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极尽精致,白泽这次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才有心留意到这里的风景。不得不感慨玄天帝尊真是要品味有品味,要实力有实力,要资源有资源,实乃是修仙界赫赫的金大腿,难怪连季予瑶都要为他抛弃季予言了。 想到季予言,白泽眼神微微一暗。 “你明天想吃什么?”玄天帝尊走在白泽身边,问道。 白泽转头看向玄天帝尊。明天?哦……还有明天,他原本是要走的,但是玄天帝尊却答应天天给他做这样的美食,还细心的问他想要吃什么。想要吃到这些,那就不能走了。 离开?还是留下来?两个念头在白泽的脑海中激烈的挣扎碰撞,最后他作出决定——吃几天再离开。真是一举两得! “我想吃百香灵草。”白泽眨眨眼睛说,上回吃了一次,还念念不忘呢。 玄天帝尊微微一笑,“好。” 白泽第二天醒过来,回想起自己昨晚吃过晚饭和玄天帝尊在花园散步聊天,后来不知怎么就困了。玄天帝尊就把他带了回来,安排在房间里休息。 这会儿清醒过来,见房间里摆设典雅,桌上的花瓶,瓶中的鲜花,桌椅和床被,都是天材地宝…… 白泽在玄天帝尊面前晃了才不过一日,已经开始对这些天材地宝产生免疫了。而且他现在一点都不饿,睡了清爽的一觉,今天醒来又恢复到了玄仙三品!白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再住几天的话,也许还可以超越之前的修为呢! 他伸了一个懒腰,走出房间,不知道玄天帝尊现在在哪儿。 白泽往外走着,没看到玄天帝尊,却先看到一个侍女慌张的向他跑过来! 她双手紧紧抓住白泽,低声道:“公子,青素出事了!” 青素?白泽眼神一凝,忽然脸色大变,他匆忙问道,“怎么回事?” “青素得罪了柯涯长老,要被他杀死了!”那侍女声音惶恐不安,“她让我来向公子求救,现在只有公子您可以救她了!” “她在哪里?”白泽瞳孔收缩,声音紧张。 “外山清风阁,柯涯长老就住在那里。”侍女飞快的说道。 白泽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侍女见白泽离开,脸上的慌张焦急消失不见,她悄悄离开了望月楼,去了一个偏僻角落。 角落里一个白衣女子背对她而立。 侍女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很好,这是给你的赏赐。”白衣女子并未回头,只是轻声一笑,随手扔给侍女一袋灵石。 “谢谢小姐!”侍女接过灵石,表情欣喜若狂。飞快的离开了。 白衣女子回过神,竟是季予瑶。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 白泽冲出望月楼,一刻不停的往外山奔跑。得益于他现在的身份,明帝山没有一个人阻拦于他,所以一路十分顺利,很快就到达了清风阁。 清风阁并不是单独的一座阁楼,而是一群阁楼,隐藏在一片枫林之中,每一栋都相距甚远,若隐若现在山林之间,风景静谧优美,是明帝山专门用来待客的地方。只是这么多的话,到底哪一座才是青素所在? 白泽闭上眼睛,尝试感应到青素的气息。 很快,他就找到了当日感受到的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只不过这一次十分虚弱,似乎随时都要消失。 白泽顺着气息的指引,很快就来到一座阁楼前。他满脸焦急的神色,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在那里! 气息最终出现在阁楼下的一个简陋草棚之中。白泽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去,就看到青素躺在地上,柔软的水绿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白泽伸手撩起青素的长发,青黑乌紫的伤痕遍布她的脸部和脖颈,还有深入衣襟无法看见的。但即使看不到,白泽也清楚的知道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和凌虐。被这样的伤害,然后被这样像垃圾一样丢在这里……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 青素似乎感受到有人来了,她缓缓睁开眼。 “你来了……”她轻声道,声音嘶哑,被蒙上了一层灰的碧绿眼眸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神彩,显示出她见到白泽的惊喜。 “嗯。”白泽声音哽咽,“我来救你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伸手就要去抱青素,却被青素制止了。 “你不该来的。”青素眼神平静,温柔如水又坚韧如磐石,她轻轻的开口,说:“我走不了了。” 白泽眼眶一红,视线落在青素脖颈和四肢的黑环之上,狠狠道:“是因为这些吗?”他拿起石头拼命的去砸,可是那黑环却坚硬无比,根本就砸不动,他放出武器去切,也留不下一丝痕迹,他弄不开……暴躁的情绪充满了白泽的脑海。 “别试了,没用的。”青素微微一笑,她伸出手,缓慢而坚定的握住白泽的手,平复下他的颤抖,“我走不了,不是因为这些……真正的束缚在我的心里。” 白泽垂下眼,睫毛在眼下留下一道阴影,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就要死了,这是一种解脱。”青素声音轻缓,“死前能够见到你,我非常开心。” “你不会死的……”白泽哽咽着,只能说出这句话。 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但青素就像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唯一的,真正的亲人。他不想看到她死去…… 青素说:“我并不难过,所以……你也别难过。” “我能救你的。”白泽说,“我带你去找尊上,他有好多好多的天材地宝,你吃了就会好了!” 青素温柔的看着白泽,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她笑了笑,“你还不懂。” 什么懂不懂的,他只知道青素要死了,元灵枯竭,真正的死亡。 “你能听我说说话吗?”青素笑着说。 “我听着在……”白泽专注的看着她。 “我活了很长很长时间了……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出过灵秀山,没有见过一个人类。”青素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我和兄长一起生活在山里,他说外面的人类很可怕,从来不让我出去,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人类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偷偷出去看了,发现人类和我们并无区别。后来,我就经常躲开兄长,偷偷去山下玩,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的身份。”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宗门中的外门弟子,整天郁郁不得志,总是跑到山里吟诗作词。我一直偷偷的看着他,想他为什么这么悲春伤秋,后来有一次实在不忍心,就装作采药女,取了山里的仙果送给他。” “他用了仙果,修为大进,终于在宗门里受到重视,很快就回来山里寻我。开始我不敢见他,但他真的很有毅力,每天都来,我很感动,终于又出去与他见面……”青素灰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那大约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背着兄长,日日与他幽会。给他取来仙果,还有天材地宝,他修为增长很快,渐渐山里的仙果已不能满足,我就……取了自己的灵血融入酒里,骗他说这是我亲手酿的果酒,给他喝。” “他真的很有天赋,没多久就成了玄仙,那个小宗门终于容不下他,他要走了。” 青素说到这里,眼中的哀伤几乎要弥漫出来。 虽然青素一个爱字都没有说,但是白泽明白,她爱上了那个男人,因此才能心甘情愿的给出灵血。灵血对于他们何等重要,那是深深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就如同本命灵血对人类一样重要。 “他要我和他一起走,说会在山下等我三天。”青素顿了一下,“第三天晚上,我和他走了。我们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日日缠绵,人类的感情这样美好,我不明白兄长为何要用那样极尽可怕和恶毒的言语来形容人类。直到有一天……我再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我带出的仙果都吃完了,天材地宝也都被他换成了灵石。因为长期取用灵血,我的修为停滞不前,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原本的模样。我看着他失望的眼神,很难过,却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怎样帮助他,后来我就想,我要回去一趟灵秀山……这么多年了,山里又该长出多少仙果灵草,如果我能取来,他一定会开心的。” “可是我没能回去。”青素说。 白泽握住她的手:“别说了,我们先走好不好。” “他以为我要逃走,就把我抓了起来。”青素看着白泽,眼底一片木然,“原来他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眨眼间,几万年过去了,他从一个下六十六州的普通凡人,成了灵剑宗高高在上的灵仙长老。我终于,再也给不了他什么了……” 白泽咬住嘴唇,那个可恶的贪婪的卑劣人类! 青素眼眸微微一动,她看向白泽,说:“人类总是负心薄幸的,而我们和人类不同,一生都只会爱一个人,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等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懂得。” “很久以前,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我的宿命。我回不去了,只能等,等这天、等这地,重新接纳我的存在。” “当年兄长和我说过一句话,我没有听他的,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永远不要相信人类,永远不要爱上人类。” 第67章 虚妄 “永远不要相信人类,永远不要爱上人类。” 青素说完这句话,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眸变得越发暗淡,元灵之力以飞快的速度消散着,早已油灯枯竭的身体,终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不!”白泽眼眶湿润,他一把抱起青素,就往外面冲去!然而刚刚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前路被人挡住! 儒雅俊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柯涯。他看向白泽的眼神带着一丝阴毒和意外,“居然是你。” 白泽露出满是恨意的眼神,就是这个人类,才害的青素变成这样! 柯涯看着这样的白泽,眼中闪过一抹狠辣,语气却放缓下来,道:“看在玄天帝尊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放下青素,你走吧。” “我要带她走。”白泽看着柯涯,他是绝对不会丢下青素的! 柯涯一声冷哼,释放出灵仙威压,说:“青素是我的灵宠,谁也别想抢走!就算是玄天帝尊亲自来了,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不给我灵剑宗面子。你趁早放下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白泽在柯涯的威压下只能勉强站立,两个大等级的差距无法弥补。 “好……”白泽似乎思考了一下,他咬咬牙,缓缓把青素放在地上,“但是你要保证,别再伤害她。”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柯涯眼中闪过寒光。 白泽深深看了青素一眼,慢慢往前走,在越过柯涯的那一瞬间,猛地转身袖子一甩!一剑刺向柯涯的后背!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中柯涯,白泽眼中爆发出一阵光芒,他要杀了这个人! 但剑尖离柯涯只有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却忽然再也无法寸进! 柯涯转身一掌将白泽打的吐血飞开,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腰,阴冷狠毒的目光注视着白泽,“真是自不量力,你以为你这点把戏能骗到我?何况你这么恨我,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岂不是后患无穷。” “卑鄙。”白泽说。 “彼此彼此,只不过我技高一筹罢了。”柯涯抚须一笑,寒光毕露,“所以,你今天要死在这里。” 白泽将涌上喉咙的血重新吞咽下去,他救不了青素,也救不了自己。 他闭上眼睛。 但预料之中的最后一击并没有落下来,反而传来柯涯的一声凄厉惨叫! 白泽蓦地睁开眼。 玄天帝尊忽然站在他的身前,他挺直的背影,不动如山的身躯挡在白泽面前。他一只手扣住柯涯的咽喉,轻轻一甩,柯涯就被砸在地上,浑身骨骼碎裂,口吐鲜血! 他没再看柯涯一眼,转身对白泽伸出手,他的手修长如玉,静静的停在那里。 白泽怔怔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玄天帝尊看着白泽嘴边的血迹,忍不住弯下腰,伸手轻轻拂去,满脸心疼的神色。他刚好同季弘修在商议事情,得知消息就立刻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玄天帝尊第二次作出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自然,就仿佛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 这样的亲昵……可是那只是幻境里。 白泽眼神一凝,他甩开玄天帝尊的手,踉跄着跑向青素的方向,将青素扶了起来,“你醒醒,你醒醒,我们得救了。” 青素缓缓睁开眼,“你……走吧” 白泽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回头看向玄天帝尊,哀求道:“尊上,你能救救她吗?” 玄天帝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白泽说。 玄天帝尊不忍的撇过头,说:“我救不了她。” 一心求死,元灵溃散,谁也救不了。 他救不了一心求死的青素,就如同他救不了一心要离开他的白泽一样。 原来,他也这样无力过。 白泽露出绝望的神色,他回头看向青素,喉咙里似乎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塞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难过……”青素笑了,她的身体逐渐变的透明,“如果你能见到我的兄长,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我想……他了……”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如同萤火一般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只余下一缕青色发丝飘落在地。代表着她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白泽默默捡起发丝,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难道爱上人类,就一定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他将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柯涯看着青素消失的方向,一副失神的样子。白泽走过来的时候,他居然问白泽:“她真的死了?” “她死了。”白泽说,他看着柯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痛恨。 柯涯闻言顿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死得好,早就该死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种东西!又傻又蠢!” “你!”白泽举起剑,剑尖离柯涯的咽喉只有一寸。 柯涯浑身无法动弹,他的性命此刻就握在白泽手里。他看向白泽的手腕,说:“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白泽的手微微颤抖,终于,他放下剑,说:“我不杀你。” 青素已经死了,杀他又有什么用。而且……这一定不是青素愿意看见的。 白泽转过身,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上的青色发丝,木然的往外走去,他想要离这里远远的…… 玄天帝尊走到柯涯跟前,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声如寒冰,“看在白泽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一挥手,断了柯涯的右臂,又废了他的灵仙修为! 然后转身飞快的追上白泽。 …… 白泽茫然的走在路上,没有看到地上的石头,差点就要绊倒在地。玄天帝尊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直接将他揽入怀中。 白泽任由自己被玄天帝尊抱在怀里,熟悉的宽阔胸膛,温暖如同可以停靠的港湾。 就和幻境中一样,令他想要依靠,想要追随,想要将目光一辈子停留在这个人的身上。不惜一切……那便是爱吧……然而换来的却是一次次背叛和舍弃。他的爱被弃如敝履。 柯涯的负心薄幸,季玹的冷漠无情,人类是不是都是这样? 梦里那个他的宿命,和青素的宿命何其相似。 他忽然觉得遍体寒冷。 那只是梦而已,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然而即使明知这样,也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抬头看向玄天帝尊,这张和季玹一模一样的容颜,如今甚至连表情神态都越发相似。 人类是最不值得信任的生物,他们三心四意,朝秦暮楚,前面说喜欢一个人,转眼就可以刀剑相向。人类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他们是这样的自私自利。 玄天帝尊和那些人类又有什么不同。 白泽看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推开玄天帝尊。 “别碰我。” 别再靠近我,别再碰触我,别再搅动我的心神,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我要忘掉那场梦。 我根本就不爱你。 白泽转身离开,没有看到玄天帝尊眼底的痛苦。 明帝山,不……整个北皇州,他以后都再也不想踏足。 白泽一直往外走,走到山门口,终于被看守山门的弟子拦住了,弟子神态恭敬,却怎么都不肯放行。只有一句话:“这是尊上的吩咐。” 白泽怎么都走不了,心道早就知道人类靠不住!气冲冲的就准备回头去找玄天帝尊理论,可是才走了一步就停下来。他明明才决定再也不见这个人的……!果然是卑鄙的人类,这么快就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只是不去见他的话,难不成就要一直这样被困在明帝山? 白泽出不了明帝山,又不愿意再去望月楼,季予言的洞府也不再收留他。只好随便找个地方歇脚,但不论他歇在哪里,每天晚上都有侍从准备好丰盛的饭菜找到他。 这是玄天帝尊答应过他的,虽然人未出现,饭菜却依旧备好。 若是以往,看到这么多天材地宝,白泽早已忍不住上去了,然而如今看着这些,虽然依旧香味诱人,他却觉得再没有任何吸引力。 直到第五天,侍从将原封不动的饭菜端走。 玄天帝尊终于出现了。 他金眸深深看着白泽,微薄的唇抿着,半晌,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吃?” 白泽躺在树上,冷冷看着下面,“你也要将我关起来吗?” “我不想那样做。”玄天帝尊沉默了片刻,说,“也不会那样做,我和他不一样。” ‘他’指的是柯涯,白泽听懂了,他嗤笑一声,“那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玄天帝尊说。 “我很好,只要你愿意放我离开。”白泽冷冷道。 玄天帝尊静静看着他,问,“不能留下来吗?我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的。” 白泽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挑眉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我和青素也不一样,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可以等。”玄天帝尊眼神温柔如水。 白泽眼睛蓦地一阵刺痛,眼前的一幕幕再次和幻境中重合起来。 ‘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可以了。’ 白泽的心脏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脑袋大喊了起来,“那是假的,假的!” 玄天帝尊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白泽看向玄天帝尊,忽然眼前一黑,失去平衡从树上栽了下去,玄天帝尊毫不意外的伸手接住他,如同抱着一件最珍贵的珍宝,坚定不移又轻柔无比。 “你不是季玹。”白泽的唇在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 如果他是季玹,那梦里的他,又算是什么…… 玄天帝尊的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他紧紧盯着白泽,似乎比他还要紧张无数倍!一字一顿道,“你刚才……说什么?” 第68章 风起 “你刚才说什么?”玄天帝尊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白泽眼看玄天帝尊失态,反而冷静下来。 他刚才一时冲动,把玄天帝尊在幻境中的名字喊了出来。他并不知道玄天帝尊的本名,帝尊名讳知道的人很少很少,但见他表现,恐怕季玹就是他的名字……这是他不应该知道的。此刻一个回答不好,恐怕就会暴露自己。原本就被玄天帝尊盯上,若是再被他知道真相……自己就真的逃不了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白泽露出迷茫的神色,仿佛已经不记得刚才说了什么。 玄天帝尊眼眸的金色更深了一些,“你刚才说我不是季玹。” 看来是不好糊弄过去了。白泽眼底闪过一丝紧张,说,“我刚才这样说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玄天帝尊抱着白泽的双手缓缓收紧,似乎要将他勒进自己的身体里、骨血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白泽的双眼,“你还记起了什么?” 可怕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开来。 白泽觉得自己的骨头在吱吱作响,他看向玄天帝尊,喃喃开口,“你要杀了我吗……” 玄天帝尊一怔,白泽恐惧的双眼,苍白的脸庞让他呼吸一窒,他的气息缓缓平复下来,“别怕。” 然而这却并没有什么作用,怀中的人依旧因害怕而颤抖。 这么瘦弱的身体,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捏坏,而他刚才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切又再回到原点,这不是他想要的。 “我不会伤害你的。”玄天帝尊慢慢重复道。 白泽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他的眼里有恐惧、惊惶、猜疑,却唯独没有信任,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小兽,恐惧又愤恨的面对无法匹敌的敌人,倔强和不得不妥协的悲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杂糅成一种复杂的神色。 玄天帝尊的双眼如同漩涡,似乎有某种白泽无法理解的情愫,他用了极大的勇气才克制住自己,小心翼翼的把白泽放了下来。 白泽只能看到他弧度优美却又冷硬的下颚。 “不论你记起了多少……我现在不能让你走。”玄天帝尊缓缓开口,“但我不希望你觉得这是一种囚禁。” 白泽脸色发白,神色惶恐不安。 “你是自由的,只是我……”他停下,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白泽垂下眼,避开了玄天帝尊的视线,他眼中的恐惧害怕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迷茫。 …… 白泽再次住进了望月楼,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第一次的惊讶和感叹,再精致华美的地方,如果不能离开,和囚笼又有什么区别。 玄天帝尊说这不是囚禁,但是白泽不懂区别在哪里。 但每天该吃的还是要吃,想明白之后,就会知道有些无谓的反抗没有意义。吃好喝好才能涨修为,既然改变不了玄天帝尊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和食物怄气了。 虽然无论怎么吃,要打败玄天帝尊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是强到可以拍死柯涯这种的程度,还是可以稍微想象一下的。这便成了白泽的动力。 每天都可以尽情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多么刁钻苛刻,玄天帝尊都会送到他的面前。这在他以前的人生中没有过的……哪怕他的师父,也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如此条件。当然这样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才几天时间,白泽就恢复了原本的玄仙五品修为。 继续提升不会再有之前那么快,但如果能保持这种环境和条件,想必成为真仙也指日可待。 除了不能出去,他所能享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最好的。 玄天帝尊也并不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即使每次见面,也显得略微疏离和克制,仿佛他并不愿意见到白泽似得。 虽然不用每天面对玄天帝尊让白泽感到庆幸,但他终归还是想要出去的。 这天望月楼里终于来了外人——宗主季弘修前来拜见玄天帝尊。 白泽神色微微一动,宗主是明帝山实际的管理者,他不像玄天帝尊这么超然,但是负责的事情却也是很多的,要管理诸多庶务。如果不是有不能定夺的大事,他不会前来打扰玄天帝尊。 发生了什么事呢?白泽索性跟了过去。 也没有人拦他。他就站在门外听。 原来东离州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有上古遗迹现世! 如果只是一般的上古遗迹也没什么,尚不至于让季弘修来惊动玄天帝尊。但这个上古遗迹却不是一般的遗迹——而是上古时代赫赫有名的南冥圣者的陨落之地! 众所周知,如今天下再无真圣。但是据说在遥远的上古,是有圣人存在的。 仙人虽然强大,也只是借用天地之力而已。帝尊凌驾于灵仙之上,可以掌控一方天地,形成领域,但终究也只是使用天地之力。而真圣——却可以化身天道!拥有天道之力的真圣,不死不灭,无所不能,是所有修行者都必须顶礼膜拜的存在。 在那个年代,真圣门下都有不少帝尊强者,仙人门徒更是不计其数,那是一个比如今更加繁荣强大的恢弘世界。但那样的世界却最终消失了。 圣人纷纷不再现世,有的离开了,有的死亡了。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只留下一个个传说和遗迹。 这位南冥圣者,掌控水之天道。他一生广收门徒,教化世人,大公无私。他留下的许多传承,至今仍被许多仙道宗门奉为至宝,并且衍生了诸多水行功法。 但引起天下修士闻风而动的,不是传承功法,而是南冥圣者留下的宝物! 南冥圣者同时是上古赫赫有名的炼器宗师,他炼制的傀儡最强可以媲美帝尊境强者!他留下的仙人灵种,最高品级的可以让凡人一夜之间成就灵仙!据说这次遗迹当中,有他留下的傀儡数百,灵种数千!其他上古灵宝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傀儡和灵种,哪怕只有几具帝尊境傀儡,数百一品灵种,那么能够得到的门派,也可以一跃成为九十九洲最强大的仙道宗门!独占资源是任何一个宗门都不能够允许的,此次必将掀起一场残酷争夺! 可以遇见,各大宗门此刻都和明帝山相同,准备派大量仙人门徒前往。 季弘修来见玄天帝尊,是想要请动帝尊前去。拥有帝尊的宗门寥寥无几,如果玄天帝尊愿意亲自带领门人前往,将可以为明帝山争取到最大的好处! “尊上,我已经通知了二十位灵仙长老,一百名真仙执事,另安排了此次大比排名前十的核心弟子和他们一同前往,这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次极好的历练机会。”季弘修一一说着他的安排。 玄天帝尊点点头,“你安排的不错。” “尊上,如果您也能够前往,想必……”季弘修又劝道。 玄天帝尊看了他一眼,说:“这些事,你们去就可以了。” 他们几位帝尊早已达成默契,是不会随意出手扰乱平衡的。季弘修的想法他很清楚,但是在玄天帝尊看来却是有些贪心了,有这么多灵仙真仙门人前往,足以为明帝山争取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利益。 凡事过犹不及。 季弘修不敢质疑玄天帝尊的决定,只好低声应是。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跪了下来,道:“小女冒犯白公子,也是出于对您的一片爱慕之心。我已经狠狠责罚过她,恳请尊上饶她一命……” 玄天帝尊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片刻后道:“那就关禁闭千年吧。” “谢尊上宽宏。”季弘修赶紧道,虽然禁闭千年责罚很重,但至少保住一命,这恐怕还是看在自己为宗门兢兢业业数百年的份上。 白泽想起季弘修的女儿不就是季予瑶吗?她哪里得罪尊上了? 不过想到她被罚还是心里高兴,这个女人不但那样对季予言,还这样陷害过自己…… 他看着季弘修忽然心中一动,如果他一直困在这里,在玄天帝尊的眼皮底下,根本逃不掉。可是出去的话,机会就多多了。 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玄天帝尊和季弘修的眼神双双落在他的身上! “尊上,我想要去。”白泽直接道,他说完紧张的看着玄天帝尊。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可他就是想要赌一把!赢了就有逃走的机会。 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继续被困在这里。 季弘修看着突然闯入的白泽,神色变了变,却没有说话。 玄天帝尊看着白泽,并未对他的行为露出任何不悦,只是问:“你为什么想要去?” “因为会有很多天材地宝。”白泽说。 这也是理由?季弘修一愣。 谁知玄天帝尊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嘴角上翘,“那我们就去吧。” 啥?季弘修怔怔看着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转头看向季弘修,道:“你准备一下吧,本尊会亲自前往。” “是,尊上。”季弘修恭敬应道,心情复杂,他刚才苦口婆心列数了多少宗门利益,大局为重,帝尊都不为所动。此刻居然……罢了,能去就好。 他转身出去,复杂的看了白泽一眼。 尊上竟然对他宠溺到如此地步……瑶儿算是错了。 白泽没想到如此顺利,终于松了一口气。 玄天帝尊走过来,看向他,“以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和我说。像今天一样就好。”他双眼弯弯,眼底笑意如星光璀璨。 白泽低下头,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玄天帝尊,好像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骗子一般。但明明他才是被强迫的那个人,不是吗? 他从来不想要玄天帝尊为他做什么,所以这并不是他的错。 第69章 东离 东离州与北皇州相隔十几州,怕不是有亿万里远,如果单靠御器飞行的话,就连玄天帝尊都得飞上几个月不可,因此必须使用传送阵。 普通的传送阵只能在一州之内传送,简易的甚至只能传送数十里而已。但是明帝山身为顶级仙道宗门,宗门内设有可以横跨数州的高级传送阵,只是每次开启需要消耗的灵石也是难以计数,非特殊情况不会启用。 因为此次上古遗迹的重要性,为了能第一时间达到东离州,宗门开启了大传送阵。 玄天帝尊带着白泽来到传送阵大殿的时候,其他灵仙长老、真仙执事和十名核心弟子早已经在等候在侧,见到玄天帝尊,齐齐躬身问好。 白泽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季予言,他神色冷峻,独自站在那里。自从上次一别,这是第一次见面。季予言却并没有往白泽这里看上一眼,看来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白泽想,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季弘修身为宗主并不可以轻易离开宗门,因此并不同去,他在一旁负责开启传送阵。 玄天帝尊旁若无人的拉着白泽走上传送阵,白泽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四周火辣辣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炙穿,想到以后走哪儿都会被贴上玄天帝尊的标签,白泽心里莫名就有些不痛快。 传送的过程是很短暂的。 只见传送阵上一道剧烈的光芒闪耀,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北皇州。 …… 白泽睁开眼,发现众人已经站在另一个传送阵里面。传送阵外有几个穿着黄白色长袍的修士微笑着向他们走过来。走在最前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一头火红色的艳丽长发,黑眸红唇,俊美非常,笑起来唇角上挑,更有种妖冶之感。他恭敬的对玄天帝尊道:“正仙宗赤洺见过尊上。” 玄天帝尊淡淡嗯了一声,回头专注的对白泽关切道:“你还好吗?” 白泽:“……”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和正仙宗的人寒暄一下吗?正仙宗好歹也是东离州的东道主,专门派了灵仙长老前来迎接这么不给面子不太好吧?不过……东离州正仙宗,怎么总觉得有点耳熟呢? 眼看正仙宗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白泽,眼中露出好奇八卦的神色,明帝山众人脸上都尴尬不已。 带队的季丰长老是个善于人情世故的,他坦然走了出来,引开了众人的目光,爽朗的对赤洺笑道,“许久不见,赤洺道友风采依旧啊。” “季丰道友也来了,这次怎么也得一醉方休。”赤洺对季丰一笑,拱手说:“正仙宗早已为各位道友准备好了住宿的地方,请各位随我来。” “好好,有劳了。”季丰抚须大笑。 白泽跟着玄天帝尊和正仙宗的人来到外面,原来这里竟然是处于正仙宗之内。 东离州也是上三十三州之一,有数个仙道宗门,正仙宗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个,其他宗门莫不臣服。上古遗迹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正仙宗早已料到会有各大宗门的人前来,因此派出数位灵仙长老前来迎接各地的道友。当然,这种待遇也只有类似明帝山的顶级仙道宗门才能享受,其他的无数小宗门,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奔波。 “还请明帝山的各位道友在此稍作休整,待明日飞仙宗和百花流的道友们到了,我们再一起出发前往遗迹。”赤洺微笑着说道。 季丰眼神闪烁了一下,说:“好。” 安排给玄天帝尊的是一座单独的庭院,很是宽广,风景别致。前来伺候的正仙宗弟子都有数十个,白泽不由得感叹,玄天帝尊就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享受的也是这般待遇,修仙界果真是个用实力说话的地方。 不过白泽和玄天帝尊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他并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果然那些正仙宗的弟子都被遣退了。赤洺也不在意,恭敬的询问玄天帝尊还有什么吩咐。 玄天帝尊摇摇头,看向白泽,笑:“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很好了。”白泽想了想,说:“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我是第一次来东离州……” “好,我陪你去吧。”玄天帝尊微微一笑。 赤洺看了白泽一眼,眼中若有所思,他对玄天帝尊笑道:“在下就不打扰尊上了,如有什么吩咐,直接让其他正仙宗弟子通知我便是,必定让尊上感到宾至如归。” 说完赤洺就走了。 白泽想到可以出去,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只可惜玄天帝尊要陪着他,难不成是知道他要逃跑了? 白泽有些心不在焉。正仙宗很大,风景和明帝山也大不相同。明帝山多是山峰,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有锋利出鞘之感;而正仙宗建造在平原之上,水流湖泊较多,处处有精致阁楼,气派一片祥和。 东离州……正仙宗…… 白泽忽然‘啊’的一声喊了出来,眼中显出惊慌的神色。 玄天帝尊立刻注意到了,“怎么了?”他担忧的看着白泽,伸手抚摸了一下白泽的额头。 白泽额头有冷汗流下来。 他想起是哪里听说过东离州正仙宗了。是在幻境里,当时他和霍司为了躲避岐山老祖的追杀,藏在一处仙人遗迹当中,那个遗迹的主人留下记载,称自己乃是东离州正仙宗弟子,名为华云,是一位天仙。 可是他分明是第一次来到东离州,连正仙宗也是第一次听说,华云此人更是闻所未闻。他根本不知道的宗门和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幻境中里? 他看向玄天帝尊,玄天帝尊正用那双金眸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切。 白泽忽然吁出一口气,他刚才魔怔了,那分明是玄天帝尊的幻境!自然是玄天帝尊记忆里的人和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事。”白泽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玄天帝尊的手,道。 玄天帝尊眼眸一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那要回去吗?” “不,我想再走走。”白泽说。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4节 正在此时,赤洺又过来了,他跟在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身后,老者鹤发童颜,扎了一个发髻,挽着一柄拂尘,轻飘飘的向玄天帝尊走来。 玄天帝尊终于对白泽以外的人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个礼貌的淡淡微笑,他说:“东阳仙人。” 东阳仙人哈哈大笑,“老朽刚刚听赤洺说尊上亲自来了,心中甚喜,特地赶来拜见。” “客气了。”玄天帝尊说。 “应该的,应该的。”东阳仙人连连道,“还请尊上移步到小舍一聚,一剑道君他们听说尊上来了,也都希望能见尊上一面。” “哦?”玄天帝尊顿了一下,低头看向身边的白泽。 东阳仙人和一剑道君他们都是各大宗门的太上长老,俱都是灵仙九品巅峰,只差一步便是帝尊强者。虽然修为低于他,但在各自宗门都是地位崇高无比的最强者,如此盛情邀请,倒是不好拒绝。 赤洺察言观色,立刻上前了一步,“尊上请放心,在下熟悉正仙宗风光,正好可以陪这位小友走走。” 玄天帝尊想了想,终于点头,回头嘱咐白泽:“你待会若走累了,就先回去吧。” 白泽点点头,心中狂喜却不敢表露丝毫。 眼看玄天帝尊和东阳仙人走远,白泽眼中终于露出兴奋的光芒。还有比现在更好的逃命机会吗?!虽然有个赤洺仙人跟在身边,但是他又不清楚自己和尊上的关系,定然顾忌颇多,到时候随便找个机会把他支开就是! 白泽对赤洺笑道,“有劳赤洺前辈了。” “不敢。”赤洺微笑,容颜更是明艳,“你是尊上的弟子,叫我赤洺就可以了。” 尊上的弟子?明帝山的人是这么说的吗?也好,总比灵宠来得强,白泽倒也想得开,眼睛笑的微微弯起来,“赤洺。” 没了玄天帝尊在身边,白泽顿时觉得少了许多拘束,虽然尊上对他一直都很和善,但要他真的不把尊上当回事还真的做不到。 白泽轻快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看似无意的询问赤洺各种正仙宗的情况,很快把地形熟悉了个七七八八。赤洺为人谦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语调让人很是舒服,总是很耐心的回答白泽的话,偶尔还会提起一些话题闲聊。 没多久白泽来到一片空地,这里人越来越少了,前面是两片绵延的山谷,中间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白泽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赤洺微微眯起眼睛,道:“这里是出口,走过通道,就离开正仙宗了。” 白泽眼睛一亮,但随即就掩去了,他说:“我有些累了,我们往回走吧。”他决定走到一半的时候再把赤洺支开,然后回到这里。 只要逃出正仙宗,玄天帝尊想要再抓住他也没那么容易。 赤洺这次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泽,说:“我看尊上很是看重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白泽说。 “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赤洺抿唇一笑,“我只是在想,你就这样不告而别的话,尊上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不……他一定会非常生气吧。” 白泽脸上的笑容隐去,警惕的看着赤洺,瞳孔收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是要逃走吗?”赤洺挑眉,微笑。 第70章 执念 “你不是要逃走吗?”赤洺微微一笑。 白泽盯着赤洺,忽然笑了:“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逃?” 赤洺漆黑如墨的眼看着白泽,似乎把他一切都看透了,他说:“你骗不了我。” 白泽收起笑容,冷哼一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了。”他转身就走,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倒是我多事了。”赤洺笑道。 白泽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赤洺又说:“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身为五行元灵,竟然会爱上一个人类。” 白泽脚步猛的一顿。 “玄天帝尊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当回事呢……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赤洺啧啧两声,“真是可怜可叹。” 白泽缓缓转过身,双眸微微一闪,他说:“我的身份明帝山的人都知道,你能知道也不稀奇。” “他们对你的身份讳莫如深,唯恐被别的宗门看了笑话。”赤洺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又怎么可能把这种丑事告诉我。” 他走上前来,低头注视白泽的双眼,“不过你信不信倒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白泽冷冷道:“既然我信不信不重要,你和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讯息,如果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可能会愿意帮帮你也说不定。”赤洺唇角上扬,“算是各取所需吧。” “你想知道什么?”白泽眼神一凝。 “一个你一定知道答案的问题。”赤洺视线落在白泽的手腕上,红唇一开一合,“青素的下落。” “你怎么知道青素?”白泽脸色终于变了。青素的事情,除了他和玄天帝尊,不会有别人知道。 赤洺忽然伸出手,抓住白泽的手腕,黑眸冷冷看着他,“这是她的头发。” “你是她的哥哥?”白泽脱口而出,随即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不可能,你不是……”他完全无法在赤洺的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无论怎样看,赤洺都是一个人类修行者!而青素的兄长应该是他们的同类才对! “你只需要告诉我她的下落就可以了,别的事不要多问。”赤洺露出危险的眼神。 白泽抽回手,“如果你不那个人,我不会告诉你关于她的事。” 赤洺眼神很冷。 白泽淡淡道,“我是不是想要逃走,就不劳你关心了。如果你是青素的兄长,我自然会告诉你她的事,如果你不是……抱歉,我没有兴趣和一个人类说她的事。” 赤洺沉默了片刻,“我是。” 白泽露出狐疑的眼神,“但是我感觉不到。” 赤洺冷哼一声,“我自然有办法掩盖自己的气息,不被人类发现,你区区一个玄仙修为的小子,感受不到有什么奇怪。” 他说着从白泽的手腕上抽了一根青素的发丝,轻轻一握,发丝融化为点点青色光点,青色光点开心的在他手心跳跃着,最后没有半分排斥的没入他的皮肤。 “现在你相信了吧。”赤洺说。 白泽回过神,复杂的看了赤洺一眼。“我知道了。” 青素身为五行元灵,只有同为五行元灵的他们,才能毫无排斥的接受她元灵之力。人类虽然能够强行吸取他们的力量,但元灵之力会发出哀鸣,而不是这样的欢快开心,仿佛回到了亲人的怀抱。 赤洺的身份已经得到肯定,虽然白泽不明白他如何做到这一点,能在人类修行者齐聚的仙道宗门如鱼得水,但那也不是他在意的事。 “她死了。”白泽垂下眼,看着手腕处的发丝。“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赤洺脸色一白,之前的冷漠淡然一瞬间消失无踪,他失神的看着白泽,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她想你了。还有……对不起。”白泽说。 “谁要她对不起了!”赤洺忽然怒喝一声,双目泛红,双手握拳,气息都隐隐开始暴乱起来。 白泽怔怔的看着他。 希望破灭,大约是真的很痛苦吧,他也很难过,但他依旧无法理解赤洺的悲伤。 白泽低声道:“对不起,我没能救的了她。” 这就是爱上人类的代价。 好半晌,赤洺才终于重新冷静下来,他眼底墨色如无边深渊,“是谁?” “灵剑宗柯涯。”白泽说出这个名字,露出痛恨厌恶的表情。 他顿了一下,将手上的发丝取了下来,递到赤洺的面前,“既然遇到你了,这也该物归原主了……你是她死前最想念的人。” 赤洺怔怔接过发丝,小心的收入怀中,然后他看向白泽,“你既然已经知道青素的下场,为什么还会和玄天帝尊牵扯不清。”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白泽苦笑一声,“我逃不掉。” “人类都该死。”赤洺的声音隐隐带着刻骨的仇恨,他黑眸直视白泽,“我会帮你逃走的,但不是现在。” “你现在就算从这里走出去,也逃不过玄天帝尊的手心,他要抓住你不费吹灰之力。”赤洺淡淡道,“你唯一的机会是在遗迹中,到时候我会给你创造逃跑的机会。” 白泽顿了顿,“谢谢你。” “不必,这是你为我带回青素消息的报酬。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别再落入他的手里……我只能帮你这一次。”赤洺依旧神色冰冷。 “嗯。”白泽笑了笑。 …… 白泽回到住处的时候,玄天帝尊还没有回来,松了一口气。 想起今日和赤洺的相遇,白泽的心还重重的跳着,没想到赤洺居然就是青素的兄长,他不但有灵仙修为,居然还隐藏在人类的宗门里。按照青素的说法,赤洺如此憎恶人类,原以为他会一个人与世隔绝的生活着…… 但这却是他的幸运,如此逃走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白泽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静静的在那里,一直很安静,没有半分挣扎,仿佛在他的身体里很久很久了似得。 这次见到师父,把灵血交给他,自己就回到山里去,再不出来了。 玄天帝尊回来的时候,白泽已经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 软软肉肉的脸一侧压扁了,粉色的唇微微翘起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淡淡的阴影。玄天帝尊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眼里神色晦暗莫名。 白泽睡的很浅,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玄天帝尊抱在怀里,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醒了?”玄天帝尊微微一笑,“别动,我送你去床上睡。” “我,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白泽的脸部都皱了起来,紧张的看着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微微沉默,“你就这么害怕我吗?” 白泽不说话。 玄天帝尊神色沉了下来,唇角一扯,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如果无论怎样都无法让你不害怕的话,不如干脆做些让你害怕的事,也算名副其实。” “你不知道,我忍的多么辛苦。”他沉沉金眸看着白泽。 白泽浑身一僵,终于不敢再动了,他刚才是装的,现在是真的有点怕,干笑一声:“尊上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玄天帝尊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白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装过头了吧!他眼睛一转,忽然一把张开双手抱住了玄天帝尊,把脸埋入他的胸前,闷闷道:“我困了,尊上送我去床上吧。” “不怕了?”玄天帝尊凉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白泽鼻端传来玄天帝尊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听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不怕了……” 其实刚才某一瞬间,白泽有些怕了,他觉得玄天帝尊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这样靠近玄天帝尊,贴着他的胸膛,忽然不知道怎的,就觉得安心,觉得他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白泽任玄天帝尊把自己放了下来,他露出一个笑容,“尊上也早点休息吧。” 玄天帝尊看了看他,忽然笑了,“我喜欢看你这样笑,哪怕是装的,也好。” “……”白泽心里腹诽,尊上您不知道有些事不要说破比较好吗?为什么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啊!这样他才是真的有点怕好吗。 “吓着你了?”玄天帝尊微微挑眉,伸手抚摸了一下白泽的脸部轮廓,“抱歉。” “你以前从来不怕我……你只恨我。” “而我现在,却宁愿你依旧恨我。” 白泽看着玄天帝尊离开的背影,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一种烦躁的情绪涌上他的眼。 虽然玄天帝尊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但他就是无比清楚他话中的意思,玄天帝尊说的是幻境中发生的事。如此看来,玄天帝尊也保留着幻境中的记忆,但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明明都是假的,明明只是一场骗局而已,他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玄天帝尊身为堂堂尊上,反而一副放不下的样子?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白泽心中有无数疑问,他想到乾坤袋中的檀梦香炉,决心找师父问个清楚。 如果他能顺利的逃掉的话。 第71章 遗迹 九十九洲十大仙道宗门齐聚东离州,还有其他仙道宗门数百……南冥圣者的遗迹面前早已聚集了无数仙人,其盛况比明帝山内门核心弟子大比还要壮观! 白泽随玄天帝尊站在众仙之中,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不止他,其他无数仙人,灵仙真仙玄仙天仙,也都很渺小……只有寥寥数人能鹤立鸡群。 玄天帝尊就是其中之一。 此次不止玄天帝尊,百花流的碧澜帝尊也亲自来了。 碧澜帝尊是唯一的女性帝尊,她的宗门百花流也只收女性弟子。白泽听着耳边的各种窃窃私语。 有人说碧澜帝尊是因为玄天帝尊才来的,碧澜帝尊喜欢玄天帝尊是修仙界公开的秘密。 碧澜帝尊美貌与实力并存,是修仙界最强的女性,在许多人眼中,她是唯一能配得上玄天帝尊的女人。 也有人说你们太天真,南冥圣者的遗迹这么大一块蛋糕,碧澜帝尊亲自来了也不稀奇。 修仙界资源争夺一向残酷,情情爱爱都得靠边站。 此处虽然是正仙宗的地盘,但正仙宗也不敢与天下修仙门派为敌,肯定是要作出一些让步的。至于到底怎么分,前些日子他们各自的宗门高层都已经商议好了。 今天开启遗迹,各大宗门根据实力,可以派出不同数目的真仙以下弟子进入遗迹,最后能得到多少东西,就看这些弟子的能耐了。这也是修仙界一向的处事法则,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高层混战内部消耗的,一切都交给小辈去解决,靠实力进行分配。 人族虽然争斗激烈,但总而言之是一致对外的。 明帝山作为最顶尖的仙道宗门,可以派遣十名真仙以下弟子进入遗迹。也是此次名额最多的几大宗门之一。其他宗门的名额也都三五不等,最少的只能派遣一名弟子入内,能得到什么就全凭运气了。 很快各大宗门要进入遗迹的弟子都聚集在了一起,足足有上千人!修为最低也是天仙! 白泽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季予言,他一身白衣灰发,等人高的黑色长剑,凌厉的气质,即使在诸多天骄之中也赫赫夺目。白泽此刻越发庆幸之前给他炼了护身法宝,这样的争夺何其惨烈,上千核心弟子进入遗迹,还不知有多少可以活着出来? 东阳仙人漂浮在半空中,高高在上的看着下面的诸多弟子,和颜悦色的一笑:“遗迹开启之后,你们就可以进入了,但是切记只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一到,遗迹入口就会封闭。” 他说完白色拂尘一挥,下面众多仙人合力强行开启阵法,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入口,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宛如无边深渊,让人心里发恘。 有些小宗门的弟子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这下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是绝境呢? 季予言一言不发走了出来,面不改色的跳了下去。 其他几大宗门弟子都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 眼看几大宗门弟子都神色沉稳的跳了下去,那些小宗门的弟子也不再犹豫,纷纷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 白泽收回眼神,坐在玄天帝尊身边,有点无聊。 看来这十二个时辰都得坐在这里了。赤洺说会给他创造逃跑的机会,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人实在太多了,白泽根本找不到。 他看了看了玄天帝尊,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说话,忽然前面走来一名女子。 那是怎样一名女子,琉璃般的双眸仿佛蕴含了这间最美的色彩,璀璨的银色长发随风摇曳,一身藏青色的长裙,裙摆长长的逶迤在地上,每走一步,都仿佛绽开一朵绝美的深渊之花。高贵华丽和黑暗同时融于一身,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一路走来,所有人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屏住了呼吸。 “好久不见了。”碧澜帝尊一直走到玄天帝尊面前,才停下脚步,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并不柔美,却别有一番韵味。 玄天帝尊看着她,“好久不见。” 白泽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很是多余的感觉,任谁看到,都会觉得玄天帝尊和碧澜帝尊才是最最般配的一对。 如果是碧澜帝尊的话,明帝山的人也不会这么讳莫如深,感到丢人了吧? 白泽并不喜欢妄自菲薄,但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同时心中又窃喜起来,说不定碧澜帝尊一来,玄天帝尊就没心情管他的事了呢? “是两万三千四百五十三年了。”碧澜帝尊琉璃色的双眸定定看着玄天帝尊,“碧澜一直没有忘记过尊上。” 玄天帝尊抬眼看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仿佛碧澜帝尊只是说了一句‘早上好’一般。 碧澜帝尊轻轻叹了一口气,“碧澜听说尊上来了,专门过来,就是为了见尊上一面。” 玄天帝尊依旧面不改色,仿佛她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尊上果真依旧无情。”碧澜帝尊轻声一笑,“但碧澜依旧感激尊上当年援手之恩,若没有尊上,也没有如今的碧澜。” 玄天帝尊听到这里,终于淡淡开口,“那是你自己的造化,和本尊关系不大。” “那只是尊上的看法,世间之人千千万万,能擦身而过便是前世修得的缘分,何况是救命之恩,点拨之慧。”碧澜帝尊说,“正如碧澜喜欢尊上,那也只是碧澜的事。” 当真是个敢爱敢恨的直率女子!白泽听得目瞪口呆,终于明白那些传言是哪里来的了,不……不是传言,而是碧澜帝尊自己亲口说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否认过! 玄天帝尊身边坐的也都是多年老友,俱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来碧澜帝尊的当众告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看如今的样子,当众被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阳仙人这会儿走了回来,也看到了碧澜帝尊,哈哈笑道:“老夫就知道碧澜帝尊您会来,玄天帝尊闭关万年,恐怕最想念他的就是您了。” “碧澜帝尊,您都追了尊上十几万年了,还不放弃呀?”旁边白须飘飘的明华仙人抚着胡须笑道。 “碧澜帝尊,您最近越发的美丽不可直视了,想必玄天帝尊也该动心了。” “就是,除了您,世间还有哪个女人配让尊上多看一眼?” 东阳仙人开了个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或打趣或恭维起来,有此可见碧澜帝尊性格是个好相处的,并不像玄天帝尊一般令人难以接近。 玄天帝尊虽然始终面无表情,却也没有说话,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气氛还算其乐融融,忽然旁边背着一柄长剑的一剑道君嘿嘿开口,“我看碧澜帝尊您还是放弃吧,玄天帝尊他这次可是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了。” 此言一出,四周忽然一片诡异的寂静。 碧澜帝尊终于动容,琉璃般的双眼看向一剑道君,“有此事?” 一剑道君面对四周的注视,从容笑道,“不但千真万确,而且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白泽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帝尊和数个灵仙巅峰强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他们尚注意控制,恐怕目光都能将白泽杀死数十遍了! 片刻后碧澜帝尊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不是人类。” 东阳仙人、明华仙人等都皱眉看着白泽。 他们一直都知道白泽存在,但只是把他当做玄天帝尊比较宠爱的一个灵宠罢了,带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稀奇,更是连目光都没有留给他一丝。但此刻听一剑道君的意思,难不成这不是灵宠,而是玄天帝尊喜欢的人?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这比听说玄天帝尊喜欢上一个凡人更加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真的吗?”碧澜帝尊终于回头看向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淡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白泽拉入怀中,手掌牢牢将他的所有不安分镇压下来,“是的,你别吓着他了。” 众人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在咆哮!这居然是真的,真的,真的! 碧澜帝尊眨眨眼,忽然,她笑了,尽管眼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失落,但笑容却是洒脱的,“原来是真的。”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碧澜帝尊抿唇一笑,她又对白泽说:“你真的很幸运,尊上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是吗。”白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想明白后也没那么害怕了,反正玄天帝尊是一定会罩着他的。这些人并不能伤害他,那么何必要在这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类面前露怯?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笑着承受好了。 白泽回头嗔怪的看了玄天帝尊一眼,“大家都知道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他心中还是有些埋怨的,玄天帝尊不顾他的意愿这样说。 他是五行元灵,但他也是天地诞生的生灵,不是这些修仙者眼中的玩物。 玄天帝尊金眸中闪烁着淡淡笑意,他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白泽总觉得似乎在玄天帝尊的眼中看到了算计。可是转念一想,公开自己和他的关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说不定这些人背后怎么嘲笑他呢……大约是看错了吧。 如此一来,气氛又重新变的有些沉默。碧澜帝尊找了个位置坐下,还对白泽和善的笑了笑,就凭这点,白泽还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至少心胸足够大气,遵从本心,坦坦荡荡。身为帝尊强者,眼界和境界果然都不是普通女人可比的。 四周众人也都不再无视白泽的存在,尽管他只有玄仙修为,而且并不是人类,但都对他平礼相待。白泽清楚这些都是因为玄天帝尊。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过去了几个时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忽然那圆形入口的底部传来一声仓促的惨叫声! 大家神色一凛,目光紧紧盯着入口,一片寂静之中,一个人影突兀的从里面如同利箭一般射了出来!他重重的跌落在地上,浑身四肢诡异的扭曲着,口中冒着鲜血。 “怪物。”说出这两个字,他就头一歪,半点气息也无了。 第72章 变故 四周的宗门高层还算淡定,既然是遗迹寻宝,还是圣者留下的遗迹,有危险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个人看起来只是某个不起眼的小宗门的弟子,最先遇险也很正常,只是本事不济罢了。只有他所在宗门的长老面上脸色铁青,但也都是不甘心和失望,没有半分惋惜悲伤。 白泽再次见识了人类的无情,眼看那个人的尸体如同破烂一般被人拖走。这万千仙人,俱都无动于衷,是不是因为人类太多了,人生太短暂了,只是为了生存变强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去爱别的人呢? 幻境中的他,也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类,但是他依旧和这些人类不同。 他会爱一个人,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 看来无论怎样改变,即使失去记忆,他依旧是他,不是别的人……那些都是他的切身之痛。 那么那个他所爱的那个人,真的是玄天帝尊吗? 白泽微微抬头,看向玄天帝尊,只能看到他的线条明显的下颚。最近他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来到东离州正仙宗之后,想的尤其多。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是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如果那一切不是幻境的话,会是什么? 而且他怎么可能爱上人类呢?还是玄天帝尊?如果一定要爱上一个人类的话,他宁可是他的师父,他的师父对他那么好,将他尽心抚养长大,和其他人类不一样。 玄天帝尊也和幻境中的季玹一点都不一样。 白泽心事重重的收回视线,忽然感到胸前的玉佩滚滚发烫,他匆忙伸手按住,一段讯息传入脑海:将玄天帝尊带入秘境。 这是师父的信息! 白泽神色激动,师父终于给他发信息了!但随即脸色一变,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要求他,难道他知道自己和玄天帝尊在一起?那他为什么不出现? 对了……师父一定是不敢出现,怕被发现,白泽想。 但是为什么要将玄天帝尊带入秘境呢?想起师父让他去偷灵血的举动,和遗迹中的危险,难不成是要对玄天帝尊不利? 是的……他无法欺骗自己还有别的可能。白泽垂下眼帘,不让别人发现他的异样。 正在此时,圆形巨坑中又逃出几名弟子。 那几名弟子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是十大仙道宗门中飞仙宗的弟子!他们个个狼狈无比!竟也和之前逃出的那名弟子一样,刚一出来都气绝当场,死状惨烈,无一活口! 明华仙人脸色微微一变,伸手一卷,就遥遥隔着数千米将那几名弟子的尸体卷了回来,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铁青着,质问东阳仙人:“东阳,那下面到底有什么?” 这些核心弟子都是他飞仙宗竭尽心力培养的,个个都有玄仙九品的修为,且护身法宝各种秘技一应俱全,和那些小宗门弟子截然不同!能让他们连话都说不出就死去,绝对是遇到了超越这个等级的巨大危险! 其他各大宗门高层也齐齐看向东阳仙人,显然也和明华仙人想的一样。 那些弟子都是他们给予颇大希望的宗门天骄,同等级争斗死伤可以,属于正常淘汰的范畴,但是被全部灭杀那就不能接受了!这是要毁了他们的根基!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宗门的弟子就一定强过飞仙宗,连飞仙宗弟子都遭遇这样的不测…… 东阳仙人脸色一变,慌忙解释:“南冥圣者你们也都清楚,他的遗迹不可能有什么大危险的。正因为如此才定下真仙以下修为的不是吗?我们正仙宗也一样派出了核心弟子!” “那现在的事又怎么解释?”一剑道君神色阴沉。 碧澜帝尊也缓缓开口,“东阳,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东阳仙人苦笑一声,“老夫确实不知下面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这些玄仙弟子无法应对的事情,正仙宗将会派遣灵仙长老进入遗迹查探,确保这些弟子的安全。如果各位宗门有意派人前往的话,也可以一并下去。” 明华仙人当先开口,冷哼一声,“飞仙宗要派两名灵仙长老进去,把本门余下弟子带出来。” 有了飞仙宗开口,其他各宗门也纷纷要求派人前去。 明帝山的季丰和正仙宗的赤洺也赫然在列。 事不宜迟,这些人很快就来到入口处,飞身跃了下去! 此举惊动了外界万千仙人,东阳仙人不得不出面安抚,说下面有些变故,需要提前接应这些弟子出来,请大家稍安勿躁。 白泽神色变幻,因为跟在玄天帝尊旁的原因,这些隐秘的对话他一个不漏的都听到了。 自己已经骗了玄天帝尊一次,难道还要骗他第二次?甚至让他陷入危险? 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口一痛,那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怎么可能舍得看他去死…… 但是他明明是想要逃走的,为什么不愿意伤害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只是一个傲慢自大又限制他自由的人类修士而已,还是师父最最厌恨的人。自己竟然会对他产生不忍…… “你怎么了?”玄天帝尊柔声问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这样白。” 白泽神色慌乱,低头道:“我,我担心季予言……” 他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被发现。 玄天帝尊动作一顿,片刻后说:“别担心,季丰已经下去了,会把他们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的。” “嗯。”白泽勉强一笑。刚才慌乱之中拿季予言做了借口,但其实他也是有些担心的,不算是完全骗人吧…… 等季予言回来了,他还是走吧,就告诉师父他骗不了玄天帝尊便是。 想必师父也不会怪他的吧? 作出这个决定,仿佛压在胸口的千斤巨石瞬间移开了,白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 玄天帝尊却以为是因为季予言,神色一黯。 其他宗门高层眼看这么多灵仙进了遗迹,表情都重新轻松下来。这样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是在帝尊面前都有一战之力,想必什么危险都可以应对了。 而且……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宝贝和好处!心中都有着各自的小算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然而,事情并未向着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 碧澜帝尊忽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声如寒冰:“枝女遇到了危险!她捏碎了我赐予她的护身命符!” 枝女是碧澜帝尊的首徒,有灵仙八品修为,而且有碧澜帝尊赐予的护身法宝,竟然也会遇到生命危险!众人脸色顿时变了。 之前还只是不高兴的话,现在就是凝重了。 东阳仙人脸色忽然煞白一片,喃喃道:“不可能……华明也死了……命简碎了……” 随着东阳仙人的话音一落,仿佛开启了什么恐怖的大门似得,各大宗门高层都纷纷接收到了门下灵仙们的死亡或求救讯息。 一瞬间,场面竟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泽脸色也一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季予言也在下面。难道他真的要死了?想到这里,之前的那些误会忽然变得不值一提,季予言是他仅有的少数几个朋友之一,他并不想看到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渗人的寂静。 “本尊去一趟吧。”玄天帝尊淡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不是去一个有着巨大危险的圣者遗迹! 众人齐齐看向玄天帝尊,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色彩。 碧澜帝尊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玄天帝尊抬手制止她,金眸光芒冷静,“你就留在上面。”到了此刻,不能有一丝掉以轻心,如果这是个阴谋,碧澜帝尊就更要在上面坐镇。 碧澜帝尊看懂了玄天帝尊的意思,迟疑了一下,终于不再坚持。 白泽眼看玄天帝尊就要走过去……他忽然冲过去抓住了玄天帝尊的手臂,“你真的要下去吗?” 玄天帝尊对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把季予言带回来的。” “那你自己呢?”白泽心中矛盾无比,他竟然是不希望玄天帝尊下去的……难道在他心中,玄天帝尊比季予言、比师父的嘱托还重要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玄天帝尊看着他眼中的焦急,脸上终于绽开一丝真心的笑容,“你在担心我吗?” 白泽神色一僵,他说:“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玄天帝尊笑了。 但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正如你曾经那样对我一样。 白泽怔怔的看着玄天帝尊,他一眨不眨眼睛,唯恐眨了眼睛,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傻透了。”白泽声音低哑,喉咙硬硬的,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他明明是个骗子,玄天帝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是吗?就和你以前一样傻吗?”玄天帝尊挑眉一笑,声音戏谑,“放心好了,只是区区一个遗迹而已,还难不住我。” 这明明是逃走的最好机会,也许这就是赤洺说的唯一的机会的也说不定。玄天帝尊进入遗迹,再也没人会在乎他的去向。但是……玄天帝尊为他以身犯险,他却转身逃跑吗? 白泽看着他,似乎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他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玄天帝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就留在上面,碧澜会照顾你的。” “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要和你下去,还是说……你觉得护不住我?觉得我是个拖累?”白泽挑衅的看着他。“别小看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玄天帝尊说完,看着白泽坚定的眼神,终于叹了一口气,声音无奈又带着宠溺:“抓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嗯。”白泽展颜一笑。 玄天帝尊抓住白泽的手,将他圈入自己的怀中,从入口处跳了下去! 白泽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师父要他骗玄天帝尊入遗迹,那么他就亲眼去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亲眼去看看,师父的安排! 第73章 妖灵 下降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玄天帝尊抱着白泽,稳稳落在地面之上! 环目四周,所处是一个巨大的平地,平地四周有不少弟子的残肢断臂,显然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战斗,白泽脸色微微一变,想起那几个逃出洞口的弟子,竟然不足十分之一,然而依旧是死了……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其中并没有明帝山的人,说明季予言也许还活着。 平地四周有七个通道,每个通道都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玄天帝尊眉头微微一皱,他手掌一张一合,一柄金色小剑出现在掌心,小剑飞快的旋转着,最终剑尖指向了其中一个洞口。玄天帝尊低头对白泽道:“我们去那边。” 白泽点点头,跟在他的身边。神经高度警惕着。 通道只有一人高,三人宽,墙壁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这样狭窄的空间,如果遇到危险根本无处躲避,只能硬抗。 玄天帝尊想了想,找出一枚银色铃铛递给白泽,“你戴在身上,输入灵力便可激发。” 白泽握在手里,输入一丝灵力,铃铛便出现一个乳白色的光照将白泽整个笼罩起来,这是护身法宝。 这还不够,玄天帝尊又拿出几枚玉符,两张法卷,还有其他一次性攻击武器数枚一起给了白泽,“遇到危险扔出去就行。” 白泽苦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堆东西,他能说不愧是玄天帝尊吗,这些珍贵的一次性护身法宝,别人能有一件保命就不错了,玄天帝尊居然像拿出一堆来扔给了他。 白泽身为五行元灵,虽然攻击上不如人类,但保命的本领还是不错的,也并不若不经风,只是一直身处这群灵仙堆里,才会显得特别弱小罢了。 但是为了让玄天帝尊安心,他还是从善如流的收了下来。 反正对于尊上来说,这些也确实不算什么,不必有太大压力。 玄天帝尊看白泽都收好了,才转身走入了通道。 通道很长,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正在白泽有些放松的时候,一道冷光一闪而逝。玄天帝尊随手拍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绚丽光晕的一掌,却在墙壁上拍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一个泛着金属色泽的东西哗啦啦滑落在地上。 白泽看过去,那是个人体模样的傀儡,闪着古铜色的光芒,每一个关节都有着锋利的刀刃,简直是一个杀人兵器。 “这是南冥圣者的青铜傀儡,相当于玄仙修为。”玄天帝尊解释了一句。 虽然玄天帝尊说的轻松,但那只是针对他而言,这种傀儡,对同等级的玄仙几乎有着绝对的压制效果,因为他们不会受伤不会死,身躯坚不可摧,攻击起来无孔不入,除非能量耗尽,否则都不会停止。普通玄仙遇上,如果制服不了也只能逃跑,一旦被缠上,也只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5节 也许是越来越深入的原因,渐渐的这种青铜傀儡多了起来,但是它们在玄天帝尊面前,都和纸糊的一般,因此这通道竟然走的格外轻松。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金色大殿,大殿中又有许多各门派弟子的尸体,好在依然不见明帝山弟子的踪影。 大殿四周还有十几具银色的傀儡,原本都僵立不动。但是玄天帝尊和白泽踏入的一瞬间,它们都发出咔咔的关节摩擦的声音,齐齐向他们两人看过来。 全都是有着真仙修为的白银傀儡! 玄天帝尊神色不动,袖子一挥,双手向两边拍了过去,白银傀儡在他手下和青铜傀儡并没有半分区别,连一品灵仙也会感到头疼的白银傀儡,结局依旧是成为一堆废铁! 白泽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和玄天帝尊一起,真是省心省力。 大殿中央有一个金色的箱子,但是箱子已经打开过了,里面空空如也。看来已经被之前的人取走了。 但是白泽和玄天帝尊的目的也都不是宝物,所以毫不留恋的继续往前走。 大殿的对面是一扇大门,打开门,居然是一片无边无尽的海洋。但是这海洋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劲,感觉不到丝毫水之灵力,一片死气沉沉。 “这是迷阵。”白泽明白过来,眼前根本没有水,他对灵力的敏感与生俱来,眼睛会欺骗他,但是感觉不会。 玄天帝尊颔首,“我们走吧。” 虽然他们都看穿了这是迷阵,但是阵眼却不在这里,因此破不掉。 两人一同踏入迷阵,瞬间便没入了海洋之中。若是看不透这迷阵的人,恐怕会直接被这海水溺亡,但是对于白泽和玄天帝尊而言,海水便似不存在一般。 但他们并没有放松,迷阵之中也许另有杀机。 海底一片死寂,视线只能看到三米远,再远便是漆黑一片,随时可能会出现什么……饶是白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突然从黑暗中漂浮过来的尸体,还是被吓了一下。 那尸体面部浮肿,仿佛在水里浸泡了很久很久似得。 但是,他分明是才进入不久的人,看衣衫正是之前进入的飞仙宗的灵仙长老之一! 这是白泽第一次见到灵仙的尸体,这里的危险,显然已经到达可以威胁灵仙的程度了! 玄天帝尊停下脚步,伸手抓过尸体,凝神看去。尸体表情平和,仿佛死亡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衣衫整洁,再没有其他伤痕,和之前见到的那些惨状截然不同。 看起来死的简单,但事实却并不如此。尸体表情平和,说明并不是抵挡不住攻击而死,而是根本没有发现攻击的到来,因此都来不及反抗就被一击毙命!然而到了灵仙这一层次,本身灵觉敏锐无比,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发现,根本不可能发生那种危险到了身边还未发现的情况。 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名灵仙,说明敌人的危险性超出想象。 白泽神色一凛,四周的黑暗如同一张充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要将他和玄天帝尊彻底吞没。 他看向玄天帝尊,忽然脸色大变,猛的大喊一声:“那里!” 一双幽幽的蓝绿色眼眸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之中,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白泽一声大喊,那双眼眸瞬间又没入黑暗,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玄天帝尊回过头,神色凝重,“你看到了什么?” “一双绿色的眼。”白泽声音紧张。他只看到一双眼睛,其他都是一片黑暗,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没看到。 玄天帝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白泽匆忙跟上。 这片海洋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他们走了很长时间,长到白泽以为自己终究还是陷入了幻境,否则为什么走不出去? 但是玄天帝尊却不发一言,因此白泽也没开口。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海水也越发的冰冷起来,幽暗的深海涛涛波浪一层一层的打过来,白泽忍不住眨了眨眼。 玄天帝尊握住白泽的手始终温暖有力,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白泽道:“这是无尽海。” “无尽海?”白泽看向玄天帝尊。 这个无尽海,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无尽海吗? 众所周知,大陆广阔无比,但是比大陆更加广阔的,是无尽海。无尽海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从来没有人达到过尽头。如果太过深入,甚至可能迷失在无尽海中,永远也回不来。无尽海是所有人类修士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当然,沿岸的浅海不算。 但正因为如此神秘广阔,总有修仙者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无尽海,偶尔也能得到宝物回来,但大多数却失去了踪迹。 无尽海里面到底有什么,至今也没有人能说得清。 “可惜是假的。”玄天帝尊一声嗤笑,但见以他为中心忽然掀起一股飓风,飓风将四周海水卷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生生将整片海洋搅了个天翻地覆! 只听的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白泽眼前景色蓦地一变,整个海洋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干涸苍白的地面。 无数有着蓝绿色双眼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白泽对上那双眼,不由得惊呼出声,“就是那样的眼睛!”它们个个身高三四米,有着蓝绿色的幽暗双眸,浑身皮肤是白灰色的,带着岩石一般的粗糙纹路,双手很长,几乎垂到地面,指甲尖长如同利刃,闪烁着寒光。它们容貌狰狞,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庞的血盆大口中发黄的獠牙上还有口水滴落…… 想起这么多恐怖的怪物一直就在他身边,而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白泽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海之妖灵一族,你们不应该来到陆地。”玄天帝尊神色冰冷。 白泽觉得自己今天大脑有些不够用,什么是海之妖灵一族?虽然他自己就是五行元灵,而且也知道这个世界有修炼成精的妖怪存在,万物并存,什么都有……但是海之妖灵一族,却仍然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在他的认知,甚至整个大陆的认知里,无尽海里是没有妖族存在的。 而且无论他怎么看,也无法把这些怪物和某种妖精对上号。 怪物……怪物…… 难怪那些逃亡的人,口中说着“怪物”。 无数双绿油油的双眼盯着他们,没有声音回答玄天帝尊的话,白泽甚至怀疑它们到底会不会说话。 “你们破坏了约定。”玄天帝尊话音一落,一柄金色长剑忽然出现在手中。 与此同时,怪物们发出刺耳的怪叫,齐齐挥舞着寒光凛凛的利爪,向着玄天帝尊扑了过去! 第74章 杀局 无数只怪物挥舞着利爪杀向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不再空手,手中金色长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一剑挥过,便有数只怪物身首异处,伤口处腾的燃起金色的火焰,瞬间就将怪物们的整个躯体燃烧成一片灰烬。剑之所向,但凡被碰触到的怪物,哪怕没有被砍死,也会被烧死,如同一朵朵绚丽的烟花消散在空中。 只是尽管如此,这些怪物依然不怕死的前仆后继涌了过来! 白泽发现自己完全帮不上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玄天帝尊。好在怪物虽然多,却无法靠近。 玄天帝尊一边杀怪,一边缓缓向前面移动。 眼看玄天帝尊已经要踏出这片海洋,忽然所有的怪物都停止了动作,一个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傀儡从怪物群中走了出来。 一共十一个,其中十个金色的傀儡,看级别应该属于灵仙级傀儡,但是灵仙级的傀儡,应该不足以对玄天帝尊造成危险。白泽看向最后一个傀儡,那是一具通体黑色的傀儡,表面看起来光泽暗淡,仿佛由金属构造,又隐约有着玉的温润光泽。它个头不大,却散发可怕的恐怖气势。难道…… “竟然有帝尊级傀儡。”玄天帝尊轻声一笑,眼中神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白泽震惊的看着前方,竟然真的有帝尊级傀儡的存在吗? 密密麻麻的怪物如蝗虫一般将它们团团围住,却并不再上前,而是将战场交给了那十一个傀儡。白泽站在玄天帝尊的身后,双手握紧。这就是师父要他骗玄天帝尊下来的原因?用帝尊境傀儡来对付玄天帝尊……师父想要致他于死地! 师父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在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么师父看到他了吗? 知道他也身处危险之中吗? 白泽的嘴唇没有血色。 一个失神间,锐利的光芒在眼前闪过,一股巨大的力气将白泽猛地往后一拉,躲开了那致命一击!玄天帝尊沉声道:“小心了,这里是个陷阱!” 白泽脸色发白,他知道的,他知道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师父连他也要一起杀死吗? 一定不是的……他现在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等他见到师父,一定会和他问个清楚!白泽眼神一凝,身体瞬间化为一道水雾,躲过了又一道攻击,然后在另一边重新凝聚起来,他看向右侧说:“那边走!” 这片海洋死气沉沉,右边是唯一有灵气波动的地方!虽然很微弱,但是他感觉的到! 玄天帝尊一句话也没有多问,长剑一挥,就带着白泽向右边冲了过去! 同时那具黑色傀儡已经追了上来! 黑色傀儡瘦小的身躯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双手分别握着两柄巨斧,以石破天惊不可阻挡之势向着玄天帝尊劈了下去!玄天帝尊抬剑去挡,竟被打的飞了出去!他双手发麻,这具傀儡的力量还要超出他的想象! 不可硬抗,玄天帝尊瞬间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他顿时改变攻击方式,他的身法无比灵活,那傀儡虽然力大无比,却始终无法碰触到玄天帝尊! 白泽眼看玄天帝尊一人拖住了十一具傀儡,转身飞快的跑向右边,那里一定有生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摈弃四周一切干扰,用心的去感受这里的灵力波动。 白泽闭上眼睛,四周一切在他的面前重新还原成最纯粹的灵力和能量,风在他的面前拂过,荡起一片片如水一样的波纹,这里的空间似乎被切割了,彻底封闭的。但是他的脚下,隐隐有灵力从那里溜走……如果不是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 白泽睁开眼,抚摸着脚下的地面,这下面有什么? 玄天帝尊将其他十个金色傀儡个个击破,统统收了起来,只余下那个黑色傀儡,周旋起来明显轻松许多。傀儡虽然强大,但是灵活性却远远不如玄天帝尊。 眼看黑色傀儡奈何不了玄天帝尊,四周的那些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玄天帝尊看似还有余力,但如果不逃出这里,迟早会有力气耗尽的一天! 白泽一咬牙,双手往下一按,手掌贴在地面上,一丝丝灵力从皮肤表面渐渐融散开来,飘入了地面。这些灵气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地面忽然开始缓缓的震动起来。 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那些怪物不安的躁动了起来,齐齐将目光看向原本一直被忽视的白泽! 玄天帝尊眼神一凝,躲开了黑色傀儡的一击,飞身回来击杀了一个攻击向白泽的怪物! 白泽一动不动,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好了!白泽眼睛一亮!大喝一声:“我们走!” 地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玄天帝尊一剑逼开冲杀过来的怪物,转身抱住白泽果断的跳了下去!那黑色傀儡飞快的逼近过来!眼看入口就要关闭,竟然将手中的巨斧猛的抛了出来!千钧一发的最后一刻,巨斧顺着即将闭合的缺口飞了进来! 玄天帝尊抱着白泽不断的坠落,将他护在自己的身下,不能转身,无从躲避! ‘嘭’的一声,两人重重的坠落在地面上。 白泽牢牢被玄天帝尊抱在怀里,虽然震的头晕目眩,却并无大碍。他挣扎着爬起来,却看到玄天帝尊嘴角流下一丝血迹,一柄黑色巨斧赫然插在他的背部!刀刃深深入骨,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白泽脑袋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缓缓站了起来,伸手握住巨斧的手柄,将它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刀刃和骨头摩擦的吱吱声令人头皮发麻,但是玄天帝尊却没有任何表情,唯独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将巨斧扔在地上,止住伤口的鲜血,对白泽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我没事。” “我还是连累你了。”白泽眼底浮现愧疚,因为他的自私和执着,因为他想要知道真相,但终究还是拖累了玄天帝尊。 玄天帝尊摇摇头,笑:“不,你帮了我,这里是你发现的。” 可是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也许可以直接杀出去,白泽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 玄天帝尊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金眸凝神看向远处。 这里是一个古朴的回廊,没有其他的道路,只能继续往前走。回廊上雕刻着古老的图案,仿佛在说着久远的故事。 白泽和玄天帝尊走了过去。 回廊上描绘的故事他们并不陌生,说的是上古时期,那时候仙道鼎盛,圣者林立。各种朝圣的壮观场面一一再现,一片繁荣昌盛。 广阔的大陆边上,是无尽的海洋,无尽海的名称自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 继续看到后面,白泽脸色微变。 有一天,无尽海中忽然涌现了无数的生灵,它们如蝗虫入境一般涌向了大陆,占据人类的村庄、城池,屠戮人类,霸占资源,所到之处,冰冷的海水将一切都彻底淹没!人类无法生存,不得不向内陆迁徙,越来越多的陆地被无尽海吞噬,成为海洋的一部分。无尽海一直吞噬了四十州!这时候人类修行者们才在圣人们的统帅下抵挡住了无尽海妖一族的进攻。 当年的大陆不是九十九洲,而是一百三十九洲! 白泽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这些事,都是他闻所未闻,不敢想象的! 他继续往前走,想要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忽然一头冷汗。 玄天帝尊呢?他哪儿去了?! …… 外界的缺口重新闭合,怪物们如潮水一般退了开去。黑色傀儡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仿佛失去了动力。一切重归于安静。 两个人影遥遥从远处走了过来。 左边的男子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身黑色长袍如同漩涡一般让光线都无法逃离,他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暗的双眸,无尽的黑沉淀其中。 右边的男子一头红色长发,面容俊美无比,穿着的却是正仙宗的服装,赫然是赤洺! “你的徒弟和玄天帝尊一起下去了,你不担心吗?”赤洺红唇微启,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 面具男子微微一笑,淡色的唇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本可以不进来的。” “真是够无情的,难道他不是你养大的吗?他这么信任你……”赤洺瞥了他一眼,“何况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好歹也是我的同类,而且他还算帮了我一个帮。我答应过帮他一次的。” “这样说可不对。”面具男子一声轻笑,“他选择违背我的命令,去帮助玄天帝尊,应该伤心的是我不是吗?” “而且……如果他决定站在玄天帝尊那边,就算是你的同类,也是我们的敌人。”面具男子接着说,不带一丝感情。 赤洺闻言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说:“现在怎么办?他们居然发现了拾风圣者的遗迹,谁能想到……南冥圣者的遗迹里面,还有另一个圣者的遗迹!而且那里我们进不去……” “等。”面具男子淡淡开口,黑眸闪烁着冷酷无情的光芒,“迟早是要出来的。” 第75章 迷梦 白泽额头冷汗涔涔,玄天帝尊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回廊空荡荡的,幽静无比,白泽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玄天帝尊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丢下他一个人,难道他们陷入了幻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幻境,可以让他和玄天帝尊同时不知不觉的中招?! 正在白泽不知所措的时候,回廊的前头忽然传来噪杂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说话一般。 他迟疑了片刻,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就走到了尽头,面前景色瞬间便开阔起来,白泽震惊的瞪大眼,他居然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大殿之中,黑玉石般的地面倒映着人们的身影,恐怕有数百上千人吧!他们都穿着上朝的服饰,有大臣,有武将,还有皇亲国戚…… 他们都在说着话,还有着动作,一个个表情生动,还有一个人还刚刚从白泽面前走了过去……白泽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人,手却从他的身体穿过!白泽一怔,这些难道都是幻象? 是的,这样解释才对不是吗?这里是南冥圣者的遗迹,怎么可能有人类王朝存在! 白泽回头一看,回廊的入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他退无可退,只能继续走下去。 就在此刻,大殿中的人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从高处走了过来,他一身皇袍,头戴高冠,面容冷峻,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下面众人齐齐跪拜在地,口中高呼:“陛下!” 那一声陛下从千百人口中同时喊了出来,久久回荡不能平息。 白泽瞳孔收缩,眼前的一切让他应接不暇,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却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他竟然又看到了季玹? 不……也不是季玹。 白泽眼神一凝,虽然他和季玹一模一样,虽然他也是做人类帝皇打扮,但却不是季玹。 而是……还身为凡人皇帝时候的,几十万年前的玄天帝尊! 北皇州季氏皇朝的皇帝! 那时候的玄天帝尊,还是黑发黑眸,单论外表,和白泽在幻境中相处过的季玹并无不同。但是气质却十分冷漠,那是掌管亿万人生死,万人敬仰的皇朝之主! 尽管白泽没有见过那个时候的玄天帝尊,但他一眼就能感觉得出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幕? 白泽眉头皱起,他就像是唯一的一个旁观者,不能参与,不能碰触,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听得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看。 眼前的景象如同快放一般,一阵阵的变幻。 玄天帝尊一心修炼,没多久后就将皇位传给了季氏皇族的另一名皇子,自己不再轻易出现在人前。 他修炼迅速,奇遇颇多,很快就有了灵仙修为。以他的天资和修炼速度,就是问鼎帝尊也不是不可能,北皇州的其他两姓皇朝终于坐不住了,派遣了十位灵仙前去击杀那时候的玄天帝尊!十位灵仙,对于当时的北皇州而言,已经是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那是他人生最大的一次危机之一,他陷入了一个绝境,却因祸得福获得了九天离金火,他融神火入血脉,双眸变成金色,也因此对火之一道的感悟更深,半步踏入了帝尊境!他从绝境中逃出来,灭杀了其他两个皇朝派出的所有高手!两个皇朝因此一蹶不振,为了生存,不得不向季氏皇朝臣服。北皇州被季氏皇朝一统。 白泽看得入神。 他看到了玄天帝尊的另一面,看到了他垂死挣扎的时候,看到了他修炼突破的时候,看到了他拼命厮杀的时候……直到他终成帝尊。 成为帝尊的玄天帝尊再也无人敢于挑衅,他已经站在了修仙界的最顶端。 但这却并不是结束。 帝尊虽然寿命悠长,可以活千万年,却并不是真正的长生,真正的长生唯有圣人可以做到,掌控天道,融于天道,与天地同寿。 玄天帝尊并不满足于区区帝尊境,他想要合道成圣!他才活了十几万年,原本可以等到寿命将尽的时候再选择合道一拼的,但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他已经十万年没有寸进,再等下去,希望只会更加渺茫。 他开始为合道做准备。 白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就站在那个人的身边,可是他却当你是不存在的。白泽有时候顽皮了,还会把手从玄天帝尊的脸上插进去拿出来,穿过他的身体跑过来跑过去,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不会被发现所以有恃无恐,白泽干脆凑到玄天帝尊的跟前仔细打量,他确实长的极为俊美,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容,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挺直的鼻梁和斜飞入鬓的眉,他抿着唇板着脸的时候,气质更加冷冽高傲。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眸……平添了几分淡漠,不似凡人。 白泽深深望入那双眼,金色眼底仿佛有某种奇怪的引力,让他不由的凑的更近,近在咫尺……忽然玄天帝尊眼珠一转,直直看向白泽!白泽猛地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难道玄天帝尊发现他了? 他苍白着脸抬眼看去,不对……玄天帝尊只是直直的看向前方而已,并不是在看他,白泽吐出一口气,刚才还真是吓了一跳,好丢脸,居然被一个幻影吓住了。虽然……这个玄天帝尊只是幻像,但那双眼依旧令人心惊。 玄天帝尊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白泽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这一看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之感,他竟然又看到了那些怪物! 虽然明知是假的,但他还是飞快的躲到后面,紧紧盯着玄天帝尊和那些怪物。 玄天帝尊为了寻找一样天材地宝,来到了比邻无尽海的天河州,此刻原本正在海边悬崖上休息,但悄无声息的……无数灰白色皮肤,蓝绿色双眼的怪物从海中密密麻麻的爬了出来。 它们幽幽的看着玄天帝尊,却没有过来。 “海之妖灵一族。”玄天帝尊缓缓开口,金色双眸射出冷锐的光芒。 这是白泽短短时间内第二次听到玄天帝尊说出这个称谓。 那些怪物们没有如之前遇到的那样直接杀向玄天帝尊,而是远远站在那里,静悄悄的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无比巨大的海妖从海底慢慢的爬了出来,它像一只巨大的章鱼,有着无数只黑紫色的恐怖触角,它的身上长满了无数只眼睛,却没有嘴巴。 “你要阻止吾吗?”幽沉的声音仿佛凭空出现。 “你们不应该踏上陆地!”玄天帝尊声音冰冷,他看向那巨大的怪物,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怪物发出嘎嘎嘎的怪笑声,“圣者陨落,你们人类打算如何阻止吾?就凭你吗?” “速速退去,我可以放过你们。”玄天帝尊冷冷道。 “杀了你,看谁还可以阻挡吾的脚步!”怪物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它巨大的触手铺天盖地般的打向玄天帝尊! 白泽站在玄天帝尊的身后,眼看那触手笼罩下来,竟生出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无处可逃!明明只是幻境,不能感受到当时那恐怖之万一,却依旧连脚步都动不了! 玄天帝尊神色沉稳,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巧的银色香炉,香炉盖子打开,渺渺青烟飘了出来。原本应该最无害最没有攻击力的青烟,落在那怪物的身上,却令它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一只庞大的触手在青烟的缭绕下,如同瞬间被时光抽走了生命和时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老化下去,眨眼成了一堆飞灰! “这是拾风圣者的时逝香炉!你竟然有时逝香炉!”怪物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但是它却收回了触手,不敢再次上前。玄天帝尊孤零零一个人,手捧银色香炉,与成千上万巨大怪物遥遥对峙,场面一时诡异到了极点! “拾风圣者早已预料到你们不是守信之徒,岂会不留下安排。”玄天帝尊声音冷冽,“若再敢踏上陆地半步,必将你们全部灭杀!” 怪物发出愤怒的吼叫声,但无数双眼睛却忌惮无比的看着玄天帝尊手中的香炉,终于它们又悄无声息的没入了海水中,正如它们的来临一样悄无声息。 “吾还会再来的……” 玄天帝尊目光沉沉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白泽却看向玄天帝尊手中的香炉,只觉得那香炉十分眼熟,总好似在哪里见过…… “掌控时间之天道,能看透过去和未来,你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今日?”玄天帝尊垂眼看着手中的香炉,喃喃自语。 “亿万年前与无尽海的那一战,九大圣者不惜陨落,才重伤了海之妖皇,令它陷入沉睡……如今它即将苏醒,人类却已无抵抗之力。难道这个世界终究要被无尽海吞噬吗?”玄天帝尊神色沉沉。 “合道,合道,就算合道成功又如何?” “这一线生机到底在哪里?” 那晚过后,玄天帝尊就离开了天河州,回到北皇州的明帝山,准备合道。 白泽眼看玄天帝尊走入闭关的洞府,大门在他的面前合上,仿佛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感,心情十分复杂。合道何其凶险,成则为圣,败则身死道消。 谁也逃不过这样的轮回。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玄天帝尊真的选择了去合道。想到万年之后他还活着,还能和自己说话……想必是成功了吧?但是,成功的话为何又没有成圣?那到底该该算是失败还是成功?白泽怎么都想不明白,脑子一片混乱,他发现自己只能等。 眨眼间千百年便流逝,只是重复往日的幻境,明明很快就可以得到结果……但是白泽却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原来等待一个答案,是如此的煎熬。 玄天帝尊一闭关,就是三千年,三千年后门终于打开。 白泽看向玄天帝尊,不由的怔在原地,他抓住自己的胸口,瞬间难过、烦躁、悲伤、痛苦的情绪溢满了胸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合道失败了。 第76章 迷心 合道失败了。 玄天帝尊坐在那里,虽然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但是黑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金眸暗淡无光,帝尊境巅峰的修为一路跌落,只能勉强维持在帝尊初期,白泽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从元神真灵深处开始的溃败,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消散。 白泽忽然很痛恨自己敏锐的体质,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真切的感受到这些了。 不想听不想看,可是这一切就是无孔不入,如同具象化一般呈现在他眼前。 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 白泽缓缓的走过去,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玄天帝尊的脸,可是却不小心穿了过去。这种心痛的感觉是什么,就好像……就好像面前的人是季玹一样。 是那个他心心念念,宁愿付出生命也要去守护的人一样。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玄天帝尊起身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有些萧索,但是面容却无悲无喜,丝毫没有即将面临死亡的癫狂和不甘。 明帝山那晚月明星稀,清风微寒,风吹起了玄天帝尊的发丝,他看向这郁郁山林、一片茂茂生机,轻轻叹了一口气。 “终归还是差了一步。” “却明白的太晚。” 白泽从痛苦悲伤中回过神,神情复杂的看着玄天帝尊。合道失败的玄天帝尊,是如何活到七千年后的?按照这种溃败的速度,不消几百年,他就会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生即为死、死即为生。” “圣者不在,天道却依旧循环,但凡事总有一线生机,我的一线生机应在那死绝之地。” “无天道,不轮回。”玄天帝尊缓缓开口,金色眼眸中光芒一闪而逝。 “无尽海。” 玄天帝尊没有告诉明帝山任何一个人,他只是留下了一道手谕,万年之后他若没有归来,这道手谕会自动传给明帝山那一任宗主。然后他悄悄的离开了。 去了无尽海。 从来没有人胆敢深入的无尽海,从来没有人从那里归来过的无尽海。 玄天帝尊在海上飘荡了很久,久到看不到尽头。 他如今气息虚弱,反而正好隐藏了自己,使他不被妖灵族发现,他在海上飘荡的第两百年,发现了一座浮岛。 岛不算很大,却有山有水,是一片难得的世外桃源。 玄天帝尊没有离开,在那里停留了下来。 他在那座岛上建造了一个巨大的聚灵法阵,又用迷阵将整个岛屿笼罩。岛屿若隐若现,从此成了无尽海上的幽灵岛屿,许多人见多,许多人没有见过。有人类和妖灵族试图寻找,都不得而终。 玄天帝尊做好这一切,又在岛中心的位置设置了另一座法阵,法阵将聚灵阵的所有的灵力凝聚到一点。他将自己的坟墓建造在那里,在那里准备了九十九口石棺。 他将随身携带的洞天福地中的凡人都放了出来,让他们在岛上繁衍生息。 然后他回到了坟墓中,在自己即将消亡之际,从额头取出了那滴本命灵血,黯淡无光的灵血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玄天帝尊露出决绝的眼神,挥手斩断灵血和自己的最后一丝联系!灵血发出一阵悲鸣,不甘的打了个转儿,远远的飞了出去。 玄天帝尊眼看灵血消失,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然后整个身体化为无数光点,彻底消散。 白泽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九十九口石棺。 这里……是他在幻境里曾经生存过的地方,如今,他再次来到了这里。 在这里亲眼看到玄天帝尊死去。 他留下一滴灵血,斩断一切羁绊……然后就这样死了。 白泽望着灵血消失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灵血飞了很远很远,落入了一个婴儿的额头里。婴儿在人类世界长大,杀伐果断,建乱世基业,一统岛屿上所有的人类部落,成为一国之主。 他将皇城建立在法阵之上,成为季氏王朝的第一任皇帝。 此后代代传承,季氏王朝似乎受上天眷顾,又似乎受上天诅咒。虽然传承不断,但代代只有一位子嗣,而且死后,他们都会回到皇陵中,将自己葬入石棺。 那一滴本命灵血经过了九十九代本命血脉蕴养传承,渐渐复发浓浓生机。 中途曾有外来者误入,却再也没有出去过,皆被困死在这里。 再然后…… 白泽就看到了自己。 叶皇后生子那一夜,天降异象,乌云蔽月。 他不哭不闹,睁着一双血红色的双眼,如同妖魔般,用清醒寡淡的眼神注视着这里的人类。接生的婆子吓的晕了过去,叶皇后不得已接受了父亲的安排,用同日出生的兄长的儿子替换了他。 然而叶父却并不打算真的好生抚养他,这样的怪物就该溺死掉。于是直接将他抛入了寒冬腊月冰寒彻骨的河中,那样的河水,哪怕是成年人也撑不住一时半刻,何况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只是他没有料到,白泽不是个普通的婴儿,他活了下来。 然后他被一个可怜的妇人收养了,可那妇人却是命薄的,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到七八岁就去了,他沦落京城,成了一个流浪儿。 白泽就这样看着,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观看自己的一生,看那颠沛流离的十年,原来失去了记忆的自己,曾活的这么卑微,而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境。 那些深深镌刻在记忆里的东西,一点点被翻新出来…… 竟然是真的啊…… 竟然不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白泽居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激动,就好像他潜意识里面一直都知道一样,根本没有这样真实的幻境,根本没有这样逼真的梦。 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不愿意承认那二十多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亲自过过来的。 然后,他终于遇到了季玹。 他波澜不惊的心终于动了动。 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不愿意承认事实,因为承认这一切,就是承认他真的爱上了这个人类。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穿越了时空,为何穿越了数千年、穿越了亿万里来到这里。 但是他明白一点,在这里,他用自己短暂的人类的一生,竭尽全力去爱过季玹这个人。他生性纯善,却愿意为了他向无辜者举起屠刀,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他吝惜感情,却愿意为了这个人,卑微到宁可只要看着他的背影就满足。 他用十几年的时间,将这个人牢牢的刻入自己的眼里、心里、骨血里。 他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 白泽眼看自己一次次死在季玹面前,终于知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他占据了季氏血脉的驱壳,因为季氏传承本就无情至极。 孤家寡人传承数千年,是季氏一族融入骨血的本能,不容一丝一毫的浪费。 而季玹正是第九十九世,是玄天帝尊给自己选定的复生之躯! 也是唯一的生存机会! 曾经将白泽伤之入骨的一幕幕再次重现,他却并无当初的痛彻心扉,而是有一种钝感的,如同生锈的刀在骨头上慢慢摩擦的感觉。明明对他而言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却仿佛真的随着这一切穿越了几千年才想起来一般。 因为发酵了太长的时间,需要一会儿时间,痛感才渐渐的传到心里,才感受的到。 懂得,和看得开,原本便是两回事。 这一刻,他不是活了数千年清心寡欲的五行元灵,而只是满心执念放不开的人类白泽。 玄天帝尊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尊,而是那个他深爱过的季玹。 白泽静静看着,然后他看到霍司为自己断了一臂,恍然想起自己当初问过霍司缘由,他却不肯说。白泽又看到霍司为了他去找季玹。 这些都是他死后,他不知道的事。 他听到了季玹说:“短短二十年……即使再刻骨铭心,又如何?淹没在那千万年里,最终什么也不会剩下。” 原来,这便是季玹的想法。白泽怔怔的笑了。 短短二十年,对于你来说只是一场梦,只是复生前的一场偶遇,擦肩而过之后便不再记得。但是对于我来说,那二十年却仿佛是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想尽办法用尽一切努力都忘不掉的……最重要的记忆。 你的梦,却颠覆了我的一生。 如此的不公平。 “如果我会忘记他的话,不如让他忘记我。”季玹说。 看到这里,白泽转过身,他不想再看了。 就算你曾动了片刻的凡心又如何,我终归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场过客,你的权衡总是最正确的,却也是最伤人的。 既然最终是一场相忘,不如就不再见。你忘记我,我忘记你。 只当是一场梦。 “但我可以救他。”季玹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 白泽脚步一顿,他慢慢回头,看季玹割开自己的眉心,取出了那滴散发着浓郁生机的本命灵血。 那是代表着他的生命,代表着他唯一转生契机的本命灵血。 白泽醒来后曾经疑惑过,因为他不记得季玹是如何给了他本命灵血的,因为醒来就已经在他的身体里,便认为是自己骗来的。 原来就是这个时候…… “带他走吧。”季玹将灵血封入白泽的额头,对霍司道。 霍司离开了,白泽则毫不犹豫的跟着季玹进了皇陵,他眼看季玹瞬间虚弱下来的气息,眼神复杂哀伤。 你不是说二十年不过是一瞬,一场梦,最终什么都不是吗?为什么还要为这短短一瞬舍弃性命。 用一瞬换一生。 这样的冲动,你后悔过吗? 白泽走过去,依偎着季玹坐在地上,将自己的手重叠在他的手上。 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今日这一线生机,但终究是功亏一篑。这时候的你,只是季玹,不是玄天帝尊……可我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希望的是你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成为你的劫难。 哪怕失望、伤心、难过,但这个念头,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分毫。 他仰起头,轻轻吻上季玹的唇。 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不是为了骗你,是为了爱你。 第77章 明悟 这里是玄天帝尊为自己建造的坟墓,如今也即将成为季玹的坟墓。 明知死亡即将来临,季玹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那么做了。 季玹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虚弱,失去了本命灵血的他,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白泽觉得自己挺傻的,为什么那时候的他,真的认定季玹已经死了呢?一定要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过来呢?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6节 他抬眼,看着姗姗来迟的自己。 看着自己义无反顾的跳入那个光球,身体崩解,元灵离体,灵血重新融入季玹的身体。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最后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重新获得本命灵血的季玹气息逐渐复苏,强大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笼罩这片天地。 再次睁开双眼,金色双眸暗蕴流光,他是复活的玄天帝尊。 他站在地上,手中托着小小的微弱的白色光球,那是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元神,如今却一副随时都要消散的模样。 元神消散,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白泽却毫不在意。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个季玹,他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他依旧是季玹,却也是玄天帝尊。 融合了本命灵血彻底觉醒的他修为瞬间重回帝尊巅峰,玄天帝尊还是成功了。 白泽由衷的为他开心,他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赶了过来……哪怕玄天帝尊只当他是一场梦。 玄天帝尊对迟来一步的霍司说:“你走吧。” 霍司不复冷静睿智,他精美的脸庞因为扭曲而变的可怖,他看着季玹没有动:“你为什么要让他进来!” 白泽看向霍司,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霍司骗了他很多,却也为他做了很多,只可惜自己注定要辜负他。因为他和人类不一样,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无关对错,无关其他。季玹早一步便来到了他的心里,从此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人。 他终究还是走上了青素曾经走过的路。 霍司只有区区元婴期的修为,在如今的季玹面前,当真和蝼蚁一般弱小。 一向冷静理智的他,此刻却双目通红,毫不犹豫的向季玹发动了攻击。白泽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唯恐季玹一怒之下杀了霍司。 在玄天帝尊的眼中,霍司不过是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存在罢了! 可是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季玹淡淡抬眼,连手都未动,霍司却根本靠近不了他分毫!他神色平静,却是没有和霍司计较的意思,只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遍:“你走吧,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季玹高高在上的神情,淡漠至极的语句,无不令霍司愤怒至极! “为什么,看到我会让你想起你做过的那些可恨至极的事吗?”霍司双目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你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薄情寡义冷心冷性不是吗?你要的只是你的天下,你的大道,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明明不爱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是你害死了他!” “一定要付出生命为代价才能捂热你那颗石头一般的心吗?”霍司冷冷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白泽眼眶微酸,没想到最后为他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会是霍司。 但现在说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将他自己推入绝地罢了,这种情况下激怒玄天帝尊,他是在找死吗?白泽只可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张的看着季玹,季玹却始终表情平静,他金色双眸淡漠,看向霍司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说完了?”季玹淡淡道。 “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霍司知道自己无法奈何季玹,声音压抑着怒气。 “说完了就走吧。”季玹一挥手,一道禁制打到霍司身上,将他扔了出去。 石门缓缓关闭。 皇陵里重新安静下来,季玹微微垂下眼睫,他的愿望是离开这里,我送他离开,你高兴吗?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我愿意从此都爱你护你,可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季玹低头看着手中那微弱的白色光点,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柔和色彩,一丝悲哀却蕴含其中。有一点霍司说的不错,他的心如石头般冰冷坚硬。 他一路修炼,一路变强,他冷漠看待世间一切,不动心,不动情。 至强者所必须拥有的坚定与冷酷他全都做到了,所以他能成就帝尊,他能走到今天。 然而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然而这就是正确的吗? 他的心至刚至强,却少了那一丝柔和,他可以一往无前,却不懂得何为守护。 这里的百世轮回,不仅仅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也让他终于补上了自己大道所欠缺的一角,至强至柔,阴阳相合。爱上一个人并不会让他变得弱小,而是会让他变成真正的坚不可摧。 只是明白的太晚了些。 季玹看着手中的光球,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他说:“你不是我的劫难,而是我的一线生机。” 他注视了片刻,从自己的眉心取出那滴本命灵血,右手一划,生生将灵血分为两半!他的气息一下子虚弱了一大截,却依然毫不犹豫的将那一半灵血包融住白泽即将消散的灵魂。 “去吧,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日。”季玹缓缓开口,灵血包裹着白泽的灵魂消失在远处。 白泽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半滴灵血就静静的在他身体里。随着自己的灵魂穿越时空回到了未来。 自己却可笑的认为,那只是幻境之下的一场骗局。 不……白泽想了想,这确实是一场骗局,以无心算无心的骗局。 “我会还给你的。”白泽看着季玹,认真的说。 欠你的我会还给你,既然一开始便是一场错误,那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 到了此刻,一切事情都结束了,季玹封闭了这座岛,离开了无尽海。霍司在季玹封闭岛屿前就被放了出去,他心心念念外边的世界,希望这次他能得偿所愿。 季玹踏上陆地的那一刻,逆天复生的行为引动了天劫,却被他轻易化解。 他回到明帝山,重新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玄天帝尊,只是却一直闭关,从不出现。 直到三千后白泽来到明帝山的第九天。 那一天,白泽再次见到了他。 幻象到了这里,忽然开始模糊起来,白泽知道这是要结束了。 然而他的心里却忐忑起来,在知道玄天帝尊就是季玹之后,幻境都是真实的之后,他反而犹豫了。 之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也想明白了。 如何还能再自欺欺人? 季玹以为他是轮回转世重新回来的,因此才会认为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不挑破身份,而是对他处处忍让保护。许是顾念当时的那一世情分。 如果他知道真相……白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景象忽然如同镜面一般出现一丝丝裂痕,裂缝飞快的增加,越来越多,终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幻境消失。 白泽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好像是直接在地底凿出来的一般,看起来粗糙简陋。玄天帝尊坐在屋子的一角,他身上的鲜血已经干了,形成了一大片黑红色的污块,侧着脸,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庞,他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 白泽快步走过去,然而伸出手的时候却顿了一下。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的撩起玄天帝尊额前垂下的头发,重新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面容。 这眉、这眼,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是他曾心心念念九死无悔的那个人…… 这就是季玹。 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出口,白泽背着季玹就往外走,出口连接着另一条回廊,这次再没有那些壁画,墙壁光秃秃的,他走了许久,一路再没遇到任何危险,顺利的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里。 眼看没有路了,白泽只好把季玹放下来。 然而找了好几天,连个缝隙都没找着,只好回到季玹身边,白泽叹了口气:“你快醒过来吧,我们出不去了。” 他身上没有什么丹药,季玹的储物袋他又打不开,眼看季玹脸色越发苍白……白泽将那滴本命灵血吐了出来,想要还给季玹,然而这一次灵血却怎么都不肯动,好像已经和季玹断了联系似的,白泽只好又将灵血吞了回去,等季玹醒来再做打算。 又过了几日,季玹依旧没有醒过来,白泽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他伏在季玹的唇边,听着他微弱的呼吸,终于咬了咬牙,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灵血滴入了季玹的口中。他和人类不一样,本体就是由灵力构成,所以每一滴鲜血都是凝聚生命的灵血,不存在本命灵血一说。尽管如此,灵血依旧很重要,代表了他们的生命,不会轻易予人。 白泽每天都会在季玹的唇上滴上几滴,看到季玹的脸色好了一些才收手,只是才几天下来,自己的修为又跌落了几层。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天白泽睡的迷迷糊糊的,他翻了一个身,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就映入一双通透的金色双眸,距离那样近,以至于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他楞了好一会儿,才猛的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声音惊喜,“你醒了?” 季玹定定看着他,没有动。 白泽从地上爬起来,关切的绕着季玹转了一圈,一口气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之前怎么了?你一直昏迷不醒都吓死我了!” 季玹似乎失神了片刻,半晌,嘴角荡开浅浅笑意,“你在关心我吗?” 白泽脸色蓦地的一红,不自在的错开眼,说:“我是怕你死了,我也出不去了。” “只是这样吗?”季玹直直看入白泽的双眼。 白泽一怔,下一刻却被季玹猛的拉入怀中,他双手将白泽怀抱住,牢牢按在胸口处,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庆幸与眷恋,“你还在,真好。” 白泽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失去了你一次。”季玹说,他的手缓缓收紧,“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白泽怔怔的听着,他很想说好,然而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应季玹。 他已经不是季玹梦中的那个白泽了,他是个骗子。尽管他仍然爱着这个人,然而中间隔了几千年,也隔了太多别的东西。 等你知道一切,就不会这样想了。 “我也很高兴你还在。”半晌,白泽伸出手,缓慢而坚定的反抱住季玹,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这个人的气息,“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 季玹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久到白泽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他低沉的声音忽然从白泽头顶处传来。 “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第78章 离别 “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季玹的声音从白泽头顶处传来,隐隐带着压抑不住的细微颤抖。 白泽一阵沉默,他并不愿意欺骗季玹,然而他怎样才能告诉他,这一开始就是场欺骗呢?他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这才是他不知如何面对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白泽缓缓说。 “好。”季玹回答的毫不犹豫,他露出一个笑容,慢慢松开白泽,用温柔宠溺到可以包容一切的目光看着他,“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撕开了玄天帝尊的面具,他在白泽面前,永远只是那个季玹而已。 白泽眼眶酸涩,侧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难过。 这样无条件的让步,这样无条件的爱,这样的……就和曾经的他一样。这是他曾经最最奢望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不是在他还期望的时候到来呢?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在他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在他已经无颜面对这份感情的时候。 大约,这就是命运吧。 这个人,还是那个季玹,他却已经不是那个白泽。 他宁可,面前的人仅仅只是玄天帝尊。可事实上,他只是有了玄天帝尊记忆的季玹罢了…… 季玹直直走向一个方向,手中金色长剑无坚不摧,坚硬的洞壁在他的剑下如同豆腐一般脆弱,很快就切割出了一个供人通行的通道。 将白泽困了许久的地方,就这样轻易的被破开了。 白泽走出去,再次看到外面的深邃星空,竟有种恍如隔日的感觉。 终于离开那个遗迹了,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白泽想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既然这是个阴谋陷阱的话,那么其他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季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拿出传讯玉符试图联系其他人,但许久都没有回应。 季玹歉意的看着白泽,“对不起,我没能……” “这不是你的错。”白泽打断了季玹的话。如果你和季予言只能选一个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其实我也是个很自私的人。 季玹深深看着白泽,最后神色凝重的对白泽道:“我们现在去正仙宗。” 正仙宗是东离州第一大宗门,如今想要得到消息,只能去那里一探。 白泽自然没有异议。 但是他们到达正仙宗后,却大吃了一惊!偌大一个正仙宗,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无,那空芜荒寂,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季玹仔细的一一查看,终于沉声道:“原来如此。” 白泽经过幻境一行,也明白了许多事,眼前一幕再清楚不过,正仙宗里根本没有打斗痕迹,却一个人都不见,联想他们之前的安排……恐怕早就投靠海族,背叛人类了。 将各宗门的精英弟子骗入遗迹是为了一网打尽……但是外面的人呢?那么多的灵仙修士,想到这里白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海族竟有如此实力么? “如今之计,只能先回去了。”季玹神色沉沉,海族重现,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大陆即将陷入战火,他必须赶回明帝山。东离州距离北皇州太过遥远,正仙宗虽然没有人了,但是传送阵应当还在。 他们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来到正仙宗传送阵所在地,万幸传送阵完好无损。启动传送阵需要大量的灵石,若是换做别人,恐怕也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但季玹身为玄天帝尊,身上最次也是上品灵石,且数目庞大,启动一次传送阵是绰绰有余。 白泽和季玹两人同时安置,没多久就将灵石都放入位置。 季玹站在传送阵中,对站在外边的白泽伸出手,微笑说,“我们走吧。” 白泽却没有走过去,他说:“你先走吧。” 季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他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哀求的神色,“和我一起走,不行吗?” 但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我还没有问过师父,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还要……白泽回过神,他对季玹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猛的将他往后一拉!同时一把锋利的宝剑就横在他的咽喉处!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白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放开他!”季玹睚眦欲裂,金色长剑在手中嗡嗡作响,几乎就要冲过来! 白泽听到一声轻笑响起,这声音很熟悉。 “别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赤洺长剑抵在白泽的咽喉上。 竟然是赤洺!白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昨日他还说会帮他,今日却拿他的性命威胁季玹! “你是……正仙宗赤洺。”季玹稍微一想,就想起了他的身份,声音寒冷如冰,“放开白泽,我饶你一命!” “尊上生气了,我好害怕啊。”赤洺抬了抬手中的剑,在白泽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我不放开他的话,尊上就要杀了我吗?” 季玹眼中射出宛如实质的怒火,却不敢上前一步,他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你死的话,你会不会去死呢?”赤洺疑惑的说。 白泽忍不住挣扎起来,却被毫不留情的镇压,赤洺在他耳边低声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你。”他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季玹死死看着赤洺,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有人和我说你爱他,我是不大信的。一向以冷漠无情著称的玄天帝尊怎么可能爱上区区一个五行元灵?”赤洺笑了笑,“不过今日看来,也不全是无稽之谈。” “那么……如果他和你只能活一个的话,你会怎么选择呢?”赤洺黑眸直直看向季玹。 “你能保证不伤害他吗?”季玹目光深沉。 “我可以向天道起誓,只要你死的了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他。”赤洺勾唇一笑,不屑的撇了撇嘴,“再说了,若不是因为尊上,我要他的性命做什么?” 白泽看不到赤洺的表情,却能清晰的看到季玹的。 他看向季玹的眼,摇了摇头,“不要……”快走吧,你的宗门还在等待你,海族正要入侵,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赶快走! 季玹却没有理会,他对白泽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松开手,金色长剑凌空浮起,下一刻穿身而过,带血的剑尖从他的背后透体而出,鲜血从伤口蔓延开来,如同一朵绚烂的彼岸之花。 季玹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他说:“你放他走。” 白泽怔怔的看着,一切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他猛烈的挣扎起来,双目通红,毫不在意赤洺的长剑是否会伤害自己! 多么熟悉的一切,在他的记忆中,就在不久前,也有人这样挟持着他,那一次季玹走过来,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而这一次他的剑却对准的是自己。 白泽第一次这样的渴望,渴望面前的季玹仍旧是那个时候的季玹,因为冷静自持无所畏惧,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现在的季玹,已经不再不可伤害,他有了弱点,而这个弱点正是自己。 如果获得这份爱的代价,是让季玹死去的话,白泽宁可不要。 季玹身体微微一晃,单膝跪在地上,鲜血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娇艳的花。从来都只让人高山仰止的玄天帝尊,伟岸如山的身躯仿佛瞬间坍塌。 白泽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走……” “有趣,有趣。”身材高大颀长,黑发黑眸,带着覆住半张脸银色面具的男子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白泽双眼朦胧,不敢置信的看着走出来的男人,喃喃道:“师父……” 走出来的人,正是他的师父封衍…… “乖徒儿,你做的很好。”封衍笑吟吟的看着白泽,唇角上挑,“没事,已经结束了。” “您怎么会在这里?”白泽嘴唇颤抖,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浮现,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我一直都在。”封衍温柔的笑,“赤洺,还不放开我的徒弟。” 赤洺嘻嘻一笑,松开了白泽。 白泽竭尽所能才使自己不至于跌倒,他面白如纸,“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您利用来杀害季玹的一枚棋子吗? 我最信任依赖的人,却要利用我杀死我最爱的人吗? 师父对季玹的恶意,他并不是一无所知,却曾天真的不当一回事。那时候……玄天帝尊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名字,是个符号罢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会对他而言这么重要。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等他不舍而想要放开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他明明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为什么这样一副表情?”封衍挑起白泽的下巴,唇边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只是让你去偷他的本命灵血,再让你将他骗下遗迹而已。莫不是,你真的爱上他了?你不觉得自己辜负了师父对你的殷切期望吗?” 白泽微微颤抖着,眼中露出绝望的光。不要说,不要说…… 求求您不要说了…… 不要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样残酷的事实,不要用这样若无其事的表情将我推下无底深渊! 求您了,师父。 白泽不敢去看季玹,他害怕看到怨恨和指责的眼神,他害怕看到季玹眼中的失望。 封衍却不容他躲避,残酷的将他的头抬起,让他看向季玹,在他耳边道。 “现在后悔是不是太晚了点?” “你看看……如果你早点告诉他真相,他就不会因你而死了。” 季玹半跪在地上,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他整片衣襟,他气息虚弱,脸色苍白,眼中却并无半分怨恨,他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说,“我相信你。” 白泽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你,所以不会再误会你,不会再猜忌你,不会再因为别人而伤害你。我不恨你。 这曾是白泽最想要的一切,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 他曾经做了那么多也得不到的信任,偏偏在最不值得的时候得到了,世事这样弄人。 多么可笑……多么悲哀。 不如从此不再奢望,从此不再不甘,从此不再求而不得。 因为我宁愿放弃这一切,宁愿你恨我,也要换你活下去的机会。 哪怕从此形如路人,亦或是狭路相逢还你一命。 都心甘情愿。 白泽缓缓开口,“你不该相信我的,师父说的都是真的,是他派我去明帝山偷取你的本命灵血,也是他给我发讯息,让我将你骗下遗迹。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违背师父的命令。” “没想到堂堂玄天帝尊,居然这么好骗。” 白泽眼看季玹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璀璨的金色如同蒙上了一层灰,仿佛一瞬间天空都失去了颜色。 对不起。 走吧,离开这里。别再为我停留……为我去死多么不值得。 从此不要再有弱点,玄天帝尊。 白泽露出一丝笑容,在他们都失神的瞬间,猛的摆脱了封衍和赤洺的控制,用力的开启了传送阵法!季玹的染血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传送阵中! “啪”的一声!下一刻白泽被愤怒至极的封衍一巴掌打倒在地,他伏着身子,却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季玹,你要活下去啊…… 第79章 棋子 白泽被关了起来。 那天他擅自开启传送阵,让季玹离开,师父十分生气,将他带回了回音谷后就一直关在暗室,十天都没有来过了。 暗室没有一丝光线,环境逼仄,空气潮湿,白泽蜷缩在地上,双目无神。 季玹现在一定很恨他吧…… 在他所设想过的所有可能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但偏偏,他只能选择这一种。 不过这样也好,从此你依旧是那个心如铁石没有弱点的玄天帝尊。 你会好好的活下去。 而我……只是一个欺骗了你的骗子而已。 反正,大约,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 那么恨不恨爱不爱的,又有什么关系。 白泽原本就受伤不轻,又一直没有进食,再加上种种打击,修为终于跌破玄仙,如今只有天仙修为,比刚诞生时也强不了多少。 他每天浑浑噩噩的,后来也就不记得自己到底被关了多久了。 师父要杀了他吗? 也许就这样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以至于……暗室的门终于打开,阳光洒落进来的时候,白泽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银色面具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他低头看着白泽,黑眸平静无波,“你知错了吗?” 白泽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冷血的男人就是他的师父,抚养了他近三千年,却原来只不过把他当做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那么自己的穿越时空,是否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是否都只是他的一场算计呢? 他有那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封衍嗤笑一声,他伸手捏住白泽的下巴,“你真的爱上玄天帝尊了?只不过是一场幻境而已,他只是把你当做他爱人的替身,他爱的人根本不是你。我的傻徒儿。” 白泽惊讶的睁大眼睛。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师父竟然也以为那只是一场幻境! 也就是说,他的穿越时空是一场没有任何人预料到的意外。 这点认知竟让他无比庆幸,原来还有那么一点是真的,原来也不全是欺骗…… “伤心难过了?虽然你也叫白泽,但他爱的那个白泽却不是你。”封衍看着白泽眼中的震惊,讥诮的笑了。 “白泽这个名字,是您赐予我的。”白泽眼中有着自嘲。 “是的,但你不是他。”封衍笑意不达眼底。 白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他反而笑了,“您赐名我白泽,只是因为玄天帝尊爱的那个人叫白泽,您想让我去欺骗他,从您遇到我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计划这样做了,是吗?您只是在利用我,一直都是。” 他也为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在这种时刻,反而还能冷静的思考问题。 到底是封衍愚弄了玄天帝尊,还是老天愚弄了他?是过去造就了现在,还是现在成就了过去? 他想到这点,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封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半晌,轻轻叹道,“为师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只让你替为师办一件事。这才几日功夫……你就爱上了别人,为师真的很伤心。” “是吗?”白泽在封衍的眼中看不到半分伤心难过,只有冰寒彻骨。 “是的,你将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交给为师,你还是为师的好徒儿,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好不好?”封衍抚摸上白泽的脸庞,温柔的说。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白泽说。 封衍笑了,“当然可以。” “您有没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白泽看向封衍,你有没有一刻后悔过这样对我?我最敬爱的师父。 封衍看入白泽的眼,神色渐渐的冷了下来。 虽然没有等来回答,但白泽却已经明白了答案。这种胸口发闷的情绪是什么,是失望和伤心难过吗?又或者他的心已经被伤的够多,所以足够麻木,以至于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是平静的。 他只是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他对一个人的期望,是不是已经在那钞幻境’里就消耗殆尽了? 白泽看着封衍,说,“我没有拿到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 封衍的眼神如一汪深潭,黑的看不见底,他忽然掐住白泽的脖子,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你还想骗为师吗?他能为你去死,岂会舍不得区区本命灵血?” “是啊……可惜还没来得及拿到手,您就把我拆穿了。”白泽咳嗽了两声。“现在恐怕就是我死在他面前,他连眉头也不会动一下,您是注定白费心思了。” 封衍冷冷盯着他,手越收越紧。 白泽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这次如果死了的话,大概就是真的死了吧。这里是修仙界,不是那个愚昧落后的海中小岛,他的师父是修仙强者,也不是凡俗人类,必定不会给他夺舍重生的机会。 他这么快就要去陪伴青素了,爱上人类的后果,相信人类的后果…… 这么快就应验了。 白泽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封衍却忽的松开手,低声一笑,“没拿到就算了,为师怎么舍得杀你。” 白泽捂着喉咙,眼中悲伤和自嘲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不要怪为师关着你,因为你太不听话,为师很生气。”封衍摸了摸白泽的脸,“也罢,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后为师不会再管你。” “师父,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用?”白泽纯净的琥珀色双眸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 封衍看着这双眼,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波动了一下,那种很熟悉很熟悉的东西,但随即又消失无踪。他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别多想。” …… 白泽终于从暗室中出来,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说是家,只是回音谷中一个小小的院落罢了,这里的摆设每一样他都熟悉无比,是他一样样挑选的,承载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这里还是……他和师父一起建造的。 如今看来,却处处充满着虚伪的气息。 美好的回忆化为吐着信子的毒蛇,嘶嘶不休的纠缠着他。 他的人生只是一场虚假,他的爱情只是一场骗局,他忽然有些明白赤洺对人类的怨恨了,人类真的是很可怕很残忍的生物。只是他却没有多少怨恨,就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大概和赤洺相比,他和青素更相似吧。 回音谷很大,白泽没有试图逃跑。他逃不掉,也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院子里的草长了很长了,白泽收拾了一下杂草,又给自己种的灵草施了肥,这么多年才长了这么一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封衍虽然没有出现,但每周都会让人送一些灵草灵石过来。白泽也没多想,全都吃了。只不过修为依旧恢复的缓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起自己出生的地方,虽然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但隐隐约约记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惜尚在懵懂时就被师父带走…… 如果师父没有带走他,他现在是不是还一个人生活在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呢? 那样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回音谷风景虽好,却终归不自由,也不是他想停留的地方。 这天回音谷的奴仆照例把灵草和灵石送到白泽的院落就离开了。白泽正要关上门,却忽然发现脚边蜷缩着一只白色小兽,小兽头上有角,浑身白色鳞片,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的前肢上有斑斑血迹,黄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白泽。 白泽心中一软,小心的将它抱了起来,它十分乖巧听话,还在白泽的怀里蹭了蹭,双眼水汪汪的讨好的看着白泽,似乎知道白泽不会伤害他。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白泽问了一句,又想起小兽听不懂,自嘲的笑了笑。 “你受伤了,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白泽笑着说。 他将小兽抱了回去,在屋子里找了找,发现都是些没用的小玩意,连个伤药都没有。正苦恼着,余光看到今天送来的灵草,眼睛一亮。 白泽将灵草吞了下去,一会儿吐出一团晶莹的绿色液滴,他将液体敷在小兽的伤口上,然后将一件衣服撕成布条,小心的包扎好。半晌,白泽满意的笑了,点了一下小兽的额头,“我好几天的食物都给你用了,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小兽似乎听懂了似得,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白泽的手心。 白泽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是痒的。 有了小兽的陪伴,好像也没有那么度日如年了,虽然小兽不会说话,不能化形,但是却灵性十足,而且十分亲近白泽,它能感受到白泽身上舒服的气息,像自然的怀抱,而不是那些可怕的人类。 白泽也开始期盼每周送来的灵草和灵石,灵石自己吃掉,灵草化为灵液给小兽治伤,两个多月后,小兽的伤口终于全部愈合。 “好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白泽说。 他眼里有着不舍的光芒,却依然打算放小兽走。虽然不知道过程,但也能猜到它是被人类捕猎,才沦落到这里的,回音谷太危险,继续留下去,迟早会被发现的。 回归山林才是最好的归处。 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它还有。 白泽不愿意看到小兽像自己一样,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小兽水汪汪的黄色大眼睛看着白泽,蹭了蹭他的手,不肯走。 “笨蛋,留在这儿,你想成为人类的坐骑吗?”白泽敲了一下它的脑袋。 小兽发出吱吱的声音,豆大的眼泪咕噜一下落了下来。发现白泽不为所动,转而咬住他的衣角往外扯,要白泽和他一起走。 白泽眼底露出一丝无奈,说,“我走不了的。” 小兽似乎终于明白白泽是不肯走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白泽,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白泽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忽然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 “这么久了还没抓住那只麒麟兽吗?” “这里呢?这里搜查过了吗?” 白泽脸色一变。 第80章 杀意 白泽脸色一变,抱起小兽飞快的回到屋内,将它塞进了被子里,低声叮嘱:“千万别动,也别发出任何声音。” 他说完这句话,外面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白泽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兽,将被子覆盖上,转身走了出去。 打开门,两个凶神恶煞身穿盔甲的大汉站在门口,是白泽以前从来没有在回音谷见过的人,这里到底变了多少?但不容他细想,那两个大汉已经直接走了进来,大声质问:“你这些天,有没有看到一只浑身白色鳞片,前腿受伤的小兽?” 白泽淡淡说:“没有,你们又是什么人?” “真的没有吗?”盔甲大汉用怀疑的目光冷冷打量白泽,“给我搜!” 他身后一行手下鱼贯而入。 白泽大怒,拦在他们面前,“谁给你们权利搜查这里的?都不准进来!” “哦?你是不让我们搜查吗?”盔甲大汉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泽,冷笑起来,“今天还就搜定了,给老子滚开!”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7节 他一伸手就将白泽推倒在地。 白泽眼看这群人站满了院落,眼中露出愤恨的光芒,双手忽的一挥,两柄玉色小剑从袖中飞了出来,白光一闪射向盔甲大汉的脸和胸口! 盔甲大汉神色一变,抬手一挡,将射向胸口的那枚小剑击飞,然而射向面部的小剑却躲闪不及,右脸颊被割破了一道伤口,绿色的血液流了出来!他双目怒火沸腾,右手握拳,金属盔甲瞬间包裹住他的拳头,闪着幽暗的光,向着白泽打了过去! 白泽眼看一击不中,转身拼着受这一拳,就向外面冲了出去! 背后一阵剧痛,一口血喷了出来,白泽头也不回的往外逃,后面一群人哗啦一声追了过来!白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远,也不知道小兽逃了没有?它该不会还傻傻的在那里等吧……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白泽猛的咳嗽一声,又咳出一口血,跌倒在地。 他跑不动了。 盔甲大汉走到白泽面前,用残忍的目光看着他,“怎么不逃了?” 白泽看着他脸上绿色的血迹,却想着,原来他也不是人类。难不成是海族? 大约是了,师父显然早就和海族有所勾结。曾经这里是他一想起就会感觉温暖的家,没想到如今也成了海族的地盘。 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我向你保证,你会死的很惨的。”盔甲大汉冷冷看着白泽,闪烁着冰冷金属色泽的大手覆向白泽! 白泽一动不动,眼看那双手就要捏住他的咽喉,忽然一道冷光闪过,那只手齐根而断,整个跌落在地上,绿色的鲜血撒了白泽一脸,满是腥臭作呕的味道。 盔甲大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伤口怒吼道:“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是我。”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白衣男子款款走出来,灰色的长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垂在身后,浅淡的眸子看着盔甲大汉。 盔甲大汉看清他的模样,咒骂声戈然而止,眼中露出忌惮的神色,“你要多管闲事吗?” 季予言看着他们,轻轻开口:“滚。” 盔甲大汉神色愤怒,“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统领的!”说完匆忙转身离开,连地上的断手都不要了。 白泽看着季予言,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不是死在遗迹里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他的修为……白泽发现自己看不透了,却给他一种那些灵仙修士同样的强大感觉。可是之前明明才是玄仙,才短短月许时间,就跨越两个等级,这怎么可能呢? 季予言看了白泽一眼,转身就走,好像根本不认识白泽一样。 白泽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追了过去,“你等等!” 好在季予言走的不快,白泽追上去抓住季予言的衣袖,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庆幸,“你没事太好了……我以为你死了!”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泽不敢置信的问道,说完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的委实有些多余,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还需要说吗? 季予言居然也背叛了人类,这让白泽完全无法接受,他是明帝山核心弟子,堂堂天骄之子,前途一片光明,有什么理由背叛人类?来受这种唾弃呢?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季予言嘴角露出讥诮的笑,“不过更意外的应该是我不是吗?原来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白泽脸色一白,“我……” “那个遗迹是你师父一手安排的陷阱,我们和尊上都被你所蒙骗。”季予言的双眼目光如同利刃刺入白泽心中,“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可是……”白泽嘴唇颤抖。 “你是想要问我为什么背叛人类吗?”季予言看向白泽的眼,“因为我差点就死了,那时候你师父出现了……他问我愿不愿意活下来。” “我当然想要活了,而且还可以变强,有什么不好?” 季予言的语气云淡风轻,白泽却听的心里十分难过。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白泽看着季予言。 季予言笑了,“别太看得起自己了,看你现在这么惨,就知道你也只是他的一个棋子而已……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 白泽呼吸一窒,半晌,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说的没错。” 真正众叛亲离失去一切的其实是他不是吗?师父,爱人,朋友,都没有了。 季予言说的一点都不错。 季予言还是走了。 白泽回到自己的院落,掀开被子一看,小兽已经不见了,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是保护了它,可惜自己还是太没用了,希望它能顺利的逃走吧。 过了几天,回音谷的奴仆照例送来灵草和灵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白泽却一点也不在意了,因为不再需要了。 如果没有一个人还期待他的存在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身为五行元灵,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在他看来是十恶不赦的一件事,生命是上天赐予的,应当珍惜。他应该好好的活着。 可是他真的好累。 好好的活着原来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师父终于又再次出现了。 封衍来到白泽的房里,如墨的眼眸深深看着他,“怎么不吃东西了?” “不饿。”白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但是你受伤了,这样任性可不行。”封衍唇边带笑,他将灵草递到白泽的嘴边,“乖,不要闹脾气了。” 白泽低声一笑,在他还更小的时候,师父也是会这样哄着他。他曾经最喜欢师父哄他,很多时候闹别扭也只是为了引起师父的注意,幼稚的想要更多的关心和关注。 然而他终归还是会有成熟长大的一天,比如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了。 他应该懂事了。 “我没有发脾气。”白泽说,“我只是没胃口。” 封衍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你还在怪为师吗?” “我想了很久……您这样做,自然有您必须这样做的理由。”白泽说笑了笑,“我不怪您。” 他只怪自己。 封衍忽然一挥手,将桌上的灵草灵石全都挥落在地,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眼第一次浮现出怒色,“你也爱他!你也爱他!” “凭什么!”封衍眼中某种可怕情绪似乎已经酝酿了数千年,终于压抑不住般爆发了出来,那冰冷的神色让白泽觉得他随时都可能杀了自己,他一字一顿的说,“他就这么好吗?你就这么爱他吗?” 封衍深深看着白泽,又似乎透过白泽看向别的某个人,声音低沉沙哑,“我和你一起的时间更长不是吗?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不爱我?” “你为什么也要离开我?” 白泽看着这样的封衍,眼中浮现迷茫的情绪。 他知道师父一直想要致玄天帝尊于死地,却拒绝去弄清楚原因…… “忘记玄天帝尊,乖乖做我的徒弟,我会一直对你好。”封衍伸出手,扶上白泽的眉眼,动作温柔无比,如同最宝贵的珍宝。 “如果我不愿意,你会杀了我吗?”白泽静静看着他。 封衍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注视着白泽,神色却是冷的。 白泽笑了,“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他。” 我只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所以也不要将我当做别人,师父。虽然很伤心难过,但这依然是我最后的坚持,毕竟我曾经那样在意过你。 “那你就去死吧。”封衍捏住白泽的咽喉,缓缓用力,不再掩饰眼中的冷酷和杀意,“背叛我的人,没有活着的必要。” 没有空气,无法呼吸,白泽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死亡的感觉这样真切的来临,他本能的挣扎起来,意识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原来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是这样丑陋可笑的,白泽的双手胡乱的挥舞着,封衍的双眼如同黑暗中的漩涡,一丝光线都无法逃离。 ‘咔嚓’一声,他感到自己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听到某种破碎声。 再然后掐住他脖子的手就忽的松开了,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胸腔,白泽伏在床上剧烈的咳嗽,视线刚好落在地上,一枚碎成两半的玉佩映入眼帘。 第81章 不怨 那只是一枚很普通的玉佩,材质粗陋,却因为长期盘磨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是被人贴身佩戴,精心呵护蕴养的。 此刻它裂成两半,静静的躺在地上。白泽神情恍惚,这就是他刚才不小心打到的东西吗?为什么……看起来很眼熟,他以前见过吗? 一定是在师父的身上看到过吧,一定是师父很重要的东西。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封衍。 封衍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看向白泽,仿佛白泽根本不存在似的,他的目光专注的落在地上,好半晌,才动作轻柔的将玉佩捡了起来。 虽然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白泽却隐隐感到某种风雨欲来般的悲恸。 白泽忽然有些羡慕,原来师父也会这样在意某一样东西。他并不是真的无情,只是对自己无情而已。 “我可以帮你修好。”白泽不由自主的开口,打破了这可怕的平静。 他对上封衍看过来的古井无波的目光,心里一紧,几乎窒息,却还是继续说,“你知道我的天赋,可以将它修复到看不出裂痕。之后你再杀我也一样。” 封衍看了白泽半晌,终于冷冷开口,“你知道我要杀你,却还要帮我?” “因为它肯定对你很重要。”白泽的笑容有些落寞,“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虽然你只是利用我,但我背叛你也是事实。” “我想过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别人,而是因为我让你失望了。” “我其实,并不想让你失望,师父。” 白泽说完这些话,忽然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他是爱上了季玹,但是他和师父的几千年,又是如何能轻易抹去的? 可是他的伤心难过连诉说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将一切埋在心里。 直到此时此刻,彻底放开,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才能这样平静的面对吧。 封衍忽然低低的笑了出来,“你这么傻,就算我不杀你,在这个世界,你也活不下去。” 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被轻易伤害而已。那二十多年让他明白,自己也可以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蝼蚁尚且偷生,没有谁真的那么傻。 白泽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说:“我在幻境里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活的多久其实不重要,重要是是否活的开心,活的值得。凡人生命短暂,也许很轻易就死了,但不代表他们都是痛苦的,也许比我们还要幸福满足。” “那你呢,幸福满足过吗?”封衍看着白泽。 白泽脑海中想起往事一幕幕,虽然有过痛苦难过,但其实,也还是有幸福开心吧。正因为快乐过,才会因为失去而痛苦。他笑,“也是有过的。” “那失去了,你怨恨吗?”封衍看着他。 “能拥有过便是上天的恩赐,怎么能因为失去就怨恨呢,失去了……也只是说明到了该放手的时候。”白泽以前也不懂,但他现在懂了。 封衍忽然不说话了,他把碎掉的玉佩收入怀中,“就算修好了,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白泽楞了一下,没有再开口。既然封衍决定不修,他也不会勉强。 封衍站了起来,眼神冷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白泽说。 封衍起身就走了。 白泽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终于露出错愕的眼神,难道问完那句话后不是要继续杀他吗?怎么就这样走了?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白泽懒得再多想。 …… 过了两日又到了人送灵草灵石过来的日子。 白泽却连门都没有出,对方似乎料到这些,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东西被放在桌子上,只是那人放下东西却还不走。 白泽奇怪的翻身过来,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季予言。 季予言双手抱胸,不屑的看着白泽,哼了一声,“我还想看看你打算装死装到什么时候呢。” “你怎么来了?”白泽实在奇怪。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季予言冷冷道。 “哦,那让你失望了。”白泽坐了起来,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还笑的出来,看来是没打算寻死了。”季予言嗤笑一声,似乎很失望似的。 “是啊。”白泽点点头,认真的说,“不过还是谢谢你来看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人在乎我,原来我并没有失去所有。你并不知道,你此刻对我而言所代表的意义。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是来看你死没死,这样你也开心?”季予言却一副看傻子的眼光。 “我本以为自己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忽然出现一个人还愿意关心我死没死,当然值得开心了。”白泽盈盈一笑。 “吱吱,吱吱,吱吱吱!”白色小兽跳上白泽的腿,不满的伸出肉肉的小爪子拍打他,似乎很不高兴自己被忽略了。 白泽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吱吱,你怎么回来了?” “吱吱?麒麟神兽就被你取这种名字?”季予言一脸的嫌弃。 “不好吗?”白泽逗了逗吱吱,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你怎么还没走,这里很危险。” “你以为这里很好走吗?这里早已成了海族的据点,防守严密到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它如果真的逃了,只会被那群海族抓到。”季予言不屑的开口。 白泽一怔,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你除了被人忽悠的团团转,还知道什么?”季予言讥笑一声。 “还知道怎么把你忽悠的团团转啊,看来你比我还要笨,所以就不要嫌弃我了。”白泽一本正经的说。 季予言气的瞪眼,“我那是没和你计较!” “哦。”白泽笑着看他。 季予言气的转身就走,一副多待一刻都受不了的样子。 白泽露出淡淡笑容,真是个够别扭的家伙,如果真的那么绝情,何必还要过来看他,肯定还是担心了吧?之前差点被他给骗到了,没想到最后惦记自己的,居然会是萍水相逢的季予言。 吱吱开心的在白泽身上跳来跳去,它还太小,不懂得太多别的事。 白泽宠溺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吱吱不满的扭过头,过了一会儿又把灵石和灵草都叼到白泽的跟前,吱吱吱的叫了起来。 “可是我不饿啊。”白泽无奈的看着它。 吱吱歪着脑袋想了想,把灵石推给白泽,灵草抓到自己这边,一副我这么懂事,现在你该吃了吧的样子。 白泽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它的大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只好把灵石都吃了。 吱吱看白泽吃完,开心的蹦跶了一下,熟练的钻进他的被窝里睡了。 原本吱吱留下来,白泽还有些提心吊胆,但后来看它在这里越发如鱼得水,有时候自己都找不着它,也就渐渐的放心了。 因为太过无聊,有时候白泽也会和吱吱聊天。 吱吱虽然听不懂,但是却喜欢躺在白泽膝盖上睡觉晒太阳。它四肢大敞,露出柔软的肚皮,白泽无奈的看着它,想了想,说:“上次我说到哪儿了?” “哦,说到我刚回到过去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失忆,因此居然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类。人类多么脆弱的生物啊,每天都要吃饭喝水睡觉,稍微一点伤就会要了命,那样的脆弱……我居然也活了下来。” “现在想来还是不敢相信,我居然为了活着可以做到那个地步,大约这就是本能吧。” “咳咳,当然,我毕竟不是凡人,还是死了好几次的……不说这个。” “好在后来遇到了他,他虽然表面看起来冷漠,其实却很温柔,我看得到他内心柔软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总之就是喜欢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艰难。后来我就想,如果当初我……去了那里,却没有遇到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白泽叹了口气,戳了戳腿上的白色小兽,“你说季玹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想伤害他的……” 原本一副惬意模样的吱吱忽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浑身的鳞片都竖了起来,对着外面龇牙咧嘴!白泽被吓了一跳,本能往门口看去。就看到封衍静静站在那里,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白泽心中一紧,匆忙把吱吱抱在怀里,眼里露出慌张的神色,怎么办?怎么办? 吱吱虽然是麒麟神兽,却只是只刚出生的幼兽,如何是封衍的对手?白泽修为没有跌落前,就看不透封衍的修为,虽然他并不严厉,却总是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封衍走了过来,他黑色的眼睛看着白泽,脸上没有笑容。 他好像和往常有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白泽紧张的看着他,嘴角露出苦涩的笑。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全心依赖的师父变成了一个这样令他戒备的存在了呢? 封衍站在白泽面前,却没有去管对他龇牙咧嘴的小兽,他顿了顿,说:“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想把玉佩修好。”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泽神色错愕。 “是的,你帮我看看。”封衍露出一丝熟悉的笑容,把玉佩放在白泽面前。 白泽松了一口气,看来师父其实还是放不下,他小心的拿起玉佩,越看越是熟悉。玉佩从中间断裂,他将玉佩拼在一起放在左手,右手轻轻的按在上面,一点点的融合起来。白泽的精神很专注,唯恐出了一丝差错。 “你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枚玉佩了吗?”封衍忽然说。 第82章 真相 “你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枚玉佩了吗?”封衍忽然说。 “想不起来,是师父你一直戴在身上的吗?看起来很眼熟。”白泽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玉佩,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封衍没有再说话。 白泽小心的融合着玉佩上的裂缝,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松开手,对着阳光满意的看了下,果然完好如初。他露出开心的笑容,将玉佩递到封衍面前,笑道:“好了。” 封衍却没有伸手接过,他看着白泽的眼,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玄天帝尊的名字?” 白泽心中一紧,看来刚才的话还是被听到了。 封衍笑了,目光却紧紧看着白泽,“是他告诉你的吗?” 白泽还是不说话。 封衍握住白泽的手,将玉佩合在他的手心,唇边是温柔的笑,“你修好的,就给你了。” “这不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白泽终于开口,师父的行为终于让他惊恐起来。 “是的,所以我要把它给你。”封衍说。 白泽的神色冷了下来,他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师父,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 封衍顿了一下,半晌才道:“我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枚玉佩,你不可能看到过。” 所以呢?这和要给他有什么关系?白泽愣了一下,说,“那也许是见过相似的吧,样式很普通。” “是这样吗……”封衍挑起唇角,他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面具,毫无征兆的取了下来。 白泽看着面前的男人,来不及惊讶他为何突然取下从来没有取下来过的面具,瞳孔收缩,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霍司!”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霍司怎么可能是他的师父…… 可是他看着那张脸,那张精致俊美到极致的面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掉的面容。 “看来你还不至于连我也忘了。”面前的男人勾起唇角,靠近白泽。“我还在想,如果这样你都记不起来,恐怕要给你看更难看的东西了……” “这不可能……”白泽的手在颤抖,手心的玉佩似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那时候岐山老祖逼迫之下,霍司将这枚玉佩给他,让他逃命。但是后来他还是落入岐山老祖手里,他自杀而死,玉佩也就掉了…… “这是我想说的话。这不可能……”霍司伸手抚上白泽的脸,黑色眼眸中露出不敢置信和恐惧后怕的神色,“我差点杀了你。” 白泽一阵恍惚,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再见到霍司的一天,更没有想过,霍司竟然会是他的师父封衍。 他自持的冷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 “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霍司深深看入白泽的眼。 霍司握住白泽的手微微收紧。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这只是巧合而已……”白泽双目没有焦距,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这都是真的。”霍司冷静缓慢的开口,他的眼神让白泽感到恐惧。 白泽慢慢的回过神,他不再逃避,看向霍司。多么可笑啊,竟然真的是他……白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他终于明白了一切,终于明白了师父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他的师父是霍司啊! 那他到底算是他的师父,还是只是霍司呢? 白泽看着霍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让我去接近季玹,我却失去记忆回了过去。至于回去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不必我再说吧。” 霍司的双眼似乎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好像终于被现实击败,他声音嘶哑,“也就是说,是我把你送到他身边的,是吗?” “是。”白泽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会把你送给他,这不可能!”霍司的神色蓦地变得危险起来,他的眼眸中闪着某种癫狂的神色,“这不可能!” “大约是天意吧。”白泽眼神有些悲悯,也不知是怜悯霍司,还是怜悯自己。 或者二者皆有。 “我以前不相信天意,以后也不会相信!”霍司目光冷冽,双手握住白泽的肩膀,几乎要扎进他的肉里。 白泽疼的皱起了眉头。 “你是我的。”霍司看着白泽,眼中的阴鸷显露无疑。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白泽平静的看着他,“以后也不会。” 他自嘲的笑了笑,这世上的事真是阴差阳错,如果霍司早一些知道真相,用另一种方法和他相遇,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那时候,他还不是霍司所在意的那个白泽。 “住口!”霍司冷冷看着白泽,大声吼道。 “你要杀了我吗?”白泽忽然说。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极为可怕的咒语,霍司猛的松开了他,颓然的后退了两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神色一片灰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白泽低头看着怀中的白色小兽,它重新变的安静下来,没心没肺的在白泽怀里打了个滚。 “你命真大,看来是逃过一劫了呢。”白泽低低的笑了出来。 他不舍的抚摸了一下吱吱的脑袋,“走吧,去找季予言,不要再留在我这里了。” 霍司还会回来的。 …… 白泽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一些以前他根本不在意的事。 如此看来,师父对季玹的恨意倒是可以理解了,之前也表露出一些征兆。但白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是霍司,因为这说不通。 区区三千年前,霍司还是个连天劫都没有度过的凡俗修行者而已,不到三千年的时间,就有了几乎媲美季玹的修为,若是说出去,恐怕整个修行界都会震惊吧? 还有季予言,短短几个月跨越两大等级,成为灵仙巅峰……难道这就是海族的手段?海族若是能如此无限制的提升修行者的实力,这该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 季玹活下来了吗?他又该怎么应对? 想起上古时期九大圣者陨落,才换来了如今的平静,难道大战真的不可避免吗?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被无尽海淹没,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泽忽然无法再保持旁观者的态度。 风云渐起,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生灵可以避之事外。 可是他现在连区区回音谷都出不去。 霍司第二天又过来了,他又重新戴上了那张银色面具。 白泽却再做不到完全将他当做自己的师父,大约……是少了那丝敬畏吧,见识过弱小时期的霍司,总是没有办法完全把过去的他从脑海中摒除。 而霍司显然也不打算再做白泽的师父,他看起来眼中还有一些血丝,大概是一夜未睡的缘故。 他走到白泽跟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白泽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白泽觉得自己的严阵以待有点可笑,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霍司将一大堆天材地宝放到白泽面前,一一数了起来,“这,这这,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 白泽静静的坐着,一直等霍司说完,才抬眼,露出清澈的双眸,“谢谢,我会用的。” “好。”霍司沙哑着应了一声,然后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却又不愿就这样离开,只好坐在那里。 白泽见他不准备离开,也不再理会,他伸手拂过桌面上的各种天材地宝,天材地宝在他手上化为一道道纯粹的灵力流入他的身体里。 反正只要吸收了就行了,如今他也没有心情体会那种吃东西的乐趣。 霍司看着这样的白泽,嘴唇微微动了动,眼底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他说:“别再想季玹了,我可以对你更好。” 白泽笑了,“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曾经想要过,现在却不需要了。 霍司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他双手握紧,定定的看着白泽,“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错了。”白泽轻声道,“是你不曾给过自己机会,你想要的,只是那个我而已。其他时期的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你想要的那个我……只爱季玹一个人。” “师父,我们本不必走到如此地步的。只要各退一步……” 霍司忽然低喝一声打断了白泽的话,“不要叫我师父!” 白泽看着霍司发红的眼,一声叹息。 果然想要说服霍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但还是要试过了,才甘心啊。 “季玹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忘了你是怎样欺骗他的吗?”霍司红着眼看向白泽,声音冷厉,“他是个多么冷心的人你还不知道,这次你可是真的骗了他呢,你以为他还会相信你吗?” 白泽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我都知道。” “知道你还要和他一起!”霍司冷冷说。 “我没想要和他在一起啊。”白泽笑了笑,“我们不可能还在一起的。” “那你……” 白泽看向霍司的眼,“如果我死了,你会和别的人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霍司声音沙哑。 “我也是一样的啊,你可以理解的吧。那种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人的感觉……”白泽轻轻一笑,“我这样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其实你是除了季玹外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是正因为不愿意伤害,我才没有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我不会说希望你放下我,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多想想你自己。” “这里是你所曾经梦寐以求的广阔世界,有无边天地万千仙山,你本可以在这真正的修仙界大追求你想要的……却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东西而将自己局限在过去,甚至为了变强将自己出卖给海族。你虽然出来了,却始终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你的心从来没有真正的走出来过。” “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 “你的梦想,你的追求,你都忘记了吗?” 白泽直直看着霍司,“这样的你,快乐吗?” 第83章 消息 “这样的你,快乐吗?” 霍司失神的看着白泽,眼中的愤怒不甘和痛苦渐渐褪去,剩下一片空寂荒芜,“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快不快乐。” “我也希望我说错了,因为我想看到你和以前一样洒脱自在,是我认识的那个笑对一切肆意不羁的霍司。”白泽微笑。“无论你是作为我的师父,还是作为我的朋友,我都是这样想的。” “如果我不愿意放下呢?”霍司缓缓道。 “那你和我都会痛苦的。”白泽说。 霍司却露出一丝笑来,“我却不这样想。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个很执着的人。”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白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说:“我知道了。” “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的。”霍司终于站了起来。 …… 霍司果真每天都来,每次都会带来白泽以前喜欢的各种天材地宝,他总是笑的很温柔,这温柔是从眼底流露出来的,和以前并不一样。 白泽不是感受不到这些区别,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偶尔提出来不必如此,都会被霍司打断或者错开,后来也就渐渐的放弃了。他也会经常走出院子,他再也没有在回音谷里遇见其他海族,但不安却在心中凝聚。 这天晚上白泽正准备休息,却被人从后面猛的捂住嘴巴。 “别出声,是我。”季予言小声在他耳边道。 白泽神色冷静下来,点点头。 季予言松开了他,他一身黑衣,显然是偷偷进来的,白泽有些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季予言看着白泽,“封衍不允许任何一个海族和外人进入回音谷内部,我们只能在外部驻扎,有一些海族不满他的安排,都被他杀了。” 白泽惊讶的睁大眼,难怪这段日子这里如此清净,原来是这样吗? “我也是偷偷潜进来的,现在外面大家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予言说。 大概是因为我吧,白泽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有为难你吗?”季予言紧张的看着白泽。 白泽摇摇头,“我很安全,他现在……不会为难我的。” 季予言却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真的,他对我很好。”白泽笑了笑,“倒是你,最近还好吗?”不怪白泽担心,季予言身为人类,却投靠海族,想必处境是左右为难的。 “我没事。”季予言顿了顿,犹豫着道;“你和尊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泽眼前再次浮现季玹离开时那双死灰般的眼,心中抽搐了一下,说:“能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并不熟悉。” “是吗?可是我觉得尊上不这么认为。”季予言说。 “那也不关你的事。”白泽本不想用这种伤人的语气说话,但是他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有些事,就算放不下,也该深埋心底,不必总是拿出来乱心。 “既然你不关心就算了,我只是听说……”季予言看着白泽的眼睛,“他快要死了。” “什么?!”白泽一把抓住季予言的衣襟,紧紧盯着他。 季予言灰色的眼平静无波,他轻声一笑,“你不是和他不熟悉吗?为什么这么担心?” 白泽动作一僵。 “你还知道什么?”半晌,白泽涩声开口。 “我如今只是个叛徒,还能知道什么?只不过玄天帝尊快要死了的消息大家都知道而已。”季予言淡淡道,“封衍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吧,那些海族都是听他指挥的。” 白泽颓然的松开手,他看着季予言,半晌,定定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季予言哼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白泽直视他。 季予言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封衍对你看守的很紧,想离开很难。”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白泽沉声说。 “我会再来找你的。”季予言说完就消失在夜色里。 白泽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开口,谢谢你。 …… 第二天霍司过来的时候,白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竭力掩饰不让霍司看出异样。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8节 白泽说:“我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要出去看看。” 霍司握着他的手,笑,“好啊,你想去哪里?” “去个凡人国家吧。”白泽低头想了想,说。 霍司对于白泽的要求从来是有求必应,很快就带着他出去了,回音谷位于青鸟州,属于下六十六州之一,在大陆中部,是个不起眼的州,这里修仙资源匮乏,因此并无大的仙道宗门,玄仙在这里都算一方豪强,各种小的修行宗门林立,人类国度也足足有十几个,鱼龙混杂,可以说是最混乱的几州之一了。 这里确实很适合隐藏身份,那么多的海族,大概也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轻易发现。 霍司选择青鸟州作为据点,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白泽现在看来都一目了然,以前却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的。 离回音谷最近的凡人国度是西林国,在青鸟州的十几个国家里面,西林国属于中等水平,不算强盛,但也有惊无险的延续了几百年,西林国武术宗门林立,但真正的修仙宗门只有可怜的一两个,还是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因此算个地道的凡人国度。 白泽走在大街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凡人,心生感慨。 其实以前他也会经常偷偷的跑出来的,除了那些天材地宝,凡人的美食他也很是喜欢,所以善于发现好吃的,不过他一般也不会白吃别人的,会拿一些凡人用的上的普通丹药或者灵石交换,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凡人而言却是无上珍宝,以至于有段时间,总有人准备美食去他常去的地方进献上仙……倒也是有趣的很。 但是……虽然之前他也常常行走人类国度,却从未真正的融入进去。失去记忆的那二十几年,他才是真正作为人类而活的,尝试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感悟了人间的爱恨情仇,短短一生却比他的数千年还要复杂波折,如今再看这些景象,感觉和以前大有不同。 尽管人类有许多的阴暗面,有许多不好的地方,自私自利卑鄙无耻之徒不在少数……但白泽依旧记得那些好的地方。 依旧有许多让他想要怀念,觉得美好的地方。 他如今才真切的感受到面前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和焕发的无限生机。 他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消失。 面前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的跑过去,扎着两根辫子穿着红色棉袄的小姑娘撞上了白泽的腿,她眼泪汪汪的抬眼,然后露出惊叹的神情,“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白泽不由自主的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谢谢你,走路要小心哦。” “嗯!”小姑娘点点头,又飞快的跑开了。 白泽转头对身边的霍司道:“我们去前面那个酒楼吧,我记得那里的老板手艺不错的。” 白泽和霍司走到酒楼跟前,门口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很是不错。 但是楼房看起来旧了很多,牌匾的旁边都斑驳了,透着一股时间的沧桑,白泽皱眉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至少几十年没有来过了,但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还是不久前的事。 “没想到这么久了,估计老板也不在了。”白泽遗憾的说。 “也许老板的儿子、孙子在呢。”霍司说。 “说的也是,我们进去吧。”白泽笑了笑。 两人上了二楼,白泽对小二道:“你们以前的老板还在吗?就是那个长的挺憨厚的,嘴边有颗好大的黑痣的那个。” 小二想了好一会儿,说:“您说的是我们老板的爷爷吧?好些年前就去了,嘿,我父亲也是在这里做过小二,因此小时候我见过老老板一面,否则还真回答不了您的问题呢。” “都这么久了啊……” “客官您放心,我们老板的手艺是祖上亲传的,保证味道一模一样!” “那上一份你们老板亲自腌制的猪蹄来,酒也来一壶。”白泽说。 “好叻!客官稍等。”小二笑着跑开了,没一会儿就端着牛肉和酒上来了。 猪蹄看起来黑乎乎的,样子不怎么样,但是闻起来很香。酒虽然一般,但是胜在清冽,独有一番风味。白泽推了一半到霍司的面前,说:“你也试试。” 然后白泽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味道好像稍微淡了一点,但依稀吃得出以前的感觉。 但是……其实还是不一样了吧。 霍司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猪蹄,看起来有点别扭的样子,白泽忍不住笑了,“你有多少年没有吃过凡人的东西了?” 修炼到金丹期以后就可以完全不必进食了,只需要天地灵气就行,虽说如此,但大部分修士还是会吃东西的,只不过把食材换成修仙界的便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少之又少。看霍司如今的样子,难不成还真是几千年没吃过凡人食物了?白泽都感到不可思议!那该多么枯燥无味! 霍司带着面具,倒也看不到他表情如何,他淡淡的说,“几千年了吧。” “从海上回来之后?”白泽又问。 霍司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白泽看着他,放下筷子,说:“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后来发生的事。” “没有什么好说的。”霍司回答的云淡风轻。 白泽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可以说给我听吗?” 第84章 决绝 “几千年,对于许多仙人来说不过只是一瞬,但是对于你我,却都改变了太多。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很陌生。”白泽缓缓道。 霍司侧首看向窗外,沉默不语。过了好长时间,直到白泽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才说,“你死了之后,我就独自离开了那里……我在无尽海上飘荡了很久。” “那时候的我并不懂,无尽海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一个区区连天劫都没有度过的元婴修士,几乎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如果没有奇迹诞生,我也不会是那个例外。我在海上……快要死的时候,遇到了无尽海妖灵一族。” “妖灵一族和我们不一样,它们在无尽海之中诞生,死去之后灵种会回归大海,经过蕴养然后诞生为新的妖灵,它们无穷无尽,不死不灭。灵种除了可以诞生新的妖灵族,还有其他的用途……如果将灵种赐予人类,人类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那个妖灵生前拥有的实力。” “妖灵族一直对大陆虎视眈眈,但是忌惮人族修士的存在,不敢贸然行动。它们多年来,一直偷偷选择人类,赐予灵种并送回大陆,暗地里为它们的卷土重来做准备,我也是被选中的其中之一。” “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在短的时间内有如此修为的原因。我为妖灵一族做事,这些你也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霍司看向白泽,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霍司说的十分平淡,白泽却觉得有一丝难过和歉意,他轻轻叹道,“你也没有选择。” “你说错了。”霍司忽然就笑了,这是一种极为自信的笑容,没有半分的无奈和勉强,“我不认为这是一场不得已的选择,我认为这是我的机遇和造化!” “你不知道妖灵族的强大,也不知道现在我的强大,如果没有遇到妖灵族,就算我成功来到大陆,也可能轻易的在残酷的修仙界争斗中死去,又或者至今还在为生存苦苦挣扎,连天劫都无法度过。妖灵族赐予我力量,我为它们办事,在我看来,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在这场交易里,我得到了所有能够得到的东西,不必放弃什么,还拥有足够的自主权。我觉得很满意。” 白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妖灵族的目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霍司挑起唇角,“吞没大陆,将整个世界都化为无尽海而已。没关系,就算是在无尽海,我们也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的。我们的地位不会有改变。” “但是其他人类呢?其他无数修士和凡人呢?他们能在无尽海里活下去吗?”白泽厉声道,“这个世界将不再适合他们生存,即使少数活下来的人类,也会成为海族的奴隶,人类走向灭亡……这样的世界是你想要的吗?你难道不是人类吗?” 霍司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他的语气很淡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来都是由强大的一方制定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只是一场争斗而已,谁说我身为人类,就一定要为人类的生存而战斗了。何况现在……”他呵呵一笑,“我也算不上是人类了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白泽失神的看着霍司。 “我以前是怎样的?”霍司微微前倾,他看着白泽双眼,“你总是这样,从来没有认真的了解过我。我在你眼里应该是什么样的?大义凛然心怀天下吗?抱歉……季玹才是那样的人。” “但是……但是你也是人类啊,怎么可以这样轻松的说出这样的话……”白泽喉咙发干。 “人类?”霍司挑眉,“这倒是可笑了,我这个人类可以毫无负担的替妖灵族做事,你这个非人类反而在为人类的生死存亡担忧。难道人类对你的伤害还少了吗?人类的薄情寡义你见识的还少了吗?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担心人类呢?” “我……”白泽怔怔看着霍司,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没有所谓的不得已,霍司就是真切的这样想的,除了变得更强大,他对于一切都毫不在乎。他的心中没有善恶对错……亦或者说,善恶对错在他眼里都是可以用来权衡交易的筹码罢了。 霍司伸出手,轻轻抚摸上白泽的唇,他眼眸深深,“人类如何,这个世界如何,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说,因为你爱上季玹,所以你连他的天下和世界也要一起爱呢?” “我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些,因为你的未来里,只有我,没有他。” 白泽看着霍司的眼,心中一凛,他知道霍司是认真的,不是威胁,不是恐吓。如果此时触怒他,后果会很严重。 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霍司,这样的霍司让他觉得可怕。 他不想要季玹死,也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消失,想到只有无尽冰冷的海水,丑陋可怖的怪物……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留下来。 白泽终于做出了决定,心中再没有一丝犹豫不舍。 “我们回去吧。”白泽错开眼,说。 “好。”霍司温柔一笑,他牵起白泽的手,如同最体贴的情人一般。 他们回到回音谷,霍司将白泽送回了他的院落,他捧起白泽的脸,极为克制的在他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 白泽等了好几日,终于又等来季予言。 他看了看季予言,犹豫了片刻,问:“你也用了妖灵族的灵种吗?” 季予言一愣,神色不自然起来,却还是回答了白泽,“是的。南冥圣者的遗迹里面,留下的所谓仙种其实都是妖灵族的灵种。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人也……” “我知道了。”白泽看向季予言,“那么你是不得已的,对吗?” 这回季予言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白泽眼底浮现笑容,他真心的笑了笑,“真好。” 霍司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吧。那样轻易的背弃自己的种族,为了变强没有底线……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会很危险的。”白泽想了想,担忧的看着季予言。 “我知道怎么办,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季予言没好气的道,他拿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递给白泽,“拿好,能不能出去就看它了。” “你的令牌?”白泽问。 “当然不是。”季予言得意的挑挑眉,“我偷来的,你只管用就好。” “哦。”白泽这才放心的收好令牌,这样就算是被抓住了,也不会牵连到季予言。 季予言说:“我们现在走吧,我带你到大门,之后能不能成功混出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白泽摇摇头,“你把路线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 季予言想了想,说:“也好,这是看守的布置和岗哨的位置,你自己看吧。”他把路线烙印进玉简,给了白泽后就走了。 白泽并没有当天晚上就离开,而是又等了几天,才在一个晚上悄悄的出发了。 回音谷里因为霍司的限制,所以几乎没有人,夜晚显得十分的安静,也方便了白泽的出逃,他一路来到靠近外围的地方,才放慢脚步。 按照季予言的记载,这里是有三只海族的队伍负责巡逻,而且还有一个岗哨。 白泽熟悉回音谷的布置,有惊无险的躲过了那几个巡查的队伍,向着外面奔了过去。只要再通过大门,就可以彻底离开了。他知道青鸟州有几个地方还存在传送阵,只要出了回音谷,就立刻传送离开,才算是真的摆脱了霍司的控制! 看守的两个海族身材高大,穿着青铜色的盔甲,皮肤灰白,下巴还长着触须。 白泽虽然用了化形术,但依旧紧张无比,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粗声粗气的道:“让开,本座要出去。” 那两个海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您要现在出去吗?” “是的,还不快快让开。”白泽冷冷道,挥手扔出令牌。黑色的令牌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冷的光。 “是。”两个海族见到令牌,不再怀疑,缓缓推开门。 白泽微微松了一口气,快速走了出去,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白泽直接取出飞剑,飞向最近的一个传送阵。 那是一个荒芜的小宗门,被灭之后就成了废墟,白泽以前到处游玩,才偶然发现的。虽然只是个小传送阵,只能传送到毗邻的州,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打开满是灰尘的门,走了进去。传送阵还在,白泽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抬步就要过去,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霍司从阴暗中走出来,银色面具衬着清冷月色,散发着凛凛寒意。 白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僵硬的回转身,看着霍司。 霍司也看着他,他的眼比夜空还黑,没有一丝光亮,“你一定要离开吗?” “是的。”白泽复杂的看着他,此刻狡辩也没有了意义。 “为什么?”霍司轻声问道。 白泽讥诮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因为季玹吗?你还是知道了……”霍司轻轻一叹,他身体微微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人已经来到了白泽面前。 霍司看着白泽,冰凉的手抚上白泽的脸,“你为什么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山雨欲来的恐怖让白泽浑身汗毛竖起,但他依旧倔强的看着霍司。 霍司笑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白泽从心底颤抖,“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看进过眼里,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 “你要做什么?”白泽心底发颤,这样平静的霍司,反而更令他恐惧。 “让你了解我……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霍司伸手捏住白泽的下巴,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让你除了我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第85章 囚禁 白泽只依稀记得自己被霍司打晕了过去,回想起昨日霍司的眼神,仍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自己估计还是被带回来了吧?他伸手撑住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带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白泽凝神低头一看,眼神微微一变。 小指粗的银色锁链扣在脚腕处,另一端则没入墙壁里,脖子上有冰凉凉的触感,伸手一摸,一个玉环套在上面,虽然此刻平平静静的仿佛只是一个装饰品,但白泽相信,只要自己敢逃跑的话,这玉环随时都能要他的命。 霍司对自己还真是不放心啊。 白泽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个宽敞精致的房间,却并不是他以前住的那个院落,应该是霍司的住处吧。他虽然在回音谷里生活了很久,却从来没有进过霍司的房间,以前霍司从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他。他曾经很想进来看看,数次试图偷偷潜进来,但每次都被师父发现,然后师父就会好几天不理他,没想到如今终于进来了,却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 白泽走下床来,脚腕处的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长度刚好够他在房间里活动,却不能够出去。 他伸手抚上银色的锁链,试图破坏材质结构,然而刚刚一发力,银色锁链上就弹出一道白光。白泽手心一痛,一道深深的口子出现在手心,白泽露出一丝苦笑,果然不该有侥幸心理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最了解他的,这个人只能是霍司。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霍司出现在门口,他这次并没有带上银色面具,因此白泽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 “你醒了。”霍司走到白泽身边坐下,俊美的容颜,双眼中溢满了温柔眷恋。忽然他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然后忽然伸手抓住白泽的手,展开白泽受伤的手心,声音瞬间低沉下来,“你不应该伤害自己。” 白泽看着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伤害我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说的不错,伤害你的是我。”霍司沉默半晌,眼神变了变,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而且我还想要更多,你明白的,不是吗?” 白泽对上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微微后退,却被霍司一把抓住手臂! “我想要你已经很久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应该已经没有忍耐的必要了吧。”霍司微微一笑,忽然就欺身上来,吻上了白泽的唇。 这是一个隐隐带着发泄欲望的吻,和霍司平日的温柔截然不同,不容拒绝,不容反抗,不在乎一切,玉石俱焚般的吻。他的手抓住白泽的衣襟猛地扯了下来,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白泽浑身颤抖,他竭力维持的平静终于不复存在,眼中终于露出悲哀的神色…… 霍司竟然会真的做到如此地步…… 反抗不了,逃不开,白泽眼中露出悲哀的神色,口中喃喃:“师父……” 他忽然想起自己诞生意识的第一天,想起他遇到师父时的样子,那时候他那样懵懂,什么都不知道……想起这几千年来,师父的照顾和陪伴。师父是他曾经最珍视的人,不是他唯一的爱情,却是他唯一的亲情。 为了师父,他甚至可以孤身一人去明帝山骗取帝尊灵血,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师父的要求,他甚至为他离开季玹。但最终却发现,师父只是在利用他。 他不想做他的师父,他只想做那个霍司。 霍司的眼中,永远只有曾经孤岛上的白泽,而不是如今的他。 哪怕在白泽心里,师父的意义却更加重要。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和那些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白泽的眼泪流了下来,其实也还是很伤心很难过的不是吗?囚禁他伤害他的不是某个陌生人,不是某个仇人坏人,而是他一直仰慕尊敬的人。 这终归还是很难接受的。 霍司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怔怔的伸手,拂去白泽的眼泪,“你哭了。” 白泽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他耳边反复回荡着青素的话:永远不要相信人类,永远不要爱上人类。 他如今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相信的人和他爱的人,都背叛伤害了他,这种伤害所带来的疼痛更多的来自于内心……放不开逃不掉的绝望在心底蔓延。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也只能继续往前,直到等到真正可以解脱的那一天。 因为爱与相信,就是对他最深的桎梏,是超越任何锁链和囚笼的……最终桎梏。 只是即使如此,却也产生不了半分的后悔,只有悲哀和难过。 “别哭了……”霍司看向白泽的眼神,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那种古井无波般的死寂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恐慌,仿佛眼前的人随时随刻都会消失一般。 白泽眼珠子慢慢转动过来,“师父,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爱我吗?” “我一直爱你。”霍司伸出手,轻轻拂去白泽的眼泪。 “你爱的,是全部的我,还是……只是一部分的我。”白泽缓缓道,没有讥笑与质疑,只是平静的诉说着。 霍司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白泽看着他,笑了,“师父,你果然不会再骗我了。” “别乱想。”霍司声音低沉。 “你爱的那个我,心里只有季玹,对你只有猜忌戒备。”白泽笑了笑,那笑容让人看起来很难过,“那个尊敬你信任你依赖你想要被你关怀的我……却被你不屑一顾。” “你让我不要叫你师父,却不知道师父这个名称对于我的意义。” “只要是你让我去做的事,我都心甘情愿的去做,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想为你达成。你让我独自一人去明帝山偷玄天帝尊的本命灵血,我想都没想就去了,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危险和失败……我曾经那样信任你。” “可是你却想要放弃我,你却想要杀我。” “你任由赤洺拿我威胁季玹的时候,心中可有半分的不舍?” “这不是命运的戏弄,这样的结果早已注定,在你作出抉择的时候……” “你不愿意再做我的师父,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以后你对我而言,就只是——霍司。” “而我也不再是你的徒弟,我只是那个白泽。” 霍司紧紧攥住白泽的手臂,指尖发白,他艰难的开口,“别说了!” 白泽轻轻的笑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住口!”霍司忽然大吼一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白泽看着看着,笑声逐渐变的凄然起来。 我们在一起的漫长时光,还是抵不过那短暂的相逢是吗?你真的一刻都没有在意过这个我吗…… 霍司那日离开后,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 白泽终日坐在屋子里,也出不去,他想了很多事,想起自己的一生,想起师父,还有想起季玹……季玹真的要死了吗? 自己真的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只要想到这一点,心中都仿佛挖空了一般的痛。他所在乎的一切都将要失去……什么都留不下来。 每次仆役送食物进来,白泽都顺从的吃了,没有一丝反抗。因为他知道反抗只会引来霍司,而霍司有的是办法让他死不掉。如此还不如清清静静的,他实在不愿意再面对那个人,来时刻提醒自己那种失望痛苦。 如此过了一些日子,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大门被粗暴的轰成碎片,一个小山般魁梧高大的光头大汉出现在门口,他皮肤苍白如同没有见过阳光一般,赤裸着上身,下身被黑紫色的盔甲笼罩着,双手长及膝盖,骨节粗大,但最引人注目的尚不是这些,而是他额头的六只紫色眼睛。 “你就是霍司藏起来的人类是吗?”他声音洪亮,震得白泽耳膜嗡嗡作响。 白泽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毫无疑问这是个海族。 “你和霍司说了什么,他最近整日一副阴沉沉的样子,早已商量好的事情也拖延起来。”光头大汉一把揪住白泽的衣领将他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六只眼睛齐齐露出凶狠的光,“老子杀了你,看他还这样婆婆妈妈不!” “住手!”霍司闻讯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眼中怒火沸腾。一剑刺向光头大汉! 光头大汉眼看那一剑割向自己的头颅,不得不松开白泽伸手抵挡,但尽管如此,手臂也几乎被整个割断!他冷冷看着霍司,手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起来,怒吼道:“你竟敢伤我!” 霍司冷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我还敢杀了你!如果你再对他出手的话!”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低贱的人类!”光头大汉一声咆哮,六只眼睛疯狂的转了起来,最后一起看向霍司的方向,俨然有些疯狂! “你又算什么东西!大言不惭!”霍司忽然一声冷笑,直直看向光头大汉,双眸一片漆黑,连瞳孔眼白都不见,双眼整个被黑色所填满!无尽可怕的气息忽然爆发出来,如同深渊魔神,光头大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剩余的只有惊恐和不敢置信。 “这是……陛下的气息……”光头大汉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滚。”霍司漆黑的双眼看着他,冷冷开口。 第86章 密谋 这场闹剧如同暴风雨一样来临,却又结束的悄无声息。 霍司走到白泽面前,数日不见,看起来比以前憔悴许多,俊美的脸紧绷着没有半分表情。他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模样,看了白泽一眼,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白泽眼看霍司的背影就要消失,神色微微动了一下,低声开口:“你等等。” 霍司的脚步停下来。 白泽顿了下,缓缓道,“你没事吧。” 那一瞬间,双眼漆黑的霍司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活了无尽岁月的可怕魔神。它流露出的一丝丝气息,都足以让强大的海族在他的脚下颤抖,那是要将一切都彻底吞噬的无边黑暗…… 而这,绝不可能是霍司本身所拥有的力量。 也绝不是人类的力量。 “你想说什么?”霍司终于转过身,看向白泽。 白泽平静的看着他,“你驾驭不了那股力量。” “那又如何?”霍司淡淡开口,“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岂不正好。” 白泽抿了抿唇,顿时不再开口,霍司说得对,他死了自己就自由了。 说那句话,也只是一时不忍而已。 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不用付出代价?霍司显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而现在他还有什么立场去左右霍司的决定。 霍司见状冷笑一声,“区区妖力而已,我会驾驭不了?你还真是小看我。” “我会让你知道,季玹也不过如此!” 白泽闻言,用一种可笑的眼神看向霍司,仿佛他只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这却让霍司更加愤怒,他忽然一拳砸碎了门框,碎木屑飞落一地,双眼冷冷盯着白泽,“别试图激怒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在激怒你。”白泽淡淡开口,“因为你的自卑吗?你觉得自己不如季玹,你觉得你比他弱小,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是在嘲笑你,看不起你。” 霍司眼神越发的冷。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对你更失望吧。”白泽看向他,“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过你,即使在无尽海上的那段日子,我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你,无论你弱小与否,无论你美丑与否,无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所以你如果因为自卑想要和季玹一较高下,我觉得是很可笑的,因为哪怕他输了,死了,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改变。因为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霍司看着白泽,半晌,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你是在告诉我,无论如何你的心意都不会动摇,我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是吗?真是感人的告白,可惜他听不到。” “我没想要他听到。”白泽说。 “那你就一定要说给我听吗?”霍司看着白泽,黑眸沉沉,“你想要这种方式折磨我,报复我,是不是?你恨我,是不是?” 白泽有些失神,没有想到会从霍司口中听到‘恨’这个字。 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有很多伤心难过,有很多失望悲哀,却唯独没有产生过恨这种情绪。即使是现在,已经决定斩断一切,却依旧并不恨他。没有爱的话,哪里来的恨? 白泽想清楚这些,笑了笑,说:“我不恨你。” 霍司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用平静冷淡到极致的声音说:“我明白了。” …… 第二天,有仆从过来将白泽脚踝处的锁链解开,恭敬的道:“主人在等您,请和我来。” 白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玉环,跟在仆从的后面走了出去。这是这么久来他第一次走出这个房间,倒要看看霍司是打的什么算盘。 出了这一进院落,外面通常是霍司用来待客的地方,宽敞的大厅里此刻远远传来噪杂的声音。 白泽一走进去,就看到霍司坐在正中央,旁边或坐或站数十个大汉,那模样一眼看去便知道都是海族。其中两个海族又最为引人注目,其中一个便是昨日过来找麻烦却被霍司赶走的那个光头大汉,他坐在霍司的左手边,像一座小山一样。 霍司的右手边坐个一个高高瘦瘦,模样儒雅的海族,做一身人类文士打扮,若不是那一身绿色皮肤分外诡异,恐怕根本看不出他和普通人类有何不同。 “过来。”霍司一开口,整个大厅陡然安静下来,数十个海族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白泽。 白泽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刚一靠近,就被霍司一把拉入怀中,霍司的低笑在他耳边响起,“这些天憋坏了吧?” 白泽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霍司没有再逗弄他,只是抱着白泽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如同对待一只心爱的小动物一般。他抬头对那个有着六只眼睛的光头大汉道:“云奇,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光头大汉铜锣一般的声音响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目露凶光,“我说直接杀过去!那些人类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必这样躲躲藏藏的!我会让人类记起我们海族的恐怖的!” “你总是这样,不会动动脑筋吗?”绿皮肤的海族微微一笑,视线若有所思的掠过白泽,又回头看向光头大汉,“人类修士齐聚北皇州,定然是有所准备。虽然如今圣者不在,五大帝尊中的扶摇帝尊和九夷帝尊也被我们暗杀了,但依旧还有三大帝尊坐镇,人类修行文明繁荣数亿年,难道一点底牌都没有吗?就等着你这样的蠢货去自投罗网呢。” “你说谁是蠢货呢?海林!”光头大汉云奇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捏的咯吱作响。 海林依旧面带微笑,仿佛根本没看到一般,淡淡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当年你是怎么被玄天帝尊灰溜溜的赶回去的,你已经忘记了吗?” 云奇六只紫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海林,一声怒喝!挥拳向他扑了过去! “够了!”霍司喝道,冷冷看向云奇和海林,他修长白皙的手伸出来,牢牢捏住云奇那巨大的拳头,竟然使云奇动弹不得! 云奇额头流下汗来,“大人……” 霍司缓缓松开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海林说的不错,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碧澜帝尊和食梦帝尊不足为虑,但玄天帝尊还没死呢,一万年前,他就已经是帝尊巅峰,合道边缘的修为了。” “他不是已经被大人您重伤了吗?”云奇有些不服气的道,“垂死之人还怕他不成!”海林刚才的话委实戳到了他的痛楚,他最想要的就是将玄天帝尊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 “只要还没死,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你轻易进犯,若是在关键时刻他合道成功怎么办?”霍司冷冷道。 “我……”云奇瞪着眼,不甘心的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玄天帝尊有气运在身,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霍司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除掉他。只要除掉他,人类还能如何抵抗海族的入侵。”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云奇忍耐着道。 海林笑了笑,“刚才大人不是已经说了吗?现在就是要除掉玄天帝尊。只要玄天帝尊一死,你想怎么打都行。” 云奇终于不再反驳,坐了回去,低声嘀咕了一句,“若是妖皇陛下还在,岂会在意区区一个玄天帝尊,就是真的成圣了也不怕他……” 海林对霍司拱了拱手,道:“关于如何对付玄天帝尊,属下有一计。” “你说。”霍司一只手手指轻轻敲着椅背。 “多年以前,属下曾在明帝山安排下一枚棋子,而且并未赐予他妖种。如今他已经身居高位,且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海林微微一笑,“如今,刚好可以安排他前去刺杀玄天帝尊。” “哦,还有此事?”霍司眼神一亮。 “是!但是想要联系此人,却不是那么简单。为了保密身份,这么多年,我们一共只联系过两次,每一次都必须亲眼见到我的信物才行。”海林起身对霍司行礼,“属下愿意亲自前往!” 霍司想了想,点点头,“那你去吧。” 白泽忍不住动了动,抬头向海林看去,却出乎意料的发现对方刚好也看过来,对视之下白泽心头一颤,总觉得对方似乎看透了他一般。 “玄天帝尊一死,就是我们大举入侵之时。无尽海会淹没大地,重现海族之荣光。”霍司看着海林,微笑着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海林恭敬的回:“必不辱命。” 大厅里的海族都沸腾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各种笑声和吼叫声,白泽觉得宛如置身某种妖魔鬼怪之窟,不由得心底发寒。他虽然也不是人类,却依旧觉得自己不容于此。 白泽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怎么办?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霍司让他过来,就是要他亲眼见这一幕的吗? 一片混乱之中,白泽没有注意到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灰发灰眸,背着一柄古朴的黑色长剑,竟然是季予言。 季予言一步步越过诸多海族,走到霍司面前,单膝跪下,声音不卑不亢,“大人,如今北皇州戒备森严,海族难以潜入,属下愿意替海林大人前往明帝山护送信物!” 第87章 爱恨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霍司紧紧看着季予言,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这么多的人可以选择,我为什么要派你去?” 季予言平静的道:“因为我曾经是明帝山核心弟子,最熟悉北皇州和明帝山,而且我还是人类的身份,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最合适的人选,不一定是最忠心的人选。”霍司看着他。 “从我接受妖种的那一刻起,人类阵营就再也不会接纳我了。除了效忠海族,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季予言双目灼灼,“这场战争海族若是败了,尚可以退回无尽海,而我这等背叛人族的叛徒,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海族赢!” 霍司笑了笑,侧首看向海林:“你觉得呢?” 海林想了想,“可以。” 霍司点点头,重新看向季予言,笑:“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见白泽?” 白泽的身体顿时一僵,霍司还是知道了吗? “我曾经想要杀了他。”季予言看向白泽,灰眸神色终于波动了一下,道:“当初是我将他带上明帝山的……我那么相信他,他却是个别有用心的骗子。” 霍司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怨恨他的?” “是。”季予言沉声道。 “你怨恨他,是因为你不愿意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愿意为海族效力。既然如此,你之前说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霍司言辞犀利。 “大人说的不对。”季予言笑了,“他这样骗我害我,难道我还不能怨恨他吗?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不成?至于我到底忠心与否,和我恨不恨他又有什么关系?关键在于我现在已经背叛人类,已经身处海族阵营。” “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选择为海族效力。” 霍司顿了片刻,笑,“那你为什么没杀他。” 季予言眼中似乎闪过挣扎的神色,“他是您的人,我既然选择为您效力,过去的事也只能放下。” 霍司笑了笑,终于不再理会季予言。 商议好这些事,那些海族就散了,海林亲自带着季予言离开。大厅里再没有别人。 霍司低头看向怀中的白泽,笑,“你都听到了?” “你到底想怎样?”白泽问道。 “我想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样毁掉你在乎的一切。”霍司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看我……怎样送季玹去死。” 白泽紧紧盯着霍司,双眼泛红,紧抿着唇。 “怎么?现在开始恨我了吗?”霍司笑的似乎很是开怀,口中呼出温热的气息落在白泽耳边,“那就多恨我一点,恨一个人很简单的不是吗?” “你一定要这样吗?”白泽缓缓开口。 霍司伸手捏住白泽的下巴,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白泽脸上的表情,距离近到几乎要碰触到他的鼻尖,眼瞳如墨,“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容易多了。” “比起漠视,我更希望你恨我。若是恨到眼里只放得下我一个人,好像也是不错的样子。”霍司笑了起来。 “你疯了。”白泽冷冷看着霍司。 “不……”霍司唇边溢出淡淡的笑,“你只是不了解我而已。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知道我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多么不择手段的人。” “结果才重要,过程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霍司笑的漫不经心。 白泽看着霍司,恍惚看到他眼底的决绝和冷漠,他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的。难道自己真的逼的太紧了吗? 还是他高估了霍司的底线? …… 那日之后,霍司不再限制白泽的行动,但白泽发现自己只要离开霍司超过一丈远,脖子上的玉环就会变热,再稍微走远一点,就会灼热无比。白泽不得不时时刻刻都跟在霍司的身边。 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白泽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完整的一个霍司。 霍司几乎从来不睡觉,白天他会见诸多海族,对各州的海族行动进行部署。白泽越看越加疑惑,霍司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隐隐有海族之首的感觉,连云奇和海林两名海族大将也对他惟命是从,恭敬有加。 晚上霍司都会打坐,这是白泽最轻松的时候,不需要被别人的各种探究视线所打量,也不需要应对霍司。偶尔霍司也会睡觉,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白泽搂在怀里,但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单纯的抱着而已。 霍司很少和白泽说话,仿佛白泽真的只是一个他很喜欢的宠物一般,随时随刻带在身边。白泽却越发的焦躁起来,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他的内心。他能听到霍司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安排,他知道这些海族的计划,却什么都做不到。 甚至还要亲耳听他们计划如何去暗杀季玹。 白泽还见过好几次季予言,那天虽然商议定了,但季予言并没有立刻出发,海族为了万无一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 季予言即使见到白泽,也从不和他说话,冷冰冰保持界限的样子。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29节 就这样过了几天,霍司终于准备出门一趟,这一次他们要前往临近的州灭杀一个修仙宗门。临州有不少仙道宗门,但是其中玄仙宗最大,玄仙宗在九十九洲,也属于上游宗门。有灵仙数百,真仙数千,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玄仙宗主久和真人准备率领本州的修仙强者前往北皇州助阵,共同应对人族劫难。 霍司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歼灭在路上。 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事情已经陆陆续续发生很多回了。北皇州和其他两州此刻俨然已经是人族的重要阵地,每一州都会派遣修仙强者前往三州。海族当然不会坐视不管,虽然尚没有爆发全面战争,但各种暗杀截杀屡见不鲜,只有一部分修仙者能顺利抵达三州,其他的都死在了路上,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 此次因为玄仙宗势力不小,且距离回音谷不远,霍司准备亲自出手,确保万无一失。 白泽也跟着去了,他和霍司站在山峰之上。 这里是一座峡谷,因为没有直达的传送阵,在前往下一个传送阵之前,他们必须要经过这里。 “你们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都想到了。”白泽淡淡道。这里通道狭窄,不易闪避,又是必经之路,玄仙宗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没有意义。”霍司站在悬崖边上,墨色发丝随风起舞,冷冽的侧脸,无所谓的淡漠眼神。 白泽一怔,霍司当真是变了很多,如今的他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随心所欲,不再是当初那座浮岛上挣扎求存的小小修士,自己是否真的小看了他? 不等他多想,长长的队伍出现在视线尽头。 “来了。”霍司一声轻笑。 仙人修士们都乘坐着飞行法器,从出现到来到跟前,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你留在这里。”霍司在白泽耳边轻声低语,然后如同大鹏展翅一般直接飞落下去! 白泽的耳边尚留着霍司的余温,他走到边上低头看下去,一场赤裸裸的血腥厮杀已经就此展开!玄仙宗的修士没有丝毫慌乱,整齐的布下阵法迎了上去! 彼此心中都清楚明白,这场战斗不是意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铺天盖地的海族从四周涌了出来,将玄仙宗的数百人齐齐围在中央。白泽看着那群灰白色皮肤的海族怪物,想起在遗迹中的遭遇,看来在那个时候,霍司就想要杀了他和季玹的…… 白泽嘴边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他到底该说霍司是深情还是无情呢? 五光十色的法术攻击,绚烂的刀光剑影,一幕幕美丽的令人移不开眼光。 但这样的美丽之下,每分每秒都在消逝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只是白泽却没有多大的感触,他就像看一出戏一样安静的看着。 白泽的目光始终看着霍司。 成百上千人的混战,也无法掩盖住他丝毫的光芒。闲庭信步之间靠近他的任何人类都灰飞烟灭,强大恐怖的气息即使距离他十分遥远的白泽都能感受的到。 哪怕是灵仙强者,在霍司面前也不是一合之敌。渐渐的人类发现了这个恐怖的存在,士气终于被瓦解,开始纷纷溃逃,殊不知这样只是死的更快而已。 围绕在周围的海族毫不留情的将所有人类斩于刀下。 最后只剩下久和真人一个人。 他站在霍司的面前,眼中尽是绝望的光芒,惨然一笑,抬剑自刎。 这一场战斗,在霍司参与之后,就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在海族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霍司飘了起来,重新来到白泽跟前。他的脸上还沾着刚刚溅上的血迹,俊美冷酷,一步步如同从地狱中走来的修罗。 原来在不知不觉见,他已经成为可以与季玹媲美的强者了。 白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第88章 命运 那天回来之后,白泽变的更加沉默寡言,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更多,跌落至天仙修为的他,比刚出生时也好不了多少。 霍司抱着他坐在院子里,温暖柔软的阳光照射在白泽身上,衬得他仿佛散发着某种光芒。 “你是在报复我吗?”霍司低声道,黑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来。 白泽抬眼,“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霍司抱着白泽的手,缓缓收紧。 白泽笑了,“从你囚禁我的那一天开始,不就知道迟早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霍司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是在威胁我。” 白泽沉默不语。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季玹吗?你休想。”霍司声音冷冽,他看着白泽的眼神却犹如垂死挣扎的兽,还有深深的阴鸷。 “我知道的。”白泽目光平静,“你改变不了我,我也改变不了你。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其实这很公平。” “我也不想骗你,因为即使骗了你,也骗不了我自己的心。”白泽自嘲的笑了笑,“我终归还是会死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霍司冷冷道。 白泽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我想见赤洺一面。这个要求,你应该可以答应我吧。” “你为什么要见他?”霍司顿了顿,问。 “你自己亲眼看,亲耳听,不比我的话更可信吗?”白泽说。 事实上,只要不是试图逃离,霍司对于白泽的任何要求都没有拒绝过,只是白泽几乎不提罢了。 赤洺很快就来了。 再次看到这个有着火红色长发的美艳男人,白泽的心情有点复杂,“我们又见面了。” 赤洺看着白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要见我做什么?”他同为五行元灵,哪里看不出来白泽的状态来…… 白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轻轻一笑,“你知道吗?除了青素,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同类。也是唯有的两个同类。”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就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激动开心。可惜我没能在对的时间遇到你们,也没能救得了青素。我知道你不耐烦见我,可是我想要见见你。” “青素临死前送给我一句话,她说这句话是你当年告诉她的,现在她转告给我。” “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类,不要爱上任何人类。” 赤洺的神色终于变了变。 白泽低声道:“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说,但是当时我的并不是真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我亲眼看着青素死在我的面前,无能为力。” “我能为她做的事,也只是给你捎句话罢了。” 赤洺哑着嗓子,“这不怪你。” “我知道,我只是很难过。”白泽笑了笑,“而且我想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所以我想看看说出那句话的你……你比我们,都要活的更坚强,更努力。” “我很敬佩你。”白泽说。 赤洺看着白泽,顿了顿,终于道,“这没有什么好敬佩的。” “因为我恐怕不能活的如你那般肆意,所以才会羡慕罢了。”白泽微微一笑。“当时你还答应帮我一个忙,谁知道这么快就用不上了。有些事情,当真难以预料。” “我的承诺依旧有效,换成别的也行。”赤洺说。 白泽笑了,看了旁边的霍司一眼:“谢谢你,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赤洺看着白泽,欲言又止,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白泽收回视线,对身边的霍司道:“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 白泽这一睡就是三天,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霍司躺在他的身边。霍司睡着的时候,俊美面容有着别样的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出淡淡的阴影,细腻的肌肤宛如最上乘的美玉,淡粉色的唇弧度优美…… 闭着眼睛的他,和平日完全不一样,静美如同画卷。 谁能知道,在这样一副皮囊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他曾受过如此多的苦难,却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 白泽动了动,顿时惊醒了霍司。 霍司睁开眼,漆黑如墨的双眼,如同在这副精美的画卷之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渲染出一片别样的颜色。 “你今天没有事吗?”白泽说。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霍司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对视一怔,片刻后白泽先笑了出来,“我怎么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霍司抿了抿唇,“我今天没事。” “哦。”白泽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使不上力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皮肤呈半透明状。顿时一怔。 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白泽看向霍司,“好像有事找你呢,可是我看样子是不能和你一起了。” “没有什么事。”霍司没有半分想要起身的意思。 “你去吧,难不成还担心我能跑掉不成。”白泽自嘲的笑了笑,斜斜瞥了霍司一眼,“还是你要我和你一起?”说着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敲门声没有丝毫停歇。在这寂静中显得十分刺耳,如同某种节奏一下下敲击在心上。 重重的,带起沉重的心跳。 霍司终于伸手按住白泽,道:“你休息,我去就可以了。” 白泽于是躺了回去。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片刻后,红发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旁,他深深看了白泽一眼,“我答应过帮你一个忙,你现在还需要吗?” “需要。”白泽侧首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赤洺的出现。 赤洺眼神有些复杂,“霍司是爱你的。” “可是他在伤害我。”白泽声音平淡,仿佛谈论这个人已经引不起他的半分情绪。他露出讥诮的神色,“柯涯那样对青素,也说他是爱她的。” 这句话仿佛触犯了赤洺的逆鳞,他神色顿时变的狰狞起来,“别提他!” 白泽于是不再说,只是静静的等赤洺恢复情绪。 赤洺吁出一口气,看着白泽:“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我想要离开这里。”白泽说。 “霍司看你看的有多紧,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赤洺皱了皱眉头,“我没有办法送你出去。”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能看在青素的面子上来帮我已经很难得了。”白泽笑了笑,“我有办法让霍司带我出去。”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赤洺语气好了些。 白泽抚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玉环,沉声道:“我虽然能出去,但是如果不解开这个法器,也是逃不掉的。我知道你有办法替我解开。” “任何法器本质都是由材料构成的,按理说都可以被破坏。但是霍司太了解我,他做的东西我解不开,你活的时间比我长,我做不到的事,也许你可以做到。”白泽说。 赤洺没有否认,他顿了一下,“我可以帮你解开,但是你会受伤的。” “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一点。”白泽笑,眼中神色坚定,“只要可以离开。” “好,我答应你。”赤洺没有犹豫。“这上面有霍司的禁制,如果我现在就帮你彻底破掉,他会立刻发现,所以我只能破坏掉关键的部分,你走之后再自己弄掉。” 白泽点点头。 …… 霍司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他几近白皙透明的皮肤,恬淡的面容,就如同初见时一样。 那时候的白泽,睁开眼,懵懂如一张白纸。他把他带回来,悉心照料,一点点养大……这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白泽。 那时候,他是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去北皇州的呢。 他只怪自己。 白泽缓缓睁开眼,剔透的双眼看着他,“你回来了。” “嗯。”霍司轻轻应了一声。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白泽又问。 霍司点点头。 白泽微微一笑,“我想去我出生的地方看看,很久没有回去,快要忘记是什么样子了。” 霍司沉默了片刻,半晌道:“好。” 霍司抱着白泽就出去了,他们通过传送阵到了距离颇远的长河洲。 长河洲靠近无尽海,有一道连绵数万里的山脉,贯穿了三个洲,就在这山脉的其中一个地方,有个隐秘的洞天福地。 那里有一汪寒潭,潭水晶莹清澈,散发幽幽淡香。 白泽伸手捧起潭水,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几千年了。” “我当年从无尽海中来到陆地,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无意中卷入了两个修仙门派的纷争。当时我尚未完全融合灵种,实力不济,动用了燃烧本命精血的禁术才终于逃进这片山脉。”霍司忽然开口,他神色平淡,“我伤的很重,但追兵在后,只能继续往前逃,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这里。” “这潭水灵力纯粹充足,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终于养好了伤,我准备出去的那天,忽然看到了你。” “你就那样突兀的出现了,没有任何征兆,直到我发现潭水失了灵性,才意识到你的身份,那时候我就想……”霍司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对上白泽专注纯粹的双眸,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又松开。 “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我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第89章 归途 “回去吧。”白泽忽然说,“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霍司抿了抿唇,他握住白泽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直接带入自己的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放在白泽的头顶,声音嘶哑:“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白泽眨了眨眼,“你还有退路吗?” 霍司就沉默了。 白泽笑了下,从你选择融合妖种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无路可退。 从我选择站在人类一边的那一刻开始,我也已无路可退。 站在对立面的我们,都再没有别的机会。 霍司紧紧握住白泽的手,他的唇紧抿着,面容弧度冷硬。默不作声的抓着白泽从这里上去…… 白泽站在顶端往下看了看,难怪这里如此隐蔽,在如此深的地底,确实不容易被发现。他转头对霍司笑了笑,那一笑温和恬静,没有半分怨恨不甘,双目明亮熠熠生辉。 霍司看的一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他第一次遇到白泽的时候,他慵懒的醒过来,对他笑了笑,那样干净美好。 白泽却忽然猛的伸手一推,将霍司从洞口推了进去!那一瞬间,他看到霍司不敢置信的目光。 白泽没有片刻迟疑!将身上还剩下的,当初季玹给他保命的各种卷轴法宝不要命的砸了下去!生生阻拦住了霍司的脚步!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伤害你吗?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咔嚓一声,白泽摘掉自己脖子上的玉环,直视霍司的双眼,从洞口遥遥扔了下去。 然后转身疾驰而去! 那些东西并不能阻止霍司很长时间,好在长河州的传送阵离这里很近! 白泽不敢有片刻回头,竭尽所能的驱使体内剩余不多的法力飞向传送阵,不到一刻钟就到了传送阵跟前。他将灵石一个个放入传送阵,他的手微微颤抖,他就要逃离这里了。 放下最后一块灵石,白泽走入传送阵中。 身周光芒渐起。 “白泽!”一声怒吼远远传来,是霍司的声音! 白泽脸色一白,心中不断祈祷,快点快点再快一点!然而霍司的速度更快,眨眼就到了传送阵的跟前,白泽眼中露出绝望的光芒。眼看霍司的身影近在咫尺,忽然旁边一个人影猛地冲了过来,将霍司整个撞了出去! 季予言将霍司撞出的同时抽出背后长剑!剑尖遥指霍司,背对白泽孑然而立! 白泽震惊的看着季予言,“是你!” 季予言反手扔了一个东西到白泽跟前,扬声道:“走!”然后抬剑迎向了愤怒至极的霍司!季予言根本不是霍司的对手,他只是严密防守,坚决阻拦住霍司的脚步! 传送阵白光大盛,白泽的视线逐渐模糊。 最后一刻他只看到季予言被打的吐血飞开…… 光芒散去,白泽怔怔的坐在地上,他抓起面前的东西,是一只黑色的类似羊角的东西,入手冷硬,他把东西塞入怀中,咬了咬嘴唇,起身离开。 …… 再次来到北皇州,景象和以前大不相同。 虽然相比其他州,北皇州已经是难得的安全,战火都被阻挡在外面,但依然人人自危,时不时的一波修士从天空上飞过,处处笼罩着沉重的氛围。 白泽在距离明帝山尚有百里的地方,就被巡守的修士拦住了,如今明帝山身为人族重要阵地,戒备森严,唯恐被海族和奸细潜入,没有身份令牌的修士一律不得入内。 “请离开。”看守的修士有玄仙修为,身穿盔甲,神色冷漠。侧身挡住白泽的去路。 白泽看了一眼他们,深吸一口气,冷声开口:“我是玄天帝尊的徒弟,我要见他。” 那两个修士露出嗤笑的表情,低头看了白泽一眼,“就你?还不快滚!” 白泽神色不动,没有半分慌张不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淡定开口:“你确定不让我进去,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 看守的修士见白泽表情沉稳,不似作伪,倒是有一丝犹豫了。 他们并不是明帝山的人,是其他宗门的,只是刚好今天轮到他们值守,虽然听说过玄天帝尊有一个很宠爱的弟子,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如果真是玄天帝尊的弟子,又怎么可能连通行令牌都没有? “你能证明你的身份吗?”其中一个修士出于稳妥问道。 “尊上自然能证明我的身份,我还需要什么证明!”白泽倨傲的抬起头,声音不耐。 “抱歉,我们不能直接面见尊上,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明,还请你离开!”修士一板一眼的道。 白泽神色微微一变。 他选择直接摆明自己的身份来见季玹,是知道季玹不会将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去,其他明帝山的人不明缘由,自然不敢阻拦他!这是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等他见到季玹,将该说的话说了,季玹怎么对他都无所谓。 只可惜算漏了一点,如今各宗们齐聚北皇州,看守的居然不是明帝山弟子!不认得他…… 正自僵持着,忽然看到前方一行仙人从里面飞了出来。高高的云雾之上,美丽的女子耀眼夺目,白泽眼神一亮,大喊一声:“碧澜帝尊!” 面前的两个修士吓了一跳!想要捂住白泽的嘴巴也是晚了。 云朵上碧澜帝尊往下看了一眼,忽然停了下来,摇曳着长长的裙摆走了过来。其他修士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暗恨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连帝尊也敢冲撞!哪怕碧澜帝尊是帝尊当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可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呼来喝去的,毕竟帝尊威严摆在那里。 白泽紧张的看着碧澜帝尊,严格说来,他还是碧澜帝尊的情敌呢…… 而且只打过一次交道,实在拿不准碧澜帝尊的态度,但他只能赌一赌。 “你是……白泽。”碧澜帝尊浅色的眸子看着他,神色温和。 白泽猛的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是我。” “你为何喊我。”碧澜帝尊疑惑的看着他。 白泽顿时就明白碧澜帝尊并不知晓后来发生的事,他面不改色的道:“我和玄天帝尊在遗迹中遇到危险分散了,我被困在一处阵法里,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路赶回北皇州,谁曾想外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如今连明帝山都进不去了。” “我知道了,你是回来找尊上的。”碧澜帝尊说。 “是,还请碧澜帝尊帮忙。”白泽拱手道。 “小事,你随我来。”碧澜帝尊微微一笑,随手一扬,就将白泽捎上了云朵。 碧澜帝尊看了看白泽,见他紧张的侧脸,忽然问道:“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 白泽一怔,低头,“这……” “不方便说吗?”碧澜帝尊缓缓道。 “也不是,就是被一些傀儡攻击了,我一不小心陷入困阵,就和尊上分散了。”白泽说。 “那你也不知道尊上是为何受伤了?”碧澜帝尊说。 “尊上他……受伤了?我不知道……”白泽袖子下的手攥紧,声音微微颤抖,“他,还好吗?” “你去见了就知道了。”碧澜帝尊一声轻叹,将白泽在望月楼前放下,柔声道:“我还有事,就送你到这了。” “多谢碧澜帝尊。”白泽认真的道。 碧澜帝尊走了。 白泽顿了顿,向望月楼走去。望月楼的仆从都熟悉白泽,见状个个露出惊喜的表情。 “公子您回来了。”年长的侍从恭敬的道。 “嗯,尊上在哪里?”白泽问。 “请随我来。”侍从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您回来真是太好了,或许能让尊上开心一点……他自从上次独自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我们都很是担心。” 白泽默不作声。 只是心道,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白泽来到后面一座小楼跟前,楼前一道泉水环绕,水质清澈,鱼儿游动,白玉的拱形小桥架在泉水之上,环境静谧美好。 那侍从站在旁边说:“尊上就在里面。” 近在咫尺,白泽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沉重。 他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他想方设法的逃离。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回到这里,这一场命运的戏弄,将他和霍司和季玹全部卷入进去。 却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但是既然今天来到这里,他就不会再逃避。 白泽抬起脚步,一步步走过去,推开小楼的门。 一楼是客厅,摆着一张藤木桌,还有两张椅子,右边是书架和盆景。白泽顺着楼梯走上去,二楼只有一扇门,他将手放在门上。 轻轻一推。 门就开了。 第90章 情牵 男人背对门而坐,他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背影看起来比以前要清瘦一些。 白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一些刺痛。 当日一别,长剑,鲜血,灰暗的眼神,一幕幕的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重放。那些本是可以避免的。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季玹声音低沉沙哑,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金色眼眸一如既往温和,唇却因为缺乏血色而显得苍白。 白泽握紧手,声音艰涩,“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瞬间凝固起来。 季玹疲惫的闭上眼,半晌,才缓缓睁开,他眼底似乎有白泽不懂的沉痛,如同飞蛾扑火燃烧至灰烬的死寂,“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然而你还是说了出来。 你并不懂,这才是真正的残忍。 你亲口承认这只是一场欺骗,没有隐情,没有误会,只是欺骗罢了。 所以你最终出现在我面前,只能说,对不起。 我等来的,只是一句对不起。 所以原来……一厢情愿的那个人是我。 “你为什么回来。”季玹声音平静,看向白泽的双眼深沉如海,看不出来丝毫情绪来。 白泽咬了咬嘴唇,“我听说……”然而下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他有什么资格来担心季玹的死活呢?如果不是因为他,谁能够伤害玄天帝尊。 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而不是被正道修士一人一剑杀个魂飞魄散,就是季玹对他的保护…… 他对他已仁至义尽。 “我知道了。”季玹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如你所见,我暂时还死不了。” 白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认真的道:“我把本命灵血还你!” 季玹定定的看着白泽,神色微微一冷,“这才是你回来的原因。” 白泽无法反驳。 “你就这么急于和我撇清关系吗?”季玹声音沙哑,带着丝丝寒意,“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任你予取予夺,想要就从我这里拿去,不想要就还给我的那种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泽脸色发白。 “那就是因为愧疚了?”季玹笑了一声,眼神锐利如炬,“我会需要你的同情?” 白泽失神的看着他,“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然呢?”季玹面部线条弧度冷硬,似乎不愿再多看白泽一看,眼神淡漠高高在上,“你走吧,本尊当你未曾来过。” 他轻轻一挥手,白泽就被一股力道轻轻送了出去,大门重新关闭。 白泽一直退到望月楼之外才停下来,那股力道散入风中。他拔腿就要再进去,却发现面前宛如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了他的脚步。 季玹不想见他了。 白泽怔怔的站在门口,他们还是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其实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想把本命灵血还给季玹,可是还没成功就被赶了出来……而且,他摸了摸怀中的黑色小角,那是临走前季予言扔给他的,季予言为了他和霍司撕破脸,必然不可能再去执行那个任务,也就是说,这就是那个联系内奸的信物。 季予言希望他能找出这个人。 无论是为了季予言,还是为了季玹,白泽都要完成这个任务,将那个人找出来。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走。 抱歉,我要让你失望了。白泽回头看了望月楼一眼,层层叠叠景致之间,青色建筑若隐若现。 你还是心软了吧。舍不得我。 你若是揭开我的身份,我势必不能活着走出明帝山;你若是大张旗鼓的将我赶出去,失去你的庇护,我将自顾不暇面临危险。所以你能做的也只是对我关上大门而已,任凭我狐假虎威随意来去。 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骗你、害你。 …… 白泽对明帝山其他地方也不熟悉,他回到季予言以前的洞府,对后山的管事道:“我要住这里。” 管事不疑有他,明帝山谁都知道玄天帝尊对白泽的宠爱,自然无所不应。只是一个核心弟子的洞府而已,而那个弟子据说早已在东离州的遗迹里死掉了,空着也是空着,于是果断的将入门的法诀告诉了白泽,并且体贴的给了他一枚进出明帝山的令牌。 白泽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回到熟悉的房间,重重的躺倒在床上,掏出黑色小角看了又看。 多亏当日霍司他们商议时未曾避讳他,所以他知道这个人的一些信息。首先他肯定在明帝山位高权重,是可以接触到季玹的存在,其次他应该修为不低,差距太大根本伤不了季玹分毫,最后,他应该是一个谁也猜不到的人…… 位高权重,修为高又不可能是叛徒的人……白泽皱眉想了想。 除了现任宗主季弘修,再就是其他灵仙长老了。 如此想来,季弘修是可能性最大的人,但是他身为明帝山的现任宗主,已经拥有一切,有什么理由要背叛人族,去做海族的走狗呢? 但无论如何,结果试一试才知道,白泽眼神微凝。 …… 白泽在明帝山来去自由,他发现这里也变了许多。内部依旧只有明帝山本门弟子,但外围则划拨出了几块区域,供其他宗门修士驻扎,山门内处处气氛沉重。 季弘修身为明帝山宗主,这时候最是俗务繁忙,白泽求见无门。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白泽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三天后明帝山要召开一场大会。 如今各地和海族开展,大小战役无数,人族修士死伤惨重,但同样的,海族也被杀死不少。为了鼓舞士气,明帝山身为北皇州之首,颁布了一系列的奖赏条例,对于猎杀海族的人类修士给予奖励。 天仙级别的海族,杀死一个奖励一万灵石,玄仙级别的海族则是十万灵石,真仙级别的海族值百万灵石,灵仙级别的海族不但值千万灵石,还会奖励一件上品仙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涉及到种族之战,人族修士个个奋勇厮杀,生生阻挡住了海族的脚步! 这场大会,就是为了奖励这群战功累累的修士的。 这段时间,众人都对这件事津津乐道,算是沉重氛围中难得的一件鼓舞人心的盛事。 白泽注意到的则是,季弘修会出场主持。 不但季弘修,其他灵仙长老也都会出席,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场合了吗?所有嫌疑人齐聚一场,他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东西露出来,然后就等着那个人上门找他好了。 白泽拿出黑色小角看了看,大约是某种妖兽的角,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他用红绳绑住小角的一端,然后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不是那个人,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三天时间眨眼便过。 白泽早早的就出门了,举行盛会的场地白泽并不陌生,不久前明帝山的核心弟子宗门大比就是在这里举行的。那时候他淹没在人族修士之中,如一叶扁舟战战兢兢。 今天他再次站在人群之中,迎向别人注视的目光,心中波澜不惊。 就算他是五行元灵又如何,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类修士敢觊觎他,而这一切都是季玹给的。他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在无尽海里的那段日子,竟然才是他对季玹最有用的时候,那时候他们的距离比想象的要近的多……可他却是个可恶的骗子,害得季玹差点转世失败,身死道消。 在这个世界,无论对于霍司还是对于季玹而言,他大约都是没什么用处的。 他伸手抚了抚胸口,那半滴本命灵血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是他该还的。 白泽走到前方,找了个显眼的位子坐下。直接面对高台上的季弘修和那群灵仙长老。他并不打算做更多出格的动作,他在这里,本身就是个极为显眼的存在,不用担心别人看不到他。剩下他只要等就行了。 盛会很快开始,以宗门为队列的人族修士一行行入场,个个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森然杀气。 他们分别上台接受奖励,旁边有修士高声念道每个人猎杀海族的数量。 白泽哪怕从未上过战场,也在气氛渲染下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他们为之战斗的是自己生存的土地。 以至于他的情绪也有些被感染了。 分发奖励的速度很快,到了最后三人的时候,季弘修停了下来。 这三个人分别是猎杀海族数量最高的三人,他们每个人都杀了至少数名灵仙级海族。在万众期盼之中,季弘修宣布这三人的奖励由玄天帝尊亲自赐予!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白泽微微一怔,就准备起身偷偷离开。他可没忘记季玹让他走时的冷漠语气,自己执意违背他的意思在这里逗留,是笃定季玹不会理会。但这可不代表他可以不识趣的在季玹面前晃……给季玹添堵,暂时还是应该避一避的才是。 他起身走了下去,很快就隐藏进不起眼的角落。 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看到季玹削挺笔直的背影,如茫茫混沌世界中的一抹亮光,耀眼夺目。 第91章 诉说 季玹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俊美的侧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出现将现场推入了另一个高潮。 白泽看到那些人眼中的光芒,真切的意识到季玹在人族眼中的特殊地位,至尊至强的他如同不可战胜的神衹,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带给人们不灭希望和不可战胜的气势。 所以这就是霍司和海族一定要先除掉季玹的原因。 试想如果连玄天帝尊都死了,必将在人们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人族将溃不成军,还如何面对虎狼之势的海族大军。 白泽握紧双拳,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白泽回到洞府,将黑色小角收了起来。随即闭门不出,耐心等待,然而过了好几天,始终没有人出现,白泽开始怀疑,也许那个人那天并不在现场? 可是对于其他人,他更加没有头绪,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30节 如果他不能找出这个人,也至少要提醒季玹提高警惕,而不是毫无防备。 然而他尝试了一下,依旧无法进入望月楼一步。 白泽颓然的转身准备回去,可是没走几步,又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我今天还就是不走了!等到你肯见我为止! 他眼睛转了转,在大门口肯定不行,若是被别人发现肯定会怀疑他的。 得找个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才是。 白泽绕着望月楼走了一圈,最后选中了一个地方。那里位于望月楼的右后侧,而且一般并无人会过来,他跳到树上坐下,远远看着里面。 夜风微凉,让白泽始终清醒着。 他虽然没有看到季玹的身影,但他知道他就在这里,即便只是这样,这感觉也是安心的。想当初,他一腔心意暗恋那么多年,却连一句喜欢也不敢说出口……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被自己给毁了。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被蒙蔽了灵识记忆,而是清楚记得一切回去的,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善恶对错之分,一心只有师父的他,会毫不留情骗了本命灵血离开吧。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杀了季玹,他都有些不能原谅自己。 白泽捂住眼睛低低笑了一声。 他在这里一坐就是三天三夜,原本之前为了逃命就作践了自己的身体,这些天又丝毫没有进食,损耗的修为没有及时得到补充,竟有些扛不住的感觉。 白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忽然眼前一黑重心不稳就倒了下去! 糟糕,他一道清心咒打向自己,脑子顿时一个激灵,他一只膝盖弯曲起来,双手猛的一撑,重重的落在地上!差点就跌了个狗啃屎。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慢慢站起来。 然后他发现季玹就站在他的面前。 逆光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里,就仿佛他一直都在…… 那一瞬间,白泽以为自己是因为想的太多而产生了幻觉,然而他揉了揉眼睛,季玹还站在那里…… 怎么就突然出现了?难道他其实也一直在看着他吗? 白泽意识到这点,忍不住眼底溢出丝丝笑意,季玹在担心他啊……他张开嘴就要说话,却发现季玹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这个念头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 白泽毫不迟疑的冲了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季玹! 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季玹的腰,他的脸贴在季玹的后背,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地衣服传递过来……白泽原本只是为了阻止季玹离开,然而当他真真实实的将这个人拥抱住时,却发现自己贪婪的舍不得松手。 真的不是幻觉…… “你抱够了?”季玹一动不动,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白泽感受到他微微僵硬的躯体,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不够。” 不够不够,一点也不够……这是他想念了一生一世的人,他们之间有太多误会和错误,也许以后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他不想要最后一刻都是遗憾。 他是那样喜欢他。 “你问我为什么要回来。”白泽一字一句道:“我回来是因为我担心你,我想见你,我害怕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我和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无法原谅自己曾经想要骗你,你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我想把本命灵血还给你,因为那对你而言很重要,我想看到你好好的,你活的好比一切都重要。所以……” 所以根本不是什么要撇清关系和划清界线,也不是因为欺骗而愧疚,只是因为我一如既往的爱你…… 季玹忽然扯开白泽的双手紧紧握住,转身将白泽重重摁在树上,低头俯身吻了上去! 白泽陡然睁大眼睛,剩下的话被吞没在深沉绵长的吻中。 这一吻似乎要把他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倾泻出。 白泽一阵失神,随即迎合的扬起脖子,微微阖上眼,品味那柔软甘甜清冽的气息。 寂静孤独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拥有彼此,这一吻漫长如一生,不愿分离。 “我爱你。”季玹抵住白泽的额头,双目相对近在咫尺,他金色的眼眸宛如染上了一丝墨色,声音因为情|欲而沙哑。“你知道吗?” “我知道。”白泽睁开眼,“我也爱你,从未改变。” 季玹伸手将白泽揽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似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白泽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那些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曾经的波折磨难都是为了现在,即使前因后果已然明了,他也不会后悔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更加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我回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白泽顿了顿,“我的师父,是霍司。” 他抬起头,不意外的在季玹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意外。 “他很早以前就投靠了海族,并在你的身边安排了人,你要小心,他……”白泽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要杀你。”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季玹轻声道,他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如果是霍司的话,他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说来话长。”白泽眼中一黯。 …… 这几天的时间,大约是他们最安稳的一段时间。 白泽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季玹,他实力低微,唯一能帮助他的就是这点了。 再没有误会和猜忌,明白了彼此的心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唯有想起霍司的时候,会轻轻一叹。 “这就是你用来穿越的香炉?”季玹拇指轻轻摩挲手中的银色香炉。 白泽点点头,这也是他一直不明白的一点,这个香炉是霍司给他的,而霍司显然没有发现其中奥妙,只将这当作普通的幻境法宝给了他。 季玹左手捧着香炉,右手拂过上面的花纹。银色花纹如同水纹一样波动起来,缓缓变成另一个样子。白泽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这是时迴香炉。”季玹沉声道:“拾风圣者留下的至宝。如果不用特殊的手法激活,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幻境香炉一样,他没发现实属正常。” 白泽瞪大眼睛,他忽然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了。在南冥圣者的遗迹里面他曾和季玹一起陷入幻境,看到他拿出过一个银色香炉来击退了那巨大的章鱼海族,并说那是拾风圣者的时逝香炉,那只香炉和眼前的这只香炉一模一样。 “拾风圣者掌控时空之天道,知过去未来,是上古时期鼎鼎有名的圣人,他有一对至宝,分别是两只银色香炉,一只可以让时间流逝,一只可以让时间倒退。”季玹道:“如果是他的香炉,那么让你回到过去也可以解释了。” “那不是可以随意穿越时空了?”白泽惊叹道。 季玹笑笑,“怎么可能,穿越时空是违背天道伦常的,想要回去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事实上这对香炉是作为攻击法宝而赫赫有名的,你看——” 他伸手一指,香炉青烟飘出笼罩了地上的一颗灵草,灵草被青烟笼罩,迅速的缩小着,宛如时光在倒退,眨眼就成了一颗嫩芽,然而还在继续不断的倒退,最后嫩芽变成了种子,种子越来越小,悄无声息的啪的消失了……回归于无。 白泽脸色发白,他想起自己曾经大胆的使用,如果不是碰巧穿越回去了,自己是否已经倒退为纯元素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不知道时迴香炉有可以送人回到过去的能力。”季玹缓缓道。 “那我回去其实只是巧合了?”白泽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嗯。”季玹半垂下眼帘,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笑道:“霍司定然是无意中得到这个香炉的,就将它当作普通法宝给你了。我刚和你说的这些,在上古时期人人知晓,但到了现在,已是鲜有人知道的秘闻,他修炼时间短暂,又没有身处底蕴深厚的宗门,不能发现香炉的奥妙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白泽最后的疑问也释然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前来禀报,海族的大军已然来到北皇州之前! 白泽和季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个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了许多…… 第92章 变故 海族大军来的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一路势如破竹,最终兵临北皇州之外。 季玹凝神听面前属下汇报。 “海族之前原来一直在隐藏实力,昨天晚上突然出现了两个超越灵仙级的战力,打的我们措手不及,瞬间让前线大军溃不成军!” “河余帝尊和碧澜帝尊及时赶往稳住了战局。” “我们已经开启了镇山守护大阵,但是不一定能支撑很长时间。” “它们的实力超乎我们的想象。” 季玹沉思了片刻,淡淡道:“你去召集各宗门宗主一起前来商讨此事。” 白泽站在一旁听着,眼中露出忧虑的神色,海族为什么来的这么快?难道是知道他来了这里,明白暗杀计划被破坏,所以不再隐藏实力直接杀过来? 而且,这是……霍司的决定吗? 季玹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必担心,我们早有准备,海族想要攻破这里,绝非易事。” “嗯。”白泽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很喜欢这个世界,但促使他作出抉择的,却是季玹。如果不是季玹,也许他会和刚出生时一样,盲目的追随着霍司的脚步,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置身事外……他终归不是人类。 可是季玹呢?他作为亿万人族修士的表率和精神支柱,他自始至终都站在人族一边,从来不曾动摇过。在这场战争中,他避无可避,再多的困难也只能迎难而上。 战争,终归是残酷的。 也许一不小心,就死了。 白泽不愿意说出他的担心,他不想给季玹增加更多负担。 两族对立面前,他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什么都做不了。 白泽眼看季玹就要出去,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拉住了季玹的袖子,顿了顿:“霍司有些古怪,你要小心他。” “他投靠海族植入妖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季玹笑了笑。 “我觉得,恐怕不是这样简单。”白泽想了想,“他暴露过一次气息,那气息很是恐怖,可以让强大的海族也在他面前臣服。他只是一个人类,凭什么率领众多海族呢?一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不能掉以轻心。” 季玹眼神微微一闪,表情却如常:“可能只是他的妖种较为特殊,生前是某个很强大的海族罢了。海族以实力为尊,并不稀奇。” 白泽见季玹没有丝毫动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季玹当然要比他知道的更多。 “你要小心。”白泽定定道,松开手。 季玹露出笑意来,“我会的。” 白泽将季玹送出门,他总觉得霍司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霍司之前伤了季玹,都是利用阴谋诡计,从来没有正面对抗过,要说霍司可以正面对抗季玹,白泽怎么都没法相信。大约真的是他想多了。 季玹这一去就是两天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晚上季玹回来,神色略微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看到白泽,嘴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 “你还好吗?”白泽看到季玹这个样子,才想起来他似乎重伤未愈,心中顿时难受起来。 “我没事。”季玹伸手摸了摸白泽的脑袋,“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就留在这里吧。” 白泽张了张嘴,最后说:“好。” 他知道季玹要去哪里,却不能任性的说他也要去,他才区区天仙修为,去了那里也只是拖后腿的存在。因此哪怕明知等待难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等我回来。”季玹在他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 人族仅存的三大帝尊齐齐去了前线,大战一触即发。 白泽一个人住在诺大的望月楼,每日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无所事事,他也不怎么出去,季玹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不少天材地宝,足够他使用很长时间。况且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也能让季玹无后顾之忧。 又过了两日,白泽忽然接到侍从的通报,说季弘修求见。 他稍微讶异了一下,便让人把季弘修迎了进来。 季弘修仍旧一派气度不凡的模样,但面对白泽却无半分不敬,他沉声道:“尊上有话让我带给你,可否单独一叙。” 白泽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挥退了侍从,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现在可以说了。”白泽看着季弘修,脸上的表情收起,目光平静。 季弘修目光锐利,他紧紧盯着白泽:“你看起来并不担心的样子。” “我一直在等你,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废话吗?”白泽道。 季弘修眼神一凝。 白泽不避不闪直视他的双眼。 半晌,季弘修一声轻笑:“我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我没想到要找的人会是你。”白泽覆着的手心都是冷汗,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并不确定季弘修就是他要找的人,只是一诈而已,刚好对了。 “东西呢?”季弘修开口。 白泽将黑色小角抛了过去,随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投靠海族?” 季弘修摩挲着手中的小角,片刻后收了起来,微微一笑:“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白泽也不追问,直接道:“霍司让我给你带话,杀掉玄天帝尊。” “现在可不是好时机,三大帝尊齐聚,下手的风险太大了。”季弘修摇摇头。 “之前明明有许多好时机,还有我和你里应外合,你却避而不见,现在却推说时机不对。”白泽冷哼一声,“你莫不是想反悔了?” 季弘修神色变幻,“玄天帝尊对你用心颇深,你倒是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死活。” “我只听师父的话。”白泽说。 “但我听说你是逃出来的。”季弘修忽然道。 “如果我大摇大摆的进来,不是立刻就被当作奸细给抓了?”白泽撇撇嘴,“只有这样才能让玄天帝尊相信我。” 季弘修沉吟片刻,“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最好尽快。”白泽说。 季弘修一离开,白泽就从袖子中摸出一块传讯玉符,这是季玹离开时交给他的,可以无视任何障碍及时向他发送消息。 白泽默念了一句话:季弘修是海族叛徒。然后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件事,他深深吁出一口气,仿佛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被移开了。尽管他不明白以季弘修的身份,海族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打动他,但他总算是找出了这个隐患。 战况一日比一日惨烈,每日都有大量的修士阵亡。 没多久,就传来碧澜帝尊受伤的消息,据说海族有两员大将,一头是有无数眼睛的光头海族,还有一个绿色皮肤的海族,爆发起来威力竟然不弱于普通帝尊,碧澜帝尊一时大意才被重伤。 白泽一听便知道是谁,那两个海族当时便是统领般的存在,只是没想到竟有能力伤了帝尊。 这段时间颇有些难熬,但好在没有听到季玹受伤的消息。 他也只有耐心等下去。 又过了几天,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河余帝尊死了。 整个明帝山一片死气沉沉,人族仅剩的三位帝尊,又少了一个。但更为打击人族士气的是,河余帝尊不是和海族战死,而是暗算玄天帝尊时被格杀当场! 白泽顿时就有些懵了。难道季弘修不才是那个叛徒吗?河余帝尊会背叛人类?为什么?又怎么可能? 那是他从未想过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怀疑河余帝尊,也包括他。 他手忙脚乱的打开传讯玉符,想要看看是否有季玹的消息,然而什么都没有,发出去的消息也都没有回音。 白泽再也坐不住,直接出了明帝山。 明帝山上一片沉寂,留守的修士根本没有人在意白泽的去向,人族存亡岌岌可危。 白泽想要看到季玹,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伤的重不重……他祭出法宝飞奔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远远看到了人族大营的边缘。 此时正是夜里,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大营灯火通明,远远如一簇火把照亮黑暗。 他飞的迅猛,等注意到前方忽然一个人影挡住去路的时候,改变方向也是来不及了。只能生生撞了上去! 男人微微后退一步,就卸去了冲击力道,顺手一挽就把白泽揽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声一笑:“怎么这么急?” 白泽脸色大变,竟然是霍司! 他是怎么越过层层防守出现在人族阵营的背后的?河余帝尊也是他的安排之一吗?白泽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细细一想……只觉得后背发凉。 第93章 抉择 “是你。”白泽声音涩然。 霍司按住白泽的肩头,眉梢上挑:“见到我不惊喜吗?” 白泽自知不是霍司的对手,干脆就放弃了抵抗,他想了想,对霍司道:“你是故意放我走的,是吗?” 霍司摇摇头,嘴角噙着笑意:“我怎么舍得放你走。” “你早就知道季予言不是真心臣服于你们,所以要利用他带来假消息,麻痹季玹的判断。季弘修虽然也是你们的人,但他却不是你们的杀手锏,你们的杀手锏是河余帝尊,季弘修只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如果季玹认定季弘修是那个叛徒,就会对别人大意,给了你们可趁之机。”白泽冷冷道:“你只是没想到季予言会为了帮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我逃出来结果也是一样,都是按照你们的计划在走。” “你现在不太容易骗了。”霍司低声一笑,“和我们初见的时候一样。” 他口中的‘初见’,自然不是白泽诞生的时候,而是在无尽海的轮回当中。 “那也比不过你,还不是如你所愿了!”白泽冷笑一声。 霍司摇摇头,“你错了,其实你来不来这一趟,意义并不大。河余帝尊和季弘修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存在,我们埋下这样的棋子,你真以为季玹完全不知道吗?他按兵不动,也是为了迷惑我们。他自然是相信你不会骗他,但他可不相信我们没有骗你。” 白泽闻言微微放心,他唯恐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带来不可挽回的结果。 “河余帝尊刚一动手,就被季玹以雷霆手段灭杀,可见他对任何人都心存戒心,又或者他其实一直都在怀疑河余帝尊,不论如何,我们的计划都失败了。”霍司说起失败的时候,依旧带着毫不在意的笑容。 “那你想要用我再威胁他一次吗?”白泽表情平静的看着他。 “同样的事情做两次有什么意思,况且我还不想逼死你。”霍司摸了摸白泽的脸,“我比较想要他死,你一直都知道的。” “你想要怎么做?”白泽直视霍司。 “你看着就知道了。”霍司笑笑。 他在白泽身上一拍,白泽顿时无法动弹也无法开口。然后就夹着白泽去了前方的人族大营。 戒备森严的人族大营,霍司却如入无人之境,偶尔有巡守的修士路过,也对霍司视而不见,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白泽咬住嘴唇,霍司能有这样的手段,就是光他一人也能将后方搅个天翻地覆,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霍司带着白泽轻轻松松来到中央的一处住所,这里占地面积最大,四周远远都没有人靠近。白泽知道这里定然是季玹的住处了,却不知霍司打的什么主意。 “马上就能看到你心爱的人了,高兴吗?”霍司在白泽耳边低语。 白泽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知道霍司想要做什么。 “乖乖的,我去去就回。”霍司将白泽放在一根隐蔽的屋梁上坐好,笑道。 就在此时,一声清喝响起:“是谁?”季玹一身白色衣服,走了出来。 霍司对白泽回头一笑,俊美面容宛如世间最璀璨的美景,他将食指放在唇上作出一个‘嘘’的表情,然后直接跳了下去,身影一晃,就站在了季玹的面前。 季玹身形修长挺拔,微风拂动衣袂,他看着霍司,表情平静没有丝毫意外,“果然是你。” “你知道我要来?”霍司挑眉一笑。 “你我之间,总要有个终结的。”季玹深深看着他。 “尊上的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霍司一副惊喜的样子。“我竟能有幸成为尊上的对手吗?” 季玹缓缓摇头,“我如今恐怕不是你的对手。” 白泽远远听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真的没有听错吗?这怎么可能?季玹之前轻描淡写带过霍司的事,难道只是为了安慰他吗? 霍司闻言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收起笑容,道,“你都知道了?” “这并不难猜,不是吗?”季玹暗金色的双眸一片深邃,“你能知道我们的消息,在人族中安插奸细,我们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你们的消息吗?你一区区修炼不到万年的人类,却能令百万海族臣服,原因只有一个。” 霍司呵呵一笑,“是什么?” “你是妖皇灵种的载体。”季玹淡淡开口。 霍司的眼神瞬间变的锐利起来,他微微眯起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海族自上古时期开始,就和人族势不两立,它们是宁可死,也不可能臣服于人类的,它们只承认本族的强者。”季玹缓缓道:“上古时期九大圣人陨落,也没能彻底杀死海妖皇,只是使它进入假死状态。如今它借助人类的躯壳卷土重来,若是成功苏醒,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它。” “不愧是玄天帝尊,这些事,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知道了。”霍司道。 “那么你呢,你还能控制身体里的这头怪物吗?”季玹看着霍司,“它成功苏醒的那一刻,就是你死去的之时。你都知道的吧?” 霍司抿着唇,“我知道。” “而这一过程是不可逆转的,从你选择融入妖皇灵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季玹声音提高,“这一点,你也知道吗?!” 霍司顿了顿,然后低低的笑了,他说:“我知道。” 白泽远远看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这就是霍司的秘密吗?他要死了,但是白泽却一点也不开心,只觉得一片茫然。 这世上竟是没有两全事的。 获得力量的代价,竟然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每动用一份妖皇之力,都会加快它的苏醒。它苏醒的那一刻,不但是你的末日,也是人族的末日。你很清楚这一点,即使这样……”季玹凝神注视霍司的双眼,“你也要与人族为敌吗?” 霍司嗤笑一声:“反正都是要死,不和你为敌,难不成和海族为敌吗?好歹我现在也享受到了,得了好处就翻脸不太好吧。” “是吗?”季玹声音平稳。 “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干脆杀了我?杀了我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霍司摸摸自己的下巴,呵呵一笑。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季玹说,“我当初因为白泽决定留你一命,却不想是送你上这条绝路。” “够了。”霍司神色蓦的冷了下来,“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就该知道我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吧。” “你是来杀我的。”季玹淡淡道。 霍司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的。不过你当初放我一命,我今天也不占你便宜,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你万年前就已经是帝尊巅峰,离成圣也只有一步之遥。论正儿八经的修为,是当之无愧的人族第一,我是万万不敢同你相比的……你为了合道成功,轮回九十九世,实力已是深不可测,只可惜……你给出了自己一半的本命灵血。如果你收回灵血,恢复巅峰实力,甚至直接合道成功也是不无可能,而我因为不敢放手使用妖皇之力,此消彼长之下,你也不是没有杀死我的机会。当然,只是杀死我意义也不大,重要的是,这是千载难逢的杀死海妖皇的机会。”霍司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它就在我的身体里,和我融为一体,虽然之前没有人尝试过,但是万一有用呢?杀死我就可以杀死它,而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可是再也没有了。” 季玹一直平静的面容微微变了,他紧抿着唇,下巴弧度冷硬。 “这样好的事情还需要考虑?”霍司扬声大笑,“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只要收回那一半本命灵血,白泽就会死。所以你不敢收回来!” 霍司双手一抖,一柄黑色长刀陡然出现在手中,隔空向季玹劈了过去!巨大的力道在地上辟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烟尘四起,季玹长剑一挡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连连后退几步才站稳,霍司根本不给季玹休息的时机,兔起鹘落瞬间来到季玹面前,一刀劈来有开山裂石之威!季玹往后一仰,长剑横于胸前,及时挡住这惊天一击!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霍司手上用力,长刀缓缓压向季玹,“我知道你可以为了他去死,但是你可以为了他,放弃整个人族吗?” 白泽看到这里,眼眶泛红,原来这才是季玹不愿意收回本命灵血的原因。 他穿越轮回之时,灵识蒙蔽,以凡人之躯九死九生,每一次耗费的都是最本源的元灵之力,如果不是季玹给出本命灵血,他恐怕连穿越回来都做不到,当时就消散了。他不是不知道这滴本命灵血的重要,但他一直以为失去了顶多是元气大伤,他并不在乎。 原来,没有灵血他会死吗? 霍司的长刀离季玹越来越近,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狭长凤眸被黑色所填满。 “只要牺牲一个白泽,你就可以挽救你的世界,你怎么选?” 第94章 永恒 白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 活着,看霍司杀死季玹,还是给出灵血,然后季玹杀死霍司……这对他而言何尝不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是霍司的封禁纹丝不动,根本不是他能够突破的。他忽然想起胸口中的那滴本命灵血,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代为保存,那不是他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动用其中的力量。但是现在,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他咬咬牙,心神沉入那滴灵血中…… 霍司双目漆黑,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他忽然腾出一只手来,一掌打在季玹的胸口!季玹被打飞出去,吐出一口血来,他本就重伤未愈,又连番大战,此刻根本不是动用了妖皇之力的霍司的对手! 剧烈的战斗声终于惊动了周围的人族修士!修士们如一道道流光飞落过来,然而他们试图进入的时候,却被无形的结界所阻挡!于是纷纷攻击起结界来! 季玹长剑杵在地上,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霍司这次没有追过来,他昂首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季玹,“你还不清楚状况吗?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看到外面的这些人了吗?他们想要进来救你,他们视你如神明如希望。你却要看他们去死吗?” “辜负一个人,还是辜负一个世界,有那么难以选择吗?” 季玹忽然笑了一下,他缓缓开口,“我修炼至今十万多年,哪怕实力最巅峰时期,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确实很厉害。以凡人来说,三千年能有今日之成就,实乃不凡。不论是心性手段,还是悟性都样样不差。哪怕没有妖皇灵种,若是给你足够的机缘和时间,人族必然又多一位帝尊。” “不得不说,你值得我高看一眼。” “只可惜终归是走了歪路。而且你活的时间太短了,修行路你走的还不够长,见的还不够多,就一下子到头了。” “所以你大概不会知道,即使没有那一半本命灵血,我也还是有办法杀你的。” 季玹说完最后一个字,金色双眸似乎陡然间燃烧起来!他整个人宛如一道金色的火焰,速度比之前提升了十倍不止!眨眼就到了霍司的面前!一剑势如破竹直接击飞了霍司手上的刀,狠狠刺进了他的身体!他另一只手抓住霍司的肩膀!让他无法逃开,四目相对双眸明亮如星辰! 季玹说:“我们一起死吧。” 霍司低头看了看刺入身体的长剑,黑眸古井无波,嘴角露出一丝笑,“这样死的话,好像也很值的样子。有玄天帝尊作伴,不孤单。” 季玹身上渐渐浮现灿烂的金色光芒,将两个人笼罩在一起…… 白泽睚眦欲裂,身体内的金色灵血猛的动了一下,他瞬间挣脱禁制,一头冲了过去!将重伤待死的两人重重的撞开! 惊天动地的前奏一瞬间戈然而止。 季玹低头看着撞入怀中的白泽,眼中惊喜、意外、抱歉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后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不该来的。” “不来看你去死吗!”白泽恶狠狠的瞪着他。 季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霍司站在一旁,他身躯微微晃了一下,握住剑刃将长剑一点点抽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滴落下来……自顾自的哂然一笑,“没意思。” 白泽看着霍司,神色复杂,“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对吗?” “恩,你还满意吗?”霍司眼底似乎有某种深深埋藏的冷寂,但他的表情却是无所谓不在意的。 “我满意什么?”白泽反问。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你啊,难道你不开心吗?”霍司扯着嘴角笑。“是我输了。” “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些吗?”白泽又说。 霍司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霍司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这样绝情,我还管你做甚?我只是活的不耐烦了,死前想找个垫背的而已。” “你们两个情深意重的我看着不爽很久了,不找你们找谁。”霍司撇撇嘴。 白泽看着霍司,却没有露出丝毫怨恨的表情,他想起他们曾一起过的那段时光,比他和季玹之间要更漫长,却阴差阳错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霍司去死,他希望即使没有缘分,霍司也能好好的。 但这终归只是奢望。 如果一定要走到你死我活的一步的话…… 白泽忽然对霍司笑了笑,“那我陪你吧。” 霍司蓦的眯起眼。 “我和你作伴不是更好。”白泽上前一步,他认真的看着霍司,“其实仔细想想,你我也有一段因缘,我还从来没有报答过你,今日便和你一同上黄泉路。” 他眼底浮现淡淡的金色光芒,和季玹如出一辙,那半滴本命灵血在他的身体里,散发出近乎无穷的强大力量,这是季玹分予他一半的生命和力量,这一刻才真正的属于他! 季玹可以和霍司同归于尽的话,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霍司凝神看着白泽,看着白泽一步步走过来,忽然前所未有的后退了一步,他展颜一笑:“算了,实在是没意思。” 我这一生短暂,虽然没能看遍天下风景,但波澜壮阔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这一生好强,唯独一次付出一腔真心,却被弃如敝履。 但我这一生走到尽头,竟还是舍不得你去死。 其实,我已经决定放手了。 没有你,全世界对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既然从此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我把你想要的世界留给你。 霍司深深看了白泽一眼,似要把那个身影彻底印入眼底。然后他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往外走去。 白泽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一身黑色的孑然背影,渐行渐远……眼中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想要阻止他……却发现季玹伸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 白泽一怔,半垂下眼帘。 是了,这结果早已注定,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是跟上去了又如何? 阵法在诸多修士不间断的攻击下,早已濒临破碎的边缘,此刻周围光芒一闪,阵法轰然消散。无数修士驱使着法器就要杀向霍司。 季玹陡然一声大喝:“都住手!让他走!” 众修士虽然面色犹豫,但迫于玄天帝尊的威势,一时间竟再没有人对霍司出手。 霍司也没有对任何人族修士出手,而是恍若无人的走了出去,直接走向很远很远的对方海族阵营。 直到确定霍司再也不会回来,其他人族修士中几个大宗门的宗主才面色难看的走了过来,质问道:“尊上怎能放虎归山!” 刚才他们一直在外面观看,虽然听不到里面说了什么,但形势却是看得清的,那神秘男人厉害无比,连玄天帝尊也要和他两败俱伤,他们这些人上去再多也是白白送死,所以才借着玄天帝尊的话停止攻击,也没有追上去的勇气。但是眼看这样一个祸害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这口气委实是咽不下去。 “是啊,尊上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河余帝尊也可以叛变人类,玄天帝尊又为什么不可以?”这是有人窃窃私语。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你们也不要这样说,尊上这样决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是啊,我们去送死也没用,留下来还能保留一份实力。” 季玹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些人一眼,金色双眸尽是淡漠。 碧澜帝尊看不下去,站了出来,神色冷若冰霜,“都滚,这里也是你们能喧哗的地方!” 众人眼看碧澜帝尊毫不犹豫的站在季玹一边,却是再也不敢说些什么了,人族仅存的两位帝尊一心,哪里是他们能够质疑的?况且如今战况危机,还需要仰仗他们才能活命。只有离开。 碧澜帝尊看了季玹和白泽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 季玹握着白泽的手走回屋内,关上门,忽的又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衣襟,他脸色苍白,气势一瞬间颓然下来。 白泽扶着季玹坐下来,双目微微失神。 两人四顾无言。 这一场寂静并没有持续很久,外面渐渐传来喧哗声。 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也依稀能听到海族营地传来的杀声震天。而白泽和季玹的眼中都没有任何意外……他们即使没有看到,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场危机似乎就这样化为无形,但他们都没有露出任何喜色来。 渐渐的,外面重新安静下来,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已经平息的时候,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响起,着声音似乎就在他们的耳边。 白泽出去一看。 一头巨大的怪物如同巍峨的山峰矗立在那里,它浑身覆满银色鳞甲,在夜色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体型庞大如一只巨大的蜥蜴,背后一排尖刺,双目漆黑没有眼白。它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身上还挂着几只海族的尸体。 它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任何人族修士都如同蝼蚁一般弱小,不是被一脚踩死,就是被一口气吹成灰。 众人闻风丧胆,连最后的战意也都彻底丧失,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存在,他们四散逃开,有人慌不择路的路过白泽这边,还大喊道:“快跑啊!那东西它疯了!它把海族都杀光了!现在要来杀我们了。” 白泽看向那头怪物,想要在它黑色的眼中看到什么,可惜却失败了。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重生]九死成仙 作者:即墨遥 第31节 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屋中,和季玹对视一眼。 “你去帮帮他好吗?”白泽轻声道,他眨了眨眼,眼去了眼底的悲伤。“我不想看到这个世界消失,也不想看到他那样痛苦,你去结束这一切好吗?” 季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泽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神那样的专注,“答应我,我们来生再见。”说完就抬头吻上了季玹的唇,将那半滴本命灵血渡了过去。 季玹定定的,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白泽躺在他的怀中,表情安详平和,如同只是睡着了。 半晌,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金色灵血重新合二为一,前所未有的完整一瞬间让他的力量再次得到了突破,然后直接突破了帝尊的极限,终于引起天道共鸣! 巨大的动静似乎引起了那怪物的注意,它调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季玹这边冲了过来! 第95章 来生 明帝山大殿之中,季玹独自坐在高台之上。 碧澜帝尊为首的一众人族修士站在下面,齐齐跪拜在地。 十天前玄天帝尊,不,现在是玄天圣者……在战场上突破,一举跨越帝尊境,成为自上古时期之后唯一的人族真圣,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灭杀了海族妖皇,重新将海族赶回了无尽海,结束了这场战争。 如今大局已定,正是处罚叛徒和论功行赏的时候。 众多修士心中明白经此一役,明帝山毫无疑问将成为人族第一大宗门,人族修士必将以明帝山马首是瞻,但心中却生不出一点不服气的心思,他们都伏在地上,连抬头看那高台上的人一眼都不敢。 季玹淡淡扫过下面的众人,视线最后落在碧澜帝尊的身上,“开始吧。” “是。”碧澜帝尊不敢有丝毫怠慢,恭声应是。修仙界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只有亲眼见到,才能知道圣者的强大,比任何传说都更加可怕……饶是碧澜帝尊如今是人族唯一的帝尊,也只觉得遥不可及,那终究是一个需要她仰望,永远也无法追逐的人。 她拿出一本名册朗声读出,此次各宗门清洗出海族叛徒六千余人,灵仙以上三百六十五人,真仙以上一千九百人,玄仙……经过商议,决定对其中犯下重罪拒不悔改的两千修士处以炼狱极刑,其他人则处以千年至十万年的不同长度苦役。 对于在这次战役中贡献极大的宗门,资源汇总后一起进行分配,如今人族元气大伤,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各宗门将摒弃前嫌,共同培养人族后进。 季玹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些事自然不需要他去操心,自然有人做好,他只需要对结果点头就行了。碧澜帝尊为人公正,样样处罚和奖励都很合理。 “那就这样吧。”季玹淡淡道了一声,起身就离开了。 季玹独自一人走在蜿蜒的山路上,望月楼里冷冷清清。 他走到门口,看到一个灰发年轻人站守在门口。 季予言恭恭敬敬对季玹行礼,当初他冒死阻拦霍司,但霍司最终却并未杀他,而是放他离开,他融合了海族妖种,已经不再算是人族一员,无家可归。后来得知玄天帝尊成圣,人族战胜,就打算离开,隐姓埋名逃亡一辈子。 苟延残喘之中是玄天帝尊找到他,帮他取出体内妖种,煅体炼脉脱胎换骨,重新为人。 甚至任命他为明帝山下一任宗主。 “尊上,您……”季予言看着玄天帝尊,欲言又止。 “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季玹微微一笑,越过他走了进去。 季玹回到他平日居住的地方,打开机关进了山底洞府。 这是一个极为隐蔽的洞府,在明帝山最为核心的万米地底,洞府底部有一具透明棺材,棺材并未盖上,而是打开的,一个少年安静的躺在里面。 季玹坐在棺材边上,伸手撩起少年的一缕发丝,眼中流露出柔和的神色。 “我答应过你,我们来生再见。这一次,必护你一世周全。” 他走进棺材,合衣躺在了少年的身边,伸手一拢将少年揽入怀中,两人发丝交缠,融为一体。 成圣之后才明白,天道最后公平不过,凡事都有那一线生机,只看你是否能付出足够的代价。 季玹轻轻吻了吻少年的额头。 我愿毁去这一身道基,归还这天道之力。 只求和你同入轮回,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 [万年后。] 苍林国王都的安阳侯府。 一大早侯府内就传来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侯夫人陈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望着面前的青年,“我儿,你,你怎就如此冥顽不灵!你就不能听娘一句劝吗?” “宋姑娘这么好的亲事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这样不给人家姑娘面子,得罪的可是整个宋府啊!” 更关键的是,宋府是皇后的娘家,宋姑娘是大皇子嫡亲的表妹,两家的亲事也是大皇子牵的红线。安阳侯府虽然也颇有底蕴,但毕竟这几代也有些没落了,此时和大皇子交好,正是站队的好时机! 青年悠然坐在石桌前,手中捻着一粒黑色棋子,似乎在犹豫下一步怎么走。 他容颜俊美无铸,皮肤莹润如玉,剑眉斜飞,鼻梁高挺,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淡淡的阴影,却依然掩盖不住那双眸万分之一的明亮光芒。他似乎想了想,才放下棋子,回头对陈氏淡淡一笑:“娘,这件事不必再提。”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好话歹话说了半天,眼泪流了一大堆,可这儿子却和没事人样的,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真要怀疑这不是亲生的了! “玹儿,娘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咱们侯府,也是为了你,难不成你还打算这样下去一辈子不成!你这样优秀的人,自当娶妻生子建功立业,就算,就算你实在放不下那个……以后大不了养在身边就是,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养个男宠什么的……想那宋姑娘也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人。”陈氏苦口婆心。 青年嘴角的弧度微微压下来,他不笑的时候,冷峻的面容看的让人有些心惊。陈氏也有些怕这个儿子生气,可她今天是打定主意不退缩的,他们侯府一代不如一代,好不容易到了她这里,生下一个儿子俊美无双才华横溢,整个苍林国的俊秀都不如他万分之一,让她在这家里也好不有地位,简直是十全十美!但为什么,这样好的孩子偏生要是一个断袖呢?! 陈氏越想越气,也有些口不择言了,“不过是个下贱的玩意儿,你何必这样认真!” “你说谁是下贱玩意儿!”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少年大步走了过来,他圆圆的脸,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十分可爱,此刻眯着眼睛,毫不怯弱的站在陈氏面前,语调悠长,“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你怎么了!你这个——”陈氏张着嘴,刚才青年一眼扫过来,她下面的话忽然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心中忽然恐惧起来。似乎再说下去,她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但……这怎么可能呢…… 青年看着陈氏,黑眸平静无波,声音平淡:“娘,你请回吧。” “玹儿,娘都是为了你好,你……”陈氏还不死心。 “够了。”青年淡淡道,侧脸弧度冷硬。 陈氏脸色僵硬,终于不情不愿的离开,走前还恶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少年一眼。 少年毫不犹豫的瞪了回去! 青年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垂的眼中满是宠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年拍掉他的手,冷冷一哼,“谁要你插手的?我才不怕她!” “我没说你怕她啊。”青年也不恼,唇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觉得聒噪。” “哼~” “阿泽,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搬出去怎么样?”青年看他似乎不太生气了,小心翼翼的问。 少年如同炸毛一般跳起来,“我都说了不怕她了!下次回来大战三百回合,看谁先气死!” 他才不会说是不想让青年为难呢,毕竟也是生养他的亲人,何必关系闹的那么僵,反正他住在这儿也没人能欺负到他! “好好……”青年一脸无奈。 “对了,刚才趁我不在你下哪儿了?”少年盯着桌上的棋盘,看了半晌皱起眉头,“不行不行,重来重来。” 不一会儿,小花园里传来两人的嬉笑吵闹声。 院子里的侍女都目不斜视的做着自己的事,对于这样的情景显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从十年前公子独自外出带回了这个名为阿泽的男孩后,这样的矛盾已经爆发过不知多少回了。侯爷夫妇一次都在儿子手里没讨着好…… 但是话说回来,除了断袖这一点外,小侯爷真是个毫无瑕疵的完美存在啊,也难怪侯爷夫妇舍不得真的难为这个长子,当初她们多少也动过春心呢,现在嘛……呵呵。 …… “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夕阳时分两人手拉手走出花园,少年仰着脑袋问。 青年神秘一笑,“今晚有个老朋友请我们吃饭,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少年睁大眼睛。 看对方这神秘的样子,可是把他馋死了,拉着青年就急匆匆的出了府。 两人一路出了城,去往了最近的白云山脉。 可是才走到半路,前面传来刀剑交戈和喊杀声,少年露出犹豫的神色。青年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的。” 他的手稳定有力,让少年真的安下心来,仿佛被这只手牵着,就可以什么都不必害怕。 他们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果然就到了厮杀现场,但那些人却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们一般。 少年胆子也大了些,好奇的看过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倒在山路上,马匹都被砍断了脚,在地上挣扎哀鸣。两拨人正在交手,一拨人是华丽马车的主人和护卫,另一波则是黑衣杀手。杀手们因为早有准备,明显占据了优势,护卫们护着中间的锦衣男子节节后退。 眼看锦衣男子这边就要抵挡不住,一个又一个护卫倒在血泊中,‘咔’的一声骨肉断裂声,他前面最后一个护卫胸骨被生生斩断,鲜血溅了他一脸!锦衣男子眼看忠心的属下一个个死去,脸上露出悲愤和绝望的神色。他忽然摸出脖子上的一枚玉佩,喃喃道:“仙师,您曾经赠我此宝,告诉我非绝境不可使用,但我现在已经到了绝境……” 他猛的捏碎了玉佩,玉佩放出一阵白色的光芒,黑衣刺客的长刀离他额头只有一寸,却终归没有砍下去,而是在白光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剩下的所有杀手瞬间毙命! 锦衣男子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他的手微微颤抖,手心还有那枚破碎的玉佩,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没想到当初的随意一点善意,就能换来今天的死里逃生,这更坚定了他与人为善的心。 只是看着地上满满的尸体,他眼中露出沉痛的神色,那些都是跟随了他很多年的忠心手下,没想到最后都折在了这里,大皇子表面谦恭仁厚,对待兄弟们一向和善,谁知道背地里会做下这样的事。他根本没有争位之心,就因为妻族强大,要遭这样的毒手,面临手足相残的局面,实在是痛心不已! 他是不会放过大皇子的!锦衣男子眼神坚定,就要离开这里,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阴冷的桀桀笑声!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但可惜还是要死在老夫手里!”一个一身黑衣的消瘦老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锦衣男子面前。 “你是什么人?”锦衣男子沉声问道。 消瘦老头脚尖似乎不沾地,轻飘飘的在黑夜中如同幽灵:“那样的法符你只有一个吧?等你死了,去阴曹地府问问那些死在老夫手上的人,他们会告诉你老夫的名讳的!”他远远站着没动,伸出枯瘦的手,却瞬间到了锦衣男子面前! 锦衣男子露出绝望的神色,那老头能一口叫出玉佩的名称,还有这样的手段,定然也是神仙中人,他今天竟然还是要死在这里。可惜仇不得报,他绝望的闭上眼…… 但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来临,他慢慢睁开眼,面前哪里还有人?那消瘦老头竟然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锦衣男子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咬咬牙飞快的跑下了山,这里是绝对不能再留了! 皇兄,你今日做的一切,我都会好好还给你的! …… 消瘦老头本以为对付一个凡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到了最后一刻,却抓了一个空,再一看,自己竟然到了千米外的另外一个山头。他只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手段,顿时头皮发麻吓出一身冷汗。 他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青年静静的站在他的背后,青年容貌俊美如同天上神衹,眼神冷漠的看着他。 消瘦老头虽然本事不高,但能活到现在却是个极有眼色的,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的也只是拿钱办事,求上仙饶命!” 眼看青年不为所动,老头咬咬牙道:“小的愿意交出身上所有的灵石,请上仙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是北冥宗的弟子,我们北冥宗是明帝山云山州一脉分支的附属宗门,同为供奉玄天圣者。上仙若是饶了小的一命,日后宗门必有厚报!” 青年眼神动了动。 消瘦老头以为他是被吓着了,露出狡诈的得意神色,他们北冥宗其实只是明帝山云山州分部下属十大宗门之一的青山宗下属的数百小宗门之一……和明帝山的关系拐着弯都隔十万八千里,但他知道只要报出明帝山的大名,这修行界有谁敢不给面子? 但他看着青年缓缓上扬的嘴角,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那不像是害怕的神色,反而像是讥讽。 只可惜他没有想明白的机会了,周围空间一阵波动,他就蓦然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消散在天地间,连一点生息都无。 “区区筑基期就背负了如此浓厚的怨气,可见是个草菅人命的魔修。”青年摇摇头。 旁边忽然传来一连串的朗声大笑,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身材修长,一身藏蓝色的长袍,苍白的面容带着病态的俊美。 “能死在玄天圣者手上,这是他的荣幸啊。”男子声音低哑带着笑意。 “哪里有什么玄天圣者。”青年淡淡道。 “那倒也是,如今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肉体凡胎罢了。”男子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能融会贯通五行天道,天地之力尽为己用,是肉体凡胎又或是仙尊之躯,又有什么区别?你说呢,季玹?” 季玹微微挑眉,“你就这么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霍司。” “呸,你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我是来看白泽的,你们都转世多少回了,离上次见面都有一千多年了吧,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吗?”霍司哼了一声。 季玹摇了摇头。 “我听说你最近被逼婚逼的厉害啊,都这样了还赖在那个家里不走。”霍司幸灾乐祸的笑,“话说你已经帮安阳侯府改命三次,足够侯府福泽百年,你还犹豫什么呢?不怕委屈了白泽?” “改命三次只是为了还这一世托生因缘。”季玹顿了顿,露出无奈的笑,“是白泽不想走……有我在谁能委屈他,他开心就好,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嫁出去的儿子又不是泼出去的水,我怎么就不能操心了。”霍司面不红心不跳的说。 季玹额头似乎有青筋跳了跳,这便宜占的太不要脸了,正准备和这个混蛋理论一下,忽然后面传来蹭蹭的跑步声。 少年满头大汗,跑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瞪了季玹一眼,“你怎么跑这么快?我差点就跟丢了!” “抱歉。”季玹心虚的看了白泽一眼,刚才是故意甩开了他一会儿,就是不想白泽看到一些东西。 结果他的担心是多余了,白泽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抱怨了一句后马上问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黑灯瞎火半山腰的,哪里有好吃的?你的朋友呢?” “谁说不能有好吃的?”霍司走过来,笑眯眯的看着白泽。 白泽这才注意道霍司,惊讶的打量这个俊美的不似凡人的男人,“你就是阿玹的朋友?” 霍司点点头,他衣袖一拂,凭空出现亭台楼阁和美食美酒,宛如瑶池仙境。白泽惊讶的睁大眼睛,嘴巴里可以含个鸡蛋了,“你是神仙吗?” 霍司笑而不语。 季玹不满的看了霍司一眼,他原本是打算提前准备好一切的,谁知道刚才耽误了时间,霍司又毫无预兆的搞来这一出,他已经预感到回去后会面临数不清的问题了,顿时觉得额头有点疼。某人这是看不得他好过啊! 这边白泽已经拽着季玹的袖子激动的扯着,“阿玹阿玹,你的朋友是神仙啊!!!” 季玹笑的有点尴尬。 白泽激动了一会儿就被食物吸引去了注意力,放开季玹的袖子就坐下来埋头大吃!天哪,这些东西太好吃了,都是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而且太对胃口了!还有这是什么酒,好香好甜真好喝,嗯,好像有点儿醉了…… 他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凑到跟前盯着霍司的脸好奇的看了又看,“你真好看……神仙果然长的很好看,比阿玹也差不多呢。唔……有点眼熟,我以前见过你吗?” “你想不起来了吗?”霍司一根手指挑起白泽的下巴,靠的太近,鼻尖几乎都要碰上,他嘴角挑起,“我们以前啊……” 一句话未说完,季玹伸手猛的一拉,将白泽拉了回来,白泽被惯力带着后退,狠狠撞上季玹的胸膛。 季玹眼刀扔到霍司的脸上,声音如同冰渣,“我想起来了,你最近应该很忙吧,今天就聚到这儿。好走不送。” 霍司笑的仰倒,桃花眼斜斜撇了季玹一眼,“他好像对我的印象比对你还深刻呢,要不要我再陪他一会儿?说不定能恢复记忆呢。” “滚。”季玹牙缝中挤出一个字,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 霍司身影一晃躲开,原处的椅子已经化为粉末,他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么狠?我这纯粹是好心啊,你当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容易吗?” 白泽在季玹怀里扭动了一下,不甘心的看向霍司,嘟着嘴巴,“我真的觉得你有点眼熟嘛……” “因为我们真的很熟啊,等你想起来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霍司哈哈一笑,趁着季玹彻底暴走前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他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唇边溢出温和的笑来。这样就很好。 如果可以天真单纯肆意,谁又愿意用冷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呢,只有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柔软而不会受伤,才可以保持这样的天真快乐吧……季玹做的比他要好。 霍司摇头轻叹,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就走远了。 白泽有些醉了,他低低的嗯了声,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没人了,四处张望,“阿玹你的神仙朋友呢?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季玹一个侧身将白泽摁在木榻上,靠近他的脸,“你没有觉得我眼熟过吗?” 白泽咯咯的笑了起来,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季玹,“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你在说什么呀……” 季玹抿着唇,眉头皱着,“你就没有想起过我吗?” “我天天都想着你呀。”白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加快,脸庞发热,今天的阿玹好奇怪,不过他真的很好看,淡粉色唇的颜色也很好看,像花瓣一样美好,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他这样想着,忽然抬头在季玹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好软好舒服,还有清香的味道。 白泽看着呆呆的季玹,今天阿玹好傻的样子啊!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停不下来。 “阿泽。”季玹声音忽然低沉了些,他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儿,白皙的皮肤透出诱人的粉红,笑意盈盈的双眼中,倒影着自己的面容,他的眼中只有他。 季玹忽然低头吻了上去,尽情品尝着他渴望已久的甘甜,这一吻时间很长,极尽缠绵。 “嗯……”白泽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透气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憋死了,埋冤的看了季玹一眼,无力的手就去推他,季玹压的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但很快双手就被捏住压在头顶,季玹欺身而上,一手挑开白泽的衣襟,微凉的手指碰触到渴望已久的皮肤,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白泽浑身微微颤抖,睁着朦胧的双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阿玹……” …… 白泽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季玹的怀里,两人毫无间隔的紧紧偎依着。他面上一红,昨日醉酒的记忆依稀还在,他好像和季玹…… “你醒了。”季玹看着白泽,眼底的温柔神色似乎如一汪深海。 “嗯。”白泽感受到季玹的动作,还有他的那物,脸上越发滚烫,头恨不得埋到地上去。虽然他们在一起很久了,但这样的事却是第一次。他其实并不抗拒,相反是有些期待的,但季玹总是说要等他再大一些……现在,是因为他已经长大了吗? “阿泽,你喜欢我吗?”季玹亲了亲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白泽毫不犹豫的说。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季玹说,双眼紧紧注视着白泽。 “我一直喜欢你,只喜欢你。以后永远,也只会喜欢你。”白泽直视季玹,眼神专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很开心很满足。就好像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说的话一样,如今他终于完整的说了出来,这种莫名的巨大喜悦填满了他的心。 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我也是。”季玹眼神炙热,恨不得将白泽再次压倒。“我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甜不甜甜不甜,就问你们甜不甜!啦啦啦啦啦啦~~~~终于完结啦(≧?≦)好激动好开心!遥遥是个有信誉的蠢作者,保证是he啦啦啦啦啦~~~么么哒,感谢每一个陪伴蠢作者到现在的小天使,你们都是我的真爱!如果没有你们,蠢作者有可能坚持不到现在,鞠躬感谢!(づ ̄ 3 ̄)づ嘛~~然后是番外的事,蠢作者觉得这个结局已经交代了不少,有没有番外都无所谓。但是亲们还想看番外吗?如果没有其他想看的番外蠢作者就不写了(懒癌重度患者),如果有其他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告知,蠢作者就努力一下~~=3= 最后,说一下下一步计划,新坑是现代耽美,计划于2016年1月开始连载,现在,稍微休息一下~~ 最最后对亲们表示诚挚感谢,感谢你们的陪伴让这篇文最终圆满。困了,滚去睡啦……下面是新坑传送门,感兴趣的亲们可以先收藏起来哦~~~ xebookphp?novelid=2581970 新坑介绍:魔界将军附身三流小明星,一路苏爽。霸气侧漏的反派boss受哦~~哈哈哈,很早就想写这样一个真正的反派了,这回是绝对强受哦!属于就算被虐了也没感觉的那种哈哈哈哈xd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3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