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神迷堕世》 正文 第1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路西法]神迷堕世(路西菲尔主受) 作者:灵夜羽魂 文案 他是最接近神的天使,也是无数天使疯狂崇拜的对象,他是光耀晨星,天界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在一次去魔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偶遇了索多玛魔域的魔王撒旦叶,无意中卷进了感情的纠结和羁绊。 是爱是恨,是执念还是纠缠? 是命中注定还是机缘的巧合?一切都已不可捉摸,然而他却一步步投进了那注定堕落的命运。 一个天使的陨落,一颗心的成长,一段爱情的延续~ (作为圣经的同人,作者会描写圣经里的个别典型事件,但不会完全照着圣经的版本来写,神话么之所以称之为神话就是流传下来的故事,流传下来的本来都是歪曲后的,所以我会按照自己的思路重写个别故事。另外典型的故事大家都听得烦了,如果我再写就像抄书凑字数,没啥意思,so我就另开脑洞,还原圣经背景下的天使和恶魔) 专情魔王攻vs冷傲强势天使受 温馨提示:攻在第10章出现,可以跳到那里直接看 背景架空,天使秉性高傲,魔族秉性执着并崇尚性爱、契约、武斗…… 吐槽版: 路西菲尔:别总缠着我。 撒旦叶:喜欢你呀~ 路西菲尔:魔界一边凉快去。 撒旦叶:别这么冷淡嘛,你会爱上我的~ 路西菲尔:找死! 撒旦叶:我死之前肯定把你拐到手~ 路西菲尔:……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强强 生子 奇幻魔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西法,路西菲尔,撒旦叶 ┃ 配角:耶和华,米迦勒,萨麦尔,沙利叶,卡麦尔,梅丹佐,贝利亚 ┃ 其它:西方神话西幻神魔恶魔神话宗教 ================== ☆、第一章 天界第十层,至高天。 神的居住地。 圣山。 绚烂的星光在天边徘徊,神殿的轮廓沐浴在柔和错落的光线中,肃穆优雅。在此极目远望,星河云雾之下能看得到下界茫茫的翠绿色。 神殿便在圣山的最高处了。环绕着神殿,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宫殿,各有各的特色,但都是月白色的石柱,精细的雕刻,优美的飞檐,与中央的主神殿遥相辉映着。 它们静静地矗立在神光之下,超脱了过去与未来,只剩下永恒。 赞歌自下界袅袅不绝,天使们的吟唱,婉转而空灵。 这里是世界的巅峰,也是无数天使向往的地方。 然而这里终不是所有天使的乐园,这里是权力的顶点,极少数人才能步入的所在。 能踏足这里的都是被选中的佼佼者,绝大多数天使终其漫漫一生,这里遥遥无际,只能歌颂与仰望,是他们不可触碰的信仰。 而那极少数的,也只不过是这里的过客。 能有权在这里居住的,只有最有权柄的天使,被封为副君的天使长路西菲尔。 神殿中央的大厅里金光浩荡,巨柱上的浮雕的高光不时地随着光线的流转而变化,映出人物浮雕清丽而安详的表情。不时有金色的光点幽幽漂浮在空气里,像水中的蜉蝣般漫然飘扬。 八只高背椅分成两列笼罩在这浩渺的光芒中,其上分别坐着八个天使。 中央的神座虽然还空着,然而八人之中,却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穿着纯白镶金边的宽摆礼服,戴着流光溢彩的钻石头冠。头冠两侧优美伸展的六翼以及礼服硬领上一直延伸到胸前璀璨华丽的宝石装饰,都标示了他高贵的身份。 他气质脱俗,生得极美,即使此时微闭着眼睛,光影也已完美地描摹出他的轮廓,并在浓密的睫毛顶端投下一点高光。他端坐在神座之右,面色平静,似心无旁骛,然而从凛冽的眉目间却散发出一股冷傲气息仿佛拒人千里。 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座位的雕花扶手上,右手上盘绕的一透明一殷红两条长长的珠串散发着萤光,尾部的十字架轻轻地摇摆,晃出绚烂的弧光。 他就是路西菲尔,唯一一个拥有光之六翼的天使,炽天使之首,天界的副君。 此时神殿里非常安静。自下界传来的颂歌声异常明澈清晰,涤荡神魂,仿佛正盘旋在大厅的月白石柱上,徐徐向上,越发虔诚而神圣。 忽而路西菲尔睁开双眼,不动声色地瞥向身侧仍然空置的神座,灿如星辉的眼眸中一瞬间竟闪过不易察觉的忧郁和迷离。 金色的光芒在神座上流转,照耀着神座上的每一个细节。神座的另一侧,耶稣恰巧转过头来,目光从路西菲尔面上滑过,似远似近,似实似虚,似充满疑惑。 路西菲尔微微一笑,不理会耶稣的目光,将注意力投放在位列神前的其他几位炽天使身上。 坐在路西菲尔侧首的就是梅丹佐了。梅丹佐的眼神总是慵懒的,嘴角总挂着完美的弧度,他喜欢将金铜色的头发散漫地扎成一束,他的身上绝不缺少风流的气质,如果不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派,任谁也很难看出来这个相貌朗俊、眉目风流的天使贵为天界的宰相。 梅丹佐的侧席坐着天使长拉斐尔,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垂着眼睛,正专注地读着放在膝盖上的厚厚的书。他性格温和,清俊的眉目间带着点文艺气质,嘴边也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很受天使们的爱戴,在高阶天使中人缘极好。拉斐尔酷爱阅读,总是书不离手的,所以即便是在议事厅里,会前读读看看诗歌也绝对不是什么稀罕事。 统领魔界驻军的天使长乌列今天也出席了。由于职责的特殊性,乌列极少会出席天界的会议,此时他已脱下军装,穿上平时极少穿的礼服,正合着眼,双腿交叠,一副休整的样子。只不过他直挺挺的坐姿和略显刻板的表情却暴露了职业军人的身份。 炽天使当中,加百列常常以女性的姿态出现。虽然他是不折不扣的男性天使,但因为比较喜欢女性柔美的线条,所以不惜费上点魔法把自己伪装成女的。时间一长,大家见怪不怪,都习以为常了。变身后的加百列眉宇间有一股女天使中少有的英气,这让她更迷恋自己女性的样子。此时他穿着曳地的白纱裙,戴着水晶花冠,水蓝色的长发挽着复杂的发髻,余下几缕随意地垂着,那漂亮的碧色眼睛水汪汪的,异常美丽。如果他能一直恬静地站在那儿,他将像万人崇拜的女神一般。 可他是加百列。他离开自己的座位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窜,一会儿溜到乌列身边却没受到理会,一会儿又走到拉斐尔那里翻书,发现他看的是文学一类,终于无聊地把玩着一缕蓝色的发丝,嘟着嘴坐回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了。 这些站在权力顶点的天使们都身负要职,除了神和副君的召集很少能全部凑在一起。平日里大家在聚会前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交流,可这一次大厅里非常安静,他们一言不发,似乎都各自想着心事。 路西菲尔将视线投向萨麦尔,会前如此地安静并不是这些大天使长们的一贯风格,就比如萨麦尔和加百列在一起时总会弄出点小状况。 萨麦尔坐在耶稣的下首,相比其他炽天使看起来高大。他仪态庄严,神态安祥,亚麻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胸前佩戴的十字架珠链也摆得端端正正,月白镶边的长礼服穿得服服贴贴,一丝不苟,非常讲究。却想不到他的眼里突然现出一抹坏笑,伸出大手一把拍在身侧加百列瘦削的肩膀上,调笑道:“小子,别撅着嘴装嫩,会长皱纹的。” “你说什么?!”加百列的额头瞬间暴起十字状的青筋,马上破坏了刚才的女神形象,空气好像骤然降低了几度,安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地响起他的磨牙声,“萨麦尔,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爱长皱纹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啧,怎么是你的事,你在我们眼前晃悠,大家都看着呢。” 加百列嗔道:“别人看到都没说,怎么就你的事这么多?找茬想打架是不是?” “注意你的女神形象,别穿帮了。”萨麦尔有意火上浇油,他不喜欢天使们聚会前的沉默。路西菲尔高傲疏离,耶稣话少,似乎总在思考,拉斐尔就是个书虫,乌列又太死板,梅丹佐有时候挺能侃,但这会儿正看着路西菲尔不知道想些什么,所以活跃气氛的重担就又落在他肩上了。 加百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平时喜欢以女性形象出现,但他打架时会恢复男性的战斗姿态。天界谁都知道他加百列把喝酒和打架当作怡情的小游戏,可能除了萨麦尔外再没人愿意主动招惹他了。 果然他们两个的斗嘴一开始,大天使长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连专心看书的拉斐尔都不例外。既然身为副君的路西菲尔从来都没表示不满,天使们就由着他们去了。谁都知道他们两个虽然经常斗嘴,但实际上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梅丹佐趁机又偷瞄了一眼路西菲尔。天界的副君正垂眼抚摸着那串血红色的珠子,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同样是炽天使,萨麦尔和加百列总是说笑打闹,把盏言欢,私交甚好,而路西菲尔和他虽然接触的机会多不胜数,但却只保持公务上的往来,互动很少。一直一来,他都琢磨着怎么能让彼此间的关系更近一步,然而路西菲尔对他从来都公事公办、彬彬有礼,好像有一道墙壁,把他结结实实地挡在外面。习惯性地,他们之间的谈话总是不知不觉回到公事上,这不能不让风流惯了的梅丹佐非常郁闷。 一阵浩瀚的能量由远及近,每个天使都能感觉到因那能量引起的振动。梅丹佐收敛面目表情,调整到最庄重的坐姿,赶紧收回心思。 加百列和萨麦尔停止了斗嘴,很快安静了下来;乌列也睁开了眼睛,神情更加严肃。 柔和而明亮的神光从天而降,那道神圣的光芒笼罩在主座上,慢慢地汇聚成了一个人影。他的形象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渺渺的银白色发丝无风自动地飘在由他产生的光芒里。 他便是神了。 众天使都纷纷起身右手抚向心脏,向神行躬身礼。 神微微颔首。 气氛变得肃穆起来。 ☆、创世计划 “天使长们,距上次招齐你们几个,已经有一百年了。”待天使们都各自坐好,神缓缓地开口,“我这次召齐你们几个,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大厅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殿外悠悠的赞歌声传来。 “是关于创造新世界的计划。” 诺大的厅堂里只剩神的声音在徘徊。 短暂的安静后,天使们纷纷议论起来。 路西菲尔也向神投去一束询问的目光,从前他虽曾听神说起过创造新世界的想法,不过那时只是随便说说,计划一直被搁浅着。难道最近神突然离开的这一百年里,思索的就是这个新世界么? 待天使们的第一波议论声变小后,神说:“造出这个世界后,吾还要造一个新的种族,我命名他为人。” 此言一出,天使们的议论声掀起一个高潮。 “人,这是个什么样的新种族?”在天使们纷乱的议论声中萨麦尔响亮的中音异常清晰。 他的一问使其他的天使都安静了下来,萨麦尔的问题也是他们非常关心的。 神答道:“为了适应物质世界的生活,这种族将与以往的都不同,他有和你们一样的外表,而且不仅要有灵与魂,还要有肉体。” 天使们哗然,在这个世界上,据说能有灵、魂、体三个位格的便是神自己,神还要创造另一个神吗?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您所说的‘人’的灵力又怎么样呢?” 天使们都在等待神的回答,除了位格,灵力的强弱也很关键。 神道:“他将没有灵力,仅有与我相似的位格罢了。” “为什么要造这样的生物?”发问的是加百列。 神耐心地回答:“因为我将要创造一个以物质为基础的世界,而这个物质的世界,将由人来管理。” 路西菲尔冷然道:“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将耗费巨大的能量,如此浩大的工程,结果只是要交给人来管理吗?” 神的身形虽然模糊不清,但他的目光好像在路西菲尔身上逡巡着,最后他说:“没错,创造新世界的能量损耗将相当大,所以这一次的创世需要你们每个人的力量。当然,这个新世界你们也同样有权过问。” “我想知道,这是您成熟的决定或仅是一个想法?”路西菲尔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珠串,缓缓地问。 神以毋庸置疑的语气沉稳地回答:“成熟的决定。” 大厅里只有光在流动的声音。 神的“目光”在天使们身上扫了一圈,天使们没有反对,都默许了。然后他又问身边的路西菲尔:“副君,有什么看法吗?” 天使们的目光也都汇聚到路西菲尔身上,他任副君之职已经数万年了,神不露面的时候,他一人全权管理天界,因此在会议当中,他的意见总是举足轻重的。 路西菲尔紧紧攥着珠串的手慢慢松开,他不是没有想法,然而这件事神事先没有与他说过就公开宣布,明显是不想顾及他的想法。在天界神毕竟是绝对的主宰,自己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神的代言人及授权的管理者罢了,而且神有独特的创造物质的能力,这是身为天使的自己难以做到的,创造物质世界正是彰显神权的最有效的手段,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路西菲尔端坐在庄严的高背椅上,神态淡然地道:“既然是您已经决定的事,我们尊照执行。只是……”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于是所有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他身上,神也不例外。 “您只说我们也有权过问这个新世界,那么人呢?天使只有两个位格,而人将有与您相同的三个位格,面对这样的种族,我们天使该如何对待?” 神微微点了点头,道:“人没有如你们一般的灵魂,又是后造之物,自然应该是被天使主宰的。副君,还有什么疑虑吗?” “没有了。” 神对路西菲尔的反应比较满意,高声道:“既然这样,十天后就启动计划。在这期间,整个计划需要完全保密,由萨麦尔负责。乌列,这次的计划你也要参与。为了防止魔界的异动,天魔两界的相关布置都由副君安排,梅丹佐协助。” 神初步安排了天使长的使命,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各天使领命,纷纷走出议事厅。 路西菲尔也起身要走,神却叫住了他。 那一团柔和的光芒忽然收紧,凝结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一头银色的长发,披着纯白的长袍,淡漠的脸庞上有一对金色的眸子。 神走到路西菲尔面前,缓缓道:“吾已授权你在圣山居住,可这一百年来,为什么还要去第六重天的白雾森林呢?” 路西菲尔迷惑地看着神的真身,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看见他现出真身是什么时候,漠然道:“住不惯,您知道对我来说白雾森林才是家。” “你知道有多少天使梦想得到这样的殊荣?” 路西菲尔坚持道:“可我知道就算所有人都喜欢,我也不喜欢。身处这圣山,只会让我我感到孤独。” “这殊荣是你应得的。”神道:“位权之巅,就该是你说的孤独。只有这样,你才能跳出尘寰,冷静地看待这个世界,掌管它的秩序,去维护它。” “我做不到。”许久,路西菲尔才回答。 “作为掌权者,你该不惜一切地去做到。”神说。 百年未见,路西菲尔忽然无法压抑自己澎湃而至的心绪,难以冷静。突然他鬼使神差般伸手抚上神的脸,用指尖感受那神光下的触感,希冀着一百年过后,神对他冷漠的态度能有一丝地改变。“我——为能留在你身边才攀上这权力的顶点,可得到的却只是孤独么?” “副君,你僭越了。你无谓的感情不该出现在这个神圣的所在,收敛你不该有的情绪吧。”神对路西菲尔的触碰不闪不避,只是淡漠而无感般地看着他。好像他触碰的不过是一块石头,一个雕像,而他发自内心的言语不过是拂过雕像的一阵风,只显示出自己的轻浮与渺小。 “哈,我僭越了……”路西菲尔看着神的眼睛,那毫无温度和波澜的双眸和毫不留情面的训诫,让他心下一凉,慢慢将手收了回来。“可我不是神,恳请您不要用神的标准来要求我。” 忽而神冷漠而庄严的声音响起:“即使你是最优秀的天使,也仍是这世界的一部分。既然想留在我的身边,就住到圣山来。” “这是命令吗?” 神顿了一顿,终于缓声说:“不是命令。” “如果不是命令,那就恕我不执行了。” “我要合理的理由。”神说。 “我无法做到您这般绝对的理智与冷静,与您同住圣山,我认为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路西菲尔转身就走。心绪难以抚平。 “等等,副君。”神叫他,一如既往地漠然。 路西菲尔停住脚步,在茫茫的辉光里回转过身。他有时都在暗自地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总是对神的话惟命是从,为什么还要回头? 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人,沐浴在至高天永恒的光芒里,咫尺却如天涯。一个有意,一个无情。 “你对我创造新世界一定有想法。”神说。 路西菲尔垂下眼,不去看他:“没错。” 神说:“那就说说吧。” 路西菲尔道:“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已经决定了。” 神道:“你会想,既然可以造出三位一体的人,为什么吾不给天使肉体;或者你会想,我为什么会造人这种生物?” “没有强大的灵魂却有躯体的束缚,注定脆弱。”路西菲尔略有不耐地应道:“您想造什么样的世界与物种我无权干涉,也不感兴趣。只是作为天使长作为副君,职责所在,我想有必要从情感的方面告诉您,您造人的举动会伤害部分天使对您的信任和感情,毕竟他们对自身的位格还是在意的。” 神说:“只要秩序还在,我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路西菲尔默然。 停了一会儿,神突然又问:“路西菲尔,作为力量最接近吾的天使,如果有可能,你想成为另一个神吗?” 神的声音很轻,但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路西菲尔心念一动,握着珠串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可他静默了一会儿,随即释然道:“不想。” “为什么?” 路西菲尔坦然答道:“在您的眼里,不论我成为什么,都只能是万物的一部分。获得神格于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神追问:“那吾想知道,在你的心中,什么才最有意义呢?” 路西菲尔心中苦涩,没有感情的神不会去理解自己所谓的意义,说再多又如何?然而路西菲尔望着神殿外云涌的星光,心里升起另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但那答案只是模糊不清的一团,他从未认真想过。作为天使他几乎什么都有了:傲人的姿容、近乎绝对的权力、无尽的财富和强大的力量,但他知道只要剥去这些光环,在那永不会被回应的感情背后,也许还有值得他追求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还不那么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说:“我还不知道,等我想好了,再来回答您吧。” 神点头。他不想要一个不负责任的回答,所以他愿意等。 光线流转。 神站在流动的光里,银发被镀上了金色,与虚渺的大厅仿佛融为一体。从他舍弃了七情六欲的那刻起,他就只能默默地守护这世界的秩序。一如使命。 神早就明白自己虽被称为万物之主,但很多东西他只能影响,却不能主宰,比如感情,比如信仰与忠诚。然而这世界并不像所见这般平静,变数依然存在。漫长的时光过后,那个人终于从封印中逃了出来,隐藏在某个角落里。 神望着那个飞下至高天的背影,他最得力的副手,这世界上最耀目的造物,创世之初被刻上了烙印的天使,喃喃道:“路西菲尔,在拉结尔的失败之后,你能再次封印他吗?” ☆、对谁忠诚 神的创世计划如期启动。虽然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六天,但能量的消耗却是惊人的,参与创世的炽天使们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新世界还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才能正式形成,在这期间,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整。所以创造一经完成,炽天使们就回各自的住处休息去了。 路西菲尔依然没有留在至高天,而是回到他在第六层的住处——白雾森林的星痕宫。 白雾森林是第六层的最高处,实际上是一处非常秀美的浮岛,那里有天界最古老的树木,也是生命之树须脉的一部分。清冽的河流自第七重天的底部落下,分成十几道支流流过浮岛,再如瀑布般落到地面的平原上,数道彩虹跨越其间,美不胜收。而白雾森林的北面终年被白色的雾霭环绕着,因此得名白雾森林。白雾森林远离至高天,也远离第四重天耶路撒冷城的喧哗,还可俯瞰第六重天的壮丽景色,也是个宁静的所在。 白雾森林的深处,是一片湛蓝的湖泊,它像一只美丽的眼眸,安静地倒映着飘渺的白云雾霭。湖水的中央矗立着白色的宫殿式建筑群,其中由两排共二十四个拱廊形成的引廊一直延伸到湖水中的就是主殿,主殿由三层平台托着,每层平台都有六十六个台阶,主殿最外围的三十六根装饰石柱顶端雕刻着祈祷中的天使,底端直没入水中,整个建筑风格大气却不失优美。 由于白雾森林是路西菲尔常住的地方,因此这里也是天使的禁地,没有允许普通天使是决不能入内的。 守卫在宫殿门前的是十二人一队的座天使,由于大部分座天使团直接由路西菲尔统领,因此对他们来说能直接为副君效力都是莫大的光荣。 身心疲惫的路西菲尔自至高天回到白雾森林后顿时轻松了不少。刚通过引廊,他的随侍天使法瑞尔已经远远地在宫殿门外恭候了。 “通知米迦勒和阿撒兹勒到星痕宫来,我有事要安排。”路西菲尔边走边对法瑞尔说:“还有,把我的卧房准备一下,办完公事我想睡一下。” 法瑞尔很久以来都不曾见到路西菲尔睡觉。实际上,力量强大的天使不需要睡眠,只要冥想一会儿就可以恢复损耗的力量。当然与吃一样,睡觉也是一种消遣,又是恢复能量的最好方法,因此力量强大的天使也是睡觉的。只是路西菲尔很久没睡过了,今天这个突然的安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陪伴路西菲尔很久了,不该问的从来不问。于是他恭敬地应道:“好,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路西菲尔走上大厅中央的旋转楼梯,想了想道:“见完他们两个我要去洗澡,准备一套白色的睡袍吧。” 法瑞尔应了一声便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路西菲尔换好便装来到会客室,看到米迦勒和阿撒兹勒都已经到了。 米迦勒红色的长发,英俊不凡,态度谦逊,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阿撒兹勒黑色短发,左眼处有一条伤疤,却也高大非凡。他们目前都是智天使,是实施天界防御的主要力量。不同的是米迦勒对神更加忠诚,在天使中很有声望,神为此数次提升了他的位阶,并且早有意将他提升为炽天使,弥补拉结尔毁灭后炽天使的空缺,只是最近天魔两界都比较平静,他还没有突出的功劳罢了。而阿撒兹勒做事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行事干练,比较得路西菲尔的信赖。 路西菲尔比了一个优雅的手势示意他们坐下。 阿撒兹勒问:“殿下,新世界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路西菲尔缓缓道:“一切按步骤进行,新世界已经基本形成。参与的炽天使都有巨大的能量损耗,所以这次找你们来,是要提醒你们,虽然不曾亲自参与造物,但你们也是创世计划里的一部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要完全担当守护天界的重任。” 路西菲尔在与阿撒兹勒交谈时,米迦勒坐就在一边,稍显局促。他知道路西菲尔对阿撒兹勒特别的信任,也知道自己的职位严格算起来不比阿撒兹勒,更明白由于神对自己青睐有加以及自己在天使中的声望导致自己在路西菲尔面前免不了有些尴尬。所以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事实上他也觉得此时插不上嘴。 阿撒兹勒道:“这个我已经有了准备,只是乌列大人也需要休整,魔界驻军怎么办?” 路西菲尔道:“我已经派卡麦尔去了魔界,乌列休整的这一段时间里,驻军就由卡麦尔暂管。” 阿撒兹勒自言自语道:“有卡麦尔在,魔界那边问题就不大了。” 路西菲尔严肃地说:“特殊时期,不能大意。”顿了顿,又对阿撒兹勒道:“伊甸园将是人类亚当的居住地,他虽有与神一样的位格,却是脆弱的生物,为了防止有天使恶意生事以及避免魔族擅入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从今天起就由你亲自带领天使军团守护伊甸园。” 阿撒兹勒金色的眸子猛然一闪,有点不满地道:“亚当不是有神一样的位格吗?还用我们来保护他?” 路西菲尔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却不容拒绝:“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讨论,完成任务是你的职责,你只要尽责就行了。” 阿撒兹勒收起情绪,点头领命。阿撒兹勒对路西菲尔绝对的忠诚,虽然按他的一贯说法,对副君的效忠就是对神的效忠,不过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个貌似符合逻辑的借口罢了。 与阿撒兹勒谈了许久,路西菲尔的视线才越过阿撒兹勒,落在米迦勒身上:“米迦勒,从今天起,阿撒兹勒负责第四层伊甸园及以上的安全事务,其余的都由你负责吧。” 米迦勒没想到路西菲尔突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务交给他,忍不住推辞说:“按职位,我只算是阿撒兹勒大人的副手,还是与他商量着办吧。” “不必推辞。”路西菲尔一颗一颗地摆弄着手腕上珠串的珠子,温和地道:“有什么事你可以找各重天的君主天使商量,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米迦勒知道路西菲尔是真的要把阿撒兹勒的部分权力交给他,再推脱下去也没有意义,只好欣然答应了。 路西菲尔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片刻,便说:“我要交待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回各自的岗位去吧。” 米迦勒和阿撒兹勒同时起身,躬身行礼准备告退。 路西菲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阿撒兹勒,我还有事跟你说,你再留下一会儿。”说完,他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第六重天的景色。 阿撒兹勒走到他身后,目光却看着天空。 米迦勒离开白雾森林,在路西菲尔的眼里,他的背影已经小得只剩下天边的一个红色的点。 路西菲尔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的职权分给了米迦勒?” 阿撒兹勒如实回答:“不知道。” 路西菲尔浅笑了一下又问:“如果有一天他的地位将在你之上,你会心生不满吗?” 阿撒兹勒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说:“不满应该没有。既然神认为他忠诚,又特别信任他,而天使们也说他是公平正义的化身,相信他早晚都会在我之上。” 路西菲尔笑了,转身看向阿撒兹勒。他生性骄傲,很少笑,但他在身边的人面前是不吝啬笑容的。他平静地说:“这就是原因。神既然想提升他,我就给他创造点机会,让他早点成为炽天使。” 阿撒兹勒续道:“这样的人在我的手下,我的确觉得有点棘手,可是……”他犹豫着,他想说权责的事。 路西菲尔看出他的疑虑,平静地说:“我掌管天界事务已经很久了,虽然得到天使们的爱戴,但也总有人说我专权不是么,还有风传说拉结尔是我为了□□暗杀的不是么,也许现在是我交出一点权力的时候了。米迦勒虽然是我提携的,但他的崛起也说明了神如今并不想完全依靠我来管理天界了。”他停了停,又说:“神把忠诚看得无比重要,只是很多事上我却难免会与他有不同的立场和看法。也许在他的眼中,我太多的感情用事已经使神觉得我的忠诚不够,我已不是那个让他信任的人了。其实……我又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是神的代言人,最终只能按照神的指示行事,只要他能高兴——如果他会高兴的话。” 阿撒兹勒高大的身影站得笔直,却在听到路西菲尔的话时微微动容,随而正色道:“神说爱这个世界,可他只要这个世界维持稳定就好了。无情无感的只有神一人,没有感情的他如何能爱护亿万计的天使呢?对我来说,你虽然不是神,但因你为这个天界付出了许多,所以天界才有今日这般的繁盛,而且光暗之战以来,天界都是你来管理的。与口口声声说爱这个世界却无所作为的神相比,我更相信你!” 阿撒兹勒说得如此严肃,仿佛宣言一般。 路西菲尔望向他灼灼的金眸,摇头将食指点在他的唇上,禁止他再说下去:“不要再说这样的亵渎神的话,阿撒兹勒,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 小心地捧起路西菲尔的手,阿撒兹勒将唇贴在他中指的戒指上,那个戒指流动着淡金色的光华,光华之下是六翼环抱着六芒星的图案,路西菲尔的徽章。 阿撒兹勒道:“我以后不会再说,可我现在要说:我永远是你的战士,只为你一人而战!”说完,他恭敬地行礼,大步走出会客室,只留下路西菲尔在窗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路西菲尔轻轻叹息。 有时候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一种压力。 被义无反顾的崇拜也是一种束缚。 一只大鸟划过天空,路西菲尔的身上便掠过一片黑暗的阴影。 路西菲尔抚摸着徽章戒指的图案,目光投向远方。 忠诚? 如果忠诚的代价是违背自己的意志,下一次,他该忠诚于神还是忠诚于自己? ☆、梦境(修) 路西菲尔的卧室是星痕宫建筑中最少用到的,也是最简洁的地方,房间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陪衬着一张白色的圆形大床,光线透过四周的水晶窗可以正好投射到床上。 法瑞尔将窗帘都拉好,整个房间才暗下来。 疲惫袭来,路西菲尔躺在床上,对站在床边的法瑞尔说:“我这次可能会睡得久一些,这期间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叫醒我。” 法瑞尔应道:“是。我就守在外面。” 法瑞尔刚要离开房间,就听见路西菲尔轻柔缓慢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法瑞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走回床边。他看到这个手握权柄的天使长此时睡得像个没有防备的婴儿,他好看的鼻翼轻轻地翕动,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嘴角带着舒服的暖意。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虽然是离路西菲尔最近的人,虽然这么多年一直跟随着他,曾经听着他的琴声歌声,但如今路西菲尔周身的气息及无形的冠冕使法瑞尔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 他不敢相信现在自己就站在他的床边,近距离看他睡时的容颜,像许多许多年前那样。 也许一个人只有在熟睡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回归自己,法瑞尔惊喜地发现,平时那么遥远的天使此时又回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路西菲尔的意识来到至高天的圣山之巅,他知道自己此时正在梦境里。 梦里至高天的光是那么温暖,仿佛带着生命的热度,融化在谁的眼眸里。 随着意识的控制,梦境之中一点一点幻化出他的身体,他赤着脚,衣袂纷飞,就站在至高天神坛的中央,由淡金色的光芒包裹着。只有他一个人。 他望着至高天以下的九重天界,心绪平静。 徐徐的风好像环绕在他周围,柔柔的,犹如拥抱一样。 宽大的六翼在背后徐徐展开,美丽的圣光在根根羽片上流动着,使本就美丽的羽翼更加轻盈神圣。六翼在空中优美地扇动了几下,他飞向天空。 大地在他的脚下延展,一片郁郁葱葱。 静极了。 他只能听到耳边擦过的风声,和流水潺潺而过的叮咚声。 他正享受这梦中的宁静,忽然脚下的地面却突然扭动起来,片刻世界一片扭曲,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转动着,搅动无尽的黑暗,绿色被入拖入黑暗中,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就像陷入了泥沼。 周遭的环境如同腐朽般片片剥落,不久就完全变换,他的意识已进入另一个空间。 冷得像冰。他看到自己口边吹出的白气。 他的脚下黑气弥漫,应是一个纯粹的黑暗深渊。霍然抬头,他的四周高耸着一圈刻录着红色符文的石柱,石柱耸入云层,仿佛要遮蔽天空没有尽头。旋风吹过,石柱发出刺耳的哭嚎。 一圈石柱的中央,黑雾更加凝实纯粹,而在黑雾的深处,好像还有一团似虚似实的影子。 路西菲尔缓缓走过去。虽然是梦境,他仍想看看这团影子到底是什么。 可是每走一步,都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他,阻挠他的前进。 但他隐约听见那影子在喃喃地说着:路西菲尔。 “你在唤谁?”路西菲尔听到自己仿佛被风撕碎的声音。 “路西菲尔。” “为什么唤我?你是谁?又怎么能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你……不记得了吗?呵,你当然不记得了……”黑影在浓雾中晃动了下,说:“回去吧,这不是你该碰触的所在……” “你是谁?” “我?我是谁呢?……”黑色的影子喃喃地念着,然而耳边有一阵风突然呼啸而过,湮没了那个声音,路西菲尔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物似有变幻。但他来不及查看周围的变化,因为那个影子竟突然来到他面前! 身处梦中,一瞬间的惊愕竟让影子栖身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手臂搂着腰身的感觉那么真实,温暖的气息扑打在耳边,恍惚间好像有发丝扫在肩上…… 他仍看不清他,想挣脱他。然而因为梦魇的关系,他却完全无法摆脱他,只能感到影子温热的鼻息和他的已经混杂在一起,嘴唇好似覆在了自己的唇上……他的头脑空白了瞬间,这是被强吻了么? 而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那一瞬,自己竟鬼使神差地也想回应他! 梦魇梦魇!他的意识在疯狂叫嚣,心念暴动之间,那黑色的空间瞬间崩碎,在他眼前的是光芒闪耀的神殿。 以为梦魇终于结束,然而此时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天使,优美恬静,乍看之下,像男性姿态的加百列。 可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洞没有焦距。 是前任天使长拉结尔。 “你将带来灾难。”拉结尔六翼微张,庄严的表面之下,吐出的确是可怕的预言。 路西菲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拉结尔的对面,正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个预言之下,接受审判般地无助而委屈。 那是幼年时候的自己。路西菲尔的身躯微微颤栗,双拳紧握。即使知道自己正身处梦境,也能感到与那小天使同样的委屈和愤怒。 “收回你的预言,拉结尔!”他对着拉结尔说。 梦境中的拉结尔好像听到了他的话,收回罩在小路西菲尔身上的目光,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睛恢复了焦点,那眼神仿佛正跨越了时空注视着他。 拉结尔轻轻摇着头,神情复杂。良久,拉结尔无奈地侧过身,让出通往神前的路。 他看到那条路上有血和火在蔓延,火光取代了圣光,通往神前的路上一片血红色,自己在血与火中举步维艰。当来到神的面前,神将代表权力的徽章戒指交到他的手里,“路西菲尔,为了这个世界,我需要你的全部忠诚。” 他从没觉得一枚戒指能如此沉重,刚想回头看看走来的路,却转而从梦境中醒来。 卧室纯白的吊顶映入他眼中。 朦胧的光透过窗帘汇聚在他身上。 好像还是他睡着的那天。 他抬起左手,看到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徽章戒指在朦胧的光晕中流动着温暖的华光。 血与火带来的悸动早已消散,可梦境中无法释怀的冰冷仍萦绕着他。想起梦中那个阴影的纠缠,路西菲尔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是自己最近创造新世界力量损耗过多所以才经受魔考么?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他对自己的武力有着百分百的信心,谁敢这么对自己不敬,下场比死还难看!想到这里,心中才感到安慰。 “我睡了多久?”路西菲尔拢好睡袍,感觉疲惫确已消散大半,又因为梦境的关系,再也没有睡意,就叫来法瑞尔。 法瑞尔立即答道:“二十四天。”说着递上了一杯茶。 路西菲尔又问:“最近至高天有什么动静?” 法瑞尔恭敬地说:“神没有公开召见任何天使,天界很平静。” 路西菲尔满意地点点头,对法瑞尔说:“我还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法瑞尔走后,路西菲尔将窗帘全部打开,房间明亮起来。 这世界还有另一个领域,就是梦境。 天使也会做梦,然而并不都是美梦,受灵识所引,有些梦也许还别有意义。 路西菲尔沐浴着天光,闭上双眼。 残存的寒意仍在,光的热度也无法驱散,那么真实。 幼年时的经历,怎么又会在梦中重现?而那早已逝去的天使的复杂神情意味着什么? 那崩塌的幻境中的黑色阴影,真的在呼唤他的名字吗?他到底说了什么?那无端的魔考…… 路西菲尔心中确有忐忑与不安,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和那无端出现的幻影,希望没有什么联系…… ☆、萨麦尔的堕落1 每个天使都知道天界最伟大的艺术家是路西菲尔和拉斐尔。路西菲尔在音律上颇有造诣,而拉斐尔的画风纯净,他的画受到天使们的追捧。 此时琴房里路西菲尔正专注地谱一首曲子。他在协助神创造新世界后就告假在白雾森林休养,一来为了缓解上次会议后对神那僭越的行为给彼此造成的隔阂,权当自我反省,下次面对神要尽量冷静,二来一百年间难得有机会休息这么长时间,正好有时间做他最喜欢的创作。 他坐在透明的钢琴边,穿着舒适的白色的便服,衣服的下摆就随意垂落在地毯上,好像某个意犹未尽的音符。他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水般地跳跃着,有时又思索着小心地倾听某一个音,然后心满意足地把它们画在琴谱上。 这本应该是一个宁静的下午,一个只属于音乐的下午。但一切就从现在开始,也许很早就开始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节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音乐的韵律,如同疾行转轮被突然扯住,改变方向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前行。 宫殿里能不经过通报直接来到琴房的,就只有法瑞尔了。法瑞尔有很好的教养,无论什么样的事都很少会显露出焦躁的情绪的。 随着高音“do”在空气中盘旋,琴房的门被叩响了,法瑞尔出现在门边,他的脸因为焦急而显露出微红的颜色:“副君殿下,有急报。” 路西菲尔弹琴的手顿时停住,他知道一定有非常紧急的事,否则法瑞尔是不会来打扰他弹琴的。 法瑞尔来不及走进琴房,站在门口就说:“殿下,刚才接到第一重天君主沙利叶的紧急报告,萨麦尔大人与米迦勒大人在天界之门附近发生了冲突,双方还打起来了。” 路西菲尔听后急忙向外走,边走边问:“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在他的意识中,萨麦尔和米迦勒应该都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而且能让沙利叶发出急报看来也不是小事。 法瑞尔道:“只提到是因为一个叫莉莉丝的女天使。” “具体点。” “据报好像是萨麦尔大人想带走莉莉丝。” 路西菲尔的神情忽而一滞,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他听说过莉莉丝,被称为夜的女天使。有人说她是女天使中最美最特殊的,她有一头漂亮的黑发,这样的发色在天使中是很少有的。但他对莉莉丝的了解并不是从头发开始的,而是她在本就为数不多的女天使中被神选为亚当的妻子。 亚当只是一个人类,神却让天界最美的女天使来侍奉他!虽然他相信神的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一直以来神对待天使也算是非常公正的,然而当人类加入进来,神依然那么公允吗? 他把萨麦尔和莉莉丝联系起来,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使也要为自己的生活奔忙,即使是高位阶的天使也一样,然而天界绝不是一个快节奏的地方。在工作与职责之余,天使们有自己的爱好、有好友、也有爱人。 他们认真地付出着付出,开心地享受着享受。 神前的炽天使也是一样,只是他们可以找几个情人作为消遣,却不能有自己的爱人。 神说,与其他天使不同,你们的爱不该是自私的,你们不能把爱都奉献给一个人,你们的爱要分给每一个造物,你们的爱要给整个世界,更要对我忠诚。 每一个炽天使都知道神的这条训诫,这是炽天使对待感情问题的底线——忠诚于神,在必要时放下自己的感情。 这也是他们获得荣誉与特权的代价。 路西菲尔问:“冲突发生在什么地方?” 法瑞尔答道:“在天界之门以东一百多公里的边界森林。” 路西菲尔道:“带骑兽过来,我要去那看看。” 法瑞尔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条白色的龙落在宫殿前的平台上。 路西菲尔可以猜想萨麦尔与米迦勒冲突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心灵的深处希望萨麦尔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即使他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 天界之门是天界的界碑之一,其实就是天界结界的唯一出入口,一排高大华丽的拱形石柱屹立在此,自这里走出,就进入天界和魔界的交界地带,自这里进入,就是第一重天,不过离第一重天的主城安吉尔城还很远。 天界之门与魔界之门是天魔两界的交通要道。由于天界与魔界间曾有的敌意,天界之门以外的地带都布有强大的结界和复杂的迷宫,但仍会有少部分魔族能侥幸穿越层层阻碍到达天界。因此天界之门附近还驻守着以能天使为主要构成的军队,就是为了阻止天使与恶魔的恶意偷渡。以前这军队由阿萨兹勒掌管,现在是米迦勒。 边界森林由几条山脉组成,这里布满郁郁葱葱的树木,植被繁茂,周围雾气氤氲,范围广阔,是最容易发生偷渡的地方。 路西菲尔赶到时沙利叶正在现场,米迦勒和萨麦尔的冲突已经结束了。 萨麦尔和米迦勒周围五公里范围内的森林都不见了,大地成为一片焦土,这还是米迦勒及时张开结界的结果,他们是真的动手了。 然而萨麦尔败了。 萨麦尔虽然没有真的在米迦勒的攻击下受伤,但和他一起同行的莉莉丝已经被天使小队控制。 萨麦尔的眼睛好像被火焰点燃,他咆哮着:“米迦勒,谁给你阻拦我的权利!把莉莉丝还给我,你要是伤了她,我就杀了你!” 米迦勒还没有说话,这时他周围的天使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纷纷行礼。路西菲尔径直走到萨麦尔的面前。 萨麦尔见到路西菲尔,情绪不那么激动了。 路西菲尔望着他似火的眸子,温和地道:“米迦勒的权利是我给的,就在不久前。” 路西菲尔几乎从不高声说话,他的语气也总是淡淡的,但他的话却有让人不可置疑的力量。 萨麦尔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他压住心底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说:“为什么?” 路西菲尔看着一直如绅士一般冷静自持的萨麦尔如今愤怒不堪的模样,反问道:“天界的军事力量都由我调遣,我倒是想问你,莉莉丝不在耶路撒冷等候完成她的使命,怎么会和你出现在这里?” “我……”萨麦尔在脑中努力地寻找着借口,他要想全身而退,就得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他不说话。他不能说他是要与莉莉丝私奔的,这个理由对谁都值得原谅,可对炽天使不行,而且莉莉丝是神选中的天使,身为炽天使更不应违背神的旨意,绝对执行神的命令才是炽天使的天职,这正是他该舍去私情的时候。 他以为凭他的能力抛弃一切总能带莉莉丝逃到魔界去,所以他事先没有准备一个理由。 他一直认为爱是没有理由的。 路西菲尔轻瞥那个被包围的女天使,她的翅膀已经暂时被封住,两把天使之刃正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神情惊恐,漂亮的黑头发发丝散乱,混合着细密的汗珠贴在白皙的脸上,非常狼狈。 路西菲尔收回目光轻声问萨麦尔:“萨麦尔,身为天使长,你知道莉莉丝的任务吗?” 萨麦尔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莉莉丝的身上,她也在焦急地望着他。 萨麦尔缓缓地道:“我当然知道,神要她做亚当的妻子。”突然他抬起头逼视着路西菲尔,苦涩地说:“可你知不知道,神命我负责这件事!我们早就相爱了,我找了无数个理由让神放弃莉莉丝,可是他就是不答应。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把他交给别的男人,交给人类低贱的灵魂更不行!” 路西菲尔的蓝眸变得冰冷,他不明白是怎样的冲动让这个炽天使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事实,而他正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  萨麦尔高举起爱情的旗帜,路大要纠结了~ ☆、萨麦尔的堕落2 突然莉莉丝高声哭喊起来:“副君殿下,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如此高贵,怎么会爱上我呢?!是我想逃跑才把萨麦尔大人骗到这里的,他不知情,与他没有关系!”关键的时候,莉莉丝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神就不会惩罚萨麦尔,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路西菲尔向莉莉丝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这样萨麦尔的问题就好解决了。重罚了莉莉丝之后,萨麦尔应该可以从轻发落。 然而萨麦尔为人仗义,敢做敢言,他激动地厉声喊道:“她在说谎!我就是爱上她了,我想带她走,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愿意为她放弃,为什么这样都不行?!”他宣誓一般地说:“我既然敢爱就不会把一切都推在一个女人身上,我爱得起担得起!神不能理解我们之间的爱情,可神也不能剥夺我爱她的权利!” 萨麦尔发自肺腑地说出反对神的话,却说得好似真理一般。 一时间天使们都被他的情绪感染,路西菲尔也一样。他从没如此震惊,一个炽天使会为了爱情,放弃拥有的一切;他也从没想过,一直陪着加百列说闹的萨麦尔,一直沉着稳重一丝不苟的萨麦尔,因为爱情,拥有了挑战神威的勇气。 路西菲尔的目光变得柔软,眼前的萨麦尔似乎让他觉得陌生,却与众不同。他执起萨麦尔的左手,萨麦尔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只镶着翡翠的徽章戒指,这是第三重天的君主天使佩戴的。路西菲尔摩挲着漂亮的绿色,叹息般地问一个他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了一个女人,为了爱,用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做代价,值得吗?” “值得!”萨麦尔在风中矗立,似一座丰碑。他的话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天使的耳边。 天使中传出了莉莉丝嘤嘤的哭泣声。 天使们都静默了。 “副君殿下,神没有感情,所以他不能认同我和莉莉丝的爱,他只认同忠诚,可是你不是,不论你多么冷漠,你我同为天使,我想你可以理解的。”萨麦尔的语气软了下来,如此高大的萨麦尔此时说起话来就像在乞求。 路西菲尔叹气之间心思百转,这就是自己往往会和神立场不一致的情况,神一直对自己无法以无情的态度对待世情而略有微词,如果这一次处理不当,神必然又会认为自己太情绪化了。 然而萨麦尔以私情的名义公然挑战神的权威,以他的这种态度,神是绝不会原谅他的。而且现在神刚刚创造了宝贝的新世界,对天使的反应非常敏感,如果将萨麦尔擒回去,恐怕是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了。 这时人群外白光一闪,加百列也赶到了。 加百列听到了萨麦尔宣誓一样的表白,不敢相信萨麦尔竟会因为一个女天使与神决裂了。他想冲到萨麦尔面前狠狠揍他一顿,揍到他清醒过来为止,他一定是脑袋坏掉了。 加百列怒气冲冲地走来,天使们都避之不及,然而沙利叶一把抓住他,说:“加百列,你先冷静一下,副君殿下会解决的。” 路西菲尔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萨麦尔,落在森林的不远处,那里就是天界的最边缘,冲破结界再走出迷阵就是另一个世界了,他相信对萨麦尔来说并不难。 然而咫尺天涯,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你们走不了。”路西菲尔冷冷地道:“没有神的同意你是无法带走莉莉丝的,别忘了魔界还有乌列的军队,就算你能带她逃过去,你恐怕也保护不了她。” 路西菲尔的话像钉子般扎得萨麦尔千疮百孔,也让他的头脑清醒起来,到现在他才想到也许自己会给所爱带来杀身之祸。 如果神认为莉莉丝没用了,就可以以叛神的罪名诛杀她。 路西菲尔平静地道:“既然事已至此,与我去神的面前接受审判吧。” 萨麦尔知道神不会原谅他,即使原谅了,也会要他亲自把莉莉丝交给亚当作为代价,那将是对他们最残忍的惩罚。 他做不到。 路西菲尔看着他闪烁的眼神,攥住他戴着戒指的左手,小声说道:“你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可有能力把握你的。” 萨麦尔忽然直直地看向路西菲尔,受到暗示,他好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他如何把握自己的命运?他是有意要放他走吗? 只他一个人。 意外与惊喜之后他又犹豫不决了,他绝不想抛下莉莉丝,否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可是他现在只能那么做。 路西菲尔说:“想好了吗?现在她为任务存在,可她死了你的付出将没有任何意义。你又为什么辜负他对你的感情呢?” 莉莉丝的哭喊再次传来:“副君殿下,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嫁给亚当,我愿意永远侍奉他!” 萨麦尔狂叫一声,那声音仿佛要喷出火来。 路西菲尔逼问道:“听到了吗?伤心吗?我的兄弟。”忽然他揽过萨麦尔高大的身躯,将头埋在萨麦尔亚麻色的长发里,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去或者留,由你决定。” 他的手轻拍着萨麦尔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 他抬起头,端视着眼前这个为爱执着的天使,他无声的哭泣刺痛了他的心。 路西菲尔决然唤道:“米迦勒。” 米迦勒急忙上前一步:“在。” 路西菲尔抛下萨麦尔转身走开,命令道:“带萨麦尔去至高天。” 米迦勒走到萨麦尔面前,礼貌地道:“萨麦尔大人,跟我走吧。” “萨麦尔,快逃啊!”莉莉丝冲着萨麦尔厉声呼喊。 萨麦尔望着已经骑在龙背上准备离去的路西菲尔,又深深地看向泪流不止的莉莉丝,如果自己留下来而莉莉丝坐实了欺骗炽天使的罪名,那么根据法典莉莉丝只能死路一条,如果自己逃开,至少莉莉丝还能活着,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萨麦尔突然大喊一声:“我爱你,莉莉丝,等我!” 话音未落他振动六翼,直奔森林边缘。 对萨麦尔逃走米迦勒早有防备,他箭一样地射出去,萨麦尔如果抗命不从,他就得抓他回来。 天使小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迟疑了片刻,留了几个继续看着莉莉丝,其他的也追了上去。 在一边的加百列看到萨麦尔突然逃走,沉不住气了,他急迫地对路西菲尔说:“副君殿下,米迦勒恐怕拦不住萨麦尔。” 路西菲尔轻描淡写地说:“守护边境、追缉天界范围的逃犯是米迦勒的职责,拦住萨麦尔是他的责任,如果做不到,我会惩罚他的。” “就这样?”加百列急道:“快加派人手去追啊,萨麦尔只是没想清楚后果,如果他真的出了天界,怎么向神交代!” 路西菲尔看着加百列,这个平时与萨麦尔打打闹闹的天使长一定无法理解萨麦尔的心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放他走到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太长时间以来,他们享受着天使们的尊崇,随意地支配着一切,索取着,挥霍着,久而久之一切都习以为常。 谁又肯为了所谓的爱情舍弃手握的一切?、 白龙拍着翅膀,掀起一阵气流,准备起飞。 森林边缘张开了米迦勒火红色的结界,米迦勒和萨麦尔又打在一起了。 能量的碰撞声声入耳,震动一波波传来。 加百列怒了,他张开翅膀,准备帮米迦勒把萨麦尔带回来。 路西菲尔喝道:“沙利叶,拦住他!” 沙利叶身形一动,已经挡在加百列面前。他抚摸着银色的刘海,细碎的银发下面是一只未开的眼睛。邪眼。被盯住的生物会被封住行动的能力。 沙利叶人畜无害般笑道:“哎呀,加百列大人,你还是别掺和这事了。” 加百列错愕了一瞬,冲沙利叶吼道:“沙利叶,你以为以你的能力能封住我?” 沙利叶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还没试过嘛。不过我可不想试,我不想变成冰渣。” 路西菲尔冷声道:“加百列,这不是你的职责范围,你要是干扰米迦勒执行公务,就等着受罚吧。”他又指着加百列对沙利叶说:“你加派人手去支援米迦勒,但要看住他。这件事过后,我要听详细的报告。” 沙利叶爽快地应道:“遵命。” 白龙低吼一声冲上天空,载着路西菲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百列留在原地,焦急地看着远方还在继续的战斗,可他再没有妄动。 虽然他担心萨麦尔,但也知道路西菲尔的话是对的,他是第五重天的君主天使,不应该插手管米迦勒的事。 他忽然开始站在萨麦尔的立场去考虑这件事,也许萨麦尔冲动了,也许这一次萨麦尔是认真的。 可不论怎样,加百列还怀有一丝希望,希望神能原谅萨麦尔的选择。 沙利叶就站在他旁边,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碍眼得很。 加百列回敬他一个凶狠的眼神,不耐烦地道:“赶紧派人行动啊,看着我干什么?” 沙利叶道:“看着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啊。” 加百列磨牙道:“不用你看着,我现在就去至高天。” 沙利叶看着远处的结界道:“要去就赶早,我也好支援米迦勒,再过一会儿胜负便分出来了。”他抬起手,食指所指的方向出现一片银光,银光不断扩散,空间扭动起来。 片刻,三个全副武装的天使出现在沙利叶面前,他们全都是金色的四翼,座天使的位阶。 “大人,你召唤我们有什么吩咐?”为首的座天使问。 沙利叶指着结界,挥挥手道:“拦住意欲逃亡魔界的萨麦尔,全力协助米迦勒大人,去吧。” 三个天使向结界处飞去,随着他们的召唤,越来越多的天使加入进来,准备封锁萨麦尔的去路。 加百列疑惑地对沙利叶道:“你这几个手下能拦住萨麦尔?” 沙利叶不置可否地笑道:“不是还有米迦勒大人和他的天使团吗?这几个手下只是协助,要是米迦勒都拦不住,他们当然更不行。” 加百列对沙利叶不温不火的态度自然生气,可是时间紧迫,他不想再和沙利叶浪费口舌,于是张开翅膀直接向至高天飞去。 ☆、米迦勒 清晨,雾霭纷纷。 米迦勒独自来到白雾森林找路西菲尔。 他是来汇报战斗结果的。 虽然他已经尽力了,但萨麦尔最后还是逃走了。 这样的结果路西菲尔并不惊讶,甚至完全在他的判断中。米迦勒天生具有过人的战斗力,在四翼阶段就已经达到六翼水准,但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想擒下本就善战又决意突围的萨麦尔也很困难。 米迦勒也知道擒回萨麦尔是很难做到的事,但他是很有责任感的人,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而米迦勒更敏感地觉察到路西菲尔是有意让萨麦尔逃走的。 暖色调的书房里只有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两个人,细致的沙自精美的沙漏中滑落下来,听不到一点响声。米迦勒垂头站在书桌前,听候发落的样子。而路西菲尔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 清晨的微风吹进房间,带起书桌上的书页一页一页地翻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偷偷抬起头,米迦勒只看到路西菲尔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半侧面,神圣而优美。 心神恍惚间,米迦勒意识到这么被晾在这里不是办法,于是提高了音量以颇为自责的语气道:“副君殿下,萨麦尔逃走是我的责任。” 路西菲尔被他从思绪中唤醒,毫不在意地说:“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通知了乌列,魔界那边他会处理的。这件事我随后会向神解释。” “是我办事不力,请您责罚。”米迦勒低声说。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尽力了。”路西菲尔缓缓地说着,眼神里也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有深深的忧虑。萨麦尔逃到魔界只是逃亡成功的第一步,以他的实力只要不与乌列发生直接冲突应该不会被俘,可魔界下层还有几个有实力的魔王,他能否找到立身之所还是个问题。顿了顿,路西菲尔问:“有伤亡吗?” 米迦勒利落地答道:“死亡的没有,受伤的却不在少数,萨麦尔大人决心离开,所以是全力突围的,突围时他也受伤了。” 路西菲尔像是不经意地问:“他伤得怎么样?” “应该不会太重。” 路西菲尔点点头:“莉莉丝你怎么处理了?” “已经软禁在耶路撒冷。” 路西菲尔轻叹:“她真幸福,竟有一个人那么爱他。这段时间里你好好对待她,不要为难她。”说完他用手支起下颌,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望向米迦勒说:“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愿意回答吗?” 米迦勒略微紧张地点点头。 “你有爱人吗?我是说,在你心里像莉莉丝之于萨麦尔那样的存在。” 米迦勒被问得晕头转向,竟有些心虚。他看着路西菲尔绝美的脸和莫测的笑容,觉得脸上发热,一定是脸红了。他有点窘迫地道:“没有。” 路西菲尔站起身来到米迦勒面前,近距离地看着他。 米迦勒感觉到他的视线,觉得浑身都在发烧。他知道神对炽天使的训诫,但炽天使只是不能让爱高于对神的忠诚,但却不必禁欲。这一点梅丹佐做得非常好,游走于众情人之间却始终如风一般潇洒,是天使都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而路西菲尔也不相上下,据说与梅丹佐的来者不惧相反,他对性伴侣非常挑剔,而且喜欢在做爱时蒙起对方的眼睛。 米迦勒忽然从神游中清醒过来,眼睛正对上那双美丽的眸子。天哪,自己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路西菲尔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眼含笑意地问。 米迦勒大窘,急忙掩饰道:“没……没想什么,如果殿下没有别的吩咐,我还是告辞吧。” “先别急着走。”路西菲尔淡然一笑,“你的相貌和能力在天使里那么出众,据我所知有不少天使追求过你,甚至梅丹佐都找过你,就没有一个人让你心动么?” 米迦勒感觉着自己狂热的心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仪态。 他相信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路西菲尔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所以一直以来他把路西菲尔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他在意路西菲尔的看法,在意路西菲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所以他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只为了心中的那个人。 他是个自控力与进取心都很强的人,天赋和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克服了重重困难从天使中脱颖而出,直到接近了在无数天使眼中神一般的人,并获得了他的关注。 可他知道路西菲尔把情人与下属分的非常清楚,在他选择做一个神眼中的最忠诚的天使,要在地位上接近路西菲尔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做他情人的机会。 他曾幻想过很多次,能有这样一个与路西菲尔独处的时刻,把心中埋藏的感情都说出来。可在现实中,他发现说出这些竟无比艰难。 于是他只好违背自己心中所想,摇头道:“没有。” 路西菲尔对他的回答似乎毫不感到意外,甚至颇感欣慰:“通往巅峰的道路,就是不断舍弃的道路,获得权力的同时,你也将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残忍。你是天使中的佼佼者,没有能拖累你的感情,便不会犯萨麦尔这样危险的错误,这样最好不过。” “副君殿下……”米迦勒无比失落,抿了抿嘴唇终于问:“你为什么要把情人和下属分得那么清楚,如果情人和下属是同一个人……不也很好么?” “情人是生活中的调剂品,想舍弃时就舍弃,而下属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如何可比?”望着米迦勒窘迫的神情,路西菲尔漠然地说:“弃或不弃,纠缠下去只是浪费精力。” “你在逃避。”米迦勒追问道:“你担心自己无法面对他们的感情么?” 路西菲尔颇为讶异,没想到米迦勒也会问这样的问题,诚恳地道:“逃避?是吧。我没萨麦尔那样洒脱与坚决,但对神的忠诚可以使我放弃任何感情,下属也一样。” 米迦勒暗自叹息,他已经尝到了暗恋的苦涩,面对爱情,他也只能选择把它埋藏在心里,独自承受折磨。逃避,谁不是呢? 轻轻叹息,路西菲尔话锋一转,正色道:“米迦勒,虽然这次你没能拦住萨麦尔,但你忠于职守抓回了逃跑的莉莉丝,也是莫大的功劳,我已经收到神的指示,要正式升你为炽天使。可你也知道神对高阶天使有诸多的约束,炽天使更是如此,有时倒觉得一般天使更自由些。”他轻叹一声道:“萨麦尔刚刚堕落,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不想让悲剧重演,你就把它当作善意的提醒吧。” 听了路西菲尔的话,米迦勒并没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倒是轻轻摇头道:“萨麦尔大人最终堕落我也有责任,再说我愿意做您的下属,炽天使什么的我真的没想过。”其实米迦勒说的也是实话,目前存在过的炽天使也不过九人,出身平凡的他曾经最高的目标不过是智天使罢了,现在他已经能以智天使的身份站在路西菲尔的面前,可以说已经完成了一直以来的心愿,还奢求什么呢? 可是现在看来,神想要给他的已经超出了他的奢望,这是信任还是难以卸下的重任呢。 路西菲尔宛然一笑:“你一直都颇有担当,天使们都称你为正义的化身,神也最欣赏你的忠诚。既然有了这些认同,我想你也不必推脱了。” 米迦勒的心情很复杂。他对获得神的认可成为炽天使而开心,又为陡然增加的责任而担忧,可想到从此他和路西菲尔地位相当,也许见面的机会和场合将会大有不同,不禁又多了些期待。 路西菲尔看他不说话,便认为他已经默认了。 “那么过几天就为你准备加翼典礼。”路西菲尔道:“仪式完成,你就拥有了六翼,进修之后,你就是炽天使了。” “殿下。”米迦勒诚挚地道:“谢谢你。如果那一次不是遇到了你,我可能还生活在阴影里,更不会有今天。” 路西菲尔淡然道:“是你选择了要选择的,米迦勒,不用谢我。” 这一天,米迦勒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白雾森林的,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也许是激动,也许更多的是憧憬。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可很久以后,每当米迦勒再回想起这个早晨,他都会反复问自己:如果那时他能选择洒脱一些,勇敢地去爱,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神的任务 路西菲尔来到至高天的光耀之塔时,神已经在那里了。 神银白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微合着双目,神态安详。 “您召唤我?” 路西菲尔来到神的面前,温柔地抚弄着托在左臂上的雪鸮,那只神用来传递口谕的鸟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神点头,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一双金色的眸子。 “您有什么吩咐?是关于萨麦尔的事么?”路西菲尔微微偏过头,依旧抚摸那只雪鸮,避免接触到那可能会扰乱自己心绪的视线。 “还记得拉结尔么?” 路西菲尔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未作答。拉结尔在魔界战死后,这个的名字就几乎已经成为了禁忌。以他对神有限的了解,神是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的。 “二百多年前,继承魔神部分力量的堕天使沙卡利曼耶尔从神封之境中逃了出来,我秘密派天使长拉结尔去魔界封印他。然而拉结尔失败了,最终战死在魔界,而用来封印沙卡利曼耶尔的天使之书也随之遗落了。”神说。 “您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了他?”路西菲尔对沙卡利曼耶尔知之甚少,拉结尔的封印行动几乎是天界的绝密,要不是有掩盖炽天使死亡的需要,神应该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 路西菲尔暗自为拉结尔叹惜。曾经的炽天使,为神执行秘密的任务,最后却被伪装成自杀,不能不是一种悲哀。 “吾提起他,是因为二百多年过去了,沙卡利曼耶尔竟没有任何的消息。但拉结尔没能封印他,他应该还在魔界。”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神的目光变幻莫测,“新世界就要形成了,我不想有任何意外。路西菲尔,这次召唤你来,就是要把这件任务交给你——找到天使之书,封印沙卡利曼耶尔。” “在我执行任务前,请您告诉我,沙卡利曼耶尔到底是怎么回事,魔神既然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这世界上还存在着拥有他一部分力量的堕天使,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个吾以后会告诉你。目前封印他是最好的办法,你只要找到他和天使之书,将他封印就行了。”神说。 “为什么把这件任务交给我?”路西菲尔有点不满地说:“自从上次的光暗之战,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天界。既然针对一个堕天使,交给驻守魔界的乌列不是更好吗?” “沙卡利曼耶尔继承了魔神的部分力量,不是其他炽天使可比的,拉结尔就是例子。在所有天使里,你的力量最接近我,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神说:“不要让我失望。” 神的叮嘱前所未有的郑重,而这样的叮嘱也让路西菲尔有种错觉,就像神在有意考验他。 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路西菲尔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转而问:“沙卡利曼耶尔,怎么才能找到他?目前有线索么?” 神飘渺地说:“吾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吾对他也是陌生的,只知道受到魔神力量的影响,他应该是魔族的模样。不过既然能从封印里逃出来,就一定会留下线索,你自己去查吧。”神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沙卡利曼耶尔的事关系到天界和魔界的稳定,越少天使知道越好。拉结尔在魔界被杀后,我一直不让炽天使随便前往魔界,不过为了这件事可以例外。” 路西菲尔沉默不语。 “距新世界正式形成还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希望你能完成使命。” 路西菲尔微微地点了点头,便将这个任务应下了。如何在短短的三年里找到杀死拉结尔的人他还没有任何的思路,但沙卡利曼耶尔这个名字是有诱惑力的。多年以来他的名字记录在天使名册的最前端,却从没被提起过。现在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可以去调查那个叫沙卡利曼耶尔的天使,知道在世界创造之初的那一次堕落到底是什么。 他还想知道沙卡利曼耶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谁给了他那样的勇气,怎样的境遇让他第一个背叛了神。 神思百转间,他忽然想起那一日的梦,那个在迷雾中的黑影,会不会就是沙卡利曼耶尔呢? “米迦勒来报,萨麦尔已经离开了天界。”见神不再说话,路西菲尔把准备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看来这一次是我对形势错判了,愿意接受处罚。” “萨麦尔逃走之际你没有亲自阻拦,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米迦勒足可以应付萨麦尔,所以先行离开了。” “这有点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一念之差,这一次疏忽了。”路西菲尔说得很平静。 神的目光扫过来,像是在捉摸路西菲尔平淡表情下的想法。 “既然这样,这一年间魔界的事务吾暂时交给乌列全权管理,就算是对你的处罚吧。” 路西菲尔微一点头道:“我接受处罚。只是……” “副君,说吧。” “这一次萨麦尔也许冲动了,您能不能赦免他的错,招他回来?” “为了一个女天使,吾身边的炽天使就背叛了吾,这样的萨麦尔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价值。” “萨麦尔在您身边那么多年了,您就不能网开一面……” “副君,记得吾对炽天使的训诫么?如果吾制定的规则无人遵守,那么总有一天,这个世界的秩序也会混乱的。” “……”路西菲尔其实早就知道神的回答,只是为了萨麦尔,还抱着最后的希望想确认一下,不过显然是没用的。 路西菲尔暗自低叹一声,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神低声唤道:“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对神的轻唤从来不予回应,只以沉默作答。他们独处时一向如此,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某种默契。 “你愿意把大把时间用在弹琴作曲上,最近有什么作品么?”神清吟一声,指着不远处的管风琴说:“弹奏一曲吧,上次你在这里演奏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路西菲尔走到管风琴的跟前,轻触琴键。琴音经过琴管的放大,徘徊在至高天的光芒里。不论什么样的音乐,在这样的光芒里都会变得神圣起来。 神的视线停留在路西菲尔身上,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 路西菲尔坐在琴凳上,感受到神的视线,心不在焉地弹奏着。 一曲奏毕,神道:“你的心没在演奏上,所以这曲子虽然写的优美,弹奏出来却有些生硬。” 路西菲尔随意在风琴上敲了几下,弹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才歉然地道:“抱歉,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因为一个堕落的天使么?萨麦尔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舍弃感情是为了能够驾驭它,路西菲尔。”神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而去。 空旷幽静的圣光明大教堂突然喧闹了起来。今天这里将举行米迦勒的加翼典礼。 一束阳光穿透层叠的云射在圣光明大教堂上方,使本就神圣庄严的教堂更加肃穆。教堂周围侍立着重重身着金色盛装的礼仪天使,羽翼都合着节拍有节奏地振动着,发出好听的声音。 虽然能够观看典礼的几乎都是座天使以上的高位阶天使,但早早地,天使们已自天界各层汇集至原动天,天空到处是羽翼的光芒,几乎要把范围广阔的光明圣教堂团团罩住。 天使们都不想错过这次典礼,自创世纪元和神创纪元以来,能得到炽天使荣誉的本就寥寥无几。而对于已经达到高位阶的天使们来说,再上升一个位格已经非常困难,因此能亲自看一看,感受一下氛围也好。 天使们排队寻找落脚之地,来得早的可以站在前边,来晚的,只好一路向下排开了。 “这种排场,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天使对和他一起来的天使道:“米迦勒大人真厉害,细算起来,已经数千万年没有人成为炽天使了。” “是啊,光暗之战后,只有他和加百列大人有此殊荣。” 这时另一个天使插嘴道:“要说排场,副君殿下的授礼仪式才叫宏大,你们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后一个天使说:“那时光暗之战刚刚结束,魔族尸横遍野。殿下正是由于对魔族作战的战功而被神任命为副君的,太了不起啦!” “据说那时迎接他凯旋的天使从天界之门一直延绵至耶路撒冷,想想那时的气势真让人感动。”又一个天使加入进来。 “说的好像你都看到了似的,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不知谁在人群里插了一句,众天使间便爆发出一阵笑声,接着又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圣光明大教堂的钟声响了。 虽然已经见惯了大世面,可米迦勒的心仍略有些紧张。 炽天使的加翼仪式都是由副君来主持的。米迦勒望了望站在他身侧的路西菲尔,发现路西菲尔也正看着他。 路西菲尔执起米迦勒的手,引导着他和他一起走进洗礼池。池里华光熠熠,并不是水,而是光在水一般地浮动着。 他们的双腿没在光中,面对面站着。米迦勒微微低着头,看着浮光在周身游弋,看着光华中钦慕的人影,心中有些迷乱。 “吾将最美的光辉赋予你,指引你通往真理的路。”路西菲尔以唱诵的语调念着祷词,双手捧起一团光芒,洒到米迦勒的头上。 “吾将至高的权柄赐予你……” “吾将无上的荣誉赐予你……”浮光散落间,米迦勒抬头凝视路西菲尔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一刻留下的不仅是神圣,也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是的,米迦勒不经意地微笑,自己珍贵的回忆里,总是少不了眼前的这个人…… 神思缱绻间,洗礼已经完成。路西菲尔退至光芒的外侧,向远处的神座点头示意。 池中的光芒忽然朝着米迦勒的方向涌动起来,几乎把他团团包裹住。一道温暖的白光忽然临空而至,汇入米迦勒周身的光芒中。慢慢地,光芒向米迦勒的身后凝聚,米迦勒闭上眼睛,这一刻,他觉得心中异常澄明,意识中仿如有一道冥冥的启示,身体中的力量好像在受着一股力量的指引,就要迸发而出。 他把握住意识中浮现而出的咒文,心中竟极度地沉静,他跟随着启示在心中默默地诵念着那绵长的咒文,意识越来越集中,好似有一个世纪。 待到意识中的咒文全部诵完,第三对羽翼已缓缓自背后伸出,牵引温暖的气流,将他番红色的长发扬起。池中的光芒慢慢融入他的身体。 这个过程宛如新生般地愉悦舒服,米迦勒透过光芒偷偷向路西菲尔望去,却发现连他也难得露出羡慕的表情。 他来不及细想这一切。他看向教堂最上方洒下的神光,这一切都是神的恩赐。 他也来不及细想,路西菲尔的羡慕的表情背后有过怎样的故事。是看错了吧,早已拥有一切的路西菲尔怎么会羡慕自己? 在清明不绝的钟声里,米迦勒单膝跪倒在红地毯的中央。 他微微抬起头,看见身穿盛装的路西菲尔从礼仪天使的手中接过象征炽天使权能的花冠,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把它戴在他的头上。 “祝福你,炽天使米迦勒。”路西菲尔说。 米迦勒站起身,随同路西菲尔一起站在教堂中央,享受天使们的祝福。 他微微侧头,看见他最爱的人就站在身边,从此就在他的身边了。 如此地接近…… 他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那么多年的执着与努力,终于换来这一天…… 高高的台阶之上,米迦勒望向圣光明教堂中密密麻麻的天使,第一次直接感受到神座之右路西菲尔的荣耀与权威。 万人朝拜的尊荣感忽然潮水般涌上心头。权力与地位,如何才能驾驭?他的心,该何去何从?他来不及思索。 ☆、线索 路西菲尔站在宫殿顶端的露台上,眺望着远处墨绿色森林上空翻滚的云海。这些云在湖泊的外围聚集着,分成薄厚不同的几层,就像要把它包围起来。而湖的正上方却一丝云都没有,光自天空倾泻而下,从云边擦过时流转着明丽的彩色光晕,从露台上向上望,就感觉仿佛置身于雄伟神殿中空的大厅,奇妙至极。 正在这时,路西菲尔得到法瑞尔的通报,卡麦尔来了。 卡麦尔像旋风一般来到露台上,看到路西菲尔正在欣赏云彩,便站在他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路西菲尔对卡麦尔非常了解,平常卡麦尔的脚步没有这么急。 “殿下,刚刚收到报告,索多玛魔域前两天发生了政变,领主撒担叶杀死了魔王毕加索,自己做了魔王。” “魔族现在有什么异动?” “没有。毕加索这些年来专注于奢侈享受不务正事,在对其他魔域的态度上比较软化,所以并不得人心,这一次撒旦叶篡位暗中有贝利亚协助,几乎没遇到任何抵抗。” “原来的大领主们都愿意为他效忠?!” “看起来是的。”卡麦尔从容回答。 “看来索多玛的政变是早有预谋的,否则一个领主怎么能这样平静地将一个庞大的魔域接管了呢?”路西菲尔望着天空中的云,道:“不过这是必然的事,有野心就有王位的更迭,魔族的魔王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了。而且贝利亚不亲自到台前来,拥立的这个新魔王也许和毕加索一样只是个傀儡。” “需要出兵干预么?”卡麦尔问。 “暂时不用。”路西菲尔道:“下一个千年之约就要到了,先观察一下新魔王的态度再说。” “好的,我回去就向乌列大人转达。” 路西菲尔问:“关于沙卡利曼耶尔,有消息了吗?” 卡麦尔轻声道:“已经得到了沙卡利曼耶尔的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路西菲尔注视着云彩,思绪好像还在云端徘徊。 卡麦尔道:“我在调查中得知一个魔族商人曾提起过沙卡利曼耶尔的名字,便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地精和他说起的,后来我又找到了这个地精,经过一番周折他才肯告诉我这个名字是他无意中从地精王那里听说的。可是线索就此中断了。” “就这些?”路西菲尔淡淡地问:“你的看法呢?” “地精族胆小怕事,很少外出,他们住在魔界第五层的嗜血森林里,那里不是谁都能进得去的,而且地精族的地宫出入口经常变换,非常复杂,直到目前,我们也不能确切掌握他们的位置。并且十四年前他们已经全部宣布对索多玛魔域效忠,我想是不会轻易将信息透露给我们的。” “这么说来,关键便是找到地精王了?” 风一点一点地改变着云的造型,不一会儿,刚才壮丽的景观已经被风涂抹得混乱不堪了。路西菲尔转过身来,双手反撑在精雕细琢的白色大理石栏杆上,九天之上的光芒穿透云层洒在他的侧脸上,为他极致的轮廓打上高光,无与伦比地美。 卡麦尔以崇敬的眼神望着他:“依我的推测,沙卡利曼耶尔这个名字在天界是禁忌,天界知道的人都少之又少,魔界如果能有人知道,那么很可能是沙卡利曼耶尔本人或者是相关的人告诉他的。而且嗜血森林这个地方又和当初拉结尔死亡有些关系,也许不是巧合。” “你的推测很有道理。”路西菲尔缓缓地说:“我听说魔界有不少带路者,也许可以依靠他们找到地精王。” 卡麦尔想了想道:“由于魔域间偶有战事,第四层以下有很多陷阱和魔法阵,比较危险,并且带路者本身也并不完全可靠。回头我会派几个能力较好的天使去的。”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3节 路西菲尔道:“我去找地精王吧。” “您要去魔界?”卡麦尔惊诧道:“这种事情,我派人做就好了。” 路西菲尔说:“你现在毕竟是君主天使的副手,还是不要为我的事情分心太多,沙卡利曼耶尔的事我们暗中调查就好了,也不要再给驻军更大的压力。另外,神为了沙卡利曼耶尔的事情已经允许我去魔界,我又为何不去呢?” 卡麦尔点点头,没有神的允许炽天使与智天使是不能随便前往魔界的,在这样的限制下,高阶天使们对魔界总是感到很新鲜刺激的。与他们相比,自己这样不高不低的位置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更自由随意。 “但是,您以六翼的状态前往魔界必然会扰动魔族的结界,很难隐藏身份,除非自行将羽翼封印一对,不过这样你的力量也将受到限制,真的没问题么?” “无妨。”路西菲尔毫不在意地说:“只是暂时封印一对翅膀,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找机会解开封印的。” 见路西菲尔坚持,卡麦尔不再多说什么,他有些担心路西菲尔在魔界之行中受伤,不过转念一想路西菲尔是力量最接近神的天使,而魔王们再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一般炽天使的水准,路西菲尔曾经横扫魔界没有对手,应该没什么能难住他。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卡麦尔问。 思索了片刻,路西菲尔道:“十天后是魔界三年一次的情人节,魔族狂欢派对,比较容易掩饰身份。就十天后吧,你帮我拟定一个身份,再安排一个仆从。” 卡麦尔离开不一会儿,路西菲尔走回书房,正碰到法瑞尔站在门边,手里托着个只有苹果般大小的黑色方匣子:“殿下,您吩咐乌列大人绘制的地图已经送到了,说是较上次送来的版本改动不大,主要集中在索多玛魔域附近,已经做了标注。” 路西菲尔做个手势,法瑞尔便将黑匣子放在路西菲尔的书桌上,然后默默无声地退了出去。 其实匣子并非完全黑色,在匣子的侧面,印有金色的驻军标记——闪电四翼。 路西菲尔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块带有细碎符文的蓝色正十二面体水晶,被淡淡的白色圣光包裹着。 路西菲尔用指尖轻碰水晶,念了一段咒语,那水晶忽然光芒大涨,接着一片广阔的浮动的影子便出现在路西菲尔眼前。 须臾之间,影子变得清晰起来,呈现出魔界九层的构造。 路西菲尔仔细查看地图,第一二层标注着圣洁的白色,是乌列的驻军,算作天界的领土。 第三四五层呈现灰白色,为索多玛魔域,是魔王撒旦叶的领地。其中第三层标注得非常详细,几乎每个城市、小镇和魔军的位置都有标示。第四层的中央是索多玛城,其中有一大片黑色区域,是索多玛的王宫。第五层的一部分覆盖着广阔的嗜血森林,森林外的区域都有标示,也非常详尽。 再向下,六七层呈现灰黑色,为别西卜管辖下的巴比伦魔域。 八九层的广阔空间几乎都是亚巴顿的领地,呈现灰紫色,被称为蛾摩拉魔域。 由于每个千年魔族都会与天界签订和平协定,并被要求附上详尽的地图,因此即便是处在最下层的夏格鲁魔域,天界对其地形城镇的掌握也是比较详细的。 路西菲尔仔细观看魔界的每一个城镇,并将有标注的地方记下来。虽然光暗之战时他和他的军团踏入魔族的领地,扫尽了恶魔军,但亿万年后的现在,纷争不断的魔界的地貌和局势已经和那时完全不同了。 路西菲尔收起地图,沉默着。 在他努力将一切放下之后,魔界,他终于要踏上那个他不愿回首的地方。 五天后,路西菲尔收到了卡麦尔的消息,他将以一个花卉供货商老板的身份前往魔界。助手马吉尔是退役军人,虽然位阶不高,但最重要的是与魔界的带路者一直有比较密切的往来,已经在魔界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了。马吉尔十分忠诚,暗地里为卡麦尔效力,并且不知道路西菲尔的真实身份。 路西菲尔对卡麦尔的安排非常满意。又过了三天,他找来阿萨兹勒和副手,简单交代了天界的事情,就准备动身去魔界了。 “殿下,您要的东西都找来了。”法瑞尔将托盘中的假面摆放在长条桌上,由路西菲尔挑选。 十几个假面都非常精巧但都有各自的特点,有的造型夸张一些,有的颜色浓烈一些,有的明显价值不菲,路西菲尔的手指在假面间游移,最后拿起一个暗银色的假面,看了看,“就这个吧。” 然后他又挑选了一件在魔界行走的天使们常穿式样的衣服和风帽,只不过和假面一样,低调奢华。换好衣服后,他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除了眼睛,假面已将他的脸的上半部完全遮住,戴上兜帽遮住长发和刘海,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书桌前,路西菲尔把手中常握着的珠串放在桌面上,又轻轻脱下中指上戴着的徽章戒指,他略微走了下神,就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来。 盒子里装着一枚银色的戒指,它的材质是天界少有的贵金属,戒面是一块暗黑色的宝石,戒面旁的花纹精细复杂却不失流畅大气,看做工是地精族的作品。戒指的内壁上刻着简单的:dear:s,不知代表什么寓意。 这个戒指是路西菲尔在沙利叶举办的个人收藏展上看到的,却还算不得沙利叶的收藏品,只能算是摆在外面的观赏品罢了。 那天第一次见到这枚戒指,路西菲尔就非常喜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戒指上,甚至都没注意到沙利叶一直在旁边关注着他。 几天后,沙利叶将这枚戒指送到了白雾森林。 路西菲尔收下了戒指后却从没戴过,它就一直被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今天他把戒指取出来,戴在原来佩戴徽章戒指的中指上,竟然非常合适。 ☆、黑色情人节 路西菲尔在第一重天的安吉尔城见到了等侯的马吉尔和他的马车。 看到路西菲尔,天使马吉尔立刻不着痕迹地走到他身边,就像一个负责的保镖。马吉尔低声说:“老板,马车已经备好,请上车吧。”说着恭敬地替他打开车厢门。 路西菲尔上了马车,马吉尔非常小心地将车门关好,没发出一点响声。 马车上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却很舒适,这样的马车在安吉尔城普普通通,行走在街道上没人会多加注意。 马车缓缓而行,在广场上绕了个半圆的轨迹后,便走向通往天界之门的大道上。不多久,马车已驶入云端,在旖旎的云雾中穿行。 虽然天界的物品应有尽有,上层社会享用的更为奢华,但总有人对魔界的东西抱有好奇心,因此第一重天也是魔界物品的集散地,除了魔界的活物,几乎什么都有。 云雾间错落的小镇中不时有式样新奇的马车打着临时的天界印记一闪而过,马车上坐着的往往是地精或其他低级的魔族,高等魔族骨子里都存有一丝傲慢,一般是不愿意来天界受天使白眼的。 他们一路盘旋下行,通过天界之门时,第一重天云蒸霞蔚的旖旎风光就渐渐远去了。当最后的薄云褪尽,天色已经黯然。 天魔两界的交接地带荒凉而广阔,像被万里黄沙涂抹过一般,几乎总是昏黄的色调。 这里不必受骑兽和结界的约束,可以看见御风疾行的马车和飞翔而过的天使。 路西菲尔从马车里抬头向上望,天界之门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变成一个小小的亮点,就快看不到了。 光暗之战后,他再没去过魔界。虽然他后来看过很多关于魔界的书,收到很多关于魔界的报告,对魔界有很深的了解,然而对他而言,那仍然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马车在风元素的带动下向魔界疾驰。马吉尔一路上都专心驾车,态度一丝不苟,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抚摸着面具上的花纹,路西菲尔神思渐渐松弛了下来。他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他的身边没有神、没有颂歌、没有了天使崇敬的眼神,好像广袤的荒芜中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人,一个享受自由的灵魂。 他微微眯起眼,和着疾风用指尖在车窗上轻轻敲打着节奏,直到远处高大的断柱和一个由黑曜石铸成的宏大华丽的门型建筑出现在视线之内,魔界之门便到了。 经过战争,原始的魔界之门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只能在断柱的柱身上勉强认出魔界语的“魔界之门”几个字。然而断柱上缠绕的藤蔓中间点缀着鲜红的蔷薇,倒让它带着几分沧桑颓废的美感。相比之下,门型建筑是典型的天界风格,倒与周边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了。 行到这里,马车又慢下来。 由于天使实际上占据着魔界的一二两层,所以魔界之门完全成了摆设,通过魔界之门后,看到的最多的还是天使。马吉尔拿出从天界带来的贸易许可,很顺利地通过了驻军天使们的盘查,就到了天使驻军的领地。 马车通过盘查缓缓行在灰蓝色的大路上,明丽的天界风格的建筑从远处浮现,其间一些教堂屋顶的十字架高高地竖立出来,在暗哑的魔界日光中晕出一片蒙蒙的华光。 时不时出现的列队而行的驻军天使和数不清的小型教堂,基本就是驻军城镇的写照。 这些城镇虽没天界那般繁华,但在没有战事的和平日子里,这里也是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马吉尔经常在天魔两界往来,又在驻军服过役,天使们看到马吉尔的马车,都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当夜,他们在第二层的驿站住了一晚,当他们再次启程到达第三层的城市法格恩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法格恩位于丛山之中,周围环绕着茂密的魔界森林。它原本只是一个小镇,却由于天使和魔族长期的混居慢慢演变成了一个城市。法格恩宽阔的主干道两侧是一列列酒吧、旅店和小商店,有天界风格的,也有魔界风格的,还有的说不清是什么风格,只让人觉得新鲜,特别吸引注意。店子的招牌都用天魔两界的语言书写,充分体现了法格恩的地方特色。 街道上熙熙攘攘,魔族居多,天使也不少。虽然乌列对驻军天使有严格的要求,但驻守魔界的天使们总是喜欢在轮假期间到法格恩转转,毕竟来到了法格恩才能真正感受到魔界的气氛。 此时法格恩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出来行走的魔族大都身着盛装,神采飞扬。 魔族最古老的节日之一,情人节开始了。 魔族的情人节三年一次,为期九天。最初的三天叫做黑色情人节,主要的活动是夜宴、狂欢和性交;接下来的三天是红色情人节,主要活动是恋爱和表白;最后三天相对平淡,被称为白色情人节,相爱的人彼此确认关系,成为恋人。之所以情人节将狂欢安排在最初,可能和魔族由性而爱的传统有关,可想而知,情人节的九天里,黑色情人节是最受重视、也是最疯狂的。 今天是黑色情人节的第二天,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法格恩的主要街道上已经汇集了不少前来参加假面派对的魔族和天使,到处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狂欢前的空气中好像已经通了电流,靠近的男男女女都被这电流击得身体发酥。形形色色的魔族商人无处不在,一边暧昧地和路人搭讪,一边兜售商品。 魔界的白天总是比较短暂。马吉尔想起临走时卡麦尔吩咐他不仅要做一个车夫,还要做一个向导,就讲了一些法格恩近来发生的故事,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驶到一个酒吧跟前停下,马吉尔对路西菲尔说:“老板,这间是法格恩比较大的酒吧,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一个熟悉的魔族做向导。” 路西菲尔点点头,天界对魔界第四层以下的资料掌握得并不很详尽,要深入魔界有一个可靠的向导是不错的选择。 路西菲尔看了看酒吧门前牌匾上用紫晶石拼就的硕大的花体“神迹”一词,不由得莞尔,看来起这样的名字是为了讨好天使顾客的。 “虽然法格恩是魔界的城市,但法格恩的酒吧与天界相比毫不逊色,并且更具魔界的风格。几乎每间酒吧都或多或少有几种天界的酒,所以在法格恩几乎能喝到所有天界的酒品。”马吉尔引着路西菲尔走到酒吧内,由路西菲尔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马吉尔为他点了一杯魔界自产的葡萄酒。 “哦……老板。”马吉尔将酒放在路西菲尔面前的桌上,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酒吧里的客人们,便小声地道:“现在是情人节期间,魔族都比较放纵,魔界的整体秩序也不能与天界相比,您要多加小心。请在这里稍等,我会尽快回来找您的。” “去吧。”路西菲尔对这里的酒吧有点兴趣,也乐得在这里打发一会时间。 黑色情人节,也就是魔族们寻找艳情的节日,所以现在虽不到深夜,可酒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大厅里灯光比较暗淡,为了突出酒吧的黑暗风格,酒吧的装潢用了不少骨骼,有天使的也有魔族的也有魔兽的,各种骨骼按照不同形状大小连接码好,拼成各种图案,再涂上花花绿绿的颜色,竟然颇具艺术效果。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不规则形状的舞池,舞池的中央有一架很高的龙骨,光秃秃的龙头顶着巨大的角刺,几乎要触到大厅的顶端。细看上去整架龙骨上有大大小小的缝和孔,经过细致的处理,实际上竟是一个乐器!几个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魔族穿着花纹精致的礼服围着龙骨上上下下,一会儿他们各就各位,骑坐在龙骨上吹吹打打,奏出的旋律美妙又别致。 在酒吧最显眼的位置坐着几个天使,都穿着便服收着翅膀,从他们的举止上看来有点像驻军里的天使,不像是刚来魔界的商旅。他们热烈地聊着天,不时与酒保有言语上的交流,神情兴奋,好像在等待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听着风格迥异的音乐,路西菲尔对着桌边骷髅手烛台里的蓝火一指,那两只手中拖着的火光就灭了一点,他所在的角落就更暗了。 过了一会儿,龙骨的演奏结束了,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衣着艳丽的恶魔。他鲜红的头发,涂着亮蓝的眼影,鬼魅一般的红唇,戴着一顶色彩夸张的帽子,他的服装虽然着色颇多,但却没有艳俗的恶感。他一出现台下就爆发出一阵掌声。 恶魔姿态造作,动作夸张,但嗓音高亢,婉转动听。 恶魔颇为满意地享受着台下的掌声,煽情地说:“魔族们,天使们,今天是三年一度的黑色情人节,欢迎大家来到神迹酒吧度过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让我们享受这个夜晚,恣意地狂欢吧!”他的声音经过魔力的强化,使得大厅里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说完他绅士地摘下帽子贴着心口向着台下的座席恭敬地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恶魔立刻换了一副狡黠的表情,单手插腰问:“朋友们,这个节日前,你们谁已经有恋人了,请把手举起来?” 天使中有两个诚实地举起了手,恶魔里也竟然也有两个把手举起来。绝大多数客人都不安分地等待着。 “这么多可爱的客人在黑色情人节里没有情人怎么行?!”恶魔语气夸张,又接着挤了挤眼睛:“那么就包在我塞奇拉的头上吧。艳遇之旅现在开始——” 酒吧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路西菲尔对面的空座上也有一个魔族坐了下来。 魔族对他微笑,笑容里带着明显的谄媚。路西菲尔当做没看见,只用手指轻触着水晶杯,感受那微凉的触感。 塞奇拉打了个响指,他的指尖忽然现出一圈电光,几道闪电沿着墙壁诡谲地爬过,最后汇集在大厅中央的最高点,将那里的一棵树形吊灯点亮。吊灯的每个枝杈上都有一个亮晶晶的银色小球,闪电在小球中积聚,发出夺目的光,又突然崩碎成一阵五彩斑斓的粉末,一片片红色的心形花瓣就在粉末形成的烟雾中簌簌地飘落下来。 一阵旋风凭空而起,烟雾燃烧起来,被火焰包裹着的红色花瓣乘风飞得到处都是。 明亮的红色落英舞动纷飞,每一片上都写着爱情。此时此刻,望着飘浮不定的爱情,路西菲尔竟也受到感染,心中有些微的期许。 慢慢地,花瓣飘落下来,每个桌上都有一个,上面有清晰的火纹,是一个数字。 塞奇拉高声道:“想要找寻爱情的各位听好了,现在每桌都有一个人得到了一个号码,那么请你站起来,根据骷髅手上的数字重新入座吧。” 坐在路西菲尔对面的恶魔看了眼前的花瓣,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来晚了才不幸坐到这么偏的位置,对面又是一个戴着面具罩着兜帽全副武装不解风情的天使,他早就想换个座位,于是飞快地抄起花瓣闪人。 大厅里嘈杂了起来,大家都在重新找位置坐,看来很多人都喜欢这个游戏。不确定性让游戏里有了一些惊奇与刺激,客人们兴奋地寻觅着,想早点找到和自己拿相同号码的人。路西菲尔仍坐在自己的角落里,见昏暗的灯光里人影浮动,手里拿着那杯一滴未动的红酒。 晃动的人影中间,一个黑色的身影排众走来。他身材挺拔,也罩着兜帽,他的眼睛笼在兜帽的阴影里,但从他高挺的鼻梁和微翘的唇角,也能看出这个恶魔长得很帅。他的右手托着一个细长的水晶杯,杯里的液体鲜红如血,一簇同样血一般颜色的花就插在那杯子里。他就像一阵黑色的风,卷着那团耀目的红色来到路西菲尔面前。 兜帽恶魔歪了歪头,就在路西菲尔对面坐下了,他将纹刻着数字13的红色花瓣放在骷髅手上,又从容地把杯子放在桌面上,那一簇花朵就妖冶地绽放在路西菲尔眼前。 路西菲尔的视线停在花簇上,而恶魔的视线停留在路西菲尔的手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路西菲尔左手上的戒指光华淡淡,其实并不算耀眼。 那一瞬间,他们心中各有期许,却也各怀着心事,谁也没注意看谁。 渐渐地,周围安静了许多,客人们都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路西菲尔微微侧着头,想起马吉尔的忠告,又不想惹人注意,也没打算搭理这个带兜帽的恶魔。然而恶魔沉默了片刻,却先开口了:“这戒指很别致。” “谢谢。”路西菲尔回答得很漠然,他不喜欢这样被搭讪。 “请问这个戒指你是怎么得到的?”魔族的嗓音很沉厚,也很好听,只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就像在办公事。 路西菲尔抬起手,随意地望了望戒指,淡淡地道:“与你有关么?” 魔族没想到路西菲尔会是这样的态度,“哦”了一声,顿了顿,却轻笑一声接着道:“这个戒指是有名字的,你知道吗?” 路西菲尔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 恶魔一本正经地说:“你戴的这枚戒指叫做爱慕之意,是地精王所做。” 路西菲尔只知道沙利叶收藏的都是精品,但从没听他说起过这枚戒指的来历,因此他对恶魔说的话将信将疑。但这次他来魔界就是想找地精王询问沙卡利曼耶尔的事,所以听到魔族提起地精王,他也很感兴趣,便缓和了冰冷的语气道:“你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是啊。”恶魔非常小心地用食指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戒面,说:“地精王制作了一对这样的戒指,还有一个叫做思念之心。” 路西菲尔喃喃道:“两个?” 恶魔笃定地道:“没错。地精王深爱他的妻子,就为他们两个打造了这对戒指,在白色情人节送给她做爱情的见证。然而几天后,他的妻子在战乱中被亚巴顿的魔军掠去,后来死在了蛾摩拉魔域。地精王伤心欲绝,于是发誓再也不打造戒指了,因此它们是地精王此类作品的最后两件。而随着地精王妻子的死,她的那枚爱慕之意也失落了。” 路西菲尔仔细听完,平静地问:“你是说我这枚就是爱慕之意?” “没错。”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以为故事是我编造的?”魔族不以为然地反问,倒并不生气。 “这样的故事谁都会编,我只是合理地怀疑,并没有别的意思。”路西菲尔追问:“既然这戒指是地精王和他妻子的东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唇角扯出一抹微笑,恶魔解开自己的衣领,取出银链子上挂着的一枚相似的戒指,两枚戒指笼着同样的光华,有着相同的细节,的确出自一个人的手笔。他柔声道:“因为地精王将另一枚思念之心送给了我。” 路西菲尔看着那枚思念之心,非但没有动容,声音也冷了下来:“如你所说,地精王怎么会将他最珍爱的东西随便送人呢?” “灵魂已不在,空留一枚戒指也没什么意义不是吗?”恶魔的沉厚的声线中竟有一丝感慨:“我和地精王有点交情,所以他将它送给我,希望我能找回那枚爱慕之意。”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枚戒指我找了很久了。” 路西菲尔扬了扬头,示意魔族接着说下去。 恶魔的声音充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忽然他抬起头,露出阴影下的一双眼眸,那如深渊一般漆黑的瞳仁带着要把一切都吞噬的傲然:“天使,既然这戒指在你的手里,我要把它买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减少铺垫加快剧情,对文章的章节进行了删改,这一章两只猪脚终于见面了~ ☆、爱情游戏 恶魔说的是买,然而他的语气就像戒指本来是他的,他要取回来一样。如果面对这恶魔的是另一个天使,那么他现在可能会被这样的气势所震慑,然而他对面坐的是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并未动容,只是有自己的打算。 摩挲着水晶杯,路西菲尔思索着恶魔的提议。从恶魔刚才的语气来看,这枚戒指的确对他比较重要,本来自己可以把这枚戒指送给他,然而它是地精王的绝版作品,又牵涉到地精王已故的妻子,对地精王有重要的价值,可能会对他与地精王的交谈有帮助。 所以路西菲尔不准备卖掉它,但也没立刻拒绝。他微微抬头,使他的眼睛能很好地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就像个商人般淡淡地道:“你真不应该把这个戒指的来历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它的来历,也许我会轻易将它卖掉。可这东西既然对你如此重要,你一定出得起更高的价格,你打算怎么买?” “价格随你开。”恶魔毫不犹豫地答。 路西菲尔促狭地问:“多少都出得起?” 恶魔自信地点点头。 路西菲尔将视线转到舞台上,塞奇拉正满意地看着换过座位的众人在忙着自我介绍和献殷勤。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可马吉尔还没回来。路西菲尔向他刚才离开的方向看去,仍不见他的影子。路西菲尔决定再等上一会儿,于是换上拿捏不定的语气道:“价格请让我再考虑考虑?” 恶魔以为这笔生意做定了,惬意地将背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可以。” 塞奇拉煽情的演说又开始了:“看来大家对自己的新朋友都比较满意,那么请给自己的同桌写一句情话,然后交给对方补写一句再念出来,这可是交流感情的好机会哦~” 大厅里传来低声私语,夹杂着暧昧不明的笑声,相处融洽的有人已经拿起笔,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什么。 本不是情人的人,在情人节玩着情人间的游戏。 可说出情人间的爱语,像情人一样缠绵,就是情人了吗? 路西菲尔忽然想到那个下午,萨麦尔如同宣战一般的爱情。任何情话在它面前都显得空洞无力。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需要他去表达,他略微思索了下,抽出骷髅手旁准备好的纸,拿起笔,在上面飞快地写起来。不过他写的不是文字,而是音符。 魔族看路西菲尔写得用心,错愕间也抽出一张纸,犹豫了半晌,才终于下笔。 片刻后,他们之间只剩下路西菲尔行云流水般落笔的沙沙声。都说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路西菲尔一张接一张地写,一会儿就密密地写满了五张纸。等他从灵感中释放出来,兜帽恶魔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天使,你这么用心地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情书给我,我可有点受宠若惊呢。”恶魔一改刚才谈交易的做派,将脸凑了过来,一只胳膊支着下巴,调侃地望着他,“我的生命里有不少情人,可是算起来,到目前为止却还没人给我写过情书呐。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游戏,那我们……玩到底吧?” “不要自以为是。”路西菲尔看了一遍写好的谱子,手指一抖,将曲谱丢在魔族的面前,重又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他根本没把恶魔放在眼里,也从没想参与这酒吧的活动,当然不会写情话给他,不过刚才恶魔的态度太嚣张,他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只想借着乐谱让魔族尴尬一下,他路西菲尔的谱子,不是谁想接就接得上的,能不能看懂还是个问题。 魔族丝毫没有感到尴尬,瞥了眼台上的塞奇拉,拿起谱子,一页一页地翻着。他看得很认真,目光随着音符有规律地左右移动,慢慢地,原本戏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路西菲尔懒得看他的笑话,微微摇了摇头,在酒吧变换的光线中搜索马吉尔。 恶魔来来回回将谱子翻了几遍,忽然轻声地哼唱起来。 他唱歌时的声线出人意料地好听,音域宽广,急转的高音处也能处理得轻松自然,整个曲子被他演绎得带着忧郁的美感。 被魔族的歌声吸引,路西菲尔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回他身上。 哼完曲子,恶魔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眼,意犹未尽地道:“禁断之爱,有点意思。只可惜这情书好象不是写给我的。” 路西菲尔对魔族的表现颇为意外,兜帽下眉毛一扬,忽而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你说得没错,当然不是写给你的。” 恶魔拿着谱子微笑道:“你这曲子虽然写的非常美,但还是有一点点缺憾。” “哦?”路西菲尔听惯了别人的颂扬,很想听听这个魔族不带地位偏向的中肯的建议,他微微抬起头,示意魔族接着说下去。 “这曲子太伤感了。”恶魔道。 “在你看来,伤感也是缺憾么?” “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魔族以为天使有些不高兴,解释道:“我是想说禁断之爱也不一定要悲剧收场,缺憾的是禁断之爱本身。可惜我没你那么深的功力说写就写,不如你这谱子就送给我,我想在后面也谱一段。” “你也会写曲子?”路西菲尔问。 “哦,只能说算是吧。” 路西菲尔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淡淡地道:“拿去吧,反正是一时兴起写的。”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过恶魔放在桌上的纸条,但他对所谓的情话毫无兴趣,就当没看见般提也没提。 恶魔收起谱子,忽而展现一抹柔和的微笑,食指和中指按在纸条上,主动将自己的纸条推到路西菲尔面前。 路西菲尔错愕了一下,看向魔族,又低头轻扫了一眼,纸条上面只用魔界语写着几个字:幻觉亲近,梦中的寒香;黑夜消融,破碎的阳光。 停了一停,路西菲尔试问道:“你这也不是写给我的,梦中情人?” “算是吧。”魔族说得很轻。 路西菲尔仔细地端详着纸条,带着笑意道:“那我们扯平了。” “干嘛要扯平呢?”恶魔忽然将脸凑得更近,魅惑地低语:“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写给你。现在还来得及吗?” 路西菲尔不动声色地将水晶酒杯移到他们中间,轻蔑地道:“算了吧,我没兴趣。” 恶魔不为所动,低吟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试着了解我,至少在今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路西菲尔听出恶魔话里的邀请意味,有点不屑,肃容道:“请你听好,我不喜欢玩什么爱情游戏,所以你,我试都不想试。”说着提笔在魔族的纸条上加了几个字:——沉沦,在梦醒时分。 路西菲尔端详着补上的几个词,轻轻摇头。梅丹佐精通文学,如果是他一定能接得非常完美。梅丹佐写的诗,意境总是美得出神入化的。想到这,他捏起纸条,一蓬火苗凭空窜升,刹那将纸条吞没了。 恶魔几乎在同时将燃着的纸条夺了过去,一道黑光闪过,火在他的手里瞬间湮灭。 魔族摊开手掌,掌心的纸条的边缘已被烧的乌黑不堪,好在有字的地方还勉强看得清楚。魔族捏着残破的纸,看着路西菲尔补上的词,错愣了一会儿,幽然凝视着他道:“写得真好,就是这个意思。” 路西菲尔忽然觉得恶魔的神情变得委婉而庄重,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只在于他处在什么样的情境,做着什么样的事。层层面具下,到底谁是谁? 路西菲尔不再多言,将目光转移到光怪陆离的舞台上。既然他喜欢,那就让他留着吧。 ☆、花的诱惑 酒吧里弥漫着荼靡的歌声,而酒吧的楼上,马吉尔手里正紧紧攥着酒吧老板的衣领。 酒吧老板是个瘦小的魔族,他被身材高大的马吉尔这样抓着,脚都要够不到地面了。 马吉尔将酒吧老板的身体抵在墙上,低吼道:“托尼尔克去哪了?你到底说不说?” 酒吧老板陪笑道:“天使大人,我真的没骗你,托尼尔克昨天就被大领主贝利亚召回索多玛了,领主们的事我们做生意的哪敢管啊,不信你可以问其他的伙计啊。” 马吉尔问:“他在你们店里这么多年了,怎么偏偏昨天被召回的?” 酒吧老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答道:“他是经常在魔界走动,可是也保不准得罪了什么人啊,我知道您和他平时有过来往,可是大领主的命令我们也得听啊,做我们这一行的真的不容易,天使大人,你就别为难我了。” 酒吧老板真是无奈,在法格恩做生意虽然财源滚滚,但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身为魔族,拜兰魔王的命令要听,索多玛魔域的意思也是不能违抗的,可要想做好生意,天使也得罪不起。由于地理上的优势,法格恩这个地方可以日进斗金,却也是天界与魔界的信息集散地,很多天界与魔界的信息都是在这里交换的,很多人就以这个为职业,立场暧昧不明。比如托尼尔克曾在领主孟菲斯托手下干活,对魔界各层的环境非常熟悉,偶尔会护送天使到魔界的下几层去,当然收入也很可观。而他自己名义上是这里的老板,暗地里也受魔王撒旦叶的控制,负责搜集情报。事实上,法格恩没有谁是单纯做生意的,单纯的生意人在这里没有靠山,没有靠山无法生存。 马吉尔放开酒吧老板,又问:“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召回去的?” 酒吧老板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您就别问了,这种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估计托尼尔克回来会想办法联系您的。” 马吉尔思索了一会儿,托尼尔克是向导中最可靠的,而且对地精族的住所比较熟悉,看酒吧老板的表现,说的应该是实情,看来他现在只能换一个向导了。他看向酒吧老板,这个瘦小的魔族虽然畏畏缩缩,但能在法格恩把店开下去的都不是一般人,托尼尔克能在他的酒吧里这么长时间没被发现只能说是他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讨好天使罢了。想到这里,他撇下酒吧老板,独自下楼去了。 马吉尔刚走,酒吧老板就长吁一口气,取下眼镜细细地擦着。这样的事他每天不知道要应付多少遍,这里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要和气生财,如果有一天天使和恶魔打起来了,或者拜兰魔域被索多玛灭了,那他们上哪再找一个法格恩呢? 就在酒吧老板吁气的时候,一个异常高大的阴影出现在他的背后,将他瘦小的身躯笼罩在里面。 酒吧老板戴好眼镜,转过身又是一副陪笑的表情,热情地对那高大的魔族道:“大人,今天也来我们店里玩啊?” 魔族道:“布理老板,我今天是来完成任务的。” 布理露出职业般的微笑问:“啥任务?” 魔族道:“今天你店里这么热闹,有没有哪个天使是生面孔啊?” 布理的表情瞬间变了三变,极不自然地道:“都是熟客啦,没有生面孔。” 魔族的大手在布理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慢慢地道:“你别装啦,实话告诉你,上次勒比斯领主抓了个天使,魔王大人很喜欢,我们乌拉大人可不服气啦,于是就叫我们也弄一个回去。” 布理的脸色很难看,喃喃道:“魔王大人的嗜好真是让我们难做啊。” 魔族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难做的?我问你,和刚才那个天使一块儿的是不是第一次来啊?” 布理好意提醒道:“你别打他的主意,据我观察,马吉尔对他很恭敬,说不定他还是大人物咧。” 恶魔笑了:“上次勒比斯就抓了个惩罚天使团的团长,这次我们当然也要捉个有分量的。”说完,恶魔柔声对布理说:“你就说说那个天使是不是第一次来法格恩就行了。” 布理想起马吉尔找托尼尔克一定是为了去下层魔界,在下层魔界走丢天使也是常有的事,倒不会引起什么注意。镜片闪过一片亮光,布理终于点点头,苦口婆心地叮嘱说:“下手要离法格恩远点,不要和我的小店扯上关系。” 恶魔满意地点头:“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大厅里的众人正玩得开心,这时就听一个恶魔大声地念着一段肉麻的情话,说完周围就响起了起哄的声音,“下流”有人低声说道。 一个身材娇瘦的恶魔干脆偎到同座的身边,软绵绵地道:“帅哥,也念念我给你写的吧。” 那个被称为帅哥的恶魔非常得意,微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还没出声,先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大厅里到处闪动着名为爱情的火花,噼啪作响,和着脉脉的曲子不绝于耳。 在众人打情骂俏的喧嚣中,只有路西菲尔所在的角落像被低气压笼罩一般沉寂,与高涨的热烈气氛格格不入。刚才相互交换了纸条之后,魔族沉默了不少,好像他们之间突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路西菲尔对现在的气氛比较满意,扫视了一圈大厅后,他的视线又落到兜帽恶魔的那簇花上。 魔族注意到了天使的目光,眯了眯眼道:“原来我还不如这花吸引你。” 路西菲尔不理会他的调侃,漫声道:“曼珠沙华?” 恶魔点头,将花递给路西菲尔,指着鲜红的液体说:“这是曼珠沙华淬炼的酒,想不想尝尝?” 路西菲尔轻轻地摇头,魔族却仍很大方地示意酒保,调一杯一样的酒来。 路西菲尔小心接过那簇花朵:“在魔界,曼珠沙华被认为是爱情的象征。”他凝望那喷薄而出的细长的花蕊若有所思地道:“爱情是不是就要像这花朵,肆意地绽放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爱人的怀抱呢?那样就……幸福了吗?”萨麦尔的堕落的画面总会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是对的,可他知道在萨麦尔无畏地说出誓言之时,有一种触动感染了他。萨麦尔就像这曼珠沙华,倔强地摊开手掌,想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幸福,可又如它,花叶两不想见,终是生生错开了。 “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见叶不开花,它是不祥的爱情。”换了一个环境又换了一个身份,不知不觉间,路西菲尔走神了。 恶魔的唇在水晶杯沿徘徊,听了天使的话,动作忽然微微一滞,复又轻轻吐息道:“天使,我要好意地提醒你在魔界别用这样的语气和魔族说话,不然……”他眨眨眼睛,声音变得魅惑:“我会认为你在诱惑我……” 听到了魔族的话,路西菲尔收回心绪,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们魔族的那些传统与爱好,□□,契约,武斗什么的……只是一时想到了其他人,有感而发罢了。” “难怪作一些伤感的曲子。”轻呡一口红色的液体,恶魔黑眸中徘徊着浅笑,低问道:“失恋了吧?”还没等路西菲尔回答,又说:“我遇到过很多因为失恋跑来魔界寻求解脱和刺激的天使。其实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一个情人,把旧爱忘掉。不如找我吧,我可以保证让你很快忘了他。” 路西菲尔轻哼一声,将视线从花上移开,不以为然地道:“我没爱过,自然也不会失恋,让你失望了。” “没爱过有什么关系?”恶魔漫不经心地侧过身,视线飘到大厅深处,在那里一个银发的恶魔正坐在一个金发天使的身边与他热烈地交谈着,看样子他们对彼此都颇有好感。而在他们不远处,娇瘦的恶魔正跨骑在同座的身上,与他缠绵地接吻。 舞台上飘来靡靡的歌声,塞奇拉正被几个漂亮的男女恶魔围在中间,低声地唱着情歌。他敞开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舞者修长的手蛇一样在他的身上轻抚,他没有挣扎,随着那些蛇的动作摆动着,合上眼享受般地被拖入深渊。 恶魔淡淡地说:“来这里的人,其实只不过想在情人节找个情人共度夜晚,尽情狂欢一下而已。爱情么,只能是碰碰运气罢了。难道你只是来喝酒的?” 指尖敲着水晶杯,路西菲尔慢慢地道:“找情人也是需要运气的,只是今天运气不好,我还没找到中意的目标呢。” 塞奇拉的歌已经唱到□□,刚才接吻的两个恶魔已经旁若无人地相互抚摸起来。 恶魔看着那两个魔族已渐入佳境,“哦”地一声,惋惜地道:“果真如此么?” 路西菲尔并不想理会恶魔的话,可魔族却根本不顾及他的想法,收回目光望定他道:“别用没爱过这样的话来搪塞我,如果没爱过,你又如何能谱出刚才那样的旋律呢?音乐也是有灵魂的,没有爱过,你如何赋予它爱情的魂魄?” “哦?你以为仅凭一段即兴的曲子就想了解我?”路西菲尔不太喜欢那样的注视:“你也太狂妄了吧?” “我不了解你,然而你就确信了解自己吗?”魔族不为所动,“也许,我是说也许,我所看到的,正是你所不知的一面呢。” 路西菲尔面色肃然,倏尔,他用手去摸手腕上缠绕的珠串,不料却摸了个空,一脸愕然。 注意到路西菲尔无意识的小动作,魔族轻轻地笑道:“这世界上有这么多酒馆,既然命运让我们在此相遇,我想,我想更了解你一些也合情合理。” 路西菲尔顿了顿,神色有些缓和:“你这是浪漫的谬论。我们的相遇算不上命运,充其量是巧合罢了。” “别这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也许我们能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美丽的巧合也不错。” 随着塞奇拉一曲结束,酒吧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了,整个大厅都陷入黑暗里。有惊叫声,有□□声,有窃笑声,有起哄声,大家都在享受着黑暗,没有人想要一点光亮,恶魔是这样,天使也是,即使弄出点光对他们易如反掌。 大厅里的确很黑,但只要他们愿意,习惯昏暗的恶魔就能勉强看到东西。黑暗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种形式,一个诡谲的暗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个□□的理由。 路西菲尔闭上眼睛。强大的灵力可以让他看见所有他想看见的东西,可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看的好,来这里的不都是为了追求这样的气氛么。 歌声飘渺的黑暗中,他感觉一只手覆上他的,手掌温热,五指结实而有力,那手把他的手轻轻托起放在唇边。 他能感觉到由鼻腔喷出的灼热呼吸,时轻时重地触碰到他的指尖。 路西菲尔没有拒绝。黑暗中的一切同样让他好奇,他就这么等着,想看看恶魔还想做什么。 魔族托着他的手,顺次地轻吻着他的指尖,轻轻点点,柔柔绵绵,不进不退。 不得不说这样的亲吻在这样的黑暗下颇具挑逗性,路西菲尔想收回麻痒的手指,手却被恶魔牢牢地控制在掌中。 恶魔懒洋洋的声音好似在他的耳边浮起:“你一开始没有拒绝我,只是还在犹豫。我还有机会,是吗?” 路西菲尔淡淡地道:“可我现在想好了。”说着,想把手抽回来。 恶魔邪恶地道:“可是晚了,你是跑不掉的。” 路西菲尔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在他的意识里,这种话没有任何的威胁意味,只能勉强算得上调情。 恶魔的手微微放松,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在路西菲尔的无名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疼痛让路西菲尔把手抽了回来。 正在这时,大厅里的灯亮了。 ☆、交易 幽暗的灯光下,路西菲尔看着自己的无名指滴下的一串血珠,有几分愕然。他看着那鲜红的颜色,感觉着因痛觉而微麻的指尖,颇为好奇地道:“你们恶魔之间就是这种玩法?” 恶魔品了品血的味道,眸子深黑如洞,戏谑般地轻笑道:“我从不勉强别人,但不论能否得到,都先做个记号。” 路西菲尔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扬了扬流血的手指,嘲笑般地道:“这就是你的记号?真野蛮。”说着从衣兜里拿出雪白的丝帕,慢慢地将血擦拭干净,然后将那手帕烧成灰烬。 恶魔歪着头默不作声地看他优雅地完成一整串动作,微微有些出神。 这时马吉尔终于出现在路西菲尔的视线里,他的脸被灯光照得斑斑驳驳,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路西菲尔见马吉尔正向这边走过来,起身想走。 忽然兜帽恶魔站起身来挡在他面前,低声提醒:“天使,即使你对今天晚上没什么期待,但我们还有交易呢,忘了么?” “没忘。”路西菲尔道:“但是抱歉得很,戒指我还有用,就不卖了。” 兜帽恶魔冷声道:“奉劝你还是开个价吧,不会吃亏的。” 路西菲尔坚持:“真不好意思,不卖。” 恶魔眯起眼睛,唇角带着危险的笑意,刚才暧昧的气氛早已一扫而光,周遭的空气也冷了下来。 “老板!”马吉尔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魔族正挡在路西菲尔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加快脚步匆匆赶过来。 “原来你不是一个人?”魔族侧身瞥了马吉尔一眼,有点不爽。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马吉尔走到路西菲尔身侧,以为他在酒吧里遇到了纠缠不休的无赖,转头对魔族颇为严厉地说:“我们还有生意要做,今晚不会在这儿逗留,马上就走,你想找人喝酒,还是请另寻他人吧。” “你不知道,我和他刚刚谈了笔交易,交易完成后,你们请便。”魔族不紧不慢地呷了口酒,暗中盯紧了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不想与魔族之间发生不必要的冲突,耽搁了行程,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也许魔族之间处理起来会容易些,就压低声音问马吉尔:“你找的魔族向导呢?” “这个……”马吉尔有点窘迫,伏在路西菲尔耳边把托尼尔克的情况简短地说了一遍。 路西菲尔沉默不语。 “天使,价格还没想清楚么?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今晚我可能还有约会呢。”魔族见他们窃窃私语,催促起来。 马吉尔觉得魔族的态度很傲慢,心里有点恼火,但身在魔界,低调不惹事才好,只好陪着笑容对魔族说:“交易是你情我愿的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吧”。 魔族盯着路西菲尔手上的戒指,认真地说:“可有些交易,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马吉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时间哑口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侍者将一杯红色的酒液送到路西菲尔面前。 路西菲尔抬起酒杯,端详了一会儿,忽然从容地坐回位子上道:“看在这杯酒的份上,戒指的事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这才是明智之举,对我们都有好处。”魔族见天使主动做出让步,坐在他对面,露出满意的微笑。 空气中弥漫着菲靡的歌声和客人们温濡的耳语,刚才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二人像当初一样面对面坐着,倒显得马吉尔有些多余了。 马吉尔站在旁边,觉得不是很自在,对路西菲尔的举动更是颇为不解,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只好向酒保示意再调杯酒来。 “这酒是涩了一点,但不妨试试。”魔族不计前嫌,倒是体贴起来。 路西菲尔尝了点,的确有些苦涩。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魔族双肘支在桌上,双手交叠,专注地看他饮下这一口酒,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似是非常有耐心。 “说到价格……这戒指你也有一个。既然是交易,那么如果我想买你的那枚思念之心,你会出什么样的价钱呢?” “哈哈——”魔族踟蹰了一瞬,忽然大笑起来。如果自己先报出了价格,结果反被他出价购买,就要弄巧成拙。这天使比他预想的狡猾,转眼间已经将难题抛给他了。 “我们先说卖的事,然后再谈买的事好不好?”魔族知道不好在天使处讨到便宜,便收敛笑意,小心应对道:“我们不玩文字游戏。出个价钱而已,金钱,数字,多直接呀。” “这东西既然对你如此重要,直接用钱来买,不是太没意思了?” 路西菲尔将酒杯放在唇边,却不饮。 “直接点不是更好么?省得牵扯不清。” “我并不这么想。我并不缺钱,也可以花钱买下你的那一只戒指,而要我出售这枚戒指,你得付出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魔族微微仰起头道:“看来你有更好的提议?我想听听。” “你说你和地精王有些交情?” “没错。”恶魔有些戒备。 路西菲尔扬起左手说:“既然你想要这个戒指,那么由你带我去找地精王,这个戒指算做报酬。怎么样?” 低笑一声,恶魔用调侃的语气道:“怎么?钱不要,要我做向导?这和卖身没两样。” 马吉尔脸色一沉,觉得魔族说话真是不靠谱,见路西菲尔没什么反应,只好喝酒掩饰自己的心情。 “你怎么觉得都没关系。”路西菲尔微微偏头,望向魔族的身后,天使在和魔族对饮,享受这放纵的时光。 “两个身份不明的天使要深入魔界去找地精王,你说我该不该答应?”魔族微低下头,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 路西菲尔不为所动,沉着以对:“你不答应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别人。只是这就是我出卖戒指的价格,现在不是我不愿卖,而是你付不起,我们就不要谈了。” “天使,这不像是交易,倒像你在威胁我呢。”魔族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 “这只是个解决我们眼前矛盾的办法,你对我来说,并不是个不可或缺的向导。可这个戒指对于你,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存在。”路西菲尔的语气很温和:“快做决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恶魔的眼睛又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片刻后笑道:“没问题,成交。” 神迷堕世 不知是否是错觉,马吉尔忽然觉得他笑得邪魅,心里顿觉有股凉意。 “这么说,我们之间的契约算是达成了?”路西菲尔问。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4节 “需要签订一份正式的契约吗?”魔族问。 “不需要,口头约定就可以了。”与魔族的正式契约需要双方签写真名,否则无效,既然路西菲尔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不知道对方的真正名字,签与不签是一样的。 马吉尔不知道这魔族是谁,有些不安,他不停看向路西菲尔,示意他随便找个恶魔带路太危险了。 路西菲尔对马吉尔的警告毫不在意,对他们说:“那好,我们现在上路吧。” 马吉尔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提醒:“老板,这个恶魔不一定靠得住。我想我们可以找别人。” 魔族听到了马吉尔的话,有点不高兴:“我们魔族很重视契约,口头的约定也是一样。我和他既然做了交易,就一定会带路的。你还是少操点心吧。” 马吉尔横了他一眼,还想说什么,却被路西菲尔打断:“现在走。” 恶魔别有用心地问:“不再坐会儿吗?游戏这才开始,一会儿还有高潮呐。” 路西菲尔利落地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对魔族道:“你既然答应做向导,就要听我的。” 魔族靠在椅背上,不羁地道:“不过是个交易,又没真卖身给你,怎么是听你的?我是向导,当然应该听我的安排。” 路西菲尔不容质疑地道:“你只提建议,怎么走我来决定。” “那还要我这个向导做什么?”恶魔似乎颇不满意:“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们之间没交易信任,我凭什么信任你?” “好吧。你可真难伺候。”恶魔冷哼一声,唇角浮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听你的也可以。但我先说明,听你的走丢了可别怪我。” 路西菲尔不再理他,穿过迷乱的灯光和成双成对晃动的人影,朝门口走去。马吉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魔族回眸看着他的背影,将酒一饮而尽。抬头扫了眼舞台,转身也走出酒吧。 ☆、夜袭 街道上热闹非凡,露天派对已经开始了。穿戴艳丽的魔族们三五成群地舞动着,不时传来笑闹声和歌声。 “老板,这么晚了,我们要不要明天再走。”马吉尔向路西菲尔提议。 “不,现在走。” 这时魔族也跟了上来。他看看黑色的天幕,再看看热闹的人群,打个口哨:“天亮再走吧,我先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 路西菲尔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只要依约带路就好了。” “好,就听你的。”这次魔族竟没再坚持,仿佛突然开窍般知趣。 马吉尔疑惑地看了魔族一眼,却发现他已经压低兜帽,准备出发了。 路西菲尔走进马车车厢,马吉尔也在车前坐好了,恶魔在马吉尔的注视下乖乖地坐在他旁边。 一路上恶魔都没再说一句话,只看着这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夜店鬼魅的灯火随着马车的前行慢慢掠去,漠然地与迎面走来的魔族狂欢者擦身而过。 马车行驶在夜幕下灰蒙蒙的大道上,不久就远离了人群,驶出了法格恩,进入法格恩的外郊。 与法格恩城里相比,这里格外寂静。 马吉尔对魔界第三层的地形非常熟悉,由于乌列天使军的余威尚在,天使和魔族混居了相当长的时间,这一层的魔族表面上都比较热情友好,然而他知道接近索多玛魔域的地方就不全是这样了。 夜幕低垂,浓得如化不开的墨。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只留下一点点疲惫的光晕,于黑暗于事无补。 弥漫不尽的墨色中,极远处一片昏红的光芒将天空的一角照得通亮,就像落日尚未散尽的余晖。光芒之下,一片规模宏大的堡垒式的建筑就建在悬壁之巅,控制着制高点。堡垒的周围大大小小的岩浆流彼此交错,曲曲折折地沿着山谷蜿蜒下来,明亮的火光就来源于此。 路西菲尔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饶有兴致地眺望远处悬崖上的建筑。 马吉尔以为路西菲尔可能对魔界不熟悉,耐心解释道:“老板,这里就是拜兰魔域和索多玛魔域的交界之地。拜兰魔域由索多玛魔域独立出来,作为天使与魔族的缓冲地带。魔界的第三层与第四层目前有十三个自然连接的通道,全部在索多玛魔域的势力中。为了控制通道,索多玛在这些通道之上建造了城市,都有重兵把守。我们要去的这个就是索多玛大领主孟菲斯托管辖的西索城,是距离法格恩最近的索多玛城市,也是允许天使自由出入的两个城市之一。另一个城市旺度,非常偏远,在如今身处魔域结界不被允许飞行的情况下,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到那里还要三十天时间。” 路西菲尔微微点头。这些他早已非常明确。 “接下来我们将经过领主乌拉和欧碧领地的交界带的一般贸易商道,穿过西索城,经过悬崖后的石桥通道进入第四层。这是最近的路线。” 马吉尔说话时,马车已在一个分岔路口转右,向着西索城的方向奔去。 行不多久,马车已疾行在一片森林的边缘。天界的森林充满灵性,而这一片森林怪异嶙峋,树杈高耸,枝叶繁密,即使行走在其外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杀气。 马吉尔指着晦暗的森林道:“这个是幽暗之森,魔界的有大量这样的森林,其中孕育着不同的魔物,魔界植物的生命能量基本来源于天界的生命之树,因此越向魔界的底层走,植被就越稀少越怪异,天气也越不稳定,魔物的攻击性就越强,在这样的夜晚,一般魔族也不会轻易深入的。” 路西菲尔拉开车厢的门,让夜风吹进来。风中竟送来十分浅淡的甜香,无法想象他们正走在一片危险的森林的边缘。 这时一直静坐不动的兜帽恶魔侧起身来,视线越过身后的车窗,落在路西菲尔身上。 “魔族,看路,看我们老板做什么?”魔族这样盯着路西菲尔看让马吉尔十分不满,虽然现在他们行走在魔族的领地上,应该对其客气一些,但既然同行,马吉尔认为自己还是要提醒他注意举止。 “我的东西还在他手里呢,当然要把他看紧了。”恶魔对马吉尔的眼色毫无反应,慢条斯理地道。 “我们老板有的是钱,还在意你的东西?!” “他当然不在意钱,否则也不会让我做向导。不过在不在意是他的事,我想要的东西就要拿回来。” 马吉尔一直对魔族充满警惕,却又和他无话可说,见路西菲尔似乎心情还不错,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理不睬,也就不再多嘴,只骂了句:“小气。”便专心驾车了。 想必是单调的森林景色终于让魔族觉得无聊了,不多久魔族便叹了口气,回望着路西菲尔道:“三年一次的黑色情人节,我不是在酒吧里和萍水相逢的情人一度春宵,却和你在这里赶夜路,除了该有的报酬,是不是还得有点补偿?” “你是嫌报酬不够么?”路西菲尔望着车窗外,静静地道。 “其实我也并不缺钱,所以想要的不是那些。” “既然这样,想要什么?” 马吉尔听到魔族的要求,斜眼看着他,有点不屑。 “很简单,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把你的假面摘了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总得知道牺牲了这么多护送的是谁啊。” 路西菲尔淡淡地道:“我会遵守约定让你获得想要的东西,只可惜你的好奇心并不在约定之列,补偿还是免谈吧。” “小气。”魔族也不争辩,悻悻地学着马吉尔的语气道。 虽然马吉尔经常和魔族打交道,已经习惯与各种魔族相处,但看到恶魔受挫,他的心中仍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意。 商道出奇地寂静,淡淡的月光透过稀薄的云蒙蒙地照在灰白的大道上,地面好似凭空浮起一层白雾。月亮在云朵中穿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一片浓重的云层中。大地一片漆黑,只余下远处西索城外岩浆流的暗红色的光芒像灯塔一样指引着方向。 马车上谁也不说话,只留下马蹄与地面撞击的规则的嗒嗒声,和迎面而来的呼啸的风声。马车前的风灯随着马车的前行有规律地摇摆,虚虚地只在马车前方照出一片弧状的亮影。 他们行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这样的寂静并没保持太久,不多时,驾车的马匹忽然受惊人立而起,马车也因这突然的变故急停了下来。 马吉尔及时稳住了马车,一种危机感忽然在心头涌起。他知道他们现在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马车前一条蓝色的火线由左至右横向贯穿了道路,两匹马在火线前摩擦着蹄子,焦躁不安。转瞬间,他们的车下燃起圆形的蓝色火印,火印中有着繁复符文的蓝色倒五芒星若隐若现,随即周遭一片亮蓝色,他们的马车已处在另一个空间。 隔着幽蓝的火光,三个恶魔出现在火线的另一边,正阴笑着望着他们。 “欢迎来到魔界,天使们。”为首的魔族踏出一步,瓮声瓮气地说。他身后的一个魔族此时眼光泛蓝,显然这个空间是他暂时制造出来的。 一阵黑色的旋风从蓝火中刮过,霎时空间随着火焰一阵抖动,又有三个魔族出现在马车之后,将马车的后路切断,六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的恶魔高大异常,蓝色皮肤,眼珠一黄一红,一看便是是魔族里近战能力很强的巨型种族的一员。 路西菲尔对外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只略微歪了歪身子,隔着车窗观察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马吉尔并没被这样的变故吓到,反倒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质问眼前的几个魔族:“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来西索城做生意曾得到过索多玛魔王的特许,并且我们走的是正常的商道,你们凭什么拦路?” 追随蓝皮肤魔族的恶魔们听了马吉尔的话,神色颇为犹豫,都迟疑地看着他们的老大。蓝皮肤恶魔面不改色,无比从容,想必早就想好了借口:“我知道你是生意人,可车厢里的天使不是。所以——”蓝皮肤大手一指车厢里的路西菲尔:“你们想从这里通过也很简单,把他留下。” 路西菲尔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魔族盯上了。 ☆、相助 路西菲尔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魔族盯上了。 “他是我老板,很少来魔界而已,这次专门来魔界玩玩,是你们少见多怪了。”马吉尔见他们有意针对路西菲尔,只好耐心解释。 “他是不是老板岂能由你说得算?”一个魔族嚷道。 “我作证,他的确是他的老板。”兜帽恶魔瞥了眼拦路的魔族,用手比划着二人,也插上一嘴。 “你和这些天使是一起的,我凭什么信你?”那个魔族被兜帽恶魔插了一嘴,心情看来很不好,阴阳怪气的。 兜帽魔族的兜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并没再说话。 “专门从天界赶来参加情人节狂欢的天使吗?”蓝皮肤恶魔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倒正好,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其余几个听到这里也跟着笑起来,一个恶魔还打了个悠长的呼哨,冲着车厢里的路西菲尔道:“天使,我们做你的向导,参加情人节的狂欢,保证你流连忘返。” 马吉尔有多次行走商道的经验,虽然心里有气,这时却显得比较冷静。自魔王毕加索时代以来,索多玛便重视与天界的通商贸易,所以一般来说商道比较安全,偷盗抢劫极少见,敢公然抢劫的很有可能就是领主的手下。 想到有任务在身,马吉尔不想节外生枝,硬抛下天使的骄傲,挤出一副谦恭的表情道:“几位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大人物,可是我老板有约在身,就不能奉陪了。” “有约?就拿这个借口来敷衍我们?”恶魔哼了一声,露出不屑的笑容。 马吉尔一肚子气。天界的势力如此庞大,几个恶魔竟敢如此放肆! 兜帽恶魔突然沉声道:“你们几个,乌拉领主的手下?” 蓝皮肤恶魔见兜帽恶魔识出了他们的身份,嗔怒道:“带兜帽的,身为魔族,就别多管天使的闲事!” 一个恶魔悄然走过来,伏在蓝皮肤的耳边小声说:“别跟他废话,小心暴露了身份,这里是商道,不比禁区,我们还是尽快把人带回去完成任务吧,以免节外生枝。” 蓝皮肤魔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几个恶魔就悄然地散开了队形。 马吉尔见势不妙,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放弃的念头,很可能在失去耐心后就准备使用武力了,他心里暗暗对比着彼此实力,准备反击,即使自己不是这几个魔族的对手,但让马车逃出这个空间应该没有问题。 兜帽恶魔插话过后,就袖手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了。他侧过身来,想看看天使此时的反应,却没想到路西菲尔也在看着他。 “看来你们有麻烦了。我之前怎么说的,我是向导,就该听我的,如果听我的,现在我们还在酒吧里喝酒游戏,不会碰上这些麻烦。”魔族似乎很兴奋,拭目以待,好像就要欣赏一幕精彩的戏剧一样。 路西菲尔淡淡地说:“请你去和他们交涉一下,有劳了。” 露出报复性地微笑,恶魔严肃地道:“我只是个带路的,不是保镖,你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不在我们的契约当中。” 路西菲尔道:“情况特殊,否则契约作废。” 恶魔伸出食指弹了下玻璃窗,鬼魅般地说:“别用契约来威胁我,现在特殊情况了,愿意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补偿问题了吧?” 路西菲尔辩道:“有人在你们的商道上公然打劫,你身为魔界的公民应有挺身而出的义务,如果我的交易伙伴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一定能带我找到地精王呢?我想我们的契约还不如就此作废的好,这算不上是威胁你,还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兜帽恶魔没想到天使如此振振有词,错愣了一瞬,忽然爽朗地笑起来。 这时几个恶魔缩小了包围,突然蓝皮肤恶魔的手中出现一柄蓝色大刀,转瞬间带着强劲的破风声和蓝色的地狱火向马车劈来。马吉尔怒视了一眼笑声中的兜帽恶魔,手中光芒一盛,已经多了柄蓝色的天使之刃,准备迎战。 可兜帽恶魔的速度更快。他风一般地跃到蓝皮肤的面前,以手里一把小巧而韧薄的短刀轻松地拨开了他的大刀。其余几个魔族看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天使出手,威胁道:“和我们作对可要想清楚后果!” “别,我们先谈谈吧。”兜帽恶魔客气地说。 六个恶魔相互间使了使眼色,忽然两人突然攻来。 兜帽恶魔不再作声。短兵相接后,他微一后退,在马车前方傲然而立,从容地道:“一个从天界来凑热闹的天使,值得你们这么感兴趣么?”黑暗中他的披风在夜风里颤抖,振动如巨鸟的翅膀。 几个魔族肃着脸,根本不愿听他的话,目光一转,便改变目标收拢队形一起朝他攻过来。 兜帽恶魔只身挡在马车前,这几个恶魔虽然攻击力不弱,相互间配合得也很好,但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马吉尔一阵惊异,他没想到兜帽恶魔还是有点实力的。他刚想去帮忙,以求速战速决,却不想路西菲尔已经走到他身边,叫住他:“先不要插手,我看他一个人足够了。” 魔族尚武,一般魔族间的比武遵循着公平的原则,都是一对一的,而且点到即止,不会危及生命。可一旦发生冲突就不再是单纯的比武了,因此伤亡也在所难免。马吉尔虽然不太喜欢兜帽恶魔,却也担心万一他受了重伤,他们就不得不再去找另一个向导了。 马吉尔虽然想帮兜帽一把,但转念一想的确不能冲动,要是在魔族的重重结界里使用光明力量,一会儿准会有大队的魔兵呼啸而至,弄巧成拙后他们将很难脱身。 过了一会儿,兜帽恶魔的面前只剩下那个制造空间的魔族了,其余几个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让我们出去吧,还是你想和他们一样?”兜帽恶魔将短刀在魔族的面前晃了晃。 制造空间的魔族使劲儿点头,眼中蓝光淡去,转眼间他们的周围已经恢复如初。 天光已亮。折腾这一番,已经是黑色情人节第三天的上午。 兜帽恶魔很满意地笑了一下,抬起左手劈在魔族的颈间,魔族就晕了过去。 兜帽恶魔坐回车上,抖掉披风边缘扫到的灰尘,神情颇为自得,看来是觉得这次的战绩还不错。马吉尔自认战斗力不差,可也没有把握一次对付六个恶魔。这次马吉尔对他已经刮目相看了。 “嘿,没想到你还挺厉害。”马吉尔由衷地说。忽然他眼前一亮,问:“你这刀虽然很短,可是个好东西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兜帽恶魔用食指和中指在刀刃上弹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这是我和别人赌博赢来的。” 路西菲尔走回车厢,对兜帽恶魔说:“这次多谢了,有没有受伤?” 路西菲尔本是礼貌地关心一下,谁知恶魔很受用,软语道:“呵,有惊无险,天使,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我以为你把我当炮灰不管我的生死呢。” “抱歉,外出不便,否则不会放你一个人涉险。”说完,路西菲尔疑惑地问马吉尔:“这条路是商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据我所知,索多玛的秩序在三大魔域中一直是最好的。” “老板,你说的是以前,自从撒旦叶篡位以来就不是那样了。听说这个篡位的魔王好大喜功,淫乱放纵,尤其喜欢金色头发的天使。”马吉尔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愤然道:“依我看,这次事件应该是领主们为了讨好索多玛魔王,私自抓天使去满足他,供他玩乐的。”马吉尔鄙夷地骂道:“变态!应该让乌列大人给他点教训!” “马吉尔,我奉劝你说话注意点,别忘了你还在变态的地盘上。”兜帽恶魔理了理被风吹的凌乱的衣角,冷冷地说。 马吉尔知道当着兜帽的面骂他们的魔王确实不妥,于是对路西菲尔说:“老板,看来他们把你也当成了目标,你少来魔界,还是多加点小心。” 路西菲尔抚摸着戒指,戒面的反光映出戴着面罩的面影,只低哼一声,并没说什么。 然而兜帽恶魔心情不错,似乎有得意忘形的倾向,不怕死地把路西菲尔打量了一番,戏谑地说:“呵,难道他们真的盯上你了?看你裹得这么严密,难道他们就不怕把你献给魔王后被退回来?”说着他自己也笑起来。 马吉尔生气了,他冲恶魔吼道:“那个变态,我们老板都懒得看一眼。” 兜帽恶魔不屑地扬起嘴角,故意要和他顶上两句,眼角瞄着路西菲尔道:“你怎么知道?我倒听说新魔王风流倜傥、性感英俊,说不定到时老板享受得很呢。” 清晨的风很凉,吹得人有点冷。 路西菲尔冰冷的目光落在兜帽恶魔的背影上。光暗之战以来,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没有人敢蔑视他的权威。如果不是他此时对他还有用,如果他身在天界,他一定让他知道挑战他底线的下场。 路西菲尔有点恍惚,他好像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不是副君,还没有获得权力时,那些被人遗忘的日子。 伸手扯着被风吹动的兜帽,路西菲尔对恶魔说:“我只警告你一次,说话时要放尊重点。”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前所未有地严厉。虽然没用上任何灵力,但却仍有无形的压迫感。 马吉尔出了一身冷汗,赶忙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兜帽恶魔也感觉到路西菲尔的确生气了,于是也换上诚挚的语气,彬彬有礼地道:“天使大人,我只是开开玩笑,并无意冒犯你。” 路西菲尔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手把车窗两侧的帘子拉好,将他们隔离在视线之外。 马车继续前行。 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聒噪,魔界郊外再次陷入沉静。不明的嚎叫声会偶尔传来,亦远亦近。 ☆、情况突变 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路西菲尔看着逐渐接近的悬壁,不禁猜想起沙卡利曼耶尔堕落前是不是也挣扎过,是不是同萨麦尔一样有一个深爱的人。 茫茫人海,他能找到他吗?哪怕是一点点线索。 而找到之后呢? 悠扬的魔笛声响起,吹奏的正是路西菲尔在酒吧里即兴写的曲子。 路西菲尔仔细地倾听,他没想到兜帽恶魔会吹笛子,而且他的记忆力这么好,只看了几遍乐谱就能分毫不差地用魔笛表现出来。 路西菲尔微微叹息。虽然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可还是敲了敲车窗,对恶魔说:“换一首不伤感的曲子好不好?” 恶魔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继续吹着。 外面传来马吉尔的催促声:“换一首不伤感的呀。” 仿佛已被灵感牵引,恶魔没有理会他们的提议仍然自顾自地吹奏着。到了路西菲尔中断的地方,他竟然很自然地接了下去,而且曲调一转,节奏也明快了起来,就像一切的不如意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路西菲尔想起他曾经说禁断之爱也未必都是不好的结局,也许他的曲子就期待着这样一个明快的结尾。他希望萨麦尔能获得幸福,可真能如愿吗? 马吉尔想趁机再说恶魔两句,这时路西菲尔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让他吹吧。” 马吉尔欲言又止。他摸不透这“老板”的心思,只好撇撇嘴,顺着他的心意行事。 恶魔一遍一遍地吹着这支曲子,路西菲尔不厌其烦地听着,心情却也慢慢明澈起来。 忽地地上出现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是一群飞龙自西索城上空低掠而过。 风里混入越来越浓重的硫磺味。 迎着干涩的风,不知不觉他们的马车已经爬上了悬崖,来到了西索城的大门前。 魔笛声在他们来到城门前就停住了。 西索城是魔界第三大城市,仅排在魔都索多玛和魔王别西卜统辖下的巴比伦城之下。 与法格恩魔族天使混杂的情况不同,西索城里居住的大多是魔族,天使很少。 作为把守通道的城市,西索城的城防非常坚固,城外布有多层结界,城门前的地面上有由光滑的石头铺就而成的巨大的五芒星图案及魔界语拼写的“西索城”组成的魔法阵,这魔阵不仅美观气派,更重要的是那些经过特殊处理的石头对光暗属性异常敏感,即使成功转化属性的堕天使也可以分辨出来,纯光明属性的天使就更不可能通过伪装进入了。 马车刚在城门前的魔法石阵上停下,以马车为中心半径两米左右的石头就亮了起来。 马吉尔十分无奈地从马车上下来,石头的光亮在他的脚下形成一个圆形,他走到哪里就亮到哪里,影子般地随行着。西索城马吉尔来过无数次,每次都会在城门处引起魔兵的关注,他实在讨厌这种感觉。 果然,一群魔兵颇具声势地出现在他们周围。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魔兵高声喝问。 “进城。”马吉尔回答,态度很友好。 一个队长模样的魔族朝这边望了一眼,看见了马吉尔,便笑着过来打招呼:“原来是马吉尔,你平时大多上午到西索城来,今天怎么天快黑了才来?” 马吉尔经常在西索城与天界之间往来,与守门的魔族已混得熟络了,很自然地道:“红色情人节嘛,我这有一批玫瑰花要送到订货的酒吧里,客人急着今晚就要,所以我就提早了些。”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薄薄的很精致的小册子,封面上有孟菲斯托的火焰纹章,是贸易的特别许可。持这种许可的天使可以自由出入西索城做生意。 守门的恶魔看了眼许可,抬起眼皮说:“马吉尔,进城没问题,不过你知道要例行检查的。” “当然知道。”马吉尔很配合地从车上下来,走到马车的尾部,熟练地打开货箱,里面是打包并冰冻着的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花。由于魔界无法种出玫瑰,所以新鲜的玫瑰花也是畅销品,这一车十几万支玫瑰花在红色情人节可以卖不错的价钱。 马吉尔不假思索地取出一包玫瑰花,指尖凝聚起光明力量,轻轻在玫瑰上一点,这一包花蕾上的薄冰就以可见的速度融化开来,玫瑰花也在缓缓地绽放,异常娇艳。 马吉尔对魔族说:“莫里斯大人,情人节三年一次,这些你们拿着烘托下气氛吧。”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一小袋金币递给他。 莫里斯露出满意的表情,示意手下把花拿下去,又掂了掂金币的重量,就转身来到车前,对侧坐在车沿上的兜帽恶魔道:“你的证件呢?”然后又仰首对车里的路西菲尔说:“请你也出来。” 路西菲尔坐在马车里纹丝不动,马吉尔连忙上前指了指路西菲尔道:“莫里斯大人,他是我的老板,不常来魔界的,所以你可能没见过他。他早就听说魔族情人节的狂欢很热闹,这次恰好有空,就要我带他顺便过来玩玩。” 路西菲尔对莫里斯轻轻点了点头。 莫里斯低头看了看魔法阵上的光芒,一脸无奈地对马吉尔说:“马吉尔大人,你应该知道,不久前炽天使萨麦尔堕落了,逃亡魔界,两天前魔王陛下同意协助乌列大人封锁通往魔界下层的路,所以现在不认识的天使都要认真辨识才行。” 马吉尔心里一沉,偷偷看了一眼车里的路西菲尔,盘算着对策。看来他们的时间选得不太好。 “所以——”莫里斯拉长了声调,微微颔首,客气地对马吉尔说:“请让你老板拿掉假面,我们要核对过才行,不会耽误你们多少时间。” “这个……”马吉尔暗自深吸口气,马上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偷偷对莫里斯说:“莫里斯大人,实不相瞒,我这个老板在天界经常出入上流社会,要是让他的朋友们知道他溜到魔界找乐子那是很没面子的事。而且他的脾气不太好,他要是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我,我的这份工就没了。怎么样,想想办法吧。” “这个我也没办法,马吉尔大人。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是因为我的松懈放过了萨麦尔,我丢的就是命啦!” 马吉尔“哦”了一声,心里纠结着怎么和路西菲尔解释。 “莫里斯大人,你说,我们可以绕道旺度城么?”马吉尔问。 “现在哪里都一样,马吉尔大人。”莫里斯好心地给出建议:“你不常去旺度城,不知道现在那里的形势。因为旺度更偏远,守卫易于松懈,所以最近那里检查得更严呢。” 马吉尔愁眉苦脸。这次出来处处碰壁,倒霉透了。 这时兜帽恶魔从口袋里摸出一份契约式的文件来,随手递给莫里斯。 马吉尔偷瞄了一眼,那份文件和他的特许证件差不多,是表明魔族的经商身份的。 莫里斯仔细看了那份文件后,表情瞬间恭敬起来,客气地陪着笑道:“摩洛大人,你很少到西索城来,所以我们没认出来。真对不起,对不起。” 兜帽恶魔轻咳一声道:“我去了法格恩,就顺便搭了他们的便车回来。” 莫里斯点头道:“这样——自然是的。” 马吉尔一头雾水,怎么这魔族突然就这么受礼遇了? 一直没有动静的路西菲尔打开马车的前车窗,也向外张望。 “天使,请配合我们的检查。”一个魔兵走上来,说话的语气也很客气,看来是受到了魔族身份的影响。 马吉尔有点急了。执行任务前,卡麦尔已经叮嘱过他千万不要让人看到“老板”的脸,马吉尔自然明白这其中自有意义,而这也是他这次任务很重要的部分。 马吉尔想了想,仍不死心地对莫里斯道:“他是我老板,你连我也不信吗?” 莫里斯的态度忽然严肃了起来:“这个……不行!。” 路西菲尔仍然坐在车里,显然不打算配合检查。魔兵们看在摩洛和马吉尔的份上,都暂时保持着很有耐心的模样。 ☆、西索城 摩洛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道:“老板,他们就是核对相貌,又不是搜身,不用脱光衣服,你配合一下不就完了?你这样不配合,就能证明你不是萨麦尔?” 马吉尔怒视摩洛,心里吼道:魔族到底信不过,终究还是帮着魔族的。于是剜他一个白眼,另想对策。 “看来这次是我欠考虑,选错了时间。”路西菲尔的视线越过前来检查的魔兵们,对马吉尔说:“这次我也没有非来的必要,以后有的是机会,生意你可以帮我照料,我还是先回天界吧。” “老板——”马吉尔有点懵。他没想到老板突然决定不进西索城了,难道要去旺度城试试? “我先回天界,等萨麦尔的风波过去后再来好了。”路西菲尔语气淡淡,并无半点惋惜的表示。 正在马吉尔犹豫的时候,兜帽恶魔却忽然严肃了起来,斩钉截铁:“等等!” 摩洛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甚至有点嚣张。 莫里斯微微怔了一下,也有点不明状况。 “莫里斯大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里,摩洛从车上跳下来,搂住莫里斯的肩膀,瞥了路西菲尔一眼,用带着商量的语气说:“这个天使和我还有债务纠纷,这次让我好不容易碰上,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放他进去吧。至于他的身份,我来担保他不是萨麦尔。” 莫里斯受宠若惊。偷看了一眼路西菲尔,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讨好般地道:“摩洛大人,既然他与您还有债务,又由您做担保,我们放人就是。” 路西菲尔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当他看到莫里斯对摩洛比较恭敬的时候,就猜测他在魔界可能有些名头。 他想再用他们的契约赌一次,如果兜帽魔族同意带他进入西索城当然最好,如果不行,他也可以等待下次机会。没想到他赌对了,这个叫摩洛的魔族对这枚戒指的确非常看重。 路西菲尔抚摸着戒指,对恶魔投去一瞥:“多谢。” “不用客气。”摩洛轻轻侧首,面容依然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整个人却带着邪气。 伴随着一阵突来的旋风,马车徐徐地驶进了魔族的第三大城市。 虽然达成了目的,但马吉尔有种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好是什么,总之莫里斯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把你的通关文件借我看看呗。”马吉尔看着默不作声的摩洛,越看越觉得魔族这副深沉的样子叫他心里没底。 摩洛大方得很,想也没想就把那文件递给了他。 马吉尔认真地查看,从纸张的质地到纹印的字迹都没放过。通关文件上的确写着摩洛是连锁酒吧“红色禁咒”的老板,并且盖着魔王撒旦叶的纹章。 马吉尔又将信将疑地把文件看了几遍,并没发现任何破绽,只好又把它还给摩洛,酸溜溜地说:“原来你真是索多玛的大老板。而且你在魔界很吃得开啊,我其中一个订货商还是你的酒吧呢。” 摩洛唇角浮现一抹轻笑,没有回答。 路西菲尔对马吉尔说:“你先去找个住处,然后处理订货商的事情。” 马吉尔应了一声,马车就转了个弯,驶向西索城的中心。 入夜的西索城灯火辉煌,由于是黑色情人节的关系,今天大街上游荡的魔族格外地多。他们穿着盛装,有的还戴着夸张的面具,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暧昧迷离的目光在不安分地寻觅着。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说笑着、打闹着、接吻、抚摸着,有情人的和正在寻觅情人的汇集在一起就象一股股潮流,缓缓地在街道上流动。 马车在人潮间的缝隙里穿行,摩洛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假面罩在脸上,也融入到了这个狂欢的气氛之中。 西索城的魔族由于少与天使混居,所以在情人节里更加地恣情纵意,不时有魔族肆意大胆地拍着马车的车门,打着手势叫嚷着:“天使,下来加入我们的狂欢吧!” 几个魔女看见侧坐在马车边缘的摩洛,自然不肯放过,也主动凑过来挑逗:“帅哥,做我的情人吧。”“我们去约会怎么样!” 一张张魔族的面孔在路西菲尔的面前闪过,兴奋的,戴面具的,美丽的,妩媚的……路西菲尔没有一一去分辨他们,在他看来,他们只是这个街道上,这个特殊日子里的一个个装饰品而已。 场面虽然喧闹混杂,但远处一座巨型塔形建筑却吸引了路西菲尔的注意。 塔形建筑下宽上窄,巨石砌磊的墙壁上篆刻着繁复的隐隐发亮的符文,就如一根擎天巨柱耸立在云天之间。它的所在集结了多种结界,冲天的魔气在它的顶端汇聚沉沉的乌云,形成旋涡,正如波浪似地涌动着。此时,它的某几层正挤满了人,不时从其中迸发出一阵阵冲击波和人群的呐喊声。 “那个是武斗场?”路西菲尔盯着那不凡的建筑,问马吉尔。 “范托扎克。”周围太吵,马吉尔不得不大声说道:“魔界第二大武斗场,一百零八层。比武的魔族会从第一层打起,每胜一场就升一层,负一场就降一层,这样能打到顶层的已是翘楚了。除了武斗,范托扎克武斗场还兼顾着赌博等生意,所以是魔族最常光顾的地方。” “范托扎克。”路西菲尔道:“还有嘉特蒙达。” “是的,范托扎克只排第二。嘉特蒙达才是最大的武斗场,位于魔都索多玛城,更坚固,武斗规格也更高。嘉特蒙达在光暗之战后三千三百三十年建成,耗费魔力和黄金无数,据说非常坚固,能同时抵御住十几个魔王级别的能量。光暗之战后,在魔族长老们的推崇下,这样的大型武斗场还兴建了好几个。魔族们认为武斗场是魔族精神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即使前魔王毕加索更偏好风格华丽的行宫,却仍不得不对这些武斗场青睐有加。毕竟好斗是魔族的本性。”马吉尔问路西菲尔:“老板,想去那里看看吗?今晚特别,那里应该更热闹。” 路西菲尔望着那恢弘的建筑,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 马吉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摩洛:“你也是魔族,也在武斗场打过吧?” 摩洛淡然道:“打过几次。” 马吉尔幸灾乐祸地道:“就几次,看来结果不怎么好啊。” 摩洛随口答道:“我赢了。” 马吉尔知道他的实力不弱,不禁追问:“那你怎么不接着打下去?这么多人能为你呼喊,为你疯狂,为你血脉喷张,而且你还能得到大额的奖金,这在魔族看来是最风光不过的事了!” 摩洛靠在车厢边,任由夜风吹动他的风帽,思想似已游离在外。 路西菲尔注视着他,他对摩洛的了解虽然有限,却也感觉到他并不经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马吉尔并没理会魔族的反应,继续说笑道:“你们魔族崇尚武力,武斗场可是绝好的展示机会,你看今天那么多人不在酒吧寻觅艳遇却跑去武斗场,可想而知这次的赢家可绝不缺少情人啊。” “没兴趣。”摩洛忽然说。 马吉尔有点不高兴,摩洛的反应让他有种被看扁了的感觉,虽然他承认他比自己厉害那么一点点。马吉尔暗想:拽吧你,我看你是怕输了丢不起人。权作自我安慰。 二人说话间,马车终于突破了汹涌的人流,绕过武斗场,走到一条偏僻些的路上,在一家旅馆前停了下来。 ☆、同行 旅馆是一座暖白色建筑,线条柔和,前后由八根罗马骈柱拖着,在魔界暗灰色主调的建筑群中非常显眼,在魔族的眼中看来,这也应算做是异域风格。 这旅馆的生意平时一般,主要接待来自天界的天使,但萨麦尔事件发生后,天界能来西索城的天使少了很多,所以生意更加惨淡。但就像很多天使偏好魔界的物品一样,不少恶魔也成双成对地在情人节期间来这里找新鲜感,因此客房也紧张了起来。 “老板,您的套房在三楼,上去休息一下吧。”马吉尔找出一串钥匙递给路西菲尔。 “马吉尔,我也累了,今晚就住这儿么?看起来不错嘛。”摩洛远远地招呼他。 “对不起,没单独预订你的房间。”马吉尔黑着脸,“今天特殊,这里竟然也没房了,不然你和我住一起吧。” “我可不想和你挤在一块。”摩洛忙不迭地反对:“我倒是可以和你老板住一起,他一个人住套房多浪费呀,我和他住一起,还可以顺便做他的保镖,不另收费。” 摩洛狡黠地笑道:“在完成交易前,我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摩洛大人,你怎么这么多要求?或者,你在魔界那么多酒吧,随便找个去处不好么?” 摩洛低笑道:“天使大人,你以为这是在天界,我们魔族得任你差使?” 马吉尔被噎得说不出话,天使在魔族面前总是难免有些优越感,他虽然经常在天魔两界往来,但有时还会犯傲慢这个坏毛病。 路西菲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马吉尔道:“你留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就走。” 马吉尔站在原地,他没听明白刚才的话,不禁问道:“你是说我留在这里,而您与这个恶魔继续上路吗?” 摩洛似也觉得颇为意外,望了望路西菲尔,又看向马吉尔,挑衅般地道:“爱操心的天使,我带着你老板去魔界下层,你可放心?”他好像觉得还不过瘾,故意提高声调道:“二人世界呢。” 马吉尔不敢违抗命令,可又心里郁闷,恼怒地对摩洛说:“请你闭嘴!” 摩洛不再说话,只是看笑话般地观察着马吉尔的表情。 “你叫摩洛?” 路西菲尔问。 摩洛点头。 马吉尔暗自哼了一声。 路西菲尔对马吉尔道:“接下来的路坐车并不方便,在魔王的结界里也不能随意飞行,你去弄两个骑兽过来。”他又问摩洛:“摩洛,现在你是向导,有什么建议吗?” 摩洛顿了顿,环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说:“我建议一路上你还是听我的。” 路西菲尔淡淡地道:“这个不行。” 摩洛不再坚持,只是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便走进旅店大厅找了个沙发坐下。旅店的天使伙计手脚麻利地端来在天界十分受欢迎的玫瑰花茶,又有两个魔族伙计连忙出来帮马吉尔把马车引到院子里。 与旅店的外观一样,大厅的装修也是天界的风格。 烛光在装饰繁复的多层枝形吊灯上跳跃着,投下一圈圈的光晕,温暖华贵。摩洛靠在温暖的黄白色系绘有藤蔓和花朵图案的靠枕上,并没摘下他黑色的兜帽。浑身的黑色仍使他看起来如同这大厅当中一块抹不去的影子。 见摩洛已经走开,马吉尔终于找到了与路西菲尔说话的机会,便不解地问:“大人,您是说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吗?我是卡麦尔大人派来与你同行的,完不成任务我不能回去。” “原本我并不知道乌列大人与魔王间的协议,既然现在情况有变,我的计划也要做一点调整。你就这样和卡麦尔大人复命好了。” 马吉尔争辩道:“大人,虽然魔界与天界有千年的和平之约,但独自去魔界下层还是有危险的,况且你和那个叫摩洛的恶魔本来并不认识,他靠得住吗?” 路西菲尔淡淡地道:“这个不需要你过问。” 马吉尔名义上是魔界的商人,暗地里仍为卡麦尔的手下,以军人自称。军人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他知道眼前这个天使连卡麦尔也要让其三分,位阶一定很高,所以不再多问,只好点头应道:“是,大人,请您多加小心。” 路西菲尔说:“谢谢你。” 马吉尔心里一阵叹息,卡麦尔大人派他来时说过路上的一切都要听“老板”的吩咐,可能卡麦尔也没想到“老板”刚到西索城就把他炒了。 想起路西菲尔刚才的吩咐,马吉尔道:“大人,您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找骑兽来。”说完就走出旅馆,穿过大街,拐到一条小路上不见了。 西索城外。 莫里斯远望着武斗场上空缭绕的云层发呆。在这个魔族非常重视的节日里,不幸轮到他来值班,否则他现在也应该加入狂欢的队伍,穿着华服戴上面具,喝着啤酒唱着歌,或者正和情人享受幸福时光呢。 “嘿,刚才那个马车怎么回事?” 另一个队长奈森走过来问他。 “什么怎么回事?” 莫里斯故作姿态。 “我在城上都看到了,那个天使你没有检查。” “那又怎么样?”低笑一声,莫里斯道:“你没看到马车外还有一个魔族吗?” “魔族怎么了,我们例行检查又不关他的事。” 奈森很不屑。 莫里斯忽然暧昧地道:“今天是黑色情人节,说白了也就是寻觅艳情的日子,魔王陛下当然也不会闲着。”他神秘地道:“那个天使已经是他的猎物啦,我还有检查的必要吗?” “你是说刚才那个就是魔王大人?!” 奈森恍然大悟状。 “没错。” “你看到他的文件了?” “当然。” “文件里写他是连锁酒吧的老板?” “是啊,编号666的文件,酒吧老板的身份,应该是他本人了。” 奈森疑惑地道:“文件会不会是他偷来或是仿造的?” 莫里斯不以为然地笑道:“文件是真的,纹章也是真的。谁有本事从魔王陛下那偷东西?” “也对。真让人羡慕啊,黑色情人节魔王大人搂着捕获的天使翻云覆雨——”奈森晃晃脑袋,无奈地道:“我们却只能在这里守城门。” 莫里斯嘿嘿地笑着,心想看来每个魔族在这个日子里都是不甘寂寞的,便故意打趣他道:“不服气你也到武斗场比比,如果你能一口气打到顶层并打败他,你也是魔王啦,就怕到时情人太多,你招架不住。” 队长道:“我可没那本事,不过我也是六十六层的级别了。” 莫里斯有点好色,可更是个武痴。他刚刚打到六十三层,所以当他得知奈森已经打到了第六十六层,立刻露出佩服的表情说:“我怎么不知道?快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 马吉尔走后,路西菲尔坐在白色雕花沙发的另一侧静静地享用玫瑰花茶,似乎已经无视了魔族的存在。 隔着玫瑰的香气,路西菲尔观察着同样戴着面罩的魔族。遇到他是一场意外,却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马吉尔虽然可以带他穿过魔界的城市,但在索多玛加强巡查的特殊时期,这样一个有势力的魔族商人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魔族一定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而且他本人也并不完全可信,然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觉得自己仍有把握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明澈的灯光下,路西菲尔放下茶杯,上半身靠在柔软的沙发靠枕上,耐心地等待马吉尔归来。 望着把自己当做空气的天使,魔族忽然心中烦躁,一时也说不清来由。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向外望了一阵,又在大厅里来回走了一遭,打发这无聊的等人时光。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5节 蓦然转身,他看到路西菲尔竟也在看着自己,冰蓝的眼睛里不经意间流露的也许是揣测,也许是疑虑,也许还有不信任。 然而在那个瞬间他们的目光交汇,撒旦叶的心里竟忽然异常地踏实。不信任也好,疑虑也罢,只要他的目光能注视着自己,所有的负面感觉便烟消云散。撒旦叶不禁疑惑,这是自己的独占欲么? 撒旦叶微微一笑,不料天使此时已收回目光,又捧起茶杯,兀自喝茶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对视之前,然而对撒旦叶来说,此一时,此一刻,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天使拿茶杯的动作那么优美,那娇嫩鲜红的玫瑰花瓣在清澈的水里浮浮沉沉,竟好似也带上了某种诱惑。 侧头看着他的动作,撒旦叶像受到某种蛊惑般,竟不想漏下每一个细节。 玫瑰的香气如此粘稠,带着水一般的张力与质感,如同透明的蝶翼,扑打在他们周围。 他看他张开丰润的唇瓣,在茶杯上浅浅地啜着,那失落的戒指在他的中指上闪着流萤般的光泽,而无名指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是他留下的。 是他留下的。他偷偷地抿了抿唇。唇边还残留着血的味道。 那伤口忽然触碰到了他心里柔软的地方。让他有了一种明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追随着他。在神迹酒吧里,他就对这个天使有莫名的好感。他不知道这感觉出现在什么时候,现在回想也毫无头绪,也许在他谱了曲子的时候,也许在他对着花尤发感慨的时候,也许在他为了戒指和自己较劲的时候……可他知道这份感觉并不来自于戒指也并不关乎发色,而是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就支配了他,让自己跟着他来到这里。 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天使的要求,而他本可以找机会将戒指抢过来的。细想起来,他们偶然的相遇里,契约与交易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有些兴奋! 可他忽然又迷茫了。 他化名摩洛在天魔两界往来,这么多年来只对金发天使有好感,对其他人的诱惑都是不屑一顾的。可眼前的天使根本没有露出头发,他的好感又从何而来呢?难道梦只是梦,这么多年来苦苦的寻找都只是一个幻觉,喜欢金发天使不过是他的自我暗示和淫乱的借口罢了? 原来他梦寐以求的爱情,不过如此。 爱情终归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吸引着他,而这次吸引了他的,到底是什么?神秘的身份?未知的任务? 盯着杯子里的玫瑰花瓣,撒旦叶的心不由得漂浮了起来,也在随着花瓣旋转。他跃跃欲试。他想知道答案。 这一刻的确有些不同。 这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在天使们身上所体会到的单纯的占有与情欲,更是一种欣喜与甜蜜,还有一些无法说清的东西,难道是情人节的关系? 撒旦叶又觉得有些遗憾。如果不是太执着于得到戒指,刚刚逝去的凌晨,在神迹酒吧,他们是不是还能更进一步呢?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有点享受这个过程了,他相信这场狩猎结束后,猎物无法逃出自己的手心。 胡思乱想中,撒旦叶又偷看了天使一眼,看到他覆在面容上的银白色面具,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平复下纷繁错乱的心情,撒旦叶重新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个情人节不寻常。 ☆、光暗之名 休息区的这一角非常宁静,只是偶尔有几个魔族自远处楼梯处上上下下,发出轻轻的脚步声。撒旦叶见时机已到,就从容而大方地坐到路西菲尔身边,柔声问:“老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我们之间的交易,跟名字有关系么?”天使清冷疏离,举止雍容高雅,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并无做作,只是每每回应的语气太冷淡了。 冷漠的态度像在撒旦叶暧昧的心境上涂抹了一层薄冰,拒他于千里之外。可撒旦叶本身气场强大,又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所以面对路西菲尔在天界足以压倒众人的冷傲没有特别的感觉,完全沉得住气。 又暗暗向路西菲尔凑近了些,撒旦叶沉静地道:“我们之间的确是交易没错,但萍水相逢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对我却别有意义。告诉我又何妨呢?” “你的意义与我无关。”路西菲尔道:“你只要记得做什么就行了。” “天使大人,城门前你故意激我使用特权,看在我仍坚持交易积极配合你的份上,告诉我你的名字又何妨呢?”撒旦叶笑得斯文,人畜无害:“既然你关于上流社会的那套说词都是蒙人的鬼话,我们都坦诚一点,对彼此往后的合作也没有坏处呀?说得明白一些,你的目的是找地精王,还得用着我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么?”路西菲尔已经心中有数,魔族一直在怀疑他。 “老板,”撒旦叶压低声音道:“不管你什么身份,私自给天使带路是有风险的,你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拿出点真诚来也是应该的吧。” “既然有风险,还答应我?” 撒旦叶察觉天使在怀疑他的动机,也许也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故作淡然地说:“当然,交易么。” “只有交易?” 撒旦叶想到刚才那些暧昧的想法,心中一乱,微顿了顿,笑着反问道:“商人眼中只有交易,你说还有什么?现在怕我卖了你了?” “不过一个名字,这么想知道?” “的确想知道。”撒旦叶静静地等待着,目光里满含着真挚的渴求,多年与天使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态度诚挚谦恭必不可少。 “……好吧。”路西菲尔不想和他多做纠缠,略迟疑了一下,道:“我的名字是——路西法。” 来魔界之前,路西菲尔就想给自己取一个化名。天使的名字都是神赐予的,各不相同,记录在天使名册中,名字末尾的字母“l”代表光辉。虽然他很喜欢路西菲尔这个名字,但如果取个化名,他愿意叫自己路西法。虽已位极炽天使,但他觉得与这个世界由光暗两属性构成一样,再耀眼的光辉也不能完全表达自己。 他一直没想到一个满意的名字,可刚才却忽然有了灵感。路西法,不仅带有光辉之意,也带着黑暗的色彩,这才是完整的他。 撒旦叶仔细地品味了一番,忽然低笑道:“路西法这个名字带着魔气,神不会给天使取这样的名字。虽然是化名,不过我喜欢。路西法。” 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可撒旦叶也绝不期待一个来魔界找地精王的天使会把真名告诉他,他要的不是这个,只是一个能拉近彼此距离的媒介。 “很高兴你能喜欢。” 路西菲尔对他的赞许无动于衷,只是敷衍,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个假名字。 “在法格恩我们急着赶路,现在还有点时间,不如出去喝一杯吧?离这儿不远就有一间我的酒吧——红色禁咒。”撒旦叶略作试探,如果能延续神迹酒吧里的气氛,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情人节酒吧里的高潮?还是算了。” “那去试试化妆舞会怎么样?西索城富商的情人节化妆舞会,就在城郊的庄园里,你难道不想在这里好好玩玩吗?” “摩洛,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 “我当然知道你要找地精王,甚至可能还带着某些任务。可这有什么?”撒旦叶不理会路西菲尔揣度的目光,不以为意地继续说:“正确地处理好任务和自身的关系,才会让漫长的生命每天都多姿多彩嘛。好不容易来到魔界,又适逢这恰当的时候,玩一玩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路西菲尔微微一怔,类似的话他好像在哪儿听过,应该是梅丹佐说的。 撒旦叶还想和路西菲尔搭话,可这时马吉尔却已经带着两匹骑兽走进院子里了。 路西菲尔站起身向骑兽走去,撒旦叶也跟了上去。 马吉尔带来的是两匹魔界的火兽马,它们与天界的独角兽很像,只是有两根细长的弯角,体型更大,牙齿尖而锋利,四蹄在奔跑时有火焰笼罩着,有一定的攻击性,驯化好的才是魔界比较普遍的代步工具。 “老板,现在就走吗?刚刚午夜。”马吉尔将缰绳递给路西菲尔。 “我要先去武斗场看看,你做完生意尽快离开这里。” 马吉尔冷眼看了看站在路西菲尔身侧的魔族,走到他身旁将另一个缰绳递给他,压低声音道:“魔族,不要打他的主意。” “当然。”撒旦叶微笑。 旅馆离武斗场并不远。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像两个普通的旅人一样,肩并着肩牵马走在通往武斗场的路上。为了避开狂欢的人群,他们走的都是比较偏僻的小巷。 小巷两侧的建筑物在夜色里更加黯淡,偶尔会有疏疏落落的灯光穿透出来,落下几个虚虚的光柱,但多数时候,它们就像一个个匍匐于地的影子,安然而沉寂。喧嚣被沉静隔绝,只余下远处人群淡淡的笑闹声和从武斗场传来的暗暗的波动。 直插云端的武斗场就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叠加的结界使它的外表呈现出暗淡的冷蓝色,明亮的灯火让它成为一座华丽的灯塔,矗立在眼前密密麻麻的房檐上头。 不远处魔气滚滚,乌云密布,然而此时这个小巷却幽然静谧得好像另一个时空。撒旦叶与路西菲尔并肩而行,在这个别有意义的日子里倒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 他们彼此没有交谈,只有影子随着偶尔出现的灯光旋转,清舞如风中的芭蕾。 原来情人节里,能与一个神秘的天使远离人群,享受这一刻的清寂,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撒旦叶正暗自对此时的气氛感到满意,不料忽然听到一串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又细又软又媚又滑,绵若无骨,细若游丝,却能无孔不入,淫靡地回荡在夜晚微凉的空气里,准确地抓住每个人的注意力,敏感地触动每个人的神经。 撒旦叶微微一怔,忽而露出暧昧的微笑。路西菲尔心里也了然,只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啊,再快……一点……” “啊……”他们又向前走了几步,声音便更清晰了。 小巷的转角,迷蒙的灯光洒落处,路西菲尔看到六七个魔族的男男女女正在群交。他们袒露着身体,蛇一样地扭成一团蠕动着,几乎把路挡住了大半。虽然两个路人经过这里,他们的兴致丝毫没受影响,依旧亲吻、做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撒旦叶看了路西菲尔一眼,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却不想天使也向他看过来。 目光相遇,天使竟有一丝尴尬。撒旦叶微微一笑。 路西菲尔示意魔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他不想惹麻烦。 不料一个赤裸的美女发现了他们,睁开半闭的眼睛,推开身上的魔族,对撒旦叶勾了勾染着紫色指甲油的食指,软绵绵地道:“帅哥,你也过来加入我们吧?” 受到她的干扰,其他几个魔族也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这个……”撒旦叶好像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不决,语气也软了下来。 路西菲尔对魔族的犹犹豫豫有些不满,讥道:“留下来和他们做到天亮?我在这里等你?” 路西菲尔一开口,魔女又打量起路西菲尔,眯起眼绵绵地引诱道:“天使,你看上去也不错嘛,要不要也……” 路西菲尔勉强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难看。 撒旦叶狡黠一笑,抛给她一个飞吻,幽幽地道:“对不起小姐,一整晚我都要陪着我的情人,否则他要生气的。”说着含情脉脉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哄道:“别生气嘛,路路,我不看了,今晚我是你一个人的”。 路西菲尔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掉了无数鸡皮疙瘩,忽然连怒斥魔族的心情都没有了,只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径直向前走。 “祝你们情人节愉快。”美女对摩洛的婉拒毫不在意,丢下一句话,转而慵懒地勾起身边另一个魔族的身体,快活去了。 越过那群魔族,小巷又慢慢恢复了清净。 ☆、欲由心生 然而看过刚才的情景后,撒旦叶似乎不又喜欢这样的安静了。安静中他好像能听到微风送来的隐隐的喘息声,如百抓挠心,扰得他心烦意乱,□□升腾。 他看看走在前面只有一步之遥的天使,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然而斜眼打量一下天使,虽然罩着宽大的披风,但不经意间,还是能看出腰部和臀部的线条都非常不错,再回想刚才天使在旅店里的坐姿,线条好极了。 脚步声在小巷中回荡,更凸显了小巷的安静,真是个犯罪的好地方。欲由心生,撒旦叶暗中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压下迸现在脑中无数的龌龊念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想看看天使现在心情怎么样,就没话找话:“听说,天使中有些是禁欲的。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路西菲尔对情人的要求比较高,对刚才的群交自然有点厌恶,又嫌魔族废话多,待理不理:“你该问问那些禁欲的天使。” “啧,听你这语气,好像有点生我的气。”撒旦叶幽幽地道:“我见你为情所伤,还以为是初次恋爱呢。”撒旦叶从天使的话中知道他并不禁欲,也没为自己没头没脑的昵称太生气,心中一阵高兴,看着走在身边的“猎物”,忍不住再作试探:“为爱所伤的天使,最喜欢往魔界跑,也最容易堕落。铭记不如忘记,忘了过去的生活,换一个新身份,也许一切会变得轻松些。很多天使都选择这样,你怎么想?” “我?”路西菲尔干笑一声,“我……也许不该来的。” 路西菲尔的惆怅竟让撒旦叶有种想拥抱他,提前犯罪的冲动。 撒旦叶眼光幽暗,刚要伸出魔爪,不想远远地,另一叠脚步声幽幽传来,沉重凌乱,越来越近。 一个魔族自小巷的转弯处晃晃悠悠走来。他体格健壮,走路却东倒西歪站也站不稳,明显喝多了。 魔族兀自走着自己的路,边走边举起酒瓶放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液从他的嘴角漏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襟,非常邋遢。 可他似乎觉得仍不过瘾,还想再灌,动作却在看到路西菲尔时止住了。 路西菲尔看着他,不知他想干什么。 “噢,天使。”魔族迷迷蒙蒙的双眼在落到路西菲尔身上时清澈了一会儿。怅然一叹,放下酒瓶,快走了几步,却差点扑倒在路上。 “我的爱人也是个天使,可他把我甩了,他要回到天界去,我怎么留也留住不住,我真是个废物……”魔族向路西菲尔走来,碎碎地念着,好像找到了爱人的影子。 撒旦叶抢前一步,走在路西菲尔前面。这样突然的戒备,倒让撒旦叶刚才那迸发而出的绯□□望冷静了不少。 魔族用呆滞的眼望了路西菲尔一会儿,好像回想起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又将他当作了倾诉的对象。“我是那么爱他!那么爱他!我做的还不够么?”魔族念着念着,忽然伤心地嚎叫起来:“他就忍心那么走了,再也不回来……” 路西菲尔被迫放慢脚步,谁知魔族突然发现了撒旦叶,微微一怔,又指着撒旦叶含糊地说:“你们在一起……在一起……可真好,不要……让他离开你,否则……你…你呀…会像我一样伤心的。” 路西菲尔知道他有所误会,想跟他解释,却突然放弃了。魔族没有恶意,只是伤透了心,陌生人的解释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侧头瞥过撒旦叶,却正见他不住地点头,做虚心接受状。 路西菲尔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戴兜帽的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魔族絮絮叨叨地说完,就晃着已经麻木的脑袋,拖着沉重的身躯从撒旦叶身边擦过。 路西菲尔的视线追随着他,直到他踉跄的身影被街道两侧的黑暗彻底吞没了。 在纵情狂欢忘乎所以的日子,总有那么些痴情人在放纵的背后默默地舔舐着伤口。他们是被这世界抛弃忘记的一类,是这世界暗淡却深刻的创伤。 路西菲尔不愿与一个烂醉的酒鬼计较,而撒旦叶也乐得暗自享受白占便宜的得意,就这样他们各自怀着心事,一直走到广场大道上。 广场上的人潮聚聚散散,像炫丽的漩涡。魔族们有的刚来到这里,有的已经尽兴,去别处找乐子去了。 路西菲尔望着武斗场的大门,好多人正排队进出,不禁有点犹豫。他在天界从没排过队,也很少会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现在大门口挤着一群形形□□的魔族,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笑的闹的,还有拥抱的、接吻的,他一想到从他们身边挤进去,浑身不舒服。 “只有这一个入口吗?”路西菲尔望着蜿蜒的队伍问。 撒旦叶知道很多天使都不喜欢和魔族挤在一起,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贴心地说:“天使大人,我们当然不走这个,跟我来。” 撒旦叶带着路西菲尔离开广场,围着武斗场绕了半圈,来到武斗场的斜侧。这里的人明显少很多,但有好几个身材霸道的魔族正守在门口。 撒旦叶摸出一个精致的牌子,递给守门的魔族。魔族看了下,露出恭敬却不谦卑的表情道:“你好,摩洛先生。”明显是经常见大场面的样子。 摩洛问:“几楼还有包厢?” 路西菲尔也问魔族:“九十层以上有么?” “九十层?”撒旦叶用胳膊暗中顶了一下路西菲尔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喂,不要好高骛远,八十层以上的包间很贵的好不好?而且万一你顶不住黑暗的冲击力受了伤,我还得照顾你。当然——”撒旦叶忽然道:“那样也好,你就留在这儿,我照顾你好了。”说着问看门的魔族:“九十层以上?” “七十层以上天使没有权限观看。除了特定的开放日,九十层只有领主授权的魔族才能看。”魔族礼貌地将牌子还给撒旦叶:“现在四十楼以下,五十九楼至六十三楼之间还有包厢。六十二楼的武斗就要开始了,二位,要看么?” 撒旦叶转头看向路西菲尔道:“六十二楼怎么样?” “好吧。” 他们由魔族引导着进入门口的微型传送阵,一转眼工夫,已经到了武斗场的第六十二层。 ☆、诱导 六十二楼共有十个包厢,占据了最好的视野。从包厢向对面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层层向上排列,簇拥着中央的场地。 灯光汇聚的场地中,两个魔族相对而立。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裸着上半身,结实的肌肉泛着油光。他扛着一柄大刀,威风凛凛。另一个长像俊逸,轮廓分明,两颊上有几片腮型的纹路,露出长着一排银色小鳍的胳膊,鳞光闪烁,一看就知道是魔界的水族人。他的手里只有两柄短小的钢叉,对比起来这武器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在魔界,年满一百岁的魔族少年只有在武斗场认真地打上一场,才算完成成人礼。 撒旦叶极少来武斗场,因为一百层以上的武斗并不常有。六十二层只是魔族的中上水平,在他看来一点意思也没有,他是专门陪着路西法来的。 这时战斗已经开始了,魔族们都在为自己喜欢的战士加油呐喊,气氛非常热烈。他们之中有的已经下过赌注,正紧张地等着结果。 一开局,魁梧的魔族就与水族打得不分上下,魁梧魔族的烈焰斗气牢牢封锁了对手的进攻,而水族的小钢叉带着锐利的冰棱也不示弱,时刻伺机反扑。 路西菲尔观看着二者的对决,沉默不语。这个水族对水元素的操纵虽然得心应手,但实在无法与加百列相比,实力应该与水元素天使中的力天使相当。而那个魁梧的魔族应该就是加强版火元素能天使的水准。总体来说他们实力差不太多,谁都不占绝对优势,输赢更多取决于武斗的经验和灵活应变。 “你看这场谁能赢?”撒旦叶坐在沙发上,向台上望了一眼,问路西菲尔。 “我不知道,好像都差不多。” “这就对了,到了武斗场的中上层,能一连打赢五场的已经不多了。” “听说如果在武斗场表现出色,就可以挑战领主,甚至挑战魔王?” “是啊,以前的几个魔王就是这么下台的。不过这样的挑战是有代价的,如果挑战失败,就要接受契约永远成为被挑战者的仆从,甚至失去性命。所以一直以来,这样的挑战者很少。” “撒旦叶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撒旦叶听到天使说到自己的名字,仍然淡定:“你对他感兴趣?” “好奇罢了。”路西菲尔不露声色:“听说他即位后还没有公开露过面。” “这没什么,毕加索以前沉湎于声色,也很少露面,却也在魔王位置上稳坐了三千年。和他相比,撒旦叶才成为魔王几天?能不能坐稳还是未知数,见不到也没什么。”拿起桌上的杯子,撒旦叶有意改变话题:“真没想到你会对这里感兴趣,我以为你只喜欢高雅的艺术。” “难道天使们不喜欢来这里?” 路西菲尔好奇地问。 “他们大多认为武斗场太野蛮,不够优雅,所以舞会和酒吧里更容易找到他们。还有,这里聚斗万年,魔气凝聚,黑暗属性特别强烈,很多天使来了都会觉得不舒服。”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笑道:“不过,你看起来还不错。” 路西菲尔对撒旦叶的话不置可否,搜索着看台上的观众。果然这层没有天使,堕天使也很少。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银发的堕天使身上停住。 堕天使正在为水族战士呐喊,他挥舞着手臂,银色的发丝都因此飘动了起来。与其他魔族相比,他的呼喊更热烈,感情也更真挚。 比起这场武斗,路西菲尔对这个堕天使的表现更有兴趣。 随着突然爆发的魔气和一阵强大的冰暴,水族的小钢叉找到了魁梧魔族的破绽,兵器的刮擦,能量的短暂碰撞之后,水族的冰棱锥突破了火焰的防御,将魁梧魔族的身躯重重掀倒在地,并且冻住了他的脚踝。 魁梧魔族动弹不得,无从招架,躲闪不及,只得看那小钢叉寒光一闪,在额前停住。他输了。 水族胜出了。 不少魔族在比赛前都押注了,但不论输赢,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水族解除了封在魁梧魔族脚踝上的冰,友好地将他拉起来,并向全场的观众致意。接着他迫不及待地走下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人群。 这时那个堕天使也排众向他走去,扑进他的怀里,与他吻在一起。 他们的身边再一次响起掌声。这是情人节最好的礼物。 撒旦叶注意到路西菲尔在看他们,而且看得很认真,就走到路西菲尔身边,垂下眼睛,魅惑地道:“天使的堕落只是对神而言的,神失去了他们的忠诚,而他们却获得了想得到的东西——爱情、自由。天使们总把堕落看得太过严肃,你看,这一对多么幸福,真让人羡慕。” 路西菲尔看着那一对拥抱着的身影,啜了一口茶,无比落寞地道:“你是魔族,又怎么能体会堕落的感受?他们要遭受同类的唾弃和魔化的考验,不幸的还要失去所有的力量,为了想得到的东西,这样的代价和风险值得吗?”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动,喃喃道:“难道为了得到爱情和自由这些想得到的东西,就只有堕落一途吗?” 路西菲尔的声音很小,可撒旦叶还是听到了,他看着路西菲尔小心地问:“堕落又如何?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路西菲尔的心里忽然闪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愿意改变自己,就去改变别人。 神虽然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但在某些程度上看却也是一个优雅而残暴的独裁者,他认为自己既然是世界的创造者,就有无上的权力决定他的意志就是所有人的意志,不服从于这意志的天使就是堕天使,不被他承认的种族就是魔族。 就像那一场光暗之战,真的有必要么? 要改变一切,就要改变神的意志。 可神的意志会为谁改变吗? 神无七情六欲,超脱于任何感情之上,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甚至能参透过去与未来。 他有能力改变神的意志吗? 这么多年来,他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为神做任何事,却从没反抗过,以前不会,以后会吗? 路西菲尔从飞快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他听到了撒旦叶的问话,也许改变神的意志就是他所想到的‘其他的办法’,可他仍然惆怅地说:“我不知道。” 的确,谁有那样的勇气与实力与号称无可匹敌的神公然对决呢? 萨麦尔吗?他逃走了,至今生死未卜。 自己吗? 不会的。路西菲尔想,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背叛神,他做不到。 撒旦叶听出他声音中的落寞,觉得这个话题对天使来说太沉重,实在不应该这个时候提起,破坏了气氛不说,不知怎么的,路西法的情绪总是牵动着他的心,他不怕他的冷漠,只怕他会难过。 撒旦叶对自己的感觉也吃了一惊,暗暗平静了会儿才说:“堕落的过程固然痛苦,可你问问那些身在幸福中的人,他们会认为这痛苦是值得的。幸福是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得到的,这才无比珍贵,不是吗?”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问:“你说这些,是在诱导我?” “我没有那意思,只是陈述我所看到的事实罢了。”撒旦叶抱歉地笑道:“既然有些东西你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就不要去想了。” 看台上的人群都渐渐散去。撒旦叶看向外面,魔界的第一轮太阳正冲破东方的云层,射出一道暗淡的红光,像染在云端的一道擦不掉的血痕。他对路西菲尔说:“路西法,天已经亮了,我们出城吧。” 路西菲尔收回自己的心绪,对他来说与恶魔讨论天使堕落的问题完全没有必要,他们不会有亲身的经历,堕落的也不是他们的兄弟,疼痛的也不是他们的心,最终他们只是冷漠的旁观者。 路西菲尔也看着那轮太阳,在魔界它是那么绵弱,只能照亮它所在的地方。他整了整兜帽道:“好,我们走。” 黎明时分在外晃悠的魔族明显少了,狂欢已经告一段落,街道两旁的店铺却仍然开着。魔族们拿出了玫瑰和各种红色的花朵,不紧不慢地装饰着店铺。随着第一缕阳光,黑色情人节已经结束,红色情人节到来了。 如果说黑色情人节是属于每个魔族的猎艳狂欢,那么红色情人节才是真正属于情人的情人节。狂欢过后的魔族们会送给心仪的人红色的花朵,在随后而来的白色情人节,收到花的人将会给心仪的送花人一件礼物作为答复。 与进城相比,出城容易得多,他们二人几乎没有被拦阻就出了西索城门。 一路上撒旦叶有事没事地搭讪,路西菲尔却不再理他。 过了许久,南边升起了第二个太阳,魔界的天空才摆脱了暗沉的颜色,明亮了些。 中午时分,他们面前出现一道深渊。 深沉灰暗的烟雾之下,能隐约看到一道闪动的红光,和远处几个暴露在烟雾之上的山顶。 “这就是通向第四层的通道。”撒旦叶指着眼前宽阔的石桥,从深渊边缘刮过的离子风暴与桥两侧的结界产生碰撞,不时产生暗红的火光。 “过了这座桥,就是魔王亲自统辖下的索多玛魔域。”凛冽的离子风裹挟着微小的尘粒将撒旦叶的兜帽吹得鼓鼓的。迎着火光,撒旦叶的眸子像上好的黑色琉璃,泛着幽暗的流光:“天使,欢迎来到索多玛。” ☆、同行 石桥很长,两边的桥栏上雕刻着一个个狰狞的兽首,几乎望不到尽头,但可以感觉到桥的走势一直向下。 不论魔族还是天使、堕天使,要经过通道的都乖乖地在石桥上空慢速低飞或步行。在更高的上方,成队的魔族战士军容肃整,来来回回飞行,巡视从不间断。 当二人从石桥上走下来,刚刚到达第四层时,最先看到的是广袤的丘陵和层层浮云间的空中要塞。 成队的龙骑兵不时在空中盘旋,从一个要塞到另一个要塞,在这里,天空是完全被封锁的,魔王与领主们的结界无处不在。 魔界地域辽阔,即使不算很大的第四层,通道与通道之间的距离仍非常遥远。在城市的结界之外,他们御风急行,终于穿过丘陵,暂时停了下来。 指着茫茫远处一片最宏大的城市,撒旦叶不无骄傲地说:“那个就是魔都索多玛城,你们也叫做罪恶之城的地方。” 路西菲尔远眺着罪恶之城索多玛,它的城墙呈现鬼魅般的灰蓝色,周围环布着的强大的禁制,像一层层透明的罩子将它罩于其中。它的周围有由熔岩环绕而成的护城河,深不可测。护城河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有明暗交杂的复杂符文组成的图案,应该是某种功能的魔法阵。 索多玛的主城门处有两条极为宽阔的大桥及十几个相对较小的桥梁,这些桥在战时会沉入熔岩之中,平时就是索多玛与外界连接的重要通道。 第四层与第五层之间也有十三个自然通道,同西索城一样,索多玛城就建在第五层的通道之上,是从西索城进入第五层最近的入口。其他十二个通道中,有九个建有城市,另有三个处于封锁状态。 二人放慢了前进的速度,同很多其他也要进城的魔族们混在一起。 路西菲尔望着越来越近的索多玛城,对撒旦叶说:“历代的魔王在古索多玛城的废墟上重建了索多玛城,费尽心力把它建成魔界最大最繁盛的都城,毕加索更是如此。只可惜索多玛城再华贵,他也只是诸多魔王里最短命的。” 撒旦叶一路上的搭讪都没得到回应,这回见路西菲尔终于肯开口了,便凑到他身边道:“毕加索太保守,又贪图享乐,没什么作为的。如果我是魔王,也许我会考虑统一魔界呢。” 路西菲尔瞥了眼撒旦叶,不无惊讶地道:“你是商人竟也会有这样的野心!” 撒旦叶毫无掩饰地道:“在魔界谁都有这样的野心,不过要做魔王是需要实力的,毕竟魔族们只承认强者。而要统一魔界是需要绝对实力的,天界的副君如果不答应,魔界就无法一统。” “如果你真做了魔王呢?”路西菲尔好奇地问:“既然你也有野心,那么你统一魔界后还想做什么?建立更宏大的宫殿?打入天界?” “这个我早就想过。”撒旦叶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要搜集全魔界的俊男美女为我服务,沉浸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就这些?” “呵呵,好吧,不止这些,我还想打入天界,搜集全天界最美的天使服侍我,继续沉沦。” “无稽之谈。这样你也只不过是下一个毕加索罢了。” “你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之前不成熟的想法。”说着撒旦叶瞥了一眼在马上坐得笔直的路西菲尔。 “那么现在呢?”路西菲尔随意地问问,全当打发时间。 “现在我想如果你要是愿意留下和我在一起,魔王我也不稀罕了。”撒旦叶爆发一阵得逞的笑声,向路西菲尔抛去一道暧昧的目光。 “哦?”路西菲尔冷哼一声:“和你成熟的想法相比,做魔王的美梦更现实。”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撒旦叶诡谲地笑道:“好吧,路西法,我是一个商人,你还是和我谈谈交易吧,但求你别和我谈政治,我不在行。” 路西菲尔忽然笑了,虽然只能看到面具下的嘴唇,可那唇角弯起的弧度非常好看,让撒旦叶忽然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路西菲尔噙着笑意道:“可我只想谈政治,不懂交易,看来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撒旦叶压抑着自己的冲动,观察着路西菲尔的唇角,推测他的心情,狡猾地道:“根据我多年的从商经验,不懂交易却和懂交易的乱做生意,必定会吃亏。”他想了想,又讨好般地指着路西菲尔戴着的戒指道:“不过这次你倒是例外,你拿着我的弱点,一路上我只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宽阔的中央桥梁,这时索多玛城华丽的建筑群已经近在眼前。 气势恢宏的城门两侧,荆棘的浮雕纠缠着,守护着现任魔王撒旦叶的纹章。 慢慢收敛了笑意,路西菲尔犹豫了片刻,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走其他的小城前往第五层吧。” 撒旦叶看出了路西菲尔的顾虑,与天界下层的诸多伏魔阵一样,索多玛城里也有各种威力强大的魔法阵,他相信再加上他的力量,即使是炽天使也很全身而退,身负任务的天使一般是不会冒这个险的。而且各魔域的魔都都有少量进驻的天使特使,路西法来到索多玛也不愿去找他们,想必执行的任务有些特殊。 “怎么,宁愿走其他通道也不愿意进城转转么?索多玛城是通往第五层最近的路了。”撒旦叶用挑衅的语气道,“虽然有些疑神疑鬼,可毕加索毕竟是个会享受的魔王,城里的方方面面都还保留着他的痕迹——保守、奢华,我敢保证城里走起来绝对比那些小城市舒服百倍。” “真可惜我这次不是来玩的,否则我应该找你做向导在索多玛好好转转。”路西菲尔话锋突然一转,好似漫不经心地说:“与现在的魔王比起来,毕加索的名声好像好一些。” “有吗?”撒旦叶讪讪地道,“在天界看来,魔王一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仅如此。”路西菲尔悠悠地补充道,“单就个人方面来讲,仅仅会享受总要比骄奢淫逸这样的评价动听些。” “骄奢淫逸么?”撒旦叶思忖着自己到底哪里和这样的词汇搭上了关系,不禁暗自佩服天使们的想象力和归纳能力,带着自嘲般的笑意道:“天使大人,你说的挺中肯的。” “我倒并不这么想。” 意外地听到路西法对自己的传闻有不同看法,撒旦叶也来了兴致,禁不住眯起眼睛问:“看来我们还是能找到相同的话题的,我对他也挺感兴趣,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吧。” “你不是不想谈政治吗?”路西菲尔故意吊他的胃口。 “魔王的事身为魔族当然都想知道一点,好奇心嘛,我也是好公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你们魔族都见不到他,我就更不了解他了,不想妄下结论。”路西菲尔边说边调转马头,逆着进城的人流前行。 “不用下结论,只说点看法就行,求同存异嘛,不影响感情。” 撒旦叶穷追不舍。 “听说他曾协助贝利亚从别西卜手中抢回领地,从他的所作所为上看,他敢于冒险,而能得到贝利亚的赏识被推上魔王的位置,至少该比毕加索强一些。”路西菲尔的目光越过高大的城墙,落在极远处一片异常华贵的宫殿上:“不过这些还有待日后的验证,毕竟关于他负面的传闻我听得更多。” 路西菲尔的话让撒旦叶暗自窃喜。一路上他观察路西法话不多,比较冷漠,也比较挑剔,可他竟对魔王身份的自己用词仍有余地,没一损到底,觉得颇为庆幸。“你的评价真仁慈,魔王应该以此自勉才对。”撒旦叶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在意他的看法,毕竟从未有谁的评价能如此左右他的心情。 见路西菲尔决意不进索多玛城,撒旦叶并不着急,他本来也想遵照约定带他去见地精王,因此路线在他看来并不重要,于是他便爽快地跟了上去。 “摩洛,如果不走索多玛城,选哪一条路比较好?”路西菲尔侧首问刚刚赶上来的撒旦叶,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打算,只是想从魔族那里得到确认罢了。 “虽然索多玛城是去第五层最近的通道,但地精王所在的嗜血森林距离索多玛城通道那一侧的出口仍然非常远。”撒旦叶有意向天使展示他坦诚的一面,想也没想就说:“加德拉城附近有一个通道,另一侧就是嗜血森林,也算得上最近的路,可惜要经过一段禁区,敢走么?” “很好,就走这个。”路西菲尔见魔族和自己的想法一致,表示同意。 撒旦叶见他很爽快,也很惊喜,两人一同进出禁区更易培养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废都 他们从桥上进城的队伍里出来,转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通往领主斯托克的领地。 由于加德拉是小城,这条路也不是交通要道,所以路上人不多。 路西菲尔回首,索多玛城的城墙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们身后,两轮孱弱的太阳如两只蛋黄无力地垂在地平线上方,只等着坠落。 就在这时,前方昏暗的天空与地平线的相交之处,焦土般的大地上,一片古城的废墟显出它的残败轮廓。 目光被荒废的古城吸引,路西菲尔的心也忽然荒芜了起来。这是战场的遗迹。 “那就是古索多玛城的废墟。”撒旦叶见路西菲尔一直盯着古索多玛的方向看,便行到他旁边解释道:“和天界的耶路撒冷一样,它曾是魔界最大最辉煌的城市,是一代一代的魔族建造的。不过早在光暗战争时,就被你们天使军毁灭了。” 撒旦叶娓娓地说着,不带任何浓烈的情绪,语气没半点波澜:“这段历史你们应该很清楚,说起来,这应该是天界的骄傲,毕竟光暗之战,天使是绝对胜利的一方。” 路西菲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为什么眼前的魔族竟能如此淡然地面对这一片废墟,但至少在面对这一片他亲手毁灭的城市时,他自己竟有一丝伤感。 “怎么了?路西法。”见路西菲尔若有所思,撒旦叶关切地询问。在面对废墟时,天使们总是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傲慢的神色,可他不懂眼前的这一个为什么看上去沉静得有些凄凉。 “恨么?”路西菲尔突然问。 “啊?恨什么?” “恨毁灭了这座城市的天使军么?”路西菲尔转过脸望着他。荒原上的风长驱直入,吹得他的兜帽簌簌作响,扬起身后的披风,带着浓浓的惆怅意味。 撒旦叶扫视这一片历史的余烬,洒脱一笑,随即肃然道:“我谁也不恨。因为单纯的恨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用憎恨来掩饰自身的不思进取更是懦弱的表现。我只是想保护我所能保护的,尽力做我能做的,带着这段历史向未来看去。虽然神摒弃我们,可我们因此获得了自由,没有天使那么多规矩与约束,我们是自己的主人。不过,这仅是我的个人看法。”撒旦叶想起祭司团的长老们,那些家伙明着对天使比较客气,暗地里都是坚决的主战派,骨子里面恨透神和天使了。 “呵,如果你是魔王,一定不会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荒淫无道,至少你也有自己的想法。” “多谢你的肯定。”撒旦叶似笑非笑地说。 自由。路西菲尔想起与神相遇的那一刻。从那一刻起他的自由便被束缚了,他愿为他做任何事,自愿被束缚的其实不正是自己么? 风中送来一阵萧索的琴声,游转凄凉,若有若无,打断了路西菲尔的思绪,伴着古城的废墟,应了此时此景,自然有了哀伤的味道。 路西菲尔仔细地听着,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琴声了吗?”路西菲尔问身边的撒旦叶。 魔族似乎也在听着,淡淡地道:“听到了。” 这竖琴声与路西菲尔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竟唤起了他的好奇心。 路西菲尔捕捉着风中的每个音符,像一头草原上嗅辨着气味的鹿。他裹紧被风吹开的披风,带着骑兽寻觅而去。 撒旦叶捕捉着他的每一丝动作,想要参透他的思绪。 慢慢地接近琴声的源头,路西菲尔能听出弹奏者的技巧算不上很精湛,但此刻,他弹奏的曲子却有感而发,情感真挚。 就在他们为琴声陶醉之时,忽然琴音嘎然而止。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不约而同地相互对望。 “感兴趣?”撒旦叶提议:“不如我们走近些看看?” 路西菲尔不知他怎么会知道此刻自己的想法,不解地看他一眼才道:“好啊。” 顺着琴音消失的方向,二人沿着废墟转了个角度,便远远地看到了那个坐在古城断壁残垣前一根打横石柱上的少年。他紫眸、尖耳,衣着素朴,戴着一长串拖沓的银质手环,捧着一架非常精美的木制里拉琴。 六个魔族围在他身边,却完全不像他的听众,只看背影也能感到那股浓烈的煞气。 撒旦叶在看到那一帮魔族时,倒吸一口气。那些都是索多玛的长老们,个个都认识他。他连忙示意路西菲尔停下,就呆在原地隐匿气息。 长老们的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并没刻意注意周围的人。以他们的身份,认识他们的魔族看到他们一般都会选择恭敬地迎上来,或者悄悄地绕着走。 长老们并不老,表面上与普通魔族没什么两样,只是魔王换过好几位,他们几个却都一直身处高位,阅广识多,惯于呼风唤雨,颐指气使,自然带点不同寻常的威压感。 这时一个魔族长老正背着手,冲少年吼着:“小杂种,虽然你母亲玷污了我们这一族的血统,可怎么说你也是我们世族的孩子,你不好好练习提升自己的力量,在这儿鼓弄竖琴做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暴戾的魔气,声声刺耳。 “我……我喜欢音乐,不喜欢武斗。”混血少年战战兢兢地说:“我只想弹好琴,唱好歌,成为一个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长老哈哈笑起来,又忽然变脸怒道:“你是魔族中贵族血统和天使的混血,你能活下来完全因为你天生的战斗天赋,你怎么愿和那些低级种族一样堕落呢?我们的骄傲往哪儿放?!如果都和你一样弹奏些靡靡之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助魔王打败天使军?!难道在这片废墟面前,你就只能感受到凄凉与萧索,感受不到对敌人的仇恨?!” 少年低着头,指尖扣着身边的石头,指节泛着青白色。忽然他抬起头,倔强地反驳:“吟游诗人怎么了?我成为一个吟游诗人一样可以使用精神力啊?谁说打仗一定要亲自作战的,贝利亚领主还不是控制傀儡替自己打仗?!光有仇恨有什么用!” “什么什么?”另一个看着纤瘦的长老气不过,揪过少年的衣领,伸手给他一记耳光,尖声尖气地道:“我们是古索多玛皇族仅存的后裔,只为了索多玛有雪恨的一天,才甘愿将皇族的光环让出来,以此选择最优秀的魔王!多少年来,让出皇族地位的我们仍一直都享有最高尚的荣誉,而你再这么别别扭扭的给我们丢脸,我现在就杀了你!还有,贝利亚也不会吟诗弹琴的,玩物丧志!”他狠狠抛下少年,手曲成爪,那把精致的木制竖琴倏地一下飞到他的手里,在一团黑火中焚烧殆尽。 看到这些,路西菲尔好像回想到了从前,在红海之滨,也有这么一把琴陪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风中送来少年伤心的哭声,路西菲尔侧头看着身旁的撒旦叶。 “你可别想要挟我帮你解决这些魔族。”撒旦叶不想惹麻烦,更不想被长老们认出来,虽然魔王在魔界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但总还是要给这帮拥护他的长老们一些面子的。索多玛的魔王和领主从来不是继承的,一切要看武斗的实力,这就是这些长老们制定的规则,“我可不是那帮老家伙的对手。” 撒旦叶把兜帽向下拉了拉,故作紧张地压低声音对路西菲尔道:“他们都是大祭司家族的人,不好惹的,而且他们最重视荣誉,也对天使最为痛恨。你要是不想惹麻烦,就别让他们发现,否则我要是被判个通敌的罪名,你也找不到我这么可靠的带路者了。” 路西菲尔瞥了那些长老们一眼,轻轻颔首。他当然知道索多玛的祭司家族,他们继承了古索多玛魔王的血统,也继承了魔王的力量,至今在索多玛也颇有地位。而撒旦叶的首席领主贝利亚也是这世族的一员,某种角度来讲,贝利亚才是索多玛正统的王族。 撒旦叶对路西菲尔的配合非常满意,这又印证了这天使绝不是个单纯的生意人。不过没关系,撒旦叶想,反正自己亲自看着总不会让他跑了。 “巴贝雷特。”另一个长老沉然上前,他是这帮人中地位最高的,也不像前几个人那么焦躁,倒是心平气和地说:“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想接受家族的庇护,获得贵族的特权,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回来为家族效力;如果不然,你就离开索多玛,去做你的吟游诗人,永远别让我们看到你。”说完他身侧的空间一阵扭曲,几个长老跟着他步入空间的缝隙,头也不回地走了。 晃晃荡荡地从地上爬起来,名叫巴贝雷特的魔族少年抹去唇角的血迹,对着长老们离去的方向不甘地吼道:“谁稀罕什么家族的庇护,我想走还来不及呢!说到底,你们还是嫌弃我的血统!我早受够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6节 宣泄过后,一阵委屈感袭来,巴贝雷特深深呼吸几次才再次掌控了自己情绪,暗自咒骂道:“妈的,老子早晚会变强给你们看,等着瞧吧!” 马蹄声由远而近,当巴贝雷特红着一双眼睛抬起头来,竟发现一个戴着风帽的天使正向自己走来。 ☆、吟游诗 刚才离得太远,等路西菲尔接近了才发现这个少年虽然是魔族,但气息却与堕天使有相似之处,果然是个高等魔族与天使混血的变异魔族。 巴贝雷特看到路西菲尔,错愣一瞬,转而戒备起来。现在魔界正在追捕堕落的炽天使,他作为祭司世家的一员当然更清楚。 裹得比平时严实的撒旦叶幽灵般飘过来,对面前的少年熟视无睹,催促路西菲尔道:“路西法,离加德拉镇还很远呢,我们不要为这小子耽误时间。” “我刚才听你说想做一个吟游诗人。”路西菲尔忽略撒旦叶的提议,对巴贝雷特道:“请你唱一首诗怎么样?” 撒旦叶端坐马上,气度不凡,却没好气地插嘴道:“呵,你还有心情听诗,哼哼,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见天使身边还有一个魔族,巴贝雷特已经放松了不少,虽然不满魔族的轻视,但听到天使想听他的诗,巴贝雷特的心情竟一下子好了起来,“当然可以。可是……”少年环视四周,沮丧地道:“我的琴没了,只能这样轻唱,表现力大打折扣啊。” 路西菲尔道:“吟游诗人当然要有琴,不过比琴更重要的,是创作和见闻。” “你说得对,天使。”混血魔族见天使话说得坦诚实在,信心倍增,挺起胸脯豪气千云地问:“你想听哪方面的?我的创作很广泛的。” 从马上悠然飘下,路西菲尔来到巴贝雷特身边,想了想说:“关于古索多玛城的,你刚才唱的就很好。” 撒旦叶见路西菲尔与巴贝雷特亲近,没来由地升起一阵醋意。 这小子竟敢抢他的猎物?有意思。 “好吧,休息休息。”撒旦叶知道拗不过天使,干脆下马坐在天使对面一条打横的断柱上,双腿交叠,貌似十分自在。 巴贝雷特见两位听众送上门,扫去刚才的负面情绪,清了清喉咙,大大方方地吟诵起他的长诗。 晚霞在废墟残破突兀的垣柱上降临,肆意地铺陈挥洒,暗红得如彩描血绘的一般。 朗诵声于凄凉的废墟中飘起,描摹着过往魔城的悠悠历史。 撒旦叶坐在断柱之上,凝望着血色浸染的废都前同样沉醉于血色中的天使——他就那样雕塑般地立在风里,衣袂飘飞,身形肃穆,不曾动过一下,像在细心聆听,又像在完成一种神圣不可亵渎的仪式。 风云不断变换,血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暗。 不久,魔界的夜晚再次降临。 “……天火吞噬了索多玛,不灭的灵魂与其同在。遗弃与背叛是最深的罪恶,它如生命之树般孕育恨意与敌意,让它在战火中毁灭,在战火中重生——像在血中绽放的玫瑰,永远妖娆而艳丽。” 巴贝雷特的长诗从傍晚一直唱到凌晨,随着诗作进入尾声,他的演绎也越发高亢。 夜晚的废墟好似被赋予了生命,参差黯淡的轮廓犹如野兽突兀的脊背,蓄势待发。 长诗几近结束,巴贝雷特嘴角忽露笑意,双眼格外闪亮,像上好的琉璃珠,自深处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血红色。 巴贝雷特的确想做吟游诗人,可他从没向人提起过,他要做一个不一样的吟游诗人。 在他温和的外表下,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他要通过诗作慢慢输出自己的魔力,将听众的灵魂握于自己股掌。他要向魔界证明,没有世族,不用动武,他仍然能成为强者。 巴贝雷特不愿将他的想法透露给长老,他实在是恨透了他们,因为他们瞧不起他。 偷偷斜睨站立身边的路西菲尔,巴贝雷特想起长老曾说过要迷惑天使需要极大的耐心与时间,现在他已经能够比较轻松地操控下级魔族的意志,如果他也能在不知不觉中迷惑天使的灵魂,那就证明他的实力更进一步了。他迫不及待。 暗暗集中魔力,巴贝雷特要尝试他从没尝试过的事情。 就在巴贝雷特精神高度集中,输出全部魔力的一瞬,“啪”地一声,撒旦叶不合时宜地伸出右手搓出一个响指。 这清脆的声响就像晴天的一声巨雷,巴贝雷特的思路被生生打断,头更被那突然的声响弄得混沌不清,他恨不得扑上去把打断他的魔族撕碎,凶狠地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魔族,你做什么?!”功亏一篑,巴贝雷特脸色和心情都极不好。 “没什么。”撒旦叶若无其事地道:“你的诗结尾宏大又不失优美,估计天界的诗豪梅丹佐也不过如此啊。” “谢谢夸奖。”巴贝雷特对魔族的赞扬多有些敷衍的意味。 “你读过梅丹佐的作品?”站立许久的路西菲尔终于有了动作,慢悠悠地将视线转移到撒旦叶身上,颇感兴趣地问:“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因为没看过。”撒旦叶从断柱上跳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所以我才强调是‘估计’嘛。” 被撒旦叶一搅合,巴贝雷特的精神力已无法再集中,即使天赋过人,刚才他的魔力已经被化解了。 几个小时的铺陈都毁在这个魔族的手上,巴贝雷特越看越觉得他不顺眼,如果眼神能杀人,现在撒旦叶都死了上百遍了。可他知道魔族从开始就未被他的力量迷惑,力量的差距他早已心知肚明,只好极不情愿地扯动嘴角咽下不甘,装个干巴巴的笑容出来。 在穹窿之下,在石柱上,当手指抚摸那些荒凉的残迹,满身充满着惨淡的神异。路西菲尔环视蛰伏的废墟,思绪好像仍被诗作牵引,游离天外。礼貌地谢过巴贝雷特,路西菲尔准备继续赶路了。 “你身为魔族,竟然做这些为天使带路的勾当。如果我告发你,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巴贝雷特目送天使渐行渐远,忽然侧身挡住撒旦叶的路,满目狠戾。 “那我该怎么办?别告发我……”撒旦叶顺着他的思路,看着眼前愤怒的少年,无奈地问。 “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就不告发你,还能让你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撒旦叶暗自佩服祭司世族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么年纪轻轻的少年谈起条件来都恩威并施有板有眼。 “哦?有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合作?”借着暗淡的天光,撒旦叶好似很感兴趣地问。 “你说服他再听我一首诗,如果我能控制他,也省了你追他的麻烦。”巴贝雷特压低声音,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道:“这几天魔族都在寻觅艳遇,你却随他在废墟晃悠,就为了几个钱?我才不信。你协助我,让我控制他,我可以让他乖乖遂你的心愿,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的建议很有诱惑力。” “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很想答应,不过你也得做得到才行呀。” “你怀疑我的能力?!” 撒旦叶拍拍巴贝雷特瘦削的肩膀惋惜地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没发现你的精神控制对他不管用么?” “你说什么?!”巴贝雷特很不服气地道:“不可能!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已经得手了!” “他只是单纯被你诗作的内容吸引而已,从没被你的魔力所影响,哪怕一瞬间。”撒旦叶望着少年慢慢褪去血色的双眼,摊开双手道:“让我这个前辈给你点忠告吧,你要对自己的实力谦虚些,对作品本身自信点。年轻人。” 巴贝雷特仍不相信,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你是谁?”顿了顿,巴贝雷特问。 “摩洛。” “把你的兜帽摘下来我看看,怎么样?”巴贝雷特微微眯起眼睛,玩味地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夜风里送来路西菲尔清洌的声音:“摩洛,走吧。” “不行。不过奉劝你不要想着告发我,这对我们都没好处。”撒旦叶留下一个淡然的笑容,旋风一般赶回路西菲尔身边。 废都在眼前铺开,两道人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黎明一刻暗淡的晨光里。 废墟之前,巴贝雷特暗暗地赌咒发誓: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变强,你们都别瞧不起我。 誓言在风中盘旋上升,久久不散。 许久许久以后,当巴贝雷特决定为路西法效忠,掌控订立契约的人类的灵魂,终于成为魔界重要人物之一以后,每每想到这个夜晚,他都会会心微笑。这是怎样的际遇呢? 天使和魔族一路御风狂奔,不久到达了斯托克的主城加德拉。 加德拉毕竟是小地方,守城的魔兵看了摩洛的文件后,拿着文件去报告领主斯托克。 过了一会儿,魔兵又折回来,问路西菲尔:“你又是什么人?” 路西菲尔还没说话,撒旦叶已经抢白道:“他是我临时聘用的伙计,帮忙的。领主大人怎么说?” 魔兵恭敬地把文件还给撒旦叶:“领主大人已经允许你们通过了。”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一前一后地进了加德拉城,这个小城处在山地的边缘,人口本不多,由于萨麦尔堕落要封锁道路,所以加德拉城突然多了很多守城的魔兵。 二人沿着小路往前走,出了这座城就是山地,也就是禁区,第五层的通道就在群山之间。 小路比较寂静,由于靠近山区的关系,这里的植物比较茂盛,风景还算好。 小镇沉睡在狂欢中还未苏醒,路边的店铺开业的很少,路上也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急着赶路,这样的清寂倒正合他们的胃口。 突然一个身影莽莽撞撞地从十字路口一边冲出来,横挡在路西菲尔马前,急匆匆地说:“天使,天使,求求你救救我!!” ☆、加德拉城的堕天使 突然一个身影莽莽撞撞地从十字路口一边冲出来,横挡在路西菲尔马前,急匆匆地说:“天使,天使,求求你救救我!!” 受到惊扰,路西菲尔的骑兽忽然人立而起,带着火焰的前蹄就要踏到他的肩膀上。 电光火石间路西菲尔用力一拉,骑兽的头被硬生生地转了个角度,前蹄也落空了,骑兽愤怒地喷着气,眼中满含火焰,长着细角的头不住地晃动着。 路西菲尔瞥了一眼挡路的人,竟是个堕天使。 堕天使一头棕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瘦弱的身材,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只是用一段灰色的粗布在腰间简单地裹着。他的上半身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鞭伤,咬伤,烫伤,非常凄惨。 撒旦叶感觉到身后出了状况,策马走回来,质问堕天使:“你干嘛挡路?” 堕天使一看撒旦叶是魔族,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路西菲尔身前,抬手抱住他的靴子哀求道:“天使大人,请您救救我。” 路西菲尔看他这副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冷冷问:“为什么要我救你?” 看路西菲尔这样冷漠的态度,堕天使的心都凉了透了,可他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个天使身上,只好继续匆匆哀求道:“天使大人,魔族在追赶我,如果落在他的手上,他们会折磨我的。请您看在曾经同族的份上,怜悯我,带我离开这里吧。” 堕天使话音刚落,街角传来一阵纷杂的靴子踏地的声音,接着转出几个魔族,正笑嘻嘻地不慌不忙地向这边走,好像在享受一场狩猎般的娱乐。 “跑啊,再跑快点,看你怎么跑得出加德拉!”魔族大笑。他们的手里有长短不一的兵器,有一个手里还有一条沾着血的鞭子。 堕天使一看到他们,吓得禁不住哭了起来,知道再也无处可逃,跪在地上对路西菲尔恳求:“天使大人,被捉回去还不如死了,求您杀了我吧!” 那一队魔族转瞬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其中一个出手就是一道狠戾的电光,路西菲尔知道堕天使没有还手的力量,刚想出手救他,却不料撒旦叶大手一挥,那道闪电已经消失不见了。 撒旦叶沉声问那些魔族:“这个堕天使怎么回事?” 魔族没想到有人愿意为堕天使出手,相互交换眼色,凶相毕露地对撒旦叶道:“你别多管闲事,他是我们走失的奴隶,我们要把他带回去。” 撒旦叶看那堕天使的样子,早就猜到他是被贩卖的性奴。他瞥了路西菲尔一眼,路西菲尔正紧抿着嘴唇,看不出情绪,推测心情应该不好。 撒旦叶心想才刚说过天使的堕落是值得的,怎么现在就碰上一个这么极端不幸的。这样看来,即使当初的一番话多么真诚,现在看起来也像一个谎言。老天净跟他过不去。 堕天使看撒旦叶刚才出手救了他,忽然放开路西菲尔,转向撒旦叶哀求:“请你救救我,大人,只要不让我……再做这种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来你堕落得还不算久。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和天使求情没用么?”撒旦叶不为哀求所动,倒是瞥了路西菲尔一眼。 路西菲尔知道魔族在讥讽自己,也不愿和他解释。 堕天使非常尴尬,不敢答话,他害怕得罪那个天使,而眼前的二人却都不表态救他。巨大而又紧迫的压力之下,堕天使终于绝望了,身体最后的一丝力气被无形地抽离,他双腿瘫软,只勉强迈出一步,便再次跌到在地,颤抖地伏在地上哭泣。 几个魔族旁若无人地上前将堕天使从地上拖起来。堕天使哭喊着,瘦弱的身体在两个魔族的钳制下奋力地挣扎。 撒旦叶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魔族对性很崇拜,因此魔族间对待性爱大多是自愿而享乐的,但与天使之间就不完全是这样了。有时这之中掺杂了敌视和征服欲,随之而来的就是禁锢与暴力。由于存在着一群有天使癖的魔族,就有人专门搜罗流落到魔界的天使,引诱他们堕落,然后再让他们成为性奴隶,供这些人消遣。 “奴隶?”路西菲尔轻蔑地冷哼一声,周围的空气好似骤然一紧,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这几个魔族早就灰飞烟灭,连沫都不会剩下。 按耐下心中的不快,路西菲尔忽然开口道:“既然是奴隶,那我要把他买下来。” 魔族们忽然愣住了。他们是来抓人的,不负责买卖,自然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多少钱?”路西菲尔不容置疑。 魔族们仍没作答。 “多少钱?!”怕他们没听清,路西菲尔又重说了一遍。在天界他的话很少会说第二遍,所以重说的时候他的语气就有点最后警告的味道了。 魔族们觉得气氛不对,相互望了望。一个梳着怪里怪气的发型的魔族坚持说:“我们只负责把人抓回去,不卖的。” 听出路西菲尔语气里的火药味,撒旦叶不想旁生枝节,只好拿出商人的耐心对魔族们解释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个老板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堕天使,他既然看上了他,想把他买下来,价格你们尽管出好了。”他特意把‘尽管出’几个字说得很重,而且非常豪爽,完全不差钱的样子。 魔族们明白过来,这次他们碰上了不识货的有钱人,可以大赚一笔了。几个魔族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一个高个的放声喊道:“五万个比卡索。” 撒旦叶眉头一皱,这几个魔族果然趁火打劫,漫天要价。 路西菲尔凑到撒旦叶的耳朵旁,悄声问道:“摩洛,五万个比卡索……给他们一个蓝宝石行么?出门时太匆忙,我只带了蓝宝石。”路西菲尔的身上从来不带钱,实际上他也没有用钱的地方,而且在他的层面上,东西都可由蓝宝石结算,而且比卡索是魔界的地区货币,并不是标准的魔界金币,所以他的困惑是理所当然的。 撒旦叶从没和路西菲尔这么接近过,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这冷香飘飘忽忽,似曾相识,却无法捉摸。心驰神荡间,他听路西法说要给他们一颗蓝宝石,忽然清醒了很多。撒旦叶凑回去,趴在路西菲尔耳朵上道:“你太败家了,一个魔界金币能换500个比卡索,而一个天界的标准蓝宝石能兑换500个魔界金币,可以买5个这样的堕天使。” 路西菲尔点点头,魔界有大小十几个魔域,上千个种族,魔界的货币等等都要比天界复杂。 高个的魔族以为他们嫌贵,故意提高了声调不耐烦地道:“还买不买?” 撒旦叶不紧不慢地在口袋里摸着,终于摸出一个小一点的红宝石,他也是临时出门的,没带那么多的金币。他将那个宝石丢给魔族,豪迈地说:“不用找了。” 魔族接过红宝石乐坏了,这样的宝石可以兑换一百个金币,十万个比卡索。 魔族们欢呼一声丢下堕天使转头就走,路西菲尔看着他们高兴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对撒旦叶说:“别光说别人,看来你也败家得很。” 撒旦叶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于是干咳了一声,指着被抛在地上的堕天使,故意转移话题道:“他已经是你的奴隶了,怎么处置?” 堕天使的身子紧绷得近乎僵硬,紧张地低着头,就像等着宣判一样默默不语。 路西菲尔看着那瘦弱的身躯道:“你现在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堕天使听到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眼泪夺框而出,可他仍然在地上跪着,哽咽地道:“我没有地方可去,而且你们走后,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请……请你们带我一起走吧。” “跟我们一起走?”路西菲尔说:“我们要去魔界的下层,不方便带着你。” “的确不方便。”撒旦叶不愿意让他破坏了二人世界,也附和。 眼前一花,两匹马已经奔出一段距离。堕天使看那两个人越走越远,忽然觉得仍未逃脱厄运的摆布,心中一颤,又落下泪来。 “你真愿意跟我们走吗?”忽然马蹄声由远复近,堕天使错愕间抬起头来,正看见天使戴着面罩的脸。 堕天使哽咽着,毫不思索地回答:“只要能离开这,哪里我都愿意。” “你真要带着他?”撒旦叶无奈地赶上来泼冷水:“他绝对是累赘。” 路西菲尔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看来我们还需要一个骑兽。” 邪魅地笑着,撒旦叶打趣道:“你救了他,就让他和你坐一起嘛。” 路西菲尔故作惊讶地道:“我没记错的话,钱是你付的。” 撒旦叶得意的表情慢慢僵硬了,心里却美得很。路西法有时冷的就像冰山,不过他相信,拨去冷漠的表象,他的心也一定是热情的。 撒旦叶看着在马上坐得笔直的路西菲尔,这时他正逆着光,只有光芒下的一片侧影,神圣而坚定。他看着看着,忽然潇洒地笑了。再冰冷再坚硬的冰山,遇到炽热的烈焰总会融化的。他相信,总有一天能触摸到他的灵魂。 撒旦叶俯下身,像一只黑色的巨鸟般拦腰把堕天使抱到身前。堕天使蜷缩在他的怀里不敢说话,脸上泛起红润,只是用漂亮的大眼睛偷偷地望着路西菲尔。 撒旦叶催马追上路西菲尔,与他并肩而行。 “喂,别看啦。”撒旦叶见堕天使还盯着路西菲尔看,在堕天使裸露的腰上不满地摸了一把,又将他的脸扳过来,在他错愕的注视中亲了一口道:“救你的是我,看他做什么,你看他冷冰冰的,都不管你。” 堕天使微微挣扎,却又不敢叫嚷,求助似地看着天使。 撒旦叶本以为这一番折腾能引起天使的关注,却不料路西菲尔扫了他们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的一番动作没有预期的效果,撒旦叶有点失落,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放松了拥抱堕天使的双手,对路西菲尔说:“美色当前,我怕抵不住诱惑,你看怎么办?” “天使大人,我……”堕天使如坐针毡,怕魔族会强迫他,也怕天使生气把他丢下。 “先给他找件衣服穿。”路西菲尔说。 “就这样?别那么麻烦,不如我和你同乘一骑好了。”撒旦叶说得很认真,全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拒绝。”路西菲尔说:“或者你就想这样带着他上路,我也想看看你是如何抵不住诱惑的。” “好吧好吧,我先去给他买匹骑兽和像样的衣服再走。”撒旦叶道:“我可不想和你们挤在一起。” 撒旦叶对加德拉的路非常熟悉,东绕西绕就找到了卖骑兽和衣服的店铺。他把骑兽和衣服丢给堕天使,带着警告般的语气说:“跟好了,如果走丢了我们可不会来救你。” 堕天使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一时没说出话,只是像捣蒜般地点头。 ☆、针锋相对 他们就这样在加德拉城耽搁了一阵子,等他们出城赶到山脚下,已经是下午了。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并排走在越来越荒凉的小路上,堕天使在他们一马距的后面默默地跟着。 撒旦叶指着连绵耸立的山峰道:“翻过这座山,再穿过一段峡谷,就是通道。”他望着路西菲尔淡然的身影道:“有热闹的城市不走,走这样偏僻的小路,你的选择挺个性的。” 路西菲尔不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沉声催促:“带路。” 落日余晖尚未散尽,天边残余着暧昧的颜色。撒旦叶摘下兜帽,露出一头漆黑及肩的长发,他用手整理着发丝冲路西菲尔道:“路西法,你也把兜帽摘了透透气吧,这条路上应该不会碰到熟人了。” 路西菲尔看着他黑发黑眸英朗俊美的容貌和修长健美的身材,不由得露出赞赏的表情。他的身上没有天使那样的拘谨与傲慢,更多了魔族特有的不羁与野性,加上本身不凡的英气,就像一只傲人的黑豹,有夺目的光彩。 视线停留在撒旦叶身上,蓝色的眸子变得深邃,路西菲尔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摩洛的带路者的确有一种性感而神秘的魅力。而这样的感觉,突然让他有一种错觉。 “我们见过面?”路西菲尔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问。 撒旦叶心里一紧,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天使看出来了? “天使大人,你见过我?”撒旦叶有点忐忑,刚才一时冲动脱下了兜帽,还是有些冒险的,自己虽然行事比较低调,但毕竟曾做过领主,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而这段路途才刚开始不久,如果因暴露身份而结束,就太没有意思了。 路西菲尔凝眸看向他,眼神中仿佛带着诘问与审视。片刻过后,一切归于茫然。 “抱歉,刚才我问得有些唐突。” “看你的神情,是我让你想起了什么人?还是让你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撒旦叶问得很轻。 路西菲尔道:“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以前好像见过,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路西菲尔将视线转向太阳的所在,刻意追随那飘渺的光线,实则因为他不太愿意与别人述说自己的感受。 “有人说,这种感觉就叫心有灵犀。”撒旦叶道:“虽然你是天使,我是魔族,但我们的灵魂并不是不可以相互触碰的。” “那只是暧昧的说法罢了。” 撒旦叶道:“也不一定,今天是情人节呢,也许你是被我帅气性感的外表迷住了?” “也许吧。”路西菲尔道:“如果我是魔族的话,也许会找你做情人。” “你说真的?”撒旦叶策马靠近路西菲尔,漆黑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热情。 路西菲尔被他这样一问,觉得刚才的话有点不妥。对天使而言,这就是一句委婉的赞美表达,但对性开放的魔族来说可能就变成了主动的邀请。他的视线很自然地从撒旦叶转到周围的树木上,漫不经心地道:“随便说说罢了,别当真。” 撒旦叶不理会他的解释,邪魅地说:“不要用这个跟我开玩笑,我可是会认真的。”虽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不过这一点儿也没让他沮丧,在他看来没有被否定就说明有的是机会。 撒旦叶还想继续搭讪,却不想路西菲尔转而问堕天使:“你叫什么名字?” 见路西菲尔有意不想再提起刚才的话题,撒旦叶只好悻悻地收回要说的话,转身看向堕天使。 堕天使正低着头听着他们的交谈,被路西菲尔突然一问,忽然觉得不好意思,眨眨眼睛慌忙道:“我……我以前叫奥微尔,天使大人,现在您就叫我奥微吧。” 路西菲尔轻声问:“奥微,说说你是怎么堕落的?” 奥微微微怔了怔,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能回避的,于是有点难为情地道:“堕落前我是驻军里的能天使,经常在天界和魔界往来。”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好像找到了那时的某些感觉,眼神里也现出了光彩。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都没催促他,只是放慢了速度和他并行。 “上一次的情人节我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魔族,被他深深吸引。后来我们频繁见面,不知不觉就爱上了他。有一次他又找到我,说要带我去魔界的都城索多玛城看看。那时我真的很相信他,又抵不住他的恳求,觉得魔都很神秘很刺激,就答应了。”奥微深深呼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在魔都逗留了十几天,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可后来他就以爱我不愿离开我为理由把我囚禁在了加德拉。由于我是私自离开驻军的,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下落。囚禁我的房间里面有特殊的魔法阵,总是有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和无数肉体交蚺的幻影。刚开始我还很抵触,可是久而久之,我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下也就妥协了,在他殷勤的攻势下,我也不再想回天界了,我愿意为他堕落,每天都沉浸在爱河里。后来魔化开始了,我没能成功地转化光明属性,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也是他暗暗影响我魔化的,是他让我失去全部力量的,这样他才更容易控制我。” 奥微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知道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我舍弃了所有的一切,却没想到他背叛了我。魔化失败后他就把我卖给了加德拉的夜店,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我失去了力量,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只好等到昨晚他们狂欢时才找到机会逃走。原来爱情什么的都是幻觉,我一直被幻觉欺骗着。” 撒旦叶默默地听着,不禁想起那些为他堕落的天使们,他对他们只是一时的兴趣,随后就将他们抛弃了,任其自生自灭,和那个魔族的所作所为大同小异。 撒旦叶偷偷观察着路西菲尔的反应。天使对堕天使从来都是鄙视的,在绝大多数天使眼中,神的意志最为高尚,违背了神的意志的天使被他们不齿。 果然,路西菲尔非但对他没有显露出一丝同情,只冷冷地评了一句:“咎由自取。” 路西菲尔的声音不大,但奥微听起来每个音节都像刀子,心被剜得痛极了。奥微的嘴唇厉害地抖动着,他把头埋到胸前,虽没出声,衣襟前已经殷湿了一片。 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自作自受,这个天使能救他并且没有骂他是败类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很努力低忍着,可还是哭了出来。终究堕天使在天界比在魔界更没地位,在魔界他无路可走,回到天界更不可能。他的处境如此尴尬,他还能去哪呢? 撒旦叶扬了扬眉毛,他无心改变天使们的看法,可看着奥微哭泣的模样又想到了他俘获的天使们。他们将身体和灵魂交给他,没获得应得的爱情,换来的却是同族的唾骂。想起他们,撒旦叶忽然对路西菲尔道:“你们以前同是天使,你就没有点同情心,用这么刻薄的字眼?说不准哪天你也堕落了。” 说这话时撒旦叶倒是有意调侃并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然而路西菲尔并没把它当笑话,向他投去一道锐利的目光,严肃地反驳:“你知道什么叫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他提高了声调:“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去后悔!不想清楚事情的后果,事后就不要期待别人的同情!” 撒旦叶别有用意地试问:“你要是堕落了也不会后悔?” 路西菲尔不屑地反问:“为什么?” 撒旦叶微微笑着,他能感受到路西菲尔在与他的对话中始终保持着戒备,就像他无法猜透这个’为什么’到底是指为什么后悔还是为什么堕落。可他知道天使在优越的环境下生存,有与生俱来的傲慢和优越感,他原以为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一样只是单纯地凭好恶唾弃堕天使,却没想到他对堕落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他的思绪一闪而过,笑意还带在唇边,却不想路西菲尔带着倨傲的声音又像冰棱一样刺过来:“你笑什么?!作为始作俑者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没有同情心?” 撒旦叶心中暗暗叫苦,他有意讨好他却没想到总是适得其反,他刚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想抬眼时正对上了路西菲尔的视线。 路西菲尔微昂着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由他带来的一股迫人的压迫感。 风拂起他的兜帽,柔和的阳光便洒在那阴灰色的面具上。 面具上的花纹清晰可见,而那面具下的是一双映在阳光下的绝美的蓝眸。 撒旦叶的视线再也挪不开,他忽然想起,他的梦里也曾有这样一双眸子,美得像高山上的湖泊,温柔得像情人的抚摸。 然而此时这一双梦里的冰蓝色眼眸正散发着凌厉的光彩,带着使阳光变冷的犀利寒气。 撒旦叶心绪百转,他贪恋那美丽的眼眸,却也不由得猜测他说’始作俑者’的用意,这个词究竟是泛指魔族还是指他一个人,难道他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始作俑者我可不敢当,也没有质问的意思,不过我很赞同你的意见,敢作敢当不要后悔。” 直视那双眼睛,撒旦叶用事不关己的态度完美地掩饰自己的心虚。 路西菲尔收回视线,扯住被风扬起的兜帽一角,不屑地道:“当不当得起,扪心自问就知道了。” 撒旦叶一阵郁闷。 扪心自问,他曾引诱了那么多并不爱的天使,却没想到有一天当他遇到心动的人,却要面对这样的质问,怎么说都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 妈的,真苦。 ☆、深入魔界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上了新晋榜,啥也不说了,今天双更,下午4点还有一次,大大们给留个言加个分,帮我挤到第二页去吧~~ 就在撒旦叶正琢磨着该怎么缓解如今僵持的局面将谈话继续下去的时候,堕天使却忽然说话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请你们不要吵架了。” 奥微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他看到两人因为他堕落的事情有点针锋相对的味道,而天使的语气又尖锐傲慢,害怕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言语不和突然动起手来,所以硬着头皮插上了一句。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忽然一起回头看向他,齐声道:“我们才没吵架!”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同时愣住了。 堕天使被他们吓了一跳,赶紧噤声。 看都不看撒旦叶一眼,路西菲尔像要远离瘟疫似的一夹马腹,那骑兽就加速冲到前方去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情豁然开朗。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笔挺的背影,回想刚才他们竟如此有默契,绷紧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他突然伸手捏起奥微的下巴,颇为郑重地对他说:“你说话的时机挑得真好,回索多玛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说完留下一脸错愣的堕天使追赶路西菲尔去了。 三骑在半山腰上安静地行走,撒旦叶不知什么时候抄到了前面引路,于是路西菲尔就刻意落在后面,奥微夹在中间。 他们周围是稀稀落落的树木和奇形怪状的山石,此时正是第二个太阳日落的时刻,撒旦叶巧妙地利用山石和树木的阴影遮掩了他们的行迹。 透过树木枝桠间的缝隙,能看到远处古索多玛城密密麻麻的断壁残垣就映照在金红色的浮云和两条艳红的熔岩河之间,就像被火焱点燃了一般。荒芜,孤独。 时间从那染红的废墟上匆匆碾过,并不留痕迹。 绕过这座山,山势忽然一转,地势越来越低,到了山脚下的一块平地三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三条岔路。 自从下午堕落的话题之后,三个人就再没说过话。 这时撒旦叶如同称职的向导率先打破僵局道:“三条路都通向我们要去的山谷,山谷的尽头就是第五层的通道。”他暗中瞥了眼路西菲尔,接着道:“左侧的路短一点但有重兵布防,中间的和右边的就远一点,防守也弱一点,但由于都是禁区,一路上也有魔法阵和陷阱。但据我所知,右边的相对安全。”他询问似的又看向路西菲尔,见他没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便建议道:“路西法,不如我们就走右边的路吧。” 路西菲尔曾看过魔界的地图,虽然标注的并不十分详细,但三条路的确像魔族所说都通向山谷,而他掌握的情况是中间的路更安全。不过但现在是特殊时期,魔族的布防早已改变也是正常的事,所以他权衡了一下,决定相信撒旦叶。便下决定说:“就走右边。” 撒旦叶本以为他会在走哪条路的问题上和他争执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免觉得少了点乐趣,于是没事找事地问:“你就不怕我故意使诈?” 路西菲尔侧过头,平静地说:“本来我也想走右边的。想走就走,干嘛瞻前顾后?难道现在你改变主意了?” “你都想好了要走右边还来问我?”撒旦叶故意找茬。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了解你到底有没有带路的本事。”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撒旦叶试探地道,“依我看你做事有领导者的作风,做个商人可惜了,天界怎么也应该给你个职位才是的,如果我有副君的权能,最少也要让你做个城市的管理者。” 路西菲尔知道魔族对自己的身份早有了怀疑,故意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抬起握着马鞭的手向前一指,平静地道:“带路。” 撒旦叶知趣地不再多话,仿佛又进入了向导的角色,小心地在前面走着。 路西菲尔也不出声,继续走在最后。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林里的黑暗更为纯粹。灵力强大的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并不会受太多影响,但完全失去力量的堕天使却几乎看不见了。 黑暗包围着他。视觉被剥夺的时候,触觉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奥微感到此时马匹背部的肌肉左右晃动得那么明显,他的腿都有点酸痛了。他睁着一双眼睛,无奈地向天空看去,好在天上还有几颗遥远的星星,只是它们太柔弱,照不亮他的世界。 他把自己完全交给坐骑,他知道这个时侯骑兽的视力也要好过他。他的心里非常紧张,却在不住地给自己打气:不要害怕,这两个人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一定要跟上他们的节奏。 他默默地念着,攥紧了缰绳,却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情绪已经传导给胯下的骑兽,不知不觉他已经慢了下来。 忽然路西法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奥微,快点跟上。”接着奥微感觉天使像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超过去了。 奥微的世界好像突然间塌了下来,那几颗星星也忽然变得模糊不清了。一瞬间周围的黑暗像一只大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喘息着,想喊住他们却又不敢贸然出声,他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把他看不见的事说出来,力量强大者都通常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弱者的感受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他没有办法,只好催马快走。 然而黑暗中他对坐骑的支配是有偏差的,只跑了几步,撒旦叶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快停下!那里有陷阱!” 还没来得及反应,奥微便感到他的坐骑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撞到,他也被狠狠摔在地上。 空气突然奇寒无比。 堕天使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随着知觉的扩散,周围的景物也在飞速地变换,他的视野从一片漆黑变成血红一片。低头一看,他已经掉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血水刺骨地寒冷,平静的中央却在不时地冒着血泡,诡异的很。 他正紧张地看着,忽然他的那匹骑兽从血水中跃了起来,它的后肢已不知被什么撕咬得只剩下骨头,炽热的血液从巨大的创口汩汩流出,在汇入血海前还冒着白气。而它的挣扎是徒劳的,它就那么出现了一瞬,就又重重地跌进血水中,再没了声息。 随着骑兽的嘶嚎声被血水淹没,无数森白的骷髅手臂从水底冒出来,带着极深的怨气伸向他。周围忽然寂静得可怕,奥微忽然明白,自己的意识已经被陷阱的力量吞没了。 虽然被吞没的只是意识,但陷阱的力量会消磨灵核,这对于身为灵体的造物来说,和打斗间的实质性攻击没什么两样,都能致命。 奥微从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景象。他看着那连成一片的惨白手骨,毛骨悚然地大叫起来,拼命向后退。他能听到自己嘶哑无助的叫喊,看到腥红的血水将他的身体也染成红色,虽然他没有过掉入陷阱的经历,但光凭看也知道要是死在这里将会和这些手臂一个下场。 奥微狂叫着后退,在血水里沉沉浮浮。突然一只骷髅手出其不意地扯住了他的右脚,剧痛让他的眼前都蒙上了水汽,一瞬间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沉,几近晕厥。 就在他快绝望时,红色的潭水裹挟着参差的骷髅手迅速向下退去,他的上方空间一阵波动,转瞬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一只有力的大手在裂缝处出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了出来。 奥微的意识这时又回到身体,只是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只能瘫软地躺在一个结实而又温暖的怀抱里。 回到正常的空间,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了,可他能听见撒旦叶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先躲一下,周边的魔法阵和陷阱都被触动了,我们现在不能悄无声息地走过山谷了。” 路西菲尔刚随撒旦叶从骑兽上下来,撒旦叶便随手在两匹骑兽的身上轻拍了下,那两匹骑兽就沿着他们来时的路跑开了。 撒旦叶带着他们走了几步,来到一块巨石前,念诵一段咒语,巨石前的地面竟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地面上纠缠在一起的植物蛇一样随着土地的颤动飞速地散开,一个洞口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洞口并不大,有一排粗糙的石梯,只勉强容得下一人通过。 路西菲尔随撒旦叶走进洞中,撒旦叶又再次念诵咒语,洞口就在他们的头顶封死了。 洞口封住的瞬间,天空已经被冷蓝色的光芒照得如同白昼。百余骑龙骑兵徘徊着,不远处的传送魔法阵出现一阵波动,接着一个领主就带着一队魔兵出现在山谷里。 ☆、表白 地洞很深。走到地洞里,路西菲尔才发现,这个地洞虽然不大,却有很多细小的支脉,竟是一个天然洞穴,容纳三个人绰绰有余。 路西菲尔觉得很有意思,低声问撒旦叶:“躲到这里就不会被发现吗?” 他们靠的很近,撒旦叶又闻到了那股冷香,黑暗中,这香气好像更浓郁了些。他不禁有些情动,向路西菲尔身边挪了挪道:“这里是地精们的固定洞穴,很早以前就被发现了的,其实它本是一条天然的水晶矿脉,经过高级空间魔法的多次加持。因为不是单纯的魔法,也不是简单的洞穴,所以隐蔽性很好。几百年间索多玛和别西卜的魔军搜索过很多次都没有发现,这一次应该也不会。” 路西菲尔不喜欢他靠得这么近,刻意向旁边躲了躲,拉开距离,望着洞顶隐约露出的水晶簇感兴趣地道:“你竟然知道地精族这么隐蔽的地方?看来和地精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这没什么。”撒旦叶一手揽着堕天使,伸出的另一只手上已燃起一团火焰。 火光让奥微不自然地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所处的环境,不禁惊叹起来。 洞穴的墙壁上布满了刻痕,明显是装饰品的草图,有的绘画得很精美,连细节处都刻画得很细致。而洞顶上的紫水晶簇反射着火光,如天空中的繁星,一直沿着几条洞穴的支脉绵延下去。 “我从前是最普通的商人,跟随地精们在索多玛城以贩卖装饰品为生,有时经过这里就在这里休息。那时地精族还归属别西卜管辖,后来毕加索和别西卜间的关系紧张了一段时间,那段期间里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入索多玛,碰到毕加索军队的搜查就会躲到这样的洞穴里来。”撒旦叶微笑道:“别小看这些地精们,他们虽然战斗力不强,可隐藏自己的功夫是非常高明的。” “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商人?那你如何成为索多玛的大商人的?”路西菲尔见撒旦叶气质不凡,而且他的衣着非常考究,价值不菲。有些不信。 “最开始就是这样。但大商人其实也不算啦。”撒旦叶摊开手,“不管你信不信,成功的路总是不易的,虽然我属于暴富的那一类。” “暴富也有很多种,你是哪一类?”路西菲尔想趁机了解魔族的底细。 “赌博。”撒旦叶不介意天使的怀疑,从容回答。 “据说地精族胆小孤僻,喜欢远离魔族居住。”路西菲尔观察着撒旦叶的表情,刨根问底:“可你身为一个魔族,他们怎么会让你跟他们躲在同一个地穴里?” “这个说来话长。”撒旦叶走到地穴的中心,用手中的火苗将地上的篝火点燃。“我在森林里被地精王发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地精王将我收留了下来,我就和他们一起生活了。” “你失忆过?” “是啊。” “你的记忆……现在找回来了吗?”路西菲尔问。 撒旦叶脱去风帽淡然一笑:“没有。但我有那么漫长的生命,总会找回来的吧……” 路西菲尔示意他再说下去,不过撒旦叶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路西菲尔不知魔族为什么露出笑意。可不知为什么,路西菲尔喜欢他此时的笑容,不知不觉地,他也看着他,微笑。 这个注视来得突然,因为他们短暂的注视,洞穴里出现了暂时的缄默。 篝火发出噼啪的声音,蹦出几颗细小的火星。 跳动的火焰切换着洞穴内的光影,形成一个个片段。 路西菲尔将视线从魔族身上扯开,转而问奥微:“为什么不跟紧些?” 虽然意识已经从陷阱里逃出来,但陷阱对身体的伤害仍然存在,奥微的脚踝还是疼的厉害。堕天使忍着疼痛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天使大人,我……天太黑,我失去力量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奥微心里有些惧怕这个天使,忐忑地解释:“我只想跟上你们,不想给你们拖后腿,真的。” 路西菲尔的神情为之一怔。他可以轻松跟上魔族的节奏,却没想过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对失去力量的奥微来说却是巨大的挑战。毕竟在天界,跟随在他身边的都是天使精英中的精英,久而久之,他也会按照他们的标准去要求普通人。而他更不会考虑失去力量后的天使会是什么状态,因为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撒旦叶看着他们,不过他不想再把关系闹僵,所以没有插嘴。 奥微低下头,屏着气,等着天使责怪他。 没想到路西菲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环视着洞穴中的雕痕,似是不经心地说:“今晚在这休息,我们天亮了再走。” 堕天使知道路西菲尔一定是为自己才改变了原来的行动计划,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讶异。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天使冷酷傲慢难以接近,比魔族还要有压迫感,却没想到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这样的温柔并不表现在语言上。 “天亮再走,你是认真的?”撒旦叶的黑眸闪了一下,像是要确定什么。 “认真的。” 撒旦叶喃喃道:“那我们明晚就一定赶不到地精的所在了。” “那又怎样?”路西菲尔毫不在意,“你有别的建议么?” 奥微悄悄地观察撒旦叶的表情,虽然他偷偷迷恋他的俊美,甚至迷恋他的怀抱,但凭曾经的恋爱经验,他能感觉到一路上魔族对这个天使有强烈的好感。 “如果这样……”魔族喃喃自语,突然原地转了个方向,在路西菲尔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路西菲尔对天使们的跪拜本来习以为常,但这个气魄非凡的恶魔突然跪下来却让他有点没有心里准备。 路西菲尔漫声问撒旦叶:“你这是做什么?”心里竟有一丝忐忑。 暗淡的橘红色将撒旦叶的表情晕染得极度柔和,他暧昧一笑,又慢慢地收起笑意,庄重地道:“知道吗,今天是红色情人节,红色情人节是魔族向所爱的人表白的日子。”他从披风下的口袋里摸出一朵红色的不知名的小花,递到路西菲尔面前。 不知为什么在情场上一向得意的撒旦叶这时竟也紧张起来,他平复一下疯狂律动的心跳,按奈有些错乱的呼吸,字字清晰地道:“路西法,我爱你。”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7节 路西菲尔哑然,飞快整理脱了线的思绪。虽然爱慕他的人数也数不过来,但碍于神的戒条,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向他示爱。 良久,路西菲尔才问:“我不知道你是谁,而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是我?” 撒旦叶笑道:“你是路西法。” 路西菲尔淡淡地笑了:“你只知道这些。” 撒旦叶温柔地表白:“这些就够了。爱情就是一种感觉,我不想错过这种感觉,不论你是天使还是魔族或是堕天使,我爱的是你,不是代表你的名字。” 路西菲尔的目光聚拢在那朵小花上,它小小的,简简单单,鲜红欲滴的花瓣纹理清晰,正努力地绽放自己。它太平凡了,可能没人会去在意它的名字。 撒旦叶望着路西菲尔道:“我很想在今天赶到第五层的嗜血森林去,那里有我种下的曼珠沙华。不过既然到不了那里,又何必拘泥于表达爱意的载体呢?我刚才无意在陷阱旁看到它,希望你能接受它。” 路西菲尔沉默着。他了解魔族的风俗,红色情人节魔族会在篝火前用红色的花朵对自己心爱的人表达爱意,而接受花并不代表接受了感情,只是最基本的礼貌。往往有魅力的魔族能得到大量的花朵,而至于是否答应追求者,可以等到白色情人节再做决定。 想到这,路西菲尔小心地从撒旦叶手中接过那朵无名花,暗暗庆幸魔族们在爱与不爱的问题上愿意给自己留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再下决定。 撒旦叶如释重负,暗自嘲笑着自己。曾种下那么多的曼珠沙华,等候着爱情的降临,却从没想到遇到自己心爱的人时,送给他的却只是一朵随手捡来的无名小花。 难道生命中就注定有些事情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吗? 就像他找寻梦里的天使那么多年,可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是他梦里的天使,他相信一定是的。 他凝望着路西菲尔的眸子,注视中带着深沉得化不开的期待。 情不自禁地,他慢慢伸出双手,轻轻摘下路西菲尔的兜帽。路西菲尔没有拒绝,不知为什么,他不想拒绝,只想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就像那眸子里有吸引他的魔咒。也许被魔族坦白的态度感染,自己也想坦白一些地面对他。 这个动作似乎变得非常漫长,就像剥落层层的阻碍,等待一个谜底慢慢浮出水面。 兜帽滑落的一瞬间,金色的发丝就像一片跳动的火苗,晃得撒旦叶移不开视线,仿若堕回梦中,欣喜若狂。真的是他! ☆、暴露身份 兜帽滑落的一瞬间,金色的发丝就像一片跳动的火苗,晃得撒旦叶移不开视线,仿若堕回梦中,欣喜若狂。真的是他! 勾动手指,撒旦叶轻轻抚摸那一缕落在眼前的金发。 篝火的光在颤抖,整个世界都在晃动,梦境恍然间交错了现实。 他觉得整个过程像幻觉一般不安定,必须要通过触摸才能感觉到踏实。 路西菲尔的神情渐渐冰冷了起来。 篝火照亮了魔族的脸,诠释着那双眸子。从那深渊似的眸子里,他读到了叫做痴迷的东西。而正是这份痴迷让他如梦初醒。 黑发黑眸,不凡的气魄,神秘的身份,对金发的痴迷,这些特征只能让他联想到一个人。真的是他么? 撒旦叶望着那漂亮的蓝色眼睛,却忽略了那其中的冷然,就像受了某种蛊惑般地道:“让我看看你的脸好么,路西法。”说着,他的右手离开兜帽,要摘下那阻隔了他们的面具。 及时捉住魔族的手腕,路西菲尔将那朵小花抵在撒旦叶的唇上,轻轻摇头:“现在不行。” 感受到路西菲尔的目光不同以往,撒旦叶忽然惊悟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可能会让他联想到魔王的身份,在依约找到地精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他不想让彼此的身份成为情感上的障碍。 强压下自身的渴望,撒旦叶礼貌地收回手道:“对不起,既然你现在不想,我也不会勉强。” 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路西菲尔便将视线转移到花朵上去了。 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在花上。如果眼前的就是索多玛的新魔王,他就不得不多些戒备,以免在找到地精王之前节外生枝。 见路西菲尔有意避过他的注视,撒旦叶忽然爽朗地笑了。明天他们就能抵达地精族的部落,路西法的任务一旦完成,他就要带他一起回魔都。他暗暗想着,追随着金色发丝的黑眸忽然收紧。 不论他是谁。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带他回索多玛。 一定。 山洞里非常安静。三个人好像都有自己想不完的心事,气氛有点尴尬,至少在奥微看来就是如此。 堕天使看着魔族对天使表白的全过程,心里一阵酸涩和落寞。曾经的他也这样接受了魔族的花,并回应了他的感情,然而等待他的确是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不自觉的,他投向路西菲尔的目光更多的是担忧而不是艳羡。 奥微的视线偷偷地在天使和魔族的身上逡巡着,他很想告诉天使离那朵花越远越好,不要碰它,更不要接受它——它是恶魔的试探,是堕落的引线。可是他没有。 路西菲尔抬起头,正好迎上奥微的视线。堕天使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赶紧把头低下,看着自己的脚尖。 越过撒旦叶,路西菲尔来到他的身边。 撒旦叶坐在篝火边的石头上,侧着头看着他们,随手拾起几根树枝扔进火堆里。 奥微抬起头看着他漂亮的金发,不由得赞叹道:“你的头发真漂亮。只可惜不能露出来,会引起魔族的注意。”说着他还看了撒旦叶一眼。 路西菲尔浅浅地笑着,没有作答。他这次来魔界的目的是沙卡利曼耶尔,不是撒旦叶。只要不被困进大型的魔法阵,他是不会把一个新晋魔王放在眼里的。 他坐在奥微旁边:“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对过去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阴影了。”堕天使抿了抿嘴唇,沮丧地道:“我失去了力量,甚至无法保护自己,……我什么都没有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拥有过的那些东西多么珍贵。” “你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坚强的意志,否则为什么逃出来?你还要面对新的生活。”路西菲尔合上双眼,连他自己都害怕去想如果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在强者为王的世界里,只剩下坚强的意志还能有什么用?难道不是从一个牢笼跳入另一个牢笼? 听了路西菲尔的安慰,堕天使的眼睛一亮,复又黯淡下来:“可我只能给你们添麻烦,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路西菲尔自言自语:“也许你可以再等等。” 他又想到了萨麦尔,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在魔界建立自己的领地,届时处境尴尬的堕天使也许就能有一个安身之所。只是在天界与魔界的双重压力下,势单力薄的他又能走多远? 堕天使疑惑地望着他,听不懂他说的‘再等等’是什么意思。 路西菲尔懂得奥微的疑惑,可他不能明确地为他指明方向,因为也许一切只是他的幻想。他问奥微:“想听歌吗?” 堕天使的眼眸里含着欣喜,小声地说:“当然想,你唱吗?” 路西菲尔轻轻点头。面对一个受伤而惊恐的灵魂,一堆大道理也比不上一支安抚的歌曲。 撒旦叶拨弄着篝火,听到路西菲尔说唱歌,忽然抬起头来。 唱歌是每个天使必会的功课,位列神前的炽天使们更是吟唱的高手。 般的吟唱响起,好像浩渺的天空落下一片温柔的羽翼,轻轻地抚慰着不安的灵魂。路西菲尔唱着天堂的安魂曲,这个曲子由他所做,几乎每个天使都会唱,但在他的演绎下,不需要有灵力的辅助,也有涤荡心灵的效果。 听着他的歌声,堕天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 在天界,炽天使只在神前吟唱,因此奥微尔等绝大多数天使是没有机会听到炽天使唱歌的。如果不是这样的巧合,永远都不会有。 一曲唱完,奥微的眼里含着朦胧的水汽,颤抖着声音道:“我好久没听过这歌了,还以为已经把它忘了。” 路西菲尔捻起小花放在鼻端轻轻嗅着,对堕天使说:“美好的东西都在你心里,总在那儿。” 撒旦叶的眸子染上了炽热的颜色。他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眼神陷落在篝火里。 在他的梦里,金发的天使歌声与他的很像。 火苗倒映在他的眸子上,跃动着走进深处。 也许那根本不是梦,他们一定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安魂曲唱完后,他们再没有交谈。 三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美好的、疑惑的、梦境中的和幻想里的。那首几乎人尽皆知的曲子在他们心里涤来荡去,勾起无数遐思,这个夜晚也显得更飘渺安静了。 过了许久,撒旦叶不再给篝火添加树枝。那团火越来越小,越来越暗。 篝火燃烧的声音中夹杂了奥微均匀轻微的呼吸声,经过了陷阱的创伤和一天来的惊吓,奥微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路西菲尔拨开掉落在奥微额前的散发,露出那张熟睡时恬静的脸。 撒旦叶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在黯淡的光线里异常地温柔。 “这一路上,你都有心事。” 路西菲尔不置可否,反问:“身为魔族,你为什么出手救他?” “为你。”撒旦叶端坐在洞穴的另一端,隔着暗淡的火光说。 “为我?”路西菲尔不怒不喜,淡然道:“我并没要你救他,你不是还说我没有同情心么?” “可我知道你是想救他的,只是我快了一步罢了。” “魔族都很善于揣测别人的心思,看来这说法没错。” “看来,你还是很戒备我。” “我们不是同伴,只是暂时的合作。” “好吧,我想我们可能见过。”撒旦叶道。 “想这样拉近我们的关系,太老套了点。”路西菲尔几乎笑起来:“魔族都是这样么?”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撒旦叶终于忍不住澄清:“我说的只是我的感觉,没有拉关系的意思。” “你认错人了,我们没见过。” “也许是你忘记了。”撒旦叶喃喃地说。 “失忆的是你,不是我。”路西菲尔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失去了记忆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全然找回了记忆,谁又能保证记忆中的不是又一段悲伤呢? 也许忘记才是最好的选择。 ☆、嗜血森林 不知什么时候那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光芒过后一片深黑色的灰烬。 黎明前,奥微醒了过来,觉得自己的脚踝已经好多了。 路西菲尔和奥微跟随着撒旦叶在洞穴的一条支脉中前行,洞顶的水晶在火团的照耀下悠然亮起,蜿蜒着伸向前方。 “这条路通向哪里?”路西菲尔问。 “出口在山脉的北端,也算是穿过山谷的近路。”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头顶上的水晶变得稀疏,这条路也到了尽头。 撒旦叶念动咒语打开洞口,查看外面的情况。 这时外面已是清晨,天空中见不到龙骑兵的影子,想必已经全部退去了。 三人已经失去了坐骑,只好步行前去第五层。 其实凭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的实力,冲破禁区的结界召唤自己的骑兽并不是难事,只是那么做会引起魔族的注意,太容易暴露身份,更何况他们离第五层的通道已经很近了。 撒旦叶最先从洞穴里走出来,接着是奥微,最后是路西菲尔。 有了昨晚的教训,路西菲尔和撒旦叶都对堕天使的行动加多了关注。一路上他们避开了隐藏的魔法阵和陷阱,很快就走出了山谷,在中午前抵达了第五层的嗜血森林的边缘。 这一层的嗜血森林面积广阔,几乎占据了第五层全部面积的三分之一,地精一族曾在数百年间四处迁徙,最终还是将这里做为他们最后的家。 嗜血森林与地精有和谐的共生关系。森林为他们提供隐蔽的藏身之所,而地精们从魔族那里换回森林生长需要的能量,久而久之,这一层的嗜血森林才能有如此的规模。 撒旦叶指着幽深的森林道:“地精就生活在森林里,接下来我们进入森林的深处就能找到他们了。” 听说要进入森林,堕天使的面色忽然一片苍白。谁都知道不善武力的地精族之所以能在尚武的魔界占有一席之地,与嗜血森林不无关系。据说没有地精或是地精们承认的人带路,轻者会在嗜血森林中迷路几天才能出来,严重的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奥微打了个冷战,想确定什么似的一直盯着撒旦叶看。 不远处的森林在视野中呈现一片黑灰的影子,没有半点色彩,紧张而单调,雾气笼罩,一片不祥的气氛。、 撒旦叶没理会堕天使的眼神,见路西菲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就对他们说:“森林里的方向感可能会有点不正常,所以你们跟好我。”说完带头走入了森林。 奥微不想落在后面,只好在撒旦叶的身后跟着。 随着脚步的前行,两侧的树木自然地向后掠过。刚走出不远,堕天使就忍不住向后看。 越过走在最后的路西菲尔,视线所及之处,树木一点一点地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蔽开来,只不过短短一阵,竟让人有身在他境、恍如隔世的错觉。奥微赶紧转过头,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撒旦叶黑色的身影。如果在这里跟丢了,凭他的本事肯定出不去。 不知不觉,风中弥散开淡淡的香甜气味,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好像有一群隐形的触手想要抓住他们的知觉。随着他们向森林内部的深入,这气味越来越浓烈。 奥微捂着鼻子,可那香甜的气息还是不住地钻进鼻孔。他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在夜店里的时候,为了性奴更好地配合,魔族经常会给他们使用迷药,他仔细地分辨着,这的确就是催情药的味道。 这气味搅得堕天使心神不宁,意识混沌之际,夜店里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从眼前闪过。 这时走在前方的撒旦叶忽然转过身来,指着旁边一处盘根错节的树木道:“这里的树木是大多数催情药的原料。森林用这气味引得魔物发情,再将他们吸引进来做为饵食,就像雌昆虫吸引雄昆虫一样。”他向路西菲尔挤挤眼睛:“这些催情药大部分在魔界消化,不少也流散到你们天界了,据说还在你们的上流社会风靡一时呢。” 路西菲尔对他的话并不在意,据他所知,魔族说的也是事实。 由于失去力量的缘故,堕天使对这种魔气几乎没有抵抗力。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情欲,奥微面色潮红地看着撒旦叶问:“你说这气味会吸引魔物,它会把魔物门吸引到哪?”。 “吸引到哪?”撒旦叶似笑非笑地望着堕天使,指着不远处一堆黑黢黢的树根道:“就是那儿。” 奥微向那树根望过去,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看了一会儿后,他发现那堆数根间隐藏着一片奇怪的东西。它已经腐烂了,一半埋在泥土里,一半还暴露在空气中,树根在它上面盘绕着,无数细小的须根直接插入进去,已经与之融为一体。 堕天使挪了一下身体,换个角度去看,不由得吓了一跳,那东西赫然就是一张被吸干腐烂的人皮! 奥微的情欲被一阵恶寒洗涮得干干净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恶心。 正在这时,光滑的树干慢慢地发生了变化,浮现出一个个清晰的影子。先是脸,接着是他们的身体。凹凸有致,惟妙惟肖。 “这些是被树木吃掉的灵魂。”撒旦叶边说边在一个魔族的浮影边站定:“在树木吃掉下一个灵魂前,这些人的样貌会浮现在树干上,就像战士在炫耀战利品一样。” 奥微战战兢兢地向周围望去,森林里的每棵树干上果然都有一个这样的影子,他们好像正置身于一个庞大的鬼魂军团里,四面八方是数不清的鬼影。 路西菲尔看着腐烂的人皮又看了看堕天使,问撒旦叶:“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魔气吗?” 撒旦叶问:“怎么,你有感受到什么异样吗?” 路西菲尔淡然地道:“没有,我仅仅闻到了它的气味,很香。” 撒旦叶道:“魔气终归是魔气,力量强大者是不会被迷倒的,这和由树木直接提纯后的催情药还是有点区别。”说完他从斗篷里摸出一盒小药丸,拿出一粒递给堕天使道:“这是地精族研制的解药,把这个吃了,你就会好过点。” 他们继续向前走,在列队的鬼魂中穿行。 黑色的树荫连绵向上,高大的树木伸出手爪一般的树枝将天空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形状,而这些形状随着树枝的摆动不断变换着,纷扰着视线,甚至干扰着能量场,根本分不出方向。 吃了撒旦叶给的药丸,堕天使再没受到迷药的影响,他强迫自己专心走路,不去看树干上的影子,不去想刚才的人皮。 走了没多久,奥微的身后出现了一阵浪荡的低喘声,那声音时高时低,听得人意乱情迷,就在他错愕的时候,那个声音唤道:“奥微尔,快过来,我在这儿。” 奥微心里忽然一紧,这声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唤他的不正是诱他堕落的那个魔族吗? 他真的会在这儿吗? 那个声音又幽幽传来,仿佛叹息般:“奥微尔,我错了。你那么爱我,会原谅我的,对吗?” 奥微循着恶魔的声音,偷偷向树林深处望着,不知不觉步子也慢下来。 真的会原谅他吗?他有点恨自己,怎么这时候犹豫了。 恶魔的声音道:“奥微尔,到我这边来,我好想你,好想你呀……” 再次转身时,堕天使惊异地发现,那些鬼影已经都不见了,灰黑的森林忽然充满了灵气,一瞬间翠绿色自树木间扩散开,姹紫嫣红的花朵在枝头绽放,他在淡淡的云雾里,长出洁白的双翼,就像回到了第一重天的森林中。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撒旦叶也听见飘飘渺渺的低语声从侧后方传来。 那个声音带着点冷漠,但依然清丽优雅:“撒旦叶,你不是爱我吗?还在等待什么?” “还记得那个梦吗?其实我也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不过来抱我,转身来,抱我吧……” 撒旦叶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以前类似这样的诱惑声他听了无数遍,却从未动过心,因为除了歌声他从没听过梦里他的声音,所以森林从未真正打动过他。 然而这次他突然有走过去的冲动。 因为这个声音是路西法的。 撒旦叶自嘲地笑笑,他非常熟悉这片森林,它利用路人心中最想听到的人的声音诱惑目标,再产生相应的幻象,使沉浸其中的人失去意识后再慢慢杀死他们。 这种程度的魔力还迷惑不了他,然而他还是有意放慢了脚步。每当这时,他都愿意去倾听森林的诱惑声,因为这诱惑本就来自于他自己。有时他甚至觉得能就这样沉溺在这些甜言蜜语里,也未尝不是种幸福。 路西法的声音又靡靡而来:“撒旦叶,虽然我没有说出口,可我也爱你。” “过来吧。” “过来吧,我也是爱你的。” “我也愿意为你堕落,只要我们在一起。” 撒旦叶压抑着被挑起的情动,贪婪地倾听着由这冷漠高雅的声音说出的淫靡诱惑,长久以来,这不就是他最想要的吗? “撒旦叶,我也爱你。”声音又软了几分,也更近了,近的好像就在耳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森林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梦幻般的色彩,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天使,他的路西法。 接着他看到‘路西法’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探过身意欲吻他…… 撒旦叶望着眼前的幻象,邪恶地想:继续,继续吧…… ☆、森林的蛊惑 就在撒旦叶有意要沉醉下去的时候,脖颈间一阵激凉的触感却让他的情欲荡然无存。 他伸手覆上颈间链子上的戒指,它正笼着冰蓝色的光华,散发着清透的凉意。 诱惑的声音停止了。 幻觉也突然烟消云散。 周围是苍茫一片的宁寂,时间仿佛停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撒旦叶一阵郁闷。思念之心里有地精王的魔力,森林认得这魔力,所以戴着它想意淫一下都没有机会。 他失落地望向路西菲尔,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谁的声音,会不会是自己的? 路西菲尔的戒指也在散发冷光,撒旦叶看他时,正好碰上他迷茫的视线。 撒旦叶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问:“刚才你听到了谁?” 路西菲尔眼里的迷茫突然一扫而光,淡漠地说:“你不认识。” 撒旦叶的眉头蹙在一起,黑色的眼睛也深沉了些,他的手指摩挲着嘴唇,用疑惑的语气道:“酒吧里你说没有爱上的人,怎么现在又说我不认识?” 路西菲尔慵懒地抬起眼睑,想也没想便说:“这是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撒旦叶挡在他面前,无比认真地道:“当然有关系,我既然向你表白了,总得知道情敌是谁吧?” 路西菲尔傲慢地轻哼一声,斜睨着他:“你的情敌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 撒旦叶愣了一下,紧锁的眉毛却随之慢慢舒展,他知道他不愿意告诉他,可转念一想,知与不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到路西菲尔身后,撒旦叶对着他耳孔靡声地道:“多少情敌我都不怕。情敌多了说明你很多情,多情总好过无情吧。”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带着情人间亲昵和调情的意味:“路西法,别总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既然你有那么多情人,也不怕多我一个。” 撒旦叶的呼吸中好似通着电流,心浮神摇间,路西菲尔侧过头,避过他吹在耳朵上的气息。 这时森林中拂起一阵轻风,带起撒旦叶的黑发轻轻飞扬。树叶间簌簌的摩擦声好像变得越来越远,空气里甜腻的气味也弥漫着温柔的触感,撒旦叶温柔的耳语乘风而来:“路西法,不管有多少个情敌,我都会让你爱上我,永远永远。” 他的声音轻若翎羽,仿若咒语一般围绕在路西菲尔身际。 永远永远…… 路西菲尔的双眼好似看着无边的虚空。刚刚他不仅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幻象,不是他众多的情人,更不是魔族,而是遥远时空里那个站在神树之上的人。 他听见他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的低唤就像撒旦叶的爱语,都像魔咒一样。 他觉得有什么在这咒语中溃不成堤。终归感情不同于魔力,强大的力量在他面前依然无法免疫。 路西菲尔感到心像树根般搅在了一起,他已不愿再想起什么往事,漫长的时间过去,他的心早就死了。 撒旦叶仔细观察着路西菲尔的神色,虽然戴着假面,可他还是能从他紧紧抿着的嘴唇看出他心底的纠结。“它让你想起了不愿去想的往事吗?”撒旦叶轻声地安慰:“不愿去想的话就忘了吧。不过是个幻觉。” 双眼的焦点回到撒旦叶的身上,路西菲尔一声叹息道:“谢谢,只是个幻觉。” 撒旦叶一手扶着路西菲尔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扯下他的风帽,柔声道:“这里没有别人,别戴着它了。”说着,在那金色的发丝上印下一个轻吻。 极轻的触感,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好像一霎那他们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那一点上。 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略微纷乱的呼吸。 他们的视线在无意间交接在一起。 他们面对面,呼吸如蝶翼般扑打在对方的脸上。 有心的人和无心的人。 那么近。 空气中的香气越发浓重,撒旦叶和路西菲尔的戒指都在散发着冷光,然而他们都没理会。 他们的唇越发地接近,几乎碰触在一起。 气氛越来越暧昧。隐匿着危险的窥探。 突然撒旦叶一挥手,一团蓝色的地狱火穿过密密的树枝,窜向不远的奥微——他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落在了后面。 堕天使的面前,一段柔软的树根正直立而起,轻轻触碰着他的嘴唇。他的身后,几段树枝也纷纷立起,情人般温柔地环绕着他,爱抚着他。 梦幻般的森林中,奥微的眼前出现了那个恶魔,让他又爱又恨极的人。 恶魔慢慢走到他面前,柔情蜜意地对他说:“为什么不过来,还生气吗?” “你看,我来找你了。” 恶魔又说。 “别生气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我知道错了,我好想你。” 奥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恶魔,看着他双手环住自己,温柔地亲吻。他的身体在他的爱抚下渐渐起了反应,一切就像梦一样。他又回到了他们相爱的时光。 他真的该原谅他吗?他已经不想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此刻,他愿意沉浸在这短暂的甜蜜里,就这么沉溺下去。 突然间,温柔的抚摸止住了,眼前的幻象突兀地消失了。 没有拥抱,没有轻吻,几段粗大的树根在地狱火的焚烧下挣扎着钻入地底。 一瞬间,香甜的气味淡了许多,周围的树木都骚动起来,树干上的影子露出狰狞的凶相,暴露在外面的树根也少了。 就在那一瞬,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也是那恶魔的声音。 奥微错愣地看着这一切在瞬间发生,半天才回过神来。 撒旦叶再看路西菲尔的时候,路西菲尔的神情一如当初般冷淡,刚才二人间的氛围已不复存在。 撒旦叶不甘心地回想刚才那个美好而又暧昧的霎那,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刚才不应该去救奥微,应该先去吻路西法的。他幽怨地看着衣冠不整的堕天使,心中百转千回。路上不应该带着他的,他果然是个爱惹麻烦的角色。 奥微意识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赶紧背过身把衣服整好。 撒旦叶暗自惋惜了一会儿,不无讥诮地对堕天使道:“别小看了这些植物,它们精于情爱之术,据说爱抚技巧相当纯熟,否则也不会俘获比较强势的魔族。如果我让它们继续下去,恐怕你就不是欲罢不能,而是要被拖到地下吸干了。” 堕天使喘息了一会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又救了我。” 撒旦叶慵懒地偏了偏头,一脸无所谓地道:“我们就快走出森林了,你还是跟紧些。”说完又温柔地看着路西菲尔道:“这里真不是调情的好地方,我们还是赶路吧。” 路西菲尔没再戴上兜帽,心想也只有变态才会把这鬼地方也纳入到调情的地点里,想着想着却不觉莞尔地笑了。 看到路西菲尔轻扬的唇角,撒旦叶竟有种春光明媚的错觉。 奥微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再去回忆刚才的事情,只好手足无措地赶回他们身边,期待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树木间又一阵骚动,带着野兽般的嘶吼声和电光划过树叶的蜂鸣声。 “怎么回事?”路西菲尔静静地听了片刻,问他的向导。 “哦,没什么,嗜血森林的自卫反应,我刚才的力道可能重了点。”撒旦叶若无其事地道。 奥微知道又是因为自己,只好满含歉意地看着他们。 说话间,森林里浮起一片浓重的灰雾,方向更不清楚了。 “现在怎么办?”路西菲尔问撒旦叶:“杀意如此强烈,难道你敢说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撒旦叶抓住路西菲尔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现在逃还来得及,我们一起逃吧。” 路西菲尔挥开他,指着堕天使道:“你保护奥微就行了。我跟着。” 撒旦叶又不依不饶地抓过路西菲尔的手道:“不行,我怎么能舍得叫你一个人跟着我们?” “你是向导,要听我的。”路西菲尔再次挥开那只魔爪。 “真麻烦!”不情愿地抓起堕天使扛在身上,撒旦叶又侧身对路西菲尔道:“跟不上,就叫我一声。如果跑不了,就是死我也会陪着你的。” “别啰嗦!”路西菲尔感受着周遭魔力的汇聚丝毫不逊于一个被引动的大型魔法阵,难怪别西卜的军队多年来也没征服这片森林。便催促道:“快带路!” 撒旦叶丢下一个自信满满而又狡黠的微笑,不再多说,转身就跑。 带着毒刺的树根密密麻麻地从地底钻出来,天空也已经被树枝和闪电封锁了。 一束束树根蠕虫一般从天使的身后冲出来,扭动着,锋利的毒刺上染着艳丽的血红色。 奥微焦急地看着这一幕可怖的情景,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忽然一排树根又突然自天使的前方冲了出来,遮住了奥微的视线。堕天使在撒旦叶的背上急得大叫,又捶又打:“摩洛!摩洛!路西法要被森林吞掉了!” “怪叫什么!?他不会有事的!”撒旦叶非但没停下来,还张开翅膀加快了速度。 “摩洛!你怎么不用魔力阻止它们呢?!你为什么不救他!”奥微猛力地挣扎起来,喊叫声中带着哭腔。不论如何,天使救了他,他是发自内心感激他的。 撒旦叶飞行的速度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冲出了重重的阻碍,脱离了森林的攻击范围。 这里鬼影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异动的迹象。 堕天使望着平静的森林,又望着撒旦叶,无力地流下泪来:“力量难道不是用来保护最重要的人的吗?你还说爱他呢,为什么你不去保护他?都是假的是不是?!” “真应该把你留下来喂这些鬼树,别瞎操心。”撒旦叶的眼睛紧盯着森林的一个方向,不耐烦地道:“攻击越强,森林的应激反应就越强。当初毕加索动用了几十个魔族军团,牺牲了数万魔兵的生命才临时开辟出一条进入森林的路,所以想从嗜血森林里走出来光凭蛮力无异于自找麻烦。” 堕天使没理会撒旦叶的话,只顾黯然神伤,哭得稀里哗啦。 忽然,浮动的幻影中出现路西菲尔的身影。 奥微一阵紧张,差点叫出声来。可那人影并没停挂在树上,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撒旦叶见天使毫发无伤,终于露出释然的表情。 奥微眨了眨眼,发现走来的是路西法本人,高兴起来。 “我明明看到树根将他包围了,怎么他……”奥微不解。 撒旦叶的视线追随着路西菲尔的身影,嗔道:“你以为刚才森林攻击的目标是我们?告诉你,我和他都戴着地精王的护身符!” “森林并没攻击我。”路西菲尔走上来,对撒旦叶说:“多亏了这个戒指。” “我这个向导的服务够贴心吧?”撒旦叶冲路西菲尔佯怒道:“你走得倒从容,我带着这个累赘飞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堕天使如梦初醒,原来森林攻击的目标只是自己,又是魔族救了他。 “我们走吧。”路西菲尔环视森林,对撒旦叶说:“你刚才不是说已经快走出去了吗?” “呀,抱歉。”撒旦叶笑得邪魅,却一脸无辜:“刚才我逃跑时不小心走错了路,我们又折回了一截,得多走一程了。” 奥微脸色发青,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有意的。”路西菲尔说。 “噢,怀疑我了么。”撒旦叶故意挑衅。 路西菲尔不为所动:“没关系,带路吧。” 撒旦叶暧昧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转头走在前面,却浮想联翩。 奥微匆匆跟上撒旦叶,不再多想,心中默默地唱着安魂曲,直到心情真正平静下来。 ☆、曼珠花海 这一路异常顺利,森林再也没有去迷惑他们。 三人不知又在难辨方向的森林里走了多久,慢慢地树木才变得稀疏了。远远望去,前面好像有一片红色的湖泊。 堕天使疑惑,这森林里怎么会有湖,不会又是幻觉吧?这一路上的幻象已经快把他折磨死了。 待到他们走近了,堕天使才发现原来那不是湖,而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曼珠沙华的花海。 路西菲尔停下脚步,望着那瑰丽的血红色。 它红得像血,深沉得像挥不去的思绪,它在风里浮浮沉沉,像大海翻涌的浪涛,准备将心吞没。 堕天使从没见过这么多曼珠沙华,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啊,想不到魔界也有这么诗意的地方。” 看着如血的花海,路西菲尔冰蓝的眸子被渲染成了紫色。 曼珠沙华,魔界象征爱情的花,传说要想这花开得美艳,就要用魔力来浇灌,这一片花海,要多少魔力才能灌溉得出呢? 路西菲尔忽然想起摩洛曾说在第五层种了曼珠沙华,便问道:“这些都是你种的?” 撒旦叶的目光一片温柔,幽幽地道:“为我最爱的人种的。” 路西菲尔知道他话中表白的的意味,却故意不去理会。 风动以舞,花舞似梦。 路西菲尔步入花海。 风与花的缠绵如同情人缱绻的爱语,身处其中,心也随着无声的花开花落敏感了起来。 看着走入花海中的路西菲尔,撒旦叶心中升起一股难耐的情绪:他真的很适合红色,在艳红的花海中他的冰冷仿佛也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出尘美艳的绯色的诱惑。 撒旦叶从没这么矛盾过。 欲望的声音说:他走入了你的花海就是进入了你的陷阱,为什么不捕获他、占有他?还在等什么?难道不怕万一他从你的身边逃走了? 清明的声音说:你不能用魔法阵来对付所爱的人,撒旦叶,你爱他就更不能伤害他。 奥微不明白魔族的踟蹰,也走进了花海。远远的,他看着路西菲尔优美的身影不禁有些失神。神的确是不公平的,大部分人生而平凡,却有小部分人生来只能被艳羡。 无意的转身,奥微回视身在花海之外的黑发魔族,却正看到他缓缓抬起右手,像有什么蓄势待发。 在那一瞬,奥微心里生出一种难以克服的恐惧,然而那恐惧感紧紧抓住了他,让他只能在原地僵硬无声地站立。难道魔族要向天使动手?难道他的那些表白都是假的吗?! 片刻,魔族忽然收回右手,不自然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那片刻犹如一天那么漫长,奥微看着这一切,却再也无法分辨刚才所见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低身摘了一簇曼珠沙华,路西菲尔起身时却看到撒旦叶仍站在原地。目光交汇之间,他能看到他视线里毫不掩饰的热情。 魔瞳的注视,像记忆中遥远飘渺的往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漫天花落之中,他所感受到的收敛却不掩饰的爱意。心念所及,路西菲尔忽然有种无法自控的暖流自心中蹿升,不自觉地回应他一个疏淡而苦涩的笑意。 花之彼岸,此情此景…… 然而爱恨如烟,早已无踪散去,此生都不知那是梦还是真实。 无法忘怀的,只是执念与纠结。 收起笑容,路西菲尔将那束花紧紧攥在手心。 正在他想催促撒旦叶快点赶路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在所掌握的地图上,这里是没有标注的。而与他同行的,很有可能是杀死毕加索的新晋魔王。 是什么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对魔族的防备,独自走入这一片没有标注的地方? 在这花海之下,又会不会有魔法阵或者陷阱?温柔的表白之下,会不会是致命而狠毒的杀招? 想到这里,他佯作低身摘花,却有意地触摸脚下的土地,感受着土壤下暗藏的魔气。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袭来,这一片花海下的魔气的确不正常,似是被有意改动过。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8节 呵,真的有魔法阵么?路西菲尔的手心也布上了冷汗,在自封了一对翅膀又被困于大魔法阵的情况下,自己对一个魔王也完全没有胜算了。 如此危机的情况,路西菲尔竟笑了,他笑自己的大意,也笑自己一直小看了魔族。他的微笑慢慢变得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傲然的不屑。 有魔法阵或是陷阱又能怎样呢?他有些自负地想,天界没有哪个天使能是他的对手,魔族也不可能。 他看着撒旦叶,曼珠沙华为那宛如黑夜般的双瞳平添了一道血色,风将他黑色的披风吹起,他仿若一只自由的黑色大鸟,正欲乘风飞翔。 他喜欢这黑色,自由而深邃,凝重而深沉,黑色本来就不应该代表堕落和罪恶。 他又摘了几束花,看花瓣随风跃过花海,带着挑衅的力度落入魔族的手中:“站在那儿做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没完呢,你想违约吗?” “我的交易从来都算数的,我的字典里没有违约这个词。”撒旦叶浅笑着穿过花海走到路西菲尔跟前,郑重地道:“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路西菲尔抬起拿花的手指着花海的对面道:“我只想去地精王的所在。”路西菲尔盯着魔族,暗中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撒旦叶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这花你喜欢吗,我们在嗜血森林里走了一天一夜,今天已经是白色情人节,根据我们魔界的习俗,愿意给我个答复吗?” 脚边的曼珠沙华磨蹭着月白的衣裾,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路西菲尔似漫不经心地道:“根据你们魔界的习俗,我也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不是吗?” 撒旦叶跟在他旁边,讥诮地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像在酒吧时那样想放我鸽子。” 蓝眸里滑过一片明亮的影子,路西菲尔道:“预感多来自于潜在的理性,所以你问我是否会答复也是多余的,你的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撒旦叶与他并肩而行:“预感于我来说是做参考用的,行动有时并不来自于理性而来自于冲动。就像赌徒,为了想要的东西,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也总要去试试。我就是这样。” “赌徒?”路西菲尔停住脚步道:“那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一下,赌局里没有谁是常胜将军,一味投机总有一天会让你输得凄惨,还是改改这个坏习惯吧。” “谢谢你的忠告。理性固然重要,可这世上仍有些东西需要冲动一下,比如爱情。”撒旦叶转身切断路西菲尔的路,目光依然执着:“爱情把我变成赌徒,当它把我撞得晕头转向,我便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知道吗,路西法,我遇到你后就有这种感觉。” 路西菲尔道:“只可惜你为爱冲动的感觉,我无法体会。” 撒旦叶并不着急也没有生气,他的脸上扬起洒脱的笑意:“这种感觉并不要你体会,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认为束缚终究换不来爱情,如果爱情能有灵魂,那它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 路西菲尔一扬眉,略有兴趣地说:“既然不去束缚,你如何获得爱情自由的灵魂?” “这个嘛,鸟也是自由的,可总要栖息在树上。我想爱情也是这样。”撒旦叶漆黑如永夜般的眸子捉住那冰蓝的视线,轻轻地道:“用真诚,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路西菲尔摆脱他的视线:“我喜欢你的爱情观,如果我不是天使,会很高兴成为你所爱的人。只可惜我是天界的鸟,你是魔界的树,我们的世界不同,没有可能。” “看来横在我们之间的还是身份问题。”撒旦叶道。 身份就像个死结,解也解不开,路西菲尔不愿再争论什么,便直直地向前走。 撒旦叶意识到再讨论下去,天使堕落的话题又不可避免,也不再纠缠,主动让出路来走在他身边。 奥微很知趣地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三人在花海里穿行,就像三页小舟,在微微起伏的波浪里拖曳出几条红色的水线。 渐行渐远。 花海的边缘是又一片森林,比刚才的更高大更茂密,但魔气不那么强,而且也有了墨绿的颜色,显出一片生机。 经过了花海,路西菲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看来魔王没有想针对自己的意思。 ☆、地精领地 步入森林,地面上便散落着奇形怪状的碎石,有的表面有刀刻的痕迹,有的上过颜色。 路西菲尔随意拾起一块,那石头的表面经过精细的打磨,手感润滑,很像是某个装饰用的烛台基座的一部分。 奥微也捡起一个,看不出来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可即使他对雕刻不在行,也知道雕刻那上面的花纹也是很费功夫的,不禁觉得惋惜。 “我们已经到了地精族的领地。”撒旦叶道:“地精虽然是魔界地位比较低下的精灵,但秉性孤傲。他们不愿出卖体力做低下的活计而最终选择了艺术道路。历代地精王对族人要求都很苛刻,地精从小就要接受严格的训练。为了保持手工艺品的水准,地精们只在众多的成品中挑选精品,其余的全部毁掉,就像你手里拿的这个,可能就是某个工艺品的碎片,虽然精美,也被淘汰了。但也正因如此,地精的工艺品才能受到天使和魔族的追捧,价格不菲。” 路西菲尔把弄着石块,不无敬意地道:“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精益求精就是这个并不尚武的种族的生存之道,值得敬佩。” “真难相信能从天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撒旦叶叹道:“我接触过的天使大多骄傲古板,喜欢赏花弄月,自命高贵不凡,是不会去思索魔族的种族、生存之类的问题的。” 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撒旦叶一眼:“那只是你少见多怪,至少我周围的天使不是这样的。” “啧,也难怪,你是上流社会的人,接触的自然都是天界的精英。”撒旦叶惋惜地说:“像我这么一个平凡的魔族只能有幸接触少数的天使,你们的上流社会的事全凭天使间的传闻,不过大多是精英们的绯闻哦。” 撒旦叶话音刚落,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动起来。一片粗大的荆棘破土而出,横拦在三人面前。荆棘足有两米多高,上面猝着暗绿色的毒液,一百多个矮小的地精战士手拿刀剑神采奕奕地立在对面,也像从地里钻出来似的。他们披着铁灰色的战甲,身形虽然与高大的魔族战士比起来逊色太多,但坚定的眼神和严峻的表情使他们看起来格外的肃穆。 为首的地精头盔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高声叫道:“不要向前走了,你们已经到了地精的领地。”他向三人望了望,看到撒旦叶时忽然高兴起来,语气也不那么尖锐了:“摩洛,原来是你啊,好久没见你来了。” “最近事情很多,来得自然少了。”魔族边说边和他打了个招呼。 地精指着路西菲尔和奥微,细长的耳朵竖立起来,满是戒备:“这两个是谁?和你一起的吗?” “没错。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是带他来找地精王的。”撒旦叶指了指路西菲尔。 地精对他们的摩洛非常信任,为首的刚刚挥了挥手,地精们就收起戒备时的严肃表情,散开了大半,荆棘也倏地一声钻回地底。 地精将领走到路西菲尔面前,由于身高只到路西菲尔的腰际,所以只好抬起头来问:“天使大人,请报一下你的身份,我好进去通报一下。” 路西菲尔转身看了眼魔族,犹豫了片刻,既然兜帽恶魔与地精如此熟络,即使现在故意隐瞒,相信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叫路西法,智天使,是副君的特使。”路西菲尔当着众人的面挽起左侧的衣袖,露出小臂的内侧。 他的手腕处有一片纹身似的金色印记,光在其上隐隐流动,正六芒星和六翼,路西菲尔的纹章,只有特使才能在身体上暂时保留这种印记。 看到纹章,堕天使的目光立刻崇敬起来。天界智天使有数万个,他见过的还不到其中的十分之一,副君的特使就更没见过了。 路西菲尔拿出一个细长的镶着蓝宝石的匣子,缓缓地道:“这是副君殿下的礼物。”说着他一手托着匣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所及之处荡漾开一片光圈,接着匣子上的封印被解开,匣子自动打开了。 白色丝绢衬托下,排放着十块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宝石。宝石下方,好像还有一封信。 奥微看到宝石,眼睛都被晃得睁不开,除了透明的钻石和紫色的时间之砂以及蓝色的印象之海,别的品种他都不认识。 路西菲尔将匣子盖好,交给为首的地精。地精小心翼翼地接过匣子,他见过许多石头,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稀有的宝石,于是不敢怠慢,双手捧着匣子亲自屁颠屁颠地通报去了。 目光在路西菲尔和纹章之间变换了几次,一直没说话的撒旦叶见地精走远了,终于促狭地道:“为谁干活不好,怎么偏偏是他的特使?” 堕天使当然不明白撒旦叶的纠结,兴奋地接过话头:“在天界,能为副君效力是莫大的荣幸啊,不过你是魔族可能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撒旦叶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换上报怨的语调对路西菲尔说:“特使大人,早知道你是为副君效力的,我就不该接这带路的活儿了。” “你怕了?刚才谁还说字典里没有违约这个词,该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路西菲尔有意试探他的态度,略带嘲弄地道:“难道你后悔把我带到这里,还打算召唤魔兵抓我吗?” 撒旦叶霸道地拉过路西菲尔的手腕看了又看,压低声音问:“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可你是来干什么的?” “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当然不能告诉你。” “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路西菲尔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难道你以为副君殿下专程派特使来就是为了要几个地精的命?” “对不起,路西法。”撒旦叶真挚地说:“他们救过我的命,我只想尽力保护他们。” 路西菲尔不说话。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魔族因为几个地精误解他。 见魔族与天使间又有了矛盾,奥微暗暗为天使捏了把汗,毕竟他是孤身一人深入魔界的。亲身经历已经告诉他,魔族虽然重视契约,但很多时候,誓言往往也靠不住。 “特使远道而来,不报一个真名多没诚意啊。”撒旦叶又靠近路西菲尔,幽幽地问:“副君殿下让你一个人来执行任务,看来很看重你,智天使的名字我大多听说过,你是哪一位?” “天界有数千名智天使,能有权和魔界打交道的却只是少数,我就算把名字告诉你,你一样没听过。” 路西菲尔不想让他怀疑身份,有意兜圈子。 “那不见得。说来听听嘛,也许我恰好听过呢?” “地精只认同我的身份,并不在乎我的名字,你是带路的,就别管这么多。” “这么神秘兮兮地做什么,不就是个名字么?” “你不是不在乎我的名字么?我就是我。” 撒旦叶忽然无奈地放弃了,绕不过他呀。 通报的地精回来了,恭敬地对路西菲尔道:“天使大人,王请您到里面说话。他的腿有旧伤,就不方便上来迎接您了。”说完地精礼貌地让出路,做出请的姿势。 路西菲尔跟着地精向森林深处走,撒旦叶和堕天使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树林深处一个十米来宽的洞口前,与禁区的临时洞穴相比,这个洞穴不仅更大,也挖掘得更细致。一道石梯盘旋而下,石梯两侧护栏上雕着花朵,各不相同,毫不马虎。光滑的石阶被紫色的火光照得泛出幽幽的光泽,一直向下探进深深的洞里。 路西菲尔对撒旦叶和奥微道:“不介意的话,你们能在这里等我吗?” 堕天使被囚禁了一年,对幽闭的环境总有些抵触,一听不用下去,如获大赦般的点头。 “可以,别太久就好。”撒旦叶知道路西法不想自己听到他和地精王的谈话,也非常识趣。 独自跟着地精向下走,路西菲尔发现洞穴越远离地面就越宽敞,几十个台阶后,他们己身处一个极宽大的地宫之中。地宫的穹顶与底部靠十几根天然石柱支撑,而他们走的石梯就盘绕在这其中一个石柱上。每过一百阶就有一个平台与其他的石柱和石壁上的大厅相连。 这样的平台共分九层,各层间的平台和连廊密而不乱,紊中有序。向下望,能看到地宫最底层岩浆流红色的火光。 地宫宽大安静,光线幽暗,从四面八方幽深的回廊里偶尔会传来隐隐的斧凿声。除了为数不多的岗哨,几乎看不到走动的地精们。 路西菲尔被指引着下到第七层的大厅,走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扇大门前。 引路的地精替他打开门,便退在了门外。 ☆、地精王 路西菲尔进入一个并不算宽大的厅堂,不过相对于地精矮小的身材,这样的大厅已经很宽敞了。 大厅中央铺着墨绿主调的地毯,绣着拼色的图腾,陈设器具都很小巧,一派异族情调。 厅堂的末端,生长在墙壁里的灰黑色的树根虬结着,末端暴露在空气中,盘卧在地上就像一群冬眠中的蛇。 一个地精坐在轮椅上,头戴花枝造型的金冠,穿着厚实的暗红布料的短袍。他的腿从膝下被齐齐截去,只用宽大的袍裾简单地盖着,空空荡荡,使他本来就矮小的身材更显得矮小了。他头发花白,皮肤松弛,碧色的眼睛虽浑浊却充满精神,这才让人感觉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苍老。 他的手中捧着那只匣子,看到路西菲尔进来,便欠身施了一礼:“高贵的副君特使,我的腿不方便,没有上去迎接,请见谅。” 路西菲尔轻轻点头,柔声道:“没什么,不用客气。” 地精族的东西不是特制的都比较小,地精王指着大厅里最大的特制沙发道:“大人,请坐吧。” 路西菲尔落座后,地精王小心地道:“特使大人,我族与天界一直没有政务上的往来,地精族已经宣誓对索多玛魔域效忠,所以如果是天魔两界之间的事情,还请您与魔王大人商量吧。”说着他又托起那个匣子道:“副君殿下的礼物太贵重了,还请特使大人将它们转交给副君殿下吧。” 路西菲尔的目光落在地精王那只托着匣子的手上。那双手皮肤粗涩,骨节又粗又大,就像植物的根结。很难想像那些美轮美奂的绝世珍品就出自于这双干枯的手,而一个赋予物品以生命和无限价值的人,他的样貌却丑陋而苍老。但以魔族的生命力和年龄来推算,他现在又不应该是这副样子。 路西菲尔对地精王又多了几分好感,诚挚地说:“这是副君殿下的授意。你是雕刻方面的大师,这些东西本来也算不上多贵重,到了你的手上才会更有价值,还是请你不要推脱了。” “您过奖了,天界的艺术家数不胜数,我族人少势微,只能靠手艺谋生存。”听了天使的赞赏,地精王很谦虚。 “既然说到手艺,副君殿下说……” 路西菲尔不想直接切入正题,灵机一动道:“他喜欢你的作品,想订做几样饰品送人,形式不限,半年后会派人到法格恩的神迹酒吧来取,报酬自然丰厚,只是这件事不想让别人知道。” “承蒙副君殿下厚爱,这是我的荣幸。”地精王颇为惊异,他不相信副君派一个特使来只是因为喜欢他的作品,便试探地问:“特使大人,副君殿下还交待别的事情了吗?” “不错。”路西菲尔幽幽地道:“副君殿下派我来还想问你一个人的事情,不涉及魔界的事务,还请你如实相告。” 地精王坐在轮椅上努力将佝偻着的背挺了挺,认真地道:“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尽力而为。” 路西菲尔停顿了一会儿,等到他们之间充满了寂静,忽然直视着地精王的眼睛问:“请告诉我,沙卡利曼耶尔在哪儿?”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天使身上的压迫感瞬间而至,地精王心里一紧,反应竟出奇地快,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 唇角露出一丝浅笑,路西菲尔观察着地精王的眼神,他的眼神在回答时有明显的闪烁,而作答时又不假思索,就像条件反射,是有意识的举动。 “请再好好想想。”路西菲尔有意放慢语速,再给他一次机会。 地精王好像思索了很久,而脑中却混乱不堪。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枯枝一般的手不自然地攥紧,终于缓缓地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在说谎。”路西菲尔用不容怀疑的语气道:“我的手下打听到你曾提起过这个名字,请你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地精王小心地把匣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微垂着头,就像一个受刑的犯人,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道:“二百多年前的一天,我在上面的森林里发现了一个人,那时他已经神智不清,我问他话他也说不清楚,我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谁知他的周身带着很强大的诅咒,我的生命力就在那时被抽走了。” 路西菲尔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深吸一口气,地精王说:“他一直在念着一个词,听起来好像一个名字,那时他像疯了似的抱着我的腿不放,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的腿就是那时被失控的力量毁去的。我很想记住他说的音节,可是受了重伤,又被诅咒了,我昏了过去,醒时对他说的词也没什么印象了,因为当时也没听清。后来,我知道他叫沙卡利曼耶尔,这是他仅存的记忆。天使大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他毁去了你的腿,可你并不恨他,是吧?”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可怜的地精王,他本性善良,心灵手巧,对给他伤害的人没有一丝恨意。 “的确,我并不恨他。”干枯的双手滑过那张苍老的脸,地精王平静地道:“在战乱不断的魔界,我们这一族的生存实属不易。我们爱惜生命里的每一个和平的日子,决不愿去平添仇恨,这种感受是生而高贵的你们无法体会的。我虽然受伤了,可我把沙卡利曼耶尔的到来当作生命的恩赐,就像神给天使的恩赐一般。我没恨他,相反我照顾他,让他康复了。我唯一遗憾的是没帮他记住他说的那混乱的词,可我已经尽力了。”地精王抬起碧色的眼睛,那里没有浑沌,而是一片澄明:“事实证明,他超乎想象的强大,多次保护我们免受战乱之苦。特使大人,你来这里问到他,是因为他曾触怒了神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清楚。”路西菲尔道。 不由地叹了口气,地精王缓缓道:“已经过了二百年,为什么不能宽恕他——” 地精王兀自陷入一种深邃的感触中。 调整了下坐姿,路西菲尔将落在肩上的鬓发向后理了理,却不想这个小动作被地精王看在眼里,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也忽而凝滞了。 路西菲尔意识到他的视线,忽然想起手上还戴着地精王送给已逝王后的戒指,爱慕之意。 让人想起最不愿想起的过往是一件残忍的事,让一个如此善良的灵魂经历这一切,路西菲尔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忍心。 他只有沉默。 地精王花了好一会儿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更沙哑了:“特使大人,恕我失礼。您手上戴的戒指是我曾经的作品,叫做爱慕之意。” 路西菲尔微微点头:“我曾听说过它的故事,我很愿意将它归还给你。”说着他就要把戒指摘下来。 地精王连忙摇头解释道:“特使大人,您的心意我了解,不过不必了。对她的爱,在戒指做成的那一刻就深深植入我心里,已不必再追求什么形式。所以救了沙卡利曼耶尔后我就把这一对儿戒指的另一只——思念之心送给了他,他似乎为情所困,不论如何我希望他能找到所爱的人。我想如果能让他得到幸福,我的王后莎拉也会很开心的。” 摘戒指的手停在半空,路西菲尔仿如被雷击过一般愣在当场——原来神要他封印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那个说爱他的魔族就是他的目标,沙卡利曼耶尔。这样的巧合真的没有想到。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这只戒指我就收下了。”很快调整回状态,路西菲尔依然镇定自若,掌握大局:“那么后来沙卡利曼耶尔怎么样了呢?” 地精王有意低着头回答:“后来他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刚才地精战士与沙卡利曼耶尔打招呼是那么熟络,路西菲尔心里很清楚他不但没有离开,而且偶尔还会回到这里来,所以地精王应该知道他的行踪。他平静地道:“可能刚才的地精并没有把我们来到的情况详细地禀报给你。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的向导——一个名叫摩洛的魔族。你认识他吗?” 地精王的神情明显一滞,碧色的瞳仁里满是尴尬和犹豫。 路西菲尔不想让地精王觉得难堪,实际上只要道出摩洛和沙卡利曼耶尔这两个名字,地精王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于是他不再问关于摩洛的事,只是静静地等着。 多年来,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有的时候沉默比不断发问更为有效。 他知道地精王此时正在理性与情感之间做抉择——在选择做一个好族长的时候违背自己的心做一个出卖者,或者在选择做一个保密人的同时让自己的族人与强大的天界为敌。 理性与情感的抉择,他能体会这其中的痛苦与无奈。 从萨麦尔到沙卡利曼耶尔,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再次启程 地精王从路西菲尔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已经猜到是那枚戒指泄露了沙卡利曼耶尔的身份,于是他坦白地说:“不错,我认识他。” 说实话将大大提高地精王后面回答的可靠性,路西菲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问:“你遇见沙卡利曼耶尔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什么物品吗?” “物品是指什么?”地精王不解。 “比如书之类的东西。” 地精王用一只手托起下巴,只回忆了片刻便说:“特使大人,他当时没带着书,我敢保证。当时他几乎没穿衣服,非常狼狈,我现在还能想起他那时的样子。” “你确定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 路西菲尔的目光移到吊灯幽蓝的火焰上,他相信地精王的话,天使之书本是拉结尔带走的,即便沙卡利曼耶尔得到了,他也不一定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书的去向看来还得问沙卡利曼耶尔本人。 缓缓站起身,路西菲尔道:“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很谢谢你的合作。” 地精王明显松了一口气:“特使大人,我只能提供这么多信息。” “我走后,你会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他吧?”侧过身,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瞥过轮椅上的地精,依旧冷淡地问。 一股寒意自脊背爬升,地精王浑身紧绷,可还是坦然地回答:“是的。” 靴底敲打着花岗岩的地面,发出笃笃的响声,路西菲尔的每一步在地精王眼里都像慢镜头在放映,直到他在他面前停下。 “你……你……”地精王觉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话都说不出来。 路西菲尔抬起右手,地精王小小的脑袋便被手掌的阴影笼罩在里面。一阵心悸过后,地精王重又回归平静,他找回勇气般仰起头,看到那面具的花纹流动着润泽的光,便缓缓地说:“特使大人,沙卡利曼耶尔是天界的秘密,而知道这秘密的人都不能活着是吗?” 话音刚落,地精王便感到周身被一阵白光包围,他的四周莹白一片,在短暂的痛苦之后,他的身体轻盈起来,仿佛多少年来压在身上的负累都消失了,他觉得容光焕发,要破壳而出一般。 一道思绪飞快地占据了他的脑海,难道这就是死亡吗?他已经死了?! 白光消逝,地精王又慢慢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还是原来的地宫,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天使,只是那轻盈的感觉仍在。 “这是怎么回事?”地精王喃喃地说。他慢慢摊开手掌,原来枯枝一般的手慢慢地结实起来,皮肤也有了弹性,他惊喜地摸了摸脸,果然枯瘦的脸颊也丰润了。 “我清除了诅咒,所以你恢复了应有的样子。只是这不是治愈之术,你的腿我仍然无能为力。” 地精王从手镯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道:“这是神的诅咒,您怎么能……” 路西菲尔淡淡地道:“这并不是神针对于你的诅咒,除了神所下的血咒,一般的诅咒清除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您为什么要帮我?”地精王不解,在他的印象里多数天使自命不凡,是不愿为一个小小的精灵伸出援手的,何况是清除神的诅咒? 路西菲尔猜得出他的疑虑,云淡风轻地浅笑:“算不上帮助,如果你一定这么认为,就当是送我戒指的回礼吧。” 地精王刚释然地松了口气,却又禁不住紧张了起来。他知道副君跟前的天使虽然都不是一般角色,可为了调查一个人的行踪用得着派一个如此厉害的特使吗?他忍不住问道:“请……请恕我再多问一句,副君殿下只是派您来调查沙卡利曼耶尔的行踪吗?” “这个无可奉告。”说完路西菲尔转身向大门走。 地精王碧色的眼睛闪过一抹暖色,忽然急急地叫道:“特使大人,请等一等。” 路西菲尔收回就要推门的手,侧过头问:“还有事吗?” 地精王转动轮椅,转眼间便来到路西菲尔面前,诚恳地道:“如果您愿意,今天首个日落时分,我可以派人送您上莫斯提玛的自由赌船,您可以经由赌船绕道返回索多玛的郊外。特使大人,我知道您的实力非同一般,但请您不要与他同行,他很危险。” 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路西菲尔不无轻蔑地说:“你的意思是,他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地精王听出话中轻视的意味,便解释:“您能轻松清除神的诅咒,可见有非常强的力量,只是沙卡利曼耶尔的力量也非常强大,您身在魔界真的有把握胜过他吗?” 路西菲尔的神情严肃起来:“在你看来,他的力量已经超出一般炽天使的水平了?” 地精王有些窘迫地道:“我们一族对力量并不崇拜,更没有见过炽天使的力量,这个……这个我无法回答您。”地精王心中暗暗叫苦,他想警告这个帮助了他的天使,但由于涉及到了沙卡利曼耶尔如今的魔王身份,有些事情又不能说明,更不能描述他完胜魔王毕加索的那一场比武,看来他能做的仅仅是这么多了。 “谢谢你善意的提醒,”路西菲尔的手重新放回门上,缓缓地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大门“吱”地一声被推开,地精王只好无奈地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优雅地步上盘旋的楼梯,仿如被吞没般消失在地宫穹顶明亮的出口。 撒旦叶,也就是改名后的沙卡利曼耶尔,他们一族最终宣誓效忠的魔王…… 地精王合上双眼,仿佛又看见他犹如杀神般的样子,这样的男人,为爱执着为爱而疯狂更会为爱所伤。 思绪游弋间地精王忽然后悔把爱慕之意送给副君的特使,为了天使自身的安全,更为了沙卡利曼耶尔如今还算平静的生活。 无尽的寻找也许不是坏事,有些人也许永远找不到会更好——他的出现,很可能会毁掉另一个人本已拥有的一切。 地精王靠坐在轮椅上,回想着刚才的天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了那个戒指,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同行,一切都是巧合吗? 他希望那个天使能够听从他的劝告赶快离开魔界,离开沙卡利曼耶尔。 永不相见。 可他不知道,冥冥之中,在某个不被察觉的瞬间,命运之轮早已转动…… 路西菲尔回到地面上时,正看到矮小的地精们去掉头盔,或坐或站,二三聚集,都饶有兴趣地听着撒旦叶讲在索多玛的见闻。撒旦叶的身躯在地精中间更显高大,被地精们这样簇拥着,画面并不和谐。 奥微并没加入他们,他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微微仰着头,望着快要落下的太阳出神。 “任务完成了?”看到路西菲尔从地宫里出来,撒旦叶从地精们的包围中脱身。 路西菲尔看撒旦叶的眼神变得复杂,不过这些都被面具弱化了,他略为迟疑地点头:“完成了。” “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地精这里虽然小了点,不过很舒服,不如今天就住在这儿,也用不着着急赶路了。”撒旦叶感觉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关切地说。 “你的提议不错,不过我不想在这儿久留。”路西菲尔对撒旦叶情人式的关心很不适应,更对他的真实身份非常在意,语气不免有些冷淡。 地精们一听到天使提出要走,都垂下耳朵,流露出失落的表情。他们当然不想挽留路西菲尔,只是舍不得他们的摩洛罢了。 “摩洛,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就留下吧。而且你还没见过我们的王呢?”一个地精拽着魔族的衣角,用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如果这位天使大人执意要走,就由我们护送好了,我们一定把他安全送出嗜血森林。”其他地精听了,纷纷点头。 魔族与地精王一旦见面,地精王一定会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他。路西菲尔不想魔族知道他们的对话,就对撒旦叶道:“我们有过约定,这一路的行程由我来决定,如果你想留下叙旧,不妨改日吧。” “听你的,契约为重嘛。”撒旦叶回答得非常爽快,说着对一边的奥微做了个手势。堕天使从石头上站起身,然后一路小跑来到他们身边。 “知道莫斯提玛的自由赌船吗?”撒旦叶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想起刚才地精王还向他建议过乘赌船离开,便轻描淡写地说:“听说过。” 撒旦叶看了看天色道:“首个日落之后,赌船将在距这里二百公里外的潘多拉城载客,你想不想去试一试?” 路西菲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权衡了利弊才说:“我倒是想去看看。” 撒旦叶笑道:“赌船也算是个观光的好地方。它从索多玛的郊外起航,经由撒旦叶统辖下的第四、五层地域,再到别西卜统辖下的第六、七层的巴比伦外郊再原路返航,上船的地点有多个,但终点只有索多玛城和巴比伦城。由于横跨两个魔王的领地,所以乘客只能选择在同一个魔王的领地里上下。我们既然身在第五层,那么就不能在巴比伦城下船。虽然这样回索多玛用的时间会久些,也不能中途改去别西卜的领地,但赌船上设施豪华,既可以少在嗜血森林中走一段,还可玩乐一下。” 路西菲尔道:“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撒旦叶介绍赌船时,堕天使就全神贯注地听着。当他得知赌船可以缩短在嗜血森林中的路程时更是暗暗高兴,在森林里他总是感到不舒服,如果再遇到幻影,他又要出丑了。 三人说走就走,魔族拒绝了地精的挽留,带上路西菲尔和奥微,骑上地精王赠与他们的马匹,告别地精们,向潘多拉城奔去。 ☆、自由赌船 他们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潘多拉。 潘多拉城仍然在撒旦叶的领域内,这从结界散发的魔气从未改变就可知道个大概。 魔族的神情依旧萎靡懒散,还没完全从狂欢与彻夜的交合中清醒过来。 刚到小镇的城门边,就有一队魔兵上前检查,与加德拉一样,魔兵们在请示过领主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来到城中的广场上,就看见远处极高处有一艘庞大的飞船自空中徐徐驶来。它共有四层,顶层树立着一个巨大的桅杆,挂着主帆,同时每层还有数目不等的侧帆,一起在风中鼓荡着。由于第二个太阳也要落山了,在暗紫红色的天空衬托下已经能清晰地看清它由鬼魅般的莹蓝火焰勾勒的轮廓。 “这就是赌船了,还好赶得及。”撒旦叶指了指空中的庞然大物道。 然而赌船并没有在潘多拉降落,甚至没有减速的意思,就要通过潘多拉城的上空。 就在路西菲尔疑虑着要不要直接飞上船时,两艘小船自赌船腹部出现,降落在广场上。 三人走向其中一艘小船。 小船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魔族,都穿着纯银色的制服,戴着纯金色的礼帽,就连制服上的赌场标志牌也是翡翠所刻。光看他们二人的装扮,就知道这赌船是个烧钱的地方。 “欢迎光临自由赌船,祝你们好运。”小个的那个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人的衣着,立刻露出职业微笑,甜腻腻地道:“自由赌船横穿两个魔域,设施齐备,环境幽雅。赌船上的最小赌注是三银币,最高不限,各位如果想去三楼的豪华赌场,最小赌注是五金币。” 听着天文数字,奥微不自觉地长大了嘴巴。他的金钱观念一直建立在银币基础上,一个金币可以兑换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可以兑换十枚铜币,他自己也被那该死的魔族贱卖一百个金币,这赌船的最小赌注就三个银币了。就在奥微内心焦虑的时候,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已经上了小船,他也只好跟着。 在潘多拉城停留了不多时,小船上就已经聚集了五十几个客人,还有几个表示要去豪华赌厅。路西菲尔正想问撒旦叶这么一个毗邻嗜血森林的小城怎么会有这么多有钱人时,他身边的两个魔族却说开了。 “最近生意怎么样?”一个形容憔悴的魔族问,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不怎么好听。 “哈哈,还不错。”另一个眉飞色舞地道:“只是上次和你提到的试验果然失败了。”说着他又换上了叹惋的表情:“嗜血森林的树木不能离开森林独活,即使移植了也失去了那方面的作用,可惜啊。” “呵呵,早就提醒你了。”头一个魔族道:“为了取得树木,我死伤了不少手下呢。” “是啊,看来只能继续做提取的生意了,利润越来越低。” “把品种再细化下嘛,天界喜欢温和的,亚巴顿那边喜欢见效奇快的,索多玛一直偏好持久性强的,差别化经营……” 路西菲尔终于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了,也难怪,这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多金,赌船又怎么会专门在这个小城接客呢。 三人一路听着魔族们的交谈,时间过得飞快。等小船起飞追上主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把骑兽留在最下层,赌客们就都带着期待的表情随侍者们上楼了。 路西菲尔找到兑换筹码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14个蓝宝石,递给矮个的魔族道:“豪华赌场。我和这个堕天使。” “怎么就你们两个?”撒旦叶不无惊诧地问:“路西法,不要偏心啊,我怎么办?” 路西菲尔看也没看他,故意激道:“为了戒指,你什么价码都能接受,有这么雄厚的实力,还用我帮你付钱吗?或者,你就你留在二楼也不错。” “啧,要不是为了戒指,我才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撒旦叶调侃,说完自掏腰包兑了三万五千金币的筹码。 遇到了豪赌的客人,魔族对他们非常客气,自由赌船上的规矩就是赌博高于一切,没有种族和领地以及力量强弱的区别,在这里筹码说话才算数。 魔族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宝石,就将它们放入身后的盒子里,随后又从另外一只箱子里拿出三个方形的小匣子分好筹码递给他们。 豪华赌场设在赌船的最上层,装修自然极尽奢华。由于赌注很高,这一层的人并不很多。中下两层的赌注适中,自然热闹非凡,各个种族的魔族都能看到,天使和堕天使竟然也不在少数。 顶层赌场偌大的中庭两侧分布着八个超大的套房,每个中央都设有一个赌台,中庭再向里延伸是一排房间,专供豪华赌场的客人休息。性感的魔女简单介绍了下一下,便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们玩哪种?”撒旦叶问。 “你玩哪种?”路西菲尔反问。 “和你一样的。” 路西菲尔环视了下各个房间,对魔女说:“找个人少的吧。” 女侍将他们和另外三个魔族领到其中一个套房里,那里目前只有三个赌客。 女侍分给每人一把房间的钥匙,又为他们指引了座位,便微笑着退出房间。 奥微打开小匣子,望着里面已经码放得整整齐齐花花绿绿的筹码不禁有些发呆,三万五千金币即使在高消费的天界大城市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不知能买多少东西,而现在变成筹码只有那么一小堆。他想了想,艰难地对路西菲尔道:“天使大人,我还是不要赌了,我不会,也从没赌过。” 路西菲尔还没做表示,坐在他对面的撒旦叶却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来了就玩玩好了。不会不要紧,既然路西法大人愿意请,你就尽管输,把他回天界的路费都输光我才要感谢你呢。” “赌局还没开始,别把自己估计得太乐观,输光的是谁还不一定呢。”路西菲尔针锋相对地说完,才想起来问主持人:“这个房间是玩什么的?” 奥微也不好意思地看着主持人问:“什么规则?能说得详细点吗?” 同桌另外三个先到的魔族露出嘲弄的笑意,好似有必胜把握般地对主持人说:“给他们说得详细点,让他输得明明白白。” 主持人按部就班地说:“赌法是福尔豪斯,扑克。两张暗排,五张公用明牌,七张牌中的五张谁的组合大谁就是赢家。下注分五轮,每轮都可跟注和加注,小盲注5金币,大盲注10金币,最高加注额没有限制。” 奥微听得云里雾里,路西菲尔看他完全没听懂,安慰道:“玩几次就会了。”又对侍者说:“四小时一到请提醒我,我只是来玩玩,可不想把时间都搭在这把椅子上。” “呵,到这儿来的都是赌徒,到时候你为了挽回损失说不定别人拉你还拉不动。”一边的红发魔族突然插话,他的眼下有一抹青色,精神倒还不错,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路西菲尔不理会他,示意侍者发牌。 侍者按顺序给六位客人发牌,由奥微开始下小盲注,牌局开始。 路西菲尔底牌是黑桃2和红桃8,他将底牌扣下,这时明牌上已经有1张红桃j,他的右手习惯性地想摆弄珠串,这时才想起那串珠子并没带着。他略为愕然地顿了顿,索性抚摸起地精王的戒指来。 撒旦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小动作上,轮到他争牌时,便随手加注了两个筹码。他身边的红发魔族小心翼翼,经过慎重考虑后才决定跟注。 轮到奥微争牌,他一脸茫然,马上盖牌退出了这一局。 进行到最后一轮时只剩下撒旦叶和红发魔族,路西菲尔在第二轮争牌时就退出了。 摊牌的时刻到了,红发魔族胸有成竹,果然他凑成了三个j和两个9,大过了撒旦叶的一对k,赢了奖池内的全部筹码。 红发魔族非常满意,他高兴地搓着手,吩咐发牌官赶快进入下一局。 路西菲尔看着撒旦叶有意挖苦:“冲动是玩牌的大敌,我还以为你是玩牌的老手,原来也不过如此。” 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的笑:“我分神了。要我看,你坐在对面我是很难赢的了。” “不要把责任都推在别人身上,”路西菲尔冷淡地道:“如果觉得这样会分心,不如你去换个房间玩好了。” 撒旦叶哑然,他本来想趁机暧昧一下,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他洒脱一笑,眼神中的热情依然不减:“想甩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接过第二局的底牌,路西菲尔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就把它扣了下去。他的心思也没在牌上,他并没有忘了神交给他的任务,也就是他这次魔界之行的最终目的。 “封印他!封印他……”神的话在他的耳边徘徊不去。 “路西法,我爱你,我爱你……”可瞬间神的话又被撒旦叶诚挚的表白所代替。 然而爱慕与追求绝不是他生命中的必需品和稀缺的东西——路西菲尔摸起一把筹码丢到奖池里,绝美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漠然——爱慕于他就像可以随意挥霍的筹码,想换多少就换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怎么评论这么少~~呜呜,大大们手指勤奋些,给我些动力吧~~ ☆、打赌 转眼间四个小时过去了,三人中撒旦叶赢得本场最多的筹码。奥微很少跟注,所以损失得并不多,路西菲尔输了筹码的三分之一,算是比较惨重的。 这时主持人告知路西菲尔四小时已到,路西菲尔果断地罢手休息了。 路西菲尔走到赌船的甲板上透气,这里几乎没有遮挡,可以看见繁星。 主帆自甲板上拔然而起,它被风涨的满满的,是这艘飞船目前前进的主要动力。 甲板的中央安排着两列专供休息的沙发,中央是一片栽种的植物。两侧的铁艺栏杆边矗立着几个高大的方形装饰拱柱,拱柱的侧壁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壁灯,房间里的赌徒们兴致都正高,这时甲板上非常空旷,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楼下赌博的喧闹声还是能传上来。 甲板的右侧有一个通往中下层的楼梯,不过和中庭的楼梯一样都有穿着考究的魔族侍者把守着。 路西菲尔站在石柱边的壁灯下,一片柔柔的灯光笼罩着他,他的身形虚幻得好像一个朦胧的影子。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毫不意外地,撒旦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路西菲尔看到他淡淡地一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笑意是为了什么。 “我休息我的,你跟来做什么?”路西菲尔问。 “能在赌桌前按时休息的还真是奇葩。”撒旦叶说:“赢了的总想乘着好运赢得再多,输了的只想抓紧每一分钟搬回败局,你玩的是哪样?” “只是玩玩,我不想把自己弄得和那帮赌徒一般邋遢罢了。” 拿掉兜帽,撒旦叶任黑发被风吹得隐没在夜色里。他幽幽地问:“你好像对赌博没有兴趣,只是为了搭个便车?” “谁说的?”路西菲尔也摘掉兜帽,吹着夜风,淡淡地说:“我很有兴趣,只是……”路西菲尔故意停了停,只为吊他胃口。 “只是什么?”撒旦叶果然上钩,追问。 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向撒旦叶凑了凑,一字一顿地说:“还,不,够,刺,激。” 撒旦叶完全没想到路西法会这样说,在这样的夜幕下,完成任务在魔界逗留的天使和他……撒旦叶心神一阵激荡,把唇凑到他耳边,呼吸都有点飘忽不定:“你想怎么刺激地度过这个晚上,我都奉陪到底。” 路西菲尔就知道魔族一定对自己的提议很感兴趣,不禁得意地笑了。 撒旦叶的目光深沉起来,除了探究,更含着蠢蠢欲动的期待。 “请你别曲解了我的意思。”目的已经达到,路西菲尔收起笑意,严肃地解释道:“既然这条船上什么都是赌博说了算,那么我想和你赌点别的。” “赌点什么?刺激一点的嘛,血腥的就不太好了,比如说……来点色情的?”撒旦叶满含期待,一只胳膊就要搭到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被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路西菲尔怕魔族再往歪里想,及时打断他:“赌你心里的秘密。” 撒旦叶故作夸张地叫道:“看不出来,你竟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这不重要,”路西菲尔道:“重要的是你敢不敢?” 撒旦叶没有盲目地答应,想了片刻,先问:“怎么个赌法” “谁最后赢得那赌台上的全部筹码就算谁赢,如果谁也不能赢得全部筹码,在我们到达索多玛城时,谁获得的筹码多,谁就赢。赢者可以问三个问题,输了的人要如实回答。” “很好。”撒旦叶扬起眉毛,挑衅地说:“不过,还,不,够,刺,激。” 这次换路西菲尔扬起头问:“你还想怎么样?” 眸子在夜色里隐隐发光,撒旦叶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输了,陪我在索多玛多住一个月,如果你赢了,我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回答你任何问题。” “不行,我有任务在身。”路西菲尔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好吧,那我再让步一点,再加上一个吻吧。” “只赌秘密。”路西菲尔才不会冲动到上他的圈套,轻哼一声:“谁输谁赢,谁吻谁不是一样的?” “那么如果我赢了让我吻你,你赢了可以多问我一个问题,这样总行了吧?”撒旦叶让步了。 “不行,三个秘密已经足够了。”路西菲尔坚持,在他这里,谁都没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9节 撒旦叶注视着他的嘴唇,狡诈地问:“不就是一个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是初吻?” 面色平静如水,路西菲尔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淡淡地说:“这个是我的秘密,你想知道就等赢了我再问吧。”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天使面前讨不到半点便宜,撒旦叶轻叹一声,只好做豪爽状伸出左手,停在空中。 路西菲尔伸出左手和他击掌,却不料被撒旦叶把手握在手心。 撒旦叶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得逞一般地笑道:“初吻,一定是的。” 这时楼下的甲板上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暴躁的声音道:“天使,你是来赌博的吗?我看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吧?” “噢,我见过你。你是别西卜的手下,这么巧能在这碰到你。” 另一个是一把傲慢圆润的声音。 暴躁的声音道:“上次你出言侮辱我的朋友,我们这笔账还没算呢。” “朋友?!”天使尖锐地笑道:“什么时候魔族也和堕天使成为朋友了,依我看是你们间有龌龊的关系吧!” 路西菲尔把手抽回来,倚着栏杆向下望,可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发生口角的几个人。 魔族愤怒了,路西菲尔能感到一股魔气瞬间提升,看来双方马上就要动起手来。 路西菲尔戴好兜帽撇下撒旦叶往楼下走,从顶层到二层并没有遭到阻拦。 二楼的甲板上已经站了不少围观的人,真可谓形形色色。 在楼梯转角的中央站着,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见冲突的双方。 魔族皮肤黝黑,尖耳,身上佩戴着别西卜魔域盛产的绿晶石做的项链。天使有三人,全部裹着银色的袍子,披着银色的披风。中间的那个位阶最高,金灰色的长发,说话的就是他。 魔族拉开架势,挥手间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长鞭。黑色和红色在那鞭子上缓慢地流动着,带着岩浆一般的热度,由于魔气的注入,那根鞭子的鞭梢微微浮起,像蛇一样窥探着。 天使也不甘示弱,挥退身边的两个同伴,就要动手。他手里握着天使之刃,神圣之力缓缓散开,随着披风滑落,天使背后蓝色的四翼倏地展开,标示了他第五阶力天使的身份。 两者还没动手,就有几个矮小的魔族悄悄躲开了。他们的力量太弱,天使身上散发的属性与其相悖的光明力量让他们感到浑身战栗,痛苦难耐。 坚持看热闹的人群这时也分出了层次,力量强大一点的挪到了最前面,没底气的自动往后撤。 武斗一触即发,侍者们围在他们身边劝说着。偏偏这两位今天运气都不好,输了不少钱,火气本来就大,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出气筒,劝说自然没用。 围观的在他们周围拉开圈子,嗜赌成性的已经张罗着在他们身上押注了。 场面有些失控。 几乎同时,魔气与光明力量暴涨,能量场辐射出去。 然而这时二人都感觉到一股力量的抵触,赌船的结界压制着他们彼此的力量,即使他们已经使出全力,但仍无法突破这道威压。双方的能量场就这样被限制在方圆五米左右的球形空间内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魔族和天使都没细想,电光火石间便同时出招,光系天使的天使之刃和球形的光能量齐出,使得空气都震动了一下。 魔族诡笑着,挥动着鞭子,火蛇闪电一样向着天使扑去。 光能量与暗黑火焰就要相遇的霎那,一团黑色浓雾般的能量带着冷峻的威压感凭空出现在它们中间,两股能量在与黑雾碰撞时就被吞没般地消失了。 天使和恶魔心中骇然,一时间停止了动作。他们心里很清楚,能快速而有效地阻止进攻的这个人必定实力强大,非他们所能及。 刚才的一招不仅制止了打斗的双方,也让疯狂的围观者们安静了下来。他们顺着能量的来向寻去,自觉让开一条通路。 ☆、莫斯提玛 一个堕天使自人群让开的通路中间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侍者。 他棕黑色的卷发,左侧编着的两条细细的小辫垂在脸旁,细长的紫色眸子里暗藏着商人的精明与算计。他穿着镶着宝石领的宝蓝色外衣,衣扣都是纯金的,他的十个手指上有七个戴着名贵的宝石戒指,另外三个戴着不镶宝石的。他的皮靴里插着一把钻石柄的匕首,走起路来闪闪发光,异常招摇。 路西菲尔对他的实力很感兴趣,但对于他毫无品味的穿戴实在不敢恭维,他就像个暴发户,宝石的堆砌品,仅此而已。 撒旦叶毫不意外地出现在路西菲尔的身边,看着那个人道:“他就是莫斯提玛,堕天使,这条赌船的主人。我敢说,他是我见过的堕天使中混得最好的。” 想到莫斯提玛可能拥有不逊色于智天使的战斗力,路西菲尔好奇地问:“他的实力不差,在天界也一样能混得好,为什么要选择堕落呢?” “天使大人,我又不是他身上的虱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撒旦叶眼中带着笑意道:“依我猜测,他是为赌博堕落的,天界的好处不少,但赌场无法与魔界相比,而他偏偏酷爱赌博。他曾经赢遍了魔界的各大赌场,最后魔界的赌场不得不把他放入了黑名单,于是他只好自己开赌场了。” 路西菲尔幽幽地道:“有这样的天赋却堕落了太可惜。” “可惜么?这只是你的想法。”撒旦叶不以为意地道:“天赋加上他的追求便是他的使命,他按自己的使命行事,并没有什么不对,否则怎么会有今天?” 其实路西菲尔有些同意他的观点,人与人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论承认与否,神只是每个天使心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所以神的教条始终无法同化所有天使的灵魂。 这时莫斯提玛已经排开众人,走到圈子里,礼貌地对武斗的二位说:“欢迎光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艘赌船的主人莫斯提玛。” 二人看到莫斯提马,微微色变,只是天使见他是堕天使,面色上还有一丝鄙夷。 听到莫斯提玛的名字,赌客们都以目光向他致意,常混这个圈子的没人不知道他,他就是他们的神话,他们中的赌神。 莫斯提玛摊开闪闪发光的双手,对两个打架的客人道:“两位以前来过我的赌船吗?” 天使和魔族互不服输地望了一眼,一齐闷声地道:“没来过。” “呵呵,”莫斯提玛摸着下巴,微笑道:“既然二位以前没来过,可能还不知道这条船上的规矩:这里没有种族、身份还有恩怨,一切都可以通过赌博来解决。当然,规矩毕竟只是个规矩,你们可以无视它,践踏它,但我还是好心地请你们先看看赌船的侧帆,再做决定。” 赌客们都好奇地向侧帆看去,可除了侧帆边缘绳子上燃着的蓝紫色火光,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外面是深黑色的一团。 夜色浓浓不散。 莫斯提玛陶醉般地吟道:“天使和魔族一比二混合,再加上点龙血和秘制的配料,才能烧出这样的颜色,多美!”他打量了二人一眼:“以你们的力量估算,你们两个的灵魂加起来应该勉强够我烧一个月吧。” 天使和魔族听得脊背阵阵发毛,已经有罢手的心思。然而他们心里明知不是莫斯提玛的对手,却又倔强地死要面子,谁也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就这么别扭地僵持着。 这时莫斯提玛身后的几个侍者围在他们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好话,好心的赌客也都说算了,天使和魔族这才找到台阶下,憋着一股气甩着胳膊往相反方向走了。 莫斯提马摊开手掌,示意大家这突发状况已经处理完毕。 人群渐渐散去,甲板上恢复了平静。路西菲尔刚要上楼,却看到一个灰色头发的堕天使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路西菲尔注意到他后便又匆匆随着赌客们走入了第二层的中庭。 路西菲尔正疑惑这个他从没见过的堕天使的眼神代表了什么,却不想这时莫斯提玛看见了他们,穿过甲板径直向魔族走了过来道:“啊,这位不是摩洛大人吗?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想起光临我的赌船了?” 理了理兜帽,撒旦叶心想怎么还是被他认出来了,只好应付道:“好久不见,我今天是带朋友来玩玩的。” “噢——”莫斯提玛看见他身边的路西菲尔,一副明了的神情,做了个夸张的姿态道:“要是刚才那两个天使和魔族能像你们这般友好,我每天就能减少不少麻烦了。”他转向路西菲尔,仔细地打量着他,暧昧的眼神里隐藏着犀利的光芒:“天使,请问您的名字是……” 路西菲尔非常不喜欢他探寻的目光,冷漠地答道:“路西法。” 莫斯提玛想了想,忍不住问:“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在我堕落以前。” “看来这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请你好好想想,也许我们真有一面之缘呢。” 路西菲非常镇定,这个时侯盲目否认只会起到反效果。 被路西菲尔这样一说,莫斯提玛紫色的眸子反倒迷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其实我也算不上真的见过他。” “没关系。”路西菲尔知道这个堕天使不是一般角色,不愿与他主动交谈引起他的注意,就转而把视线投在那蓝紫色的火焰上。 见天使态度冷淡,莫斯提玛热情地揽过撒旦叶说:“这么久没见面,我们先赌两把怎么样,上次你不小心赢了我,这次我还要讨回来呢。” 撒旦叶知道莫斯提玛虽然好赌,但为人精明很有洞察力,也不想和他过多接触暴露了自己改行后的魔王身份,便匆匆说道:“我们在楼上的赌局就要开始了,这次就算了吧。” “呵呵,摩洛大人财大气粗,怎么会在乎赌局上损失的一点盲注?!”莫斯提玛笑出声来:“说好了,我们就三局两胜定胜负,用不了多少时间。”说着他又可怜兮兮地恳求道:“二十年了,那次输给你让我一直耿耿于怀,度过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你还不愿意给我次搬回失误的机会吗?” 撒旦叶温柔地看着路西菲尔,礼貌地回绝道:“不是我不想奉陪,只是楼上的赌局对我也非常重要,我和他有赌约在先,我们俩的对决还是下次吧。”说完,他暗暗对路西菲尔使了使眼色。 路西菲尔明白撒旦叶是想借他脱身,可他又想到了刚才那个灰发堕天使匆匆的一瞥。一路上撒旦叶像个橡皮糖一样粘着他,让他觉得很不爽,这次正好来了机会可以让他暂时甩了他。 路西菲尔微笑着对撒旦叶说:“我们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不如你和莫斯提玛先生先赌一局,给他一雪前耻的机会。等你回来后再开始我们之间的赌局,不是两全其美吗?” 撒旦叶的眸子黑得发亮,明显带了点怒气。路西菲尔暗暗得意,趁势礼貌地对两人道:“你们之间的赌局我不便打扰,失陪了。”说完便利索地转身,往二楼的中庭方向走了。 撒旦叶也要追下去,却被莫斯提玛一把拽住了。 莫斯提玛了然地笑着,凑近他说:“朋友,别着急追,你把他看得那么紧,我都看不下去了。不就是个天使嘛,在我的赌船上还能跑了他不成?你以前每次来身边都有一个天使,从没见你这么紧张过啊!你每次都得手,情场上一直得意,这些我都知道,这次一定也差不了。” 莫斯提玛见撒旦叶还往中庭的方向看,转了转眼珠道:“别看了,我敢肯定,他一定也喜欢你。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这么多年我看得多了,最有效的应对方法就是不去理他,他觉得折腾的没意思,自然就会主动回到你身边的,到时主动权就在你的手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不定想甩都甩不掉。到时我把赌船上最好的房间借你用,够意思不?” 撒旦叶默默地在心中叹息,路西法是天界的特使,为任务而来,不同于来魔界找乐子的那些。身份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了鸿沟,自己已经爱上了他,而他也会有相同的感觉么? 虽然明知莫斯提玛有意忽悠他,不过撒旦叶却也觉得他那些话有些道理。可能由于太长时间的找寻让他知道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多么不易,他害怕失去他,才总要看着他才安心。 轻叹一声,撒旦叶对莫斯提玛说:“走,和你赌一把。” 莫斯提玛揣摩着他的叹息,稍作试探:“我船上刚好有几个天使熟客,说不定也有你看上的,咱们赌完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撒旦叶会意了莫斯提玛的用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喜欢刚才那个,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莫斯提玛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叫出声:“天哪,才二十年不见你竟沦为花痴了!” 赌船上闲散的赌客听到莫斯提玛的怪叫,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撒旦叶懒得理他,烦道:“才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啰嗦!?还赌不赌?”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得承认最近每天都在关注着收藏数,每增加一个都是懒废作者的无穷动力啊啊啊~~ 打滚垂地求收藏~~ ☆、偶遇 路西菲尔走到二层的中庭,这一层人比较多,所以中庭里也有不少赌台,什么赌法的都有。路西菲尔站在一个人少的位置看着赌台前的赌客,不无意外地找到了那个堕天使,而堕天使也看到了他。 在赌大小的赌台上放了一枚筹码,堕天使就向路西菲尔走来。 正在这时,四个侍者抬着一个形容枯槁的魔族经过他们身边。魔族的头发已经灰白,不是本来的颜色,而是枯竭的灰白色。他就那么被抬着,完全没有动静,好象死了。 堕天使来到路西菲尔面前,平淡地说:“你是第一次来吗?”说着指着那个被抬着的魔族道:“他是个好赌成性的家伙,但偏偏运气不好,逢赌必输。可他又不甘心,钱输光了,他就把身上的东西典当了,所有的东西典当完了,他就典当自己的魔力。四十阶的中层魔族的魔力只能勉勉强强换十万的金币,也不够他输的。” “来之不易的魔力就这么糟蹋了真可惜,不是么?”路西菲尔道。 “也不尽然。”堕天使道:“那些无法被赎回的魔力被莫斯提马当作了赌船的动力,从这个角度讲用十万金币做动力莫斯提玛还是有点亏。要是雇佣几个魔族的话完全用不上这么多钱。莫斯提马给他们机会,他们却还是翻不了身,只能说陷得太深就是自找死路啊。” 堕天使看天使没出声,指着这层尽头一个敞开大门的房间说:“那个就是当铺,每个赌场都有当铺,有好多好东西呢,你可以去淘淘看。” 路西菲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堕天使随手从经过身边的侍者的托盘里取了杯饮料,低低地道:“你改变不了她的命运,可你能把握自己的。” 眼睛猛然一亮,这是萨麦尔堕落时他说的话,萨麦尔也在这条船上!? 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路西菲尔重新调整了气息,确保无人能发觉后方才淡然地问:“他在哪儿?” 堕天使什么也没说,只把手中的饮料递给了他,和饮料一起递给他的还有一把钥匙。 路西菲尔接过钥匙和饮料,就走上了顶层的甲板,穿过中庭,他来到了豪华赌厅旁的房间前。 豪华赌场的休息房的确比其能容纳的赌客要多,路西菲尔看到钥匙上写着4016,便用钥匙打开了4016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被空间魔法改造过的房间,房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很多,天花板上画着一个很复杂的魔法阵,而咋这个房间的一侧,有一道微光形成的墙。 正在路西菲尔犹豫要不要到光墙的那一面看看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亚麻色的头发又熟悉又陌生,只是双眼之间还有一些疲惫和愕然,真的是萨麦尔! 路西菲尔摘下面具,轻声道:“萨麦尔。” 萨麦尔抬起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真的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副打扮?”一连串的问题问完,他忽然意识道了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天使,根本没有资格问这些。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他,只是关心他:“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受伤了。” 萨麦尔礼貌地示意他坐下。 路西菲尔没有坐,而是不住地打量着他问:“你的魔化已经完成了?还顺利么?” 萨麦尔无奈地摇摇头:“经过索多玛魔域的时候我的魔化开始了,为了赢得时间保存实力我不得不强行突破撒旦叶的封锁,受伤在所难免,现在魔化已经完成,只是力量全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 “真没想到你会躲在这里。你为什么要主动找我,不怕我这次是专为你而来,抓你回去的吗?” 萨麦尔挤出几声干笑,抬起金色的眸子毫无畏惧地说:“如果这次你要抓我回去,那你大可不必在边界森林放我一马。” 萨麦尔走到路西菲尔跟前,由于受了伤又刚完成魔化不久,他的脸上还显现着疲态,眼窝也浅浅地凹陷了下去,可他的眼神依然执着着。他望着路西菲尔,嗓音里是难忍的心酸和沧桑:“日落时我恰巧看见你和一个魔族上了这艘赌船,起初我只是感觉很熟悉,并不确定就是你。呵,天界的副君怎么会化妆到这艘赌船上来呢!谁都会这么想,可是我心中焦灼的情绪鼓动着我一定要试一试,如果这次我错过了,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你。” 路西菲尔垂下眼,他知道萨麦尔心中焦灼的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铤而走险,主动联系他。 萨麦尔抓住路西菲尔的双臂,诚恳地问说:“路西菲尔,告诉我,她还好吗?”提起魂牵梦绕的人,萨麦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 萨麦尔抿了抿干裂的双唇,眼光灼灼地问:“神还是要她嫁给亚当?” 路西菲尔无奈地点了点头,叹息般地道:“对不起,萨麦尔,我帮不了你。” 将头抵在路西菲尔的肩头,萨麦尔原本高大的身躯显得卑微而落寞:“我是个没用的人。我在危境中选择了自己逃离,却把她留在天界。” 路西菲尔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你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只是你的心还没有去接受它。一起受刑是没有意义的,你好好地生活下去才能让她安心。” “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的,那时你会成为我的敌人么?” 路西菲尔浅笑道:“从你堕落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是敌人了。” 萨麦尔的肩膀颤抖着,他从苦涩的笑声中挣脱出来,抬起头道:“我们一起共事了不知多少个晨昏,那么漫长的时间我却觉得从没接触过真正的你。也许现在我该重新认识你了,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真挚地道:“不是立场问题的话,我们也许……。” 萨麦尔无奈地叹道:“哎……立场。” 看到萨麦尔平安无事,路西菲尔就放心了。由于时间紧迫,又不能暴露了身份,更不想让沙卡利曼耶尔知道萨麦尔就在这条船上,路西菲尔没有和萨麦尔过多地寒暄,便告别了萨麦尔回赌厅去了。 目送路西菲尔出门,萨麦尔陷入深深的忧虑。路西菲尔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天界,而且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自己,那么还能是谁呢? 路西菲尔加快脚步走向赌厅,本想休息一会儿,却不想发生这么多事,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他要开始和沙卡利曼耶尔的赌局。 远远望见撒旦叶正一个人从另一个赌厅出来,意识到他们就要在门口相遇,路西菲尔故意放慢了步子。 但撒旦叶转身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沿,把门遮住了大半。最终他们还是遇见了。 路西菲尔走到他面前,敷衍地问:“结束了?” “你猜猜我们谁赢了?”撒旦叶边卖关子边注意着他的表情,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路西菲尔好像并没对他们的胜负产生任何兴趣。 “你们之间的胜负关我什么事?”路西菲尔冷声道:“让我进去。” “还是有点关系的。”撒旦叶凑近路西菲尔的耳朵,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道:“之前忘了告诉你,我财富的一半都是在这条赌船上赢得的。根据以往经验,你赢我的几率不到一成。怎么样,还想赌吗?” 路西菲尔的表情略微凝重了起来,他倒没想过摩洛在赌博上也很厉害,不过想起他说自己是靠赌博暴富的,可能所言非虚。 “这么说你又赢了他?”路西菲尔认真地把撒旦叶打量了一番,暗暗忖度着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该怎么赢得赌局。 “他在赌桌上纵横捭阖百余年,只不过遇到我时总是缺少点好运,这会儿应该躲在房间里郁闷呢。怎么样,还敢赌吗?”撒旦叶得意万分,差点笑出声来。他很享受给天使施加压力的过程,赌王莫斯提玛都败在他的手里,他不相信路西法能赢了他。 “为什么不敢?你都说我还有不到一成胜算呢。”路西菲尔挑战般地望着他,这个时候如果在心理上输给了他,那么赌局上就更没有赢的希望了。他优雅地做了个手势,让他把路让开。 “那就试试吧,一个吻的秘密。”撒旦叶耸耸肩膀,略带笑意地侧身,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赌桌上仍坐着那三个魔族,姿势似乎都没怎么改变过,只是眼中求胜的光芒在牌后各自闪烁着。撒旦叶和奥微都已坐定,路西菲尔继续和侍者交待4小时要告知他,顺手接过手中的两张暗牌,梅花3与梅花10。三轮争牌之后,桌面上亮出的三张明牌是红桃a、黑桃10和梅花j,这时撒旦叶与奥微都盖牌不跟了,只剩下了三个魔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喜欢莫斯提玛这个配角,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看那些关于赌王什么的片子~~ 当然潇洒地赌一把固然很帅,但如果赌起来没完再好的形象也就废了,所以给路西菲尔设定一个4小时的时间范围,保持最好的状态,最完美的形象~~ ☆、赌局 红头发的魔族一向谨慎,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下注50金币。 另一个手上有疤痕的魔族想也没想就跟了50金币。 第三个魁梧的魔族不动声色地跟了筹码,又加注50个金币。 现在赌注已经加到100金币,路西菲尔跟了100金币的筹码,右手在戒指上摩挲了一下,又拿起两个较大的筹码道:“我加1000金币。” 发牌者以机械般的声音道:“赌注1100金币,四人争牌。” 红发魔族盖牌退出了。 疤痕魔族犹豫了一下,也不跟了。 魁梧魔族望了一眼路西菲尔,又加了1000金币。 二人打成平手,发牌者抽出第四张明牌:方片10。 路西菲尔下注1000金币。 魁梧魔族毫不示弱,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又加注500金币。 发牌者道:“1500金币,二人争牌。” 路西菲尔没有半分表情,他往奖池里扔了六枚500金币筹码,道:“我再加1500。” 发牌者道:“3000金币,二人争牌。” 路西菲尔能感到撒旦叶探寻的目光,热切中好像还带着些了然。 魁梧魔族这次仍没有犹豫,他的底牌是梅花a与方片a,他隐忍着得意,又加了三个筹码。 发牌者亮出最后一张明牌:红桃10。 本来志在必得的魔族忽然有点高兴不起来了,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必胜的,还有四个10可以大过他。 双方摊开底牌,魁梧魔族非常郁闷,他的牌本来很好,最后却输了。 撒旦叶低声对路西菲尔道:“从一开始你就诈牌,这样玩得太险了。” 路西菲尔云淡风轻地道:“我赌的就是运气。” …… 四个小时过后,奥微彻底出局,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各有约6万筹码,三个魔族还在苦苦支撑,可是他们就是不甘心,总想把失去的钱赢回来,所以三个魔族谁也没离开,继续赌。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赌船已经由第七层折返,正经过魔界第六层。 路西菲尔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一片苍茫而雄浑的山脉。暗灰色的天幕下,太阳用所剩的一点余光将云边涂抹上暗淡的红,从山顶缓缓流淌而下的岩浆流就像爆裂的红色血网,分明而艳丽。灰黑的浓重的烟雾慢慢蒸腾而上,与空中漂浮的云朵交融一体。 赌船在柱形的烟雾中穿梭着,就像航行在龙卷四起的血海之中。 路西菲尔若有所思。经过这一路的接触,他虽还不了解沙卡利曼耶尔的真实实力,可也不得不修正之前傲慢的偏见,把他当成自己的对手小心应对。 他略微偏头,看见莫斯提玛正站在甲板的另一边跟手下们交待着事情,他的情绪果然如摩洛所说,有点低落。 想起莫斯提玛,路西菲尔又有些迷惑。萨麦尔躲在赌船上进行魔化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他刻意安排的。路西菲尔甚至有种错觉,莫斯提玛与沙卡利曼耶尔的赌局只是使他脱身去见萨麦尔的伎俩。如果真是如此,莫斯提玛又为什么冒着与天界和魔界作对的风险帮助萨麦尔,难道真是因为他们之间共同的堕天使身份吗?如果真是如此,也许莫斯提玛对金钱的浮躁与招摇就是个表象,只为了掩饰高傲而敏感的内心罢了。 路西菲尔忽然释然地笑了。摩洛曾说莫斯提玛酷爱赌博,赌博一直被作为他的理想,可在宝石熠熠的光辉和穷奢极侈的掩盖下,贯穿于这条赌船的无种族理念不也是他的理想吗? 显然这时莫斯提玛注意到了路西菲尔的目光,举起手上的银酒杯向他打了个招呼。路西菲尔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一直站在路西菲尔身边的撒旦叶望着他展露笑容,那微笑就像漂浮在空中的泡沫,随时可能碎掉。 撒旦叶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莫斯提玛,对路西菲尔道:“你好像对莫斯提玛产生了些兴趣,如果我的观察没错,最初你对他是有点排斥的。” “我对你的兴趣比他浓厚得多。”淡淡地说着,路西菲尔抬起修长的手指触碰他的黑发,又小心地把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上。 手心传来持续而又温柔的暖意。路西菲尔竟有些失神,原来在梦中被黑暗包裹的阴影也是有热度的。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撒旦叶这会儿竟没有对这句略带挑逗的话借题发挥一番,而是把手附在他的手上,又慢慢引导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呢喃着:“路西法,路西法……” 即使隔着几层衣服,路西菲尔也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和由那之下深层次传来的律动。 这律动仿佛是有魔力的。他好像听到了其中夹杂的冰雪融化的声响,细细微微,丝丝落落,轻柔却不可抵挡。 这个傍晚好像一点风都没有。 安静的能听见灵魂…… 他们站在云端,任太阳静静地泯灭最后一丝光芒。跌落成一片黑暗和山巅无法抹去的血色。 良久,路西菲尔从撒旦叶的手中把手抽回来,什么也没有说。 撒旦叶重新捉住他的手腕,动情地说:“和我回索多玛城好不好,我愿给你我的一切。” 路西菲尔专注地看着他,笑容却泛着冷意。这时他才错愕地发现原来缺少热度的一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切?”路西菲尔略带嘲弄地幽幽地反问道:“你愿意和我回天界吗?把你的自由奉献给我。” 撒旦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收敛温柔的目光,谨慎地问:“你好像在和我说公事,就像坐在谈判桌前那样。我知道你是副君的特使,可你知道我们说的是两回事,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的。” 挣脱他的钳制,路西菲尔心情复杂地说:“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所想和我的选择了。” “这和身份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路西菲尔尖锐地说:“现在我是你的雇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撒旦叶的目光中是深深的探寻,最后他笑着轻轻晃着脑袋:“没这么简单。” 路西菲尔的心里一惊,可又忽然平静了。 “不要欺骗自己。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失望,可我……”深深吐了口气,路西菲尔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真诚地说:“可我不想那样。” 匆匆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袖口,再面对撒旦叶仍然执着的目光时,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接着道:“我们的赌局继续,我等你。”说完抛下撒旦叶离开甲板,走进赌厅。 独自坐在赌厅里的沙发上,路西菲尔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绪。 他曾拒绝过不少追求者,也曾换过很多情人,却从没像今天这样会触动心境,沉重和失落感总是挥之不去。 好像有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的视线在赌厅的壁画上游弋,可什么都没看进去,最后他看到不远处端着饮料的侍者,就招手示意他过来。 魔族侍者弯腰将盘子递过来,路西菲尔扫了一眼花花绿绿的饮料问:“有曼珠沙华做的酒吗?” 侍者礼貌地道:“有,请稍等。” 过了一小会儿,侍者将一杯血红的液体递给他,里面还加了不少冰块。 路西菲尔浅浅地尝了一口,竟比神迹酒吧的还要苦涩。 冰凉苦涩的口感没让他的头脑冷却起来,却让他在错愕的回味里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好像陷入了由那黑色所织成的温柔里。 路西菲尔轻轻地叹息,难怪有些天使会经不住魔族的诱惑而堕落,就连自己也难免会对这个魔族有些在意。 他又喝了一大口,却忽然发现那个黑色的影子已经来到他的面前。 “这是烈酒,不适合你,尝尝就好了。”撒旦叶体贴地说。 “你怎么知道?”路西菲尔平静地问,心里却没来由地不忿。 撒旦叶缓缓地说:“你冷静又富有决断,而作的曲子又表现出敏感又细腻的心思,你不像爱喝烈酒的人。” 路西菲尔轻笑一声:“别妄下定论。” 正在这时,外面又一阵喧闹,更像是一阵骚乱。 以往路西菲尔可以用意识来感知发生的一切,可现在他有意隐藏自己的力量,只好像一般的天使一样走出去满足好奇心了。 无心地扫了魔族一眼,却不想又对上那深黑的眸子,魔族微微笑着,路西菲尔意识到他们之间这种令人讨厌的默契,硬硬地收回目光,望向别处。 再次出了赌厅,二人马上发现了喧闹的原因。 磅礴厚重的云雾下,一大片飞船的影子幽灵般若隐若现。由于浓雾遮盖着,看不出到底有多少飞船。 路西菲尔很想用精神力穿透云层了解虚实,可无奈现在隐藏自己是头等大事,只能等着看事态的发展。 “啊,那是海……海盗吗?”楼下有人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写到这里,路殿终于对撒旦叶很在意了~~当然他自己应该不愿意承认。 那个,大家希望这场赌局谁赢呢? ☆、赌局 “啊,那是海……海盗吗?”楼下有人叫起来。 “看起来不像啊!” “哪有什么海盗,别少见多怪!是魔王别西卜的飞船,你看,船头还有独角骷髅头的纹章呢。” “我看看,真的有。” 楼下议论纷纷,豪华赌厅里还没开始赌局的赌客们也都到甲板上来了。 船队冲破厚重的烟云,以非常快的速度向赌船靠来。这时赌客们才以肉眼看清到来的船队共有十二艘,三大九小,都无一例外地飘着带有独角骷髅头的黑旗,其中中央的主船只比赌船略小点,船头的一群魔族正簇拥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我认得她,她可是别西卜的首席大领主芙罗塞碧娜,不好惹呐。” “噢,我听说过。” 这时莫斯提玛出现在四楼甲板上,身后站着一干侍从,做迎接状。 对面的飞船突然爆发一阵魔气,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翩翩降落到莫斯提玛面前。 芙罗塞碧娜金发垂腰,碧眸红唇,体态婀娜,神情慵懒,是个标准的美人。她穿着艳红色的连身长裙,却不显得俗气;她的衣着并不暴露,但大腿以下的部分都是半透明的纱,美腿半隐半现,身材袅袅娜娜,自然流露出性感。 奥微一见到她就躲在了一边,这个女人虽然很美艳,但有种无法忽视的戾气。 “大领主大人,您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阵仗,应该不是专门来我赌船试一试手气的吧。”莫斯提玛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走上去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路西菲尔暗自将兜帽往下拉了拉,不想引起注意。 “恰巧路过,就上来看看。”芙罗塞毕娜不在乎引起赌徒们的关注,对莫斯提马说:“利未安森的幽灵船队最近又活跃了起来,他不仅在火山这一带的河流频繁出没,也有向你这条航线靠近的趋势。而且堕落的炽天使萨麦尔现在还没有线索,你在经营赌船的同时如果有什么发现,要及时联系我们。” “多谢大人的提醒。”莫斯提马恭敬地说:“对付幽灵船队,还要仰靠首席领主大人了。” “职责所在,没什么。”芙罗塞毕娜淡然一笑,勾魂夺魄的双眸却在在场的赌徒的身上逡巡。突然,她好像发现猎物般将视线停留在撒旦叶的身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万种风情的芙罗塞毕娜一步一晃地来到撒旦叶面前,媚声道:“魔族,你叫什么名字,到我的船上喝杯酒吧。” “芙罗塞毕娜小姐。在下摩洛,是赌徒,不是酒徒,还有,我比较喜欢天使。”摩洛拒绝得异常直接,甚至有点不留情面,让在场看热闹的赌徒们都冷汗直冒。 莫斯提马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他不赞成这样拒绝女人,怎么样也该更委婉一点的。 “哦?天使,就是他么?”芙罗塞碧娜已然发现站在撒旦叶身边的路西菲尔,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想要勾起路西菲尔的下巴看个究竟。 撒旦叶先行一步,将路西菲尔的身体揽在怀里。迫于形势,路西菲尔虽然有点不愿意,但只好配合地让他搂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女领主的目光还在撒旦叶的身上逡巡,好像并没放弃。路西菲尔心一横,抱住撒旦叶的腰,将头埋在撒旦叶的颈窝里,紧张地喊了句:“摩洛,我……”路西菲尔怎么也没把“不让你去”说出口,不过却发觉这样欲言又止的效果也不错。 “芙罗塞碧娜小姐,我的天使朋友对您这样的身份有些紧张……”撒旦叶心花怒放,搂着路西菲尔的手力道加重了些,显得他有点神经质似的护短。 “真让人看不下去。天使到底有什么好?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你们这么紧张干嘛?”芙罗塞毕娜轻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骂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替他们捏了把汗,以为芙罗塞毕娜要发火。 “和天使有奸情的魔族,本领主还不惜得要呢!”谁知女领主一甩长发,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了。 等着看热闹的赌徒们诧异了,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太没看头了。在他们的意识里,魔族这么拂了女领主的面子,怎么也要被教训一番才是的。 芙罗塞毕娜在赌船甲板上巡视了一番,好像再没发现感兴趣的人和事,便和莫斯提马简单地闲聊了两句,就回到了巡逻的船队上。 等到船队真正离开,赌船上的气氛才真正地缓解下来。 莫斯提玛冲着摩洛打了一声呼哨,好像祝贺他一箭双雕阴谋得逞似的。 眼前的热闹没看成,赌客们又开始谈论起海盗的话题了。 “利未安森?是那个海盗么?” “听说他是个疯子。” “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那是自然。” …… 路西菲尔望着渐行渐远消失于云间的船队,推开揽着自己不放的撒旦叶。 “呵,抱着你的感觉还真好。”撒旦叶意犹未尽,觉得芙罗塞碧娜应该在这船上再多呆会儿。 “你竟然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一个女人的邀请,未免太刻薄了点吧。”路西菲尔脸上有点挂不住,却装作不理会撒旦叶的话,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可不好招惹。据说她最恨始乱终弃的男人,如果我答应了她,又惹得她不高兴,难免会引来她的憎恨。听说前一阵子,她还将一个背叛她的男宠制成了活骷髅,我可不想那样。所以得罪谁也别得罪了女人,这话说得有道理。” “好恐怖~”奥微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插了一句。 “那她说的利未安森就是第六层那个海盗了?”路西菲尔问。 “天使大人,你对魔界的事也很了解嘛。” “我会关注一些魔界有意思的事情,就比如这个幽灵船队。” “利未安森是个有多重人格的海盗头子,实力很强悍,曾被别西卜关押在监狱里,后来逃脱了。据说他人格很不稳定,有时通情达理,有时狂妄暴虐,又有时自卑懦弱,但总地说来,性格有些孤僻。他逃脱以后,给别西卜惹了不少麻烦,别西卜每次重兵围剿都没能成功,也拿他没办法。” “难怪人们都说他是个疯子。”路西菲尔说。 “其实别西卜也是因为想收他做部下才没有杀他,但奈何他的人格太不稳定,难以掌握,所以这次才下了格杀令。” 他们边说边走回赌台边,这时看热闹的赌客们也散去了,赌桌边上还是他们几人。 奥微虽然已经出局了,可他还在原位上坐着看。他看着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的筹码慢慢增多,心里暗暗高兴。终归这些钱又回到了自己人的手里,没被糟蹋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三个魔族的士气越来越低落,他们眼看大势已去,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于是把剩余的全部筹码押了出来,华丽丽地输给了撒旦叶。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离开,从言语中他们知道天使和魔族之间有一场胜负的较量,真正的赌博现在才开始,他们都饶有兴趣的等着看结果。 赌台上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四个赌客出局而变得松散,而是更加紧张了起来:现在赌台上只有撒旦叶和路西菲尔,而他们手中的筹码几乎相当。分胜负的时候到了。 他们接过发牌者的底牌,下过盲注后,发牌者亮出第一张明牌:黑桃9。 撒旦叶下注1000金币。 路西菲尔跟注1000金币。 又三轮亮牌过后,明牌为黑桃q,方块k,黑桃10,红桃6,桌面筹码2万金币。 撒旦叶下注2000金币。 路西菲尔想了想,跟注2000金币。 发牌者亮出最后一张明牌:黑桃k。 撒旦叶下注1万金币。 路西菲尔拿出1万金币的筹码,又略微犹豫地摸了摸戒指,将全部的筹码推进了奖池。 “加注12万8千金币,二人争牌。”发牌者的声音依旧木然。 然而赌台上的气氛异常紧张,天使已经将全部赌注押了出去,已出局的赌客们都摒住呼吸等着看魔族的反应。 看着路西菲尔的左手,撒旦叶平静地笑着,自言自语地道:“我看你这次还是在诈牌。” 路西菲尔不说话,只是非常冷静地看他。 “我跟。”想起他们之间的那个赌,撒旦叶也将所有的筹码推到奖池里。他赢定了。 赌客们发出一阵嘘声,分胜负的时刻到了。而他们不知道,与此同时,胜负不仅决定着金币的归属,还决定着一个人的秘密。 撒旦叶将底牌摊开:梅花k和红桃k。 发牌者道:“四个k。” 红发魔族已经开始替路西菲尔沮丧了,撒旦叶的牌非常大,凑成赢他的牌的几率微乎其微。 然而路西菲尔面色过于平静,这让在座的魔族都不敢出声,也许还有奇迹。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路西菲尔的底牌上,路西菲尔不动声色地将牌翻开:黑桃a,和黑桃j。 发牌者道:“黑桃10至a的同花顺,最大。” 出局的赌客们都吸了一口气,最大的黑桃同花顺,可遇而不可求的。 路西菲尔望着撒旦叶,慢慢地道:“四成的运气和六成的诡诈才能凑出不到一成的机会来赢你。摩洛,恐怕你的好运在和莫斯提玛赌博时用完了。”说着将两张底牌抛入奖池中。 奥微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0节 转瞬间被扭转战局的撒旦叶思索了下,忽然明白了什么,潇洒地笑道:“从我认为你摸戒指这个小动作就是想诈牌时,我就输了。”他摊开双手:“你伪装的真好,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如果不是我的胜算确实不高,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的。”路西菲尔挑衅地看着他:“这得多谢你那些善意的提醒。”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实输了。”撒旦叶站起身来,来到他身边道:“我们出去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这个□□废,~黑桃同花顺最大~ ☆、沙卡利曼耶尔 二人在众人目光的护送下走出赌厅,再次来到甲板上。 天还没亮,估计这时赌船已经行驶到第五层了,船帆猎猎作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风了。 撒旦叶舒服地靠在栏杆上问:“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愿赌服输,会如实告诉你的。” 烈风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吹散,胡乱地抽打。 “沙卡利曼耶尔。”沉默了良久,路西菲尔终于开口说出这个名字。 撒旦叶的表情像被急冻了一般,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路西菲尔毫无表情:“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而我不用回答你。” 撒旦叶抽气般地笑了一会儿,等他笑完了,他的目光又恢复往常的温柔和深邃,他平静地说:“你问吧。第一个?” 路西菲尔问:“你是怎么从神封之境里逃出来的?” “你们管那里叫神封之境么?看来你想问的人是沙卡利曼耶尔,刚才输给你的是摩洛,你应该问摩洛的秘密才对。” “我想知道的三个秘密是关于你的。除非你有足够的理由证明你不是沙卡利曼耶尔。” 撒旦叶见无法抵赖,便陷入回忆般地思索了一会儿,幽幽地道:“神封之境里的事我不记得了,怎么逃出来的,我也记不清了。” “你这样的回答是不负责任的,你以为可以用‘不记得’搪塞所有的问题?”路西菲尔看着他,明显地不信任。 “我说的都是事实,请你听我说下去。”撒旦叶耐心地解释,“我刚从神封之境出来,就遇到了一个天使,不是一般的天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炽天使。我不相信他恰巧路过那,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敌意,后来他先出手,我总不能这么等死,就出手还击,最后他败了。我本不想杀他,可是他在负伤之后竟用自己的血使出了非常厉害的诅咒和封印之术,他封印了我的记忆,遇到他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做。等我醒来时,只记得他叫我沙卡利曼耶尔。” “原来真的是你杀了拉结尔。”路西菲尔长吁一口气,多少人曾质疑过拉结尔死亡的真相,又有多少人曾怀疑过是自己杀了他,现在终于知道真相了。 “他叫拉结尔?没错。天界说炽天使拉结尔在神前自毁,实际上是被我杀了。”撒旦叶淡淡地说:“第一个我回答完了,第二个?特使,你是有备而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找地精王不是你的最终目的,我才是你来魔界要找的人。” 路西菲尔不去理会撒旦叶的那些质问,抬起头,调整心绪,看着那幽深的黑眸问:“你为什么要叛神,第一个堕落呢?” “为什么?”撒旦叶仰望星空,喃喃自问。自下而上的旋风将他的黑发抛向天空又撕扯着,他无奈又无辜地说:“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被封了呀。神是这么说的么?说我背叛了他?那你该去问神为什么,或者,解开我记忆的封印,让我思索后认真地回答你。” 路西菲尔的手指停在撒旦叶的眉间。撒旦叶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他。 良久,路西菲尔收回手,刚才他的确能感到魔族被封住了一部分记忆,但那并不是自己不能解开的封印,只是他还有些犹豫。解开了封印就等于真正释放了沙卡利曼耶尔,如果他有目的的使用他强大的力量必然会给天界魔界带来不小的影响。 “特使大人,你能让我恢复记忆么?” “不,我的力量还不够。”路西菲尔说。 “如果我能恢复记忆,我一定能想起你……我说过,我们一定见过。”撒旦叶执拗地说。 路西菲尔打断他:“第三个问题,天使之书的下落你知道么?” 天使之书是炽天使拉结尔所作,由于他有预言的力量,又是负责记载天界大事记的史官,因此天使们就认为他所作的天使之书必能记载过去未来,有着神秘的力量。过去无足轻重,可一旦看破未来,未来会不会被改写呢? 撒旦叶道:“天使之书就是拉结尔带在身上的那部书么?他死时,那书已经被他强行分成了两部分。我是后来才在森林中发现的。一部分被我藏在第一重天安吉尔城玫瑰大道666号名叫‘魔界’的酒吧里,就放在二楼靠窗的沙发下的暗格中,第二部分被放在地精族的地宫里,随着十几年前别西卜魔军的入侵已经失落了。” “你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天界?”路西菲尔脱口而出,撒旦叶的做法他真的没想到,原来一直在找的东西离他也不远。 撒旦叶轻声提醒道:“特使大人,已经第四个问题了。” “既然这样,回不回答由你。”路西菲尔无所谓地道,仿佛他们间的谈话已经不重要了。 撒旦叶还想把谈话继续下去,“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天使之书只有两部分合二为一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否则它只是一部无字书罢了。天使大人,副君殿下派你来,也是要寻找天使之书的下落么?” 路西菲尔不想提起拉结尔的事,于是点点头,岔开话题道:“既然你能得到两本天使之书,为什么不亲自毁了它们?或者你自己也窥探一下未来,我想每个人对未来还是有好奇心的。” “我试过。”撒旦叶坦诚地道:“我想从它上面找回被封印的过去,可我什么都没看到。也许我使用的是黑暗属性的力量,这天使之书只对光明力量有反应。”撒旦叶眉目凝重地说:“但依我看天使之书并不像预言那么简单,它所蕴含的力量,更像是封印用的。拉结尔没有使用它的机会,但天界并未死心。天使大人,副君殿下让你找到天使之书,那下一个要来封印我的,就是副君本人了吧?” “这是高层的事,我不知道。”路西菲尔的心中悠悠一颤,问:“你既然知道这些,还告诉我天使之书的位置?” “如果一定要来,就让他来吧。”撒旦叶道:“看看我们彼此的下场,是我被封印,还是他败在我的手上。” 撒旦叶的目光和语气充满了挑衅和无奈,虽然当面冒犯了自己,但路西菲尔非但没有愤怒,竟为他觉得感伤。为了生存,不得不坚强,失去了记忆,竟也不能摆脱宿命中的追捕。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自己还要追着他不放么?是不是可以给他一个自由的机会?路西菲尔轻轻摇了摇头,把视线投向了远处如云雾般飘渺的索多玛城,和围绕在它周围的空中要塞。 天空已经亮了起来,但魔界的白天依然是亘古不变的灰色调。 已经准备下船的赌客们陆陆续续来到赌船各层的甲板上,甲板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咒骂的、沮丧的、兴奋的比比皆是。 这时距赌船不远处的天空出现了几艘轻便的飞船,它们的船身上打着统一的五芒星和蛇的印记,与赌船并驾齐驱。赌船一遇到它们,就开始放慢船速了。 莫斯提玛又来到了甲板上,他换了一套宝蓝色的华贵的服装,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随他而来的还有十几位端了酒杯的侍者,他们在各位赌客的身边走过,并把酒递到他们的手上。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也端起酒杯,看着那个珠光宝气的船长还想做什么。 “各位尊敬的赌客,”莫斯提玛道,“索多玛城就要到了,想要在这里下船的赌客,不论这几天来你是大赢家还是输成了穷光蛋,我想让大家记住赌博本身就是一种快乐——为赌博干杯!” 撒旦叶嘴巴一撇,对路西菲尔道:“他还是老样子。” 路西菲尔笑了笑,抬起的酒杯和撒旦叶的轻擦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现在有点喜欢他了。” “你和他没什么接触,怎么突然对他有了好感?”撒旦叶扬起眉,不服气地说:“其实与他相比,我应该更优秀,你是不是对我更有好感?” “好感还没想过。”路西菲尔说:“不过这段旅程充满了意外和惊喜,这多亏了你。” 赌船上响起了欢快的乐曲,心情还不错的赌客们就着乐曲跳起舞来,还有几对魔族在赌船的栏杆边热烈地交谈。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路西菲尔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女魔族将自己的一截头发送给了追求者。 看着女魔族并不漂亮的脸上绽放出无比幸福的笑颜,路西菲尔猛然想到今天已经是白色情人节的最后一天了,这一天应该是被追求者给予追求者回应的日子。在这一天里,每一对找到爱情的情侣都是应该被祝福的。 路西菲尔望着热闹的人群,为他们鼓掌,衷心地祝福两个彼此相爱的人。 然而此刻,他的心却也渐渐与他们疏远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在九重天上,而他注定应该选择单身一人。 ☆、第 43 章 赌船没在索多玛降落,仍派了小艇将客人们送下船去。它在天空中调转方向,依照着既定的轨道周而复始地运行,好像永远不会停靠。 三个人站在索多玛城外的郊区,看着赌船像一只落寞的巨鸟,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混沌的天幕。奥微看着渐行渐远的赌船忍不住问:“它不会降落吗?” “自从这个赌船建好后,它就从没降落过。”撒旦叶在骑兽背上坐稳,沉声道。 “为什么?”奥微又问。 “这是莫斯提玛和魔王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这回好奇的是路西菲尔。 “作为承认自由赌船的条件,赌船必须永远按照既定的航道航行,并且不能降落在任何魔王的领地上。” “如果它降落了呢?”奥微问。 “如违背契约,群起而攻之。” “看来这个自由赌船,并不自由啊。”路西菲尔略有所思,语气颇为感慨。 “这世界没有绝对的自由,特使大人。”撒旦叶淡然道:“要获得那东西往往需要代价,莫斯提玛就是很好的例子。” 短暂的沉默后,路西菲尔想起他的自由奴隶,对奥微说:“我要回天界了,西索城有我认识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我可以帮你找点事做。” “谢谢您,如果没有你们,我可能还留在暗无天日的夜店里。您既然买下了我,我就是您的奴隶。”奥微非常感动,对路西菲尔说:“如果能为你的朋友做点事,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不需要奴隶。”路西菲尔道:“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因为你不是奴隶。记住,你已经自由了。” 奥微跪在地上,虔诚地行礼。 “你还是去感谢摩洛吧。”路西菲尔含着别有深意的笑容道:“他是那里的大老板,如果得罪了他,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 奥微不明所以,以为这是路西菲尔开的玩笑,但还是真诚地对撒旦叶行礼:“摩洛大人,真的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撒旦叶捉摸着路西菲尔话里的意思,猜测他对自己的魔王身份知道多少。探寻地看向路西菲尔,可后者只专心赶路,再也没说什么。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原道返回了西索城,但意外的,路西菲尔发现马吉尔不但仍然留在西索城里,还正在城门前焦灼地等他。 “老板。”见到路西菲尔安全回来,马吉尔长吁了一口气,马上迎了过来。由于没有遵照路西菲尔的指示尽快离开西索城,他明显有点心虚。 “你没回天界么?”路西菲尔语气里有些不悦。 “我是回去了……是那位大人要我来这里等你的。”马吉尔为难地道。想到自己刚向卡麦尔大人复命就又被派了过来,他自己也是诸多无奈啊。 路西菲尔知道这一定又是卡麦尔的意思,也不想让手下为难,便指着奥微对他说:“正好,你给这个堕天使找个容身之所,让他做点能做的事情吧。” “是,老板。一切包在我身上。”马吉尔答应得很郑重,就像在接受上级的命令,就差行一个标准的军礼了。 路西菲尔又转身对撒旦叶说:“我们的契约在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你是个不错的向导,真的。”说着缓缓地取下戒指,托在手心。 撒旦叶看着他脱下戒指的动作,却没有去接那枚戒指。他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托词,更不喜欢这样的结束方式。 “我们的契约是在法格恩开始的,我想也应该在法格恩结束。”撒旦叶扬起头,用兜帽下的黑眸深情地望着路西菲尔。 马吉尔一直看撒旦叶不顺眼,见他执意不取戒指,忍不住催促:“大老板,你不是为了戒指才做向导的吗?现在戒指就在你的眼前,你怎么又不要了?……” 撒旦叶狠狠地望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马吉尔感到那目光蕴含着恐怖的压迫感,他的脊背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接下来想说的话全咽回去了。 “你还欠我一个答复,路西法。”撒旦叶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语气柔软了下来,甚至带了点祈求的意思。 马吉尔的目光停留在撒旦叶身上,多年在魔界生活的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答复的含义。他不解地眨眨眼睛,看看天使又看看魔族,想不明白这几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奥微看着撒旦叶的目光也非常纠结,连他都知道天使是不会答应他的,他不知道这个魔族为什么还在执着着。他不敢插话,就只好看着。 “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上你。我们的世界不同。”路西菲尔在众人的目光中终于开口:“我想我已经说明白了,这应该算是我对你的爱意的答复了。” 得意地舒展了眉毛,马吉尔心想这个魔族真是痴心妄想,咎由自取,活该。 奥微替撒旦叶松了一口气,这回他总该死心了吧。 “我明白了。”撒旦叶忽然洒脱般地笑了。一片云的浓重的阴影将他笼罩其中,他的身型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高大却危险,像蓄势的野兽。 他神经质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了。” 路西菲尔一抬手,那戒指就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银色弧线。 凌厉。伤感。却被撒旦叶稳稳地握在手心。 “这是你的报酬,它是你应得的。”路西菲尔再次说道:“我们的契约结束了。” “我要随你们去法格恩,在那里我的契约才算结束呢。”撒旦叶微低着头,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马吉尔本来想说这完全没必要,一切要以安全为重。可看了看路西菲尔无所谓的表情,又想起刚才魔族那压迫感,终于没说话。 “当然可以。”路西菲尔说,“没有契约在我们仍然可以同行。”他有意不再去看撒旦叶,转而催促马吉尔去把奥微安顿下来。 他们在西索城耽搁了不多时,路西菲尔就和马吉尔、撒旦叶继续上路了。 三骑在宽阔的大路上并驾齐驱,马吉尔一直越过走在中间的路西菲尔偷偷地观察着撒旦叶的动向。恶魔这一路一直非常安静,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如果不是风吹开他的斗篷,让它的一角时不时颤动一下,他就像一个凝固在马上的影子。 很快,他们又来到了森林旁。这时已经是傍晚,天空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已经汇集了密密的雨云。一群黑色的大鸟从森林中惊鸣而起,掠过一片形状奇怪的阴影,惊得这条沉静的商路好似都抖了一下。 由于来时路上曾受到魔族的挑衅,马吉尔更加密切注意商道上的动静。 毫无预兆地,一股强大的黑暗力量发散开,接着眼前的景物在瞬间变得粘稠了起来。魔气爆发之处正在他们的身边。 马吉尔心里一紧,暗道不好,赶忙做出迎战的反应。他的右手在虚空中微微张开,再握紧时,天使之刃已经出现在他手中。可是就在他握剑的霎那,变得粘稠的景物已经有了纵深,扩大成一个半圆面,接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囊括了进去。 目力所及之处,周围的景物似乎并没有变化,但马吉尔已经感觉到他们所处的空间已经改变了。 大路的正中央,一个幽黑的华丽的大门凭空出现,‘吱呀’一声,两个门扇如一个空虚的嘴巴缓缓打开,露出其中深邃的黑色。 黑发恶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缓缓开启的大门前。他的兜帽的边沿微微地颤动着,一股浩瀚的魔气环绕在他的周身,他所在之处,黑色的魔气海潮似地波荡开来,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 压迫感突兀而至,让马吉尔觉得心脏正被一只巨手牢牢地攥着。 马吉尔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着天使之刃的手也是潮湿的。他知道就在刚才,一个强韧的领域空间已经完成,并且此时的空间已经通过那黑门后的通道和其他的地方联系起来了。这个领域空间形成得太快,他都没有从其中脱身的时间就被强行带到这个空间来了。 “摩洛,你这是……做什么!”马吉尔恼怒地质问,但由于被撒旦叶的力量压制着,他话里的质问语气已经被消耗殆尽了,话的尾音几乎听不清。无论如何马吉尔都没想到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向导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想到自己对他的种种敌对,马吉尔此时只有后怕的份。 恶魔只望了马吉尔一眼,马吉尔便觉得身体像被蛇盯住一般不能动弹,他的行动已经被封锁了。“难道……你就是……”想到彼此间在力量上的悬殊差距,马吉尔终于联想到了索多玛新晋的魔王,“撒旦叶……” 作者有话要说:  魔王终于出手了~ ☆、第 44 章 撒旦叶没有回答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路西菲尔。 “老板!”马吉尔失声惊叫,他的任务就是带路和保护他的“老板”,可现在他却只感到自身的无力。他回头看向路西菲尔,却意外地看到假面下他沉静如水的唇角。 看到路西菲尔的行动没有任何被封锁的迹象,马吉尔略微宽了宽心,看来“老板”的真实实力的确高出自己许多,又或许魔王没有故意刁难他,不论怎样,只要他还能行动,就仍有从这个空间脱身的希望。 “老板!”就在马吉尔为路西菲尔考虑时,不料一股力量自身后袭来,他措不及防,就在这力道下软倒下去…… 撒旦叶微微蹙眉。马吉尔一直维护着路西法,而路西法将天使击倒的确让他始料未及。这始料未及的一击让撒旦叶突然看到了他们之间许多的可能,忍不住问道:“你把他打晕了,难道是改变主意了吗?” “我并没改变想法。”路西菲尔托起晕倒的马吉尔,“沙卡利曼耶尔是天界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秘密?”撒旦叶不由得失望道,“你愿意为我守住秘密,却不愿意和我回所多玛……” “撤回你的领域,沙卡利曼耶尔。”路西菲尔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必须要回天界复命。不论怎样,我是天界的特使,既然你是索多玛魔域的魔王,那么在你使用武力之前,我想先请你考虑一下天界和魔界的关系。” “呵呵,”撒旦叶露出复杂的笑容:“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只是猜测,可从你张开领域我就可以确定,你就是撒旦叶。” “我不想这样用武力对你,可我不能让你回去,路西法。”撒旦叶艰涩地道,“一路上我都在想,我不能失去你,如果这次让你走了,我可能就再难见到你了。” “平静地分手不是很好么。”路西菲尔道,“我们本来也并不相识,回到天界之后,我把关于你的事情全都忘掉。无论是摩洛也好,沙卡利曼耶尔也罢,你仍然以新身份继续生活,难道不好吗?” “不,那不是我想要的。”撒旦叶的黑眸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突然黑得透亮:“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撒旦叶缓缓伸出托着戒指的手,就像邀约一般:“我爱上你了。路西法,我要带你走。” “荒谬。”路西菲尔冷冷地道:“我是副君的特使,不是那些流浪在魔界的天使。我不会爱上你,更不会随你去索多玛城的。” “路西法,留下来好吗?”撒旦叶仍然恳求着:“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爱上谁是你的事,我决定回天界,就一定要回去。” “你现在身在我制造的空间里,就只有通往索多玛城的一条路。”说着,撒旦叶在大门前的身影消失不见,又几乎同时出现在路西菲尔面前:“如果你执意要出去,那么破除这个空间,或者打败我。” 撒旦叶接近之时,一股雄浑的压迫感逼面而至。魔王抬手之间,牵起一缕落在兜帽外的金色的长发,绕在指尖。 瞬间感受到这股压迫感,自封一对翅膀的路西菲尔也不像刚才那般地从容,强烈的束缚感遍布全身,这样的感觉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心知对方绝不是泛泛的魔王,实力不能忽视,所以路西菲尔暗暗准备解开自己封印的第三对翅膀。 “你想怎么样?威胁我?!囚禁我?”路西菲尔的眼神清冽而决绝,心下犹在暗自思索,难道只能武力解决么?如果一旦冲破自身的封印,将暴露自己身份,那么就只有一战了。 路西菲尔心中盘算着最坏的打算,声音仍旧波澜不惊:“魔王大人,如果你想阻拦我回天界,那就尽管试试。”他停了停,继续说:“强者无法束缚强者,神终不能禁锢你的自由,你也不能禁锢我的。我的去向应由我决定,轮不到让你来替我选择!沙卡利曼耶尔,难道你口口声声的爱就如此肤浅,一定要以束缚为前提吗?!原来你所说的爱不过如此!”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路西菲尔竟有些暗暗吃惊,不过是想给自己争取点时间,可是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撒旦叶没想到路西法的态度如此强硬,更有一种决不妥协的意味在里面。虽然撒旦叶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可现在他犹豫了——— 他一直期待着的爱情不是这样的。漫长的找寻换来的是物是人非,是兵戈相向,是又一次破灭的幻想,难道存在于梦里的真是美丽的幻象?是他自己错了吗? 魔王的目光钉在那银灰色的面具上,看那花纹泛着锥刺一样的寒光,他的目光在与那寒光交锋,突然觉得在他面前,一直自信的自己这时完全没有把握。 就在此时,路西菲尔的面前腾起一片黑色的火焰。黑焰搅动着空间再一次发生扭动,火焰消失时,一个瘦削的人影出现在撒旦叶身边。 他银灰色的短发,橙红色的眸子泛着犀利的光泽。 路西菲尔心念一动,这个魔族可以自由穿梭于魔王的领域空间,看来也有不俗的实力。现在二对一,情形已对自己有些不利了。 “主上,这里有什么需要属下效力的么?” “孟菲斯托,你退下。这是我的私事。” 孟菲斯托看了看撒旦叶的表情,又将路西菲尔扫视了一遍,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本来正在检查西索城附近的陷阱,感到撒旦叶张开领域才赶来查看的,既然是私事,他绅士般地微笑了下,转身就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二人之间回归了寂静。仍然对视着。 路西菲尔的唇角扬起危险的笑意,面具边缘勾勒出的花纹仿佛更加锐利:“沙卡利曼耶尔,现在我们来了断你的私事吧。” 撒旦叶的心莫名地疼痛起来,一种无力感侵袭了他的神经,竟让他感到深深的空虚。他们之间这样奇妙地相遇,却要如此生硬地了断,他不能接受。 但他也不忍心。 他不想兵戈相向,他害怕伤了他。 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你……走吧。”撒旦叶疲惫地道:“这里不是战场,我永远都不想和你做敌人。” 撒旦叶态度的转变让路西菲尔颇感意外,他忽然觉得自己虽然一路与他同行,但还太不了解他了。他想了解他,但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撒旦叶挥手之间领域空间已经消失,半点魔气都没有,周遭明朗了起来。他们还在刚才的商道上。 撒旦叶温柔的目光聚拢在路西菲尔的身上,“你说得对,束缚得不到爱情,我是执迷不悟,可我不会放弃的。也许爱真的有很多方式,我会慢慢地寻找,我只希望你的心里能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哪怕一点也好。” 路西菲尔早已惯于应付情人的纠缠,每每这时,他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他们已经结束了。可这一刻,他忽然不知怎样应对。其实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何谈结束? 默默地把马吉尔放进车厢,路西菲尔上了马车。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撒旦叶挡在飞马跟前,一只手抓住缰绳,执拗地问。 路西菲尔微微一怔:“怎么还执着于这个?” “总得让我有所留念嘛。”撒旦叶说得很轻松。 “……” “……” “……法路尔。” “哈,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说过。” 路西菲尔默然,他不喜欢欺骗别人的感觉,对魔族也是一样。可这次又骗了他。 “我们还能再见吗?” 一道闪电划过,像巨树漫无边际的根系,将天空划得乱糟糟的。 撒旦叶的脸被闪电照得雪亮,如凝固了一般。 “也许吧。”路西菲尔回答。他想,他应该不会再来魔界了。 雨点稀稀落落地洒落下来。 路西菲尔拉好兜帽。 撒旦叶微笑着,松开手,站到一侧。 一阵狂风扫过,天色好像瞬间一黑,转眼已是大雨倾盆。 飞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带起车厢向前奔去。 转瞬间,密密的雨帘遮挡了视线,也遮住了那个影子。 孟菲斯托从森林的边缘走出来,虽然他离开了撒旦叶的领域,却从未走远。 孟菲斯托诧异地看着撒旦叶,不过他并没把诧异写在脸上,“主上,现在还来得及追上去。”孟菲斯托轻声提醒:“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不如把他强留在身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爱上你的。如果你就这么放他回去了,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 “我没有把握。”撒旦叶轻叹一口气,颓然地对孟菲斯托道:“他不一样。我想他宁愿战死也不会妥协的,我不想要他的尸体,更不想让他怨恨我。你有心爱的妻子,应该能明白我的感受。” 孟菲斯托耸了耸肩道:“这可真是个棘手的事,高阶天使很少会来魔界的,即使来,也会带着某些任务。恐怕你只能等待他的下次任务了。” 撒旦叶沉默着,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道:“任务么?不,不会等太久的。” 孟菲斯托微微一愣,正在揣摩撒旦叶话中的意思,却见一个召唤魔法阵已经出现在撒旦叶的身后,随着一声嘶吼,一头赤目四翼的黑龙自魔法阵中呼啸而出。撒旦叶一个转身,已经跳上龙背,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撒旦叶,他决不会放弃的~ ☆、第 45 章 马吉尔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厢里。魔王的领域,慑人的威压感,晕倒前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倒吸一口冷气,神经绷紧,万分紧张。 忽然,他想起了路西菲尔。车厢里怎么只有他自己! 心中凛然一惊,马吉尔噌地一下从车厢里飞出来,却不料看到坐在马车前的路西菲尔,正凝神想着什么。 车厢外混沌的烟雾飘渺地悬于天际,毫无规则地翻转着。遥遥的前方,璀璨的天界之门如一颗灿烂的星星恒存于混沌之间,越来越近。马吉尔仔细分辨,认出他们现在正身处天魔交接地带,就要回到天界了。 马吉尔不知道在魔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老板是如何从魔王的领域中逃出来的,可见他似乎没受伤,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马吉尔有些惭愧,原来名义上自己是他的保护者,结果在关键时刻,被保护的确是自己。 马吉尔不想打扰他,可又觉得该说点什么。 “你来驾车,我累了。”正好此时路西菲尔转过头,看着他。 “大人,谢谢您。属下无能,处处给您添麻烦。”马吉尔想到他们遇到魔王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必是遇到了高阶天使,颇多感激。 “不用自责,那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 “大人……”马吉尔欲言又止,他很想知道被击倒后发生的事,而且他不明白他是怎么被击晕的。 “什么都不要问,我不会告诉你的。”说完,路西菲尔把缰绳递给他,独自回到车厢。 还是同一条路,却与来时那么不同。风声在耳边响过,如同一阵气流通过魔笛的气孔,那之中夹杂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的渺渺低吟: “老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路西法,我爱你。” “不管有多少个情敌,我都会让你爱上我,永远永远……” “和我回索多玛好不好,我愿给你我拥有的一切。” “我们还能再见么?” 路西菲尔合上眼,感受绕耳的魔音,久久不散。 他摸了摸曾戴着戒指的中指,不自觉地微笑,那里曾经安放着一个魔族的感情…… 不久,马车穿越天界之门,回到安吉尔城。 和天界其他各重天不同,第一重天允许一部分通过检查的魔族出入,这样便有一群天使不可避免地会与魔族接触。 天使们特别看重自己翅膀的颜色,纯粹的白色、蓝色和金色是翅膀美丽健康的象征。然而天使一旦与魔族接触,翅膀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魔气的污染,渐渐变灰,只有在教堂经过净化或洗礼才能重新恢复。因此安吉尔城有天界最多的教堂,随处可见不少灰白灰蓝翅膀的天使在教堂外排队等候接受洗礼。 其实路西菲尔本可以不来卡麦尔的府邸,直接回原动天复命的。与普通天使不同,炽天使和智天使的光明力量非常纯粹,本身可以净化别人,已经不会受到魔气的干扰,自然省了洗礼的麻烦。可为了避免神会察觉他与沙卡利曼耶尔接触过,他还是决定在卡麦尔处洗礼后再回去。 马吉尔在魔界走了一圈,又被困入了魔王的领域,因此翅膀已经灰得发黑。刚把路西菲尔送到府邸,简要向卡麦尔报告了一下魔界的情况后,马吉尔就风尘仆仆地奔向教堂了。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和薄薄的轻纱落在卡麦尔府邸的洗礼池中。风动,纱舞。一如既往地宁静。 柔和灵动的光芒闪动在水面上,路西菲尔在池边脱去衣服,将身体没入水中。水波慢慢荡漾开去,他的金发晕开,和光芒融汇在一起。 卡麦尔托着熏香后的衣物轻轻走到水池边,单膝跪地。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只剩下阳光下尘粒的飞舞。 卡麦尔接过路西菲尔的面罩放在水池的边沿,帮他揽过浮起的发丝,撩起圣水,慢慢地冲洗。 水面上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黑气,路西菲尔指尖一阵刺痛,忙抬起手来看,无名指腹处留着一个小小的红点。 错愣了下,路西菲尔把手送入水中,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的一切都没逃过卡麦尔的眼睛。 卡麦尔的眉间慢慢地收紧。自从马吉尔第一次回来,他就觉得心里不踏实,现在路西菲尔在法格恩郊外遇到了撒旦叶的攻击,他除了自责当然还有疑虑。 “撒旦叶么?他竟然能在您的伤口上留下魔气。”卡麦尔想起那殷红的小小伤口,平静的声音中也有了丝怒意,“触犯了您的,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刚才的话。他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出神,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水仙花,冷漠而且自恋。 可他有自恋的资本。卡麦尔想。因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时光在水光的晃然中倒退,卡麦尔的思绪回到那个闪着星光的夜晚。 那夜的星星那么迷人,永远悬在他的心里。 在那夜的星光下,四翼天使抱着小小的他,在风中疾飞。 他依偎在天使的怀里,看着城市的灯火在白色翅膀的闪动下越来越远。 他用白嫩的小手摸着他的脸。 “妈……妈……”他奶声奶气地叫着。 四翼天使没有回答,可他的肩膀却颤抖了。 “爸……爸……”他拨弄着天使的棕发,看它们被肃杀的风吹得直直的。 他看到月亮离他越来越近,那明亮的光反射出天使脸上的泪,也像星星一样。 不知飞了多久,四翼天使带他来到一片森林里。 身在这陌生之地,他睁大了眼睛,透过树叶的缝隙寻找星星的所在。 四翼天使将他放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落叶软软的,发出簌簌的轻响。 他高兴了,小脚不停地蹦着,摔倒了,就爬起来,再蹦。 “宝贝儿,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听到四翼天使这么说着,然后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不舍地吻他的脸蛋儿,就像离别。 他呆呆地坐在一堆树叶上,看四翼天使——他的父亲,转过身,被漫漫的夜色吞没。 他就这样等啊等,可经过了几个黄昏与晨曦,他的父亲再也没回来。 他饿了,没头没脑地在茫茫的森林里转。 他哭了,哭声传得很远。 他似懂非懂,他被遗弃了。 又一个晨曦的明亮的阳光里,一个短发天使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他高兴了,就想扑上去,不料却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上。 然而天使看到他的翅膀不但没有扶起他来,更厌恶地道:“哦,我以为谁在哭,原来是个小杂种。” 天使巨大的影子忽然将他笼罩起来,他害怕了,吓得不停地抖着,“妈妈……” 天使一把捉起他的双脚,像提东西一样把他提起来。 地面在他的眼前乱晃,他眼冒金星,胃里一阵翻搅。 “找到那个孩子了吗?”一个很好听的声音随风而来。 “殿下,找到了。”天使应着,提着他来到森林外的小径。 他努力抬起头,炫目摇晃的阳光下他只看见一个金发的天使正抚摸着独角兽雪白的鬃毛,一层淡淡的辉光笼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影看不真切,却美极了。 “殿下,他是个混血,该如何处置?”提着他的座天使恭敬地问。 金发天使走到他的面前。 他垂着头看他精致的鞋尖。他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没想到金发天使竟温柔地把他抱起来。一瞬间天地又到转过来,正望着自己的,是一双美丽的蓝眸。 他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好像璀璨的星芒,能把一切照亮。 “虽然他现在的翅膀呈黑色,不过他不是混血,而是变异的,百亿分之一的几率。”金发天使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说。 “变异的?”座天使脸色微变:“他出生就带着罪恶,这样的孩子应该……” “他也是神的子民,他也有生存的机会。”金发的天使说:“虽然神不允许变异的天使存在,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呢?” 短发的天使脸色很难看,明显地犹豫。 “你怕了?”金发天使道:“他的机会就在你手里。” “不,殿下,我一定严守秘密。” 他就这样被路西菲尔带到了耶路撒冷,后来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学会了把自己的一切伪装得和普通天使一样,即使在神的结界中也不会被发觉。 从此他的生活轨迹与普通天使没有区别,直到他得到了能天使的位格,要去驻军服役了。 去魔界的前一天,他被召到白雾森林。 他又见到了路西菲尔,能给他一个机会的人。 路西菲尔侧靠在沙发上,姿势优美,可他不敢看,只垂头站着。 他已经不是一个幼年的天使了,时间让他了解了这个世界,也让他知道,出生时即变异的天使是一律要被处死的。 “想不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谁?”路西菲尔问。 “不想。”他听到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你在怨恨他们。” “我……没有。殿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正在出卖自己的心情。 “不要怨恨他们。”路西菲尔淡淡地道:“他们不过是天界普通的天使,过着平凡的日子,你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将会为他们带来什么。他们不忍心送你去死,他们也想给你一个机会。” “可他们害怕,他们放弃了,所以他们遗弃了我。” “对于你,他们有心无力。而我,只是在用权力庇护你。” “有权力的人那么多,可愿意庇护我的只有你。” “想过没有,卡麦尔。”路西菲尔转过脸,声音很轻,“我也许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愿意被利用是我的选择,能被利用也是我的荣幸。”他跪在路西菲尔脚边,想通了一切,无比执着,“只要您吩咐,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路西菲尔轻轻地叹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感到温暖的手掌轻抚他的头发,然后手指滑过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他再次看到那美丽的蓝眸。 “再想想吧。”路西菲尔道:“和我们这些由生命之树诞生的天使比,你有真正的父母,也曾得到过他们的爱。”他的声音飘渺起来:“你的出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什么、歌颂什么,卡麦尔,你也是为了感受爱而存在的。” 一瞬间,他好像触碰到那无上权柄下寂寞的心灵。 也知道了自己出生的意义。 他突然觉得心被什么牢牢地抓紧,嘴角的肌肉不听使唤地抖动起来。 路西菲尔道:“你家就在第三重天的瑞瓦小镇,屋顶涂着橘红色。”顿了顿,路西菲尔又一字一字地道:“你的父亲曾说那和你阳光下的瞳色一样。” 他已经泪流满面。 眼泪模糊了路西菲尔的面容。 他不热衷于权力,可这一刻,他决定为这个掌控权力的人生死,在所不惜。 后来他去了瑞瓦,那里果然有一个涂着橘红色屋顶的小房子,宁静而美丽地沐浴着阳光,那是他的家…… 他的心颤抖了一阵,最终平静了。 他想起那一晚父亲在月光下流下的泪。 他不想去打扰他们,如果自己的存在只能给他们带来困扰,那么他愿意永远消失,不再回来。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1节 他只驻足了一会儿,就转身踏上了去魔界的路。 在转身的刹那,他有了一种明悟。 ——他不仅仅是为了感受爱而存在,他也是为了守护那个人而生的。 他微笑,他的心里满满的,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写这种回忆里的片段,so,后面还会有用不少这种回忆性质的东东来交代剧情背景~请大家忍受我的文艺吧~ ☆、第 46 章 “我找到他了。”路西菲尔微微仰起下颌,望着柔和的阳光,恬淡地说。他掬起一捧圣水浇到脸颊上,水珠滑过他颈间柔嫩的皮肤,在胸前形成一股股细流,汇入柔和的光芒里。 卡麦尔的动作微微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您真的找到了沙卡利曼耶尔?” “嗯,巧合得很。他就是撒旦叶。”卡麦尔是他最信任的属下,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原来你手指上的伤口是他留下的。”卡麦尔忽然疑惑:“怎么伤了手指?” “没什么要紧的。”路西菲尔答非所问。 心竟无缘由的绷紧,卡麦尔望着路西菲尔淡然的表情,兀然问:“您打算怎么处理他的事?神是想让你封印他的。” “不,他对我还有用。”冰蓝的眸子离开水面,注视着卡麦尔:“我暂时不想封印他。而且他……” 卡麦尔等着他说下去。 卡麦尔对路西菲尔是无条件效忠的,路西菲尔也非常信任他,甚至无话不谈。可这次路西菲尔却忽然转换话题了:“去玫瑰大街666号的酒吧,他说天使之书就在那儿。” “好的,殿下。”卡麦尔一边应着,一边猜测着路西菲尔没说完的那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可路西菲尔的神色一直平静如常,让他无从捉摸。 这时,一个天使走了进来,恭敬地拿起地上换下的衣服,转身要走。 “请等一下。”路西菲尔叫住他,示意他回来。 天使跪在池边,卡麦尔也不知路西菲尔想做什么。 在换下的衣服里摸索了一会儿,路西菲尔从内兜里摸出几片红色的花瓣和一个干枯了的花梗。 那时为了赶路,他把那朵无名小花草草地扔进了衣服口袋,自己都忘了。 散落的花瓣颜色暗淡,皱巴巴的,表面布满了压痕,已经失去了生机。 他把花瓣和花梗拢到手心。 圣光缭绕之下,再一摊开,那花瓣已恢复了勃勃的生气,红得娇艳欲滴,就像在他面前绽放时一样。 只是散落的终是散落了。 再也拼不起来。 路西菲尔眼里的光忽然黯淡了,随着飘落到水面的花瓣,悠悠下坠。 “殿下……”卡麦尔经常去魔界,自然知道魔族情人节的传统。但他不知道路西菲尔如今的情绪是来自于花还是情人节,然而这毕竟是路西菲尔的私事,他不便过问,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路西菲尔不语,默默地从池水中走出来,卡麦尔帮他穿好衣服。转过身时已恢复平时一贯的冷傲。 “把这些都处理了。”路西菲尔淡然地瞄了一眼银灰色的面罩,指了指他去魔界时用过的那些行头。 “好的,殿下。”跪在池边的天使恭敬地应着,转而把面罩也拿上了。 路西菲尔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过头,对那天使道:“别忘了还有池里的花瓣。全部烧掉。” “是,殿下。” 门‘呯’地一声关上。 那个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 —————————————— 天使每提升一个位格就要进行相应的进修,即使成为炽天使也不例外。 一般下阶天使在四重天以下的神学院进修,中阶和高阶的天使则在第六天的神学院完成修习。 第六重天的高等学府数不胜数,其中等级最高的神学院则是北部的圣法伯伦神学院。 第六重天的北部大部分是海洋,圣法伯伦神学院就坐落在海洋上空几十个相互关联的浮岛上。它的周围由半球形的隐隐的圣光隔绝着,仅有一座浮桥自圣光的包围中伸出,突兀地悬在天际。 浮岛上白色调的建筑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间,宁静而和谐。从远处看,圣法伯伦学院就如一个浮在大海上空的虚幻的水泡。 自从加百列自这里毕业后,圣法伯伦神学院就成了高阶天使们进阶修习的理想所在。当然,除了高阶天使的修习,占圣法伯伦神学院极多数的仍是普通学子,他们都经过严格的选拔,是九重天的佼佼者、未来高阶天使的储备军。 为了体现对知识以及力量的尊重,圣法伯伦学院有很多强硬的规定,如明文要求非特殊需要学生们不能乘坐骑兽,必须步行或飞行;又如学生们必须穿着统一的校服,不可以随意着装,等等。 米迦勒刚来到圣法伯伦学院门前的引桥上时,就看到了门前矗立着的刻着诸多校规的石碑。 米迦勒从马车上走下来,挥退随侍天使们,独自走向桥的另一边。 大桥尽头圣法伯伦学院的大理石建筑参差不齐地笼罩在氤氲的薄云里,似远似近。 碧蓝的大海无边无际,深沉深邃,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好似能看得到过去。 沉静的海风轻抚过面颊,述说的,是那些烟云般飘渺流逝的日夜。 米迦勒也曾是圣法伯伦学院普通的学生,与那些仅凭出身富贵就轻易毕业的学院相比,圣法伯伦的确是他这种平民天使的天堂,这个学校每100年才招100个学生,每个学生都是凭真本事入学的。刚来到这里时米迦勒还只是一个能天使,喜欢坐在学校空旷的草地上,梦想早日提高自己的位阶,成为高阶天使,获得出入原动天的资格。 圣法伯伦学院按制服的灰度区分不同的学年,年级越低的的,制服的颜色就越深,年级越高的,制服的颜色越浅。因此穿着纯白校服,搭配番红长发的米迦勒走在学生中间非常显眼。虽然这个学校的学生对人物们早已经不会少见多怪,但炽天使这样的大人物一定要另当别论。 学校规定,不论是谁,只要来到圣法伯伦,就一定要放下职务位阶,谦虚学习,不得摆架子。免去了见到高职位天使的繁复礼节,也就无形中拉近了学生间的距离。不一会儿,就有不少高年级低年级的学生们或探头探脑,或花痴般地围在米迦勒四周,学长长学长短地叫个不停。 在围在他周围的众多天使里,米迦勒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蓝色四翼,紫色头发,瘦尖的下巴,相貌平平。 米迦勒认识他,他们虽曾经一同入学,但圣法伯伦学院分成108个年级,每个年级都极难通过,留级实属正常。而米迦勒跳级又实在太快,仅仅两千年就顺利毕业了,他们同班的日子算来还不到五年。 瘦尖下巴意识到米迦勒认出了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走上来道:“呃,学长,祝福你,你是我们学校又一个骄傲。” 米迦勒温和一笑,谦虚地道:“谢谢你,夏洛尔。” 夏洛尔对米迦勒仍记得他的名字感到万分荣幸,激动地道:“我很想去看你的加翼典礼的,可是我还没获得座天使的位阶,不过即使我今年能顺利毕业,通过座天使的考核也遥遥无期啦。” 见到夏洛尔激动的神情,鬼使神差般,米迦勒仿佛找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多年前,当自己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时,路西菲尔曾来过这所学院。 他清晰地记得路西菲尔在众多的学生中认出了自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无法描述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情绪都飞到九天云外了。他只记得自己呆呆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三千年后,路西菲尔还能认出自己来,他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吗? 他更记得那个晚上,没有风。他和他并肩站在广场上,仰望星空。 星空是一个巨大的网,苍茫深邃,漫漫无际,缀满一个个命运。 星光绚烂,很美,辉映着命运之光。 他的心荡漾在星辉之间,他陶醉于这灿烂的天幕,而这样的陶醉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只有他们。 “你出生时,天狼星诞生,而且是火红的颜色,所以神赐予你米迦勒之名。”寂静中,路西菲尔幽幽开口,好似靡靡之音。 “天狼星……”米迦勒望着璀璨的星辰,在纷扰的星空中寻找。 他却找不到。 “每个天使都有一颗与他相对应的星。”捕捉到他失落的眼神,路西菲尔慢慢侧过身,指着漫天星光中平凡的一颗说:“看,那就是属于你的天狼星。它能感应你的力量,当你的力量变强,它也会变亮。” 米迦勒痴痴地看着。属于他的那颗星淹没在星光熠熠的天幕里,可在地平线上,一颗最美最耀眼的星辰正在冉冉上升。 那是属于路西菲尔的星。启明星,也叫做光耀晨星。 此时它就伴在路西菲尔的身侧。它那么耀眼,是星幕中的王者。 从那时起,他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不再迷茫。 他追随着那屡星光,属于路西菲尔的星光。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在他受到委屈的时候,在他想念他的时候…… 他对星光许下誓言,他要变强,他要让属于他的星脱颖而出。 他要让路西菲尔在想起自己的时候,能在漫天星光中最先找到它。 ☆、第 47 章 从短暂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米迦勒对夏洛尔道:“等你成为座天使可以去找我,我想也不会太久的。” 米迦勒性情平和,没有架子,夏洛尔的交谈就不那么拘谨了。有了夏洛尔,米迦勒不用太在意学生们的注目,也轻松了起来。他们边聊边走,一直来到中央浮岛主教学楼前的广场上。 这广场极大,中轴线上等距排列着学院十一位知名教授的雕像。广场左侧是一片湖泊,右侧则与繁密的乔木林接壤。 这时,天空闪过一抹淡淡的白光,罩在学院外侧的光幕波浪一般自白光处荡开,一架华丽的马车出现在白光中央,缓缓自天空降落在广场上。四匹雪白的独角兽收起翅膀,高昂着头,晃动着长长的马鬃,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在圣法伯伦可以坐豪华马车的,只有挂名教授的炽天使了。 可看到这架马车,米迦勒有些失望。能帮助炽天使进修的,只能是炽天使,他以为今天路西菲尔会来,但来的却是荣誉教授梅丹佐和学院院长拉斐尔。 拉斐尔和梅丹佐都穿着学校的纯白色镶边制服,制服外戴着一串纯银镶水晶的十字架长链,教授的标准装扮。 夏洛尔看到二人,冲米迦勒笑笑,识趣地退到人群里。 学生们看到二人,视线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是院长拉斐尔和梅丹佐教授耶~” “拉斐尔院长总是那么温柔,不像某某教授那天还痛批了我一顿,完全不讲情面。” “呵呵,我想院长大人即使批评人时也是微笑着的吧?” “真是那样的话,狠狠地批我吧……” “终于见到梅丹佐教授了,跟传说中一样。” “可惜副君殿下没来,为了见他一面,我都守在这里几天了。” 聚在炽天使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却不敢贸然上前,保持着一段距离。拉斐尔微笑着冲人群微微颔首,对米迦勒道:“米迦勒,时间差不多到了,进修的时间只有三天,我们进去吧。” 梅丹佐打量了一圈儿米迦勒,半笑不笑地道:“米迦勒,我觉得你怎么不太高兴啊?殿下虽然没来,可是特意委托我来了,你这个态度我可是要伤心的。” 米迦勒心里一惊,连忙辩解:“我的确希望殿下能来,不过他事务繁忙,我能理解。” 梅丹佐只在路西菲尔面前才像个天国宰相,一副谦谦君子忙前忙后任劳任怨的样子,这个米迦勒早就看出来了。在天界,能压制住风流倜傥梅丹佐的,看来只有路西菲尔了。 梅丹佐凤眼一瞥,向学生们抛去几个媚眼,听到不绝于耳的尖叫,这才满意起来道:“就是。既然我受殿下委托,一定不遗余力让你有所收获,结业后别忘了邀我去你家做客啊。” “作客”一词被梅丹佐说得分外暧昧,米迦勒额上一排黑线,只好抖落浑身的鸡皮疙瘩,求救似的看着拉斐尔道:“好啊,到时我也会邀请拉斐尔院长的。” 拉斐尔收到信号,温柔地配合:“谢谢,有你的邀请,我一定会去。” 米迦勒突然觉得拉斐尔真是善解人意的典范,梅丹佐要是能有一点他的风范,以后相处起来应该会轻松些。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梅丹佐“啪”地拍了个巴掌,皮笑肉不笑地来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见梅丹佐不再打趣他,米迦勒长呼一口气,随他们穿过教学楼的大厅,再走过浮岛间连接的桥梁,来到圣法伯伦最高一座浮岛上的城堡前。 城堡几乎占据了浮岛的全部面积,城堡的高度甚至比浮岛本身的高度还要高出许多。 米迦勒当然认得这座城堡,当他还是圣法伯伦的学生时,就被告知这里是不开放的图书馆,同时也是炽天使修习之地。 城堡的大门在一阵“吱呀”声中自动开启,刚随拉斐尔和梅丹佐走进城堡,米迦勒就嗅到一阵书卷特有的气味。 沿着宽阔的走廊行走,便能看到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有分类标志:神诫、魔法、战技、艺术、文学、历史、地理等等,甚至还有烹饪、美容等边缘领域的书籍。 拉斐尔将他引入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房间宽广得就像一个殿堂,尤其是高度上要比城堡在外显露的还要高出许多。 放眼望去,米迦勒看到两侧墙壁上摆放的书籍整整齐齐一直延伸到穹顶。 拉斐尔道:“这个房间收藏着天界创世纪元、以及神创纪元直到目前的编年史,光暗之战前的部分是拉结尔大人所写,光暗之战后的部分几乎都是耶稣殿下写的。当然外界流传有这些书籍的副本,你应该看过,但都不全面。” “这里记载着我们神族的荣耀和辉煌。”梅丹佐踱到米迦勒身侧,颇为无奈地道:“所以你升为炽天使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史书都看看,最起码也要有些了解。” “三天……么?”米迦勒觉得冷汗直冒,虽然自己勤奋好学,可是面对这么多书压力还是相当大,他相信加百列到现在也不会把这些看完的。 “即使没有亲身经历,我想天界的大部分历史你应该是知道的。”拉斐尔意味深长地道:“但桑田沧海,时间漫长,总有一些过往会被人曲解或遗忘,我想重读这些书对你还是有好处的。” “时间上能宽限些吗?”米迦勒悄悄地问,拉斐尔的观点他非常认同,但时间上真的接受不了。 “没有时限,米迦勒。梅丹佐大人是在和你开玩笑罢了。”拉斐尔温和地笑着:“不要去在意时空的束缚,学习和探索是没有止境的。” 米迦勒心想:人人都说拉斐尔是智者、是学术天使,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米迦勒又幽怨地看了梅丹佐一眼,后者果然露出得逞的笑容。 拉斐尔又道:“其实你既已升为炽天使,就说明你有过人之处,同样身为炽天使的我们就没有什么可教授给你了。现在这座图书馆已为你开放,几乎涵盖天界掌握的方方面面的知识,你可以在这里寻找你自己想学习的东西,如果你想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力量,就要靠自身的领悟力了。我们助你修习的目的,就是帮助你解决疑问,如果你的问题在我们这个层面还无法解答,你已经是炽天使,可以直接去神前提问。” “不过——米迦勒,我奉劝你问神问题时要有心理准备。”梅丹佐不合时宜地接过话头。 “为什么?”梅丹佐的话果然再一次成功引起米迦勒的注意。 “一般来说,神对你的提问会有三种反应:一是沉默不语,就是不回答你;二是非常直白地告诉你,但让你难以接受;三是告诉你一些其他毫不相干的事,名曰启示。所以,多听少问,省得郁闷。你只要听从神谕认真执行就好了,我们炽天使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 “也并不全像梅丹佐讲的那样。神无所不知,如果什么都直接告诉我们,那只能使我们丧失思考和判断的能力,成为傀儡。他这样做,是出于对我们的真爱。”拉斐尔双手合十,神情肃然:“其实有些东西你也可以先去问问副君殿下或者耶稣殿下,他们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问他们?!”米迦勒还没说话,梅丹佐已经做了个无比夸张的表情,大呼小叫起来。 “他们两个简直是神的结合体!!”梅丹佐转向米迦勒道:“对神提问你能得到三种回答,可对路西菲尔提问你只能得到两种答案。” “哪两种?”米迦勒脱口而出,只要涉及路西菲尔的,他都感兴趣。 梅丹佐抛给米迦勒一个‘你是好学生’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路西菲尔,一是沉默不语,就是不理你;二是非常直白,叫你无法接受。而耶稣,哲学家,你从他那里永远只能得到启示。” “梅丹佐,你都问副君殿下些什么了?”拉斐尔表示诧异。 梅丹佐靠在椅子上,侃侃而谈:“就拿上个月来说吧,星期一我问他要不要试试茉莉花茶,他说根本不喜欢茉莉花茶;星期二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新上演的话剧,他说没兴趣;星期三也就是庄园的聚会,我问他去不去第一天的酒吧,他说还有事;星期四我说我有新的诗作,帮我指导下吧?他说要修订法典;星期五我问他要不要一起修订法典,他说想创作……”说完,梅丹佐哀叹一声:“看看,要不是我确实有才华,估计现在的日子一定难过啦。” 米迦勒和拉斐尔面面相觑。无语。 米迦勒只看到梅丹佐和路西菲尔平时公事上合作得非常默契,却没想到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相处的。 米迦勒又好奇地问:“梅丹佐大人,你问耶稣殿下什么了?” 梅丹佐想也没想:“我问他爱情是什么。” “耶稣殿下还知道这个?”米迦勒和拉斐尔一起看向梅丹佐:“他怎么回答的?” 梅丹佐皱着眉慢悠悠地回想道:“他对我说:不论你有多少次性经验,当你听到‘爱’这个词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爱情。” 拉斐尔轻笑一声道:“这个答案好像是专为你准备的,不过耶稣殿下可能忽略了,你应该会对这个词没反应。” “不愧是拉斐尔。”梅丹佐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经过多年的实战,我的确已达到了‘常在花丛过,片叶不留身’的境界,我的确对这个词完全免疫。” 米迦勒的眼波微微一震,他知道自己在听到那个字眼时会想起谁。 梅丹佐似乎来了兴致,双眼放光,眉飞色舞地道:“可我当时就想抓他小辫子,马上反问:神不允许高位阶的我们爱上任何人,这你又怎么解释呢?可耶稣想也没想就说:‘神就是真理的化身,神让我们用理性来支配感性,而不是用感性来抵消理性。神要我们用全部的理性去追求崇拜真理而不是表象给我们的感觉,神要我们保持绝对的理性……’” “我实在听不下去他的滔滔大论,就直白地问耶稣:那你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谁?”梅丹佐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二人,炯炯有神,又放缓了语速道:“结果耶稣打死也不说,只是神秘地一笑。” 说到这里,梅丹佐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总结道:“怎么样?你们一直不知道吧,哲学家闷骚得很呐。” 拉斐尔和米迦勒又无语了…… ☆、第 48 章 拉斐尔知道梅丹佐很能侃,如果不把话题拉回正道上,他能这样说上一整晚。于是拉斐尔及时切换话题问米迦勒:“米迦勒,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提前结业好了。” “啊?不是三天吗?这么快就可以结束了?”米迦勒有点讶异。 “你在这里的修习只是个形式,学无止境,你以后总会学到更多东西的。” “是啊,是啊。”梅丹佐帮腔:“不如去你在原动天的新府邸坐坐吧,我对这些书的气味有些过敏。”说着真的打了个喷嚏道:“大家都说我看书很快,其实这是小毛病逼出来的。” 拉斐尔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表达了他的不信任。 “我想知道关于光暗之战的事。”米迦勒从耶稣的爱情哲学中调整过来,惶急地恳求拉斐尔:“我看过耶稣殿下关于光暗之战的书,可是上面对这段历史写的非常概括。魔族骚扰天界,天使长拉贵尔在魔界战死,关键之时,副手路西菲尔受他的委托继任指挥官,天使军在他的带领下荡平了魔界,就这样魔族一蹶不振。这些早是每个天使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我曾听说索多玛城一战,跟在殿下身边的天使大都没有回来,真是这样吗?我能知道细节吗?” 拉斐尔道:“当然可以,你现在也是炽天使,没有需要保留的秘密。就让梅丹佐讲给你吧。” 梅丹佐一抬手,一本很厚的书自某一个书架上飞到他的手中,沉甸甸的,足有两千页,正是讲述光暗之战的那一本。打开厚重的扉页,书页在一阵风的带动下自动翻着,里面的小字密密麻麻,在快速的翻动中一晃一晃的都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哦,记述的的确不是很详细。”不一会儿,梅丹佐已快速将书翻完,又把书合好。 米迦勒对梅丹佐的阅读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他平时玩乐享受全不耽误,还能稳坐宰相之位,颇得路西菲尔倚重,用他的话说就是:小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梅丹佐凤眸一转:“为了这段历史的完整性,我会从头说起。”说着他的背后隐有六翼拍动,便悬浮在空中,运好气,做演说的准备。 拉斐尔作了个手势,示意米迦勒可以坐在沙发上听。接着他一扬手,空气中就出现一片淡淡的星光,星光慢慢扩散,彼此相连,形成一个镜子一样的平面。 一瞬间星辉形成的平面有了变化,好似有了深度与广度,将整个厅堂包围其中。周围的环境忽变,米迦勒看到他们三人正身处茫茫混沌,广袤无垠,不辨方向。 梅丹佐声情并茂地道:“创世纪元前一亿三千万年的一天,我们伟大的光明神出于爱的冲动于混沌之中创世。神创造了生命之树,又以生命之树为构架,创造了九重天界和九层魔界。与他双生的魔神嫉妒神的力量,想要毁灭生命之树,神为了保护这新造的世界,用神力将魔神封印在混沌中。失败之刻,魔神用自己的血污染了魔界的大地,所以魔界才是现在这个样子。” 创世之初,天使自生命之树诞生,这样,天幕缀满繁星,未受污染的九重天布满了生命。为了管理数量如此庞大的天使,神按天使羽翼的数目和颜色将天使分为三级九阶。最初天使按羽翼的等级居住在不同的天层,时间一长就混杂了。然而在天使诞生的同时,魔神的力量对魔界产生了影响,魔族也诞生了。最初魔族的数量非常少,但他们繁衍的速度远快于天使,经历漫长的时间后,就有了庞大的规模。” “魔界是一个被黑暗力量污染的地方,最初我们天使只是居住在纯净的九重天上,然而终有一天,众多的魔物无意间找到了天魔两界的自然通道,对天界骚扰不断。受到少数魔王的挑拨,魔族竟然对无上的神威产生质疑,甚至公然挑衅。贪婪的魔族觊觎九重天的繁华,想要占为己有,集结军队想要对天界发动战争。这个世界因为魔族变得硝烟弥漫,动荡不断,神于是派天使长拉贵尔以及我们几个炽天使带领天使军团出征魔界。” 随着梅丹佐的讲述,米迦勒的周身浮现出幻影,仿佛正置身于当时的魔界,身边是数以亿计绵延不绝的天使军团,远空中浓云压抑,霹雳横扫,正是出征魔界时的景象。 这时米迦勒耳边插进拉斐尔温柔的声音:“这些影象来自于我的记忆,所以都是真实的。” 梅丹佐惋惜地讲道:“魔族军队虽然遭遇阵阵失败,却不肯忏悔,天使军团在魔界第四层的索多玛城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拉贵尔就在这次的战斗中被魔王们杀死了。拉贵尔是路西菲尔的好友,也是在他驻守红海时唯一能去看他的人。” 米迦勒的心紧揪着。他远远地看到索多玛城外身披战甲的路西菲尔紧紧抱着拉贵尔被血浸透的无力的身体,悲恸万分。不久,拉贵尔的身躯散落成一片片星辉,在路西菲尔的怀抱里消散了。路西菲尔的神情由悲伤变得木然,又从麻木变得冷漠而决绝。一切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因为这些来自拉斐尔的记忆,而当时他们相距甚远,探知这一切的仅仅是拉斐尔的精神力。 忽然,米迦勒看到路西菲尔的身影被炽烈的光芒包围,接着自他的身体中出现了第三对羽翼。米迦勒终于知道自己加翼典礼上路西菲尔为什么是那样的神情,与自己平静舒服得彷如新生的蜕变来说,路西菲尔第三对羽翼的出现伴随的只有血和痛苦。 “那时我们的军团还在索多玛的外围,冲在最前面的拉贵尔的军团看到主帅被杀后溃退了大部分,剩下的,就随路西菲尔冲入索多玛崩毁的结界中。这时,路西菲尔使用了极具杀伤性的大魔法,那量级的力量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梅丹佐吟诗一般形容道:“璀璨的光芒将整个索多玛笼罩住了,恍然间似有歌声自光芒中心传出来,无与伦比地美妙。圣光海潮般地涌动着,推动出一圈圈的光浪。光芒之中只能看到路西菲尔昂首站立在索多玛城最高的一处石柱上,那时时间好像静止了……” 停了一会儿,梅丹佐又吟道:“待歌毕,光散,魔王已经败了。由于强大而无差别的攻击,天使军和恶魔军都死伤了大半。无数被击碎的灵魂萤火虫般飘在昏暗的天空下,像在宇宙中散落无依的星尘。路西菲尔降落在索多玛废墟的至高点,手拿耀眼的天使之刃,赐给一个从废墟里爬出来的魔王最后一击。那场景怎么形容呢?”梅丹佐搜肠刮肚地找了个词汇:“应该叫做‘暴力美学’吧。” 米迦勒看到了梅丹佐所描述的暴力美学,那定格的一瞬间,米迦勒不知自己感受到了什么,是平静、是疯狂?又或是悲伤? 梅丹佐又说:“后来,副君殿下下令屠城,索多玛城便真的成为死地了。这一段因为确实有点血腥、有点残暴所以并没明确写在史书上。” “后来天使军一路向下打到魔界的第九层,直到所有魔族的王朝和部落宣布投降,这场战争才宣告结束。”梅丹佐娓娓叙道:“光暗之战历经了短短三十三年,但魔族中的上位魔族战死近半,魔族死亡超过五成。天使军损失数十亿,但较魔族是少得多了。路西菲尔因在战争中的功勋回到天界就被封为副君,享受与神同等的仪仗。神也将天界全权委托他管理。后来我们把那次路西菲尔的魔法叫做‘天堂镇魂歌’,列为大魔法之首,同时因为它的无差别攻击,也被列为禁术。” 梅丹佐的讲述到这里便结束了,包围着米迦勒的幻像也就此消散。周围忽然亮了起来,还是一列列的书,空间却突然显得有些逼仄。 “副君殿下对索多玛的做法,曾遭到不少天使的诟病,也受到不少天使的推崇,直到现在还难以统一。”拉斐尔轻叹了口气:“我本人也不认同他的做法,不过光暗之战的后期,路西菲尔似乎变得不那么残忍了,我想,他终于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梅丹佐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对于魔族,没有有效的震慑是无法使他们屈服的。当然,这一次我们不辩论这个。” 拉斐尔道:“光暗之战后,为了避免魔族再次壮大对天界造成威胁,有天使曾提出再次发兵将魔族全部歼灭,是殿下说服神给他们留有生存的机会。战争总避免不了死亡,毁滅其他种族的同时,自身也会受到创伤。再后来,神采用殿下的建议派乌列带驻军驻守魔界,并与魔族签订千年之约,保证千年间彼此互不侵犯。从此魔界自身虽然混战不断,但与天界的摩擦并不多,每到千年,都主动要求续约,也算相安无事了。” 看着米迦勒意犹未尽的样子,梅丹佐斜着眼睛,别有深意地说:“还想知道哪些副君的八卦,尽管找我吧。比如说光暗之战期间,路西菲尔有哪些情人,经常在做什么,哄我开心的话,我就告诉你些绝密的。” 米迦勒心道:我问谁都不问你。 梅丹佐好像知道米迦勒的想法,补充道:“别想着费劲去问查德西尔,我们去魔界打仗时,他还在天使学院学习呢。” 见梅丹佐又将话题扯偏了,拉斐尔温和地笑道:“米迦勒,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米迦勒想了想,沉重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以拉开头起名的炽天使有三位,有点容易搞混: 1、拉斐尔,这个大家都知道了; 2、拉结尔,写了天使之书并且预言路西菲尔会带来灾难,被沙卡利曼耶尔所杀; 3、拉贵尔,本章中提到的前任天使长,在对索多玛作战中被杀,曾和路西菲尔有感情纠葛。 ☆、第 49 章 第九层,原动天。 森林的枝叶错落繁茂,草木芳华,碧意连天。 ——这里是天界的圣地,生命之树的本体就生长在这儿,最初天使们也诞生于此。 这片沐浴永恒之光的地方,永远都有座天使看守,没有副君的特许,智天使以下位阶的天使都不得擅入。 米迦勒第一次踏入这圣地。成为炽天使以后,他想了解天使的过去再没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 神说,生命之树上流动着他的血液。 世界诞生时,生命之树中注入了神的力量,因此世界才显得这般灵性。 死去的天使,只要灵魂还完整,都可以借由各重天生命之树分枝的力量复活。 远远的,庞大苍茫的生命之树的树影浮现在眼前,漫漫的金色光点流萤般随风舞动,渐渐弥散。 米迦勒伸手托起一个光点,看它在手心中流连,又随风而逝。 他迎着光芒舞动的方向逆行,却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停住脚步。 那颗古老的不灭的神树,神圣庄严。仿佛与世界同在。 它的树冠被光芒点亮,像笼着蒙蒙的光焰,一簇簇一团团。 万千光点自它枝叶间溢出、舞动、飘零。 一个人在树下静然而立,在凋落的光芒中幻影般不真实。 他不敢再前进一步,他怕惊动这迷人的幻觉。 “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诞生在这树的某处。”幻觉忽然说话。 “殿下……”米迦勒看那修长的身影慢慢回转过身,平淡地叙述着过往。 “花开花落,千年轮回。”路西菲尔道:“但后来,就再没有天使在这里诞生了。” 米迦勒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路西菲尔的蓝眸里光芒流转,荡漾出一片疑惑,却用无比平静的语调说:“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也许是世界改变了吧。” 不知为什么,米迦勒竟有一些伤感。 他想起许久以前,在嘉斯德湖畔,花瓣雨一样飘落的那天。 年少的他躺在纷乱的落花之中,大字型摊开四肢,脸上还流着血。 他和别人打架了。 和三个比他年长的天使。 他从没告诉别人,在光暗之战之前,他有爱他的人,他一直是幸福的。 而他的养父母在光暗之战中死去了,灵魂碎了,已不能再复活。他被送到教堂,生活从此一落千丈。 “你的父母是胆小鬼,他们在战争中畏缩,当了逃兵才会被魔族杀死的。哼哼,活该!”几个天使将他围在中央,他们的嘲笑就在他的耳际回荡,米迦勒别过头,努力想把他们的话从脑中驱逐出去。 “哈,你害怕什么?”一个天使伸手把他的头掰过来,似笑非笑地说:“我们说对了是么?” “他们才不是!才不是呢!”年少的米迦勒无从辩解,只能一遍一遍地否认。他憎恨他们,不懂他们奢侈的生活享受不够为什么还来嘲笑他。 “呵呵,”另一个灰头发的天使突然猛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抵在树干上,嘲笑道:“还反驳什么?!看你这样畏畏缩缩的,还真像他们的种。” 其他两个天使也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米迦勒愤愤地想从树干上支起身体,却又被人大力地按了回去。 “切,就是欺负你!”天使露出兴奋的表情,提高了声调:“你刚来嘉斯德学院我就听说你的事了,胆小鬼的后裔还是胆小鬼,欺负你能让我们开心,你也就这点价值,你能把我怎么样?” 米迦勒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不喜欢暴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啪”地一声,灰头发天使的耳光甩在他的脸上,他的头猛地一震,脑中有一瞬间空白,随后才感觉到火辣辣地疼。 米迦勒抿住唇,忍耐着。 “真有意思。”灰发天使又对其他两个道:“他连还手都不敢,果然和他父母一个样,你们也试试。” 米迦勒忍无可忍,仿佛天使说的每一个词都在拨动他的神经,他头一次觉得这么愤怒,愤怒得就像要喷出一团火,要把他们烧得干干净净。 旋风突至,乱花狂舞。 “啊,这是什么!!”看着一圈火焰突然在虚空中升起,三个天使尖叫起来:“打不过你竟然使用灵力,真不要脸!!” “已多欺少,不要脸的是你们!”米迦勒双拳紧握,忿忿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你以为就你会,我们不会吗?!”天使们面色惨白,但仗着人多,嘴上仍不服输。 “这小子敢反抗我们,一起上!” 火焰毫不留情地向他们扑去,三个天使也用灵力还击,不过这股力量明显比他们想象中的强大得多。天使们无力招架,纷纷露出骇然的表情,眼看要被烧得很惨。 一阵温暖的圣光凭空出现,火焰在圣光的涤荡中倏然变小,归于无。 三个天使见火焰消散了,一阵愕然。互相递了一个眼色,也来不及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扭头飞走。 米迦勒错愣了一会儿,突然颓然地滑坐到地上。 刚才的力量他自己也很难承受。而更难负担的,是他们的话。 残花满地,更多的是燃烧后的余烬。 他摊开双手,力量能救赎他么?为什么感到如此空虚?他听到自己在抽泣。 他抓起一捧零落的花瓣,负气地扔在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害怕失去,也不畏惧改变,他什么都能独自面对。 可今天他突然体会到了‘失去’的可怕,它让他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一片影子突然滑落在他的身上,在落花之间,颀长颀长的。 眼角带着泪水,他慢慢抬起头,看那颀长的影子出神。 “天使之间禁止用灵力私斗。”一个清泠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如果我不制止你,那么你就闯祸了。” “我知道。”米迦勒啜泣着对着那影子说:“我恨他们。” “恨解决不了问题。”影子问:“教堂里,天使们教你的是什么?” “宽恕。”米迦勒讷讷地道:“可我做不到。他们欺负我,为什么我不能回击?” “因为宽恕。”影子顿了顿道:“力量当然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然而你有如此天赋,如果让恨意蒙住了双眼,那么只能误入歧途。” “我不想要什么天赋,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我只想回到过去!”他拼命地晃着头,好像要把‘现在’摆脱掉。 “你既如此诞生,用你的力量去保护需要保护的,这就是你的责任。”影子微微叹息,幽幽地道。 “不要和我说这个,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我承担不了这些……” “那你也要想想曾经爱过你的人,他们一定希望看到坚强的你,他们希望你能面对未来。” “我……”他觉得无比羞愧,现在的自己一定让他们很失望。 米迦勒慢慢转过头,视线所及是一片纯白镶钻的衣角。 他呆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华贵的衣服。 视线慢慢向上,他终于看到那张只见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面孔。 “你会做到的。我愿意相信你。”那张脸上浮现淡然的笑容,但却是真诚的。 从未感受过的踏实与信任,让他久久地凝视着他,心潮澎湃。 “你……你是天使长吗?”他终于回过神来,呆呆地问。 金发随风扬起,纷乱在红色的花雨里,路西菲尔微微颔首。 “告诉我,请您告诉我,我的父母并不是逃兵,他们不是,是吗?”米迦勒跪在他面前,牵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 “米迦勒,”路西菲尔垂下眼睛道:“如果你这么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那么到那一天,你可以来找我。” “我该怎么找到您?”米迦勒急切地问。 “到原动天来吧,或者,来白雾森林找我。” 他愣住了。虽然他一直生活在耶路撒冷,可他也知道只有达到座天使的位阶才能自由出入原动天,而谁都知道白雾森林是副君路西菲尔的私宅,没有特许不能进入的。 “您……您是……”米迦勒的话还没说完,六道绚烂的光芒徐徐地展开,路西菲尔已经张开翅膀准备离去了。 他从没见过那么美那么强大的六翼,那羽翼的光芒让他不敢逼视。他在羽翼的辉芒下努力张大双眼,最后一次听到那优美的声音:“我等你,米迦勒。” 一道光芒射入云中,天使长已消失在他眼前。 芳菲拂动,落英缤纷,心已无声陷落。 他望着虚空,盯着路西菲尔离去的方向,颓然倒在地上。 风动旖旎,流云缱绻,他的世界里只余下他的光芒。 良久,良久,他猛然从地上爬起来。 他要登上原动天。去找他! ☆、第 50 章 时间宛转而逝,不留痕迹。 米迦勒再没向路西菲尔提起父母的事。随着地位和阅历的积累,他已经慢慢知道了一切,他的父母并不是逃兵,那一次他们没有跟随路西菲尔冲入魔城,因此没有成为大魔法的牺牲品,这样的结果他完全可以欣慰了。 他学会了宽恕别人。 他看到六翼的自己再对那三个天使微笑时他们诚惶诚恐的表情,他感受到了,自己当时多么平静。没有嘲笑,没有骄傲,只剩下平静。 时间好像磨灭了一切,改变了一切。把恨都归于无。 可他知道时间不曾磨灭一直以来他对路西菲尔的执着,他追随着他,就那么追随着他。 仅仅是追随着他么?世界改变了吗? 落花像冥冥之中的轮回,一个轮回过去,他却还在原点。在萌生的爱情的原点上不愿前进。 心潮涌动,米迦勒却极力保持着镇静。 “听拉斐尔大人说,战死的拉贵尔是你的好友。”米迦勒想找个话题,话出口后却暗暗后悔自己偏偏挑了这个。 路西菲尔眼光下垂,神态已不似刚才那般淡然。 “对不起,殿下,我不该说这个的。” “他是我的长官,老师,也是……朋友,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他把什么都揽在自己的肩上,我却在一旁看着。”路西菲尔幽幽地说着,声音就像在天边徘徊,“以前的我也曾和你一样,对自己的力量畏惧过,迷茫过,不知道该如何运用。” 米迦勒回想到自己的过去,不敢相信最接近神的天使也是这样。 “那时拉贵尔的血溅到我身上,鲜红而炽热,好像烙印在我的灵魂上,使我永远记得那瞬间的感觉,无比清晰。他在我眼前被击碎了灵魂。我救不了他,我也很无力。” “然后呢?”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米迦勒还是嘴一抖,问了出来。 “然后我和那时的你一样爆发出恨意,那强烈的情绪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使出了无差别攻击的大魔法,只为了能快点了结眼前难以承受的一切,把毁灭作为终点。” 米迦勒看着他。 “后来我就杀了那些进攻而来的魔族,然后毁了索多玛城,再然后……我下令屠城。”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2节 米迦勒早就知道这些事,可从路西菲尔嘴里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点发冷。 “索多玛城在光焰中成为废墟。可我的心如此空虚,就像焚城后索多玛的余烬。神也没能救赎。”路西菲尔的注视好像穿越时光落在了时空的某个角落,平静却伤悲,“我知道在突如其来的愤怒中我迷失了自己,米迦勒。用毁灭一切来宣泄情绪真的快意无比,然而这之后的一切仍然要你来承受,无法逃避。” “所以我才希望天赋过人的你能学会宽恕,尤其是那些比你弱的。”路西菲尔的目光自虚空中落到米迦勒的身上,叮嘱般地道:“否则留在你心里的将是永远的遗憾。” 米迦勒不能完全体会路西菲尔的感受,只是茫然地点头。 再次看向生命之树,路西菲尔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而幸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埋葬在了世界的初始。 世界的初始,那是他的梦境。 梦境里,他自生命之树诞生。 他收拢柔软的羽翼,蜷缩在生命之树的怀抱里。 隔着薄薄的光层,他观察着这个寂静的世界,直到那片神圣的光芒降临。 生命之树笼罩在那圣辉中,发出愉悦的震鸣。 光芒凝聚成一束,进而幻化出神的身影。 他有些畏惧,有些好奇,而更多的,是期待。 神将他从光芒中抱出来,托起他小小的身体,看着他。 神的眸子一黑,一金,好像注视的永远不是同一个世界。 即使这样,他也觉得神的眼神那么温柔,盛着满满的爱意。 他看着神,笑了。 “是我创造了世界,也创造了你,我的天使。” 神将他小小的身体揽进怀中。 “天使,天使。”路西菲尔抬起冰蓝的眼眸,感受着神的化身的温度,复述着。 良久,他努力舒展开六片光翼,轻轻扑打。 “你是第一个诞生的光属性的天使,就叫你路西菲尔吧。”神的眼眸望着浑茫天空中,诞生的唯一星辰,微笑着道:“路西菲尔,光耀晨星,这是你的名字。”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他抖动六翼,从神的手中浮起,快乐地围着神飞了一圈,羽翼的光芒拖出一片灿烂的虚影。 他看见神的银发飘动在散漫的光辉里,看到神的目光也在追随着他,他还看见他们正在生命之树的顶端,万千光华正飘落在他们脚下。 他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美,感受到喜悦和快乐,他兴奋地唱起歌。 在永恒之光里,在诞生星光的地方,只为一个人而唱。 只为他而唱。 光华旋舞,流萤烂漫。 只为他。 只为他…… 再次飞到神的面前,路西菲尔用胖胖的小手抚摸神的面容,就像要把它刻在自己的灵魂里。 他们的目光在一霎那相遇。 没错,相遇了。虽然只有一霎那。 路西菲尔感到神的黑金双眸在同时注视着他。那惊鸿般的霎那,仿如超越了过去与未来,至明与至暗,时间与空间。 平静而幸福。像极了永恒。 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 然而时间的洪流,早已把一切抹平。 梦境之中的神到底是什么样的面容,他竟已经记不清了,除了那温柔的眼眸,记忆里仍然分明的,是那永远都不曾磨灭的感觉。他也说不清。 他看到霎那过后神的眼瞳中有阴翳拂过。 他能感受到神的光辉依然平静,却蔓延着无尽的伤悲与怜悯。 他用脸颊蹭着神的脸颊,希望他能高兴起来。 “我看不到你的未来……”神托起他的脸,微启唇瓣,只吐出这几个字,却又抚摸着他流金般的发丝幽幽地说:“不,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选择,我只希望……” 他被神的话语吸引,凝神倾听着。 而神的话淹没在乍起的风中,消失于时空的涡旋,却再也听不清…… 亿万年过去了,神的话,他依然参不透。 可他愿意一遍遍地回想梦中的细节,他觉得自己被爱着,很幸福,这就够了。 草长莺飞,白驹过隙。 被拉结尔软禁了多年的他,终于努力摆脱了乐师的身份,成为了拉贵尔手下天使军团的一名将领。 然而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另一场幽禁。 他在天界最偏远的角落——红海驻守了三千万年。 时光漫漫,他在红海倾听潮起潮落,转眼间已是沧海桑田。 红海之滨,苍古石畔。海潮阵阵,依旧催动心弦。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独坐红海岸边,伴着星光和海潮,谱下一个又一个曲子,每个都是爱恋和憧憬。 有时拉贵尔会陪在他身边,倾听他的声音,默默无言。 海风将他们的衣襟拖扬得无比地绵长,一如无尽的等待。 拉贵尔在等待他,而他在等待另一个人。 海风中,他们的发纷乱地扬起,纠结着每一个在一起的日子,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 琴声悠扬。 面对着大海,他心静如水。他早已习惯了日出日落便是一天,早已习惯了如何和寂寞的时间为伴。 拉贵尔匆匆赶来,在他身边长身而立,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他心中有些高兴,执意等待的人,终于厌倦了。 记忆中拉贵尔来时的脚步有些犹疑,甚至有些狼狈。 良久,他听到拉贵尔说:“路西菲尔,神要召见你。” 琴弦微震,闪出一片流光,弹出的已是不和谐的音符。 他知道自己无法保持平静,甚至有一瞬间忘了该有一些合适的反应。 直到拉贵尔把话重复了一遍,他才确信,神真的要见他。 他不经意地看到拉贵尔眼眸中的失落,可他选择忽视他的感受,他心花怒放,什么都无法阻止。 他喜不自禁,可心又在喜悦后忐忑。漫无边际。 对他来说,漫长的监禁已经结束了。不论怎样,他终于要再见到他想见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撸一撸路西菲尔的感情线,为后面堕天做准备了~ 创世之初的一个错误,造就了路西菲尔坎坷的一生…… 他有过迷茫、有过遗憾、有过坚持与期待,他疯狂过残忍过,他忏悔他也哭泣~~最后的最后——我就不剧透了 ☆、第 51 章 至高天的神殿浩渺而虚幻。 神圣的光芒在神殿的穹顶升起,又向苍穹的极处洒落。 独自走在神殿的回廊里,倾听着回荡在廊柱间的袅袅颂歌和自己孤独的脚步声,错乱,陌生。 自从苏醒,他就没有见过神的面。难道那些只是梦? 神创造了亿万的天使,天空因此熠熠生辉。 他仰望星空,雄浑的天幕里繁星闪烁。属于他的那一颗,早已经淹没于璀璨的星海。 好像一切和他梦中的那么不同……难道只是梦吗? 微微晃了晃脑袋,他努力驱逐那些一直使他无法释怀的想法,在神殿门前站定。 现在,他的面前,宏大的神殿之门像左右延展的两翼,缓缓开启。无声无息。 圣光漫射的光明殿堂中,神座上端坐着那个永恒的存在。 那是他梦境之中的存在,也是他记忆之中的存在,更是如今掌管他命运的存在。 他战栗地怀抱着梦境和那些破碎的记忆,自万千高阶天使之中径直走过,走向神座之前,那个万众注目的地方。 侍立在神殿两侧的陌生的天使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三千万年了,他已脱离了他们太久,他们只认得他的一些传闻和曲子,却早已不认识他了。 天使们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纷乱而陌生。 然而更令他陌生的是神的光芒。 神的光芒让他畏惧了。 那光芒温暖却冰冷,神圣且淡漠,就像一部运转的机器,一切在有序地进行,却少了记忆中的温暖。他不得不震颤地回到现实。如同惊醒了一场好梦。 他站在神的面前。心却犹豫着想逃避。 他抬起头仰望着记忆中描摹了无数次的容颜,心绪纠结。 亿万年的时空分隔,一切都变了。他的神也变了。他回想那漫漫的星空,神已不是他一个人的。 不,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 是他自己弄错了。一切只是自己的妄念与假想,只是一场迷梦。 他后悔踏进这座圣殿。 在红海,至少那些梦境般的回忆还是鲜活的。 如果早知在踏入这神殿的时候,梦就结束了,他宁愿永远都沉睡在红海,永不醒来。永不醒来…… 他无法窥测到神的心情,只能感受到由他散发的光芒的宁静。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在这圣光之中,不但得不到片刻应有的安宁,心却在不断地变冷,好像在踏入神殿的霎那已经有什么将它冰封了起来,再无知觉。 他终于艰涩地明悟。 神为爱的冲动创世,他爱这个世界,他爱如此众多的天使,他爱他的造物,他的爱应该永远是无私的,不会只给一个人。 他暗自嘲笑自己,一直妄想得到不可能得到的,心中种种折磨,也是罪有应得。 神圣的厅堂,却是他此时晦暗的时空。千头万绪中,他听到神说:“路西菲尔,我招你来,是要你配合拉贵尔带领天使军与魔族作战,彻底打败他们。” 他相信自己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理解了神的话:神要他去打仗。他的平静已经成为了过往,现在要面对的,是血雨腥风的战争。 只是这战争,不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而是以神为名的讨伐。 风铃在风中旋转,伴着婉转飘渺的吟颂声,叮呤叮呤地响个不停。 光芒仿若凝结在那一处。 再次看向神,他忽觉的神与他的距离那么遥远,那距离似乎永不可及,只能用目光去描摹。 “为什么?”他情不自禁地问,情绪低落,他能听到神殿里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让我去?为什么是我?” “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威严的声音自神座传来:“为了这个世界。路西菲尔,也为了你一直想得到的东西,这都是必然的考验。” 他觉得心被掏空碾碎了,原来他只是为了履行对这个世界责任而生,在每个人的眼里,他所追求的,只是权力。而爱情,只是梦境里他初生之时懵懂的幻觉。毕竟神用爱的冲动所创造的,只是这个世界而已,神所爱的,也只有这个世界。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服从神的旨意,为这个世界浴血,为这个世界生或死,直到灵魂泯灭。 “是……。”一阵眩晕袭来,他觉得自己表情麻木,声音却在不受控制地抖动:“我……一定……不辱使命。” “路西菲尔。”神叮嘱道:“对抗拒神命者,不要有任何仁慈。” 仁慈,他苦涩地笑了,哪有什么仁慈,他从没感受过。 侍立两侧的天使唱起了颂歌,空灵而神圣。仿佛神的仁慈正与他们同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在众多注视中转身走出神殿,就像逃离,已没有半点犹豫。 神殿门外,他遇到了随后赶到的拉贵尔。 “路西菲尔,……你还好么?”拉贵尔神色忧然,看到他此时的神情更加担忧起来。 他已无力和拉贵尔说一句话,只是木然地与他擦身而过。 他在原动天漫无目的地飞。 多么奇怪,世界明明这么大,此时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感情的地方。 后来他不飞了。 他颓然地走在菲姆普林城繁华的街道上,把一众天使诧异的目光抛在脑后,直到他停在一处极大的府邸门前。 他茫然地抬头。 即使从没来过,他也知道这个是梅丹佐在原动天的私宅。 他忽然很想填补过去悠长时光中漫布身心的孤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应有的快慰。 他甩开那些阻拦他的天使,径直走了进去。 梅丹佐显然没想到他会来,却很快压抑了惊喜的表情,换上了惯常的微笑,只是眼光中多了试探。 “呦,是路西菲尔大人,好久不见了。你的情绪不太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么?”梅丹佐摒去左右,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把他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在他旁边。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他紧握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抿着唇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梅丹佐沉默了片刻,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忽然明了般地笑了:“我知道你来我这儿是想做什么了。” 梅丹佐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一手撩起他耳侧的头发,温热的嘴唇随即停在他耳畔:“虽然你拒绝过我无数次,可是这一次,你想舒服一下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我。” 杯子掉在地上,他不知道这一瞬间自己是紧张还是后悔。 错愕的一瞬,梅丹佐已经栖身上来,将他压在沙发上。 “你的选择是对的。”梅丹佐想吻他的唇,却被他避开了。 梅丹佐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利索地解开他外衣的扣子。 他仰躺在沙发上,感觉到梅丹佐游弋在身上的手,虽然动作温柔,却没让他感到有一点该有的安慰,只觉得愈加不堪,愈加地孤独。奉献了自己却只能换得一个情人的身份,一份并不纯粹的爱,都不值得。 “停下!”他抓住梅丹佐的手。 梅丹佐的凤眸里有一丝不满,转而体贴地停下动作安抚道:“别想那么多,快活一下,你才知道这一晚将多么难忘。” 他推开梅丹佐,让他们之间保持距离。 “别这样,路西菲尔。”梅丹佐平复了一下呼吸,面带诚挚地说:“性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这么紧张,让我怎么安慰你?而且,这么犹豫不决也不像你的作风嘛。”说着,梅丹佐干脆起身倒了一杯酒,递了过来,“试试这个,缓解一下情绪。” 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就这样,把它都喝下去,你就会好过些。”梅丹佐一旁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什么?”这酒的味道有些不一样,他又喝了两口。 “是酒,只不过里面有一点催情药。放轻松,很快你就会忘了那些烦恼,甚至忘了自己。”梅丹佐轻描淡写地说。 他望着梅丹佐,显然梅丹佐被他盯得不自在,不得不解释:“这不过是情人间的一点调剂品罢了,你主动来我家,不就是想放纵一下么?” 他的头忽然有些晕,身体微微燥热,很想脱掉衣服和谁斯磨一番,想来是催情药已经见效了。 梅丹佐再次靠过来,将他拉到怀中,低头想要吻他。 虽然他的心里闪过迎合的念头,但意识中他更在提醒自己,一点点迷药就被麻痹,就自我放弃了么?他偏头躲过了梅丹佐的吻,暗自调动灵力,抵御催情药带来的效力,一瞬间意识里清醒了许多。 “路西菲尔——” 他挣脱梅丹佐的拥抱,从府邸里冲了出来。 他一口气冲到了街上。 在街道僻静的角落,他用尽全力地呕吐。 理智告诉他,他不想失去自己,一刻也不想。 后来他独自来到酒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地喝酒。 他想起红海的潮声,如果这酒也像红海之水无穷无尽,他也愿意就这样喝个没完没了。他愿意永远喝下去。 眩晕的感觉再次爬上来。他眨了眨眼,发觉行动已跟不上思考,他已有些麻木了。 这样的麻木起了效果。 七零八落的水晶杯在迷蒙的眼前变得妩媚,仿佛每一个透明的线条末尾都有一个暧昧的光点,连成一片,好像生命之树的花冠。 澎湃的情绪过后,他的心中获得了短暂的平静,终于不再难受。 他想伸手触摸它们,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又是梦境么?明明如此真实,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他黯然地靠在桌子上,不想摆脱这种状态,只等着被酒精彻底地侵蚀。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堕天这么大的事一定是由量变到质变的,亚当什么的是直接导火线,但是作者一直认为路西菲尔作为比较感性的天使,就像神话里过多接触了人类的天使受到人类感情的熏染而选择堕落一样,天生感情比较内敛丰富的他,堕天与其感情脉络也有关,所以开了各种脑洞,这篇文就这么诞生的…… ☆、第 52 章 他黯然地靠在桌子上,不想摆脱这种状态,只等着被酒精彻底地侵蚀。 “路西菲尔,你在里面么?”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充耳不闻。 他有点懊恼,应该找拉斐尔要一个忘却记忆的药丸,一了百了,什么也不想了。 “路西菲尔,你怎么了?”酒馆的房门忽然应声而碎,他听到拉贵尔的声线里满是焦急。 “跟我回府邸,别在这儿耗着了。”拉贵尔搀他起来,他烦躁地想挥开他,但他能感受到由拉贵尔手心传递来的温暖,这是他此时不能抗拒的东西。 马车上,他靠在拉贵尔的身上,目光散漫地飘向窗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坐在一个车厢里,可这一次的感觉明显不同。虽然他竭力让自己想点别的,但他无法忽视自己此时正靠在拉贵尔的肩膀上。怎么偏偏是拉贵尔? 他有些局促,他能感觉到拉贵尔也是一样。 “拉贵尔大人……”他强迫自己远离拉贵尔的肩膀,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拉贵尔只是看着他。 在拉贵尔银瞳的反光里,他看到自己的憔悴,酒醉后的疲态,麻木的神情,如此这般,倒是为了什么呢?等待一个不爱的人,还是执意要折磨自己? 一个金色的光点滑落下来,在身上摔成粉末。他从没想过自己难过的时候,这,就是泪。 拉贵尔沉默地揽过他的肩膀,拭去他流下的眼泪。并没有言语。就像红海之滨他们曾默默相对。 他能感到拉贵尔的痛心与担忧经过那只胳膊传递到心里,很厚重。可以推想,拉贵尔的这些心绪在未能传递过来的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他靠在拉贵尔肩膀上,只是哭泣。 他有感情。并不冷漠。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他需要泪水埋葬过去那些虚妄无谓的爱,然后直面现实。 他要直视自己的脆弱。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我都知道。”拉贵尔轻声劝慰,托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绵长的吻。 他没有回避,也无力去回避眼前这个等了自己三千万年的人。 他的脊背微微打着颤,去接受这个他无法回避的唇。 这就是吻,他想得到却从未得到的东西。它是苦的,也是甜的,它是无数次凝眸注视的结尾,也是点燃原始欲望的引子。 残余的意识在慢慢流逝,他开始渴望得到身体的撕磨和慰藉。不论和谁。 他想疯狂一次,发泄一次。 和谁都不重要了。何必那么执着呢? 如果注定得不到那一个,那就堕落自己来报复他吧。 他终于开始忘却了。 他无比虔诚深刻地体会到——只有学会忘却,才能让自己不受折磨。 多少年后,当他已经成为魔界的魔王,再回顾那让他深深沉陷的爱恋,即使它让他痛苦,让他绝望,让他感到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但曾付出的感情都是无上单纯的,爱便是疯狂地不遗余力地爱。可是如今,他所有的情绪都夹杂着杂质,爱已不仅仅是爱,那其中有时伴随着怀疑、疼惜、疼痛和自责。 记忆开始凌乱。 零落的记忆片段里,他推倒身边的拉贵尔,疯狂地撕扯他的衣服,近乎暴虐地进入他的身体。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坠落,又好像在上升,每一个毛孔都在恣意地尖啸,忘情地呼号,狂乱地发泄。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每一寸肌肤都在一瞬间绷紧,无限的快慰中,他仰视天空,希望那无所不能的存在此时也能俯视着他。 意识清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拉贵尔的床上。他是怎么来的,已经不记得了,而且也不准备想起来。他在心里给自己一个苦涩的微笑。 他的目光在天花板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转到身旁的拉贵尔身上。拉贵尔早就醒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在身体得到温暖和满足的同时,心里却更加歉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坐起身,刻意与拉贵尔拉开距离,尴尬地解释:“我喝醉了,我对你……我应该控制自己的。” “我是自愿的。”拉贵尔静默了片刻,藏在被子里的手捉住他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我是自愿的,路西菲尔,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你做什么都很开心。” “我……”他迟疑地摇头。他懂得拉贵尔的感情,可他无法回应他。他想告诉他他并不爱他,却无法说出口。 拉贵尔的眼眸里有一瞬间的失落,转而却复又明亮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谁,可他不爱你,也不可能给你你所想要的爱。”拉贵尔淡淡地说:“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真的好么?”停顿了一会儿,拉贵尔也坐起身,非常正式地对他说:“做我的情人吧,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可至少给我次机会。” 他的头脑轰然作响,他愿意和拉贵尔一直保持原来的那种关系,上下级,师生,朋友,什么都好,就是情人他从没想过,难道现在他们连原来的关系也保持不下去了么?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可以么?”他仍觉得晕,可能昨天的酒还未清醒。 拉贵尔明显很高兴,很干脆地点头。 感情的纠葛一时无法理清,所以接下来的很多天,他都刻意避开拉贵尔,而拉贵尔也并不会主动来找他。 难得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会到原动天的生命之树之前默默弹琴,就像在红海边一样。 花海浮荡,从前他能淡然地面对,心无旁骛,可现在总是有一丝情绪牵引着自己,无法专注。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对拉贵尔的折磨,那一夜拉贵尔付出了很多,只为了表达他的心意,不,自红海以来,他就了解了拉贵尔的感情,只是自己抛不开也舍不去。 何苦为了自己的妄念而伤害一个默默爱着自己的人呢? 他们做便做了,虽然他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然而也不会觉得污秽和罪恶,一切对自己来说只是寄托,对于拉贵尔而言却是莫大的幸福。既然至高的存在永远不会回应自己,又为何用这样不冷不热的方式去惩罚拉贵尔,他是无辜的。 生命之树,他生命的起点,也是梦的开始。 他望着它,寻觅着心中的答案。也许,正如拉贵尔所说,他们之间该有一个机会,不仅是拉贵尔的,也是给自己的。 心事甫定,他感到轻松了许多。飘落的光华在身边默然逝去,他终于能再次平静地看待这生生不息的轮回。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气流被移动中的身影搅动,微风中的光点向两边散开。 他回头,看到信步走来的却是梅丹佐。 他不想面对梅丹佐,收起琴,准备离开。 “路西菲尔,先别急着走。”梅丹佐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面前。迫于彼此地位的差距和应有的礼节,他只好无奈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上次的事情,真是多有冒犯。”梅丹佐陪着笑意,端视着他的眼眸里确实有难得的诚恳:“有了上次的误会,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见到我,可我是真心和你道歉的。” “梅丹佐大人,我接受你的歉意。还有别的事么?”见梅丹佐态度主动,路西菲尔也不再计较,那天的事毕竟是自己先挑起的。 梅丹佐张着嘴巴,好像正有话卡在喉咙里,他没想到路西菲尔答应得这么爽快直接,事先准备的词竟都用不上了。 呵呵干笑了两声,梅丹佐没话找话说:“听拉斐尔说起你最近经常到这儿来。哦,魔界备战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按部就班。拉贵尔大人负责安排此事,很多事情我只是在遵照执行罢了。没事的话,梅丹佐大人,我还有事务在身,容我先告退了。” “等等。”梅丹佐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拉贵尔大人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是指的什么?”他不解地问。 “知道么,这次可是拉贵尔说服神让你去参战的。”梅丹佐道。 “拉贵尔大人要求我去参战,我就会去参战。我是他的直属部下,当然服从他的命令。” “这当然无可厚非。但多年前,在你刚刚成为智天使时,也是拉贵尔与拉结尔多次在神面前陈言要你去镇守红海的,当时拉斐尔和我极力反对,虽然我确实有点私心,然而你的确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就只有这些么?”他保持着最基本的平静,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漫溢着苦涩。 “后来拉贵尔再没让你回来,虽然你有很多回来的机会。慢慢地,你也就淡出天使们的视线了。” “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些。”他对梅丹佐淡然一笑,“我在红海生活得很好,所以也没想过回来。” “是么?那时你那么渴望成为炽天使,我以为你不愿意去驻守那么偏远的地方。怎么说呢,那地方就像一座没有围墙的监狱,对于你,可惜了。” “最偏远的地方也能尽到守护神的义务,哪里都无所谓,不是么。” “你说得不错。”梅丹佐的眼里有一丝激赏,“什么都掩饰不了你的光芒,今天你已经是天使军的副指挥官,虽然还不是炽天使的位阶,但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我很期待,梅丹佐大人。“ 他摆脱了梅丹佐,然而一路上都在想着他说的那些话。拉贵尔和拉结尔一起让他去驻守红海,既然这样,拉贵尔早就知道拉结尔的预言了。 拉贵尔并不相信自己,他也觉得自己会给天界带来灾难么?原来自己在他的眼里和在拉结尔眼中并没有不同,他们的礼遇与接近都是有目的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梅丹佐说了这些应该是无意的—— ☆、第 53 章 “路西菲尔,这几天我一直有话要和你说。“一个熟悉的影子在他的府邸门外站着。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他还是在府邸外碰到了拉贵尔。 “拉贵尔大人,是公事么?“他心中烦乱,不觉得就冷言冷语了。 拉贵尔的神情有些迟疑,但还是平静地说:“私事,关于我们的。” “我们……”他忽然凄恻地笑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是让我做你的情人的事么?” “路西菲尔……“拉贵尔发现他的异常,关心道:“这个我们先不提了,你到底怎么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拉结尔的预言?” 拉贵尔没有说话,可他微滞的神情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一瞬间他们之间只剩下沉默。 “果然是真的。”他慢慢垂下眼,无比痛心,连拉贵尔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连拉贵尔都不愿意相信他,谁还能相信他? “路西菲尔,听我解释……”拉贵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他也没想到,多天的等待过后,将要面对的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想听什么解释!”他觉得忍无可忍,自己被他欺骗,被他摆布了那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听他如今的解释么?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充斥在心里,让他不吐不快。这样一个人,如今竟然还要让他成为他的情人? 府邸之前,他拂袖离去。拉贵尔并没追上来。 魔界的战场,圣光,黑焰,浓烟,鲜血。 光明与黑暗,圣歌与战歌,肆意涂抹的鲜血和浓云,构成了末日图画。 漫天遍地的天使与魔族,布满天地的光暗能量,大地龟裂,在能量的冲击中成为一片焦土,空间震动,密布的空间缝隙像巨树庞杂的根系在苍穹蜿蜒不绝。 银蛇狂舞,雷声滚滚,天火排开黑云,圣焰扫荡魔氛。 天使军在魔界的大地驰骋,虽抵抗重重,却已经占领了魔界的上三层。 而第四层的索多玛城虽不处于魔族的腹地,此时却驻守着魔族的三个魔王。 索多玛城悬浮在空中,周围魔气滔天,浓云漫漫,雷电交加。引动的漆黑浓雾中似有海潮般的暗流涌动,压力逼人,魔气弥天。三个魔王的禁制结界相互叠加,竟让这个魔城黑洞一般在漫天圣焰中巍然屹立。 光明与黑暗的漫长对峙中,无数天使和魔族的鲜血雨一般地洒落,使魔城索多玛的周围漫溢出凛冽绝望的红光,如同一片妖冶诡异的死域。 他远远地望着,看着血色不断地蔓延,光芒坠落不止。 直到那记忆里永不磨灭的一刻。 魔城的三层结界在天界强大的攻势下终于只剩下最后一重,然而天使军还没来得及高兴,索多玛的结界上空突然冲出三道鬼魅般的身影。 于此同时,拉贵尔自魔王们的结界空间内落了下来,在天空拖曳出一条无比明亮的弧线。像坠落的流星。 耳边忽然传来魔兽轰然的咆哮和能量的撞击声,以及魔族疯狂的叫嚣。震荡心魄。 在天使长坠落的顷刻,天使军忽现颓势。黑色的浓雾再次漫起,魔气重新汇聚。恶魔军已经着手再次修补结界,准备抵抗到底。 他的眼中滑过那颗流星。 到处是血。 血色映红了他冰蓝色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坠落的会是拉贵尔。 一瞬间曾经的愤怒与怨怼如冰而释,他本能地冲上天空,托住拉贵尔坠落的满是血与伤痕的身体。 拉贵尔的六道光翼已近乎散尽,只余翅根处的淡淡光华,就好像在坠落时燃尽的焰火,没留下什么痕迹。叶脉似的光痕自他的脸散布全身,使他看来就像一个碎裂的瓷器。他的灵核受到毁灭性的重创,此时已无半点生气了。 “路西菲尔……”拉贵尔无力地低唤,眼中晃过一片残影。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变得朦胧。 “拉贵尔……”路西菲尔半跪在虚空,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那次他哭泣时一样。 “对不起,一直是我太自私。”拉贵尔脸上写满执着、歉疚、期待等等过于复杂的东西:“你爱过我么?哪怕只有一会儿。” “……我不知道。”也许这个时候该欺骗他、安慰他,可在片刻的迟疑后,他却只是说出了这样狠绝的话。 拉贵尔的眼神里并没有波澜,仿如万籁俱寂的夜空下沉静的湖泊。沉静得可怕而悲伤。 “其实拉结尔曾说过,你也是天生的六翼天使……是力量最接近神的人。”拉贵尔嘴角勾动一缕微笑,牵动着脸上的光痕也跟着扭动了一下,好似要努力地把悲伤隐去,却更加伤感,“所以,你将是这场战争的异数,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毁灭与希望相伴,很诡异。 “别说了,生命之树会让你复活的,对不对?”他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拥着他。他知道生命之树也救不了拉贵尔,可还是用这个来安慰他。 “我的灵核已碎……没用了。”拉贵尔惨淡一笑,用最后的力量动了动手指。 锐鸣声落,一道炽烈的光芒没入拉贵尔的手掌中,却是燃烧着纯白圣焰,剑身刻录着金色符文,通体透明的光耀之剑。 “这柄剑是出征之时神赐予我的……现在……授予你。”拉贵尔执起他的手,将他的手覆在剑柄上:“现在你是天使军的指挥官……” 这是遗言么?他握着光耀之剑,心中一阵绞痛,一脸茫然。 “抓住这次机会,到你所爱之人的身边去吧。”拉贵尔涣散的视线停在虚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依然仔细地叮嘱:“什么注定的背叛……其实我从不相信预言,只是把它作为留住你的藉口罢了。路西菲尔……命运始终……在你自己手里……” “命运……”他哽咽地复述。 他从没想过会失去拉贵尔,好像他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而在即将失去的时刻,他终于懂得了曾经拥有的珍贵。 那些个沐浴着海风的日日夜夜,是谁将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又是谁一次次悄悄续上断了的琴弦,又一脸笑意地装作与他无关呢? 在他沉溺在梦境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是不是错过了身边实实在在也许会属于他的爱情?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3节 他已无从知道了。 再无机会。 他只感到无可挽回的软弱,被命运碾压的可怕,留下的是揪心的疼痛。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可在一个不经意之间,他就从自己的手上失去了拉贵尔。 有什么海潮似的冲击着他的意识,此刻他分不清悲喜,只想用报复来填满灵魂的空虚。 “永别了,路西菲尔……”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将让其他天使仰望你的光芒……只是我……看不到……”拉贵尔神色平淡,好似带着笑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被吞噬了。 光点自拉贵尔的四肢向内溃散,瞬息间,拉贵尔已化为金色的流光,消散在黯淡的虚空中。无法挽留。 一条珠链坠落下来,是拉贵尔一直佩戴的十字架项链。 拉贵尔溅落的血已沁入到珠链中,每一颗珠子都耀目般地鲜红。 “拉贵尔……”他攥紧拉贵尔的链子,握着光耀之剑的剑柄。那剑身正灼灼发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好像要流下泪来。 “拉贵尔!!”他的嘶吼没入战场,湮没在能量的对撞中。 过往的一切已成回忆,他们的未来已经随着灵魂的逝去烟消云散。 …… 浓烈的杀机从羽翼中溢出,而诡异的平静却在意识中蔓延。 他听见神说,这是对你的考验。 他看到拉结尔凝眸注视着他,说,你将给天界带来灾难。 在意识的深处,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路西菲尔,你出生时就是六翼天使。 暴戾的尖喝,冲破束缚的枷锁,第三对光翼破体而出,随即一道雄浑的净化之光直冲向魔城最后一层结界。 结界崩裂的瞬间,天地仿若无声。他的眼中,只有遥远的魔城之上,三个面色凝重的魔王。 他将链子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执起光耀之剑,从虚空中站起。再没有任何犹豫,向索多玛城上空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路殿手上的链子哪里来的了吧~ 写了个拉贵尔和路西菲尔的番外《海之契》,20000+,字数有点多,不知该什么时候发……插到文中貌似有点喧兵夺主了,撒旦叶会不高兴~~ 另外补充了一下第四章,梦境,主要是增加了一点点暧昧的描写,希望亲们可以回头再看一下,因为那一章已经很遥远了,但梦里的那个吻不久的将来就要落实了~~ 写到了现在,请喜欢这文的天使们高抬贵手打个分、撒朵花、说句话什么的,虽然你们只打2分,但在后台把各种系数算上,可以加乘到几百或几千(不会算,但应该就是这样),小白作者第一次发文不想扑得太厉害,有你们的加油我也将有更大的动力,谢谢~~ ☆、第 54 章 索多玛城的废墟上,他注视着倒在脚下身负重伤的魔王。 废墟中的魔王颤抖地想要挣扎地站起身,肩上忽然一重,颓然地跪倒。 “我没让你站起来。”他用脚踏住魔王的肩膀,“战败者,没有站起来的权利。” 脚下传来魔王身躯轻微的抖动,那是一阵嘶哑的笑声:“你的确一招就败了我们三个,可你也一并杀了无数跟随你的天使。自以为很高明么?你这个嗜血的杀戮者!” 他看到一双试探的双眼,那埋藏在更深层的,是恐惧与不驯。 “无谓的缠斗只会增加更多的伤亡,与其相比,这样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他忽然对自己笑笑:“你看,我就是这样的杀戮者。” “哼,别以为自己多高贵……看看你手上的血,看看这些毁去的灵魂,你们天使打着高尚的旗号入侵了魔界,所作所为比我们强么?”魔王抬起头,望着他说。 “嗯,你说的对,我们没有分别,还有要说的么?”他冷冷地看着魔王,平静的对视之下是内心的交战。从前或许不同,但这一刻,没有人能比他更冷。 魔王沉默了一瞬,终是败下阵来,忽然低下头:“天使大人,索多玛城愿意归降天界,臣服于你。” “不用了,因为索多玛将不复存在。”他的声音异常冷漠,一种无名的悲伤操控了他,心中已无一丝悲悯。 “你……你要……”魔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冷眼以对。此时那是怎样一双惊恐、怨恨、无奈、屈辱的眼睛。 他漠然地注视着魔族,举起手中的光耀之剑。 “你!”魔王抬起头,神情中全是不甘,眼中都是恨火,“你将成为一个嗜血的暴君!你会受到诅咒的!” 血沫自魔王的身躯中喷出,溅在他雪白的斗篷一角。 神说,对待顽抗的魔族,不能有一丝的怜悯。 他不曾觉得怜悯,却感到污秽。污秽的不知是那魔血,还是自己。 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东西,虽然拉贵尔做的不一定是对的,但他毕竟想让自己远离这罪恶的血腥。 然而……既然已经涉入其中,就得继续背负一切走下去,他已感觉不到沉重。 他脱下斗篷,擦干光耀之剑上的血迹。剑身反射的光芒中,他看到的是陌生的自己,和自己那双被杀戮染红的眼睛。 “屠城。”他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副手说。 “等等,路西……天使长,你不能屠城!”拉斐尔急急地阻止,“屠城只会加强魔族的抵抗。” “屠城!”他对身边的副手说:“通告其他各层的魔王们,胆敢抵抗天使军者,将和索多玛城同样下场!”他不去看拉斐尔指责般的目光,他只想做他想做的。这无可厚非,这也是神想要他做的。 “是。” “等等。”副手领命刚要离去,他又叫住了他。 “还是由我亲自来吧……” “路西菲尔,这样你会后悔的……”拉斐尔说,“拉贵尔一定不希望看到你手染血腥,他……” “那都是过去了!我……拉贵尔。”他飞向索多玛城的上空,六翼尽展,覆手之际,光焰翻滚,炽浪排空。 “焚世灭罪!” 天火自虚空降临,带着雄浑的力量,带着地狱的歌声,只为抹去心中罪恶的痕迹。 俯视鲜血和战火吞噬每一块血肉,再看那狂飙而起的火焰笼罩着索多玛城,将这魔城变为过往。 漂浮在空中的庞大的索多玛城慢慢地瓦解,倾倒的城体在天火中变得粉碎,自空中落下。他看着那被摧毁的繁华,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无数的魔族,也埋葬了他自己。 战争持续了三十三年。他踏遍了魔族的每一个城市,谦恭投降的,得到赦免,而那些善战抵抗的,免不了被屠戮的命运。 短短的几十年,他的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也早已听惯了魔族哀鸿遍野的呼号和声嘶力竭的诅咒。 焚风盈天,烈焰滅城。魔族流传着他的名字,却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因为见到的都死了。 终于到了魔界的第九层,他一路走来,背负得越来越多的是鲜血和杀戮,遗落的是那些曾经沉溺于音乐无忧的日子。 魔界的第九层,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梦。 茫茫的雪原之上,浮动着一个孤单飘渺的影子,孑然而独立,像在见证一个傲然的誓言。 那是一棵黑色的巨木,焦黑的树干耸立于天地之间,密密交错的枝杈仿若探入天际苍穹,而散漫飞舞于冰原上的雪,更像是它飘落下的花瓣,纯洁无暇。 它毫无生命的灵气,甚至只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影,但却依旧震撼人心,仿如生命正在它面前轮回不止,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卑微。 “路西菲尔……”纷飞的雪花中好似回荡着遥远的呼唤,一切不过是幻觉,但他仍向着那幻影走去,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触动。 一路的屠戮,但在这一瞬,一直以来的麻木与残忍不再蒙蔽他的意识,他没有选择逃避,再一次面对自己的灵魂,终于认清了自己。 也许拉结尔的预言并没有错,至少他已为魔界带来了灾难。 而自己除了能带来战争,还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身已沐血,还能清洗这一身的污秽么? 又有谁,能够赦免他所犯下的错? 狂风一扫千里,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将他流下的泪吹散殆尽。 风将卷起的雪花抛向苍穹,纯洁的雪顷刻染成一片殷然的红,就像屠城的火。 巨木的幻象在焚城的火焰中扭动着慢慢消逝。 他跪倒在漫天火海之中,耳边是狂风肆虐不止的呼号,期待的不过是灵魂的救赎…… 璀璨的天界之门内,天使羽翼组成一片圣洁的光海。 流虹蜿蜒天际。圣歌缭绕不绝。 玫瑰花瓣雨一般纷纷飘落。像血。 白色的圣光渺渺洒下。如泪。 他身穿白色军服,骑坐在纯白的狮鹫兽上,在众天使们崇敬的目光中穿行。神情肃然。 他身前,数百名礼仪天使持着仪仗,捧着圣器,挥洒着圣水,款款而行。 他身后,数量繁巨的天使军整齐地拍打着羽翼,唱着战歌,绵延数千里。 数不清的各阶天使面露喜悦与敬畏之色,虚空中跪伏于流虹两侧,双手合十虚握,虔诚地唱诵他的名字。 目光扫过一众匍匐于地的天使,他的唇角扫过不易察觉的感伤。 对魔界的战争持续了数十年,天界大获全胜,魔族尸横遍野。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用此履行了自己的责任,通过了考验,表明了对神的忠诚。 权力。地位。荣耀。 这就是他毁灭了曾经的自己,失去了拉贵尔之后,神赐予他的东西。 他反复地问自己,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仍不快乐?为什么?! 颂扬声中,他仰望天之九重,视线明灭不定,却终于没入虚空。 原动天。他和着颂歌缓慢而优雅地走入光明神殿。 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踟蹰与畏惧。 一步一步。 他单膝跪于神前。 寂静将空间填满,位列神前的天使都屏气凝神,等待着。 神在他的面前长身而立,将右手按在他的头上,说:“如今赐路西菲尔天界副君的荣耀,全权总领天界的一切事务,享受与吾同样的仪仗……”神的语气按部就班,依旧淡漠,只是更加庄严。 他垂下眼,神的话在他的耳中只剩下片段。 一缕掉落的发丝在空气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他猜测自己此时的目光也是如此散漫的。 他从神的手中接过散发圣光的十字权杖。 任神将圣光凝结成的飞翼花冠戴在头上。 凝神之际,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抬头,望向曾经无数次牵动心绪的存在,却惊异地发现此刻心中再无波澜,木然而沉静。 有什么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去了。再无感觉。他却不知道一切发生在什么时候。 红海,拉贵尔,圣焰中的魔都,崩塌的索多玛城,天使与魔族破碎的灵魂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可他不后悔。 神爱的只有这个世界。 所以他也爱这个世界。 神要他代为管理天界。 那么天界的命运就由他来掌管。 绝美的脸上露出顺服的微笑,冰蓝的眼底浮现冷漠的倨傲。 兀地站起,转身。神的右侧,九重天之巅,他将权杖举过头顶。 朝拜声在他脚下涌动,如红海拍打着的浪潮,一层一层咆哮着翻腾。 那声音又如雾气般潮湿,聚起又隐去,沉淀又升腾。 他微微扬起下颌,满意地摊开双手,像要拥抱整个世界,又像要贪婪地攫取整个苍穹。 疲惫地合上双眼,他享受登峰造极的地位和权柄带来的快慰,疯狂地用快意填塞空虚的灵魂。 拉贵尔说对了,从此,他要让万物只能仰望他的光芒。 蓦然回首。虚空中,他与神对视,露出笑容。 轻轻一脚踏出,路西菲尔从容不迫的踏着脚下的阶梯,在疯狂的敬慕中,向殿外走去…… 圣洁空旷的殿堂里,回荡着他低低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得承认这一章我写得很过瘾,基本表达了我想表达的。 本文设定路西菲尔追求的一直不是权力和地位,但是在付出了那么多后,得到的却只是站在神身边的荣耀而已,期待和现实之间有着巨大的心理落差,但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了——到神的身边去,然而灵魂上的空虚毕竟得不到满足,所以得不到快乐,一切都变成了责任~ ☆、第 55 章 米迦勒看路西菲尔注视着生命之树,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光点散落在他们的肩膀上,像留恋不去的精灵。 米迦勒忽然有所感触。 他喜欢这样的时刻。纷飞的落英中,不灭的神树前。只有他们两人。 那是短暂和永恒的错愕,悄无声息的誓言。 他暗暗地享受着这一切。 “我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都是无关紧要的。” 扫去落在肩上的辉光,路西菲尔淡然一笑,那笑颜让生命之树的光辉都黯然失色。 “殿下。”米迦勒毫无预兆地与他对视,心中一动。他慌忙把视线投向生命之树:“这树的花朵真漂亮,只可惜开没多久就要凋谢了。” “再美的花也不过是被束缚在枝头上。”路西菲尔看了生命之树最后一眼,转过身,踏着满地飘落的等待消逝的絮状光雾,幽幽地说:“不若这些飘落的,自由自在。多好。” 米迦勒默默地跟上他,竟觉得今天路西菲尔特别感性,比从前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天使们都说副君是像神一般的存在,可米迦勒不这么看。神是纯理性的,冷漠的,可路西菲尔是感性的,温柔的,只不过他太高高在上,又有无数关于他如何强大的传说,绝大多数天使都体会不到罢了。 想到这里,米迦勒有了丝窃喜。 他已经不属于那绝大多数了,他相信他能了解他。 “你在圣法伯伦学院的进修我没有去,但我想梅丹佐应该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路西菲尔边走边道:“他过目不忘,口若悬河,再枯燥的也会被他说得生动起来,我正式升任炽天使进修时的老师也是他。” “殿下。”米迦勒望着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试探地说:“可他和你是不同的,他无法代替你。” 米迦勒不同以往的语气和眼神终于引起路西菲尔的关注,他停下脚步,看着他。 散落的光芒雪一样飘下,米迦勒俊美的脸就像雪中的一朵蔷薇花,冷色中的一抹暖色,处子一般地静好,却带着如火的热情与期待。 凝视间,路西菲尔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天使了。 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天使们的认可,他的羽翼已无比坚强。 他软弱过,执着过,他倔强地承受,变得强大,为了某个约定,为了心中那并不爱自己的人。 他太像自己了,路西菲尔想。所以他才会关注他,培养他,爱惜他。 他宁愿他一直像那个清晨一样努力地对一切表现得毫不在乎,也不愿意他像今天这样流露出来。因为自己反倒会感到无所适从。 “有些人的确是不可替代的,可在讲解书本方面,我的确不如梅丹佐。”路西菲尔装作没注意到米迦勒的变化,故意转变话题道:“原动天的这个是生命之树的本体,但每一重天都有它的分支。你应该都见过了。” “我见过。”米迦勒见路西菲尔仍旧淡然,有点失落地道:“可那些树从不开花的,没这个漂亮。” 路西菲尔察觉到他的情绪,心中无奈,装作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亚当就在伊甸园,你见过他么?” “还没有。” “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伊甸园位于第四重天的南部,植被葱葱,河流潺潺,充满了生机。 神本来赐给亚当一座小巧精致的宫殿,就建在伊甸园的中央。然而亚当善恶未分,想法本就天真单纯,再说这伊甸园除了有天使守护在外就没有什么人类,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反倒住不惯,所以他自己经常在伊甸园的森林里到处乱晃,宫殿也成了摆设。 路西菲尔在伊甸园的外围找到了阿撒兹勒,阿撒兹勒便带着他们穿过森林,找到了到处游荡的亚当。 亚当正躺在一片简陋的草床上睡着。他□□着身子,摆着舒服的睡姿,眉眼间没有一丝忧虑。他睡得深沉又实在,根本没发现身边来了几个天使。 “殿下,你看,他就是人类亚当。”阿撒兹勒眼中有着明显的鄙视,这个人类半点力量都没有,而且尚未开化,真是要多不雅有多不雅,但神偏偏就眷顾他。自己看着亚当都觉得在路西菲尔面前不好意思,说着带着脸色就要弄醒他。 “让他睡吧,他是人类,和天使不同,我们不必用天使的礼仪来约束他。”路西菲尔制止了阿撒兹勒的举动。即使亚当是萨麦尔堕落的诱因,不过那也不是亚当的错,只是神想把最好的赐给他。神对造物的爱,又怎么是公平的呢? 虽然路西菲尔不理解神造人的冲动,可在最初的迷惑和不满后也只能表示认同。这个世界和天使也不过是神的冲动所创,与创造新世界和亚当实际上没有分别。也许,有一天,新世界以及人类会和天界、天使一样繁荣壮大吧……到了那时,又会怎样呢? 众人悄然无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赤身裸体酣然熟睡的亚当,猜测人类这个新物种的种种未来。 路西菲尔将手指放在亚当的眉间,感受他并不纯粹的灵魂。一瞬间,一道意识在脑海划过——亚当如此脆弱,杀了他也也不过是动一动指头——他震惊地收回手,不敢想象自己竟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而且,亚当是神和新世界匹配创造的生物,如果自己杀了他,一定会使神震怒。一想到那个无上的存在,他心下一颤,不过是一个人类,计较什么,忍了吧…… 一只雪鸮唳鸣一声,自空中滑落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 接到了神的召唤,路西菲尔从伊甸园赶往神殿。 “你自魔界回来了,却没有马上来见我。”路西菲尔刚踏入神殿,神的话就从大厅的深处传来。 “是。”路西菲尔放慢脚步走到神座之前,“我去了伊甸园”。 “魔界……有什么收获么?” “没有。沙卡利曼耶尔这个名字曾在魔界出现,但找寻时却没有什么结果,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到圣殿之前,路西菲尔已经想好了说辞。他不想欺瞒神,这个在他心中无比重要的存在,然而沙卡利曼耶尔既已忘了过去,就说明神要找的沙卡利曼耶尔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存在的只是索多玛的魔王。□□时的一切应该了结了,何必追杀到底…… “路西菲尔,你……会背叛我么?”神从神座上站起身,踱到他的面前。 “不会。”路西菲尔不知道神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然而还是微微垂下眼认真作答,他已经反思过无数次,在神的面前自己不能僭越,不能放肆,不能……他默念了几遍,最终不去看神的面容,虽然这个时候神已经隐去了周身的光芒。 “看着我。”神托起他的下颌,迫使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会。” 纯金色的神瞳映在冰蓝的眸子上,无情无感。 “不会。”路西菲尔不喜欢被神这样对待,从他的指间挣脱,“不会,需要我立下血誓么?” “的确不会……”神识在路西菲尔身上窥视了一遍,那□□初的烙印尚在。神忽然慨叹一声,“是我多虑了。” 路西菲尔觉得今天的神有一点不同,难道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沙卡利曼耶尔开始怀疑了么?他试探地问道:“如果我背叛了你又如何?” “你不会。”神的手抚在路西菲尔的脸上,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游弋。神的手指是微凉的,然而触在路西菲尔的身上却让他觉得微微地颤栗。 “您这是什么意思?!”路西菲尔被神的动作搅得心神难宁,神从来没有主动碰过自己,即使上一次在大厅里,也不过是自己僭越了。他不由自主地退着,却不想背后已经是一根柱子。 神没有回答他,只是专注地解开他衣服的扣子,用手抚摸路西菲尔胸前那片白皙的肌肤。 路西菲尔从最初的惊异中回过了神,抓住神的手,引导它来到自己的心口。他不明白神如今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不论神对他有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的。 “不要背叛我,路西菲尔,因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因为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背叛么?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就杀了我吧。”路西菲尔忽然搂过神的脖子,疯狂地吻他。他不相信神真的会对他无动于衷,他总还有一丝希望神是偏爱他的,对他总会有一点点的感觉,就像□□初那样。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神的表情仍是神圣而漠然的,对他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欲望,那无情无感的感觉能让人浇灭幻想和激情,从心底生出一种真实的隔膜和绝望。 “你会和我做么?哪怕是出于怜悯。”路西菲尔放开神的唇,眼中浮动的是最后的希望。 也许是路西菲尔问得太过直白,神踟蹰了一会儿,才说:“我身为神,不会和造物发生关系。而造物的你,也无法挑动我任何情欲。” 神看着路西菲尔失望的脸,心中并无半点波澜,然而意识中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为他心动过。他仍隐约记得那应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甚至可以用语言去描述他,却无法在现实中体会那感觉了,他的心是冷的,他无法回应他,无法给他他想要的,因为在最初自己就做了选择。如果是在最初,也许自己也会为这样的吻而沉沦吧。 即使再完美的造物,他也曾觉得随手毁去也没有什么,他认为路西菲尔对自己的一切执着都是应该的,然而在他通过亿万年的追逐执拗地走到自己的身边时,自己对他应是有一点不舍的,最起码,这种感觉也应该叫做习惯。 如果有情,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为这样的感情动容,是不是该为他执意留在身边而窃喜呢?可是一切都斩断了—— 如果不能封印沙卡利曼耶尔,那么路西菲尔就得被抹去,就像他出生之时,早该被抹去了—— 路西菲尔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他明白了,这或许又是神的什么考验。 他们相对无言。 “如果没有爱,甚至连情欲也没有,请您不要这样。我没空虚到需要毫无感情的安慰。”路西菲尔整好自己的衣服,从神的手中挣脱出来。心已跌落谷底。“请允我告退。” 路西菲尔离去之时,耶稣从神殿另一侧走来。 “父神。” 神的真身慢慢被一团光芒覆盖,隐隐中,只听见神的声音:“路西菲尔,吾仍认为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没有放弃感情,吾该如何抉择呢?” “父神,如果路西菲尔真的如拉结尔预言那样,你真的要杀他?”耶稣问。 “会的。既然是早就该毁灭的存在,如果真的到了那时,让他毁灭吧,就当作从来都没出现过。” “父神,你能不能别……” “耶稣,你有我灵体的一部分,所以你也会喜欢他。” “父神,我只有你灵体的一小部分,所以那样的感觉并不很强烈。既然他从没认真看过我,我愿意把这感情放下,我希望他能幸福就好了。” “孩子,你的感情他永远也体会不到。” “我不在乎,真的。”耶稣说完,行了一礼,转身追出神殿。 神殿的回廊里,路西菲尔凝视着星海,面色黯淡。 风拂乱他的头发,他的心乱如纠缠的发丝,圣歌也不能使他平静。 终究还是该死心了。自己已经如此坦白,却仍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纵然有全天界引以为傲的姿容又如何?纵然所有的天使都说他是最美的,又怎么样呢?在那个人的眼里不过如这世界的一草一木,仍是漠然无感的,而自己的心他更不屑去懂…… “副君。”耶稣追上来。 “耶稣殿下,你也在这儿。找我有事?”路西菲尔调整了面部表情,压下烦乱的心绪,他并不知道刚才的事耶稣也看到了。 “有事。我听父神说起你曾去魔界找寻沙卡利曼耶尔。”耶稣直来直去,他和路西菲尔的私下交流一直比较少,也就就事论事。 “神也和你说起了?” “是的。”耶稣问:“找到了么?”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 “你这次回来后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也许神没有注意到,但我想魔界之行你应该是碰到了些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魔界我已经很久都没去过了,这一次再去难免有些感慨罢了。”路西菲尔不想和耶稣继续说下去,刚才神的举动已经让他烦透了,“既然神有所交代,沙卡利曼耶尔我还会继续找下去的,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路西菲尔,我不期待沙卡利曼耶尔的任何消息,但我只是希望……凡事你都能遵从自己的心意。” “多谢你的建议,耶稣殿下,告辞。”路西菲尔无动于衷,展开羽翼,消失在星海之间。茫茫的辉光下,耶稣默默无言。 ☆、第 56 章 情人节虽然过去了,但法格恩的街道上到处是熙来攘往的人群,天使与魔族混杂得秩序井然,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晃动的人流中,夹杂着一高两矮三个人影。 高个的是个魔族,裹着黑色的披风戴着兜帽,气质不凡。两个矮个的都是地精,身高只到魔族的腰际,一个胖胖的身材,一个红色的短发,都以飞快的步子走着,以免落在魔族后面。 三人刚从法格恩的旅店走出来,就一路飞快地在路上走。 “摩洛,你走慢点吧,我快跟不上了。”胖地精终于受不了这种节奏,先停下步子,不满地高呼。 “唉,摩洛,别这么着急呀,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呢。”红发的地精看了一眼同伴,趁机也歇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道:“我敢打赌,天使还没来呢。” 撒旦叶看着熟悉的街道,再看看两个走不动的地精,终于听从他们的建议,放慢了脚步。 时光流逝,情人节已经过去半年了。 路西法走后,撒旦叶又去了嗜血森林的地宫。 地精王如实告诉了他天使来的目的,还告诉他自己已经答应为副君殿下做几样首饰。地精王说话时眼里满是是规劝和安抚,苦口婆心地要他放下从前的身份好好生活,更不要因此去找天使的麻烦。 他知道地精王是为了他好。 他也很明确地答应了他。 轻轻扯动嘴角,撒旦叶觉得好笑。他怎么会去找路西法的麻烦,他只想再见到他。 如此迫切。他想他。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煎熬了。等了这么久,才终于过了半年。 撒旦叶拿着地精王做好的饰品,带上两个地精,准备去赴约了。 地点还是法格恩的神迹酒吧。 撒旦叶早把想说的想好了,上一次的见面虽然充满惊喜与意外,但难免发生了些不愉快,这一次他已经好好地反省了自己,决心要让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可他觉得没来由地忐忑不安。他能见到他么?副君还会派他来么?自己还会放他走么? 仍坐在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个座位上,撒旦叶拉好兜帽焦躁地等待着。 两个地精不知他此时焦灼的心情,叫来几杯酒,吧嗒吧嗒喝的正欢。 时间在两个地精的酣饮下流过,酒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终于,一个戴着兜帽的天使出现在酒吧门边,随着三三两两的魔族走了进来。他在酒吧里寻找了一会儿,径直向他们走来。 撒旦叶抬起头,差点冲动地迎过去。 可他突然之间没了动作,如同一部飞速运转中的机器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生生止住了。 来的不是他。果然不是他! 虽然这种结果也完全在意料之中,但撒旦叶还是觉得异常失落,就好比一个绝望的赌徒将最后的筹码压在一张牌上,而揭牌的瞬间,大势已去了。 他希望来的会是他,但希望终是落空了。 天使根本没看撒旦叶一眼,倒是先对两个地精说:“请问是来做交易的么?” “没错。你是……”胖地精脸上红扑扑的,放下酒杯,在嘴上抹了一把才说话。 “我依照半年前的约定而来。”天使打量了下地精们,道:“取地精王完成的作品。” “我们等了你大半天了。”红发的地精咧嘴笑了,递给撒旦叶一个眼神,意思是我说他会来得很晚吧。 天使疑惑地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撒旦叶,问地精们:“他是谁?” “他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胖地精挥了挥手,让他不必介意。 天使向侍者要了一杯酒,转手拉过一张椅子,才终于放心地在他们身边坐下了。 天使拉下兜帽,晃了晃红铜色的头发,盯着地精们,“地精王的作品呢?” “在他那儿。”胖地精伸出肥短的手指指了指如影子一般一动不动的撒旦叶。 天使颇有礼貌,言语上并没有催促,只是用眼神示意他。 撒旦叶拿出一个颇大的金属盒子,轻轻打开。盒子里摆放着两条打造得很细致美观的项链和手镯,还有两个腰扣和一个贵金属炼制的果盘及小叉子,很显然,果盘和小叉子是送给路西菲尔的。不论大小,每件物品都用料考究,造型独特,做工精细,独具匠心,价值不菲。 天使看到非常满意,这些东西果然比一般地精的装饰品要珍贵许多。他也没犹豫,转身将一袋宝石放在桌上。 地精们兴奋一阵,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拉过袋子看了又看,来的时候没人告诉他们天使会给他们这么多钱。 撒旦叶不为所动,关上盒子的盖子,对天使说:“在交易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天使一直对这个魔族有所戒备,听了他的话,皱眉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这次的交易为什么法路尔没有来?” 天使的表情变了三变,古怪异常,好像碰到了好笑的事情却又不便笑出来:“他来了呀。” 撒旦叶几乎猛地抬起头。 天使看着他有趣的反应,心中暗笑这魔族有病么,但表面上仍从容不迫,保持礼貌地说:“我就是法路尔。” “你?!”撒旦叶说:“不可能。”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可心里已经知道路西法是在有意骗他了。 “怎么不可能?”天使靠在椅子上,有点不高兴,“这世界上不会有重名的天使,所以我就是法路尔。” 撒旦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这比失落还要让他恼火。 他突然一把扣住法路尔的脖子,追问:“之前的那个天使是谁?” 法路尔已是力天使的位阶,自认武力上不输一般的魔族,这次却根本没看清魔族的动作,只觉有只手带着滚滚魔气突然卡在他的咽喉处,再一用力就能拧断他的脖子了。好霸道的力量,法路尔心中震惊的同时,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两个地精也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酒杯端在嘴边,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我……”法路尔惊惧万分,完全没了刚才的从容,想说话却也说不出来。 撒旦叶见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松了手。 “我……不知道。”法路尔盯着撒旦叶的表情既有惊恐也有蔑视,他不经常和魔族打交道,但却觉得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天使高贵的身份和优雅的举止,强自镇定:“我就是奉命来取东西的,怎么知道上一个被派来的天使是谁?” “那就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撒旦叶低喝,语气危险而不容拒绝。 法路尔紧抿着嘴唇,目光忽然倔强起来,傲慢地道:“魔族,你不要以武力威胁我。这法格恩不完全是你们魔族的领地,你以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撒旦叶心情正不爽,也不由得动怒了,冷冷微笑,斜睨着他:“可如果我把你带到索多玛城,那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法路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然而眼前亏吃不得,无奈只好妥协,不情愿地说:“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是奉卡麦尔大人的命令来的。”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法路尔生性倔强,不想就这么屈于魔族的淫威。 “真的是卡麦尔?”撒旦叶不愿随便相信天使的话。 “我以神和副君的名义发誓。”天使道。 撒旦叶相信了。一般天使是绝不会拿神和他们的副君撒谎的。 撒旦叶将盒子放在天使面前:“你可以走了。” 法路尔看看地精们,好像刚才地精也冒犯到了他,不屑地丢下宝石,拿起盒子,整了整衣领,戴上兜帽,就头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地精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跟他们一起做过多次生意的摩洛,从来冷静而决断,从没吃过亏,这次竟然差点把生意搅黄了。 “你们快带着宝石回去吧,路上要小心。”撒旦叶垂下眼,仔细叮嘱。 “摩洛,你不和我们回去了?”红毛说。 “不了。”撒旦叶喝了一大口酒,轻叹一声:“我想在这儿静一静。” 两个地精和撒旦叶道过别,把宝石藏在身上,就兴高采烈地走了。刚才的小冲突一点儿也没影响他们的心情,这种事他们在魔界早就见惯了。 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听着酒吧里温和的乐曲,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既然急躁和愤怒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他需要冷静地思考,如何让一个高阶天使自愿走到他的身边。 昏暗的灯光在撒旦叶的身上游走,就像他此时浮动不定的思绪。 忽然,他抬起头来,干脆地站起身,离开酒吧。 半年前路西法离开时的那个方案看来得启动了。 ☆、第 57 章 撒旦叶最近变得勤快了,说他勤快是因为他以前一直喜欢往外跑,很少会呆在索多玛城的魔宫里。可自从上次从法格恩回来后他几乎一直留在索多玛,再也没踏出一步。 看到这个转变,领主们都充满了信心,这个新魔王比他的前任毕加索强多了,有人甚至偷偷臆想着撒旦叶是不是准备对魔界进行扩张,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首席领主贝利亚。 贝利亚在撒旦叶成为领主前,就认识了撒旦叶。贝利亚非常认可撒旦叶的能力,所以即便他对撒旦叶在做领主后仍然隐姓埋名执着于经商而感到不满,却从未阻止过他。可他知道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以前的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沾花惹草到处乱跑,不可能突然就温顺起来。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4节 于是一个上午贝利亚直接走进撒旦叶的书房,正看到他的桌面上摊着一个古老的羊皮卷。 贝利亚好奇地凑过去,见那羊皮卷上细细地画着魔界第二层的版图。 魔界第二层,光暗之战时就割让给天界,已由天使掌管亿万年了。 贝利亚坐在撒旦叶的对面道:“主上,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三个星期没有离开魔宫了。” 撒旦叶正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放在桌面上,正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路西法,天界的副君会不会再派路西法到魔界来。 “是啊。已经三个星期了。” “你从前最多只能在领地连续呆上半个月。” “呵呵,看来我经常呆在这儿,一直忙碌的你都不适应了。”撒旦叶浅浅笑着,收回腿站起身道:“好吧,我有一个尽心尽责的首席大领主,还留在这儿干嘛,出去玩玩。” “等等。”贝利亚害怕他真的一走了之,赶紧叫住他,一派严肃地问:“我直说吧,这一阵子你忽然整天留在索多玛,而且还会到空中要塞的牢房里去,是不是惦记着关押在监牢里的天使?” 萨麦尔刚堕落逃入魔界的时候,乌列的驻军曾在魔界第三层展开搜索,其中一支天使小队因为误入了领主勒比斯的领地被勒比斯擒获。后来,勒比斯将这个小队献给刚成为魔王不久的撒旦叶,撒旦叶索性将这批人质扣下,一直关在空中要塞的牢房里。 “惦记?”没想到贝利亚突然提起这些被俘的天使,撒旦叶黑色的眼眸向别处看了看,若有所指地问道:“你说说我是怎么惦记他们的?” 贝利亚对撒旦叶的这种态度极为无奈。很多年前他就爱上了眼前这个魔族,他愿意跟随他,看着他打败了前任魔王毕加索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在他的眼里,撒旦叶的实力不仅如此。然而他明白撒旦叶根本没为自己动过心,他喜欢天使,金发的天使,而自己天生就是魔族,这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他嫉恨他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事实上,他也这么做过很多次了。他嫉恨撒旦叶看他们时那温柔的眼神,因为在撒旦叶的眼里,自己从来都只是索多玛的大领主,祭司家族的一员,一个野心家。 贝利亚很不想回答撒旦叶的问题,那对他不仅无意义而且痛苦。可他又不想回避它,所以他直直地看着撒旦叶,不屑地道:“我不想臆测你的想法。十几年来我的确杀过很多天使俘虏,可那都是为你好。他们迷惑你,让你沉浸在肉欲的欢愉里而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主上,你现在不仅是索多玛魔域的王,还应该是魔界的王,魔界唯一的王……”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忠诚以及为我设想的一切,贝利亚。可我们有约在先,我的私事请你不要插手。” 贝利亚的话被撒旦叶打断,只能怔怔地望着他。他的内心有一种苦涩在流动,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味的忠诚和相互利用么,就只是如此? 压抑着难言的情绪,贝利亚不依不饶地道:“主上,驻军被俘的天使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私事?就算如此,插手你私事的人现在也不是我。乌列已经多次提出让你解释半年前的俘虏事件,而且刚才他派人来打听萨麦尔的事,你打算怎么应对?” 撒旦叶微微一怔,事实上这么多天他人在索多玛,但心一直飘在别处,确实把萨麦尔的事忘了。他窘迫地笑笑:“应对什么?乌列只不过想试探下我对天使军的态度。正好,我们相互试探一下,一会儿你叫人写封信通知乌列,告诉他萨麦尔早在半年前就侥幸逃过追捕逃到第六层去了。俘虏我已经归还一部分了,余下的是作为天使军擅自进入禁区的警告,我再享用一阵子就还给他——如果你愿意,就这样写。” 贝利亚当然不会把关于俘虏的事情写在信里,他用一种等着看好戏的语气道:“你这么轻率,乌列会生气的。” 撒旦叶不以为然地道:“那他就太小气了。” 魔界第二层,驻军的主城菲力克斯。 诡异的雷电忽将黑色的天空粗暴地撕扯开,伴随着轰然的雷声,粗重的雨线倾泻般瞬间弥漫在天地之间。 乌列笔直地站在窗前,他的脸被闪电照得就像曝光过度的底片,白亮一团。 乌列的五个副手此时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可除了雷声和雨声,房间里却静悄悄的。 副手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说话。 乌列正在气头上。今天驻军得到撒旦叶的消息,萨麦尔早已突破第四层的封锁向魔界的下层去了。本来这也算不上乌列预期外的事情,他早就得到了相关的线索,但超出他心理承受能力的是这件事情过了半年撒旦叶才派了个小喽喽通知他,摆明了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要知道以前的魔王毕加索在这类事情的处理上从来都很小心,总能给足天使面子,让乌列有种被重视的感觉,有时他都忍不住会想像自己已经是魔界的实际统治者了。 可撒旦叶成为魔王后就有所不同,首先他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出席正式场合的永远都是他的三个大领主。最初乌列还以为撒旦叶这个人并不存在,后来听说他喜欢引诱天使堕落,虽然心里满是厌恶,可一想到被引诱的天使毕竟是极少数,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本身也有问题,所以一直睁只眼闭只眼。 乌列有意识地忽略撒旦叶,因为他认为与其关注一个骄奢淫逸的淫棍不如多关注三个精明能干的大领主,如能控制三大领主也就架空了魔王,所以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三大领主上。 可最近乌列发觉撒旦叶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单纯,虽然他几乎无所作为,但实际上三个大领主仍对他忠心耿耿,他的地位也有愈来愈稳固的趋势。 更让乌列火大的是撒旦叶对他的忽视愈演愈烈,他竟敢怂恿手下的领主强行扣押整支天使小队献给他供其取乐,到现在还没完全归还;他竟敢封锁了第三层的道路并扬言天使非法入境就要被抓起来;他竟敢半年后才正式通报萨麦尔逃跑的消息,信里竟没一点道歉的意思! 待雷声渐行渐远,乌列慢慢转过身来,对默默坐在沙发上的众人道:“萨麦尔已经逃离了索多玛魔域,我记得撒旦叶曾经答应过要协助封锁第四层的,可如今他本人连个面都未见,却想只用一封没有任何诚意的信来打发我们。还有,上次被俘的天使小队他只释放了部分,剩下的十几人与其交涉也都没了下文,你们说该怎么办?!” 乌列话音刚落,几个副手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激愤地表达自己的愤慨。 “当然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一个新晋的魔王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一个副手说。 “得让他对驻军有起码的尊重!” “没错,要让他明白魔王的宝座不是那么好坐的!” “魔族是该安分点了。” 四个副手都义愤填膺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们的视线很自然地集中在在座第五个副手拉莫尔身上。拉莫尔倍感压力。如果这时卡麦尔在场就好了,他作为天界对驻军的特使,乌列的第六个副手,更能从天界意愿和魔界驻军共同的角度提出解决问题的建议。拉莫尔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要……先把情况向天界报告一下?” 乌列的眼睛暴闪出凛冽的光芒,过了一会儿,冷静地说:“不用报告了,我不想把这事闹大。而且,神已经暂时卸下副君对魔界的管理权,这一时期,魔界的事务可以不用向天界报告了。和魔族的千年停战约定马上就要到期了,各个魔域都会派使团到驻军来签定新的协议,在这期间,你们找点事由给撒旦叶一点压力,点到为止。” ☆、第 58 章 索多玛魔宫。 天还黑着,大领主们已经聚集到议事厅里,气氛非常紧张。 回廊里的侍从和魔兵无不步履匆匆,像被什么驱使着。 也就是在前天,拜兰魔域的堪德拉城发生了天使和魔族的大规模殴斗,据天使方面说殴斗是由在堪德拉的索多玛魔族挑起的,因此天使驻军派兵占领了堪德拉城不说,还抓走了一大批索多玛的魔族,甚至连前去驻军签定千年协议的使团也被波及了。然而天使军并未就此罢手,借着抓捕逃犯的名义冲破了那里的结界,突袭了几个索多玛魔域的边陲小镇,领主与天使军交涉,也被俘了。 撒旦叶刚踏入议事厅,孟菲斯托顾不得行礼,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主上,使团因为堪德拉事件被扣押下来了,依我看这次的事件明显是针对我们的,而且乌列还带来口信,要你释放扣押的天使小队,并且亲自解释堪德拉事件,否则他就代表天界拒绝和你签订协议,您的意思是——” 撒旦叶从容地走到王座前,接过侍从递上来的玫瑰花茶,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好啊,那我就亲自出面向他解释。” 贝利亚眉头一皱,一脸的不服气:“主上,那堪德拉的殴斗关我们什么事,都是他们天使在无中生有,乌列说怎样就怎样,我们非得听他的?!” 撒旦叶低笑道:“我还没说完呢。” 瓦德森斜着一双眼,不急不缓地说:“听主上把他的计划说给我们听听吧。” 贝利亚的眼睛闪闪发光,兴奋地问:“我们真的要打仗了?” 撒旦叶注意到了贝利亚的狂热,与自己相比,他对权利更加执着。 “没错。”撒旦叶淡淡地道:“毕加索前期就有过对驻军的作战计划,但一直被毕加索以各种理由搁浅着。乌列仗着天界的强大实力,也想让我和毕加索一样看他的脸色行事。如果一再隐忍下去,驻军对索多玛的压力将变本加厉,也让其他魔域看不起。总之或早或晚,最终我们双方间的战斗是不能避免的。” 孟菲斯托接过话头道:“可我们不能率先打破这个平衡,如果师出无名,我们就极有可能被冠上反抗天界的罪名而遭到镇压,甚至把更多的天使军引到魔界来。所以主上暗中挑衅乌列,让他先找到出兵的缘由,这样我们就可以以防卫的名义和天使打一架了。好,既然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新的千年之约还没签定,我们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实力。” “两天前我已经让瓦德森把驻扎在第五层的部分军队隐藏在索多玛附近了,加上之前早就以封路为由布置在第三层的魔军,我们有绝对的优势可以迅速战败乌列在那些小镇上的军队,然后攻入拜兰魔域的堪德拉城。”撒旦叶看了看三大领主认真的表情,接着道:“这时就要看乌列的反应了,如果他决定罢手,就和他谈判并撤出拜兰魔域;如果他不甘心,渴望反败为胜,那就陪他再打一打。” 领主们越听越亢奋,瓦德森忍不住道:“我希望乌列不要这么容易停手,我们就这样打到天界算了!” 撒旦叶望了他一眼道:“我们这一战是为了树立地位,既是给乌列看,也是给其他魔王看的。如果损失过重,那就偏离了最初的目的,最后让别人白得了便宜。所以不论如何,一定要在天界的援兵赶来前罢手。” 撒旦叶对孟菲斯托道:“你现在就集结堪德拉附近的魔军,在明天下午前把堪德拉夺过来。如果乌列参战,我和瓦德森的军队也会赶去支援你。”转而他又对瓦德森说:“现在加派最得力的手下封住与下层的通路,不要让其他魔王知道我们打仗的消息。” 领主们领命后就急急忙忙回各自的领地做战前的安排,转眼间议事厅里就只剩下撒旦叶和几个侍从。 撒旦叶挥挥手,侍从们悄声地离开了大厅。 香气缭绕,撒旦叶满满地吸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欢这味道,像着了魔。 盯着茶杯里漂浮的玫瑰花瓣,恍然间撒旦叶又看到那张戴着面罩的脸。 他的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看到反光中的面容微微露出笑意。 释然地吐出一口气,以前他绝不敢对驻军轻举妄动,因为他一直以为那个天使就在驻军里。在大规模的混战中,一般的天使死伤数以万计,他害怕他成为其中的一个。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身在天界,魔界的战乱和他不会有任何关系。 放下茶杯,撒旦叶望着初升的太阳。 他有自己的打算,除了要树立威信,摆脱长久以来索多玛要看乌列脸色的局面,他还要通过这一次的战争获得足够的砝码,与副君谈判,请求副君将真正的路西法以特使的身份派到索多玛。如果路西法被派到自己的身边,他一定会让他爱上自己的。 想到这里,撒旦叶提起精神让随侍的魔兵叫来索多玛城内的所有领主,继续做战前的安排。 正午时,孟菲斯托没有让撒旦叶失望,他手下的魔兵一举将驻扎在堪德拉城的驻军击溃,并将堪德拉城夺了过来。 乌列果然不愿罢手,堪德拉城还未被索多玛占领,乌列已经派副手巴托尔前去支援了。 就在巴托尔的二十万援兵赶到时,本已被太阳照亮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全是龙骑兵。贝利亚和撒旦叶并立在战船上,以他卓越的精神控制力操控周围千余名龙骑兵,让他们彼此配合并在瞬间进入杀戮状态。 大地的震动与魔龙的咆哮声相呼应,数百万计的魔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来,风云色变,杀声乍起。一瞬间蓝色的火焰,黑色的烟雾,压迫的能量铺天盖地,相互叠加的冲击波将一切障碍击得粉碎。 眼见黑云似的魔兵迅疾而来,巴托尔意识到事情不像想象那般简单,魔族这次要来真的,赶紧全线撤退。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乌列正黑着脸指挥驻军的二百万天使在摩萨高原等待撒旦叶大军的到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撒旦叶竟有胆量敢与他放手一搏。长期以来魔族对天使的弱势以及毕加索保守的战斗模式已经让他形成了思维的习惯,以至于现在面对撒旦叶的激进型进攻方式他还有点不适应。 乌列站在军队前,远远就望见最先到来的巴托尔的败兵,以及尾随而至的黑云般的魔军。落在后面的天使们在一片亮紫色的地狱火的围攻下坠落下去。 魔军的士气极高。尚武的他们长期受到天使驻军的歧视和欺负,毕加索又喜欢以防代攻,处处看天界脸色,对天使总是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一直以来魔族潜藏的反抗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所以无不带着杀戮的血性和雪耻的仇视奋勇向前,在气势上已经胜过天使军一筹。 看出差距,乌列知道这场仗并不好打,他不得不承认,太多年的和平,已经让驻军有所懈怠。情势危急,乌列不敢怠慢,赶紧派人通报副君路西菲尔,要他在天界也做好战斗的准备。 在军队阵前长吼一声,乌列率先飞向天空去迎击撒旦叶的军队。乌列身后,天使军陆续飞起,白色的羽翼连成一片,莹莹贯通天地。 得到乌列的通知后路西菲尔火速召集了炽天使和负责天界安全的智天使们。 很久以前天使和魔族间的冲突就存在着,但规模都不会很大,而乌列本人又比较自信果敢,很少会在战前通知天界,最多在大一点的战事后写个报告了事。 可这次不一样。乌列在战斗前夕就通知了天界,说明他对这次与魔族的战斗没有绝对把握。而想到乌列的对手是撒旦叶,而他还不知道撒旦叶就是沙卡利曼耶尔,路西菲尔不禁担心对对手的错误估计可能会要了乌列的命。 路西菲尔正暗自焦急,会议厅里的众天使们却情绪乐观。天魔交战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已习以为常。以前,索多玛几乎每个魔王在即位后不久都会和天界爆发一场小小的战事。魔族嘛,好战,不服气,不打一场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的。在他们眼中,魔族远远不能与天界抗衡,天界不用出兵,仅在驻军面前魔族就只有挨打的份,因此乌列加急的通报只是谨慎过分,多此一举罢了。 然而这种乐观的情绪并没持续多久,眼尖的天使注意到了副君的神情,很快议事厅就安静了,气氛也跟着凝重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个天使神色慌张地从门外冲进来道:“副君殿下,驻军急报:撒旦叶率领的魔军占领了堪德拉城后继续向前挺进,现正在第三层通往第二层的通道摩萨高原交战。” 天使的话就像一个石头抛进了水中,顿时激起一片水花。 “魔族终于沉不住气了。” “是呀。他刚才说的是那个叫撒旦叶的魔王吗?” 拉斐尔沉静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看来这次魔族比想象中难对付。 梅丹佐微微变换坐姿,以等着看戏的表情俯视着天使们。天界的日子太过平淡,平淡得需要用战争来调剂一下,刺激一下天使们麻木的神经,让他们有点应有的危机感,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安静的大厅里路西菲尔忽然唤道:“加百列。” 加百列正在思索着要不要主动请缨去帮助乌列,听到路西菲尔的呼唤,他激动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道:“副君,让我去协助乌列吧!” 路西菲尔本来不愿意让加百列上战场,可迫于形势,加百列的爆发力和好战之心正适合他在这时去支援乌列。 路西菲尔一字一顿地道:“你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帮助乌列,同他一起对付撒旦叶,切忌,你的目标就是撒旦叶一个人,在他被打败或放弃前不要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不就一个魔王么?”加百列颇有不满地扬起眉毛嘟哝道:“他有什么本事配做我和乌列两个人的对手?”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加百列,战场上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我想你应该比我明白。”路西菲尔走到加百列身边,以一种近乎沉重的叮嘱般的语气道:“如果……万一形势仍然不利,不要意气用事,配合乌列撤回第二层。” 加百列有点不乐意。这是他第一次去魔界参与大规模的战斗,路西菲尔竟然说出这种话!他嘟起嘴,有点不耐烦地道:“知道啦,副君殿下,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路西菲尔在他瘦削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无奈地道:“多保重。” 加百列的表情凝滞了一秒,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第 59 章 明知加百列这次去不一定能扭转局面,路西菲尔强压着心中的不安走回主座,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座下议论纷纷的天使们道:“以乌列报告的情况来看,这次的争斗规模可能比以前要大,我们对撒旦叶这个新晋魔王了解的并不彻底,所以有必要采取谨慎的做法。接下来由梅丹佐来代为负责天界的事务,米迦勒和我一起率领破坏天使团赶往魔界支援乌列。” 众天使听说路西菲尔要亲自去魔界,不禁非常讶异。这是要踏平魔界的前奏么?不过转念又想,魔族竟敢如此嚣张,给他们点教训也顺便彰显一下天界的实力。 米迦勒望着目光决绝的路西菲尔,忍不住问:“副君殿下,我一个人带兵去支援乌列就行了。” 路西菲尔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沙卡利曼耶尔的事,只好不顾众人的讶异和反对,以强硬的态度将这件事决定了下来。 加百列刚从第二层的战时传送阵出来,还未到摩萨高原,就远远听到天魔军队的嘶吼声和能量互撞的蜂鸣声。加百列心情不错,甚至是激动的。他像魔族一般喜欢武斗,可天界真正打架的机会太少了,而偏偏被派去做驻军统帅的又是乌列,他总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向远处望去,天空中的光芒一团一团地被黑暗包围着,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这是他将要一展身手的舞台,可他忽然发现路西菲尔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天使军已经被魔族分割成几部分被动挨打,处境可谓并不乐观。 加百列想起他的任务,在混战的队伍里左突右杀,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乌列。 这时乌列已经负伤,他的右胸处血迹斑斑,正在与撒旦叶苦战。 加百列忽然□□他们之间,让交战的双方都暂时停止了攻击。 “你是谁?”撒旦叶用手指抹去剑身上残留的血迹,将加百列打量了一遍。魔王的身后,黑色的魔翼笼罩着层层的黑暗。 加百列豪迈地扬起头,不屑地道:“我是加百列。魔族,听过我的名字吧?” “当然听过。”撒旦叶压抑着不可名状的惊喜,不慌不忙地道:“我正和乌列大人谈正事,没空陪您打架。” 加百列性格倔强,天界从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也没人敢轻视他,他六翼的蓝色光芒瞬间暴涨,空气都要凝结成冰块。正在他要发作时,乌列及时拦住他道:“加百列,别冲动,他的实力远胜于一般的魔王,我们两个联手!” 本来加百列是一心想和撒旦叶单打独斗的,可他知道在强敌面前光有勇气与意志是不够的,而且这次作战还关系到天使军胜利与否,心系大局,所以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诸多不服气,点了点头对乌列道:“好,我们联手。” 摩萨高原的上空被黑暗笼罩,各种能量的余韵还没完全散去,在空气里混乱地飘散着。 乌列意识到不是撒旦叶的对手,在加百列的掩护下逃走了。现在,摩萨高原周围的天使军正在有序地向第二层撤退,而魔军依然狂热,兴奋地追赶着。 撒旦叶望着魔族继续向前推进的战线,果断对领主们下命令,马上撤军。 在撒旦叶的眼里,这次战争已经结束了。他攻下了摩萨高原,取得了二三层间的重要通道,就没有必要再恋战下去。天界实力雄厚,以他全部的兵力,充其量打到第一重天就得被全数灭掉,再说攻入天界对他也没有什么意义。魔军现在虽然暂时占据了优势,可万一天界的援兵到来,他们就将陷入被动,向驻军的腹地进攻无异于作茧自缚,而且继续扩大彼此的伤亡,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撤军用手中的筹码谈判才是明智的选择。 天空的最高处,撒旦叶的飞船和龙骑兵已经依序在徐徐后撤。 加百列无力地站在由黑曜石铺就的飞船甲板上,六翼泛着黑色的光芒。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慢走近,墨发黑瞳,带着胜利者的桀骜。 加百列微微有些紧张,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些讨厌的领主们已经到别的船上去了,否则他加百列的荣耀还往哪儿放? “你的出现真让我惊喜。”撒旦叶走到加百列的对面,“能见到加百列大人是我的荣幸,神前的几大天使都是美人,看来传说所言非虚。” “少说些没用的恭维话!”加百列心直口快,虽然撒旦叶除了封了他的力量并没惹着他,可他心里憋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随便你怎么想,我说的都是真话。”撒旦叶邪魅一笑,为自己辩解。 “好吧,别废话了,我承认打不过你。”加百列想到乌列成功地逃脱了,自己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叹口气道:“你要杀现在就杀,如果你不想杀我,那就尽管把我留下吧。” “呵呵——”撒旦叶看到加百列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低笑:“你真愿意留下?” 其实撒旦叶挺喜欢加百列大大咧咧的性格,虽然这和他精致的外表一点也不和谐。 加百列横扫他一眼,把嘴一撇,又是惯常的轻蔑态度:“那要看你敢不敢。” “你说对了,我真不敢。”撒旦叶认真地望着加百列说:“把你丢到监牢里我要加派人手看着,流放到边境也怕你惹麻烦,估计不久还有天界的援军前来救你或者向我施加压力,你说我浪费了这么多力气俘虏你干什么?” 加百列语气里尽是不屑,想也没想就说:“你原本想展示实力,树立威信罢了。怎么?现在知道自己其实棋差一着,自寻死路了么?我警告你,别太得意,天界比我实力强的天使多着呢!” “哦,还有呢?”撒旦叶侧靠在加百列的身边,手肘撑在飞船的栏杆上,头微微上仰,似是看着渺渺虚无,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什么?”加百列看着他带着魔气的黑瞳,竟有点失神。他欣赏强者,可他从没想过在天界之外,会有魔族能俘虏他。要知道俘虏一个天使就要暂时封住他的力量,高位阶的天使力量过于强大,因此想将其力量封住是极为耗时耗力的大工程,甚至比杀死他们还要麻烦。这个魔族犯得着么? “还有你是炽天使,我想用你换回一个人来。”想了想,撒旦叶又觉得不一定对,又改口说:“换一个机会。” “你就只想用我换回一个犯人?!”加百列联想到魔界第二层的法门监狱,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轻视,“嗖”地从栏杆上跳下来,碧蓝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怒道:“撒旦叶,我告诉你,我可是掌管第五重天的君主天使,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就那么没价值么?!” 撒旦叶意识到他误会了他,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随他误解去吧,反正也没期望他能理解。 就在撒旦叶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远处撤退的天使军都渐渐停了下来。 加百列注意到远处战局的变化,心中大喜,握着栏杆的手也不禁微微有些出汗,他暗中侧目看向撒旦叶,却发现魔王的神色异乎寻常的静穆与凝重,眼中有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远处,在天使军上方,八个白色四翼的能天使呈圆形相对站立,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看到了么?这样的仪式是天界用来开启大型运兵魔法阵的。天界的援军已经到了!”加百列精神振奋,看到那仪式就像已经看到了胜利,高兴之余还不忘了讥讽撒旦叶道:“魔王大人,你等待的机会已经来了,好好把握,别把自己搭进去。” 撒旦叶淡然一笑。看来自己给加百列的印象真是糟透了,这炽天使力量被封了嘴巴也不闲着,恨不得把他咒死才好。 “魔王陛下!”负责侦察的魔兵惊慌而至,还未行礼就已报告:“天使军正在开启第二层的运兵传送魔法阵,恐怕援军不久就到了!” 撒旦叶打量着重新汇集的天使军,正要召集手下的领主们做好防守的准备,却不料又一个魔兵匆匆而来,报告刚才大领主瓦德森冲得太猛,已经被重新汇聚的天使军俘虏了。 局势瞬息万变。魔界就这么点小波澜,天界竟然真的派援军来了,确实超出他的预料。撒旦叶凝视天际远方,并未被突变的局面扰乱了阵脚,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坦然面对吧。 虔诚而圣洁的吟诵声涤荡天空,一道炽亮的光华自能天使脚下的虚空处升起,突然那道光华向四周绵延开去,转瞬间形成一个光的圆面,其上隐隐有符文流动,层层叠叠形成稳定复杂的纹路。 魔法阵中突然现出一个联排的拱门,中间的拱门略大,其余六个略小。那些闪耀着璀璨星芒的拱门形成的刹那,一道道华丽而巨大的圣光迸射而出,圣光所至之处,黑暗之力纷纷消融。天空光明大放,粗大的光柱射透云层,原本横扫苍穹的黑暗已退避至天空的一侧。 八个能天使神色肃穆地退到拱门两侧,单膝跪地,虔诚地等待着。 “赞美神,赞美光……”响彻天地的朗朗诵唱声从璀璨的光门中越传越近,一片由天使羽翼组成的更加炽亮的金色光芒从两侧的光门中飞掠而出,不断地占据着周围的空间。转眼间,光门两侧已充斥着天使,数量已过百万。 天使们吟诵着圣歌,排成整齐的阵列,就像横布在天空中的光带,从天空的一头甩至天空的另一头。羽翼的拍打声连成一片,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这时魔军已停止了追赶,浴血疯狂的魔族终于在这无比强悍的阵容前冷静了下来。面对阵列如此整齐的军队,只凭意气用事无异于送死。 “副君殿下降临,魔族还不退下!”天使军团中传来天使威严的喝斥声。 ☆、第 60 章 听到路西菲尔亲自前来,无数魔族为之色变。他们当然知道,就是这个路西菲尔用大魔法将古索多玛夷为了平地,还下令屠城杀死了无数魔族。腥风血雨虽然已经过去,但魔城的陨落仿佛还历历在目,焚城的烈焰似乎仍未熄灭。在魔族的心中,他高傲,他也残忍。他们恨他,他们也惧怕他。 “撒旦叶,交出加百列。”一个清澈的男音从光门中遥遥传来,两道强大的光明气息就徘徊在光门附近。 加百列看到天使援军,心中激动不已,虽然他有时暗中会对路西菲尔有所不满,但如今看到这无匹的气势,心下身为天使的荣誉感瞬间爆发,对路西菲尔暗自佩服了许多。侧目看向撒旦叶,后者神色依旧沉然,只是目光不曾移开光门片刻。 “你就是副君路西菲尔么?”撒旦叶的声音在天际徘徊,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忽然他张开翅膀飞掠到战场上空,面色毫无波澜,心情却极为激动。如果谈判成功,他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天使。 “撒旦叶,你还没有资格和副君对话。”又是那个清澈的声音。 “副君殿下,我知道你就在这儿。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撒旦叶抑制住狂躁的心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加百列在我手上,我想……” 流芒自光门一闪而过,直向战场中射来,突然在撒旦叶的近前化作一条打横的光带,拦住他的脚步。同时另一个冷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和你谈判,撒旦叶。释放加百列,并且归还拜兰魔域的控制权,这就是我的要求,否则……” “否则……怎么样?”撒旦叶终于在光线前停住了脚步,逼视着远处的光门,要用精神力锁定光门后被称为最接近神的存在。 “否则我就率领天使军踏平索多玛,到时候你还是要答应我的要求。” 虽然路西菲尔的口气很大,但听到他的话,众魔族都知道他所言非虚,心中不免惴惴。然而时过境迁,魔族毕竟又强大了,他们在畏惧之时心中还不免有些愤愤然和跃跃欲试的想法。即使这样,魔军之中仍悄然无声,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妄动。 撒旦叶仍然紧盯着光门,并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路西菲尔。他虽然听说过天界副君的那些故事,但对自己也是非常自信的,真要一战,说不定败的也不是自己。毕竟刚刚取得胜利的是恶魔军,他要谈判就要有谈判的气场。两军对垒之前,还能被他的几句话吓到不成? “我只想与你单独谈谈,副君殿下,也许你会重新考虑我的建议的。”撒旦叶说话的语气很庄严很诚恳,然而他也在暗自低笑,从最开始路西菲尔就弄错了他的意思,无论是谁都想不到他发动战争的目的既是为了在魔界树立魔王的威信,也是为了一个天使! 缓缓踏出一步,撒旦叶平静地向光带走去。这在天使眼里无疑是一个不接受要求的否定表达,也是无言的挑衅。光带在撒旦叶走近的刹那被黑暗力量侵蚀成无数黑色的光点,随着魔王的前进,苍穹的黑暗再一次弥漫开。 撒旦叶很清楚,虽然他手下的全部魔军根本无法与天界抗衡,但天界攻打索多玛也会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这是两败俱伤的事情,一个理性的统治者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举动。现在他还有很多余地,甚至还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可是路西菲尔不愿意与他单独谈判,在这样公开的情况下,掺杂了太多个人因素的要求天界是不会答应的。所以他只好逼他现身,再制造空间创造两人单独会面的机会! 撒旦叶迈过那万人注目的光线的霎那,天使军和魔军都戒备起来,就等着双方最高指挥官下令再次开战。 然而撒旦叶和路西菲尔还都没有开战的表示。 撒旦叶眼底红光掠过,下一刻,他翅膀一振,向天界之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天使军和恶魔军都振奋了,撒旦叶这样做是想向路西菲尔单独挑战么? 天使们冷眼看着,不免冷笑,竟然有魔王敢单挑副君,不自量力!魔族们为魔王捏了把汗的同时也翘首以待,如果这一战赢了,那么他们索多玛的魔王可以天经地义地统一魔界,即使输了,就为这敢和副君单挑的气魄,只要他命还在,他们也会继续支持他的。 千钧一发之际,中间的光门之内辉芒大炽,火光四射。 “放肆!”清丽而愤怒的话音甫落,一个浑身散发炽热圣力的天使自光之门内飞了出来,火红的头发,英俊的面容,正是米迦勒。 双方交战的刹那,光暗之力冲突,在力量交接之处的空间被撕裂,强大的气流暴散疾走,产生的闪电将地面轰出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深坑,冲击波以圆环状扩散开来,就像一场风暴,把阻挡它的东西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招过后,米迦勒已后退数十米。 米迦勒在天界几乎没有对手,此时不禁错愕一个新晋的魔王竟然拥有如此不凡的力量。暗自重新评估对对手的认识,米迦勒虚空中稳住身形,准备再战。 撒旦叶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高阶天使,毫无惧色,黑色魔剑剑尖斜指,一步步向前走来。如果要打败米迦勒才能见到路西菲尔,他也不介意再多耗费点时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米迦勒虽然和撒旦叶过招,但双方的指挥官仍都没下令,所以天使军和恶魔军都不敢妄动,各自屏息等着看事态的发展。 转眼间,米迦勒已经又和撒旦叶过了十招,一瞬间圣焰冲天,魔云翻腾,大地震荡,雷霆疾扫,看似势均力敌。然而,光门后的路西菲尔紧紧握着珠串,已经知道这次米迦勒对上撒旦叶已力有不逮。 撒旦叶没想到米迦勒如此难缠,已经失去耐心。踏出一步,撒旦叶的魔翼燃烧出黑色的魔焰,转而全身黑光大盛,磅礴的魔气直冲苍穹,宛如擎天魔柱。 “万神滅!” “烈焰天火!”米迦勒不敢大意,周身烈焰沸腾,天火直扑撒旦叶。 光明与黑暗力量再次交接,魔力排山倒海直灌而来,米迦勒的火焰被强大的魔力一举击散,顿时天空再次被黑云笼罩,空气中逼人的魔气压制着圣力,似乎在宣示着这一战的胜利。 米迦勒倒退数步,擦干嘴角的血迹,眼中尽是不甘。 魔族们看到这样的战果,狂呼起来! “嘖,我只想面见副君殿下,不是和你打仗的。米迦勒大人。刚才是我多有冒犯。”撒旦叶放缓脚步,也放缓说话的语气,他不想旁生枝节,可是如今这局面确是骑虎难下,不能太过激进,也不能就此被打败,否则场面很难收拾。 “副君殿下是你想见就见的么?”米迦勒不甘示弱,听了撒旦叶的话更是觉得愤然,他不需要别人的谦让,他有强烈的进取心和自尊,是不会屈服于魔族的淫威的。 “那好吧,我就把这当作副君的考验,自己争取机会。”语毕,撒旦叶剑指虚空,顷刻间,涌动的黑云似不安的海潮般的动荡,数道黑光聚集在剑锋之上,剑身带着浓重的魔气引动周围的气流,形成无数道黑色的闪电在虚空中炸裂。 “天地具寂!” “神圣净化!”米迦勒催动圣力,准备再次一搏。 就在此时,光门的那边响起那个疏冷淡然的声音:“米迦勒,退下!” 听到这个声音,撒旦叶知道这次交战的对象已是路西菲尔本人,不敢有半分犹疑,他张开双翼破开空间的缝隙,转眼魔剑已夹带着滚滚的魔力调整了目标直奔光门之前。 这时一阵圣歌声忽然直冲脑海,那曼妙的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高昂,平静中却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 “光明天罚!” 一道不同于米迦勒的神圣力量与撒旦叶的黑暗力量相抗衡,天空发生持续的扭曲,力量交接的平面雷霆狂扫,八道逆流的气旋激荡而生,又直冲上天。 狂乱的气流扫荡着大地,瞬间交战的地面上已满目疮痍。 观战的天使军和恶魔军都一片愕然,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打斗场面,纷纷向后方退却,以免受到交战余力的波及。 然而交战至此尚未停止,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一道人影已经从光门后射出,只身挡在撒旦叶的面前。 一瞬间,天空光明大放,乌云被那天使的光明力量一扫而净,而他就像太阳一样成为天空中最明亮的存在。他的身后一片光明,而撒旦叶的后方仍被黑暗占据。 比起交战的双方,观战的却更紧张。贝利亚看出撒旦叶现在处于被动局面,着急地咬着嘴唇,虽然他清楚自己与他们的实力仍有差距,但仍紧盯着路西菲尔,不放过任何偷袭的机会。 暗黑色的剑发散着凌厉的魔气,路西菲尔随着光芒现身的刹那,撒旦叶终于看清此时与自己抗衡的对手。他金色的发丝在能量场中飘扬着,仿佛要和翼的光芒融为一体,他的眼睛冰蓝而清零,他嘴唇的弧度是那么熟悉……此时的他穿着战服,神情肃穆,有睥睨天下的威严,他是天神最完美的作品,是那个仿佛曾在他的梦境中出现过的人。 那个曾让他在梦境中不愿醒来并爱着的人。 那个戴着面罩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他知道他就是路西法。 就是他! “是你……” 撒旦叶的心里突然翻腾起一股久违的温暖,那温暖的感觉让他沉溺在其中不愿自拔,那一霎就像人海中彼此的一个注视,就像烂漫的花火,如果一霎能成为永恒,他愿为一霎死生。 那一霎—— 一种明澈的感动流窜全身,像一瞬间鲜花开遍,心花怒放,不可自已。 他仿佛清晰地触碰到了梦境。 他看到梦境里路西菲尔站在辉煌的神殿前不经意间的回眸,听到他为天下万物祝福的歌声。 他看到梦境里那深刻而温暖的笑颜,心中是难以名状的悸动和温柔。 然而刹那终将是刹那,暗黑的长剑带着余劲落下,像难收的覆水,即使是他的主人也来不及收回。 “路西法!”撒旦叶蓦然心惊,他从不敢想象路西法就是路西菲尔。 一声刺耳的利刃刮擦声过后,路西菲尔的右手出现燃烧着圣焰的金色的天使之刃,将那黑暗之剑牢牢架住。 交错的利刃闪着凄厉的辉芒,光暗之力的余劲在他们周围扫开,他们的长发随风扬起,被劲风拉得笔直。他们彼此凝望,是熟悉、是陌生,是惊悸、是无奈,是重逢后的相对无语。 这一切思绪飞过后,撒旦叶终于宽了心,好在他的路西法足够强,如果他因为这一剑受了伤,那自己得多后悔! 然而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撒旦叶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然而现在看来,命运执意要和他开个玩笑,一切算计都将徒劳无功。 “副君殿下!”米迦勒轻唤。 “退下!”路西菲尔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空间在激荡的魔氛中忽然变幻,撒旦叶抓住彼此着落的瞬间,展开领域空间,将路西菲尔一同带了进去。 战场之上,众人只看到一股黑暗的力量忽然席卷而来,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转而魔界和天界的主帅在人们的眼前消失。 “副君殿下!”米迦勒紧紧握住拳头,双眼紧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他相信路西菲尔的实力,然而对手是撒旦叶,仍不免为他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作者近期才发现原来作者的专栏竟也是可以收藏的,看了一下,我现在是超真空状态(3收藏)t_t扑街~`哭晕在厕所~~ 各位天使可以点击我的名字进入到专栏看看,那里面有作者文章的列表。在下最近在码一篇科幻文《法门罪狱》(应该算是科幻吧~),正在全文存稿中,文案已经放了出来,各位可以提前收藏,也可以评论,主角仍叫路西菲尔,是地地道道的人类,和天使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攻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希望大家帮取名字(从本文的毕加索什么的应该知道我是取名废了吧……)。非常希望就文案得到大家的批评和建议(文案这玩意儿我就怎么都写不好,郁闷),另外顺道把我这个作者也给收藏了吧,拜谢~ 另:作者以人品保证挖坑必填,绝不弃坑,请大家支持!! ☆、第 61 章 暂时制造的空间中,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你已如愿。取得这么多的筹码,是想和我单独谈什么?”撒旦叶的领域空间之内,路西菲尔慢慢收回剑,一脸淡然。 撒旦叶默然。良久,撒旦叶望着路西菲尔,目光缱绻地道:“我想换回一个天使。” “天使?”路西菲尔疑道:“哪个天使这么重要?” “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撒旦叶定然地看着他。 “难道……”路西菲尔的眼中闪过瞬间的错愕。 “没错,就是你。”撒旦叶自嘲般地笑笑,“我的筹码可足够?” “狂妄。”路西菲尔手一扬,天使之刃已经指向撒旦叶的咽喉。撒旦叶不闪不避,任剑上的光明的圣焰在他的脖颈留下一道黑色的灼痕。 “这所有的牺牲,都是因为我么?”忽然路西菲尔的眼中有凄然闪过,握剑的手抖了抖,还是放下了,“是我之过。” “谁的过错?”忽然撒旦叶放声大笑,笑声在苍穹回荡,听起来却倍加凄凉。“你……太让我意外了。不,也许我早就该想到的,只是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路西法就是你,才会有如今的动作。”撒旦叶的神色也有些黯然,“所以我愿为现在的局面负起责任。” “我也很意外,撒旦叶,照我所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告诉我,路西……菲尔……那些传言中的屠杀都是你做的么?”撒旦叶望着他,他不相信和他一路同行的路西法能做出那些暴行…… “没错,都是我做的。”路西菲尔坦然地回答。 “我不相信。”撒旦叶有些激动地道:“你并不是那么暴戾的人,为什么你不澄清?” “我没什么可澄清的,做便做了,我愿意背负骂名。”路西菲尔冷然地望着他,希望藉此湮灭魔王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光暗之战已经过去了亿万年,而我们只同行了几日,现在你还以为了解我么?” “我承认我的确不了解你。什么特使?哈,你就是神派来的杀手!”等笑够了,撒旦叶逼视着他,声音因愤然而嘶哑。 “……”路西菲尔不想澄清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 “我真愚蠢,竟然一直信以为真。”轻轻一阵叹息,撒旦叶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洒脱地望着他:“可我不后悔……不后悔……路西法。我愿相信你,也愿赌服输,就随你处置吧。什么法门监狱,什么天使之牢,或者是神封之境……我都不会逃避的。” 处置么? 路西菲尔心中五味杂陈。他并不想如何处置他,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他在虚空之中默立,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理由,直到灵光一闪,才缓缓压低声音道:“我要让你回去,条件是——你要帮我找到天使之书另外的部分。” 撒旦叶错愕地望着他,他相信凭路西菲尔的势力,找到天使之书只是迟早的事,现在他要自己去帮他找,难道是有意放过一马?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末日,没想到前方还有曙光。 “我一定照办。”撒旦叶望着他冰蓝色的眼睛,满是痴缠:“只是到时请你亲自来取好么?我会把信息传递到玫瑰大街的酒吧。” 既是请求,又像约定。 “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路西菲尔故意避开他的眼神,“虽然你可以走,但你既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就不能毫发无伤地回去,我无法向天界交待。” “我明白。”撒旦叶张开双臂,眼中全是坦然。身处其位,他能明白路西菲尔的无奈,不管这是出于公事还是私情。 “你还不明白。”路西菲尔的天使之刃再次指向撒旦叶,冷冷地道:“我不想伤害一个毫不抵抗的人。” “我说过,我永远也不想和你做敌人。”撒旦叶不为所动,“我败了并不要紧,既然我的筹码无法换回我爱的人,这一战我已一败涂地了。我愿意为我所做的负责,只是希望你能放过那些恶魔军。” “出招吧!”路西菲尔努力压抑心中莫名的烦躁,语气更决绝了。 撒旦叶岿然不动,只是望着他。 “固执。”路西菲尔的天使之刃忽然散发出凌厉的光芒,一道剑光闪过,天使之刃的尖端已经没入撒旦叶的胸膛。 撒旦叶仍不动,坦然地看着心中所爱,他见到了他,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负点伤又算什么? 一道细细的血流自天使之刃缓缓淌下,惊艳般的红色,像恣意绽放的曼珠沙华。 路西菲尔神色微动,忽然硬硬地停止了天使之刃的走势,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疯狂嗜血的天使,而面对这样的撒旦叶,他更下不了手。那一天,他的胸口也有这样一抹红色,他就是这样来到他面前的。 在那个法格恩酒吧的傍晚,不期然地遇见。 “路西法…”撒旦叶看出他眼中的犹豫,突然毫无预兆地挺身上前。 天使之刃从撒旦叶的心脏上方擦过,一瞬间已穿透他的身体,直没入剑柄。 “撒……”路西菲尔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唤,他现在做的,只是一个魔王应该做的事。天使们流的血,魔族也必须要流。 “据说,天使之刃是天使身体的一部分,可以自由地幻化,那么……路西法,感受到我的心了么?”负伤的撒旦叶声色暗沉,他的头靠在路西菲尔的颈边,埋在他曾经为之痴迷的金发中,双手将路西菲尔搂在怀里。 “……”路西菲尔沉默,他能感到此时一阵涌动的温热和狂热的跳动。是他的心。 如果天使之刃再向下一点点,或者再催动一点光明之力,这个纠缠着他的家伙就要消失了吧。路西菲尔心中忽然有些酸楚,更有些迷惑,自己怎么就不忍心杀他呢? 他无意识般地揽住魔王。他知道自己是愿意去感受他的心跳的,只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 贪婪地嗅着发丝间的香气,撒旦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猛地他推开路西菲尔,天使之刃便脱离了身体,鲜血迸射了出来。 失去支撑力量的撒旦叶膝下一软,用魔剑勉力支撑住身体,单膝跪在路西菲尔面前。 受了重伤,撒旦叶的魔力已无法支持这个临时制造的空间,周围的景色慢慢消融开来,他们的身影便出现在原来消失的地方。 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他们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待与焦灼。当紧张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昂然而立的天使军统帅和单膝跪地的饮败魔王构成了最吸引眼球的画面,在所有的旁观者的眼中都是如此。没有人愿去了解发生过的事,他们只在意此刻的胜负。 短暂的沉寂过后,天空中沸腾着天使军的欢呼。 “撒旦叶!!”看着撒旦叶身负重伤,鲜血淋漓的样子,贝利亚浑身一抖,头脑仿佛一瞬间空白一片,他只想要他好好的,他不相信如此强悍的撒旦叶短短时间会在路西菲尔面前输得如此凄惨。他觉得浑身的力气就要被抽空了,却不知哪来的力量忽然让他呼喊出撒旦叶的名字,往撒旦叶的身边飞去。 撒旦叶举起鲜血淋漓的手,阻止贝利亚继续上前。 “我,撒旦叶,索多玛魔域的魔王,愿意接受副君殿下的要求:退兵、释放加百列、归还拜兰魔域的控制权。”众目睽睽之下,重伤的撒旦叶一手托起路西菲尔的手,在那彰显天界威权的徽章戒指上恭敬地吻了下去,又再狡猾地把唇滑到他的手背上,轻轻一点。 吻轻如羽毛,好似不着痕迹。 可它却好像通了电流,让路西菲尔触电般想把手抽回来。 他惶惑地看着撒旦叶,魔王的眼里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倒是依旧执着与爱恋,他单膝跪在他的脚边,让他又想起山洞的那一晚,他擎着一朵柔弱的小花向他表白…… 看到魔王彻底屈服,天使军再次沸腾了。 胜利的凯歌在空中回荡着,羽翼的拍打连成一阵浪潮,天使军高高举起天使之刃,兴奋地呼喊着路西菲尔的名字。 圣辉驱散了黑云,光芒重回大地,身处天地之间的最高点,手心中仍残留着魔王温热的鲜血,此时的路西菲尔却有点恍惚。 看着撒旦叶被贝利亚搀扶着蹒跚离去的背影,他心中竟波澜起伏。 只有他知道,这一场,输的是自己。 眼前闪过那一天在他手中复生而又散落的花瓣,他真的以为他们再不会见面了。 然而,不期而至的相遇,是否就是命运的必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掉马甲的部分终于写完了~不知各位看官是否满意~ 两只有短暂的分别,之后还会再见面(这不是废话么),好吧我想说的是,本文刚开始更的时候,有好几个大大提出进入主题的速度太慢了,自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是这样,所以毫不犹豫地砍了两万多。其中有一部分是不影响剧情的,另有一部分对剧情影响不多,但因为后文中会有相关人物出现,虽然在正文中对这部分砍掉的内容作了补充,但仍觉得当初写的比较有效果。 so,作者打算把这部分作为番外强势插入一下,三章左右。为了不影响大家看文的心情,也不会太占用正文的更新时间,本周六周日加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么么哒~ ☆、番外 与恶魔的交易1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5节 魔界。 天空灰暗。 浓重的云在索多玛城上空翻涌。 宫殿群耸立着的装饰繁复的尖顶隐没在氤氲的雾气中,灰暗的光透过两个半弧型展开的落地窗汇入其中一座宫殿的中央大厅,朦胧且压抑。 这是一个近似圆形的大厅。大厅中央的地砖上绘着毒蛇盘踞五芒星的巨型图案,此时正泛着幽幽的蓝光。图案中的毒蛇栩栩如生,殷红的双眼仿佛带着蛊惑,阴郁而致命。 图案周围,环绕着二十几把雕刻华丽的石质座椅。在它们的另一侧,七级黑曜石台阶之上,安静地矗立着一个雕着羽翼双头蛇的座位。 多年来,羽翼双头蛇作为索多玛魔域的象征,在魔界与巴比伦魔域的独角骷髅头,以及蛾摩拉魔域的蝠翼黄蜂一样,代表了魔王的权能。 而索多玛这一代的魔王,是撒旦叶。 现在,那个座位,在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政变之后,在前魔王毕加索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时,属于他。 天色更暗。 忽然之间,大厅外围的七只巨大火盆毫无预兆地被点燃了,随之大厅四周的石柱上的光影更加分明。与此同时,吱呀一声,大厅的主门缓缓开启,一群身着正装神情各异的魔族领主们在魔族侍卫的引导下走向他们各自的座位。 今天是魔王会见领主的日子,每过一段时间,索多玛的魔王都会召集手下的部分领主们开会,只不过这样的会议在毕加索时期总是越来越少。 新魔王撒旦叶还没出现,到场的领主们已经不甘寂寞,三三两两地聊起来了。 第三层的领主勒比斯身材瘦小,一双半掩在发丝下的眼睛却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这时他的视线正停留在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女领主身上。 女领主身穿黑色长裙,颈间佩戴着绚丽的珠宝,红色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让她漂亮的背部线条展露无遗。她当然注意到了勒比斯的视线,却故意不做出回应。 勒比斯悠悠地转过脸,目光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逡巡,好像在解谜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终于开口赞美道:“欧碧,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尤其是新魔王即位以后。” 女领主抚摸着左手小指殷红的指甲,抛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调笑道:“勒比斯大人过奖了,谁不知道大人你对天使情有独钟,什么时候也对魔族的女人感兴趣了?” “啧,别这么说。”勒比斯对她的讥讽无动于衷,温柔地道:“对美的追求与性取向无关,我可是真心赞美你的。” 欧碧偏过脸,凤眸斜飞,目光若水,竟颇为惆怅:“要是男人们都像你这么会说话就好了,只可惜有些人明明有那么多花言巧语,偏偏不是说给我听的。”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大厅的雕花大门看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门边,向身边的恶魔交待着事情。他身材高大,全身黑衣,双眸幽如深渊,黑发飘逸,他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神情上洋溢着一股自信,举止间自蕴着一份潇洒。正是魔王撒旦叶。 “我早就看好他了,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才不过几年时间,就对前魔王动手了。”欧碧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撒旦叶的身上游弋着,带着几分迷醉道:“俊美、强大、手握权柄,还很……性感,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权柄?不久前,他和我们一样是领主。”勒比斯低声接道:“还有,请容我补充一下——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欧碧眼光一闪,眷恋的神色一扫而尽,冷道:“你什么意思?” 勒比斯不以为然,耸了耸肩膀:“你知道的。” 索多玛魔域里,撒旦叶的天使癖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欧碧不满地说:“天使虽然长得都不错,可他们虚伪、自命不凡,到底有什么好?我们魔界俊男美女无数,俊美的、妖娆的、妩媚的、千姿万态,怎么你们这些有天使癖的家伙就视而不见呢?” 勒比斯品味着欧碧醋意十足的话,舔了下微干的唇角慢慢地说:“这是男人的占有欲嘛,有什么能比征服一个天使,让他们自甘堕落更让人兴奋的事呢?我想魔王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欧碧恨道:“该死的占有欲,落在我手里的天使只能是死路一条。” 勒比斯惋惜地道:“夫人,你可真是暴殄天物,下次不妨把你用来出气的天使借我两天,随后再杀也不迟嘛。” 欧碧不屑地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你捉了一个天使小队,准备献给魔王大人?哼?想向新的魔王献殷勤么?” 勒比斯谦虚地道:“他们自己送上门的,这些不自量力的天使出现在我领地的禁区,当然不能坐视不管。至于如何处置他们,由主上做决定吧。他能杀死毕加索,说明他个人实力不错,但在强势的天界面前,不知他有没有点争斗的勇气?如果他就那样毕恭毕敬地把天使们还回去,我觉得他和毕加索也没什么两样。” 欧碧问:“天使军怎么会贸然到你领地的禁区去?” 勒比斯道:“为了炽天使萨麦尔呗,他们例行搜索,结果不小心被魔法阵迷惑,就送到我嘴边了。” 欧碧道:“你运气真不错。” 这时撒旦叶已经在主座上坐定,众领主便结束交谈纷纷行礼,仿佛一切如常。只是大厅里虽然很安静,但安静的背后难免有试探的目光。 撒旦叶并不理会领主们的眼神,交叠着双腿,左手扶靠着双头蛇的蛇头,另一只手捏着一张信笺。那信纸装饰着硬朗的金色烫边,背面是淡金色的光明烙印,众领主们一看就知道是乌列天使驻军专用的东西。 撒旦叶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抬起眼对领主们说:“炽天使萨麦尔堕落的事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为防止萨麦尔逃出天界的势力范围,乌列在第二层已经加强了防范,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想要我们协助封锁萨麦尔逃跑的通路。”撒旦叶把手里的信笺抖了抖,不屑地道:“萨麦尔毕竟是炽天使,依我看他逃脱乌列的追捕来到第四层估计只是迟早的事。” “哼,神不是万能的吗?怎么自己身边的炽天使都堕落了?!” “就是。乌列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今天也要和魔族联手了?” …… 领主中爆发出一阵议论,对于萨麦尔堕落事件,他们都抱持幸灾乐祸,冷眼旁观,最好能从中渔利的态度。 领主凯梅拉道:“翅膀是天使的力量之源,堕落天使的羽翼完全染黑后,他们将失去原本的力量,虽然大多数天使都能通过自身的魔化使力量恢复,但这需要时间,我想炽天使也不会例外。” 凯梅拉看向撒旦叶,撒旦叶示意他说下去,他便接着道:“所以我们就顺应乌列的意愿封锁通路,这可是抓住炽天使的绝好机会。” 领主们的眼神都熠熠发光,炽天使力量强大,他们都知道不好对付,但如果炽天使堕落后也有失去力量的一段时期,那么他们每个人都将有这个机会,这将是他们难得的机会。 撒旦叶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表情,冷静地道:“各位,魔界虽然在诸多事情上要依附于天界,但实际上与天界对立已久,我知道大家都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但炽天使的力量在堕落状态下能撑多久我们并不清楚,而萨麦尔也一定会在失去力量前竭力突破封锁,所以一旦他进入各位的领地,切忌不要孤身作战,只想一个人独占功劳。” 距离撒旦叶最近的大领主孟菲斯托道:“萨麦尔要逃脱天界的追捕就一定要到魔界的下层去,索多玛魔域将是他的必经之路,如果各位各自为战又不是对手,那么就让他如愿以偿了。所以一旦发现萨麦尔的踪迹,一定要通知附近的领主,协同作战。” 撒旦叶说:“萨麦尔是第三重天的君主天使,其实与我们并没有利益关系,如果他堕落后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并愿意听从于我们,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如果他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或者与别西卜、亚巴顿等一起,那么我们就多了个敌人。” 一个领主突然道:“天使本就高傲,他曾经是君主天使,有那么高的地位又怎么会愿意听从于我们?” “问得好,”撒旦叶冷然地道:“所以我们不能放他过去。” 领主蒙托克开口了:“这段时间天使也在第三层展开搜索,勒比斯还端了一个天使小队呢。”说完他对勒比斯挤眉弄眼,让他说话。 领主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勒比斯身上,勒比斯不动声色地道:“经我审问,天使军曾在第二层发现过萨麦尔的踪迹,不过被他逃脱了,所以才会有大量的天使军出现在第三层,估计现在他已经到达第三层了。” 撒旦叶满意地道:“你做得不错。我们可以答应乌列协助他抓住萨麦尔,但第三层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领地,轮不到他们插手。”他深黑的眼眸看向孟菲斯托:“你回信给乌列,就说我答应他的要求,但如果他的天使们再有逾越,一律格杀。” 孟菲斯托认真地听着,问:“就这样无条件答应他的要求?” 撒旦叶微笑道:“抓到萨麦尔,条件任我们提,不用着急。” 一系列正事谈完,大厅里的气氛就不那么严肃了,这时一个虽小却尖利的声音催促道:“勒比斯,你不是要把那个天使小队都上交给魔王大人吗?怎么还不说呢,难道是怕魔王大人不喜欢,你下不来台。” 另一个声音调侃道:“勒比斯你真不够意思,我们的私交也不错啊,666个天使我一个也没见到,就全都送给主上啦。” 除去几个起哄的,包括孟菲斯托在内,领主们都在等待撒旦叶表态,这些被俘的天使,是送还给乌列还是留下来自行处置。 “看来领主们已经开会开得倦了。”撒旦叶把手里的信笺交给孟菲斯托,从容地对勒比斯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喜好,先挑一个带到这来。” 勒比斯走出大厅和守卫的魔族吩咐了几句,就返回来了。 不一会儿,两个恶魔押着一个金发的天使走到大厅中间。撒旦叶挥了挥手,恶魔躬身退下,只留下天使孤零零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大厅里忽然很安静,天使的双手和翅膀上有隐隐的黑光,很显然,他身上的光明力量被封印了。 由于封印的关系,天使的身体虽然能够自由活动,但却无法使出光明的力量,黑暗的气息让他觉得不安。他落单了,孤立无援,正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魔族中央等候未知的命运。 此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围坐在大厅周围那二十几个领主赤裸裸的目光,有淫邪的、有敌视的、有森冷的、有不屑的,各种交织在一起,可以归纳为不怀好意,这比起晦暗不明的环境更让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而更让他透不过气来的是,主座上那个黑发的魔王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越走越近。 ☆、番外 与恶魔的交易2 天使强迫着自己抬起头,与那走近的人对视,可是他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的腿在微微的颤抖,膝盖处有点无力。 他的翅膀暗暗用力,想要挣脱束缚,可却是徒劳的。 他后退了。不自觉地。 忽然一股很大的力道将他的身体拉过去,他一个踉跄,跌在一个怀抱里。 他使出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可那双手却没有因为他的挣扎撼动半分。 有力的手指拂过金色的发丝,顺着他的脖子,抬起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看着那幽深的黑眸。 此刻,他一动也不动。不是他不想,而是魔王的精神控制力让他像被蛇盯住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 寒意像深冬湖面的冰一般蔓延开来,天使清楚地知道,他的实力与眼前的魔王实在相差太远了。 撒旦叶垂下眼,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使能清楚地看到撒旦叶英俊的脸,然而再英俊的脸,在此时大厅灰蒙蒙的光线和跳动的邪魅火光里都显得冷峻起来。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几乎不受控制的呼吸,他哑声道:“玛沙尔。” 撒旦叶又问:“是什么级别的天使?任什么职务?” 玛沙尔犹豫了一下,却不由自主地回道:“我是力天使,在乌列天使长手下破坏天使团任副团长。” “哦,有意思了。既然你是破坏天使团的,那么也一定是个战士。” 玛沙尔点点头,暗自给自己鼓气。对,他还是战士,不能害怕。 撒旦叶嘴角微扬,转而在他耳边道:“你长得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那一类。” 一股寒气沿着玛沙尔的脊背爬上来,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觉得大厅里汇集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寒冷逼人,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玛沙尔挣扎着别过头,终于把下巴从撒旦叶的手中挣脱出来。 撒旦叶放开了对玛沙尔的钳制,魅惑地道:“你知道被带到这个大厅的天使将是用来做什么的?” 玛沙尔浑身戒备,不说话,他不知道这个新晋的魔王要怎么对待他这个俘虏,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如果是毕加索应该会主动把自己放回去吧。 撒旦叶有意望着他,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问自答道:“是为了在床上取悦我的。” 玛沙尔的脸上爬上一抹潮红,双拳紧握,羞愤难当。他在乌列的驻军中很多年,虽然见过不少天使之间亲亲我我的事情,也曾有天使追求他,但从没有谁说得这么直白,说得这么自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怪都说恶魔是淫乱放荡的野兽!没错,他们就是野兽! “住……口!谁要取悦你?。”玛沙尔身体颤抖着,说出的话都带上了颤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撒旦叶好像挺满意他的反应,围着他慢慢地踱着步子,道:“我们魔族有对性爱崇拜的传统,所以玛沙尔你既然来到索多玛城,也就不必拘束,放松就好了。性爱这东西,你想让它的神圣多一点,它的龌龊就少一点,你想让它的快乐多一点,它的痛苦就少一点,你把它当作极乐,他就能给你极乐,一切都取决于你怎么看待它,怎么感受它,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 撒旦叶的手指摩挲着玛沙尔的金发,缓缓道:“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有没有点动心呢?” “不。” 玛沙尔回答得很干脆。撒旦叶只是微笑。 忽然玛沙尔觉得一道凉气爬上脖子,他的身边一个巨大的蛇形的魔兽已经从五芒星的图案中现身而出,那蛇眼睛殷红,通体黝黑,正将血红的信子吐在他的颈边。 “那现在呢?”撒旦叶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不愿意取悦我,那将你的灵魂打碎喂养我的宠物吧?” “随便你。”玛沙尔回答得更干脆,比起遭受折磨,受到侮辱,死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突然间找回了勇气,吼道:“那你就杀了我吧!但别忘了,你随意折杀驻军天使,乌列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撒旦叶笑了。 他的微笑有种近乎得逞的邪恶。 “乌列还真的很棘手。”撒旦叶一挥手,那蛇形的魔兽就消失不见了。顿了顿,撒旦叶接着说:“我不会杀你,在我没有得到你之前,你是死不了的。” “你!!”玛沙尔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紧握着拳,指节泛白。他在耍他! 欧碧抚摸着小指上鲜红的指甲,将目光转向旁坐的勒比斯,笑道:“看来你送给魔王大人的玩物他很喜欢嘛。” 勒比斯用手拨弄了下额发,道:“那是自然。不过前戏好像长了点,换做毕加索,如果他有挑战天界的胆量,一定迫不及待了。” “切,撒担叶还真有耐性。”勒比斯右手边的乌拉插话道:“不是很喜欢么,管他同不同意,按倒就上呗。我就喜欢那个过程。” 欧碧给乌拉一个白眼,直接下结论:“你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乌拉释然一笑,全然不往心里去。 勒比斯附和道:“没错。其实看那个天使愤懑的样子还真让人心旷神怡啊,蹂躏身体容易,摧残精神才高明。” “既然你不愿意,而我又不想用强迫的方法得到你,那么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撒旦叶绕到玛沙尔的背后附在他耳边低语着。 玛沙尔不想听他的蛊惑,真的不想听。 可是撒旦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机会,真的吗? “你应该知道,除了崇拜性爱,魔族还有两个传统。一个是崇尚武力,一个是契约精神。对武力的崇拜让魔族的个体变得强大,契约精神让各部落间的个体协作有了保障。”撒旦叶踱到玛沙尔的面前:“所以,我要和你订立一个小小的契约。” “什么契约?”玛沙尔不自觉地抬起头,还没有细想,话已经脱口而出。 “感兴趣了么?”撒旦叶满意地道:“既然你是破坏天使团的副团长,是一个战士。你可以从这个大厅里任选一人与你比武,如果你赢了,我马上派人送你和你的小队回乌列的驻军,你们就自由了;如果你输了,就满足我对你身体上的小小要求,别这么不情不愿的。” “至于胜负的条件嘛,” 撒旦叶斜睨着天使,指着脚下大厅中央的图案,一道蓝色的弧形的火线从五芒星顶点划过,瞬间形成一个幽蓝的圆圈:“看见由这个五芒星顶点组成的圆了么?谁出了这个圈子,谁就输了。怎么样?你和同伴的命运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为了你们的自由,愿意用你的身体赌一次吗?” 玛沙尔没有出声,整个大厅里也异常地安静起来,领主们都在饶有兴趣地等他的回答。 “亲吻我的戒指,我们的契约就达成了。”撒旦叶缓缓抬起右手,动作庄重优美,声音很轻,却如毒药,“相信我的话,赌一赌吧?” 一道道霹雳在沉黑的云层中闪烁,明灭不定,像领主们毒辣的眼睛。 近在眼前的宝石戒指晃得玛沙尔睁不开眼睛,玛沙尔眯着眼,思绪飞快运转。他知道在座的领主都比较厉害,现在他就如羊入虎口反正没有逃走的可能,不如用全部的力量与其中一个打一场,战死总比就这样受到折辱好。 玛沙尔凝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戒指,那深邃的黑宝石上面映照着他的影子,就像它主人的那双黑色眸子。 他打定了主意,捧起魔王的手,轻轻地吻上去。 在座的领主们沸腾了。有的干脆站了起来。 火圈之外,霎时魔气滚滚。 勒比斯阴笑道:“难怪这么长的前戏,原来换了玩法。” 乌拉凑过来道:“挺刺激的,我喜欢。” 欧碧摩挲起其它的指甲来,漫不经心道:“用一个天使军团的副团长来检验我们这些领主的实力,有点太小儿科了吧。” 勒比斯的神色依然收敛:“也不一定,这个比武对天使来说还是很有利的,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招,但他的对手总要顾忌魔王的情面,无法下杀手,况且天使已经没有退路了,正想与我们拼命呢,困兽之斗,背水一战,胜负难料,也许他还真有那么点儿胜算。” 欧碧轻哼出声,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那点胜算也要看他选的对手是谁,如果是我,那他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勒比斯中肯地道:“没错。他的机会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撒旦叶说话算话,抬手间,玛沙尔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了。没有了封印的束缚,玛沙尔蓝白双色的四翼完全展开,右手中现出金色的长剑——天使之刃,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魔宫大厅的中央被他的羽翼照亮,在那仅有的明亮的光里,他头微微上仰,紧紧握着剑柄,要为自己放手一搏。 领主们的眼睛熠熠发光,即将开始的武斗让他们体内嗜血的灵魂躁动起来,有的干脆从座位上站起身,打着口哨,扬起手臂喊着:“选我吧,选我做你的对手吧!天使!” 看着那一双双野兽一般的眸子,玛沙尔觉得他现在就像置身于角斗场,正准备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这一群好斗的野兽,满足他们那无尽的嗜血欲望。他环顾四周,撒旦叶已经走回王座,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等着事态的发展。 欧碧把手在脖颈前一横,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狠辣无比;勒比斯勾动着食指,乌拉干脆竖起中指向天使挑衅。 玛沙尔认得在座的大部分领主,他只能在这部分了解的人中寻找实力弱的做对手才能增加自己的筹码。 天使的目光在火圈外的领主们身上逡巡,每到一处,都能引来领主兴奋而陶醉的叫声。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棕发的恶魔——第三层的领主索玛——身上。索玛的父亲是前任领主,不久前在与魔王别西卜的手下的冲突中战死,于是就由他继承了领主的位置。 玛沙尔果断地指向索玛! 领主们再次喧闹了起来,有人喊着:“索玛,替魔王大人好好调教这只小猫!” 也有人叫起来:“天使,好眼光!” 领主们也想知道索玛到底有没有实力做领主,因为在这个尚武的魔界,继承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说得上话。 撒旦叶就是例子。 ☆、番外 与恶魔的交易3 一直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的索玛与起哄的领主们反差极大。看到玛沙尔指向自己,他没有特别的兴奋,只整了整黑色缎面长袍子的褶皱,便站起身沉着地走到圆圈中来。他身材颀长,两颊瘦削,双眼下方有很重的阴影,脑后束着的一绺细长的发辫搭在左肩上,整个人罩在宽大的袍子里,鬼气沉沉的。 索玛走进圈里,一声也不吭。 这时领主们也都没了声响,全都沉浸在即将开始的表演中。 索玛的脚下,空间微微震动,一群骷髅兽钻出地面,玛沙尔判断得没错,他是个召唤系的恶魔。大凡召唤系,个体战斗力都比较差,尤其不利于小空间的打斗,现在他们的场地是一个半径十来米的圆,玛沙尔占了先机。 天使之刃忽然暴亮,接着玛沙尔以飞快的速度与索玛拉近距离,他们之间的武斗就在领主们的注视下开始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打斗里,不论是骷髅兽还是幽灵武士,都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就被玛沙尔的光明力量击溃了。索玛的防线一点点后移,马上就到了圆圈的边缘。 索玛也意识到这一点。 他知道他不能输,如果输了,在其他领主面前他再也抬不起头来,也将没有人会承认他如今的地位。 所以他要全力迎战了。 “出来吧,我的宠物!”在最近前的一排骷髅兽被击得粉碎的一霎,索玛高举右手,对虚空念诵着,在他的身后出现的魔法阵撕开了另一个空间,一只巨大的蝎子模样的怪物冲了出来。 看到魔法阵玛沙尔已经有了防备,他赶紧后退,虽然全力拉开距离,可没想到蝎子冲出来的速度那么快,他还是被蝎子身上坚硬的带着锯齿的尖刺划伤了。 嗅到了血的味道,魔兽变得更加疯狂。 索玛纵身跳到蝎子身上,他笼着红雾的双手抓着蝎子颈甲上伸出的两个突起,仿佛与它成为一体。 玛沙尔不知道索玛为人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显露出真正的战斗力的。 玛沙尔更不知道为了领主的位置,索玛暗杀了前任领主,他的亲生父亲。 刚才还对玛沙尔有利的战局已经急转直下,巨大的蝎子占了圆圈的大部分空间,玛沙尔已经快到了边缘。 凭玛沙尔的战斗经验,现在要想打败索玛,就要打败这个蝎子,而要想打败这样一只魔兽,他至少还需要三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帮手。 所以,他被打败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玛沙尔不想认输,他总觉得也许还有赢的希望。 然而很快玛沙尔的攻击已经全被蝎子封死,而蝎子有力的尾巴和布满锯齿的钳爪他已经招架不住了。 勒比斯抚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索玛这小子能控制这么有战斗力的魔兽,还挺有两下子的。” 欧碧没出声,她的视线停留在场地中央,那里玛沙尔的四翼突然像被点燃的焰火般亮的惊人,他用天使之刃拨开蝎钳,身体被光能量包裹着撞向魔兽。 蝎子被光能量灼痛,惨号着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只退了两步。 因为索玛并没因占了优势而轻视对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大意让别人看了笑话。他强行制止了蝎子的后退,蝎子的后脚险险地站在火圈的内沿。 玛沙尔指望着这耗费他几乎全部力量的一撞能迫使蝎子先踏出火圈,但他失败了。 然而蝎子愤怒了。 愤怒的魔兽遍体透着赤红,行动的速度也变快了很多,大钳飞起一记重击就把玛沙尔摔在地板上。 一道红影闪过,带起一股劲风。蝎子如钩一般猩红的尾针已经蹭到了玛沙尔的脖子,却停了下来。 索玛心疼他的宠物。他恨不得将玛沙尔撕个粉碎,但他明白自己不能那么做。在魔王和这么多领主的注视下,他总要摆出胜利者傲然的姿态和一点点风度来。 蝎子在索玛的控制下放弃了报复性的杀招,尾巴一甩,将玛沙尔推出圈外。 战斗结束,玛沙尔输了。 领主们纷纷起立,向这场战斗的胜者致意。 索玛从魔兽身上跳下来,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露出微笑。他知道领主们已经承认他的能力了。 玛沙尔倒在地上,刚才的战斗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与精力,他感到眼前一片迷蒙,他是在流泪吗?他恐惧过,希望过,争取过,但现在他绝望了。光明已弃他而去。 撒旦叶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玛沙尔,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两个恶魔走进大厅将天使拉起来,等候魔王的指示。 撒旦叶轻描淡写地道:“带他到我的房间。” 玛沙尔低垂着头,眼前仿佛已经一片黑暗。 撒旦叶不再看被带出去的玛沙尔,环视着在座的领主,颇为满意地说:“看表情,刚才的节目大家都很喜欢。据我所知,乌列在魔界第二层的驻军一般由666个天使军团组成,多达二千万人,各位要多注意自己的领地,谨防乌列以搜捕萨麦尔为借口对我们不利。如果有天使非法进入领地,一律抓起来,一方面给大家做个消遣,一方面也要给乌列点警告。”他顿了顿,看到领主们都收敛了各自的表情,神色从刚才的兴奋转变为严肃,继续道:“当然,谁都不要与乌列硬碰,我们与天使毕竟还有正常的贸易,乌列的背后还有路西菲尔数以亿计的天使军核心军团。各位,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的聚会就到这,我期待你们下次送我的礼物。” 话音刚落,撒旦叶就走出大厅,留下纷纷起立的领主们和大厅里不止的交谈声。 玛沙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个房间里的,他只感到自己双膝一软,整个人就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不同于刚才那个森冷的会议厅,这房间位于宫殿的高处,因为低沉的雨云正环绕在四周。 支起上半身,借着昏暗的烛光,玛沙尔四下环顾。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个很精致的大床,床单鲜红,就像天使的血。一面墙上,绘着巨幅的风景油画,好像是一片梦幻般的森林。 房间的另一侧,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镜子的边框上绽放着金雕的玫瑰,下方的支座是一对交蚺中的恶魔与天使,从精细的做工来看,这应该是地精一族的作品。 这个房间除了床、镜子和风景画,再有吸引玛沙尔注意的就是床正对面的一幅人物画了。 一幅让人猛一看去以为自己眼花了的画。玛沙尔揉了揉眼睛,才确定他没看错,因为画中的人没有清楚的五官! 即使如此,玛沙尔仿佛也能感受到画中人的美丽和孤傲。他穿着白色的外袍,双手轻轻地虚握着。那一头美丽的金发,仿佛破碎的阳光,那么耀眼,而要怎样的容貌才能配得上这么美的头发呢?虽然不知道画的是谁,但玛沙尔知道他一定是个天使。 玛沙尔一直看着那幅画,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了。 撒旦叶站在门口。 玛沙尔挣扎着爬起来。 漫不经心地走进房间,撒旦叶坐在床边一张宽大的沙发里,好像这里只有他一人。 然而玛沙尔却不由得后退着,直到后背贴着墙壁,那幅画就在他的旁边。 撒旦叶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玛沙尔不确定此时撒旦叶是在看谁,是他还是那幅画,他就只好倚着墙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魔王扯开一抹微笑,柔声道:“不用那么紧张,你已经输了,就应该履行契约。” 玛沙尔脊背一僵,心跳得厉害,一道气流好像堵住了他的嗓子,一时没说出话来。 撒旦叶继续道:“你们有一点点像。” 玛沙尔怔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也是一头金色的长发,可能他说的有点像指的就是这个。 玛沙尔忍不住指着画问:“这幅画是谁画的?为什么没把五官画清楚呢?” “因为在我的梦里,他就是这样的。”撒旦叶从容地回答,从容得有那么一瞬玛沙尔觉得他有一丝落寞。 “他是谁?”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玛沙尔已经把自己的处境暂时忘记了,只顾着追问。 “我也不知道。” 撒旦叶非常坦然。 “他是你的仇人么?”想到能让魔族如此惦念的天使,玛沙尔很自然地想到了仇敌。 撒旦叶忽然笑起来,一直摇头。 “难道你……喜欢他?!”玛沙尔觉得不可思议。 撒旦叶没做任何表示,就好像默认了。 揣摩着撒旦叶反应,玛沙尔心想莫非这个魔王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天使,就爱上了他,然后把他画下来,每天在卧房里看着,四处搜罗长得像他的天使,和他们做爱……怎么这么变态呢!哪个天使这么倒霉,不幸被这样一个变态看上了。 玛沙尔正在替自己的同胞惋惜,撒旦叶已经来到他的近前,一只胳膊抵在墙壁上,压住他的身体。 玛沙尔能感受得到身上恶魔强烈的男性气息,不由得浑身一颤,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仅存的那点力量也流失了大半。即使他那么变态,但他的俊美、神秘和强势仍是不容忽略的。 玛沙尔眼一闭心一横,索性一动也不动,反正打不过,爱如何如何吧。 撒旦叶对玛沙尔的身体本来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手里有不少漂亮的天使,他其实更想用他初步了解天使军与领主们的战斗实力,现在他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于是他贴近玛沙尔的耳朵,缓缓道:“想回去吗?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玛沙尔被撒旦叶吐出的气息弄得心烦意乱,听到他的话,顿时清醒了不少。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不再敢期望什么了。这个男人给他看到希望,又让他绝望,这回又想做什么? 撒旦叶看他不说话,沉声道:“你没听错,我想放你回去。” 玛沙尔学乖了,终于问道:“契约,还是条件?” 撒旦叶道:“交易。” 玛沙尔低着头又不说话了,撒旦叶道:“你已经看过这幅画,我要你在乌列的驻军里找到他。” “啊?”玛沙尔睁大眼睛急道:“可是连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清楚他的长相,我怎么找?这不是交易,你强人所难,我根本办不到!” 撒旦叶扳住玛沙尔的肩膀,迫使他转身面对那幅画:“你把他记在心里,每星期的最后一天把你认为和他最相像的天使引到法格恩的神迹酒吧,我自然能分辨出来。” 玛沙尔想摆脱他的钳制,可挣扎了一会儿也没有办到,无奈地说:“也许他不在驻军里,也许他曾经在过,但现在不在了,还有可能……”玛沙尔顿了顿道:“还有可能……也许他仅仅是个梦呢。” 撒旦叶的目光突然变得茫然,不过只是一霎,就很快又恢复了澄明,他坚定地说:“他肯定不是梦。” 玛沙尔心神一动,忽然说:“你放我走,我可以把天使的画像拿给你,你看了不是一样吗?” 沉默了一会儿,撒旦叶道:“我要看到他才能知道是或不是,那是一种感觉。” 玛沙尔心里大骂“你这个变态”,嘴上却只好妥协说:“我想替你找找看,可是如果我办不到呢?” “不用和我讲条件。”撒旦叶冷笑道:“我放你回去找人,自然会给你好处。你每帮我带到一个天使,我就归还两个被俘的天使,如果你违约,我就杀两个。” 玛沙尔心里一寒,如果他帮了他,是不是就背叛了神呢?可如果不帮他,他的同伴怎么办? 看天使不说话,撒旦叶接着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易,不要把它泄露出去,懂吗?” 机械地点了点头,玛沙尔抬头看向画中的天使。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还有占满玛沙尔视野的天使的微笑。 至少玛沙尔希望他是微笑的。 两天后,玛沙尔回到了第二层的驻地,他早已经编好了逃跑的借口,可他仍没打定主意要不要帮撒旦叶找人。他默默地祈祷,如果现在能把他调回天界就好了,不想面对的,就躲吧。然而想了又想,那些同伴总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魔王的交易不妨一试吧。 ☆、第 65 章 黄昏降于魔界,群山已慢慢蜕变成血色中浓重的阴影。 空中要塞之上,撒旦叶独自坐在拱廊下,任破空而上的朔风撕卷他的黑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群山中的一点,早已心驰神往。 迭起的山峦之间,隐藏着地精族临时的落脚地。 无数片段像决堤的洪水冲破他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是如何摘掉他的兜帽,如何望着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自己的心又是如何疯狂跳动的。 那一刻,爱情伴着寂静降临。 然而下一秒,戒指的明亮弧线划破了美好的回忆,渗出鲜红的血。 天使将戒指抛到了空中,清冷决绝。 而再下一秒,天使之刃穿透了他的身体,剧痛席卷了全身,在他觉得自己无法全身而退的时候,他放走了他。 撒旦叶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然而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语无法说清此时撒旦叶心中有多后悔。他后悔自己进行了一笔交易,而他的爱情是不能交易的。 不自觉地,撒旦叶握紧了手心中的两枚戒指。 再次撑开手掌,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地精王瘦小的身体。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 昏暗的地宫里,地精王坐在轮椅上,而他自己就站在他的对面。 “你虽然不是我们的族人,然而你却如同我们这一族的保护神。是你保护我们两百年间没有遭到战火的洗礼,我们才有今天的和平。”地精王搅动着虬根状的指节,沉默了片刻,望着撒旦叶的眼睛诚挚地说:“可你毕竟不属于我们这一族,既然你决定离开,我也不想挽留。” 火把轻轻爆出一团蓝色的花火,明亮复又暗淡,房间里一片寂静。 地精王兀自地说:“这两百年来,我们每个族人都得到你的庇护,却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感激你,除了我们的祝福。”地精王浑浊的眼里显现着温和的光,平静地摘下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他的手心,再将他的五指合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丑陋的手上粗糙的纹路,但在那粗糙的纹路之下,是一颗朴实诚挚的心。 “我把我最后的作品送给你,它能让你在嗜血森林中自由来去,也希望你能帮它找到丢失的另一半,并亲手送给你最爱的人。这一去,不论你选择为哪个魔域效忠,我与我的族人都愿意跟随你,并为你尽绵薄之力。但首先我们祝福你,发自真心。” 撒旦叶的眼前朦胧一片,时光向前推进。他想起那个黄昏,昏暗的森林,树枝交织成密密的天网,他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他的记忆深处被一片黑暗蚕食着,那黑暗仿如一个发芽的种子,霎那就延伸出黑色的枝杈,要将他的意识吞没。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同时身体发散着强烈的黑气。那是来自神的诅咒,这诅咒不仅要他痛苦更要剥夺他记忆中所有重要的东西。 在痛苦的挣扎中,他望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矮个儿,正关切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了?”小矮个儿问。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撒旦叶疯了似的向他爬过去——他可以让世界都忘了他,但他不想忘记那个名字。 “记住,他的名字是……”撒旦叶艰难地道。 撒旦叶拼命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并抓住意识里最后即将被夺去的那个名字。 “他的名……” 希望那个矮小的魔族能帮他记住那即将在记忆中消逝的名字,撒旦叶在剧烈的痛苦中嘶吼着,可这一切在他碰触到魔族时便全都毁了——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而那诅咒就像火苗一样蔓延到魔族的身上。 魔族的皮肤在阵阵惨叫声中变得皱巴巴的,他的双腿也从膝盖下被暗黑的火焰齐齐地斩断了。 撒旦叶感到深深的绝望,在魔族猝然倒地时,他茫然地翕动着嘴唇,慢慢也失去了意识…… 许久后他才知道那个失去了双腿的倒霉鬼是地精族的王,他做王已经很多年了,他温和善良,大家忘了他的名字,就只叫他地精王了。 一个拂着微风的下午,地精王旋着轮椅来到他身边。 撒旦叶不说话,他觉得亏欠地精王太多,无法简单用语言表达,还因为他的脑袋里已经没剩下什么内容,他已无话可说。 地精王看着不远处拂动的树叶说:“你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撒旦叶仍然没吱声,却定定地看着地精王。忽然,他动了动嘴唇,说:“不,我还记得我叫沙卡利曼耶尔。”提到这个名字,撒旦叶没来由地痛心。他似乎记住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而把最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地精王缓缓地低下头道:“对不起,你让我记住的另一个名字我没有听清,那时我的意识也混乱了。” 撒旦叶摇了摇头,终于艰难地开口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该报答你。” “既然有名字,就会有线索。”虽然知道很可能没有答案,地精王还是问:“你来自于哪里?能试着回忆一下吗?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撒旦叶的眼里有一丝茫然,他努力地回想,最后平静地说:“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寒冷而且孤独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我被神囚禁在那里,我是逃出来的。”他努力回想,可从那里出来时的记忆也模糊了。“有一天,我发现了通往外界的通路开启了,然而当我即将逃出来时,一个天使出现在门的另一面。他竟有三对翅膀,来者不善。他想要再次将空间封锁,囚禁我。于是我杀了他。”撒旦叶不自觉地触摸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然而他在临死前借用神力对我施加了诅咒,我的记忆……” “噢,能施加诅咒的天使,而且是六翼……你竟然惹上了炽天使。”地精王深色凝重,“而你,竟然能杀死他?” “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撒旦叶说。 “噢……”地精王摇头长叹一声,说:“沙卡利曼耶尔听起来很像天使的名字,可你不是天使,又不像堕天使,你是个魔族。” 撒旦叶抬头望天。 “当你准备好了,就出去看看吧。”地精王说:“也许从这里走出去你能找回自己的一切,不过不要用你的真名了,那也许很危险。” 撒旦叶很认真地看着地精王:“你说我能找到过去?”没等地精王说话,他突然笑了:“也对,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说到做到,不久撒旦叶就随着外出交易的地精们离开了地精的领地,踏上了魔界的商路。 很快他就发觉自己的意识里并非空空如也,至少在另一个领域——梦境里,还残存着他的影子,这是那么多年来,他心中唯一的惦念。 在他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同时,他的魅力及能力也显现了出来,而他对金发天使的癖好也就此开始。 他曾经收集过许多金发天使的画像,贝利亚看过后,曾经不屑地冷笑,说:你就像个变态,让人恶心。 贝利亚的嘲笑并不能阻止他,他依然我行我素。 有一段时间,他沉醉于和这些画像在一起,唯一让他遗憾的是,单薄的二维平面中,他竟找不到那怦然心动的感受,难道梦境里的一切只是错觉? 可从见到路西法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那不是错觉了。 他忽然觉得,他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的相遇,只是为此。 灵光一闪而过,撒旦叶翻身从拱廊跃下。与此同时,一只黑龙腾空升起,在半空中托起他的身体朝另一个要塞飞去。 这个要塞上的主体建筑是座小型监狱,也曾是一座古堡。 城堡一侧幽深的走廊两边,有若干个小房间,里面主要关押囚禁的天使——人数不算多,勒比斯进献的天使小队也在其中。 天使们的翅膀上都加着暗黑的封印,见到他的到来,都退到房间的里侧,惟恐避之不及。 撒旦叶对他们微笑。 他喜欢看到他们,单纯地喜欢。他能读懂他们眼神中的恐惧和惊异,甚至或是轻蔑和鄙视,他选择视而不见。 他在一干俘虏中匆匆走过,直到最里面的房间——那并不是牢房,而是一个朴实的房间,堆放着成堆的资料、落满了灰尘——在他还是一个领主的时候,他就是在这儿埋头寻找自己的。 撒旦叶在成堆的资料里翻找,很久之后终于翻出一叠画像来,可刚翻了两页就停住了。 那画像并非原作,而是从别的地方临摹下来的,画的是一个非常美的天使,金发,蓝眼,他的左手盘着一串珠子,正靠在一把金边的椅子上,他的神情倨傲而冷漠,眼神平静而超然,他的美太过冷峻又太过有压迫感,他被刻画成统治者的摸样,与梦里的天使截然不同。 但撒旦叶的目光却像粘在画上面一样再也离不开,他扫去画上的灰尘,犹豫着抬起手将画中天使的脸的上半部分遮住,然后他抖动着双肩,忽然大笑起来。为什么自己没有早早认识到这一点,一切要等到谜底揭晓才后知后觉? 路西菲尔,天使们说他是最美的天使,而在魔族的传闻间他却经常是最恶毒凶狠的丑八怪,谁也没见过他,他就像一则传说,可以有无数个版本。哪一个版本是真哪一个版本是假,没人愿意去弄清楚。即便撒旦叶拥有这张画像,印象也不那么深刻,可能一切都源于潜意识里的判断:他们不可能认识,更不会见过面,既然如此,他梦里的就不会是他,既然爱上的不是他,还想他做什么。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6节 “路西菲尔……路西法……”撒旦叶轻轻地呢喃着。 朦胧的光线中他仰起头,将那张画像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胸口,默立良久。 ☆、第 66 章 撒旦叶的伤虽然严重,但经过几天的调整却已经没什么大碍。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看那张路西菲尔的画像,追忆他们相遇的那段时光。 转眼间已经入夜。 撒旦叶仍在用目光描摹着画中人的轮廓,却突然注意到走进来的侍从的脚步比平时要轻缓许多。他将画像翻过去放在桌上,抬起眼时,正看到一个红铜色卷发的男子缓缓走进来,他不是魔族,而是一个堕天使。 堕天使眉目俊美,在他身上有一般天使和堕天使身上少有的魅惑之态,他的眼神多情而轻佻,呈现出朦胧的紫色。他穿着修身的暗紫色镶着花边的衬衫,在夜晚的灯光下,他的身形颀长而匀称,又仿佛带着不相称的韧度和柔美。 他就像个美丽的幽灵,飘然而至,诡异而又诱惑。 他对撒旦叶行了一礼,收回嘴角的微笑,镇定而自信地道:“魔王陛下,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斯莫德,这次是随领主欧碧大人来到魔宫里的,因为仰慕您,就偷偷溜了进来,您不会介意吧?”其实阿斯莫德即使这么说着,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怕被介意的意思。一步一步靠近撒旦叶的书桌。 撒旦叶淡淡一笑,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靠在椅子上道:“我怎么会介意?你在索多玛很有名气啊。在天界你周旋在很多高阶天使的身边,堕落后,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欧碧和凯梅拉还为争夺你吵过一架。”撒旦叶伸手捉起阿斯莫德的下巴,注视着他道:“看来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争端。” 阿斯莫德脸上浮起一抹轻笑,抓住撒旦叶的手轻轻地吻了吻道:“怎么会有争端?我不过是一个小逃犯,在魔界寻求势力的庇护,如果您愿意庇护我,就没有人再起争端了不是么?”他向前一步移到撒旦叶身边,俯下身问:“您觉得怎么样呢?”阿斯莫德淡紫色的眼睛动情地看着撒旦叶,一只手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起来。赤裸裸地引诱。 撒旦叶一边不着痕迹地把一本书盖在画像上,一边慢悠悠地道:“据说你大胆,放纵,现在看来你的确与传说的一样,可谓名副其实。只是……” 撒旦叶的话还没说完,阿斯莫德就一抬腿跨坐在他的身上,毫不在意地道:“只是你喜欢金发的天使,对我这样的堕天使没有兴趣?” 撒旦叶没说话,可听他说到“金发天使”的时候,却又不禁想起戴着面罩的路西法。 阿斯莫德在感情上的观察力非常厉害,他注意到刚才撒旦叶在一瞬间走了神,似乎是想到了别人。可他在刚才见到撒旦叶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他,如果在此之前他只是想接近撒旦叶得到他的信任的话,在此之后,他是真的想和他发生点什么来满足自己迸发的情欲了。所以他不满地贴上自己的身体,以一种诱惑的语气道:“据我所知,有天使癖好的魔族骨子里都有一种想要征服,想要玷污的欲望。喜欢那种感觉么,只要你闭上眼睛,不去想什么头发,我一样可以让你体会到比天使还要美妙还要极致的感觉。” 阿斯莫德的身体蛇一样缠在撒旦叶的身上,由于情难自已,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伸出火热的舌尖,从撒旦叶敞开领口的脖颈一直舔到他的耳朵,他在他的耳边低喘着:“和我做一次你就会忘了他们,不想试试么?” 撒旦叶仍然没有说话,他抱着阿斯莫德站起身,忽然俯身将他按在桌子上。 阿斯莫德的头发铺洒在桌面上,他半闭着的眼睛轻佻地欣赏着眼前黑发的魔王,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期待着他的下一番动作。无论是疯狂的,还是温柔的,他都有把握将他控制在自己掌心。他很自负。尤其在做爱的技巧上。 而撒旦叶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对阿斯莫德说:“我一会儿正好有事找欧碧商量,就不陪你玩了。” 阿斯莫德明白撒旦叶已经拒绝了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深深吸了口气将刚才的情欲平息下去,阿斯莫德从桌子上慢慢坐起身,微笑着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您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的。”说完他整了整衣服,优雅地向撒旦叶行了个礼。 虽然这次引诱撒旦叶遭遇了失败,可阿斯莫德仍然镇定而自信。他不相信有谁能一直拒绝他,因为只要他想引诱的人,得手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即便有,在洪水般的淫欲到来时,他认为什么都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阿斯莫德的唇角上挂着笑意,甚至已经为下一次自己与撒旦叶的见面谋划起来了。虽然他受副君的指派有任务在身,要找到萨麦尔并暗中支援他,然而既然已在索多玛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耽误几天也不迟吧。 堪德拉事件后,为了防止魔界再有异动,也便于处理战后的一系列事务,路西菲尔暂时住在第一重天君主天使沙利叶的府邸。 从魔界回来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路西菲尔本不想看到有关于撒旦叶的任何消息。他觉得在他离开洗礼池,大门砰地关上时,他与撒旦叶的最后一点瓜葛也没有了。 他认为自己需要尽快忘掉关与沙卡利曼叶尔相关感情上的那部分,忘掉魔界之旅中的一些暧昧的细节,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叫撒旦叶的魔王就足以了。 然而事实分明不是这样。 战后这几天,他的桌上就摆满了魔王们的资料,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撒旦叶的。可他没有心情去看。每份资料都尽量详细,所以难免会有一些诸如撒旦叶曾经和天使鬼混的情报,他可没有偷窥他人的爱好,他把这些东西统统丢给属下们,自己只想落个清闲。 “现在魔界的情形怎么样了?”仰靠在椅子上,路西菲尔问刚刚从魔界过来的座天使。 “乌列大人正在整顿拜兰魔域的秩序,拜兰魔王对天界表示感激,驻军也已经基本稳定了。” “索多玛那边呢?撒旦叶……到底伤得怎么样?” “索多玛那边还算平静,魔王撒旦叶据说伤得不轻,但是在恢复中。” 路西菲尔轻轻闭上眼,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着节拍:“蛾摩拉魔域和巴比伦魔域还都安分吗?” “撒旦叶在交战前对边界做过布置,其他魔王们都表示是两天后才知道索多玛与天界开战的消息的。魔王别西卜特别表示如果自己当时早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支援驻军。” “呵,别西卜可真会说话,我不相信他一点儿都不知道,不过是观望罢了。” 路西菲尔示意天使接着说。 “这几天魔域间确实出现了小摩擦,先是别西卜的手下骚扰了第五层的几个小镇,后来撒旦叶又派了一支军队突袭了第六层的伯德城。亚巴顿最近还算安静。” 微微颔首,路西菲尔对站在一边的座天使道:“以我的名义通告各位魔王,告诫他们不要在战后惹事生非,措辞可以强硬点。” “是,副君殿下。” 路西菲尔翻了翻摆在桌面上的一叠文件,又对座天使道:“这一战我方战死的天使有八万之多,虽然依靠生命之树的力量复活了七万多,但伤者也有七十多万。索多玛那边有多少?” 座天使道:“魔族的绝对伤亡要比天使军少,具体的情况索多玛魔域正在统计。” “下次我要看更详细的对比资料。” “是。” 路西菲尔按着太阳穴,疲惫地道:“好,你先回去吧。” 座天使刚出去,又一个天使进门道:“副君殿下,加百列大人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我马上就去。” 加百列也在沙利叶的府邸中,被释放后他坚持不回六重天的府邸休养,倔强地要和路西菲尔一起留在第一重天,沙利叶无奈,只好也收留了他。由于能量损耗过多,加百列刚到府邸就霸占了沙利叶最好的床睡着了。 ☆、第 67 章 路西菲尔刚来到卧室里,就看到加百列穿着白色的睡裙,双手环膝靠在床上,他的眼神有点呆呆的,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来时的路上路西菲尔就祈祷加百列能活蹦乱跳的,毕竟对于爱打架又一直倔强强势的他来说,被魔族俘虏的打击也太大了。 看到路西菲尔走进来,加百列没精打采地说:“是我搞砸了。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道谢。你成功拖住了撒旦叶,才没让更多天使受到伤亡。”路西菲尔走到床边,劝慰他:“你已经尽了力,倒是我低估了撒旦叶的实力,才有如今的损失。” 没精打采的加百列忽然严肃起来:“魔族中竟然出现了实力这么强悍的人物,的确始料未及。副君殿下,你既然能重创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如果他卷土重来怎么应对?” “当时我只想给他一点警告,挫一挫魔族的锐气。虽然我们有理由杀他,但贸然杀掉魔王,可能会引起魔族的愤怒,引起更大的反抗,不利于以后对魔界的控制。如果撒旦叶真的卷土重来,我……就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呵,副君,有时我在想,如果光暗之战时你将魔族彻底杀光,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麻烦?” “我们的属性并不适合在魔界的下层生活,魔族在魔界已经生存了亿万年,他们有他们的生存方式和独特的文化,只要能合理地利用,双方应该都能得到好处。杀戮灭不了他们的种族,只能引起憎恨。” “这种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好像有点讽刺,而且,目前看来,魔族也没放下对你的憎恨。” “这是我的错误,我会承担下来。倒是你,这就是你对我所有的疑问么?” “我不了解你。但你的观点我大部分都表示赞同。”加百列说着说着,声音却变小了:“也不知道萨麦尔现在怎么样了,原来我以为我们几个炽天使的力量是最强的,可是看看米迦勒再看看撒旦叶,我现在有危机感了。” 路西菲尔并没把见到萨麦尔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看加百列还有心情担心萨麦尔,也没因为被俘的事情变得沮丧,终于释然,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必要为了力量的强弱而耿耿于怀,有相当的力量,自然也有与之相配的责任。” “这话有道理,殿下,你的责任绝对不轻。”加百列扯过发稍,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沉静了不少,“我会记得这次被俘的耻辱,如果再让我遇见一次撒旦叶,我还要和他打,直到打败他为止。”加百列指尖的骨节啪啪作响,咬牙切齿,已经没了淑女的样子。 “别冲动,好好休息,你睡着时拉斐尔已经来过,伤口都治好了,力量还得慢慢恢复。”路西菲尔从他身边站起来。 “殿下。”加百列忽然抓住路西菲尔的袖子,碧蓝色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他,“派我到魔界去吧。” 路西菲尔不动声色地道:“我是要加派人手去魔界,不过最后会派谁去还要斟酌下。” “让我去吧!”加百列腾地从床跳下来:“不然的话……” 路西菲尔无奈地看着他问:“不然怎么样?” 加百列忽然把脸凑到路西菲尔跟前,思绪被打乱似的插了一句:“你最近的神情和萨麦尔有点像,有时会发呆,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张狂的黑色影子会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路西菲尔感觉像被人捉住了把柄,心里有一瞬间的惊乱,但表面上仍十分平静而笃定地说:“查德西尔说的?” 加百列的表情凝滞了。 路西菲尔说:“查德西尔就喜欢这些八卦,你转告他谈论什么是他的自由,但最好别给自己惹麻烦。” 这话确实是查德西尔偷偷和他说的,加百列瞥了瞥嘴,见路西菲尔一脸严肃,怕连累了损友就不敢再提这事,赶紧转回原话题:“你不让我去魔界我就天天找你打架,关禁闭我也认了。” 路西菲尔不想和他纠缠,只好说:“你现在就算在候补人选里了,最后是不是你,还要看你的表现才能决定。” 加百列有点意外的惊喜,他敢肯定路西菲尔原来根本没在去魔界的事情上考虑过他。是查德西尔要他在和路西菲尔耍懒时插上这么一段让他分神,没想到这个主意最后还有真有点效果。 想到这里加百列突然眼前一亮,邪恶地想到这一招还可以用到梅丹佐身上,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他从思绪里回过神时,路西菲尔早已走了。 刚回到房间,另一个座天使就风尘仆仆地捧着封面朴实庄严的册子走了进来,道:“副君殿下,今天早上撒旦叶的特使孟菲斯托来到驻军,提出愿意释放所有被俘的天使军,并且以最大的诚意向天界表示歉意,请求换回被俘的大领主瓦德森和一众魔军。”说着座天使把册子递到路西菲尔手中:“这是刚刚从魔界送来的魔王撒旦叶的公开致歉信和交换战俘的书面请求,请您过目。” 刚翻开致歉信的第一页,路西菲尔就觉得那一行行漆黑的字迹像蜉蝣一样游动着,如同风中的黑发般纠结在一起,缠绕着心绪。发觉自己没有看东西的心情,路西菲尔索性把信交给身边的随侍天使:“念。” “乌列什么意见?”等随侍天使把信和请求书都念完了,路西菲尔才端起玫瑰花茶,轻抿了一口。 座天使沉稳地道:“乌列大人说这次有不少天使被俘,并且魔族的俘虏也不好安置,所以他想答应撒旦叶交换战俘的请求。至于撒旦叶还请求在索多玛城进行战俘交换的正式仪式的事,乌列大人想请您决定。” 路西菲尔想了想道:“我同意交换战俘,但条件是他要把之前的俘虏一并归还。在索多玛城举行仪式也无可厚非,至于细节,让乌列大人派人与撒旦叶那边详细谈谈吧。” “是,副君殿下。” 座天使行了礼也离开了。 不知不觉,第一重天的黄昏已经来临,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红,有种凄凉的美感。 难得有一会儿的轻闲,路西菲尔屏退了其他的天使,独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欣赏着天空中色彩的渐变。 天幕渐渐变暗变黑,不知过了多久,随侍天使禀报说梅丹佐来了。 话音刚落,梅丹佐已经走进书房。 路西菲尔看到他,有点意外,仍然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你不在耶路撒冷,怎么突然到这来找我。”他让梅丹佐坐在对面,淡漠地问:“有事么?” “我是来看加百列的,也顺便过来看看这里的情况。”梅丹佐微微偏起头,非常认真地说:“乌列这次太冲动了,竟然没有摸清对方的实力就贸然下手,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最后还得你来给他善后。” “魔族本来不敢正面和天界挑衅,可他中了撒旦叶诱他先出兵的计,这样魔族就有了发兵的借口,我们都低估了这个新晋的魔王,他和毕加索完全不一样。”想到自己知道撒旦叶的身份而又没有说出来,路西菲尔轻叹一口气道:“我更有责任。” 梅丹佐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和他谈正事的,谈正事他们之间有的是机会,他一直想要拉近与路西菲尔私人间的距离,于是他交叉着十指,试探地说:“这些烦心的事情就先别想了,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酒吧么,既然已经到了第一重天,不妨去喝一杯?” 路西菲尔抬起眼睛,对上梅丹佐的眸子冷淡地说:“看来你不是想看我这里的情况,只是想来邀我喝酒的。” 梅丹佐笑了笑,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道:“我知道你对酒很挑剔,可这次是魔界新培育出的品种,比上次在我庄园的还要好,你不想试试么?” “哦,真的?” “据说这是撒旦叶命人在索多玛的外郊试种的,尝试了很多次才成功,但口感出奇地好。” 梅丹佐知道路西菲尔对葡萄很有兴趣,却没想到他刚说完,路西菲尔就说:“正好我也有点累了,就去试试吧。” 梅丹佐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路西菲尔这次这么爽快,梅丹佐有点意外,更多的还是惊喜。 两人戴好兜帽,带了一个随侍,就奔官邸的后门走。 刚走到院落的拱廊里,路西菲尔就看到沙利叶迎面走来。 沙利叶看到他们这副打扮,愣了一下。 路西菲尔对沙利叶说:“我和梅丹佐大人出去喝酒,你也一起吧。” 沙利叶和路西菲尔的私人关系很好,本来挺想借机凑个热闹,可忽然感到某人的目光逼视过来,于是赶忙改口道:“殿下,我这边还忙着,就不去了。” “沙利叶大人,辛苦了,忙去吧……”梅丹佐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梅丹佐的笑容还在嘴边,突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他不去,我去!” 不用看,三人也知道是加百列。 梅丹佐立时愁云惨雾了。 “加百列大人,你今天怎么不穿女装,你这样子我有点不适应。”目光在加百列身上转了好几圈,沙利叶终于发现今天加百列有什么异常了,他是穿着男装出门的。 梅丹佐没好气地冲加百列说:“你不好好养伤,喝什么酒?下次我再叫你。” 加百列大大咧咧地道:“从今天起我要树立目标打败撒旦叶!为了纪念一下,咱们喝酒去~” 梅丹佐被他搅和得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来到了酒吧街。 刚下了马车,路西菲尔抬头一看,不禁怔了一下。这酒吧正是玫瑰街第三大道666号,也就是他找到天使之书的地方。 ☆、第 68 章 酒吧晚上非常热闹,天使出出进进,说说笑笑,到处能听到天使们在谈论天魔交战的事情。 四个人穿过人群,来到梅丹佐单独安排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但对四个人来说也相当宽敞,装饰和用品都是从魔界运来的,总体说来装饰得比较粗犷,色彩浓艳了些,但细节处理得都挺讲究。 “殿下,你对葡萄酒最有研究,知不知道这十几杯酒里哪个产自魔界呢?” 梅丹佐看着路西菲尔,指着随侍天使端来的十几杯葡萄酒问。 路西菲尔的目光在酒杯间逡巡了一圈,指着其中的一个杯子:“这个是第三重天北部农庄的红葡萄,十年左右。”又指着另一个杯子道:“这个是耶路撒冷郊外山区的野葡萄,酿造二十年左右。” 路西菲尔一一道出葡萄酒的产地及酿造时间,最后他从其中挑出三杯,举起一杯轻轻晃了晃又嗅了嗅,喝了一小口,缓缓道:“这三杯是同一种酒,是由单一品种的葡萄酿成的,都是新酿。这种葡萄生长的地方温度较低,土地贫瘠,而且受阳光照射相对较少,酿出的酒也不如天界的甜,但酸度适中,口感醇厚坚韧,应该产自魔界。” 加百列拿起一杯喝了大半,表情木然:“我喝着都差不多。” 梅丹佐瞥了眼加百列道:“亏你是水系的天使,还那么能喝酒的。” 加百列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服和我比试比试酒量吧。” 听了这话,梅丹佐马上没脾气了,加百列喝酒就像喝水,在他看来没有谁的酒量能胜过他,他从来不会醉。 其实梅丹佐对酒也颇有研究,不过他所重视的不是酒本身,而是酒在他与情人间的纽带作用。他轻轻晃动着水晶杯,视线集中在路西菲尔身上,正捉摸着应该借着酒聊一些什么样的话题。 可这个时候加百列一杯酒喝完,又开始插嘴道:“我听说撒旦叶要交换战俘?” 路西菲尔点点头:“我已经同意了。” “你就这么答应了他?我们还俘虏了他的大领主呢。”加百列又摸了一杯酒,边喝边道。 路西菲尔不紧不慢地品着酒液道:“我们手中的战俘相对较少,撒旦叶能主动提出交换战俘,我想也是为了换回瓦德森。” 加百列问:“我们就不能处置了瓦德森,再交换战俘么?” 路西菲尔非常认真地道:“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不能冒那个险,万一撒旦叶损失瓦德森后不愿意交换战俘,那我们将失去数万天使的生命。” “我们不仅是天界的管理者,引导者,也是天使们的守护者。”梅丹佐把这句话说得语重心长,神圣无比,此时他的脸上好像有圣光掠过,庄重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路西菲尔望着梅丹佐笑了笑:“梅丹佐大人说得没错,首先还是要考虑战俘们的安全,瓦德森只是一个领主而已。” 梅丹佐看着路西菲尔的微笑,顿时觉得神然一动。不禁觉得今天虽然有加百列来搅局,但也是不虚此行的。 三个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光了之前拿上来的酒。路西菲尔说想去吧台看看,就戴好兜帽,撇下两人独自走开了。 “想点什么酒?”酒保是个红头发的天使,他看到路西菲尔朝他走来,主动搭话。 路西菲尔沉默了会儿,问酒保:“有人让我到这儿来打听一个消息。” 酒保是个矮个子,但很热情,细着嗓子道:“我们这儿没有消息,但有不少客人的留信。”说着指指身后一排精致的柜子,上面摆放着几摞各种颜色大小的信件。“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找找。” 路西菲尔踌躇了一下,道:“路西……法。” “好,你等等。” 酒保放下手中的酒瓶,在一堆信件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三个红色的信封递给路西菲尔道:“这些是给你的。嘿,我们这里可以给客人提供留言的服务,你想写给谁么?” 路西菲尔接过信看了看,每封信的日期相隔一个星期,最早的一封是交战后第二天写的。想了一下,他打开了最近的一封。 信里面只有几个字:书已找到。 路西菲尔没有再看两另外两封信,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由于一直想着天使之书的事情,回到房间里时路西菲尔已经没有了品酒的心情。刚过凌晨,他就借口想要回去休息想先走一步,梅丹佐也不挽留,马上提出陪他一起回官邸。 不知道梅丹佐和加百列是怎么商量的,这回加百列没有嚷着一起走。 十天后,乌列传回消息,战俘交换程序的细节已经敲定,具体的时间和人员安排由天界决定。 路西菲尔选定智天使尤菲勒带领使团出使魔界,在索多玛城完成战俘交换的仪式部分。 可当他和从魔界赶来的卡麦尔提出自己也要化妆前往时,卡麦尔极力反对。然而路西菲尔态度坚决,最终卡麦尔拗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后,战俘交换的日子便到了。 在卡麦尔的府邸,路西菲尔正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染成暗金色的头发微微打着卷,白皙的脸上点了几颗雀斑,穿着这次仪式天使们穿的白色滚花束身正装,依然戴着小巧低调的假面。在一瞥之下应该不会被人轻易认出来,只是这假面怎么都太显眼了点。 虽然他考虑过用魔法来掩盖自己的真正样子,但是魔法毕竟是魔法,魔法的伪装再巧妙,如果碰到有心人的探究或者在伪装方面魔力高强的魔族,也是会被识破的。想到不久前自己刚在天魔交战中露过面,如果身份暴露了自然还有一系列的麻烦,所以只好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 他回头看向伪装高手卡麦尔,想让他发表一下意见。 卡麦尔来到路西菲尔面前,伸手将他的额发拨乱,调笑道:“副君殿下,您这次伪装得比上次细致多了,乍一看挺普通的,但神情和动作上最好再谦卑一点。这一次您身边还有很多其他天使,如果行动上太强势,很容易被注目的。” 路西菲尔点点头,对着镜子回想了一下多年前自己还在拉结尔府邸做乐师时的事,找到点感觉。 “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抽调天使组成使团,保证他们彼此间都不认识,另外我还为您挑选了一个天使,专门掩护您的身份。这次可别把他打发回来,您受了伤我可真担待不起啊。” 路西菲尔的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声音却冷道:“魔族在摩萨高原战胜过驻军,气焰难免会嚣张些,但天界的实力他们依然畏惧,相信魔族也不敢贸然对使团出手。当然为了谨慎起见,你还是在第二层做好防范,谨防变故吧。” “是。”卡麦尔点点头,然后转向门口道:“你进来吧。” 随着卡麦尔的话音,一个棕发天使走进房间,他步伐沉稳,眼角透着精明,进门后直接向卡麦尔行了一礼。 “出使队伍里有一个能天使不能来了,我已经请示过副君,另找一个天使做为替补。”卡麦尔指着路西菲尔对棕发天使说:“他就是替补的天使沙琪贝尔,他的相关情况我已经都告知过你,你不要让尤菲勒怀疑他的身份,知道吗?” 棕发天使的眼睛好像闪了一下,已经会意,迅即答道:“属下遵命。” 卡麦尔向棕发天使点点头,棕发天使就不声不响地引着路西菲尔出去了。 天界这次交换战俘的使团由两名智天使领队,八只狮鹫兽开道,另有八十八名专司礼仪的天使,路西菲尔就是其中一个。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带着战争胜利者的姿态傲然走上了索多玛护城河上宽阔的浮桥,驶进了索多玛城的大门。 索多玛城是魔界最大的城市,它的内部道路宽阔,错综复杂,人口众多,而且商业非常发达,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店铺与街市。 马车里的天使们很兴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在魔界驻军的经历,有的根本没来过魔界,更没来过索多玛城。魔都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魔界的事情,连棕发天使伊鲁尔也掺和进去了。 然而马车之中还有两个人不那么兴奋,一个是路西菲尔,正坐在角落里,望着远处的山脉出神。还有一个是金发的天使玛沙尔。 玛沙尔是那次被领主勒比斯俘虏的天使小队中的一员,因为自己金色的头发,被勒比斯恶意地献给了撒旦叶。 虽然事情已过了大半年,但他仍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事。领主聚集的议事厅里,他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处在一群魔族不怀好意的注视之下,而那个黑发的魔王来到他的身旁。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玩完或者被当众羞辱的时候,撒旦叶让他选择取悦他或者靠武斗来争取自由的机会。当众取悦一个魔王?他玛沙尔怎么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所以他同意选择在座的领主与之比武,胜了得到自由,败了……就随魔王怎么样好了…… 他和领主索玛的比武开始还很顺利,然而不久索玛召唤出他的宠物蝎子,真正发挥自己的实力,自己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最后的最后,还是输了。 他被带进撒旦叶的卧室,满身的疲惫与无力,正以为自己要被……的时候,魔王却提出和他做一个交易。他不想和魔族做交易,然而情况危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魔王给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副肖像画——一个模糊着五官,只有一头漂亮金发的天使的肖像,魔王要自己在驻军里找到与他最神似的天使,带到法格恩的神迹酒吧,如果他能做到,就释放两个被俘的天使,如果失约,就杀掉两个。 玛沙尔觉得自己的经历可以写一部了——不慎落入了魔掌的天使碰到了变态的魔王——然而为了获得自由,拯救被俘的同伴,他答应了撒旦叶的要求,重回了驻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玛沙尔的这段经历主要在番外里,所以在正文中也简单陈述一下,以免没看过番外的大大们会觉得剧情有跳跃~~ ☆、第 69 章 自从上次被放回后,玛沙尔每星期都带一个天使去神迹酒吧,虽然都不是撒旦叶要找的人,但魔王果然依照约定放了天使。即使这样,玛沙尔还是有无法释放的心理压力。他以为上次倒过一次霉后自己应该暂时和索多玛城绝缘了,然而想不到这次天界与魔界交换战俘,他又被鬼使神差地选中了。他不想再次来到索多玛这个地方,真的。 路西菲尔望着车窗外索多玛的热闹的街景和从他面前一晃而过的魔族们模糊的面孔,一言不发,很不合群。其实他也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贸然说话暴露了伪装。 玛沙尔无心和天使们说话,就将视线投在这个叫沙琪贝尔的天使身上。打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玛沙尔就觉得他很像撒旦叶找的人,虽然发色不同,但戴着面具,刘海遮着眼睛,总之就是看不清楚五官,但正是这样,倒与画上的人有几分神似了。 玛沙尔怔了片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忽然笑了。撒旦叶找的是金发的,金发的呀。 车队在由魔兵戒严的主干道上通过,走了很久才望见索多玛城的宫殿,这时天空中已经有成队的龙骑兵在盘旋,宫殿的大门两侧整齐地走出两队迎接的礼仪队伍。 马车从迎接的两队魔兵中间穿过,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半兽人战士,魁梧高大,扛着战斧,神情严肃,看起来傲气非凡,看不出像是刚刚战败的一方。 宫殿的正门敞开着。 门前站着一个纤细的身着华服的魔族。 斜飞的细目,犀利的眼神,不是个易与的角色,正是领主贝利亚。 贝利亚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他与领队的智天使尤菲勒交谈了几句,就顺势将他们引进了宫殿。气氛严肃,天使们不再交谈,拿出最好的状态,亦步亦趋地列队跟在尤菲勒身后。 路西菲尔和玛沙尔依然走在最后面。 举行仪式的大厅被四只巨大的方柱拖着,方柱上点缀着荆棘的雕刻,一直延伸到圆形的穹顶,华丽深邃,肃穆而庄严。 魔族的仪式队伍已经到位。 待天使的仪式队伍也各自就坐后,签订战俘交换协议的双方代表撒旦叶和尤菲勒就走到主座上来。 撒旦叶状态不错,一身简洁的黑色礼服将他的身材修饰得健美而修长,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受过重伤。待双方在主座上坐定,他就示意仪式开始。 按照拟定的程序,最先开始的是宣读魔界向天界请求交换战俘的请求书以及副君对此的答复。接着尤菲勒的副手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无非是神与副君授权他进行这项仪式以及仪式的严肃性等等。 撒旦叶神情肃穆,坐得笔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然而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在使团中急切而不着痕迹地找寻着。 玛沙尔能感到撒旦叶的目光正从他的身上掠过,所以他努力低着头,以免自己被认出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不敢面对魔王,不免有些紧张。 最后,撒旦叶的目光落在玛沙尔身旁的路西菲尔身上,绵长而热情。 路西菲尔对这样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反正自己戴着面罩早晚会被他认出来,索性抬起头冷淡地迎上他热烈的目光,就像故意往噼啪作响的篝火上浇冷水。 昂扬的演讲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盘旋着爬上穹顶。 天花四周的玻璃窗透过蒙蒙的光线,空气里的灰尘轻盈地旋舞起来。 天使、恶魔双方都在保持一种绝妙的平和。 只有两个人的视线在交缠着。 撒旦叶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 智天使令人昏昏欲睡的演讲终于完毕,撒旦叶也及时回过神来接着进行冗长的契约仪式,双方要在战俘的名册上签字,之后要在摩萨高原正式交换俘虏。 路西菲尔那一队天使走出来,为首的从随身携带的装饰华美的匣子里拿出天使战俘的名册,恭敬地递给智天使尤菲勒。撒旦叶接过尤菲勒递过的名册,名册前面几页是恶魔军俘虏的情况,最后面是路西菲尔的签名,还打着光的烙印。 撒旦叶看着那下笔细腻的花体字和刺目的光印,好似随意地向路西菲尔投去一道暧昧的目光, 然后拿起笔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用自己左手的徽章戒指在上面烙上一个赤红的印迹,五芒星和蛇。 仪式既成,路西菲尔所在的那队天使在大厅站好,吟唱了一段颂歌。 签完的名册被交给了随行而来的驻军天使,由他们带出宫殿,再由天使与魔族各出一队共同护送到摩萨高原,作为交换战俘的凭据。 智天使尤菲勒长吁一口气,虽然仪式不是战俘交换的主要环节,但也代表了天界的脸面,现在由他负责的部分已经完成,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剩下的任务就是等待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天一天正式交换战俘,后天上午战俘就会交换完毕,并且双方的使者会把名册带回来。 撒旦叶看向坐在旁边一脸悠然的尤菲勒,颇为谦恭地道:“尤菲勒大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使团远道而来,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晚宴,不如赏个光吧。” 尤菲勒在天界也有不小的职务,但他从没这么得意过——自己毕竟还是个智天使,面前这个魔王竟然称他为大人,语气还这么恭敬,他觉得自己头上已经戴上了胜利者的光环,有点飘飘然,暂时忘了乌列的驻军是如何被击败的,也忘了不久前乌列和加百列都败在他的手上。 然而尤菲勒还是有点犹豫,魔界民风比较开放他是知道的,稍微放纵一下不要紧,要是过头了就不好收拾了。 撒旦叶看出他的忧虑,决定再加上一点儿担保,于是坦诚地道:“我已经命令参加宴会的领主们不要玩得过火,彼此交流一下感情就好,谁要是破坏了你们的兴致,我会惩罚他的。” 尤菲勒得到了撒旦叶的保证,心里好像有了底,本来他们远道而来进行仪式魔族就应该盛情招待,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晚宴在宴会大厅举行,恶魔与天使都换上了随便一点的服装,气氛也就不那么正式了。 魔族和天使围坐在圆形的舞池两边,两两一桌。尤菲勒责无旁贷要与撒旦叶坐在一起,而出席的天使们和魔族们没有被刻意安排混坐,因此路西菲尔和玛沙尔自然又躲在了后面。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精致的佳肴和剔透的高脚杯,杯里盛着上好的葡萄酒。对于天使和高等的恶魔来说,吃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一种味觉的享受和放松的消遣。 尤菲勒看着鲜红的葡萄酒道:“副君殿下喜欢葡萄酒,没想到魔界现在也流行这个。” 撒旦叶陪着笑脸,殷勤地道:“副君殿下能不能品尝到索多玛出产的葡萄酒我不得而知,不过只要尤菲勒大人能喜欢就是我的荣幸了。” 这时几个侍者在舞池的一侧摆上了乐器,一队漂亮的魔女抚着琴,试着音,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了。 乐声悠扬,是魔族本土的音乐。 魔界的种族多,音乐的风格也多,魔族大多尚武,但也不乏像地精族那样以手工艺见长的族群和其他等等有自己风格的小族群,他们在混乱的魔界格局里凭着精湛的技艺找到了生存之路。毕竟艺术之美是不分种族与国界的。 玛沙尔和路西菲尔坐在一起,他看路西菲尔只专注听着音乐,好心地对他说:“沙琪贝尔,我听说魔界出产的葡萄酒相当名贵,你也尝尝吧,回去就算有机会见到可能也喝不起啊。”一路上玛沙尔和路西菲尔相处的机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两人又总是不约而同一起行动,玛沙尔见他不经常说话,就主动交谈。 路西菲尔想到上次梅丹佐邀他在天界第一层喝的就是这种葡萄酒,不禁淡淡答道:“谢谢,我只是挺喜欢这音乐。”说着尝了一口酒,“嗯,味道果然不错。” 玛沙尔见沙琪贝尔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心中很高兴,也就偶尔和他聊上两句,路西菲尔礼貌地回应他。 不一会儿,音乐更轻柔了,撒旦叶的副手孟菲斯托拖着欧碧的手款款走入舞池,接着领主们捉对跳起舞来,有几个却坐在原处向天使这边张望。 撒旦叶低声对尤菲勒说:“也许是我的命令有点严苛过头了,你看我的领主们有点拘束,不如我来开个头,邀一位天使跳个舞吧。” “当然可以。”尤菲勒也不喜欢太过拘谨的宴会,这次他断定魔族也不敢借机掀起什么风浪,欣然同意。 撒旦叶从座位上站起身,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天使。 天使们听说魔王要找一个舞伴,有几个大胆又自认为舞跳得比较好的就已经抬起头来有试一试的想法。 撒旦叶穿过舞池,在天使们的身边穿行,引来全场的注目。天使和魔族的目光都好奇地追随着他,都想看看魔王大人到底想邀谁跳舞。 撒旦叶径直往后面走,直到在最后一桌站定。 路西菲尔仍然专心听音乐,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玛沙尔感到撒旦叶就站在桌边,心跳得厉害。他不怕死,可他害怕自己与撒旦叶的约定被别人知道,那可是有辱声誉的大事。他太紧张了,手禁不住一抖,一不小心把杯子碰翻了,好在魔王及时帮他拖住,酒才没洒出来。撒旦叶看了他一眼,诡谲地一笑。 玛沙尔突然冷汗直流。 收回目光,撒旦叶优雅从容地对路西菲尔伸出手,柔声道:“天使大人,肯赏光跳支舞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沙琪贝尔是路西菲尔的新身份,有时站在玛沙尔视角时会把路西菲尔直接写成沙琪贝尔,这样比较贴近玛沙尔的认识,但指的都是同一个人。 ☆、第 70 章 显然这种状况路西菲尔没有事先预料到,他实在没想到撒旦叶竟敢如此高调。他本想在这个角落躲着,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找撒旦叶把天使之书拿到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主动来找他,竟然是跳舞! 他愕然了一瞬,斜瞄了撒旦叶一眼,刚想说不会把他搪塞过去,突然想起现在自己正扮演着沙琪贝尔的角色,虽然心中不愿意却又不好发作。他看向尤菲勒,却不料正看到尤菲勒向他投来催促的目光,显然是想让他答应。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他们这。恶魔的,天使的,跳舞的和不跳舞的。 他这个平静的角落突然成了众所瞩目的地方。 乐声如水,平静着,荡漾着,澎湃着。 路西菲尔听到尤菲勒傲慢地低声问周围的天使们:“那个天使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坐在他后面的棕发天使伊鲁尔飞快地抢答道:“大人,他是替补的,叫沙琪贝尔。”他就坐在尤菲勒后面,早就准备应付他的问话了。 “他没事戴着面罩干嘛?” 伊鲁尔小声解释道:“他的脸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还没好。” 尤菲勒看路西菲尔还是不给撒旦叶面子,没好气地哼了声道:“架子挺大,脸受伤了不在家养着,还出来吓人。” 伊鲁尔道:“这礼仪天使的名单是副君殿下责派卡麦尔大人拟定的,可能卡麦尔大人觉得他脸上虽有伤但举止极佳,所以没有筛选下去。” “哦,”听到路西菲尔和卡麦尔的名字,尤菲勒不敢再有不满,讪讪地道:“脸上有伤也就算了,可也不能不重视大局嘛,不就是和魔王跳个舞,又不是要他和魔王决斗的。”说着,尤菲勒转过头,正看见撒旦叶抬手站在那里,一脸坚持与虔诚,仿佛对方不答应,他就要长在那里了。 尤菲勒还想发牢骚,就见沙琪贝尔优美地站起身,把手搭在那只温热的手掌上,随撒旦叶走进舞池。 看到沙琪贝尔最终没让撒旦叶下不来台,也没破坏这晚宴轻松的气氛,尤菲勒这才换上了满意的神色。半杯红酒下肚,尤菲勒心想这魔王真是没品味,那么多天使不挑就挑一个脸上受了伤的,不过转念又一想,魔族的爱好有时就是怪,也许人家就喜欢神秘感呢。 想着想着,尤菲勒按耐不住,侧了侧身指着玛沙尔对身后的伊鲁尔说:“听说撒旦叶喜欢金发的天使呀,你说他怎么不找那个金发的,偏偏找这个带假面的?” 害怕尤菲勒对沙琪贝尔的身份起疑,伊鲁尔望了望躲在最后面的玛沙尔,灵机一动,故意低笑道:“尤菲勒大人,照我说撒旦叶是想找那个金发的跳舞来着,可他在我们面前不得不收敛点,于是就选了沙琪贝尔。” 细想起来尤菲勒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尤其在听到伊鲁尔说‘不得不收敛’时,更是得意地笑出了声。 再瞥向沙琪贝尔,尤菲勒竟有点迷惑了。他觉得他的一举一动与副君路西菲尔很像。不过转念一想,路西菲尔的崇拜者不计其数,刻意模仿的也数不胜数,这个沙琪贝尔估计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 一次被动次次被动,刚一走进舞池,撒旦叶就抢先搂住路西菲尔的腰,他是要他跳女步! 路西菲尔狠狠踩在撒旦叶的脚上,毫不客气地说:“魔王大人,我不会跳女步!” 路西菲尔说的是实话,他在天界位高权重,跳舞这种消遣,跳与不跳他说得算,想与谁跳他说得算,想跳什么也是他说得算,当然没跳过女步。 撒旦叶仍然很得意,甚至可以说是得逞,他凑到路西菲尔耳旁低声道:“我知道副君殿下没跳过,我也没跳过,那不妨我们就这么把这一曲晃完吧。”说着就要把另外一只手也搂上去。 在舞池里不跳舞就像是在拥抱,更显得暧昧,路西菲尔感到尤菲勒疑惑的目光再次射过来。 路西菲尔知道再这么晃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他现在是在扮演沙琪贝尔这个角色,不妨就专注一些,跳就跳吧。他一边应付着脚下的步子,一边淡淡地道:“你是故意的,尤菲勒已经开始怀疑了。” 撒旦叶不以为然地低声说:“我可不想错过和副君殿下一起跳舞的机会。”他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刘海上,感觉着发丝下有些嗔怒的目光,又道:“尤菲勒嘛,他绝对想不到你在和我跳舞,就算他发觉了,你也有办法对付他的,不是吗?” 路西菲尔不语,总有一种很难以言明的感觉缠绕着他。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战场上相见,两个月不到,他们竟在一起跳舞。是自己昏头了么? 飘渺的音乐在耳边荡漾着,路西菲尔迫使自己不去多想——这次他是为了天使之书才来的,与撒旦叶本身没有关系。 路西菲尔拖着撒旦叶在舞池里蹩脚地走了一圈,凭着多年旁观的经验和极好的乐感,终于找到了女步的感觉,他们的步子这才慢慢变得轻盈、优雅。 “我就知道你会来。”撒旦叶在音乐声的掩护下神秘地道:“这感觉算不算心有灵犀?” “纸条是你送到天界的,而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东西来的。”路西菲尔的视线停在撒旦叶镶着滚边的衣领边,好像又看到那被刺穿的胸膛,心中有一丝躁动被暗暗压下,“看魔王大人如今的状态,伤得没我想象的重嘛。” “你……在关心我么?” “谁在关心你?”路西菲尔下意识地反驳,“只是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要的东西还在你的手里。” 撒旦叶的表情更加温柔,竟低笑起来:“路西菲尔,别管是因为什么,多谢你手下留情,否则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了。” 路西菲尔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有点恍然,以他的地位,除了神和几个炽天使,在天界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都叫他副君殿下,现在这个名字由撒旦叶叫出来,他竟没觉得一点儿不自然。 意识到路西菲尔对别人直呼其名可能会产生反感,撒旦叶又说:“我就叫你路西法吧,就像我们刚认识时一样。” 路西菲尔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 在宴会厅的最远处,玛沙尔品着酒,看着共舞的两个人竟有些怅然。他们的身形与光影交错在一起竟那么地完美,如果没看错,在跳舞的同时,他们还在交谈。也许撒旦叶找的天使就是沙琪贝尔,不是梦。 玛沙尔边看边往嘴里送酒,他有点嫉妒撒旦叶,真的有点儿。 “想不到玛沙尔大人竟有从魔界逃回去的本事,我还真没看出来。” 恍惚中,一把阴仄仄的声音自玛沙尔身边响起,惊得他一头冷汗。这声音他从没听过,但一抬头竟是熟人,索玛! 索玛在玛沙尔身边坐下,玛沙尔对他的到来满心的戒备,很不自然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索玛对玛沙尔的反应毫不介意,一本正经地道:“玛沙尔,多亏了有和你的战斗经验,我的宠物才没在战场上吃大亏,这一点我还得谢谢你呢,来,别这么紧张,我是来找你喝酒的。”说着,索玛已经端起酒杯,殷勤地靠过来了。 极不情愿地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玛沙尔心想这个恶魔怎么张口闭口总是那只大蝎子呢,到底烦不烦。 索玛没注意到玛沙尔的不情愿,兴奋地说:“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邀你跳支舞吧。” 想到那次差点被他打死,可这个始作俑者怎么没点记性,玛沙尔没好气地说:“多谢,别找我,找你的蝎子跳舞去吧。” 这时一曲终了,撒旦叶与路西菲尔从舞池里走了回来。路西菲尔刚回到座位旁,撒旦叶就礼貌地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玛沙尔想摆脱索玛的纠缠,求助般地看向沙琪贝尔,可沙琪贝尔却像没看到似的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到最后面的露台去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撒旦叶意气风发地回到尤菲勒身边,却并没在他身边坐下,歉然举杯:“我还有点事情,尤菲勒大人,恕我先失陪一下。” 尤菲勒似笑非笑地说:“魔王大人还真忙啊。”说着和他碰杯。 撒旦叶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兀自陪着笑脸,又对身边的领主们使了个眼色,领主们便端着杯子呼啦啦地围拢在尤菲勒的身边,争着给他倒酒敬酒。撒旦叶趁机脱身,绕道来到了露台上。 这时宴会厅里人头攒动,领主们都主动端着酒杯向天使一方示好,极少有人注意到撒旦叶的举动。 玛沙尔正被索玛纠缠得烦躁,却忽然看到撒旦叶也去了露台,顺手还把落地窗帘放了下来。 尾随,遮掩。玛沙尔脑中嗡地一声,他起身想出去看看,索玛颇显瘦高的身体却挡在他面前,戏谑地道:“你干嘛去?” 玛沙尔急道:“我要去露台看看。”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7节 “这里不比露台热闹吗?”索玛斜着一双阴影密布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玛沙尔大人,露台有什么意思?” “沙琪贝尔去了露台,我去找他。” 索玛扬起眉,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你没看见我们主上也去露台了?!” 玛沙尔神秘地问:“你也看见了?” “当然看见啦,我的这个角度……我又不是瞎子。” “看见了我更要去找他。”玛沙尔有点急了。 “他们做什么是他们的事,看见了就当作做没看见好了,难不成你有偷窥的癖好?” 索玛无比自然地看着玛沙尔,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玛沙尔小声怒道:“我偷窥什么了?魔王尾随沙琪贝尔干什么?” 索玛一副你就是个白痴的神情,低声阴笑道:“你放不开不代表别人也放不开,你没看出他们刚才很合得来吗?” 玛沙尔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可是……”玛沙尔指着窗帘说不出话,索玛干脆道:“你可别坏了别人的兴致,小心一会儿沙琪贝尔回来生你的气。走,我们跳舞去。”说着就把他拽到舞池里了。 ☆、第 71 章 路西菲尔来到露台上,静立在栏杆边。他是光的炽天使,可他不仅喜欢白天也很享受黑暗,何况魔界的夜晚并不单调,虽然遥远,但这里也能看到星光,还有横贯天幕的银河。 同样的天空,这里却是与天界完全不同的美。 他仰起头,夜风从平台下方吹来,拂起他散乱的刘海,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享受同样的星空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 身后的音乐声突然弱了下来,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声响,使这里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撒旦叶站在他身边,也望着星空。 有一会儿,他们谁也没说话,仿佛在这个美好的晚上,这样的沉默才应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良久,路西菲尔侧过身,看着撒旦叶静立的身影,依然冷漠地道:“你突袭巴比伦魔域的伯德城就是为了得到天使之书吧。” 撒旦叶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然一笑,轻声道:“跟我来。”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一条黑色的龙跳上平台。它的翅膀很大,却落地无声。 “去哪儿?”路西菲尔问。 “去拿你要的东西。” “这龙?” “我们的坐骑啊?”撒旦叶道:“书在空中要塞上,你要自己飞上去?” “就一条?” “还要龙队开道吗?我们低调点,凑合一下吧。” “你坐前面。”路西菲尔平静地道。 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撒旦叶纵身骑坐在黑龙背上,向路西菲尔伸出手。 路西菲尔没理会他,一晃已经坐在他身后。 黑龙扑着翅膀,激起一阵劲风,转身腾空飞驰。 脚下的宫殿群离他们越来越远,灯光变得越来越小,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像一片闪亮的星海。 慢慢的,他们的周围只剩下寂静,仿佛尘世已被洗净,舞动的喧闹已成过往…… 抬头望去,天幕的星光也愈发地近了些,他们两人仿佛被夹在两个巨大的闪亮的星座之间。 虽然见过天界更美更宏大绚烂的星光,但不知为什么,路西菲尔觉得这样的夜空也好美。 劲风将他们的发丝吹散,撒旦叶的发梢扫在他的脸上。路西菲尔顺着头发的来路寻去,看见那一直被黑发遮挡着的颈部后方的线条,看见那不同于天使的尖尖的耳朵,看到魔王结实的肩膀。 毫无预兆的,撒旦叶也侧过头来看着他,魔王眼里的星光是流动的,可以看得见眼里清澈见底的温柔。他的心忽然一惊,逃避似地躲开他的目光。 这个夜晚是不太寻常的。路西菲尔把视线重新投向夜空,平息刚才一瞥之下心中的躁动。都是秘密的错,虽然他曾知道很多秘密,但星空下的这个秘密是他们两个人的,一个名为”沙卡利曼耶尔”的禁忌的秘密。 禁忌是神秘的东西,能让一个平凡的夜晚变得如此不寻常,能让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变得如同爱恋一样。路西菲尔想。 黑龙在一个空中要塞上的高塔上降落。 塔顶的平台已是第四层的至高处,能远望到几乎与它等高的武斗场的顶层。 此时这里并没有人把守。并不宽阔的平台中央树立着一个精致的亭状建筑,散发着淡淡的莹蓝色的光芒,而在建筑的中央,竖立着一个布满符文的石台,石台上悬浮着一本古书,被黑色的结界笼罩。 拉结尔之书的上半部分就在这里。 撒旦叶从黑色的结界中取出书,把它交到路西菲尔手里。 抚摸着书的封面,路西菲尔好像能感觉到那上面有拉结尔最后的灵魂。 温柔地望着路西菲尔额发下的面具,撒旦叶幽幽地道:“如果你不戴面具该多好,路西法,能让我再看看你么?” 路西菲尔当然能感受到撒旦叶像注视情人一般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对此并不反感,却有些纠结。可想到书已经拿到,就再也没有和他纠缠下去的理由,路西菲尔踟蹰了一下,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路西法,就当他是你的一个梦吧。” 撒旦叶静立了片刻,忽然侧身指向遥远的东方。 路西菲尔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天地交接的地方,魔界的两个月亮正慢慢地重叠在一起。 撒旦叶的声音魅惑得犹如叹息,他说:“你看,它们两个相遇,要一千年。” 他又说:“可和你的相遇,我却觉得等了一生一世。” 如带一般的银河拥抱着他们,点缀着相拥在一起的星星。 此情此景,路西菲尔竟觉得似曾相识,可又无处寻觅。 远处的山脉间传来了惆怅的曲调。 是谁在这样的夜晚默默地弹奏着,像亘古不醒的梦境…… 悠长的男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伴着惆怅的歌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仿佛听见他说:路西菲尔,我爱你。 “路西法,我爱你……” 似远似近虚虚实实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越来越澎湃的海潮,撞击着他已无法平静的灵魂。 他想仔细分辨那声音,但不知从何而来的朔风却吹散了他们的头发,吹散了那句话,听不清。 恍惚间,他觉得撒旦叶摘下他的面罩,缓缓低下头来,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又庄重得好比许下一个誓言。 稳重而又柔软的鼻息在脸庞滑过,似有似无,却好像再也抓不住。路西菲尔有些失神,竟再次问起那早已没了答案的问题。他问撒旦叶,也是问沙卡利曼耶尔:“你为了什么而堕落?” 撒旦叶望着挣扎着拥抱在一起的月亮,眼神也迷蒙了。路西菲尔看到他漆黑的睫毛染上了月光,就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他说,不知道,也许是为了爱情吧。 他就那样沐浴在月光里,黑发与黑夜融合在一起,神情无比神圣、庄严、真诚,一如脆弱而永恒的爱情。 好象有什么在消融、在崩碎…… 世界也随之迷眩、温柔起来…… 路西菲尔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律动,原来他也是有心跳的,在爱情面前,在一瞬间。 可是他不会,也不能。 不能自已的心跳让他没来由地慌乱和恐惧。 他还是放弃了。 他是九天之上的统治者,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曾经被埋葬于心中的存在。 他必须放弃。 他转身要走,第一次显得慌张而匆促,思绪混乱不堪。 但黑色的爱情拉住他,就像一阵飓风将他卷进怀抱里。 他想躲开,只要他不想别人碰他,谁也碰不到。 可是这次他的身后不是一条出路,而是摆放拉结尔之书的石台。他的速度慢了那么一点儿,也许,是他的心有一瞬间的迟疑,又或许,他逃不过如魔咒一般的呢喃。 湿热的吻落下来,撬开他轻微抵抗的唇瓣,纠缠着他的唇舌,就像那两个终于见面的星,在短暂的相遇中放肆地吻着。 一瞬间,他的头脑竟一片空白,只留下唇舌缠绕间的强烈印象。 他在接吻。和谁?他来不及思考,也不想自寻烦恼。那黑色的身影枷锁一般牢牢地禁锢了他,他觉得自己无法反抗,也不想反抗……他终于放弃寻找出路,也拥紧了他,叹息般地回吻,直到把所有的气息都用尽。 他忽然记起了,他梦到过这样的情景。他一直仅仅把它当做梦而已,然而显然它不仅是梦,是巧合还是预知? 他们在接吻的间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的跳动急促而清晰。月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唇瓣上,映出点点润泽的水光。 难以自已的心跳,难以逃避的心情,这样的感觉才是爱情! 恍然间,路西菲尔感到悲哀,自己为爱追随着神的身影,可那爱永远都没有回应。 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染上情动的双眸,退去了曾经的冷傲,微微地带着水汽和迷惑,绝美的诱惑。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他觉得如果得到了世界,也不过如此! 撒旦叶不愿放过他了。再次吻上路西菲尔的唇,他的手在路西菲尔的身上不安地抚摸着。他含住天使的丰润柔软的耳垂,用舌尖勾勒着耳廓的弧度,他只想融化他,爱他,他不安的抚摸变得焦躁,他的十指只想扯去他身上的衣物,触摸它的肌肤。他无法不贪心,所爱之人就在面前,他终于找到了他,他想得到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几乎都没有泡泡…… 看文不冒泡的可不是好孩子哦…… ps:从明天开始加快更新的速度,不定时双更……请大家冒个泡啦~ ☆、第 72 章 但撒旦叶的动作突然僵硬地停了下来。 一柄剑正抵在他的脖子上——金色的剑,散发着夺夺的金光。却不意外地冰冷刺骨。 路西菲尔的天使之刃。 撒旦叶看着眼前被称为天界最美的天使,最美的,连神也这么说。 他忘了最美的天使的天使之刃却也是最危险的。他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光已经划破空气,深深地刺进心里,没见血,却在隐隐地痛。痛不欲生。 他听到路西菲尔说:“我们之间的事到此为止。从此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那声音其实那么好听,却总是那么冰冷,说着决绝的话,就好像说的不是他们,是在宣判别人的死刑。 “为什么?!”撒旦叶挥开剑锋,执拗地抱紧他,声音被风撕扯着,听起来好像有点颤抖,有点残破。“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让我吻你?!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会亲自来魔界?为了天使之书么,我不相信!”他觉得刺痛,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灼伤了,不是那金色的光芒,而是那碧蓝色眼睛里瞬间的澄净,那么澄净。 不着痕迹地推开他,路西菲尔平静地道:“我是天界的副君,你是魔界的魔王,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立场,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交集。即使我会为你而情动,也不会爱上你,更不会为了你堕落。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开始了便也结束了,诞生了就被尘封了。他怎么能去回应一个魔族的感情,和一个魔族做情人间才会去做的事? “什么立场与地位?!”撒旦叶不甘心地问:“如果我们都不在这样的位置上,告诉我,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路西菲尔望着撒旦叶执着的眼神,心中竟有一丝不忍,可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淡语气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假设。你所说的‘如果’是不存在的。” 撒旦叶苦笑。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爱上了,也第一次被人完完全全地拒绝了,是冥冥中的惩罚么。 刚刚相拥的温度还没有散去,为什么他感到淡淡的寒意。他们真的是不可能的么? 撒旦叶解开衣领,两只戒指挂在他的颈间的链子上荧荧发光。撒旦叶取下一枚,牵起路西菲尔纤细修长的左手,把它戴在他的无名指上,沙哑着说:“它是属于你的,只有你配得上戴它。” 路西菲尔抚摸着戒指上精细复杂的雕刻,沉默着。他有些惶惑,竟不知此时该不该接受它,可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量,他已不想拒绝第二次了。 “我要回去了。宴会还没结束呢。”路西菲尔抽回手淡淡地说着,仔细地整了整衣服。 撒旦叶默然地看着,好像他的那些动作已经把刚才的一切都抖落了。 他们在风中默立着。 待朔风将拥抱的热度吹散殆尽,才刚逝去的一切竟像梦境般不真实起来。夜晚的冷原来是深入骨髓的,正如同他们此时的心。 撒旦叶指着拉结尔之书对路西菲尔说:“天使之书都在你的手上,如果神不愿放过我,我希望封印我的人是你。” 路西菲尔的心中一阵抽痛,他如何能下手封印他?他又如何能袖手别人将他封印呢。 路西菲尔转过身,不想在此情此景下再面对撒旦叶了。刚才的拥吻惊心动魄,自己简直就要沉沦。 黑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高塔上,好像它一直潜伏在黑暗里,并没离去过。路西菲尔骑在它的背上离去,一个人。 黑龙盘旋着下降,留下身后空中要塞之上的高塔尖锐地耸在云端,不安定地存在着。 撒旦叶独自留在塔顶,看向那个飘落的身影,就像爱情燃烧过后坠落的灰烬。突然他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正看到黑色背景下的两颗星已经结束了拥吻,正等待着下一个千年…… 下一个千年,他们可能么? 在另一个要塞之上,一个单薄的身影也同样伫立在夜风里,红色的头发被夜风扬起,就像怒放的火焰,妖冶而热情,他左眼角下的一颗痣,在星光下清晰明丽,如泪一般。 贝利亚。 他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看着,看着大大小小的要塞连绵起伏,本就站在各自最高位的两个人越过星河在那最高的一处吻着。 他的唇角没有一丝弧度,他的心没有一点波澜,平静得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又像一尾溺水的鱼, 已深深地沉入海底。 ———————— 黑龙无声无息地将路西菲尔送回到来时的平台上。 路西菲尔刚重新戴好面罩,一个身影就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边。红铜色的长发,英俊的面孔,黑色的四翼,勾人心魄的双眸…… 堕天使,阿斯莫德。 路西菲尔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错愣了一瞬:“你怎么在这儿?” 阿斯莫德轻描淡写地说:“来到魔界后,我一直寻找萨麦尔的踪迹,混迹在索多玛继续收集萨麦尔的讯息。原本还想着顺便接近撒旦叶,获得些有价值的情报。不过现在看来,副君殿下对他可能比我还要了解。” 阿斯莫德紫色的眼眸里带着波谲云诡的笑意,一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神情。路西菲尔听出他意有所指,幽幽地问:“你都看到了?” “从头到尾都看到了,副君殿下——你们拥抱接吻,后来又……” 路西菲尔打断他:“还有谁看见了?” 略想了下,阿斯莫德肯定地说:“你们那种角度,在地面上应该没有人能看到了。” 刚刚在无意间看到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去了空中要塞,阿斯莫德还感到好奇,可接下来两人的举动让他感到惊异了。他知道路西菲尔从不和情人接吻,以他的性格和实力更不可能被人胁迫。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魔王心里一直爱着的人就是路西菲尔,而路西菲尔愿意和他接吻,心里一定也是喜欢他的。 阿斯莫德早就猜到撒旦叶可能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不感兴趣,可他认为自己长得帅又有手腕,不论男女终究会被他征服的。可现在他的心里有些失落感了,亲眼看到两个他得不到的人在一起拥吻,心里总不是滋味。 从决定做路西菲尔的下属开始,阿斯莫德就放弃了对路西菲尔的爱慕,所以即使他愿意在所有人的感情里插上一脚,但跟路西菲尔有关的他会绕得远远的。想起撒旦叶,他心想反正放弃过一次,就再放弃一次也无妨吧。 看路西菲尔对撒旦叶的态度,阿斯莫德已经能体会路西菲尔的心情,即使在轻佻放纵的他看来,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可一想到撒旦叶,阿斯莫德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见路西菲尔一直没有作声,阿斯莫德轻轻地道:“副君殿下,依属下所见,他对您是认真的。” “认真又如何?难道他爱我,我就要爱他吗?”路西菲尔下意识地抚摩着爱慕之意,以非常严肃的语气道:“我已经拒绝他了。这件事你不要过问了。” 虽然感到路西菲尔说的并不完全是心里话,阿斯莫德仍然暗中为撒旦叶惋惜。爱上谁不好,为什么要爱上不能爱的人呢。 “副君殿下,您有新的指示么?虽然索多玛城的领主们比较容易接近,但几个大领主现在都怀疑我的身份。我打算从索多玛脱身去蛾摩拉。” “也好。”路西菲尔轻叹。 阿斯莫德轻应一声,转身要走。 路西菲尔忽然叫住他。 “殿下?”阿斯莫德迟疑。 “保护好你自己。” 阿斯莫德愣了愣,转而翻下栏杆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另一更在晚上10点,其实我不该把两章的时间岔开的,因为我已经写完了,但是但是……泡君…… ☆、第 73 章 音乐还在继续着。领主和天使们端着酒杯在宴会厅里穿梭,暂时抛却了交战时的紧张与敌意,在一起轻松地交谈。 玛沙尔被索玛硬拉着跳了好几支曲子,腿都要抽筋了,可他总不时望向窗帘的方向,他还惦记着沙琪贝尔。魔宫大厅里的一幕幕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领教过魔族的好战和狂热,所以即使现在他们战胜了,恶魔们摆起谦恭的姿态,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他从索玛的纠缠中脱身,忙走到大厅的最后,掀开窗帘的一角。他看见了宽大的平台上那个孤独的身影,寂静,好像被黑夜眷顾着。 “沙琪贝尔,我刚才看见撒旦叶也到这来了。” 玛沙尔顺着窗帘的缝隙溜过去,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竟发现撒旦叶不在这里。 “我没看见他,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路西菲尔转过身,双臂支在雕花的护栏上。风吹开他的额发,显露出暗金色的面罩,他眼里闪着温柔的流光,有点落寞有点无奈。 玛沙尔一时愣住了。 他曾经就想是怎样的容貌才配得上画中天使的头发,现在他看到有这么一双眼睛倒映着星光,包容着黑暗,闪烁着大海般的碧蓝,漂亮极了。 所以他不相信魔王没有找过他。沙琪贝尔一定是在说谎。 路西菲尔意识到他在看自己,就把刘海重新拨乱,试探地问:“我看你见到撒旦叶时有点紧张,你们见过?” “没见过。”玛沙尔矢口否认。他的眼神有点慌乱,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只是没有逃过路西菲尔的眼睛。 路西菲尔不说话,将目光投向星空。 玛沙尔觉得有点不自在。他是个单纯而正直的人,并不习惯撒谎,虽然被俘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但欺骗别人更让他难以接受。 来魔界的一路上,沙琪贝尔已经给玛沙尔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玛沙尔知道释放心理压力最好的的办法就是找人倾诉,而天界数以百亿计的天使之中他们萍水相逢,却也许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于是深吸口气,准备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 “我们的确见过。”玛沙尔缓缓地说:“我做过撒旦叶的俘虏。” 路西菲尔好像并没有惊讶,只是问:“魔族对天界的战俘表面上都很客气,不过撒旦叶有玩弄天使的坏名声,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玛沙尔有些窘迫,小声地说:“他爱上了一个天使,让我在驻军里找和他相似的天使带到酒吧里去,我照做了。他就放了我。” 路西菲尔看他的眼神忽而变得疑惑,玛沙尔以为他对自己的行为不耻,急忙辩解:“我向神和副君发誓,那些天使只是给他看看,我决没有害他们!” “哪个酒吧?”路西菲尔忽然想到了什么。 “法格恩的神迹酒吧。”玛沙尔诺诺地回答。 路西菲尔记起与撒旦叶相遇的那天,酒吧里正好有一个金发的天使。原来他们的相遇连巧合都算不上,他是为那个天使去的。 “找到了?”路西菲尔问,说不上是好奇还是关心。 “不知道。” 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路西菲尔又问:“他爱上的是一个怎样的天使呢?” 玛沙尔向前走了几步,也把胳膊支在栏杆上,回忆道:“撒旦叶说在梦里见到他,不知道那个天使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一头金发,很漂亮。” 他们的身影交错着,夜风从他们中间掠过,吹散他们的发丝。 路西菲尔忽然说道:“玛沙尔,他刚刚来找过我。” 玛沙尔忍不桩啊’了一声,他知道莎琪贝尔刚才撒了谎,可是想不通现在他为什么又承认了。忙问:“然后呢?”他有点讶异,也有些欣喜,难道沙琪贝尔也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 “我不是他要找的人。” “就这样?”玛沙尔压低声音问。 路西菲尔望向他说:“就这样。然后他就离开了。” 玛沙尔突然有点失望,虽然他不喜欢撒旦叶,但他觉得撒旦叶找的人就是沙琪贝尔,他们之间就这样错失了总是有点可惜。不过转念一想,这对沙琪贝尔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我们回去吧,喝点酒。”路西菲尔整了整略微凌乱的发丝,径直走进宴会的大厅。 玛沙尔看着沙琪贝尔高挑的背影,那与生俱来高傲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让他想到了九重天上那个有着最高权柄的天使。可他摇头驱散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副君,怎么可能呢? ———————— 宴会厅里的歌声和舞步继续缠绵着,袅袅娜娜,如梦如幻。 路西菲尔和玛沙尔回到角落里安静地喝着酒,似乎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 几段曲子过后,舞池里挤出一个略为高大的身影,步伐轻飘散乱却仍然有力。他悄悄绕到大厅的后面,然后费劲地兜了半圈才来到路西菲尔跟前。“带面罩的天使,听说你叫沙琪贝尔?”大个子魔族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酒气。他微笑着和路西菲尔搭讪,笑的时候端正的五官里显露出一颗莹白的犬齿,有点破坏气氛。 路西菲尔厌恶这酒气,微微用手掩住鼻子,根本不搭理他。 玛沙尔抬头一看,这个大块头正是第三层的领主乌拉。 乌拉看路西菲尔没说话,就当做了默认,兴奋地接着说道:“沙琪贝尔,不如到我那儿去坐坐,我们聊聊吧。” 路西菲尔仍然没看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冷冷地问:“聊什么?” 乌拉一时心血来潮就走了过来,根本没想好搭讪的话题,可他眼珠一转,随口唬道:“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我都陪你呀。” 路西菲尔问:“干嘛找我?” “我就是想来陪你喝两杯嘛。” 路西菲尔腾出一根指头,指着被魔族们团团围住的尤菲勒:“想喝酒,找尤菲勒大人去,他是海量。” 乌拉没想到天使这样不给面子,有点尴尬,但他脸皮较厚,碰到钉子反倒激起了好胜之心。于是执意讨好路西菲尔,陪着笑道:“沙琪贝尔,我早就看到了,你躲在这里喝闷酒,多没意思啊。要是心情不好,或者觉得无聊,我陪你喝。” “谢谢,不必了,我心情很好。” “刚才跳舞你虽然一开始放不开,可后来跳得真好啊。”乌拉死缠烂打,“要不我们也一起去跳支舞吧。” 路西菲尔被他缠得烦了,冷哼一声:“没兴趣。” 乌拉性子急,看沙琪贝尔怎么都不上道,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于是干脆侧起身体挡住玛沙尔的视线,拿大手比了比下体,淫荡地低吟:“肯定让你感性趣……” 路西菲尔终于抬起眼睛直视着他。 乌拉有点飘飘然。也许是酒精的麻痹作用,这一眼没让乌拉产生该有的警觉感,倒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亢奋了。 本来路西菲尔对乌拉的纠缠只是有些反感,可刚才乌拉的淫荡举止却让他感到了冒犯。面具后路西菲尔的神色冷了下来,乌拉不知道要不是他在这个大厅里,现在已经挂了。可他还没感觉到危险。 路西菲尔暗中一阵冷笑,有股无名的郁闷不知什么时候郁结在心里,正想借着什么机会出出气。 “这样啊……”路西菲尔轻挑唇角露出笑意,压低的声音无比清晰:“好啊。” “真……真的?”乌拉受宠若惊。这态度转变得真快。天使真是善变的动物。乌拉忍不住地想。 “我们去露台吧。”路西菲尔不紧不慢地把酒喝完,轻轻拽了拽乌拉的袖口,轻声道:“你先去,我随后到。” “……”这个小动作让乌拉无比兴奋,简直忘乎所以。 “沙琪贝尔……”乌拉好色早已名声在外,玛沙尔当然知道乌拉此时的意图是什么,根本没想到沙琪贝尔会答应他。怔怔地看着他们。 乌拉有中了大奖般的感受。打他不小心瞥到撒旦叶和沙琪贝尔跳完舞后双双绕道去了露台,就猜他们一定找快活去了。 这个戴面罩的天使只是表面上矜持,果然如此。 激动地轻叹一声,乌拉暗自佩服起撒旦叶有看破天使伪装的能耐,果然是情场上久经风月的老手了。而自己能在魔王陛下身后拣个漏儿,也是不错的。 轻飘地迈步,乌拉已经在幻想一会儿将发生的那些事儿,兴奋不已。 刚要迫不及待地往阳台上走,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扣住乌拉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乌拉刚要表示不满,孟菲斯托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主上严令,不许对使团不敬,你没听着吗?” 乌拉刚想申辩他没有不敬,是沙琪贝尔自己愿意的,索玛又鬼魂儿般不知不觉来到他身边,紧声催促着:“乌拉,欧碧找你跳舞呢,你怎么躲这啦!” 乌拉心道欧碧舞伴那么多怎么想起找他来了,颇有点不满意地道:“她可真会找时间。” 孟菲斯托走到路西菲尔面前,彬彬有礼地道:“沙琪贝尔大人,乌拉性格一直这么冲动,有冒犯的地方请别介意。” “你多虑了。”路西菲尔看着孟菲斯托,颇为欣赏他得体的举止和干练态度,声音柔和了许多,“他喝多了,我不会介意的。” “那就好。”孟菲斯托向路西菲尔点头示意,然后就和索玛一起把不甘心的乌拉拖走了。 最后一桌的周围忽然就这样清净了起来。除了几个偶尔走过来的天使,魔族再都没靠近。 这时路西菲尔注意到撒旦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没有再跳舞。也再没回头看他。 ☆、第 74 章 凌晨时分,使团和恶魔已经撒去了。 宴会大厅的灯火仍然亮着,只是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疲惫。 撒旦叶站在最后一桌的前面,黑着脸。他幽深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一处,就像要把什么吞噬掉。 随侍的恶魔都吓坏了,站在原地不敢出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不小心成了炮灰。 桌子上摆着半杯艳红的葡萄酒,一点暗淡的银光沉寂在血色里,正是爱慕之意。 撒旦叶恨不得一剑将整个建筑都劈成碎末,然而他没那么做。他只是一拳打在桌子上,那桌子就以一种及其诡异的颜色燃烧着,灰都不剩。 他不愿意接受他,甚至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撒旦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好像此时躺在杯底的就是自己。 他托起酒杯,将杯口微微倾斜,殷红的液体就一滴一滴地渗进暗红的地毯里。 他收拢五指,杯子应声粉碎。 残留的酒液在他的指间蜿蜒,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把沉静的声音带着微怒道:“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站着,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 随侍们看到来的是大领主贝利亚,都如释重负,赶快如鸟兽散。 贝利亚走到撒旦叶身边,斜瞄了一眼撒旦叶的神态和表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贝利亚僵硬地笑了笑,总算是提振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而附在撒旦叶耳边,蛊惑地道:“不就是个天使吗?这次我们虽败犹荣,以后打了胜仗,灭了乌列,驻军里几百万的天使你想要谁就要谁。” 然而撒旦叶无动于衷,他只紧握着拳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这次,不一样。” 贝利亚早已怒火中烧,真想揍他一顿,然而还是碍于彼此间的关系,强压下心中的愤懑,心平气和地道:“有什么不一样?只要战胜了天界,今天他拒绝你,明天就可能主动躺在你的床上。不就是被甩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贝利亚说得义愤填膺句句在理,然而他自己心里更加难受,好像这番话不是在开导撒旦叶,倒是在麻痹自己。 胸腔深深地起伏着,撒旦叶用手心描摹着戒指的轮廓,忽而露出自嘲般的笑。他不愿意接受他……他不愿意接受他,却难道连他的心也要揉碎么? 难道他愿意亲自降临魔界,就真的只是为了得到天使之书么?他的心里……就真的没有自己?如果不是天使之书,是不是他上次也不会放过他? 撒旦叶垂着头,挫败的心情使他无力多说一个字。 随手在贝利亚肩膀上一拍,撒旦叶转身默默走出了宴会厅,消失在夜色里。 这一掌不轻不重,但那感觉就像刻印般留在贝利亚的肩上。贝利亚的视线追随着离去的撒旦叶,他不清楚为什么撒旦叶的笑容里竟有一丝落寞。他的心突然也揪痛起来。 贝利亚从没见过这样的撒旦叶。 他与撒旦叶相识并不久,但也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撒旦叶还只是一个在天界与魔界之间做生意的小贩,化名摩洛,偶尔也在赌船上赌赌博。他将地精族的手工艺品卖到天界,再用赚来的钱购买地精族需要的物品。就这样他在天界与魔界来来回回,偶尔也会做些帮天使带路的交易。 而二十年前,身为祭司家族一员的贝利亚已经是魔王毕加索手下的大领主了。虽然他本身的战斗力与魔王级别还有差距,但他可以控制能力比他低的人的精神和肉体,让他们像木偶一样任凭摆布协同作战。以他这样可以操控一个军团的能力,任谁都会重用的。 贝利亚第一次见到撒旦叶的时候,正是黑□□人节。那时撒旦叶仍是一袭黑衣,俊美、潇洒,带着傲人的微笑,正在酒吧门口的一群男女恶魔间帮着地精们贩卖工艺品。 如果一见钟情就是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他不愿意承认偷走他的心的,只是这样一个人。 从此,每当撒旦叶出现在他的领地,贝利亚都会找无数个借口接近他。他喜欢他漆黑的瞳仁,喜欢他的黑发,喜欢他飞扬的神采。即便冥冥之中他能感到他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但自那次匆匆一瞥后,他的视线就总是缠绕着他。他就这样默默地喜欢着,不知不觉过了三年。 十七年前,地精族的领地还在别西卜的掌握之中。魔王毕加索觊觎已久,终于不顾众领主的反对,决定强行占领地精族所在的嗜血之森。 贝利亚和两个领主带着二十万魔兵,终于在牺牲数万魔兵的代价下暂时在嗜血森林中打开一条通道,找到地宫的入口,并以压倒性的优势粉碎了地精族的防御。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身影出现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身影,他张狂地展开魔翼,周身被炽热的黑焰包围,双眼因愤怒而变得血红,黑发也像要燃烧起来。他就只身站在一片废墟之上,释放出的精神力让所有人都像被石化一般不能动弹。 他就像凤凰在灰烬中涅槃重生,在一片废墟之上,由一个平凡的魔族,变成一个真正的王者。 贝利亚有点后悔了。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毁了一个人本来安静的生活。 可贝利亚又觉得值得。他看到了真正的他! 对峙并没持续多久。两个领主见力量对比太悬殊,丢下魔兵,转身就跑。然而撒旦叶的愤怒不是这样就可以熄灭的,他魔翼一振,竟以异常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他的掌中腾起黑色的能量,只一瞬间就把一个领主轰碎了。 杀完第二个领主,撒旦叶来到贝利亚面前。 他眼眸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魔气却依然张狂。 他问贝利亚:“你为什么不逃?” 贝利亚的心脏在狂跳。既是因为恐惧,又是源于兴奋——原来他一直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在崇尚武力的魔界,他就像魔神一般! 他隐隐感觉到了,不,他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一族舍弃了历代继承的王位所苦苦等待的魔王应该是他,而不是那个经常在离宫里寻欢作乐的毕加索。 贝利亚深深呼吸,抬起头直视那双带着血红的黑眸,顶着那人释放的强烈的压迫感,倔强地问:“呵,你不是地精,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撒旦叶道:“他们救了我。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贝利亚为之一怔,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们了?” “你以为我做不到?” 贝利亚不再畏惧,陈言道:“你能保护他们这一次,难道就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再有危机?你能保证每一次都能赶得及救他们么?” 撒旦叶红眸一滞,反问:“那怎么才能保护他们?” 难掩心中的兴奋,贝利亚脱口而出:“成为魔王!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保护弱者!只有魔王的庇护才能让他们免遭战争!” 撒旦叶道:“你是要我杀了现任的魔王毕加索?” 贝利亚点点头又摇摇头,笃定地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统一整个魔界。” 撒旦叶的目光变得凌厉,却忽又黯淡下来:“这不是我想要的。” 贝利亚几乎大吼道:“那你想要什么?!有了权柄,有了军队,有了忠于你的属下,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撒旦叶思索了一会儿,嘴角浮起惯常的微笑,从容地道:“你说得没错,成为魔王,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就如你所愿。” 十四年后,嘉特蒙达武斗场的顶层,撒旦叶站在众领主的面前,向魔王毕加索发起挑战。 毕加索金色的眼瞳缩了又缩,傲慢地微笑,走下王座前还在和情人亲吻。总有人不自量力地觊觎他的王位,他们只看到了他享乐的一面,而往往忽视,他也是经历过各种战斗的强者,更是从残酷的武斗场选□□的佼佼者。 贝利亚跟随他多年,自然能读懂那其中的含义——震惊、不屑还有杀意。 “撒旦叶,如果你输了,就要做我的奴隶。”毕加索神色阴冷,“不,我要你死!” 撒旦叶微微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 默默地站在看台上,贝利亚望着签订了契约正在决斗中的两人,等待着索多玛易主的时刻。只有他能够了然,毕加索注定再也摸不到他的王座了。 贝利亚的心情一直平静。他看着昔日的魔王跪在撒旦叶的脚下,恭敬地让出王座,只求保住性命。 贝利亚留意到撒旦叶犹豫了。 贝利亚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顾众领主讶异的目光,指着昔日效忠的魔王喊道:“杀了他!杀了他!!”谁都不能成为他们的绊脚石,谁都不能成为他们的隐患。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他们的面前不是索多玛,而是整个魔界!他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做领主的十四年间,撒旦叶一直行事低调,却已随贝利亚悄悄融于领主之间,无声无息吞下了毕加索的全部势力,并将整个第五层纳入自己的掌控。 政变突然而至,快到连别西卜和亚巴顿还没反应过来,乌列对他的情况也不太清楚,还以为只是魔王集团内部的背叛。当天使与恶魔都从快速变化的形势中醒悟过来,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叫做撒旦叶的新魔王,无时无刻不提防着他,等着找他的把柄。 贝利亚站在空中要塞上睥睨脚下的宫殿群,它们曾是魔王毕加索的所有物,现在是撒旦叶的。曾经骄奢淫逸不可一世的魔王如今已经灰飞烟灭,他在其中扮演了一个背叛者的角色。而他也获得了他想要的地位,他已经是撒旦叶的首席大领主,索多玛魔域的二号人物,掌握着甚至不亚于魔王的权力,然而就只有这么多吗? 他望着魔界的两个月亮,今晚的月亮美得让人眩晕,记忆中与那晚的一样。 十四年前的那个情人节,他终于不想等待了。他不想就这么隐藏自己的感情,三年又三年。现在他们都是索多玛的领主,他们可以有另一个开始。 那一天他沿着宫殿的拱廊走向撒旦叶领地内的住所,贝利亚看见照在廊柱上的月光在地上投下的阴影一时明一时暗,好像错落的时空。 在时空的尽头,廊柱的转角处,贝利亚站住了。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仿若此时他已经沉陷的心。 他突然明白撒旦叶转身时的无奈,就像十四年前的那个情人节,他站在走廊的转角。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8节 在那个转角,他看见撒旦叶和一个天使□□。那个天使有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那金色的头发在月华下蒙蒙发光,像一匹上好的丝缎,刺痛了他的眼睛,灼伤了他的心。 他们把衣服褪在一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疯狂地吻着。那天使像受到了某种蛊惑,用身体紧紧地纠缠着他,随着律动喃喃地低语:“撒旦叶,我愿意……为你堕落,我愿意。” 贝利亚的胸膛像塞满了干草,然后被火点燃。 愿意堕落的只有你吗? 我不过没有可供堕落的羽翼…… 烈火过后,贝利亚的胸膛仿佛被掏空了。一无所有,浮现的只是事实。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他,他只喜欢天使。 贝利亚从没见过这样的撒旦叶,好像也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就像十四年前的他。 在情场上一直无往不利的撒旦叶也有今天,贝利亚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他真想说两句刻薄的讽刺的话,然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使,还是为了天使! 贝利亚还记得那个上午,魔界的阳光好象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个金色头发的天使眼神空洞,就那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翅膀已经完全染黑,白皙肌肤上的伤痕触目惊心。魔化期的他一点力量都没有,只能任凭几个魔族轮流侵犯。几个恶魔得意地□□着,肆意地蹂躏他的身体,见到贝利亚进来才从他的身上退去。 贝利亚在他身边蹲下,摩挲着他身上的血迹,眼中有怜悯释过。 他将那殷红的血抹在天使瓷白的脸上,抚摸着他散乱的头发,用无比关爱的语气说:“天使,不要轻言堕落,堕落的代价是很沉重的。” 天使空洞的眼睛只是望着他。 贝利亚又说:“他不会来救你,因为他不爱你。看看你的翅膀,看看现在的你,为了他,堕落得多不值得。” 天使的眼睛里是深深的绝望,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贝利亚感到自己的心里也是苦涩的,却莫名地觉得痛快。 痛快! 他的剑精准地刺穿天使的喉咙,随即一片红色的火焰将尸身和灵魂吞没。贝利亚的泪痣在这样的火光里异常鲜明起来。 嫉恨就像双刃剑,每一次出鞘都是对自己的伤害,报复的快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将是永无止境的沉沦。 可他早已不在乎了。 ☆、第 75 章 晚宴结束后,天使们都被安排在宫殿的东侧休息。路西菲尔与玛沙尔在同一房间,玛沙尔躺在露台宽大的躺椅上,正舒服地看着魔界的星空。 路西菲尔推开露台的门,站在栏杆边向下查看。下层平台上安静如常,只是不远处有巡逻的魔兵来来回回。他轻盈一跃,就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玛沙尔正朦胧地看着星星,忽见沙琪贝尔跳了下去,条件反射般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尤菲勒有令,没有特许,所有天使都必须呆在住处,不能随便更换房间,更不能在魔宫内走动。他有意安排两人同住,就是为了互相监督,违令者两人一起处理。这既是为了便于管理,也是为了保护天使们的安全。 玛沙尔冲到阳台边,对着平台急切地悄声道:“沙琪贝尔,你要去哪?尤菲勒大人命令我们不要随便走动,否则是要严惩的。” 路西菲尔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平静地道:“去透透气。” 玛沙尔要郁闷死了,去透透气可不是什么正当的理由,急道:“你不喜欢这里不要紧,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了。再忍一忍吧,要是被尤菲勒大人知道就不好办了。” 路西菲尔道:“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玛沙尔还想再劝两句,谁知沙琪贝尔根本不想和他多嘴,人影一晃,已经沿着平台走出好远了。 玛沙尔心里更加郁闷,早知道沙琪贝尔这么胆大又这么一意孤行,他才不会主动要求和他同住呢,要是沙琪贝尔出了什么事,他自己肯定也要被罚。其实他知道自己原则性一直很强,就是心太软又爱管闲事,那一次要不是为了救走错路的下级天使,他也不会误入禁区被俘的。 想到这里,玛沙尔深吸一口气,也从阳台上跳下来。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在房间里乖乖地等着的,他得在沙琪贝尔走远之前把他拦下来。 路西菲尔走过下层平台后,就小心地放慢了速度,既因为这一路上有巡逻的魔兵,也因为在宫殿里仍有魔族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虽然没有宫殿外的多,也并不强大,但安排的地方总是出其不意,如果不小心暴露了踪迹,向尤菲勒解释就很麻烦。 他本来真的是想出来透透气的,所以也没打算走多远,更没想要去些重要的地方,所以他只是有意往魔兵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躲过几波巡逻的魔兵,就到了宫殿的北侧。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守卫相当少,看起来是个无关紧要的地方,但此时这里的角度可以不被遮挡地同时看到魔界的两个月亮,就像他和撒旦叶在空中要塞上看到的一样。 路西菲尔暗自低叹了声,晚上偷溜出来,不过是对这月亮还有点放不下。 有点放不下…… 眼前是一片沉默而古朴的建筑,应该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在月光下,大理石柱泛出月白的颜色,有的已经现出斑驳的印记,可现任的魔王却没有将这里翻修,只让他保持着原本的样貌。 路西菲尔干脆找了个静谧的回廊坐下。这里到处是柱子错落的阴影,犹如他此时纷乱不已的心。 月光清冷。 他闭上眼,尽力平静心绪。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要获得某件东西,就要放弃一些东西,可能放弃的比获得的还要珍贵。 有些东西建立起来需要多年的经营,可毁灭只在一瞬。 要拥有无尚的权力与地位,有些东西就该放弃,比如一时的情动,比如撒旦叶。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和那漂浮着的空中要塞,目光却仍是困惑的。 宫殿群的北角,撒旦叶住处本就很少的守卫大多被遣散了,此时的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喝酒。 他坐在宫殿外的回廊上,看着手心里的爱慕之意,原来他真的做错了一次交易,这个戒指从那个人的手上摘下来就再难戴回去。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是不是看到他戴着它时心里还会有一丝窃喜? 他猛灌了几口烈酒,和所有失恋的人一样,他也想借着酒精将自己麻痹然后安慰自己。 月光忽明忽暗,风送来一串似梦似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夜风中朦胧了一会儿,撒旦叶恍惚间回过头,正看见在回廊中间,一个人穿着月白色的礼服,走在走廊错落的光暗里。他走得很慢,犹似梦境中的精灵。光与影如黑白琴键般在他的身形上滑落,弹奏着悲伤的乐曲。他金色的长发就如阳光般耀眼,五官美得让人窒息,他的神情带着惯常的孤傲,剔透的蓝眸中却点缀着一份惶惑。 他来找他了么?他改变想法了么?撒旦叶使劲眨眨眼,希望自己不是做梦。 情难自禁,酒瓶自手中坠落,撒旦叶忘情地低唤道:“路西法。” 那个身影似是没有心理准备,忽然停住了步子。 撒旦叶望着他,忽然快步走到他面前。 转瞬的错愕后,那身影伸出修长的手指捧起他的脸。 感受到那手指的触碰,撒旦叶的灵魂都要飞舞起来。他们仍然是有可能的! 撒旦叶凝望那双清澈的眸子,那眸子也正望着他的,他听到他说:“撒旦叶,我……爱你。” 猛地搂住那修长的身体,撒旦叶将他压在回廊的柱子上。那躯体没有挣扎,热烈地回抱着他。 撒旦叶吻着他的唇,他的回吻依然青涩,犹如处子。 “路西法,说你爱我,再说一遍。”抚摸着柔软的唇瓣,撒旦叶迷醉了。 “撒旦叶,我爱你,永远爱你。”那绝美的人的嗓音因为□□略微沙哑,修长的手指探进撒旦叶的衣内,意乱情迷地道:“抱我吧,撒旦叶,我愿意为你堕落,我愿意。” 他等着撒旦叶的热情回应,却不料撒旦叶的脊背好像瞬然一僵,再无动作,只默默将他的身体压进怀里。 “成为别人的替身,值得吗?贝利亚。” 撒旦叶无比痛惜。 怀中的身体像被急冻一样,猛地僵住了。 忽然贝利亚苏醒般猛烈地挣扎起来,却被撒旦叶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既然我没有成功控制你的精神,你为什么还吻我?你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吻我?!” 贝利亚声音嘶哑地吼叫着,他觉得自己的骄傲被人玩弄了,刚才的吻不过是撒旦叶的施舍。 “你成功了。我产生了幻觉,还以为来的是他。”撒旦叶放开贝利亚,自嘲般地笑道:“是我太愚蠢,他怎么可能来这呢?” 贝利亚望着那俊美脸颊上苦涩的笑容,心中隐隐作痛。本来他只是想来安慰情绪不好的撒旦叶,可走在那条回廊上的时候,十四年前的那一幕却不断出现在他眼前。他知道他的控制力只能用在实力比他差的人身上,而撒旦叶的确比他强太多了。可比他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把握那瞬间也许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他的爱,哪怕那爱来自幻觉,哪怕只有一会儿。 他就那样犹豫不决地走着,直到撒旦叶叫他路西法。 啊,贝利亚忽然微笑了起来,心却被失落的潮水淹没了。 原来他爱的是一个叫路西法的天使。 “空中要塞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路西法不爱你,可是我爱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代替他。”贝利亚抱住撒旦叶,将头埋在他黑色的发丝里,激动地道:“我愿意代替他,一点也不后悔。你会爱上我的。我们可以慢慢来,你把我当做他也没关系。” 撒旦叶的黑眸瞬间有一丝迷茫,真能在幻觉中找到爱情吗? 贝利亚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他紧紧盯住撒旦叶的眸子,温柔地道:“我爱你,即使成为别人的替身我也愿意。”说完抬起头吻向撒旦叶的唇。 幻觉真的是好东西,被人精神控制也不像是坏事,此时此刻撒旦叶能从幻象中看到路西法从未展示过的一面,也许是他永远也看不到的一面:诱惑、热情,就像□□。 就像嗜血而生的曼珠沙华,美艳而妖冶。 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幻象又怎么能玷污他心中真实纯粹的爱情? 他的心绪忽然澄明,眼神也恢复了光彩,路西法的幻象随之消散。 月光冷然地照在贝利亚的脸上,那眼角的痣悲伤得像即将滑落的泪。 “即使他不爱我,可我爱他就够了。”温柔地拉开贝利亚,撒旦叶冷静地道:“我不需要幻象,你也不需要做什么替身。爱情始终是不能替代的。” 贝利亚怔怔地看着撒旦叶,他爱的冷酷的魔王又回来了,只是他好像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悦还是悲伤,他的心里只剩下了空洞洞的一片。 嫉恨的火焱再一次焚炼着他,他笑了。 他要亲手杀了那个叫路西法的天使,不,这样太仁慈了,他该让他生不如死,就像十四年前杀死的那个一样。 ☆、第 76 章 路西菲尔正躲在回廊上看月亮,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喧闹声。 那是一队魔兵。 疾行的他们与树木间摩擦发出飒飒的声响,冷蓝色的能量不时将树林照亮。他们快速地向这边接近,感觉好像在追捕什么人。 路西菲尔不敢通过精神力来搜索,这样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和能力,所以他只好敛了气息,悄悄躲在石柱的后面,凝神细听。 “有天使擅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是一把狠厉的声音。 一个声音道:“他强行从魔法阵冲出来,跑不了多远。” 另一个声音道:“我看到他了!就在前面!快追!” 接着蓝色的能量一波接着一波,魔兵眼看就到回廊这里了。 这时树丛里冲出一个天使,金色的头发,面色惨白,手臂上流着血,身体正被一股暗黑色能量侵蚀着。他似乎很难抵抗那股力量,步履维艰,越走越慢,被逮住只是时间问题。 路西菲尔轻叹一口气,这个天使不是别人,正是玛沙尔。 他一定是跟着自己走出来然后不小心走进了魔法阵,受了伤又被魔族发现才逃到这里的。 其实宫殿里的魔法阵威力不强,范围也很小,是专门对付不熟悉路的擅入者的。一旦被困,强行突破不难,但会被暗黑能量侵蚀,慢慢失去行动的能力,只要撑过一会儿就能自行恢复。 路西菲尔实在不想多管闲事,可时间紧迫,玛沙尔明显撑不到那时候了。 玛沙尔踉踉跄跄,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两条腿都在颤抖,眼前发黑,胃里还有阵阵的恶心。 他知道这侵蚀的黑暗能量一会儿就能散去,所以只求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他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他的胳膊,流出血来,而魔兵的追杀声却越来越近了。 玛沙尔跌跌撞撞地爬上回廊,突然一只手将他拉进一个怀抱里,接着他的嘴巴也被捂住。他吓得全力挣扎,奈何力量被黑暗侵蚀着,现在一点儿也用不出来了。 “别喊,是我。”一个熟悉又沉静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 玛沙尔猛喘了几下才回过头,视线朦胧中只看见一个面罩和一片散乱的刘海,却见了亲人般高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那只手松开了他,玛沙尔马上回过神来,催促道:“你怎么在这?沙琪贝尔,这里好像是魔族的禁地,赶紧走吧,他们追来了。” 路西菲尔沉着地帮他清除黑暗能量,他的时间拿捏得很好,既没有太快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也没有太慢,给他们逃走留下了充分的时间。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忽然一股庞大的精神力将整个宫殿都纳入搜索范围,接着两个人影从回廊的另一边慢慢走来。 玛沙尔惊叫一声,身体也颤抖起来,那精神力的压迫使他感到更不舒服了。路西菲尔的心也不由一紧,知道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对方掌握了,想要无声无息离开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可能不好应对,他沉下心来暗中思索对策。 来者正是撒旦叶和贝利亚。 片刻,那群魔兵已经围了上来。 撒旦叶和贝利亚没想到被围住的是沙琪贝尔和玛沙尔,都怔了一下。 撒旦叶还没开口,贝利亚冲玛沙尔扬了扬头,鄙夷地道:“原来是玛沙尔,怎么这索多玛的魔宫这么吸引你,来过一次不过瘾,第二次还要自己送上门来?” 玛沙尔知道贝利亚指的是什么,气得说不出话,抖得和筛糠似的。 贝利亚傲慢地将视线移到路西菲尔身上,认出他就是今天和撒旦叶接吻的那个,忽然杀气陡起,阴仄仄地道:“还有你,擅闯禁区,不想活了吗?” “对不起大领主大人,我不知道这里是禁区。”路西菲尔完全忽视贝利亚的威胁,淡淡地说:“否则请我我也不会来。” “天使,你以为这是哪里,容你这样放肆!这里是魔王陛下的住处,当然是禁区,难道你们副君殿下的寝宫也是随便出入的?”贝利亚本来就妒心大起,见天使如此傲慢,更加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路西菲尔刚要开口,玛沙尔突然来劲了,脖子一挺:“不许你侮辱殿下!” “怎么了?!我不过是这么说说,你就这么大的脾气。”贝利亚对着玛沙尔说:“亏你还知道什么叫做侮辱,那你们现在踏足此地算什么?!” 贝利亚不屑地冷哼一声,还想接着讥讽几句,却被撒旦叶及时打断了:“贝利亚,我们还在和天界交换战俘,应该对其保持起码的礼貌。” “天界的使团擅闯禁地,我看别有用意,还用讲礼貌吗?”用眸子冷冷地盯着路西菲尔,贝利亚十分不耐烦,针锋相对。 玛沙尔知道贝利亚一定没安好心,慌忙争辩:“我们真不知道这是禁地,这里又没写着‘禁地’,我们怎么知道哦。” 贝利亚细眉一皱,挑衅般地问:“那我倒想知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在自己的房间好好呆着来这做什么?” “这个……”玛沙尔支支吾吾,刚才的气势全没了。他只是追着沙琪贝尔出来的,根本不知道沙琪贝尔出来的目的。他有点慌,无措地瞄了路西菲尔一眼。他总不能把出来透气之类的话当做理由吧。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又回到路西菲尔身上。 撒旦叶看着他挺拔的身形,一瞬间甚至希望刚才的幻觉不是幻觉,他是来找他的。 如果刚才的不是幻觉该多好。 路西菲尔望了一眼玛沙尔,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对贝利亚道:“大领主大人,我们……刚刚发生了点口角,他一怒之下就跑了出来,谁知道就跑到这里来了。” 路西菲尔温柔地将玛沙尔揽到自己怀里,旁若无人地用宠溺的语气道:“宝贝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我现在就道歉好不好?” 玛沙尔毫无心理准备,只呆愣地看着沙琪贝尔,不知道这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散乱发丝下毫无波澜的蓝色眸子,心却无缘由地澎湃了起来。他没想到一向冷漠的沙琪贝尔表白时温柔得像水一样,竟真的好像他们就是情人。 玛沙尔还从没谈过恋爱,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潮红。他虽然知道这应该是沙琪贝尔的脱身之计,心里却偷偷地享受着假作情人的错觉。 “口角?”贝利亚望着相拥的两人,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们是在找借口吧?再说,你怎么证明你们就是真的情人?” “情人这种事情也要向你证明的话,那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作什么了?!”路西菲尔的语气中带了点怒意,好似故意平息了会儿,才又无奈地解释道:“我和玛沙尔的感情一直很好,可今天我和魔王大人跳了一支舞后,他就一直和我闹别扭。” 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撒旦叶的表情,路西菲尔定了定心继续道:“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的,可刚才我想和他亲热一下,他就不高兴了。我说我不就是承蒙魔王大人抬爱跳了支舞,你不是也和一个领主跳得高兴么,不过一场舞会,各自找个舞伴玩一玩也没什么,他就赌气跑出来了。”微微扬起头,路西菲尔鄙夷地问:“怎么样,领主大人,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就是这么回事儿。” 贝利亚看了看羞涩的玛沙尔,忽然尖锐地冷笑道:“只有跳舞这么简单吗?” 只淡淡的一句话,却突然让四人间的气氛尴尬了起来。 路西菲尔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意识到贝利亚可能看到了空中要塞上的一幕,可他没有直接反驳贝利亚,只是硬着头皮低声绵绵地对玛沙尔说:“宝贝儿,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我更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可是我只跳了支舞,你是知道的。不要随便轻信别人,尤其是恶魔,他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玛沙尔的表情有些迷茫,他想起那时撒旦叶尾随沙琪贝尔去了阳台,说不定就发生了什么。可他毕竟和沙琪贝尔站在同一阵线,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脱身,所以他痴痴地点点头,看着沙琪贝尔的眼神也充满了信任:“我当然相信你。” 贝利亚忽然同情起玛沙尔来:他和自己一样,自己所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却仍沉浸在甜蜜的幻想里。然而他的暗示只能到此为止,他不能把话说明让撒旦叶下不了台。 撒旦叶一直看着表演中的二人,一直没有说话。 “魔王大人,我们已经把误闯禁地的原因解释清楚了,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路西菲尔转向撒旦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但实际上已经快受不了自己了。他现在就想赶快脱身,越快越好,早点结束这一切。 撒旦叶看着眼前冰冷的面具,想象着现在面具之后的该是怎样的表情,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跳舞,在高塔上忘情的接吻,而现在的他们已经形同陌路,甚至还有这样一出好戏。 撒旦叶扯出一个微笑,却笑得极不自然。形同陌路吗?也许他们的心从没在一起过,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撒旦叶的脸上好像染上了月的冷光,原本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也疲惫了:“看来是我让一对情人产生了误会,既然一切因我而起,那么你们误闯禁地的事就算了。你们回去吧。” 贝利亚眼神毒辣地盯着路西菲尔,不依不饶地道:“主上,不能就这么算了……” 撒旦叶打断了贝利亚的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而且也不用和尤菲勒说。”他以命令的语气对贝利亚道:“明天还有正式的战俘交换仪式,我不想在这期间节外生枝。” 撒旦叶说这些话时,有意无意地看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这时他真的感谢自己戴着面具,否则他都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撒旦叶对魔兵们道:“你们送这两个天使回住处去,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主上。” “两位,请跟我们走吧。”由于有魔王的亲令,魔兵们对他们也恭敬起来。 魔兵们护送着路西菲尔和玛沙尔刚刚走出不远,贝利亚的眼睛就现出一点诡异的红色,同时魔兵们的眼睛也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十点还有一更…… ☆、第 77 章 魔兵们的眼前茫然一片,然而他们的骨节噼啪作响,神情中透漏着刻骨的寒意。 这就是贝利亚操控别人精神的能力,这也是精神力量的一种,然而与精神力实质性的压迫不同,这种精神力量更加隐秘。 路西菲尔已经察觉魔兵们的异常,突然将毫不知情的玛沙尔搂在怀里。玛沙尔轻叫一声,乖乖地任他抱着,他能感到柔顺的衣料下身体的温度……可他却又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没出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玛沙尔认真体会刚才的心情,魔兵们一直隐匿的杀意忽然爆发。团团杀气引得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波澜,只霎那间,魔兵们就手握兵器从不同的角度一起向路西菲尔攻过来。 他们之间的配合异常默契,攻击的威力也成倍地提升,远远超出了魔兵该有的实力。 电光火石间,路西菲尔和玛沙尔的周围产生了一个半透明的黑色光罩,魔兵们带着腐蚀的能量撞在这个暗黑色的防御壁上,转瞬就被吞噬了。 绮丽的遐想瞬间云消雾散,玛沙尔大惊,不知所措地看向路西菲尔。变故来得太快,他完全没想到魔兵们会不听从魔王的命令,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黑色的防御,现在的他会怎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可那滔然而至的杀意和力量,还让玛沙尔心有余悸。 路西菲尔转过身看向撒旦叶,这个暗黑能量的防御是撒旦叶布下的。 撒旦叶也在望着他。 一瞬间的触动。 他们却又不约而同地躲过了彼此。 魔兵们一击未成,眼神却突然清明起来,他们对刚才的事情浑然不觉,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他们的精神已经被控制了。 撒旦叶神色凝重,非常严肃地说:“贝利亚,我不想再看到刚才的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服从命令!” 贝利亚神情疲惫,撒旦叶的警告在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刚才撒旦叶不仅阻挡了魔兵们的进攻,同时也用精神力强行阻断了他对魔兵们的控制。那感觉就像强行剖开脑壳,疼痛是可以想象的。 控制别人的时候,也是施控者最脆弱的时候,所以他那么需要撒旦叶,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在他身边保护他。他和撒旦叶曾在战场上多次并肩作战,战无不胜,他把自己的脆弱全部交给他,而现在这个人却在保护别人。 贝利亚悲哀地想,如果刚才天使们趁着撒旦叶的阻断合力反攻,说不定自己已经死了。他冒着生命危险赌了一把,希望能除去那个让撒旦叶伤心的天使,难道在他面前他永远是输家? 收起心绪,贝利亚强打精神对撒旦叶若无其事地道:“我当然服从你的命令,只是他们毕竟闯入了禁地,我不过是给他们点实质性的警告罢了,否则天使还真当我们魔族是好欺负的。” 玛沙尔回过神来,虽然他已经知道攻击他们是贝利亚擅作主张,可他看沙琪贝尔竟没有表态的意思,不禁愤然地说:“魔王大人,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 撒旦叶知道贝利亚是从来不愿在嘴巴上认输的个性,所以不会和他计较,相反他倒更担心路西菲尔会记恨贝利亚,毕竟以他的权威在天界是没人敢冒犯的。这时他也有点后悔,刚才他一心想保护路西菲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完全没有想到与路西菲尔强大的实力相比,更需要保护的是贝利亚,如果刚才路西菲尔有心反击,那么贝利亚将非常危险。他虽然不爱贝利亚,可他们毕竟并肩作战过,他明白他的心意,他也不愿失去他。 撒旦叶正想着,却听到路西菲尔对玛沙尔说:“这算不上出尔反尔,只是魔王大人和他的得力副手意见不统一,明显磨合得还不够。” 路西菲尔的话虽然带着讥讽,但也巧妙地将魔界对天界的敌意转化到魔界自身的矛盾上了。 息事宁人是路西菲尔与撒旦叶的共同目的,撒旦叶向路西菲尔投去感激的一瞥,长舒一口气,望着贝利亚失落的眼神,又想起刚才他要做替身的那些话,语气也软了下来:“我已经同意让他们回去,警告就不用了,你身体不舒服,明天的仪式就不用出席了。” 贝利亚知道撒旦叶有意不想再让他有机会伤害他所爱的天使,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更受不了路西菲尔的讽刺。可转念一想,既然这个天使甩了撒旦叶,就表明他不喜欢他,既然这样又何必痛下杀手,再让撒旦叶伤心一次呢。 于是贝利亚终究还是忍住了发作,不冷不热地敷衍:“是,主上。” 玛沙尔想起刚才贝利亚防不胜防的攻击,见他已经让步,暗自庆幸了会儿,见好就收,便不敢再多嘴,随着沙琪贝尔告辞了魔王,走回住处。 ———————————————— 回到住处后,玛沙尔就睡不着了。 刚才的一幕无比惊险,别说是魔王,就是大领主也能轻易把他废了。他翻了个身,想到刚才沙琪贝尔和他合演的戏和沙琪贝尔的话,忽然浑身燥热了起来。虽然刚才那么危险,可不知为什么,沙琪贝尔在身边时他便觉得有了勇气,正因如此,他才敢与贝利亚针锋相对。 玛沙尔睁开眼,偷偷望着月华下的沙琪贝尔。 沙琪贝尔正侧坐在露台边,一只胳膊搭着露台的横栏,用手支着头,神情静默。月亮给他镀上一层冷光,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靠着露台的大理石雕像。 玛沙尔从床上爬起来,忽然想起一切危险皆由自己多管闲事而起,不禁有一丝愧疚。 注意到玛沙尔往露台这边张望,路西菲尔偏了偏头,没说什么。 “谢谢你帮了我,沙琪贝尔。”玛沙尔由衷地道。想到刚才要不是沙琪贝尔帮他驱除了魔气,又和他假作情人骗过了魔王,他一定无法脱身,即便魔王愿意给尤菲勒面子把他放出来,他也一定免不了要受处罚的。 “不必道谢,你也帮了我大忙。”路西菲尔的心思根本不在玛沙尔身上,只是随口应着。 “真的?”玛沙尔挺高兴,可他回想不出什么时候帮了他,不是一直是自己在惹麻烦吗? “真的。” 望着满目魔宫高耸的剪影,路西菲尔又回想起刚才撒旦叶的神情。很久很久了,从没有人能如此牵动他的心情。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竟会如此在意一个魔族,可他也不想欺瞒自己的心。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伤害他。 薄薄的云遮住了月亮,夜空里送来一阵渺渺的魔笛声。 听到这笛声时,路西菲尔的目光凝滞了下来,这是撒旦叶的笛声,吹奏的正是他写的曲子。 “真好听。”玛沙尔也坐在露台的椅子上,双手托着腮。他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魔宫附近吹笛子。 “好听。”路西菲尔附和着,重新找了个姿势倚在栏杆上,眺望着虚空,而那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的,早已是一片迷蒙。 玛沙尔默默地看着沙琪贝尔。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触动了他此时的心情,让他看上去的感觉和刚才略有不同。 玛沙尔有一种错觉,沙琪贝尔其实并没在听那笛声,而是沉浸在一种情绪里,或是单单地在一种合适的氛围中遐想。 玛沙尔静静地远离他。不去打扰他。坐在床沿,闭眼细听,也觉得这段旋律如此动人心弦。 ———————— 第二天早上,战俘交换的主要程序正式启动。交换的战俘数量比较多,因此这一程序要持续几乎一整天,在这期间,使团可以在索多玛城自由活动,感受一下魔域的气氛。 巨型号角齐鸣,索多玛主城门大开,一百名骑着狮身蝎尾兽的魔兵和一万名魔族战士簇拥着大领主孟菲斯托,护送名册前往战俘交换地点。 不久后,从四个空中要塞上分别驶出四艘载着天使战俘的飞船,向着撒米拉盆地飞去。 索多玛城的城墙上,尤菲勒和撒旦叶并肩而立。 望着驶去的战俘船,尤菲勒比较满意。 尤菲勒得意的神色没有逃过撒旦叶的眼睛。撒旦叶微微笑着,黑眸闪亮,对尤菲勒说:“大人,你的任务应该已经基本完成了,不如我派人带你到城里转转,也省得回天界后对索多玛没有什么印象。 “这个嘛……”尤菲勒早听说索多玛的前魔王毕加索喜欢享受又爱讲排场,也想在魔界转转,可自己的身份毕竟比较敏感,踟蹰道:“不方便吧。” “这有什么?”撒旦叶一脸无所谓:“大人率使团亲临索多玛,我也该好好招待一下。”没等尤菲勒说话,撒旦叶又说:“大人身为智天使,却一直没参与过真正的战斗,天界平和虽然让人羡慕,但也让你过人的实力无处施展。索多玛城外有毕加索遗留下来的狩猎场,豢养了大批狩猎用的魔兽,既刺激又不危险。大人有没有兴趣啊?” “狩猎?”尤菲勒迟疑了。天界的兽类颇有灵性,天使不能随意屠杀兽类,除了少数的天使可狩猎入侵的魔兽,大多数天使感受不到狩猎本身带来的乐趣,一直文职的尤菲勒当然也是这样。 “魔界的魔兽种类繁多,繁殖力很强。狩猎在魔界也是高雅的运动,可以提高自身的武斗水平,也是娱乐消遣。”撒旦叶观察着尤菲勒的神色:“别瞧不起这些魔兽,在魔界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它们进化得凶猛强悍,异常狡猾,并不是低等角色。当然,我会派人确保你们的安全,这个大人可以放心。” “这件事我还要和副手商量。”尤菲勒故作深沉地说。其实已经动心了。在他的意识里,有天界强硬的实力做保证,战败的魔族就应该尽力讨好使团,反正天界并没对使团的活动有严格的规定,只要任务不出什么差池,使团享受一下魔界贵族的待遇也没什么不可以。 ☆、第 78 章 第三层的战俘交换地,撒米拉盆地。 乌列的副手默维尔带着十万天使军在盆地的一侧排列开,孟菲斯托的魔军出现在盆地对面一侧。 一道锐啸声从天使一方传来,“轰”的一声,一个笼着圣光的金色旗杆从云天之上飞射而下,插入地面。同时,另一个黑旗从大领主瓦德森手中射出,轰然落地之时,与圣光旗斜斜交错。 圣光旗旗面纹着环形的四翼,魔军的黑色的旗面上,用地狱火纹着五芒星和蛇。 瞬间,两道能量激射而出,像两条平行的带子将盆地划分为两部分。 交接仪式正式开始了。 双方军队各分成100组。不对等交换。每换一名魔族,换两名天使。 双方互念战俘名字,双方的战俘互向对面的阵营走去。 一时间,盆地内交换中的战俘身影交错,气氛凝重。 于此同时,尤菲勒召集天使们在会馆的大厅集中,宣布要去狩猎的决定。 天使们一片喧哗,有兴奋的,有犹疑的,有抵触的。 尤菲勒摆了摆手,天使们安静下来。 路西菲尔站在天使们的最边缘,神色平淡地等着尤菲勒的下一步安排。 “这次狩猎活动,使团只能去一部分人,剩下的就留在索多玛城里。”尤菲勒的副手,另一个领队的智天使费德尔对天使们道:“先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去狩猎的站在尤菲勒大人一边,愿意留在索多玛城里的站在我这一边。” 听了费德尔的吩咐,天使们自动分为两队,刚才露出兴奋表情的几乎都站到了尤菲勒一边,抵触的都选择留在索多玛城,犹疑的最后大部分也选择留下来。 路西菲尔和玛沙尔毫不迟疑地站到了费德尔一方。 尤菲勒衡量了一下两方的人数和心中所想的差不多,颇为满意。 “决定狩猎的,现在回去准备一下东西换一换服装,一会儿在这里集中。”尤菲勒吩咐完毕,一群跃跃欲试的天使就兴奋地散去了。 扫视着余下的众人,尤菲勒的目光忽然停在一处。 缓缓走下台阶,尤菲勒慢悠悠地来到路西菲尔面前。 有些天使注意到了尤菲勒的举动,目光也悄悄地跟随了过来。 “你是叫沙琪贝尔吧?” “是的,大人。” “昨晚……”尤菲勒上下打量着路西菲尔,视线在面罩上逡巡。 路西菲尔面不改色,淡然自若,昂首直视着他,做认真倾听状。 玛沙尔做贼心虚,紧张万分,冷汗直冒。他在想是不是尤菲勒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想让他们自己招认。难道贝利亚最终没听魔王的吩咐,还是把昨晚的事向尤菲勒说了? “昨晚……你的舞跳得倒是蛮好的,有上流社会的那种高雅的感觉,就是有点僵硬了。不过也难怪,和你一起跳舞的是魔王嘛,心里有点紧张也是难免的。”尤菲勒给路西菲尔一个表示安慰的神色,又说:“回天界后,我正想办个私人的化妆舞会,会派人邀请你,可要来呀。” 玛沙尔终于松了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事儿。 四周的天使们露出羡慕的表情,一场舞会让沙琪贝尔出尽了风头,不但魔王对他青睐有加,这回沙琪贝尔竟又被尤菲勒大人单独邀请了。 “承蒙抬爱,万分荣幸。尤菲勒大人。”路西菲尔态度谦逊,一改昨晚对撒旦叶那般的冷漠,他自己都觉得很进入角色,戏演的不错。 尤菲勒见沙琪贝尔对自己如此恭顺,心里很受用。更加感受到自己的地位高于魔王,不自觉地露出温暖而和蔼的笑意,招呼着他的随侍天使,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会馆。 目送尤菲勒离去,费德尔对剩下的天使们道:“留下的可以在索多玛城自由活动,但晚上依旧实行宵禁,所以你们在第二个日落前必须回来。” 留在大厅里的天使们排好队,跟着费德尔唱诵了一遍圣歌,也散开了。 “刚才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尤菲勒大人要兴师问罪呢。” 路西菲尔跟在散去的人群后面,玛沙尔跟在他身旁,长呼一口气。 “是呀,我也好紧张。”路西菲尔说得不痛不痒。 “依我看,昨天你刚开始没答应撒旦叶跳舞,把他晾在一边,尤菲勒觉得下不来台了。”玛沙尔厌恶地说。 “可能是吧。” “沙琪贝尔,你为什么不去狩猎呢?” “你为什么不去?”路西菲尔反问。 “我在驻军服役,杀过魔兽的。但是杀戮,唉,我不感兴趣,我讨厌血腥,看来我还是比较适合文职。” “和你差不多,我在天界是主司吟唱和乐律的,也对杀戮不感兴趣。” “那个,你接下来想去哪儿?”玛沙尔悄悄地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吗?” “当然可以。”昨晚他们还假作情人,如果今天不在一起活动,会被拆穿的。路西菲尔道:“我从书上看过索多玛城有个叫毕加索广场的地方,听说魔族的情人们经常去那里,我们也去看看?” “好。”想起昨晚的一幕,玛沙尔心里一阵悸动,甜蜜感袭入全身,虽然是假作情人,可这感觉也不错嘛。 毕加索广场坐落在索多玛城的东侧,距离魔宫并不远。广场规模宏大,和耶路撒冷的大广场有得一比。广场的修建完全贯彻了毕加索豪华气派的建筑理念,和魔宫一样,是毕加索的奢华手笔。 广场呈五边型,周围有各式各样的店面,售卖琳琅满目的商品。广场的地面由大理石及黑曜石混合铺就,拼凑出规则大气的花纹。广场的五个角上,矗立着五个相仿的巨大盘蛇雕塑,红热的岩浆从蛇口中流泻而下,沿着蛇身的花纹导入广场地下。 广场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喷泉,雕刻极为繁复,其主体是矗立的环型宫殿式建筑,周围是一□□蚺中的蛇身魔翼的男女。泉水由各雕像之间涌出,流向四面八方,最后又汇集于一处,隐隐可见蒸腾的雾气。 一群黑鸟聚集在雕像上,红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忽地一下,刺入灰色的天空,消失不见了。 水池边缘坐着一个打扮怪异的魔族,正专心地用吉他弹奏着愉快的曲调。 离他不远,几对魔族男女,亲亲热热,好不热闹。 玛沙尔走到水池边,看着池底厚厚一层硬币,满脸惊讶:“这里怎么这么多银币呢?”。 “这是魔族的许愿池。” 路西菲尔走近喷泉:“据说水池的所在留有魔神的力量,向池中投上一枚硬币就可以许三个愿望,但其中的一个必是“再回此地”。又说当情侣同时向池中投入硬币,爱情就会永恒。所以魔族的情人们喜欢来这里。” “沙琪贝尔,你知道的可真多。以前来过吗?”玛沙尔自感惭愧,自己在魔界驻军多年,却对魔界了解的那么少。唉,还是书看得少了。 “没有,只是书上看到的。” “你相信这些魔族的传说吗?” “魔族们相信就够了。”路西菲尔随手拿出一枚银币,丢进水池里。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来魔界终于随身备了零钱。 “扑通”一声,银币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沉寂在水池底部密密的硬币里。 “啊,你许了愿?”玛沙尔惊异地道。 “算不上许愿。我刚才什么都没想,更没有愿望,只是参与一下。”路西菲尔轻描淡写地回答,语气淡漠:“魔族的许愿池在天使身上不会灵验的,即使愿望实现了,也只是巧合罢了。” 冰蓝的眸子瞥向玛沙尔,路西菲尔聊有兴趣地问:“既然来了,你要不要也‘许个愿’?” “我……还是算了。万一灵验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再来这个地方。”玛沙尔环视着毕加索广场,哀叹一声:“算来我在魔界很长时间了,也快回天界了,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魔界这鬼地方,越早越好。” “祈祷吧。”路西菲尔抬眼望向灰色的天空,“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每天都祈祷,很虔诚的。”玛沙尔非常认真地说。忽然,他蓦然转身问路西菲尔:“沙琪贝尔,你说神会听到每个天使的祷告吗?” “会的,只是神不会亲自实现你的愿望,你的愿望还是要由自己实现的。可能实现愿望的过程会付出些代价,但这样才更有意义。”路西菲尔平静地回答玛沙尔的提问,然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己也没有头绪。如果一切这么简单就太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点还有一更…… 哦……泡泡…… ☆、第 79 章 目光中漫散着喜悦,玛沙尔忽然高兴地说:“沙琪贝尔,既然来了,我们去那边的杂货铺看看吧。”魔界种族繁多,除了高等魔族,其他的魔族和精灵小种族数不胜数,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喜好,所以魔界就有很多奇怪的小玩意儿。 路西菲尔跟着玛沙尔走进一间门口悬挂着黑色风铃的铺子。铺子很深,里面摆放着大小不同瓶子篮子,有的正闪着微光。几个魔族在铺子里闲逛,不时地拿起瓶子看看。 每个瓶子里都有一枚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卵。玛沙尔认出这些都是魔兽的卵,几乎都是常见的品种,但有些他也不认识,可能来自巴比伦魔域。 魔兽虽不像天界那样有灵性,但对与其签订契约的主人却非常忠诚,所以很多召唤系的魔族会豢养魔兽。然而魔兽与魔族之间的关系很微妙,魔族想要驯服魔兽,就要得到魔兽的认可。所以魔族们相信,在魔兽还未出生之时,就要与其进行灵魂上的沟通,如此才能增加被认可的可能性。因此商店里卖的几乎都是卵。 当然,商店里贩卖的都是一般的魔兽,极品的魔兽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们在各种各样的小瓶子小篮子小罐子中间浏览了一圈,离开了魔兽店,走进它隔壁的店铺里。 这家店铺卖情人间的小物品,情侣款的黑玛瑙手链,刻满符咒的护身符,并蒂开花的魔界植物等等,还有一些情人间的情趣用品摆在店铺的深处,□□也有花花绿绿几十个品种。 “天使,带些药丸回天界吧?天界的□□可没有嗜血森林提纯后的效力好,试试这个,你和你的情人一定都会满意的。”伙计向玛沙尔和路西菲尔挤了挤眼睛。 玛沙尔听了伙计的话,非常不好意思,见沙琪贝尔完全不放在心上,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谢谢,我们只是看看。”路西菲尔注意到马沙尔的脸颊潮红,也不再往里走,转身出了店铺。 路西菲尔和玛沙尔在店铺间流连,走着走着来到一个乐器店的门口。 一个灰白头发的魔族坐在店铺前的藤椅上,头也不抬,正在专心制作着竖琴的琴身。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19节 “天使,想看看什么乐器?”另一个系着围巾的魔族见有客人上门,主动迎了过来。 “我随便看看的。”路西菲尔在各种各样的乐器前驻足,似乎很感兴趣。 “啊,你的手指又长又漂亮,我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手了。”魔族两眼放光,抓住路西菲尔的手赞叹道:“这么漂亮的手不弹琴太可惜了,依我看竖琴应该比较适合你。”说着魔族很热情地拿过一把竖琴,拨动着琴弦:“这个琴是天使们最喜欢的款式,听听,这音色也是不错的。” 路西菲尔见过无数的好琴,自然对它没兴趣。他的目光在五花八门的魔界本土乐器上逡巡,眼神忽然滞住了。 那是一个通体黝黑的魔笛,笛身浮刻着漂亮的花纹,泛着幽幽的黑光。 昨夜撒旦叶的笛声好似仍在耳边悠荡着,触动心弦,很美。 他轻轻执起那根短笛,仔细地看,像要从上面找出什么来。 “天使,你真识货。这是托斯亚魔笛。”魔族没想到天使能看上这把笛子,悻悻地放下竖琴,眉飞色舞地介绍:“托斯亚是一种魔界稀有的植物,需要在魔气很强的地方才能生存,目前只生长在第七层九号通道附近的沼泽里。死去后托斯亚仍然对魔气有反应,以它的茎做成笛子,音色出奇地别致呢。我这个店里也只有这一支,估计整个索多玛魔域也不会超过三十支了。” “这么稀罕的笛子,要多少钱?”玛沙尔好奇地问。其实在听过魔族的描述后,他就知道价格一定不菲了。 “售价44个天界蓝宝石。” 玛沙尔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真是物以希为贵啊。 “与其他的魔笛不同,托斯亚本身对魔气敏感,因此只有魔族才能用托斯亚魔笛吹出美妙的声音来,而光明力量只能让它的灵魂死去。”门口坐着的灰发魔族突然暂停了手中的活计,转过头来,不顾另一个魔族眼神的暗示,对路西菲尔冷冷地说:“天使,它不适合你。它为音乐而生,不是你们的玩具。即使你出得起价钱,我也不卖。” “别介意,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围巾魔族嗔怒地看了灰发魔族一眼,转头对路西菲尔抱歉地一笑,压低声音道:“他对天使从来不那么友好,并不是针对你。” “没什么,这么贵的东西,我也买不起。”路西菲尔轻轻放下笛子,又和玛沙尔在店里转了转,便离开了。 “那个魔族真是的,还说那样的话。”玛沙尔刚从店里出来就愤愤不平了。他看了看沙琪贝尔的表情,觉得他的心情好像有些低落,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处说起。“你在生气么?” “不。魔族说得没错,一个无法演奏的乐器在手中就是件装饰品,会失去它原有的价值。他不想卖给我也无可厚非。” “你真的没生气?”玛沙尔道:“他的话我都要生气了。” 路西菲尔轻轻笑了笑,看了看毕加索广场,语气变得很柔缓:“你自己转转吧,我在喷泉那里等你。” “好吧。”玛沙尔见沙琪贝尔笑得云淡风轻,也就释然了。 喷泉边的人来来往往,除了少数人在此驻足,很多人过来看看就走了。 吉他声伴着人群的聚散而悠然地飘荡着,流浪的乐者依然忘我地演奏。 在悠然的乐曲里,乌拉慢悠悠地来到路西菲尔面前,就象一个休止符,将路西菲尔刚刚好一点儿的心情打断了。 “这么巧,沙琪贝尔。”乌拉的语气很讨好,微笑的时候,又露出那颗犬齿。 “非常巧,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你,领主大人。”路西菲尔不冷不热地说。真是阴魂不散。 “你一个人来毕加索广场么?我陪你坐坐。”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乌拉意有所图,早上就有意跟着路西菲尔了,现在见他落单,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不,两个人。”路西菲尔道。 “哦,这样……”乌拉遗憾般地叹了口气,却又左右看了看道:“不过现在你是一个人,你的朋友一个人玩去了。不如去我府邸看看,离这儿不远。” “不去。” “为什么?昨天你可是答应我了。”乌拉有些失望。要不是孟菲斯托他们瞎搅合,昨天他已经得偿所愿。不过他今天打算纠缠到底了。 路西菲尔不想和他罗嗦,从喷泉的边沿站起身,准备摆脱他的纠缠。可他并没离开,站在原地未动。 一个魔族正从距他不远的正前方向他走来。他裹着黑色的披风,戴着兜帽,光线被兜帽的边缘隔绝在外,只露出脸的下半部分和美好的唇形。路西菲尔一眼便认出,那是撒旦叶。 乌拉站在路西菲尔的身侧,注意力都放在路西菲尔身上,见他虽然不太配合但没离开,以为天使又改变了想法,不禁露出兴奋的笑容,道:“又改变想法啦?”说着大手就要搂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 “乌拉。”人影来到路西菲尔旁边,面向着喷泉站着。 “哎?”乌拉听这声音的确很熟,一时没反应过来,手停在半空。 路西菲尔看着撒旦叶,并不说话。 “你谁啊?”乌拉不高兴地回头看他,表情却突然凝在了脸上,然后像见了阳光的雪一般露出笑脸,讨好地道:“主……大人,原来是你。” “我有话对沙琪贝尔说。”语气冰冷,撒旦叶明显有些厌烦。 “是……是的。”乌拉脑门儿冒汗,都要郁闷死了,他没想到过了一晚,快活都快活过了,撒旦叶还会跟来,赶忙解释:“大人,我是凑巧经过这里碰到沙琪贝尔,才顺便打个招呼的。” “退下。”撒旦叶不想听他的解释,昨晚发生些什么他都清楚得很。 “是。”乌拉自知再解释只会引起魔王的反感,最后看了路西菲尔一眼,悻悻地走了。 乌拉走后,广场上好像也安静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弹吉他的魔族已经又换了首曲子。 他们的身影彼此交错,在忧郁的乐曲声中,确是良久地沉默。 “不要演戏了好不好?”过了好一会儿,撒旦叶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先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温柔,就像对待刚吵了架的情人。 路西菲尔的视线汇聚在广场东侧的巨蛇雕像上,仍不说话。 “我才不相信你会爱上那个天使呢。”撒旦叶道:“你只是在利用他来躲着我。” “信不信是你的事。”路西菲尔终于开口,“我挺喜欢他的,而且我并不会爱上你。” “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天使之书,你可能永远不会再来魔界,可你毕竟来了。”撒旦叶看着那冰冷的面具,此时却觉得好似充满希望般的温暖,“我们都有两个身份,既然其中一个阻隔了我们,那我们不可以用另一个身份好好相处吗?就像我们当初见面时一样。” “什么意思?”路西菲尔望着远处行走的路人,视线飘然不定:“明天我就会回天界,你认识的路西法就从没出现过。” “明天你再做回你的副君殿下,可今天你可以再做一次路西法的。”撒旦叶温柔的说:“给我次机会兑现诺言,我曾说有机会要带你在索多玛城转转的。你愿意和那个天使假扮情人,把这样的待遇分给我一点好不好?” 就一天,就一天,这个要求好像并不过分,而且今天他不是还觉得自己的演技挺好么?既然这样,再演一天又何妨? 路西菲尔觉得应该拒绝他,然而看到撒旦叶那双漆黑的眸子,又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6月1日至6月5日也是每天2更,一更在上午10点,二更在晚上6点~~ ☆、第 80 章 玛沙尔刚从街道拐角的店铺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彩蛋,脸上洋溢着光彩。 彩蛋只有手心大小,本质就是一颗卵型的化石,经过魔法的加固,可以做为装饰品,也可以做成挂件。 这彩蛋是玛沙尔刚刚在店铺里亲手画的,他把它托在手心,前看后看,非常开心。 那是一家售卖彩蛋的店铺。魔族将图画和符文画在蛋上,再将它送给别人,期望能为其带来好运。 玛沙尔昨晚就想送一件礼物给沙琪贝尔,作为他救了自己的谢礼。他想送给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礼物,刚刚在魔族的店铺里突然有了灵感,想要独一无二,何不自己作一个呢? 玛沙尔在店里逗留了很长时间,用彩色颜料给蛋身涂上颜色,虽然他不擅长绘画,可还是觉得这样随意画出来的图案也别有一番韵味,可能是因为其中含有祝福的缘故吧。 想到沙琪贝尔还在喷泉边等着自己,玛沙尔加快脚步往回走,希望沙琪贝尔不会等得不耐烦了吧。 “玛沙尔。”刚刚要转过街角,一把轻灵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话音未落,一头高大的狮身蝎尾兽已经风一般地窜到玛沙尔面前,切断了他的去路。 凶猛的蝎尾兽和那轻灵的嗓音太不匹配,马沙尔没什么心理准备,吓出一身冷汗。 蝎尾兽打量着他,目光中充满戾气,让玛沙尔脊背发凉。 贝利亚端坐在骑兽的背上,红发亮得耀目,正傲慢地俯视着他。 玛沙尔收住脚步,脸色微变,拿着彩蛋的手藏到了身后。昨晚与贝利亚针锋相对,玛沙尔觉得的确挺快意,可现在当他一个人面对他的时候,确实没了底气。他不知道贝利亚这么招摇是要找他什么麻烦。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吧,他不禁有点后怕。 “贝利亚大人。”玛沙尔向左右看了看,确定贝利亚是一个人,而且他们现在在大街上,自己又是使团的一员,努力沉住气问:“你找我?” “没错。”贝利亚微微笑着,眼角的泪痣让他的笑意染上了凄美的色彩,“你的彩蛋,是为沙琪贝尔画的?”说话时贝利亚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不悦,马沙尔微微宽心,然而仍不敢怠慢,这个领主心思说变就变,那杀人不用自己动手的能力确实让人胆寒,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命可能就没了。 “那是当然。”玛沙尔装作很坦然的样子,昨天他们还是“情人”来着。 “真让人羡慕。画了什么?介意让我看看吗?”贝利亚道。 今天贝利亚的语气出奇地客气,好像昨天他们从没有什么不愉快,这又让玛沙尔觉得心里没底。然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玛沙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彩蛋递给了他。 “亲手画的吗?看来你很爱他。”贝利亚仔细翻看着马沙尔的彩蛋,幽幽地说:“能亲手把祝福送给最爱的人,很幸福。” 马沙尔有点不好意思,他的确有点喜欢沙琪贝尔,他有种与众不同的特质,但这是不是爱就不知道了。 “这图案画得很漂亮,不得不说每个天使都有艺术天分,你们是神的宠儿。” “谢谢。”玛沙尔虽然不喜欢贝利亚,可听到他的赞美还是很高兴,而且这赞美也不像假的。 “可是……”贝利亚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这么爱他,他爱你吗?” 玛沙尔被他问得愣住了。 忽然他想起贝利亚一定是为了报复昨晚的事,想挑拨他和沙琪贝尔之间的“感情”。 魔族真是狡诈!玛沙尔心中愤愤,想着演戏也要演到底,便埂着脖子不服气地说:“你什么意思?他当然是爱我的,你知道什么?!” “哦,你这么确定么?”贝利亚笑了,这样的笑容让玛沙尔觉得诡异,像他这种没真正谈过恋爱的人不知道这笑里隐含的酸涩。 “当……当然。”玛沙尔心虚了。他和沙琪贝尔才刚刚认识。 “他趁你不在的时候,和别人约会。这样的人,你还相信他爱你?”小心地把彩蛋还给玛沙尔,贝利亚牵着缰绳的手向后拉了拉。狮身蝎尾兽听话地向侧边退了两步,让出转角的路。 慢慢地走到转角,玛沙尔正看见沙琪贝尔和一个裹着黑披风兜帽的魔族在一起。他的表情似乎很淡然,并没表现出喜悦,但也没有表现出厌烦。 可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和谐,就像一幅很完美的画,已经再不能容下另一个人。 “这不能说明什么……”玛沙尔心里虽然觉得不自在,可沙琪贝尔又不是他的,他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 玛沙尔望着贝利亚,清了清喉咙,暗自为自己打足了气,故意尖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约会?你可真会大惊小怪,亏你还是索多玛的大领主,见过世面的呐。” 玛沙尔的淡然突然让贝利亚觉得嫉妒。他凭什么这么相信他?真的因为爱情吗?沙琪贝尔已经拒绝过撒旦叶,可他居然还去找他,说到底,自己信不过的仍是撒旦叶罢了。可贝利亚突然又觉得这个天使有些可怜,他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可能已经爱上了别人,还一厢情愿地相信他。就像他自己。 “我昨晚看到他们在空中要塞上接吻。”贝利亚小声说。 “昨晚?……接吻?”玛沙尔喃喃地重复,原来这个魔族就是魔王撒旦叶,他的思路有点接不上了。 “天使,看好你的情人。”贝利亚幽幽地说,像是叮嘱:“看住他的心,否则你会后悔的。” 玛沙尔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街角,贝利亚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可他却已经离去了。 他不知道贝利亚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可作为昨晚的报复,贝利亚已经达到目的了。他捧着彩蛋,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 马沙尔晃了晃脑袋,唉,自己与沙琪贝尔不过是假扮的情人,干嘛不知不觉那么认真呢。然而,自己毕竟有点喜欢他…… 马沙尔纠结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走向沙琪贝尔,他相信沙琪贝尔在阳台上说的话,沙琪贝尔肯定没有什么过错,一定是撒旦叶在找他的麻烦! “沙琪贝尔,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玛沙尔走到他们中间,故意无视撒旦叶的存在。 “没关系。”路西菲尔正纠结于撒旦叶的提议,没想到马沙尔这时跑来,微微错愣,却好像突然找到了救命的那根稻草,拉过他的身体,宠溺地说。 撒旦叶探寻的目光投向马沙尔,马沙尔装作没感觉到,却觉得脊背有点凉意。 “沙琪贝尔,这是我的礼物,送给你。”马沙尔拿出自己画的彩蛋,满含期待。 “很漂亮,谢谢。”路西菲尔接过马沙尔的礼物,礼貌地说。忽然他想到这样表达也许还不太恰当,又在马沙尔的额上轻轻吻了下。 玛沙尔受宠若惊,高兴万分。 撒旦叶早识破了玛沙尔的小伎俩,然而他虽知道他们之间是假的,仍然看不下去。 “马沙尔,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啊。”撒旦叶不冷不热地说。 既然撒旦叶已经开口,马沙尔再不能忽视他,只好装作恍然大悟般说:“原来是魔王大人,你好。咦?你们怎么在这儿碰上的?” “我想邀你的沙琪贝尔喝杯酒,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撒旦叶主动出击,既然路西菲尔决定要演戏,他就陪他们演下去。 “什么——我当然——” “别那么小气。马沙尔大人。难道你怕我抢走你的情人么?”撒旦叶微笑着拉过马沙尔,低声道:“对自己的情人不放心本来就是没有自信的表现,而且彼此之间没有个人空间对你们的感情也不见得有好处,我看你一直和沙琪贝尔在一起,不如今天让我和他去喝一杯。其实我们很早就认识,这也是我邀他跳舞的原因。” “那你们……”玛沙尔很想知道贝利亚的话是不是真的,然而无法问出口。 “我们只是出去喝一杯,仅此而已。马沙尔,别忘了自己的角色。这件事情不该由你来做决定,应该听听沙琪贝尔的意见。”撒旦叶不慌不忙地道。 “这……当然要看沙琪贝尔的意思。”马沙尔意识到撒旦叶早已识破他们的关系,巴巴地望着路西菲尔,等待着他的选择。 撒旦叶也殷切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魔王大人,感谢你热情的邀请。今晚我想和马沙尔在一起,以免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万望见谅。”路西菲尔避开撒旦叶的眼神,也许这样才能更容易地拒绝他。 “沙琪贝尔……”撒旦叶对路西菲尔如此决绝的态度有些意外:“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要做的,不过是履行我当初的诺言。” 路西菲尔不为所动。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虽然和撒旦叶的纠葛他难免动了感情,但如果那注定是遗憾,他也不会叹惋。这是他的命运。有不该爱的人,也有不该去追求的事。一旦有了苗头,他只能斩断它。 “魔王陛下,告辞。”路西菲尔不再解释,牵着马沙尔的手,在撒旦叶的目光中走远。 “是你无情,还是在故意逃避我?”撒旦叶没有追上去,呆呆地立在喷泉边望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被广场上的人流吞没,喃喃地低语。 在和沙琪贝尔手牵着手离开的一刻,马沙尔就觉得自己获得了今生非凡的胜利,自然心花怒放,喜不自禁。然而当他看到沙琪贝尔的表情时,高兴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沙琪贝尔虽然没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情绪,却也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萦绕在他周围。 “沙琪贝尔,你不高兴么?”马沙尔小心地问。 “没有。”路西菲尔说。 “沙琪贝尔,那你高兴么?” “也不。” “你在说谎。我不该自作主张去打扰你们的对么?”玛沙尔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既然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演戏,自己干嘛还逼着沙琪贝尔演下去? “不要多想。”路西菲尔松开他们牵着的手,说:“你又一次帮了我,谢谢。” “沙琪贝尔?”马沙尔说。 “嗯?”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还能再见到你么?我记得你说自己是司吟唱的,是在哪个教堂?”马沙尔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是说,也许我会去那个教堂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 “圣光明大教堂。”路西菲尔道:“如果想找我,就来教堂吧,报上你的名字就行,只是我不一定在。” “天啊,你竟然在第九重天的圣光明大教堂司唱!”马沙尔肃然起敬,他从没想过沙琪贝尔竟会在最高教堂任职,“你一定见过不少的重要仪式吧?” “嗯,见过不少。不过圣光明教堂的事请为我保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一定没问题。”马沙尔说着说着自己倒囧起来了:“其实第九重天我还没资格去呢,那么假如有机会调回天界,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你有空,可以来找我。” “好。” 路西菲尔和玛沙尔是在第一个日落之时回到会馆的,算是天使中比较早的。黑晚降临前,尤菲勒的狩猎队伍终于回来了,从他们喜洋洋的面色看来,这次狩猎活动比较精彩,大家都比较尽兴,美中不足就是时间仓促了些。 夜晚,大领主瓦德森也准时带着战俘交换名册回来了。名册下方多了双方军队统领的签章,表明战俘已经交换完毕。使团和魔族就此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名册交由使团带回,副本由索多玛保管,这次的魔界之行终于圆满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使团便列队驶出索多玛,回天界复命。 ☆、第 81 章 路西菲尔刚回到白雾森林,法瑞尔便告知他,他离开的这两天只有拉斐尔来找过他。 “拉斐尔来找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他说是来找你做模特的。”法瑞尔递上一杯玫瑰花茶,说:“他还说如果你回来,你可以随时叫他,作画的地点由您来定。” 路西菲尔想起来了,早前他曾和拉斐尔无意说起过绘画的事,拉斐尔提出想要他来做模特,他就答应了。 “好吧,帮我通知拉斐尔,我明天下午去他的府邸。” 法瑞尔应了一声,退出书房。 白雾森林的光芒笼在书房里,一切都那么熟悉,好像刚刚经历的魔界之旅不过又是幻境。 路西菲尔将撒旦叶交给他的天使之书放在书桌上,又将上次取得的天使之书摆放在它的旁边。两本书一模一样,仅从外观上来看和普通的书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比一般的书要显得古旧一些。然而将它们叠放在一起时,彼此身上却散发着至圣的气息,共鸣呼应,绝非一般的神器。 路西菲尔抚摸着天使之书粗糙的封面,陷入了沉思。虽然现在两本书上的文字几乎错乱,无法阅读,但一旦两本书合二为一,书中的内容也会变得完整清晰,而其中的咒语将成为封印异空间的关键。 封印他还是不封印他? 路西菲尔微微叹息,每次一遇到和撒旦叶有关的事,他总是会踟蹰犹豫,难以下决定。 喝了口玫瑰花茶,路西菲尔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 他可以确定撒旦叶已经完全没有沙卡利曼耶尔时的记忆,他刚刚开始新生活,如果封印了他,索多玛将会有另一个魔王崛起,也许还会经历一场战乱;如果不封印他,一切不过是如此这般地继续下去,也许不会有什么坏处。 路西菲尔将交叠在一起的两本书再次分开。 为了种种考虑,也为了自己那么一点点私情,路西菲尔下定决心,这一次,他要放过撒旦叶。虽然这违抗了神的命令,但他相信,不论沙卡利曼耶尔曾经做过什么,失去记忆应是一次新生的开端,不该是罪恶的延续。 但这天使之书如果落入神的手中,自己不去封印他,神也会派其他的天使执行这项任务的。毁掉它么? 然而,沙卡利曼耶尔也许是天界的威胁,如果毁去天使之书,面对这样的变数,如何才能保护天界的安全,在某一天变化来临时能万全地应对? 思前想后,路西菲尔终于决定,将天使之书分别藏在两个安全的地方,虽然这不一定是最好的办法,但也许是目前最合适的了。 第二天,路西菲尔如约来到拉斐尔的府邸。拉斐尔的府邸并不奢华,却处处透露着艺术的气息,楼廊里挂着不少风景画,间或有一些人物画,这些都不是拉斐尔的画作,而是其他画家的作品,总体来说,这些画作色彩比较明快,景色也生动,基本是九重天的主题,让置身此地的人,在轻移脚步中就领略了九重天的主要景色。 路西菲尔和拉斐尔又在拉斐尔的收藏品里浏览了一会儿,拉斐尔拿出了几张最近比较满意的作品,路西菲尔看得也很出神。 他很久没来拉斐尔的家了,在自己成为副君之前,他们曾是比较要好的朋友,他们就像这样看看画,写写曲子,交流彼此的心得。回想起来,那是何其快乐的日子。 “还记得这个么?”拉斐尔走到一间收藏室里,拉开墙上的帘子,露出一张人物画,画的正是路西菲尔。 画里的路西菲尔神态淡然,正闭目拨弄着竖琴的琴弦,无比投入。 “知道么,拉贵尔看到这张画后,一直恳求我把它送给他。”拉斐尔看着昔日的画作,幽幽地说:“本来我想征得你的同意后送他的,但后来光暗之战就爆发了。” 拉贵尔……路西菲尔不自觉地抚摸着手上缠绕的珠链,不知不觉,这条链子已经陪伴他数千万年了。 路西菲尔看着远在那个时空的自己,尚能保持一颗泰然的心,而物是人非,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吧。 “时隔这么久,你怎么又想起找我做模特?” “因为你最近有些特别。” “特别?”路西菲尔不解,“我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最近的线条比较柔和,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变相溜须拍马不是你的风格,不过能被挑剔的你选上我很荣幸。” “我说的都是真的。”拉斐尔面露喜色。 “好吧,我不懂你们画家的感觉,听你摆布就是了。”路西菲尔淡然一笑,跟着拉斐尔来到园林中一处雅致的小屋。小屋里已经准备好了作画的工具,看来拉斐尔早有准备。 “副君殿下,站在窗前。”拉斐尔站在画架前,没有动笔,而是先端详着他。 窗外的蔷薇花已经开了,窗前,有一支新开的,充满了生机,伴着几片翠绿的叶子,大大方方地延伸到室内。上午的阳光明亮又温和,照在路西菲尔的金发上,激起一圈柔和的光晕。 路西菲尔照着拉斐尔的要求摆好姿势,便欣赏起窗外的景色。从明天起,他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才没有时间去想有关撒旦叶的那些纠葛。他相信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就像他现在看昔日的自己,很多是非和感触都变得抽象,不再具体。也许很快,撒旦叶也将成为那样一个符号,仅仅是文件中提到的一个名字,对自己再无意义。 撒旦叶,从明天起,就要努力去忘记他了。 —————————————— 路西菲尔真的让自己忙起来了。 白天,他处理公事之余还要天使们将毕加索时代的资料重新梳理好给他过目;傍晚,他开始参加高阶天使们组织的派对和活动了。 这一天,路西菲尔收到了来自加百列的请柬,原来是加百列将在第五层宅邸举办小型派对。 加百列比较爱热闹,时不时就会举行派对活动,规模都不算大,似乎除了梅丹佐,最耐不住寂寞的就是他了。以往,路西菲尔会礼貌地谢绝,然而这次,他准备亲身前往。 加百列的宅邸位于第五层的冰原边缘,离第五层的天使之牢不算太远,虽然这里的景色比较别致,然而天使之牢毕竟是一片被放逐、被惩罚的所在,即使再美大家都很难理解加百列挑选宅邸时的眼光。但加百列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从不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对这片冰原情有独钟。 即使处在冰原的边境,府邸的周围也已经是一片银白的景象,建筑物、树木、道路,无不被雪覆盖。放眼望去,琼枝玉叶、粉妆玉砌、浩然一色。看惯了天界其他地方多彩多姿的风景,偶尔来到这个所在感受这天寒地冻、肃然宁静的氛围也是不错的调剂。 在这一片洁白而清凉的世界里,坐落在绵延百里的白色树林之间的加百列的庄园里闪烁着温暖的灯火,是这个冷色调的世界里唯一一抹暖色。 路西菲尔的马车沿着通向庄园的大道前行,道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沙金色的大理石地砖表面。两侧高大的乔木林上积了厚厚的雪,风一吹,树枝微晃,雪也扑簌簌地落下来,到处舞动着晶莹的雪沫,有些落到地上轻柔地打着旋儿,有些飘到脸上,清透而淡淡的凉。 庄园的守卫今天都身着盛装,远远看到路西菲尔的马车,纷纷迎出来行礼。 管家一边将路西菲尔迎下,一边派人向加百列通报,不一会儿,梅丹佐和几个天使走了出来。看到路西菲尔,梅丹佐的眼睛好像阳光下的雪,微微发亮,含笑道:“殿下,我还以为通报错了,真没想到你会来。不过你来得正好,今天加百列这里比以往更热闹。” “哦?加百列今天有很多客人?都有谁?”刚接到加百列的邀请时,路西菲尔并没放在心上。他只是想出来走走,所以没细看邀请函上的说明就来了,如今听了梅丹佐的讲述,没想到他邀来了这么多人,简直就是一次大型的派对了。路西菲尔随梅丹佐走过庄园别墅边的冰墙,仔细回想都遗漏了什么。 “今天我本不想来,可被沙利叶强拉过来了,你猜猜还能有什么事?”梅丹佐耸耸肩膀,凤眼里尽是无奈。 “沙利叶?”路西菲尔心里了然,能和沙利叶扯上关系的无非是他的收藏癖,“难不成他看上了加百列的什么东西?” “哈,你说得没错,又有好戏看了。”梅丹佐幸灾乐祸。 沙利叶偏执的收藏癖是人尽皆知的。他对收藏品的个人偏好非常明显,对喜欢的极度疯狂,不感兴趣的即便价值连成也漠不关心,为此他也吃过不少苦头。 为了得到拉斐尔的巨幅风景画,沙利叶曾亲自为拉斐尔打扫了一个月庭院,为了得到梅丹佐私藏的极品水晶,他别扭地在梅丹佐家院子里站了两天,为了得到雷米尔第一次种植的粉色雏菊,他站在雷米尔家的大厅里一连唱了18首情歌……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虽然大家熟知他的癖好,都喜欢借机为难他一下,不过他从不计较。 “这次他看上了什么东西?”路西菲尔轻轻蹙眉,不禁为沙利叶担心起来,加百列的性格也拗得很,可不像拉斐尔他们那样好说话做做样子就能蒙混过关的。 “不知道沙利叶从谁那儿听说加百列有蛇形的红宝石原石,他想用等价的物品来换,就把我也拽来了。” “加百列愿意乖乖地和他换?”路西菲尔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当然不会。他带来的那些宝贝虽然都是极品,也都不比加百列的差,可加百列就是不肯换。” “哦?沙利叶不会就这样放弃了吧?这可不像他的风格。”路西菲尔看着冰墙上精美的浮雕花纹,漫不经心地道。 “没错。经过沙利叶的软磨硬泡,加百列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路西菲尔打量一下这素裹银装的世界,想起天使们的那些花样,顺口道:“扫院子,唱歌,打架……” “加百列提出让沙利叶和他拼酒,只要沙利叶能不用灵力和他喝够200杯烈酒,他愿意无偿奉送。”梅丹佐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显然,拼酒这件事沙利叶是极不被人看好的。 “沙利叶喝过200杯烈酒?我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厉害。他有把握么?”路西菲尔收回视线,讶异道。 “我也不信,可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次加百列玩真的,沙利叶该死心了。” “这个傻瓜。”路西菲尔低叹。在天界,谁都知道去找加百列拼酒就等于送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读者们也别觉得路西菲尔太过于自虐。个人认为但凡成大事者都有超凡的自控力,一旦这自控力被不可控的感情因素打断,应该也很痛苦的说~ ☆、第 82 章 刚走进宴会厅,喧闹声就犹如海浪一般扑面而来。 “沙利叶,沙利叶!”喧闹的声音喊着沙利叶的名字,好像在为他助威。 此时宴会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很大的方形桌子,加百列和沙利叶对坐在桌子的两头,面前各整齐地码放着二十排乘十列的酒杯阵列,其中的酒杯有空的,也有满的。 透明的酒液和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在宴会厅绚丽的水晶吊灯下恍射出辉煌的一片。在场的几乎都是高阶天使,他们都兴高采烈地围在桌前观看,就像在观看一场角斗。这其中有爱打听消息的查德西尔,竟然还有喜欢宅在家里侍弄花草的雷米尔。 查德西尔站在桌边靠中间的位置,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雷米尔站在沙利叶的身侧,拧着略显粗重的眉,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天使们交头接耳,不时起哄。 这时桌上的酒大约只剩下一半,喝酒的和看客们都在兴头上,没人注意到路西菲尔已经来了。 空气里有淡淡的冷流,即使在这样的温度下,加百列依然穿着一袭低胸露背的白色长裙,到不觉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他水蓝的长发一边卷至耳侧,其余都自然垂下,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饰品,只在左腕上戴着一个殷红的蛇形红宝石手镯。那红色在他细长的手臂上盘绕了几圈,仿佛要如鲜血般流动起来,的确惊艳。 微微挑起眉,加百列依着码放的顺序拿起第五行第十一列的酒杯,嗖地站起身,再一仰头,一杯酒已经喝完了。他用涂着紫红色指甲油的中指轻轻抹了下嘴唇上并没沾上的酒液,目光极尽傲慢与挑衅。 加百列整个动作十分优美且霸气十足,不少天使都看呆了。 “这样的你……可真漂亮。”沙利叶仰头看着他,微微发愣,陶醉般地扯出一个酣然的笑容。 “少废话,你还行不行?”加百列不理会他的赞美,继续挑衅他,要是沙利叶现在就退出了,就太没意思了。 “就不会温柔点么……”沙利叶嘟囔了一句,不甘示弱,一扶桌子也站了起来,不过行动已经没那么利索了。晃了几晃后,他稳住身体,从没喝过的酒杯里胡乱挑出一个来,也豪气地抬头,把酒倒了下去。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和加油声,大家都很关注沙利叶的表现,期望今天能爆出冷门,毕竟加百列在喝酒方面一直是战无不胜的。 查德西尔叫的最欢,他的雀鸟也喳喳地跟着起哄。 一直爱好平和的雷米尔有点看不下去,偷偷碰了碰沙利叶,关心地问:“喂,你还挺得住吧?” 加百列不理会众人的欢呼,又喝了三杯,眉头动都没动,让人怀疑他喝的是不是水。 沙利叶已经头昏脑涨,可这么多观众面前不得不仍故作镇定,他对雷米尔投去一个“没关系”的眼神,又用飘忽的视线把观众扫了一遍,也跟着喝了三杯,倒有一股不战死沙场誓不休的豪迈劲儿。 可这次没有先前的欢呼声。 沙利叶僵着脑袋正在纳闷,就见众人向着一个方向行礼,然后让出一条路来。 路西菲尔随梅丹佐走到桌子边,看了眼快要支持不住的沙利叶,并没什么表示,只是对众人淡淡地道:“你们继续吧。”虽然为沙利叶担心,可路西菲尔自认还算了解他,这样拼命换来的收藏品对他才更有意义,其实他并不那么在意结果,他永远都在享受路上的风景。 看到路西菲尔,加百列微微施礼,轻挑起左边的眉毛,笑得花枝乱颤,对沙利叶道:“难得副君殿下都来为你助阵了,你可得好好发挥一下,坚持住,别倒下。” 沙利叶勉强对路西菲尔挤出一个笑容,冲着加百列不服气地道:“那是……自然,再来!再来……” 酒杯在灯光下一来二去,沙利叶与加百列又各自喝了五十多杯。 沙利叶自认为头脑还清楚得很,甚至有种飘然欲飞的轻盈感,奈何眼睛和手脚却已经不听使唤,眼前的酒杯喝过的和没喝过的他已分不清楚,他刚想伸手再去摸一杯,不料顷刻间天旋地转。 众目睽睽之下,沙利叶的身体忽然直直地倒向桌子。 要不是他身后的两个天使和雷米尔及时拉住他,他这次就糗大了。 “还没到二百杯呢,起来再喝嘛。”加百列捋了捋蓝发,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再轻轻推了推沙利叶木然的肩膀,觉得没趣,难得有人有胆量和他拼酒,他还没尽兴就倒下了。 沙利叶的银发没精打采地垂下来,他努力地想爬起来,却只挣动了两下眼皮,最终只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他真的起不来了。 加百列脸颊绯红,毕竟喝了一百五十多杯酒了,也有点控制不住的兴奋和嚣张,见到如今沙利叶的窘相,更是忘形地笑出声来。 一手撑在桌子上,加百列另一手提起一个酒杯,环视了在场的天使一番,最后锁定了一边默不作声地路西菲尔,一步一摇地凑近道:“殿下,我原想把手镯送给沙利叶的,可你作证……他根本没撑过二百杯嘛。”微微仰头,鼻尖差点与路西菲尔的碰在一起,温热的鼻息喷在路西菲尔脸上,加百列借着酒劲儿,也不在意此时他们的距离已过近,挑衅般地道:“如果你肯陪我把剩下的喝完,沙利叶这关就算过了,怎么样?” 加百列的提议马上吸引了天使们的注意,查德西尔的耳朵几乎竖了起来。任何有意思的事他都不愿意错过,但据他的了解,路西菲尔应该不会理会加百列的胡搅蛮缠,又据他的了解,路西菲尔在喝酒上并不擅长,剩下的四十几杯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好,我陪你喝完。”路西菲尔几乎想也没想,异常爽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加百列知道路西菲尔很少喝烈酒,本以为他会拒绝的,这会儿倒郁闷了,刚才的兴奋劲儿也消散了不少。他盘算着即使路西菲尔再不能喝酒,四十几杯也应该能坚持下来,但如果路西菲尔拒绝了事,凭沙利叶的性格一定还会不知死活地找他拼酒的,再涮他两三次也不算多。 加百列有点暗暗后悔,不过想到自己和路西菲尔拼酒的机会实属难得,也就不再计较了。大不了实在不行给他个台阶下,别让路西菲尔在众人面前出丑就好了。 天使们将沙利叶搀扶下去,换路西菲尔坐到加百列对面。 “不许使用灵力作弊哦。”斜着眸子,加百列晃动食指提醒道。 轻轻点点头,路西菲尔拿起一只酒杯,先将杯里的酒喝完。 灼热的感觉蔓延,从喉头一直向下,他想起撒旦叶曾说,他并不喜欢烈酒。的确如此。 微微地错愕。他怎么会忽然想起他? 原来记忆是这么可恶的东西。越极力想去忘记的人,往往记得越清晰。 “殿下很少喝烈酒,不如我陪你喝吧。”注意到路西菲尔喝酒时一闪即过的难过表情,梅丹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路西菲尔身边,对加百列道。 “梅丹佐!”加百列的音调拔高了好几度,一脸的不高兴:“我还很少抄谱子呢,那次我因为私斗被罚抄谱子,你怎么不帮我抄呢。” “抄谱子我喜欢。” 梅丹佐有点窘,马上举起双手,一脸无辜,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路西菲尔,对加百列说:“下次再有抄谱子的活儿就尽管交给我,这次我不参与,你们慢慢来。” 烈酒穿肠的感觉不怎么舒服,不过酒后心中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惬意,这一次,路西菲尔决意要和自己较劲儿一把,他认为无论如何,自己也可以把握自己,即使在拼酒这种荒唐的领域。 路西菲尔喝得很快,他有意主动掌握拼酒的节奏,要在达到自己极限前结束。加百列微醺之际观察着路西菲尔的神态,也很配合。 梅丹佐侧首看着双方频频拿起的杯盏,再看着不断给自己送酒的路西菲尔。他喝酒的姿势虽然一贯优雅,然而随着酒量的加大,拿着酒杯的手也有一丝丝的颤动,好在加百列这时也喝得有点多,手也有些发抖了。 碍于路西菲尔的身份,周围的观众也收敛了些,屏气凝神地看着酒桌上的拼斗,倒让大厅里的气氛肃穆了。 路西菲尔强忍着眩晕将最后一杯喝完。酒杯放落时,周围响起一阵掌声。 路西菲尔知道自己赢的并不光彩,然而仍有一丝的欣慰,不仅为沙利叶,也为自己。拿出随身的丝帕,路西菲尔擦去唇角的酒液,使用灵力将身体里的酒精驱散一部分,终于觉得头脑清明了些。 梅丹佐偷瞄着路西菲尔因喝酒而微微潮红的脸,心中一丝骚动又慢慢地复苏。多少年前,路西菲尔曾这样来到自己面前,然而自己没有好好把握,如今,是否还有当年的机会?想到这儿,梅丹佐一阵心潮澎湃,对起身欲离去的路西菲尔殷勤地说:“殿下,我送你回府邸吧。” “不,我在这儿休息会儿再走。” “对呀,先休息一下。”加百列笑嘻嘻地走过来,也不顾礼仪地挎上路西菲尔的胳膊,随后吩咐随侍天使为副君准备房间。 ☆、第 83 章 离开加百列宅邸的时候,已是深夜。 梅丹佐支开路西菲尔的随侍天使,和他单独走在一起。 “听说为了和加百列拼酒,沙利叶偷偷练习了好几个晚上,没想到今天还是被整得这么惨。看来在喝酒这方面,加百列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借着月光,梅丹佐没话找话,他们两个单独走在一起,如果不交流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不过也值得,加百列还是把镯子送给了他。” “呵呵,加百列就是豪爽。”梅丹佐笑着,偷偷地观察路西菲尔的表情,“你今天怎么会答应和加百列喝酒呢?交给别人陪他玩嘛。” “一时冲动。”路西菲尔一手抚着微痛的额角,如果不是及时使用灵力逼出一部分酒精,他现在恐怕站都站不稳了。 “冲动?”梅丹佐望着他:“这样挺好。” “我不觉得。” “坚持原则是很累的事情,偶尔放纵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调节一下嘛,别让自己背负那么多东西。”梅丹佐轻声地煽动。 “也许吧。”路西菲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忽然他抬起头,正看见一轮圆月悬在繁星熠熠的星空。 月亮。他忽然停住了步子。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他觉得今天的月亮特别美,特别大,离他特别地近。 月光像包裹了精灵的薄翼,温柔得宛如情人的鼻息,如同那一天的吻,又仿若目光的纠缠。 月光下的一切忽又重现,那么清晰,每一个细节。 带着体温,带着斯磨,带着誓言。 撒旦叶…… 他忽然觉得晕眩。 注意到此时路西菲尔的神情有别于以往的冷漠,像迷醉,又有几分诱惑,梅丹佐心里一阵做贼似的忐忑,低声唤道:“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仍然对着月亮出神,好似月亮里有什么吸引了他的东西。 冰雕反射着月夜灯下的微光,竟如有了魂魄般灵动得要轻舞起来。 路西菲尔在树影的浮动和冰魄的漫舞里显得亦幻亦真。 梅丹佐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有耐心,他有一种把他拥在怀里的冲动,他想借此机会打破两人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月夜,他想做的已经快要超出他的理智。 在他看来,只要他们彼此谁都不爱谁,那么做什么都不算逾越。他无法理解,满足□□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路西菲尔一定要给自己定下那么多规矩。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我有点头晕,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路西菲尔意识到刚才有点失态,随手拂下落在肩上的一点点雪沫,微笑着掩饰。 梅丹佐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探出手去,揽住那人的肩膀:“殿下,我扶你。” “不用。”路西菲尔好像瞬间清醒了许多,随手挥去那只揽住肩头的手,淡淡地说:“我没事。” 路西菲尔的动作让梅丹佐的心思落了空,梅丹佐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收敛绯红的心绪。 目光在月亮与路西菲尔之间流连,梅丹佐略加思索,竟吟出一首诗来: 它走在美的光影里 好像无云的夜空,繁星闪烁 它走在美的光影里 明与暗的最美的形像 交会于他的容颜和眼波 融成一片恬淡的清光—— 浓艳的白天得不到的恩泽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0节 容不得—— 多一道阴影,少一缕光芒。 梅丹佐看着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正好也望着他。 “这首诗献给你,殿下。”梅丹佐的眼睛里反射着月华,眉目间的风流竟也被藏匿得无影无踪,好像他现在如此专情。 梅丹佐的文采在天界是出类拔萃的,正因如此,他俘获了无数天使的心,他的诗也在天界广为流传。 “好美的诗,看来你也喜欢今天的月亮。”路西菲尔当然知道梅丹佐只是在借月亮赞美他,礼貌一笑,坦然地赞美他的诗。 “月亮和平时没有不同,不同的是赏月的心境。”梅丹佐的目光点缀着浮动的光点,熠熠有神。他幽幽地道:“殿下,月亮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今天的你。” 梅丹佐的语气非常暧昧,虽碍于彼此的地位,却毫不掩饰爱慕之情。 “是啊,我今天喝了酒。”如果是以前,路西菲尔会毫不在意地无视他,可今天他有些心虚,他怕梅丹佐洞悉了自己心中所想,略微迟疑:“我得回去了。” “我的府邸离这近些,殿下,不如去我那休息一下吧。”梅丹佐再次趁机试探,不知为何,此时的路西菲尔那么不同,好像卸下一直强硬的盔甲,袒露出脆弱的内心,就像多年前他闯进他家里的那一次,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那一次是自己没有好好地把握,错失了他。梅丹佐思绪游移,心跳加剧,甚至奢望着这一次能够弥补那一天来的遗憾,如果命运真能再赐给他这个机会,他愿意尝试从此认真地对他,只爱他一人。 “抱歉,我和情人还有约,今天晚上回白雾森林。”淡然一笑,路西菲尔礼貌地回绝。 “哦,这样啊……”看看皎白美好的月亮,梅丹佐不免有些失落。即便知道路西菲尔的说法只是托词,但也无计可施,毕竟自己连他情人的边儿都算不上。 梅丹佐和路西菲尔沿着小路向外走,马车就停在府邸结了薄冰的湖面上。纯白的独角兽扭过头来,眼睛和尖角上都打满了莹莹的高光,月光下的万物都好像浮起一层轻纱,飘渺如幻,熠熠繁星倒映在如镜的冰面上,宁静而和谐,如掠影浮光,美轮美奂。 踏着湖面上的星光,梅丹佐恋恋不舍地送路西菲尔上了马车。 此刻美丽的月光只能独享;此刻美丽的人,他无从挽留。此刻他的心,只有从没有过的失落感。 看着马车消失在月亮的光晕里,梅丹佐只能再次叹息命运中的错过。他很少会感到寂寞,今天却倍感寂寥。然而奈何?路西菲尔是副君,特殊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是他能觊觎的。 “大人,今晚约的撒菲希尔已经到庄园等你了。”梅丹佐的随侍天使走过来,轻声提醒。 月光静静地洒落,梅丹佐低头看着冰湖表面上隐隐浮现的自己的镜像,竟是如此落寞单薄,心下诸多感慨,也没了游戏红尘的兴致,闷闷地道:“知道了,跟她说今天我有事,改天再约吧。” 随侍天使不知道梅丹佐今天怎么了,只好应一声离开了。 今天的路西菲尔的确触动了梅丹佐的心情,奈何时光已逝,纵使千般不愿,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梅丹佐交叠双臂,黯然地望了会儿夜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 视线的尽处,一架马车自月亮的另一面匆匆赶来,竟是米迦勒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梅丹佐今晚注定是不寂寞的。 “你来晚了,好戏已经结束了。”梅丹佐整理好心情,带着惯常的微笑,冲着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米迦勒道。 “梅丹佐大人,副君殿下呢?我听说他喝了很多酒,他好像很不能喝的。”米迦勒虽有点焦急,但仍礼貌地对梅丹佐打了招呼。 “啧,时刻关心副君殿下,你可真有责任心和爱心啊。”情绪低落之时看到米迦勒,梅丹佐寂寞的心情忽然大好,故意酸溜溜地打趣他。 “梅丹佐大人……”米迦勒被说中了心事,慌于掩饰,有点尴尬,却故作镇静。 “殿下把我抛在这儿回家找情人去了。”梅丹佐望了眼天空中的月亮,兀自可怜兮兮地道:“他最近对一个新认识的天使很上心,不知道今天晚上的是不是他。” “哦,我是顺道经过这里的,那我回去了。”米迦勒情绪低落了下去,突然觉得一阵委屈,他那么努力地接近他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而那些低位阶的天使却可以那么容易地得到他。是自己真的比不过那些天使么,还是自己在感情方面太不会表达,唉…… “既然来了,就别着急走了。”梅丹佐赖住米迦勒不放,幽幽开口:“反正这么晚了副君殿下也没空理你,你又没个情人陪陪,回家也没什么事做,今天的月亮很美,不如一起赏月吧。” “不了,我担心殿下喝不过加百列才来接他的,即然他已经回去了,那我走了。”米迦勒推脱。 “知道么?在情人中间纵横捭阖的我也有失落的时候。”梅丹佐装作低落可怜状,眼中也似有泪光在闪闪烁烁,“米迦勒大人,今晚就把你的责任和爱心分我一点好不好?” “你也会失落?”米迦勒觉得讶异,他一直以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原来他们之间竟也能有相同的感情。 “怎么不会?诗人都有一颗敏感易伤的心,需要有人好好呵护的。”梅丹佐的周身升起一股气流,拖着他飘坐在半空中,遥对着万里雪原之上清冷的月亮,“我现在就孤身一人寂寞得很,正是哄我开心的好时候呦。” “啊?”米迦勒有点尴尬:“你那么多情人,随便找一个哄你好了。”说着转身要走。 “别忘了——”梅丹佐叫住他,神秘兮兮地说:“哄我开心的话,我就告诉你关于路西菲尔的绯闻。” “好吧,陪你。”米迦勒真的很想知道路西菲尔的事,在冰面上兜了个圈,展开翅膀飞在他身边。 梅丹佐得意地笑了。自从自己被米迦勒拒绝后,他就怀疑米迦勒对路西菲尔有好感,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已经掌握米迦勒的软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丹佐为路西菲尔吟唱的那首诗改写自拜伦的《她走在美的光影里》,是外国经典情诗之一。因为本文设定梅丹佐是个文豪,偶自认写不出文豪水平的诗来,所以就向文豪大人借了一首,稍作修改。 以下是全文: 《她走在美的光影里》英国? 拜伦? 她走在美的光影里, 好像无云的夜空,繁星闪烁; 明与暗的最美的形像, 交会于她的容颜和眼波, 融成一片恬淡的清光—— 浓艳的白天得不到的恩泽。 多一道阴影,少一缕光芒, 都会损害那难言的优美: 美在她绺绺黑发上飘荡, 在她的腮颊上洒布柔辉; 愉悦的思想在那儿颂场, 这神圣寓所的纯洁高贵。 那脸颊,那眉宇,幽娴,沉静, 情意却胜似万语千言, 迷人的笑容,灼人的红晕, 显示温情伴送着芳年; 和平的,涵容一切的灵魂! 蕴蓄着真纯爱的心田!? ☆、第 84 章 梅丹佐侧头望着米迦勒在夜色里庄重而又俊朗的脸,忽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你们真有点像。” “梅丹佐大人,你在说谁?”米迦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在说副君殿下啊。”梅丹佐微微笑着,碧绿的眼眸像要穿透时光探索什么,他微笑时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排漂亮的影子,很忧郁,非常迷人。 “我怎么能和殿下相比呢?”米迦勒微微叹息,路西菲尔是他一直前进的动力,他一直仰望着他,爱慕着他,一直如此,现在他已经非常接近他了,可他却对未来迷茫了。 他只追求着地位的平等,却还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更需要灵魂上的平等,放低了自己的位置也许会错过爱情。 “别这么不自信啊?”梅丹佐真心安慰他:“你们真的很像,不是指容貌,而是气质上和性格上的。你们都比较有原则,也很执着,当然,他这个人有时有些挑剔有些顽固还有点冷漠,不如你随和啦。”梅丹佐边说边淡淡地笑,原来路西菲尔这么多毛病,自己轻易就数了一堆出来。 “殿下的过去是什么样的?”米迦勒被梅丹佐说得不好意思,不想让他扯些有的没的,直入主题。 “最早他是天使长拉结尔家的乐师,后来成为天使长拉贵尔的手下,在他地位稍有提高之时就随驻军去驻守红海,这样一过就是亿万年。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成年的他时,还是在拉结尔的府邸,后来他从红海回来,我的周围就已经有许多他的爱慕者。当然我也是一个。” 米迦勒专门了解过路西菲尔的过去,可那些都是天界冷冰冰的正式文件,远没有梅丹佐描述的有吸引力。 “然而没人敢向他展开追求,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米迦勒的心怦怦直跳。 “因为拉贵尔既是他名义上的上级也是他的好友。让我联想一下,这太暧昧了。” “他们……”梅丹佐果然说到八卦上去了,米迦勒睁大了眼睛等着听。 见成功地吸引了米迦勒的注意力,梅丹佐放慢了语速,娓娓下结论:“拉贵尔特别袒护路西菲尔,而且路西菲尔的职务和位阶都提升得很快,天使们都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单纯,大家都怀疑路西菲尔可能是拉贵尔的地下情人,甚至有传闻说路西菲尔是靠着色相升职的。” “他们怎么会这样想?副君殿下比拉贵尔大人还厉害呀!”米迦勒替路西菲尔鸣不平,事实上,他真心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哈,你说的是光暗之战以后的事。光暗之战以前路西菲尔没有这样的机会证明自己,因为天界一直是比较平和的。他很少主动去结识高职位的天使,事实上,有拉贵尔在,他也不需要做这些。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曾经乐师的身份,他一出现便已绯闻缠身,没人关心他的能力。”梅丹佐看着米迦勒:“现在想想,这也挺讽刺的。” “第一次出现不久路西菲尔又回红海去了,期间只短暂地回来过几次,光暗之战前他已经获得智天使的位阶,是拉贵尔的副手了。” 目光投向远处,梅丹佐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路西菲尔时的情景。 “你刚才说那时你也是殿下的爱慕者,后来也放弃了?”米迦勒见梅丹佐神情恬淡,沉默不语,忽然问起。 “你怎么打听起我来了?”梅丹佐向他挤了挤眼睛,俏皮地道:“这也是我的秘密呢。” “哦,真抱歉。”米迦勒很不好意思。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梅丹佐云淡风轻地说:“那时我仗着自己是炽天使,职位高,长得帅,有才华,说话风趣幽默,又能在情人间游刃有余,便去追求他。管他是谁的情人?管他绯闻是不是真的?在我看来,只要得到想要的情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梅丹佐的目光有些迷蒙,兀自陷入了回忆。 路西菲尔对他的追求一直无动于衷,可他至今迷惑为什么那一天他会毫无预兆地来到自己的家中。 那是光暗之战的前夕。 路西菲尔和他都被赋予了至高的军权,准备到魔界作战。 也许是路西菲尔害怕战争,只想寻求精神上的慰藉? 也许是他预测到前途未卜,想要在失去灵魂前放纵自己? 可不论怎样,那一天,路西菲尔来到他这个天界首席花花公子的家里。 他永远记得路西菲尔来时的模样,他依然那么高贵,只是眼神中没有半点光彩,就好像一个失去了魂魄的华丽躯壳,游走在尘寰之间。 他第一次觉得路西菲尔是一个美丽的雀鸟,而不是一只翱翔在视野之外的鹰。 他神采飞扬,他终于能够得到他了。 对于对情人孜孜以求的他来说,路西菲尔这样的情人绝对是极品。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了。 最终路西菲尔挣脱了他的拥抱,绝尘而去。 孤零零地靠在沙发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太不了解他了。既然是主动前来献身找乐子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他曾经鄙夷过他的故作清高,也曾经唾弃过他无礼的傲慢。有人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梅丹佐此时更有了体会,到了嘴边还没得到的,是极品里的极品。 “后来呢?”米迦勒很投入,追问道。 “还用问,我也失败了。”梅丹佐在米迦勒的追问下回过神来,却避开那些回忆中的故事。 后来他问过路西菲尔为什么最后拒绝了他。 不想自暴自弃——他记得路西菲尔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时他忽然有种感觉,路西菲尔可能爱上了什么人。 而后来,他的爱死了。 他伤心、迷茫,而后冷漠,专权。他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也很快学会了利用情人的身体寻找快感来慰藉自己,他什么都学会了,比自己还出色。 到了现在,多年间的接触和磨合后,他终于能了解,路西菲尔那时没有选择自己,是因为自己那时没有表现出半点诚意,更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是啊,他承认自己一直认为即使再出色的情人也只是情人,他不会为了谁失去现有的一切。他只想得到性爱的美妙之处,不想去涉及感情。 “我有时在想,那些绯闻说的没错,拉贵尔和路西菲尔之间一定有些什么,路西菲尔在红海期间,和他接触得最多的,也就是拉贵尔了。”梅丹佐托着下巴:“拉贵尔在位时竭力将路西菲尔留在红海,可能也是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虽然拉贵尔如此自私,但拉贵尔死后,路西菲尔一直戴着他的珠串,从不离身,真叫人妒忌。” “那只是纪念他的好友罢了。殿下曾经和我说过。” “你也相信了?!”梅丹佐愕然,转而阴笑道:“原来你米迦勒这么单纯的?” “这只是一种感觉,我相信他说的话。”米迦勒被梅丹佐笑的不好意思,转换话题:“还是说点其他的吧?” “说点别的?”梅丹佐笑笑,“我知道你对副君殿下很上心,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单纯。对于路西菲尔,我想你知道的确实是太少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只看到了路西菲尔如今温和的一面,可你未曾看到在光暗之战中他集权的过程。他在对魔族作战的十几年里血洗了天使军中的异己,光暗之战后他被封为副君,也是因为他在战争中已将天使军团的指挥权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他成为副君之后,从前的天使长拉结尔也畏惧他,最终交出了重权,从此他的权力就彻底稳固了。” “这些……我听说一部分,可我认识的副君殿下不是这样的。” “呵呵,米迦勒。”梅丹佐温和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愿意理解他,处在那样的位置,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翻手与覆手都免不了葬送无数的生命,权看他如何取舍如何看待。虽然我们都不能理解一直能忍受淡泊的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着魔般地追求权力,可是他毕竟那样做过。所以我想提醒你的是,虽然路西菲尔一直很看重你,还将部分权力分给了你,并且你也成为了炽天使,还是小心他暗中架空你。当然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摆好自己的位置与心态,万一被架空了也不必自怨自艾。毕竟身为天使,我们都想要一个越来越好的天界,而不是有一天为了权力争来夺去。” “谢谢你的告知,这些荣誉都是我曾经不敢想象的,所以也没有多少寄望。”米迦勒很认真地说:“梅丹佐大人,再讲讲副君殿下别的事情好么?” “很感兴趣么?还想知道更多的话——”梅丹佐执起一缕米迦勒被风吹散的发丝,暧昧地说:“下次到我的庄园里来,我可以给你讲一整个晚上。”说完,梅丹佐已经飘落到缀满星辰的湖面上,转身抛给他一个飞吻,满眼都是流溢的星光。 米迦勒微微错愣,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几位炽天使还是太不了解了,看似风流的梅丹佐,不仅有文才,其实也很有智慧的。 路西菲尔回到白雾森林时已是深夜时分,但由于接近原动天,第六重天已没有绝对的黑夜,天空中是一片深深的紫蓝色,夜空中的星星很大也很明亮,正一片一片地泻下水银般的星辉。 白雾森林此时被雾气笼罩,那雾白蒙蒙,湿漉漉而又凉丝丝的,周围的一切在雾气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其实路西菲尔并没有约什么人,那不过是拒绝梅丹佐的借口罢了。 换好睡袍独自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路西菲尔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第一次觉得这床一个人睡太大了些。 天界的夜晚大多是宁静的,这样的宁静给了人很多遐想的空间。无意间,很多发生过的事情就这样在脑海里掠过一遍又一遍。而不可避免的,总会出现那个魔王的影子。 真得忘记他了,路西菲尔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然而记忆非要与他作对,最不想想起什么偏偏就会想起什么。 他很久没睡了,此时又睡意全无,索性裹着睡袍来到了书房,把白天看过的文件又草草看了一遍,接着又吩咐法瑞尔把法典搬来看看。他不信自己忘不掉他,之所以忘不掉只是自己在晚上太过于清闲,如果脑子里塞满了东西,时间久了,一切都成习惯,也就没有撒旦叶的位置了吧。 ☆、血色将至1(修) 天界瑰丽的殿堂里,炽天使们进行一年一次的例会。此时的神殿大厅虽然光华流转,平静如常,但空气中不免存在着一种沉沉的压抑。 路西菲尔端坐在神之右侧,面色虽然肃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三年已过,新世界已经完全成型,神却在此时表示想要让亚当管理新世界。虽然自己和其他炽天使都极力表示反对,然而神依然态度坚决,决定一个月后对所有天使公布这个消息并且举行仪式。 这次的例会就这样沉闷地收场,会后炽天使们小声地议论了一会儿,便纷纷散去。 路西菲尔走在最后,却在离开神殿不久折了回来。他想再与神单独谈谈,也许神的决定还有改变的余地。 最近他都住在至高天的宫殿里,离神殿本来就很近,所以折回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星光瀑布般自虚空中沿着一个个耸立的石柱流下,又弥漫在周围的云海里,神圣而壮美。他在圣山的星光瀑布间飞行,翅膀染上琉璃般的光彩,放射出夺目的华光。 攀着阶梯,路西菲尔怀着急切的心情来到神殿之前,却在走进神殿的一瞬,停止了脚步。 他远远地看到亚当站在神的面前,而神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竟是他从没感受过的慈爱。 他告诫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神没有七情六欲,神看他的眼神是冷漠的,对每个天使都该是如此。 然而真的如此么?现在在神面前的不是一个天使,而是一个人类。如此他才能流露出那样的眼神么?神真的没有偏袒么? 这个新生的人类可以拥有三个位格,可以如此无瑕般地获得神的青睐。为什么他不用任何鲜血的付出,不用经受任何的考验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他想得却得不到的东西? 握着珠串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直到指节处已泛出青白的颜色,路西菲尔默立了良久,急切的心情也消磨殆尽,他默默地望着亚当——那个单纯卑微的造物,他一点灵力都没有,也许却正因为如此得到了神更多的包容与庇护。相比之下,自己的付出与努力到底成了什么?一味地想要变得更强,不过是离神越来越远了……他有点羡慕亚当、嫉妒亚当,他获得一切多么地容易,然而理智也告诉他,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被人以弱者的姿态保护着从来也不是他的作风。 然而不论理智多么清明,然而却仍改变不了心被无声地揉捏着,路西菲尔慢慢松开了手,终于转身离去。 神殿的大门在身后慢慢闭合,有神存在的世界仿佛慢慢远去。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那大门的缝隙逐渐变得狭小,路西菲尔总觉得有另外一个自己被留在了门的里面。他们彼此深深地凝望着,有一种冥冥的吸引,总觉得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才是正真的自己。但在下一秒,却又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靠在神殿外的石柱上,路西菲尔望着满眼流泻的星辉,感到难以抗拒的迷茫。这神圣的殿堂曾给了他多少荣耀与光芒,他又为踏足此地付出了多少等待和代价,这里已经和他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也许他的一部分灵魂早已不知不觉地被禁锢了。 他突然意识到,荣耀不过是束缚灵魂的枷锁,对过去倾注得越多,就被绑缚得越深。他惶惑地看着云海和星光,忽然有种难以自持的愤懑和伤感……这一刻,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脆弱,一个蝼蚁般的人类,竟粉碎了他所有的期望。 ———————————— 耶路撒冷城的城郊永远是美丽温暖的春天,那里有精致古朴的别墅群,也有富饶广阔的庄园。河水弯弯曲曲地自远处的森林流出,流经庄园,又绕过一幢幢别墅,再流到耶路撒冷城中。宁静悠长。 莉莉丝已在耶路撒冷的城郊软禁了三年。她想知道关于萨麦尔的消息,然而看护她的天使们只会用硬邦邦的微笑来回应她。现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宁静的等待,似乎已没了别的意义。 莉莉丝呆呆地坐在雕花的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花朵纹饰的锦缎抱枕,不知不觉已经两个多小时了。看护天使的目光几乎无处不在,似乎只有躲在房间里,才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囚犯。 现实生活中已经没有了萨麦尔,她的所有生命都在过去里去捕捉萨麦尔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他们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去追忆,就像对待一只美丽的工艺品,不断地呵护它,努力让它保持夺目鲜活的光芒。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地想念他。萨麦尔为她的付出已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即使他不可能救自己出去,她也会祈祷他平安,永远爱他。只要这样就够了。 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接着一个守护天使敲了敲门,道:“莉莉丝小姐,副君殿下想要见你,现在就在会客厅,请换好衣服跟我来吧。” 抬起迷蒙的双眼,莉莉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高阶的天使会让她感到不安,因此她不想见到任何高阶天使。那一次,如果不是米迦勒拦住了萨麦尔,他们也许可以逃到魔界去,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虽然心中不是很愿意,但莉莉丝还是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面容,换上比较正式的衣服,和守护天使来到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光线很柔和,路西菲尔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弯转流逝的河水,微微出神。 莉莉丝躬身行礼,路西菲尔屏退了周围的天使们,转身打量着她。 莉莉丝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呆呆地站着,一时间会客室里只剩下沉默。 “我见过萨麦尔了,不管你信或者不信。”路西菲尔站在黄昏的光辉中,金发打上一圈柔和的高光,声音也如那高光般轻柔。 “殿下,他怎么样了?”莉莉丝许久没听到过萨麦尔的信息,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一阵激动,猛地抬起头时,眼泪已经滑了下来。 “他目前很好,据报他在魔界的第八层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势力。”路西菲尔拿出手绢,帮莉莉丝轻轻地擦拭。 莉莉丝的眼神里终于散发出光彩,那是期望的光芒,只要萨麦尔还活着,他们也许就会有将来。 “可是,依现在魔界的情况来看,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了,他只能勉力自保,来天界带走你,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莉莉丝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手绢,嘴唇在微微颤抖着,“我不敢奢望他来救我,也不希望他这样冒险,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就好。” “你能这样想,就会减少不必要的痛苦。”路西菲尔道:“神已经决定,一个月后把你嫁给亚当做妻子,并由亚当管理新世界。” 莉莉丝痛苦地闭上眼睛,该来的总要来,她无力挣扎与反抗,只能顺从地屈服。 莉莉丝又默默哭泣起来。 “你的心中是彷徨和不安,而我的心中也有疑惑和不甘。”冰蓝的眸子望着眼前这伤心的女人,路西菲尔拭去莉莉丝眼角的泪水,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平静地道:“我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愿意帮你去魔界。” “你说什么?”莉莉丝瞪大了眼睛,似乎想把眼前的天使长看得清楚些。他的过去有洗刷不去的血迹,现在却是天使们道之不尽的光荣与骄傲,他的光环太耀眼,似乎已遮去了他的本来面貌。她太不了解他,他真愿意帮自己逃到魔界去么?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可那是神的命令,你虽然贵为副君,怎么能违背神的命令呢?”莉莉丝擦了擦眼泪,道:“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你,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副君殿下,我不会走的。” “你不必为这些担心。我只想要你在仪式上,在所有天使的面前,当面向神提一个要求。你可有这样的勇气?” “什么要求?”莉莉丝问。 “我只想知道,你愿意相信我一次么?哪怕把它当成一次赌博?” “别这样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副君殿下,我愿意相信你!” ☆、血色将至2(修) 至高天的神殿看上去并不大,但由于神的力量,神殿内部的空间是无法想象的。此时它的内部分成了九层,各层的天使可以通过本层的大教堂与神殿的空间相连接,就像他们也来到了至高天一样。 这样的盛式数万年里难得有一次,大教堂里都挤满了天使,他们都想一睹神的真容,更想亲眼看看神所创造的有三个位格的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 至高天的神殿里,神端坐在光芒流转的宝座上,他的右手边仍然是副君路西菲尔,其他的炽天使和智天使也到齐了。 由于空间相连,神殿的空间被无限延展,两侧九层的楼廊上看起来都是秘密麻麻的天使们。 天使们吟唱着华美悠扬的赞歌,将赞美送给伟大的神。 神满意地比了个手势,这歌声就慢慢地弱了下去,直到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神说:“创造新世界的消息副君已经宣布过了,现在我要把人类——亚当介绍给你们。”说完,他对下面做了个和蔼的手势,就有一个人站起来走到神前的台阶下面。 他穿着纯白的长袍,个子不算太高但健壮结实,浓密的棕色短发虽没有经过刻意的打理,但搭配他蜜色的皮肤却不失朝气与活力。他的灵魂虽不纯洁,但想法是天真单纯的,正是因为这些,让他在亿万天使复杂的目光中也没有半点地畏惧。 神的脸被光芒笼罩住,他的语气仍然庄肃却听起来亲和了不少,神对亚当说:“过来,到我的身边来。” 亚当走上台阶来到神的面前,他的目光与侍立在神座之右的路西菲尔交汇,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艳羡、赞美与崇敬,这是单纯又本能的流露。亚当虽不懂善恶,却对美丽的事物有天生的好感。然而路西菲尔回应他的目光是冷漠的,他能感觉到这些,又因为力量上的天地之别让他不敢长久地注视,于是赶快把目光移开了。 神在天使们追随亚当的目光中大声宣布:“亚当,我亲爱的孩子,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从今天起女天使莉莉丝就是你的妻子了。” “谢谢父神。”亚当明显很高兴,有了神的指派,终于有天使和他在伊甸园作伴了。 天使中间忽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他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大部分天使只知道萨麦尔为了个女天使堕落了,但为谁堕落却不清楚,所以刚刚神宣布的时候都觉得突然,然而对于路西菲尔等炽天使来说,这是神早已决定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女天使做亚当的妻子?” “我也不知道。” 天使们在楼廊上小声地议论着,可是他们终归慑服于神的权威,没有人敢公开地说出心中所想。 莉莉丝在天使们议论的声涛中走到神前的台阶下,与萨麦尔分别的时间里她憔悴了不少,但仍然很美。她手足无措的站在神殿中央,眼角挂着泪痕。她抬起头仰望着站在神前的人类——他的丈夫——他在纯然地望着自己,又将视线转移到路西菲尔的身上。 路西菲尔看着她,轻轻地点点头。 莉莉丝攥着裙边的双手慢慢放开,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忽然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神殿的阶前,当着无数天使的面对神说:“伟大而仁慈的神,您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神看了看亚当,便对她说:“你说吧。” 莉莉丝道:“我现在是亚当的妻子了,我愿意侍奉他,可他具有三个位格,而我们要生活在一起,身为天使的我能请求您也赐予我和他同样的位格吗?” 天使们都没有出声,在他们看来莉莉丝提出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后被创造的人类能有的,他们为什么不能有呢? 然而让每个天使都觉得不好接受的是,神明确地拒绝了她,“吾有三个位格,如果身为天使的你也有第三个位格的话,那么汝与吾就一样了。吾不答应你。” 莉莉丝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路西菲尔也思索起来。耶稣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过路西菲尔,沉默不语。 天使中间又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议论,虽然他们觉得神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他们仍觉得神对人类有明显的偏袒,毕竟亚当是三个位格的呀,至少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 神不理会天使们的反应,高声对众天使宣布:“从今天起,我把亚当当做我的儿子,所以你们要像跪拜我一样跪拜他。” 接着,神又作了一个手势,那是神接受天使们朝拜的手势。 天使们都没有行动,他们愿意跪拜神却不愿意跪拜亚当,于是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神的右侧——副君路西菲尔身上,想看看副君殿下是什么看法。 “天使跪拜人类似乎不合礼法,以前也没有这样的规法。”路西菲尔不想顶撞神,只好尽量压抑翻腾的愠怒,从侧面的角度提醒他,自己不赞同神的提议。 路西菲尔早就感觉到神对亚当有些偏爱,但却从没想到神会给亚当如此崇高的地位,他亚当一个什么力量都没有的造物,就凭着神在创造之时赋予的三个位格,就想凌驾于力量更强、灵魂更纯洁的天使之上?!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天界副君的地位以后往哪放?天界已经生活了亿万年的天使们又算什么呢? 神道:“礼法就从今天开始,天使要像跪拜我一样跪拜亚当。” 神的话让路西菲尔非常气愤,劝慰神的话也不免有了顶撞的味道:“亚当有什么资格接受天使的朝拜?您又有什么理由让灵魂高贵的天使们跪拜他这样一个由泥土而成的后造之物?” 神的光芒变得飘忽不定,就像一场愠怒即将来临。于耶和华来说,虽然形式不同,人类和天使都是造物,由于新世界的原因,亚当确实是有特殊性的,正是这特殊性,让他想给亚当一个特殊的地位。在他看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却处处受到天使们的抵触。而在他的意识里,路西菲尔一直懂得维系大局,从来不会在公开的场合这样顶撞,今天他竟如此不驯。 路西菲尔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神,他桀骜冰冷的态度让站在一旁的亚当不由得一抖。亚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即使再单纯,他也知道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的。 神非常严肃地低声说:“这是命令,路西菲尔,你必须执行。”造物主的命令,造物焉敢不听?耶和华忽略路西菲尔的态度,接着他依旧对天使们冷漠地宣布:“吾决定要你们参拜亚当,你们想违抗吾的意志吗?!违抗吾意志者,站出来!!” 圣芒自神座海潮般扩散开,无形的威压让天使们战栗不已。 空气仿佛凝结了,压得人喘不上气。在这样的威压下,除了天使们陆陆续续的跪拜声,大厅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神转向路西菲尔道:“看到了吗?他们都遵从我的意志。副君……” 楼廊上的天使都跪拜了下去,但有一部分天使在观望着。 路西菲尔仍然顶着神力的威压站在神的右侧。神的话还没说完,路西菲尔就感到无与伦比地愤慨与无奈,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痛。哈,难道这又是一个考验?他可以为等待忍受孤独驻守红海,他可以为了忠诚征服魔界,他可以为责任管理天界……自己对他到底有没有底线?现在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与尊严就这样控制在一个冷漠的强权者手中。他难道该继续盲从吗?他在神的眼中到底是什么? 终不过是一个该遵从他意志的造物而已…… 他做了那么多,竟还比不上一个灵魂低微的人类?! 变化来得太快,他措手不及。 与神对视,一向不放纵感情的路西菲尔此刻已心潮澎湃——曾经的爱与忠诚到底值不值得?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执着些什么——这一切似在很早之前就有预感,只是他从不愿去深想,只想着自己离不开他,期待着他的爱,然后就越陷越深。 只是这些终是泡影啊,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理性早已告诉了他,就算他把自己的尊严都奉献给他,没有底线,最终仍是什么都不会变…… 艰难地挤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路西菲尔道:“我绝不会跪拜亚当。我不会让灵魂变得比膝盖还低!”接着他大声说道:“如果您愿意,就让卑劣的灵魂永远侍奉您的意志吧!”说完,他在天使的注目中从容地走下台阶,向神殿的大门走去。 路西菲尔强硬的态度使神错愕了一会儿,天使们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不敢相信副君殿下竟然公然违抗神的命令,与神决裂。 神身上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诸多矛盾的想法一下子涌入他的神识,难道□□时的烙印也束缚不了他?还是……就是这个时候,该抹去他了…… 意识中推演出的不舍“情绪”竟然出现,“站住!”意识回归,神忽然一声暴喝。 神殿仿佛在这声断喝中颤抖,天使们匍匐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路西菲尔的脚步只为之一顿,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为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已经伤透了心。多少次他为了他而回头,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束缚在这神圣的殿堂里,这一次绝不会了……也绝不能了,否则自己就彻底迷失了。 跨出这样的一步需要决绝与极大勇气。可他忽然发现,当真正迈出这一步时,等待他的不一定是末日,而是无尽的可能。 时光在脚下浓缩或延展,他已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快还是慢,表情是悲还是喜,抑或是平静无痕。 天使们屏息着,他们的目光都追随着他,有惊愕,有愤然,有怀疑,有崇敬……但无论如何他知道他们中的多数内心里也是渴望自由的。 神殿外,路西菲尔环眺着至高天雄浑的景色,白色的殿堂,无尽的星河,永恒的圣光,生命之树树影摩挲,流光潋滟…… 他决定离开,终于决定要离开了……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来到神前,位极巅峰的那一刻,他彷徨空虚,灵魂无靠。 可如今背转身,抛下一切权力和地位之后,他却知道自己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还有自由和解脱。 自由,当初神问他最想得到什么,那心中的谜团在抽丝剥茧之后,真正触及到的就是自由。他早已累了倦了。他无法形容内心的激动与忐忑,那是一只久被关在笼中的鹰重回天空的感觉,久被束缚后的解放是自由而迷茫的,让他只想久久地翱翔。 他终于体会到了萨麦尔堕落时的感受,他终于该舍去执念,为自己而活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经意间挣断了命运的枷锁,一念之间,对神疯狂的执着竟然不见了,那些曾经很少影响他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地袭来,很多画面电一般在眼前飞掠而过,包括那血红色花海里张狂飘扬的黑发。 时空离错,血色飞舞,凌乱了他的思绪。 错愕了一瞬,路西菲尔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笑容。 舒动六翼,路西菲尔微抬上颌,平展双手,最后一次拥抱九重天。 无声的圣歌仿佛自下界飘来,他淡然一笑,纵向虚空,向第四层北部的创界山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85章的天使们注意了,为了给文章瘦身加快进度,85章的将内容完全被替换,请看过的重新往前翻看新的更新~ 灵夜为给各位带来的不便表示歉意…… ☆、血色将至3 神殿中的盛会就以路西菲尔的愤然离场草草结束。 然而事情才只是个开始,神的举动及路西菲尔的态度给天使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天界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耶和华面无表情地坐在神座上,推演的‘不舍’毕竟是推演的,不过只让他踟蹰了一会儿。现在沙卡利曼耶尔没有被封印,那么此时杀了路西菲尔,一切就结束了,不用再等了。 天使们刚一散去,神就将炽天使与智天使都留在神殿里,并施以严厉的命令:立即把路西菲尔抓回来,凡追随路西菲尔的,都视作与神为敌,从天使名册上除名。 然而神的演说已经不能挽回事件的后果,很多高阶天使们虽然表面上恭敬,实则貌合神离了。 耶稣捧着圣经,嘴里默念着什么,在胸前规整地画了一个十字,目光超然。 加百列此时却在暗暗为路西菲尔担心,只是他知道这次事件比萨麦尔堕落的那次还要严重得多,自己求情一定没有结果。 梅丹佐冒着冷汗,凡是有点见识的天使都知道路西菲尔手握重兵,又有威信,如要向神宣战,天界必受其难。想到路西菲尔的直属军队大都在第四重天的创界山,身为第四重天君主的他压力倍增,满脸愁云。 米迦勒神游天外,好似丢了魂一般,只有神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拉斐尔紧紧抿着嘴唇,天性温和善良爱好和平的他只能闭上双眼,无能为力。 沙利叶表情恬淡,但目光阴戾,早已打定了追随路西菲尔的主意。 阿萨兹勒垂着眼,好像在恭听神的教诲,然而他的内心里已经热情澎湃,恨不能现在就脱身而去了。 神将天使军的指挥权交给米迦勒,命令他速以神的名义集合天使军,阻止路西菲尔叛离,更要防范他发动叛变。 米迦勒把作战任务分派给各个高阶天使及掌握军权的天使们后,便要他们把天使军集结在耶路撒冷城外。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耶路撒冷已经过了正午,阿撒兹勒和沙利叶的军队无视米迦勒的军令,浩浩荡荡向创界山集结。 神伸出右手,一片金光掠过,他的手中出现一只由神念聚起的全身血红的鸮。 神将手一抖,那血鸮就长嚎一声撕开一片空间,掠过空旷的殿堂消失于空间的那一头。 —————————— 金线由远及近,似由苍穹直泻而下。 天空被浩如繁星的天使的羽翼照亮。 路西菲尔每经过一处,无数天使便汇集在他身后,到达创界山时,已形成一股浩瀚的巨流,仿如银河泻落。 路西菲尔的军队越来越多,他们当中有不少是他的直属军队,以座天使为主,还有半路汇集的阿萨兹勒和沙利叶的能天使军团,另外还有不少是其他君主天使的手下,他们都是路西菲尔的拥护者,并且绝大多数都是不折不扣的战斗力量,粗略地统计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已接近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战力已近天界的一半。 这样的规模,连路西菲尔本人都始料未及。 他原本只想带领一部分天使军离开天界,在魔界寻得安身之所,却不想如今声势浩大,近乎可以与神一搏了。 可他从未想要背叛神,也不想给天界造成巨大的打击,毕竟天界的今天,是他多少个日夜点滴积累的结果,他也付出了相当的心血。 思索了一会儿,路西菲尔叫来一个可靠的手下道:“天界的事很快就会传到魔界那边,你去找到卡麦尔,并且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加入我这一方的阵营。” “为什么不让卡麦尔来,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路西菲尔的副手听到了他的话,十分不解。 “我知道。”路西菲尔说:“就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他加入我们,他的实力算不上雄厚,但却可自由出入魔界,这对我们以后在魔界落脚非常有利。” “有道理,保留一定的实力终归是稳妥的。”副手道。 黄昏将近,路西菲尔的军团便开始行军,准备占领创界山后打开传送魔法阵。路西菲尔以战斗姿态行走在最前面,回望着身后数百亿的天使,他不由得想到上一次现出战斗姿态时他还是天界保护者的身份,短短几个月过去,他的立场已经完全变了。 —————————— 魔界第二层。 乌列正坐在花园里冥想,集会他虽然没去,但已经从天使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路西菲尔的离去使他感到非常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能量的波动惊动了他,虽然他的战斗经验比较丰富,可这样带着迫切压力的能量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已经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然而作为留守魔界的驻军,他的很多行动不能光凭感觉,更要服从神和副君的命令。 睁开眼,乌列正看到从正前方破开的空间里冲出一只血鸮。 鸮是为神传递信息的鸟,而血鸮所代表的信息就是十万火急的情况。 血鸮停在乌列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低叫了一会儿,乌列的面色就变得越来越凝重。 平静地将信息传递完,血鸮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唳,羽毛根根竖起,就在乌列的肩膀上化成无数红色的羽片,消失不见了。 十分钟后,乌列的副手全部到齐了。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当着五个副手的面乌列开门见山就说:“副君路西菲尔在第四层的创界山集结重兵可能要发动叛乱,叛军人数约为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耶路撒冷已非常危险,你们的任务是守住天界到魔界的一层的传送魔法阵的出口,而我将带一部分军团前去支援。” 听了这个消息,副手们虽然表示震惊,然而迅速做出相应,准备布防。 卡麦尔面色沉静,然而自己与路西菲尔私交甚好,从昨天起乌列就严密监视他的军团,所以他不敢草率行动,耐心等待机会接应。 —————————— 一个传递消息的魔兵风风火火地来到孟菲斯托的府邸,高声禀报:“大领主大人,驻军那边有异动。” 听了报告,孟菲斯托觉得这消息非常有价值,就一边派人继续打听,一边召集其他大领主,又一边带着魔兵来到了撒旦叶的官邸。 上次神迹酒吧中的谈话后,撒旦叶一直都呆在府邸里,很久没以商人的身份外出了。孟菲斯托来到时撒旦叶神情漠然,正翻来覆去地摆弄着地精王的两枚戒指。 “主上,刚才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好的消息。”孟菲斯托来到魔王座前,已喜形于色。 “什么好消息?”撒旦叶抬起眼,一扫颓靡,表示很有兴趣。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1节 “你说。”孟菲斯托将魔兵推到撒旦叶跟前。 “主上,驻军那边有异动。乌列匆匆带着一半以上的驻军离开魔界,回天界了。”魔兵掩饰不住幸灾乐祸,语速飞快,好像有什么在驱使着他,想慢下来都收不住。 “驻军突然离开,总要有个理由,你打听到了吗?”撒旦叶的黑眼睛转了一转,并没表现出多大的惊喜,出人意料地冷静。 孟菲斯托神秘兮兮地道:“后面的部分更意想不到。”他的眼睛贼亮贼亮的,这是他兴奋的表现。 “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这时贝利亚也到了,还没行礼,就挑了眉走到孟菲斯托的身边问。 “天界发生内乱,乌列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召回的。” 魔兵道。 “好事呀!”贝利亚忍不住惊叫道。 “天界的精英军团还都留在天界,什么样的内乱这么有声势,竟能将乌列的驻军都吸引过去……”喃喃地念着,撒旦叶的大脑飞速运转,表情却随之沉重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离开王座,冲到魔兵面前,一把抓住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大声问道:“快说!什么样的内乱?是谁?!” 魔兵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没挤出来。 孟菲斯托和贝利亚没想到撒旦叶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面面相觑。 这时另外一个魔兵也来禀报消息了,撒旦叶把手中的魔兵一丢,就问新来的:“天界发生什么情况?” “天界副君路西菲尔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发动叛乱,现在正在第四层创界山脚下……”这个魔兵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回答得比较镇定。 撒旦叶无比焦急,根本没有耐心把消息听完。他满脑子塞的都是路西菲尔,他不知道路西菲尔到底为什么要与神决裂,又有几分胜利的把握,可即使他实力再强悍,他的对手是神及一众炽天使,又有几分胜算?如果失败了又如何? 想到这里,撒旦叶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害怕失去他。 不能失去他。决不能! 虽然路西菲尔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但他可以等下去,但失去—— 贝利亚和孟菲斯托以为撒旦叶是因为意外与兴奋才会如此激动的。受到情绪的感染,两个大领主也踌躇满志,天界的内讧必然导致驻军孤立无援,此时正可以浑水摸鱼,大干一场。 谁知撒旦叶想也不想,脱下手上代表权力的徽章戒指,随手将它塞进贝利亚的手中,匆匆叮嘱:“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是下任的魔王。” 兴奋的神色迅速从贝利亚脸上褪去,他的震惊可想而知,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一向冷静洒脱的撒旦叶说出这样如同遗言般的话。 “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瞬间伤感的气氛取代了彼时澎湃的喜悦,贝利亚死死扣住撒旦叶的手腕,瞪大的双眼直直地抓住撒旦叶的眸子。 撒旦叶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来不及解释。 魔气翻滚,王座边的空间一阵扭转,一个漆黑的洞口已经形成,不知通往何处。 强硬地抽回手,撒旦叶随手抄起王座扶手上的两枚戒指,目光决然,在两位领主惊愕的注视中,蓦然转身跨入黑暗,消失不见。 经历突来的变故,一向颇有见识的贝利亚也呆立原地,万分伤心。从刚才拿戒指的小动作他已经猜到撒旦叶一定是为了某个天使去了天界,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撒旦叶要找的就是路西菲尔。 贝利亚也想要追上他,可是撒旦叶的速度是魔界最快的,自黑洞消失的刹那,空间的出口已经不知到了索多玛魔域的哪里,他已经赶不上了。 “主上这是怎么了?”孟菲斯托一脸疑惑,转而问贝利亚。对于撒旦叶的去向,贝利亚总是比他清楚。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去天界了。”贝利亚盯着黑洞消失的那处,不甘心地回答。 孟菲斯托金眸一转,劝慰道:“别为王担心,以他的实力,一般的天使应该奈何不了他。而且他去天界只会把局势变得更乱,这对我们有利。我们还是先赶紧加强边界的布防,万一路西菲尔的军队通过了传送阵来到魔界,我们将面对更棘手的局面。这次是机会也有风险,我们先保证索多玛万无一失,再尽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把魔界的领地收回来吧。” 贝利亚长叹一口气,突然也意识到当下多变的情势,握着徽章戒指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无奈地点了点头。 ☆、诸神的黄昏1 耶路撒冷,血红色的黄昏。 天界最大规模的兵乱便在黄昏时分的创界山外展开了。 天界各层间的通道虽然已经分别被天使军以及路西菲尔的军队占据,但天界最重要的运兵通道便在创界山脚下,由此通道可以直接抵达乌列驻军所在的魔界第一层,是通往魔界最快的路。路西菲尔的绝大多数追随者也闻风向此地聚集。 远处耶路撒冷城门紧闭,结界一层又一层,城外寒风瑟瑟,一阵肃杀。一天之间,曾经最繁华的城市跌落成一地的沉默萧索。 与之呼应,无数天使的羽翼将创界山脚下铺陈成阳光下的海面一般,光芒闪动间好像粼粼的波光,浩瀚而壮阔。苍穹下不断赶来的天使就像一颗颗水滴,结汇成流,又无声没入这片光海。 不远处结界下巨大耀眼的传送门就像一座海上的孤岛,此时已被重重天使军围得水泄不通。光门内流光收敛,处于关闭状态。米迦勒守护于此,正与天使们在光门前对峙。虽然他的直属军队数量相当可观,但与数量繁巨的路西菲尔的追随者相比,仍是显得如此单薄。 “副君殿下,你真的……”重重天使军前,米迦勒的声音近乎发颤,他从来没想过,他和路西菲尔会有这样兵戈相见的一天,即使刚刚目睹了路西菲尔离去的背影,接到了神的格杀令,他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要离开这里,到魔界去。”路西菲尔尽量平静地对米迦勒解释,希望他能理解:“请让开这条通道,米迦勒。我并无意发动兵变,只是想离开这里,去魔界找寻一片安身之地……”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米迦勒道:“留下来,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我意已绝,再无转圜。你可知道,在我转身之间,便已没了退路。”路西菲尔坚决地道:“让开,不要逼我我采取强攻,那只会让无辜的天使流更多的血,他们只是选择了和我相同的道路,却并无杀意,我们只想离开天界而已。” “副君殿下……”米迦勒冷汗直流,他知道彼此实力上的差距,可奉命在身,他又实在不想让路西菲尔离开,一时间不免有些犹豫。 远处天际现出一道眩目的白光,越来越宽,转而铺天盖地,是各层君主天使的援军到了。路西菲尔凝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下一冷。如不速战速决通过通道,将难免演变成天使间的缠斗,冲突扩大将难以收拾不说,无谓的死伤也非他乐见。 眼见时间无多,路西菲尔压下不忍,转眼手中光芒汇聚,一道亮丽的光芒把米迦勒挥到一边。 “副君……”米迦勒并没预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捂着被击中的腹部,嘴角流下一道血迹。 这时天空中猛然划过三道身影,站立在路西菲尔面前。是拉斐尔、梅丹佐和加百列。 “路西菲尔,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加百列性子急,最先嚷了出来,寒气将周遭的水气都凝成了冰。 拉斐尔什么都没说,只是来到米迦勒身后,扶住他的肩膀。 梅丹佐不想得罪了人,也真心不想路西菲尔离他而去,软声道:“副君殿下,我们都是一起被创造的天使,虽然彼此间难免有摩擦误会,但感情尚在,不要离开我们,回头吧。” 梅丹佐的话确实触动了路西菲尔的心,然而他已经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已经做过的事就更不会后悔。 不再理会炽天使们的话,路西菲尔张开六翼脚踏虚空,手中的能量继续在增强,极光在他周身延展,磅礴的力量带着浑然的威压袭向传送门外布下的结界。 米迦勒第一个冲上去挡,虽然他对路西菲尔强势的力量早有体会,但还是惊异地发现,自己接他一招竟如此吃力。 时间紧逼,路西菲尔容不得多想,单手虚空一握,握紧天使之刃,再次攻向结界。强大的光能量经过六翼汇集在剑上,又从剑刃上滑过冲向结界,几个炽天使出手抵挡,却仍让余劲撞到结界之上。 轰然一声,周围的空间发出了蜂鸣声,好像空气里每个分子都在不安分地躁动。结界闪了几闪,在众多纷杂的目光中化成碎片在空中莹莹而逝。 炽天使们惊异,这就是接近神的力量,即使他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失去了结界,巨大的传送门星光熠熠,就像一座美丽的丰碑雄立在天地之间。 出路就在前方,路西菲尔的军队一阵欢呼,阵前的阿萨兹勒和沙利叶念动开启传送门的咒语,并为传送门注入能量。决意离去的天使军团自动列阵,已准备与阻拦的天使军放手一搏。 此时后方赶来的天使援军已经和路西菲尔的军队交接,前方米迦勒的军队奋力阻挡,兵戈相见,终是避免不了自相残杀。 路西菲尔情急之下,也将自身的力量注入到传送门中,星光骤亮,传送门周围隐隐有魔法阵在转动,光门中央依稀有了魔界的气息。 然而就在此刻,苍穹忽然降下一道光柱,天空在这股力量的搅动下产生了异变,随着空间的扭曲,华丽的宫殿群竟如海市蜃楼般出现在云端之上。 宫殿群中央,出现一道如太阳般明亮的光芒,倏尔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路西菲尔,如今你竟掀起兵祸,你真的想如预言一般么?” “我只是想离开,都不可以?”路西菲尔望着那神圣的光,目光决然。 “你是我所创造的,离不离开由不得你。你该为这个世界奉献一切,而这个世界也将丰厚地回报你,还不够么?” “我不想奉献下去,也不期什么回报了,让我们走。” “唯有你,不可能。”神的语气很冰冷,冷得仿佛要把光芒都冻起来。 “哈,我觉得受宠若惊。” “你不能背叛我,因为你没有背叛的权利。离开,也绝没有可能。”话音刚落,一道光芒带着蜂鸣声劈开空气,在天使们的注目下,飞落在米迦勒面前。正是□□之初的神器——光耀之剑。光耀之剑透明的剑身上似乎燃烧着白焰,片刻,光耀之剑的剑身在这白焰中变得扭曲如“之”字一般的形状,光明的本源之力似乎就附着在上面,每个人都能感到它恐怖的威能。 “米迦勒,如今吾赐你光耀之剑,你要记住自己的职责,不可让叛军离开。” “我……”颤抖地握住面前的光耀之剑,米迦勒心中五味杂尘。在碰触那剑柄的一瞬,圣力和压力汇聚在一身,他有些迷惑和后悔。事到如今,感情和忠诚孰轻孰重?如何取舍? 天空中的辉光忽而大炽,一道恢弘的光柱纵贯而下,直扑传送门。 神的举动太过突然,大多数天使们甚至都不明白神要做什么。 “你不能毁了它!”话音未落,路西菲尔手中跃起一道光芒,正面对抗那光柱。 轰然的巨响,世界仿佛被白光笼罩,四野仿若无声,只余无比沉重的压力。天使们甚至都忘了打斗。 “副君殿下……”阿撒兹勒的呼喊在沉重的气压下变成了低声的呢喃,无形中好像有一股气流汹涌倒灌进他的喉咙里,让他再难以发出声音。原来这就是神的力量,他们将要反抗的,他们能做到么?路西菲尔能承受神的力量么? 时间仿若停止,眼前只有无尽的白光。 “阿萨兹勒,别愣着,继续!”光芒落尽,路西菲尔仍然站立虚空。 “殿下!”阿萨兹勒望向前方仍然屹立的传送门,看向毫发无伤的路西菲尔,欣喜若狂,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继续念动咒语。 路西菲尔成功抵挡神力无疑使追随者们坚定了信念,一时间喊声震天,天使们又战在一起。 创界山的天上和地上到处布满电光、火焰、冰刃和剑影……为了不同的信念,为了离去,原本同族的双方用属性相同的力量拼个你死我活。 虚空中,路西菲尔微微地垂着头。脚下的战斗依然继续,厮杀声渐渐模糊了听觉。忽而在某个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刚刚苏醒的早晨,听到拉结尔的话:“你终会带来灾难。” 那时的他多么地屈辱和不甘,即使亿万年过去,他仍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感觉。 然而逃离终成兵祸,预言最终成真。 路西菲尔涩然一笑,默默地道:“拉结尔,原来你是对的。” 魔界的气息愈加强烈,在传送魔法阵光芒大炽时,天界的通道已和魔界对接。 此时,魔界第二层的大广场上空的云层忽然光芒涌动,昊然的星光降下,在大广场空旷的地面上投下无数带着符文的光圈,一排星光绚烂的拱门在光圈上浮现。 传送光门已经打开,第二层的驻军们已经列阵,紧张地观望,等待逃离天界的叛军。 传送光门已经开启,创界山下无数天使如潮水般向传送门处涌去。情势紧逼,战线仿佛一瞬之间向前推进了数百米。远战已变成近搏,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米迦勒手握光耀之剑守住光门的最后防线,无数冲过来的天使都被他的力量阻挡,不能向前。 三个炽天使也赶来接应,一瞬间阿萨兹勒和沙利叶也陷入劣势,战线再度僵持。 路西菲尔念着局势,振翅间来到米迦勒身前。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先走,即使断后将使自己离开的机会变得渺茫,但其他的天使总还有希望。 路西菲尔将力量催至巅峰状态,璀璨的光翼激起层层能量场。诞生以来的光华在这一刻再次绚烂地绽放,不为杀戮,只为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诸神的黄昏2 米迦勒神命在身,准备迎接路西菲尔的搏命之击。他就像一团耀眼的红色火焰燃立在光门之前的半空中,然而在路西菲尔的眼里他已经衰弱成扑火的飞蛾,经不起太大的冲击。 金色的天使之刃与“之”字形的光耀之剑强烈地刮擦,迸出一片耀目的光华。路西菲尔身后的一片天使趁机窜过米迦勒身边,转眼没入传送门。 圣光挥退意欲阻拦的炽天使们,路西菲尔持剑而立,他的身侧,天使军团正源源不断地冲入光门之内。 神的光芒再次自虚空降下,目标依然是传送魔法阵。 路西菲尔张开六翼,手中的圣光起落,正面与神的力量对抗。 圣焰在四周飞舞,白光再次席卷天空,遮蔽了虚空中华丽的建筑群。 就在此刻,天空中响起一阵咒语的朗诵声。 一霎那,路西菲尔的眼前时光仿佛逆转,不知自己正身处于哪一个时空。在回首之时,好像有一只金色和黑色的眸子正看着他,在双眸之间,叠印的神纹正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那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直接施加在他的灵魂上,他无法抵抗。 只一霎,他觉得身体好似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竟难以施展。就在这一霎,米迦勒已再次携着光耀之剑来到他身前。 他本应躲过这一剑,他能躲过这一剑的,然而显然米迦勒和他都错判了。 光耀之剑突破了路西菲尔周身防御的光芒,剑身没入了路西菲尔的心脏,自他背后穿透而出。 路西菲尔感到一股热量随着神器的走势从心脏处猛然爆发,所到之处就像燃烧一般发烫,像曼珠沙华一般鲜红,接着他感到从未体会过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就在此时,眼前浮现的神纹终于消失了。 炽天使们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变,吃惊地站在原地。 对战中看到这一幕的天使军也渐渐停下来,好似不知所措。 已经疲惫不堪的米迦勒看着喷溅在手上的路西菲尔的血,也愣住了,忍不住喊了出来:“对不起,副君殿下,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还是……”如果不是为了信仰,他又如何能对自己心中最钦慕的人下手呢。 略微迟疑之后,路西菲尔把剑拔了出来。只有苦涩。上一次他握着它,为神而战,屠戮无数魔族,血流成河。而这一次,剑身上淌下的已是自己的血,多么讽刺。 不容叹惋,路西菲尔却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被光耀之剑所瓦解,他的光化的羽翼在迅速减小,仿如被什么怪物大口大口地吞噬了。 他望着耸立在眼前的传送门,它那么美,那么近,却偏偏怎么也碰触不到。 如果能再多坚持一会儿,结果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那阵咒语和那诡异的神纹,他会败么? “幻想,是不切实际的东西。只有信仰吾,才是现实。背离吾,只能绝望。”遥远的天际,传来神的训诫。 一道圣光席卷而下,好像慢镜头般出现在路西菲尔眼前,他想施力抵挡,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一阵轰然地巨响,伴随着翻腾的热浪,巨大的传送门在圣光中瓦解、崩塌、灰飞烟灭,转眼化作一道道灿烂的星光悠悠被天空华丽的宫殿吞没。 一瞬间,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击得粉碎,那是斗争的意念随着光门的消逝而不复存在。战,为了什么?逃,又如何?他已找不到任何方向。 他败了。 败了…… 他不想逃离了,他望着天空中俯瞰众生的神祗,突然希望刚才那灰飞烟灭的是自己。 “副君殿下!!”远处传来阿萨兹勒和沙利叶嘶哑的戾声嘶吼,撕刮着他的心。痛不欲生。绝望么?他已没有方向,现在那些追随着他的灵魂,将是他最后的牵挂。 还有出路吗?他问自己。 他聚起最后的力量,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指向创界山巅。 随着灵核被渐渐吞噬,路西菲尔已经感到生命在流逝,他从来没有这样感受过。时光于他应是永恒而不觉的,此时却如此清晰、深刻而疼痛。但他的心竟平静了许多,他黯然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残光,只等着那个最后时刻的到来。 天空降下的光芒将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的身体笼罩其中,他们的脸在光茫的涤照下亮得发白,而点缀在他们身上的血却越发地妖艳而邪恶了。 “副君殿下……”米迦勒颤抖地张开双臂把路西菲尔搂在怀里,想都没来得及想。 这多么地讽刺啊。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刻,他能这样抱着他,他更没想过,在这一刻他就要失去他了,真的要失去他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追求过信仰、地位等等,可现在他感到内心里只剩下无法填补的空洞,他只想不要失去他,只要不失去他就好了。 天旋地转。他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么?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米迦勒后悔了。他后悔为什么没有早早地表白心意,为什么在出剑的时候没有犹豫一下,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为什么没有放他走……现在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一把金发,米迦勒只想此刻能挽留那不断流失的灵魂。 “请您救救他,您一定能救他的对不对……”猛地回过头,米迦勒向神祈求着,焦灼和疲累让他的声音嘶哑了,像被腐蚀的钢条在相互摩擦:“您一定可以救他的对吗?” 他知道此时自己有多狼狈。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去乞求谁,即便是神也如此。可现在只要路西菲尔能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放弃了。 看着自己身边的天使,自己曾经心动过的人如今重伤在身的模样,耶和华无情无感的神识也似乎有所波动。一切并不是完全无法挽回,也许还有出路。 “吾现在还可以救汝,路西菲尔。”耶和华慢慢收敛自身的光芒,无视米迦勒的乞求,对路西菲尔道:“汝的时间不多了,光耀之剑的力量可以慢慢消滅汝的灵体,但只要汝愿意认罪,在天使面前发誓永远不再背叛吾、离开吾,吾便救汝。” “呵,你从没信任过我,一直防备着我,早已对我施下诅咒……这样的你……我不会乞求你的宽恕,那不过是另一个枷锁。”路西菲尔奋力推开米迦勒,勉强直立起身体:“如果毁灭可以保存我今天的尊严和信念,让我远离你的枷锁获得自由,那我何乐而不为呢。” 话音刚落,创界山上北侧的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原本惊慌失措的天使军在阿萨兹勒和沙利叶的带领下向那扭曲的空间逃去。 “汝竟暗自破解了封印,打开了通往魔界最下层的空间!?”神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惊愕,提高的音调带着芒刺一般,钻入皮肉,让人战栗:“什么时候?!” 路西菲尔对神的质问无动于衷,只要他的追随者们能够逃脱这一次的厄运,那么他们就仍有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想把希望留下来。 路西菲尔张开眼睛,视线越过米迦勒,眼眸中倒映着神的光芒。 神的光芒依旧神圣而冷漠。 路西菲尔的眼中一片蒙然。 时光交错,思绪缱绻。 有一瞬,他忘了一切,又好像想起了所有。 那感觉就好象灵魂出窍,乘风飘零。脑中一片空白。 雨逝,花落,时间的洪流毫不留情地错身而过。模糊了过往和今昔。 他听到了小天使轻灵的歌唱。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小天使拍打着夺目的六翼,全身迸发出绚烂的光芒,用稚弱的双臂环住神的脖颈,幸福地笑着。 身形忽变。流逝的光芒中,长发随风飞扬。转瞬间小天使已经是成年模样。 时光抹去笑颜,蓦然间,眼神里只有悲伤。 生命之树上,他们相拥。 残像,飞灰烟灭…… “还给你……” 眼前浮动着错乱时空中的影子,路西菲尔的呢喃已如叹息。 “还给你,你曾赐予我的……” 他注视着神的光芒,却像在与时空的那一头话别。 虚空之中,路西菲尔稳住身型,缓缓摊开双手。光化的六只残翼向六个方向伸展开去,随着他慢慢合上双眼,光翼以极快的速度振动着,迸发出一阵璀璨而扭曲的光芒,就像在经历一阵剥离般痛苦。 “副君殿下,你这是……!”加百列大惊。 “路西菲尔,三思啊!强行剥去光明力量,生命之树就不会接纳你,就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拉斐尔面露急色,目光收缩,失声惊叫。 “殿……下……”米迦勒望着那光芒,心急如焚。 浩瀚的流光义无反顾地自六翼倾泻而出,霎那,天空为之一荡,神圣的金色光芒成球形爆开,笼罩在传送光门残骸的上空。炽天使们被这强横的力量扫得后退数步,能量场中的一切物体都瞬间碎成齑粉。 路西菲尔的身前,金色的光芒飞速地聚集,转瞬便凝结成椭圆的一团,表面柔光若水。 光团缓缓转动着,形体虽小,却疯狂地吸取着路西菲尔释放的能量。 那光团愈加耀眼的时候,路西菲尔原本金色的发丝却被一阵劲风卷起,黑色从发根蔓延至发稍。凝暗的血色漫于眼底,让那清冷的冰蓝的眸子变成妖冶的紫红色。 光翼的振动慢慢停止,黑色自光翼的根部缓缓向上,彷如势不可挡的黑色火焰,转瞬将残余的光芒侵吞殆尽。圆形的黑光再次以路西菲尔为中心流虹般扫开,顷刻间,刚才的神圣氛围早已不见,天空中只余下路西菲尔身前那单薄的光团。 望着光团里创造的天使之卵,路西菲尔露出微笑。 他将过去的光芒与荣耀都给了它,一个新造的生命。 只希望它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最终获得幸福。 凝成的光团背后,失去了光芒的路西菲尔凄然地笑着,就像一个华丽而伤感的影子。 蜿蜒的闪电在虚空中炸开,如一个个狰狞的百足巨虫,抛出绝望的冷光。 路西菲尔勾动唇角,思绪犹如那闪电,在短短的一瞬。只有诀别。 “路西……菲尔……”米迦勒怔怔地看着昔日最高贵的天使长的蜕变,在创造般的新生面前,由一个极端不可思议地过渡到另一个极端。 透过翻涌的黑云,路西菲尔仿佛看到那被遮蔽了的漫天璀璨的星辰,那其中一颗曾经最亮的,已褪去昔日的光彩,正在坠落。 他闭上双眼。无怨无悔。 静谧与平和在意识中蔓延,就像一潭不再流动的水,早已冷得像冰。 他已感觉不到疼痛。疲惫袭来,他愿抛却一切,被无知无觉淹没。 拉贵尔的身影一闪而逝。 他终于明白他昔日所言,复活不是最终的救赎——毁灭才是。 神说,要无情无欲,才能驾驭七情六欲。他做不到啊。做不到。 再也不愿对曾经最爱的人挥剑,不愿复活一切重新来过,又不愿在天使之牢里残度余生,没有比毁灭更好的,这才是最终的解脱。 受到光耀之剑的重创,又用振翅造物的方式将光属性强行剥离,路西菲尔的灵核已近崩碎了。他心如死灰,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展开双臂,向下坠落。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摇荡着,散开如一团飘落的云,轻得好像风中的羽。 作者有话要说:  介个……造出来的天使该管路路叫什么啊?母亲?还是父亲?我晕…… ps:最近更新要慢一些,从下周开始一周更2到3次,时间仍然是晚上。 ☆、诸神的黄昏3 “副君殿下!!” “路西菲尔!” 米迦勒行动最快,意识所及,圣光乍起,几乎眨眼间就来到路西菲尔身边,想要接住他坠落的身体。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已经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 “路西法!!” 随着一声暴喝,如渊的魔气涤荡着耶路撒冷的天空,漫天风云涌动中,黑暗的光华已携毁天灭地之势将米迦勒的圣光驱至一侧。 光与暗的对撞,强烈的轰鸣。霹雳在天地间横行,魔气所及,一切都被黑光侵蚀殆尽。 危急之时,光耀之剑再次回到米迦勒的手中,然而本已负伤的米迦勒在措手不及间仍被一阵黑暗的狂流从空中击落。 一道魔影如凭空出现一般,魔翼轻轻闪动,半跪于虚空,已然接住路西菲尔。 天使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叛军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魔族是如何闯入天界的。情势突变,炽天使们惊愕之余,视线都汇聚在魔族身上。 “你是……”半空中米迦勒稳住身形,单膝虚跪,紧紧握着光耀之剑。刚才那一击来得太突然霸道,他只觉得五内翻腾,侧身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表情:“撒旦叶!” 黑发倔强地飞散,撒旦叶缓缓抬起头来,面露杀意。 一双浸淫着血色的眸子,此时红得像火,好像随时要把理智燃尽。 迷蒙中,路西菲尔看到撒旦叶被圣光照亮的侧脸。 太刺眼。 竟然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清。 那张脸慢慢扭转过来,血眸注视着他,像曼珠沙华淬炼的汁液,渗入魂灵。 平静转为惊愕,惊愕化为难过。 从始而终,他爱的是自己么?还是虚幻的梦境? 而自己又爱过他么?双月峰峦,一瞬之间。还是从未曾忘记? 一丝牵动,波澜乍起。 “为什么……来……”路西菲尔艰难地抬起手,抓起撒旦叶的衣角,死死地抓着。 “我不许你死!我们的契约还没结束呢!”撒旦叶望着面色苍白接近透明的路西菲尔,狰狞的面色柔和起来。 “早就……” “我说没有就没有!”撒旦叶将路西菲尔紧紧拥在怀里,疯狂而又凄厉地喊着:“你还欠我的,别想一死了之!” “无赖……走吧……做你的魔王……”声音越来越小,颤动起来。 倏尔,撒旦叶悲怆地望向神及一众炽天使,又疼惜地低头看着那就要涣散的紫眸。 “你要死,我们就一起死……”悲伤与喜悦的矛盾感扭曲了原本英俊的脸,让撒旦叶的表情非常难看。 路西菲尔望定那双血眸,在他的眼里,那颜色越来越模糊,却深藏着太多让他感到沉重的东西。 片刻,他只抖了抖嘴唇,硬生生地避过了他的视线。 隐约听到了撒旦叶的话,在场的天使们都迷惑了——副君和魔王似乎早就认识,还有契约存在,难道路西菲尔早就和魔族勾结起来,蓄意叛变的?然而天魔交战又怎么解释,难道撒旦叶这次想借路西菲尔重伤之际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低空中,米迦勒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刚才他就要触到他了,就要触到他了。 然而变故突至,撒旦叶出现在他面前,掳走了他! 撒旦叶,撒旦叶! 一瞬间,米迦勒脑里一片空白,没有时间细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想把他夺回来。 他要把他夺回来! “卑劣的魔族!放下他!你不配!”咆哮一声,米迦勒顾不得浑身的伤势,拔起身形,再一次冲上高空。 羽翼闪动中,米迦勒周身浮起一阵轻柔的风。 风暖暖的,蕴含着神圣的治愈之光的治愈之力,让米迦勒觉得浑身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然而却无法消弥一丝他心中的焦躁和怒气。展开光化的六翼,周身腾起红色的审判之火,准备搏命。 “不要勉强了,你已经受了重伤。” 拉斐尔出现在米迦勒身边,打量着他的伤势:“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撒旦叶,难道你以为天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一道霹雳划过天空,乌列面色阴沉,声色俱厉,晃身之际已经站在米迦勒身侧。天魔交战中撒旦叶让驻军丢尽了颜面,他这次绝对要讨回来。 加百列虽对被俘耿耿于怀,可思前想后,抿了抿嘴唇,终于没妄动。 “撒旦叶,你要对他怎么样?!不许你带走他!” 米迦勒不顾拉斐尔的劝阻,直飞到撒旦叶面前。 “我就是要带他走!”撒旦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敌意,目光狠戾如被困之兽。在见到光耀之剑的时候,他就知道刺伤路西菲尔的是米迦勒。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活着逃出天界,他也要拉个陪葬的。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暗华自撒旦叶手中腾起,在众人毫无防备时,直射向悬浮在空中的光团——路西菲尔振翅所造的天使之卵。 新生的天使脆弱无防,虽为叛神的路西菲尔所造,但继承了路西菲尔的光明力量,仍是圣洁的灵魂,丝毫未受黑暗的污染。但如果在未出生时被魔族的黑暗力量影响,则必然堕落。 撒旦叶的举动果然吸引了炽天使的注意,几道光明力量一起将天使之卵笼罩起来。 抓住这短暂的瞬间,撒旦叶横抱起路西菲尔,振动魔翼,转身便逃。 “撒旦叶,你真卑鄙!竟然对如此弱小的生命出手!”米迦勒咬紧牙关,恨意更盛,那是路西菲尔舍命创造的天使啊。 同时面对神和五个炽天使,撒旦叶自知迎战没有胜算,只想争取到这短暂的机会,带走路西菲尔,其他的他顾不上那么多。 “拦住他!”一直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置身事外的神终于发话了。 炽天使们醒悟过来,一瞬间同时出手。天空电闪雷鸣,密集的圣光光柱夹带着破空的火焰和狂风从天而降,带着无尽的威压,目标正是撒旦叶。 各层的通道已被乌列带来的天使军团封锁,更加密集的攻击纷至沓来。 他们就要走投无路。 “创界山……”忽然路西菲尔扯住撒旦叶的长发,遥指远处屏障一般的存在。他本可以不在意这一切,可他不想让撒旦叶陪他死。 撒旦叶会意。毫不犹豫地张开翅膀冲破天界结界的重重阻力在圣光的空隙中化光飞奔,天使们的攻击一直落在他身后。片刻苍浑的山脉已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创界山,天界的边缘。 它一侧是天界,另一侧是混沌。 没有魔物可以直溯而上翻越第四层的创界山来到天界,然而坠落呢? 神周身的光芒变得犀利,让人震颤。 炽天使们蓦然抬头,知道神要亲自出手了。 神的目标是谁?撒旦叶还是路西菲尔,抑或是他们两个? 光明的能量以神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在天空波荡开,圣印在空中扩展,神抬起代表毁灭的左手,圣光像风暴一样席卷整个天空,狂暴的气压要把一切撕碎。 “不!”米迦勒冲着神喊叫着:“你会杀了他的!” 一道绝然的光柱淹没了米迦勒的嘶喊,自空中轰然而下。 米迦勒和炽天使们都觉得心猛地变凉了。 神之罚。 “吾之□□,秩序。意欲破坏秩序者,必遭神罚。”天空中传来神无情无感的声音。 虽然撒旦叶移动得极快,可他带着路西菲尔仍然拖累了自己的速度。 “放下我……”路西菲尔的心揪紧了,“你一个……可以躲开的……” 撒旦叶不理会路西菲尔的话,反而越抱越紧,执拗地不愿放手。 神罚将至,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圣光倒映在路西菲尔张开的眸子里,由点成面。白色的圣焰飞舞在光柱周围,要把一切净化。一切。 压力袭身。 电光火石间,已身在创界山巅的撒旦叶猛地收起魔翼,将周身的保护罩缩至最小,掩住路西菲尔的身体。 霎那间,路西菲尔眼前一片漆黑,却清楚地感觉到那灼热而压迫的力量从天而降,直击在撒旦叶的身上。他感到抱着他的人在剧烈地颤抖,手指痉挛般地扭曲。 血的气味弥漫着,焦灼的。 他的心紧揪着,残破地狂跳着。 他触摸到粘腻的血,温热的,听到灵魂在耳边无声的嘶叫,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不想让他死。不想呀。 圣光穿透了黑色的防御,一道道,一片片,黑翼的碎片在圣光下漫天飞散,如同被光芒撕裂的黑色天空。他们在光芒下无处遁形。 这就是神真正的力量。净化与毁灭之能。 撒旦叶的身体被圣光击得血肉模糊,强大的能量冲击下创界山剧烈地震荡。撒旦叶的魔翼伤痕累累,已不能飞行。他单膝点地撑着身体,背对着天使们,剧烈地喘息,却并没有死。他告诉自己,既然还没死,他们就仍有机会。 炽天使们全都屏气凝声,这个魔族的确厉害,不但抗住神罚的力量,竟还能在至纯的净化之光中散发出魔气。 神再次抬起了毁灭之手…… 就在天使们惊愕之时,忽然九重天界传来了“轰轰”的鸣响,仿如被水冲掉的巨石不住地撞击山体的响声,又仿佛一个庞然大物解体前的崩裂声。创界山在轰鸣声中摇晃,巨大的石块从山体上剥落下来,每一个剥落的地方都产生了空间的扭曲。 “你——”神的光芒僵滞了,“原来你就是——” 天使们都诧异地聆听着那恐怖的声音。 撒旦叶忽然明白过来,这声音是由神力引发的天界的共鸣,这世界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稳定,神是法则的制定者,也是守护者,神的力量牵扯到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这也是神在造物之外不能轻易参与其中的原因。 “我们……决不能死在这里。”撒旦叶注视着路西菲尔,眼里充满希望。 路西菲尔也注视着他。 神赐予他绝望,而眼前这个人,却愿意将希望带给他。 脸上有一丝温热滑过,不知是血还是泪。 创界山顶。撒旦叶颤抖着膝盖,终于缓缓起身,横抱着路西菲尔。 他们面前是苍莽无尽的混沌,身后是神圣却致命的光芒。亘古不变的亿万繁星自他们的头上坠落,拖曳出无数明亮的光线,如汹涌的洪流,纵贯而下。这是□□以来世界上最宏大壮丽的景象,又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创界山下逆袭而上的乱流将他们的黑发和鲜血死死缠结起来,仿若命运的丝絮,紊乱不清。 轰然坠落的群星被混沌吞噬,这却是此时唯一的生途。 俯瞰脚下一片苍茫浩瀚的宁静,撒旦叶又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目光不期而遇。 短暂却难以查明的笑容。 毫不犹豫。撒旦叶纵身跃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在12日19点 ☆、堕入地狱 叛军溃退了。在阿萨兹勒和沙利叶的带领下向创界山上逃去。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2节 无数天使的羽翼汇成白光的瀑布,逆流而上,汇集山顶。 又如星辰般坠落。 坠落。 神的光芒在创界山顶辉耀着,如一颗升起的太阳,扫荡开所有的阴霾,周遭已是一片明净的天空。 光芒里,天使军越战越勇。战歌声中,士气高昂。 但炽天使们却面色凝重,如雾霭沉沉。 米迦勒双目空洞,脑中不断回放着撒旦叶跳落的那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他回头对他微笑,胜利般的微笑,挑衅般的微笑。是呀,那个魔族胜利了。他失去了路西菲尔。最终他失去他了。 颓然。光耀之剑突然变得沉重。米迦勒几乎跌倒,剑身勉强支撑住他的身体,剑锋已经没入脚下的石中。 一双手托住他。竟是梅丹佐。 “他们……会坠落到哪里?” “魔界的最底层。”梅丹佐说。 “魔界……” “创界山是唯一一处与魔界直接相通的自然通道,这个副君殿下应该非常清楚。” “魔界!魔界!”米迦勒不甘心地呢喃,他从没这样失魂落魄。那个魔族还是如愿了。 “这条通道从未对天使们公布过,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顺利。”梅丹佐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再看看重伤的米迦勒,沉重地道:“创界山的另一边不能飞行,只能坠落,所以魔界无法到得天界,天界却可以坠入魔界,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通道的尽头是魔界的火湖,火湖极其广阔,深不可测,地狱火终年不灭,侵蚀灵核。落入其中,如遭酷刑。” “他也会坠入火湖中么?”米迦勒忧心忡忡。路西菲尔灵核已损,还能撑得住那地狱火么? “这个……”梅丹佐犹疑了一会儿,终不想伤害米迦勒,尽量安慰他道:“理论上是这样。可是刚才的力量造成了空间的不稳定,他们也有可能掉到别的空间去了。” “会去哪儿?”米迦勒忧然,一拳击在虚空,脚下的石块应声而碎,“他们曾经交过手,如果他落到撒旦叶手中,撒旦叶会如何对待他呢?我没有能力保护他,没有!” “他……”梅丹佐无法回答,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但许久,他扶起米迦勒伤痕累累的身体,说:“无论如何,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此后,我们为他祈祷吧。” ———————————— 坠落。 撒旦叶看到坠落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幽黑空洞的裂痕。 神力造成空间暂时的紊乱,虽然裂痕出现的很短暂,但他们此时根本无法停止坠落。没有选择。便在触到裂痕的同时与它一同消失了。 穿过空间的缝隙,眼前是另一个混沌空间。 他们越坠越快,周身已燃起烈焰。 “不知道我们会掉到哪里。”撒旦叶忍着伤口的痛楚,张开保护罩,将火焰从二人身边隔开。 路西菲尔无悲无喜,用尽全身力气抚去魔王脸上的血迹,虚弱而无奈:“你怎么……会来?难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我不想失去你。”撒旦叶嗔怒地加重了手臂的力道,激动地道:“你的脑子坏掉了?!副君不做干嘛去兵变?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忽然撒旦叶沉默下来,竟有些尴尬。 他们之间……立场是不同的。 撒旦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路西菲尔能感觉到他此时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灼热的呼吸。 路西菲尔牵动了一下嘴角,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抚他。极速的下坠使他觉得身体就像飘在了火焰里,他想对撒旦叶解释一番,不论他能不能理解。然而强烈的痛楚蔓延全身,如五内俱焚。路西菲尔在痛苦的折磨下微微张了张嘴唇,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意识渐离渐远。 朦胧中他只听到撒旦叶在耳边的低语:“我知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因为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而我连你的情人都算不上,没有资格知道你的秘密,更没有资格质问你!”忽然,撒旦叶激动而压抑的语气像暴雨后的乌云一般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绵绵的倾诉:“我爱你。我爱你,路西法,这是我在酒吧遇到你那天开始就缠绕在我心里的感情,这与我们的立场地位都没有关系,难道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幻觉,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吗?” 路西菲尔努力睁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睛,汇聚即将溃散的意识,专注地听。 轻轻抬起路西菲尔的下颌,撒旦叶看那此时半睁半闭的澄静的眸子里倒映着骇人的火光和他自己的影子。 有人说,当看到别人的眼中出现自己的身影,便会万劫不复。 果然如此吗?万劫不复又如何? 他只是淡淡地苦笑。 难言的情愫阻塞在胸口,路西菲尔说不出话来,更不想辩驳什么,只是惶然地摇了摇头。 爱情。爱情吗?他竟兀然慌乱了。 曾经他以为分清了属下与情人,就掌控了自己的感情,可爱情毫无防备,总让人措手不及。此时的他已不是副君殿下,只是路西菲尔,甚至只是一个名叫路西法的堕落天使。 所有曾经的束缚都与他无关了,他自由了。他该放手去追求属于他的爱情么? 可是曾经那么漫长的时光…… 他很累了。 “其实我很庆幸你堕落了。虽然你的堕落不是为了我。”撒旦叶笑得很苦涩,却坦然。他低下头,用下颌轻轻磨蹭着路西菲尔的额头,缱绻般地低问:“我是不是很自私?我很自私的……” “……” “你要好好活着,我救了你,这是你欠我的。”撒旦叶的声音很轻,却在肆虐的火焰中徘徊在耳边,愈加清晰。 “……” 凌乱的翼和头发纠结在一处,随着坠落在嘶鸣的风声中狂乱地燃烧。 火蛇缠绕在他们身上,舔舐着皮肤,施以无尽的折磨。痛楚一路相伴,分不清是身体的,还是心里的。 呢喃声越来越远,就像刚经历了一场久违的梦境,路西菲尔的耳边只剩下坠落时呼啸的风声。不久后,风声也消失不见了,黑暗压倒性地袭来,再也无法抵挡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已漆黑一片…… 坠落。 坠落…… 在虚无渺茫的混沌,他拥抱着他,就像一颗流星在接受火焰的洗礼。 九天九夜—— ———————————— 撒旦叶醒来时,他们正身处一个深坑之中。四周是一片断壁,身下的碎石如炭一般黑,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火,想必是坠落时冲撞而成的。 路西菲尔伏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好像已没有了气息。他的身体很轻,很冷,周身似乎有一层蒙蒙的光雾,时不时地他的身体会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撒旦叶猛地坐起身,仔细检查路西菲尔的情况。如路西菲尔这样高阶的天使,只要灵体尚未毁灭,就表明仍然活着。只是他受伤太过严重,在未转化属性之前,没有了光明之力的保护,重创的灵核又不稳定,已陷入深度昏迷,随时可能死去,消散于无形。 拥抱着那随时可能消逝的身体,撒旦叶心如刀绞。他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面前,他一定要救活他。 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撒旦叶扶起路西菲尔靠在自己的身上。 昔日高贵的天使此时满身都是血,有他的,也有自己的。他的羽翼已经完全消失,额前的黑发凌乱地粘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更衬得脸色苍白。他的胸前有一道贯穿身体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上布满了叶脉似的光痕,似乎还在缓慢地扩散着,是他的致命伤。 但于撒旦叶所见,即使是光耀之剑,也并没有真正摧毁路西菲尔的灵核,然而经过造物和坠落对灵核的双重消磨,路西菲尔已命悬一线。 深深呼吸,撒旦叶周身闪动着浓重的黑光,他之所在就像一个黑洞,疯狂地汲取黑暗力量,再缓缓渡到路西菲尔的周围。 黑光慢慢透过路西菲尔的身体,不久,一个魔法阵在路西菲尔的周身形成。 这是汇聚魔气的魔法阵,也是灵体在受伤之时自我恢复的最基本办法,虽然恢复的速度缓慢,但对于没有治愈之力的灵体来说,也是无奈之中的无奈。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明知不能叫醒他,撒旦叶仍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魔法阵隐隐露着红色的暗光,不断地旋转。受到魔力的干扰,天空中的云层也产生波动,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缓缓地转动着。 魔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绵延不绝,然而魔气在路西菲尔身边汇聚,却只能在其身边徘徊。重创后的灵核只能凭自身一点一点地修补,已无力汲取它外在的魔力。 然而路西菲尔胸前的光痕仍在不断地扩散,修复的速度远慢于毁灭的速度,肆虐的光痕宣告这个天使已无力回天。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路西菲尔,不,他的路西法。 撒旦叶痛苦地低下头,看着怀中托着的路西菲尔。他的头无力地向后垂落,几缕黑色长发失去依托随风飘扬,就像他此时尚未落定的生命。 看着自己昔日眷恋的美丽金发变成黑色,撒旦叶忍不住用手指缠绕起一缕发丝放在唇边轻轻地吻。颤抖的手指抚上那冰冷的唇,指尖所感受到的只有痛心。 第一次,撒旦叶感到自身的无力,第一次,从不轻言放弃的他感到绝望的逼近。 “醒过来,快醒过来!”撒旦叶轻轻摇晃怀中的躯体,在他耳边嘶声地呼唤。他不相信,他们的灵魂真的如此遥远,命运让他们相遇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们在一起的方式最终只能如此凄凉。 自己能做的就仅此而已了吗?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等待他在自己的怀里烟消云散?真的就只能眼睁睁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么? 他仰望茫茫苍穹,眼中满是不甘与失落,无力与绝望。心中仿佛有一个无法填满的黑洞,正吞噬着他所有的理智与情绪。他对着天空奋力地嘶吼,却也无法抒怀此刻万分之一的悲痛。 一阵夹杂着晶莹冰粒的旋风毫无预兆地刮过,顷刻间原本黑色的碎石表面已经出现了结冰的痕迹。 冰霜万里,渺渺无依,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 他们的身上披上了白色的霜,只有那雪白的胸膛上红艳的光痕仍触目地散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15日(星期一)的19点…… ☆、神封之境1 幽蓝的地狱火在周围爆开,撒旦叶又将路西菲尔抱得紧了些,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已经冰凉的身体。抬头望向天空,远处一望无尽的云团低沉得压抑,正酝酿着一场风暴的来临。黑色的离子流游蛇般穿梭其间,不时在云层与地面间激起一道道红色的闪电。 红光在白色的冰风暴中越来越近,闪烁不绝。气温骤然降低,即使周遭有地狱火的温度,也直叫人觉得寒冷刺骨。 迷茫与诧异中,一阵熟悉的感觉竟如霹雳般在意识中划过——骤然的风暴,绝对的低温,熟悉的异空间——这——竟是他曾经逃出去的地方——也是他被封印的所在! 原来他们掉入了这个空间!仅仅是因为巧合,还是命悬一线时对这空间无意识的召唤? 心念一动,如绝处逢生。瞬间,纷乱的意识涌入脑海,那些一直在梦境中出现过的模糊的画面也一一清晰。 神树。他们…… 时光轰然倒逝,抛开无数纷纷扰扰的人与事,停留在眼前的,便是记忆中最铭心的时刻…… 意识不断明晰,是记忆的封印被冲破的前兆。撒旦叶痛苦地长喝一声,随即,狂暴的气流将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驱散殆尽。一道黑色的光柱直排天空,浓重的魔氛将天空浸染成了深沉的血红色,四周的石壁在轰然的爆裂声中化为齑粉,低沉的乌云已不见踪影。 剧烈的震动过后,一切都归于静寂。 黑色的光柱渐渐淡去,六对黑色的羽翼自撒旦叶血肉模糊的脊背上隐隐出现。尘埃缓缓飘落时,他的额发在拂动的风中荡开,一道神圣的黑色神纹出现在额间。 “我是……”浓浓的黑色汇集在撒旦叶的瞳孔,像混沌初开时的宇宙,深邃而寂寥。他缓缓低下头,小心而温柔地抚上路西菲尔的脸,无比仔细地审视着,不愿漏下任何一个细节。 “我终于找到你了……”撒旦叶的黑色瞳仁中有着难以衡量的深度和广度,然而眼中的欣喜终被伤悲取代,声音中也带着微微的沙哑和颤音,“你也……一定不认识我了。” “你一定不记得我了,我亲手消除这个世界对吾的记忆,只为了……再遇到你。” 雪毫无预兆地自空中缓缓飘洒,婉媚轻盈,洁白而神圣,像天地间舞动的精灵,又如生命之树上悠悠飘落的花瓣。拂在脸上,柔软而寂寞的,就如创世前的那个轮回。 撒旦叶轻轻拂去落在路西菲尔身上的雪花,将他的脸颊贴向自己的胸膛,感受着由胸膛传来的冰冷的气息。凝望着远处白茫茫的雪雾,亘古以前的过往渐渐浮现在眼前…… 温暖的圣光在生命之树上洒落,平和而宁静。光芒渐渐敛去,一个威仪而神圣的身影降临在生命之树的顶端。 银发在圣光中飞舞,金色和黑色的眼眸睥睨这新创造的世界——所见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 随着他意识所及,生命之树的枝叶在面前轻轻地分开。踏着虚空,他来到树顶之上一个散发光芒的所在。 一颗天使之卵正悬挂在他面前的枝头,被金色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卵的表面流光溢彩,像不安分的喜悦与等待。 “/他就要诞生了。/”他听到意识中另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他将是第一个诞生的天使。/” “嗯,我也很期待。”他没说话,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却在意识中与另一个意识交流。 缓缓伸出双手,他抚摸那层光芒,略微的停顿之后,就穿过那薄薄的光膜,触碰到那小小的暖暖的身体,再将他托在自己的面前。 他端详着他,自生命之树诞生的第一个造物。 小天使的六只翅膀软软的,近乎透明,金色的发梢在风中微微荡漾着,双眼冰蓝而澄净,毫无杂质。此时他也正在认真地看着他,像在思索。 “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也创造了你,我的天使。”他缓缓开口,吐出的是他在这个世界讲出的第一个句子。 生命之树在神的话语中轻轻颤动,与天使分离的天使之卵受到感应,突然光芒大放,倏地自生命之树脱离,化作一团炫丽的光芒直射天际。转瞬间,浩瀚而单调的天幕上便出现一颗耀眼的星辰。 “天使,天使。”小天使记住了这个词,机械地复述着,望着天空那美丽的星光,努力地张开翅膀,轻轻扑打,激起一片灿烂的光华。 “你是第一个诞生的光属性天使,要有一个名字……就叫你路西菲尔吧。”望着浑茫天空中诞生的唯一星辰,他难掩心中的愉悦,“路西菲尔,光耀晨星,这是你的名字。” “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小天使抖动六翼,忽然自他手中飞起,在他的身边飞翔。 他的目光追随着他小小的身影,看生命之树上留下他生动的轨迹。 他听到他动听的歌声,空灵而悠扬,是颂扬、是祝福,只为他一人而唱。 创造的喜悦感在意识中蔓延,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金色和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难以名状的光彩,他看到未来在眼前铺开,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他所创造的世界将有无数的生命,欣欣向荣;他也看到了小天使成长之后的样子——他就站在他的身畔,庄重而温柔,傲然而悲悯,是九天之上最美的存在。 呵,好美。好美的未来。 他沉浸在对未来的预见之中,那时空飘渺的深处,好像有什么在不经意间抓住了他。 他看到他双手交叠虚握放在胸前,为世界祈福。 他看到他在神殿外不经意的回眸,无意间露出了笑容。 他看到他跪在神殿最前面的台阶上,恭敬而虔诚,举手投足间,绝代风华。 他看到他…… 小天使飞回他的面前,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摩他的面容。 他留恋地自时光远处收回视线,回望着面前的小路西菲尔,鬼使神差般,眼前却出现不同阶段的他重叠的幻影。一霎那,他竟分不清虚虚实实,只有那掌心的温度柔软而深刻地沁入他的神识,真真切切…… 一霎那,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在意识中蔓延,更不可思议的是,身体中的另一个意识也和他发生了共鸣。 只一霎,眼前的幻影在澎湃而具体的情感共鸣前尽数湮灭,容不得他挽留。他自错愕中凝神,想要找回刚刚失去的,然而放眼所见,时空那头的未来只余一片虚无。 “怎么会看不到……”他惶惑地看向面前的天使,却惊异地看到那冰蓝的眼底已不再澄澈,那里有化不开的爱恋,深入魂灵。那是他无意间的期许,是他们的羁绊,是造物主的神识对造物灵魂的干预,将是烙印,也将是对造物最深沉的诅咒。 生命之树不安地躁动,遥远的天际传来崩裂的声响,光影有了迷离的趋势,天空好像摇摇欲坠,混沌仿佛渐渐逼近。 “这是……我们刚才做了什么……”那一霎他清楚地感应到了体内另一个意识的感知,感受到了他的感受,双目所见天地重回一片混沌,只余那天使在神识中留下的残像。 “你我自混沌诞生时虽是整体,但意识及属性的分离是创世的原动力。你我拥有不同的神格,创世之后便如同世界的两端,永远不可能重聚。”他有些不可思议,“刚才怎么会?我觉得我们好像重新整合了,这是不可能的!” “/刚才我们在同一时间,爱上了同一个人,并期望他也能爱上我们。而路西菲尔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我们两个的整合体,并在我们神识的干预下给予了回应。/”意识之中响起了那个声音,“/他已经受到我们的妄念的污染,爱上我们本非他之所愿。而这个世界……你我对未来所见妄动感情,我们意识的短暂合聚,将意味着世界的毁灭……/” 他望向孤独的光耀晨星,再低下头看着面前无辜的小路西菲尔,这一切不是他的错,可怎么会这样? “/都是妄念……/”另一个意识道:“/既然我们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的爱就应该奉献给世界,不能同时只给一个人,否则等待我们的,只能是它的毁灭。/” “这是我们的罪过……” “/没错,所以我们要修复这个错误。/” “你是说……” “/既然他是这一切的起因,在世界的基础因我们彻底毁灭前先将他毁灭,然后抹去这段时间,将一切修补如初。/” “他是我们最完美的创造物,你也看到了。而且产生妄念的是我们……” 意识中另一个声音不容得他说完,反驳道:“/能引动我们的妄念,他便是这世界的错误。也许这并不是偶然。你也看到了,他长大后将拥有远超于一般造物的力量,那样的力量不是造物应该有的,也不是你我在创世之时有意而为,他是个异数,而且他的灵魂已经烙印下了我们整合时的影子,加之不应该有的力量,这一切都留下了祸患。这还能是你所说的完美吗?/” 意识对话之际,他的左手已缓缓抬起,毁灭之能已在掌心凝聚。只要覆一覆手,刚刚出生的路西菲尔就将带着他们的罪过被从这个世界抹去,就像从来没出现过。再也没有什么未来。 难道他注定要在这茫茫的一瞥之中消失?难道他注定要成为渺渺寰宇中的一缕烟尘?难道爱也有错么?!被强加上这一切的他要背负所有的罪过?! “不。我不能这么做。”举起的毁灭之手在半空中停住,他不想亲手毁去路西菲尔,他也不想逃避自己的过错。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下一更在16日(周二)19点:) ☆、神封之境2 “/你在阻拦我?/”意识之中传来不满的声音。 “你不是也爱上他了吗?你怎么忍心对所爱动手?”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应该去驾驭感情而不是被感情驾驭。/”另一个意识平淡地道:“如果毁灭他就可以保全这个世界,我认为我做的是对的。” “也许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看来你根本放不下心中的妄念。何必如此?何必执着?你看看这庞大的生命之树,有多少天使即将诞生?他只是无数天使中错生的一个。/” 不再回应意识中的声音,他托起小天使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我看不到你的未来,可你的未来仍然存在着,你的未来应该由自己选择,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哪怕从此再也不记得我。” 小天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像要把他的每句话都刻入灵魂里。 “/你?!/”意识中传来深深的抵触。 “既然我的执念会让世界毁灭,那我愿意封印自己的神格,这样他总有存在的理由了吧?” “/荒谬!为了执念与一个天使,你竟然要封印神格?路西菲尔的灵魂烙印下的只是我们的神格,没有了神格,他就会忘记你,你更不要妄想得到他的回应。/” “他的未来该由自己选择,我既然爱上了他,为了给他一次机会,封印神格也值得。” “/你是认真的!哈,我们分开之后一体两魂,原来我竟然从不了解你。/” 生命之树上,时间忽然静止了。一切归于静寂,也是灵魂分离前的绝响。 生命之树溢出的光辉突然停滞在半空,一阵浩瀚的神力由上而下将神树笼罩其中,接着一圈圈带着黑暗力量的磅礴的能量自神力中渐渐分离出来,慢慢地向树冠收拢,最终汇聚在神的脚下。 一直笼罩在神圣光芒下的黑影慢慢滋长,直到神的本体身后形成一个切实的身躯。十二支黑羽在他的背后展开,他的眉间有和本体完全相反的黑色神纹。 浓浓的黑光在神树顶端散开,生命之树半明半暗,寂静的空中有莫名的威压。 “/你我在漫漫的混沌□□生了这么久,却没想到我们之间竟会因一个不该出生的天使产生这样的分歧?难道路西菲尔只是诱因,光与暗不可同存,我们彻底分开才是□□后的必然?!!你真决定了么?/”银色的发丝翩翩飞舞,神之本体慢慢侧过头来,原来那只黑色的眸子,现在已经是金色的了。 “是的。”看着曾经的自己站在面前和自己对话,那感觉陌生至极。 “/封印了你,魔界的生命之树也就被封印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即将在魔界诞生的造物又会如何?/” “封印后神格不灭,一切秩序如初,他们仍将面对属于自己的未来。我只请你给路西菲尔一个机会。” “/花开两生面,一念神魔间。都是源于妄念。他就是你我的原罪吧。/”神微闭双目,沉吟一声,默默点点头,身影却在蓦然中有些单薄,话也像在空中漂浮着。 “你……”他想在封印神格前呼唤他,却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们曾是整体,凭意念交流,彼此间都没有名字。 “/好吧,我不阻止你。既然你选择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他,那就将所有执着的感情一并带走,将我的感情也一并封印了吧。/”少顷,神睁开金色的双眼,望向他:“/封印你之后,我将是这世界唯一的创造者,不再需要任何感情的牵扯。我会专心维持这世界既有的秩序,我会冷眼看着一切,终有一天,我要你知道你的选择是错的。/”神顿了顿,指了指凝固时空中一动不动的路西菲尔,再指了指生命之树,继续道:“/你的神格被封印之后,我也将失去部分力量,也就无法再窥视未来,无法掌控灵魂。从此时光将一往无前,莫可追回,再也没有后悔。在你我彻底分离之前,用完整的力量唤醒你我的创造物,结束这一切吧。/” 微笑着望向路西菲尔,他默默地走到神的面前。 神的双手慢慢覆在他额头的神纹之上,他也将自己的手覆住神的,他们交叠着双手,仍有默契,就像从没分开过。 他的黑眸映照出神身上散发出的辉光,心中蔓延开温暖宁静的一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 完整的创造之神力自他们的掌中蔓延开,生命之树被神光笼罩,就像一个燃烧中耀眼的火炬,照亮了九重天。静止的时空中,无数生命被悄然唤醒。 与此同时,魔界的生命之树也笼罩着暗光,无数生命在枝桠间蠢蠢欲动。 一阵灿烂的圣光闪过,他额上的神纹在完整的神力下渐渐变淡,最终消失。而那六对翅膀也随之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显露在外的漆黑的魔翼。 他听到了时光缓缓流动时触动万物的声音——一往无前,莫可追回,不容后悔。 他渐渐感觉不到魔界生命之树的任何气息。 树叶沙沙细响,柔软的羽翼拨动空气,悉悉索索…… 原本停滞在身边的光点开始幽幽在空气中飘散。生命之树的枝头不断颤动,耳边出现了海潮般翅膀拍打的声响,数以亿万计的光团脱离生命之树射向天空,像一道逆流的瀑布,直插天际。与此同时,璀璨的星辰在苍穹中绵延闪烁,缓缓成型。 绚丽的光芒中,他看到自己最牵挂的那个天使,那冰蓝的眼底已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忘了那个我吧。”他说:“既然你只是因为神格才会爱上我们,既然这样,还是忘了吧。” “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毁灭了他就可以免去一切灾祸,为什么你还在执著。”灵魂分离后,神收回手,冷冷地打断他,金色的眼眸中已褪去昔日的种种情绪,平添几分淡漠:“而且我的神格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便会永远追随我,永远也无法背叛我,直到他死去。只是对我的那份爱意,我无法回应了。” “那只是我们以神格强加给他的枷锁,并不是他的选择!” “那又能如何?作为一个造物,能承受神施加的束缚,也是他的荣幸。”神走到路西菲尔面前,一阵光芒散去,小天使的身影便消失在生命之树的树冠里。 “你,做了什么?”灵魂已经彻底分离,封印了神格的他发现已经无法凭意识阻止本体的行动了。 “放心,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只是封印了他的一对羽翼,要他暂时进入沉睡状态。他会在天使们诞生后醒来,醒来后的他将会和其他天使一样生活。我说过,他只是无数天使中的一个。我给他一个平凡的开端,他的未来就由他自己掌握。我要证明给你看,你所有的妄念,一切的付出,都将是徒劳的。敢打赌么?你会输得心服口服。” “好吧,我和你打赌。” “很好,现在你就像是……我曾经的影子。既然我们曾经的罪过都由你一人背负,我仍是完美的。”神微微扬起头,指端轻触额间的神纹:“抛弃感情,凌驾七情六欲乃我所愿,虽然你的离去有些无奈,但这样也好,也许这就是必然,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神就够了,而神,没有羁绊。” 神向着虚空轻轻一点,虚空中就出现一道扭曲的空间缝隙。那是混沌中的空间,是他们最初诞生时具化的所在,只是没有了光明力量的平衡,那空间变得异常地寒冷而不稳定。 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一道圣光自神掌中出现。眼前一片圣焰缭绕,圣焰退去后,他已处在缝隙的那一端。 “你这是要做什么?!将我封印在这里?”他嘶喊着,却已明白了,分离之后,这个世界已经是神眼中最重要的存在,而封印了神格的他,不过是被抛弃的影子和罪过,神的绊脚石。 “你的神格虽被封印,但在你我创造的这个世界中必有一天会自然解开,但在你我诞生的这个空间,没有了我力量的平衡,你的神格将永不会苏醒。这很公平不是么?既然你抛弃了神格,抛弃了创造的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该抛弃你。” 神冷漠而庄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仿佛受到指引,无数小天使自生命之树中飞起,辉光涌动,源源不绝。他们翅膀的光芒连成一片,形成翻腾的光海。他们围绕着生命之树上拥有神格的光明之神,唱着歌,在璀璨的星光和圣芒中簇拥着他。 光明神环视着身边汇聚的越来越多的天使,忽然将视线转向空间这一头的他,淡然而又威严地对众天使宣布:“我的造物,要记住。吾,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创造者,吾的名——耶和华。而那个第一个自吾身边堕落的,——就叫他沙卡利曼耶尔吧。” 与空间一同消失之前,那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如一个深刻的烙印。 沙卡利曼耶尔。 沙卡利曼耶尔……这是他的名字,背负了罪与爱,第一个堕落者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里出现的神是创世神(眼睛一金一黑),设定为光暗共生的,但光与暗各有自己的神格,所以是一体两魂。创世神同时创造了天界和魔界,拥有掌控光明与黑暗,时间与空间以及灵魂的力量。分开后,光与暗虽有各自的神格,都是神祗,但是力量受到影响,将无法掌握灵魂与时间,因此时间不可逆,也不能随意将自己的意志加于造物之上。(这就像人有两个耳朵和两只眼睛,如果同时失去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那么人将无法体会到空间上的距离感) (ps:这个灵感来源于看到古代的神都被刻画成男女同体的~另偶然看到一本关于宗教的书里写着宇宙中最高的神为索菲亚,耶和华是索菲亚创造出来的二级神祗什么的……这个应该不是主流) 注:光与暗只代表属性不代表善恶,□□之初时耶和华和沙卡利曼耶尔的选择虽然是对立的,但仍没有谁对谁错。看起来耶和华的选择更偏向对的,因为□□的价值观一般是偏向集体主义的。但是根据我无意间看到的一个悖论(忘了具体是什么),悖论的大致内容是说如果现在有一大群人将要被歹徒杀死,但歹徒说如果杀了其中的一个小孩(善良的无辜的),那么这一群人将不会被杀(或类似情节),这个时候,杀死那个无辜的小孩拯救群体应不应该?如果认为应该,那么这与生命无价的基本认识是矛盾的,既然是无价的,价值上即为正无穷,一个正无穷和多个正无穷都是无穷大,无法作比。 所以作为神祗时,沙卡利曼耶尔提出给路西菲尔机会而忽视往后可能发生的祸端虽与私情脱不开关系,但从个人价值方面说他的价值观并没错。 另:下一更在19日(周五)19点 ☆、神封之境3 意识从遥远的过去脱离,他终于找到了想要找回的自己,然而得到了答案后,他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沉重。 路西菲尔会有今天,都是他造成的…… 撒旦叶张开双眼,努力抛去意识中的阴霾,汇聚神识。神纹在意识的凝聚下变得深刻而清晰,虽然神格被封,能调动的治愈之力极其有限,但撒旦叶也决定不遗余力。在如今的情况下,只有尽快修复路西菲尔的灵核,才能让他早日苏醒。 既然在□□之初做出了选择,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轻言放弃。他爱上了他,找到了他,决不能失去他。 一道暗光在撒旦叶的手腕上切下一道伤口,血汩汩流出,慢慢在路西菲尔的周身形成一个复杂的神印。神圣的暗华自撒旦叶的六对羽翼中溢出,源源不断地渡到神印和路西菲尔的身上,路西菲尔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浓重的红光,伤口旁继续扩散的光痕终于在神力的作用下有了变细、消退的趋势。 撒旦叶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知道这样的力量还能持续多久,但只要这个血印能够存在,他能多坚持一秒,路西菲尔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在治愈之光的映照下,撒旦叶的脸柔和而神圣。他抚摸着路西菲尔的额发,将唇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地呢喃:“魔,由神而堕,全为了那一念的执着。路西菲尔,醒过来吧,让我为你执着下去,直到永远。” ———————— 眼前是一片绚烂的光,粘稠得就像液体,好似一道流动的光墙。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站在光墙的一侧,仿佛听见了光墙另一边似近似远的召唤。 循着那召唤,路西菲尔踟蹰着迈开脚步,身影慢慢没入流动的光芒之中。 那光芒并不深,他觉得自己在光中穿行,很快周围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淡,直到忽然散尽,熟悉的景象在他的眼前展开。他又回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生命之树的花朵曼妙地飞舞,花开花谢,轮回不尽。 一切好像都没改变过。 雪一般的落花,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飘落的光华淹没,影影绰绰中,却有一抹熟悉的影子。 他又看见神树上那个等着他的人。 他似乎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同,然而那的确是他的神。 不是决定要忘记了么?怎么还会想起他? 心绪千转,一念间却已身在神树之颠,他出生的地方,那个人的面前。 他环视四周,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难道是梦的重演?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小心地捧起那张脸,却意外地发现他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的一双眸子都是漆黑的颜色,很深很深。这样的眼神,这样的颜色,他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路西菲尔……”神将双手附在他的手上,微微向前探出头来,让自己的额头和他的靠在一起。 “这是我的梦境吗?”路西菲尔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然而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不是他一直期待的么? “没错,这并不真实。”神很坦诚,眼光温柔。这是路西菲尔从未见过的,因此给他极大的触动。他所面对的神,那个一直在他身边的存在,对他永远冷漠,好似没有情感——没有爱,甚至连恨都没有。 一阵心酸在心中化开,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为他喜,为他悲,为他而战,为他浴血,然而除了高高在上的权柄,却得不到他半点真心的回应。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觉得好累好累。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无法磨灭的创伤,语气有些哽咽,“因为拉结尔的预言么?”虽然知道眼前并非真实,可仍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即使强大如你,也终有看不透的东西。”神微微叹息,似有一丝惆怅:“不过这不是你的错。” “是的。”路西菲尔拉过神的身体,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终于可以这样抱着他,再不用去犹疑什么:“这都是你的罪过,你知道么?我爱上你了。” “一念成魔,路西菲尔,你和我一样执着。”神微笑着,眼中却有不经意的伤感,谁又知道,这执着也是他的枷锁。 “我不想管那么多,现在我自由了。”路西菲尔满足地收紧手臂,“你看,现在这样多好。” “路西菲尔……逃避于事无补……”在他的怀抱里,神的身影渐渐淡去,最终在他手中留下的不过是一个个抓不住的黑色光点,他的耳边,只残留着神的余音:“依着你的心,看看你眼前的真实……” 真的无法挽留么?路西菲尔的心中只剩无尽的落寞。 “别走,求求你别走!”路西菲尔望着临空而去的黑光,想要挽留他的身影。展翅欲追,却发现翅膀已经折去,身体异常地沉重,像被什么撕扯着、蚕食着,一点力量也没有。 高傲如他,从没如此茫然过。他无力地跪倒在漫天花海中,看这美丽的梦境即将被凝实般的黑暗和寒冷侵蚀殆尽。 惶恐和迷茫侵蚀着他。绝望之际,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飘然迷离,似远亦近:“路西法,路西法……” 他愕然抬起头,正看到黑暗中,那个离去的身影带着蒙蒙的光晕复又向他走来。他在他面前单膝点地,将他拥入怀中,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名状却真切踏实的温暖。 “别走好吗?”路西菲尔用头蹭着他的颈窝,反手将他抱得紧紧的,害怕再次失去他。 “路西法……”他听到那人热忱的呼唤。 情难自已,路西菲尔用尽全身力气,勾起他的脖子,慢慢凑过脸去,吻住他的嘴唇…… 黑发被汗水打湿,环绕周身的聚灵魔阵仍在飞快地旋转着,转眼间已经九天九夜。神格被封,擅自动用神力让他本已负伤的身体感到不堪其重的压力。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撒旦叶额上的神纹终于越来越浅,几乎消失不见。他已经到了极限。 一阵剧烈的颤抖,一口鲜血自撒旦叶口中涌出,溅在身旁厚厚的积雪上,溶出一片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六对羽翼悄然隐去,背上又出现那对受伤累累的魔翼。 深沉的疲惫自体内传来,可以动用的神力已经耗尽,接下来只能耐心地等待。 伸手擦干嘴角,撒旦叶揽过路西菲尔的身体,再次以神识检查他的伤势。路西菲尔的灵核原本太过强大,伤得又太严重,即使强行以神力去治愈,也只能初步恢复,不过经过这番努力,路西菲尔濒临粉碎的灵核已经稳定,再没有生命危险了。 深深吐息,撒旦叶终于放下一直悬着的心,抱着那渐渐恢复生机的身体,就像怀抱着自己希望。 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浓云在天空驰骋,寒意滚滚,带来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的消息。气温骤然降低,撒旦叶感到怀里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 没有了灵力的护持,这神封之境的寒冷就好比地狱的酷刑,能让人受尽折磨。不过路西菲尔既然能对寒冷有了反应,总是苏醒的好兆头,撒旦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路西法,路西法。”撒旦叶一边轻轻地唤他,一边释放地狱火驱散即将到来的严寒。由于可驱使的神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已无力驱散即将到来的风暴。 路西菲尔的睫毛轻轻抖动,嘴角紧紧地抿着,许久,他的嘴唇微动,吐出几个词。 撒旦叶一阵高兴,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凑过头去听。 “这都是你的错……” 撒旦叶微微错愕,转而揪心地痛,难道他也想起了什么?如果不是他们,他也不用承受如今的折磨。如果他醒来后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会恨自己么? 撒旦叶望着一直坚强冷静又倔强的天使,此时他的呢喃就像一把刀子,将他的灵魂刮得粉碎。他在默然中回想那□□之初的闪念,那时自己一厢情愿地愿为一切负起责任,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作为将会把路西菲尔的未来引导至怎样的境地。 一段强加的感情,一段不该有的交集。 路西菲尔如今的境遇绝非他的本意。 啊,一切错在当初,可如今又怎能有转圜的余地? “别走,求求你别走……”撒旦叶茫然地低头,看着这个沉浸在梦境中的人。 “别走好吗?”怀里的人不安地躁动着,虚弱地用头蹭着自己的颈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路西法……”听着曾经高傲疏离的人如今发出动情的请求,难以按耐的情绪自心底漫出,一发不可收拾。然而理智终归占据上风,撒旦叶抚摸着路西菲尔的头发,努力地遏制那些情动的想法,“路西法,醒醒……” 然而路西菲尔非但没有醒来,竟勾起他的脖子,主动凑过脸来和他接吻。 “……”意识里似乎有一道线即将绷断,即使知道他正处于梦境,此刻可能梦到什么,但撒旦叶仍忍不住回吻着他,仔细地用舌尖勾勒他嘴唇的弧度,细致温柔。这样的吻他期待了太久,不再是别离的决绝,而是热烈的邀请。 随着吻不断地加深,撒旦叶忘情地舔舐他的唇瓣,那微微冰凉而又柔软的触感,正挑动着他最敏锐的神经。 勾住脖子的手臂慢慢无力地滑下,撒旦叶吻着他,就势让他平躺在地面上,随之压在他的身上。 路西菲尔的脸因为刚才的吻染上了淡淡的绯色,已不那么苍白。他的一只手仍搭在撒旦叶的脖子上,他们的身体微微地贴合,撒旦叶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下的人冰凉的身体在呼吸间的起伏。 刚才的激情忽然过去,转而带来的是一阵倏然的冷静。 他在梦里所挽留的又怎么会是自己呢? 执起他的手,撒旦叶细细地吻,“你被神格所束缚,所以不会为了我堕落。不过,我相信在灵魂深处,一定有撒旦叶的位置,对么?” 迷离恍惚中,路西菲尔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那吻是一生,也许只有一瞬。 意识飘摇不定,似一缕轻烟,如一片鸿羽,却又终如被吸引般慢慢变得沉重。似有疼痛犹如凝实般自灵魂深处传来,知觉再次回归时,路西菲尔唯一能感到欣慰的是,身边还有一股舍不得的温暖。 坠落时的火焰好像还未退去,眼前好像仍交错着圣焰和火焰的影子,光门在他眼前毁灭殆尽……而现在周围却如此地平静。路西菲尔气若游丝地呢喃一声,感觉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挣扎了出来。 骤然睁眼,却遇上一双欣喜而又忧伤疲惫的黑眸。 该怎么形容那眼睛呢?无尽的黑,无尽的深邃,连里面倒映着的影子都是黑的,熟悉而又陌生。 他摸起一缕头发,抬在眼前细细地看。墨一般地黑,交杂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你终于醒了。”掩饰不住兴奋,撒旦叶把他抱的很紧,却很小心,好似无比珍贵。 路西菲尔微一凝神,忽然发觉自己就这样被撒旦叶抱着躺平在地上,胸前袒露的皮肤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虽然温暖,但暧昧的姿势却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尴尬。刚想推开他,却发觉原来自己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 “你……”路西菲尔尴尬地收回手臂,刚想冷言以对,可坠落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叫他不忍心再那么冷漠地对他。 意识到路西菲尔一瞬间的戒备,撒旦叶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小心地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帮他包扎伤口,然后再帮他系上上衣的纽扣。 “我……竟没有死……怎么可能?” “胡说什么,我不让你死。”话音甫洛,撒旦叶竟有些难过。不想引起路西菲尔的疑惑,撒旦叶压抑着心中翻涌而上的酸涩道:“你是炽天使,没那么脆弱。” “光耀之剑明明刺中了我的……”路西菲尔还有些疑虑。 “即使光耀之剑是神器,但米迦勒还是刺歪了些。你看,你现在醒了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撒旦叶好像正专注于系扣子,并没看他。 “我刚刚有没有……说些什么?”路西菲尔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想起刚才的梦,忽然小声地问。 “你说别走。” “我做了梦……”路西菲尔的脸上洋溢着少有的淡淡的喜悦,轻轻地道,“我梦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哈,那也没关系。”撒旦叶不愿面对他的表情,却执拗地抬起脸,装作无所谓地与他对视,“我知道,反正那不会是一个叫撒旦叶的魔族。” “是的,那就是梦,从来都不是真的。”路西菲尔扯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伤感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撒旦叶的眼睛。 “别去想那个梦了,看看现实好不好,看看我。”重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撒旦叶拨开他额头的碎发,印上一吻,“我以为就要失去你了,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真的来得及么?他知道他此刻抱着的是谁么? 路西菲尔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迷恋着自己的魔族,却忽然有种悲哀袭上心头。 他将曾经的外在转移到了天使之卵上,金色的头发,高贵的身份,他与过去诀别,他还是原来的他么? 多温暖的唇。可这唇要吻的是谁?那个魔族不是一直喜欢金发天使的么? “你不知道。看着我。”路西菲尔定然地望着撒旦叶:“你不是喜欢金发的天使么?我已经把过去的一切给了别人了。你……可以不用再为我做这些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些话,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变化,也许是害怕撒旦叶的执着,也许迷恋也是一种枷锁,他不想让他成为下一个拉贵尔。 忽然冲动和恼怒攫取了撒旦叶的意识,他忍不住动怒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么?” “不是么?”路西菲尔问得很无力,感情债他不敢再欠。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3节 撒旦叶愕然地望着他,虽然路西菲尔的语气并不那么冷漠,但他的话却比冷漠的语气更刺伤了他的心。原来他真的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知道!”撒旦叶抑制不了汹涌而至的情绪,忽然压在路西菲尔的身上,狠狠地吻他。 “放……手!”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路西菲尔想要推开他,却无奈受伤的身体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撒旦叶将他抵抗的双手按在脸侧,他多想告诉他一切,告诉他自己就是他在等待的人。然而他又不甘心,他想以撒旦叶的身份获得他的爱,而不是用另一种神格去束缚他,他从来不想得到一个傀儡。在他封印神格的时候,他只想以一个普通的身份单纯地去爱他。 路西菲尔不再抵抗,在接吻的间隙侧过头不去看他,只是深深地喘息。 撒旦叶扳过路西菲尔的脸,温柔地将唇印在他的唇上,没有入侵,只是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温热的鼻息拂过面颊,像最柔软的绒羽,温暖而平和。 这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阳光自苍穹降下,抚平了心中的伤痕,他们的心不约而同地平静了下来。 撒旦叶缓缓抬起头。漫天飞雪成为他的背景,茫茫中好似有一道光晕在他的面容上释过。路西菲尔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他多希望他才是神,那个他一直追随的人。 “既然你愿意舍弃过去,那么忘了你心里的那个人,试着敞开胸怀接受我的爱吧。”逆光中,撒旦叶对他微笑。 那温柔融化了漫天的风雪,路西菲尔的眼中,天地已是浑然一片。 心中虽已失望、绝望过,但总是仍有那样一丝期许,想要背离被束缚摆布的命运,获得真正的爱情。茫然间,路西菲尔挣脱被束缚的双手,环上那个此刻能给他温暖的躯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一周日更19点 ☆、神封之境4 路西菲尔打了个寒颤。他从未真正感受过寒冷,可此一时彼一时,在彻底的冰寒中,在这个陌生空间的山洞里,他背靠着岩石,觉得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冷得麻木,估计被加百列的冰风暴困住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这样会好一点么?”撒旦叶看他哆嗦了一下,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地狱火也更炽烈了。当然他没有路西菲尔伤得重,对寒冷的感受也不如他深刻。 路西菲尔不再拒绝撒旦叶的拥抱,靠在他温暖的身上,盯着嘴边呼出的白气问:“这是哪里?魔界的下层吗?” “不,这里是游离于天魔两界外的异空间,我们坠落在这儿,这儿也是我曾经被封印的地方。” “我……昏睡了多久?”路西菲尔心中一凛,异空间,如何出去? “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伤势上推测,至少九天。” 圣光有净化灵魂的作用,不仅造成身体的灼伤,还能造成灵魂上的痛苦。路西菲尔的指尖摩挲到撒旦叶的背上,破损的衣服下大片灼烧的皮肤已经结痂,摸上去浮凸不平。身体上的伤恢复了,灵魂上的呢? 时间在昏厥中不知不觉地流逝。 在他昏厥时,撒旦叶一直在唤他。 像梦一样。 他想起来了。 他听到他说:“别死啊,路西法。” 是啊,他突然想到了追随他的天使们,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死去。 路西菲尔的目光为之一滞。他不如萨麦尔幸运,他没能成功地走脱,还连累了那么多天使为他而陨落。他的自由,他的梦想,刚刚体会了一刻,就那么被埋葬了? 传送门前的厮杀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一帧一帧地回放着,像慢镜头一样,却又好像倏地一下全放完了。 阿撒兹勒,沙利叶,他们怎么样了? 坠落前,他看见溃退的天使军涌向创界山顶,他们会不会掉入火湖中了呢? 心念一动,倍感焦急。 那些追随他的天使,如今是什么样的处境?他们因为自己将遭受酷刑的折磨,他怎能就这样躲在这个空间里对他们不管不问? 思及此处,路西菲尔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泛起波澜。既然他还活着,他就得离开这里,越早越好,他得知道他们的下落。 神思百转间,路西菲尔的神色忧郁起来。 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很低落,撒旦叶便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这时路西菲尔却先开口了:“你曾从这个空间逃出去,那么我们应该也可以?”想起天使之书,路西菲尔一阵庆幸,如果彼时将这个空间封印了,那如今的自己如何出去。 “不错,离开这里的通道就在混沌中。”撒旦叶动情地看着路西菲尔道:“如果我们离开这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路西菲尔望定他。 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他不顾一切地来救他,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告诉他自己愿意,然后在离开后一走了之? 他不想欺骗他。 他如此执着地追求,他不能欺骗他。 “我……没有你那么洒脱,也并不甘心失去,我并非为你而堕落,这次失败后,追随者们需要我,而我对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路西菲尔垂下眼睛,终于说出不想说的话,他相信自己已经表达得很婉转了。 是的,自己迷恋他,也喜欢他,也许也爱上他了。可是在一起,他还从没真正想过。 刚刚斩断一切,他不想重生羁绊,更不想和魔族牵扯不清。他终于明白,爱,是一种牵扯,更是一种束缚。 撒旦叶没有说话,神色波澜不惊,只是看着被风雪覆盖的莹白的地面,在寒冷中坐着,雕像一般,像在思索着什么。 路西菲尔靠在撒旦叶的身边,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许久,路西菲尔轻唤着他的名字,打破了森冷中的静寂,缓缓地道:“对我来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还记得我们在酒吧相遇时的情景么?我用戒指与你做交换,让你带我去找地精王。”他闭上眼睛,艰涩却装作从容:“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我还想和你做笔交易……你愿意吗?”契约、交易,比起爱情,轻松多了。 “交易?”撒旦叶一怔,黑色的瞳仁中似有波涛耸动,匆匆打断他的话:“酒吧里的那次是我最失败的交易了。”他拉起路西菲尔冻得僵硬的手握在手里,语气坚决:“我不想和你做交易。既然离开对你这么重要,我也不喜欢这个鬼地方,我一定会尽快带你走。可不论怎样,路西法,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交易,我做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路西菲尔温暖了许多,路西菲尔定定地望着他,像要再次确定他的答案。不论如何,他是不想放过他了。 “束缚换不来爱情自由的灵魂。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和我在一起,既然我们的生命是无尽的,我愿意等下去。既然你有非要完成的使命,那就先去完成它。”撒旦叶忽然微笑了起来,这个恶魔的笑容,总是像消融的冰雪,绽放的花火般极致的瑰丽,那里面总有希望的影子。 “撒旦叶……”路西菲尔幽幽地道:“你决定了么?” 撒旦叶想了想说:“有条件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撒旦叶英俊而洒脱的脸,路西菲尔点头。只要能尽快离开,他什么都答应。 撒旦叶认真地伸手在衣服里摸索,忽然露出安心的笑容:“还好,还在。” “条件——”撒旦叶的手里托着地精王的戒指:“你要答应我永远戴着它,永远都不摘下来。我说的是永远,答应么?” 错愕地伸出手,路西菲尔看着魔王把那小小的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它象征着永远。 指环还带着撒旦叶温暖的体温,一瞬间,驱散了寒冷。路西菲尔仿佛听见冰雪的消融声,轻轻的,浅浅的。来自心底。 “我答应你。” 路西菲尔揽过撒旦叶的脖子,循着彼此的呼吸,与他接吻。 吻辗转而缠绵,将两个落难的灵魂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仿若誓言。 一吻过后,路西菲尔好像用尽了力气,倒在撒旦叶的身上深深地喘息。 “听我说,路西法。”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因接吻而微微红肿的嘴唇,又看了看他的伤势,压下隐隐升起的□□,努力让自己想点别的,“这个空间的出口在混沌之中,我们都伤得很重,我需要恢复力量来打开通道,而你也需要时间恢复身体,以你现在的状态,是无法负荷穿越空间的压力的。”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虽然非常着急,但撒旦叶说的也是事实,他们死里逃生,伤得都不轻,只好放宽心说:“嗯,我愿意等。” 路西菲尔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撒旦叶也已经睡着了。周围的地狱火还燃着,他们正紧紧地抱着,相互用体温取暖。 路西菲尔不想打扰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撒旦叶的睡颜,再暗中检查了一下伤势的情况。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胸口的疼痛已经有所缓解,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他轻手轻脚地移开撒旦叶的胳膊,解下缠在身上满是血污的布条。 一阵血腥气散布在空气中,路西菲尔皱了皱眉,扶着洞壁走到山洞的最里面。 脱离了地狱火范围的山洞到处都是皓白的冰雪,无数冰棱从洞顶直插下来,泛着冷光。 路西菲尔勉强在手中释放出一团火焰,水从冰棱上簌簌落下,地上的冰面也已经融化成一个水洼,虽然空气和水依然寒冷,但路西菲尔的伤势已经减轻,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路西菲尔脱下衣服,借着雪水清洗身体,再从衣服上撕下一段布条,重新将伤口包裹好。 忽然,手腕上缠绕的珠串突然散落了下来,落在雪上,红得触目。决定离开天界的时候,他只带了这一条,而另一条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透明链子,他便留在天界了。 路西菲尔将珠子一颗颗找齐,不禁想到了拉贵尔,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真的叛出了天界,拉贵尔一直愿意相信他。 路西菲尔来到撒旦叶身边,看他还没醒。 他顺了顺撒旦叶的头发,轻轻地俯下身,吻在他的脸上,心里竟为了这个吻狂跳了一阵。 平复了一下心情,路西菲尔在撒旦叶身边坐好,拿起散落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穿上。 “有心事?”不知什么时候,撒旦叶已经醒了,正看着他的动作出神。 “没什么。” “为什么戴着它?这倒不是普通的珠子。”撒旦叶问。他听人说路西菲尔喜欢佩戴珠串,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因为……这是拉贵尔留下来的。” “拉贵尔对你来说很重要?”撒旦叶顺势问道,他以前也听说过路西菲尔和天使长拉贵尔的那些传闻。 “嗯。” “恋人?” “……”路西菲尔犹疑了一下,“算是,也不算是。”说着将重新穿好的珠串绕回手腕上。 恋人?路西菲尔有时也想过,如果没有光暗之战,拉贵尔还活着,他和拉贵尔是不是能成为恋人?然而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是相差了那样一点点感觉,比如他一直首先将拉贵尔看成了一个老师,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艰难地向朋友和情人的方向转变。拉贵尔,只能说是一种遗憾。 撒旦叶看了看路西菲尔的神色,没再说什么。何必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天使吃醋? 想起耶和华要让路西菲尔有个平凡的生活的话,撒旦叶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了解路西菲尔的很多事情,便忍不住又问:“能不能说说你的事?你的小时候?你的过去?” 路西菲尔的目光忽然一滞,紫色的眸子中是深深的落寞。在他的光芒背后,在那遥远的时空中,在他刚刚苏醒的时候,天使长拉结尔带来的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路西菲尔?”撒旦叶意识到路西菲尔表情异常,忽然后悔问这个问题,也许他的过去并不快乐,回忆只能带来痛苦,便改口道:“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只是随便问的。” “我苏醒时,已是创世纪元一万三千年,天界已经有了基本的秩序,九阶天使已经确立,那时拉结尔是天使长。有一天拉结尔来到我面前,告诉我一个预言,说我将会给天界带来灾难。”路西菲尔微微叹息,娓娓道来,“那时的我不愿被这样的预言左右,真的很不甘心。我不相信什么预言,只想证明它是错的。因为这预言,数千年里我被软禁在拉结尔的庄园,拉结尔不让我学习使用任何力量,也不让我修习武技,无奈之下,我选择学习音律和吟唱,成为当时一流的乐师。后来因为音乐,我认识了拉斐尔、拉贵尔,还有梅丹佐,才有机会进入天使军服役,从此生命终于有了改变。后来我作为副手随拉贵尔出征魔界,拉贵尔临死前将天使军交给了我,光暗之战中我立下了战功,得到了副君的地位。” “你恨拉结尔么?”撒旦叶问。 “我曾经怨恨过拉结尔,如果没有他的预言,我的生活可能不是这样。可我现在不恨他了,他并没有错。他的预言已成真。”路西菲尔叹了口气,幽然道:“拉结尔曾经想要阻止我成为副君,又暗自与我作对,是我掌管天界最大的障碍。我也曾想要除去他,却没想到神暗地派他来魔界封印你,被你所杀。炽天使在魔界被杀不仅会造成天界与魔界的矛盾,神也不想泄露沙卡利曼耶尔的消息,所以我只好谎称拉结尔私自携天使之书离开天界,最后在神前忏悔自毁来解决这件事。而光暗之战……回忆起来,原来我的过去有那么多谎言和鲜血,竟是这样不堪入目。我……没有怨恨的资本。” “路西法……”撒旦叶看着黯然神伤的天使,也万分自责,没想到当时自己的选择,并没为路西菲尔带来任何的幸福,只是一路的伤痛。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今后会不会仍是这样……”路西菲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山洞外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凄厉的红光,一阵暴风雪夹着冰雹呼啸而至,瞬间整个空间都翻腾了起来。而路西菲尔没有感到预期刺骨般的寒冷,相反倒是一阵温暖将他包围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贪婪地享受着这一点点的暖意。 “都是我的错……”撒旦叶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但劲风将一切都吹散了,路西菲尔听得不是很清晰。 在突兀而至的暴风雪里,他们相互抱着取暖,抵抗着绝对的冰寒,就像相互依偎的两只小动物。这时路西菲尔才发现,撒旦叶只高他一点点,只要微微仰头,他们的唇就能碰触到一起。 暴风雪刚刚过去不久,天火再次来临。到处都充斥着硫磺的味道,火焰在空中乱窜,焚风刮过,冰雪的世界消失不见,触目所及已是一片绝望的红色。这个空间似乎面对的总是冰与火的动荡不安,暴虐没有任何生气。 不知又熬过几次风雪和火焰的交替,山洞外的环境又稳定了下来,天地被冰晶覆盖,一片素白。 “是我们该出去的时候了。”撒旦叶带着路西菲尔来到洞外,经过一片冰原,来到一处弥漫着黑色雾气的深渊前。 路西菲尔心中一惊。他曾经梦到过这里,是巧合还是注定? 一阵黑光在撒旦叶的手中爆发,自深渊直射而下,随着黑暗能量的注入,深渊中似有黑色的潮流不安地旋转着,像一个巨大的涡旋,涡旋之下,仍然是深不可测的未知世界。 “这里就是通向外界的出口。你能感应得到空间对面的气息么?”撒旦叶问。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他的光翼损失殆尽,魔化已经开始,力量流失大半,对外界的感知变得很不敏感。 撒旦叶递给路西菲尔一个安慰的眼神,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深渊和混沌相连,既然你感应不到出口的所在,就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在混沌中走散了。” 走到深坑的边缘,路西菲尔注视着那仿佛无底的幽暗,也握紧了撒旦叶的手,这将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出口。黑暗的深洞中静谧地可怕,好像时间和空间都被吞噬了,然而过了一阵,好像自深渊中隐隐传来一阵阵嘶嚎声,就像战士们跌落创界山,落入地狱时的呼喊。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对望了一会儿,忽然默契地纵身跃下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21日(周日)19点~ ☆、神封之境5 随着意识的清晰,路西菲尔闻到了青草的香气,如此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澄静的天空,渺渺无际。 星星点点的白色野花临风摇曳,随着绿色的草地蔓延远去。 风起。舞动的花瓣轻触身体,细语。 更远处,潮水漫升漫落,涛声阵阵,亘古不绝。 他记了起来,这里是红海之滨,名曰驻守,实则是他被放逐的地方。 “又做梦了?”路西菲尔听到一把沉静的嗓音由远而近。熟悉又陌生。 目不转睛地,他依旧望着天空,神情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接着一张英俊的面孔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视野:“路西菲尔,你怎么了?”面孔微微转了个角度,像是在仔细打量着他:“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又做了怪梦。” 怪梦? “拉贵尔……”路西菲尔看着眼前灰发碧眸的天使,思绪翻涌。 抬起手,路西菲尔抚摸那张遥远记忆中最熟悉的脸,漫声道:“真的是你?” 碧色的眼睛眨了眨,拉贵尔疑惑地看着他:“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对不起,拉贵尔,我……”他想起索多玛城上空那惊心动魄的坠落,一切便是在那时无法挽回的。 “你到底怎么了?”拉贵尔的手抚在他的头上,看他是不是烧坏了。 “你已经死了,在光暗之战里,我亲眼看见你的灵魂碎掉了。” 拉贵尔皱起眉毛佯怒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再说哪有什么魔族,光暗之战又是什么玩意,是你梦到的吧?”拉贵尔说着说着笑了,路西菲尔其实觉得他的笑很有阳光的味道,只是记忆中他很少笑。 “记得上次你做了个梦,还说我们的地位要被人类取代呢。这些就连拉结尔都没预言过,你又怎么知道呢。”拉贵尔低下头问,“说来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不可能。”路西菲尔并没理会拉贵尔的调侃,喃喃自语,他明明记得自己刚刚和撒旦叶一起跃入深渊,为了逃出封印之境。 惶然坐起,环顾四周,路西菲尔的确没感受到撒旦叶的气息。他还记得在跃下深渊之时他们紧紧地牵着手,却在经过一片混沌的迷雾时,不知在什么时候分开了。 难道这些都是梦? 疑惑地站起身,路西菲尔发现身体非常轻盈。触摸心脏,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看看头发,仍是亮丽的金色。检查翅膀,六翼还在,放射出钻石般的光芒。 他一直能清晰地辨别梦境,可现在的一切又那么真实,呈现在他眼前的无可挑剔。 这是真的? 那是假的?! “撒旦叶!”路西菲尔茫然地对着远处唤道。 回答他的只有远处吹来的海风。就像记忆里遥远的过往,每一次他的呼唤,都只是在风中消散。 天空中萦绕的辉光清透而温暖,他的发丝在海风中飘扬。站在无边的苍穹下,路西菲尔忽然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他释然,果然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他真该感到庆幸。一直沉重紧张的心情终于得到放松,他不自觉地长吁一口气。 “你们才分开一会儿而已,干嘛这么着急嘛。”听了路西菲尔的呼唤,在旁边观察许久的拉贵尔略带不满地说。他的脸瞬间靠近,好像醋意浓浓:“路西菲尔,我们有多年的交情,你可不能见色忘友啊。我知道你现在只想着他,才不想理我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被昔日的好友这样一说,路西菲尔也有点窘迫。 “哈哈?”拉贵尔一定觉得他的表情很有意思,定定地望着他,“你这是在害羞么?” “撒旦叶……他在哪儿?”确定了拉贵尔对他并没有别的意思,路西菲尔故意岔开话题。 “明知故问。”拉贵尔帅气地竖起食指指向天空:“当然在原动天找你啊。” “你不是说根本没有魔族么?”一道寒意突然蹿上背脊,路西菲尔忽然不自觉地蹙起眉,戒备地道:“你怎么会知道撒旦叶呢?” “我看你是脑子真是烧坏了。”拉贵尔收回手指头,又仔细观察他:“撒旦叶和拉结尔一样是侍奉在神座前的天使长,谁不知道啊。” 路西菲尔觉得思维在瞬间断线了。 撒旦叶什么时候有拉结尔一般的地位了?竟然还是天使长? 忽然拉贵尔好像想起了什么,认真地说:“神说过我们这些天生的炽天使力量强大,甚至能在某个层面创造自己的世界。路西菲尔,你的力量在炽天使里更是翘楚,该不会是将梦境实质化了吧?” 路西菲尔不解地望着他,他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如果可以把梦变成现实,做个好梦不是更好么? “路西菲尔,你还是警惕些的好,神那么疼爱你,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拉贵尔紧张兮兮地道:“神说过,如此滥用力量等于自我放逐,你说创造一个这样属于自我的世界不是无异于将自己封印了吗?” “别紧张,我只不过做了个梦而已。”路西菲尔莞然一笑。如果创造世界就是封印自己,那么神不就是如此做的么? “好了,我带你去找撒旦叶,否则一会儿他就要把九重天都翻遍了。”拉贵尔张开翅膀,悬于半空。他金色的六翼比太阳还要明亮,四面而来的风拂动衣袂,吹散他的灰发,将他略为分明的脸部线条渲染得更加柔和。 路西菲尔忽然觉得心里注满暖意。 他的好友就在面前,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那些羁绊,他并没失去他。 “还愣着干什么?”见路西菲尔没有行动的意思,拉贵尔催促道:“你该不会连怎么飞都忘了吧?” “是神让我驻守在这里的,没有神的旨意,我不能随便离开。” “啊?……”拉贵尔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金光一闪已经落回地面:“你又胡说什么呢?神那么宠爱你,一天见你一面还嫌不够,才不会那么残忍,让你一个人没事守在这个烂地方呢。再说你和撒旦叶都要结婚了,撒旦叶也不会答应的。” “你说什么?!”路西菲尔像被雷劈中了焦在当场,终于连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你……说我要和……撒旦叶结婚了?” “是啊,撒旦叶追你追得很辛苦,你们还是神亲自赐婚的呢,今天就举行婚礼。”说着拉贵尔像窥到什么秘密似地神秘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跑到这里做梦是在和撒旦叶闹别扭吧?要我说结婚就是结婚,谁娶谁也没什么要紧的,犯不着怄气。” 路西菲尔觉得一阵无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没一点心理准备。 “好啦,走了。”拉贵尔拉起他的手,将他拖上天空。 路西菲尔随着他向上飞,细细地品味着穿过九重天的感受。 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忐忑。他仍记得最后一次随拉贵尔走出红海,面见神座时的情景。那时他才知道什么都会变,神也一样。 轻声地叹息,自己不是也如此么? 来到原动天,路西菲尔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原本清寂庄严的神殿前聚集着各个位阶的天使,金色、蓝色、白色的羽翼混杂着,都穿着盛装,在红色的长地毯上列队前行。 翻涌的云海间,无数小天使扑腾着雪白的小翅膀蜜蜂似的从神殿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有的拿着花束,有的提着乐器,还有的捧着精美的银器。看到路西菲尔,小天使们都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扭着肥嘟嘟的身体排成螺旋状的队伍飞上更高的天空,唱起祝福的圣歌。 蓦地,神殿前的天使们发现了他,都停下脚步,纷纷抬起头,仰视着他,露出笑容。 “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好久。”一把声音自身后由远而近地传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路西菲尔竟没来由地紧张。 一双手自身后搂住他的腰,撒旦叶的头埋在他的脖颈边,一缕黑发很不听话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沉重而缠绵的呼吸,吹进他的衣领,温热而躁动。 “我把九重天翻遍了都没找到你,快疯掉了。”撒旦叶收紧手臂:“路西菲尔,我们别闹别扭了,你看,我们就要结婚了。神和天使们都会祝我们幸福的。” “行了,撒旦叶。”拉贵尔微笑着道:“你也是堂堂天使长,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别亲亲我我地让别人肉麻。” “哼哼,”撒旦叶冲着拉贵尔一声怪笑:“路路喜欢呀。” 拉贵尔无语。做干呕状。 镇定了慌乱的心神,路西菲尔从双臂中转过身,见到黄金六翼的撒旦叶,穿着一袭雪白色的镶金边礼服,滚金镶红宝石的腰带上挂着光耀之剑。虽然一直认为黑色非常适合他,可他从没想过撒旦叶穿白色的衣服也如此耀眼。 他看着撒旦叶,撒旦叶也温柔地看着他。 他忽然有些触动。在世界的初始,在生命之树上,神也是这么看着他的。不同的,只是瞳仁的颜色罢了。 “我们会幸福的,对吗?”撒旦叶的目光与他相遇,仿佛只要一个答案就很满足。 ‘/你还欠我的……不能就这样死了……/’冥冥之中,路西菲尔似乎又听到了撒旦叶在他耳旁说过的话,颇有感触地道:“会幸福的,我们。” 撒旦叶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拥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22日(星期一)19点~ ☆、神封之境6 九重天所有的教堂的钟声同时响了起来,在云间共鸣。 天使们自动在地毯的两侧排成两列,双手叠握放在胸前,唱起赞美诗。 撒旦叶拉起路西菲尔的手,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 透明的阶梯自脚下延伸,他们缓缓从天空走下,在夹道的天使的吟唱中手牵着手步入神堂。 小天使们在他们头顶盘旋。一时间,各色的花瓣纷纷飘落,芳香四溢,圣水点点滴滴,如突降的蒙蒙细雨,反射如水晶般的流华。 神殿的中央大厅,神端坐在神座之上,拉结尔,萨麦尔都在。 大厅的中央多了一个圆形的水池,水池的边缘点缀着鲜红的玫瑰,环绕着象征永生不灭的天堂藤。 神道:“婚姻之盟约,是我在创世之初所设立,你们是否愿意接受彼此,在婚姻誓约中永远爱护他、安慰他、尊重他、扶助他,终生忠贞不渝,绝无异心?”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对望了一眼,一起在神的面前道:“我愿意。” 撒旦叶捧起路西菲尔的手,路西菲尔望着他与他同时道:“我奉神的圣名,与你结为夫妻,从今以后,永远爱你。这是我的誓约。” 天使们唱起歌: “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 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 从今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 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 唯愿你们的爱,直到永恒……” 两个可爱的小天使拖着一个垫着纯白丝绢的雕工精致的小匣子,小匣子里摆放着两枚戒指。 神说:“这里有两枚戒指,它们是婚姻的象征,它们完美的圆环代表着生命与爱,象征永恒的爱情。我要祝福这对戒指,成为你们互订终生誓约的记号。” 撒旦叶取下戒指,戴在路西菲尔左手的无名指上。 路西菲尔取下另一枚,戴在撒旦叶的无名指上。 他们在赞美诗中注视,拥抱。 这一瞬多美,灿若永恒。 路西菲尔闭上眼睛,感受着神圣的祝福,撒旦叶的温度,彼此循近的呼吸。 如若永恒就好了…… 他们即将接吻的霎那,路西菲尔鬼使神差地睁开双眼,透过撒旦叶,望着他身后虚幻飘渺的一点。 撒旦叶的身体忽然抽动了一下,接着他睁大双眼,痛苦而复杂地看着路西菲尔。 血染红了撒旦叶白色的衣襟,像放肆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冶艳丽。 触摸到了血流之处,撒旦叶的胸膛之上,光耀之剑一端透过躯体被血染红,另一端握在路西菲尔手上。 “为什么?”撒旦叶伸出沾满血的手,抚上路西菲尔的金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想要这样的幸福么?”神圣的戒指上浸染着红色,异常触目,异常狰狞。 “这是梦境。”路西菲尔面色镇定,却颤抖着双唇道:“我不能再沉溺下去,否则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到现实了。”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这就是现实,你能感受到的。” “我的心告诉我,这一切美的不真实。”路西菲尔的目光透着无奈和决然:“我曾经孤独过,祈盼过,憧憬过,那些感受真真切切,刻骨铭心,无法磨灭。那些无法磨灭的,才是真实。” “什么是真实?真实那么重要么?”手指轻触路西菲尔的嘴唇,将它也染上妖冶的红色:“路西菲尔,把剑收回去。接受了我的吻,就能解放你的灵魂,你可以创造只属于你自己的真实,我们还可以幸福的,或者,你对这样的还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换一个?”话音刚落,撒旦叶的脸转眼间已经变成耶和华的。 “你是说将自己封印么?”路西菲尔望进那双漆黑的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因为现实比梦境悲惨,就选择逃避。不会的。我不会选择成为梦境里的主宰,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血的颜色真的很适合你,路西菲尔。”褪去痛苦的神色,耶和华微笑着,像诅咒。 血停止了蔓延,天使停止了吟唱,光线不再流转。瞬间即为永恒。 静谧忽然袭来,冷彻脊髓。 恢弘的神殿在寂静中如纸般剥落,剥离的碎片宛如乘风的细羽缓缓上升,上升,上升,直到被无尽的黑色天宇湮没。 耶和华的脸在剥落中变得斑驳,却定格着笑容。 雕像一般,诅咒一般。 路西菲尔觉得心在不由自主地抽痛。 寂静也吞没了他。 他难过。 欲哭。 却无泪。 当最后的碎片没入时空混沌的激流,将仅剩的一点光芒吞噬殆尽,周围的景物蓦然亮起。 他看到撒旦叶正站在他对面,面带急色。 路西菲尔感到心口处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胸前包扎过的伤口已经染上大片的血渍。 痛苦竟让人感到踏实。他凄然地笑。 虽然脱离了刚才的幻境,可他知道自己仍在混沌中。 “路西法。”撒旦叶几乎一瞬就来到他面前。 “站住。”路西菲尔忽然说。 撒旦叶果然停住了。 “你遇到了不好的事?”撒旦叶关切地道:“忘了它吧,那些都是幻象。这片混沌可以让人产生美丽的幻想,然后吞噬它们。” “伸出你的左手。”路西菲尔道,几乎像命令。 撒旦叶错愕一瞬,慢慢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他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指环,手心有一片焦黑的灼伤,那是跌落创界山时被神罚扫到的伤痕。 涩然地微笑,路西菲尔也伸出左手,覆上他的。 久别重逢。两个指环发出幽幽的蓝光。 两双眼睛望在一起。 路西菲尔张开双臂,向前搂住撒旦叶的身体。 撒旦叶回抱着他,不再说什么。 有些情绪无法用语言表达,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拥抱。只能让温暖的依靠,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当路西菲尔审视起周围的环境时,才发现自己正在一座桥的中央。 桥极大极宽,两头被重重迷雾遮掩,桥基深深插入混沌,桥的上空灰蒙蒙一片,却又似海波一般荡漾着。 “该往哪走?”路西菲尔问。他伤得太重,精神力无法穿透雾霭,可他隐隐预感,一如混沌无边无际,这桥应该也没有尽头。 撒旦叶抬起头,眺望茫茫的虚空道:“出口就在上面。” “上面?”路西菲尔迟疑了片刻,终于道:“我们走吧。” 他已没有了翅膀,只好靠暂时激起的气流飞上天空。 桥的消失仅在在一瞬之间。 周围的景色一成不变,死一般沉寂,给人仍在原地的错觉。 路西菲尔感到自己被撒旦叶拉着,即使这样,他也要跟不上他的速度了。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疲惫,好像每一次上升都有同样的力在向下拉扯着他,要把他吞没似的。 撒旦叶忽然放慢速度,绕到他背后,将他托起来。 “别勉强自己,好好休息一会儿。”撒旦叶温柔地道:“既然累了就吩咐我,我是很乐意效劳的。” “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路西菲尔靠在撒旦叶的肩膀上,手穿过他的腋下,触碰他湿漉漉的脊背,那里是他为了保护他时受的伤,此时已经汗涔涔的。 撒旦叶没有回答,只留给他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 路西菲尔的视野里,这个笑容变得朦胧。毫无防备,幻境中的一切重又清晰起来。 他的耳边又响起幻境中天使们的诗: 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 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 从今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 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 惟愿你们的爱,直到永恒。 你们的爱,直到永恒。 直到永恒。 永恒…… …… 好似只有一首歌的时间,路西菲尔忽然从意识中清醒过来,张开眼时,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我们到了。”撒旦叶关切地问:“好些了么?” 路西菲尔点点头,环视四周:翻腾的雾霭中,海波一般的灰色已经被踩在脚下。以他们为圆心,九道紫红色的光芒等距投射在灰雾之上。随着空间的剧烈震动,九道光束慢慢具化成九个巨大的拱门,拱门上复杂的符文时隐时现,拱门里雾霭重重,隐匿着淡蓝色的光芒,像深沉的海底,复杂的谜团,看不清究竟。 “这九个门应该是连接混沌和魔界的通路,根据数量推测应该分别通向魔界的九层,但它们首尾相连,根本分不出次序。” 撒旦叶邪气地笑着,换上带路者的语气道:“老板,走哪个?” 他是老板,他是带路者。 时光仿若倒流,在他们相遇的偶然。 多少唏嘘,多少喟叹。 围着巨门走了一圈,路西菲尔指着其中一个道:“就走这个。” 撒旦叶也不多问,随着路西菲尔走到门前。 在投身雾霭的前一刻,他们拉起彼此的手。 紧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们唱的歌是找的某个版本的西式婚礼的结婚誓词,我改了一下~一找不要紧,哇塞,好多个版本 为了两只的性()福早点到来,今晚加更一章在23点,深潜的漂流的都冒冒泡鼓励一下暂时还算勤快的我吧~~ ☆、重回索多玛1 雾霭散去,一片山谷展现在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眼前,山谷两侧延绵的山峰上有无数条岩浆流缓缓地流下,在山谷里形成一条熔岩河。浓烟一缕缕地向天空汇集,好像一根根拔地而起的漆黑的巨柱直插天际。天空黑云密布,闪电在其中闪烁,白光所过,照亮的是红色与黑色交织而成的壮丽的景观。 这样的景色似曾相识。路西菲尔马上想了起来,这是魔界的第六层,他曾乘坐自由赌船经过这儿。 撒旦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当初他刚走出传送门,拉结尔的杀阵几乎让他错手不及,如今已算平静。 路西菲尔也露出欣慰的神色,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环境,和撒旦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伤未痊愈,穿越空间使二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可不论有多辛苦,他们的确已经离开混沌之地,并且眼下虽是魔王别西卜的领土,可离撒旦叶的领地并不远。 路西菲尔望着眼下的景象,却忽然感到迷茫,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他怎么才能获得堕天使的消息,找到堕天使的所在呢? 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迷茫的眼神,也有些无奈,他一定是想去找堕天使的,但眼下身在第六层,去九层困难重重。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4节 两人各怀着心事,在短暂的放松过后,陷入了沉寂。 然而这样的沉寂并没能持续多久,他们面前的山丘上,一股黑暗的力量藉由巴比伦魔域的结界蔓延,虚空中扭曲的空间深处传来一阵缭乱的翅膀振动声,接着一支三百多名魔兵组成的小队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魔兵道:“领主,你看!这里果然有情况,是一个魔族和一个堕天使。” 那个被唤作领主的魔族长得魁梧结实,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嘴巴出奇地大,因此面目显得有点凶恶。他是别西卜手下的领主,唤作帕萨斯,刚才他在这个方向感觉到了结界的异动,所以才会带着部队前来查看的。 魔兵小队刚在将路西菲尔和撒旦叶团团围住,帕萨斯就给身后的魔兵一记暴栗,打得后者头昏眼花,“就你嘴快,我还看不出是魔族和堕天使吗?” 魔兵抱头鼠蹿,躲在队伍里不再言语,他的这个头儿不好伺候。 帕萨斯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弋了一圈,很快又回到路西菲尔身上。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天使,即使衣服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也丝毫不能掩盖他精致的五官以及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和眼神中的傲慢与高贵。他禁不住色迷迷地盯着路西菲尔,感兴趣地道:“堕天使,你住什么地方,好像伤得不轻啊。刚才这里的结界遭到了攻击,是你们干的?” 路西菲尔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帕萨斯看路西菲尔不愿回答他的话,满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又拿着腔调说:“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我都看不下去了。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你住哪里,不如和我回去疗伤,也好找个地方度过魔化期。告诉你,我帕萨斯大人的府邸还是很气派的,只要你乖乖的,我会一直庇护你。” 路西菲尔冷眼看着他,当赞美变得矫揉造作,追求也变成□□裸的色情,只叫他觉得胃里都在翻腾。 撒旦叶冷哼一声,对怕萨斯轻慢的举止和挑逗的言语厌恶至极,懒得跟他废话,就想灭了他们。 然而撒旦叶还没来得及动手,路西菲尔却先拽住了他。 “拦着我干什么?”撒旦叶不解。这么一个小小的领主敢如此无礼地看着路西菲尔,让他非常反感,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等等,还是不要和他们动手。”路西菲尔也对怕萨斯非常不屑,但他们有伤在身,战力已经大打折扣,硬碰恐怕没有好处,只好咽下这口气,平静地道:“别冲动,他们人多,观察一下再做打算吧。” “还是你比较识时务,放弃他跟我走吧。”领主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非常满意路西菲尔的反应,语气更轻傲了。 “你在想什么?”撒旦叶扯住路西菲尔的手腕,小声说:“你怕我打不过他?”心里却想着打不过也要打,总不能让一个领主欺负了。 “不,见机行事吧。” 撒旦叶有些疑惑地看着路西菲尔,这个状况好像哪里不对。 帕萨斯的注意力都在路西菲尔的身上,他身边的副手仔细观察路西菲尔的衣着和伤势,不着痕迹地凑近他耳边道:“领主大人,风闻天界叛变的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一起逃走了。听说兵败前,路西菲尔被圣剑刺中了心脏,伤得很重。你看这个堕天使,心脏处也有伤,会不会是路西菲尔呢?如果真是他,那在他身边的就极有可能是魔王撒旦叶。都是惹不起的人,领主大人,您还是不要得罪了他们,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向主上报信请援军来吧。” 听了副手的话,帕萨斯先是一愣,忽然又大笑起来:“你别危言耸听!听说堕天使都被打到火湖去了,路西菲尔伤得极重,活不成了。况且他们被神打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堕天使确实颇有王气,魔族也的确是黑发黑眸,可谁能证明他们就是副君和魔王呢?巧合罢了!” 副手拿不准二人的身份,又觉得领主说得很有道理,就不再言语了。 帕萨斯虽然那样说着,可心里觉得没底,又偷偷问坐在他右侧的黑发的堕天使:“你说路西菲尔杀了你的家人,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样子,现在你说说,那个是路西菲尔么?” 微微抬起兽一样的双眸,堕天使高深莫测地淡然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没错,领主大人,他就是路西菲尔。我不会认错的。” “这个……”领主大人心虚,不由得深吸了口气。魔兵们听到了,队形立即松散了。 然而帕萨斯并不是个怕死的懦夫,他皱了皱眉,心里虽然紧张,但神色上却并未表露出一丝畏惧。人人都说路西菲尔是最接近神的天使,撒旦叶是最厉害的魔王。如果是平常,在这样的两个人面前他只能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绝没有胜算。可对荣誉的贪慕并没让他拔腿就走,他发现撒旦叶已经受了重伤,又看到路西菲尔果然像传闻所说被神剑刺穿了心脏,早就虚弱不堪,好像站都站不稳,很可能已经开始了魔化,失去力量了。 “领主大人,副君和魔王此时又如何?!我看就是一个身负重伤的堕天使和一个被打得落魄无比的魔族。他们现在如此虚弱,正是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抓了他们两个,功劳都是您一个人的。”堕天使在他身旁蛊惑着,兽眸在撒旦叶和路西菲尔之间逡巡。 有堕天使在身边打气,怕萨斯周身魔气疾走,决定抓住这次机会为巴比伦魔域建一大功,也为自己能在魔界树立名气。 庞大的魔气旋转冲上天空,帕萨斯提高了声调命令魔兵们道:“一起上,跟我把他们抓回去!” 听到领主大人的话,原本畏惧的魔兵们躁动起来。魔族尚武,有架打都摩拳擦掌。 “领主大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勇气。”身边的堕天使轻蔑地说:“不过,在针对副君殿下之前,你——没有机会了。” 就在帕萨斯专注于出招之际,破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至,穿透了他周身压抑的魔氛,一道灼热的火光从他脖子的一端刺向了另一端。使他想说的话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瞬间,红色的火焰包住了他的整个头颅,自他的眼眶和他大张的嘴巴中暴射出来。 帕萨斯的确是有点实力的,他是别西卜手下非常善战的领主。如果不是变故突然而至,他真有可能战胜现在的撒旦叶和路西菲尔。然而他太兴奋专注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路西菲尔和撒旦叶身上,所以忽略了身旁的突袭。 短刀在突破领主周身魔气的抵挡后就没入了帕萨斯的脖子,如果在平时的话,帕萨斯是能躲过这一击的。 火焰使帕萨斯的头颅好像燃烧着一般,只一会儿,他魁梧的躯体就瘫软下来,从骑兽上栽了下去。 看到领主被刺,魔兵们大骇,一时间魔兵小队陷入慌乱,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领主刚刚下令之际怎么就被刺杀了。 堕天使轻蔑地笑着,豹一般的眸子里透出寒冷的光芒,他抽回短剑,接着趁乱以干净利落的手法收拾剩下的魔兵。 撒旦叶诧异地问:“他也是你的手下?” 路西菲尔点头道:“还算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属下是谁? ☆、重回索多玛2 不一会儿,这一小队魔兵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全部被堕天使和撒旦叶杀掉了。 “殿下,真的是你!你的样子……”堕天使激动地跪在路西菲尔脚边,打量着他现在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无比心痛地道:“听说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还以为……” 路西菲尔冷静地把他扶起来,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终于脱离了天界,既然这是我愿意的,就不必为我难过。”堕天使抹了把眼泪,勉强挤了个笑容。 堕天使戒备地盯着撒旦叶看了会儿,问路西菲尔:“你从创界山坠下,不是应该落在魔界的第九层吗?” “坠落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空间的扭曲,并没落入火湖里。”路西菲尔不愿多做解释,转而看着这个在出手之间为他们解围的堕天使,卡麦尔这个样子他很少见到,毕竟在天界他总是以天使的样子出现的。 “黑豹,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离开后,天界有什么动向?” “天界……”卡麦尔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说吧,我想知道现在的情况。” 卡麦尔稳定了下情绪,恭敬地说:“你离开后,天界混乱了好一阵子,神任命米迦勒接任了你的位置,成为天界的第二任副君了。” “是么,米迦勒也许比我更胜任这个角色。”路西菲尔追问:“还有什么?” “天界对外公布,您……因傲慢而想取代神的地位,所以在创界山发动了这次叛乱,他们还给这次叛乱取了名字,叫做诸神的黄昏。” “我想取代神?发动叛乱?”路西菲尔一阵惊愕。什么时候他变成了发动叛乱的主谋,他的初衷只不过想离开天界,仅此而已。管理了天界亿万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怎么舍得一场叛乱将其毁尽呢?而取代神,他做梦也没想过。 路西菲尔涩然地笑了。 从来都没有什么真相。成王败寇。真相一直都是胜利者的特权。 随它吧。 “那么现在,距离诸神的黄昏过了多少时间?”路西菲尔问。他在神封之地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而在混沌中穿行也没有时间概念。 “这个……已经过了三个月零七天。” 路西菲尔面色凝重,三个多月对于平静的日子来说真的没什么,但对坠入魔界的堕天使军来说,每一天都是生死的考验。 “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的,难道天界发觉你的身份了?” “没有。跟随您的军队被天使军从创界山逼落,坠落到魔界的火湖。我想了解火湖那边的情况,就请求米迦勒让我支援乌列。乌列也想知道魔族这边的消息,于是派我来调查情况。我以堕天使的样子混进了别西卜的魔军,一面打探魔族的消息,一面打探萨麦尔大人的消息,没想到刚刚竟然遇到了您!” “萨麦尔和军队都怎么样了?”路西菲尔语气里有些焦急。 “天界刚刚经历诸神的黄昏,战力损失得很厉害,暂时无力出兵魔界了,现在利用魔族的力量慢慢消灭堕天使军已经成为最好的选择。魔界这边,据我了解,亚巴顿在火湖附近建造了规模广大的地牢,一直作为关押犯人的所在,所以并没有大量魔军驻扎。坠落的天使军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仍仗着数量的绝对优势占据了火湖一带,后来萨麦尔大人带着手下的堕天使军与其汇合,现在已经基本将火湖周围控制了了。而且,萨麦尔大人已经暂时封锁了八层与九层间七条通道中的四条。” 卡麦尔越说越兴奋:“亚巴顿一直轻视火湖那地方,现在终于自食其果了,面对数量庞大的堕天使军,他虽然几次进犯想收回领地,都没能成功,彼此还对峙着。目前,我的这个堕天使身份还没能得到巴比伦魔域的信任,也还没能联系到萨麦尔大人。” “火湖……”路西菲尔幽幽地道。 “殿下,你不会是想去九层找他们吧?”卡麦尔看了看路西菲尔的伤势,万分担忧,劝阻道:“亚巴顿魔域现在禁止堕天使出入,你现在这样去太危险了。而且你的伤非常严重,不如先和我回去疗伤要紧。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恕我直言,这样回去冒险徒劳不说,也许还会打击堕天使军的气势,毕竟,现在他们更需要的是强大的力量。” 路西菲尔迟疑了。卡麦尔说的没错,现在的他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然而,在堕天使们与魔族对抗的时候,他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想了一会儿,路西菲尔问:“这么说,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卡麦尔点头,又道:“殿下,跟我走吧。” 撒旦叶早就预感到逃离困境的时候就意味了分别,可这个分别为免来得太快了。但现在路西菲尔的身边出现了这个化名黑豹的厉害的堕天使,他已经没有理由留在自己身边了。 “路西法。”撒旦叶不舍地望着路西菲尔,终于只叫了他的名字,却没有说下去。不论自己怎么希望他能留下来,但他心里清楚,从此分道扬镳可能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路西菲尔没有表态,只是在默然思索着。 默默站着的三个人,组成了一个沉默的三角形。 卡麦尔一会儿看看路西菲尔,一会儿又疑惑地看着撒旦叶,终于忍不住催促道:“殿下,我们走吧。” “我……”路西菲尔欲言又止。 卡麦尔看着路西菲尔犹豫的态度不禁有点失神。 魔族中流传着撒旦叶去天界是想借诸神的黄昏报天魔交战中一箭之仇,同时魔界的坊间还暗暗流传副君路西菲尔和魔王撒旦叶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暧昧,理由就是魔王孤身一人去了天界,又和副君一起坠下创界山了。他以前不相信这些绯闻,因为绯闻多来自于臆想,没什么因果联系。不过现在亲眼所见他们二人间亲密的态度,他有点相信了。虽然如何选择情人是路西菲尔自己的私事,他作为下属是不应该干涉的,不过如果对方是魔王,为了路西菲尔的安全,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就在路西菲尔踌躇之际,忽然魔界的结界又有了震动,又一股黑暗的力量从结界深处快速逼近,是另一支别西卜的巡逻小队到了。 “殿下,快走!”卡麦尔话音刚落,自己准备断后。转眼间一百多个魔族已经来到眼前。 魔族的头儿是领主的副手塞勒,本来他要随帕萨斯一起来巡逻的,却不料中途耽搁了一下。刚从结界中走出来,塞勒就发现了大片魔兵的尸体。 震惊之余,塞勒马上派手下求援。 卡麦尔想阻止他,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被魔兵包围,虽然突围不是难事,但别西卜的援军就快到了。 卡麦尔和撒旦叶护着路西菲尔突围,没有受伤的卡麦尔是主要战力。卡麦尔手起刀落,抛开一具魔族的尸体,接着便对上了塞勒。塞勒感到这个堕天使不好惹,只想暂时牵制他,等待援军来到。 忽然狂风席卷,天地一片白雾,一股诡异的气流似凭空而起,别西卜的结界忽然一阵动荡不安,接着雾霭缭绕中十几艘鬼船晃动着破旧的船帆,突破结界,浩浩荡荡、似真似幻地向他们驶来。 “这是……”卡麦尔正在疑惑,忽然听到魔族小队中有人喊:“啊,利未安森的幽灵船队来了!” 雾气氤氲,气氛莫名地压抑,鬼船驾雾幽幽驶来,伴随着一阵或高或低或沉闷或歇斯底里的笑声。 突来的沉重魔气,让重伤的路西菲尔心口骤然一痛,一直平稳的伤势崩裂开,血渗了出来。 白雾突来,撒旦叶担心路西菲尔的安危,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边。 正当此时,正中央的鬼船的桅杆忽然魔氛汇聚,红色的闪电蓦地从云层扩散到船身,好似一张张交织的电网游走于大地。 地面被轰出一片深深浅浅的坑。 魔族小队被突来的鬼船打得措手不及,自顾不暇,早没空盯着堕天使们。卡麦尔和撒旦叶看准这个机会,带着路西菲尔离开战团,飞速跨过别西卜的结界,来到索多玛魔域。 “殿下,你怎么样了……”卡麦尔关切地问,毕竟被神器贯穿心脏不是小伤,又经历了造物和坠落,能活命已经是奇迹,刚才利未安森的强势出现引动的力量显然让路西菲尔更加不支了。 “没事……”路西菲尔靠在撒旦叶身上,说话都有点勉强。 “魔王大人,能带我们回驻军么?”卡麦尔看向撒旦叶,只要有他在,他和路西菲尔通过索多玛魔域就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现在希望还在他身上。 “我拒绝。你以为驻军那里安全?”撒旦叶说。 “我自然会安排安全的地方。” 撒旦叶看着重伤的路西菲尔,本来决定就此分手的念头又动摇了,这个堕天使虽然很厉害也是路西菲尔很信任的属下,但在现在的局势下以他的势力暂时庇护重伤的路西菲尔恐怕远远不够,与其相信别人,还不如自己看着他更安心些。 “我拒绝。”撒旦叶说:“第四层有一座离宫,就在索多玛城外,是个休养的好地方,不如去那儿吧。” “你说什么?!”卡麦尔愣了一会儿,说:“把我们带到离宫去,你想软禁我们?” “不。我可以庇护他到他的伤痊愈为止,你可以走。” “开什么玩笑,谁会相信你的话?”卡麦尔怒目而视,手里又出现那把短刀,显然是想动武了。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路西菲尔按下了卡麦尔的短刀,“我相信他。” “殿下,你不要相信他!”卡麦尔不顾一切地反对:“他是魔族,还是魔王啊!他虽然救了你,可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 路西菲尔看着撒旦叶漆黑的瞳仁,着魔般低语道:“不,我相信他,而且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撒旦叶忍下想吻他的悸动,抬手间在身边的空间制造了一个漆黑的洞口。在索多玛魔域他亲自展开的魔王级的结界内,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卡麦尔还想劝说几句,却发觉路西菲尔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卡麦尔是最著名的能天使指挥官。能天使中出了很多堕天使,亦代表了卡麦尔也以光明天使和堕落天使之姿交互出现。至于黑暗面的卡麦尔,是地狱的豹形公爵,阻挠摩西领受神的十诫而被消灭。 本章中,路西菲尔叫卡麦尔黑豹即来源于此,设定为变异天使,兽眸。 ☆、重回索多玛3 离宫坐落在一处山顶,是魔王毕加索为享乐而建,毕加索曾经在这离宫召集数以百计的俊男美女,艳舞笙歌,彻夜狂欢,纵情享乐,好不惬意。 离宫里的装饰非常奢华,水榭亭台,无所不备。只是撒旦叶做了魔王后,天天忙着玩经商,来的次数便少了。现在,虽然离宫里只余下数量不多的魔兵,繁华不再,倒是魔界难得的环境优美还很幽静的地方。 当撒旦叶一行三人出现在离宫时,留守的魔兵们都露出不可思意的表情。 虽然撒旦叶来的次数很少,但魔兵们都认识他。 负责看守离宫的总管是一个小领主,名叫泰伯兰德,见魔王驾临,赶紧迎接:“陛下,风闻您去了天界,自创界山坠落,您现在回来,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属下立即派人去告知大领主们。” “不用了。”撒旦叶一摆手,带着路西菲尔和卡麦尔走进离宫的回廊:“我想先在这里安心养伤,你不用告诉他们。”撒旦叶指着堕天使:“还有,给他们安置一下。” 泰伯兰德望着受伤的路西菲尔,又看看卡麦尔,已经会意。毕加索时代,他就是离宫的总管,除了大型的淫乐狂欢,毕加索以前也会带情人来这里玩玩,现在撒旦叶喜欢天使,便也见怪不怪。只不过这两个堕天使一个黑发,一个棕发,难道魔王改变趣味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泰伯兰德不敢怠慢,每个魔王都有点难以揣测的心思,按吩咐办事总没错的。 路西菲尔和卡麦尔就这样在离宫暂住了下来。 有了卡麦尔的照料,路西菲尔的外伤有加快好转的迹象,撒旦叶也趁此机会恢复力量。 转眼十天过去了,路西菲尔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开始进入魔化期。 魔化是天使堕落后的必经阶段,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魔化成功的可以恢复到魔化前的水平,不成功的可能会失去所有力量。 经过了十天,卡麦尔已经不再和路西菲尔提出离开离宫的那些想法了,目前的确如撒旦叶所说,这里是休养的好地方,而且看来,撒旦叶的确没打算找他们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发觉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之间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他留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经过深思熟虑,卡麦尔决定继续自己的任务去魔界的下层联络萨麦尔,虽然路西菲尔一直没说,但他知道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堕天使们的情况。他留在离宫里的意义已经不大,能够早日找到萨麦尔,也许路西菲尔才能够早日离开这个离宫。 “殿下,你可以选择的情人有很多,但是这个魔王……”临走时,卡麦尔这样说。这是他的心里话。他相信路西菲尔的判断,但总是难免对撒旦叶有很深的戒备情绪。他以为路西菲尔会向他解释一下,然而路西菲尔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卡麦尔就这样离开了,其实之后的很多次他都暗暗后悔,那时怎么放心把路西菲尔一个人留下,即使面对实力恢复的撒旦叶自己绝无胜算,但留下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么多提心吊胆了。 ———————————— 在这个美丽而又低回的夜晚里,撒旦叶眺望夜空。 灵魂包含了月光,也包含了一层透明的悸动。 这悸动如此熟悉,几乎伴他每个有梦的夜。 一道浮白华丽的阶梯通向宫的二层,点缀着包着金边的扶手和护栏,像连结梦的桥梁,仿佛漂浮在梦境之上,很轻。 走上楼去,守在楼上的魔兵列队向他行礼。他挥了挥手,他们就各自悄声站回岗位上了。 回廊中,摇荡着他的脚步声。一时远,一时近。 回廊回廊中每隔一段就有一盏吊灯,灯光暧昧暗淡,只是这华丽宫殿的点缀罢了。墙的一侧陈列着毕加索的人物画——清一色的裸体画作,大胆,挑逗,情趣。每个模特都不同,每个男女都极尽研态。毕加索把它们最魅惑的瞬间一一刻画下来。 毕加索是个保守的魔王,却是不保守的艺术家。 □□男女的皮肤泛出隐隐冷光,在通透的月光里,好似披着透明的纱衣在媚舞。 妖娆的舞动中,他看到月光中显得飘渺的那扇雕着藤蔓和蔷薇的银色的大门。 撒旦叶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他有点后悔把路西菲尔安置在离宫里,因为在这个私密的环境他难免会产生暧昧的遐想与冲动。他当然知道自己想做出什么举动。 而且已经不想阻止了。 他转动把手,走了进去。 寝宫里仍旧是浓重而奔放的红色调,被一点点橘色的烛光晕染得仿佛要流动起来。房间内空旷而安静,路西菲尔穿着一袭白色的外衣,斜倚在镶金边的沙发上看书。他的姿势优美而舒展,神情也是淡然而悠闲的。 即使他堕落了,染黑了翅膀,染黑了头发,撒旦叶想。他仍然适合穿白色的衣服,仍然超凡绝俗,高贵天成。改变的只是他的外表,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气质。 感觉到他的视线,路西菲尔与他对视,淡然一笑,并没觉得唐突。撒旦叶在门外犹豫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经过了封神之境的种种,他们之间早已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小节。 然而看到那淡然的笑容,撒旦叶却有些心猿意马。 “看的什么?”撒旦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 “魔界各族的风俗。以前了解的不够细致,现在要在这里生活,需要好好学习才行。” 路西菲尔把手中的书在撒旦叶面前晃了晃。 “你是该好好学学才对,花钱大手大脚的。”撒旦叶含笑接下他手中的书,看到那一页正是魔界的小种货币,笑得更玩味。 “以前没自己花过钱,久而久之,已经习惯了。” 路西菲尔随手要将书拿回来,撒旦叶却不给,路西菲尔见状,索性和撒旦叶夺起书来。 在撒旦叶看来,因为身份和立场的隔阂,路西菲尔在和自己相处时总是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也许是冷漠、也许是礼遇,即使在封神之境他们共同进退,这样的感觉也如影随行。也许太久以来,他太孤寂,使得那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然而,这如此简单的温馨,让他见到了路西菲尔的另一面,那并非高高在上的神座之右,而是一颗温暖而平凡的天使之心。 “路西菲尔,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注视着路西菲尔脸上不经意间洋溢的笑容,撒旦叶觉得此时的他美得耀眼,有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分神之际,手中的书已经被路西菲尔夺了回去。 “路西菲尔……我希望你能快乐。”撒旦叶低声道。 书虽然到手,路西菲尔却忽然意识到他们刚才亲密而忘情的举动,那简直不是他自己。心念微动间,神情也为之一顿,路西菲尔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虽然对撒旦叶的话充满感动,却表现得好似对那些话并不上心。然而他的心思也全不在书上,索性放下书,视线飘在寝殿里点燃的烛火之上。 漫长的生命里,有谁真的期望过他能快乐? 而这短暂的温馨也许就只能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个片刻。 “想喝点酒吗?”撒旦叶注意到路西菲尔微变的神色,微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熟悉的悸动变成火苗在体内窜动,他想让自己先冷静一下,随便找点事分散下注意力,不想一时想到的竟是乱性的东西。 “愿意奉陪。”紫色的眸子里映着橘色的暖光。短暂的热闹后,房间里格外的安静,路西菲尔的声音倍感清晰。 取来两只酒杯,在里面盛上绯红的酒液,撒旦叶坐回路西菲尔的身边,将一只递给他,“你的魔化怎么样了?” 喝了一小口酒,路西菲尔平静地道:“并没所说的那般痛苦。可能受伤后灵力尽失,需要转化的能量就少了,因此感觉不太明显。” “我听说魔化的过程中内心越愉悦地接受它,所忍受的痛苦就会越小。” “是有这样的说法。” “你愿意愉悦地接受它吗?”撒旦叶小心地问。 “当然。” “如果万一你的魔化失败了,你也愿意接受吗?”撒旦叶试探地问。邪恶的想法在作祟,他不是没想过就这样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我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路西菲尔的眼神停留在虚空中的一点,声音也飘渺起来:“你还记得奥微吗?那个不幸的堕落天使。”路西菲尔的语气仍然镇定,但却掩饰不了神色的黯然:“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也不知道。你说,我也会那么不幸么?”路西菲尔望着撒旦叶,那一瞬,撒旦叶仿佛受到了拷问。 “不。魔化失败的可能性极小,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的。”撒旦叶喝了口酒,避开他的视线,慌忙地掩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章节有被锁的可能,所以建议大家早一点看。 更新仍在19点~ ☆、重回索多玛4 “听说你去酒吧的目的是去找一个天使?”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路西菲尔把剩下的酒喝完,斜看着他。 撒旦叶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怔了一下,温柔地道:“可我已经找到了。” “他在驻军里?” “你怎么会这么想?”撒旦叶疑惑。忽然他想起玛沙尔,便问:“那个叫玛沙尔的天使说的吗?” 见路西菲尔轻轻颔首,撒旦叶解释道:“他是出现在我梦里的天使,我觉得自己爱上了他,就想千方百计地找他。那时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我见过的天使,所以我寻找的范围一直停留在魔界和天界的下层。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爱的人。” 路西菲尔起身,慢慢走到墙边的镜子前,手指轻抚上镜框的浮雕,感受那凹凸起伏 的微妙的触感。 望着镜中的自己,路西菲尔自言自语般道:“对,你说你爱我。”顿了一顿,他轻声问撒旦叶在镜中的虚像:“我们注定相遇吗?” 路西菲尔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的神态对撒旦叶来说会有多么诱惑,只是兀自地发着内心的感慨。 撒旦叶踱到他的身后,看着镜子里修长的身影,完美的容颜,声音迷醉:“是的,因为我会不断寻找你的。” 目光锁定在镜中一点,良久才又移动到撒旦叶的脸上,路西菲尔在镜中与他对视,渺渺地问:“那我们的结局该是什么?” “结局应该由我们来写。”撒旦叶试探地慢慢从身后环住路西菲尔的腰。 感到撒旦叶亲密的动作,路西菲尔的脊背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 这一次的拥抱和以往都不同,他太明白此中的含义了。 静谧的夜晚,私密的环境。 暧昧的烛火,温柔的求欢。 一直以来渴望的,压抑的,沉睡的,都等待爆发。 路西菲尔意识到了撒旦叶的意图。他的求欢中带着明确的占有欲。他想要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再也逃不了了,在这一次踏上索多玛城时,他就无处可逃。 思绪纠结着,路西菲尔的手停留在镜子上,抚摸着镜中撒旦叶的脸颊。 镜中的撒旦叶笑了。 可能是烛光的缘故,路西菲尔觉得自己的心里从没这样温暖。还逃避什么呢?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路西菲尔不再逃避和抗拒,任他抱着。 他忽然想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魔王,会怎么爱他。 反正堕落了,再堕落些又何妨呢?生命中的片刻,未曾遇见的温柔,这一刻,何不好好把握? 他感到撒旦叶慢慢收紧了手臂,额头在他的发丝间磨蹭着,贪婪地嗅着属于他的气息。 轻轻合上双眼,路西菲尔妥协般地将身体伏靠在平滑的镜面上。 一边冰凉如水,一边热情似火。 就像快乐的极致——死亡。总是矛盾的。 橙色的灯光好像变得更加暧昧不明,点点的烛火颤抖着,好像此时也在颤抖的两颗心。 路西菲尔躁动地在镜子前转了个身。 撒旦叶动情地吻住他的唇。温柔、霸道而不容抵挡。 呼吸纷乱,路西菲尔微微张开双唇,纵容他灵巧湿热的舌尖滑入口中。 “路西法……”接吻的间隙,撒旦叶呢喃着他的名字。 路西菲尔回应着他的吻,拥抱着他,忽然觉得就在转身之间,一切都不安定了。镜子竟也变得火热了。 啊,他喜欢这种感觉,被火焰舔舐的感觉。 和坠落很像。 撒旦叶的手由光滑的腰间抚上他的胸口。忽然停止了动作。 那伤口好像触动了撒旦叶仅存的理性,似乎有一种声音在他的脑中闪过:他们之间到底应不应该这样……然而转瞬间,长久压抑的欲念占据了脑海。 “别停下来……”路西菲尔的双唇因为亲吻变得异常红润。微微扬头时,露出脖颈间白皙柔嫩的一片,分外妖冶。 “伤没事吧?”撒旦叶很想在这脖颈上咬一口,还是先问了出来。 “现在还想着这些。”路西菲尔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挑衅道:“不怕我反悔先上了你么?” 撒旦叶用鼻子蹭着他的鼻子,压抑着灼热的呼吸道:“我快受不了了,可我是真的担心你。” 一股热流自体内生发,冲向头顶。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已隐约触摸到了真正的堕落和真正的罪恶,因为在此时,他已决心将自己交给另一个人,那个人再也不是九重天上的神。 轻轻地摇头,路西菲尔幽幽地低喃:“别想那么多,让我堕落得更彻底些,撒旦叶。” 撒旦叶觉得他的话带着隐隐的落寞与伤感,却不知怎么反被点燃了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动情地吻住他的唇,不想让他再说这样伤感的话……他的天使。 撒旦叶的吻很轻,好像在亲吻一个易碎的梦境。他慢慢解开路西菲尔的衣扣,缓慢的动作甚至有点隆重的味道。 衣物一件件落在脚边…… 撒旦叶环住那美丽而柔韧的身体,与他一起跌落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这几个月来,充分感受到了码文的乐趣不仅仅在于把想象变成了文字,还有看各位的评论时那心花怒放的感觉呀~ 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支持,希望大家继续吐泡,一般来说,不涉及剧透的我都会回复的啦 另外:本章做了删减,可能有不太顺的地方…… ☆、重回索多玛5(修) 一直掌控别人命运的路西菲尔,第一次任由带路者牵引,走向那沉沦的入口。永不回头。 耳边传来轻柔的压抑的喘息,意乱情迷。 撒旦叶抚摸着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情人。 意识到撒旦叶的视线,路西菲尔条件反射般地收回抚摸他的双手,用手遮住他的双眼。 “路西法,看着我。”早听说过路西菲尔和情人间做爱的怪癖,撒旦叶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在唇边仔细地吻着,认真地看着那双变得迷乱的眸子道:“我不要做你情人中的一个,我只想做你心中唯一的那个。唯一的。” “真贪心。”路西菲尔终于放弃般地将手收了回来,别过脸去,抚着他黑色的发丝幽然地道:“得到身体还觉得不够,还想占有灵魂。” “我都想要。我很贪婪……” 跳跃的烛火中,两个人紧紧相拥。 朦胧的光晕里,路西菲尔好像听到撒旦叶说:“看,路西法,没人能阻挡我们在一起,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烛火在夜风中放肆地抖动,伴着呼吸的节律,越来越快,越来越紧。 倏地火苗长到尽头,痛快地熄灭了。 感动忽然来临—— 伴随着狂喜,痛苦,和战栗。 无法言喻。 恍如有种悲悯从高处对他俯视,路西菲尔看得见自己的灵魂在两具身躯上飞翔,说:你爱上他了吧,至少在这一刻。 ———————— 魔界的第一轮太阳已经升起,房间里也慢慢地亮了起来。奋战了几次的撒旦叶还是意犹未尽,可他们都受了重伤尚未痊愈,再经不起折腾,只好靠在一起休息一会儿。 “路西法,喝点水吧,叫了一晚上嗓子都干了……” 撒旦叶话音刚落,一个枕头就带着破空的风声横扫向他的面门。 扯下糊在脸上的枕头,撒旦叶体贴地把水递到他面前,低声笑道:“一个晚上就长了这么大的脾气……有点难伺候。” 路西菲尔刚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一下,听到他的话脸上微微一红,哑着嗓子镇定地说:“是有点哑了,不过是因为我伤还没好……” “宝贝儿,我只是心疼你嘛。”撒旦叶看着那侧躺在床上的人,身上还有他们欢爱后的痕迹,忍不住顺着他的臀丘向上抚摸了一会儿,扳过他的肩膀,嘴对嘴将水喂给他。 “你叫我什么?谁是你的宝贝儿?!”路西菲尔一口水差点没呛到。 “哦?那次你以沙琪贝尔的身份来魔界时,不是还叫玛马沙尔宝贝儿的么?你能这么叫他,我也要这么叫你。”撒旦叶躺在他身边,把路西菲尔揽到怀里。 “我和玛沙尔……没什么呀?” “是没什么,可那时你和那个小混蛋联起手来演戏虐我~”撒旦叶微笑。 “那时候我……” “那时候有没有点真喜欢我?我说的是恋人那种。”撒旦叶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 “有点吧,不过……” “不用对我解释什么,”撒旦叶打断了他的话,难得感慨,“路西法,我知道你能接受我并选择留下来更加不容易。” 看着魔王包容的微笑,路西菲尔心中的歉意也很快释去了。 “痛不痛?”撒旦叶俯身舔去路西菲尔胸口上渗出的一丝血迹,不禁心疼。 “不痛,可我都替你记着呢。”路西菲尔知道他在询问伤势,却顾左右而言他。 “记着什么?”撒旦叶不明所以地问。 “伤好了,我要加倍还给你。”路西菲尔眨了眨眼,浅笑着,拉过撒旦叶的一缕头发轻轻拽了拽,挑衅。 “还给我,还要加倍?”撒旦叶目光一滞,低头与他鼻尖对鼻尖:“你是说昨天晚上……” “是呀。” “是你挑逗我的,知不知道我们魔族在性爱方面有些先天优势的?” “挑逗你了么?”路西菲尔眯起眼,猫一般地温顺慵懒,微微调整了下靠着的姿势,缓缓地问:“挑逗到你了么?” “哦~看来你还想领教领教……”表情由惊愕变成了淫邪,撒旦叶一翻身将路西菲尔压了个严实,捉住他作势抵抗的双手按在头上,淫声笑道:“别忘了把今天的也记上。”说着又低头和他翻滚了起来。 ———————— 一晌贪欢,虽然蚀魂销骨,却也格外地疲惫。 沐浴过后,路西菲尔被撒旦叶抱回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撒旦叶靠在软垫上,从背后横搂着他的腰,鼻尖在他微微湿润的发丝上轻轻地蹭着。 “路西,我觉得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该怎么办?”撒旦叶在路西菲尔的耳边呢喃,他多想将他留下来,哪怕不择手段。 “嗯……”困顿袭来,路西菲尔在半梦半醒之间并没听清撒旦叶的话,只发出一丝慵懒的声音,便沉沉睡去。 撒旦叶低下头,看他睡得如此深沉。如同一只冬眠的兽,不知何时才会醒来。他就那样睡得毫无防备,脆弱得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镜像,不真实。 另一个世界……撒旦叶想起创世之初时对未来的窥见,那里的路西菲尔就站在他的身旁,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吧。 撒旦叶倚在路西菲尔身边,近距离地拨弄着他的头发,看他的睫毛在轻轻地抖。不经意间,他自那睡袍敞开的领口处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剑伤。 一般的伤痕都会慢慢消失,可光耀之剑所造成的伤痕就像烙印,是永远不灭的。 这丑陋的伤痕,要永远留在这具完美的身体上? 惋惜地叹了口气,撒旦叶轻轻帮他将领口收紧,在周围布下结界,伸手将他的身体揽向自己,便静静地守在旁边。 “撒旦叶……”路西菲尔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翻了个身,无意间伸手搂住撒旦叶的脖子。 “对,就这样。”撒旦叶吻上路西菲尔的黑发:“忘了那个让你伤心的人,忘却那该死的神格,爱上一个叫撒旦叶的魔族吧……” 拥紧那依偎在胸前的身体,撒旦叶眼光迷离。这样的幸福时光,不知道还能走多远—— ———————— 七天后路西菲尔才从睡眠中醒来。以前长时间的睡眠可以使他快速地恢复力量,可这次醒来,他觉得身体更加地沉重,尤其是背部像虫蚁啃噬般地疼。 尚未睁开眼睛,便感受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从不和人同床共枕的路西菲尔有一时的惊惶,然而那圈在他腰间的手臂,小心而温暖,熟悉的气息传来,不适应的感觉一扫而逝。 撒旦叶察觉到路西菲尔醒来,并未妄动,只低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张开眼,看到那双墨色的瞳仁,又想起睡前发生过的那些事,路西菲尔心下一暖,却悄无声息地避过他的视线,“我睡了多久?” “七天。你的脸色不太好。”撒旦叶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在混沌中,灵迷失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路西菲尔将头埋进撒旦叶的颈窝,感觉那里的温暖。他又做梦了,幻境里的一切重现,仍是悲剧收场。 “怎么问起了这个?” “很想知道。” “我做了一个非常美的梦。” “那么美,为什么不干脆沉溺其中?”路西菲尔的声音很轻很轻。 “那非我要的真实。如果我迷失了自己,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该怎么办呢?”撒旦叶的话就在耳边,路西菲尔能感到温热的鼻息。 “那……你是怎么从幻境中出来的?”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5节 “我刺死了自己。” “为什么?因为……”一阵惊惶,路西菲尔猛地睁开双眼,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因为我不能刺向你。”撒旦叶的右手插入路西菲尔的发际,好像在描摹它现在漆黑的颜色,他的目光变得柔软,语气也一样:“我不要伤害你,永远都不要。我发过誓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出来的?”路西菲尔阖上眼,心中沉重不已,声音已疲惫不堪。 “那不是重点,路西法。”撒旦叶凝视着他:“你能从迷惑中走出来,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知道么?在幻境里,我杀了你。”莫名的压抑,路西菲尔觉得说话都费力气,所以声音竟越来越小了。 “你在另一个世界杀了我,我现在才会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遇见你。”撒旦叶冷峻魅惑的脸上漾开笑容,他的胸膛随着呼吸稳妥的起伏。 路西菲尔侧过身看着他,羡慕他的洒脱,也许他真的能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自己不能。 他忽然想起阿萨兹勒,他最忠实的部下,那一天捧起他的手说:“我永远是你的战士,只为你一人而战。” 阿萨兹勒履行了他的诺言,他为他而战。 还有卡麦尔,还有沙利叶,还有许许多多,他不能。他已经不能了。 撒旦叶关心地说:“别想这些,再睡一会儿,或者我带你去琴房,也许在那里你能感觉好点。” 有一种灰暗的情绪无法摆脱,无从逃避。很压抑。 路西菲尔道:“去琴房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知道大家能接受微量的反攻么?(反正我写了) ☆、重回索多玛6 原来站在走廊两侧的魔兵不知什么时候被泰伯兰德全部调到别处去了,他们穿过宽阔而幽静的走廊来到离宫二层最南端的琴房。 琴房里有大面积的玻璃窗,视野比较开阔,但由于是晚上,所以已经放下了厚重的落地窗帘。四盏垂落到地面的水晶吊灯上燃着蜡烛,火树银花般将一架木制的钢琴围在中央。 钢琴已经有点老旧了,可保存得非常完好,钢琴木制框架上的包边仍然细致而美观,在烛光的衬托下,反射着似有灵性的柔和的光泽。路西菲尔走过去,掀起琴盖,随意在琴键上敲了几下,音色也是十分完美的。 撒旦叶看他对这琴比较有兴趣,就解释说:“这是我在做魔王前从一个魔族的手中买的,据说来自天界,我很喜欢就买回来了。” 路西菲尔小心地抚摸着琴键,如同抚摸着那些曾经逝去的时光。 “知道它的来历么?”路西菲尔忽然开口。 “不清楚。它在被我买回来前,已经易过几个主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路西菲尔道:“这架钢琴是我以前用过的,放在耶路撒冷的一个庄园里,后来庄园被我送给了拉斐尔,他有自己的琴,我就匿名把这架钢琴按普通的乐器卖掉了。因为我不想让人们只把它当作一件名贵的艺术品收藏起来,而忘了它原本的价值。”说着,他用手触摸着钢琴底部的外沿,那里刻着一排细小的字,传递在指腹间的,是熟悉的凹凸感。 “琴的灵魂来自于音乐,音乐的灵魂来自于心灵。”随着手指细微的移动,路西菲尔和撒旦叶一起念诵着,重叠的话语间,心有灵犀般地触动。 “原来看到这些字的是你,”路西菲尔嗟叹:“跟我想的太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它的命运。” “你想象中的是个怎样的人?” “他应该是一个如拉斐尔一样的艺术家,而不是一个魔族的商人,更不应该是魔王。” “音乐的面前没有种族与地位之分,只要爱它,懂得欣赏它,是否是艺术家我想并不重要。你该为它高兴。”撒旦叶魅惑地望着路西菲尔的眼睛,有那么一种让人痴迷的坚定,“因为我懂得它的价值。” 路西菲尔很久都没有说话,琴房里只有蜡烛默默燃烧的声音和他们的呼吸声。 撒旦叶坐在琴凳上,十分优美地弹出一段曲子。魔界的小调,热情、张扬倒也不失婉转。 被莫名的情绪感染,路西菲尔坐在他的右侧,和他一起弹奏起来。 忽然路西菲尔曲风一转,弹起酒吧里即兴作的曲子,撒旦叶附和着,和他一起把曲子弹完。他们都没再看彼此,然而演奏的时候他们都很投入,就像灵魂已经和二为一,一切为了音乐而存在。 过了许久,路西菲尔幽幽地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好吗?” 撒旦叶从他身边站起来:“我就在外面。” 逝去的终究不能再回来,就像匆匆的时光,一去不返。过去的只能追忆,未来,他要怎样面对? 撒旦叶走后琴房里静得发冷,可一瞬间他的耳际又仿佛被天使堕入地狱时的喊叫声和兵器碰撞时的嗡鸣声塞满,感受到堕落时的火焰是如何地灼热,触碰到那骇人的神光是如何要将他吞没。 如果不是副君,他又是什么,还能是一个自由的艺术家和商人么? 他能逃避亿万个天使用鲜血和灵魂赋予他的责任么? 手指滑过黑白交错的琴键,就像在光影交替之间他在与自己的心灵对话。究竟要放弃什么,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再找回什么…… 他的心纠结。 就像琴房外,还有一个人站在窗边,迎着冰冷的夜风,做着和他一样艰难的思索。 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伴随着路西菲尔的弹奏,一条粗大的蛇悄悄爬到了钢琴上。它通体黝黑,眼眸却是血红的,它的上半身趴在钢琴的侧盖上,下半身在钢琴下盘了几个圈。它俯下头,似乎在看路西菲尔的手腕。 路西菲尔对那蛇的到来并没有特别的诧异,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看着那蛇问:“你对这珠串感兴趣?” 蛇上下轻轻晃动着脑袋,像点头一样。 路西菲尔在它面前抬起左手,缓缓地道:“它是我朋友的遗物,据说是由龙王的脊骨炼成的,与你也算有一点儿渊源。你能感应到它,说明你是个有潜力的魔兽。” 黑蛇得意地吐了吐殷红的信子,视线从珠串转移到路西菲尔脸上。 “真可惜,你已经和别人签订了契约,有了主人。”路西菲尔伸手摸了摸它的大头,手指滑过它额头正中央暗紫色的倒五芒星印记。 黑蛇慢慢向前挪动。可它太重了,钢琴已经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它只好停止了移动。 “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路西菲尔有节奏地轻敲它脑门儿。 黑蛇眼眸一亮,俯下身子轻轻一滑便落在地面上。一阵魔气散开,转眼间黑蛇的身体已膨胀了十几倍,仰起头时已经快要碰到琴房中空的圆顶了。 看黑蛇急于表现的样子,路西菲尔怕它一时兽性发作把这里毁了,抚动琴键,换了柔和的曲子安抚它。 感受着优美的旋律,黑蛇的兴奋慢慢趋于平静,跟着曲子慢悠悠地晃动着巨大的身体,陶醉般地倾听着。 乐曲声中,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撒旦叶站在门口。 黑蛇一看到魔王,就慌忙恢复了原形乖巧地趴回琴盖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它叫杜拉斯,是诞生在第七层黑峡谷里的魔兽,现在还未成年,但力量不可小觑。我感到它私自从魔阵里溜出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打扰你?”撒旦叶走进琴房,脚步很轻。黑蛇讨好般地对他吐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 “也许它只是喜欢我弹的曲子。”路西菲尔继续弹奏曲子,与刚才巨大的体型相比,他还是喜欢这黑蛇小巧些的样子。 “这魔兽和我签定了契约,不会背叛我。它会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也不会轻易受到精神力的控制。这段期间除了我,也让它保护你吧。” “精神力?”路西菲尔弹琴的手指停了下来:“你是说像贝利亚那次吗?” “我不想再发生上次的事,尤其是现在的你。”撒旦叶看着路西菲尔好看的手指,担忧地道:“既然你愿意随我来索多玛,我不想让你有任何闪失。” 刚说到这里,忽然响起一串敲门声。 不敢惊动魔王和情人间的独处时光,泰伯兰德在门外犹豫了半天,终于没有进来,俯在门边大声地禀报:“主上,三位大领主求见,现在正在议事厅等候呢。”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撒旦叶惊愕,语气不善,“你说出去的?”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泰伯兰德连忙否认,委屈地说:“是大领主们自己找到这儿的。我本想谎称您不在。可贝利亚大人那精神力……他说如果我不说实话,就要亲自搜一搜我的脑袋了。” 一抹犹疑之色凝于撒旦叶眉间。有领主们介入,接下来就不能这样安心地陪伴路西菲尔了。 “不要为我担心。”看出他的为难,路西菲尔说得云淡风轻。 撒旦叶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他,只扬起右手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一响,四盏吊灯上的蜡烛猛地爆出一束火花,而后熄灭了。 虽然已经天亮,但厚实的窗帘把光线隔绝在外面,黑漆漆一片。 微光恰好从穹顶的中空的雕花玻璃窗投射下来,形成一束细长而又迷离的光束。遥远而虚幻。像一洼无法逃脱的深井,正囚禁着两只猎物。 光束中,路西菲尔缓缓站起身,面对撒旦叶站着,并不言语。 空气一如停滞,漂浮着两道相接的视线,默默无言。 “我……等你。”朦胧的光好像一层凝结的雾气,淡淡地晕在那紫色的眼眸上,让那眼底有一种迷惑众生的深邃。路西菲尔凑到撒旦叶耳边,吐出温暖的气息和诱人的字句。 一道火线忽然迅猛地由下而上窜至撒旦叶的脑海,不由分说地控制了身体。他一把揽过那靠近的身躯,感觉那长长的发丝拂过自己的手臂,千丝万缕,如百爪挠心,呼吸也不自觉地紊乱了。 “是邀请么?” “算是吧……”抚过撒旦叶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划过那英俊的眉眼,路西菲尔看着他,这个当下让他觉得心动又和他纠缠不清的人。他早已不想逃避什么,既然明天谁也不能预料,那就把握住现在能把握住的吧。 如今的路西菲尔充满着从没有过的神秘的诱惑感,撒旦叶不由得动容,这样的一面,深藏在冷静、淡漠、强势与寂寞之下,又有谁有机会看得到呢? 怕他反悔,撒旦叶霸道地封住他的嘴唇,直到彼此的呼吸仿佛用尽了才停下。 黑暗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头顶那虚无缥缈的光晕,却早已心甘情愿地沉沦。 黑暗中,黑蛇殷红的眼睛幽幽地发亮,好奇地看着两个拥吻的人。 ☆、重回索多玛7 浮躁地坐在沙发里,贝利亚交叠着的双腿神经质地微微地颤动着。 置身装饰华美的厅堂,他的心境却格外地萧索而矛盾。金雕玉砌的华丽布置迷乱了他的视线,墙上装饰着的人物壁画和雕塑在他眼里更加镀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只让他厌恶至极,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了事。 撒旦叶回来的事本来贝利亚并不知道,可说来凑巧,贝利亚的亲信与离宫的一个侍女走得很近。无意之间,他便从亲信口中得知了撒旦叶已身在离宫的消息。本来他该为撒旦叶回来感到高兴,可他的身边还带着一名堕天使——一名戴着面罩的堕天使!他能高兴得起来么?! 想起面罩,贝利亚不由得又回想起回廊里的一幕幕。 他在索多玛天天打听撒旦叶的消息,到处派人找寻他的下落,倒是为了什么?!现在他带着一个堕天使,竟然不声不响地在离宫里躲了这么多天…… 真是逍遥快活! 紧紧握着撒旦叶临走前塞给他的徽章戒指,贝利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攥出血来。 他不爱他,他要这权力又如何呢? 贝利亚觉得万分凄凉。权力代替不了爱情,也无法抹去心中的苦楚。原来权力这么无能! 微微仰头,贝利亚的视线在纷乱的艺术品中浮荡着,漫无目的的思索——忽然脑中瞬间冒出一种怪异的想法,亦或是灵感,惊得他一身冷汗。 贝利亚脸色凝重,仔细地推断——撒旦叶将他带来的堕天使禁锢在离宫里,却不将他交给他们,可以解释。可同样戴着面具,这个堕天使是不是那天回廊里的天使?他就这样忽然想到了路西菲尔。 事实上,贝利亚的想法并非没有根据。 这些天来,关于诸神的黄昏中撒旦叶同路西菲尔坠下创界山,天界和魔界都流传着不少故事。即使贝利亚根本无意打听,也被迫听到了不少。 虽然天界官方不承认撒旦叶救了路西菲尔,也不承认撒旦叶有意寻仇,只说他们可能一直有合作,但天生性开放的魔族们总愿意往香艳上遐想。于是副君对魔王情有独钟啦,魔王让副君叛变啦,副君要与撒旦叶私奔啦,神发现他们有□□啦,魔王为了寻仇趁机绑架了副君等等绘声绘色的n多个版本成了一时以来魔族们茶余饭后必然的消遣、而且总是添油加醋描绘得绘声绘色、无限旖旎。 一直以来,他不去倾听这些声音,他觉得恶心。 可灵感让贝利亚把它们联系在了一起。既然撒旦叶和路西菲尔一起跌下了创界山,那么路西菲尔在哪儿?撒旦叶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堕天使的呢?这个堕天使是谁?会不会就是路西菲尔? 贝利亚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匪夷所思,可并非没有道理。路西菲尔堕落了,他们可能暗中合作,路西菲尔也拥有一头金发,撒旦叶又一直有这癖好,如果受了伤的路西菲尔真的落在撒旦叶的手里,他又怎么肯随便放手? 贝利亚为自己的想法耿耿于怀,他需要撒旦叶亲口说出一个答案,来洗去他的疑虑,这也是他此次迫切而来的最终目的。 “泰伯兰德去叫主上怎么还没回来?!”贝利亚斜睨着身边的魔兵,啪地一声,一拳敲在旁边的角几上,似是非常不耐烦了。 每次贝利亚来到离宫都没有好脸色,魔兵们在惊恐之余只好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自求多福了。 哆嗦着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另外两个领主,魔兵向门口忐忑地张望了下,忽然面露喜色,大呼小叫地道:“大领主大人,主上来了!” 抬起头,贝利亚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他企盼、爱慕的黑色身影,面色忽然缓和了。积郁在心中的种种不快就这么不可思议地消失了大半。他真恨自己没用,在他的面前如此没脾气。他真想就这样去拥抱他,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毕竟他们之间没有那么亲昵的理由。 “主上,你终于回来了。”贝利亚上前施礼,久别重逢的心情自然激动万分,如同爱恋。 “是啊,贝利亚。”撒旦叶礼仪性地回应,果然并没他期待的那么热切。 瓦德森和孟菲斯托也走上来行礼。 “主上,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们一声?”瓦德森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最先发问。 “我想在这里养好伤再回去。” “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么?”孟斐斯托比较冷静,想到的都是台面上关乎大局的问题,“在天界你带着路西菲尔一起坠落创界山,并且受伤了。” “没错。” “您真的和路西菲尔暗中有合作么?”又是瓦德森。 “这个……”撒旦叶思索着要不要把事实说给他们,可转念一想,为了路西菲尔的安全,他什么都不能透露出来。 “没有。” “主上,路西菲尔呢?听说你带了一个堕天使回来。难道是他?” 贝利亚貌似问得随意,甚至语气里还有些戏谑,实则迫切得很。他本来可以再含蓄些、婉转些,可以再做些铺垫,可他等不急了。 瓦德森和孟斐斯托听到贝利亚的话,都惊异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那些都是天界杜撰的。”撒旦叶一笑而过。 “那他是——”贝利亚听到撒旦叶亲口否认,心里轻松了些。 “跟我回来的堕天使原是调回天界的驻军天使,我们很久以前在法格恩相识,我担心他会在叛乱中受到波及,就想趁机把他带回来。至于碰到路西菲尔,巧合罢了。” 意识到贝利亚已经有了疑惑,撒旦叶心中触动,却仍然平静地说谎。只是为了使谎言更加真实,他说了很多不那么必要的细节。 想到撒旦叶转身离去时的决绝,贝利亚脸色微变,妒意顿生。到底是谁?是谁能让撒旦叶如此在意,甚至不惜在混战中闯入天界呢?仅仅只是驻军里的天使么?他们是怎么相识的?他是真心的么? 贝利亚出神的一瞬,瓦德森已经接过话头,幸灾乐祸地问:“主上,据说路西菲尔被光耀之剑刺中了心脏。死了没有?”想起天魔交战时路西菲尔傲慢的气势,瓦德森就觉得火大,奈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寄希望于别人了。 “是啊,主上。”贝利亚执着地追问:“你和他一起坠下创界山的,你知道他的行踪么?” “不清楚。”撒旦叶早已想好了对策,从容地道:“那时场面混乱,坠落后不久我们就分开了。” “太可惜了!” 瓦德森双手一拍,捶胸顿足,一脸遗憾:“如果我们能将路西菲尔掌握在手里,也许就可以控制堕天使的力量了。而且上次他把你伤得那么重,我们也好借这次机会落井下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他的牢狱我早就备好了,要是能捉到他,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你说的有道理。”撒旦叶敷衍着。 孟菲斯托一直没说话。他锁紧眉头,偷偷地打量了撒旦叶的神色,发觉撒旦叶对瓦德森的话只是附和,没表示出半点兴趣。 “主上,这离宫虽然是休养的好地方,但终究比不上魔宫,不如回魔宫养伤吧?”贝利亚不急不缓地试探,希望撒旦叶肯离开堕天使,这样就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了。 “我暂时不回去。”撒旦叶打断他:“有什么急事就过来报我好了,没有的话就由你们三人斟酌着办。” “……”贝利亚一时无话可说。有一种无名的情绪笼罩着他,让他觉得酸楚无比。可他又不甘心,坚持道:“主上,这样不妥。你已经受了伤,怎么能和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堕天使呆在一起?万一他……” “没有什么不妥。我已经决定了。”撒旦叶不想和他继续纠缠,直接表明态度。 面对撒旦叶如此坚决的回绝,一阵巨大的失望与空虚让贝利亚错愣了片刻,他忽然提高了语调:“你是索多玛的魔王,可你竟为一个天使受了伤,为一个天使闯入天界,甚至连索多玛都不管了?!难道你爱上他了?你是魔王,是我们一族的希望,怎么能爱上一个天使?!” “不提这个了好么?爱上谁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来干涉我?!”撒旦叶有点恼了。他一直想在态度上有所让步,以缓解众人对路西菲尔的怀疑,可贝利亚就是纠缠不放。 贝利亚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双目赤红,完全忘了现在的场合,在他面前的是杀了毕加索的现任魔王。 气氛异常压抑,好似陷入了一场对峙。 “贝利亚,主上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也没说会爱上他呀。” 孟菲斯托无奈地劝慰。爱情一旦变成单向的,就充满了不安与嫉妒,怀疑与怨恨,却越发地得不到回应。他不明白一直冷静聪明的贝利亚怎么总是在撒旦叶的面前频频犯这样的错误。 “贝利亚,主上的伤还没好,我们还是把目前的形势说一下,好让他早点休息吧。”瓦德森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以前贝利亚从没和撒旦叶有过这样的冲突,可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贝利亚的情绪这么容易暴躁。 经他这样提醒,贝利亚的气势已经泄去了大半。他不想和撒旦叶闹得这么僵,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主上,你当然可以和他在一起,只是……” 贝利亚眼珠一转,几个呼吸间,强压下蔓延而上的痛心和怒火,已换上商量的语气。 “只是什么?”撒旦叶斜靠在王座上,抬起的黑眸中,是明显地戒备和不耐烦。 露出一丝苦笑,贝利亚道:“为了消除他对你的潜在威胁,你可以影响他的魔化,阻止他恢复力量,这样他就永远是你的玩物了,这样的玩物才安全。” 撒旦叶的眼神锋利无比,好像要将贝利亚剖开一样。他刚想发作,孟菲斯托突然高声插入道:“贝利亚,你是为主上好,说的也很有道理,但主上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要我说,一个驻军的天使而已,没必要这么费心,只要他堕落前的位阶还不高,我想以主上的力量,多加点小心就是了。咱们还是先说点高兴的吧。” “没错。”大领主瓦德森也配合:“这大半年来,我们的领地扩张了不少,乌列的驻军已经完全放弃第三层和第二层的东部,退到第二层的北部去了。看到平时张牙舞爪趾高气昂的乌列这次灰溜溜地撤退,那个才振奋人心呢!这次我们得感谢路西菲尔,要是没有他的叛变,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夺回这么多领地,说到底,是我们渔翁得利了……” 撒旦叶和贝利亚都不再说话,虽都心不在焉,但仍装作有耐心地听。 两个大领主精神振奋、口沫横飞地演讲了一阵,议事厅里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 撒旦叶和贝利亚终于再没提堕天使的事,会面持续到正午就草草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周开始周二、周五19点,会不定期加更~ 另外下章可能会suo,19点到19点40分放原版,然后修改放删改版…… ☆、重回索多玛8 撒旦叶离开后,瓦德森拦住贝利亚,神情有些不屑:“为了自己的私情,就公然在会议上和主上争吵,这就是你首席领主的风范?!” 孟菲斯托也走了过来,眼神扫过贝利亚,冷静地道:“我知道你对主上的情意,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而且你作为首席大领主,不能太感情用事。主上沾花惹草早就是常事,每次亲热不了几天也就忘了。照以往经验说来,等他的兴致过去,那个堕天使自然就被抛弃了,何必一定要现在闹僵呢?” “是啊,”瓦德森也不冷不热地道:“被你私自处理的天使也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个。依我看,每次主上有了新欢,你都这样患得患失的,犯得着么?怨妇似的。想开点嘛。” “我怕他玩火自焚,反被人算计了。”贝利亚心里很难过,他对撒旦叶的感情连其他的领主都看得出来,怎么当事人就是不清楚呢?他知道撒旦叶受了伤,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此时他也暗暗后悔,垂头丧气地道:“你也记得他去天界之时多么冲动,如果他真爱上他怎么办?” “爱上个堕天使么?”瓦德森冷笑,“主上不管爱上谁,你都是他的首席领主,地位很牢靠。依我看,主上花心惯了,很难专情,你就别操心了。实在没事做,把刀磨快点,准备把那个堕天使碎尸万段,出出气就算了。”说完,就抖着膀子恣笑着离开了。 贝利亚被瓦德森气得直哆嗦,刚想冲上去收拾他一顿,孟斐斯托抓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步伐,“你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依我对你的了解,是对这个堕天使有什么疑惑么?” 贝利亚本想把自己的想法和孟菲斯托说说,他处事比较冷静,也许有他的看法。然而这件事也许关乎着索多玛的局势。离宫里藏着天界副君的事是不能随便乱说的。如果贸然闯入离宫调查或者让撒旦叶知道了他在怀疑他,也许不仅会引起撒旦叶的反感,还会引起索多玛的动荡,毕竟祭司家族的人都恨透了路西菲尔,假如他们收到撒旦叶和副君绞在一起的风声,索多玛的内乱恐怕就避免不了了。 思前想后,贝利亚决定先暗地里调查一下,等弄清楚状况再做决定。 —————————— 宁静的午后,柔软的呼吸。 撒旦叶来到寝殿时正看到路西菲尔裹着睡袍斜靠在睡塌上,好像已经睡着了。 黑色的长发流瀑似地散开在暗红色的靠垫上,白色的睡袍泛着柔和的丝绸的华光,微微敞开的领口袒露出一小片肌肤,而□□在外的小腿和脚踝光滑而白皙。 睫毛细密地投下阴影,姣好的唇型微微地张开着,路西菲尔静静地靠在那里,好似毫无防备。宁静的光影给他的身体带来一种不失柔美的意向,就像画中幻化出的精灵,柔弱易碎,很难想象他曾经是那么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路西菲尔让撒旦叶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缓缓走到睡榻边,放下手中刚摘下的葡萄,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 撒旦叶忍不住去抚摸他的长发,温柔地用食指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又沿着眉心缓缓下滑沿着鼻梁轻触他微微开启的唇瓣,最后停留在那若隐若现的优美的锁骨上。 他的指尖踟蹰着,顺着睡袍的线条又来到他的腰际。睡袍在腰上松松地打了个结,撒旦叶想了想终究没有妄动。 温暖而柔韧的触感透过薄凉软滑的衣料传递到指尖,感受着那温热的肌肤,撒旦叶觉得嘴唇有些干涩。像有什么在干燥的阳光下轻轻炸裂,噼啪作响。一种难耐的情绪在他的体内冲突着,已成焦灼之势,却找不到突破口。 “我闻到葡萄的味道了。”路西菲尔轻哼了声,似是悠悠转醒,在他的触碰下动了一下身体,却仍闭着眼睛,神情慵懒而散漫。 撒旦叶微怔了一会儿,如获大赦般从一串葡萄里取下一颗最大的,小心地剥开皮儿,狡猾地把它含在口里,然后俯下身,将那粒葡萄嘴对嘴喂给他。 香甜的汁液在口里弥漫,唇与舌的触感倍加清晰。却在短暂的停留后,退了出去。欲擒故纵般地迷离。 “嗯?”路西菲尔有点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睁开迷离的眼睛。 撒旦叶又取下一颗,含着送到他口里,刚要抬头重施故技,一双胳膊已经环住他的腰,轻轻地摩挲着。 路西菲尔揽住他,用舌擒住那狡猾的舌,以免它溜了。 轻薄的衣料隔着两具赤裸的身躯,暧昧地传递着温度。在摩擦中升温。 他们都能察觉到彼此身体上微妙的反应。 绵弱的太阳自玻璃窗外微微地变换着角度,悄悄地改变着房间里的光影,无声无息地为情欲与汗水涂抹越来越浓烈的色彩。 地毯上狼藉的衣物拖曳着长长的却并不分明的影子。 柔软的窗帘在风的吹拂下抖动着,当欲潮渐渐趋于平静,一切仿如由阳光抚平。 路西菲尔平躺在猩红色的地毯上,看天花板吊灯上的紫水晶坠饰随气流微微晃动,折射出万千迷乱的影子。一花一世界,每一个精细抛光过的水晶平面都折射出一幅画面,虚幻而遥远,像九重天上他曾经的人生。 背上传来地毯厚重踏实的触感。距天花板高度的变化,令此时的感觉相当陌生。从前的他,和情人做爱时不会如此疯狂。 他仔细回想,忽然发现,令他陌生的还有很多。就像从天堂坠落地狱,这其中的种种,仍要慢慢适应。 他露出一丝慵懒的微笑,折断了翅膀于他而言算不得堕落,他每一次真正的堕落都是和一个男人在□□中完成的,因为这让他的心离神越来越远。上一次是拉贵尔,这一次是撒旦叶。 撒旦叶侧身躺在路西菲尔身边,一边抚摸着他仍然灼热的肌肤,一边垂眸揣摩他高深莫测的微笑。 当手指来到那伤痕时,撒旦叶蹙了蹙眉,低声道:“我来纹上点什么吧?” 路西菲尔垂着眼,把头往撒旦叶的脸边凑了凑,幽幽地问:“纹什么?” “玫瑰和曼珠沙华。”撒旦叶注视着他:“代表了爱情。” 视线明灭不定。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别过脸。看向窗外,看向所有可看的东西。虽然没有用心。 “愿意吗?”撒旦叶扳过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路西菲尔凝望着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灵魂受到了拷问。他相信他们做爱时他一定是爱他的,可他不知道以后如何。以前他们决不可能,但以后的命运已在他们自己手里了。 自由,选择权,这不就是他追求的?然而他的眼中仍有迟疑。 “怕我纹的不好看?” “不。” “那就答应我。因为我知道你也爱我。而且只爱过我一个。”撒旦叶不容分说,宣判一般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个深红的吻痕。 路西菲尔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扫去他的手,慵懒地转过身问:“后面你想纹什么?” 撒旦叶伏在他的背上,拂去散落在洁白皮肤上纷乱的黑色发丝,细细地舔舐着伤口:“纹上我们的印记,好吗?” “我们的印记?”路西菲尔迟疑了一下,轻轻地问:“我们的印迹,什么样?” “五芒星,六翼和蛇,好不好?”撒旦叶从后面揽住他的身体,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沉默了片刻,路西菲尔支起身,侧头吻上他的唇,“好啊,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眼中闪过一抹明亮的贪婪的绯色,撒旦叶转身搂住他,将他压倒在地毯上,舔咬着他的肩膀道:“再交给我一次,路西法。” “唔……”压在身后的躯体灼热而亢奋,刚才狂乱的交欢虽让路西菲尔有一丝疲惫,然而撒旦叶越来越热烈的殷勤让他无从招架,转眼间已惹火上身…… 月光中,他们交缠着十指,穿着松松的睡袍,身体靠在一起,裸露的皮肤在泛白的月色里,如大理石般莹莹发亮。 “明天我要暂时离开离宫回索多玛城,宣布我回来的消息。”撒旦叶问:“你愿意和我去索多玛城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吧。”路西菲尔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撒旦叶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近怀里。 路西菲尔就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撒旦叶的颈窝,然后随意地把腿压在对方的腿上。 动作忽然一僵,路西菲尔竟突然发现从前从不让情人留宿的自己竟已习惯了这样的亲昵。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撒旦叶已经八爪鱼般地缠上来,顺便扯过被子盖在他们的身上。 “睡吧,你需要休息。”撒旦叶说。 “你抱得这么紧,是让我休息么?”路西菲尔在撒旦叶的腰上捏了一把,微微嗔怒。 “我承认,我又口是心非了……”撒旦叶凑过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嗯,我也不想睡了。”路西菲尔自嘲般地道:“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我如今养伤倒比曾经休假还轻松。” “口是心非么?”撒旦叶在路西菲尔的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面惦念着那群天使。” 路西菲尔只是默然。 “明天我从索多玛回来,就可以把堕天使的信息告知你。”撒旦叶道:“他们的处境,你自己分析吧。” 靠在撒旦叶的颈边,路西菲尔缓缓闭上眼睛,如今的生活安适得让他不敢去奢望,然而明天的明天?魔界的最底层,还有一个战场在等着他。 ☆、血色刺青 魔王毕加索在挑选离宫位置时非常用心,离宫的所在不仅比较静谧,而且也有魔界难得的柔美景色。 这个下午,路西菲尔走出寝殿,来到离宫中的花园。 一路上他几乎没有遇见什么魔兵,放眼望去,流水潺潺,花团锦簇。 路西菲尔徜徉其间,看河流缓缓流淌,漂浮着自岸边花树上落下的花瓣,像浮动的心事,一点一点。走着走着,路西菲尔偏离了河流,来到一片拱廊前。拱廊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圆形水池,周围点缀着美轮美奂的雕刻,想必是毕加索曾经为了沐浴设计的。 池水碧蓝得好像能看的见透明的呼吸,映着路西菲尔的紫眸,带着无言的诱惑。 在池边驻足一会儿,路西菲尔脱下面罩和衣衫,循着水池一边宽阔的阶梯,裸身走进池水里。 池水微微冰凉,却异常地舒服。他并没有向水池中央深入,只是让池水没到自己的胸口,感受那清透的凉意。 借着池水反射的光芒,路西菲尔看着纹在心口处的红色的花朵。 不得不说撒旦叶在绘画上是有天赋的,他很好地利用了刺青的构图将那道疤痕修饰得天衣无缝,不仔细看是绝对无法发现的。 玫瑰和曼珠沙华,天界和魔界象征爱情的花朵。 路西菲尔抚上那团脆弱而又生动的红色,看它在水的冲洗下像情欲般绽放得越来越妖艳。 一个太阳已经落下,另一个已在地平线上徘徊。路西菲尔刚要离开,却看到水池的另一边,一抹黑色的影子突然钻入水中,溅起一团水花。路西菲尔一时兴起,也跟他一起钻入水里。 可那影子游动的速度太快,虽然他已经进入了魔化的中期,背上如虫蚁啃噬的痛已经消失,但身体不适的他一时没有跟上,竟让它在眼前溜走了。 路西菲尔忽然怔住了。算不上庞大的水池里,他竟感觉不到周围一丝的气息。 敏锐的灵识一直都是力量强大者拥有的能力之一,以前的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感觉到周围的事物,不需要触碰。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把意识扩展到相当远的范围。可他突然发现这种随着魔化不断消耗的能力现在消失了!这就像一个视力很好的人突然看不到了东西,心里的茫然和失落是可想而知的。 从水中探出头,路西菲尔环视平静的水面,竟没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寂静低低沉沉,压得人喘不上气。 如镜般平静的池水也变得如此陌生。 他有些惶恐。 就在他提高警觉努力寻找时,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自身后将他抱紧,接着将他翻过身来,在他错愣不及时吻上他的唇。路西菲尔对他突然的动作没有丝毫防备,本能地躲避,重心一低带着撒旦叶一起跌倒在水里。 他们在水中漂浮,蜜色的和白皙的肌肤纠缠着,水波勾勒出的浅淡的水纹绳索一般,将他们牢牢地捆缚在一起,只能紧紧地拥吻。 水下的时间好像静止一般。路西菲尔看到幽幽的池水中他们飘散开的长发水草般地漂浮,向着水面上的光亮飘去。他不知道吻了多久,当他们从水面上露出头来,他已经被撒旦叶带到了水池的边缘。 太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无声无息消失。月亮刚刚升起,好像就在他们身边。湿漉漉的,罩着神秘的光晕。 月光勾勒出两个湿淋淋的轮廓,裸露的脊背的曲线宝石般闪着鳞光,长发滴答着水,紧贴在身体上。 “在这里,好不好?”撒旦叶抚摸着路西菲尔赤裸的肌肤,亲吻他胸前殷红的刺青,嗓音因情欲变得更加低沉魅惑。 路西菲尔的背抵在冰凉的池壁上,却不知什么时候池水好像变得滚烫,已带着灼热的温度沁入他的身体。他感到躁动和安心。 撒旦叶舔去他脖颈间残留的水珠,借着水的浮力托起他的腰。 “我也是……这么想的。”呼吸在撒旦叶的挑逗下变得越来越凌乱,路西菲尔一手圈起他的脖子,另一之手攀住池壁的外沿,迷醉般地在他耳边呢喃。随后分开腿,缠在他的身上。 在无声的纵容下,撒旦叶体内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自持的狂潮,将路西菲尔光滑的身体紧紧压在池壁上,毫不犹豫地进入那渴望已久的身体。 水波温柔地拍打起来,声音越来越响。 耳边已尽是水浪翻滚的声音。 快意渐渐攀升,意识恍惚间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好像在狂暴的海上,风浪一次次将他高高地抛入空中,又将他一次次掷回滚烫的海里,当他觉得就要触到极致的云端,那个黑色的影子又纠缠着他,同他一起跌入深渊。 灵魂在天堂与地狱间起起落落,痛苦与享乐,束缚与解脱。也许就是爱情。 “撒旦叶……”路西菲尔放任自己的意识在虚空徘徊,呢喃着撒旦叶的名字,期待他让这一场狂风暴雨将自己撕碎,再将这难耐的情欲洗涤殆尽。 然而撒旦叶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这一次,撒旦叶完全控制了他们交合的节律,他只能在空虚的痛苦与满足的极乐之间不住地徘徊。 “我爱你,路西法。”灵魂的上下起伏间,他听见撒旦叶沉醉的誓言。 指间盘绕着湿漉漉的黑发,路西菲尔凝起涣散的视线,凑过脸去,邪魅地用舌尖挑逗着撒旦叶的舌。 “我……”路西菲尔微微仰起头,未说出的话湮没在肆虐的水声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压抑的呻吟,和身体上难以抵抗的空泛与无力。 释放的快感排山倒海袭来,灵魂痛快地嘶叫着,愉悦的晕眩。环绕着他们的,是远处离宫黑魆魆的影子和附近半圈装饰性的拱廊。 一个月亮的光芒隐去,另一个月亮的光芒穿过拱廊的空隙,被分割成几十条细细的蒙蒙的光线,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宁静却不安定。 两人停止了动作。水面的余波仍在,意识如那无声飘落的花瓣,随波逐浪,忽远忽近。 喘息辅定,在情欲中缓缓找回自己的路西菲尔慢慢睁开眼睛,拨开撒旦叶脸颊边的湿发,仔细端详他分明而冷峻的轮廓。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撒旦叶可能会干扰他的魔化,可他却愿意冒风险孤注一掷,用全部来赌一次。 他情不自禁地低笑一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不理智。当灵力已经完全消失,他才发现这时输赢正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已经一点胜算都没有。 对于从来把握别人生死,控制着他人命运的路西菲尔来说,这种无力的感觉真的不好。 撒旦叶看着他复杂的表情,退出他的身体,轻叹一声道:“刚才我就在你身后,你竟没发现我。是不是暂时失去力量了” 无力地将头靠在池壁上,路西菲尔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望着飘渺遥远的蒙蒙月亮,沉默不语。 “我知道是的。”撒旦叶看着他绝美的脸,也万般纠结:“现在是你魔化最关键的时候。”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回望着幽黑的眸子,路西菲尔语气很平静。 路西菲尔过于平静冷淡的语气,刺痛了撒旦叶的心。撒旦叶莫名地有些生气,他真的以为自己会那么卑鄙? “我想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撒旦叶低吼一声霸道地将虚弱的路西菲尔揽在怀里,激动地说:“告诉你,我想做的太多了!我想把你永远禁锢在身边,我想让你忘记其他人,我想让你忘了一切只记得我……”他加紧了手上的力道,疯狂般地说:“我还想狠狠地凌虐你,直到粉碎你的意志让你的魔化永远停滞在这个阶段,再也不要妄想着逃出我的手心!告诉我,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么?” 路西菲尔有点彷徨,有点惊悸,他在问自己,是不是放纵得过了火,是不是太相信自己和眼前的这个魔族了。可他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轻轻地道:“不,我仍相信这次没有赌错。” 撒旦叶狂暴地怒吼道:“赌?这对你来说只是赌博么?知道吗,如果我执意留下你,那你就没有从我身边逃走的机会!” 情绪发泄后,撒旦叶倏地冷静了下来,他抚摸着路西菲尔胸前的刺青,无奈地笑道:“而我那么贪婪,我不想只得到一副美丽的空壳,我想要的太多了。”他深深地喘息,温柔地亲吻着路西菲尔湿润的头发,发自肺腑地说:“我知道你并不完全信任我。但既然我答应过你,你就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一定会遵守约定让你离开的。只是……不要让我每天都以为会失去你。答应我。你决定离开前,一定要告诉我。” 强忍着心中蔓延开来的酸涩,路西菲尔托起撒旦叶英俊的脸将唇附在他的唇上,感受着它的热度,直到撒旦叶再次抱紧他不断加深这个吻…… 他不该怀疑他的,也许是魔化最后阶段的担忧,也许是如今并不乐观的堕天使军的局势,他不知自己怎么了…… 可撒旦叶的回答终于让他安了心。 “我答应你。” 平静的水面上飘浮着叹息般的回答,久久不散。 答应你…… 正在这时,浓浓的树荫中轻飘地晃动了一下。 “谁?站住!”撒旦叶搂着路西菲尔,抬起头时,精神力已经锁住了树荫后的一个人。 树荫后的魔兵一身冷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要被一阵无形的威压从身体里挤出来了。想起贝利亚让他摸摸堕天使的底细,他还以为是个容易的差事。毕竟以前魔王毕加索不避讳和情人在一起时周围有魔兵看着,自己早就看惯了那些旖旎的场景,以为偷看一下没关系,谁知现在换了魔王,没想到不过是偷看了一眼,魔王陛下竟然动怒了。 魔兵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魔王的忌讳,藏也藏不住,只好颤着腿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魔王陛下,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说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撒旦叶身边的路西菲尔,以魔兵这些年在离宫的经验,这个时候只向魔王求情是不够的,魔王的情人更能说得上话。 果然路西菲尔被魔兵看得不自在,对撒旦叶说:“把他继续留在离宫里,封了记忆就算了。” 想到不依不饶的贝利亚,撒旦叶也不敢掉以轻心,封了魔兵的记忆后,就下令除了泰伯兰德外,其他的魔兵只许在寝宫的外围待命了。 ☆、血色刺青2 耶路撒冷,梅丹佐和拉斐尔正聚集在米迦勒的官邸里。 由于在对抗叛军的战斗中表现出色,米迦勒已经接替了路西菲尔的位子,成为了天界第二个副君。然而正式的仪式还没有举行。一方面米迦勒的伤势严重,几个月还没能完全恢复力量,另一方面,他从没想要接替路西菲尔的职位,更没想到是以这样血腥的方式,所以仪式一直被他有意拖延着。 他知道路西菲尔并不想伤害他们,而他却差点用光耀之剑刺死了他。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路西菲尔那时的表情和那喷洒出来的血,好像已经镌刻在灵魂上,永远不能从记忆里抹去。 “副君殿下,还有什么不适吗?” 梅丹佐见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米迦勒独自出神,关切地询问。说完,看了一眼坐在米迦勒身边的拉斐尔。 拉斐尔摇了摇头:“外伤已经痊愈了,力量的损失只能由时间来恢复,我也无能为力。” 诸神的黄昏给天界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天界堕落了三分之一的天使,数量上只有三分之一,然而追随路西菲尔的原本都是天界的主要战力,以能天使、力天使和座天使为主,其战斗实力已经接近原天使军的一半。 天界动荡以后,魔界的形势也复杂了起来,索多玛魔域趁机收复了魔界第二层的大部分地区,野心勃勃蠢蠢欲动。 而大战中神的参与使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松散了许多,这时神正忙着修补法则恢复力量巩固新世界,就把天界的烂摊子都交给米迦勒放手不管了。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6节 米迦勒听到他们在谈论他,慢慢地说:“我没事,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现在魔界有什么动向,大家都说说吧。” 乌列的副手座天使默维尔首先发言:“据可靠的消息,撒旦叶已经回到索多玛了。” 这短短一句话就像重磅炸弹,让在座的天使反响激烈。 米迦勒一直关注着撒旦叶的消息。这会儿也注视着默维尔。撒旦叶和路西菲尔双双坠下创界山,他回到索多玛,路西菲尔又怎么样了呢? 雷米尔问:“消息真的可靠?撒旦叶是怎么回去的?他坠入火湖,还是从创界山掉落在其他地方了?” “依我看,他坠入火湖的可能性不大,萨麦尔怎么会轻易放他回来?” “那副……路西菲尔现在身在何处?” …… 默维尔无法一一回答诸人的问题,只好照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撒旦叶回到索多玛已经是确切的消息,但路西菲尔的下落仍不清楚。现在魔界也是诸说纷纭,有的说他已经死了,有的说他和叛军汇合,有的说他做了俘虏,还有的说他就在索多玛。” “怎么可能会在索多玛?” “他和撒旦叶一起逃出来的话还能去哪?” “他真的那么相信撒旦叶,不怕受到魔族的暗算吗?” “也许根本没逃出来,他受的伤那么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呢。” …… 加百列就坐在米迦勒旁边,每次开会时他都很活跃,可这次却一言不发,与现场气氛极不相称。 雷米尔偷偷观察他一会儿,以为这次路西菲尔堕落给他的打击很大,便以眼神安慰了他一下。 除了坊间流传的香艳八卦消息外,有理性思维的天使与魔族在看待诸神黄昏的问题时,都会把路西菲尔和撒旦叶摆在合作的立场,他们宁可相信路西菲尔与撒旦叶是事先串通好的,其中必有合作和利益的交换,也不会相信这仅仅是撒旦叶的个人行为。毕竟以他们本来在天魔两界树立的形象,除了八卦,没有什么人会认同他们之间的感情。 米迦勒的视线扫过众人,待大家安静下来才说:“我已经和乌列商量过,我们现在的势力大不如以前,还不能急着收回魔界的统治权,为了稳定天界的局势和天使们的心思,最近也不会增派天使军驻守魔界,我们的底线就是守住魔界的第一层。至于路西菲尔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就报告给我。”强忍着心中的刺痛,米迦勒用压抑的声音道:“天使们因路西菲尔而堕落,想必不会臣服于其他魔王和天使,我们不让他和叛军汇合,接下来对控制魔界的局势大有益处。而如果……他死了,你们要给我最确切的证据!” 虽然对路西菲尔的下落各有看法,但众天使在对待路西菲尔和叛军的事情上意见是一致的,一旦让他们汇合起来,堕天使就有了凝聚力,而路西菲尔有了足够的战力,就可以在魔界称霸一方了。 被米迦勒的情绪带动,与会的天使都神情肃穆,准备在这局面尚未明朗的时候为天界做点事。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米迦勒疲惫不堪,颓然地仰靠在沙发上。 “你需要休息一下,副君殿下。”拉斐尔观察着米迦勒的脸色,关切地提醒。 “不,我不累。”米迦勒倔强地说。 “也对,要想好好地休息,先要把心放下,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拉斐尔轻叹一声,说:“我把他带来了。” 米迦勒骤然睁开眼,目光不解地聚拢在拉斐尔身上。 拉斐尔走出会客室,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掌握的是治愈之力,可以治愈战斗中的伤口,减轻伤者的痛苦。然而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伤痛无影无形,深深地烙印在灵魂中,治愈之力也无能为力,所以他比别人更善解人意,因为他了解那些人心中的伤口。 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天使款款走来,拉斐尔看起来更温和了。 米迦勒的瞳孔倏然缩紧,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看看小天使。 那小天使只有拉斐尔半个胳膊那么长,此时正在他的怀中安静地睡着。 “他真可爱。”米迦勒看着小天使金色的发丝和恬静的睡脸,竟发现如此小的他,眉眼中已然与路西菲尔有几分相似。 “副君殿下,你真的决定收养他,让他做你的养子么?”拉斐尔道:“他是路西菲尔振翅创造的生命,身世本就特殊,不如把他交给教堂,或者找一对平凡的养父母,过一般天使的日子好了。” “不,我已经决定了。”米迦勒坚持道:“他还小,需要有人爱他,我可以。我已经请求神允许我为他取名,而且神也同意了。” “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 “我想了很久,就叫他哈尼雅吧。以诺语里,哈尼雅是有魅力的意思,我想他长大后能够美丽坚强,就像……。”米迦勒的话戛然而止,淡然地微笑着,嘴角却有些不自然地抖动。强压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小天使的头发,米迦勒温柔地唤着:“哈尼雅……” 哈尼雅好象听到了米迦勒的呼唤,忽然睁开眼,冲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即使并非没有准备,米迦勒还是惊住了。那冰蓝的眸色,与堕落前的路西菲尔一模一样。 哈尼雅从拉斐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飞到米迦勒跟前,甜蜜蜜地笑着,好奇地凝望着他,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他一个人的。 相同的眸子,如果这样凝望他的是路西菲尔该多好。 为什么不是他呢? 看到米迦勒伤感的神色,拉斐尔也为之动容。心细如他,米迦勒对路西菲尔的感情,他又怎么不知道呢。微微叹气,拉斐尔温和地对小天使说:“哈尼雅,他是你的父亲,从此你有爸爸了。” “阿……爸。阿爸。”小天使很高兴,抖抖羽毛,嗡嗡地扑着翅膀,幸福地一头扎进米迦勒的怀里。 “他喜欢你。”拉斐尔无奈地叮嘱:“不要宠坏了他。” “嗯。”米迦勒默默揽紧哈尼雅小小的身体,抚摸着他柔软的金发,一阵酸楚。 他会永远永远代他爱他,永远。 距诸神的黄昏已经过了快一年,米迦勒决定亲自去白雾森林看看。 路西菲尔发动叛乱时,身边的天使也随他而去,原本就宁静的白雾森林如今陷入死寂,一时间再没有人出入了。 路西菲尔走后,神就把路西菲尔在天界的绝大多数财产赐给了米迦勒,可路西菲尔在至高天的宫殿却依旧保留着。 白雾森林行宫规模很大也很舒适豪华,虽然米迦勒已经是它的主人,但一年来,他从没踏入过白雾森林一步,仍住在耶路撒冷。 就像多年前他梦想着能来到这里一样,现在,他仍然敬畏它。 因此一年之中,它就那么茕茕孑立于第六重天的群山雾霭中,傲然地纪念着曾经的主人。 行走在通往白雾森林的大道上,米迦勒真有种恍如隔世错觉。 在这条路上,曾埋藏了他多少的欣喜、忐忑与期待,时至今日,虽然它已是他名下的财产,但他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心情沉重。 他远远望着矗立于湖水中的星痕宫被飘渺聚散的烟云和镜像笼罩着,显得那么不真实。 宫殿里原有的天使都堕落了,守护宫殿的天使都是后来进驻的。他们看见米迦勒来了,在宫殿的大门外整齐而又虔诚地跪了四列。 雕花大门被缓缓打开,淡淡清爽的香气扑面而来,如此地熟悉。 光芒中的清尘微微颤抖着,旋舞着描摹着旧主的轮廓。 走进宫殿,米迦勒首先就看见大厅楼梯中央沐浴在光线里的路西菲尔的巨型半身画像,画中的路西菲尔身披盛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带着傲视天下的笑容,仿佛神一般的存在。这幅画他曾经见过很多次,可每次他都只是匆匆一瞥了事。 他不敢凝神细看,他怕泄露了心中的秘密,他怕失去了一直奋斗的理想。以前的他害怕的太多了。 可这次他定定地站在画像前方,毫无顾忌地注视着画中的人,却又突然他悲哀地发现,即使自己已得到了仅次于神的地位,可在他的面前,依旧只能仰视他。 身后的随侍天使看到米迦勒望着画像的神情有些落寞,就主动说:“副君殿下,这个旧画像要撤掉么?” 米迦勒像被冷水浇醒般打了个寒噤,急急地道:“白雾森林里的一切都要保持原来的样子,什么也不要动。” “是,副君殿下。”随侍天使悻悻地退下了。 宽阔的书房里,光线流转。他还记得萨麦尔堕落的第二天,路西菲尔问他是否有所爱的人。 静静地站在书桌前,米迦勒望着空空如也的椅子发呆——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如果早知道权力不能填补内心的空白,如果早知道接近他的结果便是失去他,如果早明白失去他自己的心会如此难过,他是不是会选择以情人的身份痛痛快快地爱一场? 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玫瑰的枯萎,灵魂的消逝,玉树琼枝化为烟梦。一切,太快了。 “我有我心爱的人,副君殿下。我爱的人就是你啊……”米迦勒站在书桌前,失魂般地低语。 房间一如那天般静谧。 拂过耳际的,依然只有书页被风翻动的簌簌声。 只是太迟了。 他觉得世界仿佛就剩下他独自一人,失去了方向与目标,像被遗弃的瓶子在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上随波漂浮着。上下起落,无所归向。快要碎裂了。 目光越过玻璃窗外翻卷的云海,一瞬间米迦勒仿佛又看到了匍匐在地的天使们,听到了他们高昂的朝颂,虔诚的祈祷。 他终于体会了,位极巅峰时的风光和内心深处的无奈及寂寞。 他终于体会到了。 ☆、何去何从1 自从与撒旦叶有了约定,路西菲尔便少了很多顾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卧室里独自冥想,或是在琴房里弹琴作曲。 在这期间撒旦叶将他的办公地点移到了寝宫附近,既不耽误办公也不打扰他的魔化,更可以暗中保证他的安全。 这名义上的软禁实则让路西菲尔求之不得,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躲在撒旦叶的离宫里更安全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到有一点不安,而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虽然仍处在光明力量向暗黑力量转换的灵力极低的状态,可他并没有沮丧仍然抓紧这最关键的时期耐心地整合着仅存的力量。 在冥想中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天,路西菲尔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他走到房间西边的一排落地窗前,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撒旦叶临时办公的房间。 他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恰巧碰上撒旦叶靠在椅子上向这边张望,他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相遇,路西菲尔不禁心神一动。 使他为之触动的不是撒旦叶的眼神,而是坐在撒旦叶一侧的红发魔族贝利亚。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贝利亚看撒旦叶的神情是多么专注而痴迷,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路西菲尔似乎对心中的不安有了解释。 原本他以为只要得到了撒旦叶的支持,索多玛的领主们便不敢妄动,然而回想起当初与贝利亚的相遇,他才知道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不顾一切的杀招,不仅来源于彼此的种族与隔阂,更来自于对撒旦叶的爱慕。 他的不安不是没有根据的,当遗漏了感情上的敌意,本该最安全的地方也到处是危险。 正在这时,贝利亚的目光也落在路西菲尔身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恨意与杀气。 路西菲尔毫不怀疑,如果这寝宫的外围没有撒旦叶的法阵和结界,贝利亚一定会再次使出那迫人的精神力量与他一较高下。 轻轻地叹息,路西菲尔拉上窗帘将他们的视线挡在窗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琴房。 每天泰伯兰德都会带来关于外部的消息,天使军的,堕天使军的。路西菲尔对天界现在的情形深深地自责,然而事已至此,自责也于事无补。天界和魔界都在兴师动众地找他,然而他却有些犹豫。如果萨麦尔他们能控制堕天使的局面,那么自己就此消失也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继续在索多玛以一个普通的堕天使身份留下来,似乎不但不安全,也许会给撒旦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木制钢琴静立在灰蒙蒙的空气里,迎接着他旧有的主人。 一起迎接他的还有那条名叫杜拉斯的黑蛇。最近每当路西菲尔出现在琴房时,它都会从魔法阵里溜出来爬到琴盖上陶醉般地倾听。 路西菲尔像往常一样拍拍它的脑门儿,便坐在琴凳上弹奏起来,不过贝利亚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脑中闪烁着,就像一根扎在心中的刺,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心情烦乱地弹了几个高音,抬头时正对上黑蛇血红色的眼睛。 音乐戛然而止。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久,他终于挥去缭绕在心间的阴霾,抚摸着琴键,在灵感的指引下描摹着新曲子的轮廓。 魔界,索多玛城。 议事厅里三个大领主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他们看到撒旦叶走进门来,气色不错,已经没有被伤势所累的迹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孟菲斯托高兴地道:“主上的力量看来恢复得不错,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别西卜他们别有用心了。” 撒旦叶问:“别西卜和亚巴顿派特使来有什么目的?” 瓦德森抢先道:“依我看他们就是想打探你的情况,另外还想确定路西菲尔是否就在索多玛。” 平时很爱发表意见的贝利亚此时没有说话,他接触到撒旦叶询问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直沉默的贝利亚这时恢复了往日的干练与沉着,不动声色地说:“两个特使我已经暂时安顿好了,主上,您有必要亲自见见他们,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已经恢复了。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你看怎么样?” 忽然想到路西菲尔,撒旦叶踌躇了一下问:“安排在什么时候?” “今天傍晚。” 雪白的花朵层层叠叠,萦绕着沁人的芳香,仿佛能勾起前尘往事。 “这是什么花?”路西菲尔靠在离宫花园的一处椅子上,微微抬首,看着头顶上氤氲而开的花朵,有些入神。 “荼靡。”泰伯兰德靠上前来,小心地回答。 “荼靡?”路西菲尔幽幽回过神来,眼神中仍有尚未散去的迷离。荼靡之花,末路之美,是美丽与灭亡的共同体。有点像他此时的境遇。 “是荼蘼。魔王毕加索偏爱这花,于是在这离宫里种了不少。只可惜他也如这花一样,昙花一现般毁灭了。”泰伯兰德神情依然庄重,然而他灰色的眸子紧盯着路西菲尔,和平时谨小慎微殷勤侍奉的样子略有不同。 “我也喜欢这花,希望不要和毕加索一样。”路西菲尔抬手抚上那花瓣,一时被那香气吸引。 “沙琪贝尔,你的伤好些了么?”泰伯兰德的目光慢慢转向路西菲尔的胸口,忽然问道。 “已经好多了。”路西菲尔的视线仍停留在花上,漫漫应答间却已经对泰伯兰德有所戒备。这么多天以来,泰伯兰德几乎只在离宫内待命,只有在传递消息和被传唤时才会出现在路西菲尔眼前,从来没有和路西菲尔说过一句无关的话。 “沙琪贝尔,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从不摘下这个面具。”泰伯兰德道:“魔王陛下对任何一个天使的感情都没如你这般长久,这也让我更想知道,你面具下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面罩么?”路西菲尔抚摸着面罩的一角,淡淡地说:“我曾向魔王陛下保证过,这面罩只在他的面前才会摘下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你能理解?” “真的如此么?”泰伯兰德一直顺从的眼神里突然有了一股杀气,说话间手里已经出现一柄闪着暗芒的短剑,剑上的符文流动着血一样的红色,带着一阵强烈的怨念刺向路西菲尔的胸口,泰伯兰德几乎瞬间陷入了疯狂,手中的刀也发出如同嚎哭般的尖啸声,一霎魔气扑面而来,凶狠决绝,荼蘼花树被剑气拦腰斩断,白色的花瓣如幽灵般漫天飞舞。 然而他突来的致命一击却没能刺中路西菲尔的身体。路西菲尔适时地离开座椅,魔气只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竟然还能躲过我的攻击!?”一击未成,泰伯兰德仍未死心,疑惑间,已经再次旋刀冲了上来,然而汹涌的魔气和愤然的闪电被一条黑蛇吐出的火焰所阻挡。 危机之时,杜拉斯从魔法阵里冲了出来,保护主人要他保护的人。 “泰伯兰德,为什么?”路西菲尔站在落花之间,看到如今泰伯兰德疯狂的恨意,只想解开自己的疑虑。 “因为你根本不是什么沙琪贝尔,你是路西菲尔,天界的副君,不,是天界的背叛者,也是把索多玛城变为废墟的人!”杜拉斯的出现,使泰伯兰德意识道刺杀路西菲尔已并不容易,不禁愤怒地低吼着:“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却没想到你竟发动诸神的黄昏,还受了神器的重创。如今你应该完全进入魔化期,即便你的位格再高,只要这柄浸淫过无数怨念的剑再刺入你的伤口,你必死无疑。哈哈,你该死,现在就是命运赐给我的机会!”说着,魔气再次暴起,泰伯兰德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可是你错判了我魔化的进程,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至少现在对付你,仍然绰绰有余。” “不可能!”泰伯兰德忽然有一丝犹豫,握刀的手一瞬间难以察觉地抖了抖,却很快恢复过来。他曾经见过无数堕落的天使,亲眼目睹了他们魔化的过程,他自认对堕天使魔化期的每个状态都有比较深的了解。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我曾是炽天使,还因为我一直伪装成完全失去力量时的样子。” “哈,你不仅嗜血,还很狡猾。但我仍然要杀你,因为我恨你,即使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泰伯兰德疯狂的吼道:“嗜血的暴君,骄傲的天使,你还记得你的面具下究竟掩埋了多少冤魂吗?!魔王会被你所迷惑,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索多玛城被屠戮时的情景。” “原来你是那次的幸存者。”路西菲尔了然,喃喃地说着。 泰伯兰德只是冷笑一声,挥起短剑再次袭来。 路西菲尔制止了想要帮忙的杜拉斯,手中激起一道黑色的光团。黑色的光团与泰伯兰德的魔气冲撞,发出刺耳的瓮鸣声。 守护寝宫的魔兵们都感受到这边的动静,迅速向花园的方向赶过来。 魔兵们赶到时,泰伯兰德已经倒在地上,那把短剑正直直地插在离他不远处的土地里。泰伯兰德挣扎着想要再次抓住短剑,不屈的眼神里仍然有浓浓的杀气,然而他负伤沉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用这把剑刺入他的胸口……”泰伯兰德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指着跪倒在地同样浑身是血的路西菲尔,对魔兵们大吼,“因为他是……” “杜拉斯!”众目睽睽之下,眼看泰伯兰德就要揭穿自己的身份,路西菲尔情急之际命令黑蛇:“杀了他!” 一道黑色的火焰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入了泰伯兰德的脖子,话在他的口中打着旋,终于随着嘴角汹涌而出的血沫流逝了。然而魔族的眼睛仍狠狠地盯着路西菲尔,就像严厉的拷问。空气中似乎异常安静,路西菲尔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血和荼蘼花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浮荡着,憎恨和灭亡的气息久久不散。 “这是怎么回事?”魔兵的一个队长看着被杀死的泰伯兰德,疑惑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没有会回答。他觉得精疲力尽。不仅因为使用魔化尚未恢复的力量让他觉得难以负荷,更因为心理上的矛盾。 这个世界,爱是那么的不容易,而恨,却又总是如此地长久。 即使他曾无数次忏悔曾经的过错,然而染在双手上的血迹怎会那么轻易地抹去? “这是怎么回事?”就在魔兵们都在迷惑的时候,路西菲尔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空间,撒旦叶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撒旦叶看到路西菲尔的身上有不少的血迹,万分着急。他刚才在宴会前感受到自己所布下的结界似乎有异样,于是将宴会的事草草交给瓦德森,不顾贝利亚的阻拦就赶了回来。 “我没事,魔王陛下。”路西菲尔收起难平的心绪,在撒旦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件事先不要对外宣扬,我随后调查。”撒旦叶对为首的魔兵队长说,“你们先把泰伯兰德的尸体抬下去吧。” 魔兵们领命,也不敢多问,就纷纷退下了。 “为什么杀了泰伯兰德?他想要杀你?”撒旦叶带路西菲尔回到寝宫,帮他脱下带血的衣服,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他知道我是谁。他憎恨我,只是想要为因我而亡的索多玛报仇。他没有做错。”路西菲尔的神色有些凄然,他背对着撒旦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 “路西法……”撒旦叶突然自背后把他抱在怀里,他们之间除了肌肤间的接触,不再有语言。 路西菲尔有一种感觉,就算所有的人都憎恨自己,但撒旦叶不会。然而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么?自己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一直留在索多玛么?毕竟撒旦叶是沙卡利曼耶尔,继承了魔神力量的魔族,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是魔族最有潜力的统治者,如果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将得到几乎所有魔族的拥护,他才是魔界真正的王。 “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并不知道泰伯兰德还有那样的过去。”撒旦叶的视线经过路西菲尔身上留下的道道伤口,自责地道。 路西菲尔轻轻地摇了摇头,拉过撒旦叶拥抱他的手轻轻地吻着——在心情沉重的时候,语言的表达往往是无能的。总是这个男人,总是这个男人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身边,可他自己清楚,他并非为他堕落,以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他的温柔只会成为日后的障碍,就像缚住翅膀的美丽陷阱。 一丝苦涩自血脉爬升,路西菲尔终于艰难地抬起头,凄然一笑。 “抱我吧。”忽然路西菲尔转过身,摘下面罩,轻轻地吻上撒旦叶的脸,“让我忘了刚才的一切。”说着,解开撒旦叶的衣扣。 沉默了一会儿,撒旦叶忽然将路西菲尔压倒在沙发上。不似往常般地温柔,撒旦叶近乎狂暴地舔咬着他。他只想要他知道,在他难过的时候,自己愿意给他安慰。 语言是多余的,诚实的只有感觉。 指尖留恋着皮肤的温度,不论他们有多少种身份的假象,但此时,相互感受到的毕竟是一片真诚。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带着窗外那些飘落的荼蘼花瓣凌乱地飞起,萧索遍地…… ☆、何去何从2 路西菲尔从冥想中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杜拉斯匍匐在他脚边,意识到他的动作,抬起头。 路西菲尔安慰般地拍了拍黑蛇的脑袋,激动地走到镜前,脱去上衣,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脊背。随着他把意识集中在背部上,一双黑色的羽翼延展出来。 把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了镜子,路西菲尔欣慰地闭上双眼。皮肤贴着冰凉的镜面,他就像一个筋疲力尽的旅人在生死关头寻到了一汪泉水,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地放松下来了。虽然目前只有一双黑翼,但这足以让路西菲尔松一口气了,魔化已经成功,之后的进程会不断地加快,恢复六翼的状态不过几个星期。 感受着新生的黑翼,路西菲尔仿佛也找到了久违的新生般的感觉,那是在漫长的时光中早已消磨掉的悸动和期盼,以及复苏了的扩土开疆的野心。 只是在欣喜之余,他也意识到分别的时刻快到了。 虽即使有些惋惜,但他是要离开这里的。虽然来到索多玛后他想过留下甚至从此隐匿,但泰伯兰德的刺杀已经让他明白躲避无济于事,只有回到堕天使中,为堕天使的命运而战才是自己的宿命。 环抱着双肩,路西菲尔的视线落在镜中背部的刺青上,五芒星、六翼和蛇的组合图案优美而霸气,昭示着撒旦叶的一贯风格。 修长的手指抚上胸前花朵的刺青,唇边扬起不经意的笑意,路西菲尔重新披好衣服走出卧室。 泰伯兰德死后,寝宫已经换了一批新的魔兵,除了个别的仆从可以进入,其他的只能留在寝宫的最外围。而如今代替泰伯兰德的,是一个年轻的魔族,名叫尤格。 寝宫的周围没有一个魔兵,只有尤格相伴左右。 “尤格,我想见他。”路西菲尔对新仆从说。这时杜拉斯无声地从走廊的柱子上滑了下来,也盯着尤格看。路西菲尔抚摸着它黑色的细鳞,并不在意它无处不在的跟随。 “沙琪贝尔大人,什么时候?”尤格看了看魔兽,恭顺地问。 路西菲尔看着尤格。虽然尤格很恭顺,但他对面前这个天使的好奇也不经意写在了眼神里。 路西菲尔读懂了那眼神。 在尤格眼里,自己不过是魔王的一个宠物罢了。他在好奇魔王的宠物。 如果是很多年前,自己一定会厌恶这样的眼神,一定会觉得他冒犯了自己。就像多年前他在拉贵尔身边,有多少人是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过自己?他觉得屈辱过,也愤怒过,他只是装作不在乎。可时过境迁,当他经历了大起大落和无数的生死,他觉得自己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不在乎了,他不屑于向世人解释什么,不会去刻意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做自己想做的。 “今晚吧。”他平静地对尤格说。 “是,我马上去派人转达。”尤格礼貌地告退。 尤格走后,寝宫的走廊里忽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宽阔的走廊显得宁静而清冷,树木间仿佛氤氲着缕缕的白气。昔日九重天上的自己出行总是难免被天使们簇拥着,如今倒是极致的对比。 他的一生都在追求在等待,从没祈求过什么奇迹,因为奇迹不会凭空出现,那是付出心血的人才会得到的最高奖品,然而这一刻,他想放下所有的理智,回归自己回归感性,暂时放下那些责任,就这样心满意足地被人爱着被人疼着。 路西菲尔独自立在华丽的廊柱下,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墙壁上的画作,从那些美丽的男女暧昧的眼神间追溯几百年前毕加索时代糜烂的魔宫生活的一个角落。真情与假意都被欲望所淹没,一切情绪都不用细细地研磨,只为博得魔王的宠爱,单纯得无以复加。 ———————— 半个月来为了让路西菲尔能集中精神冥想,撒旦叶再也没踏入寝宫一步。当尤格把路西菲尔的话转达给他时,撒旦叶烦躁得一整天都昏昏沉沉,魂不附体,恨不得夜晚早点到来。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撒旦叶看到落地窗正打开着,夜晚的风吹进房间,带着窗前的薄纱轻轻摇曳。七个枝形烛台一字摆放在窗边的桌子上。蜡烛都燃着着。点点的光芒温柔地抖动,带着房间的光影不断地变换。 在光影的变动中,房间内的一切好像都慢慢地起了变化,石膏和金属如若有了水一般的质感,像要在柔和的烛光里流动起来。 路西菲尔静静地站在露台上,背对着他,好像在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夜空出神。他的几缕黑发在夜色里飘摇,末端好像与黑夜融合在一起。越过蜡烛的暖光,路西菲尔的身影在这个夜晚变得朦胧飘渺,有那么一刻,撒旦叶甚至觉得他就要融进夜色离自己而去了。 他不想让他走,真的不想。 感觉到撒旦叶走进了房间,路西菲尔转过身对他报以微笑。 一瞬间,路西菲尔的脸上好像有一道玫瑰色的光晕闪过,在那一瞬间,撒旦叶觉得路西菲尔惊人的美艳。路西菲尔的确是美的,他有天界第一美貌的称号,然而他的神情多数情况却是淡漠的。 虽然撒旦叶觉得自己仍不应该用美艳来形容他,但此刻的他无以形容。 只要看气色,撒旦叶就知道路西菲尔的魔化已经成功了。他为他感到高兴,心中也总有那么些不舍,但同时也有一种熟悉而难以抗拒的感觉自腹部升起,一瞬间冲入脑海,让他兴奋不已——这样美的造物,能抱他、拥有他的,只有自己。 路西菲尔拿起露台小桌上的酒瓶,往两个高脚杯里斟上葡萄酒,自己取了一杯,另一杯递给撒旦叶。 “祝贺你。”接过路西菲尔递来的酒,撒旦叶与他碰杯。 “谢谢。” “能让我看看你新生的羽翼么?”撒旦叶喝了一口酒,那酒明明甘醇,但此时化在口里,却比不上淡淡的一个吻。 “嗯。”路西菲尔转过身,一对黑色的光翼自背后展开,又慢慢凝实成羽翼的形状,看上去光华流转,蓬松而轻盈。 “好漂亮的翅膀,虽然现在只是两翼,但不久以后,你就可以恢复六翼的状态了。”撒旦叶抚摸那一片片带着体温的黑羽,手指插入温暖的羽片中,若轻若重地抚摸,引来路西菲尔一阵清浅的喘息。半个月未见,路西菲尔也有些吃惊于自己竟会如此想念撒旦叶的抚慰。 “想我么?”撒旦叶从背后环住路西菲尔的身体,温柔地在他的耳边吹气:“我想你想了一整天……快死了。救救我……” “怎么救?”路西菲尔明知故问。他回过身,收起翅膀,注视着撒旦叶的紫色眸子染上了情动的颜色。撒旦叶的表白使他感觉有种灼热正在身体里左右冲突,然而路西菲尔克制着自己,抚摸着撒旦叶的脸,将唇凑到他的嘴唇上挑逗他道:“这样行么?” 嘴唇和鼻息的触感若即若离,带着不可抵挡的魔力,将他们身体里隐藏着的感觉放大了数倍。 “当然不够,我还想要很多很多。”撒旦叶微笑着,一边擒住路西菲尔的唇瓣仔细地吸吮,一边抚上他的身体。 酒杯跌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绯红的酒液洒在他们的脚边,晶莹满地。酒香飘荡在微冷的空气中。凛冽而醇厚。 柔软湿濡的舌尖带来颤栗般的触感,只一瞬就席卷了全身的神经。仿佛一刹那理智已燃尽,路西菲尔闭上双眼,无比热情地回应着撒旦叶的吻。 厮磨间,他们摸索着对方身上的扣子,帮对方脱去衣服。 跳动的烛光之下,柔软的地毯上,衣物散落一地,一直延伸到床边,仿佛还带着微微的体温。 红色的大床上,他们赤裸着身体,像两条舞斗中的蛇,紧紧地纠缠,不放过彼此。 撒旦叶伏在路西菲尔的背上,在浪潮的顶峰,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一个火红的吻痕。 ☆、何去何从3 “一会儿我们去索多玛城转转。”撒旦叶侧头在路西菲尔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说过的。” 路西菲尔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他能理解撒旦叶的心情。 沐浴过后,撒旦叶和路西菲尔换上了兜帽和披风,通过撒旦叶打开的空间通道,悄悄离开了离宫。 与天界相比,魔界的色调更加深沉晦暗,然而在这层沉暗的底布上,灯火显得更加绚丽多彩,美轮美奂。此时整个索多玛城就沉浸在这样的灯光里,无声地炫耀着它作为魔界都城的繁华一面。 他们来到城外的一处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灯光中的城市。 撒旦叶侧头看了看夜风中的路西菲尔,终于说:“如果你回去,我可以作为你的同盟,帮你拿下亚巴顿的领地……” 路西菲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不,这是我们堕天使的事情,我们虽然堕落了,仍保持着神族的骄傲和品性,自己的领地我们会自己夺下来,目前看来,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且……据我所知,你虽然是索多玛魔域的魔王,但掌管这魔域的时间还太短了,你这么做只会引火上身。” “你说的不错,但是这么多年来以魔族和天使的矛盾,即使亚巴顿败了,魔族也不会臣服于你……” “嗯,我最初是想离开天界,到驻军的领地去,但现在既然我们被打入魔界的底层,总要为了生存和荣誉而战吧……”路西菲尔将头埋在撒旦叶的发丝里,鼻头有点发酸,淡淡地说:“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好么?” 撒旦叶觉得自己很早以前就已经了解他了。有人说他傲慢,他觉得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孤傲还清高,所以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一点点的帮助或同情,因为他把这当作是施舍,也许对他而言同情就是施舍。 “……我只是担心你……” “我很厉害的,你说我没那么脆弱,你说过的……”路西菲尔的眼神很柔软,软得让人真的以为有人融化了他,但撒旦叶清楚,这个人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历了那么多,即使变得柔软也可能是错觉。 “唉,那就好好照顾自己吧,打输了你失去的不只是领地,有一天我会抢你做王妃的……”撒旦叶撇开刚才的担忧,换上一脸坏笑,“哼哼……到时候……你真的翻不了身了……” “王妃?”路西菲尔愣了下,“好肉麻……”他忽然笑起来,没来由地觉得很幸福,以前的情人们没人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肉麻么?”撒旦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在他的耳边说:“要我说,情人之间就该这么肉麻的,有什么好笑的?其实……我还能更肉麻一些,你要不要听听?” “不想听。” “算了吧,这种话都是骗人的,你想听,却不好意思说。” “才不是……” “我不管,非要说给你……”撒旦叶搂紧他的腰身,将他放倒在山坡倾斜的草地上,紧贴着路西菲尔的耳朵低声地说了起来。 “啊~你这个淫棍~”路西菲尔笑着推开喋喋不休的撒旦叶,亏他在神封之境时还希冀过神是撒旦叶这样的人,可是和冷冰冰的耶和华比起来,撒旦叶的性格就像是神极端的反面,他真不敢相信如果神是撒旦叶这个样子世界将会怎么样。 可是不论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但至少和他在一起时,在他创造的小世界里,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快乐得多。他第一次觉得,能遇见他,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撒旦叶被路西菲尔推开后也不再言语,他仰躺在草地上,摸出随身带的托斯亚魔笛,吹出一段优美的旋律。 路西菲尔慢慢爬到他的身上,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吹奏间的起伏,等待着索多玛城即将到来的黎明。 一曲奏毕,撒旦叶抚弄着堕天使柔顺的长发,望向漆黑夜空的最深处。如果他抚着的,是普通的天使该多好,也许他真的会让他做自己的王妃,他们可以旁若无人地爱着,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漫长的岁月。然而路西菲尔虽然现在柔顺得像猫一样,但他仍是创世时诞生的异数,堕落天使们的王…… 黎明就快来到,风已不那么冷,索多玛城繁华如故,夜色的洗礼也未能使它显出一丝疲态,随着白天的降临,个别街道上已经摩肩擦踵了。 撒旦叶和路西菲尔戴着兜帽手牵着手,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在热闹的街道上徜徉,偶尔会有人对他们这一对魔族和堕天使的组合投来疑惑的目光,然而他们并不在乎。 撒旦叶就像一个称职的向导一般涛涛不绝地讲着在这座城里发生过的故事,随后他们去听了一场魔界本土的音乐会,又在“绯色禁咒”酒吧里喝了些酒。 深夜时分,撒旦叶带着路西菲尔绕到了毕加索广场前的许愿池旁。 夜晚逗留在许愿池的情侣仍然不少,许愿池的水被红色的火光照耀着,能看到沉在池底的银币的浮光,那个弹琴的魔族仍在,弹的正是一个抒情的曲子。 “我们许个愿吧。”撒旦叶说。他特别强调了‘我们’两个字。“据说两个人一起许愿,爱情就会永恒。” “我忘了带银币。”路西菲尔不想让撒旦叶觉得失落,可出门时他还是忘记钱的事情。 撒旦叶看着他衣袋的眼神明显有提示的意思,路西菲尔顺着他的眼神在自己口袋里摸了一下,竟有一枚银币! 路西菲尔疑惑地看着撒旦叶,后者低低地笑起来:“临走前我就在你的口袋里放好了,这次别想抵赖。上次我看到你往许愿池中投了硬币,你果然回到这里来了,看来传说真的灵验。这次我们一起吧。” 路西菲尔把银币托在手心里,忽而攥紧,一个愿望的重量这样轻,而他自己却开始愿意去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魔法。上一次他只是应付而已,这一次,他想要认真对待了。 他们手拉着手,神情肃然,动作都有点慢,就像在进行一个庄重的仪式。 忽然他们之间交换了眼神,同时将手中的银币投入池底。 银币落水的声音响起,彼此的心里都有了期许。 路西菲尔拉过撒旦叶,和他接吻。 不乏王者般的理智,但有时也疯狂般地感性,他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撒旦叶,一个让他心动的体贴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腻歪的到此结束~往后要进入主剧情了………下周开始每周二、四、六19点更新 由于涉及河蟹,那个微量反攻的部分被我删了~ ☆、何去何从4 魔界第九层,火湖。 刚刚山洞外还是一片深沉沉的灰色,转眼间诡异的雷电闪亮于天地之间,风云变色,一场暴风雪瞬间到来。 远处的火湖发散着赤红的光芒,在白茫茫的天空下,冰火交融,犹如幻境。 萨麦尔焦急地在山洞里走来走去,不住地搓着双手,却低着头不说话。 山洞里此时不止他一个人。其他两人正站在他的身边,也用焦急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刚刚萨麦尔的手下与卡麦尔取得了联系,卡麦尔告诉他路西菲尔已经从封印之境中逃了出来,现在正在索多玛城魔化。 萨麦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路西菲尔肯定是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所在才躲了起来,却没想到他躲到索多玛去了。 当然卡麦尔并没有把详细的情形说给萨麦尔的下属,他只告诉他路西菲尔在索多玛,并对他说如果路西菲尔没有成功地回来,要做好营救的准备。说起来,卡麦尔仍然是不相信撒旦叶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萨麦尔紧张了起来。他迅速找来沙利叶和阿萨兹勒,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刚刚完成魔化的沙利叶沉不住气了,急迫地道:“殿下一定是迫不得已才去索多玛的,而且撒旦叶说不定还对天魔交战的事情怀恨在心……不行,我们现在就得救他出来!” 阿萨兹勒明显恢复得不错,金色的眸子熠熠发亮,浑身都充盈着力量。他赞同地看了沙利叶一眼,也坚决地说:“我们得救他出来,不能让他落在撒旦叶的手中,就让我去吧!” “阿斯莫德现在不在,否则由他去索多玛再合适不过了。”萨麦尔犹豫着,终于停止了走动,对二人说:“除了阿斯莫德,这里完成魔化时间最长的是我,对魔界情形最熟悉的也是我,还是我去吧。” 阿萨兹勒和沙利叶互望了一眼,没有表示异议。他们都是军队的指挥官,数以万计的堕天使军只听他们的调遣,在这个无比艰难的时刻,他们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 萨麦尔当然知道这原因,他为了爱情逃亡,本来只想在魔界找个安身之所,与路西菲尔相比,他在魔界的势力微不足道。可在魔界没有势力就只能被欺负,现在他的未来也和这军队联系在一起,同生共灭。 如今堕天使军受到魔化和酷刑的双重折磨,又堕落到这个陌生而恶劣的环境中来,早有意志薄弱的人怨声载道了,他们当初就是为了路西菲尔才堕落的,如今路西菲尔下落不明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呢。面对路西菲尔忠心耿耿的指挥官们,萨麦尔知道当务之急就是把他找回来,这样才能避免堕天使军最终土崩瓦解的命运。 在路西菲尔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由于萨麦尔曾经的炽天使地位,他暂代了总指挥的位置。他对沙利叶和阿萨兹勒说:“我走后你们继续隐藏着,我一定会把路西菲尔带回来。” 阿萨兹勒和沙利叶交换了眼神,看着萨麦尔转身走出洞口,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由于有在魔界逃亡的经历,萨麦尔对魔界的情况比较熟悉,他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混过了亚巴顿和别西卜的领地,到达索多玛城外。 一路上他都在悄悄打听路西菲尔的消息,听到最多的还是魔族茶余饭后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的绯闻,不过没有人能肯定路西菲尔就在索多玛城里,更没人知道他现在处在什么样的状态。因为忌惮撒旦叶的力量,萨麦尔只好暂时在索多玛城外游荡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索多玛离宫中,撒旦叶和路西菲尔疯狂做爱,他们都意识到随着魔化的完成,最终分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整个下午,寝宫里都弥漫着一片淫靡的气息。当欲潮退去,路西菲尔伏在撒旦叶的身上,睫毛上仿佛还有未曾散去的雾气,他低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累了?”撒旦叶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额发,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地吻。 路西菲尔支起身体,看着撒旦叶如黑夜般的眼睛,没有说话。 “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么?我不能长久地留在索多玛,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过了一会儿,路西菲尔才轻声说:“你会遵守约定的吧?” 这回轮到撒旦叶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好像不睁眼不说话时间就会这么静止下去似的。路西菲尔没有催促他,只是把头靠在他的颈窝间等待着。撒旦叶并没有封印他的力量,而他也基本完成了魔化,但目前的力量是无法和撒旦叶比拟的,他担心他会反悔。他曾想过就此放下曾经的一切,然而堕天使们仍是他的牵挂,奢靡的离宫也不该是他最终的归宿;他想要获得自由,可是现在就被束缚着。他思索了良久,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回到堕天使的中间去。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撒旦叶翻身把路西菲尔压在床上,牵过他的手,一根根地吻着他的手指。 路西菲尔被他吻得心烦意乱,可他已经在索多玛住了四个月,魔化也完成了,现在堕天使们可能需要他,他非走不可。 路西菲尔任他挑逗着,淡淡地道:“今晚。” 撒旦叶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火热的唇舔咬着他的皮肤,竟让路西菲尔觉得有点疼了。 “黎明前。”撒旦叶一边吻一边喘息着道:“今天晚上是我们的。” 路西菲尔搂紧撒旦叶的身体,暗中松了一口气道:“嗯,黎明前。” 两具赤裸的身体蛇一般地纠缠了一夜,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在他们的律动及呻吟中慢慢溜走,当宁静及绝对的黑暗占据了天空,黎明就要到来。 路西菲尔和撒旦叶站在窗前的露台上。 撒旦叶打了个响指,一只黑龙从魔法阵里冲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露台上。 他们骑上黑龙,离开了离宫。这一晚的风颇为寒冷,凌厉的风刮在脸上,有一种热辣辣的疼痛,黑龙顶着风,来到了空中要塞上。 空中要塞上两人面对面站着,黑色的衣服将他们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撒旦叶拿出面具给路西菲尔戴上,又把带来的兜帽罩在他身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说:“去巴鲁城,巴鲁城虽然没有下层的通道,但我得到消息,萨麦尔最近出现在那一带。” 听到萨麦尔的名字,路西菲尔怔道:“他是来找我的?你已经知道了?” “他已经出现在蛾摩拉魔域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到索多玛魔域来。”说着,撒旦叶向着虚空中一指,黑暗的天空里,出现一个并不明显的黑色洞口,“穿过这个空间,你将到达索多玛城外,然后通过第五层的三号通道就会到达巴比伦魔域的巴鲁城。”撒旦叶拉起路西菲尔的右手,掀起他的袖子,用自己的徽章戒指在他的手肘处烙上印记,“这个是特使的印记,它可以让你轻松地穿过索多玛魔域边界到达巴鲁,不会遭到拦阻。” “你说过强者终不能束缚强者,我不想束缚你,我想我明白你所追求的自由。”撒旦叶温柔地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完成你想做的事,只是记得……不要让自己受伤。” 他轻轻揽起路西菲尔被风拂乱的发丝,藏到他的兜帽里。 “依照目前的局势,你这样一走,我们就是敌人了。”撒旦叶一直絮絮地念着,忽然微微一笑:“对敌人,记得不要手下留情。” 路西菲尔看着他,觉得这一瞬间他正传达着什么,一时间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7节 “我爱你,路西法。”忽然撒旦叶搂过他的身体,深情地吻着他的唇:“我希望当你找到自由,完成使命的时候,能亲口对我说你也爱我。” 听完撒旦叶的表白,路西菲尔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应该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在那瞬息之间,他觉得心中如波涛般翻腾,然而自己却失去了表达,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无情地按着他的嘴唇,让他只能把自己的话掩埋在沉默里。 漫长一生的经历,早让路西菲尔明白命运的无常。在错综繁杂的命运丝絮中,他们是不是那注定纠缠的一双,他只能期许,却不敢承诺…… 东方天际出现蒙蒙的灰色,黎明夹带着又一天的希望,如期而至。 路西菲尔在冰冷的夜风中背过身,他的风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斗篷的一角高高扬起,像留恋无尽的黑夜不愿离去。 黑龙腾空而起,向着黎明滑翔。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路西菲尔心乱如麻。 身体终于逃离了炫目而甜蜜的陷阱,而灵魂最终将飘向何方? 撒旦叶看着那在视线中的黑点最终没入黑洞,被火红的黎明吞没,已经预感到魔界的格局将面临巨大的变化。他觉得他就像一个火苗,自今以后所到之处,均将为战火所洗礼。 可他不在乎。 一切本该这样子的。 在恢宏如火的黎明中,撒旦叶迎风而立。 ☆、何去何从5 贝利亚捧着泰伯兰德的脑袋,张开的十指插入他已腐烂了的头颅,黑色的腐臭了的血浆带着怨念布满了他的胳膊,他神情冷漠而专注地在那仅存的怨念中寻找着什么。 许久,他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好像不知不觉中那怨念已经浸透了他的思想。 飘落的荼蘼花瓣在他眼前雪一般释过,透过那迷雾般的白色,他看到了那个堕天使,他看到他和泰伯兰德的冲突。 他听到泰伯兰德叫他路西菲尔。 他看到路西菲尔身上的血迹,堕天使那时多么脆弱,如果换做是他,他可以让他就此消失。然而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他才得到泰伯兰德腐烂的人头,通过浓厚的怨念得知自己错过了宝贵的机会。 “泰伯兰德,你这个废物!”贝利亚丢下手中腐烂的头颅恨恨地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器,“我不过让你去探探堕天使的底细,你却贸然出手,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裴里奇!!”贝利亚嘶吼着。 “大领主大人。”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贝利亚身后。 “召集祭司家族的所有长老,和我去离宫!”贝利亚狠狠地说:“即使魔王不高兴,我也要杀了他!” “大领主大人,属下刚刚得到消息,那个堕天使已经不在离宫里了。” “你说什么!?” “今天早上,他已经离开了。” “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属下正在查。” “撒旦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贝利亚幽幽地对着空气说。 撒旦叶的空间魔法他是知道的,他在索多玛魔域间展开自己的结界,在这样的结界里,他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然送出一个人也不在话下。 他一定已经把路西菲尔送走了…… “派人去边界查……尤其是蛾摩拉的边城。出了索多玛他走不了多远……”贝利亚神情颓然,索多玛魔域何其广大,在偌大的边界上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萨麦尔在巴鲁城晃悠了几天了。堕天使军被神击败后,堕天使出入城市变得更为不便,有的甚至被囚禁了起来,毕竟没有哪个领主愿意让自己领地里的堕天使白白投靠了路西菲尔,而事实上他们有点多此一举,很多堕天使对堕天使军是持观望态度的,谁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冒险呢? 萨麦尔好不容易才联系到几个能自由出入索多玛城的堕天使,并让他们去魔宫打听消息。 可消息还没打听到,路西菲尔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是在巴鲁城门边的小酒馆遇见的。 堕天使分布在魔界几乎所有的城市里,不论他们堕落前的地位如何,但堕落后在魔界的地位多是比较相似的,他们经常会光顾某几个小酒馆,把它作为自己的据点,彼此交换些信息,或是谈天说地消磨时光。 这时候魔界多数城市的堕天使的聚集地已经被强行关闭了,但巴鲁城还没有,这也是萨麦尔来到此地的原因。 一大早,萨麦尔就混入酒馆等待堕天使带来索多玛的消息。 而从昨天下午开始,路西菲尔便准备从巴鲁城的小酒馆入手,一间间地查找萨麦尔的下落。 事实上,当路西菲尔走进酒馆的时候,萨麦尔马上就认出了他。 没有什么能形容萨麦尔此时的讶异,因为他相信卡麦尔的话,认为路西菲尔一定在索多玛,可现在他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们的见面没有寒暄,只彼此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当天正午,路西菲尔和萨麦尔就借着特使的名义离开巴鲁,奔向魔界下层。 四天之后,黑龙带他们跃过亚巴顿管辖下的小镇,来到了第八层的荒漠边陲,再往前走就是通往第九层的通道了。 这几天他们都在昼夜赶路,为了顺利地通过被封锁的通道,他们也刻意绕了些路。这几天除了交换些关于堕天使军的消息,二人都没怎么说话。 也许是有些疲倦,萨麦尔走到荒原上的一块石头边就不再走下去了。 茫茫荒原上,这巨大的石头有些突兀,就像一块界碑。 这时荒原上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他们越向魔界的下层走,天空就越昏暗,黑夜的时间也越长,而且黑暗中的星空也越来越不明显了。 再往前走都是蛮荒之地,但一旦经过了通道,亚巴顿在前线的军队也多了起来,他们只能在此休息。 “怎么了?还有多久能找到他们?”路西菲尔心中焦急,恨不得早点到达堕天使军的所在,可他没有催促萨麦尔,而是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萨麦尔抬起金色的眼睛把路西菲尔打量了一遍,答非所问地道:“卡麦尔告诉我你在索多玛城。” 这两天他们一直没有提起这个话题,萨麦尔如今既然说起了,路西菲尔也不想隐瞒什么。 “是的。”路西菲尔平静地说:“我的确在索多玛城。” “我以为你会和卡麦尔在一起,他会把你安排在拜兰魔域。” “出了些意外。” “你在索多玛的魔宫里?”萨麦尔问。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 “那你在哪里?”萨麦尔长出一口气。 “在撒旦叶的离宫。”路西菲尔如实相告,他知道这时他们最需要相互信任,任何隐瞒都可能为以后埋下隐患。 萨麦尔愣住了。 “知道我在找你的时候都听到些什么传闻么?”萨麦尔又问。 “关于我和撒旦叶的?”路西菲尔毫不在意地道:“没有人会相信的。” “相信不相信不重要,副君殿下。”萨麦尔微微蹙起眉,神色有些异样,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是不是真的?” 路西菲尔不想谈起这部分话题,有点不耐烦地道:“不要叫我副君殿下,我已经不是了。” 萨麦尔知道路西菲尔有良好的修养,轻易不会把负面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而且自己也有揭别人伤疤的嫌疑,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对不起,那我叫你路西菲尔吧。” 路西菲尔神色缓和了些:“是卡麦尔让你来找我的?” “卡麦尔告诉我你在撒旦叶那里,于是我就决定来找你。” “谢谢。” “应该的。”萨麦尔诚恳地道:“你是堕天使军的最高统领,我们都需要你,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真的。你知道听说你在索多玛后我们多么着急么?” “别说了。”路西菲尔的心里翻过一阵暖意和愧疚,也由衷地说:“我都知道。” 无力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萨麦尔满怀感激地说:“你放了我两次,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也不能和莉莉斯相聚,说不定还在天使之牢或是耶路撒冷外的深坑受罪呢。” 萨麦尔看着戴着面具的路西菲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还记得这些,所以我绝对不想干涉你的私事。你愿意成全我和莉莉斯,我又为什么不愿意成全你呢?可我觉得你与撒旦叶之间的关系涉及到那么多堕天使的命运,已经不是你个人的私事。” 路西菲尔的视线游弋在荒原深处,并不言语。 想起路西菲尔绝美的容貌,萨麦尔咬了咬牙道:“撒旦叶那么喜欢金发的天使,我不相信他会对你没有兴趣,也不相信他会放过你魔化这个机会。恕我说得直白点吧,我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你回来?”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来?我应该逃回来或者由你们救回来么?”路西菲尔的眼神有些闪烁,语气沉重地道:“你不相信我?” 萨麦尔走到路西菲尔跟前,拨开他的长发,在衣领的侧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淡淡的吻痕。萨麦尔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在你被囚禁的时候,他也让你沉浸在温柔之中么?” 路西菲尔知道萨麦尔在指什么了,微微垂下眼道:“是的,我们上过床,我也很迷恋他,就像和我的情人们一样。” “可他不是你的情人们,他是魔王!”萨麦尔急急地道:“我一直以为是他强迫你的,可现在看来,你也很享受啊。” 如果不是面具遮着,萨麦尔一定会发觉路西菲尔的脸色很难看,路西菲尔压抑着情绪:“这样有什么不行?我不是炽天使,也已经堕落了,不要再用天使的那一套约束我!” 萨麦尔问:“你的确不是天使了,可你还记得为什么堕落吗?难道就是为了他?在你和情人缠绵的时候,你想起过那些随你堕落的天使吗?!” 路西菲尔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终于爆发了:“我舍弃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某个人才牺牲了那么多战士堕落的么?!”路西菲尔上前一步伸手抓住萨麦尔的衣领,猛地向后把他抵在石头上,怒道:“为了让追随我的天使们在魔界受苦么?为了让他们在魔界继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等着被同胞唾弃么?你知道么,我在离开前就想过,即使输了也一定要对得起这些追随我的天使,我要尽全力保护他们。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们可以在魔界建立一个自由的王国,而你却因为一个情人怀疑我?!” 路西菲尔激动地道:“告诉你,我的确曾经迷茫过,逃避过,不过我现在无比清醒,我还没有因为失败而气馁,也没有因为困难而沮丧,我一直分得清敌我,分得清共同的利益和个人的感情!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 说完这些话,路西菲尔松开抓着萨麦尔的手,像只标杆一样在风中孤立着,望着他的眼神竟无比凄凉。 风嘶嚎着卷起碎石,敲打着广袤的荒原,发出的声响犹如猛兽嘶声裂肺的咆哮。 昏沉的天空下,两人衣袂翻飞,在风中对峙。 萨麦尔从没见过如此的路西菲尔,记忆中的他一直优雅冷静,从容而镇定,真的犹如神一般冷漠。可如今看来,神真的只是他给别人的错觉,他也有喜怒与悲伤,无奈与坚持,这才是真正的他。 自己真的伤到他了吗? 在对峙中败下阵来,萨麦尔低下头微笑了会儿,又抬头迎上路西菲尔的目光,字字清晰地道:“好,我相信你,我的兄弟。” 路西菲尔的眼神倏地软化了下来,竟好似蒙上了一层雾。 萨麦尔上前揽过他的肩膀,愧疚地道:“对不起,我真不该说那些,我应该知道你的想法的。” 路西菲尔也揽过萨麦尔,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 叹息声飘荡在风里。 两个拥抱的人,他们的心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有意无意地,路西菲尔回头望向索多玛的方向。 从一开始他就做了选择。 他别无选择。 别了,撒旦叶。在完成使命之前,让我忘了你。 就把过去的回忆都当作一场梦吧。 黑龙再次飞起时,已再没有犹豫。 只剩下在打着旋儿的风沙里。 界碑一样的巨石茕茕孑立。 ☆、魔王之路1 魔界的第九层是一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所在,积雪把这里装扮的一尘不染,仿佛这里是这世间最圣洁的地方。极目望去,浩然一色,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沉寂而萧然的白。 萨麦尔带着路西菲尔向火湖的方向飞。可越往前飞,他们的心情就越沉重——因为被积雪覆盖的冰面上出现了尸体。 平和只是假象,在纯洁的白色上铺染的血色,才更加触目惊心。 看到尸体时萨麦尔脸色骤变,全身都紧绷了起来——阿萨兹勒带领的小部分堕天使军就隐藏在前方冰原之下废弃的冰牢中。 注意到萨麦尔的神情,路西菲尔一言不发,心里早已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从空中俯瞰,尸体沿着雪地向前延伸,最初只是几个,而后越来越多,等飞过一片冰原,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已是一片塌陷的深坑,深坑大得像一个小型的平原,里面散布着大量的尸体——有堕天使的也有魔族的。 “噢……”萨麦尔痛苦得几乎尖叫起来,“这是阿萨兹勒的军队,他们遭到了魔军的攻击,怎么会这样!?” 路西菲尔感到心在揪痛,半年前这些天使跟随着他在创界山叛离,现在势弱的他们竟然被恶魔军杀害了。他又想起阿萨兹勒,那个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天使,难道也阵亡了吗? 瞬息间,路西菲尔仿若又看到了那张严肃的面孔,听见他说:我永远是你的战士,只为你一人而战! 十指在不自觉间攥紧,路西菲尔的呼吸异常沉重,仿佛要制止住某些即将喷发的东西,他沉声对萨麦尔说:“先回火湖,再做商议。” 火湖的周围是一片冰原,这片广袤的冰原被堕天使们叫做潘地曼尼南,以诺语意为绝望的冰封之地。在潘地曼尼南数千里之外有一片山谷,由于第九层是极寒之地,因此这些山的表层都被不化的冰雪封冻着,到处是锋利的冰棱和冰柱,反射着遥远的星光,泛着晦暗而森冷的惨白色,与附近几处火山口露出的红色遥相呼应着,视觉上形成凛冽的对比。 山谷静寂无声,死气沉沉,天空云块驰骋,寒流滚滚,只有漫天风雪夹带着冰粒肆无忌惮地敲打着山石,发出呜咽的声音。 这里就是堕天使军的另一个隐蔽地了。 在结界外警戒的堕天使正紧张兮兮地执行任务,当辨清黑龙上的是萨麦尔和路西菲尔后,忽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副君殿下回来了!副君殿下回来了!” 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山谷里沸腾了起来,隐蔽的堕天使都来到山谷中间,仰望着黑龙降落在最高处的山峰上。 黑压压的堕天使中不知谁先跪了下来,接着堕天使纷纷跪倒,向着山峰的方向朝拜。 “副君殿下,副君殿下!”呼喊的声音淹没了峡谷,海潮般冲击着山峰。 路西菲尔的心被撞击着,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这么多堕天使仍愿意相信他,也只有他可以保护他们。 黑色的风帽随风滑下,在肆虐的暴雪里,如一支战歌的前奏。 他在风雪中张开六只黑色的羽翼,随着力量的增强,羽翼慢慢能量化,就像六片流动着黑色能量的影子,他的长发在能量场中狂傲地舞动着。暗黑的能量激起闪电,电光在他的身边游走,此时他的身影几乎已经完全被黑暗和闪电所笼罩了。 忽然他狂喝一声,一道魔气直灌天际,在苍穹中形成黑色的圆面横扫开去。空中的云团被这强大的魔力一扫而光,天空有黑色的光华照射下来,他便在这华光中巍然而立。 这是和以往不同的感受,这是毫无顾及地释放自己的感觉,就像一匹野马逆着风雨任性狂奔,痛快淋漓。 他清醒地意识到在魔界能支持堕天使们继续走下去,让他们继续团结在自己周围的,最终还是信任,可这种信任没有实力做保障,在魔界只能是弱不禁风的。 山谷里堕天使的呼喊声震天动地,激起山上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坠落下来。路西菲尔看着堕天使们重新燃起斗志,一扫颓靡,心下欣慰。既然自己选择回来,就再不会舍弃他们,他要建立堕天使的国度,让他们在这魔界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路西菲尔在堕天使们满怀期望的注视下飞下山峰,来到另一座山峰之上一个极大的天然冰窟里。 阿萨兹勒正在冰窟里疗伤,刚刚他听到了天使们的欢呼声,三步并作两步激动万分地冲到路西菲尔面前,却在一霎犹豫间突然跪倒,愧疚地低着头道:“副君殿下,属下无能,我没有保护好您交给我的军队,您惩罚我吧!” 路西菲尔心情沉重,托起阿萨兹勒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仔细端详着。虽经过魔化,阿萨兹勒的变化并不大,只是此时他的神情带着疲惫,身上还有几处明显的剑伤和烧伤。 路西菲尔很清楚阿萨兹勒是个非常认真严肃甚至不苟言笑的人,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他相信阿萨兹勒是不会放弃那么多堕天使自己一人逃命的。路西菲尔看着阿萨兹勒仍然执着的金色眸子,轻声宽慰道:“战争总有胜负,你不用过分自责,以前我们对魔族有着绝对的优势,可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吃几次败仗也是免不了的。” 萨麦尔也对阿萨兹勒道:“快说说当时的情形,你的军队总体实力也不算弱,怎么会损伤那么多人?” 阿萨兹勒深呼一口气,按耐下澎湃的心情,回忆道:“由于还有一部分天使没有完成魔化,我就带着一部分军队和他们藏在冰原下,等待着最终完成魔化,恢复战力。我们做好了防御,布好结界,用魔法掩盖藏身之地,尽力隐藏气息。在地面上,亚巴顿的魔军小队来回多次都没发现我们的踪迹,我们也没有贸然出兵暴露自己。可好景不长,亚巴顿派出了大量的军队对整个冰原进行了细致的搜查,他们人数非常多,搜索的范围也非常大,军队的一个藏身处不幸被发现了,我们不得不与亚巴顿的魔军开战。” 舔了舔微干的嘴唇,阿萨兹勒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要紧,因为我们魔化后的战斗力还是不弱的,在魔军的攻击下成功脱身应该还没问题,可就当我们准备向沙利叶藏身的火山处转移时,又出现了大量别西卜和撒旦叶的魔军将我们的出路封死了!撒旦叶的军队虽然最少,但他的战士们与天使的战斗经验最丰富,因此对我们的威胁就最大,我们不得不与他们死拼才冲出一条路来,可损失极为惨重。” 说到这里,阿萨兹勒沉痛地道:“副君殿下,现在看来我们的敌人不仅是亚巴顿,还有别西卜和撒旦叶。他们已经联手了。” 他们已经联手了。 他们已经联手了?! 路西菲尔头脑里轰鸣阵阵。霹雳声中,他又忆起曾经的点滴。撒旦叶临别时的话和吻好像就发生在前一刻,而转身之间,他就已经和其他两个魔王联手对付自己了么? 而在自己与撒旦叶抵死缠绵享受极乐的时候,撒旦叶已经先出手了么? 矗立原地,路西菲尔的眼神里已茫然一片。 只要撒旦叶还是魔王,只要自己决定回归堕天使军,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很难有所改善,甚至他已经对彼此反目有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无法接受撒旦叶这样一边玩弄感情一边对他下手,毕竟他们在一起时那黑发的魔族是那么热切而真诚。 难道这就是临走时撒旦叶说的话的含义么?他这一走,他们就是敌人了。 难道这些都是错觉?都是欺骗? 身陷其中所以才无法看透的么? 原来撒旦叶早就看透了这些,深陷其中的一直是自己。 路西菲尔暗自苦笑。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魔族的话,又为他的背离而感到空虚与难过?他们之间也许本来就是相互的利用与需要,当利用完了需要的也满足了,彼此谁也不亏欠谁,相互间的杀戮也应该开始了。 啊,他无奈地参悟——原来爱这东西,温柔而锋利。蜜语山誓之后,才叫人蓦然发觉,竟无端多了那么多伤口。 伤口细若幼丝,不易察觉。却仍会渗出血来。 原来,在某个地方,或是某个瞬间,他真真切切地爱过他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伤口,那么多痛。 他竟然真的爱过他。 他凄然地微笑。 原来他一直不愿开口说爱他,就是害怕会有这样一天,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终于痛彻心扉了,终于有恨的动力了。 撒旦叶终于给他一个合适的藉口,可以让他摆脱束缚,剪断他们之间羁绊着的一切,用恨意和愤怒洗刷从前暧昧的感情,用冷静和理智来面对与堕天使与魔族间的争端,再不必担心为感情犹豫不决,左右摇摆了。 多好啊。如果输掉一场爱情,不,一个交易,便可以成就无数堕天使的梦想,甚至统一魔界,再次获得无上的荣耀与权力——何乐而不为呢?他又并非输不起—— 权力本来就比爱情更重要。不是么? 不是么? 原来这么多次的努力,他仍又回到了原点。就像冥冥中陷入一个顽固又怪异的轮回,他得不到真正渴望的爱请,却将借着无尽的杀戮,弥补空虚的魂灵。 路西菲尔双眸中的迷茫渐渐的渐渐的消失,转而变得空洞,随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静与漠然。 虽然这个转变的过程很快而且似乎毫无痕迹,但都被萨麦尔看在眼里。也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这眼眸中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魔王之路2 萨麦尔心下了然。虽然不忍心让路西菲尔受伤,可萨麦尔仍然觉得这样的打击很有必要,这才是他应该面对的现实,这才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王者该有的决绝。从这个角度想,他甚至觉得那些堕天使没有白白牺牲。 萨麦尔的视线似不经意地在路西菲尔脸上停留了一刻,转而对阿萨兹勒道:“副君殿下刚刚完成魔化,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清楚,魔族联手的事我想还是等殿下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再做定夺吧。” 听了萨麦尔的话,阿萨兹勒收起了凝重的表情,恭敬地对路西菲尔道:“殿下,您应该先休息一下,只是这里的条件简陋,委屈您了。” 魔族联军牵扯到了撒旦叶,不论表面上多么平静,可路西菲尔当下确实不愿意直面这个问题,萨麦尔的提议让他有了喘息及思考的余地,于是他向萨麦尔投去感激的目光,对阿萨兹勒道:“休息先不必了,马上召集这个隐蔽地所有军团的指挥官到这里见我。” 刚刚见到路西菲尔后,堕天使的指挥官们很多还徘徊在山谷里,所以在阿萨兹勒和萨麦尔的召集下,他们很快聚集到用来议事的冰洞里。 经过三天三夜的会议,路西菲尔基本清楚了魔化后堕天使军的战斗实力以及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形势。如今在魔王联军的搜索下,分散隐蔽保存实力已经不是最好的方法,路西菲尔决定将沙利叶等人的军队通通召回,与联军对峙。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路西菲尔独自坐在空旷的冰洞里,感受到的不只是寒冷。 其实潘地曼尼南的气候与封印之境比起来不分上下,只是与那时的情境相比,现在形势更为紧迫了。 他又想起了封印之境的暴风雪。 每当暴风雪来到的时候,撒旦叶总是会来到他的身边,他们在风雪里拥抱着相互取暖,好像在封印之境,狂暴的风雪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寒冷。 洞外大雪飞逝,仿佛有意在提醒他记住在封印之境的时光,而现在,他知道最需要做的就是遗忘,单纯的遗忘——忘掉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甚至真情与假意都不重要了。 当理智与冷静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又开始疑惑了。如果撒旦叶真的想彻底剿灭他的势力,为什么又要按照约定将他放回来,难道他只是单纯想让自己亲眼看到堕天使的灭亡而感到挫败和绝望吗?为什么这样? 路西菲尔叫来了堕天使撒弗尔,撒弗尔以前是路西菲尔的手下,堕落后也是他最先与卡麦尔联系上的。 “你去联系卡麦尔,让他尽快核实撒旦叶是否真的与魔王们联手了。” 撒弗尔刚刚领命走出冰洞,萨麦尔就出现在洞口。 路西菲尔一看到萨麦尔,后者正轻轻地叹息一声。 萨麦尔走到路西菲尔身边,不无担忧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派出撒弗尔是想知道撒旦叶是不是真的加入了联军。” “撒旦叶在魔界很有影响力,所以我要摸清他的真实意图才好做下一步打算。我们虽然还有实力,但与天界和亚巴顿、别西卜为敌已经很消耗精力,如果再加上撒旦叶,我们便成了所有人的敌人,形势就更不利了。”路西菲尔双手放在唇边,疲惫地抬起眼睛,缓缓地道:“我们虽然没有理由得到同盟,但如果能有一方势力保持暂时的中立,也是莫大的帮助,至少损失会小一些。” 萨麦尔说:“你想撒旦叶会选择中立吗?” “他的领地最靠近天界的驻军,又离我们最远,至少现在看来,撒旦叶比其他人更有中立的理由。”路西菲尔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下有几分不安,“我还不完全相信他真的会加入联军,毕竟加入联军与我们作战他得不偿失,除非天界或魔王们愿意给他莫大的好处。” “这是你出自感性的感觉还是理性的判断?”萨麦尔直截了当地问。 路西菲尔不急不缓地道:“当然是理性的判断,不过既然我与他共处了几个月,免不了会带有个人的看法。”路西菲尔直视着萨麦尔,毫不避讳他探寻的目光。 萨麦尔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轻轻一笑:“我相信你,路西菲尔。” 读出萨麦尔语气中的真诚,路西菲尔终于也释然地笑了。萨麦尔对他的信任至关重要,如果在这个时候堕天使的内部分化了,那么他们面临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莫斯提玛卖掉赌船加入我们了,相信我,虽然他是开赌场的,可他的实力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萨麦尔心照不宣地笑道:“另外还有一个魔族也想要加入我们,他叫利未安森。” “利未安森,是传说中那个和别西卜不和并且多重人格的鬼船船长么?”路西法想起刚从神封之境出来时,正是这个利未安森的魔氛让他受了更加严重的伤,不过那次也多亏了他,他们才能那么顺利地利用混乱离开蛾摩拉魔域。 “是他,利未安森的未婚妻被别西卜杀死后,他一直装疯卖傻,并不是个真疯子。”萨麦尔道:“我倒是问过他加入堕天使的初衷是什么?他的回答是他看好你,他想投机一把。” “真是有意思的人……”路西菲尔说。 “路西菲尔,主上。”萨麦尔看了看洞外飞逝的雪花,将目光移动到路西菲尔的身上,以极为郑重的语气说:“是你该成为魔王的时候了。” 在没有雪和风的一天,路西菲尔在潘地曼尼南自封为魔王,并且舍弃神赐予的“菲尔”封号,正式改名为路西法。 他的加冕仪式非常简单,甚至比不上天界的一个座天使的加翼仪式,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个仪式只是个象征。他坐拥数亿计的堕天使军,已经是实质上的堕天使的王,加冕只是让他早日摆脱“副君殿下”的称谓,给自己换一个更恰当的身份,也为以后与魔族和天界交涉时的方便。 可即便他不在意,还是有很多堕天使是在意的,在他们眼里,路西法现在是他们的信仰,简陋的加冕仪式只能亵渎了他,所以他们都非常的委屈,直到路西法承诺以后再好好补上这个环节,堕天使们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再一次走上顶峰,虽然没有上一次那般迷茫,却也倍感压力。 现在堕天使不断地从魔界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看着麾下的将领:萨麦尔、阿撒兹勒、沙利叶、莫斯提马、阿斯蒙德、利未安森……他们各个充满了斗志与野心。 几百亿的堕天使不可能就这样一直龟缩在魔界的最下层,向上扩张是必然的选择,而与魔族的领地争端不可避免,首当其冲的就是亚巴顿的巴比伦魔域。 战争就要开始了。 纵然不愿意再次手染鲜血,他也别无选择。 王座之上,路西法淡淡地笑了下,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即使潘地曼尼南是个封闭的地方,可消息总是个无孔不入的家伙,没过多久,魔族联军就得到了路西法自称魔王的事,接着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魔族与天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路西法做魔王是个必然,但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尤其是得知他魔化成功,还把军队都集中在麾下摆出对抗架势的时候,还是在天魔两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先前的魔族联军不敢再向潘地曼尼南地区深入了,他们都知道路西法的实力以及他的凝聚力,虽然联军的人数不会比堕天使差得很远,但魔王们如果不达成一致亲自出马,彻底根除路西法在潘地曼尼南的势力是非常困难的。既然如此困难,谁又甘愿先冒这个险呢? 巴比伦城笼罩在清晨暗淡的冷光中,阴森森的。 亚巴顿狠狠捶了一把王座的扶手,恨恨地说:“没想到路西菲尔真的活过来了,我以为他受了重伤必死无疑呢。而且还自封为魔王,估计天界也不愿意承认的。” 瘦高的副手凑过来道:“魔王陛下,我们还要继续攻打潘地曼尼南吗?上次联军打垮了阿萨兹勒的军队自然是占了不少便宜,可索多玛的魔族战士也死伤得差不多了,继续打的话,我想损失一定不小。” 亚巴顿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无奈地说:“不能轻举妄动了,当初这些天使愿意为路西法堕落,如果现在他们又为路西法拼起来命,我和别西卜都吃不消,倒是便宜了撒旦叶和天界。” “那如今怎么办?”副手问。 “对付路西法我们需要同盟。”亚巴顿锁着一双有些粗重的银灰色眉毛,沉吟道:“我想天界应该愿意派兵过来收拾叛党,只要撒旦叶也同意增援,路西法再怎么顽抗都是没有用的。堕落的天使还妄想在魔界形成气候,自封为魔王?哼!”亚巴顿发出不满的哼声,眼里寒光一闪,恶狠狠地说道:“必须得好好给他点教训,他以为光暗之战他打败了魔族就永远能打败我们?得让他知道谁才是魔界的主人!” 亚巴顿做事果断,当即就派人联系了别西卜,并约好五天后共同委派一名可以信赖的特使去索多玛,与其商量共同出兵的事情。 然而既出乎他们的预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撒旦叶仍是选择中立了。 ☆、魔王之路3 很快,撒旦叶愿意保持中立的事情便传到了潘地曼尼南,别亚同盟的特使是无功而返了。然而路西法并没有欣慰很久,就在一切仿佛都向着有利的一面发展,堕天使从先前的颓靡走向振奋时,撒弗尔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路西法压抑着此时忐忑的心情,强作镇定。 “主上,已经得到卡麦尔大人的消息,那时撒旦叶的确参与了魔王们的同盟。”撒弗尔说。 路西法一时间没有回答,撒弗尔以为他没听清,只好又说了一遍。 “好吧……知道了。”路西法说。 “主上……”撒弗尔抬起头,看到他的脸色并不好。 “我知道了。”路西法说:“你可以下去了。” 在王座上呆坐了一会儿,路西法才从烦乱的思绪里解脱出来。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这样的异样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起初他怀疑自己的魔化并没有完全成功,因为他经常会感到身体的无力,甚至自己的灵力都受到了影响。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路西法自己都感到非常的惊异。 可是更大的惊异还在后面。在一次冥想时,他终于发现在自己的身体内,又产生了一个新的能量团。它圆圆的呈卵形,却凝实一般,外面好像还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膜存在着。它一点一点地吸收并转化着自己的力量,就像树上的果实一样在慢慢地成长。 它的中心仿佛有律动的声音传来,那声响如此美妙如此亲近,不属于他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 在无法形容的震惊中,路西法猛地从冥想中醒来,他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仿佛意识还停留在冥想的状态。 这时他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怀孕”这个词。 他“腾”地站起身来,感到天旋地转。 最初的天使们都诞生于生命之树,数量以百亿计,而后天使的出生便依循自然繁衍的规律,然而天使的生育力比魔族要低得多,而且为了保证种族的纯正和单一,变异的都是要处死的,所以创世以来活下来的新生天使不过数百亿。而魔族与天使交合诞生的混血,本已算不上天使,数量也极少,而且大多夭折,像巴贝雷特那样的天赋极好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缓缓地坐回椅子上,路西法感觉空气都凝结成厚重的一块,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很自然地又想到了和撒旦叶在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如果那时他只把这当成是在魔化期间的狂欢、颓靡、放纵和堕落,那么现在他的放纵结出了让他两难的果实。 这个生命应该存在下去吗? 它的存在使得自己的力量日渐减弱,这虽然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但早晚会表现出来的。现在堕天使和别亚同盟的关系还十分紧张,战争不可避免,如果力量受到了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路西法暗自叹了口气,感伤油然而生。在理智之外,有一种强烈的感情要他保护这个来之不易的生命,这是每个母体自私的本能。 抚摸着并未见改变的腹部,感受着那个小小的生命,路西法的意识便游离在烦乱的思绪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 然而路西法称王以后非常忙碌,一面时刻面临魔族进攻的压力,一面建设潘地曼尼南。在几次艰难的决断都没有结果后,路西法终于决定暂时忽视怀孕的事,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应对目前的局势上。 撒旦叶保持中立已成定局,别西卜和亚巴顿却再也安耐不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而路西法势力庞大,他曾经的锋芒和手握的重兵会让每一个掌权者都如芒在背,毕竟谁都难以保证曾经血洗了魔界的堕天使会不会在势力壮大之时故技重施。他的存在就像在亚巴顿的心中钉入了一根钉子,无论如何也是忽视不了的,而且堕天使一定不会满足潘地曼尼南那小小的领地,早晚会打上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经过短时间的磋商权衡利弊,别西卜和亚巴顿仍然敲定了战略——决定结成同盟联合发兵攻打堕天使。 堕天使和别亚同盟间的战争随即在魔界第八层和第九层间爆发了。 堕天使军团在魔界的最底层背水作战,虽然一开始面对强大的压力及环境的生疏死伤无数,但很快调整了状态守住了潘地曼尼南,并将战线推进到潘地曼尼南之外。沙利叶、阿撒兹勒经常处在前线,有时,路西法也会亲自带兵作战。 这一天,路西法带着堕天使军团来到了第九层的城市弗兰外围,夺取了弗兰城就可以打开已被别亚同盟封锁的弗兰城通道,对堕天使军进攻第八层至关重要。 这一段时间,别亚同盟胜少败多,似乎总是在打败仗,这次为了对抗路西法,两个魔王也已经抱着绝不后退的决心来到了弗兰。 天空中,路西法俯瞰冰原上的城市,对堕天使军团发出攻击的指令。于此同时,他耐心地等待魔王们的动作,牵制他们才是他这次真正的目标。 战争在脚下蔓延,果不其然,在同盟联军就要支撑不住时,魔王们现身了。 天空的最高处,是魔王们的对决。 红色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天空,闪电不绝,犹如死地。 就在路西法并不费力地占据优势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腹部有一丝不适,接着这感觉瞬间扩散到全身,他的灵力就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 路西法神色一滞,是腹中的能量团对外部力量的感应作用,将他的力量暂时抽离了大半。 疏忽的瞬间,魔王们的攻击突然到来,没有力量支持接下来的防御,魔王们的地狱火炎夹着咆哮的怨灵冲破路西法的防御能量,正面袭来。 路西法对这样的变数没有多少心理准备,仓促间,他的身形飞快地后移,却还是躲闪不及受了伤。 然而危机还没过去,就在双方都在错愣的瞬间,一只加成了高等魔法的□□竟从弗兰城中射了过来! 没有了防御能量场的保护,□□长驱直入,径直射入了路西法的肩头。 别西卜和亚巴顿没想到路西法竟会这么轻易受伤,犹豫了片刻,决定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射死他!就算失去弗兰城也要射死他!!”亚巴顿在空中疯狂地嘶吼,一时间弗兰城的部分防御魔法阵已被替换成了攻击性的魔法阵,所有大型魔法武器都在调整方向,指向了路西法,而这时,亚巴顿自己也将路西法逼至攻击法阵与□□射程之内的低空。 路西法勉强再次释放防御魔法护住周身,转身提剑向亚巴顿冲去。再留在低空,不被射成刺猬也要重伤。 “主上,你受伤了?”路西法的副手看到了这样的变故,及时赶了过来。 “撤军。”终于摆脱了亚巴顿的路西法咽下口中涌出的血腥气味,对副手吩咐道。 局势急转直下,副手虽然心有不甘,但路西法受伤已是事实,亚巴顿气势正盛,弗兰城的结界和魔法防御一时也破解不了,他们继续战下去恐有重大损失。 迫于无奈,堕天使军放弃了弗兰城。 路西法回到潘地曼尼南时萨麦尔已经得知了这次的战果,虽然知道弗兰城可能是最难攻破的魔城之一,但预计也就是多耗上一段时间,死伤惨重一点,却没想到路西法竟然受伤而回。在他的印象中,除去诸神的黄昏那一次,路西法打过那么多次仗好像从没受过伤。 “主上,你没事吧?”萨麦尔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钉在肩上的箭头,发觉路西法的脸色很不好看,显然这箭头不是很容易弄出来。 “我没事。”路西法眼神有些闪烁。 “真的?” “真……”路西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栽倒了下来。 萨麦尔及时扶住他的身体,这时才发现路西法的灵力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正处于前所未见的低谷时期,就好像魔化时经历的一样。 他慌忙把路西法送到了卧室,然后找来了治愈系的堕天使。 萨麦尔在路西法的卧室里转悠,手里摆弄着那已经取出的加成过魔法的箭头,虽然是特制的,还有点毒性,但总不至于有这样的威力,让路西法刚回到潘地曼尼南就昏死过去。 “魔王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萨麦尔问两个在给路西法敷药的堕天使。 “这个……”两个堕天使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褐色头发的埃亚尔终于吞吞吐吐地说:“萨麦尔大人,魔王陛下他……他……怀孕了。” “你说什么?!”萨麦尔一下子有点蒙,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你确定么?” “萨麦尔大人,魔王陛下魔化前是炽天使,理论上是可以怀孕的。” “一定是……”萨麦尔的目光忽然不那么紧迫了,就象想起了某人。 “怀孕的初期灵力的状态会不太稳定,也许魔王陛下是因为这个才受了伤。”埃亚尔说:“目前魔王陛下的外伤不算严重,倒是腹中的胎卵情况不太理想,我们已经尽了力,但仍有可能保不住了。” “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还有……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 萨麦尔的目光中有些威胁的意味,两个堕天使微微点了点头,紧张地离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萨麦尔和昏睡中的路西法。萨麦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路西法此时苍白的脸,忽然发现他这样安静又虚弱的睡相竟是一种唾手可及的诱惑。他想起自己魔化时的种种经历,忽然怒火油然升起,魔化的时候就是最脆弱的时候,难免不会受到些威胁和委屈。路西法曾经位列天使之首,淡漠而傲气,竟会愿意雌伏于魔族身下为其怀孕么?!撒旦叶那个家伙…… 思及此处,萨麦尔轻轻掀起路西法身上的被子,将手覆在他的小腹上。 善与恶就在一念之间,这个时候,只要他再注入一点点的灵力,可能这个小生命就不在了吧。他一定是撒旦叶的孩子,恶魔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怀孕初期的这一段,基本上是按照人的怀孕过程来写的。也就是同房初期并不知道是否怀孕,要等到受精卵着床后激素有明显变化时才会让人有所发觉。目前的早早孕试纸也要在十天以后才能测到是否怀孕。比照人,天使的怀孕时间要长的多,所以路路和撒旦叶分开了一段时间才会有所发觉。怀孕前三个月受精卵着床不稳,所以滑胎的可能性很大,激素水平的变化会让身体感到不适,因此设定了路路灵力不稳定,在弗兰城一战里被占了便宜受了伤……(哦,我都写了啥……飘走) 魔王之路还是要继续滴~继续二、四、六更新~ ☆、魔王之路4 善与恶就在一念之间,这个时候,只要他再注入一点点的灵力,可能这个小生命就不在了吧。他一定是撒旦叶的孩子,恶魔的孩子。 可是他迟迟没有动手。 良久,他叹了口气,想把手收回来。 忽然,路西法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路西法已经醒了。萨麦尔心下一惊,努力定神望着那紫色的眸子。他的手还按在路西法的小腹上,而温暖的皮肤下面,是一个脆弱的生命,一个已经成型的灵魂。 “你已经知道了……动手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萨麦尔说:“难道你不相信我们吗?如果我们早知道,这一次就不会让你上战场,知不知道,这差点要了你的命。” “这与信任没有关系,因为我一直想自己处理,然而一直……”路西法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一个点,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处理?这就是你的处理方式?”萨麦尔的眉毛拧在一起,这是性格爽朗的萨麦尔很少露出的纠结表情,“你下不了手,就出去找人拼命,现在你让我来帮你杀它……” 萨麦尔见路西法不说话,稳定了下情绪,问:“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8节 路西法会意了萨麦尔的意思,略尴尬地说:“我并没考虑到这些,所以自愿在下面……” 萨麦尔果断地把手抽了回来。 “没有谁强迫我,这的确是意外。但因为它,我失去了弗兰,失去了向上扩张的机会。”路西法说得很平静,他已经考虑好了,“我不能留下它。” 、 “这是你的孩子?!你又是自愿的。”萨麦尔从床上弹起来,几乎惊叫道:“你怎么能对它那么残忍?你怎么忍心呢?” 萨麦尔的反应完全在路西法的预期之外,就好象孩子是他的,要被处理的是他的孩子。这时路西法意识到虽然相处了那么久,可他对萨麦尔的某一面仍一无所知。 “你知不知道,通过灵肉诞生的孩子和振翅而生的生命是不同的,我和莉莉丝多想拥有自己的孩子?可我们没有。”萨麦尔的声音越说越小,竟然兀自悲伤起来:“而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却要置他于死地。这是神给我们的惩罚么?” “可是……” “可是我刚才也想过了,这场战争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萨麦尔接过他的话,“所以你的作用虽然很关键,但没有你亲自上战场,我们也不会输。” 路西法的手不自觉地触碰着腹部,受到萨麦尔情绪的感染,早已下定的决心又在动摇了。“你知道他也是魔族的孩子。”路西法有意回避撒旦叶的名字,他知道萨麦尔堕落之时被撒旦叶的手下所伤,与撒旦叶还是有嫌隙的,他不想伤害萨麦尔的感情。 “我知道他的上父是谁。”萨麦尔道,“可你只有这一次作为母体的机会,你已经完全魔化,不会再怀孕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路西法的眼神里只有对小生命的期待,“珍惜这次机会,把他保住并且生下来,路西法。他通过你的身体出生,就是堕天使的孩子,我们的王子,毋庸置疑。” “萨麦尔……你能接受么?” “从我逃离天界的时候,就梦想能建立一个自由的国度。路西法,如果你爱你的孩子,就不必顾及我们的想法,生下他吧。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的。” “谢谢你。”路西法拉过萨麦尔的身体,搂住他结实的肩膀。他原没想到萨麦尔会在这件事情上理解他,支持他,其实他远比自己所知的要豁达得多。 很快路西法在与亚巴顿和别西卜对战中受伤的事情就传遍了天魔两界,为此亚巴顿和别西卜的实力被天界重新评估,认为他们是目前魔界最强的力量。而且别西卜和亚巴顿竟联手打破了路西法的不败神话,无疑使联军增加了对抗堕天使的信心。 在与潘地曼尼南遥遥相隔的天界,柔和的光芒正洒落在一片红绸缎似的头发上,金色的高光把那头发点缀得格外艳丽。只是在艳丽的发丝下,一双失落的眼睛和那张俊美的脸颊上掩饰不住的黯淡神色破坏了本来宁静的美好,让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压抑。 整洁而宽敞的画室里,拉斐尔的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沉浸在创作的快乐中,完全忽视了对面沙发上的模特此时的心情。 那沙发上的模特正是米迦勒。几个小时前他还和几个天使在耶路撒冷的议事厅里商议魔界的事,现在他竟抽出时间来应拉斐尔的邀请做画画的模特。 他真是昏了头了,他原本以为拉斐尔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却没想到拉斐尔一头栽进画室里一画就是五个小时,期间几乎没说一句话,他真的是个艺术狂人,难怪天使们都这么说。 垂下眼睛,米迦勒深深呼出一口气,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回了议事厅里。他并不是对艺术没有丝毫的兴趣,而是现在没有献身绘画的心情。 几天前魔王别西卜和亚巴顿主动派特使求见乌列,请求天界出兵剿灭叛军余党,并提出愿意为天使军的到来开辟一条直达魔界下层的通路——在第八层建立传送魔法阵,将天使军直接传送到叛军的面前。 如果真能这样,这的确是魔王们做出的极大让步。在从前,魔族的魔法阵是绝不允许天使使用的,将天使军传送到魔族的腹地也只是幻想——因为魔王们都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谁也不愿意把敌人引到自家的门前来。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为了对付堕天使,魔王们愿意为此博上一把。 思绪到此,米迦勒却并没因为这个空前的让步而高兴,因为魔王们要把这个魔法阵建在第八层的九河之都边。九河之都是亚巴顿统领下的一座比较大的城市,也是九条黑色水系汇聚的地方,扼守着魔界八层和七层之间最主要的通道,也联系着别西卜和亚巴顿之间的势力。联盟中的魔王们提出把魔法阵建在这里,显然仍对天界怀有深深的不信任。 更让米迦勒忧虑的是路西法。诸神的黄昏以来,他终于意识到了路西法在自己心中究竟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如果天界真的与魔王们联手了,那么他与路西法的争端就不可避免,他相信这一次自己再不会有从前那般的勇气,他宁可将光耀之剑插入自己的胸膛,也不会再向路西法举起天使之刃。 追悔莫及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他再承受不住第二次。 米迦勒的神思又飘飘然回到了过往,他和路西法曾经共有的记忆就一段一段地出现在眼前,慢慢地,他的神情也柔和了起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他好像听到拉斐尔说了句什么。 米迦勒慌忙地从联翩的浮想中挣脱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拉斐尔大人,你刚才和我说话了吗?” 米迦勒虽然已经是副君,但仍然谦虚地称呼原来的炽天使们为“大人”。 “我是告诉你我已经画好了。让你坐了这么久真是抱歉,累了吧?”拉斐尔从容地点了点头。 “不累。”米迦勒边说边走到拉斐尔身后,看着画架上那幅已经画完的画。 拉斐尔绘画的功力真的无人能及,他笔下的人物不仅生动传神,往往还能超越外在,仿佛触及心灵,勾勒出了模特当时的心理状态。 就比如画上的他,当时正在想着某些人、某些事。 米迦勒突然感到心中慌乱,好像自己的隐私已在不觉间被人看透,无处遁形。 “你的画真美,能做你的模特是我的荣幸。”米迦勒一边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一边赞美着拉斐尔的画,并不是恭维,而是毫无造作地发自肺腑的赞叹。 拉斐尔只是淡然一笑,凝望着画中的米迦勒道:“我在给他画像的时候,他的神情与你刚才一样,也是如此地心不在焉。” 听得出来,拉斐尔口中所说的“他”就是路西法。米迦勒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天看见路西法倚在窗前给拉斐尔做模特时的情景,就像阳光无声的呼吸,美得让人目眩。那一天,他本来是要找拉斐尔的,然而后来,他就站在园子的远处静静地看着。那时的他心里想着什么? 除了些让人烦恼的公事,是不是也有一个让他放不下的人? “抱歉,我忍不住就……”米迦勒只感到面部肌肉有点紧绷,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扬起,这个假意的陪笑正在掩饰他心中真实的想法,也让他对自己暗暗恼火。 “哪里,上次给加百列画像时他都睡着了。”拉斐尔轻轻一笑,站起身时又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我看得到他的忧虑却不知他在烦恼些什么,我看得到他的叛落却无力阻止。” “拉斐尔大人,”米迦勒劝道:“他选择了我们没有选择的罢了。” “没错。”拉斐尔不慌不忙地把画笔收进盒子里,他的动作熟练优美,有条不紊,一时间画室里只有画笔颜料摩擦的声音。米迦勒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画作上,没想到这时拉斐尔突然说道:“副君殿下,你要选一个特使去魔界执行任务,不如就派我吧?” “拉斐尔大人,你想去?”米迦勒意外地道。这本应是他的提议,却不想拉斐尔先说了出来。 在这次神同意安排一个炽天使前往魔界做特使时,米迦勒就想到了拉斐尔。拉斐尔是诸神黄昏中与路西法冲突最少的炽天使,而且他平时对人温和有礼,治愈系的身份使他在天使中间有很高的声望,在堕落天使中也是如此。只是米迦勒还一直有些顾虑:拉斐尔在炽天使里是战斗力最弱的,这次去魔界如果遇到撒旦叶的刁难可能会遇到危险,而且路西法知道天界和魔王们要联手后会如何看待他?他愿意冒这样的险吗? 想到这里,米迦勒不无担忧地说:“这次的特使不仅要去九河之都督建魔法阵,另外还要去潘地曼尼南对堕天使进行形式上的劝降,所谓先礼后兵。虽然他们曾经也是天使,但经过诸神黄昏,不知道现在他们对我们会是怎样的态度,会不会仍有浓厚的敌意。” 拉斐尔看了看米迦勒,淡定地道:“你想说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知道你担心路西法,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米迦勒机械地重复着,如果可能的话,他多想亲自去潘地曼尼南,他想亲眼看看潘地曼尼南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更想看看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可即使神同意了,路西法看到自己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他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他们还能修复从前的那般关系吗? 米迦勒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我想一切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无法挽回。”像是看出米迦勒心中的想法,拉斐尔缓缓地道。 “真的还可以挽回吗?”米迦勒脱口问:“他会接受我?” 虽然声音并不大,可迫不及待的语气和显得有些突兀的用词还是让米迦勒自己觉得心中所想已经暴露无疑。 米迦勒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拉斐尔大人,你是说他会原谅我对他做的一切?” 拉斐尔观察着米迦勒的神色,就像绘画者打量他的模特,可这次米迦勒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禁有点心虚,不经意间回避了与他的对视。 “你爱他?” “我……爱。”米迦勒不愿否认。面前的这个人是善解人意的拉斐尔,不是神。 “可惜他堕落了,否则,你们还有希望在一起。” “……” “对他,你不要有负担。你只是按照职责行事,无所谓原谅与否。”拉斐尔轻声宽慰道:“如果那天他不想放过你,你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我想他还是在乎你的,也在乎我们之间曾经的感情。你的担忧是过虑了。” “拉斐尔大人……”米迦勒心中一暖。诸神的黄昏后大家都不愿再次提起那次背叛,不知不觉间那一切和那个名字仿若已被意识掩埋,成为一个禁忌。可他们之间曾经相处的点滴是埋没不了的,仍会有一丝感情在牵系着彼此。就像一直萦绕着他的后悔和内疚,以及无法超脱的想念和爱恋。而这次拉斐尔的话更让他明确了这样一个感念:曾经与路西法有更多接触的炽天使们,一定也有他们难以放下的情感。 拉斐尔这次出使魔界是大张旗鼓的,仪仗完全不逊色于交换战俘那次。其实出使的意思很明确:这次的特使是炽天使,代表了神至高无上的权威,绝对要让魔族体会到天界的实力与尊贵。 面对多达五千人的出使队伍,拉斐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匆匆与米迦勒告别。 拉菲尔一行出使魔界非常顺利,在经过西索城和索多玛附近时,不但没有遭到阻挠,还受到了撒旦叶的礼遇,并由索多玛的魔兵护送到了第六层的边界交接地带。撒旦叶这样殷勤的态度是米迦勒始料未及的,至少从他的行动上看,他是真的想保持中立不参与这件事了。 由于所行顺利,因此拉斐尔用了不到十天就到了九河之都。 九河之都是建立在水和熔岩上的城市,除了水就是一个个熔岩湖。因此这里到处都是湿气,全天都是雾蒙蒙的。 拉斐尔当然不喜欢这里,不过与让人讨厌的天气比起来,魔王和领主们的态度都是非常友好的。 来到九河之都刚刚半个月,拉斐尔就在计划着去潘地曼尼南了。有了华丽仪仗的帮衬,这次出使已经成了魔界的一大新闻,相信路西法早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听说拉斐尔要去堕天使的领地,弥漫在亚巴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染上了一层黑色,他虽然相信这次神有剿灭叛党的决心,他却并不那么信任眼前的这个炽天使。 虽然有些不快,可他也意识到可以用这次机会试探天界合作的诚意,一旦发觉拉斐尔与堕天使有过密的接触,正好可以提前终止魔法阵的修建,也好避免自己的损失。 有了这些考虑,亚巴顿的表情自然了许多,他甚至还颇为殷勤地主动提出派人送拉斐尔一程。 拉斐尔没有拒绝。对堕天使施压是这次潘地曼尼南之行的主要目的,与魔王联手也是人所共知的事了,那么他已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魔军近乎招摇的护送中,拉斐尔来到了第八层魔军和天使军的势力交接之地。 几个月间,巴别联盟和堕天使对八层以下的大片领地的争夺是以分秒来计算的。经过上次弗兰的失败后,路西法不再亲征,堕天使军占领了九层的大部分领土后,也再难向上扩张,于是就与巴别联军暂时僵持在这里。 拉斐尔的面前横亘着一片宽阔却已经干枯的河床,漫无目的的冷风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将去何处,天幕是深灰色的,低低而垂。 这里已经是冻土。 魔军将拉斐尔等送到河床边就不再往前走了。 负责护送的魔族对拉斐尔说:“天使大人,前面是幽冥之河,也是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的通路,过了河你就能找到堕天使了。” 拉斐尔谢过了魔族,就带着百余名天使继续前行。 魔族说的没错,到了对岸就能找到堕天使军。事实上,已经有一大群堕天使在河岸边等候了。 为首的堕天使竟然是沙利叶。 一见到拉斐尔和加百列,沙利叶就露出友好的笑容。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它让拉斐尔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温暖,在天界时,私下里,拉斐尔与沙利叶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与拉斐尔预料的差不多,随行而来的堕天使们总的来说对他们比较友好,可在这支队伍中也不乏敌意的眼神,毕竟时移世易,现在的他们身份地位已经大不同了。 在前往潘地曼尼南的路上,沙利叶热情地和拉斐尔聊起了他们曾经的过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虽然以他的身份,他必然知道拉斐尔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走过荒凉的冰原,通过几个小城后,沙利叶忽然指着白雪掩映下的东方对拉斐尔说:“拉斐尔大人,前面就是潘地曼尼南了。” 出使的队伍又走了一阵,就看清了前方的火湖,以及在火湖不远处茕茕孑立耸入空中的建筑。那建筑由银石所建,通体银白,动势向上,肃穆庄严,宏伟壮阔,是一座宫殿也是一个标志。它的脚下,万年积雪皑皑铺开,它前方的天空中,浮云被火湖的火光渲染,排开万里血红的色泽,像一片红色的花海,也像火湖在天空中的镜像,而在更远的天空中,坠入地狱的星辰在路西法张开的结界之内熠熠发光。 拉斐尔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潘地曼尼南,光暗之战时,他的军队曾从此处路过,然而这一次看到它和那银色的宫殿,仍给他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魔界的底层有了光,原来竟是这般美丽的景象。 看拉斐尔并未说话,沙利叶就抢先道:“这个是火湖,我们受罪的地方;那个是万魔殿,未来的皇宫,还没完全建好。我们还要建造城市、小镇,总有一天要把这个荒凉的鬼地方变得热闹起来舒服起来……” 沙利叶对未来有很多设想,所以一直在滔滔不绝地演讲。拉斐尔只是礼貌地笑而不答,他第一次发现除了收藏之外,沙利叶还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过他的愿望能否实现最终取决于他们能否在魔界站住脚,如果失败了,所有的希望也就灰飞烟灭了。 拉斐尔是在非常正式的场合里与路西法见面的。他们的会见里虽然没有针锋相对的言语,可代表着天界至高无上的权威,拉斐尔不得不硬着头皮摆出虚张声势的架势与路西法谈判,虽然谈判的结果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这样的程序总是少不得的。 果然如料想的那样,谈判进行了一个下午,路西法的态度依然强硬,绝没有任何一点妥协的意思。 “魔界是崇尚武力的地方,既然身在魔界,我愿意让一切用武力说话。”路西法坚决地道。 刚才友好的沙利叶的表情也严肃了。 “如果战争不可避免,那就迎接战争,天界将向你宣战。”拉斐尔道,这是他的最后通牒。来潘地曼尼南之前,这句话他练习了几十遍。 大厅里忽然充斥着肃杀的气氛,天使和堕天使间的战争就随着双方谈判的崩盘正式来临了。 拉斐尔苦涩地笑了。由他这样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来宣布战争的到来不是很讽刺么? 这时路西法向他投来一个笑容,全是了然。 拉斐尔暗自低叹,多少年前,他们因音乐而结缘,是要好的朋友,谁知世事无常,如今的他们,即使心有默契,仍要为着不同的立场而剑拔弩张。 唉,曾经的他们…… ☆、魔王之路5 经过一番休整,孕体已经稳定的路西法带着堕天使军团重临弗兰城。虽然受到萨麦尔的劝阻,但从哪里失败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曾让他饮败的弗兰城,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天空呈现出隐隐的幻觉般的色彩。蓝色、紫色、金红色融汇在一起,浅浅地弥漫在天幕里。 天空中交战的能量还留着残影,广阔的冰原地带已弥漫着死气。 白色的雪地上横陈着无数尸体,有堕天使的,有别亚同盟的。 大地一片萧瑟,只有各种食腐兽汇集在此,快乐地享受着属于它们的饕餮盛宴。 别西卜和亚巴顿没有上次的好运,交战了不到七天,魔王们只能遗憾地放弃了弗兰,逃回了巴比伦。 路西法在堕天使的簇拥下步入弗兰城的领主府邸。府邸中厅的两侧陈列着一排硕大的飞龙头骨,龙角上都经过特殊处理,镶嵌着各种宝石。地毯上血迹未干,尸体已经被堕天使们清理过了。一群没来得及逃走的弗兰城领主的奴仆们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起来。 路西法穿过跪在地上的人群,坐在中厅正中的领主宝座上。 他抚摸着宝座扶手上细腻的雕刻,无喜无悲,心中却是别样的滋味。光暗之战时,他就是这样攻陷一座座城池,然后坐在领主们的宝座上,将抵死顽抗的魔族和他们被俘的侍从一起杀死。 “主上,怎么处理他们?”阿撒兹勒小声地询问。 魔族们忆起路西法昔日所为,如临末日,浑身发颤,战战兢兢地听候发落。 “愿意留下的自愿留下,不愿意留下的都放走吧。”微微垂下紫色的眸子,路西法语气淡然,“杀戮是憎恨的种子,憎恨将是杀戮的土壤,这循环一旦开始,也许将无休无止。”许多次他站在生命之树下默默地忏悔,告诫自己要仁慈地对待每一个生命,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 “主上,那弗兰城中的魔族呢?” “也同样处理。” 阿撒兹勒没说话。路西法果然和从前不同了,虽然光暗之战时的他让魔族畏惧,让人忍不住想膜拜,然而他更欣赏这时候的他。 很快,弗兰城中的魔族俘虏都处理好了,除了少部分继续留在弗兰,大部分都选择离开。 弗兰城的秩序很快恢复如初,堕天使接管了这座城市,虽然失去大部分的魔族让他失去了往日的繁盛,但至少它仍充满生机。 弗兰城之战后仅三年之间,路西法与巴别同盟间的战争变得更加白热化。每天都有堕天使和魔族为了争夺领地打得你死我活,魔界的下层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地狱,死亡如影随形。 巴别同盟在这场战争里打得分外艰辛,虽然魔族的战士本土作战,又个个骁勇善战,个体的作战能力上要强于堕天使,可堕天使为生存而战,彼此配合默契,又总有一种必胜的信念支持着,因此一场战斗下来,巴别同盟总是损失很大。 然而更让别西卜和亚巴顿没有料到的是,战争的爆发使原本分散的堕天使空前的团结起来,他们三五成群地逃离魔族的城市,慢慢地汇集到路西法麾下,使得路西法的势力几乎每天都在壮大。 每当这时,别西卜和亚巴顿都会诅咒撒旦叶。如果撒旦叶也能加入同盟的话,相信路西法的扩张一定不会如此轻易。然而咒骂与牢骚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就在魔王们的咒骂间,战线已经不知不觉由第九层向上推进到了第八层,第九层几乎全部沦陷了。 亚巴顿每天都在捶胸顿足,心痛不已,这些原来都是他自己的领地啊。 就在亚巴顿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别亚同盟的转机来了。 九河之都的传送魔法阵建成后的第一批天界军队来到了。 乌列和雷米尔带着五万个天使军团浩浩荡荡开进了九河之都周围,几乎把九河之都围得水泄不通。 自从天使军加入战团以后,路西法的战线推进速度明显变慢了,亚巴顿站在九河之都的结界内讨好地对乌列说:“乌列大人,你们一到,堕天使的势头马上就被抑制住了,干脆请副君殿下多带一批天使军团,早日扫清叛党吧。” 然而亚巴顿的愿望还没实现,噩梦就先降临了。多天的沉寂之后,路西法的堕天使军主力再度出征,以凌厉的速度扫平了第九层的联军,别亚同盟在第九层的最后一座城市也被攻占了。 就在别亚同盟准备奋起作战一雪前耻时,撒旦叶撇下中立国的誓言,对天界驻军发动战争并且顺利地夺下了魔界第二层。很快,乌列收到了天界的召唤:天界没有能力双向作战,要他撤回在九河之都的大部分天使军团。 别亚同盟意识到没有天界的帮助独自作战无异于自寻死路,于是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咒骂渔翁得利的撒旦叶一番,决定一边争取天界下次的支援,一边以同盟的名义与堕天使暂时议和。 万魔殿,沙利叶拿着别亚同盟的议和书,喜滋滋地对靠在露台沙发上的路西法道:“主上,别亚同盟终于服软了,想和我们议和,答应他们不?” “答应他们。”路西法眺望着远处火湖鬼魅般的影子,出神般地回答。 沙利叶虽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可还是觉得路西法答应的太果断了,于是不甘心地问:“就这么答应他们,太便宜他们了。我们一直处在上风,依我看,灭了别亚同盟是迟早的事。” “就因为是迟早的事,所以不急于现在动手。”路西法移开目光,幽幽地道:“经过这几年的战争,我们也需要巩固领地,否则得来容易的失去也容易。” “没错,不必操之过急。趁这段议和的时期,我们可以把魔界的情况再掌握得清楚些,也让堕天使们对新环境好好适应一下。别亚同盟就是因为我们初来乍到实力发挥不出来才会得到那么多便宜,相信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看来这次议和,别亚同盟真的是迫于无奈无计可施了。”沙利叶望着路西法略微疲惫的面色,关切地道:“主上,您看上去不太好。” “没关系。”路西法用衣摆遮了遮微微隆起的小腹,强打精神,连日的战争和孕体让他耗费了太多精力。 “短暂的议和也好,好好休息休息,为了今天这个局面,你也够累的。” “这没有什么。”路西法道:“为了追随我,你的大部分收藏品都留在天界了,那些是你一直以来的心血,有些得来的并不容易,不觉得可惜吗?” “呵呵呵……”沙利叶想起在天界收藏藏品时的那些故事,夸张地笑了几声道:“不觉得可惜,等我们控制了整个魔界,我还可以继续我的爱好。其实我并不在乎拥有那些藏品,我更享受为了拥有它们而努力的过程……” “那你心中的那个人呢?”路西法淡淡地问。 表情轻松侃侃而谈的沙利叶忽然静默了下来,转而讷讷地问:“主上,我从没说过喜欢他,你怎么知道的?” “一种直觉。”路西法眨了眨眼:“从你为了个镯子和加百列拼酒时就感觉到了。说起来,我不应该参与你们之间的事,反正在他面前醉多少次你都情愿。” “没错,我爱加百列。”沙利叶的目光移到露台前方空旷的极远处,宣誓一般说道:“我爱他的坏脾气,我喜欢看他得意的样子,我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我喜欢装作打不过他,我喜欢得太多了。如果他也同样爱我,我想我比萨麦尔堕落得还早呢。”说完这些,沙利叶轻松地吐了口气,人也好像轻松了不少,“啊,魔界真是个好地方,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真痛快。只是他不爱我,甚至他的眼里也从没有我,不过不要紧,我仍暗暗喜欢他就好了,我喜欢享受这种感觉。” 看着神情轻快的沙利叶,路西法报以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没能保持多久便随风而逝了。他真羡慕沙利叶,多想也和他一样坦然地面对曾经的感情,一吐为快。 然而他爱上了撒旦叶,撒旦叶却…… 他说不清这是否该叫做背叛,可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也没有什么永远不变的承诺,他们都是魔界的王,理应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的臣民着想。说到底,他们在一起时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甜言蜜语,而分开时,不过该各做各的,把过去当作尘埃一般扫去。 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何必当真呢?这也是一个修习的过程,他早该觉得麻木了才对。他的心还痛么?其实已经说不上来了,只是还有一种难过在如影随形。 路西法答应议和,但附有苛刻的条件。 双方磋商几次也没有达成共识,最后巴别同盟提出议和会议,一切条件都在会议上敲定。 堕天使和巴别联盟的议和会议在第八层边界的一艘飞船上举行。这是一艘两层的大型商船,飞船将临时停靠在小镇度威的空中码头上,等魔王们到齐了,再准备启航。 依照约定,别西卜和亚巴顿以及路西法只能各带一个副手,而作为第三方参加的撒旦叶有权带两个副手。 小镇度威的街道萧瑟而冰冷,在昏暗的晨光中浮动着蒙蒙的灰尘。小镇里的魔族都走得差不多了,谁也不敢保证万一会议闹翻,几个魔王会不会先把这个小镇轰平了。所以只有胆大的魔族才敢留下来看热闹,镇里就更显得萧条了。 商船此时灯火辉煌,侍者身着华服忙上忙下,仿佛所有的活气都集中在这里。商船的老板是个干瘦的魔族,穿着不太合身的华服,由于戴不惯过于华丽的帽子,时不时地调整着帽子位置。他一边整帽子就一边祈祷这笔生意能顺利做成,否则可能连命都没了。 别西卜和亚巴顿是最早来到船上的,不一会儿,侍者宣布撒旦叶也到了。 ☆、魔王之路6 撒旦叶的出席让他们颇感意外,作为第三方,撒旦叶实在可以不用亲自来,只要打发一个特使就可以了。然而撒旦叶还是来了。 别西卜和亚巴顿只好彼此使个眼色,掩饰起心中的种种不满,换上礼仪般的笑容。 “亚巴顿大人,好久不见,我们有这次见面的机会,真得好好感激你才是。”按规矩把随行人员留在门外,撒旦叶就朝属于中立方的座位走,边走边对亚巴顿打招呼,显得轻松自然。 亚巴顿知道撒旦叶在有意挖苦他,心里不忿,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道:“原来撒旦叶大人喜欢这样的场合,那我下次多安排几场就是了。” 别西卜暗暗斜了撒旦叶一眼,别有所指地道:“最近索多玛可是捷报频传啊,看来我们三个人里,只有你才是真正的赢家嘛。” “同是身在魔界,你们不去讨好一下前副君殿下,还要主动招惹他,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撒旦叶管侍者要了一杯酒,边喝边说道:“所以与天界对垒的机会就留给我了,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我们自讨苦吃也是托了你的福,否则现在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亚巴顿额上暴出青筋,说话也没了好气,身上阴风直冒。 “撒旦叶大人,你真该加入同盟的,该不会是天魔交战时被他打怕了吧?”别西卜换上一副商量的语气,实则有意激他。 撒旦叶不以为意地道:“二位都亲身试过,应该比我更有体会才是啊。” “你!!”亚巴顿怒了,自从叛军堕入魔界,他遭受了最重大的损失,现在还受人奚落,再能容忍,自然也气不顺。 别西卜暗示亚巴顿收敛情绪,平心静气地对撒旦叶说:“撒旦叶大人,如果你肯加入同盟,我们就一定能打败路西法,要知道如今的议和,都是无奈。”说完,别西卜眼珠一转,转眼间换了副猥琐的神色道:“我们都知道你有那方面的爱好,他原本也正和你的口味,到时候我们封了他的力量,把他献给你,这样你又可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又可以得到曾经打伤你的天使供你发泄发泄,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呢,不如考虑一下吧。” 亚巴顿意识到现在是摒弃前嫌争取盟友的好机会,也煽风点火:“撒旦叶大人,其实坐上魔王的位置还不是为了尽情享乐么。从前他依仗高不可攀的权力与地位,对我们颐指气使,你索多玛也深受其害,这次如果再让他在魔界坐大,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撒旦叶深深吸了口气,冷笑一声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其实我比你们想象的要勤勉一些,享乐只是顺道玩玩罢了,再说有的人我躲还来不及呢。”在座的都是魔王,彼此争斗的过程中,或者主动屈服,或者战斗到死,而路西法一旦失败,只有死路一条,谁也不会放过他。 别西卜和亚巴顿还想劝说撒旦叶,可这时侍者禀报路西法来了。 别西卜和亚巴顿无奈,只好互相对望一眼,讪讪地收起已到了嘴边的话,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挑笔直的身影自甲板处走来,墨发紫眸,唇红如血,神情倨傲。正是路西法。 路西法早就听说撒旦叶也来了,虽然有所准备,可心还是在他们眼神接触的霎那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无数情绪排山倒海地涌来,混杂着抵触和期盼,爱意和恨意,纷乱地搅在一起,已分不出彼此。不过他早就见惯了场面,即使心中翻江倒海,也不会轻易在面色上流露出来。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路西法强自镇定下来,从容地走到给他预留的座位前。 自从在索多玛分别,他和撒旦叶再也没见过面。七年了。 这七年里,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准备打仗,没有时间回忆过去的时光,甚至也很久没有弹琴了。他关注着撒旦叶的消息,不知是为了战局还是为了自己;他每天都告诫自己要放下不必要的私情,不要再犯曾经的错误,要记得自己的使命;他觉得自己对撒旦叶的一切已经淡漠了,然而刚刚的一个对视却让他心绪难平。 路西法一边优雅地落座,一边礼节性地说:“抱歉,各位,我来晚了。”虽然曾经他的身份高贵,他也没忘记现在一切要从头做起,至少目前在地位上,现在他和面前的三个魔王是平等的。 一瞬间,三道目光投射在路西法身上,刚才大厅里表面上的融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到来让气氛变得紧张而怪异。 撒旦叶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路西法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眉尖一抖,又刻意看向别处了。他的手指在座位的扶手上神经质地敲动着,好像在书写一个烦乱的密码。 路西法的眼神一一扫过面前的魔王们——当然对于撒旦叶,他只是做了个样子,然后静静地等着魔王们习惯他现在的身份。 别西卜眯着红色的眸子,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但眼神里却暗藏着一道绿光,那与野兽分食猎物时的凶光别无二致,“呵呵,您曾经是天界的副君嘛,可以与神享受同等的仪仗,别说等您这么一会儿,就是等上两天,我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的。” “早知道别西卜大人有这样的好心情,那我真应该晚两天再来的。”路西法瞥了一眼别西卜,语气冷傲,没把他放在眼里。在这个魔界,真正能成为他敌人的,只有撒旦叶。 别西卜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万分恼火,但情势所迫,他只好认清形势,咧嘴一笑,不再言语。 亚巴顿的视线一直停在路西法身上,弗兰城错失了机会让他懊悔不已,那一次让他跑了,才有这次的麻烦。现在路西法就坐在他的左手边,他的视线就落在他的肩头,恨不得现在就把一只利剑刺进去。 撒旦叶对谈判桌上亚巴顿毫不遮掩的敌意感到恼火,也不想别西卜就这么无聊地没事找茬,于是肃起脸道:“既然路西法大人已经来了,那我们的会议现在开始吧。” 撒旦叶是目前魔界举足轻重的一方,因此他说话就显得格外有分量,经他提议后,其余三人都各自收敛起表情,准备进入议题了。 亚巴顿配合地收回视线,忽然想起别西卜刚才阴损的提议,不禁对撒旦叶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 撒旦叶收到亚巴顿的提醒,权当没看见,故意无视。 经过多年的战争,魔王们的势力都有各自休整的需要,只是迫于在领地等问题上还无法达成和解,所以仍在战争状态僵持着。 会议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中午时分,商船便停在了荒原一处孤耸的山峰上。 傍晚,经过撒旦叶的居中调解,魔王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正式承认了路西法魔王的地位,并且魔界的版图也被划分完毕了:第六、七层为别西卜所有,第八层部分为亚巴顿所有,第九层和第八层的另一部分是路西法的,但他不能再向上扩张了。 契约达成,会议便结束了。 商船老板欣慰地笑着,期盼着商船快点返回度威,早点完成这次航行。 魔王们走到甲板上,举目四望,黑暗一片,犹如身在洪荒之中,只能听见沙粒的号哭。 伙计们将鲜红的酒液倒入上好的水晶杯里,恭敬地呈给每一个魔王。 撒旦叶先举杯,对其余三位道:“我以第三方的名义,祝贺三位达成协议,魔界终于得到和平。” 别西卜含蓄一笑,亚巴顿颓然举杯,路西法礼节性地示意,四个魔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侍者默默地将魔王们的酒杯斟满,撒旦叶举杯来到路西法跟前,道:“路西法大人,祝贺你。” 撒旦叶的注视似乎仍是火热的,让路西法想起交换战俘那次,他邀他跳舞。 可时过境迁,经历了这么多,路西法觉得自己已不会再被迷惑,不会再让步。不会了。 “撒旦叶大人,多谢你居中调解。”路西法举起杯,优美自然,看不出情绪。 撒旦叶和他碰杯,然后喝了一口酒。 路西法也喝了一口,将视线投向黑暗。 亚巴顿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对路西法道:“路西法大人,这次得见真是荣幸,我们既然已经议和了,以后还是好好相处吧。” “那是自然。”路西法敷衍地说。他现在只想早点返回度威镇,他不喜欢这样的气氛。 “亚巴顿大人,我想单独和路西法大人说几句话可以么?”撒旦叶对亚巴顿说。 亚巴顿会意,以为撒旦叶已经开始考虑他们的提议了,心花怒放。只要撒旦叶肯和他们联手,他仍有机会收回失去的领地。 向撒旦叶投去一抹狡黠的目光,亚巴顿微笑着走开了。 “上次听说你在弗兰城受了伤,我一直在担心你。” “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没什么要紧的。”路西法冷淡地说。 “路西法,听我解释好吗?”撒旦叶站在路西法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从我离开索多玛城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路西法仍看向黑暗,幽幽地说:“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我承认我输了,可我还输得起。” “我们之间不是赌博,而爱情也不是赌注。”撒旦叶哀哀地说。 “我真后悔没早点得到你的忠告,‘记得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呵,说得多好,原来那些早就有所指了。”路西法轻哼一声,“不过我不在乎,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不相信我?” “我不能相信你。” “为什么?我爱你的,一直都没变。”撒旦叶急忙辩解:“听我解释,路西法,我并没有暗中和他们联手,那次的魔兵也不是我派去的。” “我怎么相信你?”路西法想起卡麦尔带给他的消息,只觉得心痛。他相信卡麦尔,卡麦尔一定不会骗他,那么骗了他的就是撒旦叶。可他现在竟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撒谎! “要逝去多少灵魂才能验明爱情?!”黑暗侵入紫色的眼眸,吞噬了眼中的光彩,路西法落漠地说:“撒旦叶,别再说你爱我这样的话,你的爱和谎言我承受不起。” 撒旦叶拿着杯子的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路西法。”撒旦叶不甘心,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说:“听我说……” 远处,别西卜和亚巴顿暗暗投来暧昧的目光,让路西法觉得很不舒服,更让他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够了,我不需要你的解释。”路西法猛地甩开他的手,决绝地说:“如果想要统一魔界,如果想为被屠戮的索多玛城报仇,就放马过来,我会不惜一切奉陪到底的。” 撒旦叶呆立着,手还保持着被甩开的姿势。 “对不起,失陪了。”路西法不想再和他说话,端着酒杯,转身向船尾走去。随他同来的阿撒兹勒在那儿,在他的身边他才会感到安心。 他没有看到,朔风中,撒旦叶孤独地站在甲板上,面对着无尽的黑暗,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谁也说不清。 ☆、魔王之路7 离开索多玛后的第十年,路西法终于生下了他和撒旦叶的孩子,取名为玛门。 玛门出生时像天使一样是卵生的,周身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膜,却生来就是魔族的模样。胖乎乎粉嘟嘟的身体,尖耳,两片魔翼又小又薄,看起来弱不禁风。 路西法疲惫地靠在床头,将他粉嫩的小脸靠在自己胸口,感受着他轻柔的呼吸。 即使生他的时候有万般的苦楚,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霎,痛苦都消散了,充斥在心里的只有满满的幸福。 他拨弄着玛门稀疏的黑发,抚摸他吹弹可破的肌肤,不求这个孩子有过人的天赋、傲人的力量,只希望他的一生能平平顺顺,幸福快乐地度过。 由于路西法选择秘密地生下这个孩子,所以这个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萨麦尔,玛门的身世也只有萨麦尔和莉莉丝知道。 “主上,是个好漂亮的小王子。”萨麦尔高兴地说着,甚至比路西法还要激动。 “他们长得好像……”路西法虽然装作不在意,却忍不住伤感。他拨弄着玛门尖尖的耳朵,又抚摸他薄薄的魔翼,玛门的出生好像随时在提醒他,他是他们的孩子。 “主上,生育损耗极大的灵力,你虽然很虚弱,但十天之后的会议又必须得出席,到时候不要让人看出来才好。这几天安心休息吧。”萨麦尔说完叹了口气又说:“如果在天界,这时陪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拉斐尔,他是治愈系的天使长,有他的照料,你的状况会比现在好很多。” 路西法默不作声,有人说生育就好比一次魔化,他觉得这样的比方一点不差。而这个时候他最希望能陪在他身边的是撒旦叶,玛门的上父。 就在路西法百感交集的时候,玛门已经醒了过来,张开小嘴舞动小手打了个呵欠后睁开一双紫红色的眼睛。 路西法微笑地看着他,却没想到这小家伙扁了扁嘴,似乎想哭。不过这表情一闪而逝, 他手脚并用地往路西法敞开的衣襟里拱,准确地找到了乳头,精确地啄了上去。 路西法突然有点蒙。意识到萨麦尔还在身边,又有些尴尬。 他生于生命之树,以天界的光元素的滋养自然长大,却一时没想到玛门可能是需要吃东西的。 “主上,治愈系天使建议你不妨先用灵力哺育试试,不行我们还准备了几个魔族的女人,也有奶水。”萨麦尔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炽天使以下的天使和异性魔族才能怀孕生子,自然是有奶水的,可路西法是以炽天使作为母体的特殊情况,没有先例借鉴,他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路西法一时手足无措,经过提醒,张开翅膀将自身的魔力释放了出来,这种感觉其实并不陌生,哈尼雅当初就是这么创造的。果然玛门毫不客气,心满意足地将魔力全部照收了。 路西法想把玛门揪下来,然而玛门死死吸住,决不妥协的样子。 “听说吸吮也是新生魔族的求生本能,小王子既然有魔族的血统,可能也有这种本能。”萨麦尔微微一笑,看到一切顺利,知道再待在寝殿也不太妥,就告退了。 经过一阵折腾,玛门已不知不觉酣然入睡。 路西法长出一口气,把宽大的翅膀盖在玛门的身上。既然玛门需要他,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就要把他带在身边了,他笑了笑,觉得这样也挺好。疲惫袭来,不知不觉他睡着了。做了一个又一个自己小时候的梦。 为了掩饰玛门上父的身份,路西法对外宣布玛门是他和魔女所生,而那个魔女在生下玛门后就死了。 一年间,路西法的身上总是挂着玛门,堕天使们对路西法有了孩子表示高兴,为了不惹他伤心,没有人再去提玛门死去的“母亲”。 由于事务依然繁忙,潘地曼尼南尚在建设中,玛门出生一年后就交由莉莉丝照顾,莉莉丝和萨麦尔便成为了玛门的教母和教父。 魔界的和平继续在四方谈判下维持着,玛门慢慢地长大。他不喜欢和同样大的孩子玩耍,却天生喜欢粘着他父亲。 路西法坐在案边处理公务的时候,他经常找机会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肩膀上。最开始路西法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但时间一长,也慢慢习惯了。 有一天,玛门仍然趴在路西法的肩膀上,路西法正看着一份文件。 “老爸……” “怎么了?” “刚才那个词是什么?”这时玛门只有五岁,字还没认全。 “这个?”路西法指着一个词问。 “就是这个。” “这个词是‘魔王’。”路西法读给他听。 “‘魔王’是什么?” “魔界的王。” “你就是魔王么?” “嗯。” “教父说魔界有好几个王。” “没错,有好几个。” “魔界明明只有一个,为什么会有好几个王?” “……”路西法知道和他说得复杂了他也未必能听得懂,只好简述说:“因为现在没有人能统一它。” “等我长大了,我帮你统一它!”玛门紫红色的眼睛熠熠有光,小翅膀扇得起劲儿,激动的情绪引得周围的空气噼啪作响。 路西法浅笑。虽然他只希望玛门是个普通的孩子,但他毕竟继承了父母双方的强大力量,灵力上的天赋毋庸置疑。 三十年一晃而过,四方谈判维持下的魔界和平已经岌岌可危。和平只是表象,表象之下,暗流不止,一触即发。 一年之后,堕天使军借着领土纠纷的名义再次出征。 路西法没有了孕体的顾虑,魔化后经过系统休整的堕天使军也比以往更凶悍了,堕天使军矛头直指别亚同盟,三年间就占领了第八层。 攻陷巴比伦魔域的魔都巴比伦城以后,别亚同盟的力量已经变得薄弱,战争的进程似乎也随即加快了许多。 路西法不再理会别亚同盟多次的议和要求,堕天使军迅速扫平了魔界的第七层。 不知不觉又是魔界的情人节了。 即便是在战争时期,魔界的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红色的花朵,准备各种派对。 连续多次胜仗的堕天使们的心思也随之浮动着。来魔界日久,他们也开始喜欢魔界的爱情游戏,享受猎艳狂欢和各种消遣,在战争的空隙中喘喘气。 空气中漂浮着荷尔蒙的味道。总有些热情胆大的堕天使,将花送给路西法,路西法礼貌地谢过,便不再回应。 沙利叶看到那些花,似笑非笑地对路西法道:“主上,阿斯莫德举行了一个派对,您不去看看?” 路西法摇了摇头。 “化妆派对哦,主上,放松一下嘛,也许有意外的收获呢。” “感兴趣的话,你去参加吧。” “主上,光暗之战时,你身边的情人可不少,现在有这么多人主动对你示好,就没一个看得上的?”沙利叶用充满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依我看,你现在比在天界时还挑剔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禁欲者了。” 路西法对他的话只是一笑置之。 事实上,在这样的日子里,路西法总是会想到撒旦叶。如果不是如今敌对的立场和他们之间的嫌隙,和那个魔族一起度过情人节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红色情人节的夜晚,路西法在第七层临时的寝殿中,独对着遥远的星空和星空下冰封的白练一般的博纳尔河,品尝着曼珠沙华苦涩的味道。思绪飘摇,不自觉地回想起离宫中和撒旦叶相处的时光。与如今的寂寥相比,那纵情的感觉也是一种让人迷恋又怀念的滋味。 寝宫里有点冷,每一口呼出的白气都不愿散去,久久地徘徊在唇边。路西法拉了拉身上裹着的白色毛皮,走到露台上,看着远处的堕天使们正在篝火边举行热闹的派对,让冰原冷绝的空气安抚他微微悸动的心。 火烛摇曳,人影如梭,光影莫辨,岁月如歌。无数堕天使聚集在阿斯莫德周围,拜倒在他的脚下。恍然间,他好像看到许多年前迷失灵魂的自己,在清俊的天使和妖媚的魔女之间不分晨昏地沉沦淫乐。醉饮红尘,却虚无而零落。 浅尝一口红色的苦酒,路西法不自觉地笑笑。他的身边总是不乏众人的跟随,却仍旧感到寂寞。 “主上,这是一个堕天使转交给你的。”他曾经的随侍天使法瑞尔走了过来,递上一个黑色的细长的匣子。 路西法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又是谁送花给他? “不看了,如果是花,就把它转送给阿斯莫德好了。”今晚,阿斯莫德才应该是主角。 “哦……堕天使说这个是地精王转交的,应该不是花吧?”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29节 “等等,我看看。”路西法接过匣子,轻轻地打开,里面是一支曼珠沙华和一个黑色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段谱好的曲子。 撒旦叶! 一股久违的温暖自指尖溢入心头,一瞬间路西法心潮翻滚,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怨怼,在自己想念他的时候,他也正在想念自己么? 他忽然觉得,撒旦叶一时的背叛也是可以原谅的,身处那样的位置,也许加入同盟是他身不由己,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许应该听听他的解释,也许一切都是自己太心急了。 三十几年了,他知道自己虽然一直在自我催眠,但那一段感情的片段却仍时时出现在眼前,甚至越来越让他怀念,就像一瓶酒,时间如果没能消磨它的味道,就会让它沉淀得更加醇厚。 他小心地捻起那支曼珠沙华,觉得无比珍贵。这冰冷的世界因为它变得有了温度,有了色彩,怨怼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平复。他将花放在钢琴上,活动了下许久未弹琴的手指,弹奏起谱子上的音符。思念与爱意在指尖倾泻,填满了黑黢黢空荡荡的夜空,在这个泛着冷光的夜里,他竟觉得不那么孤单了。 ☆、魔王之路8 黎明时分,法瑞尔说卡麦尔来了。 路西法对卡麦尔的到来有一点点意外。最近这二十年间,卡麦尔几乎一直都在天界,据说还升了职,这时怎么会抽身来魔界找他? “主上。”卡麦尔现在是堕天使的模样,见到路西法后显然很高兴,但说话时语气仍恭敬如常,“我这次贸然来找你,是想让你同意我和我的军队堕入魔界。” “为什么?你想来魔界?”路西法没想到一向沉静的卡麦尔也心急了。 “最初我留在天界是因为在驻军中的身份可以很好地来往魔界,可是现在我升了职,来往魔界并不容易,所以我想回到你的身边为你效力。” “留在天界不好么?”路西法问:“想想,你的家乡就在那里。” “主上,我想追随你……当然,我服从你的安排。” “你真的决定了?” “主上……” “这样也好。对魔族的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现在回来,还可以积累些战功,以免其他人不服气。”路西法淡淡地笑了笑,他也喜欢卡麦尔在他的身边,毕竟从前,卡麦尔是他最信任的属下,甚至算是朋友了,有他的陪伴,总不会太寂寞。 “主上……”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路西法抬起他的脸,仔细地看着,忽然认真地说:“我同意了,到我身边来吧。” “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释一下。”卡麦尔看到那样认真的表情,听到那亲切的话,竟然有些心痛。 “有什么尽管说吧。” “那一次的魔兵不是撒旦叶派去的。”卡麦尔说,“其实……是贝利亚调遣的,而我……早就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路西法伸手扯住卡麦尔的衣领,下意识地盯着他。 “撒旦叶和你跌落创界山期间,贝利亚全权掌管着索多玛,那一支魔族军队是早就与别亚同盟约好了对付我们的,只不过后来撒旦叶回来了,贝利亚无奈交回了魔权,却私下里把这支军队的行迹隐瞒下来,因为那时撒旦叶的心思并没在政务上,这些可能就忽视了。” “我派撒弗尔去找你,为什么你不说实话?你也不相信我?”路西法松开手,忽感天旋地转。卡麦尔骗了他比撒旦叶欺骗他还让他难受,毕竟迫于立场和种族的差异,在战事方面,他对撒旦叶总要有一些保留的,而对卡麦尔却没有。 “主上,我撒谎是因为……” “不用说了!”路西法打断他,“为了堕天使们是吧?为了我的魔权是吧?”路西法凄然地笑了笑,慢慢转过身,看着身边的王座,良久才说:“我早该想到的……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错怪了他。我总该听听他的解释的。” “主上……”卡麦尔单膝跪在地上,不忍看他。他有理由骂自己一顿或者对自己军法处置,可是他没有,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路西法的情绪往往是内敛的,自己现在一定让他很失望。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路西法平静地坐回王座上,手中摆弄着绕在腕上的链子。几十年过去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也应该狠狠地发泄一下被属下欺瞒的愤怒,然而这些年他已经惯于暗示自己和撒旦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偶尔会去回想在一起的时光,这样一来,愤怒的冲动没有了,现在纠缠着他的竟只余下了烦躁和不安。 “因为……我想了很久,作为堕天使的王,该如何应对索多玛魔域,该如何对待撒旦叶,我们该走向哪里,应该由你来决定。” 路西法沉默了会儿,对卡麦尔说:“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卡麦尔犹疑着站起身。 在他就要踏出议事厅的时候,路西法叫住了他,“卡麦尔,没有下次。” 卡麦尔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路西法颓然地靠在王座上,望着关闭的大门,思绪无所归向。 魔族,堕天使…… 撒旦叶…… 情人节…… “来人!” 一个堕天使走了进来。 “传唤沙利叶和利未安森备战。”路西法对堕天使说。 他微阖双目,思绪越过城镇前横卧着的冰冻河流,穿过第七层和第六层间的通道,来到魔都蛾摩拉城。 卡麦尔在宫殿外遇到了萨麦尔。 “你就是黑豹公爵。”萨麦尔叫住了卡麦尔。路西法称王以后,就给身边的堕天使们相应地册封了爵位,然而一直有一位黑豹公爵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一次萨麦尔看到了堕落状态的卡麦尔,终于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他。 卡麦尔不置可否,兽眸看着萨麦尔,忽然轻松地一笑,“萨麦尔大人,我告诉主上了。” “你跟主上说了?”萨麦尔挡住他的去路,“但是你为什么告诉他?” “放心,我没有提到你。”卡麦尔收回目光。 “我并不想回避这个,你知道我那时是为了堕天使们好。” “没错,所以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卡麦尔低叹一声,“可是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不用欺瞒的手段,难道就没有今天的局面么?也许是我们想得太多了。” “你知不知道玛门是撒旦叶的孩子?”萨麦尔说。 卡麦尔顿了顿,说:“我已经猜到了。” “呵,你喜欢主上吧?”萨麦尔突然问出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 “喜欢?……”卡麦尔垂下眸子,嘴角动了动,眼前仿佛又出现他第一次被召见时的情景。也许在许多年前,在自己与他面对面,无意间感受到那人寂寞的内心之时,就已经被他深深吸引了。 这样的感觉卡麦尔并非没有再次出现过,然而每每都是在不安与彷徨之中被硬生生地压抑了,在路西法的面前,他不允许有任何自私的情绪存在,以至于最终平凡的忠诚成了习惯。 “萨麦尔大人,我怎敢妄想。”豹一般犀利的目光漫出一瞬而逝的柔软,卡麦尔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他不会因为我喜欢他就喜欢我,可我知道我不能再损失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我是他的属下,曾经也是他最信任的,他能信任我,已经足够了。” “我知道你爱他。” 卡麦尔仍不语,他愿为路西法赴汤蹈火,万劫不复,却从不敢奢望爱情。对于自己这样的存在,能仍然活在世界上已经是路西法的怜悯,他如何还敢期待得到他的爱情?他从没期待过,所以倒也从没失望过。 “我知道你对他的爱优先于你对他的忠诚,否则,你也不会答应我的提议的。”萨麦尔说,“绝对忠诚的属下,是不会对王说谎的。” “……仅此一次。”卡麦尔说完,笑了笑,推开萨麦尔,转身离去。 萨麦尔忽然有种负罪感。 他早就知道派索多玛战士赴潘地曼尼南作战是贝利亚所为,和撒旦叶没有干系。可为了让路西法彻底断绝和撒旦叶的关系,他不惜利用路西法对卡麦尔的信任,说服卡麦尔向他提供假情报,让他专心为了堕天使而战。 萨麦尔觉得自己很卑鄙,可又无可奈何。他一直认为自己做的并没有错。作为堕天使的王,路西法的一念之差将影响无数堕天使的生死,他不能拿这个做赌注,去证明路西法真的能分得清他和撒旦叶之间的个人感情。 可作为一个能为爱放弃一切的人,萨麦尔完全能体会路西法的心情,现在,他也体会到卡麦尔的心情了。 既然路西法已经知道了真相,萨麦尔也不想隐瞒自己,他不在乎现在就向路西法澄清这件事情自己也有一份。可是路上,他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卡麦尔的话一定让路西法很不好受,如果现在自己也去坦白,让他知道最信任的两个人联合起来欺瞒他,只会让路西法更加寒心。萨麦尔忽然明了了卡麦尔这个时候选择一个人默默将这些承担下来的用意,他也是在为大局考虑。 萨麦尔摇摇头,他所做的一切,还是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去向路西法说明吧。 蛾摩拉城外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经过几个月的战斗,原本蛾摩拉魔域的部分领地已经落入了堕天使的手里。蛾摩拉城外聚集了大量的堕天使军,照这样下去,蛾摩拉城很快也将要沦陷了。 路西法站在虚空之上,看着不远处现身的两个魔王。 他挥开想要赶来协助的沙利叶,没有了怀孕的顾虑,眼前的这两个魔王算不得什么威胁。 他微微一笑。 两个魔王本还镇定的表情颤动了一下。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次可能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 然而别西卜和亚巴顿毕竟是魔王,魔都是好战的,魔王更是该为捍卫魔王的王权战斗到死,他们是合格的魔王,都有这样的觉悟。 别西卜和亚巴顿无言地对视,几十年的同盟让他们两人有了默契。 火焰与黑光在天空中交错,闪烁在无数魔族期待的眼睛里,闪烁在无数堕天使激动拍打着的黑翼间。 魔族和堕天使盯着这场对决。 ☆、魔王之路9 战斗在天空中持续,黑云漫卷,火焰流离。 别西卜和亚巴顿已经配合得相当默契,魔法和战技轮番使用,短时间内竟然没让路西法占到任何优势。 大魔法在空中引动,能量的释放如一朵盛开的紫蓝色莲花,两个魔王的身影兀然被这魔法引动的能量包围。 关键时刻,别西卜的魔法在路西法的魔法中展开,红色的魔印像红色的花蕊照得天空顿然一亮。 “小心!”亚巴顿刚刚出声,就感到魔气压身,路西法出现在他的眼前,血红的魔刃已经当胸袭来。 “轰”的一声,亚巴顿的尸体带着血花从天空坠落下来。 接着,别西卜被一道强劲的黑光袭中坠落地面,他的魔翼已经折去,伤得很重。 侧头看了看不远处已经阵亡的亚巴顿,别西卜疯狂地挤出了几声低笑,对临空飞落的路西法说:“果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就是死也不会承认你。你想得到蛾摩拉城,做梦!!我已经把蛾摩拉城托付给了我的副手,我死后,蛾摩拉魔域将宣布对索多玛效忠。” 路西法的脸色微变,果然撒旦叶说的没错,魔族最后只会选择魔族,是不会臣服于堕天使的。 “哼,撒旦叶……我竟会将蛾摩拉交给他……希望这一次他别丢我们魔族的脸!”别西卜明显不服气,眼神中充斥着悲凉,他是蛾摩拉魔域正统王族,在魔王的座位上坐了几万年,如今却要把魔域交给别人,他真的不甘心。 挣扎着站起身,别西卜身上释过黑色的光,提起手中的长枪忽然不要命地向路西法冲去。 “我有点欣赏你了。”路西法说,“像个魔王。” 别西卜只是绝望地冷笑。 魔刃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别西卜的胸膛。越冷绝,越没用痛苦。 别西卜挂在路西法的魔刃之上,血染红了他的战服。已经死了。 沙利叶飞到路西法身边,面色凝重地说:“主上……刚才得到消息……” “把他们两个按照魔族葬礼的最高标准葬了。”路西法说。 这时周遭的堕天使军的胜利颂歌声忽然弱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蛾摩拉城的方向。灰蒙蒙的天空下,黑雾一般的魔族军队遥遥驶来,黑色的旗帜上用火纹着魔翼双头蛇。 “那是索多玛的援军!”有堕天使嚷着。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路西法问沙利叶。 “主上,撒旦叶接受了蛾摩拉魔域的投降,现在这个蛾摩拉城算作是索多玛的领地了,他出师有名。”沙利叶问:“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攻进去?” 路西法看着那一片黑雾一样的军队和龙骑兵,心里却平静了下来。他相信撒旦叶已经来了。这些年来,撒旦叶没有直接干预巴别同盟和堕天使之间的争斗,却在暗中与天界争夺着魔界驻军的领地,现在魔界的第一层已经被他收复了,光暗之战后,曾由路西菲尔定下的天使对魔界持续了数亿年的殖民统治已经结束了,就凭这个,撒旦叶在魔族里有了很高的声望。正是这声望,才让别西卜放弃了蛾摩拉。只是别西卜无法放弃魔王的荣誉,所以战斗到死也不愿意投靠撒旦叶做个领主。 五十几年过去了,其实他们一直在两个不同的战线中厮杀,为的就是避免彼此的相遇,只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到了尽头。 “撤军。”路西法看了看脚边的尸体,眼中掠过名叫期待的东西。 “撤军……”路西法说。 两魔王的战死使路西法的堕天使军团享有了魔界第六层的部分到第九层的控制权。从此魔界只剩下了两大集团,索多玛魔域和路西法掌控的名为地狱的堕天使魔域。 魔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很多人都认为战争将在两个集团间一触即发。天界也在密切地关注着情况。然而两个集团之间竟在蛾摩拉战后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伏魔殿的议事厅里,路西法倚着王座,看向座下的众人。 得到了对别亚同盟的最终胜利,堕天使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然而也难免会有抱怨声。 “不算和平时期,我们也对巴别同盟战了十几年,没想到竟是索多玛无声无息地捞了那么多好处。”沙利叶悻悻地说。 “这很正常,种族不同嘛,如果换做是你,你也很可能去投靠堕天使,而不会去投靠魔族。”萨麦尔释然一笑,种族问题,这可是他堕落时就感受到的。 “是啊。”很少抱怨的阿撒兹勒竟也帮腔了:“撒旦叶吸收了别亚同盟的力量,再收复了驻军的领地,变得更加强大了,本来他的个人实力极好,但魔兵无法和我们抗衡,现在吸收了别亚同盟的军队,已经足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了,从魔族种族的角度说,撒旦叶已经将魔界统一了。” “的确是这样。”萨麦尔也忧虑地说:“和别亚同盟间的战争持续了十几年,如果真的和索多玛开战,十几年恐怕远远不够……” 众人的讨论过后,大厅里竟然陷入了寂静,路西法一直没有说话。 沙利叶望向他们的王,忽然觉得他的眼神里都是倦意。 “继续打下去对我方没有好处,我们离开了天界并不是想要征服魔界,而是建立一个属于堕天使的没有神存在的国度,让更多堕天使得到庇护,平静地生活。如果可能,我希望堕天使能与魔族和平相处。”路西法终于说话了:“既然现在撒旦叶在种族上统一了魔族,所以我想试着与撒旦叶谈判,或许可以将现在的和平维持下去。”路西法在大家发言的时候不表态,是因为他早就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战争。如果可能,他想和魔族保持住现在的关系。 萨麦尔看着路西法,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不过他心里早就有数。只是他不知道,如果索多玛的魔王不是撒旦叶,路西法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阿撒兹勒等人也在思索。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面对着魔族的敌意,早就偏离了当初堕落的初衷——为了能在魔界有足够的话语权,争取到地位与权力。以至于今天,他们想得更多的,是让堕天使取代魔族成为魔界的主人,获得一统魔界的权力,但这条路并不平坦,不知要牺牲多少性命。 “也许和谈可以一试。”沙利叶说道:“我们的对手是最强的魔域,不如争取一段时间和平,观察魔族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 有了沙利叶带头支持,其他几人也纷纷说了自己的意见,最后萨麦尔也同意了。 最近一段时间,魔族和堕天使间有了短暂的和平,堕天使和魔族之间交流频频,据说是为了维持魔界的和平稳定,路西法想主动改善与魔族的关系。 米迦勒拿着魔界的报告看了几遍,也讶异于目前魔界的局势。在他的意识里,路西法是真正的强者,既然成为了魔王就该统一魔界,现在路西法胜了别亚同盟,统一魔界的障碍就只剩下索多玛了。这个时候忽然想要谈判,莫不是要给自己争取时间? 米迦勒虽然不爱好战争,但在他所掌握的情况里,魔族和堕天使间必有最终一战。虽然光暗之战时提出剿灭魔族的是神,然而路西法是真正的执行者,因此难免魔族对他的积怨很深,所以让魔族和堕天使之间冰释前嫌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堕落的天使难改曾经的傲慢,魔族也想找机会雪耻,又怎么能那么简单地相安无事呢。即使路西法现在如此主动地想改变与魔族的关系,与撒旦叶分享魔界,也难保这一次堕天使和魔族之间的和平维持不了太久。 正在米迦勒胡思乱想之际,雪鸮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肩膀上。神在召唤他! 诸神黄昏以来,神几乎没召见过他几次,大型的朝会更是没有,这一次神召唤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且现在魔界局势如此,神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米迦勒匆匆来到神殿,压下心中种种情绪,面对天界至高的存在。 简单报告了目前天界和魔界的情况,米迦勒站立神前,等候神的指示。 “米迦勒,我这次要你来,是要派你出使魔界。”神说。 米迦勒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神真的同意自己去魔界。毕竟他现在是天界的副君,出使魔界一般是高阶天使的事,用不着他亲自出马。看来神这次也很重视路西法和撒旦叶的动向。 “我这次派你出使魔界,是要你面见路西法,让他签订千年之约从此约定不冒犯天界,以此作为天界承认他魔王地位的条件。另外,你要把这样东西亲手交给他。”说着,神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光团,光芒散后,原来是一个魔法卷轴。 “这是什么?”米迦勒忙不迭地问。 “这是路西法出生以来被封印的部分记忆。” 魔法卷轴缓缓飘落在米迦勒的手心,米迦勒托起它,觉得无比珍重,他真的很想知道这里面封印着的到底是什么,路西法出生时到底有怎样的记忆。 ☆、出使魔界1 “米迦勒……”神对米迦勒说:“这次去潘地曼尼南不要和索多玛的魔王起任何冲突,作为天界的副君,你现在应该知道索多玛的魔王撒旦叶就是沙卡利曼耶尔。” “沙卡利曼耶尔,撒旦叶竟是沙卡利曼耶尔……”米迦勒知道了这个消息,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天界禁忌一般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如今竟然真的出现了。 “还不止这些……”神走下神座,面对着空茫的圣殿,幽幽地说:“沙卡利曼耶尔,并不仅仅只是继承了魔神的力量,因为他本就是具有神格的存在,也就是说他是魔神本身,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他的神格被暂时封印了……” “您是说……”米迦勒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世界最大的一个秘密,以至于自己的认知都要被颠覆了——这世界并不只有他们一直仰望崇敬的神,那个在梅丹佐讲解中出现过的战败的魔神一直存在着,只不过是以另外的身份存在着罢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米迦勒想捋清自己的思路,但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瞬间出现在他脑中的想法更让他绝望,如果撒旦叶就是封印了神格的魔神,那么自己还能打败他么?身在魔界的路西法能打败他么? “副君,这些都是真的。”神说:“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世界没有永久的封印,亿万年已过,再过不久,如果不再封印它,他神格的封印终会自然解开,魔界的生命之树会彻底复活,魔界将会迎来属于他们的主神。” “怎么才能封印他?”米迦勒问。 “我将创世之初的神力融入了拉结尔的天使之书,不想在二百多年前的封印行动中失落了,现在天使之书可能在沙卡利曼耶尔的手里,也可能在路西法的手里。” “如果撒旦叶成为了魔神,那路西法将会怎样?” “如果那样,他没有选择……他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封印他,而留下如今的后患。” “为什么是撒旦叶,为什么是他?!”米迦勒万般纠结,他犹记得诸神的黄昏时,撒旦叶从他的手上抢走了路西法。 “副君,不要执着于他是谁。”神淡漠地说:“这件事仍是天界的秘密,不要公开,还有时间,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米迦勒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神殿,他第一次觉得不想对这个世界知道得太多,越无知便越快乐,现在他的脑子里充斥着神格,沙卡利曼耶尔,撒旦叶,索多玛的魔王,路西法,天使之书等等等等,快要把他弄疯了。 在府邸里呆愣了一日,米迦勒终于沉下了气。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呆在座位上再忧虑一切也不会就此改变,不如做些自己能做的,比如尽快安排魔界之行,他太想见路西法一面了。 经过了紧张的筹备,出使魔界终于提上了日程。 繁忙的事务暂时告一段落,米迦勒终于有时间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一会儿。 “父亲。”门外响起了哈尼雅敲门的声音。 这段时间米迦勒太忙碌了,也有几天没有看到这个孩子,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算不上一个很好的看护者,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比他希望的少。 “父亲,你要去魔界么?”哈尼雅走过来坐在米迦勒的旁边,他剔透的冰蓝色眼睛望着他,一脸的清纯模样。 米迦勒帮他拢了拢垂肩的金色头发,温柔的点了点头。 哈尼雅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不是很小的孩子了,按照天使的说法,现在他刚刚成为一个少年。 哈尼雅生得很漂亮,这是人所共知的。单看五官,他长得很像堕落前的路西菲尔,这也是人所共知的,只是没有人会明说出来。 虽然哈尼雅在灵力上的天赋与路西法无法相比,这注定让他难以走上路西法那样的巅峰之路,但是他出生之时就有路西法一般的荣光,已经是天使中的翘楚了。 他喜欢哈尼雅这样清纯可爱的样子,不希望他向他的父亲那样复杂。虽然路西法曾经触到了权位的巅峰,曾经得到了天使们疯狂的爱慕和拥戴,然而那一切光芒,都是忍耐、付出与鲜血换来的。直到现在,那鲜血还没结束,在魔界,还有一个强敌树立在他的面前,阻挡着他的脚步。 “我也去。”哈尼雅搂住米迦勒的胳膊。 “你也想去?当然不行。会有危险的。”米迦勒任他搂着,就是不答应。虽然这次是他亲自带队前往潘地曼尼南,然而魔界之行到底顺利与否还不得而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路西法,更不敢贸然带着哈尼雅。六十多年来,就像路西菲尔这个名字是禁忌一样,也从没有人告诉过哈尼雅他是路西菲尔在堕天之时振翅创造的。他不知道这个秘密还能保持多久,但是哈尼雅是路西菲尔留给他最宝贵的财富,他宠着他,爱着他,虽然想让他见到自己真正的父亲,但更怕伤害他。 “带我去嘛~”然而哈尼雅还是不死心,他干脆放开米迦勒的胳膊,环上了他的脖子,“父亲你是最厉害的天使了,而且你代表着神权去魔界,怎么会有危险?我好想看看那个堕落到魔界的天使呀,听说他是前任的副君呢。” “有什么好看的?”米迦勒无奈地吓唬他说:“他现在是魔王,正准备和另一个魔王打架呢,魔界可不是个和天界一样平静的地方。” “这么好战……难怪神不喜欢他。”哈尼雅边说边玩着米迦勒的一缕红头发,还是死缠烂打地说:“可你还不是经常去看他的画像?” “哪里有?!”米迦勒一把将哈尼雅从脖子上拽下来,哈尼雅就势翻了个身,倒在米迦勒的臂弯里,格格地笑。 “怎么会没有?白雾森林的宫殿里还挂着他的画像呢。” “哦?你还知道些什么?”米迦勒把哈尼雅的身体扶正,认真地对他说:“不管你这次怎么撒娇,我都不会带你去的。你是我的宝贝,所以不能让你冒任何险。” “不去就不去。”哈尼雅很少见到米迦勒这样严肃的表情,已经知道让米迦勒带自己去魔界是没有可能的了,没精打采地蹭上来,“父亲,我不去了,但作为补偿,我要问你个秘密的事?你可得回答我。” 米迦勒就怕听到“秘密”两个字,但也想知道哈尼雅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问吧。” “我是不是你和那个天使生的?” 米迦勒心中一阵澎湃,鼻头也有点酸了,如果真像哈尼雅想的这样他的人生也许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不是。你是我振翅生的。成为炽天使后,我就有了振翅造物的本领。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想养个孩子,就生了你。” “那我为什么是金头发?你是红头发呀?” “金头发怎么了?我以前就喜欢金头发,所以就照着喜欢的样子造了。”米迦勒一阵头痛,孩子大了就会变成好奇宝宝,各种刁钻的问题真是多,好在这个问题他早就把答案备好了。 “那你以前也喜欢那画像上的天使,否则我怎么觉得自己与他有点像呢?”好奇宝宝的问题没完没了。 “这个嘛……我当时只想把你造得漂亮些,所以就参考了下……”米迦勒揽过哈尼雅的身体,抱着他。难怪拉斐尔把哈尼雅交给他的时候会说养个孩子不容易,得随时准备斗智斗勇,现在他体会到了。不过,还是爱他呀。 “原来是这样……”哈尼雅冰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终于消停了。 副君亲自出使自然排场也小不了,米迦勒终于体会了拉斐尔的无奈,他不想在路西法面前招摇,但一切都是规矩,在天使们的眼里,副君就是比魔王地位高上许多,副君的出使就该有驾临一般的排场。 这样的排场真的取得了效果,经过索多玛魔域的时候,久不露面的撒旦叶也出城相送。 米迦勒相信自己是恼恨他的,几乎在知道他是魔神之前就在恨他,他不知道那感觉由何而来,却存在尚久,就像情敌间的潜意识,不过是一种冥冥的感觉。 然而他不知道在自己憎恨的时候,撒旦叶对他也心存芥蒂,光暗之战时,是他将光耀之剑插入了路西法的胸膛,是他将他推到了死亡的边上。 这一路走得很艰难。虽然一路上没有坎坷,他们彼此间保持着最基本的礼仪,但却在内心里交战了无数回,为了同一个人。 ☆、出使魔界2 终于到了潘地曼尼南。 远远的,路西法已经和诸多堕天使迎立在伏魔殿的门口,这是不曾有过的事,已经给足了天界面子。 正式的会面尚未开始,欢迎宴会先在万魔殿举行。 也许是因为怕接下来的谈判影响了曾经的感情,这一次程序有所调整,但米迦勒不太讲究这些,随堕天使的安排。 珍馐佳酿,玉液琼浆,觥筹交错,曼舞轻歌。 宴会盛大而隆重。 几乎所有曾经高位阶的堕天使都出席了。 无数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无数热情而冷漠的目光,都是米迦勒想逃避却又无从避免的。 紫色的丝绸桌布一路蔓延,点缀着银色杯盘,一束束红色的花束绽放在规则排放的花瓶里,放肆妖冶。 长条桌的那一头,越过层层花朵,就是他最想见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抬起头,米迦勒凝望着路西法绝美的轮廓,描摹梦中的容颜。 神思飘渺间,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凝视不妥,只好迫使自己不去看他,视线微微下降,便陷落在花朵间。 那红色的花就像洒落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刀叉机械地切割着,为了掩饰他此时心中的慌惶。 来魔界之前米迦勒就已无数次地想过,路西法到底会怎么看他,又能否原谅自己。这种情绪让他忐忑不安,却禁不住想念的折磨。他想见他一面,无论路西法是否想见到他。他不敢错失这次机会,一点都不敢。 他在心中勾画出无数次他们之间的情景,可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他却有点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来。 他偷偷观察路西法,想从他的表情或者举止上寻得一丝轻蔑或者憎恨,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就像堕天使们无意间表现出来的一样。 然而他失望了。他什么都没寻到——路西法坐在自己的对面,华丽的高背餐椅上,品着红酒,优雅从容,淡漠依旧。 他忽然觉得酸楚。他害怕这种淡漠。 因为无从释怀。 如果得不到爱,得到他的恨也好,起码恨也要动用感情——他悲哀地想。他害怕他的漠视,这会让他以为他曾经的努力都白费了。 不知不觉米迦勒已将一杯酒喝尽。 身后的魔族女侍无声无息地将酒液倒入杯中。 借酒消愁,愁云惨雾倒真的听话地滚一边去了。 米迦勒向餐桌的两侧看了看,觉得精神振作了些。无论如何,这次他出使地狱代表了天界的权威,不能给天界丢脸。 “这潘地曼尼南冰封千里,终年飘雪,是极寒之地,比天使之牢所在的第五重天北境还要寒冷,不知道副君殿下印象如何?”萨麦尔坐在米迦勒左侧的要位,摇晃着手中的水晶高脚杯,暗红的酒液在杯中形成一个漂亮的涡旋。萨麦尔洒脱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既然路西法一直没说话,他这个副手说点什么调节下尴尬的气氛也责无旁贷。 “这里的雪,很漂亮。”米迦勒对萨麦尔的直率非常感激,本想说点振奋的话,却随感而发道:“纷纷洒洒,和生命之树的落花一样。”他犹记得那一次自己和他在生命之树下偶遇,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 米迦勒无意间抬起视线,竟与路西法的不期而遇,心中一阵惊措,慌忙闪开了。 “副君殿下真是浪漫啊,”有堕天使嗤笑着,不乏讽刺地道:“米迦勒大人真有浪漫情怀,这么酷寒的地方也能形容得那么美。” 米迦勒有些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掩饰道:“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很不容易。” 堕天使还想说话,这时路西法忽然说道:“副君殿下说得不错,我也喜欢这里的雪。” 有了路西法的赞同,刚才说话的堕天使闭了嘴。其他的堕天使们都不再故意刁难,纷纷附和。 路西法举杯,对在座的各位说:“天界只有第五层的北部才会有雪,我以前就想,如此灵性的存在,只存在于天使之牢附近真是太可惜了。” 萨麦尔会意了路西法的意思,举起酒杯说:“那么各位,为了潘地曼尼南的雪,干杯!” 米迦勒非常感激,他没想到路西法会为他解围。 宴会进行过后,便是舞会了。 妖艳的魔女款款走来,围在米迦勒的身边。米迦勒有点尴尬,他本来也不太喜欢跳舞,更不想在路西法的面前和别人跳舞,所以只好一一陪着笑脸,把她们打发给跟随自己的天使们。 轻挪慢移的脚步似乎从未停歇,舞动的身躯宛如一个个旋转中的花朵,在舞池里绽放。 米迦勒心情复杂,无心欣赏这道风景,却无奈坐在明显的位置上不能离去,只好叫侍者拿酒过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 路西法就坐在他的旁边,却未主动和他说话。 不一会儿,有个魔族来到路西法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事情,当那魔族终于离开,路西法也拥着一个魔女走入舞池。舞会到达了一个高潮。 米迦勒看着那优美的身型和魔女幸福暧昧的微笑,甜美的酒液如今也有了苦涩的味道,竟难以下咽。 这个夜晚真是漫长难耐。好不容易熬到舞会结束,堕天使和天使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宴会厅。米迦勒走在宽敞的平台上,脚步却越来越慢。 这段平台建在万魔殿的高层,视野极好,能眺望远处被火湖映红的云,和云间浮沉万里的星海,和原动天很像。自从繁星自天界坠落,路西法在魔界展开自身的结界,堕天使的领域里就有了光,而潘地曼尼南尤其如此。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米迦勒停下脚步。 “殿下,我们回去吧。”跟随着米迦勒的座天使道。 “我想在这儿呆会儿。”米迦勒淡淡地说。 “殿下,这不妥吧,这里是魔王的大本营。”座天使善意地提醒。 “我知道,你先回去,我只是呆会儿。” 座天使见米迦勒已打定主意,也不再勉强,又说了些让他早点离开的话,就离开了。 宴会厅对外的通路不止这一条,很快,平台上的人已经稀稀疏疏,个别堕天使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便也离开了。 不多时,平台上变得清冷寂静,米迦勒觉得自己再留下来总不太合适,也准备回会馆了。 正在这时,宴会厅的一侧传来一阵脚步声,米迦勒循声望去,心脏却仿佛被凝固住了。路西法明明早就最先离开宴会厅,却不知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 看到了那个优雅的身影,米迦勒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主动走了过去。 这一小段路他走得有些悠长,只有心跳与迷炫在勾勒路的长度。 他喝醉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伴随着不断的自我催眠,他已经走到了路西法面前。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飘下了雪花,隐隐的,藏在昏暗的色调里。 看到米迦勒逗留在平台上,路西法不免有些意外。他停下脚步,用公式化的语气说:“副君殿下,客房已经安排好了,是我的手下照顾不周么?” 米迦勒抬起头看着那对清冷的眸子,又看到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堕天使惶恐的脸,慌惶地答道:“当然没有,我只是喝多了酒……” “你们送副君殿下回去休息吧。”路西法对两个手下说。 两个堕天使非常负责任地来到米迦勒的左右,恭敬地用手指示着客房的方向说:“副君殿下,请这边走。” 米迦勒的嘴唇有点颤抖,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副君殿下,尤其是在路西法面前。 米迦勒没有动,他的视线留恋地扫在路西法的脸上,在越来越肆虐的雪花中显得像过错一样生动。 见到米迦勒这样的举动,两个堕天使没有办法,只好把话再说一遍。 米迦勒依然没有动。 路西法一直以为遇见米迦勒只是偶然,可当他看到米迦勒的执拗时,忽然意识到他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米迦勒望着路西法,感觉到酒的作用在向头上翻滚,就要湮没他的意识,而要命的是,他现在就想任这种感觉淹没自己。 他在纵容自己。 “魔王大人,”米迦勒说,“我想和您单独呆会儿,行么?”其实以米迦勒现在的身份来讲,他完全没有用敬语的必要,可他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白雾森林的那个早晨,敬语就脱口而出了。 路西法的目光笼聚了下来。 两个堕天使等着路西法的指示,只待路西法轻轻一点头,他们就赶紧从现场消失了。 飞雪里只剩下了两个孤寂的影子,和两道交接的目光。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就像那日在生命之树的落花中的相遇,只不过花是暖的,雪是冷的。 ☆、出使魔界3 这样的清净像无声的催促,米迦勒觉得时间好像被收紧了,空气被挤了出去,头也越发昏沉了起来。 路西法静静地看着米迦勒,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斗志、做事利落又有责任感的部下正流露出内心里极为隐秘的一面。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许久,米迦勒挤出了这句话。 “伤害了我?”路西法轻轻地笑了笑,释然地道:“我没有被谁伤害,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路西法说这话的时候是波澜不惊,甚至有点语重心长的,这件事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有战争就有离合背叛,就有伤亡,没什么大不了。换做是自己,也许也是这样。可这话落在米迦勒的耳朵里,他就听出一种好似挖苦、反讽的意味,让他的心里非常的难过。 “你一定恨我吧。”米迦勒的声音很小,就像一声叹息。 “我和你没有个人之间的怨恨,只是立场问题。” “我从没觊觎过你的地位,相信我。我一直仰慕你,一直是的。” “你要记得,伟人也不过是比别人更会隐藏感情罢了。”浅笑浮现在路西法的脸上,让他的轮廓都飘渺了起来,“你也不必为副君之位烦恼,在神看来,你比我忠诚可靠,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副君的地位就应该是你的。而且你也不用仰慕我,你自己已经是万人仰慕的对象,其实你一直都是。”路西法认真地回答着,他也弄不清为什么今天忽然和米迦勒说了这样的话,可能是两个人独处的原故,也可能是今天的境遇和从前不同了。 对的,这里有雪。 路西法抬起手,勾起食指撩去拂在米迦勒脸颊上的红发,轻声劝慰:“别想那么多,职责使命使然,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路西法不想和米迦勒纠缠太久,他已察觉到米迦勒今天有点不太寻常,从宴会开始时就是这样,有种迷醉的感觉,而这种不同以往的感觉使印象里的米迦勒变得柔和而充满诱惑,就像在抽丝剥茧般地蜕变,露出最柔软最真实的部分。 可他不会去回应他的迷醉,安慰他的柔软,他甚至不能像在天界时那般待他。 “这里的风景算不上好,不过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儿吧。”说着,路西法收回手,望了望越来越大的雪,准备回房间去了。 米迦勒看出了这个意图,他不想这珍贵的独处时间就这么结束了,于是情急之下把一切都抛到脑后,顺着路西法收回的手臂把自己交给了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米迦勒抱住路西法。 这个时候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微温的感触自衣服的下方沁透出来,他的心里满满的。 他确信。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种温暖。 是的,却不幸等了这么长时间。 路西法默不作声地将米迦勒从身上拉开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醉了。”路西法道。 “我没醉。”米迦勒眨了眨眼睛。 米迦勒和路西法面对面站立着。 风从他们身体的缝隙间吹过,米迦勒觉得泛起了寒意。望着路西法仍然探寻的视线,米迦勒失望地向后退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脊背碰上了冰冷的石柱,才摇着头挤出一丝笑容说:“是啊,我是喝醉了……” 米迦勒有点后悔刚才轻率的举动了,他拼命想说出点什么给自己打个圆场,可就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拥抱一个魔王吗? 尴尬中,米迦勒只想夺路而逃。 可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臂。他明明没能来得及看清什么,可那袖管布料的质地却又那么清晰地印入了脑海。 “回去吧,别这么折磨自己,做你该做的事,完成你的使命。”路西法苦口婆心地劝慰他。 米迦勒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然而还是觉得不够。 “路西法,我爱你,很久很久了。”米迦勒借着酒劲说出了在他心里研磨了无数遍的话。 “我不爱你,你该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并试着爱上他,这样你才会得到幸福。”路西法说着,竟也诧异自己用上了“幸福”这个词。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30节 然而米迦勒还是不死心,轻声地问:“能吻我一次么?就一次?” 路西法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许多年前,他也曾在和神独处的时候吻过神,所想的不过也是心中所爱能给他一个吻,哪怕就一个。 米迦勒不仅性格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不幸的是感情上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挫折。每每看到了他,总觉得看到了自己。他也是疼惜自己的,所以也会想要疼惜米迦勒。 就一个吻,不过是一个吻……当初神不能给自己的,也许自己可以给米迦勒…… 路西法揽过米迦勒的肩膀,托起他的下颌,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安慰的吻,很热情,却很轻,不带有□□。他暗暗拿捏着这吻的火候,不想让米迦勒有太多的期待,只为了满足他受伤的心。 米迦勒紧紧闭着眼睛,仿佛他不睁开,这个吻就不会结束。 就在路西法想结束这吻的时候,米迦勒突然揽住他的肩膀,狠狠地吻了回来。终归他是不愿满足于这些的,他期待了那么久,迷茫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轻轻的一个吻,就要让什么都结束了。也许酒劲冲昏了头,也许他故意就这么醉了,这一刻,他不再尴尬,不再踟蹰,抛却杂念,只想吻他。 “米迦……勒……”路西法没想到米迦勒忽然主动起来,一时有点招架不住,在他的纠缠下被迫吻了一会儿,才将他推开。 米迦勒眼里有无尽的委屈。他等这一刻这么多年,真的一个吻就结束了么? 路西法也不想苛责他,作为过来人,米迦勒的感情他都明白。如果可以,他也想成全他,不过他不爱他,没有爱还是保持距离吧,总比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让他伤心要好得多,毕竟他也是疼惜他的,他早已懂得那伤心的滋味。 “副君殿下,我还有事,恕我失陪了。”路西法转身想要离开,一个吻已经是自己能给他的最多的,他不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即使他曾关注他,也不能纵容他。 “请再等等。”米迦勒跟上来,截住他的去路,手里托着一个卷轴。 “这是什么?”路西法怔了一会儿,脚步也停下了。 “这是神在我出使魔界前交给我的,他让我转交给你。”米迦勒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不过神说它是你出生之时被封印的部分记忆。” 路西法怔怔地接过卷轴,他一直以为自己出生时的记忆模糊又如梦一般,难道是在那时记忆就被封印了么?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初生的小天使,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有什么被封住记忆的必要么? “谢谢你,米迦勒。” “神将这个卷轴交给我的时候,还告诉我,撒旦叶就是沙卡利曼耶尔。”米迦勒说。 路西法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他已经知道了,神告诉身为副君的米迦勒也是很正常的。 “而沙卡利曼耶尔是具有神格的魔神,他的神格只是暂时被封印了,所以魔界才是现在这个没有主神的样子。” “你说什么?”路西法也惊异了,他也和其他的天使坚定不移地认定光明神耶和华是□□时的主神,魔神早就不存在了。 “神格的封印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不久那封印将自动解除,也就是说,我们得想办法封印他。” 路西法一言不发。 米迦勒急道:“神说天使之书可能会在你的手里,路西法,如果你有天使之书就尽快封印他,现在你刚在魔界安身,如果魔神出现,或者说撒旦叶获得了魔神那样的力量,对你是很不利的!” 路西法仍是不发一语,事实上他的头脑已被撒旦叶彻底占据,他那么多的身份已经千头万绪,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米迦勒的话。 “路西法,我知道你想要和魔族保持住现在的和平,但是情况应该不是你掌握的那样简单了,如果神格出现,你怎么能在魔神创造的魔界划出堕天使的领地,他又愿不愿意接纳你?”米迦勒劝说道:“尽快封印他!如果要战,这次请无论如何相信我,我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谢谢你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我。”路西法终于缓过神来,恢复一贯的冷静,“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然后再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米迦勒是彻底被甩了~(谁叫你在路殿面前没有攻势……软硬都攻不起来捏)8过痴心可嘉,又义务帮路路带孩子,灵夜我心一软还是赏给你一个吻了,回家慢慢品味吧…… ☆、出使魔界4 路西菲尔拿着卷轴匆匆离开,回到书房,他将卷轴放在书桌上,却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它。 他出生时的记忆已经相当遥远了,虽然那像梦一样的记忆萦绕了他多年,但在他堕落的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认清了一切,放下了一切,已经都不那么重要了。现在,在自己堕落之后,神竟然要将这段记忆还给他,究竟是为什么。 还有那个黑暗神格的出现,到底是不是真的,真的是撒旦叶么? 他静下心来回想他们一同经历的一切,在法格恩的相遇,一起同行,天魔交战,直到他堕落被他所救…… 他心中忽然一凛。没错,那时自己被光耀之剑所伤又振翅造物,几乎已经没有活路,撒旦叶如果只是一个没有治愈能力的魔族又怎么能够救他呢?还有,那时是撒旦叶带着自己穿越了深渊和混沌,抵达了九道门前,是谁在混沌中具化了那座桥和那九道门呢?虽然顺序混乱了,但谁又能在同一时间找到通往魔界九层的所有出口,如果是天使,至少需要穿行九次。 想到了这些,他觉得有一种沉重的压力如影随形,如果真如米迦勒所说,自己该如何选择?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打开了那个封印了记忆的卷轴,也许创世之初的记忆能帮助自己找到未来的出路。 力量在掌心凝注,他把手放在空白的卷轴之上。受到能量的感应,卷轴上晃动着画面,快如闪电,同时,那些图像连成一片,出现在他的脑海。 记忆的确来自创世之初,他在生命之树上苏醒,看着神将他从光芒中托起。记忆中神模糊的模样依旧无法看清,原来是由于彼此力量之间悬殊的差距,他所能清楚感受到的,只是那一金一黑的眸子,啊,原来那不是梦,可是为什么那样的眼睛和光明神是不一样的呢? 他站在时空的这头看着,直到听到神说:“我看不到你的未来,可你的未来仍然存在着,你的未来应该由自己选择,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哪怕从此再也不记得我。” 他的心里蓦然有一阵悲伤。 他看到生命之树上光芒和黑暗脱离,他看到神的背后出现一道影子,六对黑翼,他看清了、看清了他的面容,那真的是撒旦叶! “忘了我吧。”他说:“既然你只是因为神格才会爱上我,既然这样,还是忘了吧。” “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毁灭了他就可以免去一切灾祸,为什么你还在执著。”耶和华说:“而且我的神格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他便会永远追随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我,直到他死去。他将是这世界上我最放心的守护者,只是对我的那份爱意,我无法回应了。 他忽然惊住了,如遭霹雳!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对神执著的眷恋原来不是爱情,只不过是创世时神的小小的意念罢了。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地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虽然人们都说他是最接近神的存在,然而那创世之初的神祗,掌握的不只是光明与黑暗,还掌握灵魂与时间,也许这也只是他能窥探到的部分,冰山的一个角落罢了。这样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个短短的注视,就让他的灵魂为此禁锢、此生不得自由。 原来拉结尔的预言从来就没有错,自己不过是创世时的一个错误,本应该被毁灭的他活到了现在,他带来的是灾难是战争,无数生灵为之涂炭,即使这样,他自己也未曾好受过。 卷轴上的画面已经消散殆尽,脑海里的记忆却更加清晰而深刻。 原来亿万年的追逐注定是泡影,万千年的努力也枉然。他追逐的始终是飘渺的神格,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无法参透,但那强大的力量却让他不得不折服。 他感觉到了命运已化为一个沉重的齿轮,缓缓在他身上碾过,他以为自己舍弃了过去逃离了光明一切就可以改变,然而却没想到过自己本就不是光也不是影,这世界早就不该有他的位置。 他早已不期待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感受爱,原来,他仍然一直高估了自己,他连为这个世界死与生的价值都不该有,他早该在创世之初就被神给抹去…… 泪水自脸庞滑落,当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便是没有意义的时候,亿万年的浮沉荣辱突然都不过是一场场飘渺的幻梦…… 有一种虚无缥缈却力量强大的寒流灌进了他的意识,让他从身体到指尖都在剧烈地颤抖,无法自控。 泪水不自觉地打湿了卷轴,他痉挛般地抓起那卷轴,将它撕得粉碎。 他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是这般地陌生,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实在的,唯独自己是虚幻的,正存在于不同的时空。 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感到无力,他所能做的,就只能像每一个绝望的人一样,在命运的面前嚎啕大哭一场,然后再麻木地继续着一切或者选择结束自己…… 书房里的烛光暗淡了下去,时光在前所未有的狂虐的感情中流淌。 那时间的激流中只有他一个人。他像一颗小石子被翻过来覆过去,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走到镜子跟前。 他的书房里一直有一面镜子,他却很少去照。 这一次,他来到镜子面前,看到自己哭泣后的脸。 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了拉贵尔,没有人伸手接过他落下的金色的泪水,然后揽过他的肩膀安慰他。 他的眼泪已经不是金色的了。 他的眼泪是晶莹的,透明的,无色的,却依旧痛彻心扉。 这一次,他的身边也没有撒旦叶,他多想他能在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将这些泪水吻去,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良久,他抬手将就要溢出的泪抹去了。苍白的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淡漠的表情。 凌晨时分,玛门突然来书房找他。 “老爸,你怎么了?”玛门一开门,就看到路西法靠在书房的沙发上,沙发上摊开了好几本书,有几本还掉落在地上。 玛门本没想到路西法这时还在书房,就是心中有事想找他说说,却在看到路西法露出如此疲倦的神情时有些怔住了。在他这样的年纪,在他的眼里,他的父亲是无所不能的,他敢背叛神,他敢在魔界称王,他带着堕天使与魔族在魔界平分天下,他眼中的父亲从来都是强者,很少会露出今天这样的倦色。 路西法收起表情,将面前的书放好,看着自己的儿子。 玛门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未成年,骨架还很细小,但神色上越来越像撒旦叶,只是那眼眸是紫色的。五十多岁的玛门并不爱好武斗,但天赋过人的他已经能不费吹灰之力打败力天使位阶的天使,只是他更喜欢收集宝石和各种稀有的有价值的东西,也总有些出其不意的鬼点子。沙利叶几次提到玛门很有眼光,总有一天在收藏方面会超过他,青出于蓝胜于蓝。 路西法淡淡一笑,将玛门拢在身前。 “老爸?”玛门被路西法这样抱着,幸福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论如何,他此时还是个半大少年,在心情不坏的时候喜欢和大人撒娇。 见路西法一直没说话,玛门环上路西法的脖子,“啵”的一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随即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 他喜欢他的父亲,不仅喜欢他的强大,还因为他能体会到他的温柔。 “这么晚了,有事么?”玛门的吻好像在他的脸上轻轻绽开了一朵小花,路西法的心情好了些。 “老爸,跟你说,我刚才抓到了一个奸细。”玛门一边说,一边hiahia地怪笑,想在父亲面前卖弄一番。 “奸细?”路西法的神情严肃了些,玛门虽然还小,但是实力过人,抓到奸细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什么样的奸细?”路西法问:“在哪儿抓到的?” “是一个小天使,跟我差不多大。”玛门倚着路西法的身体,得意地回忆道:“我曾和沙利叶叔叔说要收集一百只狮鹫耳部尖端的翎毛送给他,所以使团到达以后,我就在使团附近溜达。这次出使的队伍很庞大,有十几只狮鹫兽。我刚偷拔了翎毛,正发现那小天使鬼鬼祟祟地从天使们的身后溜过去,我跟踪了他一段,他没发现我。在他给自己的金色翅膀做伪装时,我逮住了他。” “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奸细?”路西法眨眨眼说:“真有意思,让我看看他,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理吧。” “行。”玛门一溜烟飞了出去,不一会儿,扛着一个绑成粽子一样的小天使飞回了书房。 ☆、出使魔界5 “恶棍,你竟然绑架天界的使臣!快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恶魔!!”小天使金色的头发,一对金色的翅膀被封印着,冰蓝色的大眼睛怒视着玛门,一张嘴一直没闲着。一个白色的小毛团子挂在他的胸前,也叽叽地叫个不停。突然小天使不说话了,照着玛门腰部的空档一口咬了下去。 “哎呦,你竟然咬人~”玛门惊叫一声。 “叽叽~”小毛团子叫得更欢了,差点没蹦起来。 小天使趁机从玛门的肩膀上滑下来,小翅膀扑腾了两下才找好了平衡,站直了竟比玛门高上一小截。 “呵,没想到天使还会咬人。”玛门抬起手,看看腰间的衣服是不是被他咬破了,“喂,你才不是天界派来的使臣,我看过名册,使臣中没有你这个年龄段的,不要侮辱我的智商!”玛门也不示弱。 “我随着使团来的,就是使臣!”小天使狡辩。 “开玩笑,使臣是从箱子里爬出来的?!”玛门说着,伸手从小天使的身上把小毛团子揪下来:“这是什么玩意?看起来挺好吃的!” “叽~~”小毛团子快哭了。 “恶棍,你快把我的宠物还给我!!我要不客气了!” 玛门一只手把毛团子扔起来又接住,就是不给他。 …… 路西法盯着小天使看了一会儿,忽然打断了两个少年儿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副君米迦勒的儿子,哈尼雅。” “你认识我?”哈尼雅的注意力一直在玛门身上,这才发现自己身侧还坐着一个人,虽然吓了一跳,但他认识自己,这让他既兴奋又好奇,“快放开我!” 路西法动了动手指,哈尼雅翅膀上的束缚和手臂上的绳索都解开了。 “玛门,把那个雏鸟还给他。”路西法说。 “这玩意是鸟?”玛门笑了笑,把毛团子还了回去。 “啊,谢谢。”哈尼雅拢了拢金发,又整了整皱了的衣服,抱起晕头转向的宠物对路西法露出甜甜的笑。 路西法怔怔地看着哈尼雅,感觉时光在不知不觉间倒流了。哈尼雅和许多许多年前这个年龄时的自己至少有八分像,只是那时候自己被人关在府邸的庄园里,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小天地里消磨着时光。 虽然哈尼雅只是他创造的生命,可也继承了他的荣光,算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他们之间,总有着一份难以形容的亲切的感应。他也是他的孩子。 “听说你的父亲很宠爱你。”路西法压抑下心中微妙的感动,突然说。 “那当然,他是最好的父亲了~”哈尼雅愣了一下,随口说道:“就是有时候忙了点,不过总会来陪我。” “嗯……” “哎?你是……”哈尼雅盯着眼前美丽的堕天使看了好一会儿,“我好像见过你。” “我老爸是地狱的王,你肯定听说过,却不一定见过。”玛门凑过来说。 “啊,你就是路西菲……哦不,路西法陛下么?我看过你的画像,阿爸说他是照着你的样子生了我的。”哈尼雅侃侃而谈。昔日堕落的晨星,如今的魔王竟和别人口中描述的不那么一样,怎么说呢,不那么骄傲蛮横,倒有点温柔的感觉,这让哈尼雅不那么紧张。 “哼!”玛门忽然阴阳怪气地说:“说得好听,我爸胸口的伤还是米迦勒留下的呢!” 哈尼雅怒视着玛门,全力维护米迦勒:“我阿爸是天界的英雄!是最厉害的天使!” “开什么玩笑?!我老爸才厉害!!”玛门不依不饶地说。 路西法不想两个孩子为了这个争执,对玛门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在和天界和谈,不提这些。” 玛门悻悻地收回情绪,冷不丁地给哈尼雅一个凶狠的表情。 哈尼雅也不示弱,蓝眼睛瞪向他。 路西法淡淡地笑了笑,指着身边的空位说:“哈尼雅殿下,请坐。” 哈尼雅有些拘束,要不要坐在魔王的身边让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既然说自己是天界的使臣,就代表了天界,至少也代表了你父亲,坐过来好了。” 哈尼雅警惕的心思有所缓解,小心地在路西法身边坐下,他一坐下,就显得更小了,不过仍努力维持着良好的坐姿和形象,小大人一样。 路西法近距离地看着他,觉得很幸福又很愧疚,如果不是这次偶然的相遇,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遇见的机会。但命运在冷漠的同时也总是温柔的,让他有这样一个时刻,和自己失散的孩子就这样坐在一起。只是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哈尼雅却不能像玛门一样呆在他的身边,不过这样也无可奈何。 哈尼雅一直生活在四重天以上,没见过真正的堕天使,所以难免有点好奇,“你是堕天使,你的翅膀是不是黑色的?” 路西法笑着向前倾了倾身,三双宽大的黑色羽翼展开来,掀起一阵温和的风,柔柔地把两个孩子笼罩在羽翼下。 “哦……这就是魔王的翅膀……”哈尼雅好奇宝宝似的抬手摸了摸羽尖,他很想再向下摸一摸,可是随便摸别人的翅根是很不礼貌的,那里可是情人间才会去抚摸的地方。 “老爸?你对他这么好,难道是……看上他了?”玛门在路西法耳边说:“这小子长得挺漂亮,长大也是个美人,可是现在还小呢,我可不想你娶这么个小王妃回家……” “乱想什么?”路西法在玛门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一片黑光拂过,路西法的手心处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卵形晶体,晶体晶莹剔透,其中好像还有符文在微弱地发着光。 路西法把晶体拿给哈尼雅看,“哈尼雅殿下,这个送给你,有了它,你可以在我的魔域中自由通过,没有人阻拦你。” “咦,为什么送我这个?”哈尼雅疑惑。 “就当做不小心绑架你的歉意吧。” 玛门着急地快哭了,扯着路西法的袖子小声说:“老爸,还说我乱想,连定情信物都给了他了。” 哈尼雅本来不想收下这礼物,可是看到玛门焦急得好像失宠的样子,非常解恨,于是开心地收下了。 路西法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心情已然平静。这个时空虽然没有他的位置,但是毕竟留下了他存在过的痕迹。他们,一个是他在想要自毁时振翅所生,一个是他在堕入魔界最艰苦的时候留下的血脉。那时的经历虽然痛苦,却毕竟留下了他们…… 他忽然觉得庆幸,与那些在这个世界匆匆走过未曾留下过什么的灵魂相比,他是幸运的,他毕竟留下了那么多。 短暂的会面后,路西法还是把哈尼雅交给了米迦勒。 哈尼雅面对着米迦勒,乖顺多了。他知道自己私自来到魔界是不对的,也知道自己回去得受罚,所以低着头,也不敢对米迦勒撒娇了。只是路西法给了他卵形水晶的事他没有提,这个以后来魔界可能还会有大用处呢。 哈尼雅垂着头,可怜巴巴地做足了挨批的准备,可是出乎他意料的,米迦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人安排他去洗澡换衣服,叮嘱他不要再乱跑惹事了,又婆婆妈妈地跟他说了些见到魔王要有礼貌之类的话。 经过几天的商谈后,天界和魔界签订千年之约,偌大的厅堂里举行着严肃的仪式。大厅的楼廊上方,哈尼雅和玛门各占据了个不起眼的窗台,远远地偷偷地看着仪式的整个过程。 “喂,小王妃~”玛门小声地叫哈尼雅。 哈尼雅装作没听到。 “扑”地一声,玛门在原来的位置上消失,又出现在哈尼雅身旁,吓得哈尼雅差点从落脚地栽下去。 “别叫我小王妃,我才不要嫁给魔王呢,长大后,我要和我阿爸结婚。”哈尼雅抱着他的宠物,往一旁挪了挪,想甩开橡皮糖似的玛门。 “哦,没发现你竟然有恋父癖!”玛门就想看他生气的样子,他觉得这样比较解气,谁让他一来,自己就有种要失宠的危机感。 “你就没有恋父癖?一直缠在你爸身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就不是孩子?!” “不管怎么样,按年龄算,我比你大十岁,你还得管我叫哥哥呢。”哈尼雅说着这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仪式中身穿华服的米迦勒,好像他那长发的番红色已经燃烧在他的眼睛里了。 听到哈尼雅用年龄来压他,玛门快炸毛了,但这样的感觉挺新鲜。他很少看到小天使,因为这种年龄段的天使是很少到并不太平的魔界来的。可眼前这小天使貌似挺好玩的。 “喂,你喜欢米迦勒?”玛门问。 “是呀。”哈尼雅拖着腮心不在焉地回答。 “嘿,可是我看你阿爸长得没我老爸好看呀,不如喜欢我老爸吧,悄悄告诉你,我老爸现在独身呢,这么多年,我就看他对你感兴趣,你的机会挺大的。”玛门就想刺激他。 “你懂什么?只看相貌可真是肤浅~”哈尼雅懒懒地说:“爱一个人是一种很美好、很高尚的感觉,和长得好不好看关系不大。”说话间,他的周围好像布满了很多漂浮的鲜花和爱心。毛团子也非常适宜地打了个香香的哈欠。 “天使果然是浪漫的生物……”玛门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最后总结般地说:“而你……就像个花痴骨朵一样。” 哈尼雅气的要命,回敬道:“你们魔族就是爱打架的怪物!” “呵,你把对米迦勒美妙的乱伦幻想叫□□情,难道让我们也去乱伦?”玛门贼兮兮地说:“我敢肯定米迦勒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要不,我做做好事替你去告诉他?” “你敢!!”哈尼雅突然满脸通红,骄横起来。 玛门嘿嘿地笑起来,他才没这个闲功夫去告诉米迦勒这种事,找找他的麻烦还差不多。不过看到哈尼雅这样的反应,玛门心里很满足。 好不容易仪式进行到尾声,哈尼雅已经差点被玛门气死了。奈何哈尼雅不想错过整个仪式和米迦勒的表现,又知道打不过玛门,只好忍着。 仪式终于结束,哈尼雅终于如获大赦,随着离去的使团飞走了。这辈子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小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小cp乱入一下~ ☆、和谈1 这几天来,路西法像往常一样出席了会议、仪式,所有的议程都按部就班,米迦勒几次想从路西法的神色上观察他是否得到了卷轴上的记忆,然而一无所获。 千年之约签订完毕,米迦勒的任务算是结束了。 将要离开潘地曼尼南的时候,米迦勒有些舍不得这里,主要还是舍不得这里的那个人。 路西法仍旧镇定而冷静看不出波澜,好像从没有改变过。想到自己的吻,想到那天自己透露给他的秘密,想到路西法宽慰自己的话,虽然知道感情上被拒绝了,但米迦勒仍觉得这一次终是没有白来,至少一直忐忑的心可以安定下来,平静地面对这一次的感情挫折。 出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潘地曼尼南,哈尼雅故意和几个天使走在最后,时不时地回头看。 玛门站在路西法的身边,望着那渐渐消失在升起的雾气中的小天使的身影,迷茫地看他父亲流露出的变幻莫测的神情。 送走了使团,路西法继续致力于与索多玛魔域的和谈。 双方的特使你来我往,几乎每天都有特使来禀报和谈的最新进展,然而即使是这样,路西法仍对目前的进度不太满意。 终于有一天,路西法提出想要亲自去一趟索多玛城,就和谈有关问题与撒旦叶面谈。 这样的提议让沙利叶等人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也让一众高位的堕天使们觉得路西法难得地变得急躁了。这一次的和谈与别亚同盟那一次有所不同,上次是因为别亚同盟与堕天使彼此间都有暂时和解的需要,也就是暂时休战以后再打,而这一次堕天使与索多玛所代表的魔族之间要争取稳定的长时间的和平,所以彼此间将更为慎重。和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能要磋商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没到磋商的最终,魔王没有必要亲自出席。 但是路西法仍然坚持要去,理由很简单,他想尽快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众人拗不过,只好由路西法亲自带了几个副手和磋商的队伍前往索多玛城。 算一算索多玛城路西法已经来过了三次,不知不觉离他上次来到索多玛城已经六十多年了。可能是由于吞并了别亚同盟的关系,索多玛城看起来人口更多了,也更繁华了,完全有了魔界皇都的样子。 出使的队伍在街道上行进,虽然他现在不是副君,但撒旦叶仍然指派了高规格的礼仪队伍,并亲自迎接,算起来和自己接待米迦勒差不多了。 虽然来过三次,但这是路西法第一次以真正的身份来到索多玛城,所以在礼仪队伍之外,还挤了不少看热闹的魔族。魔族的生活丰富多彩,各种八卦消息也多得数不胜数,不少看热闹的魔族都是想一睹前副君殿下的风采然后回去八卦前来的。但鱼龙混杂,难免会有各种憎恨他的混在人群里,想要借此机会行个刺再搅搅局,然后破坏堕天使和魔族之间的和平。 出使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暗潮汹涌。路西法骑坐在黑色的狮鹫上,目光随便向外扫扫,在一堆花痴当中不经意就能看到一些敌对的目光。 街道两旁的人群窃窃私语,目光纷杂,他不想理会。 “呀,这个就是堕落的前任副君,长得真美呀~秒杀我见过的所有美人~跟传说不太一样,传说里他别提多丑了。” “别犯花痴了,你有没听说过哪个八卦,他和我们的魔王有一腿?” “耶?我听过,我听过。说不定哪天他就成了我们的王妃了……” “呵,闭了你们的嘴巴,就会发情的蠢货!”人群中响起低喝声:“别亚同盟都败了,他假惺惺地来议和,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魔王陛下也不是好惹的。” “不好惹不是也败过?”质疑声一出,那一片魔族都不出声了,事实胜于雄辩,撒旦叶上次被刺穿胸膛也不过才几十年的事。 “但是我们今非昔比了!”又有人说,顿时士气高昂,不少魔族点头。 “哼,现在谈和平,说不准哪天就要打一架。” “如果那时候,我赌吾王会赢。” “说不准呀……” …… 他不去听这些流言蜚语,只暗暗关注着街上的动静。这一路走得倒是惊心动魄,他很担心会有行刺的冒出来,并不是怕自己有危险,只是担心会给今后的和谈造成压力。 视野中索多玛的王宫越来越近,路西法一眼便看到王宫前在众人最前方的撒旦叶,他依然穿着黑色的修身礼服,眸如永夜,带着洒脱超然的微笑。 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路西法不自觉的把脊背挺直了些。经历了彼此间的误会与疏远,他实在不知道如今撒旦叶如何看他,如何看待这场谈判,如何看待他提出的议和要求。 曾经他为了堕天使们毅然地离开了他,他为了卡麦尔的一句话怀疑他,他在四方谈判后以为他欺骗他,他一直以为撒旦叶在背叛自己,可在他知道了真相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感情的背叛者。虽然在来所多玛之前,他已经反复地思量过各种可能的结果,但这一切在见到他的时候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现在,他只感到内心深处汹涌漫过的不安,他只想问问那个魔王——我一直在误会你,而你的心,变了么? 路西法一行抵达了索多玛的魔宫。 索多玛的领主们大多在场,只是贝利亚被派往第一层缺席了,这些年来贝利亚虽然仍是首席大领主,随着撒旦叶势力的向上扩张他的势力也扩张了,但他并不经常呆在魔王身边,手中权力相比曾经要松动了一些。同样,对天使驻军的不断胜利使魔王威望增长的同时也让曾经在索多玛颇有势力的祭司家族有了势微的趋势,魔王不受祭司家族暗中的约束,做出重要决定也不用再给祭司家族面子了。 六十多年里,撒旦叶基本完成了魔权的集中,现在他是索多玛真正意义上的魔王,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 在路西法的提议下,象征性的欢迎仪式等一切从简,晚宴上只有双方的和谈人员出席。按照规矩,路西法和撒旦叶照例要坐在一起。 撒旦叶的表现是无懈可击的,他一面说着场面话,一面做出了索多玛魔王应有的东道主姿态,殷勤却不过分热情,即使距离这样近,但是彼此之间只停留在表面上的礼貌和客套。 他给路西法的感觉是疏远而淡漠的,好像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撇清了,这让路西法很不好受。他很想从撒旦叶的眼神里找到些蛛丝马迹,然而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太少了,完全无从寻觅。 但这样的场合路西法已经应付惯了。所以即使他在心里对撒旦叶现在的感情态度揣测了无数遍,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自然。照旧保持着魔王的仪态,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理性的机器,与撒旦叶维持着不冷不热的沟通。 这样的应酬真心累。 公式化的会面结束以后,路西法摒去了随行的副手,在下榻的宫殿回廊里穿行,不知不觉地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真的想推动谈判,只是想见撒旦叶一面,找机会复合与他的感情。然而回想刚才会面时的情景,路西法总感觉心中轻飘飘空落落的,有些遗憾。 他轻叹,遥远的记忆里,那个六对黑翼的神祗封印了神格,只为了给自己一个存在的机会。然而这六十几年来,自己总是冷漠地对他,这一次被以冷漠对待也算是罪有应得。 如果自己还能在这世界上好好活着,最想要弥补的,就是他了。 可是如果撒旦叶已经放弃了,还有机会么? 路西法满怀心事,又在回廊里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着,不为了什么,只为了打发时光排遣积郁心情。 这个晚上依旧满天星辰,月光洒满这悠长的回廊里,感觉一切都飘了起来。 远远地,回廊的那边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在月光下虚虚实实,却带着最熟悉的温度。 带来一道难以平复的悸动。 人影在面前站定。路西法细细地看着他,就像想再一次确定他和记忆中的主神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也站住了。 “你……”路西法好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然而又止住了。他还没摸清他的态度。 “六十三年七个月零九天,愿意面对我了么?”撒旦叶和他保持着距离,隔着月光看着他。他的面容在月光的另一面有点模糊。 路西法暗自叹息,每当在自己有些尴尬为难的时候,最先开口的总是他。 “刚才宴会上……我还以为你……”路西法心里油然升起希望的喜悦。 “我要是在宴会上轻佻了,怕你会觉得尴尬,不是故意的。” “我曾经那么对你,你……不怨我么?” “怎么会怨你?你离开时,我们就有过约定,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完成你想做的事。”月光那一面的撒旦叶说,“现在,你想回来么?” 路西法忽然什么都不想说,语言难以表达他此刻的冲动与感觉。他突然走过去,冲破那层朦胧的纱,抱住了那思念已久的身体。 撒旦叶对他这样的反应没有准备,但错愕过后,也欣然回抱住了他。 “路西法……”撒旦叶轻轻地叹了口气。 月光笼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边像浮起了雾。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路西法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他忽然体会到,爱情这东西可以模糊时间的长度,六十年的分离竟长得像六千年一样。 “我知道我能一直等下去,否则那时就不会放你走。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我了解你,所以你跑不了的。”撒旦叶的声音在月夜里低沉得像亿万年沉淀下来的咒语。 “……我累了,我尽力了,我只能走这么远,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想走下去了。”路西法闭上了眼,紧紧地贴在撒旦叶的身上,他头一次想就这样没有杂念地柔软下去,永远这样。像一只疲惫的鸟最终选择栖息在一棵大树上,与树成为一个共同的生命体。 “在你完成使命的时候,终于愿意回来了。”撒旦叶颇感欣慰地说着,摘下自己的手套,又摘下了路西法的,他们的戒指在月华下流动着光芒。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在月下的夜幕里重合成一个深深的影子。 路西法凝视着撒旦叶,他的眸子是漆黑的,里面仍然盛满温柔。啊,他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里面了。但是他不确定,这样的感觉到底来自于自己的本心,还是来自于神格的诅咒,漫长的追逐中,那神格的枷锁将他束缚得太深了,他甚至分不清那爱是真的还是假的,是本就在那里,还是自己虚构的。 可是既然无从分辨,就不去分辨了吧。至少这一刻爱是真实的。 一直想问的问题也不再想去问了,一切都写在那黑眸子里——魔王的爱仍未变。 他忽然像找到了丢失了很久的珍宝,突然高兴地想大笑,但不知怎么,嘴角虽然勾起了弧度,眼中却酸涩难耐了。 “记得么?那时你说:‘我希望当你找到自由,完成使命的时候,能亲口对我说你也爱我。’”路西法抚摸着撒旦叶的脸,无比正式地说:“撒旦叶,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路殿啊,我是码了多少字,才让你挤出这么三个字啊啊啊~~ 给自己撒个花 ☆、和谈2 撒旦叶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拥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一分。 “再说一次,好么。” “我爱你。” 路西法话音刚落,一个湿热又霸道的吻落了下来,没有给他任何的回旋便撬开他的双唇,肆虐了进来。 路西法觉得自己的腰身像抽空了一般绵软,好像所有的力量都在应对这绵长的吻。 他用双臂环住撒旦叶的脖子,而撒旦叶也紧紧地拥抱着他。 当这个激吻结束的时候,路西法的意识才有所回归。 “你这个嘴硬又磨人的家伙……终于愿意承认了么?”撒旦叶的微笑里有点小得意。 路西法点头。 撒旦叶用拇指和食指托起路西法的下颌,轻轻地摩挲,在他的错愣之间再次吻了上去。这个吻轻柔的就像蝶翼,翩然闪烁在他的唇间。绵软再次席卷了路西法的身体,于此同时另一种火一般的感觉复苏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身在索多玛,他们是在和谈的空档幽会,被人看到如此亲密总是不好的。 “会被……看到的……”路西法在接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他被一种矛盾的感觉洗礼着,他不想被人看到,也不愿在这里停止,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放纵自己了,今天就想放纵一下。 “我想要你,现在就想……”撒旦叶也不愿放开他,在他的耳边呢喃着,向斜对面的房间扫了一眼,忽然将他横抱了起来。 “……”路西法刚想在惊愕中表示反对,就见他们已经来到了房间里。 随着一阵银器落地的声响,他的身体被平放在一个桌面上。随后房间四周的窗帘落了下来,蜡烛都倏地点亮了,撒旦叶还随手施加了一个结界。 路西法这时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小型餐厅,他正躺在一张华丽的长条餐桌上,他的上方是一个漂亮的水晶吊灯,在烛光的映照下明射着许多难以形容的光彩。 火一样的吻再次席卷而来。撒旦叶灵巧地剥开他的衣襟,像带着魔力般抚摸着他的肌肤。他的爱抚并不急躁,而是循循善诱的,带着启发性,就像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那样。 在这样的诱导下,路西法感到浑身燥热了起来,好像此刻所有的烛火都烙印在他的皮肤上,要把他烧化一般。他微微张开嘴唇,感到与灼烧相伴的干渴,这种感觉痛苦而又愉悦,他的手捉住撒旦叶的肩膀,忍不住侧过头,发出细碎的呻吟…… 路西法刚从餐桌上坐起身,就被撒旦叶温柔地抱在怀里。 路西法轻轻地推开他,拉起散乱的衣服。 “这一次,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否则随便遣几个人来就行了。”撒旦叶一边帮他扣扣子,一边说:“正式的谈判还要进行好一阵,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 “嗯,只是想见见你。” “今天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路西法把头埋在撒旦叶的颈边,幽幽道:“那是因为你之前对我不理不睬的,我以为你在怨怼我。” “呵,我也装得很辛苦啊。”撒旦叶说,“明天怎么办?” “明天……继续装下去好了,我不想……太突兀。按部就班吧。” “好吧。可是这次你只安排在索多玛城住七天,太短了。”撒旦叶见路西法的脸上还染着□□未退的淡红色,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桌面上的谈判还得持续好一阵,趁这机会我们不如先在床上谈着,反正最后都要我们同意嘛。当然啦——”撒旦叶淫笑,“和谈有没有阻力,全看你在床上的表现啦……” 路西法嗔道:“几十年了,你说话还是这样肉麻。” “别生气嘛,肉麻的话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双手支在餐桌上,撒旦叶把路西法圈在双臂间,在他的耳孔旁吹了口气,“明晚,到我的寝宫来吧,我会安排妥当的。” 路西法欣然同意了。在对别亚同盟作战的日子里,他有多少次不经意地回味起和撒旦叶在一起的时光,而现在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天,总是过一天少一天。 第二天和谈谈判时路西法和撒旦叶都准时出席了,堕天使和魔族的王亲自督阵,和谈人员就有争议的条条款款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口水战,当即汇报就是了。听着双方人员的讨价还价,再看着满桌子乱飞的各种契约和文件,路西法呷了口茶,神色轻松了许多。 借着茶杯的掩护,他向谈判桌的对面望去,正对上撒旦叶庄重面孔下有意勾搭的目光。 会心一笑。想到晚上的约会,路西法心中绯流疾过,差点就表现在了脸上。再看撒旦叶,他的注意力也不在和谈上,这会儿也走神了。 当晚,路西法支走了随侍,随着撒旦叶秘密来到了魔王的寝宫。 经过了白天的感情酝酿,夜晚的两人都不想再压抑自己,刚刚关上寝宫的门,就已经亲密地抱在一块儿。 长夜漫漫。欢爱过后,撒旦叶搂着路西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这些年来的事情。 “听说,你有了个孩子?”撒旦叶漫漫地问。 “嗯。”路西法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给他看此时的表情,闷闷地说道:“他叫玛门”。 “玛门……听说你很喜爱他。” “当然。” “原来你还喜欢小孩子……”撒旦叶似有叹惋。 “吃醋么?” “确实有点。”撒旦叶把他从枕头里挖出来,感到深深的挫败,“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别人偷腥……不过你一定不爱她,唉,这么多年,既往不咎了……谁让我不在你身边,又不会生孩子呢?” “你是不会。”路西法转身把枕头抱在胸前,“可我魔化时还是炽天使,我可以呀。” 撒旦叶有点被绕晕了:“玛门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 “笨!”路西法像在说一个秘密似的低语,“是你的呀!” “我的?”撒旦叶突然愣住了,那时他还意外路西法会在弗兰城的战斗中受伤,现在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撒旦叶什么都没说,只是丢掉他们之间的枕头,把路西法抱在怀里。他何曾想过,他和路西法竟侥幸能有一个孩子…… “还吃醋么?” “没有醋,只有甜啦。我们有孩子了。”撒旦叶沉浸在成为上父的喜悦里。 “玛门和你长得很像。” “嗯,和谈结束后,我要亲自去潘地曼尼南看他。”撒旦叶喃喃地说:“看看我们的孩子玛门。” 偷情的日子似乎总是特别美好,也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偷偷厮混了六个晚上。第七天的晚上,他们没有在寝宫会面,撒旦叶提议去曾存放天使之书的那个空中要塞。 要塞上很明亮,一个月亮正挂在亭子的尖顶上,另一个在更远的地方。 撒旦叶走到空空的石台边上,似在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嘴角带着笑意对身边的路西法道:“就是在这里,我骗了你第一个吻。” “呵,真后悔。”路西法摸着石台,淡淡笑了笑,“那时不小心就着了你的道儿,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你那时远从天界来,就是为了追要天使之书,我总不能白白把书交了就放你走,这可不是我的作风。”撒旦叶坏笑了一声,忽然道:“天使之书还都在你手上吧?” “天使之书……”路西法顿了顿,视线跟随者月亮,轻描淡写地说:“毁掉了。” “你说什么?!”撒旦叶从容的笑容不见了,有些促狭地说,“你那么折腾了一圈,结果把它毁了……我以为你会交给神。”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31节 “我没把他交给神,堕落后,我就把它毁了。”路西法安慰他,“反正也没用了,我不会用它来封印你。” “你毁了那书,我就没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了。” “你想有把柄留在我手上?”路西法回头看他。 “难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 撒旦叶诡谲地笑道:“比如移情别恋始乱终弃什么的,至少你一生气,可以把我封印了了事。” 路西法的眼睛虚着,好像在看时空中掠过的种种,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我这一生,经历了很多想经历的和不想经历的,攀上过顶峰,也跌落过谷底,付出过爱,也终于感受到了爱,没有什么遗憾的。” “我不喜欢你现在说话的这种语气……”撒旦叶自背后揽住他,“我不喜欢,就像遗言。” “……在我堕落的时候,我以为什么都可以结束了,可是我要感谢你,”路西法的目光仍漂浮在极远的地方,“在神封之境,你救了我,才让我有机会能感受更多没有感受过的东西,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别说了。”撒旦叶吻着他的头发,“再说下去我要生气的。我去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知道么?” “这只是我的想法……”路西法抓住撒旦叶的手问:“你真的会不爱我了么?移情别恋?始乱终弃?” “……不会的。” “如果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你会变么?” “……,不会的。” 路西法微笑了下,俯瞰夜晚的索多玛城,觉得心里非常的踏实。 这一夜的风不冷,云也不多。西侧的嘉特蒙达武斗场上空乌云缭绕,而东侧的万千灯火正在清冷的月下铺开着。 他们相互依偎,再没有说话。这座城有他们共同的记忆,而这个夜晚,适合就这样依偎着回忆点什么。 ☆、黑暗神格1 路西法从索多玛回来之后,和谈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战后的城镇都在恢复中,虽然暂时没有了战事,路西法回到潘地曼尼南却没闲着,整天拉着一众堕天使们讨论和谈后的发展方向。 异变是在一个晚上发生的。 路西法正在书房梳理这几天来的文件,忽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结界范围中增长。 他凝神感应,这股力量范围很大,而最主要的部分,就生发于第九层的黑暗漩流附近。 黑暗旋流是第九层一片特殊的地方,它就像一团沉于大地的黑色雾团,一直在魔界存在着。远远看去,它好像是一个漆黑的圆洞,搅动着无数黑暗元素永无止境毫无规律地缓缓转动。 有人说它是魔界底层的中心,也有人说,它是黑暗诞生的地方。 还曾经有些魔族对它感兴趣,进入到它的中心,但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证明它只是一片黑暗的空虚。慢慢的,没有人再对它感兴趣了。 书房门外出现了卡麦尔急切的脚步声。卡麦尔堕落后,被路西法暂时留在了身边。 “主上,接到报告,黑暗旋流处发生了异变,你应该也有所感应了吧?” “你来得正好,随我去看看。”路西法放下手中的文件,身边出现一个空间的缝隙,与卡麦尔一起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黑暗旋流之外。 看到眼前的景象,路西法心中诧异。卡麦尔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此情况非比寻常。 原本范围宽广的黑暗旋流正以同一个方向旋转着收缩,本身的密度不断地增加,受到它的牵引,无数雷电在它的周围聚集,好像要引发一场声势浩大的疾风骤雨。 “主上……能不能阻止它?”卡麦尔说。 “我的力量阻止不了……”路西法自异变的黑暗旋流处收回扩散的神识,喃喃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它与魔界同在,它是……” 卡麦尔等着路西法说下去,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加派人手看住这里。”路西法对卡麦尔说:“看来这样的过程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还有些事要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再告诉我。” 卡麦尔相信路西法的判断,也不多问,随着路西法一头扎进空间缝隙消失不见了。 回到万魔殿,路西法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安排去索多玛和谈。 “主上,听说黑暗旋流已经发生了异变,你现在去索多玛是不是有点不妥?”萨麦尔看路西法惶急的样子,面色忧虑地说:“那个地方的变动,我总觉得不是好兆头。” “我非去一次不可。”路西法说。 “你要去找撒旦叶么?难道这件事情和他有关?”萨麦尔颇为疑惑地说,“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主上,你好像一直有事瞒着我们。” “这件事我从索多玛回来之后会向你说明的。”路西法说,“时间好像不多了,我要加快和谈的进度。” 萨麦尔纠结在一起的眉毛慢慢地展平:“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可是和谈用不着这么着急,可以慢慢来。” “我想看着它在我的手中促成,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路西法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经过两天的准备,路西法再次来到索多玛城,一切仪式从简从快,所以没有了盛大的排场,这一次,撒旦叶也没有出城迎接,事实上,整个白天,他都以各种的理由没有出现。 在走完所有必要的程序之后,当晚,路西法接到了撒旦叶的密约,要他到寝宫一聚。 这个寝宫已经不是路西法第一次来了。 上一次来时他在这里逗留了五个晚上,每一晚都是很美好的回忆。 可是这一次,当他走进这个寝宫的时候,似乎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布置,但在这个房间里,好像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氛,倒是有些逼仄和压抑。 寝殿连通露台的门是开的。 露台两侧落地的帘子安静地垂着,一动不动,很华丽也很厚重。 撒旦叶正站在露台上,面对着月亮,背对着他。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袍裾的边缘甚至已经拖在了地上。在路西法的印象里,撒旦叶的着装从来都是简洁、干练的,他好像从不喜欢穿这样拖沓的袍子,就像他那个人,表白的时候总是热情地直来直去,从不遮遮掩掩。 “撒旦叶……”路西法走上去,排开心中些微的异样,从身后环住魔王结实的腰身。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我的堕天使。”撒旦叶缓缓侧过头来,熟悉的脸上却似乎有了不同的表情,月光落进那黑色的瞳仁里,便跌入进去再也逃不出来,那是无比深邃的黑。 “撒旦叶?”路西法有种陌生的感觉,是的,从他走进这寝宫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陌生,甚至从他到达索多玛城时就觉得有点异样。“撒旦叶,你怎么了?”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没怎么,路西法。”魔王转过身,抬起路西法的下颌,“我只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说着不顾路西法些微的挣扎,将他的唇含在嘴里碾磨了一阵。 “等等……”路西法挣开他,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不是撒旦叶。” 想起黑暗旋流的异状,路西法的心里蓦地像被什么抓住,收得紧紧的。 “噢,我当然不是那个家伙,他怎么能代表我呢?”魔王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不同以往的色彩,不是宠溺、包容与爱慕,而是冰冷、肃杀而无情的,正是这样的眼神,让那一张脸不再性感迷人,倒是有些冷峻与漠然了。 “你……难道你才是真正的沙卡利曼耶尔?”路西法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像走入这寝宫的时候,无所不在的寒意就侵入了他。 魔王笑了笑,月亮好像被一团看不见的薄雾遮住了,光芒顷刻委顿,黑暗就压了下来。 “随你们怎么叫吧,这名字真难听……” “你……就是在创世之初将神格封印的魔神么?你就是那个在创世之初愿意给我一次机会的人?”路西法心有所感,在梦境里,有着一双黑色眸子的就是他么? “没错。真没想到你到底还会记得我。”沙卡利曼耶尔面无表情,瞬间和耶和华的神态那么地相似,“只是可惜,当这么多年的封印即将解除的时候,我终于悟到,你不是那个让我等待的人,路西法。” 路西法不明白他说的话,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我爱上的那个‘路西菲尔’,早在幻象毁灭的时候就不存在了。”沙卡利曼耶尔并不理会他听懂了没有,只是兀自地说:“现在的你,并不是‘他’,你们有一样的容貌却没有一样的经历,在这个时空存在的你,是为了弥补‘他’的毁灭而生的,可惜你们不一样,他那么完美无瑕,而你不过是个异端,将要毁灭的存在……” 路西法仍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话,但他的确曾想问撒旦叶,他在创世之初看到的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如果没有那一瞥,那么他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他相信撒旦叶已经恢复了记忆,因为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拉结尔诅咒的痕迹了,难道撒旦叶的记忆也不过是一部分,其他的部分是属于沙卡利曼耶尔的么? 路西法不喜欢此时沙卡利曼耶尔看他的眼神,那眼神高高在上,俯视着他,正想透过他去看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透过它去缅怀另外一个人。不幸的是,那个人是另外一个时空中消失的他自己。这样的眼神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堕落之前的样子,好像在提醒他从未摆脱神的摆布。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他’,既然你觉得我没有存在的价值,那么在神封之境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该什么都不管,你该让我就那样死去……”说到这里,他觉得身体在微微地发抖。自己到底不是神,站不到神的高度,达不到神的视野,不过是期待着曾被爱过,结果不过又是一场一厢情愿? “那个时候的不是我。那个时候我的神格还没有觉醒,掌握这身体的是撒旦叶,他那么想救你,所以借用了我的力量。如果是我,当然会让一切就那么结束了。”沙卡利曼耶尔冷漠地笑了一下说:“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他得到了你。这些我也感同身受。” “你是说……那时救了我的是撒旦叶,而现在……神格即将复苏时,你苏醒了,而他不在了……”路西法怅然若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魔族才是真正愿意给他机会的人,真正愿意包容他的人,他的黑眸子是温柔的,他的笑容是宠溺的,曾经自己总觉得这没有什么,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这些,自己可以拒绝他一次又一次,可以让他等待一年又一年,可是当真的失去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总是需要他安慰的,他真的离不开他。 “嗯,果然是高阶天使,你理解得基本对。”沙卡利曼耶尔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一手再次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用拇指拨弄着他的唇瓣:“你已经知道了关于创世之初的事情,哦,耶和华那个家伙告诉你的吧?怎么,经历了这么多,即使你堕落了,也没忘了对他的感情,也没忘了为他效忠?” “我不爱他。那不是爱,是你们在创世之初控制了我的灵魂……” “是啊,你说的也对。”沙卡利曼耶尔无所谓地说:“你在堕落的时候选择了毁灭,虽然没死成也使得创世时的束缚失效了,你现在对他的感情应该是这么多年相处来的才对……我有时在想,如果那束缚尚在,你现在是不是也该爱我爱得无法自拔,心甘情愿来到我身边为我效忠呢?” “够了,别想永远用这个来束缚我……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以为命运在自己的手上?!”沙卡利曼耶尔冷笑一声,好像遇到什么很不屑的事,“让我来告诉你吧,造物的命运永远都在造物主的手里。与耶和华无情无感的逻辑推演相比,七情六欲尚在的我比他更加会推演情感,就比如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路西法。” 沙卡利曼耶尔傲慢地看着他,凑在他的耳边说:“你想在死去前通过与撒旦叶的正式和谈获得魔族和堕天使的和平,让堕天使在魔界生活下去。我说的对么?” ☆、黑暗神格2 路西法不发一语。 沙卡利曼耶尔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只是顿了顿,又说:“你的想法不错,但是找错人了。拥有神格的是我,我才是魔界的创造者,魔界的主神,你想要永久的和平,想要我承认堕天使,应该找我和谈才对。” “沙卡利曼耶尔,在你复活的时候,撒旦叶就不存在了么?”听到了撒旦叶的名字,路西法眼中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他看到了一样的面容,但感受到的却是不一样的灵魂,那个一直说爱他的撒旦叶不存在了,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自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傲慢的神祗,“你说的都对,可是只要你还没有完全觉醒,撒旦叶就一定还在的。” “还希冀什么呢?”沙卡利曼耶尔讥笑了下,一阵磅礴的魔气扫过,他的背后浮现出六对黑色的羽翼,在他的额头上,出现一个黑色的神纹。 一双手落在路西法的双肩上,同时落下的,还有沙卡利曼耶尔的话:“不要再妄想着和谈了,作为堕天使的你,是没有资格和身为神的我讲条件的,你能做的只有臣服。”沙卡利曼耶尔从他的身边走过,隐去那代表着身份的外在,傲慢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会赐予你想要的和平,如果忤逆我,那么等着你的,不只是战火,还有堕天使的末日。” 路西法怔怔地看着他,神树之上,当他看到光明和黑暗分离,看到光明神脚下的影子形成那六对羽翼的主神时,他的心无法自已地颤抖过。然而现在,沙卡利曼耶尔的存在似乎只预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撒旦叶应该真的不在了。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许久,路西法终于僵硬般地吐了几个字,脑中却只回荡着一个声音,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别和我讲条件,路西法。你的魔王地位得到了撒旦叶的认可,甚至得到了天界的承认,可是作为魔界真正主宰的我没有承认你,也不会承认你,你没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过了一会儿,沙卡利曼耶尔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不就是跪下来从此表达你的忠诚么?你侍奉了耶和华那么多年,跪拜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么?我和他同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现在你身在魔界,就该像跪拜他一样跪拜我。” “住口!”路西法脱口而出,完全不顾自己的仪态,“你的神格还没有完全苏醒。不要口口声声以神自称!” “让我来告诉你,这不是自称,而是必然。”沙卡利曼耶尔很不高兴他的态度,冷冷地说:“我必然是创造者,而你是造物。” “你还不是……” “在你的心里,耶和华还是不能替代的吧?”沙卡利曼耶尔眯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隐隐发亮,“毕竟你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光,你离开了他,却还是忘不了他。” “我离开他后便爱上了另一个人……”说到这里,路西法忽然再也说不下去了,撒旦叶就这样不在了么?那么他的爱该向谁去表达?“而你不是!” 路西法不想再说下去,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他只想离开这里,然后好好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转身走向寝殿的大门,他期待踏出了这道门,或许一切会有改观。 “站住!”沙卡利曼耶尔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想离开这里,我决不会拦着你,可是你要想清楚,踏出这个寝殿,你将再次成为叛神者,你期待的和平将成为空谈,我会带着我的子民根除你在潘地曼尼南的势力,直到你屈服为止!” 路西法没有回身,却侧过头看着沙卡利曼耶尔那熟悉而冷酷的脸。那个一直在心里萦绕不去的神祗,那个在封印了神格失去记忆时化为撒旦叶对他那么温柔的人,如今说出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落刀时又狠又准,剖开他让他无比疼痛。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他好像真的无所不知,看透了他,然后用这些要挟他。 路西法停下了脚步,手停在大门的把手上,却没有动。 身后响起沙卡利曼耶尔的脚步声,一声一声越来越近,却越来越压抑。他握着拳,却不能移动半步。是的,他承认自己害怕了,那些要挟奏效了。他原以为一切不过那么简单,自己和撒旦叶达成了和平的协议,然后再接下来的时间里努力使魔族和堕天使接受这样的和平。他相信有了自己的嘱托,爱他的撒旦叶一定会守护好他们的。 然而现在撒旦叶的意识已被即将完全苏醒的神格所掌握,苏醒的他已经完全变了。高高在上的神祗以造物的生命为草芥,他会如何对待堕天使们呢?他会如何对待玛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个时候,即使能放弃自己,但仍然有那么多牵挂不能轻言放弃…… “呵,拿不定主意了是么?你是需要好好地想想,到底要不要踏出这个地方,与我为敌。”沙卡利曼耶尔的身体贴着路西法的脊背,拨弄着他垂在背上的黑发,好像在拨弄着一件乐器。 “你能承诺魔族和堕天使间永久的和平么?”路西法说。 “呵,永远的和平……那要看我的心情。你的弱点太明显,你总是要守护些什么,那些堕天使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忽然沙卡利曼耶尔叉出手,从背后将路西法搂在怀里,他的唇吻着路西法的耳朵,轻声的说:“还记得这个怀抱么?撒旦叶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他所知道的,我也知道。他知道你身上敏感的地方,我当然也知道……” 莫名地,熟悉的身体却让路西法感到一股恶寒。 沙卡利曼耶尔的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徘徊,他用一只手熟练地解开他外衣和衬衣的扣子,毫不费力地将它们褪在他的手肘上。 “不要试着反抗我。”沙卡利曼耶尔一边吻着路西法裸露的肩膀,一边说:“因为你没有赢的可能。想想诸神的黄昏,想想死去的那些天使……最后你改变了什么?” 路西法的脊背微微地发抖,他只是压抑着。 “我来告诉你,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沙卡利曼耶尔的吻变成啃咬,在他光滑的脊背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服从于我,让我快乐,或许等你死后我会宽容地对待他们……” 路西法的头顶着那道门,终于说:“你不是神么?身为神,你还要与造物淫乱,你还说自己曾经爱过,这些就是你身为主神的作风?” “淫乱?反正和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也不必通过质问我来装的这么矜持。”沙卡利曼耶尔说:“我和耶和华不同,我有彻头彻尾的欲望,所以想要抱你,占有你,用这个和撒旦叶一样的身体。你不是怀念他么?顺从一些,也许我能像他那样温柔点儿。” 虽然沙卡利曼耶尔的胸膛紧紧地抵在路西法的背上,可是路西法还是觉察到这个房间的阴冷,只剩下一股酸涩在心中逆流着。这个时候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只希望在这个抱着他的人身上找到一点点撒旦叶的影子。还有希望么? 沙卡利曼耶尔笑了笑,粗暴地扯去路西法剩下的衣服,将他横抱在怀里,丢在床上。 脱去那累赘的黑色袍子,沙卡利曼耶尔缓缓压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脸,“要不是你注定不该存在,我或许该这样把你留在身边。” “想要么?”沙卡利曼耶尔扣在路西法腰间的手慢慢地下滑,沿着那优美的脊梁一直向下滑在最末端。 路西法不说话,只是把头侧向一边。 “不说话?这也由不得你……”沙卡利曼耶尔扳过他的脸,在他的唇上狠狠地蹂躏着,再没有任何的爱抚,拉开他的腿,直接刺入他的身体。 疼痛击得路西法微微地颤抖着,他的确不是撒旦叶,撒旦叶从来不会这么粗暴的。 “啊……撒旦叶,我爱你……别这么对我……”路西法看着沙卡利曼耶尔,眼光是从没有过的柔软,他对沙卡利曼耶尔的动作不迎合也不抗拒,只是看着他,像要揪出深藏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沙卡利曼耶尔的动作停了一下,忽然狠戾地说:“和我做,就别叫其他人的名字!”说着翻过他的身体,拽起他的头发,在他扬起的脖颈间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顺着脖子的线条流了下来,滴在本就鲜红的床单上。 沙卡利曼耶尔就像发了狂,将路西法的头按在床上,在他的身上疯狂地冲击着。 路西法被迫俯下身体,用手死死地抓住床单,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撒旦叶,别这样…… 窗外依稀有了光。这个时候,沙卡利曼耶尔终于从他的身体退了出去。 路西法侧躺在床上,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穿上那黑色的袍子,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寝殿中走了出去。 大门关上之后,夜已完全退去,但寝殿里静得发冷,安静的冷空气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一直忍着的痛楚袭进了身体深处,也有了加倍爆发的趋势,路西法咬紧了唇。 腿间仍有滑腻腻的液体流出来,他失神地摸了一下,粘在手上的液体中有血。 整晚的呼唤仍然唤不回曾经的爱人,路西法觉得心比身体还要煎熬百倍。 这一次的谈判还剩下六天了,沙卡利曼耶尔愿意给自己的时间也就剩下那么多,如果撒旦叶的灵魂还在,他还能唤回他么?他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么? 他从床上爬起来,看着绵弱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挪移着。时光在这样的挪移中沙沙作响,他可供考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但是他还没有输。他绝不会选择跪拜沙卡利曼耶尔,尤其在知道沙卡利曼耶尔是这样的一个人后,他绝不会把堕天使们交给他。 那个晚上,他对撒旦叶撒了谎。天使之书并没有被毁去。他只不过是想说一个善意的谎言,让撒旦忘记自己还有被封印的危险,让他们彼此都更自在些,然而却绝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现在这样的变化,天使之书突然成了他的最终武器。 不论沙卡利曼耶尔多强大,只要他的神格没有真正苏醒,他就有机会封印他。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撒旦叶了…… 他走到寝殿的水池边,忽然忆起上一次来到这个寝殿时,他是抱着怎样的希望与绝望与撒旦叶□□的。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他,把最重要的都托付给他,因为他觉得撒旦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然而现在,即使封印了沙卡利曼耶尔,也回不到从前了。胜了,撒旦叶就彻底消失了,败了,可能会搭上所有人的命。 撒旦叶,醒来吧…… 如果醒来的是你,那么死去的就是我,我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黑暗神格3 路西法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 漆黑的夜里没有一点光,是适合在这样的夜里回忆一下从前,幻想一下未来的。然而现在,他却觉得回忆过去和幻想未来都是一种负担。 他什么都不想,就沉在这张床上,感受着时间的流过。 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了门的响动,一个人走到床前。 他懒得睁眼去看,因为他听到了长袍落地的声音。 他知道噩梦开始了,但这总比等待好,噩梦总是伴随着希望存在的。 “撒旦叶……”路西法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那张熟悉而又冷漠的脸。 “别妄想了。”沙卡利曼耶尔栖身上来,“你以为这样就能唤回他?在我看来不过是你借着他的名义和想要和我交欢。没什么,说出来,叫我的名字,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过由你叫出来,还是蛮不错的。” 沙卡利曼耶尔道:“征服一个人,莫过于征服一个人的心,哦,我突然感到趣味了……也许我们也应该玩一个爱情的游戏,看看在这个游戏中谁先爱上谁。”沙卡利曼耶尔慢慢剥下路西法的衣服,扔在一边说:“只是这对我不公平,你的心里已经有人了,搞不好我成了他的替代品。所以——我们还是停留在身体上,别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了……” 这一晚,沙卡利曼耶尔比上一次还要粗暴。 路西法站在寝殿的露台上,夜晚的冷风刮在他的脸上,刺骨地冰冷,已经为这几天来的荒诞做了最好的诠释。 已经是这次谈判的最后一晚。 远处的宫殿正灯火通明,好像在摆着什么样的宴席。 就是这个夜晚,沙卡利曼耶尔过来看看就转身走了。最终,沙卡利曼耶尔还是沙卡利曼耶尔,他离去时脸上又恢复了傲慢而冷峻的笑容,最终,他的撒旦叶也没有回来。 这几天来的折辱究竟值不值得?路西法穿戴整齐,对自己无力地笑了笑,拉开寝殿的门,走了出去。 魔宫之中果然有一场夜宴。 很多大大小小的领主都在场,成群的俊男美女在席间作陪。微酣的酒意中,领主和作陪的美人中间就有了些暧昧的动作。 路西法的突然到来让夜宴的厅堂瞬间寂静了下来。 领主们诧异地看着他,明显他来的不是时候。 沙卡利曼耶尔坐在王座上对他的到来不屑一顾,他的腿上正坐着一个妖娆的魔族,肩膀上还挂着另一个漂亮的魔族少年。他接过少年递过的酒杯,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沙卡利曼耶尔抚摸着怀中魔族的身体,终于看着他说:“这次夜宴没有邀请堕天使,看来路西法大人有点意见?要不要留下来喝一杯?” “我只是按照基本的礼仪向你道别,魔王大人。” “按照安排,你明天才走。等不及了么?”沙卡利曼耶尔慢悠悠地说:“看来你已经想好了。” “我已经决定了。”路西法不愿看到眼前沙卡利曼耶尔和魔族们腻在一起的画面,可他还是看着,这样才能显示出他无所谓的态度,只有这样的态度才能让他不会失态,才能维持他已经岌岌可危的情感。 “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后果,还是要和我作对。”沙卡利曼耶尔在魔族的尖耳朵上亲了一下。 “告辞。”路西法转身就走。 “等等。”沙卡利曼耶尔忽然抛下那两个魔族,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 领主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你这几天留给我的回忆,每个都很美。”沙卡利曼耶尔在领主们若有若无的注视下,压低声音说:“你战死后,我会把它们拿出来一遍一遍地回忆的。” 路西法再也不想听到他的话,他曾经的话有多甜美,现在的言语就有多恶毒。 他拂袖离去,感觉自己好像流泪了。然而脸上仍是干的,嘴里却苦涩无比,好像泪水已经流在了口里,被生生地吞了下去…… 路西法回到了万魔殿。跟随着他的,还有曾经停留在索多玛魔域的所有的和谈队伍。 刚回到万魔殿,他就一头扎进了寝宫,谁也没有召见,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很久都没有出来。 卡麦尔注意到所有的和谈队伍都回来了,问了好几个参与和谈的天使,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和谈程序并没有进行完毕,卡麦尔猜测这次和谈可能出了状况。 “法瑞尔,主上还一直在寝殿里?”卡麦尔问守在寝殿外的法瑞尔。 “嗯,主上一直在沐浴。” “……这么长时间。”卡麦尔有点焦心。 “再等等吧。”法瑞尔说。 路西法坐在池水里发呆,不知不觉已经很久了。 寝殿里很黑,只有水池外曳地的纱帘在轻轻地摆。 纱帘微微摇晃,渗透出窗外陆离的光,捏造出迷乱的影。仿佛一个不安的银幕,毫不留情地将他遮掩得好好的内心投射了出去。 微光在喧闹,寂静却来了,满世界都是那个已经失去的影子。 “我和他同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现在你身在魔界,就该像跪拜他一样跪拜我……” “我来告诉你,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 路西法突然扶着水池边缘站了起来。 黑暗中的微光照在他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形容出一种惨淡的青色。 皮肤上疏疏落落地散布着大大小小的吻痕,还有脖子上一个深深的伤痕。 他妥善地穿好衣服,把伤痕掩盖在华美的衣领里。 他知道卡麦尔就在外面。 他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对寝宫外的卡麦尔说:“召集所有高阶的堕天使到议事厅见我。” 沙卡利曼耶尔正站在通往神殿的台阶前。身后跟着贝利亚以及祭司家族的长老们。 神殿的台阶有很多,据说这是为了表示对神应有的崇敬。 许多许多年前,大约在光暗之战之前,索多玛和其他大大小小的魔域都有一个这样的殿堂,每当特殊的日子,各个魔域的魔王会在这样的神殿举行种类繁多的仪式。那时的他们都相信魔界的主神仍然存在,在魔界危难来临的时候,主神会现身拯救他们。 但是当光暗之战天使的光焰扫遍了魔界的大地时,绝大多数的魔族都绝望了——魔神真的早在创世之初就被光明神毁灭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神——耶和华。 光暗之战后,很多神殿都荒废了,慢慢地在时间的消磨中变成瓦砾变成尘土,最后变成故事。 在众多的魔域当中,只有索多玛魔域还保留着最古老的祭司制度,甚至担任祭司的都曾是古索多玛魔域的王族,他们在魔族的战事当中保存着最渺茫的希望,舍弃了王族的地位在魔界中物色更强的魔王。 “神是什么?”沙卡利曼耶尔问站在身后的长老。 “神是我们的信仰。”长老很恭敬地回答,他的恭敬并不是表现给魔王看的,而是每每提到神,他总是如此。 “我来告诉你,神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本身拥有神格,拥有你们没有的力量。”沙卡利曼耶尔继续说:“而神格,是这个宇宙最初的本源力量,光暗相生,却彼此受制。神仅仅如此,你们可以把他当做一种力量来崇拜,却不该把他当做实现愿望的工具,他注定会让你们失望的。” 长老无言地看着他,就连贝利亚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沙卡利曼耶尔看着眼前古老的建筑,淡笑一声,身边忽然飘起冷然的黑光。 高空中风云突变,转眼间浓云压顶,极粗的黑色光柱从天而下,目标正是神殿。 长老们蓦然心惊。 “魔王陛下,你做什么?!!你疯了么!!”众长老高声惊叫。 神殿在黑光和长老们匆忙形成的加护的能量以及结界的相互作用下开始瓦解。 “撒旦叶,你这个叛神者!!”长老们气急败坏,脸上已经没有了恭敬的样子,连贝利亚也忍无可忍。撒旦叶在别亚同盟与堕天使交战时选择了收复驻军的领地,获得了声望集中了魔权,又在别亚同盟瓦解后答应了堕天使的和谈,他的一切安排似乎都在以大局为重,挑不出任何毛病,还获得了不少利益,可如果不是他知道撒旦叶偷偷送走了路西菲尔,他也不会觉得其实撒旦叶的所作所为出于袒护路西菲尔的私心也都解释得通。 贝利亚暗自惊心,这也许就是撒旦叶高明的地方了。战争的局势风云变幻,每一步都是选择,这样的选择往往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对于他做的选择,他只能怀疑其目的,却无权质疑什么。也或许,他最初的选择便是将魔权与路西菲尔两者兼顾了。 古老的神殿在祭司长老们的谩骂下倾覆,长老们咬牙切齿,摆出了要和魔王对抗到底的架势。 魔王的身影在长老们的眼前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神殿的瓦砾之上。 “我不是叛神者——”沙卡利曼耶尔傲视着阶下的魔族们,忽然张开六对黑色的羽翼,“我是你们的主神,黑暗神格的拥有者。我的神殿在九层魔界之下,我创造的生命之树,在魔界第九层的黑暗旋流。” 黑暗元素在狂暴的气压下仿佛凝结在他的身边,沙卡利曼耶尔黑色的发在狂风中张扬,“我的子民们,当我的神格彻底苏醒,我将赐你们与天使同样复生的机会。” 长老们忽然都愣住了,震惊与喜悦扭曲在他们的脸上。 这是一个他们不敢想象的时刻,这是一个他们早已不敢奢望存在的人,可是现在,有着十二支羽翼的他,如此强势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真的出现了! 长老们忽然都虔诚地跪拜了下来,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们真的拥有了魔界最强的魔王。 贝利亚也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他所爱慕的人,不仅是索多玛的魔王,也是魔界的造物主。他觉得这一切很疯狂,然而他听到了更加疯狂更加让他血脉喷张的话—— “将我苏醒的消息告诉每一个魔族,一个月之后,我要集结魔军讨伐堕天使,踏平潘地曼尼南!一统魔界!” ☆、决战1 萨麦尔和路西法在高空俯视着黑暗旋流。此时的黑暗旋流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它的黑暗元素极其凝重,本身已经有了树形的轮廓,它的许多枝桠伸向天空,吸引着更多的黑暗元素融入其中。 “真像,不是么?”路西法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黑暗,声音飘渺得不像在这个时空里。 “真像。”萨麦尔说:“和天界的生命之树越来越像。” “我在想,在我们出生之前,天界的生命之树是不是也是这样诞生的?”路西法幽幽地问。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它苏醒的过程。” “嗯,黑暗的神格也在苏醒,没想到他是——” “他是撒旦叶。”萨麦尔笃定地说,没有谁能让淡漠如水的路西法露出那样纠结凝重的表情,“那不很好么?你们之间——” “他变了。”路西法黯然地说:“神格苏醒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即使我愿意臣服于他,他也容不下堕天使,和谈已经没有希望了。” “呵,看来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我们背弃了神也是明智的选择。”萨麦尔洒脱地说:“看来我们要打仗了。” 路西法点了点头,只是在沉默了良久后才说:“我没有绝对的把握。” “看生命之树这个样子,他不是还没有完全苏醒么?”萨麦尔大笑着拍了拍路西法的肩膀,“即使苏醒了,他真的获得了神一般的力量,我们打不过他也大不了一死,没有什么。我们谁都不是懦夫,我们也有尊严。神可以践踏我们的生命,却不能践踏我们的尊严。相信我,你不必去臣服于谁,你才是我们的王。” 路西法看着萨麦尔绽开的笑脸,心中苦涩。一边是曾经的爱人,一边是并肩战斗的兄弟和堕天使们,沙卡利曼耶尔,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到这样的境地? 路西法扯出一抹苦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火湖的红光照耀着万魔殿前方的云,纷飞的雪横行于天地间,好像被染上了淡淡的红光。 万魔殿的议事大厅里,聚集了一百多个堕天使,堕天使都是堕天使的精英,有堕落前位格就很高的,比如萨麦尔,也有后加入进来的,比如莫斯提马,但不论哪一个,这时都面色忧郁。议事厅里的气氛自这万魔殿建造开始从没如此沉重而压抑过。 路西法坐在王座上,也一直没有说话。 就在上午,堕天使们收到了沙卡利曼耶尔亲自下的战书。现在这会儿,魔界刚刚苏醒的主神向堕天使之王下战书的事情已经在天魔两界人尽皆知。 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亢奋的,有不相信的,有持观望态度的,也有绝望的。 “撒旦叶前两天在索多玛公布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沙卡利曼耶尔,也是魔界的主神,这……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座下响起堕天使们的议论声。 “我倒不信,他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个身份彻底凝聚魔族的信念,毕竟魔族从来就没有主神,哗,他是神,倒是有证据啊?” “这个应该是真的。”沙利叶看了看那几个乐观一点的,说:“魔界的生命之树早已经有了复活的趋势,而生命之树本就是神构造这个世界的基础,对神的力量应该有感应的。” 刚才乐观的都不说话了。 “这个不用讨论。”主座上的路西法说:“他就是沙卡利曼耶尔,也的确是魔界的主神,只是神格还没有完全苏醒。我已经证实过了。” 路西法的一番话引来座下一片嘘声。 “他想怎样?这样就想让我们臣服么?”阿撒兹勒眼神犀利地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人,对神权什么的早在堕落的时候就看得不是很重了。沙卡利曼耶尔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横在面前的强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义。 “我们凭什么向他臣服?!”阿撒兹勒几乎想也没想就说:“我们不是他创造的,凭什么向他臣服?我们的今天是自己争取来的,当初我们面对光明神都没有畏惧,难道今天我们就要向黑暗神下跪?!他以神的名义要我们死,难道我们就要死?” 阿撒兹勒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里回响,直到慢慢被堕天使们的掌声淹没。 但仍有几个人还是在掌声消失后怯怯地问:“主上,您的意思呢?您认为这一次我们有多少胜算?” “闭嘴!”阿撒兹勒呵斥他们道:“要么服从要么灭亡,还不承认我们,这又是神的强权么?” “都冷静!”路西法扫视座下众人,缓缓说:“我已决定接下沙卡利曼耶尔的战书,从现在开始七天内,不想战的可以随时离开潘地曼尼南,还想战的就留下来。七天之后,如果谁还想擅自离开,一律军法处置。” 座下寂静无声。 刚安排完战事走出议事厅,路西法就遇到了躲在门后偷听的玛门。 “老爸,我们要打仗了么?”玛门跟在路西法身后,边走边问:“这次下战书的是魔界的主神?但我们也不会输的对不对?” “嗯,我们不会输。”路西法放慢了脚步和他走在一起,在玛门的脑袋上抚摸了一下,忽然觉得玛门的头发摸起来竟是这样地舒服。 “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玛门兴奋又认真地说:“那让我和你一起去战场好不好?我说过要帮你统一魔界的。” “不行,你去了我会分心的。”路西法牵起玛门的手,拉着他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在一处视野极好的地方停住,望向远处火湖的红光,幽然地说:“你就替我守在这万魔殿里,等我回来。有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赢的。” 玛门开始还有点不愿意,可是听了路西法的话,欣然地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这里的王。”路西法幽幽地说:“身为王就要担负王的责任,守护自己的城堡。现在,这万魔殿就是你的城堡,你要和它同生共灭,即便所有人都离去了,你也要守护他,懂么?” “我懂。”玛门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说。 路西法涩然一笑,将玛门搂在怀里。他有点庆幸还没有把撒旦叶的事情告诉玛门,最初只是觉得时候未到,想循序渐进地让他接受撒旦叶是他上父的事实,可是现在看来,玛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这样一来,面对沙卡利曼耶尔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觉得委屈难过,而是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王者。 路西法俯下身吻上玛门的额头,抚摸着玛门尚为孩子气的脸蛋,忽然将心一横,转身离开。 “父亲!”玛门在身后叫着:“我等你回来!” 路西法的脚步顿了顿,终于没有回头,走向回廊的深处。 第七层通道之上的萨洛克城外,沉沉的气压笼罩了魔界的大地,魔族和堕天使最重要的战争即将在这里展开。 好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萨洛克城外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平原之上几乎没有一个活物,游荡在这里的鸟兽早就四散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一片浓云不着痕迹地占据了原本灰色的天空,星辰隐没,天光暗了下来,随即而来的是平原两侧布满天地的黑压压的军队。 没人知道现在在这里有多少人,但肯定是魔族和堕天使的主力了。 路西法伫立在军队的最前方,他的身边站着萨麦尔和阿撒兹勒。萨麦尔和阿撒兹勒的目光坚定而执着,这场战争,对他们来说胜负并不重要,这只是他们信念的表达——不畏惧强敌,为生存而战,为荣誉而死。 遥遥的远方,沙卡利曼耶尔踏着虚空慢慢地走来,他的每一步都胸有成竹、沉稳而踏实,好像胜利已经是他的。脚下的魔族军队随着他的步伐向前推进着,空中拍打的魔翼、龙翼和大地上规则的踏步声让整个平原的空间都震荡起来,好像在奏着一首低沉的魔乐。魔族们望着虚空中的沙卡利曼耶尔,眼中是燃自灵魂深处的战火,火焰直指向平原对面的堕天使们。 路西法不理会那些纷杂的目光,他向沙卡利曼耶尔的方向飞去,无数堕天使的生命堆积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前只有这一个强敌。 ☆、决战2 “你还是决定了。”沙卡利曼耶尔在虚空中默立,身上的黑袍在清晨的风中猎猎作响,“我佩服你的勇气,不过只有勇气是不够的。” 路西法与他面对着面,手中魔化后的天使之刃散发着浓浓的血色,细细地蜂鸣,犹如呜咽。 “对神挥剑,还要有取而代之决心,否则,你只能输得凄惨,而你身后的蝼蚁们,不过是跟着你白白地送命。”沙卡利曼耶尔的俊脸上似有神光释过,却淡漠地说:“今天,如果你胜了我,那么这个魔界就是你的,你将是它的主宰;如果我胜了你,你和你的堕天使们都要付出叛神的代价,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怎么样,这样的豪赌,你还赌得起么?跪下来,我还会给你一次机会,我会在你剩下的时间里好好爱你……你这么多年期待的,不就是神的宠爱么?这样的爱耶和华不能给你,但我可以。” “我受够了你们的支配与玩弄,什么爱情,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只是你的施舍,你营造的假象,你强加给我的枷锁,而我还甘之如饴……我还以为获得了想要的自由与爱情,原来仍然没有逃脱你们的支配!!”路西法的眼前闪过和撒旦叶之间的种种,真爱或许只存在于生命之中那短短的一瞬间,而被冠以神格之后,所有的感情都扭曲了。神以爱的名义毁灭了爱情,到头来,他仍把造物当做玩物,所要的,只是那高高在上不可触碰的神权。 “你们摆弄人心的感觉好吧?操纵感情的感觉好吧?”路西法从没如此失态,身体因激愤而微微地颤抖,几乎声嘶力竭,忽然泪水夺眶而出,哑然出声:“我恨你……恨你……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真爱的人,而你却无情地毁灭了他!” “撒旦叶么?那是我的一部分,无所谓毁灭与否。”沙卡利曼耶尔面无表情,声音雄沉冰冷,甚至带了一丝轻蔑,“不必说你恨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对造物的支配,不过是与耶和华的一场赌,而你,一个造物而已,又算什么?充其量是一个赌注——你的挣扎与疑惑,在我们面前,不值一提。”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路西法凝望着沙卡利曼耶尔,听那撒旦叶曾经轻吐缱绻情语的嘴吐出轻蔑的言辞,像蛰伏已久的毒蛇吐出危险的毒信。 面前这个人的两个映像在他的头脑中纠缠着,一个是执着火热的爱人,一个是冰冷淡漠的神祗……最终,神祗占了上风,爱人死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一个漠然的身影。 “是啊,撒旦叶也是这么想的。看看你颤抖的手,看看你颤抖的剑,再看看你流下的泪……”沙卡利曼耶尔忽然自喉间溢出一阵冷笑,刺骨地尖利,划破最坚实的防御,直达路西法的心,“堕落又脆弱的你,怎么配神来爱你。” 说话间,沙卡利曼耶尔背后魔能汹涌,另外两对魔翼破体而出,受到魔翼的牵动,强大的魔气无端在空气中弥散,无匹的黑云裹挟着浓重的魔氛自虚空中降临,雷霆与之呼应,就连尚未完全成型的生命之树也不安地蜂鸣着。 “现在,在神的面前,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既然你对那些虚幻的温柔和如今的境遇仍都不满意,身为神的我愿赐你永远的解脱。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六翼状态的沙卡利曼耶尔魔力骤然提升了许多,黑色的魔能自他的六翼溢出,呈现非凡的气势。 眼泪不知不觉已经干涸,路西法定睛望着沙卡利曼耶尔陌生的样子,只剩下惊愕与诧异。那些刻薄轻慢的话,早已刺破虚幻的华梦,现出他本来狰狞的面目,只留下一地的鲜血和悔恨,还有神权的冷漠和倨傲。 撒旦叶已经死了…… 果然已经死了…… 是到了该醒悟的时候了,如今面前这个六翼的魔族,早已脱去撒旦叶温柔的外壳,毫不掩饰内心的犀利和狂妄,成为了魔神沙卡利曼耶尔。 路西法眼底干涩,他的撒旦叶已经不存在了。 也许,从没出现过…… “看哪,那是我们的魔王吗?” “他——他竟然有三对魔翼!三对!!”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32节 “传说中,魔族从没有那么多魔翼呀!!” “魔神!他真的是我们的魔神呀!” “魔神终于降临了——” 魔族战士停下进攻的步伐,怔望着虚空中六支魔翼的沙卡利曼耶尔。魔族的话迅速地扩散开,片刻,到处是狂热追随的眼神。 倏然,沙卡利曼耶尔手中的黑色魔刃变幻了形状,赫然成为一杆浸浴着无上魔能的黑色的双头蛇权杖。 轰然的响声撕裂云层,无数火球夹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袭向不远处堕天使的结界,如一场即将到来的天地陨灭。 “哼,路西法,这个魔界,谁也不能阻挡我一统的脚步!”沙卡利曼耶尔手握权杖,眼光一转,对脚下停滞不前愣住观看的魔兵们一声尖啸:“吾之子民,攻下堕天使的结界,攻克萨洛克城通道,直取潘地曼尼南!” “直取潘地曼尼南!!”魔神一声令下,魔族战士中爆发一阵哄啸,战心顿起,不再有一丝迟疑,潮水般的魔族战士和战船涌向萨洛克城。 路西法感受到身后笼罩在萨洛克城之外的结界正承受着魔族疯狂的进攻,守在城外的堕天使军和魔军的前锋不久就要全面接战。潘地曼尼南是堕天使最后的归宿,如果没有了潘地曼尼南,他和堕天使们还能去哪里? 眼前的这个人,要把他逼至绝境!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王权之路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沙卡利曼耶尔虚空中将权杖在脚边一震,权杖上的双蛇眼睛骤然亮起,魔气昊然溢出,与六支魔翼彼此呼应,形成一道防御法阵。 倏尔,沙卡利曼耶尔的权杖射出一道黑色的光焰,路西法垂下手中的天使魔刃,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 “你!!” 光焰穿透路西法的左肩,强大的冲击力让路西法身形不稳,虚空中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沙卡利曼耶尔面色犹疑,漆黑的眼眸中幽暗难明,随即轻挑了嘴角,冷道:“你就这样放弃抵抗了?” “不,诸神的黄昏你不顾性命地救我,这一击我应该承受……”路西法右手抚过左肩鲜血淋漓的创伤,虽然疼痛,但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在迷离的心思中找到依稀的方向,提醒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魔王了,他们早就该互不相欠。 沙卡利曼耶尔忽然放肆地大笑,冷光黑火在权杖之上成型,忽然直奔路西法。 路西法收拢羽翼,防御力场倏然加强,却也再次在冲击之下倒退了几步。 “乏味。你不是号称最接近神的天使么?难道就只有这种实力?!”沙卡利曼耶尔话音未落,已瞬移到路西法面前,权杖带着引动的雷火击穿路西法的防御力场,毫不容情地打在已经受伤的肩膀上。 疼痛再次袭来,路西法一语不发,压抑住喉间蔓延开的血腥味,逼视着自称是神的魔族。 “你的大魔法呢?”沙卡利曼耶尔似乎有些不耐,“你能使出天堂镇魂歌那样的大魔法,为什么还不还手?!还在犹豫什么呢?” 还在犹豫什么呢?路西法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中,这样兵戈相见的一天自己不是也早就预见到了么? “好吧,这次就废了你的羽翼,我对你已经厌倦得很了!!你,留着这张迷人的脸就可以了。”沙卡利曼耶尔对路西法的反应十分不满,露出残酷的笑容。 权杖再次袭来,破空的风声夹带地狱火的沉重压力扑面而来。 “主上!!”嗜魂蚀骨的地狱火前,忽然一道身影闪至,将路西法护在一旁。 地狱火在周遭肆意地燃烧,沙卡利曼耶尔的权杖已将赶来的人轰出数百米。 ☆、决战3 “阿撒兹勒!”路西法扶住部将的身体,看他的胸前溅上一片血红。 “主上……请回城里去!”阿撒兹勒深深地喘息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毫不畏惧地瞪视着沙卡利曼耶尔,羽翼尽展,散发着不屈的战意,“属下……曾发誓为你而战,诸神的黄昏我没有尽到守护之责,无尽懊悔,这一次再也不会错过!” “阿撒兹勒……”路西法思绪百转,感动之余既是无奈。 “退下吧,我不能让你白白地牺牲,诸神的黄昏我没能给你们一个美好的未来,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你们。”心中翻江倒海,路西法仍是在抬头间压下所有情绪,紫色的眸中已有决定。 “主上!”阿撒兹勒似乎还想坚持。 “退下!”路西法尖厉一喝,“这是命令!” 阿撒兹勒犹豫了片刻,终于抿紧了唇,按住胸前的伤,默默地离开路西法身边。 “呵,这才明智,否则也是自己送死。”沙卡利曼耶尔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将手中的权杖指向路西法,“来吧,现在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面对沙卡利曼耶尔的挑衅,路西法默不作声。一个光团出现在他手中,正是已经合二为一的天使之书。 “天使之书竟然还在你的手上?!”沙卡利曼耶尔微微错愣,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你骗我!?” “不,那时我只是不想让天使之书成为和撒旦叶之间的障碍,所以才故意隐瞒的。”路西法手握着天使之书,那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堕落天使的脸,“既然和平已经不可能,那么我只能封印你!” “你已经不是天使了,无法使用天使之书的力量。” “你怕了?”路西法逼视着沙卡利曼耶尔,“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使用这力量?虽然我不是天使,但我知道启动这力量的咒语。” “很好……很好……”已然平静的沙卡利曼耶尔眼光复杂,很难揣测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也许是意外,也许还有一种叫兴奋的东西。然而话音未落,沙卡利曼耶尔的周身再次布满黑光,一道雄浑的力量向路西法射去—— 路西法定下了心,挥剑全力挡开沙卡利曼耶尔的攻击,一手展开天使之书,念动咒语—— 一霎那,天使之书的力量启动了,一本巨大的书的虚影在路西法的身后展开,几乎横贯天地,那书页上没有字迹,创世之初时的光明和黑暗却在上面莫测地流动着…… 咒语在路西法的脑中飞逝而过,天使之书的本体就悬浮在他的胸前,无风自动地一页一页地翻动着,透过那翻动的书页,他看到沙卡利曼耶尔身后一个黑洞般的空间缓缓形成。 神封之境!他忆起那个空间是多么的寒冷,他忆起梦境之中那黑色的影子被禁锢在冰与火的空间徘徊在深渊之上。 沙卡利曼耶尔……撒旦叶…… 还是要让你那样孤单地等待亿万年么?亿万年,无数星辰诞生又陨落,亿万年,天界已经历了辉煌和没落,下一个亿万年将会怎样…… 回忆中的片段、漫无边际的思绪和意识中的咒语相互抵触,路西法念着咒语的唇微微地发抖,竟然越念越慢,声音也哽咽了。 他想起了生命之树上那温柔的注视,那都不是梦啊……他想起撒旦叶温柔地在耳边说:我了解你,所以你跑不了的…… 我爱你。 那些话那些神情依旧刻骨铭心,而能让他刻骨铭心的才是真实…… 黑洞如同一个深渊,刺骨的冷风却好像已经穿透无尽的深渊刺透过来。 封印之境即将开启,在即将开启的那一瞬,他竟迟疑着将咒语停下了。 沙卡利曼耶尔正在看着他,眼中透露着冷漠之外的淡然,竟让他找到了些许撒旦叶的影子。 “怎么不继续下去呢?”沙卡利曼耶尔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深渊,似有叹惋。 “我……” “这一瞬间你便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沙卡利曼耶尔看向虚空,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黑暗无端降临,雄浑的威压不期而至,纯粹的黑暗笼罩在沙卡利曼耶尔身上,另外三对羽翼自他的背后展开,同时原本的魔翼也转换成了羽翼状态,他额上黑色的神纹再次出现。 虽然路西法不是第一次看到沙卡利曼耶尔的这种样子,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了,这次的十二只黑翼已经不是暂时的幻影,已经是他的真实状态。神格已经苏醒了!就在他犹疑的刹那间!他现在面对的已经是真正的魔神了。 果然神纹甫一苏醒,天地兀然感应,轰鸣阵阵,鸣响不止。空间深处仿佛已被无情地割裂,天地一片疾风骤雨,魔气暴走,犹如末世降临。 恍然间,路西法好像又看到了创世之初时的那一幕,因为自己和两个神格的同时存在,世界将要走向毁灭的道路。 就在这时,路西法胸前停滞的书页再次翻动起来,一个陷入战团的天使正在继续念动咒语。 “米迦勒!你竟然混了进来!”天使的周围忽然多了一大群眼神空洞的魔兵,说话的是魔兵身后的大领主贝利亚。 米迦勒手拿光耀之剑,劈落了面前的几个魔兵,不理会贝利亚的话,一心都在咒语上。 随着他的念诵,神封之境终于成型,咒语也完成了。 然而让米迦勒吃惊的是,沙卡利曼耶尔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只差一点点……”沙卡利曼耶尔站在深渊之前,不为所动。神格已经苏醒,针对苏醒前的他的封印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效力,他冲着远处陷入战团的米迦勒摇了摇头,又看向路西法说:“你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话音刚落,沙卡利曼耶尔再次举起权杖,漫天魔气搅动着天空,黑色的光柱带着压抑的魔氛毫不留情地直袭而来,这样的攻击和光明神耶和华如出一辙,只是属性相反。 “黑暗神罚!” 力量哄啸而至,无形间好像有死亡逼近,听得见死亡来临前的狞笑,待那声音擦身而过,却让路西法心中再次澄明——他已经真的输不起了——他的背后是岌岌可危的魔城结界以及无数将被屠戮的生命——自己可以放弃王权,可如何放弃他们? “伏神滅影!” 路西法义无反顾地出招迎了上去,能量的对冲之下,天空搅动着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呼啸着旋转。 血自唇角流下,路西法单膝跪在虚空,羽翼凌乱,红色的魔刃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 “你终归是个堕落的天使,虽然可以伤了我,但力量和神还有着一丝差距……”沙卡利曼耶尔缓缓向路西法走去,行走间,他刚才所受的外伤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 周遭的黑暗还没有散去。 忽然黑暗里好像有了大片大片的光芒,那是潘地曼尼南在业火中挣扎的景象。 潘地曼尼南上空的魔王结界在业火中消散,在诸神的黄昏中坠落的亿万星辰,在这时粉碎殆尽。一时间,天空只余下星辰的粉末和无数在业火中飘逝的灵魂碎屑。 “这就是不可抗拒的未来。”沙卡利曼耶尔凝视着黑暗的深处,欣赏着眼前的幻影,居高临下地说,“你都看到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不!”路西法自虚空中站起身,声音虽虚弱却无比坚定,“我要杀了你,至少,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耳边传来时空深处碎裂的声响,天地间的秩序在消弭,一切在向混沌的初始回归。 “你的存在,破坏了光与暗之间漫长的规则与秩序,现在是该了结一切了——”沙卡利曼耶尔高举权杖,吐出威严的词语。 “黑暗——神罚!!” 路西法张开的残破黑羽在呼啸的风中不断光化,黑色的光湮没天地,他的所在就像黑色的漩涡。他疯狂地提升着自己的力量,像一个黑色的太阳在燃烧着自己。神已将他逼至绝地,他只能奋起反击,神要滅堕天使,他只能弑神。然而他只有一招的机会了,一招过后,或者他死于神罚之下,或者他弑神成功,或者他选择自毁,来彻底结束创世之初时的错误。 “神迷堕世!!——” 路西法周身环绕着黑色的光团,不顾即将临身的神罚,携着魔刃向魔神迎去。 他的脑中已经无悲无喜,他已无所畏惧,过去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全被抛在了脑后,仿佛他为这一刻而生也应为这一刻而死。 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力量已经无限接近了神的境界,他不知道这一切如何发生,但在他义无反顾地想要抛却一切弑神的时候便发生了。 黑光与黑焰交接,两种黑暗力量在虚空碰撞,魔流急窜,大地巨震。碰撞的能量将浓重的云层撕扯出巨大的缺口,风云激变,雷鸣电闪。 低空中,魔军开始冲击最后一层结界,火焰和魔气在半空中翻滚,结界在火焰和叫嚣声中闪烁不定。赶来支援的沙利叶和堕天使们在萨洛克城空中列阵备战,只等着结界破碎的一刻与魔军决战。 ☆、神授魔权1 虚空之上—— 浓浓黑云与翻腾的魔气之中,血倾洒而下…… 天使魔刃穿透沙卡利曼耶尔的心脏,一没到底。剑身强大的余力扫开魔氛,瞬间将沙卡利曼耶尔的黑翼撕扯得伤痕累累。 路西法惊愕地看着沙卡利曼耶尔近在咫尺的脸,这一切快得太不可思议……他来不及回想任何细节,正如成功与失败就在一霎之间,这一霎之间容不得多想,只能是空白。 时间忽然变得缓慢,一个无尽黑暗的六棱形的东西慢慢地从沙卡利曼耶尔的额间溢出,它黑得纯粹,如同黑暗的本源,在他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就隐没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好像还停留在刚才弑杀的状态中,魔流在体内翻滚,他感觉不到悲喜与痛楚,然而随着那黑暗力量的注入,情绪已经慢慢地趋于平静。 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汇集在他的背上,他觉得自己好像重获了新生一般,又如同再一次的魔化,无数细细的暖流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着,修复了他所受的伤……就在这时,另外三对黑翼在他的背部出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想说话,然而这一刻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尽力去融合它……”沙卡利曼耶尔的话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拥有了神格……你就是掌管黑暗的神祗,当之无愧的魔界之主。” “为什么?”路西法扶住沙卡利曼耶尔即将坠落的躯体,让他倒在自己的怀里。路西法没有说话,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可以和沙卡利曼耶尔凭意识交流了。 凄艳的血浸透了他们的衣襟,天使魔刃上的血色与血融为一体,像一条条扩散的脉络,自伤口爬上沙卡利曼耶尔的身体。 “创世之初的一切由我开始……也该由我结束。”怀里的人褪去冷漠狂傲的面色,露出温柔的微笑。 “为什么?死去的该是我不是么?”有什么触动了脆弱的神经,一瞬间他竟哽咽得说不出话,甚至连意识也受阻了,只有痛苦在心底不断绞动着。 “不,死去的不一定是你……你虽是异端,但可以夺取我们的神格,取而代之。但前提是你要有取代神的信念,要发挥出与神相匹敌的力量,你要战胜我们其一,神格才会选择你。” 路西法错愣着,他竟不知道该唤他什么,该做什么。为了抵挡神罚,为了杀他,刚才的一剑他提升了自己全部力量,完全没有保留,而沙卡利曼耶尔在那瞬间撤回了神罚的攻势,完全承受了他的力量。一瞬间,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撒……” 一只带着血的手指按住他的唇。动作的同时,十二支魔翼慢慢地化作浮尘散去…… “就当我是那个残酷的沙卡利曼耶尔,把我忘了吧……” “撒旦叶!!”路西法忽然慌了,抿起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深植于心,一个恨字怎能轻易抹去……他抽出天使魔刃,全力按住那汩汩冒出的鲜血,然而那血怎么也按不住,撒旦叶的胸口像开了一朵妖艳凄厉的花,红色的痕迹绽放开来,不断地扩散,血色四周已慢慢虚化。 “你本该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存在……是我的执念让你浴血……是我的执念束缚了你千万年……如今,你该自由了……” “不!告诉我怎么救你,你当初不是救了我么?”路西法抚摸着撒旦叶胸口的那片红色,在神迹酒吧,它带来了他,现在,它又要将他带走了……时间在他们之间流逝而过,红得耀目,竟如此可怕,希望和生命的热度被无情地带走,谁都无法阻止。 “来不及了……你还需要时间融合它……”撒旦叶欲言又止,在即将逝去的时候,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滴,相较他们漫长的生命虽然微不足道,但其中的悸动与默契让他惋惜。 “对不起,伤了你的心……可我一定要这么做……”撒旦叶抬起手,留恋地抚摸着路西法的脸,他看到那紫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水汽当中有自己的影子。 当在爱人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影子,就会万劫不复,果然如此,但又奈何? “与你相比,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你可以放不下所有的人,而我放不下的只有你。”撒旦叶将手里的权杖塞到路西法的手里,“从此,你将与神格一起永生不灭,我便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魔界,交给你了……守护它……”虽然不忍心路西法从今要背负更多的责任,但命运既如此,逃避也枉然,他相信本性坚强的路西法能做到的。 “不……”路西法不想接下手中的权杖,然而却被撒旦叶执拗地按住。 “统一它……”撒旦叶的话越来越轻,然而这细若游丝的声音中透露着无比沉重的责任。他于心不忍,然而这是最好的结果,他相信坚韧如路西法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视线中路西法的脸越来越模糊,朦胧中一双小小的手附在他的脸颊上,他又看到了小天使从小到大时的影子交错重叠在一起…… 花海之上,他将小小的路西菲尔托在手心,天使的六翼散发出夺目的圣光…… 果然没有错,命运可以被改变,但没有什么能影响你的理性与感性,没有什么能改变你坚韧的灵魂,不论变幻多少次时空,不论在哪一种命运的尽头,你,仍是我曾经窥见过的那个他…… 意识一片迷蒙,恍然间,一个戴着兜帽的天使身影就坐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中黑暗的一角,孤独而冷漠地看着世间,他忽然一阵心疼,抬着酒杯,走了过去…… …… 怀里的重量越来越轻,涣散成簌簌的埃尘,自路西法指缝间飘落。 路西法死死抱住撒旦叶的残躯,这样的离别他已经历过一次,他用千年才摆脱离别的情伤,这一次,他不知该如何承受下去。 他眼神空洞,盯着那正在覆灭的灵魂,无意间在他们彼此意识相联的末端,在神格的最后的联系下,走进了撒旦叶的意识,解开了他一直以来的迷惑。 周遭景色忽变,他已身处在索多玛王宫的寝殿中。 他看到寝殿里,撒旦叶正对着一面镜子站着。 额上的神纹慢慢浮现,魔王的眼底却有凝实般的黑暗。 神念在镜子上扩散,竟渐渐深入进去,消失在陌生的另一端。 片刻,镜子的里面忽然漫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神圣而纯粹,是这个世界创世以来光明的本源力量。 倏尔,那光芒收紧,一个人影浮动在镜子的深处,与魔王对视。 路西法心中一惊,那正是耶和华。 “沙卡利曼耶尔,隐匿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主动找我了……”光明神耶和华缓缓开口,依旧漠然。 “你……对路西法说了什么?”撒旦叶逼视着他。 “我只不过解开了他出生时记忆中关于你与我的封印,把真相都告诉了他。” “你说你不会杀他!” “我记得自己的承诺。”耶和华说:“可是那只针对他愿意对我忠诚的时候,我的确承诺不会杀他,却没有承诺不会让他自裁。根据我对路西菲尔的了解以及我的理性推演,路西法知道了真相很可能会这么做。” “你竟想让他自裁?”撒旦叶双眼泛出红光,简直要暴怒了,“这么多年,他那么恋慕你,你将他打入魔界,如今却要他自裁?” “沙卡利曼耶尔,不要自欺欺人,你和我同样清楚,这样的恋慕所由何来。路西法如今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也是神格的拥有者。”耶和华说:“封印了神格,他忘了你,但神格的存在也许仍影响着他,这就是他一再对我隐瞒遇见你的原因。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出手了。” “他是爱我的,无情无感的你无法体会。记得创世时的赌么?” “我无法体会……”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耶和华,他纯金色的神瞳凝视着撒旦叶,好像想在他的身上看出什么一样,“我不能和你赌下去了,因为你也应该有所感应,你被封印的神格很快就要苏醒了,你与我将要面对创世时的那个抉择——不,不需要抉择了,他必须死。那时的他刚刚出生,不具备夺取神格的力量,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时间已经证明,他的存在是法则的异数,是混沌的开始,你还想再验证一遍?” “不……让我选择,我还会选择封印我的神格,我愿再给他一次机会。”撒旦叶毫不犹豫地说。 “沙卡利曼耶尔,你的怜悯与神性,竟都用在一个人的身上。”耶和华对他这样的选择似乎毫不意外,“我们的属性即为世界的开端,我们相生相克,我们要依附于彼此才能存在,我们也相互抵触彼此,只是从没想到这些表现在处世态度上也是如此不同的。我的兄弟,同为神祗,你怎么没有一点儿该为神祗的觉悟?我们即为神祗就该服从法则的安排,为这个世界推演最平和稳定的未来。回来吧,当路西法死去,你与我重回创世时的姿态,抹去过去的一切,重新来过。” “呵,我不会选择回到过去。封印我吧,一切都结束了,不过亿万年,对我来说算什么?”撒旦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天使之书在路西法手上。他……” “他会封印你么?”耶和华问。 “我相信他,他不会的。”撒旦叶这样说着,表情既是欣喜,也有悲伤。他记得路西法说天使之书已经毁了。 这次耶和华沉默了,许久,他才说:“为什么你和我说他不会封印你的时候,我会觉得该表达些类似于“羡慕”一类的感情?其实我们之间的赌约你已经赢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继续封印你,或者毁灭他,或者……”耶和华没有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锋,“以前我为此伤透了脑筋,不过看来现在该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说完,耶和华的虚像自镜子中消失,不久,神光也消散了。 撒旦叶仍站在镜子前,面对着几个选择,喃喃地说:“你总是对完美有着过度的苛求,但追求稳定这只是光明神格会有的想法,我所拥有的黑暗神格本也代表了混乱,也许这才是我如此行事的根源。我的心没有变,所以我不会毁灭他……” 站在彼此并不交叉的空间,凝视着曾经的爱人,路西法现在知道了耶和华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选择是什么,他相信那时撒旦叶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最后的最后,他就是那么做的。 他仿佛看到了,在世界的初始,也许更早,在光暗还在混沌的孕育中,彼此相关,彼此的牵动,正是这许多的矛盾才让他们在浑茫的混沌中引动了法则,得以成长,得以成型。光明不是绝对的,黑暗也不是彻底的,稳定伴随着动荡,这世界也许在那时就已经注定了。而自己是法则中诞生的异数,他的命运伴随着双神创世的冲动而诞生,在他们两个神祗极端的干预下形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撒旦叶从神封之境出来获得记忆后就是沙卡利曼耶尔 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也犹豫过还要不要爱下去,还能在一起多久。所以也想在路路碰到卡麦尔时就放手了,但是舍不得,或者陷得已经深了,再说有天使之书做保障,他觉得自己被封印总应是没问题的,死的一定不是路路就行。 至于邪恶的变身神马的,都是迫不得已…… 由于主视角是路西法,所以撒旦叶大多是侧面写的,尤其是在他获得记忆之后,很多想法只能一笔带过,通过一些剧情中的细节来展现了~ ☆、神授魔权2 结界碎裂的瞬间,堕天使军列队齐飞与冲锋而来的魔军背水一搏,虽形势不利,但气势犹存。然而这时魔族的进攻却突然松动进而瓦解了,不知谁在队列中嘶喊了一句——魔神败了!这一句话犹如投入湖中的一个石块,迅速掀起涟漪。 众多的天使和魔军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已渐渐散去的黑云中,路西法单膝跪在虚空,左手握着撒旦叶的权杖,而撒旦叶的躯体正在风中逸散。 “魔神败了!!” “魔神真的败了!” “不可能!他不是真的魔神!!魔神怎么会败给一个堕天使?!” “哦——不——” “你看,那堕天使为什么会有神一般的羽翼?十二支!!”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才是魔神么?” 沙卡利曼耶尔突来的失败使魔军陷入了混乱,贝利亚呆立在战船上,盯视着虚空之上的画面,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然而他看到了,在那个双方最后交战的瞬间,代表黑暗本源力量的神格漂浮在沙卡利曼耶尔和路西法之间,最终选择了此战胜利的一方。 沙卡利曼耶尔的死亡就在眼前,魔军的溃败势不可挡,谁也无力回天。 “不——撒旦叶——”贝利亚的神识一瞬间的空白,双手死死扣住飞船护栏上精致的镂刻,指节泛着青白的颜色。失去了贝利亚的精神操控,魔军战士的配合更趋混乱。 一道血痕自嘴角流下,贝利亚的胸口锥刺般剧痛。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路西法。他抛弃了魔族的亿万子民,抛弃了魔神的尊荣,抛弃了族民的期待,竟将魔族的未来交给那个堕天使—— “撒旦叶——什么魔神,你不配!!” 贝利亚恨得咬牙切齿,嘶喝一声,两行泪却不知不觉间已落在唇角…… 错乱的风在战场上疾行,扫荡千里,依凭天地奏出一曲飘渺的悲歌。 碎裂的衣角在风中飘荡着,路西法握着权杖带着撒旦叶飘逝中的身躯慢慢落于堕天使军和魔军交战的战场上。 怀里的温度已感觉不到,撒旦叶最后的残影慢慢化为尘埃洒落在地上。“叮”地一声,一枚戒指掉落在尘埃中,散发着宁寂的柔光。 无数的纠缠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然而存于心中的,却不是轻松和自由,就像一颗死去的星球,留下的仅是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 “都……退下!”路西法持起权杖一震脚下大地,魔气疾奔,地动山摇,成圆形扫开的魔气将仍在缠斗的魔军和天使军统统逼散。 堕天使军听到魔王的军令,慢慢在迟疑中停下干戈。 魔族们在看到路西法身后的羽翼时也不再疯狂。 一部分魔族在看到路西法额上的神纹以及手中的权杖时跪了下来,另有一部分魔军抓住这个机会急速退去,仍有战意的少数魔族在看到路西法的时候踌躇一会儿,也不甘心地掉头撤退了。 路西法制止了想要追杀的沙利叶,默然间只是躬身拾起地上蒙尘的戒指。浓云渐渐散去,晦暗的天光中隐隐出现一束蒙蒙的光,淡淡的光晕游走于权杖之上,好像尚未离去的一缕残魂。 你还留恋这世界,对么?撒旦叶。心念所至,路西法虔诚地闭上眼,缓缓在权杖上印上一吻,如同永别。 堕天使军赢得了这场关键的胜利,他们的魔王竟然手刃了魔神,还夺了魔神的神格!!堕天使们吟唱着战歌,虔诚地跪下来,念诵着路西法的名字。而那印在权杖上的吻,却被当作魔王昭告天下的王权,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歌声高亢,响彻云霄,但在路西法听来每每都是一把把无处不在的利刃,绵密而狠准,不断地刮擦着他的心。所有人都为他祝贺,没有人能体会他此时无以名状的伤痛。到头来,他身边可以依凭的,竟然仍是这冰冷的权杖。他抚摸着权杖上精致的镂刻,想象着撒旦叶的种种,不经意间,思绪飘摇无靠,只余难以抑制的悲凉。 一股热流蓦地自心头冲向双眼,他颓然地跪下来,将尚未飞逝的尘埃死死地拢在手心,满脸的泪水在风住的瞬间落在尘埃中碎成粉末。他守护住了他想守护的,得到了他未曾想要得到的,但却在这个应该欢欣鼓舞的时刻,倍感孤寂与痛楚——而这样的孤寂,将永远难以磨灭。 死了便是死了,只有活着才是折磨。而不死不灭的无尽的生命就是无尽的折磨。 撒旦叶,真的应该恨你。 撒旦叶,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时,撤回的魔军中突然杀回了一支。整齐的阵型,无间的默契,不畏惧生死,奉杀戮为旨意。正在堕天使军的注意力都被此牵动的时刻,另一道杀气自虚空而来,呼啸而至,直取路西法的胸口。 “主上!”不远处的阿撒兹勒蓦然惊叫,随即纵身迎了上去。 杀气陡然在身前止住,剑尖几乎碰到了胸膛,一缕黑发在剑气的余力下飘落下来,路西法抬起眼,正对上面前杀意浓浓的贝利亚。 “主上!”阿撒兹勒一身冷汗,自己虽然动作够快,但如果不是路西法及时反应而且贝利亚的力量已尽强弩之末,这一次必然可以突破路西法的防御力场,路西法受伤在所难免。 贝利亚双眼血红,透露着不可一世的疯狂和近乎无意识的执拗以及透支力量后的疲惫,低吼道:“你……杀了他……都是你,毁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路西法看着他,竟然无可辩驳,只是流泪。 “都是你!!”贝利亚野兽般地咆哮着。 “……你走吧。”暴冲的魔气将贝利亚的剑震到一旁。路西法站起身,示意阿撒兹勒退下。 “我用不着你的怜悯!”贝利亚原本清俊的脸上浮现癫狂的神情,他是骄傲的魔族,有着王族的血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贝利亚,他……想要的只是魔界的和平。”路西法淡淡地说给他听,这个魔族继承了魔族固有的骄傲与执着,只是他对撒旦叶懂得多少? “和平?”贝利亚冷笑一声,那声音好像刮擦中的两个铁器,声音刺耳而尖厉,“挑起战端的一直都是你,你杀人无数,有什么资格遑论和平?!如果没有你,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路西法听着贝利亚的指控,默不作声。 “为什么?为什么我控制了你的精神却仍无法杀了你!为什么你还活着?!”贝利□□绪失控,握紧了手中的利刃,张开魔翼,释放最后的魔能,准备与路西法搏命。 “贝利亚……”路西法看向权杖上那微妙的流光,苦涩从喉头蔓延到笑容里。自己的杀伐已经太多,却要在撒旦叶之后结束你的生命吗? 路西法双眼微闭,再次张开,杀心已起。他只想快点结束魔界的战争,如果只能相杀才能了结一切——就杀吧。 “大领主,理智些,快走!”千钧一发之时,孟菲斯托自魔军中冲了出来,制止住贝利亚自杀般的行为,把他拖回魔军的战船上。 路西法望着渐行渐远即将驶出视线的飞船,发出一声轻如游丝般的喟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越想胜利的却输得越多。然而贝利亚,你眼中胜利了的我,就真的好过了么? “主上……” 路西法无力地回头,看到在他身侧站定的萨麦尔面露了然与担忧的神色。 “数万年,我在生命之树下思索,曾以为自己已可以接受所有苦楚,可以接受所有的失去,然而诸神的黄昏时我就早该明白,我一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与坚韧,我难以面对失败和苦痛,难以平心对待失去的人……现在,我赎罪的路才刚刚开始,杀戮彻底结束后,我将用我余下的所有时光,来弥平我对魔界造成的一切伤害……” “路西法,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他爱你,一定希望你快乐不愿你如此自责。放下吧……” “……” “我们先回萨洛克城,战事可以慢慢考虑。” 堕天使军前,路西法攥紧手中的戒指,回望了一眼撒旦叶消逝的这片天地,强忍住再次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冲萨麦尔感激地笑了笑,默然地点头。 永恒之光沐浴之下的神殿上,耶和华缓缓睁开双眼,“黑暗的神格最终还是易主了……到最后,你还是把机会留给了路西菲尔……这和我推演的一模一样——说到底,我太了解你们了……” “□□之初的那场赌,你的确赢了,然而……时间永没有尽头,谁又知道最后呢?沙卡利曼耶尔——我的兄弟。”耶和华对着虚空喃喃低语,身上的光芒忽然变得耀目而鲜活,好像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上复苏了,“随着神格的苏醒及易主,我感情上的封印也解开了,你说过我无法体会你的感情——你的感情我的确不是很懂,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现在可以慢慢去体会。” 他的目光扫过空旷的殿堂,曾经有一个天使侍立在他的身旁。 那一天,他的手抚在他绝美的脸上,他的手触碰他火热的胸膛,那时,那天使的眼睛水润又迷蒙的,他的脊梁战栗着、颤抖着,表达着无辜圣洁的爱意。 天使疯狂地吻着他,而他却不作任何回应。 他回忆着那个吻,呵,原来那是甜美而迷人的味道,如果不是封印了欲望,即使是神也会沉沦…… 耶和华走下神座,长长的袍裾拖曳在地上,在耀目的光辉的伴随下,亲手推开神殿的大门。 他望着脚下铺开的九重天界,回想着那个离他而去的天使,露出创世以来,第一个僵硬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道士下山》电影里有一句话:不择手段的是豪杰,不忘初心的是英雄~假如耶和华不择手段了,这样的豪杰大家能接受么? ☆、尾声(完结) 魔神的陨落和神格的交替以及索多玛的败退迅速在魔界传开,堕天使军已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惊恐的情绪在魔族中蔓延,大多数魔族不愿与魔神交战,选择了臣服。而贝利亚集合了残余的兵力在索多玛城与路西法对抗。 仅仅一年后的这一天,路西法的军队已经占领了第四层的大部分地区,逼近了索多玛的魔都索多玛城。 遥望着屹立在岩浆中的索多玛城,满目尽是战火,空中要塞环绕着它,呈保护之姿。索多玛城昔日的繁华已经褪去,露出魔城旖旎风光之下的威严和雄壮。 “还要再战吗?贝利亚。”万军之前,路西法遥对着魔城之内的魔王贝利亚,隔空传音,“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贝利亚,一味的反抗只会让魔族死伤惨重,相信你的本意也不是这样。” “哼,吾祭司家族毕生侍奉神,你以为我们都是贪生怕死的人么?而你,凭什么得到我的承认!”随着轻蔑的声音,一道魔光冲上天空。魔光中,一条单薄冷峻的身影屹立空中,苍白疲惫的脸上,那一双狠绝的双眼只在看到路西法手中的权杖时才有一丝难以按下的温柔,就像湿冷的暗夜里悄然绽放的罂粟,仍然美得危险。 “如果你放下仇恨和敌意,我会如同对待其他魔族一般对你。”路西法说。 “收起你的怜悯吧。”贝利亚的声音空灵幽深,泛着苦涩的黑暗气息,不知是濒死的晦暗还是绝望的漆黑,“你不要妄想着我会如那些魔族一样,被你假意的仁慈蒙骗,就此甘心匍匐在你的脚下任你驱使。我既然无法收复魔族被践踏的领地,也愿意追随魔神而去,成就吾族的尊严。” 语毕,一阵张扬的笑声自夜空中传来,无比艳丽而凄凉。 倏尔,魔城的结界忽然自内部慢慢消解,魔城的城门自动打开,其内的情况一目了然。失去了结界的保护,魔城就像一颗毫无防备的卵,在堕天使的包围下显得单薄而脆弱。 堕天使军正对贝利亚的举动感到疑惑,忽然有人发现,魔城虽然毫无动静,但悬浮在周围的空中要塞已改变了原来的阵列。 祭司家族的长老们在空中要塞上自裁而亡。各个空中要塞上兀然有冷光射入虚空,由空中要塞组成的巨大的魔法阵以魔城为轴心在空中要塞上扩散开运转着,引动漫天火焰和飓风,像要把天地碾碎一般。 “路西法,弑神的你,应该受到惩罚……” 半空之上的贝利亚好似处在一场风暴的顶端,他的魔翼被魔法阵引动的火焰吞噬,发出凄绝的红光,他在风与火中摊开被点燃的双臂,念动着最后的咒文:“……用吾族燃烧的灵魂,守护魔族的荣耀,弑神者……永远的折磨……” 咒语即毕,贝利亚的身体突然完全被暴涨的火炎吞没。灼烧的灵魂,剧烈的痛楚,恶毒的诅咒以及不泯的仇恨让俊美的脸瞬间变得凶狠狰狞。殷红的火焰像一滩鲜血铺就整个天空,排开浓沉的云层形成又一个法阵。 “魔皇,祭司家族以自我牺牲施下诅咒,我们还是先避一避。”沙利叶看到情况不对,眉头紧锁,催促路西法快走。 路西法看着天空中变幻成型的魔法阵,眼前却仍残留着贝利亚临死前那不依不饶的眼神,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准备放手一搏时的狠绝阴冷。是什么让他对自己如此憎恨,是荣耀?是尊严? 是爱?是嫉恨? 是因为自己是弑神者? 魔法阵中好似有明亮的符文一闪而逝,竟快得无从把握,路西法的胸口忽然一阵剧痛。 路西法按住疼痛的所在,正是光耀之剑的伤口。是旧伤发作还是…… 噢,贝利亚,这就是你施加给弑神者的惩罚吗?疼痛的感觉愈加强烈,他能感觉手心已被粘稠的血液沾湿。 风与火随同空中要塞慢慢消失,萧索的天空中,只剩下索多玛城孤独地矗立着。路西法颇感欣慰,到了最后,贝利亚也没有损毁这座城。 路西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贝利亚既死,魔界的统一之路就再也没有拦阻。又是胜利,该高兴么? “魔皇?” “魔皇!” …… 他微微地牵动一下嘴角,忽然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中一片深沉的漆黑。 路西法醒来的时候,萨麦尔和沙利叶守护在他的身边。 “我这是在哪?”路西法看着房间四周不同于以往寝殿的装饰,问萨麦尔。 “这里是索多玛城,魔王寝殿的偏殿。”萨麦尔担忧地说:“魔皇,昨天你的旧伤忽然流血,然后你就晕倒了。难道贝利亚针对你的诅咒真的成功了?你现在已经有了神格,怎么会这样?” “不过是一个诅咒罢了,我毕竟是弑神者。”路西法摸了下包扎好的伤口,已感觉不到一丝不适,只是再看向周围的布置,忽然牵动万千心绪。他杀了撒旦叶,如今又夺下了索多玛城,这就是魔界的统一…… “魔皇,索多玛魔域几乎全部臣服了,现在魔界已经都是你的领地。”萨麦尔知道这时不应该说这个,但作为魔界的一统者,他觉得路西法不应该逃避。 路西法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去魔宫外看看。自己一个人。” 萨麦尔和沙利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再阻拦。 路西法在索多玛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索多玛城没有直接经受战火的洗礼,但街道上的景象比曾经仍萧条了许多。路边的店铺有些还开着门,有些早早就打了烊。路上的行人少了一些,有些脸上难免会有惊恐、彷徨的神色。对于经过了魔族间无数次大小战事,早已对战争对魔王更迭习以为常的他们,对于外族的进入仍是难以适应。 昏沉的天幕下,景物越来越熟悉,渐渐传来清脆的水流声和忧郁的琴音。 路西法定了定神,抬头正望见不远处的喷水池。原来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毕加索广场。 那些悠远的传说,浪漫的预言—— 传说向池中投上一枚硬币就可以许三个愿望,但其中的一个必是“再回此地”。又说当情侣同时向池中投入硬币,爱情就会永恒—— 路西法看着池底厚厚的一层银币,如鱼身上细鳞般泛着冷艳的光泽,有他们的。 如今,自己真的又回到了这里。而他呢? 他们的爱情是否永恒? 路西法抬头看向低沉的天空,不,不,如果牺牲才可以成就永恒的爱情,他现在只想看到所爱的人能好好地活着。 恍然间,他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币,将它攥进手心。它圆圆的,滑滑的,还有些微冷,他这样小这样轻,却承载着无数有情人真挚而诚恳的愿望、无数虚幻美好的向往。 路西法无比小心地将银币投到池水中。 面对池面上微微荡起的水波,路西法小心地许下早已无望的愿望——他希望撒旦叶能回到他的身边,不,不需要那么多,只要他活着就好了,他愿意等。 一个愿望好像消耗了身上所有的力量,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站都站不稳,死死地揪住他的心不放。原来在无望面前,任谁都是渺小无助无能为力的。 水波渐渐平静,从此没有人知道曾有一个愿望沉溺在池底,它将被越来越多的愿望掩埋,直到有一天被一起打捞出去。 路西法刚转身要走,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向他走来。 他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兜帽,隐约还有几条黑色的发丝从兜帽中飘逸出来,他的身影熟悉而又亲切,如果不是身形单薄和瘦削,完全小了几号,他会以为愿望实现,撒旦叶又回到了身边。 “父亲……我听教父说你往这个方向来,就追上来了。我在潘地曼尼南等啊等,你也没有回来。”玛门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离开万魔殿的,我听说你赢了——” 路西法望着他的儿子,短短时间没见,竟觉得他好像长大了不少,更像撒旦叶了。魔界已经统一了,是不是该告诉他他的生父其实是撒旦叶呢? 然而当他看到玛门眼中对自己的崇敬时,路西法又退缩了,一个孩子,怎么能接受得了这些?还是让他过上平静的生活吧。 他将玛门搂在怀里,像找到了今后灵魂上的依靠。原来这就是血缘,有着神秘而强大的支撑力量。 三年的情人节又到了,路西法坐在索多玛魔宫前的台阶上,看着台阶上铺满了魔族和堕天使送来的红色花朵,有曼珠沙华,也有红玫瑰。 魔族和堕天使都喜欢这个热闹的节日,有不少大胆的竟也把花送到魔宫来了。 风起,花动,路西法听着簌簌的花语,心底已沉静无波。不再有他等待的那一束了…… 自宫殿前站起身,路西法披上兜帽,叫上身边的随侍,赶往第十五层的萨洛克城郊外。 萨洛克城的郊外,昔日的战场,如今已是一片红色的花海。 美丽的花朵在萧瑟的荒原上绽开,是前任魔神鲜血的浇灌,才有如今这宏大的景象。 风在花海中穿插而过,吹不尽花海中浮浮沉沉的低语—— “我和天界签订了千年的和平条约……” “我将魔界的管理权分给了萨麦尔、阿撒兹勒、沙利叶、莫斯提玛和利未安森,我相信这五个魔王会尽心尽力地守护魔界的……其实我也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如果你能回来……” “最近魔族和堕天使的摩擦已经少了不少,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魔界将迎来真正的和平了……” 随侍的天使听不清他们伟大的魔皇此时在念叨些什么,只看到他白色的衣角在无尽的红色的花海中飘扬。 意识到自己已不便打扰,随侍魔族识趣地走开。 就在这时,脚边一块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随手拾起,仔细地查看,这不过就是一块呈眼泪形状的普通的石头,淡而清透的红色,却在这曼珠沙华开遍的时候,隐隐透着忧伤。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路西法]神迷堕世 作者:灵夜羽魂 第33节 一瞬间的伤感遍布灵魂,想此处曾是战场,也许是哪个尚未消散的灵魂的碎屑不经意依附于此吧。魔族刚想将它丢弃了事,忽又摇摇头,这石头的形状还不错,回去将它做成项坠戴着好了。 …… “玛门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他……” “还有,玛门今天和我说要去人间界看看,我同意了……” “生命之树的花开了,我第一次看到,竟和我的眸色很像,是紫色的……” ………… “今天又是情人节了,想起我们的相遇,真是……” “我很寂寞,真的。” “你会永远爱我的,对吧?” 路西法闭上眼,用心聆听风中簌簌的花语,微笑着对这片花海说:“我也是。” ——《神迷堕世》完 ☆、后记 《神迷堕世》终于完结了,之所以这篇完结在这里,是因为写这文的初衷主要是想表达路西菲尔由天使长到魔王的一段经历,以及他的感情变化等等。在本文里,路西菲尔堕了天,统一了魔界,甚至获得了黑暗的神格,并且感情上完成了从执着到迷茫再到坚定的这一系列转变,从这几个方面看,不论结局是喜还是悲,他的这一部分故事已经有头有尾,非常完整了,所以我就安心地打上了“完结”两个字。 其实在十几年前,当我在漫画上认识路西法这个人物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他。我想这可能来源于路殿本身的魔王气场以及他堕天的那些矛盾设定(当然在少女漫画里,路殿总是很帅的)。但是这样一个人物,在很多游戏及文学作品里,大多数都是大大大反派的男配形象,不论多强,最终逃不了被ko的命运;或者真的是反派、恶劣、渣到让人讨厌的程度。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一个位列神前的天使长,一个本善的灵魂,真的会因为堕落,或因为什么样的缘由让自己的灵魂堕落,变为恶灵之首么?难道因为他变为魔王,就一定要成为罪恶之首,灵魂上要有黑暗、邪恶、自私、甚至残暴等等的方面,丢掉自己的感性与本心,变成另外一个人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这样的路西法不值得去爱,一个失去了感性与本心的人,本身已经毁灭了自己,都不自爱还爱他做什么? 因此那时我就认定了我笔下的路西法应该是一个在堕天之后仍保持着理性与感性,并未改变自我的人。改变的应该只是环境、立场、身份等外在的表象,而他的内在,应该保持着堕天前的状态,只是由于堕天时被打败以及此后的经历,他的内心深处也许会更缜密成熟,当然彷徨与迷惘可能同时存在。 由于心疼这样的路殿,哦,我也就帮他创造了一个小攻(都说爱他就让他受,这话太有道理了)。这个攻总体来说是比较完美的男人了,嗯,(因为我想太差的我们路殿可能看不上……而且路殿本身已经比较完美了)他可以有和路殿比肩的资格,关键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成全所爱的人,比较豁达。最主要的是可以给路殿足够坚定的、执着的、可以依靠的爱情,他懂得给予爱情的本质——理解与信任,懂得维系爱情的手段——沟通与包容,懂得一些情人间的小伎俩——情话、宠溺以及偶尔的厚脸皮,因为我觉得这些才是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将爱情维持下去的东西。 爱情是一个美丽的幻境,就像烂漫的花火,现实中真的只存在于生命中短短的几年(十几年),所以我才在故事里yy天使和恶魔的爱情,期待在不老不死不灭的灵魂中有我等待的永恒。 以上来自于我第一次写文时的想法和完结一篇文后的心情,这文毕竟是纠结了这么多年后为我真爱的路殿所写,所以想要表达的东西也是最真实的。以后可能还会写些路受文,写成什么样倒真不好说了,但请记得有篇文叫《神迷堕世》,我的初衷为此。 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心中的路西法也不一样,呵呵,请大家求同存异吧,有同感的可以顶,不喜的勿喷哟~~ 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这个初次写文的小白的支持与关爱,尤其是各位留言的天使,你们就是天使的化身啊啊啊~虽然到了后面的部分为了不剧透我就很少回复了,但是每次更新完都会把各位的留言刷上几遍,心里那个美呀美~~ 有人给评论的感觉太好了…… 那个如果我还会写个第二部或者续集什么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 呵呵,接下来先发一些长短不一的番外,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二、四、六19点~ ☆、番外1——爱在枕边(上) 万魔殿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参加会议的魔王们正陆续散去。 路西法靠在王座上,一手托着几份报告,一手拿着羽毛笔。 这样的会议每年都持续两个星期,各魔王分别上报自己魔域里的重要事项,必要的交给路西法来裁决。剩下的时间就是彼此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他们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现在和平已是天魔两界的主旋律,战斗的机会少了,大家平时都各自呆在各自的领地,虽然偶尔会有小聚,但难得全部聚在一起。 现在是下午,正事刚刚办完,晚上还有一场规模不小的宴会。 魔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撒旦叶留了下来。 魔族侍者们看到大厅里仅剩下默不作声的路西法和撒旦叶,彼此交换个眼神,无声无息地退下,还顺便把大厅的大门关上。 路西法头也没抬,目光好像还粘在文件上。一缕黑发掉落在胸前,随着他的胸膛起落。 “休息会儿,别累坏了。”撒旦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台阶上的魔王主座。 “其实说起来,这个魔皇应该你来做的……”路西法抬起眼,语气中还有些许愧疚,“你刚复活不久,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嗯,我改变了权力的结构,你有什么想法么?” “还在纠结这个?”撒旦叶走到路西法对面,一手扶着王座的扶手,一手抬起路西法精致的下巴,“你现在是魔皇,一切由你来做主嘛。”撒旦叶的头更低了点,嘴唇几乎已经碰到了路西法的耳朵,“你人都是我的了,那么全魔界还是我的,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噢,你倒是不亏,还赚了……”路西法拍掉撒旦叶的手,看那张英俊的脸越靠越近。 “嘿,赚了个这么美又能干又会打架的老婆……”撒旦叶吻上路西法的脸,星星点点,柔柔绵绵,最后咬上了他的耳垂,“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就不小心走神了几次,萨麦尔那小子竟然还瞪我一眼。” “唔……这里是议事厅……”路西法微声地抗议。 “那几个随侍的魔族都看穿了我的不轨意图,我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否则人家的好心白费了……”撒旦叶毫不客气,堵住那柔软的唇,把那些抗议都吞下肚去。 文件掉落在地上,路西法手里还拿着羽毛笔,衣服却已经让撒旦叶褪去了大半,“……你这个老淫棍!什么场合都……” “怎么对老公说话呢?”撒旦叶将路西法压制在王座中,把那修长的双腿架在王座的扶手上,从耳朵一直吮到形状曼妙的锁骨,“别总淫棍淫棍地叫,我这是为你好,你的神格还没融合好,我可以帮你调和调和。” “又在蒙我……”路西法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扯开撒旦叶的衣服,攀住他的肩膀。 “试试不就知道了——” “等……”路西法话还没说完,亲密的接触让他把要说的都咽了回去…… 一番折腾之后,两个人都有些疲累。一个王座两个人一起窝着有点小,路西法披上衣服,干脆坐在撒旦叶的腿上,靠在他怀里。 七千年了,整整七千年过去,他才重新感受到这熟悉的温度。 然而假使为此付出的不是七千年,而是永远,他也愿意等下去。 因为有一个人,给了他不死不灭的灵魂,也让他懂得了爱。他已认定他是自己灵魂中唯一的伴侣。 “别离开我了好不好?也别再演戏了,你演的那么真实,让我以为是真的。”路西法埋头在撒旦叶的颈窝里,撒旦叶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时是迫不得已的,我也下不去手啊。”撒旦叶搂紧了怀里的人,“要知道看着你流血,比我自己流血还难受,但为了打破你固有的命运,必须要这么做。你看现在,多好。” “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一眼万世,我却在无数个平行空间里面都找不到你存在下来的痕迹,于是便想到让自身堕入轮回,也许会有一个机会。”撒旦叶幽幽地说:“我会回来的,因为你在生命之树下等我。” “蒙我,你一点把握都没有。”路西法抬起头说:“你能复活完全是偶然的……” “偶然和必然谁又能说得清,只有我复活了才是事实。而你的付出我全都知道。”撒旦叶捧起路西法的脸,很认真地说:“从此以后我好好为你效力,做个靠谱点的魔王和老公,过去的美好回忆我们都留着,不好的就忘了吧。” “嗯,说话要算数,否则绝不轻饶你。”路西法吻上撒旦叶的唇。 议事厅的大门外,站着两个面带黑线的身影。 萨麦尔苦着脸,看着撒旦叶在议事厅施加的结界说:“哼,刚才会上我就看撒旦叶那家伙总是走神心不在焉,会后肯定有企图,果不其然!议事厅这么神圣的地方他也……” 沙利叶淡定一笑,抹去额上的黑线,反倒安慰起萨麦尔:“干嘛这么认真?!人家多年未见了,急一点,你表示理解就好了嘛。话说主上在生命之树前等待了七千年,那时看着他苍白僵硬却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脸孔才真让人难受。” “也是。”萨麦尔长叹一声,摆摆手,“难得魔皇最近开心多了,就这样吧,我不计较……七千年里我开导他的废话也说了不少,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 “照我看,撒旦叶回来后总是围着魔皇转,你这个闺蜜暂时也没有用武之地了。”沙利叶拍拍萨麦尔的肩膀说:“干脆趁此机会回家多陪陪莉莉丝,也弄个娃出来吧。” 萨麦尔没好气地斜了沙利叶一眼,“这个不用你提醒。”说着扭头大步离去。 几天之后……魔皇寝殿后的水池。 光影婆娑,雾气氤氲,隐隐的□□。 迷离的烛光照在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尽享极乐之后,路西法慵懒地趴在水池边缘白色的毛皮软垫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撩动着池水,却不知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撒旦叶沥干了头发上的水,也爬到软垫上,在他的身侧躺了下来。 “想什么呢?”撒旦叶一手顺着路西法微湿的长发,一手不老实地在他背上划圈圈。 路西法没理他,仍兀自出神。 撒旦叶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平时他们□□后总是或多或少有些交流的,这样一言不发肯定有什么发生。不行,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得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 于是撒旦叶扳过路西法的肩膀柔声说:“亲爱的,我承认最近……对你总是……哦,次数多了点,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克制些。” 路西法的眼神迷离了一会儿,忽然瞬间清明,抓住撒旦叶的胳膊道:“不是这个……你别胡思乱想。” “那是哪个?” “哦,我好像有了……” “有了什么?”撒旦叶不明所以地问。 “有了……孩子……” 撒旦叶呆立当场,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太过诧异了。 “怎么会有了孩子?”撒旦叶抚摸着路西法的小腹,喃喃地说:“你已经魔化了,不是炽天使,应该不能再怀孕了。” “的确是那样,不过继承了神格之后,好像又可以了。”路西法仰躺在垫子上,眼神柔软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 “不,当然喜欢!”撒旦叶心花怒放地吻着路西法的唇。原来以为以路西法的体质他们只能侥幸拥有玛门这一个孩子,却没想到继承了神格之后,一切皆有可能…… 可是一吻过后,撒旦叶眼前却突然浮现出路西法书桌上摆着的那些文件、法典,还有萨麦尔、沙利叶等众人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战时的魔王不好做,不过和平时期的魔王也不容易呀。路西法已经怀孕,总不能让他累着,上次他怀孕时自己没在身边,这次总要好好表现一下,看来这些活他是责无旁贷了。 ☆、番外1——爱在枕边(下) 十五年后—— 寝殿里,夜明珠泛出柔和的光。 撒旦叶蹑手蹑脚来到床边,撩开淡紫色的纱帘,看着床上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人—— 他正安静地睡着,细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勾勒出浓淡适宜的影子,他睡得毫无防备,让撒旦叶好想就这样扑上去先爱抚一下…… 脑中各种旖旎的想法迸发而出,按也按不住,撒旦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伸出魔爪准备付诸行动…… 他轻轻地拉动了一下被子…… 被子无声地滑下了一截,露出路西法熟睡时暴露在丝袍外的一小截肩膀。 □□一声,撒旦叶刚想掀开被子扑上去,却发现被子里有两个鼓包在蠢蠢欲动。 撒旦叶大惊,一把将被子拉开,正看到两个睡意惺忪的团子。 “又是你们!你们已经不小了,没有我的同意,不能随便到大人的床上来知道吗?”撒旦叶有点怒了,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七次了。自从他们出生,这张床上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的山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占领了,这是他的床,他的人,他的地盘,他的……啊啊啊。 “上父……”一个团子软糯糯地叫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睛,看清来人后熟视无睹,抖动了一下背上毛茸茸的黑翅膀,贴着路西法的身体还想睡过去。 另一个团子也被弄醒了,嫌他太吵,扑扑薄薄的魔翼,干脆扎在路西法的怀里,在他的身上拱来拱去。忽然,他有所发现,张开小嘴,含住了路西法露在外面的乳头。 撒旦叶呆立了一秒,一手想要捞起正在非礼的团子,却不想团子含得紧,“啵”的一声之后,才松了口。 “上父,干嘛扯开我?”魔翼团子有些不满。 “你们已经五岁了,五岁的魔族是不用吸吮的,否则就叫做‘非礼’。”撒旦叶很认真地教育自己的儿子。 “你也是亲这里的啊?原来你一直是在‘非礼’父亲!有一次你竟然还骗我们说这是表达爱的方式。”小团子突然不困了,虽然被撒旦叶提在半空,却挥舞着小手抗议,那紫色的眼睛完全睁开,几乎占了小脸的二分之一,贼亮贼亮的,夜明珠顿时黯然失色。 “有些地方只有我能亲,你们不能。”撒旦叶说着,发现羽绒团子也有亲上去的趋势,一把把他捞起来。好在犯罪未遂。 “为什么不能?”羽翼团子也不服气,脚丫子乱踢,瞬间精神抖擞,想要刨根问底。 “因为你们是魔族的孩子,从小就要有领地意识。”撒旦叶指着路西法裸露的胸前说:“最简单的,那里就是我的领地,很早以前就被我占据了,你们不可以乱动乱亲,还有这张床也是一样,否则我是要生气的,后果很严重。” “玛门哥哥跟我们说,魔族的领地不是一成不变的,谁抢到就是谁的!”魔翼的团子说得义正言辞,小手一挥,感觉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就要作战了。 “玛门哥哥还说,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表达爱的。”羽翼团子眨了眨黑眼睛,有点不太满意。 撒旦叶石化当场,原来趁他不在的时候,玛门那小子曾经揩了那么多油水…… “提着他们做什么?”路西法已经醒了,见撒旦叶正在胡闹,微笑地看着他们三个。 “父亲……”两个团子转过脸,瞬间一副欠揍的呆萌又委屈的表情,看得撒旦叶一愣一愣的。 “来,抱抱~”路西法张开手臂,两个小团子挣开撒旦叶就扎在他的怀里。 “我觉得我失宠了……”撒旦叶也凑了过去,没处可扎,只好搂着路西法的肩膀老泪纵横。 路西法偎在撒旦叶怀里,幽幽地说:“上次生玛门的时候正准备着打仗,也没有什么机会照看他,一晃他已经长大了,现在才觉得他小时候也是这么好玩的,不过都错过了。”路西法挠了挠魔翼团子的脖子,又抻了抻羽翼团子的小翅膀,看他们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撒旦叶被他说得鼻子有些酸,玛门是如何长大的他更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成年魔族了,吃喝……赌什么都会,有他的基因。 “反正现在也没有战事了,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再生几个好啦。”撒旦叶吻了吻路西法的头发,心里也不那么不平衡了,却忽然觉得擦枪走火,有点把持不住,这不就是在求欢么? “乖,你们先去找玛门哥哥玩吧。”路西法在两个孩子的额上吻了下,施法在面前唤出一个黑洞,“玛门在对面,他好像刚得到些好看的东西。” 两个团子相互看了看,相同的脸好像在照镜子一样,忽然争先恐后地向黑洞飞去。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洞里时,黑洞的那头传来了玛门的声音:“我的小乖乖们,你们怎么来啦?” “上父说要和父亲生小孩,所以我们就过来了。”洞那边响起羽翼团子清脆又诚实的回答。 “……咳……我这里有几颗刚得到的漂亮宝石,你们要不要看看?”玛门一定一头黑线,语气有些尴尬。 “要看要看!”两个团子争着说。 “这些是产自龙谷矿脉的极品宝石,每个都有独特的颜色,而且具有提高魔力的作用,不仅如此,你们看那光泽……¥≈”玛门涛涛不绝地讲着。 “这个宝石好漂亮哦……”魔翼团子的声音。 “当然……啊,不能吃!!……快还给我!……” “已经吃了……好像有点葡萄味。” “吐出来!”玛门急了。 “好吃吗?我也试试,我喜欢这个粉红色的,一定是草莓味儿……”羽翼团子说。 “啊……快住手!这些都是我要镶在匕首上的!”玛门话音刚落,又响起一阵抢宝石的声音。 撒旦叶不忍再听,挥挥手,让那洞口彻底消失,世界这才清净了。 终于得偿所愿,撒旦叶脱下衣服,把路西法压在身下。 “我们生一打娃吧,让萨麦尔那小子嫉妒死!他总在我的工作里挑骨头,一定是故意的。”撒旦叶吻上路西法胸前的红樱,先把领地夺回来。 “嗯?一打?就看你的本事了……”路西法搂着撒旦叶的肩膀,用身体迎合着他。 缠绵许久,撒旦叶终于有些累了,穿上睡袍搂着路西法躺在属于自己的大床上小寐片刻,什么公文、法典暂时一边去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在他唇边释过,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一个东西拍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撒旦叶不满地睁开眼,正看到羽翼团子的脚丫子在眼前放大了n倍,白嫩的皮肤上细细的纹理清晰可见。再向下一摸,正是魔翼团子结实的小屁股。这两个混世魔王玩够了又回来了,正挤在他和路西法的中间。 “睡觉前要洗澡。”撒旦叶推推魔翼团子的屁股,又挠挠羽翼团子的脚丫子,二魔都不为所动,睡得很沉。 撒旦叶无奈,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一手夹起四仰八叉流着涎水的羽翼团子,一手捞着屁股撅得老高的魔翼团子走向了浴池。 突然,嘣的一声脆响,魔翼团子吐出一颗绿色的宝石。 撒旦叶一愣,这不就是玛门宝贝的极品宝石么?让他帮着带孩子,结果宝石被俩弟弟抢了个光……玛门上山下海找几个宝石也不容易,撒旦叶油然升起一股同情。手心手背都是肉,三个都是他的娃呀~ 撒旦叶倒拎起羽翼团子晃了几下,宝石就稀里哗啦地嘣出来,同样晃了晃魔翼团子,也吐出来不少。 看着散落的几十颗宝石,撒旦叶觉得对玛门总算有了交代,关键时刻可以继续找他帮忙带娃了。 洗刷完毕,撒旦叶将两个香喷喷的团子摆在床中央,自己靠在另一边,欣赏着父子三人的睡颜。 柔光里,路西法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撒旦叶微笑着托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缠。 曾经,他们用鲜血、生命以及等待证明了爱的存在,而这一刻,爱就停留在枕边,停靠在轻柔呼吸的鼻端,停留在每个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啊,他们的爱早已在灵魂契合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存在于彼此的每时每刻。 而为此,让他付出再多也值得—— ——番外《爱在枕边》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无能,所以干脆没给魔翼团子和羽翼团子取名了~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3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