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师弟来逆袭》 正文 第1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神淮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春天种下一个小师弟,秋天会收获一颗噬魔丹给他吃吗? 结果,小豆丁长成了狼牙棒,扑向神淮:师兄—— 神淮:滚! 狼牙棒qaq:师兄,你可是我的蛋蛋啊! 神淮:…… 这其实就是妖王神淮:涅磐重生→变成了颗蛋→又变成了个人→最后终于重为妖王,中途收获了个小(狼)蠢(牙)萌(棒)的故事。 cp:沈琛x神淮 前蠢萌小白花后男神黑莲花攻x颜控好战男神受 主受~修真~养成系~ 修为等级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就飞升辣 排雷:可能苏可能小金人可能神展开,主角光环什么的,大家不喜慎入吧,蟹蟹哒~ 内容标签:强强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淮,沈琛 ┃ 配角:玄荥,沁良尧,黎栩,后荼 ┃ 其它:养成,师兄,师弟,年下,情有独钟 ================== ☆、第1章 一颗蛋(捉虫) 流央大陆 极西 落日岭 三族混战 六日六夜后 落日岭尸骸堆积,血流成河,连天边的云朵都被人、妖、魔三族无数死者的鲜血染的殷红刺眼。 然而厮杀还在继续。 这时,却有一个红色身影抽身而出,踏云东去。 一日夜后,东方妖界 蓝天碧树,彤日白云,神淮单脚曲起,背靠梧桐,看起来闲适而怡然,如果忽略他手中沾满魔血的长剑和浴血鲜红的战袍的话。 他随手拣起片肥大的梧桐叶,吹了口气,叶片被吹的向上翻飞,在风中打圈,飞向远方。 神淮的目光也随着叶片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西方天际染血的浮云上。 他悠悠看着,许久之后,忽然一哂,收回目光,扬眉一笑,一瞬间,流云落叶竟都显得艳丽无比。 接着又摇了摇头,垂眸撕下衣袍一角,竖起染血的长剑,缓缓擦拭,动作优雅又闲散,就好像在欣赏一支新折的桃枝,一条刚吐芽的嫩柳。 然而其周身却慢慢泛起了一点点白色的光,一闪一闪,越聚越多,越积越亮。 他擦剑的手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近乎脱力的颤抖—— 直至白光已然大盛,他浴血的战袍完全被吞没其中。 ——神淮死了 妖王神淮死了 尽管落日岭一役,死伤无数,哀鸿遍野,却仍然没有人想到神淮居然会死。 世人皆知,妖族三王共治,麒麟王后荼主谋,龙王黎栩主治,凤王神淮主战,如此神淮之战力可见一斑。 实在没有人想到那个妖族的战神,大陆的不败神话居然就这样悄没声息地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尸首在哪里,然而他陨落时的百鸟悲鸣却叫整片大陆震颤,也让众人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原来—— 妖王神淮也是会死的 史载:流央历三百二十五万九千四百六十六年,三族混战,风云色变,血染长空,落日岭处埋骨无数,英魂烈烈,终以妖族凤王神淮的陨落结束了这场长达七天七夜的血战。 混战后,三族中人,均是死伤无数,然因妖族凤王神淮之死和魔族天魔女黛芙华的失踪,导致二族实力尤为大衰。 相比之下,人族的损失倒也没有那么惨重了——四大仙宗宗主咸存,死的不过是一些长老、弟子罢了,几十年后,又是一茬新人替上。 此消而彼长,自此人族实力大盛。 魔族、妖族式微,皆避其锋芒,分别退居漠河以北、淮山以东,不问世事、休养生息。 流央大陆的历史打开了一个新的纪元。 五十多年后 一个边陲小镇,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百来丈高的小山。 山上有座庙 然而庙里却既没有老和尚也没有小和尚。 显而易见,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庙,而是一座破掉的庙。 断壁残垣,粉刷倾圮,庙里不要说和尚了,连菩萨都缺胳膊断腿了。 如果非要说里面有什么,大概就是半人高的杂草和杂草下面饿得眼睛都快眯起来的蚂蚁和—— 一颗蛋 一颗又大又白又滑的蛋 一颗一头尖一头圆周身萤光流转的蛋 一颗五十多年前就出现了却至今还没有破壳的蛋 以上种种均表明这不是一颗普通的蛋。 终于,物换星移,云霭聚散,过了五十多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这颗蛋动了。 虽然动静极细微极细微,却仍然逃不过蹲坐在一边眯着眼盯着这颗蛋瞧了一整天的蚂蚁君。 它上下眼皮子一抖,立刻立起了它的小细腿,芝麻眼就胶在了蛋壳上。 然而,让它失望的是,这动静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趋于平静,没了声息。 哪怕蚂蚁君的脑洞里已经清晰地呈现出蛋壳破后出来的是如何一个双眼湿漉漉的小萌兽,这颗蛋却依旧纹丝不动,好像之前的动静都只是蚂蚁君一只虫异想天开的想象罢了。 却不知—— 蛋壳里,神淮费尽心力地挣扎着想动动手脚,却发现终究只是徒劳。 因为,现如今,他还并没有这种东西。 他的身体,姑且称之为身体吧,尽是一滩粘稠的液体,连个形状都没有,谈何手脚? 可是,尽管如此,神淮却还是有些想发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 真没想到当初落日岭一役,他身中数剑,神魂破损,因着羁鸟恋旧林的心态,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他的出生之地,极东梧桐树下,打算生死归一。 却居然来了个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难怪人言,不死的凤凰。 天无绝人之路啊。 想到这里,神淮心里却忽然涌上股锥心的愤怒来。 至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还能在他的意识里清晰地浮现。 后荼吗? 居然是后荼! 他与黎栩、后荼三妖几百年的兄弟,没化形前的交情,一起打理妖族这么多年,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后荼居然会对他出手。 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轻易身死? 他一向知道后荼野心之甚,一直想掌控妖族,夷灭人、魔二族,却还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向他出手。 因为他反对向人、魔二族发起攻击吗? 还是因为他在妖族声望太盛? 只是,现如今,这些他都无从知晓了。 他能做的只有—— 早日破壳。 重登巅峰。 再杀回妖界,向后荼讨要个说法,报杀身之仇。 这时,神淮有点想叹气,破壳…… 照如今这个状况,姑且还得再等上段时间吧。 破庙寂静,杳无人烟,甚至没有鸟鸣犬吠,静得时间都像停止了一样。 一天 两天 三天 ……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 神淮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静不下心来的人,他可以关起门来钻研一套剑法一钻研就是三十几年,他也可以单人一剑去极北苦崖一去五十年,他还可以沉入海中锻炼自己对冰水的抵抗力一练百年。 然而……这些却都不包括叫他蜷成一团在一个小小蛋壳中无所事事。 没有人,没有妖,没有魔,连个开灵智的小小鸟都没有。 只有一群发丝儿腿、芝麻眼的蚂蚁君。 毕竟,神淮再落魄,他终究还是个妖王,其身上浓重的大妖威压,哪怕只是在蛋里,也叫其他小动物受不了。 这就是破庙里其他生物都绝了迹的原因,惟有蚂蚁,最低等的虫子,尚且懵懂,感受到的威压也就不强烈。 因此,还在这里苟延残喘。 可是,难道叫神淮去和蚂蚁君们探讨在破庙里生存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吗? 且不提小蚂蚁们还没开灵智,根本交流不能,即便可以,神淮作为妖族王者,哪怕虎落平阳、凤栖破庙,又岂会自贬身价至此? 凤凰高傲,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 ——当然,事实上并没有这么夸张,否则以神淮现在蜗居破庙、落魄至此的境况,他还不得一头撞死不可。 但这也足够说明神淮逼格之高了,怎么可能和小蚂蚁为伍呢,他压根儿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 因此,这日子过得真是一日比一日死寂。 直到有一天,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浓重的魔族气息几乎扑面而来,神淮心下一紧。 按他现如今的状况而言,别说散发着这么强大气息的魔族了,就是一个小小的魔物都能一脚踩死他。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越来越重的魔气,神淮的心也渐渐吊高了。 只是,待再近些,他便发觉这魔族的脚步有些凌乱虚浮,还喘着气,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 还好还好—— 恐怕是来破庙躲避的,想必不会发现他这颗埋在草丛里的蛋,就算发现了,也未必会认出他,更未必会对他做什么。 神淮如此自我安慰着。 事实证明,上天果然是眷顾神淮的,那魔族正好与神淮隔着一丛草擦了过去,像要躲进庙里的样子。 神淮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细细打量起这个魔族的相貌来。 还真是—— 丑的可以啊! 虽说魔族只有成年后才会脱胎换骨,男的一个赛一个俊,女的一个比一个媚,未成年前都是丑的不行,可是这个小魔族还是未免太过丑了些吧,简直比他见到过的所有未成年魔族加起来还要丑。 小狗样大小,全身黑不溜秋的,外部的皮肤像穿山甲一样又厚又硬,豁口獠牙,鼻孔朝天,眼似铜铃,尤其是它还一脸血,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神淮觉得有些伤眼,欲收回目光。 可是就在这个档口,那魔族却忽然脚步一个踉跄,不知是被什么绊倒了还是体力不支,他就这么斜斜一倒,眼见着就要朝神淮的方向倒来。 神淮:=0=天要亡我! 看着那个魔族厚硬的甲皮,他只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蛋壳破碎的场景。 ☆、第2章 碎&039;蛋危机 眼见着碎蛋危机近在眼前,神淮在蛋壳里晃动了起来,试图连着蛋壳一起滚开。 可惜,对方动作太快—— ‘咔’——神淮仿佛听到了自己蛋壳破碎的声音。 但是,事实证明,仿佛就是仿佛,而非事实,他现在依旧好好地待在蛋壳里,蛋身也是完好无损的。 感受着周围柔软又温暖的触感,神淮发现别看这小魔族背上硬甲遍布,肚皮却是异乎寻常的软乎乎、暖烘烘的。 可是,还没等他庆幸一下碎蛋危机的解除,一下子就又天旋地转了起来。 什么情况? 这个小魔族居然因着脚步不稳、身体摇晃,倒下来的时候又在下坡,就吭哧吭哧地滚了下去,哪家小魔族这么蠢? 当然,最重要的是—— 滚就滚嘛,抓着他的蛋身是做什么,难道想临死前拉个垫背? 简直了,神淮现在一边转的头晕晕、眼花花(请忽略他并没有这种东西的事实),一边又无限担心着自己的蛋身会磕到碰到什么,一时间,滋味酸爽难言。 等到终于势头渐缓,到了平坡时,神淮的心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难以想象,就这么几息时间,他居然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 先是怕被个小魔族踩死,后是怕撞上石头磕死,他神淮居然落魄至斯。 真是够了,窝囊透顶! 然而,还没等神淮自嘲愤慨出个‘落魄赋’来,小魔族却忽然动了。 他四只鼓鼓的爪子原本牢牢地抓着蛋身,现在却有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前爪摸了摸蛋壳尖尖的那头。 别样的触感透过蛋壳传了进来,神淮立刻回过神来,应激性地抖了抖。 察觉到掌下动静的小魔族眼睛一亮,大大的铜铃眼有些渗人。 他改抓为抱,把蛋身往自己柔软的肚皮下塞,小心地趴在了地上。 神淮略觉囧囧有神,小魔族这是几个意思啊,是想要孵化他吗? 可是,再多的嫌弃,也不能改变他现在就是一颗待孵的蛋的事实,这种柔软与温暖,让他本能地靠近。 那就——靠近呗……现如今,他的首要任务就是破壳,一切能帮助他破壳的,都是阶级好伙伴。 同时,他对小魔族的情绪也产生了一滴滴微妙的变化。 因为他发现,滚了这么久,他的蛋身上居然没有一点破碎甚至连刮花的痕迹都没有,这着实不太科学…… 不,应该说是根本不可能好吗?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好几块尖锐的石头和突出的土块的。 明明道路不平,他却完好无损。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小魔族刚刚有刻意小心的保护他。 果然,小魔族的爪子破了好几条沟,血肉翻出的,看起来更加丑陋了。 他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几百年的好兄弟背后插他一刀,一个毫不相识的异类却在竭尽全力地保护他。 要不是这个小魔族看起来还没成年的样子,又是个公的,他还真要以为对方是把他当自己产下的蛋来孵又或者是别走目的了,居然这么舍己为人。 小魔族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头上的血还在缓缓地渗出,他有些虚弱无力地趴在了地上,脑袋也耷拉着,无神的眼睛却固执地盯着肚皮下圆圆的蛋,一眨不眨,明明已经很累了却不愿闭上。 这时,‘啪嗒’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了白白的蛋壳上。 神淮:…… 他强忍住魔血的腥气才没有抖动着滚开。 似乎察觉到怀里蛋身异样,小魔族立刻箍紧了四只爪子,拼命把蛋往肚皮下塞。 然后,他伸出一只爪子,小心地擦了擦蛋尖上的血迹:“蛋……蛋……” 神淮微愣,虽然小魔族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又含糊,可是这还是不能改变小魔族居然开口说话了的事实。 这说明什么? 未成年而能开口说话,就如同妖族未化形而能吐人言一样,非血脉等级极高、天赋异禀之魔(妖)不可。 想来也是,寻常魔族,怎么可能有那样强大又浓重的气息呢? 可是,这种小魔族必然是会被魔界给供起来好好教养不可的,怎么会流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庙里来呢? 只是,内心种种他都无从问起。 倒不是他开不了口,左右他虽肉身不在,神魂却已然恢复,可以和小魔族在识海里交谈。 但是—— 呵呵,虽然不知道小魔族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可是魔妖二族对立却是不争的事实,他和人小魔族去交流,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做颗蛋吧。 然而,神淮想安静,小魔族却不给他安生。 ‘吧唧’—— 小魔族看怀里的蛋蛋没有要逃走的样子了,有些高兴,他低头试探地就亲了亲蛋尖,糊了蛋身一滩口水。 然后又立刻抬起脑袋,有些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蛋蛋。 神淮:…… 他呆滞了一瞬。 接着开始默念‘忍’字诀,忍忍忍忍忍。 似乎感受到了蛋里那股不高兴的气息,小魔族又轻轻拍了拍蛋尖:“蛋…蛋蛋” 这回,他总算把两个字连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魔族就一直趴在蛋壳上,约莫是在等待身上的伤自己好起来。 期间他四只爪子一直牢牢地抱着蛋身,时不时摸一下亲一口喊句‘蛋蛋什么的’的。 刚开始可能因着身体还没复原,这些动作也就偶尔来那么一下。 神淮他也便忍忍忍了,并且异常配合地任由小魔族拍亲抓抱,因为——经过这么多天的零距离接触,他居然发现自己蛋液的凝实程度比过去几个月积累的都要来得高。 神淮心里不由陡然生出一片火热,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一直待在小魔族身边,他的破壳时间可以缩短将近十分之一啊。 这么大的好处,什么不能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魔族的气息会蕴含着这样一种精纯自然、对他有着别样益处的力量。 神淮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明明从没在其他高等魔族上发现过这种情形呀,还是说他以前忽略了呢? 神淮历数着自己遇到过的所有魔族。 而这时,小魔族正仰躺在草地上,双眼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大白蛋,小心翼翼地亲一口,缩回脑袋,过了会儿,再亲一口,再缩回脑袋,过了会儿,还来亲一口。 神淮:…… 他不得不从自己的思考中抽身出来。 魔族的生命力还真是旺盛啊,之前还奄奄一息的样子,现在就活蹦乱跳了。 只是—— 呵呵,难道把自己当玩具了不成?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神淮也是发现了,这小魔族可能压根儿就没在魔界里待过,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他不必担心暴露什么。 因此,他在小魔族的识海里冷冷开口:“小鬼,你够了”。 小魔族爪子一抖,立刻翻了个身,把蛋蛋保护在肚皮下,睁着凶狠的大铜铃眼,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看着小魔族这副戒备的样子,这副戒备中却又不忘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神淮忍不住叹了口气:“小鬼,你别找了,是我”。 小魔族原本就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他木愣愣地低头看着肚皮下的大白蛋。 神淮想皱眉,真是的,本来就丑,眼睛还瞪这么大,现在更丑了,又丑又蠢。 说完,他才发现他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也通过小魔族的识海说出来了。 他有点不好的预感,果然,小魔族眼睛合了合,变小了很多,眼里却泛着水光,很受伤难过的样子。 看着小魔族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神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吧,做个魔族居然还是玻璃心吗? 这时,小魔族忽然把头插草丛里去了,只是爪子还抱着蛋身紧紧不放。 神淮:“……” 他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把脑袋藏起来我就看不见了?” 小魔族晃了晃脑袋,没吱声,表情却更委屈了。 见状,神淮倒有些不忍心了,至少被抱了这么多天,总生出了些革命友谊不是? 小魔族的气息还对他裨益良多,他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神淮缓了缓语气:“把头拿出来吧,别弄脏了,别弄伤了。” “我……我丑。” 识海里响起个清亮又稚嫩的童声,约莫四五岁大小。 神淮一愣,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魔族真实声音居然这么好听啊。 ——现实听到的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失真,比如现在这个小魔族嘴干舌燥的,声音听起来就嘶哑如老叟,而响在识海里的才是最真实的声音。 听到这么稚嫩的声音,神淮的声音不由柔和了一分:“不丑。” “丑……都说我丑,蛋蛋也说我丑。” 小魔族的声音带着哭腔。 神淮:“……” 蛋蛋什么的,说的是他吗? 呵呵—— ☆、第3章 蠢萌如他 识海里响起细细碎碎的呜咽声,像被抛弃的小狗儿一样。 看着小魔族这副可怜的不得了的样子,神淮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了,他神淮岂是个欺负幼崽的鼠辈? 他:“没说你丑,你听错了。” “真……真的吗?” 小魔族声音怯怯的。 神淮:“……” 他的心理一下子就微妙起来了,不是吧,他就这么随口一说,小魔族居然信了? 小魔族大眼睛里蓄满眼泪,水汪汪的,看起来却半点不惹人心疼,反而愈加丑陋可怖了。好比一头野猪在哭,你总也不会产生什么怜惜之情吧。 可是,看到小魔族这副样子的神淮却鬼使神差地柔和下了声音:“真的,没说你丑。” 小魔族嗷一声破涕为笑,咧开了嘴角,本就豁口,还张着嘴,愈加显得血盆大口、獠牙尖刺。 神淮:“……” 奇丑,巨丑,神丑,快闭嘴吧,小鬼! 不过有着前车之鉴,到底他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只默默别来了神识。 过了好一会儿,小魔族才合上嘴巴,摸了摸蛋尖,吧唧又糊了一滩口水上去。 神淮:“……” 他都习惯了,真的! 然后小魔族又退开脑袋,两只鼓鼓的爪子把蛋身抓紧了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神淮:“……” 怎么?还要端详研究一番不成? 小魔族又收回爪子,软糯糯的声音透着股疑惑:“蛋蛋,你怎么不说话了?” 神淮轻哼一声:“说什么?” 听到脑海里又响起个清凌凌的声音,小魔族这才心满意足地咧了咧嘴,翻身把蛋身埋在了肚皮下。 神淮:“……” 他想叹气,好蠢,居然这么蠢,怎么这么蠢? 魔族不都是生性暴戾、性情诡谲的吗? 真不知道四魔王和黛芙华是怎么整的,好好一个血脉等级这么高的小魔族就让他流落在外,生生给长成了个蠢物。 但是为了早日破壳,他一定要………忍——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魔族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外面的天气也不再阴沉沉的,反而放晴了,阳光明媚。 小魔族就跑回了破庙里,还手忙脚乱地拔了好大一片高高的蔓草进来,在难得没漏的破庙一角铺好。 他抱着蛋身看了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跑了出去,来来回回几次,眼见着院子里的草皮都要秃了,蚂蚁君萧瑟单薄的背影毫无掩藏地暴露在西风里。 神淮终于忍不住开口:“小鬼,你想做什么?” 小魔族抱着草草的爪子顿了顿:“蛋蛋,你好了?” 神淮:“什么好了?” 小魔族有些担心:“蛋蛋,你都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我……我给蛋蛋做个窝好不好?” 说完,他把最后一点干草给铺了上去,拍了拍,松软又暖和。 接着,他才特别特别小心地把装着神淮的大白蛋给放到草堆中间。 见状,神淮一时间心理复杂难言。 他不说话,是懒得和个蠢死了的魔族交流,结果……这个小鬼以为他不舒服吗? 蛋壳外忽然传来阵轻柔的徐风,些许麻痒,些许柔暖。 神淮愣了愣。 小魔族一边拍了拍蛋身,一边轻轻吹着气:“蛋蛋呼呼,病病不痛。” 识海里的嗓音稚嫩极了,却又透着股不符合年龄的温柔和呵护。 神淮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说——真是蠢死了,看到过哪颗蛋生病的吗?又有什么病是吹口气就会好的吗? ——说不出口,对着个四五岁大的小魔族,对着个只是单纯对他好的小崽子,对着个什么常识都没有几乎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小幼崽,神淮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难怪当初的第一邪修沁良尧会因为一个小孩儿放弃占领天险尹城,导致称雄人族的计划功亏一篑。 彼时,他还暗暗称奇,没想到沁良尧一世枭雄竟会如此妇人之仁,致使最后功败垂成。 现在,他也体会到了……幼崽的魔力——明明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明多的是人比他细致周到,可就是那种干净稚嫩到笨拙的关心叫你毫无招架之力。 过了好一会儿,小魔族才消停了下来,摸了摸蛋尖:“蛋蛋好点了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节 神淮掩下五味杂陈,淡淡道:“嗯,好多了。” 小魔族立刻就像得到全天下最美丽的夸奖一样,咧嘴笑了起来,漆黑粗糙的甲皮似乎都泛起了红光。 神淮突然觉得这个小魔族也没有很丑。 接下来的日子,小魔族就开始了觅食生活,只是……觅食什么的,带上颗蛋是要闹哪样? 一开始神淮是强烈反对的,可是架不住小魔族可怜巴巴的哀求啊。 小魔族软糯糯地问:“为什么?” 神淮:“……这还有为什么吗?” 该是你为什么要带上他出去才对吧! 小魔族:“我…我不想和蛋蛋分开!” 神淮:“……”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小魔族带着哭腔:“蛋蛋是不要我了吗?” 神淮:“……” 他最终沉痛地答应了。 可是,很快事实就证明,神淮不应该这么没原则地妥协。 小魔族要不要这么弱鸡啊,虽然一族归一族,他强大的魔族气息对小动物并没有什么压制作用,可是—— 一个堂堂魔族高等血脉,摘果子爬树被鸟啄,捉个小白兔被灰狼咬,好不容易摸了个鸡蛋,却又立刻脸色一变,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地缩回爪子。 神淮:“……”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还是魔族吗?绵羊都没他这样。本来看小魔族摘果子还想嗤笑对方做个魔族居然吃素,结果—— 该说刚刚那只鸟儿真给他羽族长脸吗? 接下来的后续就更是惨不忍睹了,他不禁怀疑,莫非小魔族流落到这里不是因为他以为的什么魔族内乱纷争的,而是因为——他太蠢了? 不过,虽然这么蠢,小魔族还是把神淮给保护的好好的,没半点嗑着碰着,免了神淮原本的担忧。 好不容易,他终于看到小魔族捞了颗鸡蛋,不用饿肚子了。 结果—— 神淮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收什么手啊?不是拿到吃的了吗?” 听着神淮稍重的语气,小魔族委屈地缩了缩:“我…我…吃鸡蛋,怕…蛋蛋生气。” 顷刻间,神淮满肚子的恨铁不成钢烟消云散。 搞什么啊,小魔族是不是专门研究过克制他的法门啊。 他叹了口气:“生什么气啊?鸡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快去把蛋再拿回来。” 妖族无情,对没开灵智的动物哪怕是同族也不会有多少同情心,更不要说…鸡……和他差着十万八千里好吗? 小魔族呆呆地应了一声:“哦。” 然后他笨拙地抱着颗圆滚滚的蛋要跑回树下的鸡窝,跑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神淮有些无力:“又怎么了?” 小魔族声音怕怕的:“母鸡……母鸡回来了。” 神淮:“……” 看小魔族就要调转个头,神淮忽然开口:“不许走!” “为……为什么?” 小魔族怯怯道。 神淮想扶额,都多少天没吃东西了,想饿死不成? 就算魔族抗打抗摔抗饿的本事得天独厚,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不过,看小魔族那副腿软手抖样,神淮也知道对方轻易是不敢上前的。 他有气无力道:“我饿。” 小魔族呆了呆,才反应回来神淮说了什么,立刻担心道:“蛋…蛋蛋也会饿?” 神淮:“……” 不是很蠢的吗?现在脑子怎么又突然灵光了? “你会饿,我怎么就不会饿了?” 小魔族点了点脑袋:“哦。” 神淮:“……” 哦是什么意思啊?懂没懂啊,小鬼? 下一秒,他就看到小魔族像颗炮弹一样朝着鸡窝飞扑过去,特别的大无畏,特别的一往无前,特别的舍生忘死。 神淮:“……” 这一瞬间,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忽然飘过这么一句话来:为女弱,为母则强。 他顿时就被自己囧到了,但不可否认小魔族这副样子让他的心忍不住柔软开来。 可是很快,神淮就又被小魔族蠢到了。 只见小魔族一只爪子紧紧抱着蛋身,一只爪子握着颗偷来的鸡蛋四处飞蹿,母鸡怒发冲冠,全身羽毛都炸了开来,‘咯咯哒’地怒吼着在后面狂追。 好几次,都啄到了小魔族的脑袋,得亏他皮糙甲厚,神淮觉得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小魔族头上毛发稀稀拉拉的原因了。 要不要这么狼狈啊? 居然还带着他神淮一起被一个母鸡追? 想归这么想,可是看着小魔族柔软一面的肉掌都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想伸爪子抱脑袋又不行的可怜样,神淮还是立刻动作了。 瞬间,大妖的威压从蛋身上散发开来,所有鸟兽鱼虫都退避三尺,战栗不止。 那只大黄毛母鸡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神淮收起威压。 ——否则,恐怕明天整座山的动物都会大迁徙,只剩几个小蚂蚁,像破庙里一样了。 苏醒后,神淮就能很好地控制威压,不使外泄,可惜破庙里他过去残留的妖气还是太重,依旧不见半点其他动物。 小魔族又嗷嗷嗷叫着跑了许久,才发现什么不对的样子,他慢慢停下脚步,躲在棵大榕树后,紧张兮兮地探出个脑袋瞧了瞧。 神淮忍不住笑了,也不蠢嘛,还知道先躲起来。 ☆、第4章 琛 “母鸡…母鸡怎么不见了?” 小魔族抱紧了蛋瞪大眼睛迷茫道。 要不要这么迷糊啊?神淮有些想叹气,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跑的快,它就……”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魔族嗷嗷嗷的嚎叫给打断了。 神淮:“怎么了?” 小魔族眼泪汪汪:“蛋~碎了。” !!!!! =0= 神淮:“你说什么?” 零点一秒钟的震惊凌乱后,他发现自己并无异样。 接着他就看到了小魔族爪子里的小鸡蛋圆的那头破了,清液裹着蛋黄一起流淌下来。 神淮觉得他可能要被小魔族给气死了,他还以为这次要呜呼哀哉地这么窝囊呢! 还没等他消气,小魔族就把流了一壳黏糊糊蛋液的小鸡蛋往神淮蛋壳上糊。 神淮一下子就被恶心到了:“小鬼你做什么?快拿开!” 小魔族却还一个劲地把小鸡蛋往神淮上按,心疼地叨叨道:“蛋蛋快吃,要流光了,呜呜呜!” 神淮:“……” 每天和这个小魔族待在一起,他总有一天会被蠢死的,哪颗蛋是吃东西的啊,还这样糊上来给他吃。 →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他说自己饿的事实了。 眼见着蛋液都要流出来了,神淮忍不住斥道:“还不快吃鸡蛋,要流光了。” 小魔族这个时候却特别坚决特别大无畏地摇了摇头:“蛋蛋吃,我不饿。” 神淮:“……” 小鬼,你刚要是没咽口水,他可能还会相信一下。 终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没见蛋液都流光了吗?我得你先吃了,通过我们识海的传递才能吃到蛋。” 小魔族瞪大了铜铃眼,恍然大悟。 然后立刻吸溜吸溜地吃光了鸡蛋里残留的蛋液。 神淮刚松口气,就感觉到一阵湿热。 只见小魔族趴在他蛋身上,细细地舔了起来。 神淮:“……” 他应激性地抖了抖,全身都要糊满口水了好吗! 可是想到小魔族至少十天没吃上东西了,他一下子就开不了口赶人。 等到小魔族彻底舔了个干净,神淮觉得自己的蛋身滑了一个度后,对方才再次怯怯开口:“好了,蛋蛋,你要怎么吃?吃掉我吗?” 看对方那害怕的小蠢样,神淮哧地笑了,不由逗弄道:“对啊,现在我要吃掉你的脑袋了,你怕不怕?” 小魔族眨了眨铜铃眼,眼里又泛起了水光,他开始拿爪子细细地摸了摸蛋尖,有些不舍,有些眷恋,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了,蛋蛋快点来吃掉我吧。” 神淮一边笑得想打跌,一边又忍不住升出股怜惜来:“好了,骗你的。” 小魔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滴溜溜的,又黑又圆,呆呆道:“骗我的?” 接着,他立刻控诉道:“蛋蛋你骗我!” 他作势拍了拍蛋尖,看起来力气很大,实则落下来时别提多轻柔了,爱抚都没这么轻。 神淮轻笑一声:“我是怕你饿死啊!” 小魔族瞬间停下了爪子,有些不敢置信:“蛋蛋担心我?” “我担心蛋蛋,蛋蛋也担心我,我喜欢蛋蛋,蛋蛋也喜欢我,我要和蛋蛋永远在一起,蛋蛋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他缓缓收紧爪子,抱紧蛋身,把脑袋也贴了上去叨叨道。 神淮:“……” 这是何等强悍的脑补能力啊?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不过,看小魔族这副开心的不得了、世界都明亮起来的样子,他到底也没反驳。 不止没反驳,他还真琢磨了起来,按照如今的速度,再过一两年,他应该能破壳了,到时候就把这个小魔族带在身边好了。 要不然,小鬼这么蠢,没他在,还不知什么时候会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就当答谢小鬼帮助他凝实肉身、提早破壳的谢礼罢。 而且……等到他把小魔族给培养好了,带去黛芙华和四魔王面前打脸可真是极好的,想想到时候五人的表情,神淮就觉得妙,妙极了。 打定主意后,他瞥一眼小魔族,决定启动小怪兽养成计划。 于是,他开口道:“小鬼,你叫什么?” 小魔族歪了歪脑袋:“叫什么?” 神淮顿了顿,也对,小魔族一副纯天然无污染的野生样,怎么会有名字这种东西呢? 这么一想,他还有些可乐,正好让他来起名字,都决定把小魔族带在身边养了,怎么能用其他人起的名字不是? 他遂循循善诱道:“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名字?” 小魔族一愣,忽然眼睛里烧出个小火苗,一点点燎原。 神淮想挑眉,看样子,小鬼还知道名字是什么嘛!不过……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好一会儿,小魔族微颤的声音才响起:“好,我要……我要…蛋蛋给我起名字。” 小魔族这副样子倒让神淮略觉压力,连识海里的声音都能颤抖,这得多剧烈的情绪波动啊。 这让神淮就要脱口而出的什么‘敬神’啊,‘尊淮’啊,‘奉剑’啊,‘回鞘’啊就咽了下去。 他清咳一声,斟酌了起来。 小魔族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蛋尖,看起来期待又紧张。 看到他这副天真憨然样,神淮忽地一笑,脑海里划过一个字眼,他觉得真是再适合小魔族不过了。 “琛,未经雕琢之美玉也,就叫琛如何?”小魔族,可不就是块璞玉吗?至于雕琢这种事情,就交给他好了。 闻言,小魔族嘴角拉开个大大的笑容,抱着蛋身就在草地上滚将了起来,扑腾出一身灰。 神淮:“……” 他特别想阻止,可是看到小魔族这副兴奋样子,他阻止的话又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小魔族才停了下来,摇头晃脑道:“琛,我叫琛,叫琛,是美玉,蛋蛋给我起的名字,喜欢!” 神淮:“……” 有这么说自己是美玉的吗?知不知羞啊? 还有,蛋蛋什么的,以前是他懒得计较,现在—— 都决定带在身边养了,怎么还能老叫他蛋蛋呢? 难道以后,他在妖界里走,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叫王座,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叫喊——‘蛋蛋’? 神淮觉得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他沉下声音:“不要叫我蛋蛋。” 听出神淮声音里的不一样,小魔族怯怯道:“为…为什么?” 神淮:“……因为我不叫蛋蛋,你可称我王座。” 小魔族忽然就委屈了:“可是……可是你就是我的蛋蛋啊!王座是什么?” “……”神淮一时觉得沟通不能,他退而求其次:“你也可以叫我神淮,神淮是我的名字,就像你叫琛一样。” 小魔族眼睛一下子亮了:“神…神淮,神淮,神淮,神淮,神淮………” 神淮:“……” 一直这么喊下去是想闹哪样? 就是这声音软糯糯、甜滋滋的,还挺好听。 好不容易小魔族终于是停下了这不停的叫唤,只是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有些委屈,还有些难过。 →也难为神淮能在对方的野猪脸上看出这么多表情了。 神淮疑道:“怎么了?” 小魔族支支吾吾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神淮:“……” 小鬼当他是傻子吗? 他加重了语气:“到底怎么了?” 小魔族缩了缩,才委委屈屈道:“蛋蛋的名字…两个字,我,一个字。” 他撅了撅嘴拿爪子比划着。 听到这种神展开的理由,神淮哧地就笑了,也不嫌弃对方撅了嘴那已然叫人作呕的长相,很是耐心道:“那……从我,叫神琛可好?” “好!” 接下来的日子,神淮就开始了对小魔族的调~教生活,不然他很忧心还没等他破壳,小魔族说不定就饿死了。 一调~教,神淮对小魔族蠢的属性就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天生魔体啊,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活活整成了现在这副德行。 天生魔体是什么? 就是指人家普通魔族要成年后,脱胎换骨化为人形后才能开始修炼,而小魔族则是打一出生就可以修炼,结果—— 小魔族现在还怕鸡,怕狗,怕鸟! 呵呵—— 得多蠢? 多蠢? 才能这样啊? 小魔族合上眼,无精打采地趴着,摸了摸肚皮下的蛋尖,委屈地撅了撅嘴:“蛋蛋你又骂我!” 神淮吊起尾音:“嗯?” 小魔族立刻改口:“神淮你又骂我!” 神淮冷哼一声:“骂得就是你,忒也蠢,听我讲,你盘腿坐好。” 不过,等到神淮教了一遍后,他又突然发现,小魔族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岂止啊? 这学起来的速度,简直非魔哉!要不是小魔族现在被他领养了,他非得想方设法杀了不可,否则魔族恐怕又要出一个能一统四魔王和天魔女的魔君了。 不过,看了看对方那小蠢样,神淮又觉得……也难说,就算实力够了,软件不够也没用啊,这么蠢,别分分钟就被人给毒杀了。 ☆、第5章 有危险 时光飞逝,一晃一年。 神淮觉得有人陪着果然不错,比一个人在破庙里待着发霉可真是强太多了。 虽然小魔族依然辣么辣么丑、辣么辣么蠢,至少于学业上还是可取的。 魔、妖、人三族修炼,同样都是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最后飞升羽化。 所不同的是,人族修士一出生就可以修炼,而魔族、妖族却要分别等到成年或者化形以后才可以正式开始修炼。 当然这里说的是普遍情况,诸如小魔族的天生魔体和神淮不科学的神兽身份等等,这么作弊,当然要忽略了。 言归正传,继续科普—— 天道制衡,人族有了这么大的优势后,自有其不足。 比如人族中有大量不能修炼的凡人,又比如就算有灵根也是杂灵根者众多,号称地灵根的双灵根已是难得,更不要说单灵根者了,那都是各大宗门供起来的镇派之宝好吗! 而妖族却是个个单灵根,比如神淮,凤凰主火,他就是单火灵根,水族生物多属水,走兽多属土或木等等。 魔族更是得天独厚,虽然个个都是五灵根,体内却自成循环,在成年前不断夯实,拓宽气海经脉,成年后修炼速度虽说比不上单灵根,比个地灵根却也是绰绰有余的,那就是有着五倍灵气、五种灵力还修炼速度奇快的存在了。 现在,虽然小魔族天生魔体未成年就可修炼,神淮在给他做的功课却依旧是拓宽他的经脉气海,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再就是教他一些最基本的搏斗了,可别再被一个鸡给啄掉了毛咯。 当然,最让神淮觉得欣慰的是——这一年里,每天受小魔族的气息影响,他的身体正一天比一天凝实,已然不是以前一滩蛋液的样子,破壳似乎近在眼前,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与之同时,是他对小魔族愈加的好奇,经过一年的相处,现在他敢肯定,小魔族身上的气息他没有在任何其他魔族甚至生物上感受到过。 只是……如今却不是深究的好时机,神淮琢磨着等他破壳后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这一日,半夜里小魔族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蛋尖,特别特别做贼样地轻声道:“神淮?神淮?” 神淮:“……” 这声音……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去做坏事啊,小鬼! 小魔族又换了个称呼:“蛋蛋?蛋蛋?” 神淮没有回应,等着对方的后续反应。 接着,小魔族摸了摸蛋尖,轻轻糊了蛋壳一滩口水。 然后他抱起了草窝和蛋身,一起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庙里菩萨背后的一小块缝隙里,又在蛋上盖了一捧草,直到完全把蛋身给遮掩了起来。 他这才安下心来:“蛋蛋等我回来哦,我就出去一下下,一小下下,那么那么一小下下哦。” 说着,他还伸出爪子比划了下,有些滑稽。 神淮想发笑,可是看着对方矮着身子离开的背影渐渐融于夜色,他却又笑不出来。 其实好几天前,他就感觉到小魔族似乎特别躁动不安又有些低落悲伤,他几次开口询问,没想到向来蠢得不行的小魔族这个时候却每每脑袋尤为灵光地岔了开去。 直到今天,小魔族才平静了下来。 但是,神淮知道这恐怕不是事情已然得到解决,而是有什么即将来临。 他算了算,去年的今天似乎正是小魔族一脸血逃窜进破庙的时候,他一直没有问小魔族的来历,是因为他觉得小魔族这么蠢,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脸血也十有八九是被什么野猪啊、山鸡啊给啄出来的。 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究竟是什么能让小魔族放下他离开呢? 不是神淮说,小魔族对自己蛋身的依赖程度已经到了一个令他发指的地步了。 睡觉的时候抱着他,修习的时候抱着他,觅食的时候也抱着他,简直—— 丧心病狂 现在这么乍一离开小魔族那软乎乎、暖融融的肚皮,神淮还真有些不适应。 只是,他更在意小魔族去了哪里。 他一点一点展开神识,看着小魔族吭哧吭哧地跑出破庙,末了还回头朝它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睛湿漉漉的,接着又吭哧吭哧地跑下山。 跑到一半,不知怎么的忽然摔了一跤,他嗷嗷嗷地一个驴打滚滚下了坡。 神淮:“……” 蠢的不忍直视。 想是这么想的,他的神识却一直牢牢锁定着小魔族,直到看着对方没事魔一样地爬了起来,摸摸爪子又抱抱脑袋的,才松下心神。 这时,小魔族又揉了揉肚皮,回过头朝山顶破庙的方向看了看,眼睛水汪汪的,估计是撞疼了,他撅了撅嘴:“蛋蛋,痛痛!” 神淮本是觉得既然言语打探行不通,不如就放小魔族出去看看对方究竟在想点什么东西。 可是现在看着小魔族那小蠢样,神淮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冷哼一声:“疼还不快给我滚回来?还有你叫我什么?” 小魔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慌忙地后退了几步,结巴道:“神……神淮…” 见状,神淮顿时又没了脾气,无力道:“你还知道叫我什么啊?快回来!” 闻言,小魔族眼神一变,异乎寻常地坚定,他抿着嘴,特别坚决地摇了摇头:“神淮,我有事情出去,晚点就回来,你等我。” 说完,他小身子一扭,又狗刨式地吭哧吭哧跑下山了。 神淮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魔族居然跑了?还是在他叫小魔族回来的情况下跑的?什么叫我有事出去啊? 神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神识,那个蠢的不行、每天只会叫蛋蛋和神淮四个字的小魔族居然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还一溜烟就跑了。 居然这么不听话? 难道不知道自己蠢吗?就这么跑出去万一蠢死在外面怎么办? 尤其是小魔族那股异乎寻常的逆天气息,如果被别人发现,必将引起轩然大波,不用细想都知道会遭到何等样的觊觎——那可谓是一个永久性活体聚灵阵啊,尤其是还效果奇佳,非寻常可比。 只是………如今神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魔族跑下了山,没了身影。 毕竟,他还在颗小小的蛋里,就算神识强大,没有灵气支撑,也下不了山,甚至小魔族离的远了,他就是用神识观察也观察不到了,否则蛋里的灵气就都要被他消耗光了。 若在破壳前消耗光了蛋里的灵气,那可就——呵呵了。 过了许久,在神淮正想着等小魔族回来后要怎么好好训诫一番的时候,山脚下忽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奔走呼喊声,连连惨叫声,凄厉呼号声……响得神淮在山顶都能清晰听到。 他不由一惊,听闻声音,下面似乎是人族栖居地,该不会是小魔族下去吓到人了吧? 只是这个想法才冒头,又立刻被他摒弃到了一旁,就小魔族那蠢样要是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母猪都能上树。 下一秒,山下窜起火光,染红半边天,浓重的血腥味隔着一座山体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是一阵强大的魔族气息扑面而来,铺天盖地,有如实质。 神淮一惊,黛芙华? 这是黛芙华的气息!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时,半空中升起个身着纯黑长裙的人影来,她双臂张开,衣袂飘飘,橘红的火光更衬得她倾城玉容娇艳不可方物,简直是世界上所有美的化身,只是她说的话就没有这么美好了,甚至嗜血残忍到了极点。 ——“往日之耻,今屠尽沈城洗之,四大仙宗,但有异言,我黛芙华在魔都恭候大驾。” 灵气加持,这句话在上空环绕数遍,响彻方圆万里。 在人族势力范围内公然屠城,居然还放下这样的狠话,如此挑衅,如此嚣张—— 黛芙华这番样子,倒是让神淮不禁好奇起来。 他印象中的黛芙华永远笑意盈盈,优雅慵懒,谋定后动,谈笑间敌方灰飞烟灭。 何曾看到过她这般样子,简直是撕破脸皮,不管不顾了。 往日之耻? 不知是何耻? 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给黛芙华耻辱受?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黛芙华的身影却忽然朝山顶迅速掠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仙姿缥缈。 不过,神淮可半点没有心思欣赏,因为他可就在山顶上啊! 没理由啊,他已经把自身妖气收敛到了极致,现在连只孔雀在他面前都不会感觉到他的存在,黛芙华怎么可能会发现呢?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原来黛芙华并不是来找他的,但是,神淮的心却半点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黛芙华正在追击一头野猪样不明生物。 这头野猪样不明生物不是别人,正是神淮确认圈养的小魔族。 黛芙华在半空中一掌拍下去一个坑,明显是要置小魔族于死地的样子。 这个时候,神淮这个大陆不败神话的传奇性便显现出来了,经他调~教后的小魔族,哪怕是被黛芙华这样的化神期魔族老祖追杀,居然也顽强坚持了这么久。 不过,这亦有黛芙华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和小魔族天生魔体优势的加成。 可即便如此,小魔族如今也是浑身皮开肉绽、半边身子都被烧焦了,透着股糊味,獠牙也被打断成两截,奄奄一息。 样子是愈加丑的不忍直视了,只是此时神淮却已无心嫌弃。 ☆、第6章 蛋壳碎了 眼见着黛芙华又是素手一伸,掌心黑气吞吐,朝小魔族打来,神淮心一紧。 所幸小魔族就要跑进破庙了。 →好吧,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所幸的,就算跑进破庙,如今还蜷缩在蛋里的神淮也不是黛芙华的对手,说不定还会连累他被黛芙华牵累发现或者无差别攻击了。 可是神淮就是下意识地想把小魔族圈在自己身边,总觉得到他身边就会安全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自嘲地嗤笑一声,可是立刻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小魔族就要跑进破庙了,就算躲不过黛芙华,至少还能躲过她这一掌,他却忽然一个驴打滚朝对边扑了过去,生生硬接了黛芙华一掌,原本就被烧焦了的背甲立刻皮开肉绽。 如果不是黛芙华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打偏了几寸,估计小魔族现在已经是只死野猪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浓郁又难闻的魔族血腥味渗出。 神淮却无心嫌弃,他心里陡然升出一种异样的感受来。 平时不是蠢的不行吗?一根筋的,都不能多转一下! 现在就这么机灵了,还能想到他在破庙里,来个转移视线? 小魔族被黛芙华打中后,双蹄一蹬,一扭身咕噜噜就顺着坡滚了下去。 黛芙华亦是一旋身,朝小魔族掠去,渐渐离远了破庙。 神淮深深吸了口气,收回了所有神识。 虽然他不知道黛芙华为何一定要置小魔族这样一个魔族高等血脉于死地,可是他知道如今小魔族无论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小魔族惨死在黛芙华手下,还是好好积蓄力量,以后替小魔族报仇吧。 小鬼,你放心,他神淮他日一定会将黛芙华挫骨扬灰,带到你面前来的。 可是神识可以收回,五感却无法封闭。 那杀猪般的‘嗷嗷嗷’叫唤,垂死的挣扎,凄厉的惨叫,甚至可以透过几十丈远穿过来。 神淮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小魔族是那么的想活下去,又是那么的不甘,那么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远处传来的嘶声哀嚎好像一把尖刀凌迟着神淮的理智和镇定。 忽然,凄厉的叫唤声戛然而止了,像匕首划破咽喉,所有的声音都只能卡在喉咙里一样。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节 神淮心蓦地一颤,神识下意识地展开。 直到看到不远处,小魔族无力地仰倒在青草地上,四肢朝天,肚皮翻起,鲜血染红了一片嫩绿的草丛,触目惊心。 只是虽然凄惨,却到底还活着,看到这副情景,神淮才松了口气。 此时,天幕之下,一片漆黑,一袭柔软黑色绸裙的女子站在小魔族身前,像是要融入夜色间,她三千青丝柔顺披下,漆黑的裙、漆黑的发、漆黑的眼,苍白的脸、苍白的脖、苍白的手,周身无一饰物,却美的触目惊心。 只是她看着小魔族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寒刺骨,还带着浓重的厌恶。 似乎被这样的目光看的难过,小魔族大大的铜铃眼里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黛芙华踏前一步,素手扬起,掌心黑气吞吐。 小魔族无力地合上眼睛,大抵已经放弃了一切挣扎与希望,等待死神的降临。 神淮心一紧。 黛芙华玉容森寒,杀机毕露。 眼见着那一掌就要落下,小魔族却忽然睁开眼睛,眼睛也不见之前半分悲伤了,反而明亮又眷恋,他动了动嘴角,像是要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可是…… 神淮看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小幅度的嘴部抽动,明明对方的脸都被燎焦了、面目模糊,可他就是看到了。 小魔族说的是—— 蛋蛋,对不起。 神淮突然想把小魔族拎到面前好好打一顿,怎么就是那么蠢呢,怎么教都教不好,对不起他什么呀,哪里对不起他了? 是他冷心冷肺、见死不救才对! 小魔族简直特意戳他心肺地长啊。 脑海中一下子划过许多画面。 ——蛋蛋,你都不说话,是不是不舒服?我……我给蛋蛋做个窝好不好? ——蛋蛋呼呼,病病不痛。 ——好了,蛋蛋快点来吃掉我吧。 神淮深吸了口气,他之一生,贵为妖王,受到逢迎,理所应当,只是在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天上地下,却只有一个蠢笨如猪的小魔族尽心对待还是颗蛋的他。 这种毫无缘故的喜欢和笨拙稚嫩的呵护简直叫他毫无招架之力。 罢了,反正他这辈子也是拣来的,就搏上一搏吧,此时此刻,他已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了。 活了这么多年,也就看真心这种东西最稀罕了,现在就当回报小魔族对他的一片真心好了。 思维的流转速度总是快得不可思议,从一念消到一念起不过转瞬而已—— 就在黛芙华的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千钧一发,破庙里传出一阵浓烈的大妖气息。 方圆百里,所有飞鸟走兽都忍不住战栗臣服,跪倒下来,瑟瑟发抖。 黛芙华手指一顿,蓦地转过身,冰冷无情的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道:“神淮?” 倏然一阵红光大盛,几乎照亮整个夜幕,接着光芒骤缩,凝出一个华丽无双的身影来,长袍如火,眉目昳丽,灼灼其华,耀眼的叫人难以逼视。 “一别多年,别来无恙?”神淮口气悠悠地说着寒暄的话。 黛芙华面色一整,转瞬之间,寒霜褪去,笑意盈盈:“五十余年不见,未曾想凤王风采依旧,想来落日岭一役,举世传言我二人皆身死魂消,当真可笑。” 说着她朝旁瞥了一眼,似是恍然想到还有一个小魔族:“当真该死,竟让这般丑物污了凤王的眼,待妾身肃清了这魔族叛徒,再与尊驾把酒长谈不迟。” 说着,她素手一扬就要拍向正呆呆怔怔看着神淮的小魔族。 神淮目光一沉,掌心一摊,红光闪过,是一把黑色长剑,他横剑接下黛芙华的劲风,似笑非笑道:“黛芙华你可是记岔了?这么一个四五岁大的幼崽,牙牙学语尚且不会,岂能做出背叛魔族的事?” 看到神淮出手,黛芙华面色一凝,不再说话,掌心黑气吞吐,化作一根长满倒刺的长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出。 这般状况,显然话已到了尽头,神淮也不再开口了,只尽数接下黛芙华所有的攻击,并竭力护住小魔族不被他们的打斗波及 只是……他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里已是强弩之末。 当真失算,按他对黛芙华的了解,这个永远理智、谋定后动的女人,明知不敌他,在他力保小魔族的情况下,必然是会巧笑应下,谁知…… 她要杀小魔族的心竟如此坚决,不惜拼着重伤之身与他争斗也非要杀了小魔族不可。 正常情况下,黛芙华自然不是神淮的对手,可谁叫如今是灵异状况呢? 神淮他压根儿就没破壳,连个肉身都没有,不过是因为他神魂强大,凝实度远高于常人,才没叫黛芙华发觉他现在根本是魂体罢了。 随着体内灵气大幅度的流失,神淮的身体竟已经一点点变得透明。 黛芙华目光一凝,恍然大悟,出手愈加迅疾。 神淮心沉了下来,怕是不行了,他瞥一眼还木愣愣地瞪大眼睛看他的小魔族,心内微叹,罢了…… 左右再这样下去,他也是会在黛芙华的攻击下神魂尽毁的,与其如此………不如……倒还赚了小魔族一条命呢。 心思电转,下定决心,神淮忽然长剑一抛,跃至半空。 他的身影一闪,化作一只振翅飞起的火凤来,繁盛绚烂、万丈斑斓,双翼张开、光盖日月,美丽得不可思议。 他嘴角一张,万千火舌从内吞吐而出,化作红链,如闪电般迅疾而来,在黛芙华还没反应回来之前,便直击她四肢九窍。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黛芙华晕厥倒下,面目焦黑,几与衣袍一般颜色。 与此同时,火凤的颜色也变得黯淡下来,稀薄的近乎透明,他凤眸微张,朝小魔族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魔族却依旧一副傻傻的样子,只是一接触神淮的目光,他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他动了动嘴角,吐出无声的叫唤:神……神淮… 只是神淮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语调闲散地回应他了,只见半空中火凤忽地一闪,光芒尽数敛去,化作一颗小魔族再熟悉不过的蛋来。 只是这蛋身却不似以往萤光流转,反而毫无光泽,灰白得像墙粉一样。 ‘咔’—— 浮在半空中的蛋壳从内裂开,好像玉石被从中间敲击了一下一样,一点点龟裂,破碎成数十片小碎片掉落在青草地上。 所有的威压陡然解除,没有半分气息残留,似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7章 夺舍 小魔族眨了眨眼睛,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过于简单的大脑甚至反应不回来,只能木愣愣地看着之前发出过灿烂光芒如今却已然空荡荡的虚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突然反应回来一样,就好像被按了一个开关,他那被燎焦的脸部肌肉奇异地动了起来,组合成一个难以言说的表情。 他撑着爪子翻过身子,朝碎掉的蛋壳一点点爬过去,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好不容易爬到了已然灰白色的蛋壳前,他眨了眨铜铃眼:“蛋……蛋蛋?” 没有回应。 “神淮?” “神淮?” “神淮?” 依旧一片死寂。 “神淮,你理一下我啊!”小魔族左顾右盼,目光希冀地寻找着,好像对方正闲散地靠着哪棵古木,会突然轻笑着回应他一样。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回应。 忽然,一阵清凉舒适的晚风吹来,几个小块的蛋壳被卷起飘飞,一下子飞的老远。 小魔族浑身一颤,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连忙爬起来朝被卷走的蛋壳方向追去。 等到终于抓住了那几块蛋壳后,他才脱力地倒了下来,两只小爪子却还紧紧地捏着小拳头。 肉掌被蛋壳尖利的锐缘划得血肉模糊,他却半点没感觉到,反而特别特别小心地朝掌心吹着气:“小琛呼呼,蛋蛋不痛。” 可是,立刻的,像是想到什么,他又捏着蛋壳朝回跑去。 可惜,原本散落的蛋壳也几乎都被吹走了,只剩下零星几块。 小魔族小心翼翼地拣起它们。 然后漫山遍野地找,从山顶到山脚,又从山脚到山顶…… 最后,直到跑遍了整座山,刨过了每一寸地,小魔族才跑回破庙、趴在了地上。 他小脸异常严肃地把所有蛋壳都小心翼翼地放在松软的干草上。 接着伸出爪子一点点拼凑起来,一边拼还一边嘀嘀咕咕道:“神淮,原来你是鸟儿,以后再变成红红的鸟儿给我看好不好,我好喜欢。” “你看,反正你没有母鸡来孵,和我是一样的,爹不疼娘不爱,我们都是被扔掉的。那我也不要他们了好不好,我只要神淮!” “神淮,我会好好保护你,把你孵出来,把你养大的。” “神淮,你怎么不应我?”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却依旧絮絮叨叨道: “神淮,等你变成鸟儿后,吃什么?” “小米?果仁?还是……”他歪了歪脑袋:“还是…鸡蛋呢?” “你怎么不说话,我得先去给你找好吃的呀,免得到时候饿肚子。” ……… 小魔族喋喋不休地说了一箩筐的话,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对方依然存在一样。 嘴皮子还异常利索、完全不见之前的笨拙样,直到—— 手中一颗蛋的样子基本成型。 只是这蛋外壳镂空无数,正中还缺了一大块——显然他捡回来的蛋壳还不全,所以拼不成一颗完整的蛋。 小魔族呆呆地看着眼前破碎不堪的蛋身,许久之后,才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 ……拼不回去,拼不成一颗蛋了,拼不回去了,再也拼不回去了。 忽然之间,好像所有的希望被打破,又好像他终于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存在了这个事实一样,小魔族猛地收紧爪子,怀里却空落落的,他哇地就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神淮,我是不是特别蠢?连你的壳都保护不好!” “神淮,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再也不蠢了,你应我一下啊。” “神淮,我再也不叫你蛋蛋了。” “再也不一个人跑开了。”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好怕!” “神淮……神淮……” “神淮………” 只是,无论是一开始的嚎啕大哭,还是后来脱力的小声抽噎,神淮都听不到了。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痛骨痛全身痛。 只见周围一片火光充盛,烟尘滚滚,不断有房梁被烧掉下来,黑烟呛得人泪花都要出来了,然而这烧焦的断壁残垣中,却忽然伸出一截衣衫破碎的小臂来。 那是一只少年人的手,却半分不见少年人的白皙圆润,反而焦黑可怖,指甲里满是污泥血丝。 那只手扒着井口,挣扎着爬了出来。 出来的是一个头发披散、衣袍脏污的少年,约莫十来岁的光景,蓬头垢面,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一出来,他就脱力般地躺倒在井边,也顾不上一边的火势,只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接着,似乎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后,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袍、长发来。 一片烈火浓烟中,却有个小少年冒着生命危险在细细地打理着自己。 此情此景,可真叫人无言以对。 这是要脸不要命的节奏吗? 等到他终于在有限的条件下把自己给清理出个人样后,才有空查探自己的情况。 这一查,他的嘴角就不由带起一抹苦笑来。 ——灵力空空,神魂破损,动用不得,几百年修为一朝丧。 当真是失算啊,按他原本预计,凝身出手虽会对他自己造成一定的损害,也当不重,左不过多花几年又都回来了。 毕竟,小魔族对他那傻乎乎却又一根筋的在意和喜欢,虽然令他动容,却还万不到叫他为了保护对方而把自己赔进去的地步,他能冒着风险做出这种举动已是极限了。 岂料黛芙华竟如此反常,誓要置小魔族于死地,不死不休,逼得他最后燃烧神魂、化作凤凰精火、生死相搏。 虽然结果是重创了黛芙华、救下了小魔族,可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几百年的修为化为虚无,连神魂都破损至此,奄奄一息了。 神魂是什么? 此乃高阶修士一身修为精华之所在。 筑基以后,修出神识,金丹以后,一身修为结为金丹,元婴以后,碎丹成婴,化神以后,则婴成人形,几与本人无异,是为神魂。 到了这个时候,肉身不过是个盛放神魂的器具罢了,毁了以后,再造一个或者夺舍一个便是。 可是神魂损毁就不得了了,神淮当年在三族混战时的死因就是被后荼一剑直击神魂,导致其尽破损,肉身随之毁去。 他变成了颗蛋的时光里,前五十年的昏迷就是在蛋身里修复神魂,而苏醒后只要再等孵出个肉身便好了。 事实上,神淮也的确快要等到那个时候了,可是没想到—— 贼老天居然给他出了这么个鸟意外。 想到这里,神淮不禁想着,大陆众人对他的传言,什么肆意妄为啊,什么嚣张好战啊,可真是太失真了。 为了救一个异族幼崽,他把自己一身修为都给搭上了,简直是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道德典范好吗! 他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小魔族这么蠢,该不会抱着爪子一直等在旁边吧,那等到黛芙华醒了,他的牺牲岂不白费? 想了一会儿,他又不禁嗤笑起来,真是想什么呢,总不会这么蠢吧,趋利避害的本能都能被蠢没了。 与其担心小魔族,他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如今他恐怕是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咯。 接着,他又查了查这具身体的资质,结果……他嘴角的苦意越发重了。 但凡他神魂损伤稍轻一些,都不会选这么一具身体夺舍的。 木火土三灵根,这种最烂大街的资质,该庆幸至少还是有灵根的,不是不能修炼的凡人身体吗? 所幸神淮生性豁达,又心性坚韧,否则如今这般状况,换做常人估计怄都得怄死了。 这时,忽有几道绚烂的剑光匆匆而来,划破夜空。 御剑而行,本是修士最常用的赶路手段,无甚好惊奇的,然而这几道剑光却不与旁人同。 只见泛着各色光芒的长剑周围,竟还包绕着一圈同色小剑,有如众星拱月,呈保卫中间主剑样。 剑尖处的一圈小剑还凝成一个‘玄’字样,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尤为耀眼醒目。 ——这正是流央大陆四大仙宗之首上玄宗的标志,若见‘玄’字剑光,便表明此乃宗门要务、闲杂人等尽数退散、见此光的上玄弟子速来支援。 见到这独树一帜的剑光,神淮立刻收回心思,挑了挑眉,心中一计顿生。 打定主意后,他闲闲一笑,就靠着井栏倒下,一副晕了过去的样子。 果然不过一会儿,大火就被漫天飞舞穿梭的水龙、水蛇、水剑给熄灭了。 被泼了一身水的神淮咬牙忍住没去清理身上的黏糊脏乱,反而用极微弱的声音嘶哑求救:“救……救…命……” 虽然这声音极细微极细微,可是又如何逃得过修士那超越常人的五感和神识? 闻声,几个白衣飘飘、仙气腾腾、御剑在上空‘心急如焚’地寻找着生还者的修士蓦地长剑一顿。 甚至还有几人的飞剑‘哗’地向后退了几十丈,带出一抹残影,足可见他们内心的诧异。 不怪他们吃惊,试问黛芙华是谁? 那可是魔族的天魔女,化神期老祖的存在,哪怕失踪了五十几年,也是传说级别的人物,谁能想到她的手下居然还能留有活口。 若非黛芙华屠灭的沈城恰好在上玄宗的势力范围内,派人救助,责无旁贷,置之不理恐怕会寒了其他依附于宗门的家族与城池人的心,他们才懒得这般装模作样地寻找着,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被他们找出个生还者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啊! ☆、第8章 上玄宗 几个修士在空中蓦地一个打转,接着急急下冲,仿佛连人带剑直直坠往地面,足可见他们内心的震惊。 然而到底是修道之人,一落地,他们就迅速调整好脸部表情。 十来人的队伍,以一个身着道袍、慈眉善目的白眉道人为首,其余人似乎都是刚筑基的宗门弟子,看起来颇有些初出宗门、意气风发的味道。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虽则屠灭沈城的是魔女黛芙华,然而想也知道等到他们所谓的援救人马赶到后,对方必然早已走远,而沈城想必也是一片废墟。 如此,又哪里需要出动宗门核心势力呢?随便派出几人走个过场便好,若非这位已然是金丹护法的白眉道人主动请缨,恐怕这次的援救沈城行动,会彻底成为几个新晋筑基弟子的历练之行。 不过年轻弟子亦有年轻弟子的好处——未经世事沧桑与人情冷暖,此时他们的表情都带着对魔女残忍的义愤填膺和如今血流成河的深切同情以及一股油然而生的欲锄强扶弱的正义感,生动而鲜活。 几个白袍弟子一下剑就赶忙上前,扶起了倒在井边一身脏污的小少年,接着喂灵药的喂灵药,输灵气的输灵气。 神淮双目紧闭,心中却不由微讶于对方的古道热肠,果然他去上玄宗是个不错的决定。 很快,他就感觉到体内的伤势在围着他的几个弟子不要钱的灵气灵药供给下几乎都好了。 第二天 神淮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把飞剑之上,连人带剑往前迅疾飞去,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狂风,眼前是大陆的秀丽河山。 →好吧,并不是醒来,只是觉得闭目养神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醒来做一出戏了,他才睁开了眼睛。 只见少年一睁眼,就似乎被自己置身在半空中的场景给吓到了,他的嘴张的大大的,还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下。 怜惜少年小小年纪家破人亡、显死还生,两旁御剑飞行的年轻修士不由立刻宽慰道:“这是飞剑,安全的很,身后有真人坐镇,你无需害怕。” 似乎被对方和善的声音和温暖的笑容给安抚了,神淮身侧的小拳头也慢慢松了下来,回想了下之前两人的话,他回头看过去。 只见身后盘腿而坐着个白袍道人,白眉长髯、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少年的安全感似乎更高了,他动了动嘴角:“仙长,是你们救了我吗?” “没错。”看少年一副紧张的样子,白眉道人还颇接地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沈淮。” 他从沈城被救出来,用这个名字,想来不会出岔子。 白眉道人笑着点了点头:“沈淮是么,你别怕,我们是上玄宗的修士,昨夜观沈城上空天有异象,御剑驰来,总算上天有好生之德,给沈城留下了最后一丝血脉。”说到这里,他不禁悲悯一叹。 而少年似乎蓦然想起昨天的人间炼狱来,他的表情因为害怕而变得扭曲,眼里蓄满了泪水,却紧咬着牙没有落下来。 白眉道人见状,在心内暗暗点头,心性上佳,灵根也不差。 →没错,灵根也不差。 神淮嫌弃,那是他眼光忒也高,也不想想这世上没有灵根的人不知凡几,五灵根、四灵根更是大有人在,三灵根虽比不上天灵根、地灵根,却也不差了,上玄宗不少内门弟子都是三灵根呢。 更何况,因五十多年前的三族混战,各大宗门死伤无数,导致这一代竟出现了断层现象,收徒的要求自然更是降低了许多。 这时,只见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坚定:“仙长,小子沈淮遭此大祸,惟愿求得大道,手刃仇人,请仙长助我。” 说完,他就要砰砰砰叩头,却被一股柔力扶起。 神淮心里默默赞了句道人识相。 白眉道人叹了口气:“沈城本就是我宗属城,你若要求道,我等自愿大开方便之门,只是须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魔女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小,莫要被仇恨遮了眼睛啊。” 神淮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道人见状,也知灭城毁族之仇刻骨铭心、不共戴天,非三言两语可打消的,他不由摇了摇头,长叹道:“罢了罢了,但愿你以后能懂得,随我回宗门去罢。” 神淮眼睛蓦地一亮,小手捏紧了拳头:“多谢仙长,大恩大德,沈淮绝不敢忘。” 不过一会儿,众人便渐渐地靠近了仙山。 只见巨大的山脉绵延几十万里,数十座错落有致的山峰浮于半空,耸入云霄,云蒸霞蔚,仙气袅袅,其间不断有各色剑光穿梭而过,一片繁荣气象。 如此气派,不愧是流央大陆四大仙宗之首的上玄宗。 不过,这番泱泱大派的气象能震的住其他人,却震不住神淮,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上清宗了。 你说为什么? 这个问题,若放到大陆上来,众人恐怕会意味深长地一笑,然后八卦之魂迅速觉醒,给你普及妖王神淮和上清宗宗主玄荥那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话说妖王神淮自打遍大陆无敌手后,便觉索然无味、高手寂寞,如非必要轻易不出妖界,百年来的几次出门几乎都是赴玄荥之约。 而上清宗宗主玄荥,那更是大陆公认第一高岭之花,宅男不解释,却不仅每隔几年便去见神淮一次,还有人亲眼看到他对神淮一展笑颜。 两人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白,曾有人研究过,他们外袍用的布料都是雪里轻纱,袖口绣的都是银边云纹。 啧啧啧,说不是情侣装都没人信。 活脱脱的一版阵营不同的虐恋情深啊,相爱相杀官配好基友的故事可是叫大陆不少女修长夜泪沾衿。 更不要说,落日岭三族混战神淮身殒后,玄荥回来便对外宣称要参剑悟道,自此封山,五十余年未下宗主主峰。 大抵是斯人已逝,从此无心爱良月吧。 高处不胜寒,没有你神淮,他玄荥该多寂寥呢。 这万里河山见之何用,不过徒添烦扰罢了。 如许情深—— 咳咳咳,当然这只是大陆人民的想象,事实上……唉,不提也罢。 对于大陆种种八卦,神淮一无所知,想来也是,向天借个胆子,也没人敢到神淮面前来嚼舌根,这就导致了他日后每天被刷世界观的悲剧了。 不过如今他尚一无所知,全部的心神都被靠近仙山周遭那比沈城浓郁了不止十倍的灵气给攫住了。 他深深嗅了口气,觉浑身舒爽。 好极了,不愧是那人治下的上玄宗,也不枉他费尽心机要往上玄宗来。 在如此浓郁的灵气环境下,加之他原本的经验和境界,如此算来,不消百年,当能再度化神,到了化神期,就可以用新凝出的神魂充养他如今破损的神魂,到时候就可以摆脱这个凡人的肉身,重凝凤凰妖体。 这么想着,神淮心里陡然生出一片火热来。 只是现在并非细思的好时间,很快众人便在护山大阵前落下,神淮不得不先行收回心思。 接着便极力扮演起一个刚刚家破人亡独身获救的少年来。 那微红的眼眶,紧抿的唇角,故作坚强的表情,叫人忍不住心疼这个命途多舛又倔强坚强的少年来。 不得不说,神淮的演技不可谓不佳。 虽说他一生恣意,用不着去逢场作戏,不过人活的久了嘛,做戏什么的总也是会的,只在需不需要、愿不愿意罢了。 之前他可以为了早日破壳忍受小魔族的拍亲抓抱,如今形式比人强,他自然也可以不吝演几出戏。 一到山门,众人一番告别、摸了摸神淮的脑袋又向白眉道人行了个礼后,便各自御剑飞回自己的居所,神淮只紧紧跟牢那白眉道人。 接着,他发现这道人倒真是不同一般的和善,明明已经是个金丹护法了,居然还能向他细细介绍周围的环境和注意事项。 要知道修真界可是修为等级森严啊,强者为尊,若是低境界者敢对高境界者不敬,那真是被对方出手打杀也无人会说对方半分不对。 可见境界之差犹如鸿沟,再心善之人也不会像道人这般细致周到了,说不是别有目也只有真的不谙世事的少年人会相信。 只是……如今他不过一介凡人,哪里值得这个金丹真人废半分心思呢? 神淮心内不由盘算着对方的用意,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跟着道人的话做着各色表情和动作。 道人:“这里是上玄宗的最外部,宗门各处各有要务,你莫要乱走。” “有些试剑林,如你这般凡胎肉体误入,那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了。” 神淮极为配合地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 ☆、第9章 道人 见神淮一副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道人不由微微一笑:“你切记便好,也无需太过害怕。现在随我同往出云峰吧。” 闻言,神淮微讶。 出云峰? 他记得上玄宗金丹护法分配的灵脉似乎都是‘出’字辈山峰,出云峰莫不是这道人的地界? 若真是,这道人又为什么带他去出云峰,他如今区区一介凡人,怎配踏足上玄护法峰? 这样想着,他的面上也不由带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来,只是他控制得很好,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地对出云峰这个名词好奇一样。 迎着小少年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道人耐心解释道:“出云峰是我的洞府所在,现在你还非宗门弟子,自无住处分配,便先到我那里待些时日罢。” 神淮立刻切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多谢仙长。”内里却不由愈加警惕起来。 无住处分配? 笑话! 这种话,也就真的只有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年会信了。试问上玄宗偌大一个宗门岂会连一些安排闲人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外出弟子执行救助凡人任务,带回伤员又该往哪里放? 无疑,道人在骗他。 可是,为什么呢? 道人身上的清正之气不假,神淮怎么都不觉得对方是个会向一身世可怜的懵懂少年下手的人。 只是……如果无所图,又何故如此? 如今毫无自保能力的他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不能出一丝一毫意外,否则就真真是身死魂消了。 那道人说完后又沉吟片刻,续道:“两日后,便是宗门大选,你同去一试便是。” 宗门大选? 是了,上玄宗三年一次的弟子大选可不就是在后日吗? 神淮点了点头:“嗯,仙长放心,我……我一定……” 看着半大少年脸红脖子粗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道人不禁笑了:“你无需担心,以你的灵根资质,即便通不过试炼,做个记名弟子也是无妨的。” 记名弟子? 神淮轻轻舒出口气,一副被安慰松了口气的样子,心内却不由轻嗤—— 记名弟子,呵,记名弟子那就是宗门杂役的代名词,每个月拿着最微薄的灵石和薪俸,做着最劳累的工作,修习的却是最基础的‘五元引气诀’。 如果是这种身份,他还不如自己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练他个百八十年到化神呢! 心中轻嘲,面上他却不动声色地跟着道人转过山腰,再次踏上飞剑。 道人在前御着剑穿云破空,神淮站在一边,显然经过之前一番坐剑的经历,他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反而捏着衣角,好奇地东张西望,却又恐高似的不敢多看。 见这般稚子憨态,道人吗不由轻轻一笑,又在神淮周身打了个防护符:“好了,你尽情看看我上玄河山罢,不用害怕掉下去了。” 被道人一说,神淮小脸微红,低了地头,过了会儿,却又禁不住好奇地再次踮起脚尖。 一路山川起伏,飞瀑如悬,古木幽幽,在蒸腾的云雾中看不真切,却又愈加显得美轮美奂。 好一会儿,神淮才收回目光,似乎这时才发现自己踮起的脚尖,他顿时飞快地瞥一眼道人。 道人先一步侧过头,装作没看到小少年踮起脚尖毫无用处的小蠢样。 见道人目光沉静,平视前方,神淮才松了口气地勾起嘴角,完全一副不知道道人还有神识这种作弊器的样子。 心里,神淮也同样勾了勾嘴角,他觉得自己刚刚那副样子绝对做足了一个初乘飞剑的凡人少年紧张害怕又好奇激动的情态。 啧,他突然觉得这种演戏也是挺有趣的嘛!看来在上玄宗也可以把这个当个乐子了。 →没错,别看神淮表面上看起来优雅而又闲散、华丽如仙,他骨子里可少不了穷极无聊的唯恐天下不乱之趣味。 你想啊,一般人是能随便被称为妖族战神的吗? 妖族战神,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神淮至少已经打遍妖界无敌手了好吗? 而一般人又是能随便就被称为大陆的不败神话吗? 同理,这说明神淮也早就向魔族、人族各方势力首脑发起过挑战,并且还赢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整片流央大陆,在神淮还是化神期修为的时候就把什么九虚仙宗的宗主啦,正阳仙宗的太上长老啦,魔域四魔王啦,都‘啪啪啪’打脸打了个遍。 后来修为臻达合体后,才高手寂寞,闲了下来,也就每几年和玄荥打上一架才能过过瘾。 如今这么乍一找到新乐趣可不是乐了吗? 他就是个这么闲不住的人。 就像如今,说是道人目的不明,他得严阵以对,实际上,他自己又分外享受这种久违的刺激感。 是故,他一路跟打了鸡血一样地猛飙演技,心里还不停地盘算着道人的目的,手、脚、脑、心一样不落地高速运转着。 两人就这么飞过绵延了数万里的层层叠嶂、起伏山峦,最后进入一圈秀丽的山群,停在了其中一座斜飞入云的浮空山上。 神淮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道人看起来一副端方规矩的样子,品位竟如此奇特,不爱寻常峰,却喜欢这种歪了的洞府。 等到他看清山峰上的景象后,微妙的情绪立刻成了古怪。 只见峰顶灵田稀疏、满是杂草,稀稀拉拉的几间木屋,烂泥糊着稻草的屋顶。 神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不是俭朴刻苦或是潇洒不羁、品位独特可以概括得了的了,这是要做山顶洞人的节奏吗? 还是在他五十年的做蛋生涯里,大陆已然风气一变,开始流行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建筑了? 道人收剑还手,回头便看到少年眼神微愕,呆呆地看着前方姑且称之为仙人府洞的几间破茅草屋。 饶是道人一贯云淡风轻,在小少年那格外真实、不加掩饰的震惊目光下,也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清咳了声。 神淮会意,立刻收回目光,又是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了道人身边。 道人抚了抚长须,不自然地笑了笑,似乎在想怎么解释这副破烂样。 只是这么一想,很快他的表情就从怎么解释的纠结变成了一脸的遗憾沉痛了。 神淮微垂着头,挑了挑眉,看来还有一番故事呢。 莫非是有什么灭门夺妻之恨,卧薪尝胆借以提醒自己? 亦或是曾有哪个女修在这里为他纤手执素杯,如今斯人已逝,便保留下这洞府样,任他岁月侵蚀,亦不加改变?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4节 不得不说,神淮的想象力不可谓不丰富,但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原因。 只见道人忽而一声长叹:“小淮可知道妖族凤王,说来你的名字同他亦有些渊源,想必是你父母感念凤王大恩罢。” “……”听到前半句话神淮心内微紧,只是听到后面,他的脸部表情不禁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凤王说的是他吗?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和道人有什么关系,看这金丹道人不过百来岁的样子,在他陨落前应该才五十多岁罢,他当初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个人族小崽子。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道人的样貌,白眉长髯、方脸悬鼻,没映像、不认识。 迎着小少年微惑的目光,道人俄尔一笑:“其实……我也是沈城之人。” 闻言,小少年不大的眼睛蓦地瞪得溜圆,心内却道难怪,难怪对方作为一个金丹真人居然还会参加施救沈城这种低质量无意义的任务,也难怪对方会对他如此细致,想必是故土情节、香火难断罢! 说到这里,道人又不禁长叹一声:“可惜,我们终究是来迟了。”说着,他伸手揉了揉神淮的发梢:“所幸,还留下一个你。” 感受着脑袋上的大掌,神淮眼睛微眯,带出一丝锐利的锋芒来,却忍住没有动作。 道人感慨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年纪还小,恐怕你父母还未对你讲过凤王昔日的事迹,那便由我来告诉你罢。” 道人目光深深地看着神淮,神淮立刻郑重地点了点头,面上自然地带出一丝迷茫与疑惑来——不知一个妖族的王者会对他们有什么恩德。 似乎看出了小少年的不解,道人肃脸教育道:“凤王绝非寻常妖族可比,其胸襟气度世间仅有,无论人妖魔三族,但属正道、但有危急,凤王便会出手相助,此等博爱众生之德,大抵惟有圣者二字可概括得了罢,普天之下,恐怕也惟有凤王一人担当的起圣者二字。” 神淮:“……” ☆、第10章 前情 听完道人说的话,神淮内心很微妙,感情对方还是自己的脑残粉吗? 道人,你这么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家宗主玄荥知道吗? 还有,你说的真的是他吗?虽然胸怀宽广之类的赞美,他勉强承认,但是—— 什么人妖魔三族,但属正道、但有危险便会出手相助什么的,不要把他说的像冤大头一样好不好? 道人却不知神淮心中所想,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越过虚空看到了百多年前那个衣袍如火昳丽无双却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身影,他的声音怀念又认真,娓娓道来那改变了他一生的往事: “一百多年前,那时沁良尧还未一统邪修,那些修为高深的邪修猖獗异常,屠城抓人,血流成河,他们剥人皮以制阵,炼人血以自补,残忍无道。” 神淮同道人的声音一起做出愤怒惊惧的表情,毕竟如此暴行人人得而诛之。 何为邪修? 他们不是渡心魔劫时走火入魔沦为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就是通过外力强行提升修为之辈,或是采阴补阳、采阳补阴,又或是提取活人精血以助修炼,可谓有违天和至极。 人族、魔族、妖族三族虽各自对立,甚至在人族口中妖族无情、魔族残忍,但总得来说,都算是正道,无非天性不同,理智还在,修为亦是实打实地靠自己,邪修却不同,可谓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只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神淮继续听道人细细讲述。 “一百零五年前,邪修弑生关竟胆大若此,公然进入上玄宗属城沈城屠戮民众。彼时,宗主尚且闭关,其余长老修为不及,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弑生关的踪迹。” “就在弑生关绑起了全城男童,要用童男精血吸取阳气的时候,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横剑一扫——” 说着,道人的眼神呈现出一种堪称狂热的神采来:“那红色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途经沈城的凤王。当年,我八岁,是直面弑生关被绑在柱子上的一个男童。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未曾想还能获得解救,也是那时我下定决心,寻仙问道。” 听着道人讲起自己的英雄事迹,神淮半分不觉得自得,反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想起来了,当初是追杀过一个叫弑生关的邪修,原因已记不得了,约莫也就是闲来无事手痒罢了。 谁知他一记重创后,弑生关居然还有分裂神魂这种独门秘术,留下一半神魂牵制他的脚步,另一半迅速遁走。 不过,到底是裂了一半的神魂,若不迅速补给,恐怕很快就会落的个身死魂消的境地,是故他才顾不得其他,大肆屠城,否则有玄荥这个人族唯一一个合体期修士在,尚是半步化神的他怎敢猖狂若此? 可以说,沈城这场无妄之灾就是他引起的,现在还被人这样感恩戴德着,他一时滋味奇妙难言。 说完,道人唏嘘叹道:“却到底,才太高,天也妒,落日岭一役,凤王身死。在他陨落时,我便立誓,百年之内,不闻钟鼓、不饮灵泉、不着纱袍,亦不住灵宝府洞。” “……”神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凡人守孝多不过三年,如今竟有异族之人为他为做到这种地步,虽他向来不屑人族的繁文缛节,可道人的行为仍让他不得不动容。 当年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击杀一个漏网之鱼,对对方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刻骨铭心恨不得结草衔环、割股以偿。 如今再看眼前稀稀拉拉的破屋,神淮油然而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与此同时,他亦感慨天道循环,当真神奇。 彼时他救道人一命,如今道人又救他一回、带他上宗。 果真,一报还一报啊! 最后,道人收回掠过虚空的目光,重新看向神淮,脸上表情格外严肃而郑重:“凤王的大恩,作为一个沈城人,你亦不得忘却。” “嗯。”闻声,神淮收回感慨,握紧身侧的拳头,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道人便把神淮带在身边,或教他认认灵植,或给他讲讲大陆势力格局。 只是神淮面上还是一副初涉仙人世界的兴奋惊奇样,心里却有些蔫。 连修为尽毁的打击都可以承受、可谓心智坚韧至极的凤王神淮,又有什么能叫他情绪如此低落呢。 这事,还得从他被道人带回来的第二天说起。 那一日,道人提来水桶,教他如何给灵植浇灌灵水。 神淮弯腰欲学着道人舀些水来,可是甫一低头,看到水中映着的那陌生少年脸庞,他表情就僵了,你说为何—— 只见清澈的灵水中映出的是一张少年人的脸蛋,圆圆的轮廓,不长不短的眉毛,有些小的眼睛,微塌的鼻梁,厚厚的□□。 神淮:…… 他瞪大眼睛看了许久仍不能接受这张脸如今真的安在他头上而不是什么幻觉的不争事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妖族爱美更是大陆皆知,其中又以羽族为最,神淮这个羽族至高者就更是…… 从神淮初见小魔族那嫌弃样和他之前爬出井口第一件事做的居然是上下整理,就知道他是有多么的在意外形了。 然而,让神淮绝望的是,这张十二岁半大少年的脸庞实在是和美这个字搭不上半点边,简直毫无亮点,普普通通,就是扔在人群里再也找不出的来的那种。 想他神淮是何等样的俊美世无双啊,结果—— 神淮:=0=苍天负我! 见少年直愣愣地盯着灵水发怔,道人拍了对方肩膀一下,疑道:“怎么了?” 悲怆愣神间,神淮下意识地就要肩膀一缩,挣开道人的手,所幸他反应快,挣到一半,忽又想到如今状况,这才险险止住,否则以神淮的那不科学的身手非得引得道人怀疑不可。 回想了一番道人的话,神淮收回心思,挂上腼腆的表情,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低头闻到一股十分清新舒爽的味道,就愣神了。” 闻言,道人恍然一笑:“这是灵水散发的灵气浓郁,才叫你闻痴了过去。” 神淮想尴尬地笑笑,可是一想到如今他脖子上圆圆的脸和笑起来颧骨下的两团肉,他立刻拉下了嘴角。 道人只当少年还在不好意思,便不多言侧过头去。 此后,若有人来出云峰便会常常见到稀拉的茅屋外绕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溪边坐着个小少年对着溪水长吁短叹。 这容貌刺激不可谓不大,把神淮十二分的想恢复修为的欲望立刻提升到了二十分,只要——只要—— 只要再度化神,就能凝出凤凰妖体,摆脱这个凡人躯壳了。 本来只想做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左右他不缺功法、内外门灵气浓度虽有差却也不太多,若进了内门被哪个老道看中收为弟子,欠下因果不提,只单要他口呼他人为师尊便受不得了。 只是如今,哪怕只是为了好上那么一点的灵气环境,这内门弟子的名额他也要定了。 而且……他瞥了一眼坐在石桌边的道人,如果他没猜错,道人这几日的表现,是想收他为徒罢,不只管吃管住还悉心教导。 若是这道人的话,神淮觉得他亦勉强忍得。 首先,他与道人因为弑生关的原因,本就因果相缠了。 其次,道人对他那股感恩戴德劲,让他觉得开口喊一句师尊也不是那么忍不得。 打定主意,神淮沉下了眸光。 很快,便是三年一度上玄宗宗门大选之日。 四面八方的少年从大陆各个角落云集而来,有的是修真世家的公子,有的是从凡俗界挑选来的身俱灵根者,还有的是听到消息来搏一搏运气的凡人,山脚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却没有半分喧闹声。 他们看着前方的目光是忐忑的,是激动的,是憧憬的。 只见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上,盘入云霄,看不到头—— 炼心路 上玄宗乃剑修大派,所谓练剑先炼心,因此,除了灵根测试外这就是大选的唯一一项考验了。 而这道考验就是一直走一直走……走过炼心路、走到山顶,其内并没有幻境扰神,亦无猛兽侵袭,听起来似乎再简单不过,即使毫无灵根的凡人也不会被难倒,不外乎……爬山罢了,也就是这山比平常高些、里面还有些不伤人的剑气而已。 然而,岂不知这世上看起来简单的事往往才最是致命。 所谓一入炼心路,不见世百相。 一旦你踏进炼心路,便再也看不到旁人,亦看不到前路,仿若天地悠悠只剩下你一人一般。 寂寞,无穷无尽的寂寞。 迷茫,前所未有的迷茫。 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了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一天、一月、一年。 炼心路,是能逼疯人的。 历来,路上有多少人因为看不到目标停驻放弃在离山顶几步之遥外,又有多少人在无止尽的寂静与空白下发了疯。 只是,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此时山脚下的少年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成为第一个到达山顶的人,好一试惊天、叫那高作云端俯瞰众生的仙人们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魔族撅了撅嘴,比比手指:我丑的时候你好看,我好看了以后你就丑了qaq 神淮吊起眼角:你说什么? 小魔族连忙摇头:师兄最好看! 神淮似笑非笑。 小魔族:qaq ☆、第11章 炼心路 此时,神淮正混在山脚下一圈半大少年中,他摩挲了下手中的玉瓶,微微感慨——那道人对他还真是没得说,竟连辟谷丹都为他准备好了。 倒不是辟谷丹多难得,实际上,辟谷丹这种东西别说是修真界了就是在凡人界也是常见,一块下品灵石就能买百八十瓶了。 但是如道人这般早已辟谷多年的高阶修士,竟能替神淮想到他在炼心路上的吃食,这考虑不可谓不周到,这份爱护心思亦不可谓不拳拳。 神淮颇有感触地把白玉瓶塞进怀里,才抬起头,看向前路。 这一看,他的脸上便不由带出一丝怀念的神色来—— 其实两百年前,这条路还不叫炼心路,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山路罢了,所不同者无非是它蜿蜒了些、漫长了些。 彼时,他与玄荥约战,三日三夜,从山脚打到山顶,又从山顶打到山脚,意气风发,剑气激荡,磨平了整整一条山路,笼罩着其上的剑气经久不绝,隔断空间。 踏上此路者为残留的剑气包绕,乃觉周遭一片虚无,不见旁人,不见日月,甚至不见脚下石阶。 如今,兜兜转转,这条路竟成了来考验他的一项测试,当真是天意难测、造化弄人。 神淮摇了摇头,收起感慨,正欲抬步,忽然听到旁边二人窃窃私语声: “你知道吗?这条路其实是上玄宗主纪念妖王神淮才修建的。” “什么?怎么回事?这与那位妖王又有何关系?” “哎呀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看这座山看起来像什么?” 另一个人抬头眯了眯眼,迷茫音:“像山!” “……”对方狠狠跺了跺脚:“你看整个山体,两端飞起,山顶悬上,可不就像是个展翅的凤凰吗?” 神淮:“……”哪里像?没有一点相像好吗?不要玷污他的本体! “哦——”另一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神淮:“……” 倒是旁人听得直皱眉,斜刺里,忽又有另一个声音插入:“休要哗众取宠、班门弄斧了,你那都是道听途说。” 神淮默默点了点头。 却听那人哼了一声,接下去道:“我告诉你们,我七大姑的八大爷可是给上玄宗做了一百多年的执事了,当年亲眼看到昔日妖王和宗主在此路上花前月下……” 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言有尽而意无穷:“这才……” 神淮:“……” 为什么他觉得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这么意有所指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恰在此时,山门大开,神淮收回心思——上路要紧。 他只皱了皱眉,便抛诸脑后,抬步上前了。 一踏上石阶,只觉周遭白茫茫一片,无声亦无象。 感受着周围熟悉的剑气,神淮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可惜手中空荡。 他的昆梧剑还在奄奄一息的神识里躺着呢,根本拿不出来。 神淮自嘲一笑,淡淡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说来,炼心路作为一道考验,对神淮来说可真是作弊地不能再作弊了。 他几百年悠长岁月,心性几经打磨,所历之劫不知凡几,更不要说还有好几年寂寞如雪的做蛋生涯了,如今这种程度的死寂苍茫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其次,虽说路上的剑气经玄荥改造不会主动攻击人,但两人遗留的威压到底还在,越走便会越喘不上气来,然而对神淮而言就完全不会有这种影响了。 剑气有灵,比人更懂得分辨,自动护主。 只见神淮周身剑气不似旁地交缠混杂,而是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股,一股凌厉的在内格挡一股高远之气于外。 如果玄荥在此,便会发现此间异样,可惜如今他还在宗主主峰洗剑池边,静观日月沧海、悟道求理呢。 而旁的什么长老护法,他们还没到能参透两人剑气的境界!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又也许是一天、两天,甚至是一年、两年,忽然—— 眼前蓦地迷雾拨散,脚下长阶陡然起伏,化作绵延的山坡。 神淮微疑,莫非已经出了炼心路? 只是当他视线微移的时候,立刻瞳孔急剧一缩—— 眼前是极尽熟悉的景致,淮山为界、黎水东绕、荼林做标——东方妖界。 只是往日的繁荣生机、万类自由的画面如今只剩满目疮痍。 荒野树丛,鲜血遍地、尸块堆积,几不见原样。 有那么一瞬间,神淮几乎忘却如今种种疾步过去,只是近在咫尺的场景就如海市蜃楼一般,永远碰触不到。 神淮忽地止住脚步,闭了闭眼,定住心神。 花非花、雾非雾、景非景,妖界尚在万里之遥,故而眼前诸般法相,皆是虚妄,一念定,万象破—— 他再次睁开眼睛,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疏淡,只是—— 之前的景象并没有随着神淮坚定下来的意志而消失,反而愈加清晰—— 及目望去,是七零八落的尸体,黑熊被削掉了脑袋、长鹿半边身子一东一西、白鹤长翅染血、丹鸽丹顶断裂……… 殷红的鲜血混着碎肉残骨汇聚一地。 尸骨几乎要堆积成山,哪怕是神淮也从没有看到过那么多尸体,那么多现出本体的妖族尸体。 天幕之下,一片血海,惟有一个身影依然矗立。 神淮直直地看着远处那战袍浴血愈加鲜红的人。 那是与当初神淮一般模样的人,只是他的眉眼看起来似乎历经沧桑。 他竖起玄黑的昆梧剑,一方素帕,细细擦拭,好像在完成某一项神圣的仪式。 腥风渐起,尸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人却恍若未觉。 擦完后,他收剑回鞘,缓缓弯下腰,伸出一只手,闭上了身侧死不瞑目的一只巨大妖族的眼睛。 那妖族身躯绵延起伏,好像山脉连环,只是昔日金光熠熠的鳞片现今却显得黯淡无泽。 神淮心一颤,黎栩! 他目光随着景象内的那个他动作,立刻看到了金龙旁的麒麟神兽,对方眼中的不甘怨恨几乎要凝为实质,连着抚了两次,亦未曾让他闭上双眼。 好像是死了也要守卫妖界,又好像是要睁眼看着敌方如何为他妖族万千生灵偿命。 最后,景象内的神淮叹了口气,收回手,对着麒麟说了句话,神淮看不真切,只是对方面容上的决绝是他从不曾有过的。 忽然,一把白色长剑疾疾而来,划破染血长空,勾勒出一道清朗的弧线,白衣翩然而下。 下来的是一个眉目异常秀丽的青年,白衣阵纹流转,无风自动,他疾步走向景象中的神淮,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歉疚。 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面露犹豫,不知和景象中的神淮说了什么,只是对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笑着,他的笑容很浅很浅,似虚似幻。 最后,白衣青年终于停下了嘴,他上前一步,这时景象中的神淮却突然开口了,表情似自嘲似怅叹,不知说了什么,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蓦地纵身一跃。 跳至上空,他化作一团巨火,好像远古的金乌,犹如第二轮红日高悬天幕。 红日膨胀,几乎燃烧了半边天空。 巨火吞吐,火舌肆虐,一片火海,焚尽了整片大陆、生灵涂炭……… 景象到这里戛然而止,火海瞬间断裂成碎片,最后归于虚无。 神淮双眼直直平视前方,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开始理智思考起来—— 他很清楚,之前的景象绝非真实,只是…… 周遭迷雾依旧,剑气尚存,说明他还没有走出炼心路。 而炼心路上无幻境举世皆知,那刚刚的景象不是幻境、不是真实,却又是什么呢? 最后是妖族灭族,他以神魂为祭,燃烧了整片大陆的景象,莫非是遥远的未来,因大陆尽毁,天道提前预警? 倘若真是如此……神淮目光一凝。 接着,他边回忆之前的场景边分析: 景象内的他似乎比他曾经的全盛时期修为还要高深,已是半步天道的境界,如果是未来,以他如今的样子,景象之事至少要发生在两百多后。 还有,那白衣人又是谁呢?莫非是他以后的好友? 看来要想知道刚刚的场景究竟是否有可能成为真实,那个白衣人是一个关键的印证人物。 仔细思考一番后,神淮收回心思,深深吸了口气,才再次抬起脚步。 不是他对刚刚的画面真的无动于衷,只是……现在尚是凡胎肉体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与其再浪费时间与精力琢磨,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毕竟——路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 看着小魔族一个人蹲在墙角,缩成一团,不知道在干点什么,神淮皱了皱眉。 走近几步,就看到对方小脑袋摇个不停,一副犯病了的样子。 神淮:…… 他拎起小魔族的衣领,啪嗒—— 一本黄皮书掉了下来,见状小魔族立刻嗷嗷嗷叫唤起来。 神淮了然一笑,他挑了挑眉:小鬼长大啦,还知道看这种书。 说着,他弯腰拣起书本,不顾掌下小魔族的翻腾,翻开来。 只是打开一看,却不是他想的各种小人,而是—— 只见第一页赫然写着醒目的标题——得了天下失了他 接下去是序章: 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红衫浴火,灼灼其华。 他,少年结丹,仗剑大陆,他,生为妖王,倚歌寰宇。 看到这里,神淮表情就微妙起来了,在基层做了这么多年小弟子,被迫听了这么多年八卦,这两个‘他’、‘他’是谁,他想不知道都不行,显然,白衣胜雪的是玄荥,红衫浴火的是他神淮。 这么一想,神淮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他抖了抖手就要扔掉小黄书,可是在书本落到一半,已然抛出个弧线的瞬间,神淮忽然又脚尖一伸接住小黄书,向上一挑,小黄书又到了他手上。 只见第二页,料想是“他——玄荥,他——神淮”这句话,然上‘玄荥’两字却被涂的乌漆麻黑,一块乌斑之上是‘沈琛’两个又大又歪的黑字。 神淮:…… 他眼神奇妙地看着手中还在翻腾的某只。 小魔族qaq:师兄是我的!神淮是我的!蛋蛋也是我的!谁都不能抢! ☆、第12章 三年后 三年后 一座形状奇诡、山体斜飞、插入云霄的浮空山上,是几间极其破烂的茅草屋。 吱呀——一声响 从里走出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步履翩然、姿态闲散,让人忍不住眼睛为之一亮,猜想对方是怎样一个俊朗的修士,大抵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罢。 可惜……走近一看,希望尽数破碎…… 倒不是说这少年长得怎样丑陋如猪,只是不丑却又和美半点搭不上边——微圆的脸,不长的眉,小小的眼,在这帅哥靓女遍地走的修真界委实叫人失望。 然待再近些,想法又立刻不同了,炼气七层,竟已经炼气七层了,这少年竟已经是炼气七层的修为了。 要知道大陆上不过三十而筑基者被称为天才,不过二十而筑基者被称为绝世天才,而这少年年不过十五,竟已经炼气七层了,莫非是一个绝世天才? 事实上,的确如此,十岁筑基、二十结丹、四十结婴、百岁化神、三百合体,他神淮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只是,这些辉煌终究是过去式了,如今这年十五而炼气七层的修为……不提也罢,神淮一点都不觉得光荣。 事实上,他很纠结,一方面担心他以三灵根之资质进阶太快显得妖孽,另一方面又委实恨不得进阶如破竹立刻化神,尤其是对着清澈溪水的时候,这种想法更是急切。 最后,他决定把修为进阶情况与同一批弟子的最优者保持一致,这样恰可以用悟性惊人盖过去,虽令人赞叹却不致叫人心惊,否则以神淮几百年的经验加成,如今必是已经筑基。 神淮摇了摇头,有得必有失,既得了上玄宗这个灵气福地,还是不要贪心地想要置他人眼光于不顾了,毕竟地界大了是非多,已经赚了,就莫得了便宜还卖乖。 再说,他也不想给他如今的好师尊——清律真人招惹什么麻烦。 说来这清律真人又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救神淮上山的白眉道人。 三年前,通过炼心路后,神淮便被清律收为了唯一的亲传弟子,因着神淮三灵根这般普通的资质清律还被人耻笑了好一番。 不过,当然很快又被神淮叫人瞠目结舌的修炼速度给啪啪啪打脸打了回去,只是却也因此有几个心胸狭窄的道人嫉恨上了清律和神淮。 是故如今神淮做事更是倍加小心了。 这时,忽有一道白色剑光迅疾而来,神淮收回心思,闲闲抬头。 只见长剑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才停下来,落下来一个衣裾飘飘的少年,长身玉立,清雅如仙,他冲神淮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看样子,你是都准备好了。” 话音一落,还不等神淮回答,又是一道紫色剑光飞来,不同于之前那道白光的快而稳,这道紫光仿佛挟着奔雷之势,一路上直冲而来,惊走一群飞鸟,最后还险些飞往了前一座的山峰,所幸看到峰上的神淮和白衣少年才又猛地长剑后退,人还没站稳,就嚷嚷道:“沈淮,今天你可逃不了了,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神淮同一批进入上玄宗的弟子——卫明涵、方世君。 然不同于神淮三灵根的不上不下资质,二人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分别是冰灵根、雷灵根这种逆天资质,一通过炼心路就被两位长老眼疾手快抢了去作亲传弟子,合称他们这一批弟子的‘上玄双璧’。 本来……二人是与神淮一同被戏称为这一辈的‘上玄三剑’的,奈何因着种种原因这一年来三人修为拉开了巨大差距,也就只剩下‘上玄双璧’了。 看两人如今御剑而来的样子,便不难猜到两人已然筑基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们这回齐齐来找神淮,也正是为了不日前筑基成功而庆祝一番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找神淮庆祝呢,这话……说来也长,神淮表示很无奈。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次后山之行,一个不小心揍了两个‘熊孩子’后,就揍出甩不掉的拖油瓶来了。 方世君雷灵根,性急又好战,自此就开始了日日找神淮干架、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断被胖揍的酸爽生活。 想来也是,神淮的身手是何等样了得,不过几个练气期的小崽子,就是捆一扎也不是他对手。 而卫明涵呢,他当然也想要一雪前耻,不过这位冰灵根天才可半分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用方世君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蔫坏蔫坏的、一肚子黑水。 好比在找神淮干架这事上,就半分不念同门情谊地让方世君来试水,而他自己呢,则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隔三差五地来找神淮,美其名曰论剑谈道。 一个是百战不馁、越挫越勇,一个是脸皮极厚、八风不动,简直是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 最后,神淮实在是不胜其烦了,可是……让他装弱佯败,这怎么可以? 于是,他就扔下了一句‘筑基之后,或可一战’的话。 大抵两人想复仇的心真的是到了某一种极致罢,说完这句话后,两人的修为就跟磕了药一样蹭蹭蹭往上窜,原本和神淮持平的修为居然在一年之内拉开他三个小境界,直奔筑基,这不——筑基以后,就立刻来找神淮了吗? 不过,如此也正中神淮下怀,老实说,他如今的修为进阶委实太快了些,他却还想松下压制、继续加快脚步,如今有两个发光体帮他吸引大家伙的注意力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得不说,神淮这一石二鸟的计谋使用的简直不要太纯熟! 两人都站定后,只见卫明涵笑吟吟道:“阿淮来我剑上坐坐罢,我虽初学,御剑还不怎么样,却到底对宗门位置还算熟悉。” 话音一落,被戳中痛脚的方世君立刻哇哇叫了起来:“沈淮,你来我剑上,我比那小子早两天筑基,御剑之术必定在他之上。” 两人的话神淮却谁也没有回应,而是漫不经心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来——清律真人对他还真是没话说,闭关前唯恐他的宝贝弟子出半分意外,简直把所有他如今能用的法器、符纸都往神淮怀里塞,区区一张飞行符,神淮自然拿的出手。 打了近三年的交道,卫明涵和方世君两人的尿性他还不知道嘛! 卫明涵那厮简直爱剑成癖,占有欲爆表,他的佩剑可是谁也不让碰的,说是叫神淮来他剑上坐坐,那只是他为了维持自己君子如玉的形象说的漂亮话罢了,实则以一句‘却到底对宗门位置还算熟悉’挑的曾在后山迷路的方世君非要拉着神淮上自己的飞剑。 对于卫明涵的装模作样和方世君的张牙舞爪,神淮半分不理会,而是径自把飞行符往身上一拍,便率先飞了出去,享受久违的翱翔感去了。 卫明涵:“……” 方世君:“……” 两人立刻御剑赶上,还没行至神淮身侧,就听到方世君的咄咄抱怨:“沈淮你干嘛要浪费符纸呀,跟我坐多好!” 神淮头也不回,只当没听见,果然对方念了一会儿就自个儿消停了。 三人从出云峰而出,绕过雄浑大气的金丹护法峰群,又绕出秀丽的两圈内、外门弟子峰,终于快要到最外圈的执事功法峰了,那里是杂役弟子和练气期执事给宗门做一些后勤事物的地方,出了此峰群便是山门了。 方世君不由雀跃道:“哈,三年都没出过山,这次我定是要好好去瞧瞧外面世界可是有什么改变!” “对了,沈淮,你说我们是先去吃一顿,酒饱饭足再来打一架好呢,还是先打一架再庆祝我的胜利去大吃一顿好呢?” 神淮:“……” 不等神淮回答,他又立刻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当然要先去那些醉人花巷了。”说着他做出一副猥琐样冲两人挤眉弄眼道:“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只是还没等方世君掏出把扇子好好得瑟一番,卫明涵就泼了他一盆冷水:“你以为去了那种地方后,清晖长老不会发现吗?” 听到‘清晖长老’这四个字,方世君就立刻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那清晖长老不是别人,正是方世君的师尊,那位火灵根长老不是一般的暴脾气,还格外信奉‘棍棒底下出天才’、‘人不打不成器’这些话,是故方世君见了清晖那可真是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抱起脑袋钻进墙缝里,好叫对方再也看他不见。 见对方一副蔫了的样子,卫明涵又换了个温和的口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可亲了,只见他冲脚下雾霭飘飘的山支了支下颚:“方师弟,你看这座山是不是有些熟悉?” “啊啊啊啊!我明明比你大,我不是师弟!”一听方师弟三字,方世君也不蔫了,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吼道,只是等他顺着卫明涵的目光看下去的时候,表情立刻一僵。 神淮挑了挑眉,也低下头去,这一看,他便不厚道地轻笑出声了,这不正是方世君当初在内迷了路的山吗? 只是,立刻的,他便笑不出来了—— 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同时混着甜腻与清新两种截然矛盾的味道扑面而来。 内心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神淮眼神暗沉,舔了舔下唇——这是妖族标准的觅食姿态。 ☆、第13章 人形丹药(上) 见神淮眼神只低着头盯着山林,方世君不由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哎呀呀,别看了!” 这时,神淮的意识才重新归笼,瞬间敛下眼底的锋芒与欲~望,他缓缓抬头,看了方世君一眼:“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便飞身向下掠走,还往身上拍了张匿身敛气符,立刻消失在两人眼前。 被神淮之前那一眼看的心里发毛的方世君才吸了吸气定下心神,就发现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他侧过头、抖着手指着前一秒还立着个白衣少年如今只剩一片空荡的虚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卫明涵也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神淮刚刚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 忽然,方世君嗷地一声一拍手掌道:“姓卫的,你说沈淮是不是怕了我,才逃开的!” 卫明涵:“……” 对于方世君如何自恋云云,神淮并不知道,不过即便知道了,此时也懒得多加理会。 如今他正循着之前嗅到的气味前行,从刚刚卫明涵和方世君两人的表情看来,似乎这味道他们都没发现,那是……独他一人感觉的到吗? 不知是为何……… 陷阱耶? 异物耶? 然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猛虎毒蛇,他都去定了。 肌肉绷紧,持剑在侧,哪怕贴上了匿身敛气符,他还是再次收敛周身灵气与口鼻呼吸,每走一步都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备战姿态。 随着一步步的靠近,神淮的心也本能地狂跳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前方的东西对他必然很重要,全身的经脉都在叫嚣着…… 这是血脉里的渴求…… 妖族兽性的掠夺…… 神魂的指引…… 毫无理由的,但是神淮就是知道前方的东西对他的神魂是大补,也许……他吃了那不知名的东西后就可以完全恢复神魂,重返巅峰,神淮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穿过茂林古木,近了,近了,更近了……近在眼前! 然看到面前景象的神淮却不由表情微顿——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5节 不是他想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天材地宝出世,也不是哪个上古大妖的内丹尸体,更不是谁刻意针对他的陷阱,而是—— 一个小孩儿,一个灰头土脸、肩膀上满是血迹却还固执地站着,手里紧握着把匕首的小孩儿。 还有一头吊睛大白虎,溜光水滑的皮毛上染着不少血,显然是面前的小孩儿造成的。 神淮有些不敢置信,什么药啊草啊的没有也就算了,散发着对他强烈吸引味道的居然是身前这小孩儿。 就算是那大白虎,神淮也觉得可靠些,说不得对方体内有什么神兽残留的血脉即将觉醒呢,散发出来的味道引得他神魂躁动来寻求吞噬对方妖丹。 然而,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怎么看怎么普普通通的人族小孩儿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克制住对小孩儿血肉气息强烈的欲~望后,神淮又谨慎地再往身上拍了张匿身敛气符,站在一边沉下心细细观察起来。 小孩儿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神淮用他惊人的眼力和观察力看到了他袖口的银色小剑和‘玄’字样标志,看来对方是个杂役弟子啊。 上玄宗弟子等级分明,杂役灰衣、外门青衫、内门白袍,袖口均绣有‘玄’字及银色小剑,其上加持着不同威力的防护阵纹。 ——若非如此,在硕大威猛的大白虎攻势下,一个六七岁还未引气入体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呢。 看着地上干涸的血迹,表明一人一虎少说已经僵持了小半个时辰。 神淮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有几分能耐。 但是事实证明人果然是经不得夸的,才刚这么一想,便是‘砰——’的一声响。 神淮:“……” 只见小孩儿毫无征兆地就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激起周身一片尘土飞扬—— 这时小孩儿前一秒还稳稳当当的小短腿如今已经打颤个不停,显然是力气用尽、勉力支撑,如今无以为继之象。 小孩儿这一倒,原本一人一虎对峙的气场立刻被打破了,大白虎黑睛圆睁,一声咆哮,就朝小孩儿纵身跃来。 眼见着下一瞬小孩儿就要命丧白虎掌下了。 千钧一发间,神淮立刻撕下符纸,持剑飞出,掠到小孩身边,一手提起他衣领甩了出去,一手紧握长剑直直插入白虎心脏处。 嗤—— 是锐器刺入皮毛血肉的声响。 一声巨吼,惊起飞鸟无数,白虎心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殷红,神淮侧踏一步躲了过去,用剑牢牢定住还想做垂死挣扎的白虎。 不过一息,白虎就彻底没了声息,神淮边掏出一方素帕擦了擦剑,边回头朝那小孩儿看去。 现在他是真有些欣赏眼前这灰头土脸的小鬼了。 原来刚刚神淮拎起对方的瞬间,正看到对方匕首尖端竖起,掩在衣袖下,正是直指白虎的样子。 若是按白虎刚刚跳下来的角度,必是能狠狠刺入白虎心脏之中。 这是体力耗尽没有办法下的孤注一掷,却也是小孩儿以己为套布下的局。 当真是好胆—— 也当真是好谋算—— 只是……再多的欣赏也不会让神淮心软半分。 他一步步朝小孩儿走去,小孩儿用手撑着地,抬着头戒备地盯着神淮,没有因为他之前的搭救而放松下一星半点的警惕。 他小脸上沾满了灰,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神淮走到小孩儿身边,蹲下,就这么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眼里几乎射出了幽幽的狼光。 小孩儿也半分不示弱,不闪不避地迎着神淮的锐(垂)利(涎)的目光。 半晌,神淮忽地一声轻笑,移开了目光,赞许道:“还知道输人不输阵啊,倒真是了不得的小鬼。” 听到清冽的声音,小孩儿一时眼睛瞪得溜圆。 说完,神淮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灵泉和药散、纱布来,放在对方面前,漫不经心道:“你自己好好包扎包扎罢,我还另有要事。” 语毕,他顿了顿,想了想后,又拿出个玉瓶来:“这是辟谷丹。” 接着他便重新贴上飞行符,向外掠去,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些动作神淮做的一气呵成,完全不给小孩儿半分反应的机会。 等到神淮身影彻底消失后,小孩儿才有些愣愣地拿起神淮一股脑塞进他怀里的东西。 而事实上,神淮真的走了吗? 当然不是! 他只是做了个远走的假象而已,实际上他飞了一会儿,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就又重新贴上匿身敛气符飞了回来。 你说为什么,盖因—— 刚刚盯着小孩儿的时候,他心思电转想了许多。 很明显,小孩儿的血肉对他的神魂有着不同一般的滋养作用,令他的神魂本能地叫嚣着掠夺。 可是……那么问题来了—— 小孩儿的血肉究竟为什么对他有这种作用呢,万一吃了有什么副作用呢,神淮半分不敢鲁莽行事。 但是,难道叫他白白就这么放走了到手的鸭子,这怎么可能? 是故神淮决定暗暗观察几天再说,有果必有因,等他找到小孩儿血肉异常的原因再说,反正对方这颗人形丹药他是绝不会就此放手的。 而且,神淮也不急。 因为他刚刚感受了一番,小孩儿的血肉对他而言虽是大补,却终究不足,大概也就能让他的神魂恢复到之前五成左右罢。 如此,那么等小孩儿长大些,血肉充实些,他再来取食,是否会效果更佳呢! 打定主意后,神淮决定正式启动‘养大,粗掉’计划,这不,就回来看着他的人形可生长丹药了嘛! 不止为了观察,也是为了保护,要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好不容易天降大运捡到的人形丹药死在哪个他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那他还不得怄死。 神淮飞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小孩儿愣愣地盯着玉瓶发怔。 许久之后才见对方慢吞吞地把药瓶塞进怀里,撑着地坐了起来。 这回,是换神淮发愣了。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小孩儿肩膀上的伤口居然自己愈合了,那颤抖脱力的双腿也已经能稳稳地站立了。 这才多少时间啊,小孩儿其实不是人族,而是伪装成男童模样的魔族罢,不,就是魔族也没这么逆天的体质啊。 这恢复速度,简直了! 该说不愧是人形丹药吗? 果然不同凡响! 同时,神淮对小孩儿也愈加感兴趣了,他扬了扬眉,眸中光华流转。 这小孩儿,绝对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啪——关门,放…小魔族! 想爬月榜,各位大人,求收求评,蟹蟹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么(.) 亲亲~ 奉上小剧场: 许多年后—— 丹药:师兄你是不是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我了? 神淮:…… 他伸手捏了一把丹药的脸蛋,末了看了看手指:怪哉!怎的如此之厚? 丹药:qaq师兄你明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使出英雄救美的招数,还跟踪我~ 神淮:…… 丹药脸红红:师兄,你还偷看我洗澡!(咳咳咳,此处咱们明日再说) 神淮:…… ☆、第14章 人形丹药(中) 蓝天碧树,彤日浮云,小溪哗啦啦地流淌而过,溪水清澈见底,其中有个六七岁大的孩童在里扑腾个不停,他浑身光溜溜的,□□。 神淮在后,抱着剑,懒懒地靠着棵苍翠的古木,似雅痞不羁,又似百无聊赖,只是他的双眼却一眨不眨、牢牢地盯着前方小孩儿白皙的小身体。 ——没有,真的没有,没有一点伤痕,光滑白嫩的像块豆腐一样,肩膀上原本大块的血窟窿就像从不曾存在。 神淮险些看的双眼发直,这一回他对小孩儿惊人的自愈能力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何其逆天的体质啊! 小孩儿在水里摸摸脚丫又擦擦屁屁,看起来活泼生动、可爱异常,浑不知有人在身后正双眼幽幽地看着他。 洗干净身上的脏污血迹后,小孩儿猛一低头,把脑袋往水里扎,接着用力晃动起来,水花飞溅。 神淮在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来这小孩儿如此异于常人的原因来。 古书上,倒是有记载了药人一说,乃出生前就按配比灌注一系列灵气、丹药,再汲取母体一身生命力,三年产出,据闻出生后七彩流云、药香四溢,其身自愈能力奇高,其精血可治百伤,其血肉可助修为……… 只是……传说耳,药方配比早已失传,其真实性已不可考亦无法印证。 神淮只当无稽之谈,如今……看到这小孩儿,他不禁重新回想起这段传说来。 两厢比较许久,最后神淮无奈地得出一个结论—— 小孩儿并不是什么药人,明显……对方那股奇妙的清新香味只他一人闻得到,而药人的血液可是能吸引方圆万里所有生灵的,如果小孩儿真是药人的话,那大白虎早就被小孩儿哗啦啦流的血吸引得迷失神志了,哪还能对峙到等他来。 神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头……究竟是为什么呢。 ‘哗’——的一声响,打断了神淮的思绪。 这时,小孩儿突然一个仰头,把小脑袋从水里伸了出来,左右甩了甩,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洗干净脸蛋的小孩儿是异乎寻常的精致可爱,娇嫩而水润润的小脸,漆黑明亮又湿漉漉的眼睛。 神淮挑了挑眉,没想到小孩儿竟是长得异乎寻常的……顺眼啊。 不错,毕竟他还要观察小孩儿好一段时间,以后还有可能要吃,小孩儿长得赏心悦目,他也轻松嘛! 洗干净后,小孩儿像颗小炮弹一样跳出溪水,重新穿上他灰不溜秋的衣服,然后把乾坤袋在腰上系好后,就转身走开了。 瞥了一眼小孩儿的乾坤袋,神淮就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在小孩儿洗白白前,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是如何地剥下大白虎的虎皮、又碎尸般地把大白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最后全部塞进乾坤袋里,接着居然还掏出怀里他之前给的药散、灵水一同塞进里面。 一想到之前还被他捏在手里的东西,如今正和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待在一块儿,神淮的感觉就不太好。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孩儿的胆子是不一般的大,出手也是不一般的快啊。 智慧、胆识、韧性、天赋,小孩儿什么都有了,可就是—— 运气不太好,被他神淮给盯上了,注定成不了大器,要陨落在寻求大道的半路上了。 可惜了啊—— 神淮没诚意地叹惋了一番,双眼还是绿油油地看着身前小心翼翼地躲开各类飞禽猛兽的小小人。 很快,小孩儿便走出了山林,又走上了执事堂的峰群。 神淮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后。 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改日再来观察,毕竟等到了执事堂的山峰所在后,那里除了练气期杂役和执事后,还会有各色筑基弟子甚至金丹护法出入,他就算贴着匿身敛气符也无用,还会徒惹误会。 所信,改日再来罢,左右——来日方长。 打定主意后,神淮掉了个个头,就转身飞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神淮就开始了每日观察人形丹药的酸爽生活了。 接着,他就发现了许多—— 比如,人形丹药其实是通过了炼心路的考验的,只是灵根属性太差,是五灵根这种废灵根,才被分配为杂役弟子。 又比如,人形丹药还是个异常好学刻苦的好孩子,除了执事堂分配的任务,他所有的时间全都花在了看书、修炼上,只是……大概是资质真的太差了吧,现在还没有引气入体。 还比如,人形丹药真是异乎寻常的聪明,像执事堂这种地方,可谓是每个宗门的后勤部,里面的人大多无望大道又生活逼仄、资源不足,他们的心思也就更多花在了勾心斗角、抢夺有限资源的地方上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是比内门、外门都复杂太多了。 人形丹药却能和其他杂役弟子基本上都保持着表面融洽的关系,哪怕有他年纪小又长得好的因素加成,小孩儿的心智也不可小觑。 只是……这些都只能说明小孩儿性格聪明又勤奋,跟小孩儿身体异常可半点关系没有。 收集了一堆没有直接作用的信息,神淮有些头痛地又回去翻了许多书,却依旧无果。 等过了这段时间,清律真人出关后,他可是不能再这么像如今一样每天都来观察研究了。 神淮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又例行日常地飞往宗门最外围的执事峰。 等到了山阴杂役弟子的院落,确保不会有什么长老、护法经过后,他才慢悠悠地掏出一张匿身敛气符贴上,接着熟门熟路地来到院子最靠西的一间小屋,施了个穿墙术,就大喇喇地走进,坐在了小孩儿身后。 油灯微暗,小孩儿却在桌子上看的很认真,脊背直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看着小孩儿手里色彩不是一般绚丽的书本,神淮挑了挑眉,难得啊,小鬼今天居然没拿着那本《五元引气诀》琢磨,而是看起了闲书。 他不禁抬眸瞥了一眼小孩儿手中厚厚的书册,只漫不经心一眼,却叫他嘴角长噙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只见书上翻开的那处左页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光华绚烂,右页是墨黑的行楷文字:淮山之东,有树参天,名曰梧桐……… 只十二个字,神淮便知道小孩儿是在看什么了,这本书,就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 ——《流央群雄传之神淮本纪》 想到黎栩当初背着他编写完还大量刻录出去,等到流传之势已不可挡后才装模作样地来跟自己所谓的‘负荆请罪’,神淮的好修养就维持不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在心里再次狠狠问候黎栩一番,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神淮回过神,就看到小孩儿低着头,眼泪哗啦啦地流,却又唯恐弄脏了书的样子——边哭边擦。 神淮:“……” 他不记得这本书里有什么感人肺腑、引人落泪的东西啊。 他走近几步,发现小孩儿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他微低下头,把耳朵靠近小孩儿的脑袋,才听到小孩儿猫儿样的哽咽:“神淮……神淮…” 神淮脊背一僵。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书页上后来他人编写的那句‘陨落于流央历三百二十五万九千四百六十六年三族混战’,心里忽然涌上股奇异的情绪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他早就发现这小孩儿心智极坚,且早熟又沉稳,如今哭成这番模样,只因为残页之上他的死因吗? 唉,脑残粉什么的,最让神淮不解又没办法了,比如清律,又比如妖界的诸多小妖们,还比如眼前的这颗人形丹药。 还能不能让他愉快地吃掉了? 神淮叹了口气,最终决定……以后在吃小孩儿前,满足小孩儿一个愿望或者帮小孩儿一个忙好了—— 当然,也就仅此而已。 让他因为一点连感动都称不上的情绪而放弃到手的大补药和曾经的修为,这怎么可能呢? 这一日,出云峰上流云汇聚、灵气渐浓,神淮在心里算了算,估摸着离清律出关也就是三四天的功夫了,而如今他对小孩儿的情况……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神淮叹了口气,再次飞身而出,他想好了,今天就算药晕了小鬼,放血来喝,以身试之,也不能再无功而返了。 就尝一点血想必真有什么大碍也会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罢。 ☆、第15章 人形丹药(下) “嘿,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不要以为执事庇护你,就可以猖狂起来了!” 显然是有人在争执。 “啊——” 伴随着突兀的一声尖叫,响起破空风声。 还没靠近,就听到院落一角传来尖锐的叫喊声,待略走近,没了遮挡物,便清晰地看到那是四个半大孩子在打斗……唔……估计称不上打斗,肉搏罢了。 小孩儿似乎正在和另外三个比他大的小少年们进行着毫无章法的拉拽劈打。 神淮微讶,不是他说,通过这几日的观察,他是早就领会到小孩儿那钢铁一般百折不挠的意志和不符合年龄的老成甚至称得上狡猾了。 谁家六七岁孩子会每天拿着一本练了小半年还没找到关窍的《五元引气诀》依旧琢磨个不停,脸色都不带变的? 谁家六七岁孩子就会早早懂得掩起锋芒,什么都藏着掖着,打老虎弄出来的血迹居然给人说是下山滚倒的,半分不吹嘘炫耀。 谁家六七岁孩子在对待个嫉妒陷害他遭遇猛虎的同龄人时,先是不动声色好几天,慢慢布局,在对方彻底放下松懈时,一击反陷害无声而来。 若非亲眼所见,神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吗?如果不是因为小孩儿对许多修真常识的懵懂,他真要怀疑对方是和他一样夺舍重来的! 如今看到小孩儿一副急红了眼的样子,神淮可不是要惊奇嘛! 砰——一声响 只见小孩儿到底人单力微,被两个小少年一左一右钳住了手,上方还被一个气喘吁吁的小胖子踩倒在地。 小孩儿原本狭长的凤眸已然圆睁,那是气极了的表情。 小胖子被小孩儿异常狠厉的目光看的脖子禁不住一缩,转瞬又想到对方正在自己脚下,他碾了碾踩在小孩儿柔软肚皮上的脚,狞笑道: “哼!瞪什么瞪,大家都是废灵根,你装的那么乖巧那么用功,就以为比我们高上一分了吗?今天是你先动手的,你不念同门之情,就不要怪我们啦!” 看着小孩儿痛苦的模样,神淮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人形丹药早就被他自动划到自己的所有物里了,他的东西,哪怕是一株草也经不得他人染指。 只是,还没等神淮撕掉符纸,来个‘英雄救丹药’,小孩儿突然左脚弹起,猛地踢了小胖子膝盖一脚,小胖子腿一软,就摔了下来。 小孩儿趁机弹跳起身,侧身拿头狠狠撞向左边那人的鼻子。 在对方应激性的双手捂上哗啦啦流血的鼻子的档口,小孩儿终于是空出手来了,他手肘直击右边那个孩子的腋下,很快便逃脱了三人的钳制。 神淮顿住踏出的脚步,他微扬眉,赞赏地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刚刚红了的眼眶是为了放松三人警惕吗? 结果立刻一击必中,身手异常利落,还真有点战斗天赋啊。 只是很快,神淮就没空赞叹了。 只见松开后,小孩儿和另三人前后对峙,他沉了沉眼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弹出去。 身影极快,一人给一拳,其他几个半大少年竟都在小孩儿跳跃的身影下躲闪不开,不过几息时间,三个小少年都嗷嗷嗷叫唤着被打倒在地,起不来。 神淮面色微凝,他直直地看着小孩儿一拳打趴一个,眼底神色莫名—— 小孩儿脚步似虚似浮,走位看起来好像杂乱无章—— 别人看到或许会这样觉得,然神淮却不会如此想法,只消一眼,他便发现其中暗含五合数术的奥妙,盖因—— 这步法正是他曾经拿着本《九针八衍术》翻阅时想到的,当时还被黎栩嘲笑果然是莽夫,看到如此精妙绝伦的书籍居然只能想到打打杀杀上去。 早些年,他还是很喜欢用这个步法的,虚虚实实、错综复杂,迷惑敌方,后来,因为修为渐高,所谓一力降十会、一剑破百巧,他才渐渐少用了起来,把它教给了其他一些小妖们。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一个异族小崽子身上看到,神淮眯起眼睛,看着小孩儿的后背,莫非对方是去过他妖界偷学的? 想了想,他又不由嗤笑一声,想什么呢,若当真如此,小鬼岂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妖界又岂是寻常人说进便能进,说走便能走的? 说进便能进,说走便能走? 妖界?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划过脑海—— 神淮立刻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光——他一直把小鬼当成人,似乎走进了某一种误区,如果,如果—— 如果小鬼不是人,而也是妖族呢,如他一般的神兽,生而能化形,自愈能力奇高,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出了妖界,如此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神兽化形,常人难以分辨,而他因为修为不在,又用着个凡人的身体,看不出来很正常。 至于……小鬼血肉对他奇异的吸引力…… 神兽这种生物,从来得天独厚,奥妙说不清。如他,若非此次身死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凤凰涅槃这种事,连重生的事都有了,这个小鬼的血肉能滋神魂、补修为亦不足为奇。 而小鬼似乎还因为自己的死哭了小半天,如果是妖族的话,那便再正常不过了。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到不可思议,从看到对方的步法到如今对对方身份的揣度,不过转瞬而已。 只是就这么一瞬间,让神淮看着小孩儿的目光顿时就变了,神色也凝重起来。 他神淮从不妇人之仁,对异族自不会心慈手软,对其他未开灵智的走兽飞禽也不会有什么同族之情。 可是,如果小鬼真的是神兽,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神兽对妖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看他神淮、看后荼、黎栩便知道了,他现在对小鬼出手,就不啻于击杀了一个未长成的妖王,这种行为几同叛族。 四年前见到小魔族的时候,他还嘲笑四魔王和黛芙华竟让如此一个高等血脉流落在外,如今他若对小鬼出手,又与对方何异? 不止不能出手,他还得好好保护对方不在长成前陨落。 看着小孩儿的背影,神淮眼底神色莫测,许久后,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吃掉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啊。 不过,还需要再行试探一番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若不是,那就依旧是他的人形丹药了。 神淮如是想着,很快却又就被身侧杀猪般的叫唤喊回心神来。 只见三个少年已被小孩儿打趴下了,他却犹不罢手,一拳一拳,裹挟着极致的愤怒与暴戾,竟是一副想要活生生打死三人的样子。 打到后面,似乎真的意识不清,他一边挥舞着小拳头,一边近乎癫狂地喃喃道:“神淮不会死的,神淮不是坏人,不会死的,不是坏人,不会死的,不是坏人,不会死……” 听到自己的名字,神淮下意识的脊背微僵,接着等反应回来对方说了什么后,他看着小孩儿背影的目光顿时变的格外复杂。 他猜想了许多小孩儿反常的原因,却没有料到竟是因为他。 看样子,不过是三个小少年说了他几句坏话,小孩儿竟立刻张牙舞爪至此了吗? 不知为何,神淮竟恍惚觉得此时的小孩儿有些像护崽的母狮子。 他一生强势,只有他保护别人,只有他守护妖界,如今陡然被个人这样拼了命的维护,对方还是个不过六七岁大的稚齿~幼童,神淮心里不由升出股异样的情绪来,说不清是觉得新鲜还是其他。 只是……看着小孩儿如疾风骤雨般砸下一个个拳头,很快…神淮便察觉到不对劲,得赶快让小孩儿停下手来啊。 三个小小少年的性命,自不足惜。 而杂役弟子的命最是不值钱,即便死了几个,若由他出面担保,小孩儿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伤害,主要是—— 现在小孩儿这副样子,竟有入邪之兆。 反应回来的神淮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小孩儿一个还没引气入体的凡人,竟会邪侵身心,一发现异状,他立刻就撕下身上符纸,快步上去。 否则,无论小孩儿是他的妖族后辈还是人形丹药,要是在他眼睁睁看着的情况下出了什么意外,岂不笑话? ☆、第16章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眼见着小孩儿眼睛都红了,神淮快步上前。 然而,还不等他拎起对方的衣领,小孩儿竟忽然腿一软、头一歪栽倒在地。 神淮:“……” 也不管嘴角鲜血直流、鼻青脸肿的三个小少年,他俯身一把抱起已然晕了过去的小孩儿。 触上对方小身体的瞬间,竟发现小孩儿正不自觉地颤抖着,浑身都蜷缩在一起,小脸惨白,牙关紧咬,额头渗出一点点冷汗。 神淮心里一紧,单只是为了小孩儿对他的维护,他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对方还极有可能是他的妖族后辈。 就算不是,也是要供他吃的人形丹药,他绝不能不能让对方在这个时候出半分意外。 他边带着小孩儿飞回出云峰,边伸手捏上小孩儿微凉的手腕。 脱力已极——无法供给自身最基本的生命活动之状。 这种情况神淮只在战场之上、若不拼命必将丧命的状况下看到过,寻常时候,哪能得见,常人没到力竭至此的情况基本都晕死过去了。 小孩儿毕竟年幼,在起初的打斗中想必就用光了全身力气了,挣扎着挣脱后又用了他那种劳心劳力的步法,最后居然还不要命一样地砸下小拳头,脱力似乎也在所难免—— 神淮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该赞叹小孩儿惊人的意志力,还是该高兴对方晕的及时——免了入邪之困局。 不过,如今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救回小孩儿了,要不然就让对方这么乌龙且毫无意义的死了,可是有他怄的了。 其实要救治也很简单,既然脱力散气,不外乎补上就是。 就是在执事峰人员混杂,在路上又没有保障,不好给小孩儿输灵气,而丹药的话……他的丹药都是清律给的,自然品质极好,却不适合如今连引气入体都不曾的小孩儿。 神淮极速催动符纸,穿云破空,其身几呈一道残影。 终于已经能虚虚看到出云峰那不与众山同的轮廓了。 一落地,神淮便急急抱着小孩儿往屋里去,把小孩儿放在自己的大床上。 看了一眼小孩儿的脸色,所幸,还没有到精气外脱的程度。 他捏着对方的手腕,立时一束细细的灵气便游走入内,因着对方还没引气入体的缘故,神淮不敢多输灵气,怕冲毁对方尚且稚嫩的身体。 只是,灵气甫一探入,神淮的脸色就变了——对方经脉之宽阔简直是他平生仅见,如今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地疯狂吸取着他的灵气。 不消一会儿,神淮的脸梢就微微泛白了。 他一手撑着床栏,才勉力一手继续给小孩儿输着灵气,滋养他的身体。 忽然,掌中手腕微动—— 下一瞬,小孩儿睁开了眼睛,脸色还有些白,眼里同时混合着戒备与迷茫。 神淮挑了挑眉,小鬼还挺谨慎嘛! 等小孩儿眼中彻底有了焦距,眼中中完全映出神淮一人的身影来时,他立刻瞳孔一缩,看着神淮的目光微闪,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一脸无害的笑容上:“多谢仙长搭救之恩,这次是仙长第二次救我了。” 声音清亮而稚嫩,笑容真挚像初升的朝阳……半分看不出之前癫狂的模样。 神淮:“……” 旁观是一回事,直面又是另一回事,小鬼这装模作样的……如果他不是跟踪了对方这么久,还真要被骗过去了……毕竟孩子总是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不过到底,神淮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约莫是察觉到神淮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色了,小孩儿懂事地动了动手腕:“仙长,我已经好了,不必劳烦。” 神淮却没有松手,而是皱了皱眉:“不要动。” 闻声,小孩儿微愣。 神淮却没心思顾及对方的心理活动,他现在简直浑身发软,不是他不想松手,而是小鬼的身体就像块吸铁石一样,一被吸上就扯不下来。 感觉着体内灵气大量的流失,神淮想捏额头,最近怎么老做出这种救个人就把自己给搭进去的事来,简直时运不齐。 罢了,都有过几百年修为一朝丧的情况了,现在没了三年储存的灵气有什么大不了的,神淮如是自我安慰道。 不知是因为神淮面色太过沉痛,还是因为察觉到对方的疲累,小孩儿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双眼幽幽地看着神淮,一眨不眨。 直到神淮体内的灵气彻底被抽了个干净,两人接触的地方才终于松了开来,这回脱力的得换上神淮了,他腿一软险些就要踉跄着倒下。 所幸小孩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神淮松开的右手,才免了他堂堂妖王要摔个狗□□的窘境。 神淮顺势也坐上了床,只道了句:“你自行引气入体罢。” 接着便不管小孩儿,径自慢吞吞地拿出个药瓶,给自己塞了几颗‘补灵丸’后,立刻盘膝而坐,再次——引气入体—— ………这真是个悲剧。 察觉到小孩儿还愣愣地看着他,神淮睁开眼睛,没好气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自己修炼!” ——他算是知道了,小孩儿迟迟没有引气入体的原因不是因为灵根太废,而是因为对方经脉忒也宽广,竟能吸取他一个炼气七层修士所有的灵气,这可是正常人引气入体的数千百倍的灵气啊,要是在这种一无聚灵阵,二无‘补灵丸’辅助的情况下能成功引气入体就怪了。 此时的神淮不知道,如今吸取了他一身灵气的宽广经脉可都是他三年前‘悉心教导’的结果。 他只一边觉得可惜另一边又觉得不能浪费自己的大把灵气,才叫对方快些引气入体的。 当然,也是为了顺便看看这个小孩儿到底有多神奇,竟能自行吸取他人灵气,血肉又如此玄妙,不知对方引气入体会是何等情况。 听到神淮说的话后,小孩儿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感觉了下身体情况后,眼里立刻窜出个小火苗来。 他最后又定定看了双眼闭起、一副当他不存在模样的年轻修士一眼,眼中各种情绪翻腾交织—— 如果说当初的山林初见,对方救他是偶然遇见,心存正义,举手之劳,那这次呢? 这么及时的出现,是巧合? 这么用尽全力的救助,是善良? 怎么可能?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孩童了,三年独身的摸爬滚打让他看了太多、也学会了太多,而且……他答应过那个人……不会再蠢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并没有任何值得这个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贪图的地方啊。 ……无解,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到头来谁利用谁还未可知呢。 万般情绪,最终归于虚无,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气,小孩儿闭上眼睛,按照他看了无数次、已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径运转压缩起灵气来。 虽然眼前这人目的不明,但对方送来的灵气他却不会拒绝,哪怕对方动了什么手脚他也认了——他挣扎着来到上玄宗就是为了要变强,不管是什么方法,哪怕入邪也无所谓,他要变强,他要给那个人报仇,那个唯一对他好过的人。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跑下山,如果他听话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他还和对方呆在破庙一角,晴天晒晒太阳,雨天听听滴答水声…… 又或者对方已经破壳了,一定是一个像颗红色绒球一样可爱、有着嫩黄色的喙、暖红色皮毛的雏凤。 他还会想,那个人既然死过一次还能复活,可不可以再复活一次,在哪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正在等待破壳呢?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 他不知道! 这怎么可以? 因为他太蠢,所以不想要他了吗? 还是有其他什么人代替了他的存在,正抱着那颗又白又滑的蛋身? 神淮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小孩儿脸上那种痛苦又狰狞的脸色,眨了眨眼睛。 简直奇妙,心魔劫不是从结丹开始才有的吗? 心魔幻境也得等到筑基期呀,小鬼这是什么情况? 引个气、入个体还能出这种事? 该说不愧是需要旁人千百倍灵气引气入体的人吗,果然神奇。 ☆、第17章 沈琛(上)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6节 天地间灵气疯狂而来,风云涌动,气流凝缩,引得出云峰上茅屋都晃动了起来,神淮目光一凝,看来清律是渡过了心魔劫,要结婴成功了。 ——糟糕,他如今才刚刚再次引气入体,被清律看到,那可真是…… 神淮抚了抚额头,开始寻思着怎么搪塞过去。 忽然,身侧的灵气也开始凝聚成旋,神淮微讶——小孩儿居然借着清律结婴的灵气一跃到了炼气三层。 还真是天赋异禀、得天独厚啊! 不消一会儿,小孩儿便睁开了眼睛,眸内暗含精光,已然不是不久前还没引气入体的凡人小子了。 他的眼里透着股初踏仙道的激动与无畏无惧的锐气,最后化作平常惯有的温和乖巧。 他爬下床,恭恭敬敬地对神淮执了个礼:“多谢仙长助我……”说到这里,他蓦地神色一顿,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仙长,你……” 神淮木着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自己只是将将炼气一层的修为,难道说灵气都被你吸走了,连自己体内的气旋都保护不好,这委实太丢脸,神淮说不出口。 然而……他这一迟疑,却立刻叫小孩儿脑补过度了——比如对方因为修为低下,才会救自己这样一个废灵根的人,以平衡自己内心的自卑,这种心灵扭曲的人他不是没见到过。 ——又比如抓自己来是想用什么邪门的方法利用自己补足他的修为。 →如果知道小孩儿心中所想,神淮必定一口凌霄血喷出,还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只是这也怪不得人小孩儿想太多,神淮还炼气七层的时候,小孩儿连引气入体都不曾,当然看不出神淮的修为了。让他怎么想得到有人会为了自己散尽一身修为。 不知道小孩儿心中所想的神淮淡定地转移话题:“上人突破元婴,闭关将出,你与我同去拜见。” “我?”小孩儿指了指自己,呆了呆。 “没错,”也不给对方解释,神淮便踏步出门,吩咐道:“跟上。” 他叫小孩儿去见清律,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是打算让清律收了小孩儿做座下杂役。 每个元婴长老、金丹护法都是有一定额的杂役弟子前后服侍的,否则岂不寒碜? 就是……因为清律那苦行僧的‘守孝’生活,出云峰才一直只有清律和神淮两个人‘相依为命’。 现在他既要就近观察,还要保护小孩儿,不若就放在眼下罢。 神淮如是盘算着,闲闲踏步而出,没发现身后的小孩儿正怔怔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之前是因为心绪太过紧张不曾察觉,如今定下心神来,竟发现对方说话的口气是异常的熟悉,霸道的优雅,粗暴的闲适。 他看着神淮的背影,眼底神色变幻,最后沉于黑暗,跟了上去——口气相像又如何,天上地下……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了。 踱步来到清律……的茅草屋外,内有聚灵阵、外有防护阵,神淮负手而立、站在两圈阵外,静静等待。 在屋内还不觉得,毕竟神淮作为一个资深腐败阶级、享受主义者,房内的布置都是极好的,可是一出来看到如此破财的茅草屋,小孩儿就震惊了,他目光古怪地看着神淮的背影和这茅草屋,恍惚觉得也许眼前这年轻修士救自己并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因为有什么怪癖也说不得。 神淮不知小孩儿心内所想,只闲闲站着。 一番灵气聚散,出云峰终于重归平静。 一声巨响,屋门从内大开……然后……砰——的一声响,碎了,像在两人眼前开出了朵花一样。 神淮:“……” 小孩儿:“……” ……显然清律刚突破出关,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好自身灵力。 神淮幽幽地看着地面上破碎的木头渣子,等到一个白袍长眉的道人从内走了出来后,才换上笑眯眯的表情:“恭喜师尊突破元婴,进阶上人。” ——修真界的划分,金丹真人,元婴上人,化神老祖。 然而道人还没说几句装逼的话,立刻脸色一变,他拧起眉毛,两只眼睛狠狠盯着神淮看了好几眼,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最后化作漆黑的脸色:“你的修为呢,怎么跌到炼气一层了,谁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对你动手?” 小孩儿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淮,他动了动嘴角,神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拉。 这时清律才注意到神淮身后的小孩儿,只是此时他根本无心理睬,双眼只牢牢盯着神淮。 看着向来云淡风轻的清律露出这种神色,神淮心内微暖,面上却露出一副沉痛的表情来:“与人无尤,大抵是弟子天赋太高,遭了天妒罢。” 清律:“……” 所有的怒火都被这极尽自恋的一句话给冲没了,他抽了抽脸皮:“究竟怎么回事?” 神淮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说来话长——” 清律木着一张脸:“那就长话短说。” 神淮立刻像切换了个频道一样,播放电子音:“师尊闭关,和净、和悦筑基,我等本一同庆祝,途经一峰时却恰见七尾花开放,弟子本想采摘,作为师尊进阶贺礼,奈何……护草兽………” 七尾花是一种灵植,专门用于巩固元婴境界,说珍贵也珍贵,说鸡肋也鸡肋,但对如今的清律来说却是恰好的。 而和净、和悦正是卫明涵和方世君的道号,每个上玄弟子进入内门都会按辈分取道号,好比神淮与二人平辈,同和,道号和光,只是习惯了本名,用的少罢了。 对着自家师傅,当然还是说道号为好,神淮说的有理有据,还有人证,五分真掩去五分假,端的是高水准。 说完,他黯然一叹,留给道人自行脑补的空间。 一旁听着的小孩儿简直被神淮精湛的演技和讲故事的水平给震惊了。 接着,神淮又秒换上笑吟吟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七色小花来,颇为淡然道:“师尊不必忧心,修为这种东西总也是能回来的,师尊不是一直担心和光进阶过快嘛,如此倒也助我扎实基础了,岂不因祸得福?” “……”清律简直被神淮的洒脱给震惊到了,当初一刻不停在修炼简直疯魔的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真是…… 他只当爱徒强颜欢笑,也不愿再戳人伤疤,终是长叹一声,接过神淮手里的七尾花,安慰道:“以你如今状况辅以灵药,不消一年当能重归炼气七层。” 神淮笑眯眯应下,忽然话题一转,看了一眼碎门残渣,把小孩儿扯到道人身前:“师尊,这门既然坏了,正好我这里有个杂役弟子,不若叫他来换罢。” 说着,他又拍了下手掌,提议道:“如今师尊进阶元婴,想必不日就是长老了,也该有个杂役弟子了。” 小孩儿起初有些茫然,可是听到这句,立刻明白了,对方这是想把自己留在这出云峰上。 杂役弟子和座下杂役,别看都是穿着灰衣的记名弟子,待遇却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能在护法甚至长老面前露脸的杂役,岂是寻常可比,峰主手下随便漏下一星半点东西就够他们享用不尽了,更别说还有更加浓郁的灵气环境了。 小孩儿低着头,目光复杂,却到底没有拒绝——无论如何,为了变强,他都需要更好的环境。 清律却叹了口气:“你知我无需这些享乐。” 神淮也叹了口气:“弟子自然知道师尊心内所想,只是……这次摘七尾花之行修为尽毁后,弟子勉力逃出山林,来到执事峰,若非这孩子……弟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再见到师尊了……” 心内却暗道,道人和小孩儿两人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这样以后道人要‘怀念神淮’,就拉小孩儿顶上好了,当面听别人缅怀悼念自己,这感觉委实太微妙,听过一次他就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面上他却依旧一咏三折地叹了口气,他之前编的理由,可不就是为了现在的苦情戏嘛。 果然,清律目光微动,最终叹息:“也罢,不过形式而已,你自去办妥就好。” “多谢师尊!”神淮立刻收起苦脸,扬眉笑道。 清律:“……”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多谢上人,多谢仙长。” 闻言,小孩儿极为上道,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乖巧的很,这点倒让道人颇觉满意,出云峰上也的确太冷清了些,多个人给他的弟子作作伴也好,虽说修道须静心平气,到底……和光也只是个少年。 清律抚了抚须,如是想到。 小孩儿面上低眉顺眼的,心内却暗暗道,看来这个修士要利用自己达到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连眼前这个元婴上人也是不知道的, 否则他无需为了留下自己多费那么多唇舌。 那么,在道人身上,他就多了一份可趁之机了。 如果说这个修士一开始对他的好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心善,如今这最后的希望也从他的心中抹去了——这世上岂有人愿意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散尽修为又如此费尽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 沈琛叹了口气,幽幽看着神淮:师兄,我一直在等师兄认出我,可是……师兄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 神淮:…… 沈琛表情更加幽怨了:师兄真是薄情,三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师兄,师兄却一早就忘了我! 神淮:…… 沈琛:师兄真的半分不记得我们花前月下的点点滴滴了吗? 神淮:………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琛一个虎扑搂住神淮脖子咬了一口:蛋蛋—— ☆、第18章 沈琛(下) 神淮带着小孩儿前脚刚出出云峰,后脚来恭贺清律进阶的人就都到了,有的是清律的知交好友,更多的却都是来巴结新出炉的元婴上人的。 回头看了一眼从另一方向飞来的各色剑光,神淮挑眉,还好他离开的早。 被神淮拉着手的小孩儿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却依旧一副乖巧样地贴着神淮,没有挣开。 忽然,神淮微翘的嘴角一僵,惯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孩儿立刻就发现了对方的异样,他紧张道:“仙长,可是有何问题?” 神淮缓缓摇了摇头,幽幽地看了小孩儿一眼,在小孩儿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掏出一张飞行符,往小孩儿身上一拍。 小孩儿蓦地瞪大眼睛。 神淮以为对方不懂,解释道:“屏气凝神,将灵力灌注符纸之上。” 小孩儿动了动嘴角,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他摆正脑袋,沉下心神,按照神淮说的方法流转起灵力来。 一开始还有些滞涩,小孩儿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的,但他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目光坚定、平视前方。 没过一会儿,他就运转娴熟起来。 神淮看的暗暗赞赏,胆子大,悟性高! 等到彻底适应飞行于半空中后,小孩儿侧过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眼后才敛目道:“仙长,我已经可以一人御符,多谢仙长护佑……” “哧——”然而小孩儿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 神淮摇了摇头:“你以为我在给你保驾护航不成?” 他无奈地摊了摊另一只手:“我灵气不足,大抵是撑不到执事峰的,才让你来带着我罢了。” 神淮说的特别自然、特别潇洒,没有半点怨天尤人,也没有半点迁怒对方的意思。 ……小孩儿目露复杂地看着眼前面容普通却气度卓然的少年,他真的是猜不到这个人的目的。 因为猜不到,所以总会不自觉地就把对方的好都当作真的,就像现在,就算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正在因为自己的修为跌落而诅咒自己,他却还是会忍不住升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甩开纷杂思绪,最终小孩儿还是很快换上感恩戴德和自责难过的表情:“仙长为了我丧失多年修为,仁心仁德,我这条命从今日起就是仙长的,虽然值不得什么,却必定做好仙长的一切吩咐,望仙长不嫌弃。” 他说的坚定又虔诚,好像在赌咒发誓一般。 然神淮还是捕捉到了小孩儿眼底的神色变幻——他知道小孩儿如今并不信任他,只是……他也不需要对方的信任就是了。 而且旁观小孩儿猛飙演技什么的他还看的挺乐呵,就是……仙长什么的听起来委实别扭:“不必叫我仙长。” 被忽然打断的小孩儿迷惑地看着神淮,似乎在天真地问‘不叫仙长叫什么啊?’ 神淮沉吟片刻后道:“等办好手续后,你便彻底成为我出云峰弟子了,我道号和光,不若唤我师兄吧。” 亲传弟子和座下杂役千差万别,就好比凡人界的少爷和小厮,小孩儿没想到神淮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愣,立刻露出感激的神色:“多……多谢仙长……哦不…和光师兄。” 这时,神淮恍然发现他似乎至今都不知道小孩儿的名字,不由问道:“你叫什么?” 小孩儿立刻乖乖地回答:“沈琛。” 说完,他又缓缓重复了一遍:“沈琛,我叫沈琛,王字琛。” 随着小孩儿略带恍惚的眼神和声音,神淮也恍惚了一瞬。 不刻意提起,便不会想到,若非这一刻的提及,神淮险些要忘却他还取过那么一个名字,遇到过那么一个蠢货。 如今乍一听‘沈琛’这两个音韵极具相似的字眼,神淮不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小魔族来。 也不知道对方如今怎么样了,是蠢死在哪个角落里还是被其他魔族追击又或者窝在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和母鸡、小鸟、野猫你追我赶…… 想到对方的小蠢样,神淮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笑。 接着有些怅惘地想,等到他再度化神,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活着,若是死了,可真是浪费他一身修为了,可是,就算还活着,那么多年以后,恐怕也不不会记得曾经在破庙里捡到颗蛋了罢。 “和光师兄?”听到低低的笑声,小孩儿出声轻唤道。 回过神来,神淮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老了不是,居然还想些有的没的起来了。 他侧头看了小孩儿一眼:“好名字。” 小孩儿微愣,接着拉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当然。” 不消一会儿,执事群峰已近在眼前。 很快两人便在一座看起来最为雄奇的山上落了下来。 山腰坐落一处屋檐飞起、装潢大气的执事堂,堂内一圈的桌案,后方各坐着个中年执事,旁边站着几个打下手的灰衣杂役,还有不少来取月奉、灵植或者领取下山任务的内外门弟子们。 神淮带着沈琛,随便到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人围着的桌案边,放下块弟子令来:“出云峰杂役份额,一直未动,今日前来领取。” “是是是,原来是和光仙长。”那执事拿起弟子令一看竟是护法亲传弟子,脸上不由立刻堆满笑容,掩去眼底对神淮修为的鄙夷。 他上下动作了一番,忽然瞥到神淮身后的小孩儿,不由讶然:“小琛!” 说着,他看向神淮:“莫非仙长要带走的杂役弟子就是小琛?” 神淮点了点头。 执事立刻笑着摸了摸上唇的两撇小胡子,一副对后辈有出息的欣慰样:“好啊,好啊,小琛以后要好好服侍仙长,不要辜负了仙长的厚望!” 执事嘱咐的殷切,沈琛也极为配合,他抬起头甜甜道:“谢谢陈执事,小琛知道了。” 看起来两人一个慈和、一个乖巧,似乎再正常不过了,然神淮却略疑,这个时候按小鬼的装模作样不是应该漂亮地应下‘是,一定会好好做,不给执事丢脸,不会忘记执事,不会辜负’云云吗?怎的如此简洁? 莫非两人有嫌隙? 可是这陈执事对小孩儿的喜欢不像作假,他没有错过刚刚对方眼里那抹可惜又不舍啊。 说着,陈执事还伸出手想摸一把沈琛的发梢。 虽不明白各种缘由,察觉到小孩儿眼底的厌恶时,神淮还是截下陈执事的手掌,顺势塞了一块中品灵石进去,笑眯眯道:“恰逢师尊突破元婴,今日事多,不知可否略略快些?” 那执事立刻眼睛一亮,听到神淮说的话后,他对神淮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了,毕竟上玄宗宗主之下便是各长老,他也不叮嘱了,收回手就麻利地干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琛飞快地瞥了神淮一眼,又回过头,一副乖巧样。 等弄完所有程序后,那执事回过头笑呵呵问道:“出云峰按分配可分到六个杂役,和光仙长看看还要哪些人?” “不必了。” 闻言,陈执事的目光瞬间变的古怪起来,他把给小孩儿的座下杂役令放到神淮手上,只是脸上表情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 神淮接过令牌,不明所以。 这时背后却忽然传来一把不阴不阳的声音:“哟,这不是和光师兄吗?” 不再理会执事,神淮回头看去,就看到三个略有些熟悉的白袍身影。 这几人正是是另外几个护法的弟子,都是地灵根的资质,与神淮一同入门,如今炼气五层,这样的修为对于十来岁少年来说可说是不错了。 奈何有卫明涵、方世君天灵根珠玉在前,又有神淮这个不科学的三灵根在后,比得他们竟是要资质没资质、要悟性没悟性。 卫明涵、方世君也便罢了,区区一个三灵根竟也压在他们头上,岂不叫人如鲠在喉,如刺在背。 现在这么乍一看,那个……和光居然只剩炼气一层的修为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落井下石。 其中一个立刻张大嘴巴惊恐状:“和光师兄这是怎么了,修为竟跌到了炼气一层?” 另一个接口嘲讽道:“你不知道吗?和光师兄可是三灵根的资质,却三年到了炼气七层,进阶的快自然修为不稳了,要跌也是在所难免……” “原来如此,别是走了什么岔子罢。” 三人一唱一和地编排着,末了还叹了口气,似乎痛心疾首于神淮的心性不稳、过于浮躁。 听到这三个内门修士的话,周围的人也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三灵根三年炼气七层,这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他啊?刚刚我就瞧着眼熟呢,原来是出云峰的和光,他当初可是被众多长老赞叹悟性惊人的,如今……啧啧……” “别是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法子,如今被反噬了吧?” …… 老实说,神淮在内门其实挺尴尬的,以三灵根的资质成为护法亲传弟子,同是亲传弟子的人觉得打脸,只是普通内门弟子的人又心内嫉恨。 是故,被三人这么一抖出来,大家看着神淮的目光顿时都带上了或隐晦或明显的不屑与自得。 ——任你猖狂,如今坠落云端了罢。 ——不是他们比不上你,只是他们没你这么卑鄙,用些旁门左道的法子罢了。 小孩儿站在神淮身侧,低着头,握紧了拳头。 就算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好是别有目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仍禁不住升起一股怒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神淮:你名字真好听。 沈琛咧嘴笑:嗯! 神淮:给你取名字的人真棒。 沈琛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最好了! 神淮摸了摸鬓角:他哪里好? 沈琛立刻叨叨起来:他好看,他声音好听,他还会取名字,他会打架……他每天都骂我,他说我蠢,他说我丑,他还总是骗我,他最好了罒▽罒 神淮点了点头:的确很好。 清律:………(每天被迫洗脑、被迫秀恩爱什么的真是够了) ——这其实是一个自恋狂和脑残粉之间的故事! ☆、第19章 保护? 周遭响起或轻或重的嘲笑声,神淮却恍若未闻,他不仅嘴角笑意不变,还慢条斯理地把弟子令塞到小孩儿手里,顺便理了理袖口。 小孩儿:“……”他更生气了是怎么回事? “哟,和光师兄这是恼羞成怒,要撸袖子干架吗?” 开口的是三人身后的一个青衫弟子,看衣服是个外门弟子,明显是三人自矜身份,不愿动手,巴结他们的打手就来了。 毕竟外门弟子虽然一方面嫉妒着内门弟子,另一方面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却又不得不抱内门弟子尤其是亲传弟子的大腿。 果然,三人都给了那青衫弟子一个赞赏的眼神。 虽然门内斗殴那不叫斗殴,叫比试,是允许的,只要不弄出人命或毁及根基便好,却到底显得他们胜之不武不是? 再说了,万一他们一个不小心,打伤那和光的气海经脉怎么办,毕竟对方现在只有炼气一层,他们也是为了对方着想啊! 那青衫弟子看到三人的眼神,顿时心头一热,仿佛看到大把的灵石和丹药在向自己招手,他愈加放肆地挑衅:“师兄怎么还不过来吗?还是想要不战而逃?要知道我上玄剑意讲究一股锐气藏心中,不战而逃可是要除宗籍的!” 从头至尾,神淮都没说过一句话,就被扣了这么顶大帽子,人群中不少原本中立的人都忍不住因为对方的咄咄逼人而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多余动作。 那青衫男子也的确是急了,唯恐神淮不应战,惹得那三个内门弟子生气,让到手的资源飞了。 左右已经是得罪这个坠落云端的天之骄子了,也不怕多得罪一些,在这大宗门里,要想巴结一些人就势必会得罪另一些人,他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打落曾经压在他们身上的所谓天才,也带给他一种扭曲的快感。 堂内的喧嚣已渐渐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神淮的反应。 只见对方勾了勾嘴角,似乎正要开口,他身后却忽然窜出了个小豆丁,大声道:“和光师兄是为了救我才导致修为跌落的,那我就把自己这条命还给师兄,让我来替师兄向你讨教讨教。”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青衫男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原来这和光身后还站着个小孩儿,接着立刻眼前一亮,这玉娃娃长得可真好看,随后却又立刻被他话里的内容给震惊到了。 可是看着对方那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样子,他们的嘲笑和阻止就说不出口了。 多么勇敢又知恩图报的小孩儿啊! 与此同时,他们都不禁面露鄙夷地看着神淮,居然躲在个小孩儿身后,还是不是男人? 一句话便几乎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赏,也没有怎么得罪人,大家只会觉得小孩儿赤子诚心罢了,只除了—— 那青衫男子闻言不禁气红了脸:“小鬼,你滚开。” 小孩儿却不说话了,他小脸一沉,立刻就要像颗炮弹一样弹出去,只是—— 然而并没有真的弹出去。 ……背后似乎传来一阵阻力,他的衣领被神淮给捉住了。 小孩儿有些呆,回头愣愣地看着神淮。 不等他回神,神淮就低下头,俯在他耳畔轻声道:“ 行了,戏演够了吧,我救你是我乐意,却不是叫你拿来做戏的。” 说完他轻声一笑,洒下的气息细密而麻痒,小孩儿却没有半分躲闪后缩,只见他瞳孔一缩,连整个人都僵住了。 神淮说的很轻,周围都是些还没筑基的弟子,是故他们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的手势和嘴角的笑意,想必是叫对方不要冒险云云罢,一时间,他们对这个曾经的天才的好感度又来了。 神淮松开拎着小孩儿的手后,抬头对那青衫弟子扬了扬眉:“一股锐气藏心中,一剑出而永无悔,不若去试剑台罢。” 上玄宗作为剑修大派,所谓剑修嘛,总是精力充沛、格外好战的,除了每五年的宗门大比,其余时间多余战斗力肿么破呢——就有了试剑台,专门给门内弟子切(打)磋(架)比(斗)试(殴)用的。 一上试剑台后,台上自动启动阵法,观战人进不来,参战人出不去,直至分出胜负,那么这胜负又如何判断呢—— 用上玄宗的官方说法是:剑出岂可悔,虽死而不败,一息倘尚存,永不退半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一开始战斗,按理来说就是死前最后一秒也不能放弃的,要锐气长存,但是考虑到只是切磋,那么就战到一方体内灵力耗尽,算分出胜负,比试结束罢。 这可真是—— 呵呵—— 不只挨打的累,打的人也手软。 试剑台可真是所有上去过的师兄师弟们心中不可言说的泪啊,是故除非真是恨的牙痒了想疯狂爆打对方一顿,又或者极尽自信觉得哪怕把对方打到灵力耗光自己也不会多累,一般大家轻易不上试剑台。 神淮这一句话立刻叫大家神色都变了,他们目露古怪,对方炼气一层,那外门弟子炼气三层,谁先耗光灵力显而易见,居然还主动要求试剑台,这不是上赶着找虐吗,哥们儿你气疯了吧。 惟有那青衫弟子对着神淮幽深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内一颤,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 为了灵石丹药法器,他豁出去了。 练气三层和炼气一层之间差的可不是三倍,而是几十成百倍的灵力,任对方有什么花招,他也能轻松取胜,他如是自我宽慰道。 “好,试剑台,那可是你说的。” 话音一落,周围人不禁鄙视起对方的厚脸皮来,却又都兴奋地一同跑去了试剑台,毕竟很少能看到有人去试剑台比试,怎能错过? 小孩儿落在后面,感受着右手空荡,他蜷了蜷手指。 行了,戏演够了吧。 ——没错,他之前站出来说的话都是经过仔细考虑后的做戏,他已经注定是出云峰的人了,注定和那和光绑在一起了,得罪另外几个人是不得罪也要得罪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站出来维护一番—— 他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对方的好和感恩,这样日后对方若想明着对他做什么也要考虑考虑周围人的目光了。 其次,他也想借此获得那元婴上人的一点好感。 在他心内最隐秘的深处,他还想着有没有可能对方也会被自己感动,可是,他忘了—— 对方是个比他更擅长收敛情绪、逢场作戏的人。 然后他听到了这句话—— 我救你是我乐意,却不是叫你拿来做戏的。 却不是叫你拿开做戏的! 他就是在做戏,可是……为什么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会觉得那么难受呢?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走在最前面那个从容闲散的背影。 我救你是我乐意—— 真的吗? 怎么可能,他才不会愚蠢地相信! 他有目的地做戏,对方何尝不是别有用心,他们谁又比谁好呢? 最后小孩儿一握小拳头,抬步追赶上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拉扯力,口鼻被掩住…… 另一边,众人来到离此处最近的一个试剑台后,那青衫男子率先跳上了台,拔出剑斜指着神淮:“和光师兄怎的还不上来?” 剑尖斜指,这是极尽的不敬与轻蔑之意。 看着剑尖,神淮掩去眼底锋芒,突然回头对昂着头站在一边的三人道:“我记得月前三位师弟就说要来向我讨教,不如一起罢。” 他口气淡淡,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围的人都像看蛇精病一样地看着他,原本只一人,他们心底还隐秘而兴奋地希冀着有什么以弱胜强的大逆转,然而此话一出,他们是都明白了——这……和光已经疯了,估摸着因为修为大跌打击太大神志失常了。 另外三个人面部表情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然而还不等他们说话,神淮却先一步开口了:“莫非不敢?” “我炼气七层的时候你们不敢,现在只有炼气一层,你们也不敢吗?” “谁不敢啦!”其中一个最禁不得激的立刻嚷嚷道。 旁边两人不禁苦笑着对视一眼,这是被对方给逼上台了。 他们心里恨的牙痒痒,这个和光真是狡猾,不过以为这样就能坏了他们的名声吗?以为这样他就可以为自己的失败有了寡不敌众的借口了吗? 想的忒也美了吧! 他们可以站在一边不动,任由那外门弟子和对方比试,看对方怎么半。 三人也不笨,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会担上以多胜少、欺负弱小的名声,是故他们打定主意上台去做个木头桩子。 但是……神淮岂会让他们如愿? 作者有话要说:  沈琛趴在床上,媚眼如丝:师兄——你怎么还不上来,三年不见,你……不想我吗? 神淮:……我只是出去了一天而已。 沈琛叹了口气,幽幽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神淮:…… 沈琛幽怨地看着神淮: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郎君好狠地心,竟半分不想念我吗? 神淮:……闭嘴,你又看了什么东西,再给我做戏膈应我,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沈琛qaq:师兄不要啊!我错了,再也不演戏了tt ——这其实是个影帝和黑粉的故事~(≧▽≦)/~ ☆、第20章 开启忠犬之路(上)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听说过出云峰和光悟性惊人,却不知道对方居然还这样战力爆表。 不消一会儿,真的是不消一会儿,□□~裸地写实,半点没夸张,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台上一阵白光闪过,那个青衫男子居然就趴着被试剑台给送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方已经灵力耗尽了。 众人:“……” 如此短的时间,哪怕送出来的是和光他们都觉得惊奇,更不要说是那个外门弟子了,他们顿时目光惊异地看着台上一袭白袍、卓然而立的少年。 其实……这还真不是神淮太牛逼,他牛逼的一面还没显现出来呢,就被这外门弟子给蠢没了—— 对方因为心慌紧张,一击就汇聚了自身所有的灵力,被神淮四两拨千斤地反弹回去,可不就这样了嘛。 当然,这也全赖神淮眼力精准,一眼找到破绽。 然而这些众人都不知道啊,他们看到的只有转眼之间青衫弟子就竖着进去趴着出来了,这一刻他们都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并非修为跌落而是隐藏修为了。 连站在试剑台一边的三个人都禁不住这样猜测,顿时他们心里就有些发虚。 然而还不等他们再做揣度,神淮的剑已经过来了。 修真界内,筑基以下皆蝼蚁,只要没有筑基,灵力加持表现在外也不过就是让他们速度快了些、力气大了些、飞得高了些罢了,甚至有些单论打斗还比不上凡俗界的高手。 是故神淮才直接叫三人一起上。 他的对战经验是何等样的丰富,搏斗技巧又是何等样的精湛,普通练气期的弟子就是捆一扎也不是他对手。 尤其是三人不过修炼三年,灵气运转还不流畅,神淮屡屡在他们灵力流转的空隙,刺出一剑,扫出一脚,刚凝聚起的灵力就立刻被打散了。 如果小孩儿站在这里,就会发现对方所用的身法是那么那么的熟悉,可惜…… 等到把三个人都打趴下后,神淮才潇洒地跳出试剑台,留给三人一个恍若大魔王般的背影。 委实是他们灵力都用光了,没半分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否则必是要叫嚷和光奸诈,隐藏修为哄骗他们。 神淮不知三人所想,只呼出口气,觉浑身通泰筋骨舒爽—— 好吧,神淮这次出手还真不是经过什么深思熟虑一石多鸟之作,就是纯属来发泄的。至于发泄什么还用说吗—— 首先好好的炼气七层修为没了,你说他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怎么可能,他想化神想的眼睛都要绿了好吗? 其次,被人这样挑衅,还能无动于衷笑呵呵过去的人一定不是他神淮,他可以为了某些目的一时蛰伏,但是他的骄傲也是与生俱来的,不允许他人半分不敬! 还有嘛,当然是小孩儿的作态惹到他了,虽说他浪费修为救小孩儿是他自己选择的,本就不需要对方感恩戴德,但是对方不领情就算了,竟拿着这个装腔作势,就委实叫人膈应了。 如此多种情绪叠加,对身体和心境都不好,神淮觉得有必要消除负面状态,而揍人可不就是最好的减负活动嘛! 至于后果,他也想过了,左右他与三人一直交恶,也不在乎关系再恶化,而所谓的天才之名,其实不过是这些小小的练气期修为弟子才会看重罢了,修为高深些的向来对凡俗界的身手不屑一顾,只会觉得他玩物丧志,没什么好担心的,是故神淮就毫无后顾之忧地来‘减负’了。 现在活动了一番筋骨,心情也舒畅了,他也有心思去理理那装腔作势的小鬼。 只是,双眼虚虚一扫,竟没有看到那个小豆丁的身影。 神淮微讶,莫非对方还是玻璃心不成,被他说一句就跑开了,看对方样子,不像啊。 正在疑惑间,忽然隔着老远传来一阵淡淡的同时混合着甜腻与清新的奇怪味道。 几乎是立刻的,神淮手指一紧,眼色暗沉,这是小孩儿的血腥味—— 只他一人闻得到,对他有着莫名吸引力的血腥味。 神淮捏了捏额头,小孩儿也太多灾多难了吧,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这么点时间,就又有危险了不成? 时间却容不得他多做思考了,他赶忙顺着这股对他而言就像黑夜里的剑光一样醒目的味道追去。 徒留身后众人纷纷猜测对方的修为身手。 穿云破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神淮……绕过一座又一座山,那气味竟依旧飘飘渺渺的,他忽然停了下来,调息了一会儿。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7节 ——毕竟才刚打趴下四个人,他只有炼气一层修为,用的又是那么个脆弱的凡人壳子,难免力有不逮。 感受着一点比一点浓重的血腥味,神淮仿佛能看到小孩儿血淌了一地的刺目场景,他知道若再迟些,恐怕小孩儿就要血流而死了。 果然打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他摇了摇头,也顾不得会透支极限了,只往嘴里塞了好几颗‘补灵丹’,又极速驱动药性,就要继续前行。 忽然天边划过两道一白一紫的剑光。 神淮眉心一动,舒展开来,嘴角微微拉开个笑容,天无绝人之路啊,果然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下一秒,两道剑光就忽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直直朝神淮落脚点飞来。 下来两个年轻的白衣修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神淮无情地放了鸽子的卫明涵和方世君。 一落地,方世君就率先嚷嚷开了:“沈淮,你怎么在这里?可算是让我们找到你了,大半个月不见踪影是不是怕了我啊……” 只是还没抱怨完,就立刻被卫明涵惊讶的声音打断了: “阿淮,你的修为?” 不像方世君的粗神经,卫明涵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沈淮的境界,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震惊神色来。 只是神淮可没那多空余时间来跟两人解释唠嗑了:“闲话休叙,先去个地方,十万火急。”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同意,就一脚踩上方世君的飞剑。 方世君一愣,还想说些什么,卫明涵手肘一伸撞了他胸口一下,指了指神淮略显凝重的脸色。 这下,方世君也知道是有什么要事了,脸色一整,瞬间一副正经可靠的样子:“沈淮你站前头指路。” 说完后,便催动飞剑‘咻’地动了起来。 周围风声猎猎,显然速度已快到了极致。 浓了浓了更浓了,近了近了快近了—— 在一座无甚特色的浮空山前,神淮忽然开口:“停下。” 飞剑立刻一顿,接着渐渐靠近山面。 落下来后,神淮顺着味道快步走去,卫明涵、方世君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他们才不会那么没义气地走了开去呢。 不远处,小脸已经惨白的小孩儿忽然心头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人临死前意识都会扩散,反正他看到了,他看到那个和光靠近的脚步了。 临死? 不,不,不可以死,他……还没有给神淮报仇呢,怎么可以死? 此时神淮正穿过丛丛树木,头上掩映的树冠越发茂密,遮天蔽日,显得这条路幽暗而阴森。 对,阴森,就是阴森,神淮眉目一凝,他感受到一股邪恶的味道,像……邪修。 他忽然顿住脚步,不知自己是否该继续前行。 本来他以为顶多又是什么小孩儿斗殴之类的,赶到此山时又琢磨着可能是猛兽飞禽,这些他都有自信应付,就算他不行,旁边不是还有两个筑基修士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多年对战和曾触摸天道积累下来的对世界的感知,他若觉得有阴森,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有邪修了。 如果是邪修的话,一个能潜进上玄宗的邪修绝非凡辈,凭他如今,进去了便极有可能送命。 还没的搭上卫明涵、方世君两人的性命。 可是……若叫他就这么扔下小孩儿不管,万一小孩儿真的是他的妖族后辈呢,就算不是,也是颗人形丹药啊,就叫他就这么放弃了委实不甘心? 神淮眼底微沉,做着艰难的抉择。 而随着神淮顿住的脚步,小孩儿的心瞬间直落谷底,只觉得浑身发凉,死亡离他是这样的近。 想到他刚刚对对方的希冀、感动与担心,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竟忘了对方对自己是怀着目的的吗,猛虎或是输气,这种没有危险的事,对方当然可以为了他的目的来救自己。 可是如今——这么大的危险,对方怎么可能为了什么目的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停住脚步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自己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期待着对方的到来啊!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恍恍惚惚看到了那个衣袍如火、华丽无双的身影来,天上地下,也只有那个人会不要命地保护自己罢。 如此,他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呢? ☆、第21章 开启忠犬之路(中) “怎么了?”见神淮忽然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卫明涵问道。 神淮目露挣扎,最后却回过头,表情轻快地对两人摇了摇头:“你们可否帮我个忙,回去找我师尊来这里?” “这有何难?就是沈淮你拉着我们当免费劳动力不给点补偿可不行!”方世君拍着胸脯就要应下,忽然卫明涵拉下了对方的手,目光深深地看着神淮。 神淮只作不觉,对方世君笑笑道:“好,回来后,必好好和你打个三天三夜。” 不等方世君哈哈应下,卫明涵忽然接口道:“前面到底有什么危险?要走一起走!” 闻言,神淮终是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过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方九龙鸢开了,之前偶然看到,就隔几日来看它何时盛开。到了后,忽然想到还有护草兽,是故叫你们叫我师尊过来采摘,我先躲在一边看看情况,你们也不用担心,想必那护草兽忙于驱赶其他闻香而来的野兽不会发现我。” 神淮一边云淡风轻地编着借口,一边心内暗暗着急,想必那邪修正在吸食小鬼血肉,才没有理睬他们,再晚点,想必小鬼就要没命了。 “原来如此,”卫明涵点了点头:“通知清律真人,一人足矣,我留下和你一起观察形势罢。” 方世君虎目一瞪:“嘿,凭什么你留下来,不行………啊……喂喂喂……卫明涵你干什么?” 然而抗议无效,卫明涵一把把方世君推上飞剑,灵力微吐,对方就连人带剑‘咻’地飞走了,末了他还慢条斯理地冲半空中气急败坏的人影道:“你可要快些,不然清律真人来晚了,九龙鸢被旁的什么摘走了算你的。” “你……你们这两个混蛋!”半空中传来方世君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过他到底也没有再回来而是朝出云峰的方向远走了。 等到方世君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的时候,卫明涵才回头直直地看着神淮:“你说的,骗骗方世君那蠢货还可以,骗我……就算了吧。” 神淮微愣,接着忽然勾了勾嘴角:“我只说,前方恐有邪修,我是非去不可的,你……回去罢。” 话音一落,他立刻脚步一变,不知用了什么步法,速度极快,几呈一道虚影就消失了。 卫明涵:“……” 血腥味已近在眼前,等到绕过最后一棵苍苍古木后,面前一片狼藉看的人触目惊心。 只见青草地上是大片的血迹,小孩儿脸色惨白、半个肩膀都没了、血肉模糊地倒在血泊里。 他身上趴着个诡异的灰衣男人,正在啃噬着对方血淋淋的肢体。 就在神淮猜测小孩儿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小孩儿却忽然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最后凝成个不敢置信的目光。 这时,那个灰衣男人似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竟是之前所见的陈执事,只是同样的一张脸,因为气质和表情的不同,竟显出千差万别来。 陈执事是市侩势利而精明识时务的。 眼前的邪修却是嗜血而邪肆的,嘴角淌着鲜血,双目赤红,妖异残忍,他甚至已称不上是人,而是个怪物,一个只知择人而食的怪物。 所有的邪修,因为残忍屠戮,为死去生灵的怨气所影响,哪怕意志再强,最终都会沦为这样一个毫无神志的怪物。 他看了神淮一眼,大概觉得对方没有威胁,眼露轻蔑,继续回头啃噬。 趁着对方转身的档口,神淮‘嗖’地往前一飞,速度极快,扯着小孩儿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没了食物,邪修立刻愤怒狂暴起来,他嘶声叫唤着,朝神淮扑打过来。 神淮拔剑出鞘,侧一步躲开,横剑格挡。 之前离得近了,他便察觉到这邪修有灵力外散的情况,显然已接近暴走边缘,尤其是从他散出的灵力波动来看,竟不过练气期而已。 虽然不知道这么弱小又没有神志的邪修是怎么潜进上玄宗的,这一发现还是叫神淮下定决心过来搏一搏。 只是……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个邪修形与魂是异常的违和,他身体明明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境界威压竟至化身,眼力速度身手都不比他差多少,厮杀已成本能。 尤其是邪修身体的修为要比神淮高些,还刚刚吃了小孩儿那么多血肉可谓大补,很快神淮的游刃有余就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嗤—— 是邪修的五爪插入神淮胸口的声音。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孩儿立刻瞳孔一缩,仅剩下的一只手抓紧了身边的杂草。一瞬间,他心里生出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来,却强迫着自己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染血的白色背影。 神淮目光一凝——就是这个时候。 他不躲反迎,竟拼着重伤向邪修掠来。 如今的神淮几乎是灵力空空,近乎脱力了,没有任何优势,只除了……这邪修没有神志。 若不拼着来一把,最后死的一定是他。 果然触摸血肉的感觉让邪修本能地目露嗜态,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神淮抓住机会,剑尖直指对方的脖颈。 看着对方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小孩儿忽然觉得有种酸涩的感觉,眼前水汽弥漫,映得那身影模糊不清。 就在神淮剑尖要碰到那邪修的瞬间,千钧一发,忽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推力,明明那么那么轻,却一下子把神淮弹开老远,‘砰’的一声到了小孩儿身边,剑身也‘铛——’地应声而断,一截掉落地面。 神淮倒地,竟再也无力起身——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真是越来越倒霉了,本来他直接过来一个是不想让小孩儿就这么死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料想自己能应付才过来的,以防外一他还特意叫人叫清律过来,可谓是做好充分准备了,结果—— 又给他出意外,这邪修要不要这么诡异啊,邪修诡异也就算了,左右他就要取胜了,结果——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虽然他不知道刚刚是什么人动的手,那个人又在哪里,可是就那股轻飘飘却能断剑折刃的力道,神淮断定对方修为极高,绝非现在的他可以匹敌的。 真是……明明是在正道宗门内,出来个人,居然还不是帮他的,而是来救那邪修的,可不是他时运不齐嘛! 神淮心里长吁短叹着,忽然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微微一愣。 耳边传来小孩儿稚嫩而微颤的声音:“你……你不要死,捂住,不流血。” 神淮:“……” 这时他觉得平时聪明的不行的小孩儿此时简直蠢得一逼,巨蠢指数和他当年碰到的小魔族有的一拼。 什么伤口是你捂一下就不流血的?还有小鬼你捂的这么重究竟是不想他死还是借机报复啊! 感受着胸口处颤抖的小肉掌,神淮最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点。” 小孩儿一愣,马上放松力道,竭力平静着声音道:“你要不要吃什么药,在哪里?我给你拿!” 似乎被扶了一把,神淮脑袋搁在了小孩儿的小肩膀上,这肩膀又嫩有软的,神淮还真有些担心把对方给压趴了,只是他如今也没力气挪开了。 小孩儿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你要吃什么药?我……我怎么拿?” “……”神淮靠着小孩儿肩膀,有气无力道:“算了吧,我现在……眼前一片黑,也没力气拿了。” 顿了顿他又慢吞吞加了一句:“我乾坤袋里的东西你也拿不到。” 神淮说的云淡风轻的,小孩儿简直听得要哭了。 他印象中的年轻修士永远是心机深沉的,永远是狡猾狡猾的,却也永远是强大无匹的。 哪怕对方修为只有炼气一层时眼底也透着股高高在上,现在那样强大的人……却这样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倒在他面前,这些……却都是因为他。 刚刚出现的一看就很强大的白衣人正在安抚那陈执事,相信很快就会来要他们的命了。 他知道就算拿出了什么药来也是徒劳,可是……可是他害怕啊,他害怕对方会就这样死掉,哪怕……哪怕比他晚点死也好,不要……不要这样死在他面前好不好? 脑袋下的肩膀微微颤抖,神淮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恍恍惚惚地想着小鬼也太不靠谱了,让他靠过来,结果自己都不稳,晃的他头更晕了,不过……倒是暖和了一些啊。 还有那股甜腻又清新的味道,他可真想扑过去尝几口,都要死了,结果保护垂涎了那么久的灵丹妙药却还没入嘴,想想还真是心酸啊! 可惜……他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也许是察觉到神淮心内的渴望,又也许是神淮面部垂涎的表情太明显,小孩儿突然低声问道:“你…你要什么?” 神淮:“……”要什么?难道说想喝你的血吗? ☆、第22章 开启忠犬之路(下) 眼前好像有千花万叶在旋转飞舞,意识一点点流失,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冷,神淮知道这是精气外泄的表现,他……大抵是快死了……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这死法委实太窝囊,所幸没什么人知道,还是死于三族大战听起来光辉多了,比较符合他的身份。 神志模糊间,却忽然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流了进来,带着铁锈味的腥气与甜腻,并不好闻—— 却像仙泉一样滋润着他的气海经脉、四肢百骸。 求生的意志与不清的神志让他本能而兽性地吮吸着。 可是不够,不够,还不够,全身每一丝游走的气息都在叫嚣着掠夺,那是妖族天性中的霸道和残忍。 神淮动了起来,小孩儿立刻眼睛一亮,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原本恢复些的脸色一下子又白了。 神淮低头啃咬起来,小孩儿看着眼底迷蒙不清的年轻修士,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任由对方吸血食肉。 此时的神淮因为之前的精气耗散和如今神魂深处的吸引,理智为本能所代替,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极近极近,仿佛平地一声雷在脑袋里炸开一样,眼前纷纷杂杂的场景好像被打碎又重组,重重叠叠,最后显现出一片血肉模糊与白骨森森。 神淮瞳孔一缩,猛地一个后仰,一手撑地,一手捂上眼睛。 “你……你怎么了?”见对方异样,小孩儿忙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过去,单手托着对方的脑袋。 听到稚嫩清亮的童声,神淮晃了晃脑袋,从自己刚刚居然吃了那么丑陋恶心东西的作呕感中出来,他盯着小孩儿精致的脸蛋看了好一会儿——洗洗眼睛。 这一洗,意识渐渐归笼,他光速地想起了之前的危急情况,然后很快就注意到小孩儿本来就血淋淋的肩膀似乎又少了几块肉的样子。 耳边小孩儿还在叨叨:“你…你怎么样?头还晕吗?身体还冷吗?” 说着小孩儿靠了过来,单手搂着神淮的脖子:“不……不冷了!你看的清了吗……”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全被神淮堵在了嘴里,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乖乖地咽下对方塞进来的药丸。 接着神淮手指一转,拿出七八个药瓶来,各取了一个药丸,往小孩儿嘴里塞。 等小孩儿全都吞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边用拇指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边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灰衣邪修和白衣修士。 顺着神淮的目光,小孩儿瞳孔一缩——因为这个年轻修士重新有了生气,他竟太高兴短暂性地忘记了还有这么两个人。 看着小孩儿小脸绷紧的样子,神淮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语气轻快地安抚道:“别怕。” 小孩儿立刻眼睛瞪得溜圆,好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看的神淮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痒,他还搁在小孩儿脑袋上的手掌就狠狠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一把,直到揉的对方呆毛都竖起来后,他才收回手,一本正经道:“你就别给我紧张这紧张那了,半个肩膀都没了,还不快点休息调息。” 说着,也不嫌弃对方一身脏污血迹,他就把小孩儿揽过来,靠在自己怀里。 小孩儿顿时脊背一僵,神淮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摸摸他脑袋,又摸摸他耳朵。 小孩儿:“……” 以前看那些凡人摸小狗都是这样的,他脸红了红,却没挣开也没阻止。 ——不得不说,神淮的药都是极好的,不过片刻,小孩儿不只肩膀的血都止住了,还有多余的气血做出脸红这种情态来。 至于神淮呢,事实上,他还真有点把小孩儿当狗摸的意思,本来当知道自己吃了对方的血肉后,他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他自己养着,什么时候要吃了,杀了小孩儿放血就好,也不会有半点不好意思,顶多猫哭耗子假慈悲地叹息一番陨落了个绝世天才罢了。 可是对方主动把自己凑过来往他嘴里塞,这感觉就不一样了,没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 就像之前他说的一样,救小孩儿是他乐意,从来不觉得对方要回报什么,就算为此殒命那也是他学艺不精、时运不齐,怨不得旁人。 如今被这么报答吧,他还真有些异样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因为吃了几口小孩儿血肉的缘故,他还真对小孩儿有了些亲近的感觉。 所以看小孩儿虚弱紧张的样子,就把小孩儿捞过来靠着自己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接着,随手一摸,他发现小孩儿发质不错,皮肤也挺滑,就像他以前养的那条没开灵智的小黑狗一样,好抱又好摸。 他就真这么一副摸狗的样子、悠悠闲闲地坐在青草地上,看戏似的看着前方两人。 只见不远处那陈执事蜷成一团、靠着树干,浑身抽搐,显然是为怨气所侵的样子。 神淮看的啧啧称奇,明明之前都已经是行尸走肉、完全被怨气侵蚀神志了,如今这般痛苦的样子,竟是意识重归,与怨气搏斗起来了。 能让一个神志沦丧的邪修重新恢复些许意识,实在不可谓不奇迹,神淮不由赞叹地看着一旁耐心安抚着那邪修的白衣修士。 那人一袭雪里轻纱,袖绣银边云纹,周身无一饰物,唯腰间悬着把乌鞘长剑,整个人如同他的装束一般,简单到了极致,然淡到极致便是浩瀚——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在白衣修士面前,你会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与卑微,尤萤火之于日月、尘埃之于宇宙,合该匍匐于下、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只是……这个‘你’中却并不包括小孩儿,他仰头就用手戳了戳神淮腰眼:“我们……不逃吗?”小孩儿说的极轻,就像做贼一样。 神淮却忽地侧腰一缩,抱着小孩儿的手微松,面露古怪。 小孩儿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得到回应,他小肉手就要向神淮抓去。 只是还没等碰到对方衣角,神淮却忽然跳了起来,手一甩就把小孩儿给扔了出去。 所幸还记得现在的小孩儿比较脆弱,在小孩儿已经在半空中抛出个弧线的时候,他又赶忙脚尖一点把小孩儿重新拎回手里。 小孩儿:“……”他觉得对方可能不是把他当宠物而是当玩具罢。 这回神淮拎起小孩儿后,没再搂在怀里,而是转身就把他放在一边坐好。 只是还没等神淮把他放下,小孩儿仰头又看了神淮一眼,低头再次伸手戳了戳对方腰眼,还顺便摸了一把—— 果然对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身体猛地一个急后退,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噗哈哈哈——” 小孩儿:“……”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还没等到他断定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就又是一股失重感传来——这回神淮可没那么好心了,就真的把小孩儿给掷了出去。 不过,也不疼就是了,明显对方是控制好了力道和方向的,小孩儿半点不以为意,就独臂大侠样的拍拍屁股爬起来了,原来这个年轻修士还怕痒这么奇怪啊,他觉得有点可爱。 而这时那灰衣邪修依然抱着脑袋、嘶声叫唤着,面色狰狞、双目赤红。 小孩儿甩了甩脑袋,明明这么危险了,他还想什么有的没的啊,难道被这个奇怪的年轻修士传染了不成。 似乎……只要有这个年轻修士在,他总是安心的,毫无理由的信赖和亲近,就像他认识对方很久了一样,就像对方真的无所不能一样,只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想到对方刚刚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立刻迈起小短腿朝神淮跑去,跑到他面前,真是受不了对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了,他开口威胁道:“你再不和我一起逃,我就捏你了。” 其实吧,神淮还真是有怕痒这个毛病的,只是……天下间能戳到他妖王的腰眼的人又有几个,也就还小的时候被黎栩、后荼玩耍过了,如今几百年没尝过这感觉,猛一被人戳到,简直了—— 尤其是……优雅闲散的美好外在形象被破坏,神淮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丽了,他抱着胳膊,高贵冷艳地斜睨了小孩儿一眼:“逃?” 他冲白衣修士支了支下颚:“在一个合体期修士面前,你想逃到哪里去?” ☆、第23章 魔种(上) 合体期修士? 听到神淮的话,小孩儿瞳孔猛地一缩,众所周知,大陆上唯二两个合体期修士便是妖王神淮和上玄宗宗主玄荥了,而神淮…… 那么这个人难道是玄荥? 他简直不敢想像上玄宗的宗主会救这么一个邪修,又或者其实对方是不被众人知道的迷之第三合体期修士? 据说……神淮和玄荥相交莫逆,能被神淮看重的人,他相信绝不会和邪修为伍的—— 如果神淮知道小孩儿心中所想,一定会再次无奈脑残粉什么的,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玄荥要和一个邪修如何,竟也关他的事? 不过就算不知小孩儿心中所想,如今他的心情也够复杂的了。 玄荥此人,说是心如坚冰、冷漠至极也不为过,简直是冰灵根修士冷心冷情的最佳代表,百态不入其目,万物不萦与心。 他的剑法、他的道,也像他的人一样,远山冰雪、青天白云、无瑕无垢。 只是,没想到时隔五十多年,再见对方,无论是其周身气机还是身上弥漫的剑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玄荥的道是无情的道,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之道,现如今神却有了人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在玄荥的眼里看到过那么多那么复杂又那么深沉的感情。 也许别人只会觉得对方面容冷峻、目光冰寒,然而神淮和玄荥少说也是一两百年的交情了,结识之前更是神交已久,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眼里的小心翼翼和心疼怜惜。 只是……对着一张既狰狞又满是褶子的中年男人脸露出这种表情,神淮觉得有些伤眼,他侧过头盯着小孩儿粉雕玉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小孩儿也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神淮一个海底捞月拎起小孩儿抱了起来,顺便钳起对方的小手包着。 小孩儿:“……”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挠了挠对方的掌心。 神淮冷笑一声,手指一点,小孩儿就手臂一麻,气机阻滞,动不了了。 “……”他一愣,好一会儿张着的小嘴巴才闭上,接着立刻眼眶一红,嘴角一扁,眼泪汪汪地看神淮。 神淮:“……”他不为所动地撇开目光。 “师兄——”然后他听到小孩儿软糯糯地叫唤道。 一时间,神淮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其实吧,别看神淮这人看起来一副光鲜亮丽、优雅闲散的男神样,事实上他毛病还挺多。 比如嚣张好战啦,比如睚眦必报啦,又比如自恋爱美啦。 只是,喜欢美丽的事物从来不影响神淮的判断与决策,单看当年他对黛芙华这样的倾国倾城大美人都下的去手,便可见一斑了。 可是看到小孩儿水嫩嫩的脸、泪汪汪的眼,红红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的,神淮不知怎么的心就软了。 他暗暗道,果然吃人家的心软。 他手指动了动,解开小孩儿手臂的阻滞,不过同时也松开怀抱、把他放了下来,还放在几步开外。 小孩儿双脚踩到地上后,却立刻小身子一扭,朝神淮摇摇晃晃跑过来,至于为什么摇晃—— 你说少了半个肩膀、一只胳膊,人小孩儿走路还能稳吗? 看着小孩儿一副随时都要摔倒在地的样子,神淮却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 终于……好吧,没什么好终于的,也只是过了那么一眯眯时间罢了,小孩儿跑到神淮跟前,一个虎扑,单手搂住对方的大腿,仰头狗狗眼看对方:“我听话,你不要生气。” 神淮:“……” 他觉得小孩儿这样简直作弊,可是看着小孩儿一只手艰难地往他身上爬,他到底没踹开对方,不只没踹开反而重新把对方抱了起来。 小孩儿立刻咧嘴一笑,不再动作,乖乖地贴在神淮怀里。 ——果然这个年轻修士对他总是不忍心的,语言行为可以作假,细节眼神却无法欺骗。 恐怕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跑过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修士的食指蜷了蜷,就算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还是在担心他啊! 如此……又何必在乎什么原因呢,这世上本就有毫无缘由的好与喜欢,一如当年他对神淮,也一如当年神淮对他。 只是之前他不愿也不敢相信罢了,如今生死与共又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他仰头看了对方淡然的侧脸一眼,心内暗暗下定决心,他便信他一回,信他没有目的,信他待他是真。 神淮被小孩儿突然一个眼神看的莫名其妙,正要低头,前方形势却急剧变化了—— 只见那灰衣邪修嘶声叫唤着,双目赤红,显然又是怨气占了上风。 忽然,他松开抱着手的脑袋,脸上表情已经变了,不再一脸痛苦,而是像神淮初见到他时那样的暴戾残忍又麻木无情。 他一手就抓住玄荥的脖子,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玄荥却不闪也不避,连脚步都没挪上半分,任由那五根脏污又血腥的手指贴着自己其内还有脉搏跳动的皮肤,他双眼直直地看着对方浑浊的眼睛,淡淡道:“道之一途,不外明心澄澈,从此以后你便叫明澈吧。” “不,不要,我喜欢师尊唤我阿尧。”听到清冽无情的声音,那邪修下意识地张嘴反驳,仿佛已成本能。 神淮讶然挑眉,没想到那只知叫唤的邪修竟还能张嘴吐人言。 说完话后,邪修忽然一愣,眼中混混沌沌、波流涌动,他松开手怔怔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迷茫中似有一缕清明闪过,低声喃喃道:“师尊” 玄荥:“在,我在。” 邪修扑了过来,像个小孩儿一样搂住对方的脖子,咕咕哝哝道:“师尊,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 邪修歪了歪脑袋:“真?” “真。” 神淮微愣,他竟不知玄荥什么时候有的弟子,更是没想到如玄荥这样的人会有一个入邪的弟子,而玄荥居然没有清理门户反而百般纵容。 只是用中年人的脸做要抱抱这种萌萌哒的事情……神淮面露古怪,他揉了揉小孩儿的呆毛,这种事情明显要小孩儿这种漂亮可爱的孩子做起来才好看。 小孩儿仰头飞快看了神淮一眼,没有阻止对方在他脑袋上捣乱。 咕咕哝哝说了不少话后,那邪修忽然身体一软、脖子一歪仰面倒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竟是安详而平静的,玄荥面容古井无波,伸手在对方天灵盖处虚虚一合,便有一颗闪着白色光芒的透明状光球从对方脑袋到了他的手上。 这时,神淮的表情终于是变了。 神魂碎片,他竟没想到是神魂碎片,据闻入邪修士若想洗清一身怨气,惟有自爆神魂为无数碎片,附着于天地万物,譬如一花、一树、一人、一妖上,逐一涤荡怨气、恢复神志,才有可能等到碎片重合、重新为人的一天。 只是传闻耳,神淮从未看到有人真的这么做过。 首先,自爆神魂这种事,便危险至极,焉知不是身死魂消,而能附着于他物之上,这要极亲近的人在对方身边守着并且引导才有可能做到,都入邪了,又哪会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呢,就算有,又敢吗,愿吗? 其次,即便自爆时把大部分怨气都掷于虚空,还有少部分残留的也够要命,能逐一唤醒神志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如今,他眼前竟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该说不愧是玄荥吗,果然心智极坚、手段了得,非常人可比。 这时玄荥已收好了那光球,接着他便随手扔开了灰衣邪修,毫不怜惜,真真是用过就扔,无情至极。 他冷冷朝二人看了一眼,只一眼神淮便知道对方是打算灭口。 只是神淮却半分不惧,直直回视对方,嘴角是他长噙的笑意,眼底是他用惯的闲散安适遮住的锐利锋芒。 果然玄荥瞳孔一缩,他虚虚一晃,便是缩地成寸,来到了两人面前。 小孩儿握紧了小拳头,神淮摸了摸他脑袋,又在他耳边说了句:“别怕。” 小孩儿手蓦地一松,仰头看神淮。 这时,玄荥开口了:“是你?” “是我。”神淮点头道。 说完,他没有再接口,反而是动了动手指在小孩儿后颈轻轻一抚,瞬间小孩儿瞳孔放大、表情定格,接着无力地闭上眼软倒在他怀里。 神淮看了一眼小孩儿,面上的表情已不再淡淡然了,反而冰冷又无情:“他是什么?” 他问的是‘他是什么’,而不是‘他是谁’。 玄荥看了他一眼:“如你所想。” “他不是人。” “不是妖。” “不是魔。” ☆、第24章 魔种(下) 神淮瞳孔一缩,抱着小孩儿的手骤然收紧,即便有所猜测,但是当猜测证实时还是无法抑制他心内掀起的滔天巨浪。 一开始他只觉得小孩儿奇妙,后来怀疑小孩儿乃神兽身份,直到刚刚……刚刚吸食小孩儿血肉后,他才真正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什么。 小孩儿身上的生气太浓,太浓了,浓的已不像是个练气期的毛头小子,而是立刻就要得道飞升的合体期巅峰修士,即便他当初全盛时期也没有到达这种程度。 人之一生,自落地起,便同具有生、死二气,譬如天地之间阴阳二者,二者共存、缺一不可,不外是何者多何者少的问题。 初落地,生气盛而死气如新发之芽,随人渐长,死气渐重,乃有生长壮老已,当生气已无死气全具便是天人五衰,此乃天地循环之道。 而所谓修炼,某一种程度上而言便是一点点驱赶走体内的死气,寻求长生。 但如今小孩儿身上的生气实在太浓太浓,浓的他几乎感觉不到死气,难道说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感应天机、驱出死气了吗? 怎么可能? 尤其是当吸进的血肉在体内被吸收、运转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加明显,那种生气太重的感觉,然岂不知—— 重到极致便是无! 小孩儿已不像是个生命,而更像是颗精心炼制出来的丹药。 神淮似乎隐约知晓了什么却又像并不知道,他追问道:“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魔,却也不像药人之流,究竟何物?” ——没错,药人不是人,没有人会把一个药人当做人看,哪怕他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有笑有泪,世人也只会把他们当做特别点的丹药罢了,毕竟造他出来的意义便是放血制药,那是连天道都不承认的生命,故而也就不是生命了。 然而,神淮早就猜测过小孩儿是药人的可能性,显然结果是否定的。 没有让神淮一人揣测太久,玄荥瞥了一眼小孩儿淡淡道:“你可听过人种、妖种、魔种之说?” “不曾。”神淮摇了摇头。 玄荥收回目光,颇有些感慨道:“天地万物,自有其规律命数,阴阳和合,乃生万物、繁衍种族、生生不息,然从来是人与人而生人,妖与妖而生妖,魔与魔而生魔,这是合乎天道的规律,倘越族媾和,破坏万物生长规律,必受天谴,这、你当知道。” 神淮眸色瞬间一暗,点了点头:“我知。” 他想起了昔日那个震惊大陆的跨族之恋。 那是在黛芙华之前的大陆第一美人妖族雀翎仙子和曾经四大仙宗之首的九虚仙宗太上长老崇明的倾世之恋。 一个是自大陆有记载以来修为最高、最接近天道、最有可能飞升、至今无人超越的人族修士。 一个是妖族圣女,真身孔雀,血脉等级极高,甚至与神淮算的上近亲。 就是这样两个人,因为一个孩子最终弄得一死一疯。 当年,雀翎与崇明可谓是郎才女貌、琴瑟和谐、羡煞旁人,神仙眷侣、不外如此,然而在崇明闭关后,雀翎却发现身怀有孕,竟不思打去,反而为了保住那个不被上天允许的孩子最终耗尽精气真元、生死魂消。 彼时崇明正在闭关,在紧要档口,突然心恸难当,强行压制出关后就看到爱妻的尸体,一下子就走火入魔了,几乎毁了半个九虚宗。 可以说这是九虚宗渐渐没落的缘起。 此后,崇明就消失在了这个大陆上,有人说他强行出关恐怕早已深受反噬、离死不远了,也有人说他带着雀翎的尸体殉情了,还有人说他踏遍大陆寻找方法延续那个半人半妖孩子的生命…… 事实究竟如何,已不可考,徒留他人做茶余饭后闲谈罢了。 叫神淮说,也是两人运气不好,一般而言异族之间就算交合也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不知是不是两人修为太高已经隐隐突破壁障才有了这一出。 而那雀翎也是疯魔了,大陆上那么多没有孩子的跨族恋不也很好?两人在一起岂不更自在,何必非要留下这个孩子,误人误己? 当然这也足够说明,一个不人不妖不魔的孩子是何等的不被允许了。 他少时曾在妖界内看到过雀翎,的确是殊色无双,怎的如此想不开呢? 只是这与小孩儿又有何干,神淮心底模模糊糊的有种不明晰的猜测,他抬头看玄荥。 对方没让他疑惑太久,径直道:“他是个半人半魔。” 果然如此,居然如此,竟然如此,一瞬间神淮的心情异常奇妙,耳边玄荥波澜不惊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个本不可能活下来却最终活了下来的半人半魔,用了和药人一样的方法,让他逃出天道窥测的眼睛,成为漏网之鱼。”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8节 “药人一样的方法?”神淮重复道。 “不错,”玄荥点了点头:“出身前便以各色丹药辅之,又每日以灵力浇灌,将一身死气抑于心房,让天道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个不被承认的生命。” 听到最后,神淮不禁道:“何必呢,造出这么个孩子来,岂不误人误己?” ——将死气抑于心房,总有一天会自心散开,倒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神淮低头看了小孩儿一眼,难得的露出点淡淡的怜悯来。 玄荥却露出个讥诮的表情来,打断了他那百年难得一见的同情心:“他应是父为人、母为魔,可是身上的魔气却比人气强出百倍……” 闻言,神淮讶然。 “想来尽是母亲的灵力浇灌而来罢。这样的半人半魔,还有一个名字叫魔种,疗伤滋补的效果比药人还好,想必你已有体会了。”说到这里玄荥淡淡看了神淮已经愈合的伤口一眼,才接着道—— “而其父若在其长成后,靠着血脉的联系吸尽其生气,将自己一身死气转嫁到他身上,便是长生了。” 闻言,神淮面露异样,接着一声嗤笑:“倒是白瞎了我一阵感慨,还真是泯灭人性,为了修为什么都干的出来,也不知道小鬼是怎么逃脱跑到这里来的。”他低头看了小孩儿泛着红晕的脸颊一眼,摇了摇头。 这时,玄荥却忽然道了一句:“若等他结丹以后,你取其金丹食之,可完全补足你的神魂损伤,即刻可回复你的巅峰状态。” 神淮的感慨在玄荥冷淡的声音下蓦地化作火热:“当真?” “自然。”说到这里,玄荥盯着神淮看了好一会儿又道:“不过,我观你与此子羁绊颇深,恐怕想要取得金丹还需一番波折。” 神淮:“……” 他心道,可不是嘛,从他遇到小孩儿不过几天时间,他就遇到多少事了,岂止是一番波折啊,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还真怕等会儿自己金丹还没吃到,就先送了性命。 不过看着玄荥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神棍表情,神淮忍不住挑了挑眉,朝那灰衣执事支了支下颚:“我观你和他亦是羁绊颇深啊!” 到了玄荥这个境界,已经触摸到道的壁障,的确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过往将来的,因此他若说有羁绊,想必自己和小鬼估计真有点什么,不过—— 这并不妨碍他听到这句话时不爽的心情,是故他对玄荥也玄乎的来了一句,毕竟当局者迷,尽管到了合体能感知到许多,却终究看不到自己的,一如凡间占卜算得到旁人、却算不到自己。 只是闻言,玄荥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忽然就笑了,清清浅浅,说不出的清俊:“诚然。” 神淮倒不惊讶,从刚刚玄荥对邪修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便知道现如今的玄荥已不是昔日的玄荥了。 他若有所思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个弟子?” 玄荥却没有回答他了,而是岔了开去,目光微远:“恐怕是有人来找你了,你是和字辈的罢。那个过来的白眉修士应是你师傅了。” 闻言,神淮立刻脸色一变,他来上玄宗从没有想过来找玄荥的原因一个是因为玄荥封山他压根儿见不到,还有一个就是……昔日对剑之人如今差了三辈,他堂堂妖王蜗居在个凡人崽子的身体里委实太丢脸。 看到神淮黑了的脸色,玄荥勾了勾嘴角,扔出块小玉剑到他手上:“宗主副令。” 他直直看着神淮的眼睛:“只有所向披靡的神淮才是我认识的神淮。” 神淮:“……” 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他掂了掂手里的小玉剑,知道这是对方‘有事便来找我,早日合体,再一战方休’的隐晦意思。 神淮亦勾了勾嘴角,莞尔一笑,人生在世,知己难求。 ☆、第25章 麻烦(上) 灵栀木围合的床沿,垂下九玉冰绡的纱幔,四角挂着雪玉风铃,无风自响,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很难想像一间败絮其外的破草屋内,竟有如此奢华的器具,区区一张床及其饰物便是穷那些散修一生而不可得了。 如果清律真人什么时候跑自家弟子屋里来看看,保证会一口凌霄血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这种我披麻戴孝你穿金戴银的酸爽感哟~不肖徒! 没错,这就是神淮的房间,他贵为妖王,养尊处优了一辈子,自然怎么好怎么来,如果条件不允许也就勉勉强强刻苦一下了,可是没理由有条件还要自虐啊。 清律要为他‘守孝’,没必要自己也要为自己‘守孝’罢,他自觉不是这么个自恋人。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灵栀木、九玉轻绡、雪玉风铃,这些无不是灵气浓郁之物,靠近修炼有益于凝聚灵气,如今神淮境界俱在,最需要的可不就是灵气了吗? 是故他半点没心理压力地背靠大树敛宝物来享受。 此时,他正斜倚在床头,双腿懒懒地微伸在外,一手枕头,一手摩挲着手中玉质温润、通体透亮的小剑,脸上表情微暖,虽知玄荥的东西都不是凡品,却没想到这把小玉剑竟自带聚灵功能,还真是周到啊。 忽然,“咚咚咚——”钝钝的敲门声响起。 神淮收回心思,眸色微暗—— 他知道这个时候会过来的只可能是小孩儿,可是……他却并不想和小孩儿多做接触。 自他们那日被清律找到,‘救’了回来后,他便打发小孩儿随便找了间房自行养伤、修炼,左右他和清律都不需要人服侍。 如果是本来,说不得他会心情好指点指点小孩儿,毕竟在他心里已经基本肯定了对方是他的妖族后辈。 而如今—— 既然还是颗丹药,就应该要有丹药的本分。 若说当日小孩儿主动把自己凑过来让他吸食血肉,神淮一点感触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一点小小的异样却不足以让他放弃到手的修为。 小孩儿天赋这么高,要结丹,不消二十几年想必就能达成,如此也就是说缩短了他将近百年的时间恢复修为,这么大的便利,神淮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一个注定要被他剖取金丹的人,他一点儿也不想多做接触,若生出点什么感情来,岂不浪费? 不如趁此,在他和小孩儿只有那么点儿零星的共患难情谊时,就早早断绝。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把小孩儿扔回执事峰,而是继续留在出云峰上,当然是为了让小孩儿早日结丹了。 只是……也不知道小孩儿怎么想的,回来后就跟磕了药一样地黏他,见天的往他这跑。 神淮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头,却没有开门,只淡淡道:“何事?” “师兄……我修炼的时候有个地方不懂,想问问。” 门外传来小孩儿特有的稚嫩又软糯的童声,神淮仿佛看到对方撅着嘴歪着头的小萌样,只是—— 他还是特别无情特别冷酷地道:“既已引气入体,就要懂得自己参悟,旁人的终究是旁人的,你再去揣摩几日,倘还不明白再过来。” 门外没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回答:“是。” 听到小孩儿走远的脚步声,神淮继续枕着胳膊,边端详着小玉剑,边吸取周围浓郁了几十倍的灵气。 没错,如神淮这种境界,修炼已成本能,区区练气期的引气,他躺着也能完成,还渐入佳境。 就在神淮要进阶炼气三层的时候,却忽然有几道浓重的威压传来。 神淮皱了皱眉,出云峰上一贯来客甚少,莫非又是那些所谓来给清律‘道喜’的人? 按理说,他作为清律唯一的亲传弟子,理当出去招待来客,只是……他一点也不想为了那起子唧唧歪歪的人浪费时间,那就……用入定无察觉蒙混过去罢,神淮如是想到。 可惜,天不遂人愿,门外又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响,却不像往常的低缓而有节律反而急促又钝重,可以想见敲门人内心的焦急。 神淮掀了掀眼皮,想好歹要做出个入定的假象来,便装作没听见。 哪知那敲门声却半点没知难而退,还越演越烈,像弹珠炮一样响个不停。 没有得到回应,小孩儿又叫唤了起来: “师兄。” “师兄?” “师兄!” 神淮:“……” 他暗道,小孩儿这毅力还真不错。 正这么一想,那门竟‘砰——’地一声大开,阳光洒了一地,小孩儿一副小勇士的样子一脚高高踹起。 这些无不彰显着‘破门而入’四个字。 神淮:“……” 他不得不反思自己不爱做防护阵什么的是不是太危险了,可是……谁叫开放才是鸟儿的最爱呢。 真的踹开门后,小孩儿小脸微呆,接着立刻眼睛瞪的溜圆,你说为何? 谁叫神淮现在的姿势如此‘放纵不羁’,甚至可称得上是慵懒冶艳呢? 尤其是隔着迤逦的透明纱幔看来,更有一种朦胧的美感,也让人忽视了对方平凡的面容。 三千青丝垂下,眼角斜挑,竟有种勾魂摄魄的味道。 当然了,这种味道才八岁的小孩儿是感觉不到的,但这并不妨碍他那受到剧烈冲击的感觉。 那什么……看到一贯表面看起来稳重谦和、实际上又狡猾狡猾的师兄露出这副散漫的样子来,小孩儿一时心情特别奇妙,大概有—— 啊,原来这个年轻修士也有点好看嘛! 啊,原来这个年轻修士事实上这么懒洋洋的,真是太会装象了! 啊,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到啊,这个装象的年轻修士会不会恼羞成怒? 答案是否定的,神淮不只没恼羞成怒,还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头发,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看对方发呆。 直把对方看得小脸红了红,才似笑非笑道:“师弟破门而入就是来看师兄我的美好睡姿的?” 小孩儿:“……” 他觉得他被对方的厚脸皮和自恋程度惊呆了,明明……明明是看对方一直没有声响他担心才撞进来的—— 对了,有正事呢,怎么能被这个奇怪的年轻修士带跑了。 他一溜小跑过来:“师兄,上人遣我来找师兄,说是有三位护法要见见师兄。” “哦?”神淮挑了挑眉,然后缓缓站起身,拂开床幔,背着手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瞬间,就是玉冠束发、长衫贴合,一丝不苟的样子了。 若说除了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法术外,神淮学的最好、用的最多法术的是什么,那就非这些打理自己的小法术莫属了,即便只有炼气三层修为,他也能把它们改良的可以适合自己使用。 小孩儿看得眼睛微圆,神淮却没理他,而是极其自然地踏步而出,只淡淡道了句:“跟上。” 看着擦肩而过的白色衣袂,小孩儿愣了愣。 可是对方却不曾停下半步,小孩儿捏了捏拳,又小跑着跟上。 拐了几个弯,两人来到露天的一方石桌上—— 咳,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上玄宗太穷,导致金丹真人待客竟这么寒碜,而是清律他特别艰苦朴素……众所周知嘛。 所以,寻常时候,真没什么人来出云峰串门,如今一来就来了三个护法,可见兹事体大了。 神淮一路就琢磨着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三人这么大的阵仗,还非要叫上他。 直到离得近了,看清石桌边的人后,神淮才大概心里有了点数。 只见石桌旁做着四个人,清律居主座,右手边一溜过去依次坐着三个金丹护法。 这……三个护法长得有些眼熟啊,可不就是他三天前打趴下的那三人的师傅吗? 脸色这么不好,莫非是输了来找麻烦,不应该啊,这种比试在这些真人上人眼里也就是小打小闹、半分不会看重才对,就算看重,也没脸说什么罢,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 神淮心内暗暗忖度,脚步却半分不慢,一步一步,哪怕其中一个护法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不善至极,也没让他顿上一瞬。 这时,也不知道是神淮脸上的笑容太欠揍还是怎么的,那护法竟忽然袖子一甩,右手一挥,朝他直直地射出条火蛇来。 神淮:“……”他有点想摸鼻子,该说不愧是有名的暴烈性子吗?这也委实太心急了罢,以大欺小,也不怕别人笑话?最重要的是还明显不能给他造成一星半点的伤害值好吗? ——没错,这看起来威力巨大的一招,神淮可半分不惧,你说人清律上人能眼睁睁看着爱徒这么丧命吗? 一个金丹期的当着元婴期的面击杀对方弟子,可不是失了心迷了窍吗? 神淮正准备配合着露出个惊惧的表情来,身后却忽然窜出个小炮仗来。 ☆、第26章 麻烦(下) 火蛇焰身吞吐,像要择人而食,小孩儿小炮弹一样冲了上去,神淮瞬间脸色一变,这回可真真是变了,没半分作假。 未免对方再次出手,清律率先在神淮身上打下个防护,接着才信手一挥招来水箭、浇灭火蛇。 如此,就有了一个时间差,纵然不过转瞬,可是这一转瞬已足够把小孩儿烧成块黑炭了。 神淮瞳孔一缩,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跑了上去,蹲下身抱起生死不知的小孩儿。 仿佛看到自己的百年修为哗啦啦地往下掉,神淮觉得心都要碎了,只能祈祷着小孩儿可千万别死,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委实渺茫,一个金丹护法的一击哪怕没出全力也足够小孩儿这种练气期小崽子死一千次了。 他一时间有种‘心好累’的感觉,护了这么久的丹药,最后居然这么乌龙地就死了,简直……他不甘心地伸手探了探小孩儿的脉息。 忽然,一只焦黑不明物抓住了他的食指,神淮微愣。 小孩儿挣扎着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只是昔日玉一样的脸蛋变成了黑炭脸,自然什么萌萌哒表情都可爱不起来,只剩狰狞了。 神淮却难得的没有嫌弃,心疼过后,涌上来的是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简直想把小孩儿的脑袋撬开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奇葩变异,以前不是滑不溜手、心机深沉、狡猾狡猾的吗,怎么转眼就傻白甜了呢? 只是……如今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供他多做思索,看着冲他笑得傻兮兮、除了一口小白牙全身都灰不溜秋的小煤球,神淮抬头看向清律,用眼神发出求救信号,毕竟那可是金丹真人的火焰,用他自己的灵气那可真是杯水车薪。 而清律呢,显然也被小孩儿的大无畏给震惊到了,不过他反应的很快,接收到自己弟子的眼神后,立刻打下道润水诀来,滋润着小孩儿被烈火破坏的身体。 神淮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才想起小孩儿那作为魔种得天独厚的抗摔抗打抗饿本领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目光一深,小孩儿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天赋呢? 如果知道,那么小孩儿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他不要命的保护还是……只是为了多得些庇护诸如讨好清律抑或是博得他的感激而实施的苦肉计呢? 心思电转间,脖子上却突然伸上来两截小木棍,大概是被滋润了些,能动了,小孩儿搂住神淮的脖子贴了上来,把小脑袋搁在神淮的肩膀上,蚊子叫一样低声道:“疼,师兄。” 神淮:“……” 瞬间什么揣测都没有了,想掰开贴着他脖子那乌漆麻黑、一看就又脏又丑小手臂的右手伸到一半,又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抚上了小孩儿的脑袋。 神淮揉了揉小孩儿被烧的竖起有股糊味的呆毛,特别温柔道:“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嗯。”小孩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脑袋就软软地趴在了神淮肩膀上。 收回各种微妙的情绪,神淮这才抬头看向已经吵了开来的清律和那个对他出手的金丹真人。 其实吧,别看清律看起来总是一副淡泊的不得了的样子——素衫不改、陋室如常,但是一个有着一颗脑缠粉的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淡泊呢,一旦戳中某个点他可是能立刻化身战斗机的。 这某个点比如他的偶像神淮,又比如他家乡唯一一丝血脉兼他如今唯一的乖乖亲传弟子和光,容不得他人说半句不好,也容不得他人半点伤害。 只见清律白眉一竖,活像个护崽的母狮子,那金丹真人也不遑多让,两人完全一副撕掉仙风道骨皮子的样子,就差撸袖子干架了。 倒是一旁另外两个同来的真人对视一眼,面露无奈。 别说他们了,神淮也看的有些无奈,看着自家师傅那怒发冲冠的样子,真是好笑又感动。 他站起身一边抚着小孩儿的脊背,一边听着两人言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可惜—— 直到林间、溪边闲适梳毛、饮水的鸟儿全全都被惊走了,两人的对骂也只围绕着‘你敢打我徒弟’和‘你徒弟辣么歹毒当然该打’两句话展开。 神淮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就歹毒了呢? 估摸着两人短时间内是扯不到重点上来了,神淮只得抱起挂在他脖子上的小煤球走向另外两个面露苦色的真人。 还没等神淮朝两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便有两股柔力一左一右托起他的胳膊,神淮也不矫情,借力起来,抬头对座上两个真人笑道:“多谢两位师叔,”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一声道:“不知和光可是犯了什么大错,叫师叔说出这般诛心的话来。” 说来也巧,恰在此时,那性急的道人呼喊道:“你那弟子心性残忍,非我同道,叫我说杀了正好替你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神淮身前的两个真人面色不由停滞一瞬,这……这话说的也委实忒过了吧,这时他们恨不得从没来过出云峰,也不认识这无脑的师弟。 神淮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拍了拍瞬间抓紧他脖子的小黑棍,配合地露出个委屈中带着倔强,倔强中带着迷茫,迷茫中又带着愤然,愤然中却还有尊敬的活灵活现尊师爱长却被无辜冤枉的少年表情。 看得两个真人都觉得怪可怜的,开始安慰起小少年来—— “师侄啊,你别听你那师叔乱说,他向来是蛇口佛心的,骂的越狠,他其实越是看重你!” 神淮:“……”他目光瞬间微妙,这个金丹小子你是来逗他的吗? 果然,旁边另一个金丹真人立刻给了对方一肘子,冲神淮和蔼地笑了笑:“别听他的,你这两个师叔一个是气疯了,一个是气傻了。” 神淮:“……”看来也是个不靠谱的。不过,总算是得到了点有效信息啊,气?为什么生气? 那位被神淮鉴定为不靠谱的真人说到这里,却话语一转,顿时正经可靠起来:“师侄啊,你三日前可是与你和明、和林、和煦三位师弟比试过。” “是。”神淮坦然承认。 那道人表情一肃:“那你可知道自三日前和明、和林、和煦三人被人送回来后,便卧床不起、昏迷不醒、甚至全身出现溃烂。” 随着对方的话语,神淮面色也凝重起来了,他目露惊诧,摇了摇头,思索一番却不可得,只能苦笑道:“师叔,和光怎敢对同门下此毒手,况以弟子的微末功力,若动了什么手脚,师叔难道会发现不了吗?” 嘴上这样说着,他心内不由立刻思考起各种可能性来,是有人想嫁祸他还是只是单纯想害二人却成巧合,有或者是想通过他拿捏清律? 神淮分分钟就想出几十种阴谋阳谋来,只是等到看到三人情形后,种种揣测都迅速退散了,他不由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有点无辜,他大概是……躺枪了,给别人背黑锅了吧。 清律修为高,骂战中听到三人来此原来是这种缘故,立刻提议同去看看,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御剑而去。 到真人洞府后,只见三人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全身黑斑脓血,甚是恶心,神淮只看了一眼便状似不忍心地撇开了目光,想看看青天碧水洗眼睛。 只是才转头就看到怀里小孩儿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大眼睛,他顿时觉得小孩儿就算脸都燎焦了,就一双眼也是极好看的。 这时,清律却骇然喊道:“邪气,邪气!” 三个护法不由立刻追问道:“什么邪气?” “三位师侄如今的状况怕是被邪修的邪气所侵啊,我不日前刚遇到个练气期的邪修,才觉的奇怪对方怎么可能跑进我上玄宗来。” 他说的正是‘救’神淮时遇到的陈执事的尸体,而什么九龙鸢的,当然就被神淮推脱成已被邪修摘取,看到对方竟要生吃小孩儿,他这才忍不住出手,清律因为当初弑生关的关系对邪修是痛恨异常,一回来立刻就上报宗门了。 而这次再次看到邪修害人,他眉头已是皱的死死的:“而这次对三个师侄出手的邪修恐怕修为已至化神了,你们才会没有察觉,不行,短短三日已经出现两个邪修了,必有阴谋,其中一个还是化神修为,事不宜迟,必须得报告宗主。” 那三人听得瞠目结舌,眼见着清律就要雷厉风行地出去了,忙拉住他:“宗主闭关已经整整五十五年了,许是正在紧要关头,你怎能前去打扰?” 神淮心内暗暗道,他三天前才见过你们家宗主呢,不过去说了也没用,谁叫动手的就是你们宗主的宝贝弟子呢。 在偌大的上玄宗,怎么可能真有邪修逃得出玄荥的眼睛,作案者为谁不作第二人想,想必是那邪修的另一片神魂碎片附着的人做的好事罢。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小玉剑,觉得他大概自作多情了,显然这是玄荥给他的封口费和黑锅补偿费才对。 这时,清律却一甩袖:“宗主究竟是在参剑悟道还是在自责当年混战之事,你我心知肚明,与其徒劳地悼念亡人,不如继承凤王遗志,杀尽天下邪徒。” 神淮:“……” 他觉得他似乎又躺枪了,还有……他的遗志什么的,谁说的,清律啊,我们有必要来谈谈人生啊。 ☆、第27章 嫁祸 清律不愧是火灵根修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立刻爆发—— 只见他风风火火就御着剑直直冲向宗主主峰,半空中祭出‘上玄印’,与浮空山山腰大阵契合,瞬间放出一阵耀眼白光,伴随而来苍茫威严的古老神圣吟唱—— 巍巍苍山,悠悠群剑 犯我上玄,虽远必诛 如是三遍,声传上玄绵延数十里的整座山脉。 嚯—— 所有弟子,不拘内外门,都引颈相看。 嚯—— 周围两圈灵脉众护法、长老蓦地抬头,面色一变。 苍山之巅,洗脸池边,一白衣人缓缓睁开眼睛—— 五十五年未启的宗主主峰终于大开。 直到尾随着清律踏进议事堂的时候,神淮的感觉还很不真实。 那三个护法也是木着一张脸的样子。 怎么说呢,上玄印每一个护法、长老都配有一枚,乃告急之用,百年难得一见,上一次动用还是因为百年前沁良尧大举入侵,如今…… 好吧,一个化神期的邪修倒也配得上这枚上玄印了。 可是……忒快了罢,能给人点反应时间不? 神淮觉得他对清律的嫉邪如仇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很快,议事堂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高阶修士,他们无不面色凝重、目光深深,几个相熟的对视一眼,个中意味便不可为外人道了。 忽然一道冷气逼近,顿时众人就知道是谁到了,他们立刻挺直了脊背、眼观鼻、鼻观口、口关观心,眼底所见只有一双雪白的靴子,由远至近,掠过身侧,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在最高处停下,落座。 这时,众人才齐齐行礼,瞻仰他们五十余年不见的宗主大人,气势动则如海,不动如山,真是越发浩瀚了。 玄荥环视一周,最后看向位于左列第一的清律,开口道:“何事危急?” 清律上前一步:“三日前,于流袖峰击杀一练气期邪修,今日又有三名内门弟子昏迷不醒,观之亦乃邪修作祟,修为更恐在化神之上,故弟子斗胆请宗主出关主持大局。”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上玄宗除了玄荥,最高修为也就元婴了,若有化神期邪修在一旁虎视眈眈,可真叫人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而且……除了化神期修士,为什么还会有练气期的小卒子呢? 莫非是试探? 顿时众人就阴谋论了,心里毛毛的,感觉周围有数不尽的小邪修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在伺机而动。 他们立刻把希冀的目光投向高台端坐的宗主大人。 只是,宗主的眼神怎么这么冷呢,艾玛,一定是闭关之后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神淮不厚道地在心里笑了笑,看对方会如何处置这件‘大事’,又从哪里找出个化神期邪修来。 不过,事实证明幸灾乐祸是不对的,很快矛头就指到了神淮身上来了——毕竟不是你说看到邪修就是真有邪修了,人证物证呢? 有人立刻提出了质疑声。 清律脸色不变、有条不紊,先是遣人带上那三个昏迷不醒的弟子和陈执事的尸体,再无情推出神淮详细描述那个练气期邪修的具体情况。 神淮:“……”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家师傅办起正事来真不是一般的铁面无私啊,难怪在这护法、长老议事的时候还揣上自己这个练气期小子,原来是还要用他啊,热闹果然不是白看的。 那陈执事尸体一上来,青黑外露的邪气顿时让人确定是邪修不错了,只是…看着对方身上的宗门配服,无疑是多年的老执事了,不少人还亲眼吩咐过对方办事呢,怎么转眼就成邪修了。 神淮只能上前一步解惑,他行了个礼:“各位前辈,”因为此时什么师叔、师伯、师祖都有,所以还是用前辈这个万金油称呼罢。 他微微一笑:“弟子于三日前,本欲前去流袖峰采摘一灵植,靠近后却发现有人竟在生吃活人……” 三言两语‘道清’了当时情况,在重点突出了自己‘奋不顾身’、‘见义勇为’的美好品德和邪修的残忍暴虐后,神淮结束了陈词。 正要后退一步,却忽然有一道淡漠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明是在远处,却像在耳边传来一样: “也就是说你见到那炼气邪修的时候,他还是常人样子,不过一两个时辰后却意识丧失,沦为行尸走肉了?” “是。”神淮点头应道。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一道凛冽劲风便打了过来,整个人就被锁定了,动弹不得,浓重的威压下,他额头不由冒起冷汗来,隐隐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众人不明所以,清律目露焦急。 啪—— 一个血色小球突然从神淮脑中被隔空取出,掉落在地,顿时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扑面而来,还有说不尽的怨气弥漫空间,不甘、怨恨、恐惧、愤怒……叫人呼吸为之一滞,体内灵气都滞涩不流。 众人骇然地看着地上的血珠,有几个见多识广的惊惧喊道:“邪丹,邪丹。” 顿时他们看神淮的目光就变了。 神淮:“……”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面上还是极其配合地露出个茫然的表情,面色苍白,低声喃喃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清律终于忍不住跑到了神淮身前,目露焦急:“和光…怎么回事??” 看着对方眼底的担忧,对比众人的厌恶惊惧,神淮心底微暖,只是看起来仍然一副完全状态外的样子:“师…师尊,我……这里是哪里?” 清律看着自家弟子神不附体的样子,不由把目光投向最高处那个始终脸色不变、恍若神祇的男人。 只见他拂袖一动,血珠就到了手上,他目光冷冷一扫,短暂的骚动立刻被镇压。 玄荥伸手细细看了血珠一眼,终于在众人的各色目光下开口了,他看向神淮:“你刚刚在哪里?” 神淮摸了摸后脑勺,似乎不解对方为何如此问起:“我……我要去执事峰给个杂役弟子办理转峰之事……” 话到一半,立刻被清律急急打断:“和光你在说什么?那都是三天前的事了!” “三…三天前?”神淮目露迷茫,突然痛苦地捧着脑袋:“我……我头好疼。” “好了。”玄荥出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举起血珠道:“这是一颗邪丹,乃化神邪修神魂所凝,想必是昔日沁良尧屠围苍山时邪将陨落残留,妄图他日附体重生,缺被你阴差阳错激活,附于你身,因为其体内精元不足,无法完全夺取你的身体,只能一点点侵蚀,你如今才会意识恍惚,不消片刻当能忆起,那执事和三名弟子想必是因本身修为不足又与你有过接触,受到邪气侵染才会如此。邪丹不稳,侵染结果也有不同。” 听玄荥三言两语便推断出前后因果,有理有据,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松了口气,只是颗邪丹罢了,不过就算有邪修也不怕,宗主真是棒棒哒。 众人由衷齐道:“宗主英明。” 神淮在一边维持着迷茫脸,听得简直要吐血。 玄荥表情淡淡,伸手一压,堂内一静,他看向清律:“你……道号清律罢,若非你及时禀报,等到邪丹彻底侵蚀你弟子,后果不堪设想,你,当记首功,升明净堂长老。” 然后目光微移,直视神淮:“虽则邪丹一事,你亦是受害者,然因你之过,激活邪丹却是不争事实,责苦崖面壁八年,可有异议?” 清律面色一变,却没有说出什么来,知道这种结果已是宗主仁慈了。 神淮似乎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低下头一副自责痛心的样子:“和光之过,理当如此。” 如此配合了一出戏后,这件事才总算告一段落。 一个时辰后,神淮站在一片寸草不生的漆黑崖壁前,目光悠悠,像是在望远,又像是在等待。 忽然,身侧空间一阵波动,显出个白衣胜雪的修士来,不是别人,正是把对方送进这不毛之地的玄荥。 神淮头也没回,淡淡道:“你来了?” 玄荥没有接口废话,而是与神淮并肩而立,看着从底下升起的白色风暴,淡淡道:“苦崖罡风,于别人而言是暴虐不可用,于你却是比灵气还好上百倍。” 罡风乃灵气密度极高导致流速过快所致,每一座灵脉中心地带都有一圈罡风带,此地虽灵气浓郁,却因毁人经脉而不可用,连周围灵植、动物甚至山石棱角都会被碾压磨平,何况是人呢? 不过,神淮曾去漠北用罡风冲刷肉体,研究出个利用罡风修炼的运行路线来,是故这个面壁对他而言却是送大礼才对。 闻言,神淮才侧过头冲玄荥扬了扬眉:“若非如此,我早就一剑刺来了。” 说着,他痛心地摇了摇头:“冰灵根的修士就是薄情,有了徒弟就忘了朋友,唉。” “……”玄荥嘴角一抽,复又开口说正事:“那三个弟子的伤势不是阿尧做的。” 神淮立刻停下长吁短叹:“你说什么?” 玄荥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是有人诱导着阿尧附着的另一个人做的才对。” 神淮目光一凝:“目的为何?” “我不知道。” 神淮:“……”他觉得‘不知道’这三个字从玄荥嘴里冒出来还真新鲜。 “可能是想嫁祸你,也可能是已经发现了阿尧……”玄荥顿了顿,面色微沉:“还可能是一石二鸟,两者兼具。” 说着,他目中寒光一闪而过:“我总也会找他出来的。” 忽然,他眉心一动,露出个奇异的笑容来:“有人来找你了,未免你寂寞,我……便破例不加阻拦了。” ☆、第28章 苦崖八年(上) 神淮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神色微妙。 只见对方穿着破皮的虎头鞋,带着个小草帽,抱着坨比他人还大灰扑扑的包袱,仰头一句话也不说,就睁大眼睛看神淮。 神淮目露复杂,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你的乾坤袋呢?” 抱着这么大的包袱是闹哪样?还有小鬼你穿成这样是想拉着他去卖菜吗? 小孩儿没有回答,又看了神淮好一会儿,看得神淮都要觉得自己是有什么不对劲了,他忽然开口质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神淮:“……” 什么叫‘不要’,他摸了摸鼻尖,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他‘要小孩儿’这种话了。 没有得到回答,小孩儿把包袱一放,转身一个虎扑——就抱住了神淮的大腿,然后……挠了挠。 挠了挠 了挠 挠 ! 神淮先是面色一滞,正想伸手掰开黏上来的小孩儿,忽然表情一变,他抖着腿就要把小孩儿甩下来。 奈何这个时候小孩儿简直发挥了他作为魔种奇佳的各项抵抗能力,愣是‘底下震颤不停,我自岿然不动’,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扒着神淮的大腿不放。 “噗哈哈哈——” 最后神淮终于是笑出了声来,靠着石壁,边笑得眼泛泪花,边手脚并用地要把小孩儿掰下来。 小孩儿严守阵地,抬着头,小脸绷紧,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哈……没有,我没有说过这句话。”神淮颤了一下,接着快语如珠地回复。 小孩儿这才停下动作,从神淮身上爬了下来,拍了拍手掌。 只是还没等他拍完,神淮靠着石壁,忽然长臂一勾,把小孩儿捞了过来,接着反手一剪作捆绑状。 小孩儿背对神淮,半点没挣扎,侧过头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神淮冷哼一声,接着拉开个温(邪)柔(恶)安(阴)抚(险)的笑容来,他不知从哪变出根羽毛来,然后—— 他挠了挠小孩儿白嫩嫩的脖颈。 小孩儿没反应,只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又挠了挠小孩儿的手心,小孩儿有点奇妙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神淮把小孩儿钳过来,抱在怀里,脱掉鞋子,露出小脚丫——几颗水泡、几处破皮。 他手伸到一半顿了顿,却还是按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前行,挠了挠小孩儿的脚底板,小孩儿瑟缩了下,吸了吸鼻子。 神淮眼睛一亮,光芒却又立刻被熄灭—— “疼,师兄——” 感情是因为疼啊,神淮心有点累。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9节 等这起子念头过了,心累完了,他的良知终于觉醒。 神淮叹了口气,把小孩儿打横抱着坐在块大石头上,知道小孩儿这伤口都是被苦崖的罡风给刮出来的,估摸着身上许多娇嫩的地方都有,否则小孩儿作为个练气三层的小魔种,怎么可能爬个山就蹭破皮呢? 他掏出盒药膏来,抓起小孩儿的脚丫,一点点抹着。 小孩儿缩了缩,抱紧了神淮脖子。 神淮没好气道:“现在知道疼了,你跑这来干什么?” “上人同意的。”小孩儿先搬出靠山。 神淮挑了挑眉:“哦?”清律那是不知道玄荥会放你进来! “真的!”小孩儿点了点头强调。 神淮也点了点头:“那来过了,等会儿下去罢。” 小孩儿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头‘嚯’地往前一窜,和神淮脸对脸:“你说过没有不要我的。” 神淮险些被突然凑过来的大脸惊得手一抖,所幸这张脸长得还颇为好看。 他一手糊上小孩儿的脸,把他往外推了推,才哼笑道:“原来还有阴谋啊,不过我说的是没有说过‘不要你’这句话。” 说完,他就要伸手拨开小孩儿的衣服,小孩儿立刻捉住神淮的手,急忙摇头解释了句:“没有阴谋,是阳谋,还有你不要诡辩。” 接着他才盯着神淮眼睛严肃地问:“你干嘛脱我衣服?” 神淮简直要被对方这副呆毛都要竖起的小样儿弄得哭笑不得了。 难得起了分逗弄的兴致,他一手扣着小孩儿的脑袋,自个儿贴了过去,朝对方吹了口气:“脱了……让师兄看看小琛和……小小琛啊!” 小孩儿张着嘴茫然地看着神淮,这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顿时看得神淮觉得自己委实邪恶。 他心内撇了撇嘴,人族就是这么道貌岸然,从来不给小孩子普及基本常识。 他顿时兴致缺缺地重新把小孩儿摆好,淡淡道了句:“给你涂药啊,痛不痛?” “嗯。”耳边传来声蚊呐,在神淮没看到的自个儿肩膀上,小孩儿耳根爬上一抹可疑的胭脂色,一点点把整张脸都染得红彤彤的。 等给小孩儿全身都抹上一遍后,神淮又重新取了件干净耐刮的衣服给他换上。 这时,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亲手给小孩儿又是涂又是换的问题,他完全可以把药膏、衣服都扔给小孩儿啊。 衣角被拉了拉,神淮收回思绪,低头看去,小孩儿拽着他的衣服,仰头狗狗眼看他:“师兄——” 神淮:“……” 太作弊了,果然他刚刚这么细心体贴什么的都是因为小孩儿长得太可爱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小孩儿脑袋淡淡道:“快走罢,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小孩儿顿时脸色一变,他一把捉住脑袋上的手掌,目光灼灼地盯着神淮:“你真的要赶我走?” 见小孩儿一下子跟换了个样子一样,神淮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小孩儿脑袋: “不是我赶不赶你走的问题,而是这苦崖上罡风阵阵,你自己也感觉到了,留在这里不只修为停滞不前,还容易受伤甚至损伤经脉。而且这也不合规矩啊,我是来苦崖领罚的,怎么可以再找个人来陪?” 他默默地忽略了玄荥的那句‘便破例不加阻拦了’,因为他实在不想把小孩儿留身边。 怎么说呢,他觉得小孩儿有点魔性啊,才接触短短几天功夫呀,带上这次,小孩儿就连着三次让他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样他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吃掉金丹啦? 小孩儿却眨了眨眼睛只说了一句话,瞬间打破神淮种种理由: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脆生生的声音就像从高空响起一样,从四面八方往神淮两耳中灌,把他头一下子震得晕乎乎的。 他顿时目露复杂,小孩儿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他很难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是在邪修手下救了一次,需要这么死心眼儿吗? 看着捏着小拳头一副‘我不怕’样子的小孩儿,神淮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孩儿脑袋:“下去罢,啊!” 这回,他是真有些为小孩儿考虑了。 奈何小孩儿不领情,听到神淮的话,他眼睛一沉,接着握拳像个小炮弹一样扑上来,抱住神淮,呲牙威胁道:“再赶我走,我就挠你咯!” 神淮:“……” 经历了一系列攻防战与拉锯战后,最后以小孩儿死皮赖脸取胜。 他扒着神淮大腿不放,神淮捏了捏额头:“好了,不赶你走了,还不快给我滚下来。” 小孩儿这才跳下来,然后打开包裹整理,这时神淮不禁再次继续一开始的问题:“你的乾坤袋呢?” 小孩儿自然地拍了拍腰:“这里。” 神淮:“……”那小鬼你说说你非要装这么个大包裹的原因啊! 像是听到神淮的心声,小孩儿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对方,认真道:“上人说,这样你会比较感动,然后不忍心赶我走。” 神淮:“……” 呵呵,清律啊,你真是卖的一手好徒弟。 紧接着他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可能是清律说的话,且不提对方根本不会想到玄荥会放小孩儿进来,就是清律那平时装逼偶尔狂暴的性格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时,他细细回味了一番,发觉小孩儿自来了后就跟他又是有的没的又是耍赖又是装蠢还说一堆漂亮话的,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赖下来了。 好吧,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思来想去觉得把人形丹药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想起小孩儿那多灾多难体质,他还真怕等他从苦崖出去,对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是故考虑再三,神淮还是决定把小孩儿留下,顶多……若真的相处久了产生感情,那他就不吃金丹拿小孩儿放血喝好了。 但若没有小孩儿的软磨硬泡,他也未必会想到这么多,他不禁目露赞赏地看着小孩儿,最后朝对方勾了勾手指:“小鬼你过来。” 小孩儿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神淮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整理包袱里的东西,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神淮:“……” 他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失声了。 过了会儿,却听小孩儿慢吞吞道:“师兄,我不是小狗。” 神淮:“……” 接着小孩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哒哒哒朝神淮跑过来,像葡萄一样黑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神淮:“还有……我喜欢师兄叫我小琛。” ☆、第29章 苦崖八年(中) 三天后 一座陡峭的山体上,云雾缭绕,上面站着个优雅的白衣人。 看着眼前边缘光华的浅浅石洞,神淮神色微妙。 他突然觉得把小孩儿留下来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 看不出来小孩儿野外生存能力居然这么强,拿着一沓最普通的小爆裂符,就在这寸草不生、处处峭壁的苦崖上开出了个山洞来。 好样的! 就是不知道等玄荥看到这副境况后面色几何了,神淮脸上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这时,石洞里突然传出来哒哒哒一阵小跑声,小孩儿从石洞里面窜了出来,带着那顶被神淮嫌弃了许久的小草帽,灰头土脸、跟个小花猫似的。 他一手抓住对方的衣角,瞬间雪白的纱衣印上了个灰扑扑的爪印,神淮眼神一变。 小孩儿却兀自不觉,反而还伸手把他往一边拖,边托拖边叨叨道:“师兄你别看着了,再过一会儿,小琛就全弄好了,你累不累,快坐一边休息一下吧。” 说着,他朝神淮绽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就像小太阳一样,哪怕脸上灰扑扑的也依然穿过阴霾雾霭放出了光来。 神淮:“……” 本来毫无感觉,现在突然觉得有点淡淡的内疚和羞愧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两个手指,夹住小孩儿的鼻尖,哼笑道:“真是个狡猾的小鬼!” 小孩儿应激性地红了眼眶,还没等他捉下对方可恶的手掌,神淮却忽然松开手转身朝石洞里走了进去,只留下个无情的背影。 小孩儿:“……” 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师兄。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起清理起洞里的残渣碎石来,过程不外是你挠挠我,我逗逗你。 一天一夜后,石洞才终于算是干净了,这让神淮想要筑基的欲望越发迫切了,否则连个驱尘术都没法用,真是糟透了。 神淮靠在石壁上抱着手臂如是想着,颇有些雅痞的味道。 这时,小孩儿坐在地上,一拍乾坤袋,瞬间凭空出现了一堆的灵犀木来。 神淮:“……”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交织后,他给了小孩儿一个赞赏的眼神。 两人又锯锯砍砍、拼拼凑凑整出套桌椅床凳来,再铺上上好的云锦,摆好茶具风铃,洞内已然焕然一新,俨然一副仙人洞府的低调奢华样,倒不像是领罚、反像是来游玩的了。 只是同样也把他们累得够呛,最后,两人仰躺在石洞一处露天的长椅上—— 咳……这是神淮的创意,专门辟了块露天之处,用他的话说是便于俯仰天地、体察道法,叫小孩儿说那就是为了装逼。 两人脑袋对脑袋地躺着,抬头,天阔云低,手可摘星。 漆黑的天幕,点点繁星,像是夜明珠碎片一样好看得紧。 小孩儿突然低低道:“我们把家收拾好了。” 分外简单的一句话,分外平淡的语气,却叫神淮的心骤然一颤—— 不像许多妖族,神兽出生,必然伴随着父母的逝去,毕竟太过强大的物种天道只能容其一。 他从破壳开始就是在淮山上自己一只鸟玩耍的,等大些了,跑出淮山,先碰到后荼,后遇见黎栩,三个人就一天到晚从东到西又从南到北地打架,接着化形了被妖族的长老找到,请回去好吃好喝好功法好兵器的供着,直到长老陨落,他们三人接手妖族,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水到渠成—— 他……从来……没有…听过‘家’这个字,小时候不懂,等到看到其他鸟儿都有个暖茸茸的窝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并不需要了。 蓦然听到这个字,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没有得到回应的缘故,小孩儿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我们把家收拾好了。” 神淮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脸,脸上表情很淡很淡:“嗯。” 感受着脸上的温热,小孩儿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们把家收拾好了,神淮,你看到了吗? 洞里最靠东有个特别暖和的角落,我……就把窝搭在那里好不好,你喜欢干草,还是绒布? 你放心,我又找到一个对我好的人了,我不会蠢死的,这次……我一定会把这个人绑在身边。 他睁大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眼底比夜幕更黑。 这一夜,大抵是晚风太温柔,总之特别煽情,煽情得神淮默默地在心里把‘剖金丹’方案改成了‘喝人血’。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这么过了一晚上,各想各的,心内柔软,却也分外和谐。 第二天,朝阳初升,两人相视一笑,齐齐翻身跳下。 神淮那是有特殊的修炼技巧,小孩儿则是身体异于常人,于是两人都藏着掖着地修炼,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淮恍然想起,小孩儿若有所思—— 却没有问出口,他知道这个年轻修士不简单,无论是对待修为格外豁达的态度还是超出常人的各种知识,还有认识合体期的修士,如今又加了一个奇妙的修炼方法—— 都是那么的神秘,但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修士不会回答他。 不,不是不会回答,而是会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地回答。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徒劳相询呢,他有信心接下来的日子里会让对方相信他,他也会找出对方的秘密。 神淮挑了挑眉,对小孩儿的表现很满意,两人便这么心照不宣地一日日过下去。 修真无岁月,时间过得很快。 三年后 一天半夜,小孩儿躺在床上,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石洞口那抹沐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背影,心……如坠冰窟。 看了一眼手腕上已经愈合、不见一丝痕迹的伤口,他眼底伤痛难过又悲哀愤怒,原来……他当年找了这么久的目的……就是他的血吗?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他? 明明他都放弃怀疑、真心相待了,为什么要将他的真心踩在脚底? 又为什么明明是别有目的,却对他好的那么真,为他丧尽修为,为他显死还生,又为他压制魔气,让他泥足深陷? 到如今……已经来不及抽身了。 他看着,看着,就这么看着神淮的背影,目光变幻莫测。 神淮靠着石洞壁,抱臂而立,对着圆月,运转体内的血滴,滋养神魂。 其实……他本不想这么早就放小孩儿的血的,用他的话说那就是现在小孩儿修为太低血液档次不够格,然真实原因是否如此便不得而知了。 可是,哪知,小孩儿每年都会心房死气扩散一次,接着体内气流搏斗,死气又重归心房。 如此,虽不致命,却会毁及根基且痛苦异常。 每次死气爆发,小孩儿都会跑出去躲起来,一个人抱着腿瑟瑟发抖,真是看得神淮都觉得不忍心了。 而若要抑制死气,凭他如今的修为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动用他神魂的力量才有可能一为。 没错,动用神魂的力量,小孩儿的血不愧是灵丹妙药,自三年前在流袖峰神淮喝了几口后,居然渐渐地滋养神魂了,虽然只有一滴滴,也够神淮借力一用。 但是,每次用完,总也还要再补回来罢,不然可真是要玩坏了,就当医疗费呗,神淮如是想到。 却不想这次小孩儿死气抑制后醒来的这么早。 之后,小孩儿面上依旧笑得灿烂,心里却一直暗暗提防着……提防着这个世上他唯一愿意信任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年轻修士什么都没做,依旧是闲来指点指点他修炼,摸摸他的脑袋,拍拍他肩膀,揉揉他发梢。 就在他忍不住重新相信对方的时候—— 又是一年,魔气爆发。 他知道,自己因为人魔混血的缘故,化为人形,每年都会有一次魔气爆发,冲击经脉,很痛很痛,他不想让那个人看到他那么丑陋的样子,所以都会躲起来。 这次,他提早装作昏迷躲了出去,想探一探……对方究竟知不知道,又是不是一直趁此暗算自己。 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年轻修士很快就找到他藏身的地方了,他手心里紧捏着一沓噬魂符,心却坠入了谷底,最后的期望也被打破了。 浑身痛的要死,最痛的却还是心。 一年的假作如常,装了一年,又岂是真的只有演戏,对方那么聪明,要想骗过对方,首先得真的付出真心,他……是真的对对方好,真心的。 他明明对他那么好, 为什么要背叛他? 那就和他一起下地狱罢! 神淮,对不起,他还是太蠢了,信任错付,不能给你报仇了。 ☆、第30章 苦崖八年(下) 随着年轻修士一步步走近,沈琛装作痛苦昏迷的样子,实则暗暗算好时机。 近了,近了,就是这一刻。 他正要掷出符纸,却没想到这个年轻修士动作竟这样的快,双手被抓住了……来不及了,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神淮摸了摸小孩儿的手,发现比往常死气扩散的时候还要冰凉十分,他不由皱了皱眉,接着双手结印,打出个繁复的花纹,拍在小孩儿胸口。 小孩儿心一惊,深埋心底的最后一丝祈盼被打破,他紧紧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 许久之后,他的意识仍然没有消亡。 死亡的阴影没有落下,反而是痛苦的感觉很快褪去。 仿佛已经死了一次、又重获新生,生与死,希冀与绝望,冰火两重天中最终还是得到了救赎,这一刻对方在他心中恍若神明。 察觉到对方骤然急促的呼吸和自己腕上浅浅的伤口,一瞬间如醍醐灌顶,他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要自己的血,只是为了救他! 以他之血,救他之命,想必之前几次都是如此—— 他……却一直怀疑着这个人,还可笑地自以为信任…… 在神淮转身的同时,他睁开眼,深深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仿佛要把此时沐在月光下的那抹白刻入骨髓。 第二天 神淮发现本来就爱黏他的小孩儿不知怎么的,跟得了什么怪癖一样,更是整天喜欢往他身上挂,简直…… 好吧,也是萌萌哒。 看了一眼桌上泡好的茶,神淮挑了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掰下小孩儿,喝了口茶,眼神微变,却还是没说什么,准备听听对方怎么说。 不过,这次注定他福尔摩淮的推测是要失误了。 小孩儿不仅啥也没说,反而看着他一个劲地笑——他好高兴,真的好高兴,这个人不只没有骗他,还一直为他默默地付出。 有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在意着你,不为其他关心着你,这么想一想,就让他的心热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血究竟有什么用,但是只要知道这个人不会害他就是了。 这是他自神淮离开后,七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了,开心得他不愿再多想其他,愿意放下理智、放下一切。 神淮:“……” 看着对方托着下巴、一脸傻笑,他动了动嘴角,到底也没把‘你有病啊’、‘还有那么难喝的茶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这些伤人的话给说出来。 可是,小孩儿半点不体谅神淮的忍耐,笑容又大了一分:“师兄,味道如何?” 神淮忽略那难以下咽的味道,违心地点了点头:“不错。” 小孩儿眼睛一亮:“那我以后一直给师兄泡茶好不好?” 神淮:“……”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前小孩儿不是小气的不行、无论干什么都会变着法子赖上他一起劳动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耳边小孩儿还在絮絮叨叨:“师兄是喜欢银针、金眉,还是柳鉴、凌霄?” 听着小孩儿嘴里吐出一串灵茶名,神淮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小孩儿眼睛一亮,神淮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就证明他松气得太快了,对方一个虎扑,搂着他的脖子蹭啊蹭,咕哝道:“师兄,我喜欢你。” 神淮表情一滞,再看了看对方才十二岁的小身板和稚嫩的脸蛋,他清咳一声。 耳边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师兄啊,我们以后每天就这么一起修炼好不好,等以后出了苦崖也永远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神淮挑了挑眉,估摸着这是小孩儿青春期到了,爱想东想西罢,也对,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儿,是小少年了。 这么想着,不知怎么的,他居然生出了股淡淡的自豪来,看,他把小孩儿养的多好啊,又好看又会说话还会洗衣泡茶,咳……就是泡茶技术有待评估。 于是,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小少年立刻面上亮的像要放出光来一样。 之后,神淮发现人家少年青春期不是傲娇爱美就是多愁善感,自家小少年的青春期反应倒是挺别致的,具体表现在无论什么事,小少年都是一句‘些许小事,何须劳烦师兄,我来便好’,然后三两下搞定,哒哒哒跑过来星星眼看他。 好样的,不愧是他养大的。 至于被个小少年忙前忙后的伺候着,神淮没有半点心里压力,养兵千日当然也要用兵千日啦。 又是四年。 这期间小少年只要不修炼就到神淮面前晃荡,每次出现的恰到好处,不是送上正要用的剑,就是打来灵泉奉上,真叫神淮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全天无死角地在窥探自己了。 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神淮还是看小少年一天比一天顺眼了。 等到他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小少年给彻底放到自己的保护圈里来了,他不由一阵长吁短叹,果然孤男寡男、相依为命什么的最坑人了。 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又从‘被坑了’到‘小少年心口封压的死气该怎么办’上了。 不过,随着年岁渐增,眼见着小孩儿从萌正太进化到美少年,神淮顿时心里既微妙又松了口气。 这狭长的凤目,这斜飞的长眉,这薄红的笑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好个翩翩少年郎—— 好吧,说了这么多都只是感慨小孩儿长得真好看,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小孩儿这长相赫然是神淮来苦崖前的几年分外注意的、曾经在炼心路上看到过的、疑似是他知己良朋的……那名白衣男子的面容。 那……至少证明小孩儿还能活个两三百年,想必之前一定是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了吧。 然而神淮却半点没有放下心来……因为这却也从侧面印证了当初炼心路上看到的场景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面色微凝。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道带笑的悦耳声音:“师兄在想什么如此入神,竟连我就在身侧了也没发现,委实叫人伤心。” 说的是俏皮话,只是他脸上的表情隽永又温柔,生生把这句话说的真挚无比、恳切非常。 好吧,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神淮侧头,就看到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脸,他的反应却很平常,只挑了挑眉:“这次回来的倒早。” 三年前,两人在苦崖东侧角发现处灵泉,灵气浓度极高,想必是罡风带来的好处,饮之于修炼大有裨益,便三五不时地去取些,当然这……打水的工作就落到了沈琛的身上了。 不,应该说是他十分自觉自告奋勇去的。 听了神淮的话,少年委屈道:“我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就是想念师兄的紧,结果——”他幽幽叹了口气。 神淮:“……”他顿了顿,抱臂斜睨了对方一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琛的脸皮之厚真是越发叫师兄嗔目结舌了。” 这时,沈琛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来:“我就是想师兄。” 他说的很很慢很慢,却也很认真很认真,倒叫神淮不好说什么了。 黑白分明的眼眸专注地神淮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脑袋,轻“嗯”了一声。 沈琛微低着头,勾了勾嘴角。 接着,他忽然又抬起头来:“师兄,明日便是八年禁闭结束的日子了。” 神淮点了点头,的确,也是时候出去了,如今他的修为已是筑基巅峰,随时可以结丹,结丹的话,在苦崖却是不利的—— 结丹、结婴、乃至化神、合体,都会伴有天劫,至于这劫是雷劫还是心魔劫便不可知了。 若在这罡风阵阵的地方落下来九霄之雷,那浓郁到暴烈的灵气遇到雷霆之势,究竟会如何,连神淮也无法保证,其实他还挺想试试的,但是为了身家性命着想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 因此他一直压制着修为,准备等到一出苦崖即刻结丹,这样有了点自保能力,然后他就可以去他曾经相中的几个灵气福地修炼,再顺便喝点血什么的,如此五十年当能再度化神。 看着神淮点了点头,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沈琛眼眸微深。 这几年,对方对他是越发的信任与纵容了,许多事都是当着他的面做的,连利用罡风修炼的方法都交给了他,也让他越发地看到了对方涉猎之广、底蕴之厚。 这一点一点,让他得出个大胆的猜测,其实对方是个夺舍重生的修士罢。 不然不会有那么老道的经验,那么丰富的秘法,那么豁达的心态。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师兄,我已经一点点猜出你的秘密了。 彼时两人初遇,对方恰是十六岁,所以只要排查那十六年间陨落的修士,想必就可以猜出对方的真实身份了,师兄,我就要……抓住你咯。 很快,第二天就到了。 因为崖上罡风阵阵,是故无法御剑飞行,两人步行下山倒也有点意思。 一到苦崖峰脚,却见有两个白衫玉面的青年修士在不远处的凉亭对坐,一个闲敲棋子、一个抱着棋罐,一副等人的样子。 沈琛侧头刚想说点什么,却见神淮一声轻笑,快步走了过去。 ☆、第31章 怀疑 走近几步,沈琛忽然停了下来,神淮侧头,只见对方脸色如常,眼底却难得的透着几分茫然,他不由奇道:“何事?” 只是转瞬之间,对方却已再次调好面部表情,一如既往地挂着如春风般的微笑,冲神淮摇了摇头。 神淮挑眉,小少年这是有心事了? 也对! 不过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懒得理会,是故他只点了点头便继续前行了。 这时,对面两人恰好回过头来,卫明涵看到沈琛目光微闪,却没多加询问,而是径自展开折扇,说不尽的风流意味:“一别八载,阿淮修为越发精进了,真是叫我望尘莫及。” 此时他与方世君二人修为已是筑基中期,不过二十出头有如此境界,不可谓不惊才绝艳,然却有神淮筑基巅峰在前,他这么说倒也不尽是自谦寒暄。 虽然苦崖是面壁之地,常人无法在罡风中修炼,但这世上总也是有那么几个异数的,或体质异于常人,或心性坚韧异常,总而言之就是最后在苦崖连连突破,一举成名。 这样的人自上玄开山建宗以来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罢了,是故苦崖于某一种程度上而言既是机遇也是惩罚,端看个人缘法了。 因此卫明涵虽惊奇却也不诧异。 倒是方世君没有卫明涵的见多识广,听了对方的话,率先瞠目喊道:“沈淮,你去闭个关居然闭到筑基巅峰了?” 只是他关注的重点有点歪,瞬间的震惊不敢置信后,立刻是生无可恋、痛心疾首:“本来还以为这次能给你套个麻袋狠狠打一顿,结果——” “苍天负我!”他一阵捶胸顿足。 神淮:“……” 他一直觉得在一众白衣飘飘、仙气渺渺的修士中,方世君就是个异端—— 做人能做到这种份上,也是活宝了。 忽然手腕一紧,神淮疑惑地侧过头,只见小少年表情有些奇怪,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低声问道:“沈淮说的是师兄吗?” 这时,神淮恍惚想起多年前的记忆来,小少年似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是自己的脑残粉来着,该不会对这个谐音的名字有什么意见罢,有点糟心啊。 只是还没等他回答,就立刻传来个嚷嚷声—— 原来是方世君这时才看清神淮身后人的面容,顿时眼睛一亮,肝也不疼了、心也不塞了,朝神淮挤眉弄眼道:“沈淮,你关个禁闭居然还带个小美人上去。” 说完还特别猥琐地笑了笑,明明是张英挺爽朗的脸却做出这种表情来,委实伤人眼。 连卫明涵这样惯爱装模作样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折扇一收,哗啦打落他就要向沈琛伸出的魔爪。 “哇哈!”方世君手一颤,猛地收回,看着手背红痕,立刻抖着手指着卫明涵,一副要嗷呜一口咬过去的样子。 卫明涵表情不变,漫不经心地拿扇子压下他的手指,朝沈琛支了支下颚:“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这位师弟可已经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了。” “咦?”方世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盯着沈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张大嘴。 说来,修真界里,女修甚少,男男和合本就常见,加之沈琛颜盛,方世君原有那种想法也不足为奇,就是说的忒不讲究了,‘小美人’什么的着实轻薄。 沈琛却半点不以为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他面色不变,就像完全没听到方世君的话一样,落落大方地对二人颔首笑道:“两位师兄好。” 清正的目光、和煦的笑容,看得方世君这样厚脸皮的人也不由脸皮一热,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不由想着,也对,看对方年龄,还是个小少年,八年前岂不还是个孩子。 至于为什么神淮关个禁闭还带个小孩儿上去,这么复杂的事情恕他还没想到。 神淮抱臂而立,就这么看着方世君耍宝,再顺便给沈琛的淡定反应点了个赞,不愧是他养的小鬼。 过了好一会儿,四人才一同前往灵霄峰——清律升长老后新分配的洞府。 一路上,卫明涵周到地大致讲述了一番八年来发生的重大事件,穿插着趣事听来也妙趣横生,事实上,神淮一直觉得对方是个讲故事高手来着。 中途还不间断地有方世君的找茬嚷嚷,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到了灵霄峰后,因为这是神淮出禁首次回峰,卫明涵和方世君也不便造访,都先一步告辞了。 两人走后,却见沈琛还遥遥看着那道有些模糊的白色剑光,神淮伸出五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沈琛目光一敛,立刻捉住对方的手掌,侧过头,眼神灼灼地看着神淮:“师兄俗名沈淮?” 看到一直谦和乖巧的小少年罕见地露出几分锋芒来,神淮抱着胳膊挑了挑眉:“不错,如何?” 小少年急切地朝他踏出一步,两人之间仅余一指距离,近的连呼吸都互相交缠着,他却半分不觉,追问道:“师兄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神淮顿了顿,无语地看着对方:“什么叫我怎么会取这个名字?难道名字是自己取的不成?” 小少年表情一滞,他心里急的不行,恨不得喊出来‘别人不是自己取得,你这个夺舍重生的难道还不是自己取的吗’,可是看着对方似乎真有其事的无奈眼神,他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深深吸了口气,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又是一副乖乖小绵羊的样子:“师兄,我失态了。” 没关系,只要还在他身边,他总也会发现的,对方不愿说,他会自己找答案,究竟是巧合还是如他所想。 他不说了,神淮却疑道:“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成?你怎的如此在意,反复问起?” 他这样问,却叫沈琛怀疑自己的猜测了,他试探道:“我只是觉得师兄名字与妖族凤王神淮很是相像罢了,是巧合罢。” 神淮哧地一笑,摇了摇头,沈琛眼睛一亮。 却听神淮解释道:“我本也以为是巧合,不过师尊曾说凤王对我父母族人有恩,是故为我取名为淮,以表纪念。” 沈琛面色不变,眸内却是光芒微暗,他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见状,神淮暗暗挑眉,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救了小少年一把,这不可能啊,还是说救了小少年父母什么的,从此收获一窝脑残粉。 他状若感慨道:“说来,我与小琛同为沈姓,说不得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却不待沈琛回答,远处就传来道声音,仿佛响在两人耳边,淡然中明显透着股不悦:“还不快滚进来,在外面磨磨蹭蹭什么。” 听着这把几年不闻已有些陌生的声音,神淮眉头一跳,知道这是清律等急了。 作为师傅他不能主动相迎,不然还真想跑到苦崖上把弟子捉回来,哪知弟子慢悠悠的也就算了,都到了山头了,还这么磨蹭……简直不孝! 闲话难叙,神淮无奈地笑了笑,带着沈琛几个快步晃了进去。 看到清律那白眉长髯却面皮紧绷的脸,他率先道:“弟子不孝,八年不曾侍奉在侧,还望师尊原谅。” 那表情真是要多真挚有多真挚,要多诚心有多诚心了,清律的脸色也不由缓了下来,可是立刻的,他的心神便被另一件事给攫住了:“你……你竟然已经筑基巅峰了?” 神淮知道卫明涵他们只会觉得神奇,而清律更多的则是担忧,他不由立刻推出玄荥,声称宗主见他天赋异禀、不忍良才埋没,是故交给他利用罡风修炼的秘法云云。 他这么说,清律倒还真打消了些疑虑,毕竟……没见玄荥连小孩儿都放进去了,可见对神淮还真是格外不一般。 这么一想,他不由放下心来,看了沈琛一眼,估摸着这秘法加罡风是相当的了不得,连废材都能成天才,也便不担心了。 接着是表面淡定实则嘘寒问暖的问话,神淮恭敬地聆听着,就在他以为就要完事的时候,清律却忽然给了他个任务——去苍荒秘境历练。 苍荒秘境,据说是万年前的上古仙宗苍荒宗的旧址,不知缘何没落,为了道统不失,有苍荒的前辈高人留下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留待有缘人。 虽然自苍荒秘境现世以后,数千年来无人得到其中传承,然上古仙宗内的无数法宝灵植就足够令人趋之若鹜了。 说来今年恰是苍荒秘境开启之时,上玄宗作为四大仙宗之首自然会派出不少弟子前去。 而清律叫神淮前去却不是为了法宝丹药,更多的是为了阅历经验,在他眼里神淮总是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知急功近利修炼的少年,必须得让对方多开开眼界。 对此,神淮表示很无奈,不过他也的确动了点心思。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0节 ☆、第32章 给我取名字的人 苍荒秘境是流央大陆十分有名的一个秘境,据说其内有不少外面绝了迹的灵植,更有无数珍宝法器、古籍功法,曾有无数人因为苍荒秘境或是一夜暴富或是一举成名。 然而,在神淮过去的三百多年人生里却从不曾涉足苍荒秘境,原因很简单,盖因秘境归属划分上三族向来是各自为政的。 毕竟秘境不是凭空而来的,都有其各自前身或是开辟前辈,为了传承或是珍宝不被外族人所得,不少秘境都不对‘非我族类’者开放,同时秘境的开启钥匙也多被本族势力掌控。 好比这苍荒秘境,虽然没有明确的针对妖魔二族的阵法攻击,但是其开启钥匙却一分为四,分别由人族四大仙宗上玄宗、正阳宗、黎华宗、九虚宗‘代为保管’,若是有妖族、魔族的修士不要脸皮的过去可是会被鄙视甚至群起而攻之的。 神淮本不屑也不需前去,哪怕现在用着个人族肉身,他依旧是那个睥睨大陆的神淮,何须去个不欢迎他妖族的地方。 正要拒绝清律给他的推荐名额,却忽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有什么划过脑海,他表情微顿,立刻话语一转,笑吟吟道:“那便多谢师尊了,弟子先行前去准备。” 就在刚刚,他忽然想到一个辛秘传闻,据说……第一个药人就是苍荒宗宗主为救人制造出来的。 这不得不让他顿时摒弃其他情绪升出了点兴趣来。 虽然因为之前的幻象,让神淮知道小少年估计不会这么早死,心口死气应该会有办法,但是—— 办法从来是人找出来的,坐等天掉灵石,岂不可笑? 他虽不心急却不代表抛诸脑后,既然魔种的制作方法类同药人,他是不是有必要去苍荒秘境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记载呢。 神淮如是想着,正要拜别出去,身后小少年却突然上前一步:“弟子业已筑基,自知资质不足,惟愿勤能补拙,多加历练体悟,且弟子自幼跟随师兄,不忍离别,不知上人可否恩准弟子与师兄同往苍荒?” 啧啧,神淮挑了挑眉,小少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谦逊中带着执著、沉稳中又带着锐气的话,可不就是清律最喜欢的‘好孩子’吗? 还有虽然‘不忍离别’什么的听起来弱唧唧的,可是听在清律这个‘徒控’耳里就立刻顺耳得不行了。 果然,闻言,清律立刻抚须笑道:“你有这上进心,也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很好,我会给你一个推荐名额的,还有你小小年纪有如今的修为,不论是何原因,都很了不得了,切莫妄自菲薄。” “是,多谢上人提点。”听到请求同意,小少年勾唇一笑,瞬间一室生辉。 接着两人便出了清律的房间,转转绕绕的,来到神淮这个上人亲传弟子的洞府,等到小少年已经跟着神淮进了房间,大门都关上后—— 神淮这才忽然想到都已经回来了,难不成还要和在苦崖上一样,两个人挤在一个洞里? 他停下脚步,正打算冷酷无情地把小少年赶出去,小少年却率先开口了:“师兄之前是想问我何方人士吗?” 闻言,神淮也不急着赶人了,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抱着手臂,冲对面圆墩支了支下颚:“坐下来慢慢说吧。” 他着实挺好奇的,小少年既非他妖族后辈,年纪上也跟他不可能搭的上边才对,怎么就对‘神淮’这么敏感呢? 小少年却没坐下,反而走到神淮身侧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神淮:“……” 小时候要抱抱就算了,怎么说也是萌萌哒,现在十六岁的人了,都和他差不多高了,还跑过来要抱抱,虽然…… 好吧,也是萌萌哒,但太违和别扭了好吗? 神淮反手就要把对方推出去。 小少年却开口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名字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给我取得,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说的很慢很慢,表情也很淡很淡,却给人一种悲伤之极已成麻木的感觉,让神淮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拍了拍他的脊背:“修道者多寡亲缘,与其眼睁睁看着对方日渐衰老、天人五衰,不若不曾相见,过去的终是过去,要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很绚烂。” 他约莫能猜点到小少年小时候的境况了,不外是是流浪乞儿、孤儿什么的,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最后阴差阳错、辗转到了上玄宗,才开始了新的人生,至于那曾经对他好的人,看小少年这小落寞的表情,估计不是死了就是有了隔阂或是再也没见过了罢。 这样的人在大陆上并不少,不,应该说占了绝大多数,对神淮这样站在巅峰的人而言,就像是个浓缩的符号,本不会让人心生什么波澜,只是当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还和你朝夕相处八年,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神淮也觉得小少年怪可怜的,安慰性地激励了一发。 闻言,小少年立刻丢掉那恍惚的表情,绽开了个灿烂的笑容,鲜活生动:“师兄放心,我总也不会沉迷在过去的痛苦中的。” 说完,他松开了抱着神淮的手臂,站起身,笑嘻嘻道:“不过,什么成功绚烂的,太遥远了,我只想跟在师兄身边。” 神淮:“……”反差太大,让他一时怀疑对方刚刚其实是为了不被他赶出去而装可怜做的戏。 不过,见小少年又是一副充满活力的样子了,他到底是放下心来。 至于对小少年那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的好听话,他一向是听过就好,从不当真。 小少年一看就是个目标性极强的人,脸上笑眯眯、心里藏千刀,如果不是他在对方最无助困厄的时候几次相救,估计就算一起待八年,小少年也是不会对他产生什么过多的感情,甚至可能不停怀疑算计自己,所以什么‘我只想跟在师兄身边’辣,他真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不过,就是因为小少年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这样一个人的在意与信赖比起傻白甜来也更叫人动容,同样也适合做个伙伴,有什么问题可以一起承担与探讨。 比如,上一个让他动容的人就是小魔族了,那傻白甜的劲儿,连神淮也不忍直视了,他虽然爱养着却不会和对方多说些什么,大概就是养宠物的养罢,就是那个宠物傻的可爱,让他分外喜欢。 人都是如此,既喜欢蠢笨的东西,简单好懂又容易掌控、死心塌地,又向往聪慧的事物,无需赘述便心照不宣、任何事情都可一并承担。 而两厢结合……小少年的聪明和信任兼具,怎么能不叫人多几分纵容呢。 只是……如此,那么问题又来了,小少年究竟为什么对‘神淮’有这么不可理喻的感情呢? 他状若感慨道:“说来你我皆姓沈,虽则原因不同,倒也算是缘分了,你可能不知,我与师尊的师徒情也起于这个沈姓。”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神淮笑笑,继续道:“我与师尊皆是沈城人,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名乃父母纪念妖王神淮所取,而师尊正是当年为妖王所救之人,不过……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的纪念也终是虚妄。” 话到最后,他不由一阵唏嘘,等着小少年反驳。 可是,小少年却没什么反应,他只眨了眨眼,对神淮笑道:“师兄不要伤春悲秋了,死者已矣,我却总是在师兄身边的。” 神淮:“……”他抽了抽嘴角,伤春悲秋是什么词,还有—— 小鬼你反应不对吧,小时候不是还因为别人说了一句自己死了就去打群架吗,现在这么淡定了。 呵呵……有点微妙的不爽感啊。 小少年却不知道神淮的复杂情绪,他换了个话题:“师兄,今日来接的两人是师兄的知己好友吗?” 只当小少年在转移话题,神淮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只是……小少年又围绕着两人问了些问题,很快神淮就发现不对劲,小鬼明显是在打探卫明涵的样子,方世君只是附带问起而已。 ☆、第33章 绝世美人(含入v通知) 神淮原是觉得小少年顶多是觉得卫明涵这装逼涵养甚佳,要学习学习,想到少年人多是脸皮薄、要面子的紧,他也不多说什么了。 但紧接着对方这明里暗里、方方面面的打探,终于是让神淮受不得了。 他抱着胳膊,斜睨了小少年一眼:“想问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太阳都要下山了。” 看出神淮的不耐烦,小少年很识时务地换了个模式,分外直截了当道:“我想多多了解卫明涵一些。” “……” 这直截了当是有了,但神淮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心情变好。 他突然想起小鬼看到卫明涵的那一刻似乎就是脚步一停,对方离开后还遥遥目送,莫非这就是人长说的‘一见钟情’? 说起来卫明涵那厮倒是皮相、气质俱佳,但是—— 小鬼可是要留着给他放血喝的,人心易变,等有了个道侣后,究竟对他是否一如既往,就有待商榷了,为了放点血出什么事,他可不想看到,瞧小鬼如今这副一心扑在打探了解上的样子,连平时的装模作样都没了,神淮觉得他很难信任对方对他此刻的在意信赖啊。 而且……哈,他养了八年,结果小鬼转头就眼睛胶别人身上,对他来了个‘从此师兄是路人’,神淮觉得有点糟心。 看着小鬼殷切的小眼神,神淮冷酷无情地一拂袖,把他推了出去:“卫明涵,灵无峰亲传弟子,你自去灵无峰峰脚石碑上看其生平罢。” “……”看着关紧的大门,沈琛可怜兮兮地摸了摸鼻子,可是转眼—— 又拉开了大大的个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看对方这副冷言冷语的样,他居然破天荒没觉得生气伤心,反而还有些高兴。 他摸了摸额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被对方之前的话透露的给高兴傻了。 没错,高兴,他现在真是特别的高兴。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便是有一半的确定了。 说起来,夺舍重生,相似的语言脾性,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接着,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觉得大概神淮给他的那颗大白蛋蛋的印象太深刻了罢。 而今,沈淮两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来一样,让他忍不住升出一丝怀疑与祈盼来。 但是对方之前对名字由来的解释很快让他的希望被打破,然而立刻的又是柳暗花明—— 刚刚那句‘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的纪念也终是虚妄’——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少年人的慨叹怀念,但如果假设对方就是神淮的话,那么就是赤~裸裸的试探无疑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古怪地想,本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有些自恋呢,真是…… 太可爱了。 他心情不错地转身,然后…… 抱着腿坐在了屋外石阶上。 好心情又有些抓心挠肝地想着——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究竟是不是? 然后他拿出了串紫玉风铃,晚风习习—— 叮咚,响一下,是,沈琛眼睛一亮。 叮咚叮咚,响两下,不是,沈琛眸光微暗。 神淮在屋内当然不是洗白白然后拉灯睡觉辣,所以小少年在干啥,他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小少年没跑走,神淮心里有种微妙的满意。 小鬼,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有什么过多的想法,不然……就不要怪他棒打鸳鸯啦,丹药就要有丹药的本分。 不过……到底是不是鸳鸯,还有待商榷呢,卫明涵那个黑狐狸和方世君那只呆头鹅,要说两人没点什么,他是一点也不信的,最多就是当局者迷。 他不急,等着小鬼碰壁便好,小鬼的道行,比起卫明涵来,还是差了点的。 他款款坐下,接着就看到小鬼拿出个小风铃晃啊晃的。 神淮:“……” 接下来几日沈琛也没真去灵无峰,直觉告诉他如果真的去了,恐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但是他还是在明里暗里地打探着对方的信息。 因为……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卫明涵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像是血脉里的本能。 他拿着玉简,皱了皱眉。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当然……这几天里最重要的事还是讨好讨好他那不知道什么理由对他瞬间冷酷起来的师兄啦。 “师兄——”他拣好葡萄,笑吟吟地送了过去,剥好,递上。 “师兄——”他发挥了八年来突飞猛进的泡茶技术,在对方放下书卷的时候,立刻捧上。 “师兄——”他放好水,转身问道:“让我来给师兄搓背罢。” 在两人‘你讨好讨好我,我冷哼冷哼你’的过程中,很快去苍荒秘境的日子便到了。 巍峨大气的大堂里,两个带队长老一番嘱咐告诫后,众人便齐齐上了云舟。 只见那船样法器高帆挂起,上印古纹,装潢大气、精致华美,两侧银色小剑环绕,气势磅礴,不堕上玄宗四大仙宗之首的赫赫威名,坐于其上,万里河山尽收眼底,不由心情激荡,生出万丈豪情来。 当然,这个豪情神淮是没有的,他负手而立,看着山河大川,表情淡漠。 船上很大,有人坐,有人躺,有人下棋,有人闲谈,两个长老分别盘腿坐在船头、船尾保驾护航。 这时,卫明涵拿着盏茶走了过来:“阿淮倒是好定性,不下去一起玩玩?” 原来下面正有不少弟子在玩凡间的大将点兵,一看便是少年人的生气勃勃。 神淮摇了摇头,看他道:“你不也一样,方世君倒玩的起兴。”说到后面,他不禁揶揄笑道。 只见此时方世君正操纵着他的万千纸人作千军万马攻城略地呢! 卫明涵笑看方世君:“我又不是那呆子。” 他转过身,与神淮并肩,眺望苍茫大地,迎着凉风,忽然感慨道:“凡人功业,纵封邦建国,最终不过一抔黄土,长生大道,却是真正超脱六道之外、千秋万载,我之所求,但逍遥无极、无人敢阻。” 很少看到卫明涵如此直言心意、锋芒毕露,看着那张惯来谦谦君子、端方如玉的脸上闪耀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神淮不由讶然挑眉。 只是—— 长生长生,惟有飞升才能真正长生罢,只是几万年来都已经无人成功飞升了,无数陨落在合体期的先贤让人忍不住猜测飞升是否只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一个梦。 感慨只是一瞬,很快他便收回思绪,因为—— 看到小少年隐晦地盯着卫明涵看,他瞬间就糟心了。 接下去几日,差不多都是如此,在长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船上弟子变着花样玩耍,卫明涵则和神淮一起组成装逼二人组,期间方世君几次输了过来求安慰,卫明涵一边打击一边顺毛。 这时,神淮却发现小少年没有任何异样,这让他又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 很快,穿过大陆中域,来到南方一处仙山上,众人才停了下来。 跳下船,秘境口已是人头攒动,其他没有宗门庇护的散修或是小宗小派之人都是早早到了—— 毕竟钥匙掌握在四大仙宗手里,他们若不早点到,难道还期望那高高在上的仙宗长老们等他们吗? 看道袍,黎华宗、正阳宗、九虚宗也已经到了,船上一个个疯耍的小年轻们,一下来立刻端起了泱泱大派高贵冷艳的范儿,目不斜视跟着带队长老走了过来,其余人等自动退开一条道来。 几个长老对视一眼,抬手打出四块玉璧,灵力操控,让其与秘境融合,于半空中闪着盈盈光泽。 因着融合后还需要一定等待时间,几个长老便唠嗑起来了,内容不外是‘哎呀你这云舟怎的长变样了’、‘呵呵,宗主改革’,又或是‘这次有几个苗子很不错’、‘贵宗越发流弊辣’。 忽然,后方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却没有人再高声喧哗,似乎唯恐惊醒一场美丽的幻境。 美人 绝世的美人 青衫长裙,翠玉细簪,斜绾青丝,腰系碧箫,周身别无饰物,却不减其倾城颜色。 她的面庞,有若山峦起伏般柔和有致,这种美,钟灵毓秀,仿佛集天地之灵气。 她站在那里,便是遗世独立。 一时众人竟看得如痴如醉,哪怕不爱女人,也为对方空灵的气质、清丽的面容倾倒。 然而这众人里并不包括沈琛,首先他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如果是女人,引起的轰动效果一定不比对方差。 其次,他现在有更重要的关注重点—— 那女修出现的一瞬间,他立刻转头看神淮,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显然动作比思维快,在他想明白前,他眼睛已经对上了对方微圆的脸了。 一瞬间,他的心坠入谷底——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对方这么细致认真地看过一个人,简直恨不得眼睛都胶上去。 那专注地仿佛在看稀世奇珍的目光,就像一把火腾地在他心里烧起来了。 有什么好看的,有他好看吗? ☆、 第34章 悟了(三合一) 神淮细细打量着那个清雅脱俗、殊色无双的青衫美人,从细长的眉毛到墨玉般的眼睛,从简约的簪子到雅致的长萧,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眼睛不错,半点不放。 最终他才确信自己眼睛没花——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古怪。 说来沈琛想的那句‘像在看稀世奇珍’可真是半点没想错,神淮觉得他现在就是在看稀世奇珍。 多厚的脸皮啊,才能把修为压制到筑基巅峰来苍荒秘境和一群小娃娃抢资源。 ——因着苍荒秘境存在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其道统传承不灭而寻找继承人,自然不会对那些元婴、化神的老道们开启,是故只有筑基之下才可进入。 虽然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修为,但是不管用了什么办法都够不要脸了,更不要说—— 穿成这副样子了,神淮觉得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他不说,对方却不给他清静,只见她头一转,立刻眼睛一亮,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当然,这是神淮看到的,而众人眼里则是美人顾盼生辉,眸光流转间,莲足轻移,翩若惊鸿,朝……几个小白脸走过去了,顿时他们的表情变得像活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一看到对方走过来,神淮立刻眼神一沉,把全身气势内收,用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对美人的垂涎之色掩盖百年沉淀的气质,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大美人压根儿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她先是对卫明涵‘优雅’一笑,后又看向沈琛,轻声问道:“这位道友,不知可知道秘境开启还需多久?” 她的声音很好听,柔而不弱,清而不锐,就像在唱一首歌谣一样悦耳动听,只是直面这把声音的沈琛却没半点心情欣赏。 他觉得很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 现在他特别想大喊一声‘我不知道’,然后把对方快点赶走,看着身侧的人在这个女人走过来以后竟然还露出痴迷的神色来,他心里别提多窝火、憋气了。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的事发生了,只见神淮上前一步,眯眼笑道: “密钥已经启动,不消多久,当能开启了。” “原来如此。”美人恍然道。 她点了点头,却脸都没转一下,依旧只看着沈琛,接着又问道:“观道友服饰,莫非上玄宗高徒?” 神淮笑容一僵,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啊,好你个老色龙。 这回不等他开口,旁边就有人率先嚷嚷道:“他只是和光师兄带来的杂役弟子罢了,怎配高徒二字?和光师兄才是我上玄宗灵霄峰亲传弟子!” 这是站的近的几个眼红的修士开口说的话,卫明涵也就算了,对方是天之骄子,他们不敢比肩,那……什么沈琛区区一个杂役弟子也敢骑到他们头上来? 当然要趁机抹黑贬低了,顺便挑拨离间,没有和光,看你沈琛怎么办? 在他们看来,沈琛一个资质差劲的杂役弟子,能有如今修为,全赖神淮提拔,可也不想想,修炼一途岂是说帮就能帮的?不外是嫉妒遮人眼球罢了。 若是寻常美人,就是再俊俏的郎君,在杂役弟子和亲传弟子这样有如云泥的身份差距下,自然也会对对方没了兴趣。 但是,这位美人她就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美人,注定那些心内魑魅魍魉的小人和一众看热闹的旁观者心里要失望了。 只见她表情微讶,又看了沈琛好一会儿,在沈琛淡淡的“的确如此,我只是个废灵根的杂役弟子”回答下,她忽然就笑了,清清浅浅,如春水映梨花。 她赞叹道: “道友好胸襟,如此心性,即便灵根不足又如何,羽儿相信他日道友必将傲世群雄。” 众人:“……” 美人……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个屁 美人你被沈琛的小白脸给糊住了吗? 我屮艸芔! ps:羽儿是美人的名字吗,果然灵动轻盈,美不胜收啊哈哈哈。 然而对方却好像还嫌自己说的不够,复又慨叹道: “贵宗以灵根取人,如此武断,如道友这般良材美玉都拒之门外,恐传承难久啊!” 众人:“……” 他们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有几个小心地觑了一眼上方人的脸色。 只见两个上玄宗长老面色一变,可是……打女人什么的……他们做不出手啊。 ——只能说,剑修就是这么单纯可爱,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开嘴炮攻击,另外几个看灵根招弟子的宗门长老也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眼见着对方就要执起小少年的手,用坚定信任的目光说下‘我信你’三个字,神淮先一把握住了对方的‘纤纤玉指’。 对方立刻表情一滞。 神淮心里一声冷笑,想要染指他圈养的人形丹药,也要问问他答不答应。 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吗,虽说他们二人都尤为偏爱美丽的事物,但对方明显要没品多了,欣赏还不够,用对方的话说就是他还要‘端详端详’、‘把玩把玩’—— 呵呵 ——我最爱唇红齿白的少年人了 这么没节操的话还言犹在耳呢,神淮怎么能让对方和小少年有半点亲密接触呢? 他觉得他有必要出来保护一下大陆未来的花朵,顺便维护他妖界的形象,虽然不知对方用了什么秘法,不只压制了修为还掩盖了妖气,但是不能因为大家都没有发现就放任不是? 看清捉着自己手的是这么一个塌鼻梁、小眼睛、贼眉鼠目的猥琐男人后,美人立刻就收起清雅笑容,高贵冷艳起来了。 ——如果让神淮知道对方所想,必定一剑劈过去,所幸他不知道,才能笑眯眯道:“不知姑娘是哪宗哪派的高徒?” 他特意加重了姑娘两个字,不知情者只会当他心怀仰慕,而实际上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讽刺一下对方这一出‘男扮女装’。 当然同时,他也委实很好奇,对方来苍荒秘境做什么,总不会是特意不远万里从妖界跑过来来调戏小少年的罢? 对方冷若冰霜地抽出自己的手,口气冷淡:“无门无派逍遥游。” 听美人这么一说,神淮面上笑得越加开心了,就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第一次与心上人约会的毛头小子一样,忐忑又兴奋: “秘境危险,那……姑娘不若和我…们结伴同行?” 沈琛觉得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哈……笑脸相迎、肌肤相亲(摸手)、现在还要把臂同游,当他是死人吗? 现在什么刚想出来的验证对方究竟是不是神淮的方法,又或是他为什么这么愤怒生气的原因,他都顾不得了,他现在只知道和光是他的,不管对方是谁,是不是神淮,都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回对方的手掌,表情特别难看,所幸还有那么一点理智没被愤怒烧光,才能勉强维持着他动动嘴角、说出话来: “师兄快别说笑了,宗门队伍怎么能混进闲杂人等呢?” 神淮对小少年的不为美色所动很满意,但他现在更想知道对方来这里的原因,是故一副嫌弃样地就把小少年往旁边推了推,依然两眼色眯眯地看美人: “姑娘别听我师弟胡说,我上玄宗岂会没半点容人之量?姑娘是来历练的罢,当然同行才能更好地锻炼了。” 奈何……我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美人一脸不为所动,反而还撇过头看一边的小少年。 此时美人带给众人的惊艳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八卦之魂的觉醒,仿佛看到泼天的狗血在向他们招手。 嗷嗷嗷,这一定是一出‘冲冠一怒为红颜,师兄弟反目成仇’的年度大剧—— 只见小少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淮,他被对方摸过、揉过、拍过,可就是没被对方推离身边过,一瞬间,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酸涩、愤怒、伤心齐齐涌上心头,焚烧着他的理智,牵扯着他心肝脾肺肾都疼。 看小少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神淮摸了摸鼻尖,不是吧,他为了表现得像一些,就用推情敌的姿势把对方推出去了。 虽然是重了一点,冷酷了一点,无情了一点…… 可是要不要立刻一副我好像把你怎么了、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啊。 就在他斟酌着要不要对小少年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强光射来,刺人眼球—— 苍荒秘境开启了 早不开、晚不开,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启了! 这一刻,神淮也顾不得什么了,右手立刻抓起离他近的‘美人’。 忽然左手手腕一紧,这触感,是小少年扑过来了—— 神淮松了口气,事实上若非刚刚太突然,他也不会只抓‘美人’而扔下小少年,毕竟万一小少年在他一个没注意的情况下死在秘境里那可真是……呵呵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小少年不只扑过来还顺势一靠,贴着他就把自己抓着‘美人’的右手给扒拉下来了。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整的,竟速度奇快,连神淮都没反应过来。 神淮:“……” 天旋地转,光影交错,眼前好像雪花飞舞,一片白茫。 悠悠晃晃,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是脚踏实地了。 看着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小少年,神淮脸色不太好。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小少年却先质问了:“师兄喜欢刚刚那名女子?” 他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神淮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种语气,神淮脸色愈沉,他眉目一厉:“你在质问我?” 看到对方冷下来的脸色,沈琛下意识地就要放下一切、拉开个笑容讨好安慰装可怜求抱抱,可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成形,他又立刻表情一僵。 之前的画面像一道闪电般划过脑海,接着越放越大,越放越清晰——对方冷酷的动作,对方抛弃的行为,对方眼里心里全是他人的样子! 质问? 哈……这样他难道还不该质问吗? 许是真的气疯了、气炸了,心里怎么想,嘴巴上也怎么说出来了。 听到小少年气的不行的声音,神淮一愣,显然没想到乖巧了八年的小少年突然就发脾气了。 什么叫‘难道不该质问吗’? 反应回来后,他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你在生气?生什么气?” 察觉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话喊出来后,沈琛也是一愣,接着不由几分心慌担忧。 但是很快什么心慌担忧的就都被扔到了一边,听着对方不解的语气,他简直气到了极点,恨不得绕着浮空山飞上整整十圈,再狠狠揪着对方衣角咆哮。 你在生气?生什么气? 他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居然连他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真是…真是气死他了。 你要去喜欢一个女人,你眼里只剩那个女人了,你还伸手去抓那个女人,他难道不该生气吗? 只要想一想对方用他的手掌握过那个女人的手指,他就要七窍生烟了。 你居然还……还推开他,忘记他,丢下他,这怎么可以? 怎么,有了女人就当他不存在了吗? 他当然生气了……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那他呢,他呢,他呢,他怎么办? 他怎么办? 脑海里胡叨叨的响起各色愤怒叫嚣声,吵的他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忽然他气势一顿,脸上表情一滞。 他怎么办? 关他什么事? 对方喜欢别的女人,关……关他什么事—— 对啊,他为什么要生气? 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呆滞。 紧接着,脑中纷纷杂杂,各色场景交织,有如重重迷障,渐渐迷雾褪尽,一些画面一点点清晰—— 有人在山林里把他从猛虎嘴下救出来,有人给他输送灵气至脸色苍白,有人为了他和邪修生死搏斗、血染长衫……有人为了给他驱除魔气抱着他月下枯坐。 那人冷笑的目光,那人戏谑的嘴角,那人狡猾的眉梢…… 是那个人,都是那个人,珍藏在最深处的记忆里的都是那个人! 他觉得他好像恍恍惚惚明白了什么。 看着小少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忽青忽白,忽红忽黑的,神淮忽然没了脾气。 搞什么呀? 就问个问题,要不要情绪这么复杂啊! 他还从来没在小少年脸上那张笑面瘫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多、这么奇妙的表情呢。 神淮一边觉得有些糟心,一边又寻思着这场景着实少见,最后促狭压过恼怒,什么缘由啊其他的就暂且搁置一旁,他负着手饶有兴趣地看小少年上演‘川剧变脸’。 等到沈琛从惊雷中定下心神,就看到对面人似笑非笑、格外有魅力的目光,了然心意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他顿时脸上一红。 “啧啧啧,”看小少年似乎终于从什么不知名情绪中走出来了,神淮哼笑道:“怎么,小琛这么厚的脸皮原也是会红的,真叫师兄大开眼界啊。”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掐了一把,谁叫小少年好像玉面红妆的样子委实太好看了呢。 感受着脸颊上另一个人的热度,沈琛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口干舌燥的,喉咙也痒得厉害,他微微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暗潮涌动,只能看到他愈加红艳的脸蛋。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捉住了对方在他脸上捣乱的手指,他盯着神淮,格外认真道:“师兄,我生气了。” 闻言,神淮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刚不就是问为什么生气吗? 只是—— “原因?” 他挑了挑眉,抽回手指。 手里一空,沈琛忽然脸色一黯:“师兄刚刚只抓住了那个女人,却把我丢在一边,是不要我了吗?” 神淮心道,果然如此,刚刚小少年发怔的时候,他就想了一下原因,估摸着也就是如此了,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刚刚想必在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憋屈着罢。 可是要不要这么激烈的反应啊,还把‘美人’的手给扒开了,他可是打算看看对方来苍荒秘境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他直觉的不简单。 可是,木已成舟,他再多责难也没用了,再看着小少年的难过样,只能叹了口气顺毛: “怎么会想丢下你呢?我只是一时来不及而已。” 闻言,小少年立刻眼睛一亮。脸上也像要放出光来了一样,他扑过来抱住神淮蹭了蹭:“真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小少年再要抱抱,神淮也没觉得太难忍耐了,而且对于之前先是推开对方、后是丢下对方什么的,他还真有点心虚,是故也就放任了。 沈琛搂着神淮的脖子,把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笑成了两个胖月牙。 他蹭了蹭神淮脖子,有些甜蜜地想着,这大概就是‘吃豆腐’了吧。 对于自己喜欢对方这个事实,他接受的很快,半点不挣扎。 画本里不是常说‘英雄救美’吗? 不是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句话吗? 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一点有一点的放宽底线纵容无,他喜欢对方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不喜欢对方,他还能喜欢谁? 这天上地下还有谁值得他喜欢?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1节 喜欢对方……理所当然嘛! 只怪他了悟的太晚,白白浪费了苦崖八年孤男寡男、朝夕相处的日子了。 不过,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彻底攻陷对方心房—— 他知道他的师兄吃软不吃硬,得顺毛摸。 他知道他的师兄有的时候铁石心肠,有的时候却又会心软的不行,得挑准时机、慢慢感动。 他还知道他的师兄很聪明,现在也还没喜欢上他,得小心谨慎、徐徐图之。 虽然这个认知让他心塞塞的,但是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只是把他当个小孩儿什么的。 些许宠溺、些许纵容,却没有半分情愫。 但是他不怕,如今就这样纵容了,等到他织下密密的网,彻底套牢了对方,看对方怎么忍心甩掉他? 而且…… 他伸手摸了摸脸…… 他的师兄还喜欢漂亮的东西,他还是很有优势的。 师兄啊,你看,你都救了我这么多次了,他怎么能……不以生相许呢? 至于那个女人,他之前是被嫉妒烧坏了脑子,现在这么一豁然开朗的,思维判断就立刻清晰了,和光对那个女人明显是有其他目的,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吧,担心还是有的,谁叫对方性别女、长得又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呢。 这时,他不得不为刚刚第一时间掰下和光抓着对方手这一行为点个赞了。 他一定会把所有情敌扼杀在摇篮里的,师兄……只是他一个人的。 看着对方白皙细腻的脖颈,他把下巴凑过去蹭了蹭。 神淮半点不知道不过眨眼功夫,小少年居然想了这么多,还制定好了‘温水煮师兄’、‘秋风扫情敌’追求方案。 他现在全副注意力都在小少年蹭得他挺痒这一件事上了,好在还在忍受范围之内,所以他竭力维持着淡定的表情,用极其自然的手法把小少年给扒拉下来:“好了,感情也释放完了吧,别浪费时间了。” 骤然失去怀里的温热,小少年有些失落,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手指如电,探到神淮腰际,摸了一把。 神淮立刻面色一变,抓住那只不听话却很好看的手,冷冷一笑。 瞬间,沈琛半个手臂就麻了,好像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一样,痒得挠人心肺,恨不得就地打滚、剁了这胳膊,他却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看着神淮,忽然道: “师兄,你真可爱。” 神淮:“……” 他目光变得分外诡异,既有些恼羞成怒、不敢置信,又觉得小鬼简直蛇精病。 说完后,沈琛也觉得有些不妙,按他对他那自恋得不行又格外在意外在形象的师兄的了解,对方肯定是要怒了? 可是……他忍不住嘛,怕痒……还强忍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 以前没发现心意的时候,还能为了自己日子好过忍一忍,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他真是半点都忍不住了。 八年没偷袭过,有点手痒啊! 尤其是这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与弱点……简直让他心热沉迷。 本来是打算即刻解了小少年手臂的禁制的,毕竟有多难受……神淮自己也知道,只是如今……呵呵—— 看着对方额头渗出的汗水,神淮好心情地跨步前去,既然对方要忍,那就忍着罢。 沈琛看着前面人无情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萧瑟,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拉开个笑容,瘫着个胳膊就跟了上去。 苍荒秘境很大很大,甚至有两三个上玄宗那么大,绵延数十万里的仙山,层峦叠嶂、奇峰险石。 山内因为久无人至,呈现出十分原生态的场景来,树上鸟儿叽叽喳喳,从枝的这头飞到枝的那头,小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盯着人看。 但是,别被这一派祥和的假象给蒙蔽了,嵌在青草地里的除了残枝落叶,可还有森森白骨呢。 小鹿和鸟儿无害,难道毒蛇猛兽也会无害吗? 尤其是在天材地宝出世时还会有兽潮群攻,其中艰险可谓九死一生。 不过,神淮来这里是来找典籍文献的,天材地宝什么的,他没兴趣,而且……做个妖王,野兽的脑回路,他可是最清楚了。 因此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沈琛避开一个又一个猛兽的地盘,朝群山最中央的主峰走去。 既然药人是由苍荒宗宗主首创,想必典籍也该留在宗主主峰才对。 一路上,小少年紧紧跟在神淮身边,只托着另一只酸麻的胳膊,没多说半句话,他知道现在对方还没消气,说什么都没用,装可怜也要等过段时间,找个好时机。 因此,他只在神淮被风吹乱了头发,又或是有树叶小花落在肩头时,才体贴又艰难地单手替对方理好发冠、拂去衣上落花。 这细致温柔劲儿,简直比以前的‘些许小事,何须劳烦师兄,我来便好’还要夸张十倍。 就算知道对方是在迂回讨好,神淮也有些小动摇了。 不过,这回神淮是真的猜错了,小少年不只是为了解开禁制讨好,更是真心想为他的师兄打点好任何事,这让他心里升出股说不出的柔情与欢喜来。 至于他的师兄一不寻宝,二不采药,带着他就一个不停的走走走,这—— 他才懒得理会,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只要能看到对方就好了。 可爱的圆脸,可爱的小眼睛,可爱的塌鼻梁,他的师兄真是耐看的紧啊,越看越好看! 历经几个白天与黑夜,绕过层层山峰,终于是能看到最中央那雄奇壮丽的山峰了。 云雾缭绕,直冲云霄,奇险、奇峻,只一眼便叫人心神激荡、顿生膜拜之情。 同时,原本‘万径人踪灭’的杳无人烟样也渐渐变得人气足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初入秘境是随机传送的,多在浮空山的犄角旮旯里,没看到什么人很正常。 而随着靠近主峰,人自然会多起来。 毕竟虽说秘境传承至今无人得,但是来碰运气的人总是不会少的,而传承最有可能在哪里,那还用说吗,用脚趾头也猜得到是在宗主主峰了。 至于哪座是宗主主峰,很好认,一般宗门山势都是一圈绕一圈的,最中间那个有如众星拱月般的山峰就是宗主主峰无疑了。 三三两两的人渐渐靠近,还有似是而非的对答和装腔作势的寒暄。 神淮头也不转,弹出一道劲气,解了小小少年手臂的禁制。 小少年咧嘴一笑,知道对方这是因为人多危险,才给自己解的禁制。 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呐! 他上前几步,知道不能道歉,不然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最好的办法就是—— 装可怜了 如今过了这么多天,又有他之前不断软化铺垫在前,时机正好。 他左手托着右臂,脸色苍白的,还有豆大的汗珠,可怜巴巴地看着神淮:“师兄,我难受。” 神淮:“……” 忍了这么久,现在才说,别以为他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可是仔细想一想,小少年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容易。 这么想着,他就打算伸手用灵力梳一梳对方被他阻滞的经脉。 只是手正伸到一半的时候,神淮忽然眉毛一跳,面色也瞬间变了,要拍向小少年胳膊的手转了个方向,抓起小少年的手腕就御剑疾驰。 沈琛立刻回握,跟上对方的脚步,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对方凝重的脸色就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关键时刻,作为贴心的小师弟兼未来伴侣,他当然要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怎么能拖后腿? 因此,他连原因都没问一句,就一起灌注灵力,让飞剑御行更快。 见状,神淮心里满意,但是很快……他的心神就被后面的越来越近的震动声给攫取了。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从来游刃有余的神淮都色变呢? 原来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气流中异样的震动声,这种震动是红眼蝙蝠挥翅时所特有的,他不会感觉错。 说起红眼蝙蝠,可是一些深山老林里让人闻之色变的东西,那是连金丹真人都能囫囵吞掉的凶残物种,只是,他们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族群中有同伴受到伤害,他们才会出动。 这个时候的出动就了不得了,他们会狂躁化,择人而嗜,遇人即咬,平常练气期的修为甚至能翻一倍到筑基期。 尤其是,红眼蝙蝠虽然因为血脉等级不足、很难开启灵智,却是极为团结的物种,不像许多猛兽领地意识极强、独来独往。 因此,惹上一只红眼蝙蝠,就是惹上了一群红眼蝙蝠。 一个红眼蝙蝠的确不算什么,可是成千上万的呢,那可就要人命了。 显然必定是有什么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招惹了一只,结果引来了一片。 后面很快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神淮面色愈加不善了。 只见后方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渗人的很,好像一大朵乌云,遮住了阳光,带来死亡的阴影。 其内闪着不祥的红色,所过之处,碎肉残骨。 神淮极速催动飞剑,可是黑云还是一点点的靠近,阴影就要笼罩过来。 小少年忽然开口:“师……” 他话还没出口,就被神淮一巴掌捂住嘴巴了。 小少年表情有些着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颗古木。 只见前方有棵巨大的树木,径口粗大,足要十几人才能合抱,树冠茂密,而郁郁葱葱的枝叶掩盖下竟有个极不起眼的树洞。 神淮眼睛一亮,立刻连人带剑射入洞中。 其内中空之地挺大,恰能容纳两人。 神淮这才松个了口气,飞剑一收,双眼盯着前方红眼蝙蝠动态,手却还紧紧捂着小少年的嘴巴。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拿上下唇摩挲了对方掌心一下—— 没反应 他既有些被忽视的不高兴又有些占了便宜的小得意,他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手心一热,一阵奇异的感觉透过皮肤直冲脑门,激的人头皮发麻,神淮立刻手一颤就要松开。 松到一半却又继续捂住。 以为是小少年想说话,他勉强用着筑基巅峰刚修出来才那么细细一点的神识在小少年识海里开口: “不要说话,红眼蝙蝠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特别灵敏,对人声尤为敏感。” 他说完,就继续看着前方血色弥漫一片,没有看到小少年一瞬间的呆滞后,似哭似笑的脸色。 这把声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清凌凌的,优雅又好听,曾伴他走过无数个黑暗的日夜,曾是他人生中唯一一道光。 ——把头拿出来吧,别弄脏了,别弄伤了。 那么那么温柔的话语。 ——琛,未经雕琢之美玉也,就叫琛如何? 那么那么真诚的赞美。 ——疼还不快给我滚回来?还有你叫我什么? 那么那么变扭的关心。 点点滴滴,他始终无法忘却,那是比……和光还要早的生命里的光,那是在他心里始终不一样的一个人。 他虽然怀疑过和光就是神淮,但怀疑始终是怀疑,当猜测被证实后,绝不是什么‘果然如此’的恍然大悟。 这一瞬间,他觉得他的内心都是颤抖的。 其实……那么多的相似点,他不是真的毫无察觉,只是潜意识里地不敢相信,这是怕失望太大、承受不住的自我保护。 直到随着两人感情越加亲厚,亲厚到可以让他接受失望的打击,怀疑才终于破开心底,进入意识。 神淮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和光是第二个…… 结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真是太好了。 他捉起唇上的手掌,如此……他就真的不能再放手了。 神淮—— 默默念着这两个熟悉到极致、深埋在他心底的字眼。 ☆、 第35章 树洞 很快,乌压压一片的红眼蝙蝠就追着前方还在拼命喊叫、御剑狂飞的修士们去了,没有注意到一边隐藏在树冠里的两个漏网之鱼。 黑云掠过有如蝗虫过境,蓊蓊郁郁的青草地转瞬满目疮痍,地上是无数的尸体,几乎都是血肉模糊,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全是大批红眼蝙蝠啃咬的痕迹,简直……太恶心丑陋了。 神淮回过头,盯着小少年好看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发觉小少年表情不大对头,他动了动被对方紧握的手腕,带着点安抚,又带着点戏谑,“吓到了?” 沈琛脑中思绪纷纷,心头五味杂陈,听到熟悉的嗓音后,这些最终却都化作暖暖的笑容,“怎么会?有师兄在,我总也是不怕的。” 小少年回过头,看着神淮的眼睛,说得很认真。 这话真是异常顺耳,神淮挑眉,说的好,小鬼你真是越来越会说漂亮话了,允许你多说几句。 不过……既然不怕就别拽着他啊。 神淮欲抽出手臂,却不料小少年立刻抓得更紧了。 神淮看他。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开口解释,“师兄,这样若是再有危险,我们也能更快地一起逃走。” 说得有点道理的样子,一同上飞剑也省了一个‘拽’的动作,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任何细微的时间在生死一刻都是关键至极的,神淮点了点头,接着…… 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笑话,就算理论上有点道理,两个大男人手拉手什么的还是太伤眼了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点被小少年蹭来蹭去蹭怕了。 沈琛:“……” 神淮只当未觉,拿脚尖轻轻踢了踢小少年:“还不快出去?” 沈琛:“……” 连共踏一剑的福利也没了吗? 他不由一边自己御剑飞出,一边反思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飞出一小段距离后,又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准备等着神淮出来。 哪知,甫一转身,就看到让他心跳为之一停的画面。 只见被树冠遮住大半的黑黝黝树洞内,神淮突然表情一变,竟直直地往下坠了下去。 动作比意识更快,沈琛本能驱动飞剑向前,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原先神淮站着的地方本是结实的树质,如今却是一片塌陷,黑漆漆、空洞洞,深不见底。 沈琛心内焦急,他冲洞口大声喊道:“师兄——” “师兄?” “师兄?!” 一片死寂,没有半分回应。 一瞬间心内升出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来,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他一遍一遍喊着‘神淮’这两个字却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一样。 那天的夜色和如今的深洞一样漆黑。 有那么刹那,沈琛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下一瞬找到手脚后,他立刻把脚下飞剑缩小了一圈,也要跟着跳入,却忽然顿住了动作,因为—— 他发现这洞里竟没有丝毫灵气。 没有灵气,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里面根本什么法术都用不了,连最简单的御剑飞行也不行,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了。 要知道这洞深不见底的,若没有灵力,就这么掉下去,摔也要摔死罢。 沈琛心内越发焦急,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不敢下去,说实话,和神淮‘生同衾,死同椁’什么的,想想还挺带感,他真是一点都不介意。 他担心的是跳下去平白送了性命,救不了对方甚至还可能成了对方负累。 压下头脑发热,他开始理智地分析。 这里是曾经的苍荒宗靠近宗主主峰的一个外峰,应该是一个长老峰吧。 来之前他就对苍荒宗和苍荒秘境做好了功课,苍荒宗作为正道门派,应该不会在宗门里设下什么陷阱坑弟子,而苍荒秘境也一直是被称作大陆危险性最小的几个秘境之一的,那么…… 如今这里想必应该是什么隐蔽的建筑,或是哪个长老制的练习阵法之地罢,而阵法什么的从神淮只言片语中他知道对方虽然不精却并非全然不懂,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心内稍松。 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神淮会不会摔死或摔伤了。 这么想着,他表情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他相信神淮是绝对不会就摔死这么窝囊的,毕竟对方可是神淮啊,哪怕不用灵力,身手也是一绝。 就是不知道在这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会不会受伤了。 仿佛看到对方苍白着脸,捂着胸口虚弱地靠在一角,然后他背起对方艰难爬出来的场景。 沈琛鼻子一热,连忙摇了摇脑袋,掏出一卷云缎,一头栓上树干,一头捆上腰身向下爬去。 他的动作很快,毕竟心里还牵挂着下面的人,渐渐的感觉到木质的触感似乎变成了岩石。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能看到地面了,沈琛定睛一看,松开云缎,纵身一跃。 随着他脚步的落下,底下顿时亮堂了起来,原来是石壁上的照明珠亮了。 ……然而却不见他要见到的那个人。 底下只是一个狭窄的平台,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唯有不断向下延伸的石阶。 沈琛眼底微沉,抬步向下,一步一步,随着他每往下一步,便是背后两颗照明珠熄灭,面前两颗照明珠亮起。 下方不远处,有一个白衣人靠着石壁,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苍白,表情也一点儿都不虚弱。 看到亮起的珠光,他挑了挑眉。 没想到小鬼速度还挺快嘛! 不知几番转折以后,突然一个拐弯,石阶断在了这里,沈琛微愣。 背后却忽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好慢啊,小琛是在龟爬不成?” 用这样优雅的口气说着这样不动听的言语,说话者不作第二人想,沈琛眼睛一亮,立刻回头,果然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师兄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靠在石壁之上。 白衣飘飘、衣冠整齐、仙气十足,似乎并无异样,见状,沈琛松了口气,却犹不放心。 他朝前走出几步,来到神淮身侧,狠狠打量了对方一番,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师兄没事吧。” 对于小少年的关心,神淮表示很受用,他站直身,拍了拍小少年脑袋:“放心,我好的很。” 说完,他转了个方向,朝一扇玉质大门支了支下颚,只见—— 石阶前方是死路,背后却有一块空地,空地东面墙上是一扇玉质大门,在照明珠下闪着莹润光泽。 从形状上来说这是一扇很普通的大门,分左右两扇,上各有一拉环。 从材质上来说却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大门,剔透的玉质,光华隐隐流转,这样的灵玉是刻制阵法的好材料,哪怕一指甲盖大小也价值不菲,够一个金丹真人倾家荡产了。 如此财大气粗,苍荒宗不愧是史上精修阵法的第一大宗啊。 神淮冲沈琛挑了挑眉:“既然来了,一起进去看看吧。” 听到这里,沈琛甩开因为神淮精气十足而产生的不合时宜的淡淡失望,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眼睛一亮:“师兄是在等我吗?” 神淮边打量着大门,边随口接道:“不然呢,面壁吗?” 他下来好一会儿了,看到这扇门后,直觉的里面会有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算没有,也当然要进去看看啦,白来一趟可不是他的风格。 要不是想到小鬼肯定会跟下来,他早就进去了。 闻言,小少年嘴角翘了起来,随口问道,“师兄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下来?” “这不是下来了吗?”神淮头也不回如是答道。 沈琛心里越发乐滋滋的,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前途无亮了,看……对方如今就已经是这样地习惯他在身边呢。 神淮对身边小少年那像春夏天气一样多变的心情全然不觉,盖因他忽然在门环上看到一个很奇妙的图案,黑白鱼盘图。 这纹理,有种说不出得熟悉感啊,呵呵—— 神淮觉得他大概猜到树洞大门为什么会突然打开的原因了,他御着飞剑进入和小鬼先行飞出的轨迹相加,竟巧合的拼凑出了这个图案的纹理。 估计是御剑的灵气刻录在了树上,开启了这密道的大门吧。 啧……神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这奇妙的运气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黑白鱼盘正是苍荒宗的宗门标志,如同上玄宗的‘玄’字小剑一样,如此……想必这里应该都是苍荒宗宗门原本就有的某个场所吧,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才是,就是不知里面会藏着些什么了。 他饶有兴趣地伸手拉玉环。 手伸到一半,却突然被小少年捉住了,“师兄,我来吧。” 知道这是小少年怕里面有危险,神淮心内微暖,却摇了摇头,正打算说点什么,石阶上却忽然又有照明珠亮了—— ☆、 第36章 黎栩 极细微的空气摩擦声传来—— 神淮、沈琛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齐站到了石阶之后,敛气屏息,蓄势待发。 几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青绸绣鞋和同色荷边裙摆。 一看到这靴子和颜色,沈琛就暗道一声糟糕。 情敌的外貌体征他怎么会忘记呢? 尤其是在一群白衣飘飘里混进个青衫长裙,别提多显眼了,这赫然就是之前那个叫什么‘羽’的女人嘛,简直阴魂不散。 他立刻转头看神淮,果然就看到对方微微亮起的眼睛和轻轻翘起的嘴角。 咯噔——他的心一沉。 别管是什么目的,只要看到神淮对其他人感兴趣就够叫他糟心了,尤其是对方还的确有几分姿色又性别女的。 在这修真界,因为女子修炼比之男子更为不易,是故女修甚少,洁身自好、不依附他人的女修就更少了,这狼多肉少、阴阳极度不平衡的,就导致了女修的吃香。 越想沈琛越觉得不放心。 然而,不管他高不高兴、放不放心,下一刻,‘美人’都是轻飘飘地下来了。 踏下最后一格石阶,前方蓦地一空,对方一愣,后方就传来了一把略耳熟的声音。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姑娘。”神淮眯眼笑道。 脚步一顿,‘美人’转过身来,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在此处。 等看清两人后,她已瞬间调整好面部表情,只是她的表情却极为疏淡,半点不像在秘境外的笑意盈盈,淡淡道: “二位也是不小心坠入其中的吗?” 然而—— 她这话,神淮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不小心坠入……呵呵—— 不是他说,对方也就修为境界高,那手脚功夫还真是不敢恭维,简直‘战五渣’。 骤然没了灵力掉下来,他都是险险在半空中借了几次力才安全落下,就对方那不入流的身手,如果是不小心坠下,不死也伤。 如今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那只能说明对方一早就有准备,就像小鬼一样是有防护措施才下来的。 那么……是不是说明对方一早就知道这树洞,而这里也的确藏着什么,正是他来苍荒秘境的缘由呢。 心思电转,神淮面上依旧是少年人倾慕的笑容:“的确,如此我等也算与姑娘有缘了,既已下来,也是天意,不若一同探探?” 一听这话,沈琛心情越发不好了,尤其是对方这疏淡的样子更是显得清雅如莲,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果然是很有几分女神味道的。 万一神淮假戏真做什么的……画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只能不断默念着‘神淮是有目的的,不会这么容易被勾引,是有目的的,不会被勾引,是有目的的……’如此循环往复,催眠压下心中烧起的火。 听了神淮的话,‘美人’只点了点头,便率先一步朝前走去了。 看着对方半点不拖拉、雷厉风行的背影,好像在秘境外调戏小少年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神淮若有所思,看来事情应该还挺大条。 正打算快步跟上去,手上一紧。 神淮看小少年。 小少年动了动嘴角:“安全。”说完,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神淮:“……” 眼见着‘美人’已经来到了玉门前,也顾不得那么多就拉着小少年一同快步过去了。 只见原本已经去拉门环的‘美人’手伸到一半却又忽然收了回来。 神淮眉头一动,难不成这里真的是有什么陷阱的? 他叫对方一同探这树洞,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已经下来了必然不会因为他们折回去,他这句话说不说其实并无差别,另一方面是为了想看看对方来此的目的,最后嘛……则是因为—— 世人皆知,妖王黎栩乃当世第一阵道高手。 叫神淮说,对方是个移动百科还真不假,在苍荒宗这个曾经的第一阵道宗门里,有个阵道大师在身边安全性总是要高些的。 ——没错,这个青衫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妖界的龙王黎栩,至于他为何易装而来,又为何潜入苍荒秘境…… 神淮表示,他正在琢磨探索这两个问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只见对方就当身后两人不存在一样,凝眸看着这扇大门好一会儿,忽然解下腰间玉箫,手指翻飞,在门上不同部位连连点了几下。 眼花缭乱间,原本静态的玉门忽然像活了一样,整扇门上似有奇异的纹理在流转,越动越快,纹理一点点像中间靠拢。 黎栩双目平静,静静等待。 神淮有点庆幸对方来的及时,不然他应该就直接推门而入了,本来按他分析,这门上应该什么都不会有才是,哪知现实如此奇葩。 然而很快,更奇葩的事发生了—— 流动的纹路在门正中心处凝聚,转成一个跳动的字样——推。 黎栩:“……” 神淮:“……” 沈琛:“……” 顿时三人的心情是一样的无语,只觉得在门上做出这个阵法的人简直无聊的可以。 最终黎栩还是伸手拿玉箫支着推开大门。 神淮知道黎栩没有理会他二人一是因为小少年长得颇合他眼缘,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他二人没有威胁,否则再颜控也不会心慈手软,是故他也就保持着一副倾慕美人却又怕唐突佳人的弱唧样,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对方。 其实,在这没有灵气的树洞下,若真的打起来,神淮本不需要担心,但是……他并不想在招式间让对方认出他来,毕竟……后荼当年对他出手之事一想起来便是如鲠在喉、如刺在背。 咔哒,闭合多年的大门被开启,顿时三人都是一愣,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 大,极大,大得近乎无边无际。 三人站在门口一个高坡上,坡下好像一座古城池,房屋、街道、护城河兼具,壮观辉煌,但是—— 这树洞底下难道真的会有这些东西吗,且不提苍荒宗作为一个修仙宗门要它何用,单是这城池边界之广更甚整个秘境,便知眼前所见并非真实。 三人很快回神。 黎栩沉吟片刻,侧头对两人道:“想必二位也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神淮抢先点头:“的确,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办法?”说着他拍了拍胸脯:“姑娘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但说便是。” 没想到这个小丑男这么上道,黎栩不吝惜地给了个笑容,接着又看向沈琛。 神淮连忙拽了一下对方的袖子,沈琛:“……” 他默默点了点头,暗暗下定决心要去学习阵法。 得到了两个人的同意,黎栩很快分配任务了,他分别令神淮和沈琛两人一左一右拿着块上品灵石在护城河两边。 起先,沈琛是不放心和神淮分开的,但架不住神淮心意已决啊,推推推就把他推过去了。 等到两人都站好一个位置后,黎栩才拿起玉箫,挥舞结印,以两人手中灵石为引,画出繁复的阵法——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等到黎栩脸都白了,忽然半空中一阵白光大盛,光芒过后,眼前场景便是一变—— 什么城池、河流的都没了,只有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架子,架子上整齐排列着玉简,一边梯子蜿蜒而上,很明显这是个藏书阁。 说起来,这若是这个峰的主人的藏书之处倒也说得过去,用几个障眼法掩盖一下、再加个绝灵阵以防宵小也是有必要的,就是那个‘推’什么的,估计是人老人家无聊的慌吧。 神淮如是想到。 拿眼瞥一眼黎栩,果然对方表情一正,隔着几个书架给两人扔下了句:“此地看来藏书颇丰,二位自便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翻看寻找起来了。 神淮挑了挑眉,不知道对方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显然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看看有没有有关魔种、药人的记载,这才是他这次来苍荒秘境最大的目的,如今天上掉下个藏书阁,怎么能不好好把握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架子上的玉简,用意念探入:《玄冰诀》、《饮冰剑》、《归元法》 看来这里是修炼功法的,神淮脚步微移,来到旁边一个架子,这时小少年终于穿过几个过道过了来,见神淮看也不看他,他有些委屈:“师兄竟也不担心我吗?” “……”神淮头也没转,随口道:“担心什么,这里是有毒蛇还是有猛兽,难道我要担心你走几步路摔倒不成?” 很快又翻完了这几个玉简,没有找到,他打算换个架子,这时他才发现小少年似乎从他说完话后就一直没了声息。 神淮暗道小少年该不会被他打击到了吧,这么想着,他侧过头打算顺几下毛。 只是甫一转头,就看到一张放大几倍的大帅脸,一瞬间就脸对脸了。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神淮也眨了眨眼睛。 ☆、 第37章 少年情怀总是诗 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莹莹如玉的脸颊,小少年好看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神淮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也就比自己差一点点了。 他眨了眨眼,如是想到。 小少年也看着神淮—— 这就是神淮啊,无论是那颗大白蛋蛋,还是那个昳丽无双的人影,又或是如今圆圆脸的修士,都是这么好看,无关容颜,只因这个人便是不一样的。 他眨了眨眼,如是想到。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你的眼睛,各想各的……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2节 没有看到要找的东西,黎栩一路绕过架子走来,正好看到两人一副被对方皮相勾引的样子。 黎栩:“……” 他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难怪两个人一个让他觉得这么不欢迎自己,一个让他觉得如此违和,原来如此,只是……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少年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没想到对方比灵根更差的是他的眼睛。 默默地绕过这个架子,他决定等两人走了以后再过来,免得长针眼。 两人都没发现有人来过又离开……还在对视,一个觉得自己在端详艺术品,一个则是星星眼看心上人。 忽然,一阵灼热而急促的气息喷洒过来,直扑面门。 神淮:“……” 他皱了皱眉,后退半步。 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忽然笑了,他语带戏谑:“竟这么紧张啊?” 小少年脸一红——刚刚居然屏息了,半天才发现喘不过气,胸口都有些疼了呢,好难为情啊。 但是他转念又想了想,觉得在心上人面前这样不是很正常吗,遂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这么近地看师兄,我很紧张。” 神淮:“……”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小少年的脸皮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的时候一戳就红,有的时候却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奇妙的话。 他缓了缓,才哼笑道:“哦?近看紧张?” “嗯。”小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脸又红了,却还是直视神淮的眼睛:“因为师兄气质高雅,因为师兄眼神明亮,有若晨光明星,我很喜欢,难免紧张。” 不得不说,沈琛还真不赖,明明脸都烧起来了,还有心思调~戏兼讨好一发——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的确已经很了解神淮了,颜控爱美什么的,这么可爱的属性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然当初那海棠般艳丽的眉眼和如今棉花糖一样软软可爱的脸蛋,他都很喜欢,但是对对方而言,用脚趾头都知道对方会有多不爽了,所以…… 绝对不能在师兄面前提起他如今的壳子长相,哪怕是说漂亮话也一定会触雷。 所以赞美气质、眼神什么的,才是上上之选。 果然,闻言,神淮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摸了摸鬓角,觉得小少年很有点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 接着才挑了挑眉,哼笑道:“说的真好,比唱得还好,有什么事直说,别来这些虚的!” 一听这话,小少年脸立刻就不红了,他觉得有点委屈,怎么这么难讨好呢,说不好听的直接甩冷脸,说好听地又被冷哼别有目的,真是太难做了—— 他苦恼地想着,又觉得这种矛盾有点甜蜜,最后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认真的眉眼,他异常认真地看着神淮的眼睛:“那我直说了……” “嗯。”神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示意小少年有话快说。 “我的目的就是想让师兄高兴。” 小少年抿了抿嘴角开口,说着忽然用指腹抚了抚神淮的眉心:“师兄表情好严肃,我想让师兄高兴高兴,而且我也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小少年的声音和表情都很认真很认真,认真的神淮觉得对方大概可能说的真的是真的吧。 他不由摸了摸鼻子,不明白小鬼怎么就忽然换画风了,果然,少年情怀总是诗吗? 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他手也拍了拍小少年脑袋,轻嗯了一声。 只是紧接着,他发现小少年真是越来越聒噪了,什么‘师兄风姿甚雅’啦,什么‘师兄身形颀秀’啦,什么‘师兄姿态闲散’啦…… 神淮:“……” 这么多废话,他转身没好气道:“到底想说什么?” 小少年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好像太过了耶,他只是觉得对方虽然嘴上不说,听到好听话表情却是好了许多的,所以多赞美几句咯。 他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神淮一眼,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澈又无措,还有那么一滴滴羞赧—— 神淮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在一个眼神里就看到这么多意思,但他还是觉得浑身不对劲,明明是个黑心狐狸,突然装小鹿是怎么回事? 他也摸了摸鼻子:“得了,你快说吧。” 小少年再次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动作大概叫夫唱夫随,他心情有些美丽,面上却还是苦大仇深脸:“师兄都不理我,找什么不能告诉我一起找吗,我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和师兄说说话了。” 神淮:“……”直说嘛,要不要这么迂回啊,接着认真思考起小少年的话来。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捞上小少年一起找吧,他本是不想在找到之前给小少年期望又或者让对方心生芥蒂、徒添误会,只是如今……为了拯救他的耳朵,还是早点说吧,也算给小少年一个心理准备。 他很认真地看着小少年,小少年立刻眼睛亮晶晶。 神淮:“你可听过药人一说?” 小少年点了点头:“古之以血肉为灵药之人。” 小少年的表情很自然,完全是书本化的回答……神淮忽然想到,小少年说过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这种话—— 那是不是说明,小少年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是个魔种呢,也许是制造出来的人不小心弄丢了小少年,不然岂会如此? 不被天道和世人承认的生命,可笑的是自己却始终不知道,还在一心修炼,欲寻求根本不可能属于他的大道。 神淮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啊,他伸手拍了拍小少年脑袋,点了点头:“没错,看到有关药人的记载,就拿给我。” 小少年咧嘴一笑,眉目生动:“遵师兄命。” 然后就挨着神淮找了起来。 神淮愈加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暗暗忖着必须得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一时间之间,窄小的架子间只余二人清浅的呼吸声,都找的异常认真,一个是‘为了心上人心里动力无限’,一个是急于寻求解决办法。 一时间没了声音,却不觉得有什么沉闷。 走过了‘功法’一带的架子,又走过了‘炼药’、‘炼器’的架子,神淮有些佩服这间藏书阁的主人,涉猎之广,不堕上古泱泱大派的名头啊。 又移了几步,还是无果,神淮扔下块玉简,捏了捏额头,这时却突然发现—— 一直挨着他的小少年没有跟上来,他不禁疑惑回头,恰好看到小少年怔怔然地站在玉简前,脸上表情很奇怪。 神淮皱了皱眉:“怎么了?” 闻声,小少年一震,才恍然回神,接着拿起面前玉简,几步走到神淮跟前,笑嘻嘻道:“找到了,我想看看师兄什么时候会发现我没有跟上来。” 神淮:“……” 他觉得青春期小崽子的世界,他果然已经不懂了,不过他也不想懂,显然如今有更重要的事,他接过小少年手里的玉简,意念一探,竟然真的是药人的记载。 其实虽然来找,但是神淮心里是不报多少希望的,毕竟药人之说几与神话故事相媲美了。如今真的看到竟还升出股惊喜的情绪来…… 只是很快他却发现不过是一些最简单的记载,只比大陆流传的要详细深入些,和他知道的差不了多少—— 不过,他半点不失望,有一则有二,据他对这间藏书阁的观察,这里的主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宅,保留了这么一份玉简后,后面必定有更多的解说研究甚至手札。 他走到小少年之前所站之处,一个个找过去,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系列有关药人、死生、天道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看得很认真,没有发现身后的小少年一步未动,双手背在身后掩在袖子里,紧紧捏着一块光华流转的玉简,用力得指尖发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 第38章 发现 神淮心思沉浸,眼神专注,一个个探过去,一手正要拿起接下去一块玉简,却忽然有一只手先伸了过来。 那只手五指修长、指节分明、很是好看,只是与那青色荷边袖口却委实不搭…… 柔美的装饰和硬朗的手指什么的……啧啧。 神淮微愣,那只手的主人也是手指一顿,显然两人都找的很投入,并没有发现对方。 转瞬之间,神淮掩下诧异,抬头笑道:“原来姑娘也喜欢这种玄妙之事。” 闻言,黎栩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神淮微微一笑:“姑娘且先看吧。”说完后退半步,一派君子风度。 黎栩挑了挑眉,那个美少年不在,就一副人模狗样了,果然他所料不错,是因为喜欢那个美少年然后吃醋想隔离自己与对方啊……啧啧…… 看不出来小丑男还挺有心机,之前装的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暗暗摇了摇头,接着才低下,将意念探入玉简内。 甫一进入,玉简内竟忽然发出了一阵白光,黎栩连忙放下玉简,收回意念,凝眸直视架子上为白光包裹的物什。 神淮微讶,没想到这里竟还有玄机,里面莫不是什么重要记录,他眼里带出几分兴趣来,同时也大概是明白了对方来此究竟所为何事了—— 虽然黎栩武力上是个战五渣,但知识研究上绝对是个技术宅、研究癖不解释。 若说他从哪里得知了这个藏书阁,然后乔装改扮、压制修为来苍荒秘境似乎也说的过去,就是这乔装的……有点奇葩罢了。 神淮如是想到,左手忽然一重,神淮偏了偏头,就看到小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眸光定定,眼睛特别黑,情绪特别奇怪的样子。 以为因为玉简放光的缘故,小少年担心他,神淮心内微暖,伸手拍了拍他脑袋,轻声道:“没事,别怕。” 神淮觉得他现在看小少年就像看画本里的苦情人物一样,真是分外可怜,都不忍心说重话,不自觉地就温柔可亲了。 小少年却没像往常一样乖乖地应下又或是绽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眼神深深地凝视他。 这时,神淮才察觉到小少年好像有点不对劲,那抓着自己的手还不是一般的紧,他皱了皱眉:“你……” 话还没成形,小少年竟第一次打断了他:“有师兄在,我总也是不怕的,只要师兄真心待我,我便什么都不怕。”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神淮,眼里好像有两簇小火苗在烧。 神淮顿了顿,真心待他?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笑话,若非把小少年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何必来这苍荒秘境,他还没为谁这么操心过呢,如今……呵呵……这意思是说他一直虚情假意? 他看着小少年,明显的不悦,却到底还是按捺下来,淡淡道:“你好像意有所指?” 小少年眸光一沉,却依然只看着他,没说话。 神淮皱了皱眉,这时,玉简上的光芒幻化成水样流动起来,波纹升至半空中,他不再管突然古怪起来的小少年,抽出被紧握的手,立刻回过头。 手里一空,小少年心里也蓦地一空。 他不知道他刚刚怎么就不经大脑思考地开口了。 他……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很乱,他怕……他一开口就是质问,他不敢再开口。 刚刚,在架子上第一眼看到那枚玉简的时候,他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接着,在神淮寻找的时候,他才仔仔细细阅读起其中内容来。 接着……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药人?魔种?死气? 那么多那么多熟悉的东西,切身经历的事让他无法自欺欺人。 原来…原来他根本不是个生命,只是个物件罢了,原来他以为的父母厌弃什么的都是个笑话,物件……哪来的父母? 但是如今那些都是不想干的人了,最重要的是神淮,神淮怎么看他! 他捏了捏手心里的玉简,一连串的质问就要冲出喉头—— 他想开口问问对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什么都不是,是不是最初对自己好只是因为他血肉的药性,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在他还是魔族形态的时候,也只是因为他年岁尚幼、体内精气外溢、对他有所帮助,才留在他身边? 什么生命里唯一的光,什么神淮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难道尽是虚妄,他可笑的想像吗? 可是不可以,他不敢也不该,他深深地压抑着,强行把这些话咽下,否则他怕会控制不住,就像刚刚那句一样,他不应该说的,一说出来,很多事便不可挽回了。 而且,他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 他本就和一块石头、一个玉简、一颗药没有什么区别……他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个东西罢了。 如此……对方对他种种甚至称不上是利用吧,别有目的都实在是高抬自己了。 甚至对方对他已经足够好的了,没有把他关起来,没有割破他手腕强行放血,也没有剜他骨肉。 还教他功夫,和他说笑,逗弄关心他,他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他该感恩戴德才是啊。 如果这个人是别人,沈琛觉得他真的会觉得心里暖暖心存感激,可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神淮啊…… 不一样啊,不是任何其他人,是神淮啊。 只要一想到他满心甜蜜、痴痴以为的‘好’是不单纯的,只要一想到在对方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他觉得他真的会发疯。 他可以忍受自己在任何人眼里只是个物件,独独他神淮不可以…… 没有人可以在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个物品的情况下保持冷静,他的世界就像大水冲下的山体一样崩塌在他眼前。 禁闭嘴唇压下所有话语,几乎让他喉咙一阵腥甜。 神淮没有发现小少年几乎崩溃的心情,只当对方又青春病犯,真是……很不爽啊。 不过,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他双眼只紧紧盯着半空中流动的光条,觉得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发生。 黎栩也是目光锁定。 只见那光条动来动去,终于在半空中幻化成四个大字—— 详见三楼 黎栩:“……” 神淮:“……” ——呵呵,没什么好惊讶的,从那个‘推’开始,就已经知道这里的主人很无聊了不是吗? 真的,真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见鬼,一时间两人心头都奇妙难言,该感谢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还让他们跳过二楼了吗? 真是…… 神淮舒出口气,笑看黎栩:“不若一同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还没等对方欣然同意,几个书架后,蜿蜒向上的阶梯上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立刻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在内许久,这藏书阁里竟还有他人。 神淮下意识地伸手把小少年往后拉了拉,黎栩也来到他身侧,全身戒备。 将身形掩映在层层书架,透过架子间缝隙紧紧盯着那古旧的木梯。 神思不属间,沈琛险些被神淮拉得几步踉跄,站稳后,蓦地表情一滞,他看着身前的白色背影,有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捏了捏手中柔软的五指。 这回换神淮表情一滞了,搞什么,这么紧张的状况,小鬼居然还有心思玩耍? 他偏头就一手捏起小少年的脸蛋,却发现小少年整张脸都是怔怔然的,呆滞又木愣,他瞬间又没脾气了,怎么……不是一向胆大的很,这是害怕?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拍了拍小少年脑袋,用微弱的神识在小少年脑海里开口:“怎么了,别怕!” 清凌凌的声音让沈琛浑身一震,被那一拉打散的意识瞬间全部回笼。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就笑了,凑了过去,蹭了蹭神淮,摇摇头做了个‘不怕’的口型。 然后像只小猫一样,笑得一脸傻白甜地蹭着神淮。 神淮:“……” 画风转变的太快,他承受不来,而且……小鬼,很痒啊。 他一巴掌糊上小少年的帅脸,把他推开了些。 小少年又抓起这只手,握紧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神淮:“……” 他默默地撇开脑袋,少年情怀果然……总是诗啊。 黎栩也默默地撇开脑袋,眼已瞎。 嗒—— 嗒—— 嗒—— 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声音一重一轻,却奇妙的每步都吻合了,说明他们必然默契十足,如此……最难对付了。 脚步声一直在传来,只是两人却都没了一开始严肃的心情了,都怪小少年,似乎进了这个秘境后就尽出幺蛾子,不……从出了苦崖后就开始奇奇怪怪的,果然……还是两个人的环境比较好啊。 神淮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如是想到。 ☆、 第39章 谁在吃醋? 小少年挨着神淮,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也难为他能把好看的眼睛笑成这样子了。 ——只是他真的觉得很开心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就在刚刚那一刻,就在神淮把他往后拉的瞬间,就在那句‘别怕’传入脑海之时,他忽然有一种被人从无尽深渊里拉出来、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人黑缎般的长发,就是这个人啊,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要命地救他。 从来……有什么危险,这个人都会第一时间把他拉到身后,从来……只要他显露出一点不对劲,这个人都会安抚地摸摸他脑袋,从来……这个人和他说的最多的两字都是‘别怕’,这么温柔到的两个字啊……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真是迷怔了,居然就被刚刚那样简短的文字给迷了心智、闭了清窍,这可不行。 他究竟是什么……岂是区区一些描述可定下的,又岂是他人说了就算的? 不被承认的生命? 哈……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承认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本就不需要那些人的承认。 他只要在意神淮的想法就好了。 而神淮对他……看如今的动作,关切之情岂非显而易见? 也许一开始把自己带在身边的确是因为他魔种的原因,可是再也没有比神淮更心不对行的人了吧,明明是要借自己帮他破壳、帮他早日恢复修为,结果……却是为了他赔了肉身、赔了修为又险些赔了性命,还没半分报酬的,连那几口血不是他凑过去给的就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才抽取的。 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又怎么可以怀疑如今的神淮呢? 神淮为他做的那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还少吗,真是……太可爱了啊,他忍不住又眯了眯眼。 神淮:“……” 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少年却还是一脸的傻笑,神淮终于再忍不住再次用神识开口:“梯上者敌友难料,你小心点。” 小少年欢脱地点了点头。 神淮:“……”你真的听到他说什么了吗,小鬼? 看神淮无语的样子,沈琛压了压翘起的嘴角,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师兄,应该是卫明涵和方世君。” 他能这么毫无顾忌地傻白甜也是因为感应到了卫明涵,略一思忖便知道来者何人才不担心的。 闻言,神淮微讶,黎栩倒是不知两人说的是谁,但想来应是两人相熟之人吧,只要不是这藏书阁的主人的陷阱,几个筑基期崽子却也不足为惧。 说来也巧,像是印证沈琛话语一样,这头他话音一落,那头竟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哈哈,卫明涵你也有今天啊,被扇门给难倒了吧。” 这是方世君的嘲笑。 “哦?” 这是卫明涵淡淡的回应。 接着,又没了声息。 “喂,你怎么了,不会……真的伤心了吧?”过了会儿,方世君犹豫了下开口。 “没有。”卫明涵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半分起伏,不知怎的却叫人无端觉得颓唐。 果然,方世君忍不住嘟囔: “哎呀,你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看这书阁就知道这里一定是苍荒宗哪位大能的私藏了,你才筑基破不了他的机关多正常啊。” “哦。” “……”方世君声音顿了一下,立刻又提高了音量,雄赳赳气昂昂的:“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一个阵法解不开就这副死样子,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卫狐狸了?” “嗯。” …… 这对话,简直惨不忍睹,连黎栩这样不相熟的人都听得出卫明涵是在逗弄对方了,对方还能半点没察觉地说上半天,这可真是非同一般的低情商啊。 神淮就更是无奈了,方世君这个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的呆子。 但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小鬼怎么会一早就发现两人的。 这里为绝灵阵所覆盖,神识难展,大家在此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比的只有拳脚功夫了,能听到的也只有脚步声,难不成还是听这脚步声听出来的? 这时,他猛然想起不久前小鬼还对卫明涵疑似‘一见钟情’啊。 如今这算什么,我已经把你脚步的节奏和力度都烙在了心上,又或者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转回头,捏了捏小少年的脸蛋:“小琛好灵的耳朵啊。” 这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实际上情绪可复杂了,复杂得沈小琛少年一听眼睛就亮得像颗照明珠一样。 在神淮挑起的眉眼下,他犹豫了会儿,蠕动了下嘴角,最终却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 神淮:“……”爽快点,成吗?别这么墨迹啊。 飞快地瞥了神淮瞬间不好看的脸色,他抿了抿嘴角,给了个这样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个卫师兄带给我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他的很多特征我都记住了,所以他一靠近我就能感觉到了。” 话还没说完,他脸就先红了。 神淮:“……”他秒懂了—— 小少年这是春心萌动却不自知啊,见鬼,还真是一见钟情啊,哈……糟心。 看来他必须得在小少年开窍之前杜绝两人一切接触机会,再扼杀所有让对方了悟的契机,最后……随着时间的流淌,这种没来由的感情就会淡去了。 制定好保护丹药应急方案后,神淮拍了拍小少年脑袋,笑道:“说起来,明涵和小琛还真有些像兄弟,该不会你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他虽用的是说笑口气,实则已不动声色地引导人的思绪向另一边倒了——他对你的吸引力是因为你们两人相像,如此而已。 小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吗?说起来卫师兄倒真是总给我一种亲切感呢。” 说完,他恍然大悟,笑嘻嘻得抱着神淮的胳膊:“还是师兄厉害,我已经想自己这奇怪的现象好几天了。” “别胡思乱想的了,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总也是会帮你想的。”任由小少年开脑洞被带歪,神淮控制着力道拍了拍小少年肩膀,不重却也不轻——还想了好几天了,真是好样的呀,感情最近几天这么奇奇怪怪的就一直再想这问题不成? 说完,伴随着人声近了,他很快收回手,率先几步到了梯子脚下。 黎栩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出戏,接着更加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少年。 小少年揉了揉肩膀,弯了弯眼睛,一试探还真有惊喜啊。 那个卫明涵的确给他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因为查探他也的确记住了对方的很多特征,所以……神淮,他可没骗你哦。 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可言的嘛,他有些乐呵,乐的连不久前还令他神烦的卫明涵之不明吸引力都可暂时搁置一旁了。 眼见着神淮已经拐过三四个架子了,他几步快跑上去,至于一边站在架子边的美女……他才没看到什么女人呢,招呼情敌去心上人身边,他又不傻。 瞥都不瞥那个女人一下,沈琛就从他身侧跑过,好吧…… 其实还是瞥了一眼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他这是近距离观察敌方呢。 哼,不就是个稍微有点姿色还有点本事又故作高雅的女人嘛。 是女人了不起吗? 长得还没他好看! 雕虫小技,他捏了捏手心里刚刚顺来的《阵道纵横》,他很快就会了! 还有……用玉箫什么的做武器有什么了不起的,捏着玉箫的手指还没他好看呢…… 手指还没他好看…… 手指……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忽然有什么划过脑海—— 不对! 不细看不会注意,那个女人的手指未免太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了吧。 这样的女人很少,这样的女修就更少了,就算天生女生男相,也会通过一系列丹药美颜,怎么会让这么称得上坚毅凌厉的手指存在呢。 有问题…… 已经跑过几步的小少年又用眼角余光瞄了黎栩一眼,只见对方嘴角那抹笑既玩味挑弄有又风流不羁。 沈琛立时心神一震,恍惚发现对方身材还是非同一般的高挑,脸吧……不说不觉得,只觉比例恰好颜如玉,一说就觉得脸也比寻常女子略大些,喉结什么的完全可以用符纸法术掩盖。 最后,他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对方其实是个男人。 但是……他一点也没觉得情敌危机解除,对方是男人,自己就不是男人了吗,并没有获get到任何优势。 更重要的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异装癖?看起来对方不像脑子里有坑的人,那么肯定别有目的。 还有神淮对这个男人的格外不同…… 细思极恐! ☆、 第40章 我不造—— 两抹隐隐绰绰的白渐渐明晰起来。 等对方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便是两张熟悉而生动的面容。 看到梯角下站着的神淮,方世君一愣,显然的吃惊,张了张嘴巴:“沈……沈淮?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明涵给了一肘子:“我们来得,阿淮他们就来不得?” 话音未落,他就头也不回地嗒嗒嗒几个快步下了梯子,方世君张着的嘴巴更大了——男人原来好善变啊,刚刚不是还蔫了吧唧的吗。 等到了神淮面前,卫明涵才转身冲方世君笑道:“还愣在上面做什么,想做雕像吗?” 方世君:“……” 他抖着手指着卫明涵,简直不敢想像对方居然这么‘颠倒黑白’、‘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面对颤抖的手指,卫明涵笑得很包容:“好了好了,快些下来吧,也好给阿淮他们详细讲讲上面的事。” 终于要说正事了,神淮挑了挑眉,眼里带出一抹认真来。 接着卫明涵就充分发挥了他作为讲故事界内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水准,把两人是如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这树洞,又是如何艰难苦恨地养了好几天伤,最后终于进入这藏书阁探险以及他们所遭遇的一楼逗比阵法、二楼木人阵法和三楼他解不开的大门阵法。 其口齿之清晰,内容之详实,情节之跌宕,讲述之生动,寥寥数语便使人身临其境,仿佛亲身经历,听罢意犹未尽,连黎栩都被吸引过来了。 对于一向自诩风流才子大文豪的妖王黎栩而言,明显这样文采飞扬的美青年更合他胃口。 唇红齿白、俊朗如玉,虽然一开始被容貌上更胜一筹的小少年给吸引走了目光,但明显小少年眼睛和脑子都不大好使,是故他及早悬崖勒马,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嘛,这不就来了吗! 他对卫明涵笑盈盈道:“不想道友竟于阵法上也有如此造诣,羽儿佩服,说来羽儿也对阵道略有兴趣,不知这三楼是何样情形竟能困住道友这般惊才绝艳之人?” 阵法这东西,说来玄乎,用黎栩的话说就是——它考验的是智商,虽然那些阵道大家们多为经验老道之长者,但是史上也不乏些天资奇高的少年阵道天才们。 而卫明涵那厮一看就是个智商爆表的凶残人士,更遑论他还有一个醉心阵法的师尊,是故他能破开几个小阵法大家赞叹有之,却还真没觉得有多奇怪。 闻言,卫明涵先是装模作样地谦虚了一会儿,接着沉吟片刻,道:“虽然三楼之阵,我确实解不开,但是借助师尊的神识留影符,还是能窥得其中阵纹流动的。” 说到这里,他若有深意地笑了笑:“那门上阵法实乃一阵中阵,包含了五个阵法,是故需要同时破开五个不同阵眼方才可以,而我和世君只得两人,不得已便下了来了。” 一听这话,黎栩是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神淮与沈琛则是因为如今共有五人恰好破阵而有些欣慰,惟有方世君一脸悲愤: “感情你刚刚一直在装可怜啊,我居然还费尽心机安慰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卫明涵一脸无奈,仿佛在看和任性的小孩儿:“我明明说了好几次我没事的,你偏偏不信。” “……”方世君一噎,立刻反驳:“你那蔫了吧唧的样子,居然还有脸说!” “我那是在思考啊!”卫明涵摊了摊手,最后伸手顺毛:“好了,大家都等着呢,都是我错误引导你了好不好,我们先上去吧。” 本来就是好嘛,方世君觉得他简直要两眼泪汪汪了,怎么会这样呢,这不科学! 黎栩也觉得他要两眼泪汪汪了,怎么一个两个漂亮人物眼睛都有问题呢,这不科学! 惟有神淮和沈琛手拉手欢快(并没有)地齐步往前走。 神淮想着,卫明涵和方世君两人都这么昭然若揭了,小少年总不会再有什么心思吧。 沈琛想着,虽然不是吃醋,但是神淮对他占有欲可真是明显得很,而占有欲岂非常是情爱的第一步,听说……妖族的领地意识都很强的呢……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啊。 五人行,连最闹腾的方世君都被打击得没了话,一路倒挺安静的。 走了许久许久,神淮觉得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之前两人的脚步声响了这么久,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了—— 这梯子真不是一般的蜿蜒和长,书阁主人果然够无聊,明明可以用很短的路径解决的。 经过二楼时,大家看了一眼,那是密密麻麻的一堆小木人,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解开这木人之迷后,据卫明涵所说得到的只有一杯由书阁主人提供的苍荒版天地灵水(没煮过的山泉),如今他们的目标又是三楼,是故众人都只看了一眼,便无情地转过头依然朝前了。 等到来到三楼,只见面前一扇玉门,跟藏书阁的大门长得不是一般两般的相像。 在黎栩正手痒着要上前试试的时候,神淮忽然开口问卫明涵:“你们有推过吗?” 瞬间想到楼下那个‘推’字,黎栩脚步一顿。 卫明涵点了点头:“推不开,连手都放不上去。” 黎栩这才继续上前,看了一眼,忽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格外的认真和严肃,他回头面无表情地对四人道:“你们先后退。” 闻言,神淮对卫明涵点了点头,接着就拉着小少年后退几步了,他知道能让黎栩露出这种郑重中带着兴奋表情的阵法绝对不简单。 而卫明涵则是对神淮有足够的信任,也拉着方世君一起退了几步。 至于黎栩……他才不管几人如何,提醒一下已是仁至义尽了,说完他就回头认真精研起这阵法来。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神淮和沈琛已经玩了无数局的‘你抓我,我掰你’的游戏了,不过……用沈琛的话来说,他这绝不是在玩耍,而是用干扰进一步试探神淮对那个男人的态度。 结果是心塞的,神淮摆明了对那个男人信任度爆表嘛,不然在这么关键时刻绝对是不会搭理他的。 小少年觉得有点委屈,太过分了,居然这么相信其他人,他又一边委屈着一边推理着……照这副样子看来,这个男人十有是神淮‘生前’的老相识。 只是……神淮的老相识怎么可能只有筑基巅峰的修为呢? 区区筑基巅峰怎么可能参透连卫明涵那个元婴期的师尊神识留影都参不透的阵法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男人不只乔装改扮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了修为,简直……不要脸! 小少年默默地在心里抨击情敌,以缓解‘老相识’三个字给他带来的酸涩感。 这时,忽然黎栩回头冲四人喊道:“过来。” 三人都有些犹豫,神淮却一推就把他们给推了过去。 “………” 还没站稳,又被黎栩给安在不同的位点上了。 “………” “我说一二三,同时用剑戳碎眼前的光球。”耳边响起黎栩清冷无情的声音。 这时四人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半空居然浮着颗小光球。 只是还不待他们观察半刻,不带喘气的,黎栩就开始数数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3节 “一” “二” “三,戳!” 四人简直没空无语,赶忙提剑——戳! 瞬间光球破碎成一条水链,四条会聚,在门上凝出个龙飞凤舞的字样—— 拉 “!” 泥垢! 神淮深深地为自己居然只想到了‘推’而没想到‘拉’而惭愧,下次是不是还会有什么‘拽’、‘摸’、‘擦’呢? 他颇有些无语地想着,忽然一阵剑风扫来,他率先侧步躲开,却发现这一剑竟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小少年去的。 只见卫明涵双目赤红,像发了疯一样地冲小少年砍去,连平常最为注意的仪容、仙气都顾不得了。 只是……他虽剑使得杂乱无章,却仍不堕他‘上玄双璧’的名头,只一个瞬间,小少年的肩头衣料就被他划破了。 好险,神淮松了口气,若是小少年肩膀被划破流出血来,以黎栩那与玄荥不相上下的移动知识百科水准,小鬼恐怕就要永无宁日了。 来不及细想,瞧着小少年那左支右绌的样子,神淮在另两人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上前一步阻止状况显然不对的卫明涵。 按理说,哪怕清醒状态下的卫明涵都绝非神淮对手,更遑论如今这副疯癫样子了,哪知神淮一对上竟发现力有不逮。 ☆、 第41章 发现了(二合一) “卫……卫…明涵你疯了吗?”方世君上前一步,抓住那举着剑疯狂挥舞、不见一丝常态人的肩膀。 但是显然对方如今已无半分神志可言,不仅没有罢手,反而反手一剑刺来,神淮忙推了方世君一把。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脸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呆滞,神淮一声棒喝:“发什么呆,想死吗,他如今可毫无理智了。” 方世君一个激灵,忙提起剑加入打斗。 一时间,四人打作一团,可即便是三对一,三人竟也招架不住,究其原因,一则是方世君顾忌着怕伤害到对方,结果自己倒是先受伤了,二则神淮也注意着招式不让黎栩发现还要保护好小少年,而最重要的是—— 太强大了,如今的卫明涵真是太强大了,在绝灵阵下竟也有着这种超越常人的速度、爆发力,还有无理智驱动下的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很快方世君、神淮、小少年身上都挂彩了,卫明涵虽然好不到哪去,却依然杀杀杀,瞧着竟是很有些邪修为怨气所侵的样子。 神淮一边保护着小少年不受伤,一边不着痕迹地瞥了旁边一眼,只见黎栩好整以暇地靠在刚解开的玉质大门上,青衫翠玉映的人如玉、玉如人,还真是分外好看。 神淮:“……” 他挑了挑眉,三两下把打斗圈往黎栩这边带去,他可不是见不得对方这副悠闲样啊,而是相信对方这么淡然样子的必定是有了什么办法的。 默契地察觉到神淮意图后,小少年极其配合地往玉门冲去。 眼见着剑风扫来,黎栩淡然一笑,接着立刻打开玉门,闪了进去。 神淮:“……” 他竟忽然觉得这还挺是个办法的,手掌一翻,他就快速抓着小少年钻进合到一半的门缝,边喊了句:“方世君你进来。” 因为大门正在闭合,是故他跑得很快,刚冲进门内,还没喘口气,也没找到里面半个人,却忽然脚下一空。 神淮:=0= 他手腕一动,就把小少年扔出去了,其力道之重,令得小少年直接就贴门上了。 小少年:“……” 又扔他,他又不是皮球,委屈地揉揉后脑勺,就要控诉地开口,却不想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一步之外,竟是一片塌陷,没有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空,而对方正直直地往下掉。 一瞬间脑袋是一片空白的,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扑,整个人被向前拖出去大半个身子,所幸到底还来得及抓住神淮的手指。 手中温热熟悉的触感让他重新找回意识,巨大的塌陷,下方犹如万丈深渊看不到底,最重要的是这壁极其光滑,根本做不到像在树洞里一样借力,没有灵力地掉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琛看着一个手臂远那个熟悉的白影,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永远把安全留给他,可是他知不知道他最怕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有危险啊? 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他眼前了,他再也不要看到对方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了…… 刚刚在外面,但凡有一点剑风扫来,都会替他挡去,他身上的血几乎都是神淮的,实际上浑身上下竟是没有一个伤口。 他……又不是瓷娃娃,哪里需要这样的保护。 而在里面,发现危险后,这人第一件做的也是把他推离,他……怎么值得这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啊。 看着这人略显苍白的脸梢,小少年艰难地喊道:“师兄,抓紧我,不要…不要放手,千万不要放手。” “我求你,不要放手好不好?” 只是……无论如何苦苦哀求,也没有得到那人半分回应,对方只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小少年心里忽然涌上股不可名状的害怕,他怕对方会忽然松开他的手,他牢牢抓着地面,几乎带着哭腔:“师兄,我……我抓住了,不会有危险的,你不要放手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一起修炼的吗,就像在苦崖上一样……” 寂静的室内,只有小少年破碎惶恐的声音,恳求絮叨着,说着说着,他忽然吸了吸气,面色一厉,红着眼眶,竟恶狠狠道: “师兄以为自己松手了就是护我周全了吗,不会,我告诉师兄,如果师兄你敢放手,我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会来抓住你的,区区一个塌陷深渊怎能阻我?” 似乎这方法当真起效,话音一落,下方就响起了神淮有气无力的声音:“不要说了,我头晕。” 倒是小少年没有想到真的能得到对方的回答,他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这时神淮顿了顿又继续慢吞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松手了,有那么蠢吗,尽说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既然能撑住地面了就把我拉上去,废话什么,我现在头疼得厉害,你别喊了。” 真是奇了怪了,刚刚简直听得他无语,自己看起来像是这么舍己为人、无私奉献的冤大头吗? 咳……当然之前那些不算,本来是为了担心小少年血液异样被黎栩发现才挡剑挡剑又挡剑的,挡得他失血过多,脑子都不拎清了,才会在一脚踩空后下意识地把小少年给扔出去、而自己掉下去的。 还什么别放手的,真不知道小鬼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关键时刻就掉链。 要不是因为这空洞内古怪,竟既有不断吸取体内生命力的奇怪阵场,又有凄厉呼喊穿耳而过,搅得他头晕晕、眼花花,他早就想冷哼出声了——小鬼,看你脑补得很欢快嘛。 小少年张了张嘴巴,显然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个回答,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内心的高兴,一时间,他只觉得这声音有如,不,神淮的任何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 他知道他终于是用决绝威胁说服了对方,只是对方永远这么别扭,他几乎要喜极而泣,强行忍住,然后吸了口气开口:“师兄,你抓紧了,我要拉了。” 神淮点了点头,表示做好准备。 小少年一手抓着对方,一手撑着地,微平移地向后退,一点点把对方拉上来。 他拉得很努力很努力,却也很慢很慢,毕竟一个不注意,两人可能就会粉身碎骨。 只是……太慢了,对于神淮来说实在是太慢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流失,头愈加的晕了,连身体都自骨内发凉。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小少年,因为……并没有任何作用,除了让小少年心慌害怕、增加失误几率外,什么作用都没有,如今小少年已经拉得够努力的了,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几丈外,在这一圈塌陷外缘的书架边,黎栩手中拿着块玉简,眼睛却是凝视着中间两人。 他觉得这个书阁主人委实是个阴险又无聊的人,简直酷爱捉弄人,防火防盗防偷书到他这样的地步也是醉了。 ‘推’那个他就不说了,恶趣味十足,然而一楼藏书看似包罗万象实则都不深入,想来精华应该在三楼。 二楼的木人阵又进一步削低人的戒心,等到三楼以为对方终于要出大招了,结果…… 其实也确实是大招,以‘拉’这个字做掩护,实则解开阵后其内逸散的能量全都跑进中间一人中,闭塞他清窍,变身杀器,又加速他各项能力指标,导致同伴措手不及。 如此自相残杀就大概得损失掉一两个人了,而勉力逃进来的只要步子稍微踏大一点,就会掉进洞里。 逃命哎,步子当然不会小,没几个人会像他一样施施然地进来,估计得全军覆没。 而在外面的那个杀器终于耗光了游走进来的能量,恢复神志后,恐怕也会脱力倒地,一旦如此,在这地方一无灵气二无旁人,恐怕不死也难。 这样,则是全军覆没。 一环扣一环,委实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且还十分恶劣。 他皱了皱眉,苍荒宗按理说是正道宗门,怎么会有这么邪性的地方,拿本书看看嘛,要不要玩的这么大。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给那苦情师兄弟二人帮个忙什么的,但是那个师兄总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 只怎么说也是一起行动的,对方还这么信任自己,不救又好像很没义气的样子…… 然而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小少年就已经快把他师兄拖出来了。 珠光从书架上斜斜地打过来,自下而上看去,昏黄却不黑暗,映得小少年的脸格外的柔和温暖,额头微微冒汗,却又认真坚决的不可思议。 神淮心底忽然升出股异样的情绪来,也许这种生死一刻最是能放大人任何一丝极细微的感觉,甚至让人凭空多出许多感情来。 只是他意识有些发虚,捕捉不到什么,只恍恍惚惚觉得小少年真是越发好看了。 不过一臂的距离,沈琛却觉得是他遇到过最远的征程了,这时什么外面的打斗、旁边的青衫男人都离他远去,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人了。 石壁很滑,地上也很滑,很难借力,他又根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而最重要的是,神淮的脸色正在一点点灰败下去,眼睛也越来越黯淡。 他又不是小时候的傻子,不是对方不说就什么都不会发现,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知道如果不再快点把对方拉出来,也许他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凉,却更让他小心翼翼,快了……快了… 就在他要把对方拉上来的瞬间,忽然身后一声巨响,是卫明涵和方世君进来了。 该死! 方世君直冲过来,被沈琛的身体一绊,自己止住了,却把对方给踢了出去。 沈琛的眼睛一时间几乎要滴出血来,只来的及牢牢抱紧神淮的身体。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是如何的浑身发凉,脸色青白,牙关紧咬。 两人直直地往下坠,他终于知道刚刚对方是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了,干嘛……不告诉他呢,怕他担心吗? 他把脸贴过去,企图让对方能热点起来。 滑滑的、软软的、凉凉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看开了,能和对方一起坠入深渊,在无尽黑暗中紧紧相拥不是也很好吗? 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什么的想想还挺带感。 这么一抛却生死,他胆子忽然就大了起来。 他侧了侧脑袋,恰好和对方脸对脸,看着对方一点不殷红、反而青紫的嘴唇,有些心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碰上柔软,却又立刻像触电一样地缩了回来。 意识好像切去了另一个空间,什么坠崖啊、生命力流失啊、魔音穿耳啊,似乎都和他不相干了。 这时他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有如擂鼓的心跳声,他盯着对方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不断给自己打气。 ——死都要死了,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没说远远看着牡丹也能风流的。 ——怕什么,神淮真正的身体(大白蛋蛋)不是都亲过那么多次了吗,看,明明都是老夫老夫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打气完毕,他忽然脑袋猛地冲了过去,颇有些有今朝没明日的一往无前架势,可是别忘了,他本就紧抱着神淮,如今这么狠冲,一下子两人脑袋瓜就都撞上了。 “嘶——”耳边一一声轻呼。 沈琛:=0= 别看这呻~吟轻,听在沈琛耳里,就跟天上那九霄神雷轰炸下来一样,轰隆隆就把他给劈傻了。 登时就大脑当机了,整个人木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找回手脚,他保持着脸贴脸的姿势不敢动,转了转眼珠,看看对方面色、看看对方眼睛。 依然是面色青白、双目紧闭的,他一方面心疼得不行,一方面又松了口气,蹭了蹭对方侧脸……没反应…… 刚刚那个…应该是他做贼心虚…的幻觉罢。 可是心还砰砰跳的,还是先冷静一下吧,他看着对方好看(并没有)的脸颊,心还真的渐渐静了下来,柔软得一塌糊涂。 渐渐的,他又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半分慌张,好像理所当然的,他慢慢靠近,在对方眼睛上落下一抹浅浅的温柔。 接着,他忽然笑了,把脑袋凑过去,摩擦了下对方的嘴唇。 柔软而有弹性,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在旁边又舔了一圈,然后……吧唧……张嘴咬了下去。 一时有股甜腻而腥气的味道涌入口腔,他眨了眨眼睛,松开,立刻就发现对方原本青白的嘴唇又红又肿了,还有血丝渗出。 一下子他就心疼了,再次张嘴含住对方的双唇,不过这次可不是刚刚的咬下了,连牙齿摩擦都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包着,不让鲜血流出来,又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舌头舔着对方的伤口,砸吧了下,觉得果然是神淮的血,味道真是太美妙了。 他一点一点舔干净。 只是……怎么这样啊,舔了还有,舔了还流,他觉得有点委屈,干脆就把舌头糊那了。 啊,糊久了还有点热,他本能地动了动,舌头撬开牙关……忽然之间,新世界的大门好像向他打开了。 只是,他才觉得觉出点味道来,忽然……咚的一声,耳边瞬间传来一声坠响,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是水灌了过来。 小少年连忙抬了抬脑袋,一看竟是坠入湖泊的样子了。 眼前飘过一个个小气泡,小少年一看不好,立刻捧起他师兄的脑袋,把嘴巴糊了上去,这回可没半分占便宜心思,救人呢。 他想着凤凰什么的,应该是怕水的吧,他得保护好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少年只觉得游动的手脚越来越重,好像灌了铅一样。 头脑都渐渐有些发昏,他想着不行,不能昏,得带着他师兄到个安全地带去,有水总也有岸吧。 奈何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蓝天白云,彤日碧树,青草地上,躺着两个衣服皱了吧唧、肢体交缠的白衣修士。 若再仔细看一些,便能看到两人竟是唇齿相依、脸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尤其是几步开外还有个清澈湖泊,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啊。 若是哪家女郎看见,必是要立刻羞红了脸颊跑开了,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屮艸芔茻啊。 阳光有些刺眼,鼻头还阵阵发痒,其中那个稍长些的修士忽然动了动手指,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雪白却不苍白的大帅脸。 一时,神淮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能不困难嘛,嘴都被人糊住了,也难为两人没窒息而死了。 大概……因为此地灵气充沛的缘故吧。 神淮想动动手想把对方扒下来,却发现自己手脚也都被缠住了。 “……”难怪他会梦到他小时候去找黎栩玩耍…结果被八角章鱼缠住了的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他躺着流转了下灵力,觉得差不多了,才用灵气把对方给柔和地拉开。 这才一仰身翻坐起来,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等胸中重浊一扫而空后,他忽然伸出手指,摩挲了下对方的红唇,紧接着神色变得无比复杂,眼底光芒变幻莫测。 ☆、 第42章 妖界 小少年被一掀,就呈大字状的仰躺在青草地上了,明媚的阳光下衣服是干的差不多了,睫毛、眉梢还残留着几颗晶莹的小水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神淮收回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温而软的异样触感,他有些微妙地看着眼前的食指——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吗? 似乎因为缺少了怀里的温热,小少年眉眼奇怪地动了起来,很不安稳的样子。 神淮放下手掌,只当未觉,少年的心思从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没必要去阻止或是干涉,否则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是任它自行消散吧。 忽然,小少年表情变得有些狰狞痛苦,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画面,他大喊一声:“神——”就上身一挺,翻坐了起来。 恰好和神淮面对面的,眼中迷茫和痛苦缓缓褪去,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后,立刻一个虎扑,搂住了对方脖子:“师兄……” 神淮面色不变,眼神倒是瞬间古怪起来,以前只觉得小少年爱撒娇,如今……呵…感情是在时时刻刻吃豆腐啊。 他伸出两只手掰下小少年贴过来的大脑袋,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道:“神什么?” “神?”小少年歪了歪脑袋,忽然就苦了脸色:“师兄说晕就晕我好怕啊,我在梦里真是没了办法,只能祈求神明相救了。” 说着他红了红脸:“师兄可别笑话我。” “哦?”神淮尾音微翘,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听小少年这么解释却又觉得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想到之前小少年带着他不知在冰冷的湖泊里游了多久,到意识不再也没松开手,他心内微暖,拍了拍小少年的脑袋:“好了,现在你我都安然无恙。” 小少年眼睛一弯,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要捉下对方的手握着,他发现他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神淮却率先收回右手,小少年立刻委屈了,张了张嘴就要开口,对方却眉头一皱、面色凝重:“有人来了。” 闻言,小少年立刻竖起耳朵,察觉到正有不少人往这里靠近,他也皱了皱眉毛,因为来的十几个似乎都是筑基期的样子,不知是敌是友抑或只是路过。 糟了! 用神识远远觑到来人的神淮心一沉,他一醒来便觉得此地给他的感觉是说不出的熟悉,想了想,却又不觉得自己来过。 现在看到迎面走来的十几个巧笑嫣然的少女,他终于是明白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感情这里居然是妖界,搞什么,前一天还在苍荒宗,醒来就是东方妖界了,那可绝不止是数十万里之遥啊,难不成那湖里还有什么传送阵? 至于神淮为何如此快的就确定下这一点来,原因很简单。 且不提什么‘有妖气’,只那十几个少女或长或短、或绿或红、堪称色彩斑斓的衣裙,还有头上插的翎羽、带的花环…… 这样天真、这样自然,不是他妖族中人,哪块灵土能养出这么多水灵可爱的姑娘。 这是神淮以前说的话。 其实看着装三族的确是很好区分的,人族喜白衫、仙气飘飘,魔族喜黑袍、邪魅狂狷,妖族……则喜欢五颜六色,怎么好看怎么来。 如今走过来这么典型的妖族少女,神淮能认不出来,能不叫糟嘛。 披着个人族壳子,公然出现在妖界之内,尤其是在三族混战不过百年之后,想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小少年看不出这么多来,只是见神淮面色有异,多年默契让他很快知道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他不由喊道:“师兄?” 神淮忽然面无表情道:“你不要叫我师兄。” 小少年:“……” 他顿了顿,心蓦地一凉,紧张道:“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在塌陷里、在湖里似乎做了什么羞羞的事,那时只觉得两人都活不成了,也就豁出去了,可是现在…… 他都想哭了,难道神淮当时还清醒着只是没力气推开他,细思极恐,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猥~琐的大变态qaq 好不容易从奄奄一息的神魂里拿出躲在犄角旮旯里的两根白色羽毛,就看小少年表情一下子丰富起来…… 神淮:“……”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之前在思考着应对时表情太严肃,吓到了小少年。 于是他伸手就给了小少年一个爆栗:“想什么呢?” 小少年立刻捂着脑门,瞪大了眼睛,乌溜溜的……活像个受惊的小松鼠。 瞧着挺可爱,神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拿起一根白色羽毛挠了挠小少年圆溜溜、黑漆漆、湿漉漉(然都并不是)的眼睛。 “哎呀呀……”小少年睫毛颤个不停,伸手想抓下对方作乱的手却又像顾忌着什么没有伸出,只在半空中抖动着,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神淮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知道小少年为什么不动,原因很好猜,当然是因为……喜欢他啊,对心上人是要无条件顺着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趁着小少年对他还有些别样的心思,神淮半点不觉得心理歉疚地拿小少年玩耍,还寻思着以后等少年情怀消散后,拿出这些事来好好嘲笑嘲笑对方。 到底还顾忌着那十几个夭莺少女,神淮很快停下手,把羽毛塞进小少年手里,瞬间压下嘴角,面色严肃起来:“这里是妖界……” 还没听对方把话说完,小少年立刻眼睛一亮,登时‘来到神淮的老家’这几个字就像放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了开来,色彩绚烂。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现实,一下子脸变得比神淮还严肃。 “哧——” 看到全过程的神淮忍不住轻笑一声,说起来小少年不是惯爱装老成的吗?怎么最近越来越……越来越…幼~齿、蠢萌呢? 听到这笑声,正要严肃认真地想询问参谋解决对策的小少年瞬间觉得心好累,神淮怎么老是这样啊,‘大敌当前’了还有心情说笑玩耍。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才是神淮嘛,永远那么漫不经心、悠悠闲闲、华丽如仙,真是……太太太可爱了! 看着小少年那无奈怨念中似乎还夹杂着包容宠溺的眼神,神淮顿时止了笑、摸了摸鼻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巴掌糊小少年后脑勺上:“想什么呢,以为我是你吗,只会瞎脑补?” 说完,他朝小少年手里那比天上最洁白柔软的云朵还要白、还要软的羽毛支了支下颚: “这是仙鹤尾羽,你把它种到丹田里,再激发其内妖气流转全身。”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再次开口:“现在你我就是出族历练的鹤族兄弟,你叫鹤琛,我就叫鹤淮……不行” 说到这里,神淮又皱眉改口道:“你叫鹤七,我叫鹤三,以后就叫我三哥,不要叫我师兄。” ——鹤族是个典型的重女轻男族群,女子有父母长辈授名,而男子只以家中排行为名,重名层出不穷,族里叫鹤三、鹤七什么的绝对能找出几十个来,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对神淮而言如此才更便于伪装身份,说完后,他就盘腿把另一根鹤羽引向丹田。 看对方一副认真而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小少年蠕动了下嘴角,其实他现在特别想问问—— 神淮你作为一只凤凰哪来的仙鹤尾羽? 据说妖族只会把毛发赠与心上人表白或是给未来道侣做定情信物,尤其是尾羽这种东西,非最亲密者不可送,这么一想小少年顿时胸闷气短了。 一想到这可能是神淮哪个老相好的东西,而他还要把它塞自己身体里,小少年觉得简直就跟吃了那什么一样,奈何现实如此逼仄,他不情不愿的把鹤羽引入丹田内。 做完后,他立刻睁开眼,好奇道:“师兄哪来的妖族羽毛。” “哦,捡的。” 沈琛:“……”要不要这么敷衍啊,用心思骗一骗他都不成吗?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远处或花枝招展或天真烂漫的妖族少女们终于是靠近了。 离得近了,嗅着她们身上的味道,神淮便立刻知道对方本体了——夭莺。 妖族不像人族多以门派划分,而是聚族而居,每一族有他们各自的领导者,风俗习惯也大不相同,而众族长之上才是三妖王。 夭莺正是羽族八大族之一,善歌舞、音攻,民风开放,时不时就能对起山歌来,有时唱得兴起,说不得就成就一对佳偶了。 而最重要的是,夭莺族与仙鹤族隔山为界,离得近了嘛,总是会有不少摩擦的,尤其是两族习性相距甚远,夭莺热烈奔放、天真热闹,仙鹤孤芳自赏、清冷喜静,两族之间那可谓相看两相厌的。 照这架势,他们两个鹤族少年也好不了。 神淮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委实时运不齐,决定夹紧尾巴做人,勾了勾嘴角,文质彬彬地眯眼笑道:“不知姑娘们所来何事?” 少女们却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其中一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的红衣姑娘,手一挥,下命令道:“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 ☆、 第43章 夭莺 神淮:“……”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夭莺和仙鹤两族的关系已经恶化这种地步了吗? 沈琛连忙站起来,把神淮往身后一拉,戒备道:“你们想做什么?” 十几个妹子猛地动作一顿,就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连表情都是一样的惊诧呆滞,接着她们同一时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还眨了眨眼睛,忽然如水滴入油锅般炸了开来: “哎呀,好漂亮啊!” “大姐,我们别绑他了,蹭破皮了怎么办?” “啊呀呀,声音也好好听,不行了我要倒了,七妹扶我一把。” …… 神淮:“……”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这个看脸的妖界! 以前他对夭莺族的感官一直是很不错的,原因很简单,谁不爱脑残粉啊。 什么走一条街被塞的瓜果可以建一座花果山,什么放烟花‘凤王座,我们爱你一万年’,什么宁做神霄婢不做祁山主。 ——神霄殿是神淮的宫室,而祁山则是妖界最大最富饶灵气最充沛的一块福地。 每次听到这些话,看到黎栩酸溜溜的小眼神,神淮那感觉别提多美丽了……结果,如今什么都是昨日黄花了,他不由一阵长吁短叹。 小少年简直惊呆了,显然对这些少女们的活泼开放一时接受不能,他觉得自己突然明白神淮为啥这么颜控自恋了,那什么……环境造就人啊! 少女们可怜巴巴地看着为首的红衣女子,企图感化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这么漂亮的小少年也下的去手,简直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嘛,还是不是鸟儿啦。 红衣女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众人一眼,揪起最近一个蓝衣少女的耳朵:“先贤有言,美色误人,你们这样能成什么气候。” “啊呀呀,大姐,你怎么这么凶啦,只要把他们带到公主面前就好了,干嘛一定要捆绑?” 蓝衣少女好不容易拯救出自己的小耳朵,忍不住抱怨嘟囔道。 红衣女子恨恨地剜了小少年一眼,“祸水!” “!” 小少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在觑到神淮眼里那一咪咪幸灾乐祸后觉得如今就是连眼睛都不可信了。 但是以为这样红衣女子就是个视美色如粪土的高洁人士了吗,怎么可能? 这天下之大就找不出一只不爱美色的鸟儿来,连神淮都不能免俗,遑论他鸟了。 只见红衣女子说完后又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不过……既然是祸水,那当然要有祸水的规格咯。” 她抱起手臂,斜睨了沈琛一眼,这一眼让小少年觉得对方说不得是神淮的近亲。 最后,她玉手一伸,直指神淮,翠羽般碧色的眼睛却还牢牢盯着沈琛:“就把这个丑八怪绑起来,相信你不会这么没义气地逃掉吧。” 神淮:=0= 咯哒—— 一瞬间,小少年觉得他仿佛听到了从身侧传来的心碎的声音,他连忙上前做小天使,抱着自家师兄胳膊,同仇敌忾道:“笑话,你说绑便绑,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说着,就要拔出佩剑。 “哦?”红衣女子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好像在看跳梁小丑一样。 神淮忽然抓住小少年的手,小少年一顿,侧头不解地看他。 神淮叹了口气,冲他摇了摇头,“我们应该中~毒了,夭莺喙中藏毒,无色无臭,阻止人灵气运转,一旦动作,流转于体表的毒将会渗入经脉骨髓、气海丹田,乃至神识。” “!” 沈琛觉得妖族实在是太可怕了,居然随身携带毒哒,话说什么时候下的,他怎么不知道。 察觉到小少年疑惑的小眼神后,神淮淡然地耸了耸肩:“大概是在我们昏迷之前吧。” 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没察觉到。 说完,他冲红衣女子淡淡一笑:“姑娘,我说的可对?” “哼,丑人多作怪!” 只是那红衣女子还没开口,蓝衫少女却先不忿道。 神淮挑了挑眉,看来这毒应该是这个少女下的了。 结合如今状况和对夭莺族的尿性,略一思索,便能得出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的: 在他们二人昏迷的时候,蓝衫少女恰好经过,然后看到小少年顿时惊为天人,从此误了终生什么的,但是自己一人又搬不走个大男人,以免对方醒来先走了,于是她先下手为强就下点毒,顺便等到小少年动了灵力、腿软欲厥的时候,还可以温柔可人地扶一把、占点便宜什么的。 但是,神淮能让她就这样占便宜嘛,当然不能,结果就是少女占便宜不成,怒了,拿出把琵琶就要弹奏攻击。 “柔儿!”红衣女子秀美一皱,阻止了少女,接着才首次把目光看向神淮,淡淡道:“阁下好眼力、好谋算。” 神淮摸了摸鼻子,他其实没打算利用这个做什么,反而想跟着她们过去呢,因为之前捕捉到的‘公主’二字,让他想起一样东西来。 妖族各族群领导人,各有各的称呼,有的去魔域玩耍了一圈,回来就自称城主了,有的去人族凡俗界转了转,就自封帝王了,还有的循着传统叫族长,反正称呼多的像百花盛开一样,公主什么的应该就是他想的那样吧。 听到这里,沈琛皱了皱眉,他已经察觉到神淮想束手就擒、跟过去的念头了,遂打探道:“不知姑娘们要我等去何处,又是所谓何事?” 这个时候,夭莺少女颜控本质立刻就暴露了,同样的问题神淮问是没人理睬,而小少年问立刻就叽叽喳喳了: “啊,我们公主要见你。” “不是不是,是我们要带你去见公主。” “公主也老大不小了,却非凤王座不嫁,可是距王座陨落已有六十余年了。” “陛下很是忧心,想给公主招个美貌无双的驸马。” “好了!”眼见着少女们七嘴八舌地就要越说越过了,红衣女子连忙喝止,少女们一齐噤声。 沈琛:“……”美貌无双?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形容男人的,真的。 只是他如今有更重要的关注重点,哈……非凤王座不嫁,他强迫着自己不要露出异样,只偷偷地拿眼角瞄了神淮一眼。 然而…并看不出什么来。 腾——一把无名火就在心里烧了起来,所以其实是要去见那个什么公主吗? 真是……真是气死他了,枉他还多做担忧,结果全是笑话。 教训了少女们一番,红衣女子这才看向两人,眉目凌厉:“今日你们听到的话,绝不可传出夭莺半分。” 神淮点了点头:“自然,我与七弟并非搬弄口舌之辈。” “最好如此,否则——”红衣女子拔剑半露出鞘,冷笑一声。 不过,到底因为已经下了毒的事,对方也很配合的样子,没有再捆绑,红衣女子在前头带路,十几个少女就围着两人走出去了。 好吧,不是两人,重点是沈琛,边围还边叽叽喳喳的: “你是哪里人呀?” “哦,对哦,你是鹤族嘛,你真是我看到过的最温文尔雅的鹤郎君了。” “你怎的会来这里?” “历练吗,真是上进哎!” 神淮放空思想,表示一点都不想去听这么‘假’的话—— 温文尔雅? 不是刚刚还对你们拔剑了吗? 上进? 哪家少年长大不会出来历练? 不就是长得好看吗?简直了! 这个时候神淮不得不为妖界的未来而担忧,以后打仗万一放美人军团那岂不是要全军覆没的节奏? 最重要的是小少年居然还跟少女们相谈甚欢了,果然是没见过女人的缘故吗? 太糟心了,神淮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上前几步,走到红衣女子旁边,决定看看周遭风景。 耳边闹哄哄一空,神淮这才有心思享受他大妖界万类竞自由的天然景致,人族处虽然仙山上亦是山水风光,却总觉得缺了什么,这么一看还真有点怀念。 走了几步,依然蓊蓊郁郁青翠一片,却依稀能看到些掩映在古木后的小竹楼、小木屋的,这是夭莺族的房舍。 渐渐的,人(妖)烟渐渐多了起来,一道几百人宽的山路,两侧树木繁茂,中间青草铺就,有少男少女们载歌载舞,还有叫卖声,竟很有些凡人样子。 看到这支队伍后,大家也不觉得讶异,反而笑呵呵打招呼:“璃大人!” “璃大人又去捉美男子了。” “呀,好个俊俏的小郎君!” 红衣女子面色稍暖,点了点头,旁边的小少女们还和街上玩耍的人咬起了耳朵。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4节 等小少年用美男计把能套的消息都套出来后,总结一下心碎地发现这就是个‘人人都爱凤王座’的不科学世界后,就看到自家师兄和那个红衣女子并肩而立的场景。 ! 他算是知道了,感情神淮就是个招蜂引蝶的风流体质,哪怕脸没了,也……能吸引到个冷面女人,看来他不能再这么温水煮师兄、坐以待毙了,必须得采取紧急措施! 只见小少年理了理被少女们扯乱了的衣角,就几步一晃,来到神淮身侧。 神淮侧头,对小少年勾了勾嘴角,笑得很戏谑:“哟,小郎君怎么舍得过来啦?”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最普通的打趣,但是沈琛是何等样的了解神淮,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那暗暗的不爽。 他摸了摸鼻子,忖着这究竟是一个颜控受伤的内心,还是其实他的师兄对他是这么在意哒,稍微和女人多说几句话就不高兴了? 默默在后者打上个勾,他原本同样不爽的心理忽然明媚起来了。 ☆、 第44章 婚事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很大很大,大的离谱,还是露天的,如果不是里面有茶几软榻、纱幔画像,就说是演武场也是有人信的。 这房间正中坐着个红衣女子,艳,极致的艳,墨色长发高高挽起,别无头饰,只斜斜插着枚鲜红羽毛,连着浴火红衣,更衬得她整个人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一手握着根黄金软鞭,看着前方几人,冷冷地笑了笑:“怎么,莺璃,成日找些兔儿爷来,你也不会厌的吗?” 这话说的委实过分,只是沈琛如今无瑕理睬,盖因……被之前那个冷面女人雷厉风行地带了进来后,他立刻就被满墙的画像给闪瞎了眼。 只见四面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画像,从顶沿到屋角,角角落落,一寸不落,成千上万副画像上的人或动或静、或喜或嗔,却全都是同一个人—— 衣袍如火,长发如缎,眉目昳丽,灼灼其华,赫然就是当年昙花一现的那个华丽无双的人影。 画上的人或持剑而立,凌厉锋锐,或拈花一笑,温柔缱绻,或背靠梧桐,优雅闲散,有的甚至恰好一回头、嘴角微勾,一副与作画者相视一笑的样子。 其上阵法加持,使得画中人就像活了一样,似乎轻笑一声就要走了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 沈琛的脑海瞬间被这两个字给刷屏了,苍天啊,如果这还说没奸~情,打死他也不信。 啪—— 就在神思不属间,中间那名女子鞭子一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敲击在人心上一样。 沈琛一回神,立刻仔仔细细地观察起这名女子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以为他会因为几副画像就这么简单地知难而退吗,怎么可能? 现在神淮就在他身边,而这个女人甚至连神淮还活着都不知道呢,他怎么可以退? 这么一看,他觉得对方与神淮的各项般配指数都远不如他。 看,一样穿红衣,弄得跟团火一样有什么用,倒像是兄妹呢,还是他和神淮一个俊秀,一个艳丽,比较有夫妻像。 还有…还有,神淮用的是剑嘛,当然道侣也要用剑,才是双剑合璧,突然来个软鞭,以为是‘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吗,你想太多了,骚女! 哎呀呀,感觉对方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才金丹期,天赋忒差,果然还是像他这样的天才陪在神淮身边比较好。 …… 乱糟糟地的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下巴被一抬,原来是红衣女子走近了几步,用鞭子支起了他的下颌。 沈琛一愣,接着瞬间释放勾人电波,酷爱移情别恋吧,水性杨花的女人,据说还相看过不少驸马,他得快点让神淮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那女子却一声嗤笑,目露鄙夷:“庸脂俗粉!” “!” 她哗的鞭子一收,带出破空风声,缓缓几步,踱到一面墙前,凝视着其中一副画像,声音蓦地柔情似水:“怎堪与王座相提并论?” 那幅画里的神淮看起来有些滑稽,抱着个红色小绒球,怎么看都和他这个人甚是不搭,却给他凌厉的气质增添了一丝暖色。 看到这副画像,神淮表情一滞。 说实话,走进这间房,他和沈琛的感觉也差不多,简直惊呆了。 他隐晦而微妙地瞄了静静地站在画像前、仿佛沉浸入自己世界中的女子一眼,真难想像当初皮球一样的小包子有一天也会长成这样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事实上,其实这幅画里神淮抱的并不是什么小绒球,而正是面前这位公主没化形前小红鸟的样子。 你想想,作为一只鸟儿,让人看成球,那得多胖,尤其是当初这只小红鸟才刚学会说话,就跟炮弹一样冲到神淮怀里,叽叽咕咕地不停重复着‘美人’两个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当时神淮险些手一抖就要把她给扔地上,好险忍住,结果小红鸟乐滋滋地以为美人多喜欢她呢,仰头湿漉漉地看他:“美人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神淮:“……”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小仙鹤!” 然后色胚红鸟小爪子猛地一动,拽下神淮一绺头发来,墨黑的长发落下,化成一根鲜红的凤凰羽毛,她眨了眨眼:“这是定情信物。” 神淮:“……” 下一刻,她的父王看到这一幕险些吓得肝胆俱裂,然而神淮还能说什么呢,难道真的跟个幼崽置气,只能笑呵呵道:“令爱天真无邪。” 那时,他还是骚包的年纪,每天都会把每一根羽毛都细细打理一遍,梳的油光发亮,为掉了一根羽毛可不知心疼了多久,是故对这根羽毛印象格外深刻,这不,一听什么公主,他就想起来了嘛。 他在妖界有不少洞天福地,里面丹药藏宝无数,且灵气浓度极高,躲进去修炼个几十年又无人打扰,简直分分钟化神啊。 只是……那些福地都认得他的妖力,不是知道怎么解开禁制就可以进入的,原本他是想着再勉强借一次神魂之力,如今……能拿根他原本的羽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他才顺从地跟了过来,以他本来想的嘛,怎么说也是他的羽毛,肯定不会被轻易弄丢,应该珍藏在什么地方才是,他伺机打探便好。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把他羽毛插头上了,这还怎么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回去了? 然而小红鸟这么花痴,神淮还觉得不好意思怪罪,简直了。 小红鸟一副对小鬼没兴趣的样子,估计很快就会被送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的一根羽毛呢,早知今日,他当初就应该广发凤羽才对。 神淮瞬间有点心累……却没想到转机来得这样快,小红鸟居然拉郎配。 莺璃,也就是捉他们二人过来的那个红衣女子,听了小红鸟的话,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点了点头,就要告退。 小红鸟却突然说话了:“慢着。” 莺璃脚步一顿,小红鸟身形微晃,就来到三人面前,忽然笑道:“莺璃你这么喜欢捉少年人,不如……就跟这位鹤郎君不日完婚吧。” 在妖界,高阶修士很少有成婚的,而低阶修士却更专注于繁衍种族,仙鹤与夭莺虽然相看两相厌,但是因为二者血脉均为高等,又住得近,互成配偶的却也不少,小红鸟这么说,倒也不算乱点鸳鸯谱。 莺璃和沈琛二人却同时面色一变,异口同声道: “公主不可!” “我不同意!”这个时候,小少年简直怀疑对方已经认出神淮,想解决自己这个情敌了。 “哦?”小红鸟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琛:“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是我们的璃大人身份不够高贵,还是容貌不够美丽?” 她若有似无地瞥了莺璃一眼,嘴角拉开个恶劣的弧度。 小少年却没有再开口了,他已经看出身侧这个红衣女人也不愿意,那就让对方当棒好了。 哪知没听到莺璃的辩解,却先听到一把熟悉清朗的声音:“都无,只是七弟太过紧张罢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先行谢过公主。” 沈琛嚯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淮,神淮拉了他衣袖一把。 忽略两人的小动作,小红鸟一脸皆大欢喜道:“那……甚好。” 说着,先莺璃反驳一步,手一挥,便是一道劲风,把三人送了出去。 遥遥还听到有声音传来: ——莺璃,念你为我辛苦多年,我便帮你筹备这一桩婚事吧。 很快,外面‘璃大人要和个美貌鹤郎君成婚’的事就传的漫天飞了。 莺璃面色阴沉,然而面色最阴沉的当然还是沈琛了。 他狠狠盯着神淮,沉声道:“师兄想叫我娶别人?” 神淮气定神闲坐在石凳上,翻开两个杯盖,施施然提起玉壶,注入两汪清泉,边倒边淡淡道:“你在生气?” 什么叫‘娶别人’? 小鬼你不是把那点小心思藏着掖着的不行嘛,现在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怕他发现了? 看着对方依旧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小少年心底就像有一把火在烧一样,他盯着神淮的眼睛都要红了:“难道我不该生气?” 把一个杯子移到小少年面前,神淮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副淡然的不行的样子,以前他爱极了对方的云淡风轻,现在却是恨极了。 小少年逼近一步,一把抢下对方的茶盏,目光灼灼,像要从对方眼睛看到内心底下、灵魂深处。 茶还没入口,神淮却只能先放下,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的,莺璃是不愿意的,最后这事肯定成不了。” 所以,小鬼你生什么气,难道看不出来他有事吗? 哈……怎么会看不出来,四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神淮一个眼神他就算是囿于了解、不能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绝对是会大概明白对方的打算的,否则当时他为什么没有再反驳神淮的话。 可是,知道不意味着接受啊。 知道不意味着不生气啊。 他气死了,对方简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说送出去就送出去。 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可以让你就这样抛下他? ☆、 第45章 婚礼(二) 看着小少年还是一副红了眼、恨极了的样子,神淮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你是在质问我?” 小少年瞪大眼睛,倔强地盯着他,目光既怨愤难过又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暗。 两人本就离得极近,神淮站起后,就更是脸对脸,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他们却好像谁都没感觉到异样。 你看着我的的眼睛,我看着你的眼睛,看着看着,小少年原本滔天的愤怒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显得颓唐: “怎么会?无论师兄叫我做什么我总也是会去做的,可是……我最不想看到师兄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害怕,不是怕有个万一,而是怕根本不知道师兄在想什么,有一天醒来甚至会被师兄丢下。” 看着向来生动的小少年露出这样灰暗的神情来,神淮忽然心一抽,什么不高兴都烟消云散,行动比意识快,等到反应回来时,他已经伸出手把小少年按进了怀里。 神淮:“……”都怪小少年总是喜欢求抱抱。 胸膛贴胸膛,灼热透着两层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扑面而来,对方的心脏好像随着你的节律而跳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令人沉醉。 夜已深,月明星稀,晚风吹起树叶莎莎作响,远处高楼显得隐隐绰绰。 这原是极为诗情画意的一夜,这原是极为暧昧难言的姿势,神淮却有本事在这样充满邪~念的夜晚里把这动作做的风光霁月,他像哄小孩儿一样拍了拍小少年的脊背: “好了好了,我怎么会把你丢下?我保证不会有万一好不好?”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忽然整个人柔和了下来,他搂上神淮脖子,把脑袋搁对方肩膀上,低声喃喃道: “师兄,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很好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你像是能随时扔下我一样,你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秘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好害怕,害怕……害怕……。” 他声音越来越低,双臂缓缓下移,手掌轻轻抚着。 神淮眸色一暗。 短暂的小心疼过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小少年在做什么,也对,当时放弃反驳不是很爽快吗。 小少年就是个无利不早起的,现在说这么多话感情都是借着自己的愧疚吃豆腐,顺便混淆视听销去白天和少女们说笑的记录! 真是够能见缝插针的了。 先是用愤怒占取先声,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再用可怜博取同情。 他是不是该赞叹小少年如今演技越发精湛,连他都骗了过去。 感受着对方已经游走到他腰际的触摸,神淮的眼睛已如夜空般漆黑幽深,够了你啊,小鬼,给他适可而止一点,不要玩火。 然而还不等他有点什么反应,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 神淮:“……” 他反手就把小少年给推了出去,眼神微妙,小鬼这半点不掩饰的,是生怕自己不知道他的心思不成? 一离开温热,被凉风一吹,小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副迷茫的样子。 这么一看,神淮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难道小少年就这么喜欢自己,摸一摸都能意乱情迷? 真是太没出息了,他嫌弃地想着,心里却变得柔软地不可思议,冲小少年招了招手,“过来。” 小少年回神,脸上渐渐爬上胭脂色,嘴上却委屈道:“看,师兄你果然就把我随手扔出去了,总是把我当小狗。” “没有。”神淮摇了摇头。 “有。”小少年撇了撇嘴。 “真的没有。”神淮沉吟片刻,忽然一本正经道:“狗会的可多了,能跑能跳还会汪汪叫,宰了可以吃,累了还能骑,小琛你说……你除了会脑补会撒娇还会干什么?” 沈琛:=0= 他简直要两眼泪汪汪了,一直知道其实神淮是个有些恶劣的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恶劣的话来,还是不是亲师兄了。 他嗷嗷嗷就叫着朝已经泰然坐下的神淮扑了过去:“师兄,你骂我!” 三两下擒住小少年双手,反手一剪,神淮淡定地摇了摇头:“没有骂你。” “你说我猪狗不如qaq” “……”神淮觉得这脑补的功力,他也是醉了,不过…… “噗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笑意。 沈琛又慢吞吞开口:“你不止骂我,你还笑我,不过我想了想,除了汪汪叫,其他我什么都会。” “哦?”神淮挑了挑眉,点头道:“嗯,果然会跑会跳,不过,能吃能……” 他蓦地话语一顿,显然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被小少年秀了一把下限,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被……小少年耍流氓了? “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因为神淮的戛然而止,小少年有些担心,却又被神淮绑着回不过头来,蹦跶得捉急。 听到这紧张的声音,神淮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八岁就和他一起被关在苦崖了,x教育无人启蒙,估计连那两个字还另有含义都不知道吧。 对比小少年纯洁的感情,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清咳一声,松开了小少年的双手,转移话题道:“想知道我留下来想做什么吗?” 小少年转回头,蹲下,仰头,眼睛亮晶晶的:“嗯!” 这狗狗眼,神淮觉得有些小可爱,只是蹲着什么的……要不要这么可怜了。 他朝对面支了支下颌:“坐。” 小少年眉眼弯弯,站起身,看着石凳:“这儿吗?” “不然呢,我腿上吗?” 神淮随口接道,哪知小少年的眼睛立刻亮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神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少年已经长腿一迈,瞬间大腿一重—— 小少年已经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还十分自觉地伸手搂上脖子。 神淮:“……”这何止是见缝插针啊,简直用生命在吃豆腐,不……是吃准了他不会动手啊。 这时,小少年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开口:“石头硬。” “哦,感情我坐的就不是石凳了,还是小琛特别细皮嫩肉啊。”神淮冷笑一声,就要把小少年甩下去。 这时,小少年简直发挥了他死缠烂打的极限,抱着神淮脖子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过了一会儿,小少年有些难受地拿脑袋蹭了蹭神淮脖窝:“师兄别晃了,我头晕。” 神淮:“……”这微颤的语气,神淮撇了撇嘴,好吧,看在你还是个幼崽的份上,小鬼。 小少年咧嘴一笑:“师兄疼我!” 神淮:“……” 被这句话恶心的半死,神淮顿了顿,忽然笑得‘慈祥’:“知道就好,以后可要好好孝顺师兄。” 小少年笑容一僵,显然被‘孝顺’两个字打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神淮这才抖了抖衣袖,一早就查探过此地一无人监视二无他人神识,他自然地开口:“好了,说正事,我需要莺婴樱头上的翎羽。”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莺婴樱是谁?” “……”神淮表情一滞,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人告诉过小少年这一点,他解释道:“就是那个夭莺公主。” 小少年表情变了,立刻貌似称赞道:“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师兄就已经知道人家公主的名字了,真是够厉害的。” 不知道小少年早已知道他的身份,神淮只当对方无差别吃干醋,他用食指指节猛一敲小少年脑袋:“想什么呢,以为我是你吗?” 小少年捂着脑袋,这副样子,神淮觉得心里痒痒的,怎么回事呢,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欺负小少年了。 “啊,不痛不痛。”敲完后,神淮又伸手揉了揉,这精分的。 边揉边‘讲故事’:“莺婴樱头上的翎羽是许多地方的钥匙,我需要,所以为了得到它,我必须留下,莺璃不会娶你的,你放心……” 说到这里,小少年忽然打断,一脸不高兴:“是嫁。” “咳……对,是嫁。”神淮摸了摸鼻子,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说了‘娶’,他赶忙接着道:“其实莺璃和莺婴樱应该是姐妹才对,如今一个却是公主,另一个则为女将……” “师兄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小少年又打断神淮了,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刚瞧那样,恐怕连那夭莺公主也不知道吧。 神淮顿了顿,缓缓道:“我~为~什~么~知~道~呢?” 他忽然动了下腿,小少年一抖,瞪大眼睛看他,神淮勾了勾嘴角:“小琛来猜吧,小琛不是已经猜了很久了吗?” 小少年一脸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内却道,还不就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血脉的控制和直觉嘛。 他有些委屈地想,果然等到神淮认出他来得猴年马月呢! ☆、 第46章 表白(上) “看莺婴樱和莺璃两人血脉纯度的差异,应该是同父异母,莺婴樱的母亲是正经的纯种羽族,夭莺王后,而莺璃明显纯血被稀释,显得驳杂多了,想必是莺芎的风流债吧……” 莺芎正是如今的夭莺王,神淮挑了挑眉,明明记得当初的他对小红鸟那疼乎劲,简直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都不为过的,明明是个不爱修炼的懒鬼,却在他人提起另娶时,大义凌然的说什么‘已得一女,血脉留存,潜心修炼,莫言续弦’,没想到……最终竟然出了个莺璃。 “不过,看如今情形,莺芎并没有承认莺璃……”大抵对莺婴樱还是心虚愧疚的吧。 “但是,瞧莺璃因为莺婴樱安排的婚事脸色铁青,说不得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野心不小……”神淮边给小少年解说着边回想今天短暂的接触推测着。 “我听闻妖族每个族群的领导者必须不可以为两族混血,当真?”小少年歪着脑袋问神淮。 看着小少年眼里满满的认真,好像丝毫不怀疑自己会答不出来一样,神淮表示很受用,他有些好心情地捏了捏小少年脸蛋: “对啊,这个很好理解,打个比方,莺璃若真和你这个鹤郎君成婚了,下一代可能是仙鹤也可能是夭莺,而且必定不会是单纯的鸟儿,而会杂合了父母的习性,如果是普通人当然无所谓,如果是族长,你说众人怎么会允许一个带有别族习性的族长存在,尤其仙鹤与夭莺还摩擦众多,你说是不是啊,鹤小郎?” “所以莺璃十有到最后是不会和你完婚的,端看她怎的动手脚了,若我所料有差,其实她没什么野心,那倒时我也一定把会把小琛救出来,不会让你被霸王强上弓的好不好?” 神淮笑眯眯地说着下流话。 沈琛皱着眉头把神淮在他脸蛋上作乱的手指抓下来,觉得对方简直恶趣味死了。 算了,从小时候在对方还是颗蛋时就每天乐此不疲地骂他蠢啊笨时候的就应该知道了。 抛下这点,他又有些酸酸地想这么顺溜地说自己和别人在一起,果然心里是没他的。 瞧小少年苦了脸色,神淮抽出手揉了揉他的脸蛋,还颇为温柔道:“小小年纪,快别皱眉头了。” 脸被搓的红扑扑的,小少年瞪着水汪汪的眼看神淮,刚想说‘你年纪也不大,不是也老皱眉’吗,转念一想,发现对方可已经快四百岁了,顶多少个他啊。 小少年拿手托起下巴,忖着原来神淮已经这么老啦,可惜老凤凰不来吃他这颗嫩草,逼的他嫩草奋起,唉,这么一想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皱眉,居然给他改叹气了,神淮食指一扣小少年脑门:“大晚上的叹什么气啊?” 这会儿,小少年正文艺着,都没心情捂脑门了,他直直地看了神淮好一会儿,忽然摇了摇头,慢吞吞道:“你不懂。” 神淮:“……” 接下来几天,神淮想方设法地接近夭莺公主,险些就要伪装成梳头侍女,可惜……最后发现莺婴樱就是个从不让他人近身的主,成日待在她那间露天大屋里,没事不出来,也从不传召他人,甚至还不需要人服侍,忒也不合群了。 因为沈琛和莺璃婚事的缘故,神淮和小少年就一起住在了莺璃府上东阁里。 当时话是这么问的: “还不知两位郎君高堂何在?” 神淮、沈琛顿时一齐沉痛脸摇了摇头。 这样……那还真啥都不用做,婚礼有莺婴樱包办,左右父母不在,所幸就被安排在了莺璃处了。 每次神淮都得动些手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最后却都无果收场,简直了。 又不好在这么不安全的环境下突破金丹,回去后神淮就只能来玩耍独守空闺(划掉)的小少年了。 一连这么多天,等到‘婚期’将近,羽毛还没个影,神淮却微妙地发现他好像已经玩小少年玩上瘾了,特别喜欢把对方眼睛弄红了又哄回来,特别喜欢看对方因为自己几句话气息跌宕起伏的。 他摸了摸下巴,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难得他不去找小少年欺负,小少年却自发地摸了过来,典型的‘师兄虐我千百遍,我待师兄如初恋’。 今天走过来的小少年格外不同,墨色的黑发打理的油光发亮,雪白的长衫更是仙气飘飘,平常的木簪化作玉冠,他站在门口,冲神淮微微一笑,逆着光,简直好看的闪闪发光。 神淮微微晃神,小少年已经几步走了过来,他俯身在对方耳边轻声喊道:“师兄——” 声音特别特别温柔缱绻,说不尽的柔情,数不清的相思,神淮回过神,就看到放大了无数倍的大帅脸,他闭了闭眼,一手就要糊上对方的脸,想了想对方挺翘的鼻梁,手又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按着他的胸膛推开去。 小少年却纹丝不动,稳的像块磐石,还捉起了神淮的手,笑得有些甜蜜,“师兄,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神淮:“……”他觉得今天的小少年似乎格外的荡漾啊。 看着神淮还睁大眼睛,小少年有些不急,伸手就捂上了对方上半张脸。 神淮:“……” 难道他不会用神识看吗? 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上的却半分不慢地收回展开着的神识。 察觉到这一点,小少年笑得有些得意。 手里轻飘飘地被塞进了什么,房内瞬间漾开活泼的香味,好像连空气都热烈了起来。 神淮心头突地一跳,接着不能自已地柔软了开来。 这时,小少年放开手掌,装作不在意道:“我看师兄近来烦心的紧,就送师兄朵花儿来解解闷,怎么样,我果然是贴心的好师弟吧。” 神淮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一支红花。 长而大的五片花瓣包裹着中间洁白的花蕊,好像火焰掩白雪,要烧透一般。 神淮一时觉得这花朵漂亮灿烂的有些灼手,却没有扔开—— 上央花,乃妖族定情之花,相传为祖龙祖凤缔结连理时,赠送给大陆的礼物。 每十年七月初七开遍整座祁山,若能摘下一朵上央花赠予心上人,便会得到妖神先祖的保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原来,今天是上央节吗? 难怪觉得似乎府里人少的很。 看着掌心的上央花,神淮蜷了蜷手指,从心底升出股异样的情绪来,只是还没等他从这股柔软中走出来,就被小少年的话给逗笑了。 解解闷? 以为他不知道妖族中事吗,以为这么说他就不知道上央花真正的含义了吗,真是个呆少年,他都留了这么多线索了,竟还没猜出他的身份吗? 神淮敛起情绪,不动声色道:“哦?好看是挺好看的,却能解什么闷?” 随着他淡漠的语气,小少年心一沉,他以为……他以为对方对他至少是有一点欢喜的。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吗? 哪怕他这么说,也不愿意收下这朵花,不愿意装糊涂地收下哄哄他开心吗? 他攥紧了满是汗水的手心,苦涩地想着既然如此,这几天又何必纵容他的亲密。 “师兄不喜欢吗?”抱着最后一点隐秘的期望,小少年开口询问。 得到的却是对方淡淡的摇头,瞬间他的心坠落谷底。 “不是不喜欢,但是,”神淮把花朵放在桌上,却话语一转,“解闷嘛,还是要出去转转的。” 说着,他冲小少年扬了扬眉:“去不去?” 小少年一时没反应回来,表情有些呆滞,他眨了眨眼,接着简直如春回大地一般,脸亮得像要发光,他用力点了点脑袋:“去去去!” 神淮忍不住笑了,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打心眼里喜欢着、享受着小少年这种每一分心神都被他牵动着的感觉,为你一句话失魂落魄,为你一句话欣喜若狂。 他按着小少年胳膊站了起来,朝外迈了几步,却发现小少年还没跟上来。 转身就看到对方一副呆样,他噗嗤笑了,向小少年伸出一个手掌,“不走吗?” 小少年还飘忽着,朝神淮眨了眨眼,愣是没把自己的手给放上去。 神淮:“……” 好蠢啊,他默默地缩回手,却忽然手指一紧,小少年已经扑了过来,“走,师兄,我们走。” 一路出来,游人如织,少男少女们把臂同游、笑靥如花。 祁山位于夭莺族与仙鹤族之间,每十年上央花开一次,便会有无数其他妖族涌过来。 妖族虽不像人族这么阴阳极度不平衡,男男双修却也不少,是故两个少年郎同游也不是没有,如此之下……神淮和小少年也并非十分扎眼……个屁。 一路过来,小少的白衣年都快被人家扔过来的无数上央花、火香囊给染红了好吗? 还有什么公狐狸的脖毛、母仙鹤的尾羽,连没化形的小锦鲤都往小少年怀里蹦。 神淮心情不太美丽,他随手捡起那条锦鲤往地上一扔,再掸了掸小少年身上的各色毛、花。 公狐狸:“……” 母仙鹤:“……” 小锦鲤:“……” 接着他才慢条斯理地拿出小少年送的上央花给他往衣领一插,露出开的绚烂的花冠。 小少年不解地歪头。 神淮拍了拍小少年脑袋:“有点想看看这朵花,不知放哪。” 小少年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在神淮回过头,且所有狂蜂浪蝶都看着他领口的上央花退散后,有些得意又甜蜜地勾了勾嘴角。 ☆、 第47章 表白(中) 大片大片的花朵开满了整座山,好像燃烧的火焰,映的天都别样红,如潮的人流被高高的花火遮盖,偶尔看到几个浮现的人影,那是‘妖风’吹过,拂开花枝。 当然,总也是有那么几个特别跳脱的少年人非要爬上树枝最高处摘那最顶端的花来,不知是要讨得哪家小娘子还是小郎君的欢心。 神淮拉着小少年,走在上山的小道上。 左右瞄了瞄手牵手的一对对小情侣们,小少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今天的风怎么这么甜呀。 “师兄——” 神淮偏了偏头,等着小少年接下去的话,小少年却不说了,只一个劲傻笑,神淮难得的没有嫌弃,反而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捏他脸蛋:“高兴?” “嗯。”小少年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忽然伸手摸了摸领口的小红花,“师兄送了我一朵花,我也要送师兄一朵。” 神淮:“……” 小少年认真地说着,一副完全不记得身上这朵也是自己摘的样子,他抬头看神淮,眼睛黑亮亮的,“师兄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哒哒哒朝最中间那圈最高的上央树跑了过去。 神淮站在山路一边,静静看着小少年的背影,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想,大概也许可能他…终于宝刀未老、青春了一回,喜欢上小少年了。 不想看小少年不高兴,喜欢看小少年傻兮兮地笑,不想看小少年把目光放别人身上,喜欢小少年始终把眼睛胶自己这儿,受伤了会心疼,撒娇了会心软,脑补了会无奈…… 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说起来,很久以前,他好像也摘过祁山最高的一朵上央花,彼时年少意气,只爱夺取那最高点而已,摘下来后却发现无人可送,却又不愿就这么扔了,就留了下来,想着等以后遇到个倾国倾城的意中人再说。 却不想,这一留就是三百多年。 神淮有些怅然地摸了摸鬓角,谁叫这世上再也没有碰到过比他还好看的人了呢。 等到后来修为越发精深,儿女情长逐渐淡泊,没了恁多少年情怀,倒是有些老道的心如止水了。 岂知那么多年后会遇到一个能牵动他心神的少年。 神淮摸了摸下巴,凝视着小少年的背影,又觉得这有点不科学不合理,除了长得有点好看,还有点聪明,其他的他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怎么就值得他驻足了呢。 说好看,比起他来明明还差了一点点嘛。 说聪明,也没到逆天,而且那还是以前呢,自从进了一趟苍荒秘境后,简直跟磕了药一样的犯蠢。 这时,小少年已经开始爬树了,因为上央花是不可用法术摘取的,否则热烈的花朵只会瞬间化为灰烬。 神淮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棵上央树,他很有印象,昔日可眼睁睁看着崇明潇洒一跃、折花赠佳人,而那佳人不是别人,正是雀翎,一想到两人的结局,他就有点蛋蛋的纠结,小鬼果然蠢死了,怎么挑的,忒也不吉利。 忽然上央树桠叉间喷出灼热的火焰来,小少年瞬间被吞噬入火,神淮顿时心一紧,没工夫纠结什么有的没的了。 很快火潮褪去,小少年整个人就跟被燎焦了一样,黑扑扑的,一瞬间简直心疼的不行,神淮下意识地就要迈开步子把对方抱回来。 顿了顿才又收回来,告诉自己‘没有危险,不要担心’,考验而已,摘朵定情之花没必要赔命,妖神也犯不着这么坑自家后辈,只是试一试真心罢了,相传是祖凤对祖龙的考验。 这时,小少年回过头朝神淮挥了挥手,喊道:“师兄喜欢哪一朵?”他一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焦脸白牙什么的,真是丑死了,神淮嫌弃地想着,伸手指了一朵离小少年右手最近的上央花。 小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却又继续向上爬去。 神淮:“……”看不懂人指物还是怎么的,现在是又丑又蠢了,可是他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挺喜欢小少年的。 大概是因为……小少年这么小心翼翼地把他一颗真心拿出来塞他手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像一被拒绝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啊,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善良了吗。 他退后几步,靠着棵树干,从奄奄一息的神魂里取出根灿烂的花枝,枝头的花冠开的热烈,半点不像开了三百多年的样子。 神淮好心情地端详着,好像如今神魂疲惫、脸色苍白的人不是他一样,还有些小烦恼地想着等小少年回来,怎么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小少年会笑得最灿烂呢。 “你是什么人?”忽然,一道冷峻的声音传入耳,神淮瞬间瞳孔一缩,五指紧握,险些把花枝捏碎。 接着站起身,催动自身极限地朝小少年地反方向跑去,可即便如此,也不过几步,就被对方抓住,神识锁定,动弹不了半分。 所幸,已经绕过一棵上央树,来到它的背面,身形被茂密的树冠和粗壮的树干遮挡。 他很清楚在一个妖族化神期老祖面前,那根鹤羽伪装根本不堪一击,只消一眼便能看破,只希望小少年等会儿不要这么快找过来。 “是谁派你来妖界的?”耳边响起沉声问语,好像一把锤子咚地敲击在心脏上一样,无尽的威压,神淮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这是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压力笼罩。 神淮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黑衣人,刀削斧凿般锋利的侧脸,无情而冷酷,就像这个人一样。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5节 这一刻,时隔六十余年,再次面对后荼,神淮发现他的心是奇迹般的平静的,大概所有的怨恨、不甘和愤怒在十几年的不断修炼中都被磨平了吧。 他竟然不只没有失控地质问与动手,还有心情先是考虑到小少年再是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来:“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误入妖界了。” “一派胡言!”后荼表情不变,却骤然加重了施加在神淮身上的压力,“说,究竟来妖界有什么目的?” 这种程度的威压,尤其是二者修为差距还犹如天堑,普通人甚至会忍不住跪下臣服,更别提什么说谎欺骗了。 神淮连忙飞快道:“真的没有半分欺瞒。七日前,我还在苍荒秘境,却误入一个传送阵法,醒来后便在妖界了。” 此言一出,压力骤减。 “传、送、阵、法?”后荼一字一顿道,眉目间带起一片肃杀,却又问道:“那你何必伪装成鹤族?” 神淮心知对方已经信了大半,毕竟他也确实没有说谎,他不禁苦着脸解释道:“前辈,我一个人族怎敢公然现身妖界,这鹤羽还有方法都是师尊以防万一给我的,却万万没想到会用得到。” 后荼大概是信了,转而问道:“那个传送法阵在哪里?” 神淮一副小命保住样子地松了口气:“就在不远处,小子可以带路。” “带。” 神淮忙不迭走到前面,小心翼翼地带路,后荼把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是故没有人认出他来上前拜见。 神淮走在前面,感觉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复杂,因为他发现……对方变了很多很多,甚至隐隐透着股暴虐的气息,很有点即将走火入魔的味道。 这究竟是改变,还是他从未看清呢? 本来给后荼带路,他是真的松了口气的,因为按他对对方的了解,接受了他的带路,就不会要他的命,如今……他却不敢肯定了。 离那个湖泊越来越近,神淮一路思索着该如何化险为夷,最终忧伤地发现——没有办法,全看后荼心情了。 等到湖泊已经在眼前,神淮停下脚步,恭敬道:“前辈,我醒来后,就在这湖边,且全身湿透,是故怀疑传送阵就在这湖里。” 后荼打量了这湖泊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师承何派?” 忖了一下,因为玄荥的关系,上玄宗与妖界的关系算是还可以,他如实开口:“小子上玄弟子。” 哪知闻言,后荼脸色勃然一变,压力骤增,就向神淮碾来。 浑身筋骨肌肉在巨大的压力下像要寸寸断尽,只是一瞬间,神淮的眼耳口鼻都是鲜血渗了出来。 啪嗒—— 不远处,小少年好不容易摘下花跑过来却发现不见了他要送花的人。 不知怎么的,他手一个不稳,花朵掉了下来,他立刻心疼地捡了起来,呼了呼,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讨厌了。 居然不等他,肯定恶趣味地想看他到处乱找,最近神淮怎么总是这样啊,想了想,他却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找了起来,这样让对方感动才好表白嘛! 而且……唔…无论心上人有什么癖好,他都该无条件包容才对! 他乐滋滋地这么想着。 ☆、第48章 表白(下) 剧痛之下,神淮却没有丧失意识,而是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求生,这时他想到黎栩来苍荒秘境之事,会否与后荼突然现身夭莺有关。 只见七窍流血的白衣青年忽然爆发出一股求生的意志来,挣扎喊道:“等……等…等一下,杀我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如果…有一个青衫玉箫的女子出现,请不要伤害她,求……求你…求你……” 明明是濒死,青年脸上却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 后荼蓦然减轻威压,皱眉道:“青衫玉箫的女子?” 神淮虚弱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甜蜜:“她救过我一次,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一个…咳…很好很好的人,还推崇妖族,不喜大宗门,前辈……可否对她网开一面?” 眼角还有鲜血渗出,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青年却情痴地仿佛看到那个殊色无双的倾城女子。 “你的救命恩人?”后荼沉下声音,收起全部威压。 周身控制一空,神淮腿一软,单膝跪下,用手撑着地,才勉强没有狼狈趴下。 后荼面如寒冰,眼里依旧带着‘非我族类’的浓重厌恶。 恰在此时,湖泊里忽然起了个漩涡,一丈高的水柱冲起,上面一个青衫玉箫的俊雅男子,赫然便是黎栩。 他持箫飞下,看到草地上的两人,明显的吃惊。 接着暗道一声糟糕,他特意叫后荼在祁山等他,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这里的传送阵,怎么说呢……不是他想瞒着对方,而是对方近来真的杀气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对人魔二族的仇恨程度简直爆表,若让他知道有个通向人族的入口,必定会盛怒毁去。 瞥一眼旁边之前还共过患难的青年,略一思索便可得出前因后果。 瞧对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可怜啊。 一落地,他随手向神淮体内打出道滋润法诀,抢在后荼前率先开口道:“干嘛欺负小朋友啊,走,先说正事。” 一听这声音,神淮心内一紧,要穿帮的感觉,要不要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啊,却不想对方不止帮了他,还硬拉着后荼两人一起离开了。 神淮:“……” 好样的,哥们儿,以后再也不嫌弃你战五渣了。 想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异装癖’,丢脸丢到别族去。 两人走后,神淮缓缓坐倒在地,眼睛还是睁不开,所幸疼痛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他抱着腿静静想着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黎栩只是来找几本书,后荼不会过来,那么是为什么呢,需要黎栩去苍荒秘境亲自寻找,还需要后荼来接应? 还有,在刚刚后荼动手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暴虐的灵力,明显的不对劲,心魔入侵的样子…… 想着想着,神淮忽然‘嚯’地站了起来,糟糕,等会儿小少年找不到他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得变成兔子了吧,他不由心生急切。 只是神识被碾压,眼睛又睁不开,身上还疼的厉害,滋润诀见效得再过一段时间,神淮有些着急地在地上摸了摸,随便捡了根落枝支着地。 再怎么样,凭着神淮极佳的感知力和平衡力,盲人走路嘛,还是不难的,不过一会儿,差不多适应了,他就要丢开落枝,否则岂不忒狼狈,不符合他华丽丽的风格嘛。 岂知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兄——” 神淮脸一僵,连忙手一抖一甩树枝,紧接着怀里就是一重。 小少年已经用上身法扑了过来,一贴上他的身体,又像怕弄痛对方一样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胳膊,轻柔得生怕弄折了。 “师兄你怎么样,哪里痛,吃什么药,我要怎么做?” 小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稳特别可靠,之前在远处神淮还既欣慰又失落于小少年的长进。 如今一靠近,这微颤的身体却如何能骗得过神淮,仿佛已经看到对方眼泪哗啦啦地流的场景,他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贴着他不停叨叨的小少年,抬起手拍了拍他脑袋:“啊,哪也不痛,不用吃药。” 听他这么说,沈琛哪里会信,急忙忙地就拿出各色药瓶来,挨个往神淮嘴里塞。 虽然觉得不需要,神淮还是笑眯眯地一颗颗咽下,忽然他面色一僵。 小少年脸立刻白了,“怎么了,师兄哪里痛?” “……心痛。”神淮一捏小少年手腕:“快别喂了,给我擦擦脸上的血迹。” 沈琛:“……” 他拿出块锦帕,用水诀浸湿,神淮仰了仰脸,让他方便擦拭。 从耳梢擦到嘴角,再从嘴角擦到鼻下,还有眼下、两颊。 擦着擦着,沈琛捂了捂嘴,才没让自己带出哭腔来,明明……明明他只是去摘了一朵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怂恿对方出来的。 察觉到小少年的动作,神淮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现在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废了点、疼了点,黎栩的打入的滋润灵力如今已经开始起效了,这些很快也就会过去的。 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媳妇,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之前拿出的上央花放在小少年眼前晃了晃。 只是他忘了,在一个化身老祖的气场压力下,连他自己都肉身都快烂了,何况一朵花呢? 花瓣破碎,败得犹如落尘车碾。 小少年一愣,动了动嘴角:“师……师兄?” 神淮看不见破财的花冠,只当小少年吃惊,他噗嗤一笑,佯做不高兴道:“怎么,不喜欢?”说着,就要作势收回。 小少年连忙伸手一抢,急急道:“喜欢喜欢喜欢,只要是师兄的我都喜欢,我最喜欢师兄。” “是么?”神淮翘了翘嘴角,原本拍小少年脑袋的手往他后脑勺一扣,另一只手略一使力就把对方按了过来,少年青涩的味道扑面而来。 哪怕看不见,他也十分精准地找到小少年两片红红的嘴唇,并且快准狠地印了上去。 小少年微微踮起脚尖,想回抱对方又不敢,双臂就微微张开着,一手还拿着根丑兮兮的花枝,看起来有些滑稽。 好一会儿,神淮才松开手,表情有些戏谑,果然下一秒小少年就开始猛地喘气,他觉得这个时候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呢。 小少年一定是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胸膛剧烈起伏,表情带着点小迷茫的。 他恶趣味地勾了勾嘴角:“小琛也不知道要换气的吗?” 好一会儿都没传来声音,就在神淮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是脸皮薄的青葱小少年嘛的时候,突然嘴巴一磕。 唇上一片柔软,还有小少年嘟嘟囔囔的声音:“对啊,对啊,我就是不会,师兄多来教教我。” “……”神话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对小少年脸皮薄这一点完全是错估嘛,也对,一个时时刻刻、见缝插针地吃豆腐的少年明明荡漾得不行嘛,脸皮能薄得到哪去。 不过,送上门的福利难道他会推开吗? 这回持续时间明显比之前久了,神淮觉得小少年果然‘孺子可教’,许久两人才互相松开,深深吐了口长气,却忽然听到小少年着急的声音:“师兄,你的伤?” 他觉得自己简直笨死了,就这么一会儿就晕乎乎了,居然还忘记对方的伤,真是该死,流了那么多血,得多痛啊。 神淮对他摆了摆手,慢悠悠道:“无妨,小琛就是我的良药。” 他可没说谎,此时他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自甘沉迷□□、醉生梦死了,感觉真是比吃了颗极品丹药都好呢。 现在他可谓是浑身同泰、哪也不痛了,‘人形丹药’果然不假呢。 沈琛:“……” 这时,神淮神识已经略略恢复些了,映入神识的首先便是小少年从脸蛋到耳后根,又从耳后根到脖子根的红晕,真是分外好看又可爱啊,神淮觉得这样的小少年比自己也不差了。 他把手往前一伸,咳了一声,忽然虚弱道:“小琛扶我一把。” 小少年连忙小心翼翼地托起对方的胳膊,暗骂一声自己蠢货。 瞧着对方跟纸片样的脸色,他惴惴地问:“师兄,你究竟……” “回去说好不好?”神淮有气无力道。 “嗯嗯嗯。” 神淮一手搂着小少年的腰,半个身子都往对方身上靠,脑袋搁人小嫩肩膀上。 两人缓缓地走着,盛开了一天的上央花,在夕阳下渐渐飘落,扬扬洒洒,花瓣落在他们的脑袋、肩头、衣袖,灿烂而温柔。 又过了一会儿,神淮的身体在滋养诀的修补下是彻底恢复了,见效如此快,效果如此强,不愧是化身老祖的灵力,神淮暗道一声兄弟给力,继续软绵绵地靠在小少年身上,毫无压力地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直到这时候,小少年才渐渐后知后觉地回过些味来,对方居然居然居然……送他上央花了,还还亲了他哎,一瞬间,他的脸腾地烧起来,比红艳艳的花朵也不差了。 神淮喜欢他,神淮喜欢他,神淮喜欢他,不需要什么‘温水煮师兄’、‘追男神三十六计’,什么都不需要了,对方喜欢他啊,这个认知让小少年整个人都幸福的冒泡,咕噜噜,好像踩在云上一样。 神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垂着头,若有还无地蹭了蹭小少年的肩膀,不禁意间把对方引了条远路,今日如此美妙,这么早回去岂非对不起这晓风和日? 并且,他也在考虑,是否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思考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多留一段时间,有黎栩之事在前,想必后荼不至于对他们两个人族小虾米赶尽杀绝吧。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挑了条远路正是祁山往东,几无人踏足——方便幽会嘛,却不想看到了黎栩与后荼。 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不,甚至称得上沉重了,是故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又或者注意到却懒得理会。 神淮眉目一凝,最终勉强动了动,取出枚红色戒指来,这回他是真的虚弱了。 上央花、鹤羽什么还好说,从神魂里取一个法宝出来,那可真是耗费颇大,要命了。 ☆、 第49章 表白(下)(捉虫) 剧痛之下,神淮却没有丧失意识,而是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求生,这时他想到黎栩来苍荒秘境之事,会否与后荼突然现身夭莺有关。 只见七窍流血的白衣青年忽然爆发出一股求生的意志来,挣扎喊道:“等……等…等一下,杀我可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如果…有一个青衫玉箫的女子出现,请不要伤害她,求……求你…求你……” 明明是濒死,青年脸上却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 后荼蓦然减轻威压,皱眉道:“青衫玉箫的女子?” 神淮虚弱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很甜蜜:“她救过我一次,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一个…咳…很好很好的人,还推崇妖族,不喜大宗门,前辈……可否对她网开一面?” 眼角还有鲜血渗出,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青年却情痴地仿佛看到那个殊色无双的倾城女子。 “你的救命恩人?”后荼沉下声音,收起全部威压。 周身控制一空,神淮腿一软,单膝跪下,用手撑着地,才勉强没有狼狈趴下。 后荼面如寒冰,眼里依旧带着‘非我族类’的浓重厌恶。 恰在此时,湖泊里忽然起了个漩涡,一丈高的水柱冲起,上面一个青衫玉箫的俊雅男子,赫然便是黎栩。 他持箫飞下,看到草地上的两人,明显的吃惊。 接着暗道一声糟糕,他特意叫后荼在祁山等他,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这里的传送阵,怎么说呢……不是他想瞒着对方,而是对方近来真的杀气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对人魔二族的仇恨程度简直爆表,若让他知道有个通向人族的入口,必定会盛怒毁去。 瞥一眼旁边之前还共过患难的青年,略一思索便可得出前因后果。 瞧对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可怜啊。 一落地,他随手向神淮体内打出道滋润法诀,抢在后荼前率先开口道:“干嘛欺负小朋友啊,走,先说正事。” 一听这声音,神淮心内一紧,要穿帮的感觉,要不要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啊,却不想对方不止帮了他,还硬拉着后荼两人一起离开了。 神淮:“……” 好样的,哥们儿,以后再也不嫌弃你战五渣了。 想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异装癖’,丢脸丢到别族去。 两人走后,神淮缓缓坐倒在地,眼睛还是睁不开,所幸疼痛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他抱着腿静静想着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黎栩只是来找几本书,后荼不会过来,那么是为什么呢,需要黎栩去苍荒秘境亲自寻找,还需要后荼来接应? 还有,在刚刚后荼动手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暴虐的灵力,明显的不对劲,心魔入侵的样子…… 想着想着,神淮忽然‘嚯’地站了起来,糟糕,等会儿小少年找不到他还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得变成兔子了吧,他不由心生急切。 只是神识被碾压,眼睛又睁不开,身上还疼的厉害,滋润诀见效得再过一段时间,神淮有些着急地在地上摸了摸,随便捡了根落枝支着地。 再怎么样,凭着神淮极佳的感知力和平衡力,盲人走路嘛,还是不难的,不过一会儿,差不多适应了,他就要丢开落枝,否则岂不忒狼狈,不符合他华丽丽的风格嘛。 岂知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兄——” 神淮脸一僵,连忙手一抖一甩树枝,紧接着怀里就是一重。 小少年已经用上身法扑了过来,一贴上他的身体,又像怕弄痛对方一样缩了缩,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的胳膊,轻柔得生怕弄折了。 “师兄你怎么样,哪里痛,吃什么药,我要怎么做?” 小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稳特别可靠,之前在远处神淮还既欣慰又失落于小少年的长进。 如今一靠近,这微颤的身体却如何能骗得过神淮,仿佛已经看到对方眼泪哗啦啦地流的场景,他忍不住伸手抱了抱贴着他不停叨叨的小少年,抬起手拍了拍他脑袋:“啊,哪也不痛,不用吃药。” 听他这么说,沈琛哪里会信,急忙忙地就拿出各色药瓶来,挨个往神淮嘴里塞。 虽然觉得不需要,神淮还是笑眯眯地一颗颗咽下,忽然他面色一僵。 小少年脸立刻白了,“怎么了,师兄哪里痛?” “……心痛。”神淮一捏小少年手腕:“快别喂了,给我擦擦脸上的血迹。” 沈琛:“……” 他拿出块锦帕,用水诀浸湿,神淮仰了仰脸,让他方便擦拭。 从耳梢擦到嘴角,再从嘴角擦到鼻下,还有眼下、两颊。 擦着擦着,沈琛捂了捂嘴,才没让自己带出哭腔来,明明……明明他只是去摘了一朵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早知道……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怂恿对方出来的。 察觉到小少年的动作,神淮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他现在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废了点、疼了点,黎栩的打入的滋润灵力如今已经开始起效了,这些很快也就会过去的。 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媳妇,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之前拿出的上央花放在小少年眼前晃了晃。 只是他忘了,在一个化身老祖的气场压力下,连他自己都肉身都快烂了,何况一朵花呢? 花瓣破碎,败得犹如落尘车碾。 小少年一愣,动了动嘴角:“师……师兄?” 神淮看不见破财的花冠,只当小少年吃惊,他噗嗤一笑,佯做不高兴道:“怎么,不喜欢?”说着,就要作势收回。 小少年连忙伸手一抢,急急道:“喜欢喜欢喜欢,只要是师兄的我都喜欢,我最喜欢师兄。” “是么?”神淮翘了翘嘴角,原本拍小少年脑袋的手往他后脑勺一扣,另一只手略一使力就把对方按了过来,少年青涩的味道扑面而来。 哪怕看不见,他也十分精准地找到小少年两片红红的嘴唇,并且快准狠地印了上去。 小少年微微踮起脚尖,想回抱对方又不敢,双臂就微微张开着,一手还拿着根丑兮兮的花枝,看起来有些滑稽。 好一会儿,神淮才松开手,表情有些戏谑,果然下一秒小少年就开始猛地喘气,他觉得这个时候看不到真是太可惜了呢。 小少年一定是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胸膛剧烈起伏,表情带着点小迷茫的。 他恶趣味地勾了勾嘴角:“小琛也不知道要换气的吗?” 好一会儿都没传来声音,就在神淮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是脸皮薄的青葱小少年嘛的时候,突然嘴巴一磕。 唇上一片柔软,还有小少年嘟嘟囔囔的声音:“对啊,对啊,我就是不会,师兄多来教教我。” “……”神淮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对小少年脸皮薄这一点完全是错估嘛,也对,一个时时刻刻、见缝插针地吃豆腐的少年明明荡漾得不行嘛,脸皮能薄得到哪去。 不过,送上门的福利难道他会推开吗? 这回持续时间明显比之前久了,神淮觉得小少年果然‘孺子可教’,许久两人才互相松开,深深吐了口长气,却忽然听到小少年着急的声音:“师兄,你的伤?” 他觉得自己简直笨死了,就这么一会儿就晕乎乎了,居然还忘记对方的伤,真是该死,流了那么多血,得多痛啊。 神淮对他摆了摆手,慢悠悠道:“无妨,小琛就是我的良药。” 他可没说谎,此时他觉得他大概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自甘沉迷情~欲、醉生梦死了,感觉真是比吃了颗极品丹药都好呢。 现在他可谓是浑身通泰、哪也不痛了,‘人形丹药’果然不假呢。 沈琛:“……” 这时,神淮神识已经略略恢复些了,映入神识的首先便是小少年从脸蛋到耳后根,又从耳后根到脖子根的红晕,真是分外好看又可爱啊,神淮觉得这样的小少年比自己也不差了。 他把手往前一伸,咳了一声,忽然虚弱道:“小琛扶我一把。” 小少年连忙小心翼翼地托起对方的胳膊,暗骂一声自己蠢货。 瞧着对方跟纸片样的脸色,他惴惴地问:“师兄,你究竟……” “回去说好不好?”神淮有气无力道。 “嗯嗯嗯。” 神淮一手搂着小少年的腰,半个身子都往对方身上靠,脑袋搁人小嫩肩膀上。 两人缓缓地走着,盛开了一天的上央花,在夕阳下渐渐飘落,扬扬洒洒,花瓣落在他们的脑袋、肩头、衣袖,灿烂而温柔。 又过了一会儿,神淮的身体在滋养诀的修补下是彻底恢复了,见效如此快,效果如此强,不愧是化身老祖的灵力,神淮暗道一声兄弟给力,继续软绵绵地靠在小少年身上,毫无压力地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直到这时候,小少年才渐渐后知后觉地回过些味来,对方居然居然居然……送他上央花了,还还亲了他哎,一瞬间,他的脸腾地烧起来,比红艳艳的花朵也不差了。 神淮喜欢他,神淮喜欢他,神淮喜欢他,不需要什么‘温水煮师兄’、‘追男神三十六计’,什么都不需要了,对方喜欢他啊,这个认知让小少年整个人都幸福的冒泡,咕噜噜,好像踩在云上一样。 神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垂着头,若有还无地蹭了蹭小少年的肩膀,不禁意间把对方引了条远路,今日如此美妙,这么早回去岂非对不起这晓风和日? 并且,他也在考虑,是否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思考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多留一段时间,有黎栩之事在前,想必后荼不至于对他们两个人族小虾米赶尽杀绝吧。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挑了条远路正是祁山往东,几无人踏足——方便幽会嘛,却不想看到了黎栩与后荼。 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不,甚至称得上沉重了,是故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又或者注意到却懒得理会。 神淮眉目一凝,最终勉强动了动,取出枚红色戒指来,这回他是真的虚弱了。 上央花、鹤羽什么还好说,从神魂里取一个法宝出来,那可真是耗费颇大,要命了。 ☆、 第50章 冰棺(二合一) 神淮无力地靠在小少年身上,手东指指、西指指,看起来像是胡点一气。 小少年却一直顺从地按着对方指示走着。 等到左闪右避,走出几个障眼法的步法来,神淮把戒指往食指一套,默念口诀,红光一闪而过。 若有人此时经过,必定会大吃一惊,两个大活人竟凭空消失了,且神识都扫不到,半分气息波动都没了。 原来这枚红色戒指是个隐身敛息的法宝,催动之后,就是化身老祖的神识也无法察觉的到,乃妖族的四大宝物之一,至于为什么会到神淮手上,咳……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总而言之就是黎栩那个色胚,想偷看雀翎沐浴却又不敢,就把主意打到这隐身戒身上了。 那时妖族长老还在,黎栩狡猾狡猾的,怂恿着神淮去偷,神淮冷笑一声,半分不客气地卖队友跑去和长老唠嗑了,没想到结果是长老大手一挥就把它送了出来=0=还玄乎的说什么‘有一天你会遇到它真正的主人’云云。 神淮只当对方神棍病犯,收下戒指就随手一扔,堂堂妖族四大宝物之一就此不见天日,没想到这个时候倒起了作用。 套上后,他按着小少年的肩膀缓缓站直了身,小少年侧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脸色比之前还白,立刻着急道:“师兄什么事叫我去做便好,快些休息吧。” 神淮食指一伸,按在小少年嘴巴上,轻轻‘嘘’了一声,朝后荼、黎栩两人有些遥远的背影支了支下颌:“跟上去。” 小少年没有说话了,等神淮放下手后,他才慢吞吞道:“师兄你又骗我,明明早就能看见了。” 神淮:“……”他摸了摸鼻子,哎呀,忘记这个了呢。 瞧小少年一脸受伤的表情,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会骗小琛了好不好?” 小少年飞快地掀起眼皮瞄了神淮一眼,接着学着对方标准姿势地抱起了胳膊,一脸高贵冷艳道:“再说吧,师兄前科太多。” “噗——”神淮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小少年毛绒绒的脑袋,用鸡窝的发型生生破了那高岭之花的气息。 小少年面上八风不动,只当在头上作乱的手不存在,心里简直苦死了:qaq师兄真是太讨厌了,还他今天特意为表白梳的玉树临风的发型。 眼见着黎栩、后荼就要消失在视野,神淮才停止揉搓,牵起小少年的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我的手,懂吗?” 因为戒指是套在神淮手上的,一旦小少年和神淮失去了接触,就会瞬间暴露在空间中。 瞧着对方认真的神情,小少年立刻点了点头。 神淮满意地拉着小少年快步尾随上去,所幸后荼、黎栩不知道什么原因没用上身法,反而走得挺慢。 很快神淮就坠在两人身后了。 只见两人绕过丛林,走向祁山与邙山交接的一个大峡谷,神淮忽然面色变得古怪,因为这个地方正是他的众多洞府之一。 来到峡谷最低处,瀑布高悬、极速飞下、浪翻白花,显得站在前方的两人渺小的不可思议。 后荼手掌一翻,拿出根鲜红得好像要燃烧起来的羽毛递到黎栩手上。 神淮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还送出过一根羽毛,怎么不记得了。 黎栩接过,三两下就解开了禁制,飞流的瀑布瞬间向两侧移开,显现其内精致辉煌的宫室一角。 神淮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嫌麻烦,随便打下个禁制了,他决定以后一定要疯狂地嘲笑对方战五渣。 后荼、黎栩飞身而过,神淮忙带着小少年尾随穿过瀑布。 不消一刻,身后飞湍急流渐渐闭合,眼前白玉宫室辉煌灿烂,很符合神淮低调(划掉)奢华的习性。 只见两人比神淮还熟门熟路地穿过长廊阶梯,走向最中央的大殿。 “汪汪汪——” 两人才一走近,便有一团黑影扑了出来。 黎栩往一侧退避三步,他是真怕了神淮养的这条小黑狗,简直见人就咬啊。 后荼却任由对方狠狠咬着自己的小腿,缓缓蹲下身,面无表情地拿出那根红色羽毛挠了挠小狗的鼻子。 见状,神淮不禁目露复杂—— 既是对后荼,也是对小黑狗。 小黑狗本来其实只是条最普通的狗,和凡俗界的家犬并没有什么区别,血脉稀薄,根本连化形都不可能,更遑论开灵智、修炼了。 它出现在这里,还有一番缘故。 当年邪修大举入侵人族的时候,神淮偶然路过,解决了个碍事的小邪修,而那邪修正在吸食一条母狗的精血,恰在神淮手起剑落的时候,母狗死了,肚皮下钻出只小狗崽来。 其实那条母狗倒是看起来犬族血脉不错的样子,许是交合者太低级,又许是被邪修吸取了精血的缘故,总之,只消一眼,神淮便知道这只刚出生的幼崽前途无亮。 尤其是,刚出生的狗嘛,毛都没有,皱巴巴、红红的,可丑了,神淮看都没多看一眼,收起剑转身就走了。 却不知那眼睛都睁不开、站都站不稳的小狗崽哪来的力气与执念,嗷呜地跌跌撞撞就跟着神淮跑起来。 神淮停下脚步,觉得可能估计错误,这条狗也许天赋不凡,要不怎么可能一出生毛都没长齐就会跑了呢,传奇故事里那飞升了十几万年的妖族大神哮天犬就是这样的。 他蹲下,隔着一段距离,仔仔细细地看了小狗崽一眼,然而却没看出什么。 这时小狗崽往前爬了几步,伸出舌头舔了舔神淮的手指,吮奶的标准姿势。 “!” 粘腻的触感,带着血丝的嘴巴,神淮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猛地站起身就要把小狗崽甩下去,这时小狗崽正好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水汪汪、湿漉漉、乌溜溜的,神淮蓦地手指一顿,觉得对方就算不是什么犬神血脉,但至少已见以后美狗胚子的风华。 他隔空用灵力掰开小狗崽,再给它隔空擦了擦,隔空用柔软的绸缎包了起来,放掌心上,突然嘴角咧开个恶趣味的笑容。 ——“阿荼,阿荼,我给你找了个儿子。” 这时的小狗崽已经长出了黑亮水华的皮毛,在神淮掌心里趴着,和黑衣冷面的后荼看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父子相’。 但是,想也知道后荼会是什么表情了,那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神淮笑吟吟道:“你可别小看它,这可是犬神后裔,我这个叔叔就给它取名哮天犬了,威不威风?” 后荼:“……”明显被对方的恶趣味雷的不轻,堂堂妖族大神的名讳竟被亵渎至此。 其实吧,一路上神淮和小狗崽还真的培养点什么感情出来了,多乖一小狗啊,会湿漉漉地看他,会嗷呜地舔手指,会拿鼻子蹭手腕。 是故本来是想看后荼冷面破功,现在呢神淮倒是真有那么点为小狗崽考虑了。 像他们这样的天生神兽,妖族血脉之高,哪怕周身弥散的一星半点的气息也够小狗崽受用不尽,久了说不得还能化形、开灵智。 神淮自己到底是个鸟儿,小狗作为兽类,怎么着跟着后荼这只走兽麒麟要好太多了嘛。 于是愉快地把小黑狗留下,神淮自觉功德无量地翩然远去了。 哪知第二天,后荼就找了过来,脸色铁青,掌心的小狗崽就像被恶徒绑架的良家妇女一样嗷嗷嗷叫唤个不停,看到神淮就两眼水汪汪的,眼眶都红了,两泡眼泪要流不流的。 被辣么清澈的眼睛一看,那一瞬间,神淮竟升起了一咪咪负罪感,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明明是为对方好来着。 罢了罢了,谁叫自己这么漂亮呢,他伸手接过小狗崽,怜悯叹道:“哮天犬呀,你爹不要你,干爹要你啊,不哭不哭。” 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颠倒黑白,只当没听见,后荼身一转就特别冷酷无情地走了,他可忙得很,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不像某人。 后来呢,妖族众人发现,他们的王座,走哪都爱带着条小黑狗。 居然带个走兽,羽族众妖顿时用看祸水一样的目光看着小狗崽,小狗崽立刻拿爪子捂着脸往神淮怀里钻。 众妖:“……”卧槽,不许吃王座豆腐,祸水! 其实神淮本来没想带着,奈何小狗崽是个黏人精,叼着他衣服就不撒嘴,一掰就哭得像个要被强~奸的黄花大闺女一样,一松手又天真地拱人。 每天被神淮好吃好喝地养着,还有个合体期妖王的气息滋养,小狗崽却始终没有开灵智,更不要说修炼了,神淮有些失望地想着就当养宠物好了,什么坐骑啊的还是别想了。 一晃十年,小狗崽长成了威风凛凛(还是软萌)的小黑狗,三族事近,神淮把看起来威风凛凛(并没有)、实则弱鸡的不行的小黑狗迷药一晕、随便往个宫室里一塞就关门跑走了。 熟料,此去一遭就是六十多年,遥遥无期。 再看到时,神淮能不感慨吗?早知道就不把门关起来了,也不对,小狗这么没用,一跑出去还不得分分钟就死了。 瞧小黑狗咬后荼那起劲样,神淮暗暗给个赞赏的眼神,好样的,小哮天,多咬几口。 虽然知道后荼那皮糙肉厚的,咬也咬不进,但不咬白不咬嘛。 看到羽毛,小黑狗鼻子缩了缩,又朝前蹭了蹭,立刻不凶狠了,一脸傻白甜地小爪子一伸抱着羽毛扑腾。 后荼站起身,和黎栩朝大殿中央走去,这时,神淮才注意到中间停着个冰棺。 他皱了皱眉,尾随着前进。 只是待走近一看,他立刻瞳孔一缩,没拉着小少年的另一只手瞬间握成拳,指节发白。 只见透明的冰棺中静静地躺着个红衣人,如缎的长发、如玉的面庞,俊美得扎眼,神情安详而自然。 这个人,小少年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他立刻转头看神淮,只见对方眉目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小少年动了动嘴角,却不知说什么。 这时,黎栩突然开口,“我说过,苍荒里记叙的方法,是用类似药人的制作方法,只是灌注的不是药材,而是阿淮的妖力,复活的也只是个有着同样气息、同样面容的连筑基期修为都没有的壳子罢了。” “那又如何?凭着这样的肉身天赋,难道还会一辈子停留在筑基期吗,随着修炼,和神淮同出一源的妖力属性,很快他就会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神淮了。” 闻言,黎栩面色勃然一变,不敢置信,“后荼,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要制造一个只知杀戮的机器吗?” 后荼面色也变了,隐隐有暴虐之气浮动,沉声否认:“不是,他就是神淮,除了没有那几百年的记忆,他就是神淮,只是转世,只是重新生长一次。” “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妖力,就会是同一个人了吗?” 后荼吸了口气,压下有内而生的暴戾之气:“不用再说了,动手吧。” “我说过我不会动手的,我来这里也是来毁了这个肉身的。” 黎栩面如寒冰,玉箫翻飞,就要击向那冰棺,后荼面色一变,反手一掌将对方推出三丈远,险些控制不住力道,将对方打飞出去。 连连后退几步,才抓住柱子稳住身形,黎栩抬头直视后荼,只见对方看着手掌发愣,接着表情变得痛苦。 看着对方这副样子,他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仰面一叹,缓缓道:“制造出来的不会是阿淮,永远也不会是,只会是个赝品,这样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赝品对阿淮而言根本是一种污辱,连哮天犬都知道这不是阿淮,宁愿守着根羽毛。” “如果阿淮在场,肯定提着剑冲上来先给你一剑,再给冰棺一剑。” 这时后荼的表情已如往常一般坚毅了,没有半点动摇,他本就是一个心智极坚的人,他对黎栩摇了摇头:“你不懂。” “对,我是不懂。”黎栩重新站直身,直视对方,一步步走近: “我真的不懂,阿淮的陨落我们谁都没料到也难以接受,可是你的冷静呢,你的稳重呢,你的谋算呢,当初大长老把整个妖族妖族交付到我们三人身上的时候,说的是以你为主,我和阿淮为辅,我可为相,阿淮可为帅,然而只有你堪为王,因为只有你最不会感情用事,能守得住妖族,厚土载万物,不偏不倚,不迁不移。” 这时,黎栩已经走到了后荼面前,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可是,现在呢,你看看你,自从阿淮陨落后,你的杀气一天比一天重,对人魔二族的仇恨程度一天比一天深刻,气息却一天比一天不稳……” 后荼的表情又是一贯的冷静,静静等黎栩把什么都说完后,他才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你没处理过,你不懂,三族和平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吞并大势所趋,如若有一点懈怠,便是岌岌可危,非我个人情绪。至于神淮……你不明白。” 黎栩:“……”这是在说他吃干饭啥也不做啥也不懂吗?简直对牛弹琴!他转身背对后荼: “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今日我是不会施展秘法的,你今日也是不会让我毁了这个赝品的,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一落,他就身形一飘,后荼看着他的背影,眸底目光变幻莫测,最终上前几步,抓起小黑狗,拿出那根凤羽。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6节 “汪汪汪——呜——” 小黑狗脖子的毛都炸了起来,前倾着,凶恶狠厉,随时准备着进攻。 后荼看了它一会儿,在小黑狗扑过来前一刻身形一晃,出了宫室。 这时,神淮才缓缓取下戒指,顿时两个人的身影便暴露出来了。 察觉到新敌入侵,小黑狗立刻扑了过来,呲着牙,神淮手腕一翻,擒住对方脖子捏了捏。 “嗷呜……” 小黑狗浑身一颤,身体微微发抖,垂着小脑袋许久,才抬起头湿漉漉地看着神淮,用鼻子嗅了嗅,接着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对方的手指,又继续看他,眼神天真,两泡眼泪却哗啦啦地出来了。 神淮摸了摸它的脖毛,把它扔进小少年怀里。 “师兄——”神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小少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神淮冲他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脑袋,接着一步步朝冰棺走去,神情淡漠地像高高在上的神。 走到冰棺前时,他的手中已多出了一把黑色的长剑,这把剑沈琛认得,正是那最后一夜对方与黛芙华打斗时用的剑,许多图谱上也有记载——名剑昆梧,可劈山河、可斩日月。 神淮缓缓拔出剑身,一剑挥下,如一道闪电般迅疾,冰棺顿时四分五裂,连其下地面都裂开蛛纹。 黎栩说的很对,这样的东西,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污辱,他绝不允许存在。 只是……拿出昆梧剑还全力一击,委实消耗太巨大。 瞧着对方用剑支着地摇摇欲坠,小少年毫不怜惜地一手丢开小黑狗,跑上前去扶着:“师兄——” 神淮侧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连眸光都是黯淡的。 这时小黑狗跑了上来,嗷呜地咬着他的裤子一脚,接着扑腾着跑开,很快叼着一个小玉盒重新跑回来,抱着神淮的大腿,往他身上爬。 玉盒药香四溢,神淮动了动眉毛,还没开口,小少年已经眼疾手快地从小黑狗嘴里抓出玉盒来,取出里面的红色丸药,这一看,他手就顿住了,忒像□□了,他不敢往他师兄嘴里塞。 瞧小少年这个样子,小黑狗还汪汪叫着要拿回丸药,神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像个幼崽看护所所长,他头一侧就吞下小少年手里捏着的丸药。 小少年:“……” 然后就坐下调息了,只剩小少年和小黑狗大眼瞪小眼,小黑狗拿脑袋拱了拱小少年,小少年寻思着这是向自己示好吗? 哪知神淮一睁眼,小黑狗自发地向后弹出去老远,然后爬起来摇摇晃晃跑过来呜咽着看神淮,求摸摸。 小少年:“……”卧槽,心机狗! 只是神淮现在并没有以前的好心情陪小黑狗玩耍陷害游戏,他站起身牵着小少年拿了些保命丸药,就要离开这宫室。 小黑狗汪汪叫着跟着,像很多年前一样叼着神淮的衣角。 只是一如六十多年前一样,当神淮心意已决时,它最终也不能跟上。 到了门口,神淮弯腰掰下小黑狗,摸了摸它的脖子,淡淡道:“不是我不想带你出去,而是太危险了,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好好待在这里吧,以前给你备的东西也要吃,要不然再过几十年你就大限将至了,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呜呜呜——”小黑狗晃了晃脑袋,表示听不懂,继续叼着神淮的裤脚。 神淮扯下小黑狗,把它往旁边一扔,套上戒指。 小黑狗肚皮朝上,好不容易翻了个身,还没抖毛,就发现人不见了,它跑过去绕着对方之前站的地方打转个不停。 神淮却已经来到瀑布外了,走远些,在祁山山脚他才摘下戒指,夜已深,他拐了拐,带着小少年走回莺璃的府邸,一路无话。 等到了房间坐下后,他忽然看着小少年道:“有什么想问的?” 小少年摇了摇头,看着神淮的眼睛特别认真,“无论师兄是谁,都是我的师兄,无论师兄是谁,我都喜欢师……”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一把按了过来,神淮嗅着小少年脖间的气息,深深吸了口气。 今天他是真的很愤怒,他以为十多年…什么气都该生完了。 可是今天,后荼当年冰冷无情的眼睛又重新浮现在脑海,如此故作怀念,简直可笑,他更不能忍受的是对方居然想用他的脸、他的气息去制造一个没有他的意志的物品,这是一种比杀身更无法接受的背叛。 三百多年的情谊,共同的童年记忆,共同的修炼,共同的责任与承担,神淮对两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如今这种事,简直如鲠在喉、如刺在背。 他紧紧抱着小少年略显单薄的身体,忽然,小少年捧起了神淮的脸,踮起脚尖,把嘴巴贴了上去,神淮一愣,接着回扣,带着些兽性的掠夺,又带着些怜惜的温柔。 这个吻缠绵而深长,等到两人松开时,已经跌跌撞撞地躺到在了床上。 ☆、 第51章 成亲(上) 小少年脸红扑扑地搂着神淮脖子,趴他身上,眼睛亮晶晶地:“师兄,我听说会痛,你今天才受了伤,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神淮:“……” 他面部神情暂停了一瞬,接着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小少年许久,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眼前的人也确实是他的小少年。 他给气笑了。 首先他不是色狼,对着个十六岁、还在长身体的幼崽,他下不了手。 更重要的是—— 他伸手捏了捏小少年的脸蛋,哼笑道:“原来小琛还有如此雄心壮志啊。” 还师兄要不要休息一下,啧啧。 小少年一愣,好像没怎么明白,表情有些空白,神淮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感情小少年对自己一直抱着的是这样的心思,这可不行,怎么能一点自觉也没有呢? 看着骤然放大的脸庞,小少年心底毛毛的,接着伸手戳了戳对方腰眼,神淮冷笑一声,先一步捏住了他作乱的手,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样威胁到,他也就不是神淮了。 接着,他伸手抚上了小少年的脸蛋,一点一点向下,时轻时重,时缓时急,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得确定一下自己的威严不是。 忽然,小少年颤了一下、眼眶红了,神淮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的敏感点居然这么特殊,会在虚里穴,心尖么? 这么一想,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底蓦地一片柔软。 趁着神淮愣神的空挡,小少年一个虎扑,就翻身过来了,瞪大眼睛,控诉道:“师兄,你欺负我。” 这时,神淮已经回过神来,哪怕换了个位置,他也面色不变,反而一手枕着脑袋,好整以暇道:“哦?欺负你,我怎么欺负你了?” 说着,他手一伸,贴上对方的心口,咚咚咚的心跳像响在耳边、响在心脏,带着他都共频率心搏了。 小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慢吞吞道:“你笑我。” “没有,”神淮认真地摇了摇头,“我那是觉得小琛好可爱,”说着,他手掌微微用力,轻轻地笑了,“这样可爱的地方啊。” 小少年眼眶一红,抓着神淮的手腕,晃了晃脑袋,有些委屈,“因为……因为我把师兄放在心尖上啊,不像师兄……” 神淮顿了顿,其实他不是很适应辣么辣么肉麻的话,还没等他缓一缓,小少年已经翻坐起来,蹲在他两腿中间,抓起神淮的手,细细舔了起来,一根一根,从指尖到指节再到指掌横纹。 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从手指蹿了上来,好像电击一样,叫人头皮发麻。 神淮险些手一抖就要把小少年给甩出去,只是看到对方朝圣般虔诚的表情时,又猛地刹车。 他动了动手指,戳了戳小少年上腭,戏谑道:“怎么,连只还没开灵智的小狗的醋也要吃吗?” 被这一顶,小少年应激性地又红了眼睛,他张开嘴巴,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要吃的,你前几天才说我会干的事没有小狗多,可见你时时刻刻心里都想着那只小狗崽。” 神淮:“……”他只是随口一说,真的。 “而且,我知道,你就是喜欢蠢的东西,多么奇怪的癖好啊。” 神淮:“……”什么啊,他怎么会喜欢蠢的东西,又不是蛇精病。 …… 两人没盖棉被,就这么在床上絮絮叨叨居然也能讲一晚上,尤其是第二天还不知道究竟讲了点什么,神淮觉得这也是神奇的。 等到把小少年赶回自己的房间后,他突然发现被小少年这么一打岔,昨天伤到一半的心也没那么大的感觉了,他有些小奇妙地想着,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爱情的力量’? 其实神淮本就是豁达之人,否则这么先变成了颗蛋、后修为尽丧什么的,换别人得疯吧,昨日情绪如此剧烈,那是被刺激大发了,现在缓了缓可不就好了嘛! 可是,其中小少年也是功不可没滴,否则万一钻进牛角尖了缓不出来怎么办? 人形丹药的又一正确用法——怡情养心功能get√ 神淮不禁挑眉一笑,坐到桌案边,端起盏茶轻轻抿了一口。 还有心情想像了一下后荼看到冰棺碎裂的表情,啧,真可惜不能亲眼看看。 他用的是昆梧剑,剑气残留,想必对方一定能认出来吧,想必对方也一定没想到自己还活着,那脸色得跟见鬼一样吧。 想想还有些畅快呢。 脑补一番后,他心情颇好地继续琢磨着怎么拿莺婴樱头上的羽毛。 如今这位宅神公主不出门,还不让人近身,他根本没办法接近。 若等一等,等到婚宴当天……可是对方已经是金丹修为了,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想要浑水摸鱼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也不太可能。 还没等神淮想出点什么来,小少年又跑过来了。 啧,真是黏人啊。 他拂袖一挥,先开了门,就看到小少年抱着团红红的布站在了门口。 门一开,他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师兄一直在等我啊。” 神淮:“……”多大脸啊,别这么自恋成吗,骚年。 小少年不知神淮所想,脚步一迈,特别轻盈地就跨了过来,然后坐到神淮身边,微微松开手,把紧紧抱着的红团展开来。 这一看清,神淮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只见火红的绸缎上是阵法画出的凤凰,口吐鎏金火焰,好像随时要振翅飞出一样,周围百鸟跪拜,栩栩如生。 这是妖族婚嫁女方的嫁衣,无论飞禽、走兽、游鱼都是一样,因为上面的凤凰并非如今的羽族凤凰,而是传说中万妖始祖之一的祖凤。 神话故事里,祖龙祖凤本就为神,缔结连理,诞三子,形如祖龙者名金龙、形如祖凤者为凤凰、二不像者为麒麟,派三子入大陆历练,三子以其精血化生万妖,是故龙凤呈祥成了所有妖族婚嫁标配,那是对先祖的膜拜与虔诚,也是对未来的祝福与希望。 然而,说了这么多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个件嫁衣啊,小少年抱着嫁衣过来做什么,不,应该说小少年哪来的嫁衣? 显然小少年很清楚神淮心中所想,一坐下,就抬头看着神淮认真道:“师兄,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怎么拿莺婴樱头上的翎羽?” “嗯。”神淮淡淡点了点头,复又把微妙的目光投到那嫁衣上,“怎么,不解释解释。” “嗯,我要解释了。”小少年点了点脑袋。 “嗯。”神淮看向小少年,示意对方继续。 “师兄你真厉害,那个莺璃果然野心不小,找人顶替了她做当日的新娘。” 因为妖族子嗣艰难,不像人族的合籍双修只是有个形式罢了,妖族对待婚礼都尤为慎重,成婚时一拜妖神,会有契约法印落下,形同心魔誓言,不可轻易违背,否则轻则修为难进,重则身死魂消。 莺璃若不想成亲,那找人顶替是必须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神淮抱着胳膊问道。 一听这话,小少年脸色变得幽怨,“师兄,莺璃都会担心这点,你就不担心我吗?” 神淮:“……” 这种看负心汉一样的眼神,他摸了摸鼻子,解释道:“都说了,会早一步把你救出去的。” “那万一那个时候师兄还没有拿到莺婴樱的翎羽呢?” “那就算了呗,”神淮特别淡然道,昨天去他的宫室备了这么多药,动动神魂的力量开禁制也不会影响太大。 当然事实是这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伸手捏了捏小少年脸蛋,“什么能比得上小琛的安危和清白重要对不对。” “真?” “真!” 小少年笑得有些小得意,又压下嘴角,一脸‘善解人意’道:“那我总也不会让师兄为难,让师兄空手而归的,今天除了有莺璃要人假扮她外,还有莺婴樱派人将计就计假扮那个假扮新娘的人,那个人已经解决了莺璃原本派出的人,我想那个人肯定是莺婴樱的心腹,所以……”话到这里,小少年笑得特别灿烂。 神淮本来正惊叹着小少年一上午不见哪来这么多情报,忽然就觉得背后凉凉的,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直觉始终精准无比—— “师兄如果扮作新娘,那作为心腹一定可以接近莺婴樱的。”小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特别真诚,进一步加强这句话的可信度。 神淮:“……” 他哼笑着捏起小少年的下巴:“小琛想的好周到,师兄真是太感动了。不如小琛扮作新娘,师兄来扮作小琛,也好让我好好疼、爱小琛啊。”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师兄有易容丹吗?” 神淮笑容一僵。 “我把那个莺婴樱派出的人绑了起来,从她那里拿到一颗易容丹,可是只有一颗。”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神淮:“对不起,师兄。” “可是,我已经把那个女人绑起来了,如果现在松开,她肯定会对我们出手的。如果师兄不愿意扮新娘就没有人了,而且这样也方便师兄拿到翎羽啊。” 哦呦,好有道理的样子啊……个屁! 看不出来小少年还有这么多心思啊,只是……如果他会相信就蠢死了。 看着对方一下子就面无表情了,小少年觑了他一眼,试探道:“师兄你生气啦?” “没有。”神淮淡淡道。 ☆、 第52章 成亲(下)二合一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看着神淮面无表情的样子,小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沉吟片刻,神淮据实以答:“我在想用什么理由拒绝你的异想天开,再用什么方法解决那个被你绑起来的新娘。” “为什么,”小少年委屈道:“怎么会是异想天开呢?师兄来演新娘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神淮斜睨了小少年一眼没有说话,说什么,难道说他就是不想演这个新娘,啧啧,太丢脸了,以后一定是黑历史啊。 可是,问题是想来想去他居然还觉得小少年说的挺有道理,除了他去演新娘,好像没有其他解决方案了,啧,要不然直接放弃、先走一步吧。 不知道对方已经琢磨着跑路了,小少年还在极力说服:“而且这样也方便师兄拿到莺婴樱头上的翎羽。” 神淮心内暗道,他可没有黎栩那样宽广的胸怀,毫无压力装女人,之前想过的扮丫鬟那就是一说,可从来没想过实施,更不要说去扮难度更大的新娘了,如果要用这种方法拿到凤羽,他宁愿不要。 这么一想,他拒绝的心就像磐石一样坚定,打定主意跑路,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怎么阻止小少年在他耳边的喋喋不休了。 “师兄,就一会儿功夫,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神淮:如果他会同意就蠢死了。 “师兄,你这样的美人气质,与凤凰般配至极,穿上红衣一定好看。” 神淮:小鬼,眼光不错,看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我建议你不要再做无谓的说服了。 “师兄真的怎么也不肯同意吗?”小少年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连呆毛都耷拉下来了。 神淮:没错,我怎么都不会同意的,但是,小鬼你别给他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啊,为什么他突然有点负罪感了呢。 “其实,我也知道我是异想天开的,”小少年忽然抬头,大概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他笑得有些释然,却让人看得难受,“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尝试,为了增加借口,还把那个女人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卑鄙?” 神淮:对啊,好卑鄙。 他伸手拍了拍小少年脑袋,“哪有,怎么会?” 小少年捉住了他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师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没生气。”瞧小少年又一副脑补过度、细思极恐的样子,神淮觉得自己就像个幼崽所所长一样无奈。 “嗯。”闻言,小少年安心地点了点脑袋,又怅然叹道:“其实我只是想和师兄成亲。” 成亲么,神淮突然心里软软的,不过……小鬼,以后再补一个盛大的婚礼给你好不好? “因为我真的很想和师兄永远在一起,我已经喜欢师兄十几年了,师兄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说到这里,小少年嚯地抬头,认真地近乎虔诚地看着神淮的眼睛。 被辣么真诚的眼睛看着,神淮内心升起一咪咪的感动与对拒绝的内疚,但是更多的是微妙—— 少年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第一次相遇明明是八年前在流袖峰,所以,什么十几年了,快收起来吧。 像是知道神淮心内所想,小少年开口道:“师兄一定以为我们初遇是你在猛虎手下救了我那次对不对?” 难不成还有隐情,神淮看他:“难道不是?” 小少年喃喃道:“我始终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我一直在等你认出我,却始终等不到这一天,神淮……” 神淮眼睛蓦地瞪大:“你叫我什么?” 小少年却没有说话了,他悉悉索索地摸出个红色的小锦囊,放到神淮手上,有些不舍道:“物归原主。” 这个小锦囊神淮在小少年脖子上看到过,对方一直宝贝的不行,如今……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打开,只见里面是几十块灰白色的不明碎片。 不明? 不不不,神淮可明了,这碎片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赫然是他重生成蛋后的蛋壳好吗! 神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少年。 “神淮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师兄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小少年认真地看着神淮的眼睛,接着用一种‘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让我们相遇’一般美好的语气道:“结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真好。” ——给我取名字的人,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这时,神淮想起来在上玄宗小少年对他说的话。 沈琛。 神琛。 原来如此么? 惊讶过后,他伸手捏了捏小少年的脸蛋:“看来小琛和我在取名字上还是挺有默契的。” 沈琛:“……” 他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对方开口说的居然是这种话,愣了愣,才忍不住道:“神淮,你关注重点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不然呢,”神淮挑了挑眉:“难道要我震惊个半天,然后喜极而泣‘小蠢萌,原来是你啊,原来我们那么早就相遇,真是太好了’?你也知道我几百岁的人了,什么没遇到过……” “啊呀呀,对对对,你最厉害了,别说了,”还没等神淮说完,小少年就自动献身一嘴糊上对方那一张一合、吐出一些讨厌话语的双唇,什么嘛,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好吗。 还有这种‘我视你如珍宝,你视我为烂草’的即视感,他简直要哭了,越想越气愤,小少年咬得起劲。 “呵——”神淮一声轻笑揽住对方亲着亲着就靠过来的身体。 好吧,其实他内心还是很震惊很感慨的。 能不震惊吗?想想他第一次遇到小少年的时候吧,啧,简直有心机极了好吗,哪里像小蠢萌了,还有,小野猪秒变美正太什么的,也太超越常人想像极限了。 但是这么一解释,原先想不通的问题就都豁然开朗了,为什么小魔族的气息当初对他有这样的滋养作用,因为那根本就是魔种幼时精华外露啊。 又为什么他对小少年的血液会这么敏感,因为曾经一年的朝夕相处,时时刻刻的承受的外露精华已经在他神魂打下印记了。 还有小少年对‘神淮’莫名的执念…… 神淮一手掰下小少年脑袋,对方已经脸色潮红、眼神迷茫了。 神淮:“……”莫非真的是自己太老了,怎么他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呢,但还是问问题比较重要—— “黛芙华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果然小少年瞬间红晕褪去,脸色惨白,眼睛却乌沉沉的,很有那么点没犯蠢前的心机少年样。 “她是你的母亲?”神淮斟酌开口,最后还是用了‘母亲’这个词,魔种什么的,这么残忍的事,还是不要让小少年这么早知道好了。 ——魔种不是这么好做的,大量的灵气灌溉,母亲至少也得化神吧,而化神女修,近千年来,也只有雀翎、黛芙华两人。 这么一推测一切便很好想像了,没有哪个女修会愿意去孕育一个魔种,想必黛芙华是在三族混战中身受重伤才会被抓走,然后是被迫孕育,恢复修为后才会屠城雪耻。 但是,那么问题来了,就算身受重伤,黛芙华也是黛芙华,岂是那么好捉的,又哪是那么容易被迫就犯的。 其次,一个知道制作魔种的人必定不简单。 再然后是能制造出小少年这样一个优质魔种的人本身修为也绝不会低,至少得化神吧。 那么,沈城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黛芙华屠城时又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止。 啧……解决了一些问题,似乎多了一堆的问题啊。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得不可思议,不过一瞬,神淮已经迅速理了一遍前因后果。 这时,小少年仿佛梦魇初醒,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浓重的肃杀一字一顿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 从来没有在小少年脸上看到这种阴暗而冷酷的表情,神淮心里一抽,原本想要询问关于小少年‘父亲’的问题也先放在一边了,来日方长嘛,哪有小少年心情重要—— 他一个爆栗上去,“没有就没有,不要露出这种想要毁灭世界的样子来,难看死了。” 小少年一捂脑门,好像鬼上身一样的大魔王标配决绝神情褪去,又是萌萌哒纯情小少年,扑倒神淮,搂着他脖子不高兴道:“你也不安慰我。” “哦,安慰你。”神淮淡淡支了一声。 小少年不说话了,觉得简直不能好好地交流了。 这时神淮拍了拍小少年脑袋:“我也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和你岂不是天生一对?怎么样,觉得安慰吗?” 小少年:“……”他慢吞吞道,“好安慰,安慰死了。” “那就好,”神淮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侧过头,附在小少年耳边低声道:“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可是你还有我啊。” 这句话他说的很认真,完全不像之前的戏谑,反而温柔而真诚。 小少年一下子心一颤,抱紧对方的脖子,用力点了点脑袋:“嗯,我有蛋蛋,蛋蛋也有我,我喜欢蛋蛋,蛋蛋也喜欢我,我要和蛋蛋永远在一起,蛋蛋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神淮:“……” 如果不是对方表情看起来有点小脆弱,他一定一巴掌呼上去,蛋蛋什么的,呵呵—— 叨叨许久后,小少年仰头期待道:“蛋蛋,我们成亲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是受妖神祝福的一对了。” 好嘛,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神淮静默了许久,静默到小少年都要望穿秋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如果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要让我听到蛋蛋两个字,我就勉强同意。” “神淮,我找了你三年……我……哎哎哎…”对方话音一落,小少年就红了眼睛开始苦情了。 可是话到一半突然又反应回来对方说了什么,他不禁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对方忽然这么好说话,刚刚的坚决拒绝呢,刚刚的心如磐石呢,他都做好长期奋斗的准备了,结果一堆深情又可怜的腹稿全噎嗓子眼了。 瞧小少年变身小松鼠的呆样,神淮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怎么,很惊讶?” 小少年很快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感慨道:“神淮,你果然是爱我的。” 神淮捏着小少年的手微微用力,哼笑道:“怎么,开启喊名字模式了,忘记我做了你八年师兄了?” 接着,他吁了口气,“为了让我同意你的成亲,你连我的……‘遗体’都祭出来了,又是苦情又是深情的,我要是再不同意,估计今天就别想安生了。” 其实,说的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样,事实上这个同意还就只是神淮难得的‘一时冲动’的产物。 他对小魔族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感情,毕竟只是一年相处,当初愿意舍身相救一是基于一点感动,二是他素来不喜欢欠人,而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舍身’好吗! 可是,当小少年变成小魔族后就不一样了,神淮居然还破天荒的生出一股荒谬又诗意的‘缘定三生’的喜悦感来。 紧接着就开始心疼了,那他当年‘死’后,小少年还不得哭瞎,再想想当年初见小少年和小魔族时对方那相距天壤的智商,想想就知道对方吃了多少苦了,他有点心疼,一心疼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对,鬼使神差,别看神淮刚刚答应时镇定自然的不得了,话一出口他就秒悔了。 但是瞧小少年容光焕发的样子,他又不好再改口。 最后,只能默默想着,罢了,言出无悔嘛。 这告诉我们,人在情绪不稳时是不应该做出抉择与承诺的,因为那常常会违背你真正的意志。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是虚的了,神淮只能默默在心里长吁短叹,然后揪揪小少年脸上的软软肉做补偿。 忽然,他看着小少年的眼睛问道:“如果不是今天要说服我成亲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事,还是要瞒一辈子?” 说到这,小少年有些不高兴地捉下对方的手,头一撇,高贵冷艳道:“当然让你自己猜咯,明明我一早就猜出来了。” “一早?”神淮挑了挑眉,“未必吧,说起来我说你怎么跟磕了药一样的犯蠢啊,那是在进入秘境后,刚好因为红眼蝙蝠我用神识在你识海里开口过,你那时才发现的吧。” 小少年:“……” qaq神淮太厉害了,不对,他反驳道:“我怎么就犯蠢了,不比小魔族聪明点吗?” “……”神淮顿了顿,摸了摸额头:“拿自己去和小魔族比,可见你就是个蠢的。” 小少年:“……”他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什么来了,最后,扁了扁嘴,“你骂我蠢,你又骂我。” “没有骂你,说你可爱呢。”神淮笑抚狗头。 小少年:qaq 本来没觉得自己对小魔族有多大感情,但是不知怎么的,知道小少年是小魔族后,神淮觉得自己好像更加喜欢小少年了。 日子就在‘我逗逗你,逗逗你,再逗逗你’中渡过,原本想着的拿凤羽也变成了对成婚的小期待了,虽然期待之外更多的是捉急与后悔。 哎,都怪小少年太奸诈了,他算是看清了以前是真蠢现在是蠢着脸算计他呢。 三天过得很快,婚期如约而至。 中途,神淮见过一次那个被小少年绑起来的‘伪新娘’,问了几句话压榨出一些有效信息后,就糊了对方一脸迷药塞绝识阵里。 小少年不高兴道:“神淮,你和那个莺婴樱果然有奸~情,连对方的人都舍不得杀。” 神淮顿了顿,侧头看向小少年,脸上表情罕见的认真,他看了有一会儿,才伸手揉了揉小少年脑袋,淡淡道:“你要知道,守着妖界是我的责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杀害任何一个妖族。” 听到这句话,小少年抿了抿嘴,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呵——”瞧对方又一副小媳妇样了,神淮缓了缓脸色,笑道:“怎么,生气了?” ……(重复逗逗逗) 最后婚期到的时候,场面很盛大热闹,像妖族这样的婚礼,一般周围几座山的同族都会过来给予新人祝福。 天空中开满纷纷扬扬的红色花瓣,灵力加持,经久不落。 地上少男少女欢快地手拉手围着花团跳着舞等待新人出场。 莺婴樱坐在一边,脸色冷冷淡淡,连勾起的嘴角也是冷的。 这位公主大家都不是很敢靠近,因为这气质……太孤绝,不像妖族惯有的热烈烂漫。 忽然天空中的花瓣动了起来,像飞舞的彩带,一点点组合出一龙一凤的图案来。 图一成形,大家都停下了嬉笑,目光齐刷刷投向东边,东寓意‘初出’,是故新人东侧来。 只见出场的两人,男的红衣玉面、龙冠束发,女的艳若桃李、凤珠及肩,好一对如画璧人。 对于美丽的事物,小妖们总是会给以一百二十分的赞美,顿时音乐舞蹈更热烈了,夭莺的歌喉可真是一绝,在这样的背景音下,还真有点不万年好合都不科学的感觉。 走到一半,新郎新娘分了开来,寓意中途波折。 一边的少男少女都嘻嘻哈哈又一脸坏笑地拉开新郎、新娘。 少女们看着新郎边上,高声喊道:“哪家的郎君?” 少男们齐声道:“鹤家鹤七。” 少女们咯咯咯笑了起来:“拿什么来娶我夭莺娘子?” “拿灵矿。” “不要。”少女们齐齐摇头。 “拿法宝。” “不要。” …… 好一通哄闹阻挠后,最后话题终于引到要小少年唱《祝歌》上了。 神淮坐在少女堆里,瞧着小少年满脸通红的样子,心内暗暗挑眉:啧啧,算计了他是那么好过的吗,他才没有幸灾乐祸呢,真的。 却不想小少年红着脸站起来唱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声线介于少年人的清越与青年人的低沉,带着异样而特殊的美感,青涩却又隽永。 他看着神淮的眼睛很温柔也很热烈,一声声唱一步步走过来。 等他走到中央时,少女们笑着把还愣神的神淮给推了出去。 神淮:“……” 看着眼神深深的小少年,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对方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满堂善意的笑声,新娘应和着歌声跳起《嫁舞》来,小少年眼睛一亮,像熠熠发光的星星。 莺璃的身段很好,神淮的身手很好,两厢叠加,这舞跳的真是曼妙异常。 柔婉奢靡又雍容不迫,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辣立,又像斜倾。手眼身法都应着歌声。妖娆的嫁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少男们都忍不住朝小少年投出一个嫉妒的眼神了。 最后一个转身仰倒,小少年及时地抱住了新娘的腰身,接着一个打横抱起对方,重新向前走去,寓意有情人客服困难、终成眷属。 贴着小少年的胸膛,神淮觉得这感觉很微妙也很古怪。 终于走到了梧桐树下,小少年把新娘放了下来,眼睛亮的发光,连呼吸都有点急促,“我……我要娶你了。” 神淮:“……” ☆、 第53章 惊变 忽然场中骚动了起来,只见走进来一个锦衣长袍的俊美男子。 神淮回头,暗道一声果然有事,眼前的男人正是夭莺王莺芎。 在他看向莺芎的时候,莺芎也把目光投向了她,些许无奈,些许厌恶。 忽然手一紧,小少年扯了扯神淮:“我们别管他了,继续吧,马上就要礼成了。” 神淮:“……” 他再一次认识到小少年对成亲这件事的热衷与虔诚了,想了想,却又回过头,和小少年一同朝梧桐树的方向跪了下来,一拜妖神,祈求祝福。 莺芎:“……” 众人:“……” 眼见着契约法印就要落下了,莺芎觉得他就像重新认识了莺璃一次一样,他第一次知道他这个女儿竟是如此的狠绝,为了逼他承认竟不惜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威胁他。 他生平最恨威胁,可是这次却不得不妥协,如果让纯血稀释是不可原谅的。 对比莺婴樱,莺璃的血脉也许不够纯净,但是也绝对算的上是纯血了,族长一支的血脉是不允许稀释的,他不得不开口:“慢着,这个婚礼不能进行下去。” 还没等主人公问起,周围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为什么呀?” “多么般配啊,俊俏的郎君,和娇美的佳人。” “怎么不能进行呢?” ……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莺芎释放出淡淡的金丹中期威压,瞬间场中一静。 他朝莺婴樱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对方连头都没转一下,他目露无奈,却只得沉声道:“莺璃,我昨日方知你是我曾经偶得的一女,为我夭莺纯血,不可与外族通婚。”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只是,‘莺璃’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着古老的仪式,红色光芒一闪而过,半空中原本分离龙凤花瓣化为龙凤相衔,礼成,已被妖神承认,印记打入灵魂,无可更改。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7节 这时,小少年和神淮才有些闲心看戏,他们施施然转回头,对上一圈的空白脸。 场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一条黄金软鞭如闪电般划过,拉出个红衣女郎来。 鞭子在半空中收回,女郎猛一旋身落地,众人这才看清她的脸庞,赫然便是莺璃的模样。 大家瞅瞅新娘,再瞅瞅女郎。 新娘很霸气的样子,女郎也是英姿飒爽,到底哪个是璃大人呢? 莺芎皱了皱眉,目光锐利,直指女郎:“究竟怎么回事?” ——咳,他也知道那个已经站在一边抱着胳膊一副看戏样的新娘估计是不会理他的。 女郎上前几步,看着莺芎,缓缓行礼:“父王。” 啪—— 啪—— 啪—— 莺婴樱一步步上前,拍着手掌,勾起嘴角道:“恭贺父王喜得一女啊,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怎能让妹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呢?” 神淮听得有些无聊,他对这些勾心斗角一直不是很感兴趣,在他眼里,没什么是打一场架解决不了的,捏了捏小少年的手指,琢磨着亲也成完了,是不是该跑路了。 谁知恰在此时,场中形式急剧一变。 莺婴樱金鞭一甩,顿时磅礴气势泄露—— 金丹巅峰,半步元婴。 比莺芎还要高一个小境界的修为,不过百岁的金丹巅峰啊,连神淮都忍不住看向站在最中央挂着嘲讽笑意的红衣女子。 在巨大的威压笼罩下,周围众人都缄口不语,默默低头以示对强者的尊重与恭敬。 惟有莺芎震惊着开口:“婴樱,你……” 话还没说完,莺婴樱鞭子一甩支起了莺璃的下颌,不曾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反而对着莺璃淡淡道:“你想获得我王承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你……”莺璃面色冷冽却难掩眼神怨恨地看着她,她以为她与莺婴樱不过差了一个境界,她以为凭着努力她一定可以超过压在她身上的这座山,她以为获得承认得到更好的资源她就能把对方踩到脚下,却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我?我怎么了?”莺婴樱浅浅一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力降十会,强者为尊,任你百般绸缪,千般谋算,最终不过我一根手指就可让你烟消云散,别把你从小地方带来的想法用到这里。” 说完,她有些淡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你们本不值得我做这些,只是我总得为我母后讨一些说法。” 说完,她一旋身退后几十丈,竟扬声道:“今夭莺王为德有失,修为不足,无以保族群,我莺婴樱自请为王,望王座允。” 灵力加持,此句反复三遍,有若响在耳畔。 大家的脸都空白了。 连神淮都被这神转折给弄得一愣,接着有些赞赏地看了莺婴樱一眼,如此简单粗暴,还蛮符合他的行事准则的,就是未免太决绝,不留丝毫余地了罢,瞧莺芎那震惊样。 只是,王座什么的,难道对方还一早联系好后荼? 说来,妖界说是三王共治,其实咳……神淮就负责吃喝玩乐打打架,黎栩就负责附庸风雅兼无病□□,一个是象征,一个是传说,干实事的通常只有后荼一人,这种族权更迭的事,无论飞禽、走兽、游鱼都是找后荼报备的。 果然,空间蓦地一阵波动,莺婴樱身前出现个一身黑衫的男子。 一如既往的深邃分明有如刀刻的俊美五官,整个人站在那里便显现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度,不露半分威压气势,却让人心生臣服。 顿时,众人都跪了下来,哪怕不曾见过对方,对方身份也像烙印一样瞬间刻入脑海,这样的人,不是他们的麒麟王座还能是谁? 连莺婴樱都利落一拜,惟有一边两个新人显得鹤立鸡群。 好吧,为了不那么显眼,其实神淮也拉着小少年跪下了,只是他跪的是妖神方向罢了。 应该……差不多吧,就算有差异,他不信后荼会硬要和他们两个人族小崽子过不去。 哪知后荼眼风扫过,猛地面色一变,周身气质竟有如地狱归来的夺命修罗。 不等神淮惊奇一下并做出反应,一个巨大的掌印势如崩山、速如闪电地朝小少年压了下来。 掌印在瞳孔光速放大,来不及多做考虑,神淮反手一扯把小少年拉到身后,与此同时,两人就像被炮弹轰出去的烂肉一样在空中弹出去老远。 半空中就有鲜血淋漓而出,想着不能让小少年流血,神淮侧了个身,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对方紧紧塞在怀里。 一瞬间,小少年瞳孔一缩,只觉得血花像开在自己的脑海一样鲜红。 其实说了这么多,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息两人就弹倒在地。 眼耳口鼻都在哗啦啦地流血,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血,神淮却觉得此刻他异常的冷静。 超越极限的速度,竟然在后荼下一击到来之前,完成了取出戒指并且把它套在小少年手指上这么一系列的动作。 隐身戒其实并非隐匿身形,而是自带一个交错的空间,隔离于世界之外。 瞬间,两人就凭空消失在视野中,惟有地上大片的血迹昭示着前一刻的突变并非幻觉。 众人好半天才回过神,不由拿眼偷瞄他们的王座,肿么突然出手啊。 只见对方向来冷峻的脸上此时竟显现出惊慌甚至害怕的表情来。 隐身戒的空间里,小少年紧紧拉着神淮的手,定了定心神,拿出当初从邙山宫室里带出来的丸药往对方嘴里塞了进去。 只是对方还是双眼紧闭,鲜血不停地渗出,红衣俨然湿透,沈琛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此时的他甚至没空怨恨自己的无能,心里升出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来。 手中是一片冰冷,仿佛感受到对方生命的极速流失,他抖了抖声音:“神淮……神淮?” “神淮。” “神淮!” 他执起对方的手腕输入灵力,只是甫一探入,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灵气游走如泥牛入海,昭示着‘回天乏术’四个字。 可是,他还是不停地输入灵力,祈求奇迹的发生,他们已经得到了妖神的祝福了,不是吗? 可是,直到他的脸色白了,对方也没有半点声息。 他张了张嘴,瞳孔有些涣散。 忽然,掌中手指一动。 小少年立刻回神,竟有些喜极而泣的样子,只见对方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却声音微弱、难以辨认。 小少年忙趴过去,把耳朵贴着对方双唇—— “蠢死了,你灵气用光了,还怎么带我逃?”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小少年眼泪顿时哗啦啦地下来了。 神淮:“……” 他顿了顿,慢吞吞道:“哭什么,我还没死,还不快把你的灵气收起来。” “可是你……”小少年红着眼睛看他。 “你觉得你的灵气对我有用吗?”神淮想叹气,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个力气,只能更加气若游丝地对小少年道:“刚刚的药力在起作用,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小少年的面庞被点亮了,接着忙急吼吼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快好好休养。” “……”神淮顿了顿,恢复了一下后不由没好气道:“我还没说完呢。” “啊,啊啊,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想说什么?” “我不会有事的,七天之内。” “嗯嗯嗯,你不会有事的,”小少年一个劲点头,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眨了眨眼睛,脸就先白了,不由磕磕巴巴问道:“七天之内,什么……什么意思?” 那小眼神要多祈盼有多祈盼,好看的脸蛋上就像写满了字一样,左脸‘不是我想的那样吧’,右脸‘不要告诉我真相’。 这样自然,这样天真啊,瞧小少年那小蠢样,神淮就先笑了。 “咳咳咳……” 只是气道损毁,这一笑就咳出大片大片的的鲜血夹着内脏碎片。 小少年忙扑过来,小心翼翼又一脸心碎地接着对方吐出的血液。 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只有胸腔还在微小地起伏,显示对方此刻的虚弱。 小少年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你快好好休息好不好,我不问了,什么也不问了。” “……”平复了一下气息,神淮朝小少年手里的鲜红看了一眼,笑道:“怎么,等会儿要给我灌下去吗?” 小少年:“……”他简直要哭了,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 不过也对,他接着对方的血做什么,这么想着,他拿出个储物袋,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鲜血碎肉给倒了进去。 神淮:“……” 他忽然道:“之前的意思就是这七天我会在药力滋养下顽强活着,等到七天以后,那就是药石罔效、神仙难救了。” “!” ☆、 第一天 沈琛:“……” 听到神淮的话,他的面部表情瞬间空白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我刚刚好像耳鸣了一下。” “……”神淮顿了顿,慢吞吞道:“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一听这话,小少年差点眼前一黑,脸立刻就苦了,眼眶还红着,这样看起来,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了。 可怜得神淮有点想伸手揉揉对方毛绒绒的脑袋,可惜无力抬起,他动了动嘴角:“过来。” 小少年蹲在神淮左手边,闻言立刻把脑袋贴了过去,不等对方说什么,忽然脑中清明一闪,他眼睛亮晶晶、满含期待地看神淮,“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神淮拿侧脸摩挲了下小少年的脸蛋,淡淡点了点头。 小少年连脸也亮起来了,“什么办法?” “七天之内,带我去淮山那颗最高的梧桐树下。”神淮看着小少年的眼睛,声音挺认真。 听到这句话,小少年终于是松了口气,淮山在哪里他很清楚,咳……小时候他可是把所有关于‘神淮’的记载都看了一遍呢,对方的出生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此去往西,应该不过一日就能到。 这时,神淮又开口了,“不过,在吸音戒里,你是不能御剑而行的,因为无法引动灵气。” 吸音戒正是这枚隐身戒的名字,意在隐蔽之广,甚至可藏声音,是故神淮和小少年才能这么大喇喇地交流,因为此戒乃自辟一个隔绝空间,可以说是与这个世界交叉的一个小世界,也正因此,灵气无法内外沟通,戒内不能动用任何灵力法术。 神淮的声音特别淡然,好像平常秒变冷漠脸调戏小少年一样,小少年却一下听得脸都僵住了,结巴道:“那……那怎么办?” “我教你。”神淮正经脸。 “嗯,好。”小少年期待脸。 “背起我。” “嗯。” “然后快跑。” “……” 小少年顿了一瞬,接着就像被按了一个快进键一样,立刻捞起神淮,往背上一搭,双手在对方身后交叠抱紧,准备就绪后就撒丫子狂奔了。 他觉得他真的是要哭了,步行去淮山什么的,几百万里啊,少说得三四个月。 简直是要挣命地跑跑跑好吗? 真是的,既然这样,刚刚干嘛还浪费时间说那么多? 今天这心忽上忽下、跌跌宕宕、起起伏伏的,沈琛觉得短短一天他已经把未来几百年的情绪波动都给动光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呼,小少年有些生气了,怎么可以这么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尤其是——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已经是不知道对方第几次这样舍命相救了,他简直愤怒对方不把自己命当回事了,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对方是为了救他啊,在那掌印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的时候再一次拉他走出地狱,他有什么理由责怪? 说来说去……都是他太没用了,需要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搭救。 如果……如果他足够强大,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总是潜意识地以为对方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幼时的一年教导,还是后来记载的强大无匹,都让他本能地崇拜。 哪怕对方已经‘死’过两次了,他却依旧不能想像对方有一天会真的死去,可是事实就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对方如今的修为只是筑基而已,不再是那个屹立于大陆巅峰的神话了。 对方七天的生命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个事实,如今的‘神淮’不再强大,如果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他就必须得先强大起来。 看着小少年显得冷峻而坚毅的侧脸,神淮眼底微沉—— 他不希望看到对方这样的神色,他知道的,在他还是‘和光’的时候对方可不是如今这样的,而是狡猾狡猾的心机冷酷少年,而在认出自己以后,却又一下子傻白甜了,那是对方对他本能的依赖,说明其实对方天性如此,狡猾冷酷只是现实逼迫和痛苦经历导致的而已。 既然如此,那他的小少年只要开开心心地修炼再负责傻白甜喜欢他就好了,其他的都有他。 可是,不行,也无法阻止。 神淮在心里喟然一叹,也好,以后若他不在,小少年总要学会长大,既然如此不若及早吧,其实小少年在没有他的时候,还是挺聪明的不是,他不用过多担心。 可是,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忽然,小少年急匆匆道:“戒指发烫了。” “什么?”神淮一惊,低头看去,果然戒指红光涌动,顿时他的心沉入谷底。 ——吸音戒号称可庇万物,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藏’便有‘寻’,闻尘环便是追踪万物的妖族宝物,闻尘之下,无所遁形。 如今的吸音发烫明显是感应到闻尘的预警,他真是没想到为了抓他们两个,后荼竟然不惜动用这样的宝物,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了,就像突然对小少年出手一样,简直毫无理由。 所幸以己之矛攻击己之盾的结果是吸音和闻尘二者存在着某一种制衡,方圆五百里内,闻尘可察觉到吸音,若超出这个范围,则逃出生天。 这种制衡可以说是吸音和闻尘的博弈结果,势均力敌下,任何一丝微乎其微的改变都可能打破制衡,比如一点灵力的隔绝,又比如对查探之力的一点阻挡。 神淮不敢动用神识,只能在小少年耳边轻声道:“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绝灵阵或者隔识阵,不要动用神识。” 指上戒指越来越烫,带着小少年的心都剧烈跳动起来,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好的兆头。 小少年极力稳住心神,左右查探,可是肉眼所能见到的范围终究有限,根本察觉不到什么,他又背着神淮跑了一段距离,却是没有,什么阵法都没有。 忽然,戒指红光凝固,不像之前的流转圆润,而是滞涩不动。 “被、发、现、了。”神淮沉声道,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 这时,小少年却像吃了一百瓶补灵丹一样忽然加速狂奔起来。 那速度看得原本正感叹着‘天要亡我’的神淮都不得不感叹,魔种就是魔种,果然不可用常理揣度之,居然跑的吸音戒上的红光重新流转起来了,这说明吸音、闻尘距离重新被拉开了。 小少年一路狂奔进一个大型帐篷样的房间,接着往东北角一冲,只见前方是一张垂着白色纱幔的大床,小少年猛地矮身一扑……钻床底下了。 神淮:“……” 紧接着,他发现这床下竟是个隔识阵。 一进阵中,吸音戒总算红光隐去,重新恢复平静了,小少年趴在地上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接着动了动身,把压在身上的自家师兄给放下来。 这时,易容丹的效果褪去,露出神淮的真容来,并没有小少年想象中的惨白、青白、灰白、x白,反而红润而明亮。 小少年原本挂在脸上的沉着冷静瞬间就没了,他慌乱道:“神淮……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瞧小少年好像刚经历一个噩梦一样的表情,神淮不由疑道。 “神淮,你……你…脸好红,精神也好了好多,”小少年抖着嘴唇,“我听说这叫回光返照,残灯复明。” 神淮:“……”他顿了顿,没好气道:“放心吧,这回光返照还能照六天半呢。” 小少年刚松了口气,立刻脸又苦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阵法,继续跑?” “再等等吧,对方一定会顺着这方向找来,不过估计是想不到床下还会有阵法,找不到应该就以为我们逃远了继续追出去。” 神淮边推测边解释道,但他的心却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闻尘都感应到吸音了,那么后荼也一定认出了他,那他要去的目的地就很好猜……不知道六天半之内能不能到淮山了。 只是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小少年,毕竟除了徒添烦扰没有任何实质作用。 然而不是对方不说,小少年就猜不到,也许之前他不会多想,可是这次的受伤让他认清自己不能一直依赖着对方了,必须强大,必须动动脑子。 他本来就很聪明,只是一遇到神淮才会傻白甜罢了。 那个冰棺以及神淮不愿与两人相认,还有这个戒指等等等,他的面色变得凝重。 忽然掌心一痒,小少年眨了眨眼睛,看向对方。 神淮朝上支了支下颌,凉凉道:“刚刚小琛跑得太快,我没注意,如今这一看,竟是个女子闺房啊,我倒是好奇,小琛怎么对人姑娘家的布局这么清楚?” 小少年瞬间脸红了,支支吾吾了下就没下文了。 神淮本是瞧小少年太紧张了,说点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哪知这一问对方就这副神情了,他顿时眯起眼睛:“嗯?” 小少年脸红了会儿,最终用一种控诉的语气道:“这是莺婴樱的房间,她对你如此痴恋,我怎么能不先行了解一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已经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仿佛一只要开屏赶情敌的雄孔雀。 神淮忍不住笑了,真是的,明明逃亡呢,还引他发笑。 一听神淮的笑声,小少年脸就塌下来了:“你笑我。”说完,他又摇了摇脑袋,关切道:“你要不要吃什么药,累不累,痛不痛?” 神淮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小时候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沈琛:“……”话题跳得好快,干嘛不回答他? 紧接着,又被对方的问题牵走了心神,他想了想,低声道:“我什么都没有,捉只小鸟它会飞走,捉只小鸡它会啄我逃掉,捉只小蚂蚁它又被我捏死了,什么都留不住,只有蛋蛋是属于我的,只要我抱紧就逃不掉了……” 他喃喃着,忽然笑了,“结果,蛋蛋还会说话,还喜欢我,我就更喜欢蛋蛋了。” 神淮:“……” 刚纠结着是先说‘他居然是什么鸡啊、鸟的替补啊’,还是先唾弃‘蛋蛋’这个称呼—— 门吱呀地开了。 红衣金鞭,是莺婴樱走了进来。 刚走一步,她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门把手一眼。 两人顿时心提到嗓子眼,神淮看小少年,小少年道:“门上只是个最普通的禁制,我随手开了就复原回去了。” 接着莺婴樱又回过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地朝前走来。 神淮暗道这应该只是高阶修士朦胧的直觉吧。 ☆、 第三天 莺婴樱走了几步,就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地来到墙边,放下黄金软鞭,拿起块绢布擦起墙上的一幅幅画像来。 小少年立刻看神淮,酸溜溜道:“美人念念不忘呢,师兄好艳福。” 神淮勾了勾嘴角,温柔地回视,“什么美人能跟你相比,你最美,我只要你对我念念不忘就够了,旁人于我如浮云。” 小少年脸腾地红了,“哎呀,你怎么这么肉麻啦,实话藏在心里就好了嘛。” 神淮:“……” 他忍不住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这么活宝。 他挠了挠小少年的掌心,忽然很是认真道:“我只见过莺婴樱一面,大概是八十几年前,那个时候对方还没化形呢,你不要胡思乱想。” 对于神淮难得的解释,小少年半点不领情,反而愈加苦大仇深了,“哦,就见了一面,人家就魂牵梦萦了,神淮你果然魅力好大啊。” “噗——”神淮轻笑了一声,接着朝小少年挑了挑眉,“我魅力大不大你难道还不知道?” 说完,他又笑着道:“怎样,以后我若身死,你会不会对我念念不……” “呸呸呸…”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少年给捂上了嘴,“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要相信我啊,六天半一定能把你带到淮山的。” 神淮想摸摸鼻子,觉得小少年好像被他养的越来越不听话了,还有对方这一手抓着他手腕,一手捂着他嘴巴,半趴在他身上什么的…… 莺婴樱这一擦画像,就是几个时辰,小少年和神淮两人时而思考着接下来几天的行程,时而因为见不得对方的苦脸又逗逗对方。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声一声,稳而重,富有节律。 莺婴樱手一顿,没有随手解开禁制,反而转身亲自开门,走进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黑衣冷峻的后荼,手腕之上,闻尘白光流转。 神淮、小少年两人顿时都是一阵屏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同时又不禁想着这样紧急的情况,他们还有心情‘打情骂俏’也是醉了,果然都怪对方! 将对方迎了进来后,莺婴樱恭敬一拜,“不知王座有何吩咐?” “夭莺境内所有绝灵阵、隔识阵位点你可知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稳,表情看起来也很冷,一副平常稳若磐石、不动如山的模样,只有神淮看出他掩藏在寻常之下混杂着暴戾与焦急的复杂情绪。 莺婴樱点了点头,手掌微动,光芒闪过,掌心躺着一张阵图,她恭敬递上,“夭莺境内所有阵点均在此。” 神淮、小少年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两人对视一眼,小少年快速背起对方,掌心交握,微湿。 后荼拿起阵图,虚虚一扫,点了点头,便踏门而出。 床底下两人均是一愣,莺婴樱拂袖一挥,重新关上大门。 继续拿起绢布擦拭,仿佛在进行一个古老的仪式,她的目光虔诚而专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开口道:“方圆千里,都没有绝灵阵和隔时阵。” 神淮、小少年对视一眼,暗暗忖着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是帮他们吗? 倘若真是如此,以后荼的速度,现在一定早已离他们走远了,他们如今逃出去最是安全才是。 可倘若不是,那就福祸难料了。 已经在床下躲了半天,很快七天就要只剩下六天了,小少年咬了咬牙看神淮。 神淮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小少年立刻背着对方出了床下,跑了起来。 忽然这时又响起了莺婴樱清冷无波的声音——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就是小仙鹤。”她扶了扶头上的翎羽,把目光投向床沿,容色淡淡。 此时,小少年已经背着神淮一跃爬上了墙壁,全都是某人的画像,他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褶皱痕迹,从露天口跳了出去。 外面已是月明星稀,吸音戒很稳定,没有任何遇险征兆。 小少年吸了口气就快速跑了起来,边跑也边小心翼翼地凝出一缕微乎其微的神识观察着周围的阵法情况,以便一有意外便躲藏进入。 小少年跑得很快很快,神淮觉得到底有着魔族血脉,这速度还真不一般,若一直这样下去六天想必还是能到淮山的罢。 一路无话,小少年跑得捉急顾不上说,唯恐减了半分速度,神淮见小少年跑得辛苦也不说什么免得对方分心。 两旁景致极速后退,月色渐淡,天空一点点发白。 趴在小少年的背上,身下是对方少年人特有的青涩稚嫩与单薄瘦削的脊背,心脏贴着另一个人的脊背而跳动,神淮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些许心动,些许心安。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让人背,也是他第一次对他人如此性命相托,毫无自保能力下的信任。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小少年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以后应该也会继续好运的吧,那便好。 一日夜后,已经彻底跑出夭莺,进入仙鹤族了。 瞧小少年脸色都发白了,额头隐隐有汗珠渗出,神淮伸手用指腹替他抹去,忽然开口道:“休息一会儿吧。” 小少年摇了摇脑袋,“我不累。” “我累。” “……” 小少年左右瞅了瞅,往人不知哪个仙鹤家的绝灵阵就是一钻,屁股一着地就瘫坐在那儿了,都没把神淮放下来,只轻轻喘着气。 神淮无奈,只能双腿一勾,圈住对方腰身。 小少年缩了缩腰,反应回来又放松下来,不禁翘起了嘴角,接着回头很是严肃道:“我真的不累,你不要因为我休息了。” “哦,”神淮点了点头,“可是我真的累。” 小少年:“……”他顿了顿,慢吞吞道:“你不要骗我了,我没有这么蠢的。” “没有这么蠢?”神淮挑了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若是趴下了,我们都得玩完儿,稍作休息,才能有更好的精力。” 小少年不说话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我就是害怕,怕来不及……” 神淮叹了口气,勉强抬了抬手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别怕,按这个速度,还有四天,能到的。” “嗯。” 恢复了下,小少年转身把神淮放下来,瞧了瞧对方微红的双颊,艳红的头饰,鲜红的嫁衣,他默默抱了对方一把,小小声道:“我们成亲了。” 神淮:“……”少年人的思维总是跳跃的不可思议,他顿了顿,点头道:“嗯,我们成亲了。” 这绝灵阵位于一棵高大的水杉之后,前方是一汪澄澈的湖泊,好像一块最剔透的翡翠,绿意盈盈。 湖外丰草肥美,几株桃树,落英缤纷,美不胜收,清风拂过,吹皱一湖水色。 忽然,一声清鸣响起。 小少年立刻又警觉地把对方捞背上了,只见从远方飞来一只仙鹤,划过湖面,在岸边停泊,单脚立于水杉之前。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仙鹤,非常漂亮,哪怕种族不同,小少年也不禁油然而生出这么一股欣(危)赏(机)来。 长颈长脚,通体白色,亮如雪花,头顶鲜红,艳若朝霞,喉颈尾脚,黑亮如墨。 单脚站定,浅绿色的鸟嘴轻轻呷一口湖水,转头插入背羽中,它在梳理羽毛。 好一通打理,直到全身每一根羽毛都油光发亮后,它才停止下来,双眼静静看着湖面,眼里人性化地闪过一抹陶醉。 小少年:“……” 仙鹤自恋诚然不假,他下意识地转头看神淮,只见对方面色有一咪咪的微妙。 这时,忽然有一片羽状水杉叶飘飘摇摇掉了下来,只是仙鹤看湖面看得正入神没察觉,等到它敏锐地听到那微乎其微的破空风声时,立刻猛地一跳,才避免了外界‘俗物’粘身。 却不想有大片羽毛从对方身上纷纷洒落,被风一吹就四散飘远了。 只见仙鹤耳至头枕一带竟有一大块秃斑,没有羽毛覆盖,显现出粉色的皮肤来。 感情对方刚刚不止在梳毛,还把要掉落的羽毛给重新塞了一遍,却不想一个弹跳便是诸般苦心付诸东流。 顿时仙鹤那通身仙气都没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地仰天鸣唳,紧接着又恢复高贵冷艳样缓缓来去,用鸟嘴啄起掉落的羽毛。 哪怕不通鸟语、不识鹤性,对方看起来又一副优雅的不得了的样子,也挡不住小少年感受到对方那股浓浓的心碎感扑面而来。 这时,恰有一根鹤羽被吹到阵法里来,小少年顿时心一紧,可下一秒他就没空紧了—— 这讨厌又熟悉的‘鹤骚味’,他绝壁忘不了啊,正是两人在夭莺伪装成鹤族时用的羽毛好吗? 他转头看神淮,目光灼灼。 神淮有点想摸摸鼻子,没听说魔族还是人族鼻子这么灵啊,比犬族还灵嘛。 他斟酌了下,开口道:“他叫……” 话还没说完,就被远方传来一声大喝给打断了,“鹤三郎——” 一听这声音,两人顿时没心情纠结或是解释什么有的没的了。 人随声至,一道黑色人影双臂张开,有如雄鹰,兔起鹘落,不过一瞬就飞过湖面来到仙鹤面前。 仙鹤顿时也不捡羽毛了,摇身一晃,化作一个白衣玉面的俊美男子,衣袂翩然,乌发垂肩,端的是说不尽的风流写意,玉树临风大抵如此吧………只除了他左边脑袋缺了一块的头发。 但是,美男子就是美男子,不会因为缺了块头皮就变丑了,对方依然帅得惨绝人寰且不走寻常路。 然而,显然对方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分外利落地拿出个玉盒把自己的羽毛给铺平放好后,立刻面若寒冰地看向来人,恨声道:“后荼,断羽之恨、毁发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后荼负手而立,脸色不比鹤三郎好多少,好像没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一样,没多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就摊出手,冷冷道:“交出来。” “哼!”鹤三郎一声冷哼,“断了我头羽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东西,后荼你想的也忒好了吧。” 对方面露不耐,隐隐有急躁浮动,“我没空与你废话,交出来。” “笑话,你偷走我的珍藏,便是拒而不交,我来索要竟还无耻地毁我头羽,如今我不过拿了你一根破烂铁圈,你就穷追不舍,果然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鹤三郎好一通义无反顾、义愤填膺、义正言辞。 后荼脸色一点比一点不善,说的却依旧是那么一句话,“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无情。” ☆、 第56章 还是第三天 说起这鹤三郎究竟是谁呢,怎敢对妖族之王如此大放厥词,实在是他本身就是个奇迹。 鹤族重女轻男,男子均无名,只有排行,鹤三郎本是鹤族一长老之子,在家行三,是为鹤三。 然而他又不是一只普通的仙鹤,他是一只特别有志气且特别漂亮又特别有天赋的小仙鹤。 哪怕为男儿身,不被重视,也一路突破、势如破竹,如今不到两百,便是元婴巅峰、半步化神,且战力爆表,同境界之内无敌手,甚至还能越阶挑战,若非他嫌弃且曾经龃龉,如今的鹤族族长必非他莫属。 这便是他的底气,首先战力爆表的他在后荼手上哪怕讨不了好也绝壁是能自保的,其次即便意外败了,后荼也绝对不会要一个这样修为高深的妖族性命,最后嘛……就是他本来就是个奇&039;葩,特别有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尚’情怀。 在后荼释放出淡淡威压后,他反手一转拿出把鹤羽扇,装模作样地扇了扇,周身气势全开,冷笑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如今就让我来报这断羽之仇。” 后荼面色漆黑,下最后通牒:“我没空与你纠缠,交出来,否则拔光你的毛。” 一字一顿,带起一片肃杀,竟是真的动了杀心的模样。 神淮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神色的不对,这是心魔作祟的暴戾,否则对方不会如此不冷静甚至妄动杀心。 这次是真的确定了,后荼已心生魔障,神淮觉得这很神奇,后荼心性之冷静坚毅,简直非常人可比,没人比他更了解对方那钢铁一般的意志了,究竟是什么竟然能成为对方的心魔? 不过,显然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考虑——两人这就开打了,不知要打上多久,高阶修士一番打斗……几月几年、风云色变都是寻常。 躲在吸音内,他不担心受到波及,他担心的是若对方战斗圈都围在这里,那么……难道他们要在这绝灵阵里等到两人战毕离开? 呵呵…… 那别说只剩四天了,还有四十天都不知道够不够呢。 他想到的小少年也同样想到了,如今什么鹤羽不鹤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逃? 阵外后荼与鹤三郎已经打斗开来,湖面水浪冲到几十丈高,一人玄黑掌印、一人雪白羽扇,你来我往,在水浪中交错叠加,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小少年转头,看着神淮的眼睛道:“趁着两人打得正不可开交,我们跑出去,快得话,也许能在对方察觉并罢手之前逃出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很镇静,只有身侧紧攥的双手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紧张。 因为这么做风险实在太大,且不提速度够不够让他快速逃出五百里外,即便逃出,若无下一个阵法给他们躲藏,想必很快也会被追上,但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若不尽早逃离,时间就要不够了。 可是,他不愿神淮再为他的心理费心了,尽管对方看起来和寻常没什么不一样,但是他知道他一定很痛很累也很虚弱,但凡对方有一分力气都不会让他来背的。 他说些话也是想转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到了如今的地步,难道什么莺婴樱、鹤三郎的他真的有必要在意吗,不过是为了缓解对方心里的焦急罢了。 而对方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不能再让对方耗费心神了。 瞧小少年这样,神淮笑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拿主意呢,果然危机最是锻炼人吗,小少年长大了呀,可惜啊可惜。 他对小少年点了点头,“好。” 本就把神淮放在了背上,小少年站起身,瞅了从湖的这一边打到另一边的两人,抓准时机,立刻拼命狂奔。 哪知刚出绝灵阵几步,原本还在扭打的两人都是一旋身重回岸边。 小少年顿时心一紧,赶忙跑回绝灵阵中,只盼着那么一会儿功夫,对方没有发现,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并不现实。 神淮也是心一沉,趴在小少年背上,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两人。 只见鹤三郎潇洒地站定,手里拿着根鲜红的羽毛,哼笑道:“总算是从你这贼寇手里拿回来了,苍天开眼啊。”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8节 说完,他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右手上的银白圆环,撇了撇嘴,“不过一个破烂铁圈,也值得你这样穷追不舍?” 后荼不理他言语,愣愣地看了一眼手中闻尘,立刻目光如电,寒声道:“附近哪里有绝灵阵或者隔识阵?” 被对方一副择人而嗜的目光看得有些胆寒,鹤三郎顿了顿,突然怜悯道:“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刚刚我就感觉到了,莫不是拼命想要打败我而急于求成所致,我好心告诉你吧,你这一辈子大抵都是无法超越我的传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寒光一闪,只觉眼前一白,下一瞬,后荼已经手握长剑,剑也已架在了鹤三郎的脖子上,“说,附近绝灵阵、隔识阵的阵点。” 小少年心脏一阵紧缩,双手在神淮背后紧紧交握,弯腰蓄势待发,准备着只要鹤三郎一开口,他就做一做这最后的挣扎,他一定要……把神淮带到淮山的,一定要…… 这一次,神淮没注意到小少年的紧张,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长剑。 浪准,和昆梧齐名的名剑,也是后荼的佩剑,还是当年三族混战对方向他伸出的剑。 哪怕脖子边就是锋利的宝剑,鹤三郎依然笑得很嚣张,“哟,不是听说六十多年没有出剑了吗,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大的面子,竟能劳得王座出剑,据闻浪准乃寒石晶英所锻,吹毛断发啊。” 后荼闭了闭眼再睁开,强行压下心中暴戾,嘴角勾起个冷冷的弧度,“如若再不说,我就剃光你的毛,让你看看浪准是否吹毛断发。”说着剑身未动,不过剑气一吐,便有几缕墨发掉下,飘飘摇摇化作雪白的羽毛。 “……”一瞬间,鹤三郎的面部表情是空白的,下一瞬,他脸色顿时变了。 可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后荼又开口了,“再不说,那就……”他没说完,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未竟之意,又是几片羽毛落下。 “等等,等等,我说……” 小少年已经走到了阵边,随时准备开跑。 “阵点这种东西我怎么会知道,难道我会在自己家里建什么绝灵阵、隔时阵吗,你是不是傻,以为我慎得慌?这种东西你当然要去问那些老不死啦。” 鹤三郎撇了撇嘴,立刻快语入珠、‘据实以告’。 话音一落,后荼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大概也觉得自己一时迷障了,居然找了个三不管的人问这种东西。 小少年已经抬起的脚步立刻一缩,所幸没出这绝灵阵。 鹤三郎弯腰心疼地捡起一根根落羽,嘴里念念有词地唾骂着,不外是‘后荼杀千刀’、‘居然这么嫉妒我’、‘人心险恶’之类的。 等把羽毛都捡干净收藏好后,他才理了理衣袖,施施然看向水杉的方向,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一直就是个慎得慌的人,建个绝灵阵玩玩什么的,还是很有意思的。” 闻言,小少年心一紧,神淮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管他,后荼应该离远了,跑。” 顿时,小少年健步如飞、拔腿就跑。 而鹤三郎也正缓步走进绝灵阵内,什么都没发现,只能疑惑地挠了挠了下巴,暗道后荼做什么鬼。 不过一刻,小少年已经背着神淮跑出千里之外了,来到个岔路口,两条都是可以通往淮山的,他不知作何抉择,轻声道:“神淮?” 没有回应,以为对方没听清,他抖了抖肩膀,加重声音喊道:“神淮?” 寂静,惟有鸟鸣水声,却更显得这山谷空旷得可怕。 他忙转头,只见对方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眼睛合着,双颊微红,像睡着了一样的安详,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一定是不会睡着的。 一瞬间他的心被恐惧攫取,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对方侧脸,“神淮,神淮,神淮你应我一下。” 没有回应,没有动弹,什么都没有。 他掏出几块灵石和面阵旗,左右看了看,在棵大榕树下手指翻飞,用了一刻钟布好了个最简单的隔识阵。 隔识阵大概是贯穿整个阵道学习的,最基础的是它,最精深的也是它。 这个时候沈琛实在庆幸当初在苍荒秘境中一时吃醋顺了本《阵道纵横》并且在莺璃府中翻过几页,虽然只会最简单的,希望能躲过后荼搜捕吧,就算不能,也没有办法了。 如果神淮出了什么事,他所有的拼命又有什么意义? 把对方小心翼翼地靠在树干上,他又伸手拍了拍对方脸颊。 没有反应。 他在对方耳边大声喊道:“神淮?神淮!” 没有回应。 沈琛手指微颤,狠狠甩了对方几巴掌,微红的脸都肿了,对方却依旧‘睡’得安详。 他用灵力探入对方的身体,忽然面色就变了。 灵力探入如泥牛入海,对方的早就被打烂了,就像破了个洞的布袋一样,无论输入多少灵气都是枉然。 死脉,对方竟是已经死了三日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明明之前对方还笑着和他说话的。 千里之外,水杉之下—— “你回来做什么?”鹤三郎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挑眉道。 后荼面色漆黑,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往水杉下的隔识阵走去,很快又走了出来,面色更黑了。 ☆、 第四天 小少年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手脚,他开始像发疯一样地喊叫拍打着对方,直到精疲力尽。 日影西斜。 等到神淮悠悠转醒,就看到自家小少年死气沉沉地抱着脑袋坐在他身边。 夕阳斜斜射&039;入,透过叶缝,在对方脸上打下黯淡的光,阴影斑驳,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神淮心一疼,立刻动了动两人交握的手掌。 小少年却没什么反应,好一会儿,才像是腐朽的法器一样‘格拉拉’地抬起了头,他就这么看了对方好一会儿,眼神有些空洞,嘴角蠕动了一下,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师……师兄……” 略一思索,神淮便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想到小少年如何百般苦叫却毫无回应,他顿时心疼得的不得了,“小琛……别怕……嘶……” 这一开口,神淮便觉得两颊生疼,他伸手摸了摸脸,发现肿得老高,顿时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少年,“你居然打我?” 话音一落,小少年就扑了过来,却又不敢用力,只轻轻抱着他脖子,把脑袋埋他颈窝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神淮也不捂脸了,他伸手揉揉小少年脑袋,轻声安抚着:“啊,别怕,我刚刚只是睡着了。” 肩膀上的脑袋顿时点得有如捣蒜,“嗯…睡着了,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却有什么滚烫‘啪嗒’滴了下来,顺着衣领流入,神淮一时只觉得那液体灼热得烫人,他一愣,接着不敢置信地掏出肩膀上的大脑袋,只见对方已是‘默默无语泪千行’,他一边觉得心疼,一边又忍不住好笑。 无奈地笑着,神淮拿指腹擦了擦对方的眼角,“怎么,变小白兔了?” 小少年忽然执起对方的手,在自己脸上好一通乱搓,直把自己脸弄得红扑扑的,才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师兄?” 神淮忍不住拿指节敲了敲他的脑袋,“呦,终于想起来我还当了你八年师兄啊。” 小少年却像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有些悲伤,有些迷茫,“真的是师兄,不是幻觉?” 下一瞬,脑门处一阵剧痛,好像开了花一样,小少年顿时瞪大眼睛捂着脑门。 神淮自然地收回手,一副不曾‘行凶’的样子,温柔道:“怎么样,是不是幻觉,感觉到我的真实了吗?” “……” 好一会儿,小少年才慢吞吞道:“神淮,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哦,睡了一觉,体力难免会好一些啊。” 忽然手一紧,小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睡着’是怎么回事,你不要骗我。” 神淮摸了摸鼻子,挠了挠对方的掌心,“不要这么严肃嘛,小白兔。” 小少年没理对方的小动作,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和神情,眼睛一眨不眨。 “好了,”神淮无奈一叹,“我的身体你刚刚应该查探过了,可以这么说,就是形如破洞,平时都是用药力堵住那个破洞,之前我是撤回药力,沉浸入识海,才会五感封闭、状若死尸的。” 小少年没有说话,皱着眉,似乎是在鉴定对方话中的真假。 神淮又接着道:“我这么做,也是怕药力撑不到七天,省着点用啊。” “那为何不再补几颗丹药?” “噗,”神淮忍不住笑了,“你以为这些续命丹药都是烂大街的补灵丹不成,要几颗有几颗?那枚丹药,还是我之前从一个秘境里九死一生地抢出来的,只此一颗,别无分号。” 一听这话,小少年顿时担忧道:“那……那要不你多睡睡?” 话音一落,就被对方给了一个爆栗,只见对方斜睨着他,“你以为说睡就睡吗,睡多了这肉身失于滋养,就彻底毁了,我也是计算着时间才入睡的。” 闻言,小少年深吸了口气,转身又把对方给背了起来,“我们走罢。” “嗯。”神淮吱了一声,就趴小少年脊背上,摸了摸他脑袋道:“之前看你跑得急没说,下次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好不好?” “嗯,”小少年用力点了点脑袋,看了前方一眼,问道:“走哪条?” 神淮虚虚一扫,大概知道小少年会发现自己意识不在的原因了。 前方两条岔路,均可通往淮山。 一条鸟语花香,是他惯爱走的。 另一条路过蟒族,怎么说呢,大概是审美偏好吧,他一直觉得蟒族长得有些丑陋,什么绝美的七彩幽游蟒他也觉得伤眼,所以这条路能不顺过就不顺过,咳咳咳,他一定没有伤害到小蟒蟒们幼小的心灵。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走哪条路不是喜好说了算的,而是如何能更好的逃生。 按理说,他应该不走寻常路,可是他能想到的后荼也一定会想到,反其道而行之也许更好。 这么一想,他就指了指往右拐、鸟语花香的那条小径。 一个时辰后,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如疾风闪电般在这里停了下来。 鹤三郎摇了摇扇子,朝右一指,“头可断,血可流,丑不能见,淮淮一定会往这条路走的。” 后荼没有说话,面色沉沉地看着前路。 “又是这副死人脸,”鹤三郎撇了撇嘴,“我要是淮淮,一看你这张脸准得跑,晦气。你说你现在高喝一声,说你不是来追捕他的是来救他的,声传万里,他难道还会跑?你是不是傻,非要这么一个劲地追,在后面干着急。我告诉你,要是淮淮死了,我跟你没完!” 后荼眼眸微垂,静默半晌,道:“他不会信的。” “怎么不会信,几百年的兄弟,这次起先你是不知道淮淮的身份才会误伤的,怎么不会信,淮淮又不是你有被害妄想症。” 后荼摇了摇头,“你不懂。” “……”鹤三郎撇了撇嘴,简直对牛弹琴,不装逼难道会死吗? 说完,后荼率先一步朝靠右方向迈了一步。 这时,小少年和神淮已经跑开了老远,小少年尽拣些人(妖)多的路走,查探着周围的法阵。 又是一日夜,期间神淮时不时地就睡一会儿。 小少年把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心里是无尽的不安,就算对方解释过了,还说过多久以后会醒来,他依然不可自抑地害怕,害怕对方就这样嘴角微勾地趴在他肩膀上,再也起不来。 他只能跑跑跑,不让自己多想一丝一毫,也不让自己在对方醒来后露出一点点负面情绪。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漆黑的夜幕划过一束束耀眼的银线,引信燃到尽头,烟花腾空而起,有若流星徘徊、亮如白昼。 小少年有些恍惚地抬头,才发现天色已黑,不知何时周遭已尽是少男少女,插花满头、雾鬓云鬟,来来往往擦着他们走过。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低语:“我想起来了,那天你摘的上央花还没有给我。” 这声音一本正经的,还隐隐透着股‘你给我从实招来’的不悦,对方不知何时已是醒了。 小少年心一安,不禁勾起嘴角,笑道:“神淮,你是在和我撒娇吗?” 话刚说完,额头就是一痛,小少年皱了皱眉,“神淮你最近好暴力,”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有点像女人。” “……”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像女人’,神淮一手揪起对方的耳朵,拧了拧,“不要转移话题。” “我……本来想在成亲当天再送给你的……” 传来小少年有些落寞的声音,神淮一愣,揉了揉对方发梢,忽然觉得不对,“我记得,上央节是在成亲之前,你这是一早就有了预谋啊?” “对啊,”小少年坦然地点了点头,“我预谋师兄你已经很久了,终于让我抱得美人归。” 说到这里,他有些小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而听到‘美人’两字,神淮摸了摸鬓角,也勾起了嘴角,小鬼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果然有点眼光。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似乎触手可及,好似下一秒便是花沾满衣。 小少年好奇道:“今天又是什么节日?” “七月十四,还央节。”神淮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烟花,解释道,“在七月初七上央节过后的第七日,是表达对妖神馈赠的感激,用热烈的烟花与笑脸回馈妖神。” “说白了,就是约会日。”说到最后,神淮如是一锤定音下结论。 “哦,”小少年点了点头,忽然有些失落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约会过。” “不是上央节出去过了吗?” “那时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呢。” 大抵是这烟花太美的缘故,明明是逃亡,两人居然边跑边看看天边说点有的没的起来了,忽然小少年面色一变,“戒指烫了。” 说完,他瞅准个卖花灯下的迷之绝灵阵‘咻’地钻了进去。 神淮:“……” 小鬼动作好快,果然是长大了吗? 这时,小少年开口道:“神淮,我觉得我们妖族好奇怪,这种阵法怎么都在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我们妖族?”神淮挑了挑眉。 “你的就是我的嘛。”小少年舔着脸笑了笑。 “老板,这盏美人灯怎么卖?” ——这时,两人头上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一首《绝歌》一盏灯。”老板漫不经心的声音悠悠响起。 “噗,”小少年忍不住笑了,“神淮,我觉得妖族真好,热闹又欢乐,我们以后就一直定居在这里好不好?” “好啊,我以后总是会永远待在妖界的,就怕你耐不住寂寞。” 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淮的眉目有些悠远,声音也透着股说不出的缥缈。 小少年心里忽然升出股没由来的心慌,上头恰好响起那买灯青年悠悠扬扬的歌声,忽略心底的异样,他扬起笑容拿胳膊轻轻撞了撞神淮的腰眼,“妖族都这么能歌善舞啊,你还没唱过歌给我听呢。” “不是唱过了吗?”神淮挑眉。 “什么时候?”小少年瞪大了眼睛。 “你唱就是我唱嘛。” “……” 瞧小少年瞬间无语的表情,神淮笑着揽过对方肩膀,“好了,《绝歌》十八篇,《召南》、《朝凤》、《望龙》、《传崖》、《瑶函》、《红炉》、《点雪》……《相惜》,大人随意点个吧。” 他说的有些戏谑,有些认真。 “呦,这是首首精通的意思咯,”小少年侧头捏起神淮的下巴,笑得像个惯来声色犬马的纨绔,“那本大人就点首《相惜》了。” 预想的歌声却没有响起,反而是忽如其来的沉默,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 第七天 见小少年疑惑地看他,神淮瞬间压下种种情绪,朝小少年温柔地笑了笑,悠悠扬扬的歌声渐渐响起。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有一只美丽的水鹭悠悠然来到湖边梳毛、汲水,好一通打理后开始觅食,鸟嘴一呷就要吞下一条小红鲤,却听到细细碎碎的呜咽声。 小红鲤:“我……我好饿,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再吃我?” 水鹭:“……”它捉了几个虾米让小红鲤吃饱后,放它回了湖。 以后水鹭偶尔来湖边时,小红鲤都会跳出来和它叽叽喳喳地说话,水鹭爱搭不理地捉好虾米。 日复一日。 小红鲤还羞答答地和水鹭分享了大秘密:它不是一条普通的小红鲤,而是一条有着金龙血脉的小红鲤,有一天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 水鹭:“……” 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嘲笑的小红鲤失落地钻进了湖里。 之后水鹭再也没见到过小红鲤,终于有一天它来到湖边叫唤对方。 这时歌声骤急,一如青锋划碎七尺冰,跳出来的是一条凶猛的大白鲟。 水鹭与白鲟搏斗了一天一夜终于剖开了它的肚子,里面却没有小红鲤,只有一团金光。 光飞天际,化作九天翔龙。 金龙扬着脑袋飞到水鹭旁边:“吾乃真血金龙,自能化险为夷。” 水鹭勾了勾嘴角,无声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金龙神色大变,扑了过来,这才发现水鹭背后是大片的鲜血。 妖力输入,如石沉大海,回天乏术。 小红鲤当初没说完的话是,有一天它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就可以永远保护你了。 最后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绝歌》十八篇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独独《相惜》黄泉碧落永决绝。 神淮唱完后,好一阵沉默。 小少年忽然抬头,“我听说出口的和事实总是相反的。” “啊,对啊,”神淮应道,接着挑眉捏了捏小少年脸蛋,“真会挑,《绝歌》里这首最长了,嗓子疼。” 说完,他手掌一按,扣着小少年的脑袋贴了过来,含含糊糊道,“需要滋养……” “啧……后荼你说你这么个阵道白痴找什么非要一个人找,叫上阿栩多好,一路走来,什么阵法发现不了,哪里需要阵图?” 上头的青年拿着美人灯走后,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略熟悉,更熟悉的是话里的名字。 神淮立刻松开手,和小少年脸对脸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零点零一秒后,原本目中的担忧焦急化作了—— 神淮:小鬼果然标志,这眼睛长的,长而不过,狭而不小,黑白分明,睁大了竟还有种圆溜溜的感觉,集萌感与美感于一身。 沈琛:神淮果然不愧是凤凰真身,这眼睛长的,哪怕小而眯,也挡不住那一股美人气息扑面而来、勾魂摄魄。 上头沉默半晌,才响起一道冷重的声音:“我忘了。” 鹤三郎:“……”忘了就忘了嘛,要不要想这么久啊,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 他顿了顿,摇了摇羽扇:“哼,还好你遇到了我,虽然没有阿栩在阵道上那么高的造诣,却也算小成。” 一听这话,神淮眨了眨眼睛:“怎么办?” 沈琛也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在这绝灵阵外做了个障眼法,如果不细看应该不会发现。” 神淮眼睛微微瞪大:“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做的?” “你还没开始唱歌的时候,”说完,小少年又慢吞吞地加了一句,“而且,鹤三郎之前那个绝灵阵做的甚是粗糙,以小见大,可见他于阵道上的学习只算皮毛,不算小成,应该发现不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神淮忽然开口:“我本想收鹤三郎为徒,是故翎羽为信。”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 小少年凑近了一点点,瞬间两人就鼻子贴鼻子了,他认真道:“神淮,我没有吃醋。” “嗯。”神淮的声音也很认真。 “……” 上头两道熟悉的声音渐渐离远,两人却还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神淮,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对。”小少年又凑近了一分,拿嘴唇摩挲了下对方。 “怎么不对?”神淮一口咬住小少年的下唇。 “我们是在逃亡,明明刚刚那么危急,怎么还可以这样?”小少年含糊咕哝,舌尖微微探入。 “可是逃了这么多天都习惯了,紧张不起来。”神淮话音一落,连忙伸舌擒住对方要长驱直入的口条。 “可是不是我们麻木了,危险就会解除的,反而会因为我们的不警惕而变得更加危险。”小少年不高兴地在对方嘴里扭动、搅拌。 “有道理。”神淮忽然一个后仰,两人便拉开了半臂的距离。 沈琛:“……” 这时,他突然发现胸口有些疼,伸手摸了摸,原来刚刚一直在屏息。 对面神淮也狠狠舒出一口长气,见小少年瞧过来,他扬了扬眉没好气道:“险些被条舌头给闷死呢。” 小少年表情却有些不对,不过一息,脸就腾地烧了起来。 神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小少年有些无措地抬头,“师兄,我…我难受。” 一听对方声音不对,还微微喘息着,神淮立刻紧张地靠过去:“怎么了?” 手上立刻一紧,被对方带着往下,一片炙热。 那一瞬间,神淮的表情是斑斓的。 直到多年以后,沈琛都后悔那一刻没有及时拿出颗留影珠记录下对方从未有过的丰富神色。 那是一种混杂着各色情绪的复杂表情—— 既有‘卧槽,我还没感觉呢,你居然起反应了’的男人间特有的攀比失败的不爽感,又有‘劳资果然魅力惊人,一秒钟化绵阳为豺狼’的自豪感,还有‘唉唉唉,岁月不饶人,果然是老咯老咯,比不起十几岁的少年人哟’的酸溜溜的沧桑感以及…… 那些小少年还没捕捉下来的情绪。 那一瞬间之后,神淮的表情立刻变得很自然也很镇定,他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拿出块锦帕擦了擦,朝小少年温柔地笑了笑:“这种事情还要师兄教你吗?” 小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神淮,尤其是当对方毫不留情地扔下手中锦帕时,他的委屈更是上升到了极点,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他一把拉过对方的手,气鼓鼓道:“不用师兄教,只是要师兄帮忙而已。” 这时,神淮却忽然站了起来,还拉着小少年也站了起来,他的神色很认真,“后荼应该走远了,此时我们当快速逃离才是。” “诸般欲&039;望,可皆尽暂置一旁。”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小少年一眼。 小少年:“……”肿胀而又膨起,摩擦着腿根,更难受了,他哼唧了下,弯腰背起神淮。 只是才一踏出,他又立刻一个拧身钻了回来。 戒指烫了。 神淮眉目一凝,怎么这回对方动作这么慢,还是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了? 若再耽搁一会儿,时间恐怕就不够了。 小少年把他放了下来,搁自己正前方,顿时也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怎么办?” “这里是孔雀族,我知道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入口离此地不远,以你的速度,应该能在后荼追上之前进入,进去之后,有一段隔绝神识的壁障,走完那段壁障,也就离后荼远了,只要带着吸音,便不怕被察觉。” 小少年顿时眼睛一亮,“那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对方的追捕?” “没错。”神淮点了点头,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 短暂的激动过后,小少年也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否则对方不会这么晚才告诉他。 果然,很快神淮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那是条远路,多了一百多万里的路程。” “……” 这一瞬间,小小琛奇迹般地软了下去。 半晌沉默,小少年思考再三,开口道:“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倘或对方还在附近,就往远路走,我……还可以再跑快一点的。” 说完,他用力点了点脑袋。 神淮笑了,“嗯,就这样。” 小少年忽然觉得不对劲,对方是在引导他做决定……这种培养式的感觉,让他心没有来的慌乱起来。 只是很快又被对方下一句话牵走了心神—— 神淮摸了摸下巴,“还有半个时辰啊,那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说着,他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对方双腿之间。 小少年脸一撇,“你不是嫌弃吗?” 神淮挑了挑眉,“呦呦呦,这是傲娇起来了吗,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一落,手就被抓了起来,对方咕咕哝哝的,“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诚心道歉,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忏悔一发了。”说着一副享受又羞赧样地闭上了眼睛。 “噗……”神淮忍不住笑了。 忽然小少年又睁开眼睛,晶光还亮着,眼神却急切地不得了,“神淮你现在这么好的体力要不存着,这样能不能多坚持几天啊?” 神淮挑了挑眉,小鬼果然不错嘛,他心内微暖,面上淡淡道:“无妨。” 等到半个时辰以后,小少年脸蛋红扑扑的,双腿居然还异常有力地背起了神淮,一出绝灵阵,察觉到戒指烫起来了,他飞快地朝之前神淮说过的那个崖壁跑去,不过一息已是到了,接着毫不犹豫地猛地一跳。 那一瞬间,小少年的表情没有半点怀疑和害怕,反而镇定而坚毅,哗哗的风拂过,带起他长发飞扬,神淮觉得这样的小少年真是好看的不可思议。 怎么办呢,居然觉得舍不得了啊。 等到后荼追踪着刚刚一闪而逝的波动来到崖壁口时,却只能发现崖壁之下万丈深渊,神识覆盖、一片汪洋。 他皱了皱眉,退了回去。 而事实上呢,小少年背着神淮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花海之上。 姹紫嫣红,这样的词对修真界而言常常代表着俗气,然而这一刻,小少年却发现各色各样的花朵争相开放、各竞艳丽竟是美的这样惊心动魄又纯然无瑕。 几十丈高的花,一朵挨着一朵,一朵下面藏着一朵,是故哪怕从高处坠落的压力也在花的冲击下缓解,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阵法,一环套一环。 大概是为了保护花海吧,自有一个缓冲阵法,又有一个障眼法,这个障眼法很高明,哪怕动用神识也只能被蒙蔽。 “这是黎栩当年为了给雀翎一个惊喜,所建的,只是花未开、人已逝。” 背上响起神淮略带感慨的声音。 小少年回过神来,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一个激灵开始狂奔。 为了给小少年指路,神淮没有再‘睡去’过。 只是沈琛发现对方睡着了他担心,没睡他却更担心。 担心对方挨不到第七天,更担心自己在第七天到不了淮山。 尤其是……对方在上央节时的神采奕奕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又一分一秒地虚弱了下去。 好像彼时悠扬的歌声、戏谑的笑容和坏坏的动作都只是他一场异想天开的梦境一般。 没有空哪怕多说一句话,他就像根被射出去、只知道前冲的箭矢一样,从日升到日落,又从日落到日升。 跑过高山,跑过茂林,跑过飞瀑,跑过长河,跑过飞鸟,跑过日月。 又一次日落,背上的呼吸已是微乎其微。 小少年忽然颓然地停了下来,第七天了,第七天的日落了,这是第七天的日落了。 ☆、 第59章 最后 第七天的日落了。 离淮山却还有五十多万里。 半天之前,对方给他指了最后一次路,可直通淮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一刻,沈琛不敢再唤对方,他怕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手在背后扶着神淮,一手撑着棵古木,沈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极限’二字。 忽然,眼角微热,沈琛浑身一颤,连忙捉住对方的手腕,“神淮……” “呦,这是哭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沈小琛。” 对方一贯戏谑的声音传入耳,却是虚弱异常。 这时,小少年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擦了擦却发现泪水越发汹涌,他抓着对方的手狠狠搓了搓脸,嘟囔道:“哪有哭?” “我觉得明天到淮山,我也不会有问题。”神淮突然如是开口道。 一瞬间,如石入静湖,在小少年心里激起千层浪花,他刚刚就很想很想问问对方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却又不敢问出口。 静了好一会儿,小少年才消化了这个惊天好消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慢吞吞道:“神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骗我?” “没有,”神淮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本来是约莫七天的,只是我睡了几次,把这些药力节约下来,所以才多出一天的。” “真?”小少年将信将疑。 “真。”神淮笃定应道。 本来觉得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刻小少年却又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稳住背上的身形,他立刻拔腿狂奔。 两旁景致极速后移,风擦着耳际呼啸而过,不知怎么的,神淮忽然想到‘夸父逐日’这个古老的神话故事。 可不是嘛,红日在前,追逐的却也是永远寻求不到的,神淮有些贪恋地盯着小少年的侧脸。 接着就像多动症发一样伸手揉揉对方发梢,捏捏对方脸蛋,亲亲对方脖颈。 还一边道‘别理我,你快跑’。 小少年绷着一张脸,却是满面通红,没有理对方不停的‘捣乱’,他专注着往前狂奔,似乎正在超越极限。 极限,一天,于常人而言,千里便是极限,即便修士体质强于凡人,然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也不过一日十万里,魔族得天独厚的天赋最多亦是一日二十万里,小少年却一连七天的一日四十万里,尤其是这第八天,五十多万里,他跑了五十多万里。 神淮觉得这全赖他好一通揉搓按捏,可不就是让对方化羞赧为动力了、超越极限了吗,不知道要小少年怎么感谢他好。 第八日的日落。 前方绵延着数万里起伏的山体,淮山。 它并非最雄奇的,也非最宽广的,更非最茂密的,可只需一眼,便不会让人怀疑,这是淮山,就是淮山,理当如此。 一入山,便是浓浓生机扑面而来,让人精深为之一震。 忽然,小少年兴奋的表情一滞,戒指亮了。 “往左八丈。”耳边神淮轻声道。 小少年连忙按他说的跑了进去,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绝灵阵。 小少年微讶,神淮解释道:“这是黎栩当年初学阵法时拿我的淮山做试验道场。” 说完,他不由皱起眉头,后荼果然知道他会来这里,过来堵他了。 既然有所预料,来之前,他自然会做好准备以策万全,此地由于黎栩练习的缘故,处处阵法,他本推演好环环相扣的路径躲避对方神识搜捕,最后通过一个传送阵来到他栖居的梧桐之下,届时只要用他神魂之力开启禁制进入,后荼便再无办法。 只是,却没想到对方来得这样快,若对方先他一步在梧桐下候着,那就彻底无法了。 心思电转,他忽然在小少年背上开口道:“出去,再往左八丈,跑得慢一点。” 沈琛微微瞪大眼睛,却什么都没问,立刻照办。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19节 戒指越来越亮,神淮在吸引后荼前来。 在手指已经烫得灼人心肺时,小少年脚步一踏,踩进又一个绝灵阵里。 不过转瞬,一道黑影便如闪电般袭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影尾随而来。 后荼皱眉打量了周围一会儿,把目光投向鹤三郎。 鹤三郎摸了摸下巴,“这里好像没有什么阵法。” 话音一落,闻尘白光耀目。 鹤三郎:“……” 后荼立刻追击,只是下一瞬,白光褪去,又是尽归虚无。 如是反复,一连多次,神淮觉得后荼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了。 果然,这时,对方转身往来路掠去。 只是……太迟了。 传送阵已近在眼前,小少年一个踏入,后荼看了看腕中亮起的闻尘,却没有多做理睬,继续向前。 神淮掏出块上品灵石,往阵中一塞,瞬间眼前一黑、一阵失重感传来,等再次脚踏实地后,周围的环境已皆尽是变了。 眼前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很大很大,沈琛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树,有上玄宗一个山峰那么大。 两旁前后都是高大的梧桐,地上铺满了肥大的叶片。 沈琛抬头看了看,很高很高望不到头,树冠的尽头似乎就是天幕,一片云霞,他回头看着神淮,“你就住这云上?” “噗……”神淮一声嗤笑,一连低微几日的声音难得在今天透出股意气风发的意味来,“那今天就带你看看这云上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说完,沈琛只觉背上一轻,对方已一跃至半空。 只见对方额头红光一闪而过,高高在上的像个神,双手结印,打出一个奇怪的法诀,泛着霞光的火凤从他额际飞出,一声清鸣,瞬间树冠之上云开雾散。 沈琛愣愣地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对方很是遥远,可望而不可及,他所遇到的神淮一直是落魄的,这一刻,他却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大陆第一人。 此时神淮已经站在梧桐的最高点向他伸出个手掌,遥远的距离模糊了轮廓,使人看不真切,独独那抹笑容像烙印在他心上一样,华丽而耀眼,永世不忘。 沈琛连忙晃了晃脑袋,甩掉不那合时宜的错觉,收起戒指,灵力微吐,便是身飞高空,抓上了对方的手腕。 微凉,他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对方,肩膀却立刻一沉,“我走不动了。” 对方的嘴角还勾着,半边身子已经全糊他身上了,沈琛觉得他很难把这句话和这个人连一起,不过被神淮吃豆腐什么的他可真是一点也不介意。 他笑着扶上对方的肩膀,顿时表情一僵,对方这种生命力流失的感觉简直就像从灵魂深处透出来一样。 “怎么办?” “带你去哪里? “还是要什么?” 小少年抱着对方的肩膀一叠声问道。 “不必。”神淮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一刻,沈琛的心里升出股不详的预感来,不,应该说是一路上来的不安最终演化为深深的情绪爆发出来。 他怀着希冀甚至目露哀求地问道:“那……那我要做什么?” 神淮叹了口气,蹭了蹭对方的肩膀,轻声道:“陪我说说话吧。” 话音一落,沈琛就是手一颤,那一瞬间,脑袋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花一样,夺走了他的意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对方靠着树枝坐了下来。 对方的脸色还是红润的,他扯开个嘴角,“神淮,这里是你的出生地,是不是有什么只有你感受的到的灵气,只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就会好,还是再变成颗蛋?” “也许吧。” 也许吧…… 许吧…… 吧…… 小少年忽然把神淮掰了过来,近乎癫狂崩溃地大喊道:“什么叫也许吧,你不是说只要在七天之内带你到这里就可以了吗,还是说……还是说,因为晚了一天什么都来不及了,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脸上一凉,神淮捏了捏小少年的脸蛋,“怎么会?与你无关。” 沈琛一把捉住对方的手腕,凉得叫他心惊,他双眼发狠了的红,“你又骗我!” “你不是说我们没有约会过,这样的八日婚后旅行,是不是很别致,你喜不喜欢?”神淮看着小少年的眼睛如是道。 “所以,这只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旅行,你什么事都没有对吗?”小少年脸上亮起了希冀的光。 只是神淮却摇了摇头,吐出一句打碎他所有希望的话,“给我报仇吧。” 长久的静默,神淮眼前渐渐开始泛黑,他有些无力地靠在小少年怀里,心里却还琢磨着‘这姿势反了,罢了罢了,就当临死前给小鬼最后一个福利吧’。 小少年的温度还有心跳都透过衣服传了过来,抱着他的双臂一点点收紧,用力却也温柔,青涩仿佛一瞬褪去,稳若磐石无转移。 些许悸动、些许心安。 忽然之间,神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从最开始,最初的最初,八天之前,那一掌落下的时候,他就知道回天乏术了。 化神和筑基天壤之别,哪怕释放一点点威压也够要他的命了,何况是全力一击呢? 那个用了十一年的肉身早就完全被打烂,大罗金仙也无法起死回生吧,如果没有神魂的力量,他早在那个瞬间就死了吧。 只可惜他神魂力量不足,无法夺舍。 那所信便透支神魂的力量强行吊着这个肉身罢,这就是所谓的‘药力’了。 如今八天过后,这最后的力量总算也要走到了尽头,所幸来得及把小鬼带到这个安全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他才豁然开朗,他一直以为是担当,却原来是欢喜。 他总以为区区八年的相处对他悠长的生命而言算不得什么,喜欢也是淡淡的,只是他一直奉行‘喜欢就抢过来’的土匪政策,才会光速和小少年定下关系,保护小少年甚至强行坚持那也只是他对伴侣应当承担的责任而已。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不止。 ☆、 第60章 最后的最后 “好。” 恍恍惚惚间,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嘶哑的回应。 没有哭泣,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小少年只是低低应一声好。 之前是欺骗,如今却是赤&039;裸裸的阳谋……可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拒绝,拒绝这个人对他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要求。 不是不说,他就不明白。 不说对方强撑八日是为了什么,也不说对方带他来此是为了什么,更不说对方说的报仇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独独对方这个人,他便舍不得说一个‘不’字。 神淮勾了勾嘴角,小少年长大了啊,只是这样的隐忍却让他有些心疼。 终究……他不在,总是要长大的,左不过一时之痛罢了。 如今定下一个目标,即便小少年再是天赋惊人,要想向后荼宣战也得百年。 光阴总是能冲淡所有浓情,无上大道自会打破七情六欲,彼时化神境界、再多的情也会变得不值一提吧。 修为精深后带来的淡泊无情、索然无味,他最是明白了,如果是在他全盛之时合体期遇上小少年,想必就不会喜欢上了吧。 这时,他又动了动嘴角。 听不真切,小少年连忙地把侧耳贴了过去。 “我不知道后荼为什么想杀你,也许和黛芙华有关,又或许不是。” “嗯。”小少年点头应道。 “总而言之这里无人打扰且灵气浓度极高,你可以在此处修炼至能自保再离开……” “好……”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在外要多积累一点实战经验,仅仅境界高深是不够的,这里有两个传送阵,一个通往魔域、一个通往人族,你自己利用。” 神淮竭力做着最后的交待,明明在路上想了许多,却为何又像都想不起来了呢。 “好……”小少年拿侧脸摩挲着神淮,闭了闭眼。 说到这里,神淮怅然一叹,“你自己是魔种的事,应该知道了吧,带着我的信物去找黎栩或者玄荥吧,他们也许有办法。” “好……”双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模糊。 “还有……帮我问问后荼三族混战时对我出手的原因便好,不必要他的性命,否则……妖族会乱……”神淮垂下眼眸,轻声道。 又是长久的静默。 好一会儿,小少年近乎低喃的回应才传来,“……好”身侧紧握的拳头几乎要攥出血来。 靠在自下而上长上来的梧桐枝桠上,他抱紧了神淮,好像这样就能留住对方流失的太快的生命一般。 夕阳西下,染得云霞别样的红,打在神淮苍白若瓷的脸上,暖得让人心碎。 小少年忽然开口,声音像最初的傻白甜一样,带着些迷茫与向往,“神淮,原来在这里夕阳的这么好看啊,你每天岂不是都可以大饱眼福?” “嗯,对啊,很美,”神淮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有告诉对方如今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勾了勾嘴角,他带着调侃道:“如今你也可以每天都大饱眼福。”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声音有多轻,心脏随着他忽起忽伏的微弱声音而颤抖、悸动、痉挛……沈琛只觉得恨不得把胸腔里的东西挖出来,却又不知道放哪里好。 他缓了缓心口的钝痛,“哦,好啊。”接着又语气一转,笑道:“神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每次有危险你总是第一时间出现,我早就想问了,你当初是不是一直在后面跟踪我,最后实在忍不住把我安出云峰上了。” “……”这话有点自恋,神淮却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嗯……我不止跟踪你,还偷看过你洗澡呢……” “哦……你果然早就喜欢我了,怎么样,我的身体是不是特别好看?” 沈琛的声音有些小得意,面上的表情却笑得像在哭。 “嗯……”神淮沉吟片刻,分外认真道:“嗯,很好看,是一根特别漂亮的小豆芽呢,白白嫩嫩的屁股……黑黑亮亮的眼睛……还有一根更加精致的小小豆芽……” 他的笑容有些温暖,却也有些缥缈,好像遥遥看到那日蓝天碧树下的小溪。 说完,他小幅度地转了转脑袋,额头就贴上了对方的额头。 一阵灼热感突的传了过来,小少年一愣,下一瞬怀中乍然一轻,对方右手已然无力地垂下。 额头烙着对方的印记,脑海里还有对方最后的声音: 这是我最后一点神魂凝下的印记…… 可以用它开启我所有的福地,动用我所有的法宝…… 加油吧,小鬼,流央大陆很大很大,也很美很美…… 最后,以后常来这里看看吧…… 沈琛执起对方的右手,一点点十指相扣,拿侧脸蹭着对方余温尚存的面庞,滚烫咸涩的泪水终于违背主人的意志,从紧闭的眼皮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无声落下。 大陆再美,也与我无关…… 我的上央花还没有给你呢…… 为什么你就笃定我会淡忘了你…… 多想说一句‘不’,多恨你的霸道与自以为安排好一切,多想早你一步决绝离开、好叫你碧落黄泉永不安心,却终究……舍不得叫你不安心…… 果然还是你棋高一着…… 如果还有再遇,我一定……一定……不会这样依赖着你直至最后被你算无遗策、骗得团团转…… 我宁愿把你关起来,我宁愿不听你言语,我宁愿叫你恨我,也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沈琛轻轻抱过怀里的人,在对方眉眼上印下一个深吻。 他吻的出奇的慢,要把流转的光阴停滞。 忽然喉头一阵腥甜,他伸手捂住,却终究溅落一滴殷红在那人的手腕上。 鲜血奇异地流动了起来,往那人心口钻了过去。 沈琛愕然,恍惚想起古书上对魔种的描述,鲜血真能起死回生? 他拿长剑划破手腕,大量的血液咕噜噜地涌出,紧贴着对方的心口,似乎一点点唤起对方的搏动。 只是……似乎终究只是似乎,对方的身体越来越温热,却始终不曾动弹半分,更没有醒来心疼教训他的愚蠢。 刺眼的鲜红从相拥的红衣上滚落,蜿蜿蜒蜒流了满地,原来……一个人的血有那么多…… 对方却已经吸收不了了,原来不过是尸体本能地吸食精血罢了。 起死回生,果然只是个可笑传说。 可是,不甘心,不相信,不愿相信…… 沈琛依旧固执地近乎癫狂地输入大量的鲜血。 他的长发从发根一寸寸变白,魔种生气存于鲜血、死气封于心口,生气失而死气盛,若非修为尚存,如今的他恐怕已经快要天人五衰了吧。 不管不顾、朝如青丝暮成雪,却也终究没有再唤醒对方一星半点。 忽然,他额头红光一闪而过,眼前顿时一黑、无力倒下。 连这种时候,你都要阻止我…… ☆、 第61章 苏醒 粗壮的有树干那么大的枝桠围在四周,肥大的梧桐叶悠悠飘落,树冠桠叉盘根交错,铺成一个巨大的平台,上有竹楼、汤池、灵田。 抬头,手可摘星辰。 望下,一览众山小。 云海涛生,霞光蒸蔚,最高的枝条上绿叶掩映,忽然有一个红色身影一跃而下,好像从朝阳上跳落一般,耀眼,夺目,站定,回眸,扬眉一笑,惊艳了晨光。 他反手执剑,笑容变得矜骄而自傲。 自从他醒来已经三月有余了,他侧目看了一眼浴火的汤池,还真是没想到有再醒来的一刻,这就是人常言的‘不死的凤凰’吗? 汤池之中,火焰翻腾,神淮醒来时便置身于这一片火海之中,大抵这便是浴火重生吧。 只是不知这汤池究竟用什么给他凝的身体,生气竟是异样的旺盛,以致他修炼进阶势如破竹。 醒来时是筑基巅峰,想必是池中灵力不足只能恢复到此的缘故,长吁短叹以为要重头再来,却不想短短三月,竟已是半步元婴,如此不消数年便能重登巅峰罢。 数年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等恢复修为后,再去找后荼算账不迟。 想到这里,神淮眸色一暗,冷峻的侧脸、无情的双眼、平平一剑递来,他到死也没有想明白对方向他出手的原因。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越发看不透对方了,一日比一日沉郁的气质,一日比一日疏冷的眉眼,一日比一日肃杀的气息……想起来幼时的扭打、后来的玩笑都有些恍惚。 神淮眼眸微垂,缓缓拔出漆黑的长剑,瞬间他周身气质大变,狠厉,肆虐,锋锐,杀伐果决,仿佛化作一道风,与手中昆梧合二为一,剑身迅速转动,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云霭流散,梧桐叶落,剑气激荡。 他旋身,笔直前冲,发出锐无可当的一击,忽然有一抹红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在那红色小锦囊化为齑粉之前,神淮乍然收手,一横一挥,剑尖指地,嗡嗡作响。 他左手上已然躺着个艳红色的小锦囊,指尖微转,锦囊自动打开,一颗……周身荧光流转的蛋缓缓上升、浮在半空中,其上鲜红色的纹理如水流动。 神淮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脖子上挂着这个迷之小锦囊,以及里面的迷之蛋壳。 蛋壳上浓重的同源气息, 和其纹理流动中散发着的那与他如今不知汤池用什么凝成的身体相似的波动, 让神淮不得不怀疑,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变成蛋再孵出来的蛋蛋纠结情况。 只是倘若如此,这锦囊又从何而来呢,总不会火海汤池连这个都给他备好了罢。 什么似乎都是迷…… 他收回锦囊重新挂在脖子上,且待慢慢探索罢,也许能揭开重生之迷也不一定。 神淮收起长剑,施施然往前——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上央醉梧桐……” 提着剑踏上竹楼,他边走边吟,悠然捧着个碧玉酒罐出来。 拔开塞子,提起酒罐,莹莹泛绿如润玉嫩叶般的液体倾泻而下,酒香四溢,在晨光中泛着微醺的光,最后尽归那仰头笑着的男人口中。 直到酒罐空了,他才收回手放下酒罐,面色微红,眸光潋滟。 指尖微动,凝出把……水镜来, 揽镜自照,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摸了摸鬓角,喃喃道:“阿栩说,紫气东来,早起一杯翠微酒,美容又养颜……本来就这样美绝人寰了,再养一养颜,可叫别人怎么活呢……”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表情变得有些悲伤,“太阳升起终会落下,鲜花红了终会凋零,这世上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终抵不过时光的侵蚀,独我一人颜色不衰,岂不寂寥……” 痴痴地望着天幕,怆然许久,他晃了晃脑袋,“头晕……” ——也不想想人家说的是一杯翠微酒,结果他喝了一整罐,不醉才怪,更不要说……妖王神淮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一杯倒。 所幸也只有在这除他之外、无人可进的淮山梧桐之巅,他才敢肆意若此,否则妖王神淮自恋成疾的‘谣言’得满天飞了罢。 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抬头,好几个太阳,神淮伸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 忽然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意气风发,一跃下了竹楼,挥剑斩浮云…… 咔—— 天旋地转, 头晕目眩, 晕得神淮瞬间清醒了。 如兜头冷水浇下,他的面色僵硬无比…… 漆黑的建筑,乌黑的城墙,泛着黑水的涌泉…… 如此典型的…… 放纵不羁挚爱‘黑’的画风…… 神淮简直不能想像他不就喝了杯(罐)酒,舞了会儿剑嘛,就直接从妖界舞到魔域了? 好吧,其实他也想到了,大概是平台之上那个传送阵的缘故,啧…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虽然他以前也不是没有一醉就失脚踩进魔域过,只是那时来了就来了呗,他还顺便跑到魔都魔鬼城狠狠打了四魔王和黛芙华的脸一发呢…… 可是今非昔比……如今连元婴都没有的他……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罢。 这时,神淮不得不长吁短叹,怎么就做了个单向传送阵呢,不过……也不能把别人往他老窝通不是。 他摇了摇头,提剑前行,所幸他知道不远处有个通往妖界的传送阵,落点就在淮山,他以前可没少玩这来来回回。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叫影杀城,因为位于圣魔王、神魔王、天魔女的势力范围交界,各类魔族均存,又是贫瘠苦寒之地,而成了个三不管的地界。 不像人族多以门派世家为单位,也不像妖族的聚族而居,魔界多是城池林立,城主强者居之、厮杀而得,哪怕黛芙华与四魔王也干预不得。 按规模大小、城主实力划分得三级城池、二级城池、一级城池。 这些零零散散的城池又根据魔族血系划分为五大势力。 魔族乃上古五大魔神遗留大陆的血脉,是故分为五大血系,分别为天魔血系、圣魔血系、神魔血系、元魔血系、皇魔血系。 这五大血系经多年繁殖、通婚,血脉自然会被稀释,变得驳杂。 血脉越为精纯者天赋越高。 每一血系都有其血脉精纯、修为高深的王者,这一代,就是天魔女、圣魔王、神魔王、元魔王、皇魔王。 神淮一路走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本来他这样扎眼的穿着,在魔界不异于‘万黑丛中一点红’,又是这样的容盛常人,该是极为引人注目才对,怎会无人察觉。 原来他已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意圆浑,便如落叶飞花,仿似融于自然,且这里魔族大都修为低下,才会‘视而不见’。 对于影沙城的魔族他无所惧,怕的是惊动那五个大麻烦,那可就要命咯,这么好的击杀自己的机会,他不信对方会放过,所以他连半分灵力波动都没放出,宁愿步行去那阵点。 朝阳渐升,三三两两已经有不少魔族钻出来觅食、买卖、打斗了,还有路上跑来跑去没成年的小魔族…… 神淮不忍直视地撇开目光,忒也丑了,就算知道成年以后会变漂亮,也挡不住那奇丑、巨丑、神丑的视觉冲击。 啧……魔族也真是的,一生居然这么两极分化,成年前丑的可以,成年后又美艳无匹,果然还是妖族好,化形了是唇红齿白,化形前也是玲珑可爱。 他有些微妙的得意地抱起了胳膊,接着发现这里的魔族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挑战就去比武台、而非当街出手,买卖也变得规矩异常,比他当初来时的混乱可是好太多了。 神淮摸了摸下巴,难道哪个魔王又或是黛芙华终于受不得这里的混乱不堪,出手整顿了。 两旁还有年老的魔族说书,大抵是大道无望,以此谋生罢。 ——据说,三族混战,天魔女黛芙华失踪五十余载。 ——据说,黛芙华一经伤愈,便屠灭上玄宗属城沈城。 听到这里,神淮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了嘴角,不知玄荥当时面色几何? ——据说,黛芙华当夜又失踪十余载,直至五年前才回来,似是因与上玄宗宗主玄荥厮杀养伤缘故。 ——据说黛芙华一回来,便与四魔王共往魔都魔鬼城议事。 这议事什么的自然是虚的,议着议着可不就又是一番打斗嘛,风云变色,至今未歇。 神淮吁了口气,可但愿这个老魔族说的是真的罢,那他就不用担心被哪个发现了。 接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算起来,离三族混战已经七十多年了,不知是否物是人非。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当他步行来到阵点的时候,发现—— 平地拔起一栋高楼=0= 本来不是块空地吗? 旁边有四棵迷之魔树围着呢,他绝壁不会记错啊。 现在突然变成城主府是怎么回事? 连影杀城都有城主了,果然是物是人非啊呵呵…… 当然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道凌厉的强者气息,修为境界明显比他如今要高…… ☆、 第62章 齑粉之下 ——据说七杀城城主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修为已臻元婴。 已经快速从城主府外退出来并且开始打听小道消息(说书)的神淮听到这句话不禁皱起了眉头,果然比他要高一个大境界。 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主府到达传送阵可有些难度。 越阶挑战他不怕,怕的是不能一击必杀,倒时时间一拖久,爆发的妖力引来四魔王和黛芙华就糟了。 若在此突破元婴再潜入的话……那突破时的灵力波动也一定会引来大批人马的。 神淮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下巴,继续听说书人讲述(扯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真的。 ——据说七杀城城主冷傲孤僻,不与人交,无人知其名姓。 神淮:“……”特么逗我? 本来还琢磨着身为城主必定宴会不少,届时趁机混入、浑水摸鱼…… 结果,连名字都没人知道,这冷傲孤僻的……哪家小孩儿啊,忒不合群了,神淮不得不怀疑对方究竟是怎么当上这城主的了。 ——据说七杀城城主从放逐之地一路厮杀而来,无人知其身份背景,只知其来后,就破开古木,定居于此。 如此嚣张,七杀城中许多为城主之位厮杀的人危机感顿生,纷纷前来打探,无一不被一剑封喉。 神淮:“……” 他秒懂了,这是杀光了所有不同的声音,莫名其妙就成了城主啊。 难怪他觉得七杀城如今这么井然有序的样子,感情是所有作乱分子被杀光,只剩下了几个安安分分的了。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 从放逐之地一路厮杀出来,那还真是了不得啊,修为得不止元婴罢,又岂会蜗居区区一个七杀城。 众所周知,魔界放逐之地就是个人间炼狱,其内皆是亡命之徒,能从内出来的无不是杀出一条血路的再世修罗,那可不只是修为高就可以的了。 心机、城府、韧性甚至气运……都缺一不可。 原本,放逐之地不叫放逐之地,其内有五大魔神遗留下的传承,每一个魔族都可进入接受魔神礼赞,激活血脉,修为将一日千里。 当然其内接受礼赞位点有限,自会有厮杀争斗,本是正常的搏斗,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如是而已。 却在有一次大批魔族入内接受礼赞时,不知为何,许是用久了出故障,又许是其他迷之原因,总而言之这是流央大陆十大不解之谜之一——那礼赞之地居然突然秩序崩塌,成了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而其内物资空间又有限,为抢夺资源,厮杀就展开了。 因其只进不出的缘故又逐渐成了一些难以杀死或是不方便杀死的罪恶魔族的归所,是故人称放逐之地。 进去之后,又是重新的掠夺与争斗。 一入放逐之地,便是永无止境的杀戮。 里面没有秩序,没有信任,没有人性,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生存的对手……可以想像是何等的人间炼狱。 至于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放逐之地秩序崩塌时虽然出口阻塞,但是崩塌的空间相互间仍残留着小缝隙,从一个个叠加的小缝隙里一一钻出来便可以了。 说来容易做来难……若要想出来,首先你得有命从放逐之地入口一路杀到出口,其次你得有足够的能量挤开缝隙而不是被缝隙压扁。 最后得到的却还是个不定性,因为进入空间裂缝可能一个意外便被卷入空间乱流再也回不来、生死不知,是故没几个人愿意尝试。 而每一个从放逐之地出来的也无一不是笑傲大陆的风云人物,上一个便是千年前一统魔域五系的魔君圣炎。 如此……不难想像,一个从放逐之地出来的人将是何等样的奇迹。 神淮实在难以把这么一个传奇和区区一个七杀城城主联系在一起。 只是,七杀城乃放逐之地出口所在,理当不会谣传才是。 莫非的确如此, 那个城主有什么隐秘不成, 而黛芙华与四魔王正酣战而不得知,才没有掀起腥风血雨? 若果真如此,要想潜入城主府可真是难比登天了,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警惕心绝非常人可比。 神淮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那说书人还在继续…… ——据说这位城主帅绝人寰,一袭白衣终不改,可谓当世第一美男子。 神淮回神,垂下眼皮,摩挲了下手中的剑…… 当世第一美男子…… 有、经过他的同意吗? 果然小地方的魔族就是见识少,随便见个人模人样的就给出如此美称了。 说不得放逐之地什么的更是这老魔族鬼扯淡…… 神淮渐渐放松下来,靠着棵古木,遥遥听着对面那说书人拍了下木块—— “今日七月初六,月黑风高杀人夜。” 七月初六? 神淮算了算时间,那明日岂不正是十年一度上央节。 若是往日,明天他不知道得被多少上央花砸满怀呢。 如今……唉……空寂寥啊…… 正长吁短叹着,说书人下一句话立刻攫住他的心神—— “半年前挑战城主的七星魔剑今夜子正踏月将来,倒时必然罡风阵阵、风云色变……” 神淮‘嚯’地站直了身,约战啊,那么他若潜入想必也无瑕顾及罢。 他勾了勾嘴角,继续听听接下来的详细讲述。 原来七星魔剑中的老幺想做这七杀城的城主很久了,毕竟再乱那也是一个城对不对,结果等他布局好一切要将其他人一网打尽的时候……如今这位城主横空出世了。 那老幺险些一口凌霄血喷出,立刻打上门来,却不敌败退,等养好了伤,便召集了他在其他城中的兄弟们来找场子了。 本来七人围攻乃为人所不齿,不过这七人都是半步元婴,这样敢挑战元婴期的城主,反倒成了他们胆识过人了。 神淮嗤笑一声,以多战少竟还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这个说书人该不会是那什么七星魔剑的人特意放进来给自己洗白的罢。 不过……左右也与他无关。 七个半步元婴和一个元婴初期,想来也得要好一番厮杀了,他只要等到子正飞身入内就好。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渐落,峨眉月悬,斜斜挂在高大的古木旁。 神淮抱着剑在郊外静静等待。 忽然响起悠悠扬扬的箫声,柔和的旋律,却是曲调断续,似呜咽,似悲鸣。 神淮若有所思地抬头遥遥看了城主府的方向一眼,《相惜》,没想到这个城主竟会他妖族的歌谣。 而且明明是断续不成调,却是无端韵曲生,竟把这首《相惜》奏的仿若场景重现,小红鲤的默默哭泣,金龙翱翔九天的一世孤寂…… 听着听着,神淮一边恍惚被带进这无边落寞寂寥中,朦胧升出股‘此情可待成追忆’的共鸣,一边又像跳脱出来一般,琢磨着这城主倒是蛮会装逼的,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兴致吹箫。 箫声响了一夜,神淮也便听了一夜。 月落, 乌啼, 就是此时, 机会稍纵即逝, 他朝城主府方向迅速掠去,那所谓的七星魔剑已经在叫阵了。 遥遥瞥见一个白色人影,强大,冰冷,孤绝,萧索…… 紧急时刻,神淮还有闲心想着这城主和玄荥倒是有几分相似嘛。 那七兄弟说了半天的话,对方只字未应,话音一落,便是迅疾出手,剑光万千。 神淮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种‘我千言万语你静默无语’有些滑稽呢。 剑法也不错……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0节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再见的罢。 他翻身一跃,已是进入高墙之内。 顺着记忆,循着那阵法位点。 夜华如水,一路走来,空无一人。 偌大的城主府居然连个婢子小厮也无,神淮觉得他说错了,哪里是像玄荥,简直比玄荥还高冷得没盆友嘛。 未恐那厮打中的八人发现,神淮一路只是疾行,未动用半分灵力。 穿廊过庭,拂门拉帘,等到来到阵点前的时候,神淮的面部表情是僵硬的。 传送阵居然在主卧的床下=0= 他面色青白了一瞬,然后弯腰钻入。 才进了半个身子,身后忽有破空风声传来,剑气凌厉。 如若不管不顾,必会被拦腰斩断。 神淮猛地一旋身,撕下纯白床幔稍作缓冲。 血腥气扑面而来,没想到这个城主居然强悍若此,竟然不过几息时间就解决了七个半步元婴过来了,莫非真是从放逐之地出来的杀神? 倘若再不动用实力,必死无疑。 神淮眸光一凝,灵力吐出,隔着床幔,发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剑击,角度奇绝,直指对方心口。 来人也不遑多让,一击不成,又是一击,就像缠着神淮的剑过来一样,要刺向他的胸口,避无可避。 眼见着剑尖已要刺入,神淮只能一咬牙以伤换伤。 哪知恰在心口三寸处,那白色长剑蓦地一偏,擦着神淮腋下长衫过去。 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钝而闷。 神淮微愣。 下一瞬,纯白的床幔在剑气笼罩下被绞成齑粉,扬扬飘下,如落音缤纷,纷纷洒洒中显现出一张出奇秀丽的面容。 ☆、 第63章 一见钟情 这一瞬间,神淮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与那双狭长双目相遇的刹那,时光流转,仿佛哗啦啦百世过尽,朝朝暮暮年年岁岁,千山万水红尘万丈…… 神淮向来不屑这种说辞,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惟有这种说辞才是正解。 下一瞬,回过神来,心律不齐,气血翻腾。 我恋爱了…… 恋爱了…… 爱了…… 了…… 瞬间,神淮的脑海被刷屏,直让他有一种想爆粗口的冲动,但他还是压下所有情绪,云淡风轻地施施然拔出插入对方胸口的长剑。 对弈之间,生死一刻,对方既然收手,他自不会恩将仇报。 而且……他觉得他可能真的喜欢上这个什么城主了,看到对方胸口血哗啦啦地流,居然觉得心疼…… 啧……一见钟情么, 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神淮觉得他活了几百年,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比他的涅磐重生还荒谬,简直了。 但是他面上依然很淡定,收剑,回鞘。 一声闷哼传来,低而沉。 只是声音的主人却仿若未觉,只怔怔然地盯着神淮,从刚刚到现在,一眨不眨,好似失魂落魄,又好似繁花一梦。 神淮暗道这人作甚这样看他,刚刚又为何突然收手,莫非为自己的绝世风采所折服,也对他一见钟情了,也对,应该的嘛。 不过,这眼睛还真是挺好看的,尤其是这样专注的只看着你一人时,仿佛漆黑的夜幕映出繁星,弄得他都一时被吸了进去。 “神淮……” 那人梦呓般低喃。 神淮微愣,“你认识我?” 话音一落,对方表情一变,似哭似笑,最后化作习以为常地怅然一叹,“原来又是一场心魔幻境,这次好生真实啊……” 他低声喃喃着,掌上动作却半分不慢,朝神淮伸出五根手指,如毒蛇缠上脖颈,表情温柔不舍而又残忍无情,“既然不是他,那就不配存在。” 神淮:“……” 他突然觉得有点手痒怎么办,总觉得这张脸上不该露出这种神情的,这种异样的视觉冲击让他莫名烦躁。 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个爆栗上去了。 脖上五指骤然一松,那人捂着脑门,眼睛微圆,忽然笑了,伸手抚上神淮的侧脸,柔情似水,“这次是用这张脸啊,我还以为每次出现这张脸的时候都是勾&039;引我呢,原来还会有这么凶的时候……” 神淮:“……” 没理睬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咸猪手,他琢磨着对方这是几个意思啊。 看起来好像认识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也一副失心疯的样子。 “好像真的一模一样……”那人缓缓靠了上来,把脑袋埋神淮颈窝,“那就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一会儿……” 有点痒,靠过来就算了,居然还蹭,但还是有点不忍心甩开。 神淮心中已脑补出如下一段虐恋情深感天动地单相思的剧情: 这是个从小爱慕自己的小魔族,许是幼时的一次见面,从此一顾神淮终生误,来表白时还顶着个丑陋的魔族形态,可不就被他嫌弃地撇开目光伤透了一颗少男心嘛。 是故小魔族下定决心成年后再来找他,岂知一场三族混战,从此天上地下、黄泉碧落再难寻,魔族情根深种、再难忘却,常为心魔所扰。 都成人心魔了,神淮有点微妙的小得意和小心疼。 他伸手拍了拍人脑袋,却没多说什么,如今他修为未恢复,不便暴露身份,纵然对这魔族有点意思,这魔族也表现出一副视他如命的样子,到底……还是不信任的,就让对方把这当一场幻境好了。 他边拍边拿眼角瞥了床下阵法一眼,寻找着不惊动对方快速进入阵法的好时机。 拍着拍着,觉得这魔族发质不错,顺便伸手摸了摸,有点想念被他扔在邙山一角的哮天犬了。 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有什么顺着他的衣沿流了下来,肩膀上的脑袋也越来越沉。 他扒拉出对方大脑袋,一看脸都白了,胸口鲜血好像不要钱一样地汹涌而出,触目惊心,双眼都开始迷登了。 昆梧岂是凡剑,神淮又岂是庸人,就算修为高了一个大境界,也受不住这么一剑啊。 更不要说这傻孩子还以为是幻境,半点不止血呢。 神淮顺势把对方安床上,还自觉善良地给盖了床被子。 就要往床下传送阵钻,其实别看他面上云淡风轻的,脑里还光速脑补出一个年度大戏,但实际上他内心是相当的焦急。 刚刚一击爆发的妖力十分明显,若四魔王和黛芙华真如那老魔族所言在与七杀城相距甚远的魔鬼城,那还好说,若否,而是在各自属城,那可就糟了,说不得就在赶来的路上。 他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却没看到床上之人已然站在他身后,血染白衣,却是双眼乌沉沉地看着身前的红衣人影。 就在神淮要俯身进入的瞬间,左手一沉。 侧头,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 神淮:“……” 醒的好快,该不会是装晕罢。 愣神间,忽然侧腰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神淮表情一变,怪异无比,想笑又强迫自己忍住的样子,手一抖就要把对方给甩出去。 只是对方稳若磐石,半分不动。 下一秒,腰上一紧,怀里一沉。 好嘛,不止没把人甩出去,对方还贴过来了。 神淮暗忖,现在成功把人打晕的可能性有多大。 “神淮,我好想你……” “真的是你,是真的,不是骗我的!” 还没等神淮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来,对方就开始‘深情告白’了,这让神淮想朝对方后脑勺挥出的右手突然动不起来了。 搞什么啊,这魔族怎么回事啊,刚刚不是还以为幻境的吗? 难道说……是那把挠痒痒…… 那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痒的? 忽然,一阵湿热啪嗒滴在了他的颈侧,顺着衣领流入,烫得灼人,神淮忙推开糊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嗯……” 神淮表情僵硬了,推开是因为嫌弃眼泪黏糊,结果一推推到对方伤口,鲜血更黏糊好吗? 那魔族捂着胸口,眸子又乌沉沉地盯着他看。 按了人伤口一把,神淮有点小内疚,瞧血流得越加汹涌了,他还有点小心疼,但他依旧坦然回视,就是这么帅。 许久,那魔族忽然开口:“那个传送阵坏了。” 神淮:“……” 他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秒才找回声音,“什么意思,怎么会坏?” “用了太多次,自然会坏。” 神淮:“……” 用了太多次是什么意思,他目光微妙地看着眼前的魔族。 对方慢条斯理地拿出个药瓶,吞下个丸药,迎着神淮古怪的目光坦然道:“我很想你,想多见见你,所以霸占了这个地方,在这里建了府邸,还隔三差五地通过传送阵去淮山,这个传送阵就用坏了。” “……”这坦然加肉麻的,神淮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你不要急,黛芙华和四魔王都在魔鬼城。”那魔族总是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神淮的心理,如是开口道。 神淮平复了下心中情绪,眼底微沉:“你认识我?” “嗯。”魔族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 神淮抱起胳膊,给了魔族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 那魔族却忽然笑了,“我叫沈琛,王字琛。” 神淮:“……”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跳频了,他没好气道:“这个名字真不怎么样,沈琛……像婶婶,奇奇怪怪的。” 沈琛一愣,随即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有些难看,好像在哭。 话一说完,神淮就觉得不太好,这么说人名有点不道德啊,尤其是名字多为长者赐…… 果然,果然,那魔族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神淮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那魔族,“啊,我刚乱说的,琛,未经雕琢之美玉也,好名字,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很喜欢你也对你寄予厚望。” 那魔族抓住了神淮手腕,深深地看了神淮一眼,点头,“他对我很好,不要命地好。” 说完,他面色一整,道:“我知道鬼影城有一个通往妖界的传送阵。” 终究不是魔族,对魔域城池分布认知有限,神淮顿了顿,“距此多远?” “三百万里,天魔系城。” 神淮垂眸,三百万里,如若不动用妖力,约莫要半个月时间,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人,变数太大。 还有就是……这魔族的话究竟可不可信呢? 说起来好像喜欢他的样子,事实上呢,就是个谜了。 忽然,剑影闪过,神淮握剑的手下意识地一紧。 下一瞬,面前的大床便被拦腰斩断,还各向两侧移了一丈,切口平整圆滑,足可见对方出手之利落、剑法之高超。 神淮:“……” ☆、 第64章 你—— “你可以过去看看这个传送阵,便知我所言非虚。”沈琛收回剑,看着神淮的眼睛如是道。 神淮:“……”就看看阵点,需要劈开床这么惨烈吗,随手拂开便是,不过…… 这种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他喜欢。 他侧头,勾了勾嘴角,笑得霸气,“不必,我信。” 沈琛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话音一转道:“我们现在前去鬼影成罢。” 神淮:“……”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而且,他目光古怪地看着前人,“我们?” “我待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传送阵,如今它坏了自然要换一个,而且,” 他双目对上神淮的眼睛,“要传送阵也是为了见你,如今你就在眼前,我有什么理由舍本逐末,不跟上?” “等等,别说了,”神淮抬手打断对方。 沈琛不明所以。 “别用这样面无表情的脸和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这种话,”说着,神淮甩了甩空着的一只左手,“我慎得慌。” “……”沈琛顿了顿,撇开目光,不说话了。 瞧对方一副冷淡样,神淮一边心里痒得厉害,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恶趣味,就这么短短功夫好像突然就点亮了一个新乐趣—— 把对方弄得不高兴了再哄回来。 另一边他又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伤害了一个从小痴恋自己的纯情少年的心。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对方脸蛋,一捏手感还不错,有种莫名的自然感。 沈琛面无表情的,却没有阻止对方的捣乱,而是换了个话头,“子正已过,今日七月初七上央节。” “时机正好,我们不若出发罢。”神淮接口道,一锤定音。 沈琛:“……”显然被对方的说一出是一出整的无语。 但他到底还是很快站起身,走出一步后,又回头,顿了顿,朝神淮伸出个手掌。 神淮微愣,接着扬了扬眉,把空着的左手放了上去。 心内暗道莫非这就是情人眼里出雷锋,他对这个沈琛有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对方是不会害他的。 尤其是在得知这个传送阵坏了,而对方要和自己一同前去另一个传送阵的时候,居然还破天荒升出股淡淡的高兴来——可以和对方多处一段时间了。 也好,左右这个阵点坏了,除了跟着沈琛也没有其他什么办法,究竟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且看相处便是,这点认人水平他自问还是有的。 若是真心,那一路还可以顺便谈谈恋爱什么的,看,小手都牵上了。 神淮有点小得意。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七杀城的主道上,魔族可是个更偏爱黑暗的夜生生物,外面热闹得很。 两边街铺林立,许多白天没开的铺子也开了,各色珠光亮起,色彩缤纷。 居然还有人开盘在赌七星魔剑和沈琛此战孰胜孰负。 神淮瞥了一眼,发现押七星魔剑胜的人要多出一半,他顿时有些怜悯地看了沈琛一眼,“看来你这城主做的不怎么样,还不得大家的信任。” “我从未说过要做这七杀城的城主,不过是他们自说自话罢了。”沈琛容色淡淡道。 神淮皱起了眉头,“你才多大啊,怎么就跟个看破红尘的老道一样,年轻人还是得有些朝气的。” 神淮不知为何,就分外见不得对方这张好看的脸上露出这样与世隔绝、萧索疏离的神情来,哪知对方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了—— “我今年二十六。” 神淮:“……” 这一瞬间,他的表情是斑斓的—— 想他神淮何等样天纵奇才,也是四十结婴好吗,居然有人打破自己的记录了,一时间滋味简直酸爽难言。 这回,他相信,对方是真的从放逐之地厮杀出来的了,也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这样激发人的潜力罢。 还没等他缓一缓装模作样地说一句‘后生可畏’,眼前光芒一闪而过,对方手中已经拿着个留影珠了。 神淮:=0=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话音刚落,沈琛已经把留影珠好好塞衣服里了,慢吞吞道:“留影珠。” “……”神淮顿了顿,抽出交握的手,“拿出来。” 掌中一空,沈琛眸色微暗,瞬间掩去,漆黑的双目看着神淮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想下次你不见了,我却只能看着淮山,看着史书记载的只言片语,我想拥有一个你的样子。” 瞧对方明明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失落的气息,神淮险些一句‘我不会不见的’就要脱口而出。 一想不对,好险梗在喉头,他移开目光,缓缓道:“不是只言片语。” “记载我的书很多,不少都是浓墨重彩的描写,不是只言片语。” 何等自恋的言语,叫人听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但这世上素来一物降一物—— “可是不够,那些对我来说都不够。”沈琛半点没被对方的自恋言语打倒,依然凝视着神淮,口气很淡很淡,淡得飘忽,眼神却很深很深,深得溺人。 神淮静默了一瞬,转回身,不说话了,他其实不是很能承受这么肉麻的言语,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两人都收敛了气息,是故一路上并无人察觉到二人,赌桌上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城主’已经安然无恙现身了。 走到一半,忽有香气袭人,妩媚天成的魔女们笑得风情万种,击剑、舞鞭、挥绫,衣袂飘飘、酥胸半露,这是魔族招揽客人的方式。 不同于人族偏好的静美,除了美丽的容貌外,四射的活力更是吸引强大魔族的一点。 神淮忽然停了下来,看了前方魔女一眼,沈琛表情瞬间就黑了,然后他听到对方如是开口—— “你的伤……” 沈琛一愣,压下翘起的嘴角,“无碍。” 忽然又觉得不对,他瞥一眼眼前一个妩媚天成的魔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神淮摸了摸下巴,刚刚这么一试,转瞬即逝的神情总是不会骗人,对方……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他勾起嘴角,笑得戏谑,“怕你无福消受美人恩。” 沈琛:“……”他忘记对方的恶趣味了。 他顿了顿,“这世上之美何人及你万一?” 神淮摸了摸鬓角,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有眼光。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淡,周遭喧闹,似乎不过供两人消遣游戏而已。 感受着手中的温度,直到这一刻,沈琛才有一点真实的感觉,神淮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而且就在他的身边。 他不想去问对方为什么又重生了一次,也不想在意对方为什么又不记得他了,只要……手中这个人是活生生的…… 他便觉得足够恩赐了。 而且,就算不记得又怎么样呢? 不是一样地对他不忍心…… 不是一样地对他下意识地关心…… 是这个人,始终是这个人,从未改变,哪怕记忆不再,身体依旧保留了本能。 隐晦地用眼角瞥了一眼身侧的人,你不记得没关系,不记得我们破庙相处八年苦崖,不记得我们上央折枝已然成亲,不记得我们八日相依生死与共……都没有关系,我记得便好…… 这一次,换我护你安全无虞。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依赖你,直到最后被你骗得团团转、痛彻心扉。 神淮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只觉得那‘深情’的目光又来了,有点烦恼啊,老是这么看他,就算他好看,也不用这么看吧。 已然到了城门口,这时,沈琛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神淮疑道。 “你可信我?”沈琛抬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神淮的眼睛。 “……”神淮避而不答,撇过目光,“什么事?” 心里陡然一阵失落,沈琛忽然觉得堵得慌,他该知道的,不过一个半时辰的相处,即便对方对他有再多的感觉与不同,也不可能就全心信任自己的,却终究忍不住问出口来。 又来了又来了,时不时就看着自己释放点苦情、悲情电波来,神淮觉得他一见钟情的对象似乎还是个小白花少女玻璃心。 他看着藏蓝色的苍穹,伸出个手摸上对方的脸,避开挺翘的鼻子,拍了拍,“啧……就算我现在说我对你全心信任,你信吗?” “信。”沈琛目光明亮。 神淮:“……”他拍对方脸蛋的力气登时一重,“多大脸,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沈琛:“……”他忽然笑了起来,对方还是这样,一如既往,不曾改变,瞬间驱散了他心内的阴霾,就算……现在不全心信他也没关系,要不了多久他也一定会让对方像当初一样对他的…… 神淮:“……”他觉得自个儿一见钟情的对象不止玻璃心还有点受虐倾向。 他拿出块锦帕细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慢条斯理道:“什么事,直说吧。” 熟悉的擦手指,沈琛的笑容更大了,压了压才道:“七杀城中人多修为低下,才没能察觉到你,一路过去却不是这样了,你这样很危险,我可每日向你打入一道魔气,略做掩盖,只不过魔气续入丹田才能起效,你可信我?” 说着,他看向神淮的目光变得很认真。 神淮垂下眸子,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且行三百万里,一路上不知道会碰上些什么人,可是危险的很,然而……把自身丹田轻易交到他人手中…… “好。”他抬眉应道,表情洒脱又自信,他信自己的眼光。 ☆、 第65章 我是处男 话音一落,沈琛便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嘴角上翘,眼睛弯弯。 神淮心中砰然一动,如被什么撞了下一般,又似是乍然一股清泉流过脑海,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原来—— 他一直想在对方脸上看到的表情是这个。 不是面无表情,不是寂寞萧索,不是冰冷讥诮,也不是似喜似悲的奇怪笑容,而是这样灿烂的,生动的,鲜活的,雀跃的笑脸。 好像对方合该如此一般。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笑起来微鼓的腮帮子,只是才一触上,就被沈琛捉下了手腕。 沈琛的眼睛很明亮,凝视着神淮,仿佛天地万物皆是虚无、独独眼前一人方是真实,神淮听到他这样开口:“你放心,我绝不骗你分毫,信我。” 就是这样的眼神,有着定身咒一般的效果,神淮看着对方的眼睛,好像涉足深水,些许压力,些许沉溺。 他眨了眨眼睛,祛除突如其来的谜之情绪,“不是说了‘好’吗?” “嗯,”沈琛点了点头,朝神淮靠近了一步,“是我多言了,因为,” “我好高兴。”他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眼对眼,漩涡般有种异样的吸引力,神淮不由自主凑近了一分,鼻尖相接。 东方渐显鱼肚白,只剩稀疏的几颗星星,淡而黯,天幕寂寥。 城门之下,却有两人,一红一白,贴得不留间隙,周遭一切,仿若虚无。 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看着你的眼睛,看着看着,沈琛又一个凑近,瞬间四唇相依,三分濡湿,三分甜腻,四分柔软。 神淮眨了眨眼睛,好像要品尝一道美味的点心一般,伸出舌头打转了一圈,试探性地舔了舔。 沈琛眸色微暗,然后嗷呜一口吞。 神淮模模糊糊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被包住了,脑袋好像烟花盛开,胡叨叨一团,已经不能准确地接收外界信息,更不能做出意识、思考这种高难度的活动。 但是他还是直觉得有什么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姿势不对…… 方向不对…… 角度不对…… 剑不知何时已经收好了,双手都是空着的,很好。 他一手搂上对方的腰,一手扣着对方的脑袋按过来,成熟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热而又有侵略性。 沈琛顺势双手抚在对方脊背,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神淮缠住对方湿热的舌头,从上腭到贝齿,一点点品尝过来。 天色渐明,情&039;色渐浓。 恰在此时,腰上忽有什么烫得灼人的硬物抵了上来。 神淮已漆黑一片、只剩兽性掠夺的双眼乍然一丝清明闪过。 他立刻反手一推一送。 沈琛一个旋身站稳,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已在一丈外的红衣人。 神淮摸了摸鼻子,不要这么看他,实在是这进展忒也快了吧。 从初见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小手牵了也就算了,现在连小嘴都亲上了,难道等会儿还要上全垒打不成。 哪怕是一向奉行‘喜欢就抢过来’的霸王政策的他都有些吃不消这进度呢。 对方这也太迅速,太能发情了罢。 这么一想,神淮忽然觉得不对。 对于情爱之事上,人族赞美‘相敬如宾’的淡泊和谐,妖族推崇‘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痴缠烂漫,而魔族则更倾向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露水姻缘。 魔族根本没有夫妻、父母的概念,繁衍多是来于‘一夜情’。 一想到这,神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么随处发情,是不是夜夜一夜情啊。 凉风一吹,彻底清醒,沈琛顿时脸色一变,察觉到神淮不善的面色后,更是暗道一声糟糕,初次见面,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可是…… 明明他们已经三定终生了…… 明明是对方先伸的舌头,他才会意乱情迷的…… 不过……他知道神淮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此时惟有认错才是王道。 哪知还不等他说点什么,神淮就率先开口了。 只见红衣人抱着胳膊笑得高贵冷艳,斜睨了身前人腰际一眼,哼笑道:“呦,沈城主当真龙精虎猛,想必是久经沙场的高手罢。” 沈琛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话里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随即他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下来,心里跟被灌了蜜一样,哎呀,今天的风怎么这么甜呢,太阳好大,月亮好圆啊。 他突然觉得没有记忆的神淮真是太可爱了。 曾经的神淮总是把他当小孩儿,或许还是小妻子什么的罢,是保护在羽翼下的,对他总有着过剩的保护欲、爆表的掌控欲,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不成熟的样子来。 如今就不一样了。 如今在神淮眼里,他再也不是那个只知傻白甜的小蠢萌,再也不是那个对方一手养大、连光屁股都看过的小孩儿,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脸红依赖他的小少年,而是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他很有兴趣的……对等的……成年人了。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有些雀跃,因为他知道他能看到对方的更多面了,可爱的……对方。 话一说完,神淮就觉得不好,可是一瞧前人翘起的嘴角,他又理直气壮了,手都牵了、嘴也亲了,这个沈琛就是他的人了,他这么问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他更加气势全开地冷笑着盯着眼前的白衣青年。 模拟了一下对方的思维过程,沈琛的笑容更大了,只是他的眼睛却是特别深情地看着神淮,“我还是个处男。” 神淮:“……”他的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回来,手已经被对方捉住往下身带了,“不信你可以验明正身。” 神淮手猛地一颤,就躲开了,瞎了他的凤眼,断了他的凤爪啊,摔,他这是被耍流氓了? 神淮简直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不过, “怎么验明?”神淮觉得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木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在强烈的羞耻中一击即中地找到了重点,并且排除万难把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耳边一声轻笑,“阴阳媾和、颠鸾倒凤、覆雨翻云,当你我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时,你自然能感受到我体内可有任何旁的什么人残留的气息了……” 说了这么多…… 居然还是在耍流氓…… 神淮拿出块锦帕细细地擦了擦手指,他可是流央大陆人气最高的第一美男子,可不能被什么脏东西给玷污了,也不知道流氓会不会传染。 还没擦完,手腕就被一把擒住了。 “我是处男,已经证明了,那你呢?”沈琛目光灼灼。 神淮:“……”他没有说话,其实他特别想问问你就上下嘴皮子动动怎么就证明了呢,但是如果会问出这种问题并回答对方的问题,那他就实在是蠢爆了。 随着静默,对方握着他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一样。 神淮觉得从放逐之地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果然看起来再正常,也是不正常的。 他撇开目光,转移话题道:“是处男,刚刚反应这么剧烈啊。” 说完,神淮发现他根本没有转移半点话题,不过…… 他还是目光灼灼地抬头看沈琛,气势眼神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如果不想被压倒,就必须战胜。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四岁就喜欢你,二十二年了,久旱逢甘霖,久别又重逢,情绪激动,情之所钟,情难自抑……” 战败, 阵亡, 一脸血。 神淮觉得哪怕他在气势眼神上压倒对方,一辈子也不可能在肉麻上取胜,什么人啊,简直作弊嘛,说这种话还半点不带脸红的,要不要脸了。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觉得这话是真的,还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对不起对方的内疚感来,好生不可理喻。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1节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违背心意且扯淡,在对方的深情攻击下,他听到自己这样开口:“好了好了,我也没找过别人,你也不亏嘛,委屈个什么劲啊……” =0=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神淮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然后他秒换正经脸,“惟有明心澄澈,方能问鼎大道,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皆是虚妄,莫要被迷了心智。”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琛一眼,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一心向道的男人,朝闻道、夕可死也,所以不近女色、不近男色,始终保持一身清净。 “噗……”沈琛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可爱了罢,这样一本正经地装逼加扯淡。 一想不对,这个时候笑出声一定会被对方拉黑的,他立刻压下嘴角。 可惜太迟了,神淮的五感是何等样的敏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转瞬即逝的笑声和弯起的眼睛? 沈琛只得眼睁睁看着眼前人长眉挑起个不可言说的弧度,这个弧度俗称‘你完了’。 神淮把锦帕随手往地上一扔,利落地转身,还没迈出一步,腰上就是一重。 沈琛从后面环上他的腰身,把脑袋搁对方肩膀上,声音软绵绵的,可怜巴巴道:“你不能生气,我……我都是因为喜欢你呀,所以才会把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胡思乱想问那么多,你不能生我的气……” 仿佛看到qaq这个萌表情一样,神淮登时心头一软,琢磨着人还小才二十多岁,连他的零头都没有,他又不是什么气量狭小的人,不能欺负人不是。 于是乎,他回头, 果然就看到对方眼眶微红、患得患失的小媳妇样,他伸手拍了拍对方脑袋,“啊,天都亮了,我们走罢。” “嗯。”沈琛笑眯了眼用力点了点脑袋。 对于大男子主义爆棚的前饲养主神小淮get新软磨硬泡技能。 两人手牵手往前走。 太阳渐渐升起,霞光万丈。 ☆、 第66章 绝氏城 一路上,神淮渐渐回过味来,直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呢,这不合理,明明他们今天才是第一天见面,为什么已经一副熟稔的不行的样子了呢? 一见钟情果然玄妙不可言。 更重要的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古怪眼看沈琛。 “怎么?”沈琛抬眉疑道。 “我七十余年未现身,而你如今不过二十六岁,怎会见过我?”神淮眯起眼睛,带出一丝锐利的锋芒来。 沈琛双眼对上神淮,目光坦然,不答反问:“你不知道?” “……”神淮顿了顿,挑起眉毛,“难道我应该知道?” “嗯,你应该知道的,”沈琛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神淮险些一噎。 他却顿了顿,又有些落寞道:“可是你就是不知道……既然如此,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罢。” 神淮:“……” 他发现对方总是能让他无言以对,等到他自己想到什么,哪里还需要你再来说。 他转回头,既然问不出来那就所信不问了。 这时,沈琛却道:“我给你打入道魔气罢。” 神淮:“……”刚刚才生出矛盾怀疑来,现在就要他把性命交对方手上,这心是有多宽啊。 问题是,他居然还把手给伸出去了…… 沈琛捉住神淮递来的手腕,顺势靠了过去,瞬间两人紧紧相依、亲密无间,胸膛贴胸膛,一束魔气从心口传入,顺着经脉循入丹田,再游走四肢九窍,体内的妖气外均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魔气。 “只要你不要动用灵力,化神之下,无人可查。”输入魔气后,沈琛如是道。 神淮动了动,其实他现在特别想问问,不就打一道魔气嘛,他手腕都伸出去了,让魔气顺着腕脉过来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别致’的方法传送魔气。 神淮一动,沈琛就迅速退后一步,松手,道:“我们走罢。” 神淮:“……”突然觉得有一点淡淡的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一拳打棉花上结果棉花长了腿转身逃走了,憋闷,空荡。 手里又是一沉,微烫。 神淮垂眸看向两人再次交握的手。 “一起走?”沈琛抬眉凝视神淮。 “一起走。”神淮回头挑了挑眉。 等到对方回过头后,沈琛不着痕迹地运转魔气,压下汹涌的欲&039;望。 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呼吸,嘴角拉开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刚刚……不是他想放手,而是……再不松开、离远些,让对方察觉到他的异样,那‘夜夜笙歌’、‘变&039;态&039;色&039;狼’、‘黄瓜大王’的帽子他估计是跑不了了。 魔力一转,抹去身上的汗水,一切了无痕迹,他轻轻舒出口长气。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七杀城,天已大亮。 从七杀城到鬼影城,途径五个城池,均属天魔血系,为黛芙华的势力范围,尤其是第三个城池就是黛芙华的大本营——天魔城。 所幸,如今的黛芙华正在魔鬼城和四魔王打得热火朝天,没空理会他们。 很快,两人面前就竖起了巍峨的城墙,墙上的沥黑在朝阳下泛着古老强大的光芒。 城墙最上头,铁画银钩三个大字——绝氏城,其上魔气隐隐流动,还有阵法加持,以其为中心四散开透明防护法阵,看不见却不代表不存在,只见偶有楞头鸟儿穿过均化为飞灰。 不像七杀城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好不容易有了个城主,却还是个三不管,什么防护巡逻措施都没有。 其他城池可是既有威力巨大的法阵,又有归城主编制的巡逻队、守门将的。 这法阵是由该城所属魔族血系的执掌者一抹神识覆盖的,也就是说这个绝氏城的法阵,任何人想强行穿过都会被黛芙华发现,所以……神淮、沈琛只能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更小心翼翼。 很快就来到城门口,进城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有的是外出任务或者历练回来的本城人,有的是想迁往绝氏城的他城人,还有的是来往各城办理事物之人。 几百里长的队伍,人头攒动。 终于等到城门打开,出来两个玄甲小将。 结果—— “三日后,城主百岁寿辰,即日起封城半月。” “……” 大家很识相地散开了。 强者为尊,一个元婴中期城主说的话、下的命令,再奇葩,再不合理,也不会有人提出质疑。 强大,就有奇葩的理由。 惟有神淮、沈琛两人在众人四散的背影中显得分外萧瑟。 不,是分外高大,鹤立鸡群,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富贵不淫。 神淮眯着眼,决定几年以后恢复修为,一定要来扫荡绝氏城,简直了。 只是,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吗?”神淮看着即将合上的大门道。 “有。” 神淮眼睛一亮,然而还没等他问问究竟是什么办法,一股拉力猛地袭来。 好像一阵风一样‘咻’的飞过,在城门合上的最后一刻,沈琛险险拉着神淮窜进门缝。 “……”守城小哥们的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目光锐利,“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绝氏城。” 等彻底看清两人后,他们眼中又不由浮现一抹‘惊艳’。 不知沈琛用的什么秘法,竟能隐藏修为,就在刚刚拽着神淮狂奔的瞬间,已经把两人的修为压制在了筑基期。 接着,沈琛拉着神淮的手,腼腆地笑了笑,还没说话,脸上先泛起两抹红晕,“两……两位大哥,我仰慕君城主久矣,特缠着哥哥陪我来的,不知可否……代为引见,且做城主生辰贺礼,小……小琛必不会忘记两位大哥的提携之恩的。” 说着,盈盈抬眉,眸光流转。 神淮:“……” 很快,他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这还是不能阻止他木掉的脸越发僵硬。 神淮一向自觉是个能屈能伸人,可是……自荐枕席什么的……呵呵……他实在不能想像这种欲语面先红的表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能扯开嘴角,拍拍身旁人的脑袋,一副‘卖弟弟’的极品哥哥样。 两个小将鄙夷顿生,无论何处,对于出卖、不知自食其力者的鄙夷都是最大的。 但面上他们却半分不显,反而笑吟吟把两人迎了进去。 毕竟他们刚还在发愁献什么寿礼呢,两个‘绝世美人’就自己跑过来了,连他们这样只喜欢女人的都一时看得手软脚软呢,更不要说他们绝氏城城主绝君欲是出了名的好男色了,尤爱这个‘哥哥’这样的红衣‘辣美人’呢。 绝君欲可是养了一院的兔儿爷,供丹药又供法器的,那待遇好的,只让雄性魔族恨不得往脸上擦三层粉,就是绝君欲眼光忒也高。 两个小将若有似无地打量了神淮一眼,暗啐一口好福气,不知说的是‘美人’从此攀高枝,还是绝君欲享齐人之福,又或是他们自己捡了大便宜。 总而言之,四人是一拍即合(并不是)。 两个小将很快把神淮、沈琛两人安置好,琢磨着个好时间献上‘美人’。 一进房门后,神淮就抱着胳膊斜睨沈琛,哼笑道:“啧啧啧,原来沈城主是这样的演技惊人啊。” 这绝氏城中,除了绝君欲元婴中期以外,其他人修为都在元婴以下,是故不必担心交谈为人发现。 沈琛抬头看了神淮一眼,解释道:“绝君欲是个六亲不认的,他要闭城,便是黛芙华也耐他不得,” 顿了顿,悦耳的男声在神淮识海里响起,“惟有他好男风这一个弱点可以利用了。” “哦,我知道。”这些东西,猜也猜到了,重点是……他心里闷的慌,可是……对方也是为他好,他还不好说什么。 “哧……”耳边一声轻笑,沈琛把脑袋搁神淮肩膀上,“淮,你是不是吃醋?” “……”神淮表情瞬间清空,过了会儿才找到声音,“你……叫我什么?” 不,重点应该是—— 下一秒,神淮反应过来,便侧头捏起沈琛的下巴,笑得邪气,“没错,我们既然已经肌肤相亲,那你就是我的人了,我难道不应该吃醋?” “肌肤相亲?”沈琛低头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又把眼睛对上神淮,“亲亲就算肌肤相亲了吗,淮——你好纯情哦。” 神淮:“……” 沈琛站直了身子,把神淮按了过来,又继续道:“不过,我喜欢。因为我喜欢,所以这种事情不能让淮去做,只好我自己做了,因为,” 他双眼直直地看进神淮眼神深处,透着股压迫与侵略,“淮是我的。” ——蛋蛋是我的,师兄是我的,神淮也是我的。 神淮:“……” 战败, 阵亡, 又是一脸血。 他伸手,糊上对方好看的脸,往外推了一尺,波澜不惊道:“哦,好,那进城之后怎么出去?” 又转移话题,好可爱。 沈琛笑眯了眼,随口道:“等到我们被‘献’上去以后,寻个好时机,杀了绝君欲,取而代之便是,魔族强者为尊,下一任城主均是杀上一任所得,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届时取得绝氏城掌控权,我们就可以开城门离开了,倒时绝氏城群龙无首,必将陷入权柄争斗中,肯定没空管我们……” ☆、 第67章 你不懂 沈琛口气淡淡,随意地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一般,轻描淡写。 神淮挑了挑眉,呦,越阶挑战也这么自信。 要知道修真界中境界之差犹如鸿沟,因为每一次进阶都是不断的积累、体悟,再突破瓶颈所得,越是到了高境界越是如此,是故沈琛以元婴初期胆敢说出击杀一个元婴中期修士的话,可谓大言不惭、口出狂言,若是换做他人,神淮必是要嗤笑出声了。 只是……如果对象换做沈琛的话,他直觉地相信——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也不愧是一路厮杀出来的人。 想到这里,神淮忽然皱起了眉,“你、真的去过放逐之地?” “……对。”沈琛垂眸,敛下笑容。 神淮一看,感觉好像戳人痛脚了,尤其是……他不喜欢看到对方这副回忆起什么,然后疏淡至极的表情。 有些憋闷…… 有些心疼…… 他伸手摸上对方脸,拍了拍,声音透着淡淡的温柔,“别被我一句话给带回想去了,别想了,都过去了……” “对,”沈琛忽然抬眉,捉住神淮手腕抓了下来,看着神淮的眼睛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目光灼灼,藏着千般情绪,好像随时要化作火焰喷出来一样。 他去放逐之地是为了天魔神的魔神礼赞…… 要魔神礼赞是为了迅速提升修为…… 迅速提升修为是为了早日完成当年这个绝情的霸道男人向他提出的要求…… 而完成要求……是为了这样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去找这个男人了……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那种行尸走肉般只剩一个目标的日子都过去了。 神淮摸了摸鼻子,又这样看他啊,这么复杂的目光,略累,不过…… 他凑前一步,在对方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 之后…… 时间过得很快,在神淮和沈琛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已然往‘如胶似漆’这个方向发展的过程中,两个小将思来想去,揣度着自家城主那爆表的占有欲,决定还是尽早献上‘美人’,免得因为对方心头好在宴会上被其他人看见而‘献宝不成反被记过’。 在两个小将一句‘跟我们走吧’后,神淮和沈琛就开始了他们的献祭之路…… 黑玉砌就,火红的照明珠装饰,七彩风铃无风自摇,各色法阵防护、幻影、迷阵轮番上演,整个城主府美轮美奂,华丽的让神淮一下子就觉得对方是个同道中人。 神淮能感觉到的,沈琛自然不会落下,顿时他的杀心越发的重了。 结果却是…… 这个城主不在府中。 两个小将只能默默地,失落地,痛心疾首地任凭管家把两个‘绝色’给先关进西苑里。 西苑是绝君欲所有男宠在的地方。 说起绝君欲,也是朵奇葩,好男色,却不近男色,从来止于观赏,有人试着爬过对方的床,结果死的连渣都不剩,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对方的……能力。 不过,对于神淮和沈琛两人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反正绝君欲喜欢漂亮的男人,还喜欢独自观赏漂亮的男人舞剑便好。 只要能单独见对方, 杀掉对方,他不怀疑。 沈琛沉下眸子,心坚若铁,运筹帷幄,但是……半个时辰后,他就深深地郁卒了。 管家也是个有眼力劲的,一见两人肤白貌美气质佳,堪称绝色,尤其是红衣那个一看就是绝君欲的口味,他立刻把最精致的阁楼给了两兄弟。 可不就让其他一院子的‘男宠’们心里不平衡了嘛。 他们装模作样地过来打招呼。 ——呦,这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就是这修为,啧啧。 ——不能总靠着城主提携,我等修道之人与天争命,当自食其力、发愤图强啊,弟弟。 ……… 神淮在内间翘着腿,提壶换盏,眯着眼边听外间沈琛不冷不热地噎死所有前来‘探望’的‘公子’们,边细饮清茗,一副悠然看戏的样子,好不惬意。 等到沈琛轰走来人后,就看到对方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优雅又闲散。 他坐到神淮对面,目光幽怨。 神淮摸了摸鼻子,推了一杯茶过去,笑眯眯道:“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干了罢。” 沈琛不说话,还是幽幽地看着神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道:“神淮,你是不是认识绝君欲?” 神淮挑了挑眉,“我没有他的印象,不过,他若是见过我也是说不定的。”说着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疑道:“怎么?” “我觉得绝君欲可能见过你,你先服一颗易容丹罢。”沈琛皱眉道。 “这里这么多人都见过我了,再服易容丹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神淮轻笑一声,“无碍,左不过进去第一眼就被认出,然后趁着他愣神,你快速击杀他岂非更好,省得你还要矫揉造作地舞剑。” 听了神淮的安慰,沈琛却一点也没觉得心情好起来。 刚刚在外面,他简直气炸了好吗?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所谓公子,有白衣的、黑衣的、红衣的,有使剑的、用鞭的、甩刀的,有凤眼的、星眸的、桃花眼的…… 看起来毫不相干,但是沈琛却第一时间抓住了他们的共性—— 他们、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地、有一个地方、像……眼前这个绝情善忘的男人。 红衣、用剑、凤眼、长眉…… 沈琛很愤怒,但问题是他还不能说出来,瞧如今对方一副压根儿不记得绝君欲的样子,万一他说点什么唤起对方的回忆怎么办? 那他还不得呕死啊! 下巴被一挑。 只见神淮啧啧抬起沈琛的下巴,“怎么一副怨妇脸了,说说,怎么就觉得绝君欲认识我了,外面的人没提到我罢。” 沈琛看了神淮一眼,那一眼难以言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最后化作淡淡三字,“你不懂。” 他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懂。 你这只处处留情的风流凤凰,不懂他的忧伤。 神淮:“……” 忽然唇角一痛,对方已经扑了过来嗷呜一口叼起他的嘴巴。 “嘶……”神淮吃痛,骂道:“你是狗吗你?” “不是,我不会汪汪叫,”沈琛看着神淮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不过……我会咬你。” 说着,已是带着惩罚性质地趴在对方身上。 突然对方就一副犯病样,还是这样被动的姿势,神淮哪里肯依,立即反客为主扣上对方的脑袋。 嘎吱……嘎吱……嘎吱…… 砰…… 一个小小的椅子怎禁得两人龙精虎猛、扭打翻转。 沈琛瞳孔一缩,立刻一个旋身垫到神淮身下。 而神淮动作又是何等样利落,未免摔得狗□□有损形象,飞身一个向前,站稳,回头—— 对方已经倒在一片木头渣子中了,脑袋上还插着小木棒,双手朝上,那是托起神淮的姿势,只是手中少了个人,看起来分外滑稽。 沈琛微愣。 神淮摸了摸鼻子,对方还真的是唯恐他有一点闪失啊,一个椅子倒了也这样紧张,不惜拿自己做肉垫,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结果对方一颗玻璃心捧过来就被他狠心扔地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木头渣子戳碎了,啧……淡淡的羞愧啊。 神淮朝沈琛伸出个手掌,声音挺轻柔,“起来吧。” 只是,现在才表现是不是太晚了? 沈琛撇开脑袋。 神淮弯腰伸手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脾气道:“怎么,生气了?” 好一会儿才传来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怎么会?” 到底,他总是拿神淮没办法的。 不过,他没有立刻转回脑袋,而是伸了伸侧脸,“亲一下,我就原谅你。” “噗……”神淮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对方莹莹如玉的侧脸,忽然油然而生出一股怜惜来,他头微微前倾,在对方眼角烙下一个浅吻。 蜻蜓点水却温柔至极。 沈琛长长的睫毛颤个不停,末了才回过头,一副‘被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把手搭对方上,一个借力—— 神淮没注意一个踉跄就跌进地上那嘴角微勾的男人怀里了。 顿时两人就一起在这木头堆中。 神淮:“……”觉得自己被坑大发了,他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眼神无辜的人。 眼前忽然伸出一个手掌。 只见沈琛把一只扎满木屑、鲜血渗出的手摊到神淮面前,委屈道:“我流血了。” 神淮:“……”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谴责对方的阴险狡诈,反而升出股心疼的情绪来。 神淮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挑起扎在手上的木头渣子来。 结果当然是等到天黑了,两人也还坐在地上没起来。 华灯初上,绝君欲回来了。 管家第一时间来阁楼要带两人见城主。 神淮、沈琛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正人君子模样。 一个对镜束发、打理衣冠,一个运转魔气、瞬间满是木屑的手掌完好如初。 两人这才施施然出门。 ☆、 第68章 绝君欲 穿廊过庭,玄黑的石阶,两旁珠光闪烁,照的这方天地也变得暧昧奇诡。 神淮、沈琛两人低眉顺眼地跟着身前的管家往前走。 蜿蜿蜒蜒走了许久,直到眼前显现出一帘纯黑的纱幔,迤逦了一地,且向两旁延伸。 这是隔绝神识的雪里轻纱, 很好, 沈琛垂下眸子。 来到纱幔前,管家先停了下来,恭敬站定,摇了摇挂在一边的玄玉风铃。 悦耳声叮咚响起,接着从内传出比风铃声更悦耳的低沉男声,微哑,微醺,却分外好听。 “进来。” 淡淡两字,却是说不尽的风流缱绻、空蒙潋滟,仿佛看到有美一人斜倚栏杆,举杯对影空自怜。 很快,事实证明,这并非仿佛。 打开帘子,两人进入,首先看到的既不是摆在左侧一栏、挂满了闪瞎人眼的各色宝剑的兵器架, 也不是正中间那方酒香四溢的大圆桌, 而是那个斜斜靠着栏杆、独自眺望远方的人影, 那人一袭纯黑长袍略显凌乱,泼墨般微卷的长发四散垂腰,眉目间轻染慵懒风情,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冰冷讥诮的弧度。 惊心动魄, 神魂颠倒, 勾魂摄魄, 此时此刻,惟有这三个词可以形容眼前这个绝色的男人。 来之前,沈琛想过一万种绝君欲该有的样子,黑脸大汉的,猥琐精瘦的,虎背熊腰的,最多最多……就是硬朗英挺、英武不凡……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貌若好女,气质诱惑,好像一团焚寂无边的火焰,危险致命却又吸引人飞蛾扑火。 明明是危急时刻,沈琛却什么也没做,第一时间侧头看身边的人, 咯噔, 他的心顿时一沉。 只见身侧红衣人凤眸微眯,带出一抹欣赏来。 “随便取把剑。”绝君欲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施舍给两人半个眼神,只举着一盏猩红的酒液看着无边苍穹, 无边寂寥。 见沈琛只乌沉沉地盯着自己发怔,神淮立刻冲他挑了挑眉,给了个‘杀’的眼神。 第一时间接收到神淮的目光,沈琛微愣,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眉目舒展开来。 欣赏嘛,神淮颜控他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如是想着,脚步特别轻盈地迈向兵器架。 忽然,响起‘咝咝’声—— 绝君欲将那猩红的酒液缓缓倒在地上,洒出一道艳丽的线条,白烟冒起。 神淮:“……”他目光瞬间微妙起来,举着杯毒酒什么的,忒蛇精病了罢。 沈琛:“……”他眸光一凝,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迅速挑了把趁手的宝剑。 魔气吞吐,一横一挥,挽了个剑花,宝剑寒光乍现,嗡嗡作响。 他看了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的神淮一眼,一旋身飞到那大圆桌前,离绝君欲只剩十丈远了。 这个时候,神淮突然发现他有点紧张,手际微湿。 他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初他初出妖界,越阶挑战各方大能时也从未有过……紧张这种情绪。 他双目一瞬不动地盯着中央那个剑尖指地、挺拔秀丽的白衣青年。 察觉到神淮的目光,沈琛微微翘起嘴角,旋身舞起剑来,不着痕迹地朝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绝君欲靠过去。 绝君欲有些发怔地盯着地上的酒液,失魂落魄,低声喃喃道:“明日是我的生辰,也是你的忌日,真是…极好的……合该庆祝一番……” 沈琛舞剑的手立时一顿, 明日, 是七月初九, 是当年三族混战那人身死的日子… 庆祝, 他眸光一厉,瞬间剑光万千,化作杀机毕露的凌厉剑气。 神淮死,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忌,哪怕如今对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也永远忘不了那个夕阳下对方无力地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的画面。 不能想, 不能听, 一听一想,便是痛彻心扉,恨不得剜出心脏。 这一剑格外的杀机凛冽,绝君欲还在痴痴地看着地面发呆,直到剑尖离他心脏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 剑身上忽然多出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突兀地夹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绝君欲抬眉,眸光流转,邪肆而妖异,却在触及不远处那个红衣人影时,所有霸煞化作呆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沈琛右手蓦地多出一把银色长剑,那是他惯用的剑,也是当年‘和光’给他挑的趁手兵器。 原来刚刚一击只是个诱饵,本来一个小境界的差距,他但凡有半点气息、动作异样便会被发现,所幸将计就计。 当利刃划破心脏的刹那,沈琛掌心魔气吞吐,化作千把长剑,瞬间搅碎那个风华绝代的肉身。 风声呼啸, 沈琛横剑一挥,虚空中显现出个透明的小婴孩,肥嘟嘟的美人依然绝代。 神淮抱臂而立,肉身已被绞杀,空剩元婴,能爆发出的战力便是跌落一个大境界,此战胜负已分,他不需要担心。 倒是这绝君欲刚刚作甚这样看他,莫不是看了他一眼便生出‘既生瑜何生亮’之恨? 神淮有些调侃意味地想着,可是下一秒证明人是不能多想的。 只见长剑当前,那小元婴竟没有向后窜逃,反而拼着重伤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去。 那方向正是神淮所在。 他竟是要自爆元婴。 神淮万万没想到对方如此决绝且这么不科学不合理, 同归于尽找他干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啊! 避无可避,强大的灵力波动,神淮只能搏命一击,昆梧应心出鞘。 而这一刻,沈琛也扑了过来。 嘭—— 是长剑插&039;爆元婴的声音。 是元婴四散分裂的声音。 因为最后一刻,神淮一剑破去对方大半积蓄的灵力,是故这绝君欲这出元婴自爆威力大减。 但尽管如此,沈琛背部也是皮开肉绽,没块好肉。 “咳咳……”似乎想要说话,可一开口便全是血液夹杂着内脏碎片。 神淮瞳孔还保留着之前的放大。 第一次看到这样手足无措的神淮,沈琛觉得对方真是呆得可爱。 而且,不得不说,他的内心是涌上来一股快感的,就是这样,这样的无能为力、这样的心痛自责。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2节 这就是他十年前不断重复的心理活动。 但显然,神淮比起当初的小少年心理素质可要硬太多了。 千分之一秒后,他就找回了手脚和声音。 大量的灵气输入沈琛的背部,滋养全身,嘴里一下子就被塞满了各种丹药。 好一会儿,等沈琛慢吞吞地把所有丹药都咽下后,他笑弯了眼睛,“你这样担心我啊?” 神淮深深看了一眼对方,“难道我不应该担心你?” 这一次, 这一次相遇,谁都没有说喜欢, 因为时间太短,承担不起任何承诺。 只是不说, 两人却都有着微妙的默契。 比如现在。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神淮扶着沈琛站了起来。 两人拂开纱幔,那管家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对元婴气场全开的沈琛行了个礼,“恭喜城主。” 这过硬的心理素质,神淮忍不住多看了黑衣管家一眼,深觉魔族的各向抵抗指标果然让人望尘莫及。 紧接着,让神淮更加啧啧称奇的事发生了。 “传令,开城门。”沈琛威仪十足,一股城主范儿道。 神淮忍不住挑了挑眉。 等到半个时辰后,两人出了城门,他笑道:“小琛做这个城主倒是适应良好嘛。” 沈琛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微微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叫我什么?” “……给你的爱称,怎么样?”神淮扬眉一笑,吊儿郎当却也气韵天成。 “哦,挺好的。”沈琛垂眸,掩下失落。 神淮没有察觉,摸了摸鼻子,暗疑刚刚怎么突然说出这么肉麻的称呼来。 瞧小少年低着头,他只当对方对‘小琛’这个一点也不霸气且幼稚的称呼感到无语,顿时又觉得这两个字可以多喊喊。 至于绝氏城是如何的乱做一团,就和他们没半分关系了。 却不知—— 半个时辰前, 绝氏城城主府内, 黑衣管家看着眼前的黑衣绝丽的男子,脸上容色一变,普通中年男人的脸瞬间化作殊色无双的秀丽容颜,她开口,淡淡道:“多谢帮我验证,那个白衣人果然有着师尊的血脉。” 绝君欲脸色苍白,没有回答,只信手拂开纱幔,显然的送客之意。 那女子却半点不以为意,身形一晃,已是来到了帘边。 这时,她忽然停下莲足,回头,“绝君欲,如今你修为跌至金丹,还能掌控绝氏城吗?” 她的口气很冷淡,不是关心,只是例行公事。 “碧绮绫,你管的太多了。”绝君欲缓缓开口,话里是无边的自信。 “如此,便好。” ☆、 第69章 你走吧 沈琛靠在神淮肩膀上,整个人也挨着对方,觉得这姿势无比熟悉,原来…… 神淮以前一直在吃他豆腐吗…… 他微微翘起嘴角,双腿越发无力,好似随时要倒了一般。 神淮立刻一手揽上对方腰身,眉目间略染轻焦,“你怎么样?” “无碍。”沈琛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神淮哪里会信,略略眺望,离下一座城池却还有一段距离,他扶着沈琛靠在了棵古木树干上,一手就要探上对方的手腕。 这时,忽有破空风声传来,沈琛立刻反手抱住对方,就地一滚。 只见刚刚那棵古木已是轰然倒塌,四散成渣。 不远处,站着个黑衣女子,袖中伸出的黑色绸带还附在断木之上。 ‘咻’地一声,半空中黑影一闪,绸带已收回袖中。 她站在那里,美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前方两人,好像刚刚使出绝杀一击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不动, 神淮、沈琛两人也不动。 元婴中期,又是一个元婴中期,如今沈琛受伤,神淮不得妄动妖力,只能静观其变。 那个女子很美,美的清丽脱俗,美的翩然如仙,美的遗世独立,魔女多是妩媚天成,很少看到这番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相。 两相对峙,好一会儿静默。 神淮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扶着沈琛站起来,笑吟吟道:“姑娘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那黑衣女子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瞬不动地盯着沈琛看。 神淮皱了皱眉,向前一步,遮住对方直截的视线。 本来察觉到什么而眼神阴沉下来的沈琛看到这微挪的一步、充满保护欲的下意识动作,不禁翘起嘴角。 这时,那女子忽然喃喃开口,“不知令尊何在?” 瞬间,沈琛抿紧唇线。 光速脑补出一个父母早亡的苦逼小孩儿形象,在沈琛开口之前,神淮率先不善道:“与你何干?” 那女子仿佛这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骤然敛下异样,“是我唐突了。” 说着抱歉的话,她的口气与表情却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淡。 顿了顿,她又对沈琛道:“我是碧绮绫。” 碧绮绫…… 我是碧绮绫……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一股奸情的味道…… 神淮转头吊起眉梢。 忽然手上传来一股拉力,沈琛拉起神淮就开始往来时的路狂奔回去。 神淮:“……” 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他还是第一时间地配合对方。 碧绮绫秀眉微蹙,飞身追来。 不过,虽然沈琛修为不及碧绮绫,又受着伤,但是从放逐之地出来的他对逃命可真是擅长的不行,几下故布疑阵、又用精血凝成几个和自己一般模样的傀儡,他已然带着神淮重新逃进了绝氏城中。 靠着墙壁,他狠狠喘了几口粗气,这回他可真是虚弱了,不搀半点假,他靠着神淮吞下瓶补灵丹,稍微有点力气又忙不迭从怀里掏出阵旗,几个摆位,再放上灵石。 两人身影气息瞬间隐匿。 瞧对方忙乎好了,神淮才上前扶下沈琛。 气血亏虚, 神淮吐出口气,重新往对方体内灌灵气,“怎么回事?” “碧绮绫是黛芙华唯一的弟子,身受宠爱,前往魔鬼城黛芙华也没落下她……”沈琛垂眸,声音中透着股凝重。 未竟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去魔鬼城黛芙华也没落下碧绮绫, 如今她却在此处, 那么,想必黛芙华也不会离他们有多远。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从魔鬼城回来,简直了。 神淮皱起眉头, 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困局。 这时,肩膀上忽然传来慢吞吞的声音,“我们回七杀城罢。” “回去做什么?”神淮不解。 “那个传送阵,”沈琛顿了顿,“我可以修好。” 神淮:“……” 他掏出肩膀上的大脑袋,目光不善,在触及对方惨白的面色上又别扭地软了软,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何必跑这么远?” “我想,”沈琛看着神淮的眼睛,认真道:“多和你待一会儿,如果不这么说,你肯定那晚就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神淮吐出口气, 他拍了拍对方脑袋,却没说出‘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话。 因为他若回去,必是回梧桐之巅修炼,他不可能带一个才相识几天的人回那除他之外没有任何生灵踏足过的‘家’,即便他对对方有再多的好感,也绝不到这种地步。 而且,对于对方的做法与欺骗,说不恼怒是不可能的。 显然,沈琛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失落地垂下眼皮,“对不起,我会把你安全地带回去的。” 瞧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神淮又拍了拍沈琛脑袋,“先养好伤再说回去罢。” 沈琛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回去罢。” 神淮不赞同道:“你如今气血两亏,再不多休养一会儿,想磨掉自己这条命吗?” “我感觉到黛芙华正在靠近,我学艺不精,这个阵法骗骗碧绮绫、让我们暂做歇息还可以,黛芙华的话……只消神识一绞便会发现……” 这时,沈琛分外痛恨自己没学好阵法,可是这十年……他所有心神都放在提高修为好去找后荼上了,哪里有心再看这些于他无用的书。 神淮:“……”他顿了顿,疑道:“你怎么会感觉到黛芙华的靠近?” 高境界者感受到低境界者的气息理所当然,可是低境界者没理由能感觉到高境界者啊,已经被骗了一次,此时沈琛在他的心里,信用很低。 许久的静默。 就在神淮琢磨着对方没理由找个借口骗他也要这么久的时候,沈琛忽然开口了,眉目之间全是冷淡,淡淡道:“靠血脉的联系。” 一瞬间,神淮的表情被清空了。 靠血脉的联系, 修真界能不取精血就遥遥感应到存在的天然联系可不是什么一表三千里的关系,惟有血脉至亲才能如此,换言之,也就是说—— 如今这种情况, 不是黛芙华是沈琛的母亲, 就是沈琛是黛芙华的父亲。 显然,结果是前者。 这一刻,神淮不知道自己是该先震惊于‘黛芙华居然有儿子’这个惊天大新闻,还是该痛心疾首于‘意中人是黛芙华儿子’这个人间惨剧上。 但是,事实上,神淮觉得他大概是真的老了,他内心竟还真没生出多少涟漪来,反而非常镇定地开口:“那你……” “她是在三族混战中重伤被迫,才生下我这个孽种的……”没等神淮问出来,沈琛便率先开口道。 他的表情特别淡然,仿佛‘孽种’两字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一下子戳在了神淮心窝上。 他打断对方,“好了,别说了。” 以黛芙华高傲的性格,被迫产子,如此奇耻大辱,必是视对方如眼中钉、肉中刺了,别说当儿子了,估计想要对方的命罢。 神淮不得不从心底升出一股心疼来,之前所有的气恼也不由烟消云散了,他抱着沈琛拍了拍他脑袋,难得长者教育, “人是要为自己活的,旁的过客纵与你有再大的关系也不必在意,修真本就与天争,何必在意这没有丝毫感情、不过天注定的一点联系,向前看才能看到霞光万丈,届时回头你会发现很多人根本、不值一提。” 说到最后,意气风发,霸气天成。 “可是我不想看霞光万丈,我只想看你。”怀里青年却忽然打断神淮人生中难得的安慰哲理之语。 接着拉起对方站了起来,“我们走罢。” 瞧对方面无表情却还是浑身透着股仿佛被抛弃的小兽的悲伤,神淮轻轻点了点头,鬼使神差道:“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沈琛实在是忍不住了,微微翘起嘴角,哎呀,今天的风真是太甜了。 下一瞬,又恢复面无表情,点了点脑袋。 所幸他一直垂着头,才没被神淮发现。 神淮叹了口气,也知这种事非三言两语可以开解,还需自己走出来,也便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走出阵法后,立刻光速赶路。 却发现,绝氏城似乎并没有什么动荡表现,更是没有绝君欲身死的消息传出……绝君欲没死? 两人顿时心头一紧,果然发现城门紧闭。 黛芙华在向他们越来越靠近,沈琛能感应的到黛芙华,黛芙华自然也能感应到沈琛。 简直就像黑夜中的夜明珠一样醒目,黛芙华根本不需要动用神识,就是顺着感应前来。 沈琛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凝视着紧闭的城门许久,他最终开口道:“神淮,你走罢。” 跟在他身边,很快就会被发现,如果离开他,说不定还能取得一线生机。 ☆、 第70章 空间裂缝 闻言,神淮表情一变,他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意,优雅的、美丽的、自信的,这时却统统化作讥诮。 话一出口,沈琛就后悔了,且不说这话效果甚微,便是他也不会同意,不提两人情意,单是抛下伙伴、临阵脱逃便是对神淮的污辱,更不要说……没效果还会惹对方生气了。 他立刻抓起对方手腕,目光灼灼,光速改口:“谁先放手就是乌龟王八蛋。” 神淮:“……” 他看着沈琛顿时没脾气了,说出这种话……好像刚刚突然松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只是,想到逼仄的现实,很快神淮的无语成了凝重。 这时,沈琛撑着神淮的肩膀缓缓站直了身,额头黑色祥云浮动,射出如闪电般的黑光直击城墙之上防护法阵。 上空乍然咝咝响动,破开个透明的窟窿。 路上行人无不震惊抬头,要知道魔族各城的防护阵无不是历代先贤代代加固所得,绝非一人一时之力,破开个大洞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合体期大能降临。 不管旁人何想,就在这千钧一发,沈琛连忙拉着神淮飞身钻过。 不过转瞬,那窟窿又闭合了回去。 甫一落地,气血翻腾,沈琛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绝非此时的沈琛能掌控的,受到反噬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神淮立刻反手揽上对方。 “这是我在放逐之地接受的天魔神礼赞,我还没有彻底融合的力量。”沈琛吐出口血解释道。 “好了,别说了。”察觉到对方连经脉都似乎受到了那股强大浩瀚力量的碾压,神淮制止了对方再开口,把对方背背上,托了托,开始往七杀城而去。 这次,他也不再刻意收敛气息威压。 左右,黛芙华已经顺着沈琛的感应过来了,一定是会找到他们的,多暴露他一个不多。 惟有快些到达传送阵,再回到妖界才是正经。 沈琛趴在神淮背上,觉得这场景何其似曾相识,只是……这次他们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生离、死别。 他默默地运转体内魔神礼赞的力量。 他在放逐之地得到的礼赞是最高等的,十年内不断融合这股力量,才从筑基初期一路突破到元婴初期,可见这份力量是何等样的逆天。 如今还有大半力量未融合,用它和黛芙华搏斗……够了。 神淮背着深沉,双臂微张,就到了半空,仿佛展翅的凤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本身就是鸟儿,飞翔是本能,自己飞还比其他御剑或动用灵力的手段来得快上许多。 就是驮着个人,感觉别提多别扭了,只是情况紧急,无瑕顾及了。 已经能看到七杀城的城主府了, 只是黛芙华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黑色石块磊的城主府在眼底一点点放大,近了,近了……到了。 神淮一旋身,落在了城主府主卧之前。 半空中有黑影如闪电般掠来,不需要沈琛感应,肉眼已经能看到黛芙华了。 这个女人依然美的不似凡人,只是如今的神淮却兴不起任何欣赏之情来,他扶着沈琛,让他方便修复传送阵,而自己横着剑,随时准备出鞘饮血。 只是……化神老祖的速度是何等样的超出常人,明明上一瞬用神识覆盖也只能看到个黑点,而下一瞬,对方已然翩然落下。 沈琛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然而却也只来得及拿出一块灵石引动传送阵流动的纹理改变。 黛芙华站定,看到神淮,没有多少诧异,神识覆盖,惊诧之情早就在路上诧异光了。 只是……对方究竟是否真的只剩金丹巅峰的修为还有待商榷, 神淮, 本就是个邪性的、充满传奇性的人, 死了一次又一次, 却还活着, 她不敢掉以轻心, 以免像当年在沈城一样,功亏一篑。 如今,她只是捋了捋胸前的长发,笑意盈盈,“凤王,二十余年不见,你……可还是要护着这个贱种?” 说到最后两字,她依旧云淡风轻,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血脉一样。 神淮眨了眨眼睛,险些没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在他记忆里,黛芙华一直是妩媚的,优雅的,高贵的,现在……对方居然说脏话…… 虽然说脏话也说的很优雅, 却还是是教他大跌眼镜。 下一瞬,他心里陡然升出股愤怒和心疼来, 被亲生母亲如此称呼。 他侧头看了沈琛一眼,对方恍若未闻,只不着痕迹地捣鼓着传送阵,察觉到神淮的目光,他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笑容,很暖,却瞬间让神淮的心都酸疼起来了。 宽慰他个什么劲啊,他好的很。 紧接着,他才莫名其妙……这二十余年不见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还是要护着’,他暗道黛芙华该不是火气太大走火入魔出了幻觉罢。 这时,碧绮绫也尾随而来,听到黛芙华的话,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神淮一眼,最后尽归一贯的冷若冰霜,对黛芙华盈盈一拜:“师尊。” 惟有目光触及黛芙华时,她清冷无波的双眸才变得明亮而温暖起来,带着些许濡慕。 濡慕, 这样的眼神, 让神淮愈加地担心沈琛。 “绫儿到我身后来。”黛芙华道。 “是。” 身后,这样拳拳的爱护, 神淮忍不住啧啧讽道:“黛芙华你可真是爱徒心切啊。” 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愿意这样保护,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口称‘贱种’,神淮不敢想像此刻沈琛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沈琛还在暗暗动着那传送阵,以防被黛芙华发现,他小心翼翼,不发出一丝灵力波动,简直没空理黛芙华究竟对别人态度有多好好吗。 再说……从当初黛芙华对还是颗蛋的神淮下手的时候起,他对这个女人就只剩下了恨意。 当初辗转去上玄宗,就是为了修炼,好杀了这个女人为神淮报仇,他们之间只剩仇恨,没有其他。 更何况,魔种……也是事实不是吗? 黛芙华掩唇一笑:“凤王这话,是想收弟子了吗?若这消息为人所知,淮山怕是要草皮磨尽了罢,” 说完,她眸光流转,妙目看向沈琛,眼中已是一片寒冰,“又何必如此百般维护这么一个不人不魔、不配存在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神淮眼睛微微瞪大,连碧绮绫也忍不住惊诧,朝前踏出半步,“师尊?” 不人不魔, 这种生物确实也只能被称为东西, 这种东西也的确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只是这一刻, 神淮无暇去思考哪个人族有如此逆天的本事,又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沈琛生存下来,他只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心里必然是无助甚至自我怀疑的。 他抱起胳膊冲黛芙华扬起个讥诮的笑容:“需知这天地万物,倘或存在,便有其道理,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不外天道制衡、万类自由罢了。” “是么……” 黛芙华眉目瞬间凌厉,“那我便让他不存在。” 话音未落,手中黑刺软鞭已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朝沈琛挥来,气机锁定,境界碾压。 见状,碧绮绫立刻也朝神淮伸出黑绸助阵。 神淮瞳孔一缩,知道这是黛芙华已经探出了他的底了——他从来不是个爱废话的人,在他眼里,没什么是打一场架解决不了的,如今却只开口维护……显然就是力有不逮了。 黛芙华何等样的敏锐,自然很快察觉的到。 而这、也是神淮能拖到的极限了,谁叫……他一贯是那样的好战、如今岂不反常。 沈琛却不躲反迎, 他掌心竟骤然多出个黑色圆球,撞击上那根朝他面门直直而来的黑鞭。 砰—— 一片尘土飞扬,魔气激荡。 黛芙华掌中的软鞭和碧绮绫的绸布竟都是断成了灰烬。 两人皆是微怔。 好一会儿,黛芙华才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琛,“你竟也配得到我天魔神礼赞?” 沈琛能得到魔神礼赞,还不是因为他体内流着黛芙华的血,而黛芙华又不是他一样的疯子,即便垂涎上古的力量也不会犯险进入放逐之地,如今,让魔神礼赞被沈琛给得了去,可不是恶心也要恶心死了嘛。 沈琛不管黛芙华目光中的厌恶,只径自开口:“放我们这一次,我把魔神礼赞没用完的力量转移给你。” 传送阵还需要一点时间就会修复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他不信这个女人会对魔神礼赞半点不动心。 至于黛芙华究竟对这礼赞动不动心呢, 答案是肯定的。 她面色一整,嗤笑着看着沈琛:“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长进些,没想到还是这么蠢,难道杀了你我自己不会取出那部分力量吗?” 沈琛不为所动,容色淡淡,“那你现在何不动手?” 黛芙华掩唇一笑,还想装模作样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变。 下一瞬,神淮和沈琛的面色也变了。 靠近七杀城的圣魔王和神魔王过来了。 如果只是黛芙华一个人,还能用魔神礼赞威胁,争得一线生机。 可是……如果连两个魔王都来了的话,那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他们可不是天魔血系的魔族,天魔神的礼赞对他们没用,压根儿不会受他半点威胁,反而会为了不让黛芙华实力大增而立刻杀了他。 这一点,在场四人都是心知肚明。 沈琛果断拉着神淮转身就跑,否则……他们就是死了也等不到传送阵修复完全。 极限之下,再加魔神礼赞的力量,沈琛的速度是逆天的,风驰电掣不外如此了。 只是二魔王和黛芙华还在逼近。 来到一处漆黑陡壁前,崖下深不见底, 沈琛侧过头,大风吹乱他的长发,但是他看着神淮的眼睛依旧明亮而深情,“你信不信我?” 这种话,神淮琢磨着对方这是要自己跳崖了,大抵是别有洞天罢,感受着后方人的逼近,他挑了挑眉,“不信还能如何?” 说完,竟是先一步纵身一跃。 沈琛:“……” 他还没说这是哪里呢,生还几率只有万分之几呢,对方要不要这么信任他啊。 他忙跳下抓住对方的手腕。 巨风呼啸而过,一时间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很深。 这时,沈琛忽然开口:“这里是放逐之地的出口。” “……”神淮面部表情清空了,放逐之地的出口……不是空间裂缝吗?他听到自己这样开口—— “所以呢?” “所以,也许我们会被空间乱流卷走,也许会进入放逐之地,也许会被空间缝隙碾压而死。” “……” ☆、 第71章 另一个世界(一) 眼前仿佛千花万叶旋转飞舞,转转悠悠许久,视线才渐渐清明起来。 抬头,是白纱曼曼,床角挂着精巧的雪玉风铃。 低头,是雪里轻绸,云纹织就河山吞吐的软垫。 如此……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风格,除他自己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显然,这里是他的一处洞府,只是究竟是哪,记不太得了。 神淮暗暗惊讶,没想到不只大难不死逃出空间裂缝,还回到了他自己的洞府。 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对…… 沈琛呢? 想到手中始终紧握的温度,他立刻翻身坐起。 却发现,身体没有丝毫反应…… 他心中悚然一惊。 这时,忽然有踢踏声传来,神淮抬眉看去,那是一只很漂亮的小黑狗,皮毛溜光水滑,眼睛黑溜溜,鼻尖湿漉漉。 那不是他那长不大的哮天犬吗? 神淮恍惚想起有那么一只可怜的小狗儿在三族混战前被他往邙山洞府内一塞, 转眼七十余年过…… 他内心升出一滴滴内疚来。 离得近了,小黑狗狠狠一吸圆滚滚的肚子,哧溜往前一扑,就滚进神淮怀里。 “啧……”一道清凌凌的声线响起,些许嫌弃,些许宠爱。 两根白皙有如冻玉般的手指捏起小黑狗的脖子,挠了挠。 顿时神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两根手指和刚刚那把声音的主人都是他自己, 然而……这一切却都不是他做的。 很明显,他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莫不是被夺舍了? 只是倘或如此,为何他的意识还没有消散? 接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道:“来,是不是想你爹了,干爹带你去找爹爹。” 说着,神淮只觉软垫、地面远离了视线,是他的身体站起来了。 掌控着自己身体的那个人高高抛起手中的小黑狗,好几个来回。 小黑狗顿时‘汪汪汪’叫个不停,在半空中拿爪子捂住眼睛。 这小蠢样, 神淮即便心中有再多的疑惑谜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哮天犬你这么蠢你爹知道吗?”他的肉身也很配合地发出朗笑声。 接着,那个肉身停下玩耍,大掌包住小黑狗,声音里充满恶趣味道:“走走走,干爹带你找爹去,找爹去咯……” 神淮:“……” 这时,他敢肯定不是夺舍,因为这种充满生机(恶劣)与优雅(划掉)的话,除了他,再没旁人说的出口了。 两个他? 他想起一个朦胧的词汇——‘精分’。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3节 当初玄荥是这么向他解释这个词的,体内存有两个甚至以上的意识,轮流掌控身体,不掌控时的那个意识可能沉睡,可能清醒。 怎么听,怎么像如今的状况啊。 只是……玄荥说这两个意识性格是不同的……他看起来明明一模一样嘛。 作为移动百科,玄荥的话他一点儿也不怀疑,那如今这状况作何解释。 经过一刻的缓冲时间,神淮很快冷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他跟着神淮二号……姑且这样称呼罢。 他跟着神淮二号穿廊过庭,很快出了洞府,熟悉的景致,让他瞬间想起此地究竟何处。 这是他在诸王山的洞府。 诸王山,地处妖界最中央最高处,相传为祖龙、祖凤及其三子现身大陆的地方。 此山,百鸟围飞,百鱼腾跃,百兽来朝。 乃妖族圣地。 当年的大长老就是在这座山上处理妖族事物,也是在这座山上把他和黎栩、后荼带回来教导。 如今常驻此处理妖族事物的是后荼,他和黎栩在这里也有洞府,三五不时过来小住,用黎栩的话说是来应个卯,实际上就是装模作样地挽救一下自己甩手掌柜的形象,表示自己还是个妖王。 这时,他才想起神淮二号说带哮天犬找爹爹,那个爹爹…不就是后荼。 七十余年不见对方,神淮心里陡然升出一股澎湃复杂的情绪来,却没有想像中的愤怒痛恨。 熟悉的建筑, 古朴、厚重, 是后荼一贯的风格。 神淮二号熟门熟路、脚步轻盈地东拐西拐就来到一扇大门前,也不敲,点了点脚尖,就支开了门。 嘎吱—— 简朴的书房,摆满了玉简,正中间一张方案,书桌后坐着个端眉冷目的英俊青年。 听到声音,他也不抬头,边拿着玉简刻录着什么,边随口道:“你又来做什么?” 仿若没听到对方话里的不欢迎,神淮二号叹了口长气,一副‘拿你们无可奈何’的语气,“别提了,还不是你儿子非吵着要来见你嘛,怎么哄都哄不住,哭的眼睛都要瞎了,你这做爹的不心疼,我这干爹心疼啊……” 说着,他摸了摸心口,长吁短叹。 神淮:“……”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这一瞬间连‘为何神淮二号还能与后荼如此和平共处’这个问题都被他放在了一边,他心中无厘头地升出了一种想法——后荼当初杀他该不是因为被他烦得慌罢。 自己做还不觉得,站在一边听,他可真是要为以前的自己羞愧了, 很显然,这是自己又闲着没事干来骚扰后荼了,看后荼石头脸变色可是他以前的一大乐趣,可是……看到对方桌案上高高叠起的玉简和时而皱起的长眉…对比他的清闲加捣蛋,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罪啊,简直是妖族的千古罪人啊。 后荼拿玉简的手一顿,抬头无奈地看了神淮二号一眼,没说话,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颠倒黑白与胡说八道。 神淮二号身形一晃,坐到了后荼对面,把长不大的小黑狗放到桌案上,给他摆好个规矩的造型,然后—— 一大一小两个同时幽怨地抬头。 当然小黑狗幽怨是因为神淮又给他摆了一个难受的姿势, 而神淮幽怨则是因为后荼居然已经对他的骚扰免疫了,他表示很不高兴。 不过,后荼不愧是执掌妖族多年的王者,被四道这样有如实质、怨念丛生的目光盯着,他也面不改色,反而眼不见为净地低头继续看玉简。 神淮二号郁卒了,要知道自从打遍大陆无敌手后,看后荼变脸就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如今, 却连这种小小的娱乐也要被剥夺吗? 上天何其残忍。 他叹了口气,“阿荼啊,做人不能这么薄情寡义。” 后荼恍若未闻。 神淮二号骤然脸色一变,目光控诉,“后荼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连亲生儿子都不要,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人渣中的陈世美,陈世美中的战斗机!” 说着,他掐了小黑狗后颈一把,小黑狗顿时泪眼朦胧地汪汪汪叫了起来,两泡眼泪要流不流的,简直像小白菜一样可怜。 神淮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再怎么反思自责,也不能改变他和神淮二号一心同体、同出一源的事实。 是故很快他对自己过往岁月的忏悔转移到了没想到这个神淮二号这么叼,把小黑狗训的听话又可爱。 然而,干&039;爹干儿子档倾情演出也没换来后荼一个眼神。 神淮二号又叹了口气,祭出杀手锏,“阿荼啊,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把屎把尿擦屁股,现在还要我给你儿子也全套来一次吗,我老了……没这么多精力了……” 话还没说完,后荼已然‘嚯’地抬头,面色青青红红,青里泛红,红里泛青,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当年初出荼林的时候他年纪最小,什么也不懂,可是没少被神淮、黎栩捉弄。 什么炸他一头奇痒果果汁啊…… 什么往他衣服里塞各种毒液啊…… 然后装模作样地给丧失行动力的他擦全身,还在他身上玩来玩去,简直…… 黑历史, 奇耻大辱, 后荼面色变得异样难看。 神淮二号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拎起小黑狗,“罢了罢了,好兄弟一辈子嘛,照顾了你那么多年,还介意再照顾一次大侄子吗?” 他站起身,正准备翩然远去。 后荼忽然开口,“你很闲?” 不详的预感。 神淮二号立刻摇头,正经脸,“自三族大战,我已六十余年不见玄荥,是时候会晤一番,谈论人&039;妖二族的未来了。” 不详的预感被证实—— “这个不急在一时,”后荼摆了摆手,道:“你替我去一趟夭莺罢,似乎有动荡,左右也是你羽族的事。” “啧,说什么呢,什么叫我羽族的事,我们还分你我吗?”神淮二号痛心疾首道。 接着面色一整,“我想起来了,玄荥不日前给我下了战书,倘或不去,丢的是我妖族的颜面,无论如何险阻,我都要赴此一战。” 说着,重重点了点头,一副要英勇就义却义无反顾的大无畏烈士样,转身一飘,仗着修为比后荼高光速遁了。 ☆、 第72章 另一个世界(二) 神淮现在感觉很奇妙,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在了他身上。 比后荼对他出手以及他的涅槃重生还要玄妙与神奇。 ——自三族大战,我已六十余年不见玄荥。 明明距离三族混战七十多年过去了不是吗? 还有神淮二号和后荼一如当初的相处…… 神淮的心绪一时变得复杂异常,他和后荼起初的相处的确如刚刚这般,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对方的气质一日比一日沉郁,他似乎已经很少这样自然地拿对方玩耍开涮了,直到三族混战…… 他出剑, 他身死。 而眼前所见,却是两人一如既往、毫无芥蒂,他没死,他也依然只能对他无可奈何。 神淮心内不得不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倘若这不是一个逼真至极的幻境,便是他通过空间裂缝来到另一个世界了。 这世间发展存在无数个变数,一个小小的改变可能便会使这个世界走向两个方向,从而衍生出一个新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显然后荼没有对他出手,不知这是因还是果。 而他,因为空间裂缝被卷到这个世界,肉身不知去了哪里,意识为了不消散,自主寻找躯体,就附着在与他同出一源的另一个神淮上了。 神淮觉得这个想法很荒唐,却又冥冥之中直觉现实就是如此。 随着神淮二号提着昆梧剑出了诸王山,出了妖界,周围熟悉的景致,无不彰显着何为事实。 诸王山依然直入苍穹, 妖界的山水依然生机勃勃, 大陆的河山依然壮丽无匹。 随着神淮二号的出手,他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 昆梧出鞘,光华灿烂,隐隐有突破合体中期之势。 如果他三族混战未身死,六十余年过去,想必也该是这种境界了。 这时,神淮二号利落地降服了一头狮虎王,救下十来个白衣修士。 袖口‘玄’字样银色小剑,表明了他们凌驾于大陆众多修士之上的身份——上玄宗内门弟子。 瞧着他们脸上初出茅庐混杂着青涩稚嫩与意气风发的矛盾气质,想必是初出宗门历练的弟子。 凭着神淮和玄荥的关系,对这些弟子他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他这趟出来本来就是来找玄荥的。 至于为什么,用神淮二号的话来说,大抵是‘多年不见思君甚切’,事实就是手痒兼找个借口出来不要被后荼拉壮丁罢了。 剑光一闪而过,暴虐张狂的狮虎王便俯首称臣地趴在那红衣男子的脚下。 他剑尖指地,回头,扬眉一笑,靓丽了时光。 强大无匹,又美丽无匹。 神淮二号内心小得意地收下十几个小少年、小少女们惊为天人的目光。 一直这么帅,也是很烦恼的呢。 神淮的心神却胶着在一个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个白衣小少年上。 如玉的脸庞,狭长的双目, 沈琛。 原来……十多年前的沈琛是这样的吗,一副典型的人族正道宗门弟子的样子,倒是人模狗样,半点不见日后的疏离孤绝和狠辣无情。 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让对方从人族到了魔族,甚至去了放逐之地这样的人间炼狱。 这时,十几人中为首的一个眉目端方、容貌雅致的白衣青年走了过来,收剑敛目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我等上玄弟子,必不忘前辈大恩。” 清雅无双,倒是有几分像黎栩,显然是个装逼圣手,神淮二号心生几分对后辈的喜爱来,有点想逗逗对方。 这时,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惊呼:“神淮,你是妖王神淮!” 抬眼看去,只见其中一个长相颇为英俊挺拔的青年瞪大了眼睛,接着星星眼炽热地看着他。 “世君,岂可对前辈如此不敬。”那清雅青年微一皱眉,把眼见着要扑上来的英俊青年往身后一拽。 “卫明涵,你干嘛呢你,妨碍我看偶像,”他虎目一瞪,又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神淮二号,大喊道:“凤王,我……我叫方世君,是你的脑残粉,我要给你生猴子!” 清雅青年的脸顿时黑了。 后面亦是稀稀拉拉地传出几声强忍不住的笑声。 亲眼见到大陆神话,众人内心那个激动啊,觉得刚刚被狮虎王追的像条狗什么的,完全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有木有。 但是……他们哪像方世君胆肥又缺根筋,自然只是敬畏且炽热地行注目礼。 连沈琛也没落下,那眼睛瞪的可圆了,难为他把凤眸弄出狗狗眼的效果来,混杂着对强者的崇拜和意料不到的震惊。 神淮觉得有点可爱,原来对方当初是这么的青涩稚嫩。 神淮二号却没有注意到最后面角落的那个秀丽少年,而是忍不住朗笑出声。 最后弯着眉看方世君,“你叫方世君?有点意思。” 说着他左手紫光一闪,光芒过后,躺着个紫金小铃铛,周围隐隐有雷舌吞吐,哔啵作响,一看便是雷灵力充沛异常。 神淮二号手轻轻一挥,便将小铃铛扔方世君怀里。 方世君像个小兔子一样地抱着小铃铛,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神淮。 神淮‘哧’地一笑,道:“这是九幽神雷铃,见你投缘,便算我这个前辈送的见面礼罢,你们且继续历练,路上小心,我先去寻你们家宗主了。” 说到后两句,他含笑的目光扫过众人,顿时众人齐齐心生臣服,与之而来的是浓浓地崇拜与渴望,这就是巅峰强者的魅力与实力。 接着,神淮二号不着痕迹地瞥了那清雅青年一眼,骑上狮虎王一个跃身消失在众人视野,仿佛一场激动人心的梦境一般。 倒是神淮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是团意识的缘故,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个清雅青年体内意识与是淡淡的不符,却因着神淮二号走得快来不及多加观察。 好一会儿,传来方世君兴奋的声音:“嗷嗷嗷,这是凤王送我的法宝,你说他是不是见我骨骼清奇、资质奇佳,生出爱才之心……说不定…说不定还想收我为徒呢!” 卫明涵:“……” 什么‘资质奇佳,生出爱才之心’,是见你蠢笨奇极,生出逗弄之心还差不多,看着其他十几人眼底隐晦的觊觎与嫉妒,他忍不住叹一口气。 心道世人盛传妖王神淮性肆意(有恶趣味)诚然不假,就一抬手的功夫便既是坑得他要给方世君擦屁股,又令他心里憋闷——看着其他男人送对方东西,他还不能生气直言对方那是坑你呢,否则必然要被冠上‘污蔑偶像、罪大恶极’的帽子。 他摸了摸鼻子,暗道就一转眼的功夫,他怎么就得罪那个高高在上的前辈高人了。 殊不知,神淮二号只是觉得对方像黎栩,忍不住玩玩罢了。 此时,神淮二号正骑着狮虎王往上玄宗方向进发呢,行至巨大的浮空山脉前,他一个飞身出去,潇洒落地。 琢磨着自己是华丽丽地叫阵来个声传万里好呢,还是体贴入微地不惊动任何人潜进去呢。 思考一番,他最后气场全开、气势攀升。 然而,毫无动静。 神淮二号微讶,他如此气息外露,玄荥一定能感觉到才对,为何半晌不见人来。 难不成不在上玄宗? 不是说六十余年参剑悟道未下宗主主峰吗? 当然这话也就听听,想也知道是对方宅男属性发作、懒得动弹、宣称闭关罢了。 怎么,难不成还真悟了什么,要突破了不成? 这时,忽有淡淡血煞味传来…… 左右无事,他循着气味而去。 不过一息,已是绕山入林,瞬间他的脸木了。 眼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颜如冰雪、眸若远山,逼格如此之高,周身自带冷气系统的年轻修士不是玄荥是哪个? 可是…… 他身前那个缺了半个胳膊、伤口疑似人咬、浑身染血的青衫男子是怎么回事? 这时,玄荥回过头来,双唇满是血迹,眼里是百年难得一见、一闪而逝的尴尬窘迫。 虽然这抹情绪极淡极微极短暂,但还是被熟识对方的神淮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 卧槽, 玄荥在吃人? 玄荥在吃人。 玄荥在吃人! 神淮二号和神淮的脑海瞬间同步被刷屏了。 那个青衫修士却似乎很不满的样子,他眸光暗沉地看了神淮一眼,只可惜对方如今正震惊着呢,没空注意,还以为对方早就死了呢。 也是,他怎么能想到好基友玄荥不只吃人,还生吃活人呢。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 因为那青衫修士开始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且细致入微地擦着玄荥染血的双唇。 神淮and神淮二号:=0= 那青衫修士擦得很慢很慢,仿佛在精雕细琢什么,又仿佛揉搓捻压什么,不知怎么的,看得神淮在百惊之中还抽出一抹心神起鸡皮疙瘩了。 明明很温柔的动作,为什么看起来画风这么不对劲呢? 然而他更多的心神还在惊奇这修士什么人啊,难道是专业供食炉鼎,给吃还给擦,服务到家? 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不交合而是给吃的炉鼎啊。 玄荥忽然伸手抓住青衫修士的胳膊,扒开他的五指, 嘴唇肿了…… 神淮:“……” 难道刚刚那个修士不是服务到家,而是想用这种幼稚手段报复玄荥。 “你来了?”虽然顶着香肠嘴,美男子依然是美男子,高岭之花依然是高岭之花,玄荥淡淡开口,看向神淮,眸光波澜不惊,好像不是在荒郊野外被挚友目击不堪,而是端坐九重天阙待客与会。 神淮二号瞬间回神,虽然目光依然微妙,但他还是非常正经回道:“我来了。” 那青衫修士因失血惨白的脸瞬间黑了。 ☆、 第73章 另一个世界(三) 这种默契…… 那青衫修士戾气横生地看了神淮二号一眼,从后面一把扑住玄荥,捂住了他的嘴巴,那敏捷又大力的,好像断了个胳膊血哗啦啦的流的人不是他一样。 神淮二号:“……” 他默默地咽下了即将出口的问题,尽管他心里已经抓心挠肝地想知道这青衫修士到底怎么回事。 玄荥侧头看了一眼右边因为青衫修士靠过来而沾染上的血迹。 那修士立刻缩了缩右肩,放下左手,重新掏出块锦帕,跪着给对方擦起衣裳来。 神淮二号:“……”这小媳妇的。 玄荥这才转回头来,对神淮开口道:“稍待片刻。” 接着侧过身揽住那青衫修士腰身,修士绽开个甜蜜的笑容,“师尊……”千言万语,百种情思,统统化作这最简单却也最隽永的两字。 玄荥伸出右手,抚上修士的脖颈,修士信任地闭上了双眼。 玄荥右手微微一拧, 咔—— 是喉骨断裂的声音, 修士脖子一歪,嘴角鲜血渗出。 “!” 神淮二号觉得今天这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大了——好基友不只吃人,吃活人,吃徒弟,还吃了徒弟一个胳膊再杀人…… 一时间他都没空震惊玄荥什么时候收了个弟子了。 玄荥却不理他心中所想,只慢条斯理地拿出方素帕,擦了擦手指,然后隔空在修士额头上虚虚一合,便有个白色光球到了他手上。 神淮二号顿时没空纠结了,他神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道:“神魂碎片?” 收好白色光球,玄荥淡淡道:“日常玩乐而已,不必在意。” 神淮二号:“……” 这波澜不惊的,好像自己只是捡了颗弹珠,而不是神魂碎片一样,他也是醉了。 还有,玩乐什么的……玩这种东西…… 他心知这是玄荥不想多说的缘故,也只能随着转移话题道:“你竟不知你何时收了个弟子?” ——好吧,并没有任何转移掉话题,只是换了个问法而已,他还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啊。 玄荥顿了顿,抬眉看了神淮一眼,道:“随我去个地方。” 神淮二号:“……好。” 话音一落,玄荥便是身形晃动,几成一道残影向前掠去,神淮二号立刻飞身跟上。 两人很快就出了上玄宗境内,背后浮空山渐渐远离。 一刻钟后,眼前行人来来往往,酒旗旌风,还有卖家的吆喝声,一派繁荣的生活气象扑面而来。 玄荥停下脚步。 神淮二号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一副人世百态图景。 “这里是沈城。”玄荥忽然开口。 神淮二号:“……”想到一路上听到的传闻,他静默许久,由衷感慨道:“万物当真是生生不息啊。” 这重建的真快,丝毫看不出十几年前付之一炬的过往,不过想来也是,沈城作为上玄宗属城,本就为无数人趋之若鹜。 想到这里,他不由疑道:“当年黛芙华为何屠城?” “我不知道。”玄荥一手按在腰间剑上,语气淡淡。 神淮二号:“……” 他其实很想开口问问你就待在上玄宗里,离沈城这样近,黛芙华屠城气场全开,你怎么会察觉不到…… 似乎听到神淮二号的心声,玄荥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忙。” 神淮二号:“……” 忙什么,忙着吃徒弟吗? 明显就是一个和他一样的甩手掌柜,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也不需要入定打坐了,还忙个什么? 不等神淮组织一下语言问出口,玄荥率先朝一边走去。 神淮二号:“……” 他踏步跟上。 顺着熙熙攘攘的街道,行人渐少,走到尽头是一座不高的山,依稀能看到上面的破庙。 玄荥在离山脚不远处的一块郊外草地上停了下来,低头盯着脚下空地。 “怎么?”神淮二号看他。 玄荥执剑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图案,瞬间空地之上凭空多出许多建筑景致来。 只见前方仙雾微飘,流水淙淙,桃花盛开,落英缤纷,几个小竹楼稀疏地夹杂在绚烂的桃树之间,楼外石桌之上皆是稀世棋局,还有茶盏放置,看起来怡然惬意,世外桃源不外如此。 神淮二号微微瞪大眼睛,“这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 玄荥:“……不是。” 他率先抬步走入,神淮二号跟上,来到他身侧。 “你可还记得九虚宗崇明?”玄荥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虚空边走边道。 花瓣随风飘下,落在他们的衣襟、肩上、发梢…… 神淮二号随手拂下对方长发上的殷红,道:“怎会不记得,莫不是这里与他有关?” 玄荥点了点头,“这原是他的住处,十六年前,我在此击杀了他。” 神淮二号:=0= 这句话信息量委实太大,首先牵扯出个失踪了近两百多年的合体期大能,还是那个有史以来修为最高、最有希望飞升又最悲情最浪漫的传奇修士崇明。 然后点出对方居然没死,不只没死还隐居在个世外桃源。 最后更是雷霆一击—— 我在此击杀了他。 击杀了他。 杀了他。 神淮二号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为何?” 玄荥忽然笑了,却是说不出的冰冷讥诮,“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他和雀翎真的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旷世绝恋吗?你以为一个化神女修真的会疯魔至此非要一个不、人、不、妖的孩子吗?” 说到最后不人不妖四字时,他一字一顿,眉目间带起一片肃杀,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是一段信息量这么大的话,神淮二号瞬间脑补出一个伪君子利用一个痴情女子的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干嘛呢? “那个孩子难不成还有什么玄妙?” “妙,妙不可言。” 神淮二号:“……” “你可听过魔种、妖种、人种之说?” 神淮二号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还是摇了摇头。 “跨越种族的生命本不为天道所承认,而这各种就是跨族生命在出生前便以各色丹药辅之,又每日以灵力浇灌,将一身死气抑于心房,让天道察觉不到他的存在,钻了个漏洞罢了。” 神淮讶然,忽然想起沈琛来。 神淮二号不禁皱眉道:“当真能逃过?死气终究会随着年岁渐长愈加泛滥,最后冲开抑制罢。” “然。”玄荥点了点头,“有的还没出生就失败了,有的幼而夭折,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乐此不疲地去制造着这种东西,因为各种滋养效果奇佳,比之药人更甚。” “原来,”神淮二号眉梢渐渐绷直,语气中带出一股锐利的锋芒来,“崇明娶雀翎是为了这个?” “不是。” 神淮二号:“……” “到了他那个境界,半步天道,什么滋补也都看淡了,若非意外,我不可能击杀的了他。” “那……还是因为真爱?” 玄荥摇了摇头,“制造妖种是真,滋补却非也,这种不被天道承认的东西,一旦死气扩散,为天道所察觉,将引来天罚,届时再引动他体内的死气……” 听到这里,神淮二号悚然一惊,“那岂不是生灵涂炭?” “不错。” “这是为何?”神淮二号不敢置信,吃饱了没事干吗,还是有着毁灭大陆这么中二的理想,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弄死很多人不成?原来不是伪君子,是大魔王吗? “我不知道。” 神淮二号:“……” “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到他原来的住处看看,能否得到一些线索。”玄荥淡淡道。 神淮二号顿了顿,没好气道:“……十六年都过去了,你怎么今日才来?” “因为我不敢。” “!” 神淮二号和神淮同时震惊了。 我屮艸芔茻,一定是他今天飞行的方式不对,玄荥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还是他认识的那朵高岭之花吗? 玄荥丝毫不体谅神淮饱受惊吓的内心,一副理所当然的淡然口吻,“崇明乃史载最接近天道之人,天纵奇才,八卦演绎、奇门遁甲、丹药炼器,无一不精,来他的地方查探,我怎敢掉以轻心。”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嘛。 可是这也不能改变他一颗心都要被刚刚那句话震停了的事实,简直听呆了好吗? 忽然,一阵轻烟飘来。 “凝滞灵力,莫动灵气。”玄荥略微急促的声音在识海响起,然而…… 事实证明, 崇明果然是天纵奇才, 神淮二号还是光速地中招了。 玄荥:…… 神淮二号:报应来的太快,玄荥我不该嘲笑你胆小的。 这是他最后一抹清晰的意识,接着只觉浑身跌撞、视物难清。 好像踩进了什么,天旋地转。 眼睁睁看着对方忽然消失在眼前,伸手没抓住对方一片衣角, 玄荥:“……” 他想,如果是神淮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死罢。 倒霉凤凰,这轻烟非比寻常,当年他也中过招,哪知这次又换了个更加‘润物细无声’的出场方式。 本来他还有解药,就是‘各种’的血,可惜,不知对方混沌间踩到哪个阵法被传送走了…… ☆、 第74章 另一个世界(四) 眼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鸟窝,窝里有一团小红球,暖红色的绒毛,嫩黄色的鸟嘴,啾啾啾地从这头跑到那头,摇摇晃晃。 一片肥大的梧桐叶落下,他用鸟嘴拽着比他自己还大几倍的叶片往一边拖,脚步蹒跚,叶片也左摆右摆,风一吹,就被拂落了下去。 小鸟儿立刻炸毛了,叽叽喳喳跑到窝边,眼见绿色的叶片一点点往下掉,他竟忽的纵身一跃—— 双翅艰难地张开,颤颤巍巍,叼住了下落的梧桐叶,他咿咿呀呀地叫着,湿漉漉的黑眼珠里满是高兴与得意。 等到他快落到地上的时候,已是飞得有模有样了。 甫一落地,红光一闪而过。 掉落的梧桐叶边,不见了小鸟儿,倒坐着个两三岁大的小娃娃,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娃娃,白白嫩嫩的,穿着红肚兜,小胳膊小腿像最可口的莲藕。 小娃娃低头看了看手脚,咯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门牙。 他一握小拳头,像阵风一样噔噔噔跑了出去。 很快进入一片树林,一棵高大的古木下,横着个树叶藤条编织的小摇篮,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4节 小娃娃决定休息一下。 走近一看,却发现里面有主人了,只见其内躺着个小麒麟,胖胖的头,头上两个角软软嫩嫩的样子,四只爪子抱着块大鹅卵石,嘴角吹起个小泡泡,睡的正香。 小娃娃很不高兴,他抱起胳膊,盯着眼前的小麒麟,黑不溜秋的,丑死了,果然还是给漂漂亮亮的他睡,这个摇篮才有意义嘛。 他随手捡了根小木棍,往小麒麟爪子上戳,小麒麟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娃娃:“……” 他换了个方向,决定发大招,把小木棍拼命地往小麒麟鼻孔里捣? “啊啾——” 小麒麟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泛着雾气的黑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看到近在眼前的小娃娃。 小娃娃:“……” 他特别不高兴地拧了拧小麒麟头上的角。 小麒麟一个激灵,终于看到了小娃娃,“你……你是什么人?” 小娃娃小手一挥,“别问有的没的了,快出来。” “出来干什么?” “先出来再告诉你。” “哦。” 小麒麟乖乖地爬出摇篮,转眼小娃娃就一咕噜钻了进去。 等到小麒麟回头,就看到摇篮里躺着个特别好看的小凤凰。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小凤凰挂在摇篮外长长的尾巴,羽毛色彩绚烂。 他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啾地拔下根羽毛,在脸上擦了擦,摸了摸身上光滑的鳞片,觉得这感觉有点可爱,暖呼呼、毛绒绒的。 还没等他思考一下,手臂上忽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小凤凰的鸟嘴不知何时已经啄破了他的小臂。 小凤凰简直要气疯了,竟然拔他的羽毛,他每天都拿天水细细清理十遍、油光发亮、从他出生后就没掉过一根的羽毛啊。 真是知妖知面不知心,看起来一副二愣子的样子,居然这么阴险。 小凤凰咬的更加用力了。 神淮二号蓦地睁开眼睛,眼前无比放大的是一截莹莹如玉的小臂,口中还蔓延着血腥味。 他瞳孔一缩,乍然放嘴。 接着双眼焦距后调,眼前是一个异常秀丽的小少年,好看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神淮二号瞬间眼前一亮。 只是他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惨白,耳边一声闷哼如一道惊雷在神淮二号脑海炸开? 神淮二号脸木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怪玄荥当着他面‘吃’徒弟太过分、害的他居然也吃人手臂了好,还是该怪当初后荼拔他羽毛简直天怒人怨、致使他现在还做梦梦到而怨愤地咬了人好。 千尴万尬化作莫测高深一笑。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那小少年便先惊喜道:“神前辈,你醒了?” 这由内而外的真心高兴,神淮二号所有装逼话语顿时梗在喉头。 接着,小少年就叽叽喳喳地讲开了,“神前辈,你醒了就好了,刚刚我见你脸色青紫,气若游丝,还以为你……你……” 他脸上顿时一阵后怕,末了又道:“没想到前辈转眼就醒了。” 说着他咧开了嘴角。 听到这里,神淮二号觉出点味道来了,光速想到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开口打断话唠小少年,“这里是哪里?” 小少年顿时苦了脸,还有些黯然,“魔域,天魔城。” 神淮二号:“……” 啧啧,他觉得崇明天纵奇才诚然不假,随便一个传送阵就往人魔族中心老窝通,像他们弄传送阵顶多通到什么边缘城池,人到好,直接往天魔尊居所通。 不过,既然来了,就打声招呼再走,多年不见……他还真是有点想念黛芙华啊。 他嘴角拉开一个恶劣又兴奋的笑容,动了动手脚…… 动了动手脚…… 动手脚…… “!” 神淮二号震惊地发现他动不了了。 这时,他才恍惚响起那一阵轻烟…… 察觉到神淮二号的异样,小少年立刻着急道:“神前辈,怎么了?” 神淮二号波澜不惊地摇了摇头,一句‘无碍’还没出口,小少年就先一步恍然道:“前辈,你是不是手脚不能动了?” 神淮二号:“……” 这谁家倒霉孩子,怎么这么蠢,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他琢磨着到底是该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有,还是实事求是地点头。 回答没有,很快谎言就会被戳破。 可点头,让他直接把弱点暴露…… 虽然这个小少年疑似救了自己,还一副蠢爆了的小白花样,他也无法信任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神淮二号静默片刻,不答反问,“是你救了我?” “啊……看到神前辈倒在荒郊野外,我就把前辈搬到这洞里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认真道:“神前辈,你……不能动了也不要担心,我会好好服侍你的。” 神淮二号:“……” 听不懂他在转移话题还是怎么的。 看着眼前那双清澈无辜的漂亮眼睛,神淮二号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神……神前辈你是不是冷啊?”小少年瞧对方脸色苍白,靠了过来,把身上衣服都脱了下来盖他身上,自己只剩下一件里衣。 神淮二号:“……”他脸那是被你气白的。 瞅了瞅衣服袖口的小银剑,他默默为玄荥默哀,有门人蠢若此,何愁宗门不败。 接着,小少年变本加厉地开启了超强叽叽喳喳模式。 “神前辈,你……你剑法好棒,一剑就把狮虎王给降服了!”小少年捧着脸崇拜道。 神淮二号:蠢逼,狮虎王臣服是因为他的大妖威压,那一剑只是为了耍帅而已。 “神前辈,你修为这样精深,据闻前辈可移山改天?” 神淮二号:你自己都说据闻了,还问出来。 “神前辈,这是真的吗?”小少年星星眼看神淮。 神淮二号撇开目光,“假的。” 小少年顿时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 “改天不行,移山还是不难的,倒海也容易。”神淮二号清了清嗓子。 小少年立刻生机焕发了,愈加欢脱地叽叽喳喳。 神淮二号觉得简直烦死了,现在小孩儿都这么话唠兼蠢逼吗? 忽然,一股暖流流过丹田。 神淮二号顿时眼前一亮,他缓缓流转灵力,似乎打通了四肢阻滞的气机。 这时,就算有小少年啰嗦作背景音,他也觉得今夜如此美丽。 如此不消一夜,想必就能彻底恢复,然后……彻底摆脱这个蠢货。 两人就这么在昏暗的石洞里,一个躺在石床上运转灵力,一个抱着腿蹲在床角兴奋地叽叽喳喳。 没办法,一个大陆神话近在眼前,还是一个亲手把你从狮虎王嘴里救下来的神话,他兴奋激动也很正常嘛。 神淮二号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 月光斜斜打入,静谧美好。 却陡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神淮二号警觉地睁开眼,“有人来了。” “啊?……啊!”小少年随便披了件外衫,拉开衣裳就被神淮二号整个人给裹住了。 神淮二号:“……” 蠢货,你有没有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故事啊。 下一瞬,便有人走了进来。 莲步轻移,进来的是一个清丽无双的魔女,黑色长衫为她增添了几分魅惑,冰冷疏离的眉眼又与那魅惑矛盾相映,连见惯美色的神淮二号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尤其是这美人还有与之容貌相匹配的修为——元婴初期,不到百岁的元婴初期。 不过神淮二号如今可没半分心思欣赏美人,焉知对方不是夺命杀手。 小少年却一跃跳下了床,“碧姑娘!”他脸上笑容红扑扑的,明亮的眼睛看着眼前容色倾城的女子。 “师尊回来了,你快跟我来,现在就去传送阵。”碧绮绫冰冷的眼里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焦急与担忧。 神淮二号暗道,原来……是红颜知己吗? 蠢货倒是艳福不浅,只是……二者修为也太不匹配了罢,区区练气大圆满,怎配的上一个元婴初期,也不知道这大美人看上蠢货哪里了。 “啊!”小少年一个激灵,“好。” 就要跟着碧绮绫跑出去的瞬间,又掉头背起被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神淮二号。 碧绮绫眸光一闪,却没说什么,率先一步带路。 漆黑的天幕之下,三人行色匆匆地逃命,好吧,其中一人给背着。 ☆、 第75章 另一个世界(五) 疑似木乃伊的神淮二号趴在小少年背上,觉得简直蠢死了,自己蠢就算了,还带着他蠢。 不过……看着对方额头晶莹的汗水,他最后还是撇了撇嘴,算了,看在对方是好心救他的份上。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背, 也是他第一次把性命交到他人手上, ——虽然是迫不得已罢了。 但还是……很新鲜的感觉啊。 神淮二号如是想着,边默默运转灵力。 ——“绫儿!” 忽然一道异常悦耳却无比威严的声音传来,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 碧绮绫猛地顿住脚步,小少年也是一惊。 “无妨,黛芙华应该还在远处,如今只是传音过来罢了。”神淮二号不由开口解释。 “哦。”小少年舒出一口长气。 这时碧绮绫却是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碧姑娘!”小少年立刻上前几步,只见对方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嘴角鲜血渗出。 “碧……碧姑娘,你没事罢,我……” “拿几颗补婴丹出来,她那是元婴被黛芙华的声音特殊锁定给震伤了。” 实在看不过眼小少年手忙脚乱却什么也帮不上忙的样子,神淮二号忍不住开口道。 碧绮绫侧头看了小少年背后被包的不成人样的神淮二号,目光微闪,脸色却明亮了不少。 “补……补婴丹?我没有。” “我有,在我怀里。” ——碧绮绫、神淮二号声音同时响起。 话音一落,神淮二号立刻改口,“那你拿她的罢。” 让别人掏胸口什么的,感觉应该很不好罢,他刚刚怎么就嘴快开口了呢,果然是太善良了吗? “这怎么可以?”小少年不假思索地反驳,接着脸色涨的通红,“男…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以……” 说着,他就伸出一只手向后钻进了神淮二号怀里。 神淮二号:“……” 男女授受不亲…… 哦呦,魔女还会在乎这种东西嘛,瞧刚刚那样,说不得是巴不得你去掏呢,真是不解风情的小鬼。 听到小少年刚刚那句话,碧绮绫却是美眸中异彩连连,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她着想过。 小少年手还在神淮二号怀里捣鼓着,神淮二号包裹在纱布之下的脸色是异常的古怪,整张脸的肌肉都是要动不动的,痒死了,蠢货,快把你的手拿出去,掏瓶丹药要这么久吗? 然而种种咆哮都强忍心头,他只能、必须、一定要忍忍忍忍忍。 终于怀里一阵轻松,小少年忙倒出几颗丹药往碧绮绫嘴里塞,碧绮绫眸光深深地看着正低着头、一脸焦急的小少年。 “碧姑娘,你炼化一下药性罢。”喂完药后,小少年就急着开口。 碧绮绫正欲点头,却忽然面色一变,“糟了,我们快走,师尊催动秘法过来了。” 她不顾重伤急忙地朝前掠去。 小少年只得跟上,飞了几步,他面色也变了,因为他感应到黛芙华了,就在离他们不远处,风驰电掣地赶来。 他顿下脚步。 碧绮绫不解地看他。 “不行,”小少年摇了摇头,“我不能连累神前辈,碧姑娘,你先走罢,今日大恩,绝不敢忘。” 说完,竟是背着神淮二号噔噔噔往回跑,既没给碧绮绫留下反应时间,也没给神淮二号说点什么的时间。 小少年跑得很快,简直不像个练气大圆满的小崽子,反而像是高阶修士的速度,刚刚神淮二号就奇怪了,小蠢货这弱爆了的修为怎么能跟得上那个元婴魔女,结果现在——居然速度更胜刚才。 “喂,你要干什么?”神淮二号忍不住开口。 “前辈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前辈有危险的!”小少年异常坚定道。 然而还是没说出任何一点有用信息。 神淮:“……” 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让他心里毛毛的。 很快,小少年就把神淮二号又背回石洞里,他把神淮二号放在石床上,轻轻一拍床沿,光滑的床面陡然断成两截,神淮二号一下子就掉了进去。 之后石床又蓦地一合,平整如初。 神淮二号:“……” 感受着周围稀薄到无的灵气,和对神识的屏蔽,他这才明白小少年之前为何独独待在这个无甚特别的破洞里,原来这里有个奇佳的绝识阵,甚至能隔绝化神老祖的神识。 只是阵法覆盖的空间极其狭小,仅余一人。 那……之前小少年跟着碧绮绫出去是因为多了他一个人不够放才宁愿离开安全的地方吗? 现在回来,是自知逃不掉,把生的希望留给他吗? 真是蠢爆了。 神淮二号心内油然而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这时,上头又传来小少年带着些决绝意味的声音,“前辈,这里很安全,你放心,我去引开黛芙华。” 说着,竟是哒哒哒跑出了洞外。 神淮二号:“……” 他缓缓皱起了眉头,最后眸光一沉,体内灵力涌动,他手脚乍然一动,石床被掀高老远,碎成粉末。 扯开身上乱七八糟的步团,神淮二号翻身而出,顿了顿,又捡起布团,往神魂空间塞了进去。 接着立刻提着剑飞身而出。 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三人。 碧绮绫站在一边,似被施了定身法,浑身动弹不得,只是双眸泪水掉落成珠,几步开外,小少年大口吐着血倒在地上,黛芙华站在他身前,就要挥掌打下。 神淮二号瞳孔一缩,张开双臂一个飞身向前,捡起地上的小少年,侧步躲开,转身对黛芙华扬眉笑道:“呦,黛芙华你何时这样纡尊降贵要亲手杀个人族小崽子了。” 说着单手搂住小少年腰身,“不过,这小崽子长得合我眼缘,我甚是喜欢,就不给你杀了。” 话音一落,他便身形一遁,都没给黛芙华半点反应时间。 一息时间,便已是飞身万里之外。 神淮二号猛地停下脚步,气血翻腾。 刚刚强行催动灵力破开阻滞,对他影响不可谓不大,在拉小少年那一把时,黛芙华掌风又全被他以身接下,如今他的状况可是很糟糕呢。 不过,显然有个比他更糟糕的小少年,他撇了撇嘴,往小少年体内打入道滋养诀,脸色又是白了一分。 只是此刻,小少年心有所系,并未察觉。 他先是一惊,“神……神前辈,你好了,你能动了。” 接着恳求担忧地看着神淮二号道:“神前辈,你能不能去救一下碧姑娘。” 半晌沉默。 “好。” 神淮二号又给小少年喂了几颗灵丹,确保对方不会晕死过去后,转身便朝回而去。 半刻钟后,他拎着碧绮绫回来,半点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小少年边上。 小少年连忙接住对方,一边擦着她脸上的泪痕,一边心痛道:“碧姑娘,你……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痛?” 碧绮绫摇了摇头,“我没事,很快就会好的。”说着,伸手拭去小少年眼角的泪痕。 两人身后,神淮二号用昆梧剑支着地,抹着嘴角的血迹,刚刚再回去找黛芙华,对他实在是太勉强了。 如今他只觉得头晕晕、眼花花,浑身还疼得厉害,瞧着两人唧唧歪歪,他越发头痛了。 哪知小少年还不给他清闲,转头就抱着碧绮绫吵的他脑仁一突一突的疼,“多谢前辈救回了碧姑娘,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好,我……” 神淮二号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说我又救了你一次,单提别人做什么。 小少年还在啰嗦,更疼了,他没好气道:“好了,黛芙华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快滚罢。” “啊?……啊!”小少年一听,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太明白、不敢置信的样子。 神淮二号觉得实在碍眼,一拂袖,把人送出老远。 他这才跑腿坐下,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 三日三夜,神淮二号才重新站起身,皱了皱眉头, 这次创伤,真是非比寻常, 竟然让他的修为跌倒化神期了。 啧……罢了,就当还小少年的‘救命之恩’罢,没有咬了小少年一口鲜血,他说不得就被那股轻烟给整陨落了呢。 说起来,小少年究竟吃了什么天材地宝,鲜血有这种奇效,明明是练气期竟跑出元婴期的效果来。 他若有所思地抱着剑回了妖界。 一脚踏进诸王山,他顿觉不好,他不该回这座洞府的。 果然,很快一道黑色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你……的修为?”后荼顿时眉目一厉,“玄荥伤的?” “怎么可能,玄荥怎么可能伤的了我,阿荼你对我未免太没信心了罢,我真是太失望了。”神淮二号立刻痛心疾首道,企图模糊焦点。 但如今的后荼可不再是当年的小麒麟,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对方转移掉话题,看到神淮二号的反应,他顿时眸光一沉,“怎么回事?” “咳……”神淮二号装模作样的一声清咳,“玄荥找我去一个秘境,是崇明以前的一个洞府,不小心中招了。” 啧啧,说是强行运行灵力遭到反噬又或是被黛芙华打伤的,委实太丢脸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拍掌,“对了,我还没给玄荥报个平安呢,你快帮我知会玄荥一声,我回来了。” 话音一落,他便是人影一遁。 就算修为跌落,他也是化神巅峰,比起后荼还是要高了一个小境界,对方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人光遁了。 半刻钟后, 神淮二号已是好整以暇地躺在软榻上,浑身懒洋洋的,一条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怀里抱着个小黑狗,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挠挠痒。 美其名曰,养伤。 他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人小少年的名字,以后要找岂不是大海捞针。 啊呸,他干嘛要找那个蠢货,真是想什么呢? ☆、 第76章 另一个世界(六) 神淮这一养伤,便是一年。 这一年对寻常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算不得什么,对神淮而言可就非比寻常了,谁都知道妖王神淮就是个闲不住的,不在大陆上晃,就在妖界里晃,不在妖界里晃,就在后荼眼前晃,总而言之,这个养伤…… 养得黎栩都提着药箱从黎水赶过来了,一踏进对方华丽丽的宫殿,也不打声招呼,就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来到个大后花园。 百花争艳,却叫躺在正中间那张软榻上的奇丽男子比得黯然失色。 只见神淮二号正懒洋洋地躺着,眯着眼,长吁短叹地摸着和他一个造型、一个姿势、一个神情的小黑狗的脑袋。 看到有人来了,小黑狗顿时翻身站起,呲着牙,汪汪汪地叫起来,脖子毛都炸开了,一副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模样。 这时,两根白皙的手指捏住它颈后一撮毛,小黑狗的狂吠转瞬成了可怜巴巴的呜咽。 神淮二号把小黑狗往侧边一塞,左眼掀起片眼皮,“你怎么来了?” “啧啧,你这也忒颓废了罢,怎么,修为跌落,就要隐遁,这不像你啊,淮儿……” 黎栩踢了踢神淮二号伸在塌外的长腿,把人往一边挪了出块空地,跷着腿坐了上去。 “唉……”神淮二号长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栩妹,不知怎么的,我最近就是懒怠动弹,这心里啊,闷得慌。”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气机阻滞,现在什么伤都好了,就是修为不能立刻恢复,怎么还会胸闷气短呢?” 他说着,把手腕往黎栩腿上一放,“你瞧瞧,我是不是哪里内伤了自己没发现,还是中毒了?” 黎栩放下药箱,装模作样地捏起神淮二号的手,开口问诊,“最近感觉怎么样,就是心闷?” “不想动,浑身不得劲,总会想点什么有的没的,看什么人都觉得丑……” 黎栩:“……” 前面三个还好,最后一个症状描述是怎么回事? 黎栩撇了撇嘴,“怎么个看每个人都觉得丑法?” “比方说栩妹啊,我以前看你,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现在………唉,不提也罢……”神淮二号又叹出口气。 黎栩:“……” 他顿时鼻子都气歪了,感情现在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啦? 不愧是神淮啊哈,凤嘴里吐不出龙牙。 他沉下眉,不说话,只专注地把脉,末了神色凝重,“淮儿,你……” 神淮二号一看不好,心一沉,扶着额头道:“栩妹,你先别说,让我缓缓,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只能活三年了?” 黎栩摇了摇头,“淮儿,如盘走珠,脉滑有力,你这是喜脉啊。” 神淮二号:“……” 他猛地一个翻身坐起,一拳就把黎栩给打趴下了。 “啊呀呀,你可当心些,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你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小侄子呢!” 话音一落,他眼圈也黑了。 神淮二号往右拳吹了口气,哼笑道:“栩妹啊,哥哥我大抵是没这能耐,想要小孩儿还是得靠妹妹你自己了。” 院外石柱后,瞧对方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旺盛样,后荼松了口气,果然……逗比还需逗比治,叫黎栩过来是正确的选择。 见黎栩被压着打得凄惨,他脚步一晃,来到两人面前,“你们两个很闲?” 一听这宛如地狱大魔王裁决般的话,两人顿时停下手,如出一辙地摇了摇脑袋。 后荼仿若未觉,径自道:“去年夭莺便有动荡之象,昨日我收到夭莺公主莺婴樱的私密信件,只是事多无暇顾及,神淮你去一趟罢。” 话到这份上,已是难以拒绝,神淮二号顿时僵了脸,黎栩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没响起,满心欢喜又碎在后大魔王嘴里—— “我看龟族也不太平,在水中我到底不便,还是黎栩你去吧。” “!” 神淮二号和黎栩两人对视一眼, 神淮二号:“帅气总遭丑人妒。” 黎栩:“聪明反被逗比误。” “都怪你!” ——两人异口同声。 第二日,神淮二号就可怜巴巴(怎么可能)、包袱款款(并没有)地走出诸王山,朝夭莺方向前去。 他寻思着这几日都这么不得劲,便作游山玩水慢慢走罢。 结果—— 事实证明神淮果然不是什么慢性子的人,第二天清晨就到了夭莺地界。 神淮二号:“……” 唉,修为太高,就是这么苦恼。 这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湖泊旁,躺着个白衣人,略眼熟。 他身形一晃,果然就看到那张忘不掉的熟悉蠢脸。 咦…… 为什么是忘不掉呢? 忘不掉…… 忽然之间,神淮二号脑内如雷电交加般轰隆隆电闪雷鸣响个不停。 他恍惚发现,自己去年一年,见过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拿来和这个蠢货作比较,然后觉得那些人都长得不堪入目、好生丑陋。 他恍惚明白,自己去年一年为何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因为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他恍惚懂得,当初听着蠢货抱着什么碧姑娘和他说话,他为什么那样头痛又烦闷。 神淮二号脸绿了。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一个蠢货。 他再三反醒,痛定思痛。 闭了闭眼,再睁开。 还是发现他是这样的想要看到这张蠢脸。 他撇了撇嘴,自觉是个洒脱人,喜欢……那就喜欢呗。 他蹲下身,从身上摸阿摸,摸出根鲜红的羽毛来,往小少年鼻子上挠来挠去。 “阿嚏——” 小少年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无数倍的大帅脸,他呆了呆。 神淮二号勾了勾嘴角,“醒了?” “神前辈!”小少年这才如梦初醒,只是神淮二号还双手撑着地,虚趴在他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只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 神淮二号忍不住噗嗤一笑,把他扶了起来,靠自己身上—— 他想的很快,喜欢就抢过来呗,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土匪,难不成要把小少年抢回去作压寨夫人不成? 自然得让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合籍双修了,现在就是他施展魅力的时刻了。 至于成不成功的问题,神淮二号觉得他不能想像这个大陆上还有人能不为他的风采折服。 其实……这还真不是神淮二号自恋,想他貌美多金修为高,洁身自好无前科,简直就是大陆人气最高的钻石王老五好吗? 尤其是…… 当他不把他那龟毛嫌弃性子露出来,转而认真温柔的时候,那魅力指数更是上升一个百分点好吗? 好比现在, 神淮二号把小少年揽在怀里,细致地用灵力烘干对方在湖里沾湿的衣服,优雅中带着点温柔,温柔中又带着点点亲昵道:“怎么来这里了?” 当美男子与温柔属性加成,且这分温柔是独独对你释放的时候,魅力值ax,没有谁能抵抗的住这等呵护与温情。 然而…… 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对方喜欢男人。 小少年究竟喜不喜欢男人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显然对方如今还没开窍就对了,他不仅没接收到神淮二号的深情电波,反而忽然脸色一变,急匆匆问道:“小师妹呢,神前辈,你有没有看到我身边一个很……很漂亮可爱的白衣女修?” 小师妹…… 很漂亮可爱…… 白衣女修…… 呵呵—— 神淮二号嘴角的笑意僵了,之前一个‘碧姑娘’,现在一个‘小师妹’,小鬼艳福不浅嘛。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5节 “神前辈?”瞧神淮二号一时没回应,小少年不由越发焦急。 “别担心,”神淮二号压下烦闷,伸手揉了揉小少年脑袋,“我陪你去找小师妹好不好?” 小鬼,我劝你最好放下什么有的没的瞎念想,专心跟他,否则……别怪他辣手摧花、棒打鸳鸯了。 他拉起小少年,拍了拍对方身上土灰。 小少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在这个前辈面前,他似乎总是格外的有安全感,格外的放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谢神前辈。” 神淮二号温柔一笑,牵起他的手,“无妨。” 小少年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神淮浅笑着解释,“你昏迷初醒,恐有危险。” 小少年顿时感激涕零,“多谢神前辈,前辈厚爱了。” 神淮挑了挑眉,没错,就是对你厚爱了,识相点快扑过来。 “神前辈,莫非你以为我姓神?” “不是吗?”小少年瞪大了眼睛。 神淮二号心里对此等常识匮乏嫌弃得不行,口中却温文尔雅道:“当然不是,妖族和魔族都是没有姓的,有的以族群冠以名前,有的直接就是个名字,好比你那位碧姑娘,想必也不姓碧罢,对了,她叫什么,怎么没在你身边?” 很快把话题引到他想知道的事上了,神淮二号自然地仿若随意问起。 小少年有些黯然地低下头,“碧姑娘叫碧绮绫,被她师尊带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受罚?” 瞧小少年这副天地失色的样子,神淮二号撇了撇嘴,觉得有些烦躁。 当然他面上还是一副知心前辈的好模样,“你放心罢,我观那日黛芙华对碧绮绫不过是小惩大戒,想必是有几分真师徒情在的,很不必忧心。” “真的吗?”小少年顿时亮起了眼睛,眉梢都舒展开来。 神淮二号顿时更烦躁了,暗道……黛芙华那个心狠手辣的,碧绮绫还能不能活着还是二话,他首次觉得黛芙华如此顺眼。 他笑了笑,宽慰道:“放心吧。”说着转移话题道:“对了,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哦,”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叫沈琛微,道号和光,上玄宗清律上人座下。” 呦呵,小鬼报得挺详细,是现在就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神淮二号笑抚狗头。 接着,干起正事来,找那个迷之小师妹。 神淮二号和小少年东说几句,西说几句,知道对方是在苍荒秘境被一个传送阵送了过来,以及他的小师妹是多么的舍己为人救他巴拉巴拉,接着闲聊起其他来。 神淮二号指点他几个误区,小少年崇拜地捧脸。 神淮二号给他讲大陆的趣闻,小少年双眼亮晶晶一眨不眨。 神淮二号说起他的‘峥嵘岁月’(伪),小少年随着对方跌宕起伏的描述时而惊呼时而舒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神前辈好棒!” 神淮二号扬了扬眉,表示很受用,不过…… 他捏了捏对方脸蛋,佯做不高兴道:“不是说了我不信神吗,怎么还叫我神前辈?” “啊!……那……那我叫前辈什么?”就叫前辈是不是太生疏了,他心内隐秘地不想和其他人叫的一样,叫神淮前辈又是不是太不敬了。 哪知对方直接开口,“叫我神淮罢。” 小少年立刻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名字取出来不就是给人叫的吗?”神淮二号挑眉意气风发道。 “可是……”可是这未免太不敬了罢。 “可是什么,我见你投缘,允你直呼我名,你不愿?” 瞧对方有些生气的样子,小少年立刻摇了摇脑袋,“怎么会?当然愿意了,神……神淮……” 他……其实好像……很愿意这样叫对方。 神淮二号满意地摸摸对方脑袋,乖啦。 这时,小少年忽然惊呼道:“糟了,小师妹?” 呦,终于记起来了,神淮二号挑了挑眉,天都要黑了,看来那个小师妹什么的也不怎么重要嘛,当然也是他魅力大啊。 ☆、 第77章 另一个世界(七) 神淮二号装模作样地摇头,抱歉道:“小琛啊,我不知道你师妹究竟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就算神识覆盖,也找不到她。” “啊?……啊!”小少年失望地垂下脑袋。 “不过,你有没有什么沾染了她气息的东西,我可以通过气机锁定她。”怎么能满足不了心上人的要求,让心上人失望呢,他这么说只是增加点波折罢了,至于原因, 瞧小少年看他崇拜的目光就知道了。 “神淮你好棒!” 神淮有些小得意地摸了摸鬓角,他觉得真是奇了怪了,听过那么多人的颂扬,却独独小少年最简单的话让他这样喜欢。 紧接着,小少年从怀里掏出块香帕,递到神淮面前,“这是小师妹的帕子。” 神淮二号:“……” 他目光瞬间微妙,骚年,我们得谈谈人生了,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怎么会有人小姑娘的贴身之物。 他笑眯眯地接过帕子,一嗅,就塞自己怀里,没再给小少年了,“这样方便我通过气息找人。” “哦。”小少年乖乖地点了点脑袋。 再对方没看到的角落里,神淮二号把帕子扔出老远。 “啊!”小少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神淮二号忙上下其手地把小少年摸了个遍,暗道对方没看到他刚刚扔帕子那一幕罢。 “对了,小师妹……长得有三分像你。”说到后面,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说一个女人像对方,对方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不放心地掀起眼皮极快地瞥了神淮一眼, 然而什么都没看出来, 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生气,反而还有点淡淡的喜悦。 神淮真好, 他这样想着。 接着两人走得很快,来到一座颇为威严大气的府邸,门口守着的人看起来很严肃。 神淮二号拎着小少年飞到其中一间屋顶上,里面是两个女子。 沐浴着皓月,两人听了一会儿墙角。 原来里面这个女子叫莺璃,是夭莺王莺芎的私生女,因为莺芎对公主莺婴樱的偏爱,始终不肯承认她这个女儿,她便想用与人族成婚这一条路逼的对方承认。 不知怎么的,那个小师妹一副男子打扮,大红衣袍,看起来倒还真是有几分像神淮啊。 神淮二号挑了挑眉,对小少年道:“看来你的小师妹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危险,晚点救她出来可好?” 怎么着,他这趟出来也是有任务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上央节过,婚期如约而至。 这期间,神淮二号和小少年感情直线上升,原本在他面前一副乖乖样的小少年也会张牙舞爪外加撒娇了,神淮二号觉得很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对方委实不开窍,纵是他带着对方在祁山上央花吹满头的路上行走,对方也一副正经的不行的样子。 唉,罢了,毕竟小少年还小嘛! 婚宴上,解决了权利更迭,允莺婴樱为夭莺新王、把那个什么小师妹弄出来后,神淮二号正要带着小少年离开。 忽然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响起,“王座且慢。” 莺婴樱几步走到神淮二号面前,目光逼人。 这时,那小师妹跑了开去,小少年急忙去追。 神淮二号皱了皱眉,到底还是问道:“何事?” 莺婴樱忽然一笑,看了还没跑远、回眸一瞥的小少年一眼,从怀里拿出一根鲜红的凤羽,“尾羽定情,王座可还记得?” 神淮二号:“……” 菇凉,首先辣根羽毛是头羽,其次那羽毛根本是你趁他不备拔下来的,尾羽定情个鬼啊。 莺婴樱眉目一冷,“王座想反悔?” 神淮二号:“……” 他手指一动,那根尾羽瞬间化作火焰、终成灰烬,他扬了扬眉,“你且先好好学着掌管夭莺罢。” 说完,他转身就往小少年的方向掠去。 “师妹,你怎么突然跑开了?” 那姑娘跺跺脚,“都跟你说了,我是师姐,不是师妹。” “我入门比你早,你当然是师妹。” “我年纪比你大,我当然是师姐。” “不能这么算的,师妹。” “哼,算了,不和你说了,哎呀,啊……”那姑娘忽然身形一晃。 “怎么了,师妹?”小少年急忙上前扶住了对方腰肢。 “我……我脚好像崴了,都怪你,气我。”说着,她往小少年身上砸下几个粉拳。 “好好好,都怪我,先让我看看好不好。”小少年无奈地笑了笑,脱下对方的袜子,细致地检查起对方的脚踝。 神淮二号简直看得气血翻腾,心肝脾肺肾都疼。 呦呵,看不出来小少年还是个这样温柔的人,在他面前怎么就像个鹌鹑一样了。 他十分不爽地踏步过去,明知故问道:“呀,这是怎么了?” 小少年忙把自家师妹往身后藏,目光躲闪,姑娘家的脚是不能随便被人看见的,这个他知道。 神淮鼻子气歪了,藏起自家师妹,好吧,他能理解,师兄护师妹天经地义嘛。 看他的眼神这么躲闪……呵呵,这明显就是心里有鬼罢。 神淮二号心里升起股前所未有的憋闷感来,他还从来没对谁这样上心过呢,结果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他一拂袖便离开了,留下句冷冷的话,“看来琛微有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看着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小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高兴了,这几天对方一直亲昵地叫他小琛,独独这次…… 可是……为什么呢? 还有他……摸了摸心口,刚刚看到那个夭莺公主对神淮二号说话,他为什么觉得不舒服呢? 小少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手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哎呀,痛死了,笨师弟。” 小少年顿时回神。 神淮二号当晚就再次回到诸王山,这个时候他又冷静下来了,小少年不开窍嘛,他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作甚生这样大的气,白白把陪在对方的机会留给那些女人。 他打算着再去找对方,却被突然而来的突破打乱了步伐。 只得赶紧闭关。 五年后,修为重回合体。 只是等他再出去,已是物是人非。 他单以为,五年于修士漫长的生命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却忘了小少年本就年轻,怎经得起五年的空白。 再见小少年时,他已是一副青年人的样子了,不复当初的青涩稚嫩。 不知这短短几年,小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修为竟已至金丹,升出云峰峰主,还有了红颜知己在侧。 神淮二号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沈琛微挺兴奋的,“神淮,一别五年,近来可好?” 一边女子立刻惊道:“沈大哥……你…你…”怎么敢这样直呼妖王名姓。 沈琛微笑了笑,“若儿,你去沏盏茶过来吧。” “好。” 若儿走后,神淮笑道:“红袖添香,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艳福深厚啊。” 沈琛微摇了摇头,“若儿是一个散修,被我从一个秘境中救下后,便跟了我,不过帮我做些琐事罢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头看向神淮二号,“你……”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 “嗯?” “你能不能让莺婴樱放出莺璃?”沈琛微直觉不对,咽下要脱口而出的话,转了个问题。 略为久远的名字,神淮二号调了调记忆,顿觉揪心,莺璃又是什么时候和对方搭上关系的。 碧绮绫, 小师妹, 若儿, 莺璃…… 神淮二号满怀期待地过来,此时突然发现,对方也许不是迟钝,不是不开窍,只是从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过罢了。 他之于他,大抵终究只是个前辈高人罢。 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 半晌静默, “好。”神淮二号终是答道。 他有些心灰意懒地回了趟妖界,拎出莺璃后, 忽然又斗志昂扬了。 啧……真是的, 沈琛微不喜欢他, 那他便把沈琛微绑在身边嘛, 废了修为, 打断四肢, 让对方再离不开他…… 神淮二号嘴角勾起个略显残忍的温柔笑意。 他来到出云峰,把莺璃放下后,抬手就是一阵轻烟。 沈琛微软软倒下,神淮二号扛着人就往妖界来了。 这回,他没回诸王山,而是去了处偏僻的宫室。 把小少年锁在床上,他又伸手封了对方的修为。 其他的,终究他是不舍得的。 这时,神淮二号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自己是该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下点春&039;药什么的,生米煮成熟饭, 还是该等对方醒来,在对方身上、心上都彻底打下自己的烙印。 ——没错,神淮想的很快,不同于魔族的一夜情一般的天性,妖族是个很专情的种族,一生只喜欢一个人,除了对方,再无其他。 沈琛微只能是他的人,自然得做下标记。 神淮捏了捏对方脸蛋,觉得下&039;药总是有损身体的,还是算了,直接来吧。 他一点点剥开沈琛微的衣服,露出对方健美的躯体。 ☆、 第78章 另一个世界(八) 他翻过小少年的身体,手里已有了个白玉小罐子,用拇指撬开盖子…… “嗯……” 一声闷哼,如同惊雷般响在神淮二号耳畔。 他忽然松开手,猛地后退几步,玉罐乍然碎地,发出一声脆响。 单手捂着眼睛,神淮二号站了许久,终是缓缓放下手掌。 魔 障 了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被嫉恨遮住眼球,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接着,替沈琛微解开锁链与禁制,用这种方法得到一个人,他向来不屑。 用这种方法得到对方,他也舍不得。 这时,对方竟比神淮二号预估时间要早地醒来。 他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睛,真可爱,神淮二号这样想着。 等到看清眼前人后,小少年茫然的眼睛化作信赖。 神淮二号忍不住勾起嘴角,信赖的话,再进一步,可以变成喜欢的罢。 “神淮,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衣服……”小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着片缕的身体。 “别问了好吗?” “……好。” 隐隐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他默默地忽略心底的异样。 神淮二号带着沈琛微在他的洞府待了一段时间,闲来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指导指导对方的修为剑法,倒有番闲云野鹤的味道。 两人的关系很快亲近地一如当初了,不,更甚往昔。 然而……这份亲近都是保持在两人有意识的维持下的。 这一日,因为后荼突发信件,神淮二号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却再看不到对方身影,翻遍了洞府,终于在院子桌上找到个留声珠。 “神淮,绮绫有危险,我需要去救她。” 对方急切的声音立刻还原而出。 神淮二号缓缓收紧手指,又是因为这些女人, 女人, 女人, 就因为他、不是、女人吗? 只是到底…… 不放心对方口中的危险,他循着气息很快找去。 飞过秀丽山河,从大陆一角到另一角,看到已经躺在地上血迹斑斑却仍不忘把碧绮绫护在身下的沈琛微, 有那么一瞬间,神淮二号心脏一阵紧缩,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对方的多情。 眼见着玄荥冰冷一剑就要击出,神淮二号疾挥手,昆梧出鞘,接下对方雷霆一击。 玄荥目带讶然,抬眉,“你怎么来了?” 神淮二号不答反问,“为什么要杀他?” “与魔女勾结的宗门叛徒,难道我不该清理门户?”玄荥口气淡淡。 神淮二号:“……” 他勾了勾嘴角,和玄荥在一起、听他一本正经地扯淡,似乎总能让他心情放松,果然没刚刚那么难受了,冰山面瘫有特殊的安慰技巧。 “好了,你难道会是在乎这种事的人,不早就和我这个妖族勾结了吗?” 原本瞳孔已经涣散的沈琛微,看到前来的神淮二号后,眼里顿时泛起了光,听到这句话后却又化作不可置信。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这时,玄荥眉目一厉。 “……有什么玄机不成?”神淮二号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好的预感,回头,这才发现对方鲜血已经浸透白衣了。 因为不想看到对方是如何竭尽全力地护碧绮绫安全的,他下意识地撇开神识,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是如何的伤重。 他心一抽,忙转身扶起沈琛微,只是对方护着碧绮绫的手似乎已经弯入骨髓,难以动弹。 神淮二号只能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揽着对方,灵力探入,如泥牛入海,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有些无措地转回头,看着玄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靠在神淮二号怀里,沈琛微觉得很安心,他来了……便好,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玄荥第一次看到神淮露出这种神情,害怕、惊慌。 即便不敢置信,答案似乎也呼之欲出。 他狠狠沉了沉眉,“他是崇明和黛芙华的孩子,即便今日不死,也是在劫难逃。” 这时,神淮二号才找回声音,没有理对方刚刚的话,此时此刻,他已无暇震惊,只有一点才是重中之重,“怎么救他?” “你也感觉到了,根本回天乏术,在我出剑之前,他心口死气已然扩散,不然我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许久的静默。 神淮二号抱起沈琛微,掰开他紧握碧绮绫的手指。 掰不开。 他用了大力,一根一根手指地去掰,不惜掰断对方的指骨。 是他的, 是他的, 都是他的。 忽然察觉到自己正伤害着对方的身体,神淮二号猛地住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无力地捂着眼睛。 玄荥向来有如远山冰雪般无情的面容出现一抹难言的动容。 “如果去放逐之地拿到天魔神的魔神礼赞,可以救他回来,我可以先行封印他流失的生命。”他终是开口道。 本不想提及这么危险的办法,只是观如今状况,若果放任,恐怕今日之事会成为对方永远的心魔罢。 神淮二号蓦地放下手掌,“真?” 玄荥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觉得崇明并没有死,当初和雀翎那个妖种失败,想必是趁着三族混战又抓了黛芙华,造出他这个魔种,焉知会酿成何等大祸,你……” 撇开目光,“封印吧。”神淮二号只如是道,末了又道,“帮我知会后荼与黎栩一声。” 玄荥终究只能叹了口气,在对方走后,他占了一卦,沈琛不科学地气运加身,神淮目前也是福泽深厚,应该……能安全地从放逐之地回来的罢。 忽然,他察觉到不对,神淮以后的卦象…… 竟是…… 在劫难逃。 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神淮二号不是魔族,杀杀杀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要他去拿到魔神礼赞,却难比登天,毕竟一个妖族很难得到天魔神的承认。 不,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 可以说神淮二号就是和神在抢东西。 这是他首次体会到何为九死一生,到底上天还是眷顾他的,终究是从空间裂缝里爬出来了。 擦了擦被裂缝挤压出的血迹,神淮二号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他可是继圣炎之后,第二个从放逐之地杀出来的人,有没有可能一统魔族捞个魔君做做。 他浅笑着往上玄宗方向而去,至于体内因为拿魔神礼赞受的伤暂且顾不得了,他现在想看到沈琛微,只想看到沈琛微,想立刻看到沈琛微。 碧绮绫应该是死了,他只能是他的了罢。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罢。 又是十年七月初七,今天是上央节,神淮把上央花取出塞怀里。 “沈琛微走了。”玄荥看着匆匆而来的人如是道。 “你说什么?”神淮二号脸上表情一滞。 “不知道因为什么,又是谁救得他。” 神淮二号有些失望,却到底还是开心的,对方还活着,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吗? 至于原因,晚些再说罢。 他总觉得自己是没有这么喜欢沈琛微的,不过那夜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哪值得他如今倾心相待。 今日始知情之为物,从来与旁的无干,什么都是理由,什么又都不是理由。 他点了点头,“我还是把魔神礼赞给他罢。” 玄荥皱起眉头,横剑拦住他。 神淮二号讶然。 “养伤。” 神淮二号勾起了嘴角,“去去就回。” 说着身形一遁,便循着那抹他忘不掉的气息去了。 山峰之上,是一个浑身泛着煞气的邪修,只是她的表情却保留着少女般的天真,依稀能看到当初那个娇俏烂漫的小师妹模样。 “师弟,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她看着身前似乎被施了定身咒的沈琛微问道,目光很深情,也很明亮。 神淮二号欲去救对方的脚步蓦地一顿。 “绮绫呢?”沈琛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焦急地询问。 小师妹的神情乍然一变,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双目猩红,煞气涌动,“绮绫,绮绫,你心里就只有碧绮绫那个魔女吗,就没有半分我?” 说到这里,她忽地又盈盈一笑,柔情似水,“师弟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放碧绮绫见你好不好?” “什么?”这时,沈琛微才把双目看向眼前的红衣邪修。 “我知道这世上有四人真心爱过你,一个是碧绮绫,一个是若儿,一个是莺璃,倘若若儿没有为你身死、莺璃未回妖界、我……我没有一念入邪,你……究竟……究竟喜欢哪个?”她颤声问道。 沈琛微撇开对方温柔凝视,“我对若儿是怜,对莺璃是谢,而师妹,对你却是同门情谊、自小的爱护,因我之故使你一念入邪,我深觉歉仄,只是惟有绮绫,乃我情之所钟。” “情之所钟……”她垂头低声喃喃,“你……竟不知……我对你也是情之所钟么……” “师妹,是我负你良多。”沈琛微深深一叹。 那师妹没有再说话,抬手一挥,空地之上蓦地多出一个黑衣女子,清丽无双,不是碧绮绫是哪个。 沈琛微眉目乍然狂喜,赶忙伸手解开对方禁制,原来他早已冲破师妹下在他体内的阻滞,佯做捆缚,只是想套得碧绮绫下落而已。 那师妹微怔,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从小就笨,从不会耍心机,半点城府也无,如今为了她……竟能想那许多……” 不远处,神淮二号笔挺地伫立树下阴影里,落叶积肩,却没有伸手拂去。 这时,那红衣邪修忽然纵身一跃,扑向已经搂作一团的两人,她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纯真的笑意。 周围空间灵力急剧涌动,她竟是要自爆元婴、同归于尽。 沈琛微眉目慌乱,却只来得及把碧绮绫护在身后。 忽然一声清鸣响起,一只振翅的火凤飞出,双翼张开,所有的灵力波动尽数冲击在巨大的凤身上。 看着眼前一片火红,沈琛微一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瞬,那凤凰就飞于九天,挥翅离开。 沈琛微伸手一抓,只留几根落羽和满手的血迹,以及不知何时从手心窜入他体内涌动的一股强大的、与他血脉相连的远古力量。 ☆、 第79章 另一个世界(九) “淮儿,听说你现原形了,现在整个大陆都在传颂你左翼彩绣辉煌,右翼灿烂华章,吞吐日月河山,骚包耍帅居然不叫上我,是不是怕我抢了你风头?” 万丈悬崖之上,有一红衣男子负手而立,忽然一道青影翩然落下。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罢。”神淮二号头也不回,淡淡道:“我只是担心你被我比的羞于见人。” 黎栩走到他身侧,与他一同看着崖底万丈深渊,“阿淮,你修为又跌落了。” “总在突破,偶尔也要跌一跌做调剂的,不然可让别人怎么活呢。” 黎栩:“……” 那个别人是他吗?就算是来慰问的,也不能阻挡他这一刻想给对方一拳的心。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你……当真喜欢那个叫沈琛微的小修士?” 许久的静默, “……嗯。” 黎栩痛心疾首地扶了扶额头,“当初接到玄荥传信,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上怎样一个奇丽奇绝的男人,甘愿以身犯险,结果就是这么个优柔寡断、毫无担当的家伙,阿淮你眼光堪忧啊。” “他、赤子诚心,世所罕见。” 黎栩撇了撇嘴,“就是说他又笨又蠢,世所罕见咯,我看哮天犬最赤子诚心了,你怎么不喜欢它?” 神淮二号:“……” 他斜睨了黎栩一眼,忽然笑了,“难得看你过来,去我那喝杯罢。” 黎栩:“……”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一杯倒且酒品奇差的人喝酒。 甫一到神淮二号洞府,刚拎出坛藏酒,一只纸鹤便飞了进来。 黎栩信手一夹,神淮皱眉,抱起酒坛,劈手夺了过来。 黎栩抖着手指着神淮二号,把被拍红的手背伸在他眼前晃。 神淮二号只当未觉,灵力微微探入,那人熟悉的声音便响在识海: ——神淮,你又救了我一次,不日前来答谢。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6节 神淮二号嗤笑一声,想开口拒绝,话到嘴边,却又成了一个淡淡的‘好’字。 纸鹤很快挥着翅膀飞了出去。 黎栩走近几步,玩味道:“怎么,他软玉在怀,还与你鸿雁传书不成?” “不过答谢日前相救罢了,”神淮二号拍开酒坛,单手一推,到了黎栩面门前,“来,不醉不归。” 黎栩:“……”不醉不归……说得这么好听,你醉只需要一秒钟好吗,不过……还是不要辜负美酒好了。 只是,还没拿出他的青玉盏,忽然一阵破空风声传来,好险躲过。 剔透的酒杯已经碎在脚边,神淮二号双颊微红、眸光潋滟,单手执着剑,剑身嗡嗡作响。 结果——黎栩苦逼地发现他只能抱着酒坛,眼睁睁看着对方酷炫狂霸拽地舞剑,剑剑往他方向刺来,简直了。 哥们儿,你其实没醉,就是想虐我吧。 第二日,神淮二号吁着气听黎栩义愤填膺了一个早上,终于忍不住把人给踢出去了。 一月后,又是纸鹤飞入。 ——神淮,我找到师妹自爆后留下的一缕残魂,欲以复生师妹,不便前来,日后相叙。 “好。” 神淮二号眉目疏淡地放下纸鹤。 一年后。 ——神淮,我突破元婴了,身体里似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涌动。 想必是魔神礼赞的缘故引起对方的困惑,神淮二号淡淡道——也许是你的天赋力量罢,你本就与众不同,无需惊慌。 说着,他动了动指尖,手上忽然多了一把银白长剑,名剑雪饮,他第一次看到,便觉得与那人再相配不过了,现在那人结婴,也是能驾驭的时候了。 隔了几日,纸鹤再次飞来,大抵是此剑甚爱、无以为报、不知以何答谢云云。 答谢?神淮二号垂下眼眸,只回了一句“不必。”他、什么都不缺。 十年后。 ——神淮,我终于找齐制作养魂灯的所有材料,很快师妹就能再回来了。 对方独有的雀跃声音传出,仿佛能看到那泛起光芒的脸蛋一样。 神淮二号不由勾了勾嘴角,似惆怅似温柔又似自嘲。 ——唉,神淮,漏了一株九瓣幽莲,怎么也找不到,不能做养魂灯了,我总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像战败的公鸡,神淮二号想大概连呆毛都耷拉下来了罢。 他指尖微动,空中蓦地多出一朵幽蓝色的莲花,花瓣舒展柔软,莹莹光泽流动。 隔日,黎栩就冲了过来,“神淮,你是不是疯了,两次修为跌落可能损及根基,你十年修为未有寸进,九瓣幽莲是阿荼踏遍了整个大陆找到的,你居然就这么送出去了,你是不是想改行做大情圣啊?” 他喘了口气,又一连串道:“我就见不得你这矫情样,还不如让我把对方绑了过来,好让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不就结了,他哪里值得你做这么多?” “雀翎出嫁前你不是连迷药、捆缚阵都准备好了,却也不是终究只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作他人妇?”低头看着万丈深渊,神淮二号道。 许久的静默, 才传来对方低缓的声音,“她,不一样。” “雀翎之于你,是不一样的,而沈琛微之于我,也是不一样的。”神淮负着手,口气淡淡,眸光却是深深。 顿了顿,神淮二号又缓缓道:“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用不着九瓣幽莲,无论如何,我总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废了你和阿荼的心思的。” “嗯,”黎栩低低应一声,看着云海涛生,忽然低声道: “阿淮,你知道吗,我现在看你,就像看两百多年前的我一样,无论她与崇明定情、成婚,我都像疯魔了一样,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不要命,不求她捧起我一片真心,不祈盼她回眸看我一眼,只求远远看着她,只愿她笑靥如花,直至她最后身死魂消,有时候我真的会想,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回头一看,其实不过执迷不悟罢了。”所以酷爱回头是岸罢,骚年! 没错,黎栩不惜以己为鉴就是拉回自家疯魔了的好兄弟,可惜……以神淮之固执,注定他苦心白费—— “执迷不悟么,”山风吹起神淮二号泼墨般的长发,红衣飞扬,风姿无双。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光阴顷刻流转, 忽然有流光划过,他眼底乍然一片清明,声音铿锵,“情之所钟,生死无悔。” 黎栩心头一震,紧接着发现身侧人气势攀升,竟是要突破之象。 生死无悔? 只是未到悔极时罢。 许多年后,神淮二号想起今日宛若誓言般的话语,只觉嘲讽。 只是如今,一切未起, 临走前,他还回头深深看了黎栩一眼,“无谓纠结,不明本心,这就是你两百多年来止步化神初期的原因。” “!” 黎栩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扯几句淡,对方竟然就要突破了,该说……不愧是神淮吗? 苍天无眼! 让好兄弟迷途知返计划失败, 阵亡, 且一脸血。 神淮二号这次闭关,比上次时间多了许多,转眼又是十年过。 等到他出来,院落里已是堆满了纸鹤,大大小小,各色各样。 神淮微讶,紧接着嘴角泛起个淡淡的笑容。 果然一打开就是对方熟悉的声音,雀跃的,欢欣的,失落的,难过的,悲伤的…… 起先是日常汇报,到了后面就统统是抱怨了。 ——神淮,你是不是很忙没空啊? ——神淮,你怎么不理我? ——神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不要生气。 ——神淮,我好想你啊! …… 嘴角翘起,神淮二号觉得今天阳光真好,他忽然想……也许……对方心里不是真的没有他的,只不过……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罢了。 恐怕连对方自己都不知道这二十余年的纸鹤传音中,他已经越发依赖他了,事无巨细,都会告诉他,碰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他随手捡起个纸鹤,咳……并不是随手,正好是那个含着对方‘神淮,我好想你啊’的声音的纸鹤—— “咳……我……闭关十载,突破咳咳……大概是……不成……咳咳咳……” 话语含糊,声音卡在一个的地方,手指已无力捏住,纸鹤翩然远去。 神淮二号抖了抖手指,啊呀呀……他刚刚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口干、手酸呐,话还没说完,纸鹤就飞走了,对方会不会误会他进阶失败、反噬受伤、命不久矣呢? 他有些替对方担心地皱了皱眉,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脸色惨白地躺到在软榻上。 —— “神淮,神淮,你,没事吧?”沈琛微一收到那纸鹤,便没由来地升起一股心慌,紧赶慢赶,没想到会看到对方这样的样子。 他顿时大惊失色扑倒对方身边,却又不敢用力,唯恐弄伤如今白的几乎透明的人。 “没事,”神淮二号艰难地伸出手,沈琛微连忙把脸贴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进阶失败?”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咳……两次修为跌落,损及根基……” “怎么会,怎么会……”沈琛微一呆,“是因为我?” 神淮二号温柔地笑了笑,“与你无关,我心甘情愿。” 沈琛微心碎欲死,“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却一直没有来看你,我……我怎么值得……” “怎么不值得?”神淮二号眸光深情而明亮,“到现在你也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么?”沈琛微呆了呆。 神淮二号缓缓贴了过去,趴在对方耳边,洒下细细密密的呼吸,“明白我为什么待你这样不同,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奋不顾身救你,为什么宁愿自己有损也要把你要的东西送到你手上,因为我想看到你永远这样笑容灿烂,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脸上一丝一毫的阴霾,因为……我心悦你。” 沈琛微表情一滞,“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难道不也一样吗,从初见、你便愿意为我放下性命,之后无论何时都信赖我,还有……” 神淮二号手指一动,蓦地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神淮,我好想你啊。” 好想你啊—— 想你啊—— 你啊—— 沈琛微脸色一点点涨红,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 等沈琛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对方身下了, 他:“……” —— 想像了下对方的蠢表情,神淮二号忍不住笑出声。 他躺在软榻上,静静地等着,琢磨着按对方修为,明晚应该会到吧,他好整以暇地晃着长腿。 第二天傍晚,无人前来。 神淮二号:啧……他果然高估蠢货了。 第三天,一片寂静。 神淮二号自出关后就美丽的心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第四天,神淮二号决定如果对方还不快滚过来,他就把对方捉过来。 第五天,神淮二号心中升出一股担忧来,即便人不至,鹤总会来,如今却杳无音讯,对方会不会有危险? 他嚯地站起身,恰在此时,一只小纸鹤飞了进来,神淮二号容色一松,伸手夹住——小师妹复生在即,改日再叙。 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神淮二号忽然笑了,说不出的讥诮自嘲。 自此,神淮二号没有再出过妖界,纸鹤传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日子周而复始,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百年消。 神淮二号的修为已然突破到合体巅峰,半步天道,当之无愧的大陆第一人,只是他却隐隐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古怪,似乎有一个壁障、捆缚,网罗住大陆所有人,那是一种无法得进的压抑感。 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识海之内存在的另一抹意识。 神淮二号:你是何人? 神淮:你感觉不到? 神淮二号:你是我? 神淮:不然呢? 神淮二号一声轻笑:凭这口气,舍我、其谁? 他顿了顿,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罢,原来这世上真有那无数走向的世界……你怎会来此? 神淮:说来话长。 神淮二号:长话短说。 神淮:不如不说。 神淮二号:……好。 能交流后,一个冷眼旁观芥末了一百多年,一个宅在妖界萧索无味了一百多年,倒是一拍即合。 尤其是没有人比对方更了解你了,也没人比对方更合拍了。 比如,照镜中—— 神淮二号摸了摸鬓角,神淮忽然开口: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神淮二号:如此,岂不寂寥? 神淮: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寥,旁人又怎会知道。 比如,练剑中—— 神淮二号:看看我这一剑,可能惊天? 神淮:来吧。 一剑寒光十四洲。 神淮:很适合你,这是……你与沈琛微的相识。 神淮二号:诚然。 然而两个自恋成狂的人待在一起,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和谐的。 神淮二号捋了捋掉落胸前的长发:我观你来时年岁不过三百余罢。 神淮:比前辈略轻些罢。 神淮二号:难怪说话总一团孩子气。 神淮:……前辈教诲的是。 如此两人,倒也不寂寞,拆开纸鹤后,神淮二号竟还起了调笑的心思。 忽然,急件来—— 玄荥因与邪修勾结之故,离开上玄宗,新宗主卫明涵、道号和净。 收到消息的时候,神淮二号蓦地起身,在他眼里,上玄宗宗主就是和玄荥绑定的,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宗主名下冠着其他人的道号。 上玄宗玄字辈下是明,明字辈下为清,清字辈下方是和,如此算来,这和净究竟何许人物,能叫上玄宗诸人心悦诚服。 而玄荥…… 想到四十余年前他看到的那个青衫修士,和那掉落的神魂碎片,他动了动眉梢,提起剑出了妖界。 小黑狗叼着神淮二号的裤脚,呜呜呜地叫着,神淮二号笑着蹲下身,扒拉出小黑狗,摸了摸他脑袋上翘起的呆毛,“啊,哮天犬乖,干爹就出去几天,回来给哮天犬带好吃的丹药好不好?” “呜呜呜…”小黑狗不松嘴,神淮二号微凝眉,怎么又不听话了,他在小黑狗颈后一拍,小黑狗顿时软软地倒了下来。 神淮二号换下沾着趿拉口水的衣服出了妖界。 接着他觉得玄荥不愧是玄荥,居然单单找对方就花去了他三年功夫,且还是在他有对方传讯纸鹤的情况下。 就按着对方指示,他居然就找了三年,什么妖、魔夹道,榕树之下,左行三步,绕树五圈,右去百里,再往返三次…… 听得神淮二号登时表情就木了,弄得这么隐蔽,是怕人寻仇吗,简直了。 推开木门,神淮二号悠悠踏步入内,“玄荥,你好生清闲呢。” 只见其内两人对坐,皆是白衣胜雪、风姿夺人,一人是玄荥,另一人、想来便是当初那个弟子了罢。 这时,那人恰转过头来,笑吟吟道:“师尊,有客来。” 神淮二号一愣,对方这长相……太像太像一个人了。 玄荥目光微闪,淡淡道:“坐,近来可好?” 神淮二号收回目光,知道对方这是不想多谈的意思,他转而道:“你怕是自己想辞去宗主之位,才弄出些意外来的吧。” “那又如何?不是上玄宗宗主,这大陆之上,又有何人敢对我不敬?”玄荥口气随意。 神淮二号一笑,“你倒洒脱。” 接着,他以叙旧之名,拐着玄荥出去散散步、扯扯淡,然后欣赏着另一白衣男子一日比一日晦暗的面色。 啧啧啧,这就是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表现给我看我就开心了。 玄荥动了动眉梢,却没说什么。 大陆已是血流成河。 直到神淮二号提出要走后,他甚至还出口挽留。 神淮二号的目光瞬间就古怪起来了,好半晌,他才戳了戳对方胳膊,小声道:“我真没想到玄荥你竟然会屈居人下,怎么,不想和那人单独相处,就跟我走。” 玄荥:“……” 另一白衣男子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起神淮二号推了出去,随手给门上换了个迷幻阵。 神淮二号:“……” 他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对着虚空道:“这样暴脾气,难怪玄荥要开口多邀我住几日,也不想和你二人世界。” 对方瞬间鼻子都气歪了,他转身对玄荥委屈道:“师尊,你看他,反正是他自己的劫,自己的命,你拦也拦不住。” 玄荥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改不了神淮的命线,却还是忍不住做徒劳的挽留,河山倾覆,日月颠倒,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这个奇丽奇绝的男子了罢。 ☆、 第80章 另一个世界(完) 神淮二号提着剑从玄荥处出来,比来时倒是快了不少,可也兜兜转转了快十日,简直了,这绝其偏僻迂回的地方。 这一来一回加上中途‘叙旧’,转眼已是五年过。 倒也无所谓,他还心情颇为不错地哼着小曲儿缓缓步行呢。 只是,随着人烟渐起,地上、城里、漫山遍野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些尸体面目可怖,身体坑坑洼洼,血肉模糊,有的甚至整张脸都被撕毁,眼珠掉在一边,死相奇惨。 最重要的是,这些尸体上都散发着一股妖气。 而死者是人族,神淮二号很清楚,那么说明杀人者乃妖族。 他顿时心底一沉, 急速往妖界掠回去, 一路上,河山染血。 一些小门小派小家死伤无数,凡人界更是鲜有幸存者。 遥遥能看到一些大宗门派出的‘精英弟子’前来相助,然而效果甚微。 站在一群神色凝重人对面的是几个半妖半人形态的东西,姑且称之为东西罢,有的头上长着虎耳、后面还有根尾巴,有的鹤首人身,有的人身蛇尾。 双眼猩红而嗜血,冲进人群就开始乱砍,毫无章法,却暴虐异常、煞气凛冽,不怕痛不怕死,好像杀不死。 长剑搅碎他们心脏的瞬间, 彭—— 那东西带着周围的人尽数炸为碎片,血花盛开,叫人心颤胆寒。 神淮二号眉头狠狠一皱,这是化形妖族灵力暴动导致清窍堵塞、身体退化的结果。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灵力暴动、丧失神志的妖族呢? 妖界一定出事了。 脚下厮杀凄惨,神淮二号却未有半步停留,反而催动了速度。 他知道救了一处必还有另一处,救是救不完的,反而会拖垮他的行程。 为今之计,只有早日到妖界了解情况、掌控全局。 忽然,他脚步一顿,神色微变,猛地纵身一跃,扑入下方厮打中。 彭—— 空间灵力扭动。 他拎起一个将长剑插&039;入暴动妖族心脏的白衣人急速后退。 心口乍然一凉,神淮二号神色微愣。 只见眼前人双目赤红,形若癫狂。 只是不变的是对方秀丽的面容。 神淮低头看了看往胸口一寸寸推进的剑尖,如果不是他修为足够高,有厚厚的自动生成的灵力屏障的话,早就一剑穿心了罢。 银色的剑身,微凉,是雪饮的剑气。 利剑刺入皮肉,声音沉闷。 神淮二号伸出两根手指,捏上剑身,长剑无得寸进,阻滞使对面人近乎狂暴,拼命地催动剑气、吞吐灵力。 神淮二号手指微微一偏,铿锵一声,剑尖应声而断。 名剑雪饮,就此而毁。 如果不是名剑,怎可能刺入他? 如果不是雪饮,怎会让他察觉延迟? 自己送的, 自己毁的。 神淮二号眼眸微垂,胸口鲜血淋漓而出, 对面人狭长的双目中,有一丝清明闪过,他怔怔然看着眼前的人,又低头看了看断剑,神色乍然慌乱无比,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神淮二号看着对方逐渐恢复神志,没有说话。 下一瞬,沈琛微找到手脚和声音,跌撞着扑了过来,拿手捂着对方的伤口,微微颤抖,“神淮……我……我不知道,你……你……” “无妨。”打断了对方的语无伦次,神淮二号拿开胸前对方的手掌,右手抹过伤口,鲜血凝固。 他抬眸看了沈琛微一眼,一手往外一吸,带出一个黑衣人划过半空。 沈琛微顿时没空说话了,他快步向前接住往下坠来的人。 看着对方长袍染血,表情痛苦,他既欣喜若狂于对方还活着,又痛心欲死于对方的痛苦。 “元婴震伤,需好生休养。”说完,神淮二号已是转身欲走。 “等等……”抱着碧绮绫,沈琛微忽然开口。 神淮二号回过头来,抬眉看他。 顿了顿,他道:“一路波折,我怕保护不好绮绫,可否送我一程回上玄宗。” 神淮二号凝视沈琛微片刻,道:“抱歉,我有事在身,无闲。” 顿了顿,他又再次开口,“你境界虽高,实战经验却甚是缺乏,此行一途可做历练。” 沈琛微微愣,眼见着对方要走,他又急急开口:“神淮,你身为妖王,怎可放任族人如此滥杀无辜,为非作歹?” 口气质问,满是对那些妖物的厌恶。 神淮二号脚步一顿,眸光变得冰冷,忽然勾唇一笑,却是说不出的讥诮冷冽,“我族之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小上玄长老来指手画脚。” 从没看到过对方朝他露出这种表情,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过话,沈琛微一愣,抱着碧绮绫,呆呆地看着那袭红影绝尘而去。 一日夜后,神淮二号回到妖界,看到眼前依然生机勃勃、万类自由的场景,他松了口气。 然后很快往诸王山方向而去。 “怎么回事?”神淮二号沉眉看向后荼。 “你受伤了?”后荼却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细细打量了神淮二号一番。 神淮二号心内微暖,然而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他重复道:“小伤而已,如今大陆妖物横行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神淮二号:“……” “你那什么表情,妖物横行在外已有五年之久,只是我们却是直到不久前才得到消息发现此事,一切查探都没落实,突然间知晓此事,你又不在,我们没手忙脚乱就差不多了,哪那么快?”黎栩半躺在椅接口道。 “五年,不久前,怎会如此?”神淮心一沉,妖界消息往来一向是极快的,尤其是此事与妖界息息相关,消息应该第一时间传来才是,怎么会延后至此?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显然不是大家思念你心切无心传达消息,就是有人针对我们、而且这人绝不简单。” 自动忽略黎栩前半句话,神淮二号狠狠皱了皱眉,忽然道:“我遥遥看着,觉得那些妖物似乎并非我妖界中人。” 妖界里的多是化形后的或有化形潜力的妖族,可不是所有‘动物’都涌过来了,妖界妖界,里面自然都是妖族,没开灵智的动物,可称不上妖族。 但是妖族却差不多都在妖界,殊少有漏,毕竟这里是妖族诞生之地,血脉等级高的自然渐渐都在了妖界,而偶尔有那么几个特例,血脉不够高却在外自动开了灵智,为了求存和更好的资源,也会过来,千万年的绵延,在外几乎无妖族遗漏。 神淮二号言下之意,便是突然那么多的灵力暴动妖族却非他族之人,可见针对他们者的能耐非同一般。 后荼沉声道:“的确,近几年来出界的妖族都没有那么多。” “可是,有什么用,现在大陆之上对我们可是恨意颇深,无论说那些不是我妖族中人,还是说我们现在才得知妖物肆虐,都没人会信。得知消息,我和阿荼第一时间声明之前疏忽,未有发现,会尽快处理此事,得到的可是一片沉默,若非惧你,恐怕现在四大仙宗和魔域已经组队打过来了。”黎栩唉声叹气。 神淮二号:“我们如今只有派出人马,助阵绞杀妖物了。” “已经派出。”后荼接口道。 神淮二号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知为何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只是很快又被黎栩的话攫去心神。 “我听说过个方法,可以抓普通的动物,催动血脉,化而为妖,只是没有神志、嗜杀暴虐且寿命极短,你们说……会不会就是这样,” 黎栩忽然挺直了脊背,复又叹了口气,“只是我也仅在古卷上看到过,不知确切为何,不过过程繁琐异常是一定的……你们说谁这么无聊啊,兜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阴我们,多大仇?” 说着,他踹了神淮二号一脚,“是不是哪个被你打败的大能怀恨在心,又或是谁的子孙来复仇了。” 神淮二号:“……” 他踢开对方的脚,没好气道:“你觉得哪个我挑战之人有这本事?” “哎,对了,你如今这境界,能预感到很多罢,你闭上眼睛想想,看能不能感觉到究竟是谁在搞鬼。” 神淮二号:“……” 他垂眸,却没有说话,因为虽然感觉不到谁在搞鬼,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不是由心而发,而是由天加诸。 果然,很快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那些前去助阵的妖族无一不狂暴化了,转而攻击与之同去的人族和魔族。 一片哗然, 同时二族对妖族的仇恨上升到了极点。 终于,四大仙宗宗主携魔域四魔王和魔女黛芙华及众族人弟子共同声讨妖界。 事情发展至此,已无可转圜,无论说什么,死了那么多门人弟子,都已不是一两句解释可以行得通的了。 应战。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虽然是二比一,可人魔二族伤亡惨重在前,又有妖族神淮二号修为逆天在后,双方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争。 妖界的妖族没有再狂暴化为魔物,这更坐实了妖界其心不轨、有心暗算的‘事实’ 一旦战争开始,很多事便很难再停下来,双方已然杀红了眼。 三族之间本就摩擦众多,只是一直被顶端者控制着罢了,如今所有分歧仇恨都爆发。 每天都有大批的生灵死去,每天又不断有后备军补上,血流成河,不外如此。 有时候,连神淮二号都会觉得血沾满衣,杀人杀到手软,惯来衣冠整洁、此时却连溅在脸颊、发梢、脖颈的鲜血都无暇拂去。 从战争开始到如今,整整十年,神淮二号没有一刻停下过杀戮,不眠不休、不停不歇,因为他知道此时他是妖界的旗帜与信仰,二比一的情况,说其他妖族当真不怕、有信心战胜,怎么可能? 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他停下一瞬,势均力敌的局势也许就会被打破。 这大概是史料所及,三族间最大的一次战争了。 忽然神淮二号周身剑影万千,打落射来的水龙、冰箭,他身形一晃,越过千军万马,打偏一把羽扇。 “淮淮?”鹤三郎张了张嘴。 一根长满倒刺的软鞭蓦地勾入神淮二号右腕,带出一片血肉模糊。 他一声轻哼,推开身侧一个白衣修士,迎着鹤三郎诧异又担心的目光,淡淡道:“眼花,看错了。” 鹤三郎:“……” 看到这一幕的后荼眸光微沉,却没有说什么,许是来不及,又许是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 沈琛微看了神淮二号一眼,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救他了,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继续向对方族人伸剑,只是……妖族实在恶行累累、不能放任。 他沉了沉眉,继续厮杀。 周而复始的杀戮,又是十年过。 战线已经不断向妖界推进,很快就会攻入了。 神淮二号皱了皱眉,他本不想这么做的,只是如今再放任杀戮依旧的话,很快会大陆倾覆罢。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魔二族的掌权人没有半点作为,竟还不停战,反而放任众人杀红了眼,再这样下去,不消几十年,就会两败俱伤、全军覆没的。 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杀了二族掌权者,使人心涣散了。 这次战争很明显以人族为主导,而人族又以四大仙宗为首,上玄宗首当其冲,宗主卫明涵最是年轻,新晋化神巅峰。 这么想着,他传音与后荼、黎栩,半晌沉吟,得二人赞同后,他沉下心神,忽然向前一掠,只踏出了一步,却是瞬间挪动了数万里来到了卫明涵身前。 他当空一剑刺入对方心口, 忽然急收手, 猛地向后退了三步。 鲜血喷涌而出,像是开在神淮二号的眼底、脑海,他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明明是为卫明涵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沈琛微? 等反应回来后,他已经俯身抱起对方,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却还是像发疯一样地输入大量的灵力。 单手抱人,另一手厮杀,神淮二号却没有捉襟见肘。 半步天道,可不是任何其他一种境界的修为,而是可与天争辉的浩瀚。 只是他的内心却兴不起任何波澜,因为手中的人正在渐渐发凉,此时此刻他却仍然只能不中断的杀戮。 忽然一道软绸打来, 是碧绮绫, 这一招,神淮二号却没有去躲,而是后门大开。 却不想那软绸过来的瞬间竟蓦地化作一条黑鞭,不是元婴巅峰的境界、而是化神巅峰,不是碧绮绫、而是黛芙华。 身上忽然一阵温热压来,神淮二号侧头一看,是一个黑衣魔族,极艳如焰,只是他的胸口却开出了花,黑鞭穿胸而过,鲜血汹涌,他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7节 下一瞬,神淮二号腾出手时,他已经气绝身亡了,只是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看着神淮二号,像是要把这个人烙在深处,下辈子再去寻找。 神淮二号不明白一个魔族为什么要救自己,但无论如何,对方为他身死,他转动神识,要把对方放入神魂空间,来日安葬。 这时却发现左手难以动弹,竟是黏在了沈琛微背上,大量的灵气被吸取入内,神淮二号眸光一亮,转回了头来。 不在意被大量抽取的灵气,半步天道,本就沟通天地,可随时从外界吸取灵气,这就是他可以不停歇战二十年的原因。 重要的是, 能抽取灵气…… 是不是…… 是不是说明对方还有救? 魔种本就神奇,不是吗? 心绪跌宕,等神淮再要收起那黑衣魔族尸体的时候,对方已经被踏成了烂肉。 神淮二号静默片刻,道一声抱歉。 ——人心本就是偏的。 抱着沈琛微给他源源不断地吸取灵力,他一点点感受到对方体内生机渐渐焕发。 到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掌中黏力骤然消失,神淮二号收回灵力,依然抱着对方厮杀。 在神淮二号臂弯里,沈琛微缓缓睁开眼睛。 只是他的目光不是往常的纯净中带着些许天真,反而淡漠无情、漆黑残忍。 他双手缓缓结印,打出一道诡异的法诀。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神淮二号垂头看去。 忽然一道白光从对方心口射&039;出,竟不似这人间任何一种光,妖异刺眼到了极致。 神淮二号下意识地以手掩目。 沈琛微嘴角勾起个冷冽的弧度,把对方贴过来,心口贴心口。 忽然,一个黑衣小少年扑了过来。 等神淮躺在地上的时候,身上就压着个漂亮的小少年,双眼无神,却也水汪汪的。 “呜呜呜……王座……” 神淮二号微愣,感受着对方的气息,“你是……哮天犬?” “嗯……我能化形了,不是……不是长不大的哮天犬,只是……只是来不及……告诉……告诉……” 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是生机涣散的迹象。 “好了,别说了,啊,等干&039;爹给你治好以后再说好不好?” 小少年微幅度地摇了摇脑袋,“不要王座当干爹啊……” “好好好,什么都好,好不好……” “呜……嗯…好…王座…对不起,用了你这么多灵药灵力浇灌,哮天犬也变不成哮、哮天犬,变不成犬、神、” 声音戛然而止,神淮二号心一颤,所有言语梗在喉头,黑衣少年蓦地化作一条小黑狗,还是那条长不大的小黑狗,却再也不会天真地拱人舔手腕。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不远处沈琛微神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又是一个奇怪的法印。 蓦然风云色变,雷声咆哮, 一片裹挟着萧索、沉寂、虚无的气息袭卷四野。 ——造出他这个魔种,焉知会酿成何等大祸。 ——这种不被天道承认的东西,一旦死气扩散,为天道所察觉,将引来天罚,届时再引动他体内的死气…… ——岂不生灵涂炭? 玄荥当年的话言犹在耳, 一切仿佛验证着他的话语,又仿佛嗤笑着他当年的坚决。 那些死气扩散都避过了神淮二号,因为沈琛微是吸取神淮灵力为转接吞吐而出。 但却也正因此,神淮二号阻止不了, 也正因此,这一人心头死气经过合体巅峰灵气而被无限扩大倾泻而出。 沈琛微是魔种,人魔混血,他的死气扩散却不知为何有意识地避开了人魔二族,引向了妖族。 天罚之下,连神淮二号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天是黑的, 地是黑的, 世界是黑的, …… 什么都是黑的。 七零八落的尸体,黑熊被削掉了脑袋、长鹿半边身子一东一西、白鹤长翅染血、丹鸽丹顶断裂……… 殷红的鲜血混着碎肉残骨汇聚一地。 尸骨几乎要堆积成山,哪怕是神淮二号也从没有看到过那么多尸体,那么多现出本体的妖族尸体。 等他再次能动的时候,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妖界没有了, 一个族人也没有了。 明明是人魔的混血,为何要以他妖族偿天罚。 不远处,有一妖族身躯绵延起伏,好像山脉连环,只是昔日金光熠熠的鳞片现今却显得黯淡无泽。 黎栩。 神淮二号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剑身不小心刮到身侧漆黑的鳞片, 后荼。 人魔二族众人都一时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转瞬定格之后死气沉沉、悲鸣阵阵的天空。 神淮二号抖着手,抚上了黎栩大睁的双眼。 ——你叫什么,神淮,好难听的名字。 ——算了算了,我给你另取个名字吧,长得像女人一样,就叫淮儿吧。 ——淮儿,好兄弟一辈子呀,虽然你看起来像个姑娘,我大龙有大量,不嫌弃。 ——怎么,担心我殉情,放心,雀翎我所爱,但是你和后荼才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一辈子的兄弟…… 言犹在耳…… 周围人面面相觑,妖族死绝了,连妖王黎栩、后荼都死了,敌人已灭,他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至于神淮,他们从没想过这个大陆的不败神话会死, 看,所有妖族都死了,对方却还活着, 连天都杀不死的人, 他们怎么可能, 趁着对方哀恸过度,还是先逃吧,否则等人反应回来,他们十有就要被对方杀了泄愤。 小宗门小城池的人都逃了回去。 四大仙宗宗主和五魔首领却在商量,毕竟那些小宗门可以逃,然而只要神淮要杀,他们却是逃不掉的,惟有趁机斩杀对方,才不必担心被寻仇,又或者……交出沈琛微? 讨论中,神淮二号已渐渐站直了身。 容色淡漠。 他缓缓环顾四周,每一具妖族的尸体,每一截段落的残肢,每一双惊诧不甘的眼睛。 收回目光,他竖起玄黑的昆梧剑,一方素帕,细细擦拭,好像在完成某一项神圣的仪式。 腥风渐起,尸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神淮二号却恍若未觉。 擦完后,他收剑回鞘,缓缓弯下腰,伸出一只手,闭上了身侧死不瞑目的一只巨大妖族的眼睛,只是对方眼中的不甘怨恨几乎要凝为实质,连着抚了两次,亦未曾让他闭上双眼。 好像是死了也要守卫妖界,又好像是要睁眼看着敌方如何为他妖族万千生灵偿命。 神淮收回手:阿荼,你放心,我……总不会让我妖族独族行黄泉,如此寂寥。 这时,一把白色长剑疾疾而来,划破染血长空,勾勒出一道清朗的弧线,白衣翩然而下。 沈琛微疾步走向景象中的神淮,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歉疚。 他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时意识好像被切断,他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操控着进行一切动作。 走到一半他却又停了下来,面露犹豫。 眼前寒光乍现,一柄黑色长剑已停在心口。 “你、为什么、还没死?”神淮二号问道,一句最寻常的问句,没有丝毫感情起伏。 沈琛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对方想要他死,是应该的。 所有妖族都死了,这个罪魁祸首却没有死,苍天何其可笑。 ——情之所钟,生死无悔。 自己又是何其可笑。 昔日铿锵言语,如今只剩满目疮痍。 “对……对不起,神淮。”这一刻,沈琛微感觉到语言是何其的苍白无力,他向前一步,长剑刺入胸口,他是该死的,那么多生命……他、不想、看到、神淮这样的眼神。 神淮二号却忽然收回了剑,“与你何干,我之过也,我生平无悔事,独独后悔三番四次救了你。” 沈琛微眼睛瞪大,看向神淮二号。 神淮二号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蓦地纵身一跃。 跳至上空,化作一团巨火,好像远古的金乌,犹如第二轮红日高悬天幕。 以神魂为祭,化作凤凰精火,烈焰焚天,燃烧了整片天空。 巨火吞吐,火舌肆虐,一片火海,几乎焚尽了整片大陆、生灵涂炭…… ☆、 第81章 一剑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有办法的罢。 ——你都看到了,不要再重蹈我的覆辙了。 ——守好你的妖界啊。 缓缓收拢五指,神淮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最后的刹那,烈焰焚天之时,神淮二号破开世界的一丝壁障,把他送回来了。 本来他的肉身已经在跳入空间裂缝中被碾烂,意识被乱流卷入另一个世界,而如今神淮二号不只把他送回来了,还传送过来大量的灵力,为他把破烂的肉身重新凝实,修为一举到了化神巅峰。 这就是半步天道的力量, 只可惜…… ——收好你的妖界啊。 飘荡在识海的是对方最后沉寂到了极点悲鸣与祈盼。 神淮心内一阵悲恸,蜷了蜷手指。 沈琛眼睛蓦地一亮,连忙俯身,“神淮?” “神淮……” 这道熟悉的声音, 神淮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并不想看到那张熟悉的、好看的、永生难忘的脸。 沈琛微! 没有丝毫回应,沈琛只当自己刚刚幻觉了,他抱着神淮的身体,一点点收紧手臂,把脑袋埋对方脖窝里。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对方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当意识混沌,对方下意识地用身体为他挡去所有的乱流挤压的时候,他便清晰地感觉到了…… 对方如今的身体是用他的鲜血凝出来的,当初梧桐之巅,他放尽体内最后一滴血液,也没有唤醒对方,他以为再没有希望了。 哪知三年后他再来之时,发现对方正躺在汤池之中,原本‘和光’的身体被烈焰烧成灰烬,透明的红衣人之外是一层血雾,他的内心深处升出一股隐秘的期待来,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七年之后, 这个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隔着床幔,当一剑正要刺下时,他感受到了,那是他当初血液的味道。 止剑之后,是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 他以为从此之后,两人可以一如既往。 谁知……在空间裂缝里,他就立时感应到,自己的血液被搅烂了。 他还傻傻地抱着一团烂肉,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 不是死了一次又一次,活了一次又一次吗,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为什么在裂缝中被搅碎的是神淮,而不是他呢? 左右对方也不记得他,他死了,他也不会有多难过罢。 滚烫咸涩的泪水终于违背主人的意志,争先恐后地从紧闭的眼皮中涌出。 一阵灼热, 神淮蓦地心脏一阵紧缩,他颤了颤手,抚上压在自己身上那人的脊背。 顿时,沈琛浑身一震。 好像腐朽的法器,卡拉啦,他一点一点从对方脖窝处出来,跪在神淮腿边,缓缓挺直了腰。 撇开对方好像呆滞又好像包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他扒开腕上的五指,单手撑地,就站了起来。 沈琛的眼睛呆呆地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神淮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人,终于是伸出一个手掌。 沈琛木然的脸上乍然浮现出五彩缤纷的表情,他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掌扑了过去,抱紧。 “你不要再死了,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神淮……” 神淮静默片刻,“我不会再死的。” 说过的, 应下的, 他不会死, 因为他要守好这里的妖界。 “嗯嗯嗯,”沈琛站直了身,拿起对方的手掌往自己脸上狠狠一阵揉搓,抹干净横流的泪痕。 忽然,他停下动作,拿手包住对方的五指,轻声道:“你手好凉,我给你暖暖。” “不必。”神淮抽出手。 沈琛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单火灵根,怎会怕冷?”神淮垂眸道。 想想也是,忽略心底的不安,沈琛笑了笑,这时才发现对方周身气息已然大变,不再是金丹巅峰的修为。 他张了张嘴,“你的修为……” “空间裂缝中,偶然得益,不然怎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复生?”神淮淡淡道。 沈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对方和他说的只是个概括到了极致的话,但是他也知道对方不记得他们的点滴,他这样说已是不想全全相告的意思。 应该的,抹掉心底的酸涩,他这样想到。 这时,神淮忽然开口,“你有什么心愿吗?” 沈琛不明所以。 顿了顿,神淮道:“我平素不爱欠人,救命之恩,不知以何为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若以身相许?”沈琛脱口而出。 神淮:“……”他抱起胳膊,斜睨了对方一眼,“换一个。” “那……让我以身相许?” “或者……我想和神淮永远在一起?” 神淮:“……” 他调转个个头,留给沈琛一个无情的后脑勺,就要走了。 背上乍然一沉,沈琛已经从后抱住他的腰身,“还说要报救命之恩呢,现在就要丢下我吗,好了好了,陪我去个地方罢。”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 “好。” 沈琛下面的话都堵在嗓子眼了,一肚子说服的话险些把他噎死,暗道对方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 不过,他还是乐滋滋地带着神淮开始小神龙哒哒哒往目的地进发。 神淮:“为什么要步行。” 沈琛:“人家说十步九叩才算诚心,我舍不得让你这么辛苦,就只能步行了。” 神淮:“什么地方要十步九叩?” 沈琛:“送子观音庙。” 神淮:“……”魔域有这种地方? 瞧着对方一脸‘我读的书少你别骗我的’神情,沈琛摸了摸下巴,瞧了瞧对方腰间流畅的腹部,“我听说……天地异兽,雄性也可产蛋。” 神淮:“……” 他冷笑一声,一个爆栗上手。 沈琛不痛不痒地摸了摸脑袋,早就习惯神淮的暴力了,真的……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沈琛开启了‘我逗逗你,逗逗你,再逗逗你’模式,神淮则开启了‘爱搭不理’高岭之花气场。 时光如流水,转眼半月过,欣赏欣赏魔域的景致,偶尔扯扯淡,总之一路上还是过得比较开心的。 因之都是走在魔域城池之外的近郊路上,倒也干净,无人打扰,虽然即便有人过来,如今的神淮也不惧就是了。 “你,闭上眼睛。”走到一座陡峭的魔山前,沈琛突然停下,对神淮颇为严肃地开口。 神淮顿了顿,居然特别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沈琛一愣,忍不住翘起嘴角,没有看到对方身侧紧握的五指。 “也不许动用神识看啊。” 神淮点了点头。 沈琛一笑,特别好看,牵起了神淮空着的左手,一步步走上了山。 魔域的山水也多为黑色,咳咳咳……当然不是有毒也不是矿山什么的,而是人魔域风景的本来颜色。 偶有几分绿意点缀,已是难得,却不想山谷之内,却又一片红艳飘摇,灼灼其华。 “好了。”沈琛放下手,拍了拍,笑嘻嘻地看着对方。 风一吹,殷红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两人的发梢、肩头、衣襟。 沈琛欣赏着对方难得怔愣的神情,温柔地替对方拂去衣上落花。 当初看到这片上央花的时候,他也是很震惊的, 不是说……上央花,天地之间,只得妖界祁山会有吗? 不是说……每隔十年七月初七才会上央花开吗? 当时受伤遁到此处,想到当年那支他永远也来不及送出的上央花,只觉泪流满面, 如今, 物是人亦是。 他对神淮笑了笑,身形朝前一掠,已是枝头。 神淮垂下眸子, 很像, 却终究不是上央花, 沈琛会被迷惑, 他却不会。 只是……这……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看着对方折下花来,深情而明亮的目光,他伸出手接下对方递到眼前燃烧得绚烂的花朵。 沈琛蓦然眼前一亮, 他虽然送了,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会接受。 他又拿出一朵花来, 十年了, 却一如昨日,枝头的花朵开的热烈而执著。 神淮一愣,这是真正的上央花, 对方…… 何时去他妖界摘的? 他自觉吃惊,而事实上他是分外波澜不惊地接下了这枝上央花。 “我收下了,就永远不会丢弃。”神淮看着沈琛的眼睛如是道,眼底流光涌动,似真挚似温柔似誓言。 沈琛笑得眉眼弯弯,哎呀,今天的风真是太甜了呢。 忽然寒光乍现, 他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地看着停在衣衫之外的漆黑长剑。 这把剑, 他很熟悉。 神淮的东西,他总是格外熟悉的。 更何况,名剑昆梧,对方曾用它救下在黛芙华手下的他,永生难忘。 他愣愣的抬头,拉开嘴角笑了笑,“神淮,要切磋,好歹等我修为提升上来啊。” “看来你已有准备了。”神淮垂下眼眸。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准备好,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沈琛忽然大叫了起来。 已有准备, 沈琛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他的命,没有立刻刺来,是因为他神淮从不偷袭。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 其实…… 一路上他便隐隐感觉到一点对方的不对劲,所以他费尽心思地取乐对方,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要杀他。 这个一直把他精心呵护在羽翼下,哪怕自己不要命也护他周全的男人,现在却要杀他…… 迎着对方一眨不眨的目光,神淮灵力微吐,一使力, 利剑穿过没有任何阻挡力的衣衫, 刺入皮肉。 ——敏感点居然这么特殊,会在虚里穴,心尖么。 ——我那是觉得小琛好可爱,这样可爱的地方啊。 ——因为……因为我把师兄放在心尖上啊,不像师兄…… 对方轻笑的声音,自己当年委屈的辩驳,仿佛在耳边回想。 心尖却已经凉透。 “为什么?” 沈琛抓住穿胸而过的长剑,手掌上的鲜血混着胸口汹涌而出的鲜血,滴答在地,触目惊心。 神淮执剑的手却依然很稳,也没有半分停顿。 心脏搅碎,气海也被凛冽的剑气毁损,魔神礼赞被击破, 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迎着对方深情不改又执著地求一个答案的目光,神淮垂下眼皮,淡淡道:“是我对你不起。” 听到这句话,沈琛眼睛一亮,温柔道:“我想听,告诉我好不好,神淮,你有什么逼不得已的,我不想……不想你不开心。” 神淮目光微闪,只是他的回应却是愈加无情的剑气冲势,把人推出几十丈远。 已是崖边, 神淮微一使力,抽回了剑, 一袭鲜血淋漓的白衣蓦然跌下, 黑发、白衣、红血, 触目惊心的, 在呼啸的风声下,坠落。 眼前是对方心碎的、深情的、执著的目光。 崖边古木下,神淮站的笔挺,矗立许久。 沈琛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 找不到杀人的人,却可以毁掉杀人的刃。 魔种之物,太过邪性, 见识过那逆天的杀伤力,这样的威胁必须除去。 只是到了,他却不忍心了, 不想看到对方在他面前咽气,左右一剑带着灵力破坏了对方身体所有,肯定……无法生还了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趁着他还没有很喜欢他。 可是…… “可是……我好像已经很喜欢你了。” 神淮提着剑,忽然纵身一跃,跳入崖下。 ☆、 第82章 对不起 万丈深渊之下,漆黑的、蛮荒的、寸草不生的岩壁上,躺着一个白衣人。 手脚大开, 胸前是大片的血花, 背后也是大片的鲜血渗出,碎肉骨片。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心碎的、执著的, 却也是不变的、深情的、恋慕的, 没有半分怨恨与不甘。 神淮缓缓伸出手掌,掩下了对方的眼皮。 他环顾四周,忽然出剑,在岩壁上凿出一块凹陷,打横抱起沈琛。 把对方抱入凹陷之内后,他替对方擦拭干净血迹、复原对方躯壳。 摩挲了下那两片余温尚存的红唇,他缓缓俯身,落下一吻。 他吻的出奇的慢,却也出奇的温柔。 许久,他站直了身, 找了找,忽然发现不对,他记得,在他神魂之内,是有一枝上央花的,怎么不见了。 细细思索了一番,未果。 最终掏出怀里那两枝红花,他把一枝塞进了沈琛怀里。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8节 接着,手掌一挥一吸,凹陷之上,蓦地盖上一块岩石,一点点遮住了那张苍白的、好看的、深情的脸庞。 摸了摸岩石锋锐一角,他缓缓道:“是我对不起你……” 沈琛不是沈琛微,沈琛微也并非有意为之,他很清楚,只是……他不容许一丝一毫的意外了。 “等我找到始作俑者,再来接你。” 留下四道锋锐剑气,护着壁内之人。 神淮转身,绝尘而去。 他要去找后荼和玄荥。 玄荥,显然知道许多,关于魔种的,关于崇明的,想到最后,沈琛微那奇怪的表情和奇怪的法印,好像自我意识被切断,尤其是之后歉疚的神情,想必是有人操控着对方罢,而这对方……除崇明外不做第二人想。 除了九虚宗那个邪性的惊才绝艳的太上长老,大陆上还有哪个人能有这种本事,尤其是对方可以通过血脉联系…… 只是神淮不知道的是,沈琛微的血是致命的,沈琛的血却是无碍的,因为沈琛早就放尽所有的血给他重凝肉身。 而后荼…… 神淮敛下眸光。 在另一个世界,神淮二号因为心神过恸没有发现,而他本就作为一抹意识,对意识是很敏感的,他清晰地感觉到后荼身上一阵的意识波动。 想到对方不知何日起变得沉郁的气质,想到对方对人魔二族那切骨的厌恶甚至仇恨,想到对方那偶尔看向他时的复杂目光……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两个世界一切的不同,似乎就是从后荼没有向他伸出那平平的一剑开始,又或许更早,总而言之,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这个后荼是这个世界的后荼,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后荼。 他只记得三族混战时,对方冰冷无情的眼神,如今…… 却想起—— 对方更早之前,就有一点点的不对劲,带着暴虐的,嗜血的,痛苦的——对方早就心魔入侵了。 三族混战那大片的鲜血刺激,让他想起妖族覆灭的人间炼狱,才会走火入魔地对他出剑罢。 因为…… 找不到沈琛微这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先解决了他这个助纣为虐者。 他能想到,后荼不想的,只是心魔入侵太甚,甚至……他想,如今后荼的心魔应该从妖族覆灭的梦魇到了亲手杀了好兄弟这里了罢。 为了不让对方哪天心魔太甚、一念入邪,他还是早日去瞧瞧自家可怜的兄弟罢。 并且,相信这近百年来,后荼一定做了许多了解才是,去见他也能获得更多信息。 神淮如是想着。 至于两人的关系…… 他垂下眼皮,知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灭族之恨也好,心魔作祟也罢,都不可能回到当初了。 也罢。 没有注意到壁内凹陷,那似乎已经死去的白衣青年额头飞出一只火凤,红光一闪而逝。 飞身上崖,神淮又回头,驻足片刻,想要回妖界的脚步蓦然一顿。 他想到了一个人。 绝君欲。 神淮二号不认识对方,他却记得,那个替神淮二号挡下黛芙华穿胸而过一鞭的黑衣魔族。 在这里,绝君欲要抱着他自爆元婴,他以为对方是对他恨之入骨的。 可是……在另一个世界,对方却用生命保护着他。 神淮微微疑惑,要出魔域去妖界的脚步一顿,转而往绝氏城的方向而去。 这回,他气势攀升,无所畏惧,一剑斩开城墙上的防护法阵,咻的飞身入内,往城主府的方向径直而去。 神淮来去,城中旁人并未捕捉到半分,惟有绝君欲已是站在花园靠着廊沿看着来人。 手中一杯清酒,头上一轮皓月,与当初场景何其相似,只是……少了身侧一人。 神淮垂眸。 “你还没死?”绝君欲一手撑着石柱,看向神淮,眉目冷冽、声音慵懒。 “你认识我?”神淮负着手问道。 “不认识。”绝君欲撇过脑袋。 神淮:“……” 他身形一晃,便是来到对方身前,“你见过我?” 绝君欲:“半月之前,不正见过,果然,妖王老矣,记不清了吗?” 神淮:“……” 他手一挥,剑已架在了绝君欲肩膀上,“说。” 绝君欲表情疏淡,仿佛脖边锋锐的长剑不存在一样,他缓缓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神淮一眼,道:“你既不记得,我说之何用?” ——既然如此,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罢。 何其相似的回答,神淮一时有些恍惚,他收剑回鞘,没有再追问了。 绝君欲垂下眼皮。 ——呦,这世上还有这样标志的小魔族啊,了不得,我还以为魔族未成年都是丑得一逼呢。 戏谑的声音响在耳畔。 是谁? 小魔族立刻抖了抖毛,站直身,呲着牙看向来人。 只是对方随手一捏就打破了它的虚张声势。 “受伤了呀,受伤了也是个美魔族。”戏谑声音的主人翻过小魔族柔软的肚皮,就给他清理起伤口来。 好温暖,好舒服啊。 忽然一阵又酥又麻的痛感传来,“嗷……嗷嗷……” 它挣扎着想翻滚想嚎叫却又没力气。 只见那男人捏着他肚子下柔软精致的小豆芽捻了捻,本来正嗤笑着道:“还是公的呀。” 见小魔族反应这样剧烈,他脸木了,接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松开手,把小魔族翻过来,拍了拍人脑袋,笑呵呵道:“啊呀,叔叔带你去找小伙伴好不好?” 才不要! 奈何形式比人强,由不得他。 片刻之后就随着这个男人穿云破空,眼底尽是壮丽山河。 好美啊,看不出来这个猥&039;琐讨厌的男人还有点用处。 在一座特别华丽的宫室前,那人停了下来,几步而入,“哮天犬,干爹给你找了个童养媳!” “汪汪汪——” 话音一落,就有一只小黑狗跑了出来。 它抱着那男人的大腿蹭了蹭,忽然抬头看到对方怀里的小黑魔族。 小黑狗:“汪——” 小黑魔族:“嗷——” 小黑狗炸起了毛:“汪——” 小魔族呲起了牙:“嗷——” 男人摸了摸小黑魔族脑袋,是非不分道:“你也很喜欢叔叔给你找的相公吧。” 他把小黑魔族放了下来,又摸了摸小黑狗,“要好好对你媳妇儿知道吗,不然就把你送到你亲爹那里去。” 说完,他拍了拍手,转身飘走了, 背后硝烟四起。 —— 健忘的、薄情的、一天不恶趣味就会死的男人。 绝君欲冷冷看了神淮一眼,“你怎么还没死?” “你不是也还活着?”神淮抱起胳膊回道,一个元婴自爆了还没死的人居然还问他怎么没死。 绝君欲冷哼一声,不予言语,忽又道:“你身边那个男人呢?” 话还没问完,忽然面色一变,“黛芙华来了。” 他伸手捉住对方手腕,脚尖一扭一转,就到了个漆黑的地下室。 刚想说‘无妨’的神淮:“……” 他抽出手腕,绝君欲眸光一沉。 “怎么出去?”神淮问道。 “玄铁乌金打造,五道防护法阵包绕,前者对你不值一提,后者……” 后者对他就是大难题了,啧……男人怎么这么善变啊,刚还不是要杀他吗?现在又要救他,简直了! 神淮感觉得到周围法阵不简单,也是,能挡得住黛芙华的法阵怎么会简单。 不知道如今只有化神巅峰修为的他能不能暴力强破。 似乎知道对方所想,绝君欲这时开口道:“这是千年前魔君大人留下的。” 神淮:“……” 这个‘魔君大人’除了圣炎,不作第二人想。 那个从放逐之地一路杀出来的逆天者,传说已经飞升了的大能,神淮默默地低下了头。 其实……在黎栩、玄荥身边他也是被熏陶了点阵法知识出来的,先看看再说吧。 这边,神淮、绝君欲在密道里摸索。 另一边—— 那是个大晴天,天很蓝,云很白,太阳很暖。 一座破庙怡然自得地坐落在不高的山峰上,前方高高的草丛里,埋着颗大白蛋。 忽然,一个头上染血的野猪样不明生物窜了进来,它吭哧吭哧地跑着,眼见着要逃进破庙里了,却脚一歪,滚下了坡。 看到一颗大白蛋,它立刻把蛋蛋抱肚子里,免得被刮花了。 自己却咕噜噜滚下来,浑身是伤。 不过它还是很高兴地咧开了嘴,大大的铜铃眼里满是疼爱,低头糊了蛋尖一滩口水。 恰在此时,那白蛋中不知何时伸出了把利刃,戳进了它柔软的肚皮,缓缓转动,搅碎所有的内脏。 ☆、 第83章 后悔 “出口在哪?”神淮提着剑看向前方蜿蜒得似乎看不到头的小道问到。 “我不知道。” 神淮:“……” 他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绝氏城里的地下室你这个做城主的不知道? 你把他带进来,结果你自己都不知道出口在哪? 他都不期待速战速决强行出去,只是想慢慢走出去,你居然还说不知道? “我身为城主,一无危险,二非慎得慌,为何要来体验这地下室?”绝君欲波澜不惊道。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嘛, 还是为他以身犯险,要他感谢咯? 神淮撇过脑袋,朝前路走去,既然不知出口,那就先走这条路试试吧,尝试了才知道这条路有什么危险,又是真是假。 然而很快,神淮就发现他太天真了—— 这年头,连走条路也这么难了。 明明前方就是路,可他居然就是走不过去,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裹挟着无尽的威势压在他身上一样。 这种威压…… 他只在神淮二号身上看到过。 所以,这就是‘圣炎’的力量吗? 他不敢强行冲破…… 可是,不甘心,既然这里有这样的威压,很明显这气墙就是五道防护法阵之一,那么出口就必然在这条路上。 不冲过他不甘心, 不冲破就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就无法见到玄荥和后荼,不见到他们,就不能揪出蛰伏一边的幕后黑手,不揪出那人,就改不了妖族覆灭的结局。 仿佛又看到最后的人间炼狱,天幕之下,硝烟四起,一片肃杀,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 他怎么可以止步在这里,绝不可以! 看着身侧人气息剧烈波动,隐隐有突破之兆,绝君欲悚然一惊,突破本是喜事,如果对方的眼睛不是那么赤红的话,如果对方的面色没有带着一丝扭曲的话,如果对方的气息没有那么暴虐的话…… 这显然不是正常突破,而是入邪强行催动的结果。 “你别急。”绝君欲心里一慌,忙伸手拉住神淮胳膊。 锵—— 剑风扫过,撞击在长道侧壁上,发出尖锐的响声,得亏如今神淮意识有些模糊,准头不够,绝君欲反应又快,才没被削掉整条胳膊。 可也是拉开个狰狞的伤口,从肩胛骨到手肘,鲜血淋漓,一瞬间他的脸就白了。 鲜血的刺激,剑气的刺激,令神淮周身气质越发暴虐,他挥舞着长剑,铿铿铿,一剑一剑砸向前方的气墙。 然而一个半步天道的人布下的结界,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化神巅峰破开,不管神淮的气势多么磅礴,剑攻多么锋锐,大境界的修为鸿沟终究不可跨越。 不只如此,那气墙还把所有受到的攻击反弹回神淮身上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神淮嘴角一点点渗出鲜血,只是……他就似魔怔了一般,感觉不到。 绝君欲托着手臂跑过来,强行拉住神淮,只是,他忘了两人修为之差。 神淮反手一剑,目眦欲裂,“都是你!” 绝君欲忙出刀抵挡。 也好,向他攻击不会受伤,总比攻击气墙剑招全反弹回来好。 绝君欲这样想着,并且借着地势和脚下另一道阵诀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接招着。 所幸神淮现在没多少理智,看不懂绝君欲脚下奥妙,不然对方可是分分钟要被他砍死了。 然而,即便如此,绝君欲也是捉襟见肘,时不时就被拉出道伤口,很快整个人就跟血人一样了。 他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身体都有些发凉了。 哧—— 利剑刺入皮肉,从锁骨到腹部,一条长长的伤口,绝君欲踉跄着退后几步,撑住墙…… 咔哒—— 好像碰到了什么,绝君欲模模糊糊地感觉着背后墙面一块突起似乎被他按了进去。 地面陡然出现块凹陷深渊,那举着剑的红衣人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绝君欲一惊,急急跑前几步,下面竟似万丈深渊看不到底,这莫非又是一道防护法阵,还是什么危险? 久久没有听到底下动静,他咬了咬牙,纵身一跃。 眼前白茫茫一片,如云如雾,阴翳翳的,遮人眼球。 神淮举着剑一路前冲,一剑破开迷雾。 “呃……” 忽然一道闷哼如惊雷般响在脑海,蓦然烟花开。 神淮眼中似有清明闪过, 不是迷雾,是一个人,一个白衣长发、出奇秀丽的男人,一个正拿着枝红艳艳的上央花对他笑得好看的男人。 神淮浑身一震,立刻收回剑,带出大片鲜血,洒了他一脸。 滚烫的,腥热的……血! 神淮心一颤。 那人摇摇欲坠,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对他的笑容却始终不变,温柔的,恋慕的,执著的。 神淮脑中好像一片空白,下一瞬才重新找回手脚,他踉跄着跑过去,接住那倒下来的男人。 “神淮,我喜欢你。”他听到怀里的人轻声道。 “嗯,”神淮点了点头,“我知道,别说话了好不好?” 他不停地往对方体内输送灵气,企图留住那流失的太快的生命力。 只是,身如破洞,输进去立刻又全都漏了出来。 那白衣人抓住神淮的手腕。摇了摇头,“别……别浪费灵气了。” 神淮扯开个嘴角笑了笑,“怎么会是浪费呢,等你好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只是他的笑容却很难看。 “永远……在……”话语蓦然一顿,他吐出大口的鲜血。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神淮捂住对方的双唇,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鲜血的渗出。 白衣人眯了眯眼,大概是觉得对方难得这样可爱吧。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人温暖的掌心。 神淮手掌微缩,却没有移开。 “为什么……要我的命呢?”忽然,他听到怀里的人这样道。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总是会双手奉上的,可是……为什么是你亲自动手呢,为什么?” “是我对”神淮闭了闭眼,话还没说完,却又立刻被打断。 “我……我不要听对不起,为什……” 他挺了挺身,颤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把话说完,上央花戛然坠地。 眼睛还保留这生前的圆睁,拼命想寻求一个答案。 神淮深深吸了口气,带出沉重的鼻音,他低下头,蹭了蹭对方余温尚存的脸颊。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一个威胁。 ——那你可以管着我啊。 ——不,管不住的。 ——为什么?你的话我都会听,你叫我做什么,我总也会做的! ——没用的! ——怎么会没用呢,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亲朋,只有你! 神淮不知道他是在和谁对话。 那是一道稚气尚存,带着些许稚嫩的少年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悦耳,很……熟悉…… 是沈琛吧。 ——那你可以管住我啊! ——为什么?你的话我都会听,你叫我做什么,我总也会做的! ——怎么会没用呢,我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亲朋,只有你! 那声音渐渐渺远,唯余这三句话在脑海盘旋不去。 怀中乍然一空,化作白色光点。 神淮面色一变,在地上慌乱地摸了许久,最终颓然地以手掩面,一滴浅到极致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滴答在地。 他缓缓扯开个嘴角笑了,圣炎不愧是千年不出的人物,居然帮他找出了心里的魔障。 自他从另一个世界里出来,心中就有了一丝裂痕,毕竟亲眼见到那样的结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本来早日回到妖界部署,这一点小裂痕很快会被抚平。 然而…… 他亲手杀了沈琛,在收了对方的上央花后,他亲手杀了对方,裂痕瞬间被扩大。 矛盾的、复杂的情绪。 虽然表面不显,虽然他自以为自己很坚定,然而下意识里、最深处,他一直隐隐自问着这样对不对。 被这里的法阵一举找出,用杀戮平息他内心暴虐的恨意,用对方的嘴巴告诉他答案。 ——还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的,只要他随时注意。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后悔了,有什么用呢,尸体都凉透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无尽怅惘,无尽苍凉。 良久,神淮强迫自己收拾好情绪。 缓缓站起身,环顾一番,依然是黑黝黝的地下室,他怀疑着这所谓的五个阵法不是防护阵,而是清心阵罢,只是……他还真有些不想认清内心。 这么冷静而残酷。 忽然,他瞳孔一缩——绝君欲。 只见对方浑身染血地躺在一边。 他忙跑过去,缺了一块的记忆回笼,啧……又是一个傻&039;逼一样的,他觉得绝君欲这个人委实太矛盾复杂了。 他忙伸手探入对方手腕,心一沉,他感觉到了,那长长一剑,直入腹部,击碎了对方金丹。 对方动了动嘴角,声音低不可闻,神淮忙趴下,将耳朵附在对方耳边。 “神淮。”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 瞬间,绝君欲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他如遭电击,后背一僵,四肢发硬,握剑的手一时都卡拉作响。 刹那间,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 第84章 质问 喉咙有些发涩,神淮僵硬着脊背。 直到身后人一步步靠近,神淮的脑袋才像腐朽的法器一样缓缓转过来。 白衣黑发,一如幻影,一如记忆。 他嘴角勾着个温柔的弧度,眼底满是重逢的纯然笑意,凝视着眼前这个无情的人,“神淮,你很惊讶吗?” 没有回应。 找回了声音和手脚,神淮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紧张,手心脚心发汗,心脏狂跳,只能盯着对方熟悉的脸庞。 盯着盯着……他察觉到对方周身气息不对,已然大变,不动如山、浩瀚如海、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圆浑如意。 这种感觉绝不是一个元婴修士能达到的境界。 就连神淮也看不出对方如今的境界,这说明对方修为已经在他之上了。 他不由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欲速则不达,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方法,那以后必将受到反噬。 “久别重逢,神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好不好?不问问我怎么过来的?不问问我为什么死而复生呢?”沈琛不答反问,嘴边笑意越深。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敲了敲额头,“啊,对了,对我而言是久别重逢,对神淮你来说不过是白驹过隙罢,许久不见,一时嘴快,真是抱歉啊。” 这时神淮渐渐觉出味来了,对方很不对劲,如今的状况很不对劲,面上的笑吟吟半分没减轻他的怀疑,反而让他心里越发不安。 “你怎么不说话?”沈琛弯下腰,脸就对上了神淮的脸,他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里,看到的尽是担忧和怀疑。 垂眸,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绝君欲。 眼风一点点扫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神淮只觉得那目光有如实质,灼热地烫人,险些就要甩开掌中的手腕。 可是不行,绝君欲金丹破碎,一旦停止输送灵气,立刻就会死去。 神淮一边源源不断地给绝君欲输送灵气,一边暗暗观察着对面沈琛的面色。 其实初初听到那道熟悉好听的声音时,震惊不解中他亦是欣喜若狂的,只是渐渐的惊喜褪去,他更担心对方如今的状况。 良久,沈琛收回目光,重新站直身,看向神淮,面色不变,恍然道:“原来你是在担心他?” “你这么担心他,当初何必击一剑碎人元婴呢?” 说到‘一剑’两个字的时候,他声音变得缓慢而有深意。 神淮想到当初他也是一剑搅碎对方所有生机的,顿时心中一颤,“我……” 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微讶的声音打断了,“这是你的剑气?” 沈琛看了一眼绝君欲的伤口,忽然道。 “我之前心魔入侵,神志丧失,误伤了他。”静默少息,神淮点了点头。 听到‘心魔入侵’四字的时候,沈琛五指蓦然成拳,面色却不变。 “那我呢?”顿了许久,他直直地看进神淮眼里,“他是误伤,那我呢?” 眸色漆黑,波涛汹涌。 “你……”神淮喉头微动,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个威胁,如此不可理喻又无情无义的理由,这让他怎么坦诚相告? 沈琛对他有救命之恩,有同行之情,还有恋慕之意,他的回报却是穿心一剑,神淮自己都觉得心中有愧。 “杀都杀了,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还是因为、我没有死?”沈琛微笑着柔声问道,缓缓执起神淮空着的一只手,贴在心口。 咚—— 咚—— 咚—— 一声一声,沉稳而有力,似乎顺着手掌带着神淮共心跳同呼吸。 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却没有挣开。 好像没有感觉到掌下的动静,沈琛只是看着神淮的眼睛,笑容温柔,“你知不知道当日你一剑刺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这里又是什么感觉?” “对不起。”神淮忍不住撇开对方狰狞的温柔,他问心有愧,不敢直视。 沈琛抬起神淮的下巴,迫得对方不得不与他四目相接,“你是单火灵根,昆梧是凤火之剑,以前我以为你的剑也会是热的,直到那一天……我才发现不是,原来你的剑是这么冷,带着我的心脏、血液,又冷又疼。” 最后四字令神淮心一颤,“是我对不起你。”虽然很不喜欢如今的姿势,他还是没有一点挣扎地看着沈琛的眼睛认真道,是他的错,他不会逃避。 可是沈琛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吗,那告诉我一个理由,我只要一个理由,啊?” “我……” “嗯……”这时,绝君欲忽然浑身抽搐了一下,神淮这才想起下方还有个人来,他立刻低下头抽回手、挣开透,只对眼前人道了一句,“你等一下。” 沈琛眸底风暴蓄积。 神淮扶起绝君欲,往他背后经脉探去,想做最后的尝试,忽然一道劲风打来,速度极快,甚至超出神淮的反应能力,他心立刻一紧,反手一掌,一推一送,令其原路返回。 沈琛侧移一步躲开。 神淮心咯噔一下,忙看向对方的面色,果见前人好看的脸上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晦涩。 他动了动嘴角,想开口,却不知除了说‘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再说其他便是追问对方的出手原因了。 这个问题不问他也知道,说出来反而令局面越发尴尬。 正在神淮进退维谷之时,哒—— 是什么掉落在地。 神淮低头一看,心中乍然一紧,那是一朵开得热烈张扬的红花,上央折枝。 他想过去捡起来,却因为绝君欲而无法动弹。 沈琛凝视神淮许久,缓缓弯腰捡起那支上央花。 捡完后,他走近几步,把花放在神淮面前,脸上的表情很飘忽,“当初你问我有什么心愿时,我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还是被能和你一起去看上央花的欣喜给掩下,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时你收下折花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就算你向我出剑,” 这时,他嘴角扯开个似哭非哭的笑,“就算、如此,我也觉得不枉今日走一遭,我也依然以为你对我始终是不同的,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怀里的这朵花就像在嗤笑我的自作多情……” “你特意跳下山崖、就是为了把这朵上央花还给我么?” “不是的,”神淮打断对方道。 “不是的?那是因为什么?”沈琛挑起眉眼,像在嘲笑对方的虚假言语。 总不能说自己找不到上央花拿你的顶替吧,总不能说自己一边杀人一边定情罢,神淮心绪几变,最后反问道,“如果当真如此,我为何只留下一枝?” 沈琛微愣,转而面无表情,“因为……另一枝并不是上央花,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了罢,对你来说是假的,对我来说却是所有的期待与寄托。” 神淮摇了摇头,想取出另一枝红花,忽然发现自己灵力无法运转。 他不由悚然一惊,这时,沈琛微笑道:“你向我出手,我很难过。” 神淮:“……” 接着,沈琛毫无后顾之忧地朝绝君欲再次一挥手。 神淮心一沉,有些烦躁,有些愤怒,攻击在眼中无限放大,他一咬牙,侧身挡下。 沈琛面色骤然一变,甚至来不及生气,他连忙跪了下来揽住对方,“我……我不是……你……你受伤了?” 神淮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顿,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29节 神淮:“……” 那一道劲风的威力他很清楚,并没多少真正的灵力下去,毕竟沈琛这招是击向只有金丹修为且奄奄一息的绝君欲,神淮化神巅峰,不动灵力,肉身便是强悍,接下这一招可谓毫无压力。 然而他忘了,之前在过那无形气墙之时,无数道剑击被反弹回自己身上,又因认清内心之故而心神受创,本就是强弩之末,又给绝君欲输送了那么多灵气,现在这状况怎么好的了,沈琛那轻飘飘一击可谓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神淮意识渐渐模糊的最后,心绪全被‘这委实太打脸了’这个想法给占据了,还好晕了,只是……绝君欲…… 至于晕了有没有大碍,他对沈琛本能地信任着。 映入脑海的是对方慌乱的眼神,如此……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神淮得承认,这想法有些无赖。 只是事实却很快证明,神淮放心地太早了。 沈琛抱起神淮转身欲走的时候,看着绝君欲,眼底变幻莫测,最终抬手打下一道法诀。 神淮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眼皮微沉,他动了动手腕,忽然听到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 ☆、 第85章 相处 眼皮微沉,神淮使力抬了抬眼皮,似有千花万叶在眼前飞舞,朦胧中好像看到一双明亮而惊喜的眼睛。 接着,掌心处传入一阵暖流,游走在四肢百骸,全身都恢复了点力气,神淮完全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却是对方面若寒冰。 他暗道一声果然幻觉,动了动手脚…… ——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 神淮不敢置信地低了低头,目光缓慢移行,从手腕到双臂,又顺着双臂到胸膛,再到腹部□□……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僵硬,都没空陶醉欣赏一下自己不着寸缕的好看身体。 “你醒了。”身侧传来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 神淮立刻一个翻身坐起,木着脸,“怎么回事?” “如你所想。” 神淮:“……” 我想什么你知道吗?心内简直想咆哮出声,面上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体,感觉一下。 呼—— 一切完好,没有不对劲的感觉,身上也没有任何什么奇怪的痕迹,很好。 过了惊骇欲绝的情绪,他这才感到浑身都痛,经脉受创。 这些都是气墙反弹回来的自己的剑气,记忆一点点回笼,他忙侧头问道:“绝君欲呢?” 话一出口,神淮就暗道一声糟糕,果然对方的脸上瞬间如罩上了一层寒霜,“你就这么担心他?不惜自己受伤,醒来第一件事也是问他安全?” 神淮顿了一下,慢吞吞道:“这是醒来第三件事了。” 沈琛:“……” 知道现在对方十有也不会告诉自己绝君欲的情况,好吧,更有可能是绝君欲已经被对方泄愤给杀了,实在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先不问了。 他对绝君欲,若说真有什么感情,那绝壁是扯淡,但是感激及愧疚却是真的,是故他不希望知道对方不好的消息,尤其是这个不好地消息还是眼前这个人带来的,他下意识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抬起右手手腕,金属腕圈在斜斜打来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腕圈一端伸出条链子,一点点延伸往对方的手中。 神淮在沈琛眼前晃了晃手腕,口气不善道:“你想做什么?” 沈琛忽然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让神淮觉得比对方之前的脸色更冷,“你说呢?” 他向前几步,抬起神淮的下巴,毫无温度道:“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他嘴角的弧度很冷,眼上眉梢很冷,眼底更是漆黑一片寒彻骨。 咯噔—— 神淮心乍然一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下意识地信任对方,觉得对方不会伤害他,觉得对方会依然喜欢他,觉得对方始终一如既往,顶多……就是哄一哄道道歉。 可是,哪来的自信呢? 他可是亲手杀了对方,一剑穿心啊。 不过萍水相逢,即便之前对方是自己的脑缠粉爱慕者愿意用性命保护他,可是这样的保护对方又得到了什么? 是他的绝情绝义,还有对方以为的拒绝感情。 本就缘起于毫无根基的一点暗恋,他怎敢期待多深沉的感情? 怎么会痴人说梦地以为在自己恩将仇报要了对方性命后,对方还会一如既往呢? 连他当初身死之后都对后荼产生了怨恨之心,他几百年历经浮沉,后荼和他更是铁打的兄弟,他都免不了,何况这个只有二十六岁、与他只相处了几日的青年呢? 神淮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琛晃了晃手里的链子,低低地笑了,“怎么没话说了呢?” 这种侮辱性的动作令神淮面色猛然一变,原本的抱歉忏悔瞬间被这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给击破。 在修真界,只有那些最底层的、在黑市被倒买倒卖的仆侍、炉鼎,才会用圈环锁住、以示臣服,并且压制灵力。 是了, 他单当对方等他醒来且什么都没有对他做是因为对他恋慕的尊重,如今看来恐怕是怨恨的报复与羞辱。 看着神淮难看的脸色,沈琛眸色微沉,忽然一个翻身就上了床,双眼紧紧盯着神淮。 输人不输阵,就算已经被扒光了且不能动弹,神淮也第一时间回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沈琛缓缓伸手轻轻捻了捻胸前一点茱萸,神淮脸色一下子涨红,是气的,也是应激性的生理性反应。 神淮双眼微眯,带出一丝锐利的锋芒来,他忽然一挺身砸了上去,双唇狠狠撞上对方牙关,脑门更是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撞的他自己也一阵头晕眼花。 “嘶——”晕乎中传来一声吃痛,神淮模模糊糊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沈琛很快拭去嘴角血迹。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血腥味,因为神淮此时的筋骨正被浑身的暖融融给包裹了,太……太舒服了。 没表现出来,也没说出口,不代表神淮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可真是全身疼得一逼啊,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重点在于那剑气,自己是多杀气腾腾的人自己知道,这一剑剑打来可谓是剑入骨髓,气伤肺腑。 如今这么突然被拔出剑气,可不是浑身通泰吗? 转瞬之后,神淮察觉到不对,他忙睁开眼睛,果然就看到某人趴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地清理着那细细碎碎的入骨剑气。 神淮:“……” 清理剑气需要这种姿势吗? 好嘛,本来歇下的内疚感又来了,早说嘛,原来扒光是为了不让剑气深入。 那刚刚岂不是……他的脸皮哟,可往哪放? 不对,对方刚刚在他身上的动作可都是真真的,这……简直情节恶劣啊。 “哪里有不对的,告诉我。”耳畔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语气冷冰冰的,洒下来的气息却滚烫灼热,神淮抖了抖耳朵,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拔除剑气,就是一日一夜。 拔除剑气本就非易事,需要神识探入、仔细找寻,再用灵力包裹小心取出,对神识及灵力的掌控力要求力都极高,半点差错可能就会使剑气乱窜,使受伤者伤上加伤,又或是使拔出者遭到反噬,使剑气转嫁到自己身上来。 想到自己刚刚猛地一弹,神淮自觉体内无碍,不由心中一紧,仔仔细细盯着眼前人的面色,也是如常,他松了口气,暗道对方居然这样好手段。 许久之后,月上中天。 瞧着身上的男人脸色有些白,神淮动了动上下唇,“差不多了,你休息休息吧。” 沈琛没回应,跟没听到似的。 过了会儿,神淮又道:“不若解开禁制,我与你一同拔出剑气。” 话一说完,神淮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沈琛立刻目光发寒地扫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在他身上摁了一下。 神淮咬牙咽下即将溢出的呻&039;吟,然后撇过脑袋不说话了。 时间一如既往地流逝,只是今天似乎格外漫长。 被一个男人压在自己身上一天一夜,就算什么也没干,神淮的脸也木了。 他觉得他得感激一下,毕竟有多辛苦他也知道,麻烦的他自己就是宁愿多疼一下也懒得拔剑气,可是…… 对方态度委实太过恶劣,尤其是手上的手环,让他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终于,拔出最后一道剑气,神淮心底暗暗舒出口长长的气,觉得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么难熬过。 瞥了一眼沈琛额头的薄汗,最终神淮还是本着有恩必报及人道主义精神开口慰问道:“你如何?” “你在关心我?”沈琛看着神淮的眼睛。 “难道不应该吗?”神淮不答反问。 一点一点,仿佛被黑色的漩涡吸入,沈琛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原本如涉深水溺在对方眼里的神淮乍然回神,他侧过脑袋没有回答,拿身体摩挲了下身上的人,“不起来?” 沈琛也回过神来,眸色一暗,“不要动。” 话音一落,神淮就整个人僵硬了,就凭对方瞬间沙哑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默不动。 神淮不敢动,可是下方的东西还是一点点变大、膨胀,慢慢触及他的腿根。 不自主的磨蹭…… 神淮脸绿了, 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禽&039;兽!” “你是禽,我却不是兽,真可惜啊!”沈琛怅然一叹,听起来是十分的落寞。 神淮:“……” 他简直想呵呵对方一脸,也不管对方如今是何状况了,他一挺身就翻坐起来。 “唔……”对方发出一声低吟。 神淮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这时,他得承认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这般情景,他是一点说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沈琛跪在神淮腿边,看了一眼对方无情的侧脸,忽然不知怎么咕哝一声,就一把抓起对方右手按了过来。 ☆、 第86章 沈城 神淮:“……” 他面部表情一下子被清空了,紧接着那手挣扎地简直跟哮天犬要被送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沈琛忽然一声闷哼,好像惊雷在脑海炸开,神淮瞬间四肢一僵。 “别动。” 神淮扯了扯嘴角,“不动怎么帮你?” 沈琛眸子乌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动。” 说完就带着神淮的五指各番神动作起来。 神淮默默地撇开目光,忽然脸上传来一阵掰力,沈琛转回神淮的脑袋,微微喘息道:“看……看着我。” 神淮:“……” 看自己怎样帮一个男人撸,看这个男人又怎样沉迷在自己的拇指菇凉下,啧……神淮觉得他没这么厚脸皮。 然后—— 他看着沈琛,看着沈琛,看着沈琛,看着……看着…… 染汗的额角,微微打湿的长发,喘着气的唇瓣,滑动的喉头,起伏的胸膛…… 神淮摸了摸鬓角,有点热。 “看着我!”又是一阵低哼,急促又沙哑。 神淮立刻目光上移,看到对方像难受又像享受的样子,眼角泛红,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心就软得不可思议。 他挪了挪脑袋,凑近几步。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颤个不停,真可爱,神淮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在对方左眼落下一个浅吻。 沈琛呼吸一滞,紧接着—— 神淮:“……” 他立刻拿起对方衣角擦手,一根一根,那嫌弃的表情,简直是要溢出来了。 没等他擦完,抹布主人就拢了拢衣襟,一个翻身下来,脸上容色简直比高岭之花还要高岭之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晃了晃手中链子,看着神淮的目光又是好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的冷得掉渣。 神淮抖了抖手指, 啧啧,真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啊,可怜他的拇指菇凉,就不该一时心软,最好憋死某人。 “你、为什么?”沈琛看着神淮问道,声音冷冷的,掩去眸底一丝期待。 神淮:“什么为什么?”说话这么藏头露尾,还要他抽丝剥茧寻找其内涵义不成? 沈琛不再回答了。 然后两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话了。 这种相顾无言的状态维持了一天,神淮觉得他是耻于跟这种薄情薄幸人说话,至于沈琛……谁知道呢。 又是一天,沈琛:“为什么要杀我?” 神淮想扶额:“……”倒霉孩子,咱能别执著于这个问题了吗?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沈琛眸色发红,声音带厉。 神淮一看不对,立刻开口,“别激动。” 沈琛周身气势顿时一滞,立刻又重新攀升,且比之前更高,咬牙寒声道:“你叫我别激动?” 神淮摸了摸鼻子,“我怕你一时激动,心魔入侵,一念入邪啊。” “心、魔、入、侵……”沈琛一字一顿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以前最喜欢心魔幻境,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神淮,可是后来我最不想看到心魔幻境,因为每一个神淮都要杀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所以,你不要怪我……” 看到对方脸上似哭似笑、似喜似悲的神情,神淮顿时心一颤,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什么‘太没面子了’、‘这种理由怎么说的出口’等等都是扯淡,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看到对方这样难过到极致的神情,他心疼。 然而,他还来不及做任何解释,神志便是一阵恍惚,周遭一切变得虚幻,他瞳孔蓦地一缩,不可置信。 ——所以,你不要怪我…… 他终于知道对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对方居然神识扫入,在搜他的魂。 时间仿佛凝滞,他不能动,不能喊,不能驱赶这个入侵者。 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任凭眼前这个人一点一点翻查他的记忆。 这时,他才体会到对方神识是何等样的强大,长驱直入,他躲不了半分。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神淮再次能自主意识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一刻钟罢了。 然而只是这一刻钟的时间,神淮内心已然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他的容色变得冰冷异常,眼角眉梢都挑出个讥诮厌恶的弧度。 沈琛怔愣半晌,仿佛失魂落魄。 许久,他才抬头呆呆地看了神淮一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他忽然跌跌撞撞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神淮:“……” 再气愤也不能阻挡他由心而生的一股无奈——受害者是他好不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无限延伸出去的链子,默然无语。 沈琛这一出去便是一天一夜。 神淮无动于衷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对方还是不见人影。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这一天清晨,神淮晃了晃腕圈,叮叮当当声在门外响起。 神淮:“……” 吱呀—— 大门被从外打开,对方笔挺地站在阴影里,显得执著而落寞。 神淮挑了挑眉梢,“怎么,肯进来了?” 沈琛抬了抬眼皮,“我不会让你伤心,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受伤,我……”如今已经不是魔种了,血是重新生长出来的,你不需要担心。 话还没说完,神淮已经撇过脑袋,到头来连他为什么生气都看不出来,蠢爆了,果然是跟沈琛微同出一源。 沈琛话语一滞,然后走了进来,顺着链子,执起了神淮的手,神淮一甩,就躲开了。 沈琛眸光一黯,拉在了几寸外的链子上,就把对方带了出来。 七日来,首次出那间封闭的小房子,神淮挑了挑眉,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眼见着对方就要带着他毫无压力地出魔域了,神淮忽然开口问道:“绝君欲呢?” 沈琛脚步一顿,“因为另一个绝君欲为你而死,你就这样念念不忘吗?” 对方的语气淡淡,只是伤心之意却像透出来一样,神淮心一颤,撇开目光,“难道我不应该担心吗?” “是,你应该要担心的。”沈琛眸色黯淡,声音却又变得冷冰冰,“只是,他已经死了。” 神淮心突的一跳,接着渐渐下沉,其实他猜到了,只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而已,绝君欲……是他对不起他。 看了一眼身侧人带着悲伤的神情,沈琛回过头,牵着链子继续前行。 一路出了魔域,到了人族境地,人烟由稀疏渐渐变得繁盛。 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眼前耸然拔起一座高大雄壮的城池,车如流水马如龙,神淮恍恍惚惚地抬头看了看,沈城。 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玄荥带着神淮来到沈城,进了崇明的小楼,接着误入魔域,见到了不该见的人,从此一生劫数,在劫难逃,恍如隔世。 隔世…… 神淮发出一声轻笑,本就是隔世。 闻声,沈琛侧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带着对方走了进去。 陌生熟又悉的街道,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尽头,不高的山,山上有座庙,山下虚空。 沈琛低头,伸出把剑,上玄宗的宗门佩剑,神淮忽然开口,“你……是上玄宗弟子,怎会到魔域放逐之地?” 他猜想许是因为自己十年前没有搭救对方的缘故,可是……不是还有碧绮绫、还有石床下的阵法吗,当会安然无恙才是。 为何碧绮绫和对方一副完全不相识的样子,为什么对方会去放逐之地,又为什么对方会、这样恋慕他? “因为……我需要强大的力量,让我去办一件事,便打起了魔神礼赞的主意。”沈琛目光变得渺远,看着神淮,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不喜欢这样的眼神,神淮偏了偏头,“你要去办什么事?” 沈琛深深看了神淮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接着伸出剑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眼前骤然花、楼、水、桌一一呈现,有如仙境,与那记忆之中一般无二。 一时两人都是静默许久。 然后沈琛拉着神淮走了进去,一路入内,如入无人之境,好吧,本来就是无人之境,可是也太顺畅了罢。 神淮:“……” 他顿时目光微妙起来,这可是公认移动百科玄荥都不敢孤身一人进入的·吊炸天九虚太上长老·辣个八卦演绎、奇门遁甲、丹药炼器无一不精的大陆第一(阴险)人崇明的‘隐居’小筑,另一个世界的他可是分分钟就被阴晕了,现在你这么叼,真的好吗? 一接触到神淮的目光,沈琛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斟酌片刻,道:“阵法、药理之上,小有造诣。” 神淮:“……” 这话未免太装了罢,不久前,连个传送阵都要修上半天最后还来不及搞定的人,现在俨然一副阵道大师的样子…… 神淮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几日,你……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死而复生? 怎么会修为飞涨? 怎么会懂那么多那么多? 他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确切地知道。 ☆、 第87章 当年 伫立良久,沈琛摇了摇头,牵着链子继续向前走去。 神淮:“……”好想给装逼的某人一巴掌。 然而最终他也只得默默跟上,知道对方这是不想说,想必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两人便又是静默。 一路走来,时值八月,这里的桃花却依然开得妖娆娇艳,灼灼其华,花瓣悠悠飘落、洋洋洒洒,落在草地、落在肩头、落在石桌、落在流水,顺流而下…… 不得不说,单看这一处小筑,崇明实当得起雅士二字。 上一次跟着玄荥来此,阵亡得太快没仔细欣赏,这一回,神淮左右看了看,即便对崇明心有芥蒂甚至是仇恨,也终究不得不叹一句‘对方实乃千年不遇的装逼圣手’。 忽然,一阵轻烟飘来,这回神淮反应很快,立刻按上沈琛胳膊,“不要运转灵力。” 至于他自己…… 灵力都被封了,还有什么好运转的。 停下脚步,沈琛只是看着身侧人略带焦急的面庞,没有说话。 还能察觉到对方脉里的气息流动,再兼那一副无动于衷的死人脸,神淮顿时没好气道:“你想死不成?还不给我停下运转!” 神淮自觉情绪还算正常,实际上连脸色都变了,紧紧抓着沈琛胳膊,像是唯恐对方孤身一人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什么迷之地方的样子。 “你这么担心我?”沈琛忽然开口问道。 神淮表情一滞:“……”生死攸关啊,哥们儿,突然煽情起来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时,他也渐渐觉出味来了,瞧对方这淡定样,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 他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扭了扭手腕,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奈何沈琛在侧、目光灼灼,“你还会关心我?” 最后他只得撇了撇嘴,提起手腕晃了晃,叮当作响,“不然呢,给你陪葬吗?” 闻言,沈琛不只没有黯然神伤,反而笑了起来,笑容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灿烂,却无端叫人觉得温暖明亮。 神淮:“……” 好吧,他关心他,有什么不合理好惊奇的,他……都收下对方的上央花了,关心在意这个人不是理所当然吗,只是对方自己不接受不相信罢了,想想便叫人觉得心烦火旺。 不知神淮所想,很快,沈琛又敛下笑容,牵起对方继续前行。 落花一片中,两人终于来到一座小楼前,这时,沈琛突然开口,“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从小我就是和……黛芙华住在这里的,只是黛芙华从来不会理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小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本就是不该存在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沈琛的表情很疏淡,嘴角还勾起个浅浅的弧度,口气云淡风轻,就像在给小孩儿讲故事一样,却叫神淮听得心蓦然一颤。 像是察觉到神淮的心理一样,他侧头对对方释然一笑,“不过无所谓了,小时候我看重那个女人,如今她却什么都不是了,因为、我遇到了,” 沈琛深深地凝视着身侧的人,像要把对方印在灵魂、烙在骨髓。 神淮蜷了蜷手指,忽然觉得对方的目光难以承受,他、一个亲手要了他性命的人,怎么当得起…… 怎么值得…… “一颗蛋。” “!” 神淮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我遇到了一颗蛋。”沈琛收回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续道。 确定自己没听错也没短暂性耳鸣后,神淮好险维持住脸上即将崩裂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心里那感觉别提多酸爽了,就跟你暗恋多年的女修一脸娇羞地拿着传音纸鹤到你面前,却是叫你代为送给你师弟的感觉一模一样。 更痛苦的是,紧接着他的耳朵就强&039;奸着被迫听了一个讲述了‘爱与奉献’的童话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善良又可爱的仙童一样的小孩儿,他寂寞孤独空虚冷,爹不在娘不爱,只能一个人抱着腿在西风里、墙角下瑟瑟发抖。 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在无边寂寥中偷跑了出去,接着遇到了一窝小蚂蚁在搬家,充满了爱心的他想帮忙,结果却是手心里攥了一把的蚂蚁尸体。 神淮:“……”这蚂蚁死得太冤。 小蚂蚁们不理解他,反而连家也不搬,都撒丫子狂奔跑开了,独留小仙童一人形单影只。 接着他又遇到了野鸡、小鸟,只是他热情的付出却都没有得到半点回报,反而是屡遭狠心抛弃,小鸡、小鸟为了逃离他甚至还啄他,小鸡、小鸟能绝情若此,他却不舍得,最终只能鲜血淋漓地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视野。 神淮:“……” 啧……他突然有点谅解沈琛微的愚蠢了,天生的,改不了啊。 然而,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不不不,如果只是这样,那这就只是一个苦情剧,而非‘心灵鸡汤’了。 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一座庙里,遇到了他一生的幸运——一颗又大又白又滑的蛋蛋。 那是他不小心滚下山坡的时候抓到的一颗大白蛋,明明他差点害的对方壳碎蛋亡,对方却没有丝毫怪罪于他,反而温声细语地关心他、赞美他,甚至为了让当时懦弱的他不饿肚子说下善意的谎言。 “等等,”神淮忽然开口,“那颗蛋会说话?” 这蛋成精了吧,不说普通的蛋,便是寻常妖族,不化形也不可能口吐人言,最重要的是,连他在是颗蛋的时候,也没清晰的意识,更不要提说话了。 “会,”沈琛却异常自然地点了点头,“不只如此,便是我如今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如你之前所见,我本名沈琛微。” 说着,他牵着神淮,迈上小楼。 楼内窗明几净,仿佛一直有人居住一般,他打开柜子拿出个檀木盒来,里面躺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正面字‘沈’,背面字‘微’,‘琛’本就指美玉,这连在一起,可不就是沈琛微三字嘛。 神淮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发现。 他本就奇怪为何两个世界,一个叫沈琛微,一个叫沈琛,原来这里的沈琛本也叫沈琛微,只是遇到了颗……蛋。 明显,沈琛微是没有遇到的,二人不同恐怕缘起于此,自此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只是这颗蛋…… 看到对方迷茫恍惚的眼神,沈琛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了之前的故事—— 一人一蛋相依为命,那是一颗口是心非的蛋,那是一个很傻白甜的人,却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在关心着对方,原本以为可以这样直到永远,却不想突变来得这样快。 那一日,是他生辰。 因为年幼,体内生死之气相搏还不稳定,是故幼时每年这一天他心头死气都会爆发,然而他不想连累他的蛋蛋,不想让他的蛋蛋看到他狰狞的模样,他跑下了山,想要回到这座小楼。 却发现山脚之下一片火海,然后,那个女人出现了,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还对他痛下杀手。 慌乱之下,他下意识地往山上庙里方向跑,本来他已经想起他的蛋蛋而要把黛芙华往别处引,没想到他的蛋蛋竟然为了救他…… “怎么样?”见对方神色一点点变得缥缈,仿佛遥遥看到那一天的夜色,神淮不禁开口追问,他实在想不到一颗蛋居然还能从黛芙华手下救人。 沈琛收回投向远方悠远的目光,深深看了神淮一眼,“蛋蛋为了救我,凝出神魂与黛芙华搏斗,最后化作凤凰精火烧伤了对方,自己却壳碎不知人何去。” “!” 凤凰精火? 神淮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我哪个倒霉兄弟,没想到我还能有兄弟,真是上天怜悯啊,哈哈……” “他说他叫神淮。” 许久静默, 神淮最终伸手摸了一把额头,这样说起来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可能是他不知怎么的被汤池重塑蛋身,又不知怎么的通过梧桐之巅的传送阵到了这破庙,最后化火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回了梧桐之巅重塑了。 反正他还没搞清楚浴火重生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得事实就是这么扯淡呢? 而且,虽然他觉得他不可能对一个蠢货这么好,但是谁知道呢,另一个神淮喜欢上沈琛微不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吗? 可是……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又是汤池的缘故? 看着对方陷入深思而皱起的眉头,沈琛伸手替他抚了抚。 神淮乍然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沈琛一眼。 “你……可记得什么?”沈琛掩下期待,轻声问道。 思不得果,神淮摇了摇脑袋,“罢了,想来你说的应该是真的,这就是两个世界的你如此不同的原因罢,既然已经知道经过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所谓?” 沈琛:“……” ☆、 第88章 隐秘 看着身前白衣人一手拽着链子,一手翻着书架上的卷轴,一副很认真很专心的样子,头也不回,神淮真是觉得心累。 明明之前讲故事的时候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一秒钟和风暖阳就变阴雨沉沉了啊? 以为什么都不说他就看不出来了吗,他也想看不出来啊,可是这跟滴了墨汁一样的黑脸他得多迟钝才能看不出来? 简直情绪多变的一逼,跟女人一样! 想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神淮只是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起来别提多惬意了,哪里像为对方疑似生气的面孔烦恼的样子。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0节 沈琛背对着神淮,抿了抿唇,继续手头上的查找。 两人已经很快从一座小楼到了另一座小楼上来了,据说之前那座是黛芙华和对方住的,而这座小楼才是他那位(基本已经确定为崇明的)迷之父亲的居所。 一走进来,笔墨纸砚、琴棋书画、酒茶灵果倒是兼具,书卷气扑面而来,一看便觉其主人风光霁月、名士风流,神淮真是觉得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如此龌&039;龊、奸邪,这是把装都装到骨子里了吗?连一人独处的小楼也不放过。 沈琛这一找就是一下午,日薄西山,神淮只觉无聊透顶,终于忽略对对方类女子之多变情绪的嫌弃,拿脚踢了踢身前的人,“找什么?” 沈琛顿了顿,没转回身,只是背对对方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小时候黛芙华虽然从不管我,可是每到我要跑这里来的时候她都会把我关起来,想必……这里应该有什么玄机吧……” 这么一想,神淮觉得也是,三族混战后黛芙华就被对方抓起来,然而沈琛如今不过年二十六,这之间便有了一个相当大的时间差。 想必崇明利用黛芙华做出个魔种也不容易,当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才对,比如翻阅过的玉简卷轴等等。 这么一想,他便对自己被拴着过来也没那么抵触了。 事实上,神淮如今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起先他对沈琛是愧疚的,可是在对方封了他灵力、拴上他还搜他魂之后,愧疚很快便成了痛恨。 别说只是栓了个手腕,搜魂也倍加小心未对他造成半点伤害,这种耻辱是不会因为实际伤害值的减小而降低的,常人尚且不可忍,何况神淮? 再在对方告知绝君欲之死后,对绝君欲的愧疚,也加剧了他对对方的怨恨之心。 然而,喜欢终究是喜欢,在轻烟飘来之际,发现他对对方的在意简直超过自己的想像,神淮的感觉就复杂了。 在之后是听了‘童话故事’,知道情之缘起,神淮感觉愈加复杂了。 他难道真的对失落的记忆这么无所谓吗,自然不是,只是他现在对沈琛的感情委实剪不断、理还乱,一边喜欢、怜惜、愧疚,一边又痛恨憋屈,滋味简直酸爽难言。 最终只能压下所有情绪,装作若无其事。 还有一点极重要的是,他急着去找玄荥、后荼,唯恐迟一步,步另一世的后尘,是故被对方这么关着格外抵触。 但是,若是能找到崇明的痕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必沈琛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罢。 只是……这书架上的玉简、卷轴未免太多了些罢,层层堆积、成千上万。 也亏沈琛耐心,竟能凝神从一边到另一边一个个看过来。 忽然,他脚步一顿。 “怎么?”神淮‘嚯’地站了起,来到对方身侧。 只见这书架之上竟还有一暗格,其内十几块玉简,倒是不与旁的同,每块玉简之上都有一个黑白鱼盘图案。 神淮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确切的知道,“这是?” 沈琛看得一时有些入神,直到对方开口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这是苍荒宗的宗门标志。” 神淮一愣,调了调记忆,才想起那个传说中的阵道第一宗门。 其实不只阵道,炼丹、炼器上苍荒宗均是盛极一时,连药人这种且做笑谈的神话传说都源起于苍荒宗。 只是苍荒宗早已湮灭在万年前了,对方哪来这么多玉简。 “苍荒秘境……”似是知道神淮心中所想,沈琛忽然开口道,“苍荒秘境中我遇到过一个大型藏书阁,也许还不只一个……” 说完,他低头就揭开了这玉简,直觉的……其中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就从严肃认真一点点变得微妙起来,最后化作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神淮心一紧,开口问道。 片刻的停顿,沈琛恢复面色如常,“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神淮:“还讲?” 不是刚讲了一个‘爱与奉献’的故事吗?又讲…… 沈琛点了点头,却没立刻开始,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在另一个神淮身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 “什么意思?”神淮不明所以。 顿了顿,沈琛又换了个说法,“我如今虽还未到合体巅峰,却已经隐隐感到一层桎梏,似是限制,似是压抑……” 听对方这么说,神淮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了,他点了点头,“在……他突破合体巅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一个壁障笼罩着这个世界,好像限制着人们飞升。” 神淮神色很是严肃,毕竟‘飞升’可是关乎与每一个修士息息相关,最后,他抬眉若有所思道:“怎么,这里有讲原因?” 沈琛点了点头。 神淮看着他。 似乎组织了下语言,他开口道:“苍荒宗既为阵道大宗,其内必不乏各阵道大师,而精研一道者,从来容易……” 他顿了顿,找了个形容词,“从来容易魔障。” 神淮心里默默地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的话立刻印证了他的直觉依然精准无比。 “其中有两个阵道大师以阵约战,一个想制作出能吸取磅礴灵力,让宗门举宗飞升的阵法,另一个自不甘心,便要用一个阵法笼罩捆缚住对方的阵法,如此庞大的灵气供应去哪里拿呢,他们居然骗入当时的四个合体巅峰修士,用他们一身修为作阵源。” 神淮听得悚然一惊,四个合体巅峰的修士啊,那也就在万年前那样鼎盛的时代才能找到罢。 这修为叠加下来的能量绝对是叫人不可想象的,另一个世界神淮一个合体巅峰修士就能毁了几乎整片大陆,何况四个呢。 难怪…… “一念之差,终酿悲剧,那个举宗飞升的阵法未成,捆缚世界的阵法却是成了,苍荒宗自此没落。” 神淮不得不唏嘘一叹,忽而想到,“圣炎不是在千年前就飞升了吗?” 沈琛静默片刻,摊了摊手,“谁知道呢,许是他有什么秘法罢。” 神淮:“……” “重要的是,崇明为什么会有这个玉简,又为什么把它深藏起来。”沈琛摩挲了下手中温润剔透玉简,若有所思道。 “据说崇明最后消失的时候也是到了合体巅峰的修为,他要忧虑这壁障也是应该的罢。”神淮摸了摸下巴,说出自己的看法,接着他又朝那暗格支了支下颌,“看看其他还有什么。” 沈琛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捡起暗格内的玉简继续看了起来。 之后不外是一些阵法知识,以及药人、魔种之流的制作方法。 等到第二天,天已大亮的时候,也没再得出什么有效信息。 看完了所有玉简,沈琛回头,就看到神淮支着下颌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一愣,神淮已经撇开了目光。 晃了晃脑袋,他朝神淮走来,牵起链子,“我们走罢。” 神淮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黛芙华当年为何要屠尽沈城?” 对方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厌恶的记忆,也许是因为……崇明是沈城人,她杀不了对方,就屠了沈城泄愤。” “崇明是沈城人?”神淮讶然。 沈琛耸了耸肩,“我猜的,毕竟我姓沈嘛。” 神淮:“……” 出了这座小楼,神淮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拜另一世经历所赐,在他眼里,这小楼就跟龙潭虎穴没什么两样,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在里面过了夜。 他看了身侧人好看的侧脸一眼,异样在心底窜动,忽然沈琛回头一看,好像在找什么。 神淮心一紧,“怎么?” 沈琛回过头来,摇了摇脑袋,“没怎么。” 神淮忍不住斜睨了人一眼,“你当我眼瞎不成?” 沈琛一愣,忽然笑了起来。 神淮:“……”忍不住暗道一声小。 只是很快他就没有心情腹诽了,因为对方的下一句话—— “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窥伺着我们。” ☆、 第89章 回忆 等到两人彻底出了小筑,也没有任何异样发生,但是神淮半点没有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到了沈琛这个境界,是不可能轻易产生错觉的。 要么是有手段高明的人刻意制造幻觉蒙蔽他,要么是那个躲在暗处者藏的一手好身。 最后沈琛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多心了。” 神淮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沈琛就牵着他继续前行了。 一路出了小道,又走向繁荣的大街,收回之前的思绪,神淮开始琢磨对方这是打算带他去哪呢。 然而还不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身侧人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开启了话唠模式,其前后突变程度简直就跟突然被按了一个开关一样,那简直是见啥说啥。 比如,走到路上,忽然看到一个卖小贩的茶叶蛋——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 神淮:“……” 他顿了顿,没好气道:“怎样?”跟颗茶叶蛋一样吗? “玲珑可爱。” “!” 走着走着, 又听到一户小户人家中鸡娘咯咯哒的叫声—— “我还记得……” “闭嘴。”话还没说完,神淮就一口打断,唯恐听到对方说出自己原身像母鸡什么的这种话来,那颗茶叶蛋可是叫他记忆犹新、如鲠在喉啊。 沈琛不禁一声轻笑,却还是继续开口,“我小时候笨,” 说的好像你现在多聪明一样,神淮撇了撇嘴。 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沈琛的表情变的温暖而怀念,“想摸颗鸡蛋吃都不敢,还是你骗我说你要吃蛋,我才去偷的。” 神淮:“……”这么心酸苦逼的往事怎么可能是他的! “就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这样在乎我,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蛋)会在意我,原来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论一颗鸡蛋引发的旷世绝恋。 又开始煽情了,神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接着,两人又路过了一个擂台,这是给修士比斗、消耗过剩战斗力、维持城中治安和谐的一处设施,仿上玄宗试剑台—— “还记得……” 还没听对方说下去,神淮就忍不住先摸了摸额头,抬头看天,他现在真是怕了这三个字了。 瞧对方模样,沈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继续开口,“还记得我最初的功夫和常识都是你教的。” 神淮吁出口长气,终于听到句人模人样的话了。 沈琛说完,就迈开脚步,动动胳膊,上了几招精妙的小擒拿和玄奇的步法。 见状,神淮微愣,等到对方一转身笑着看向他的时候,他摸了摸鼻子,看来他对小时候的沈琛还真不错,什么都教了呀,有些东西他连小妖们都没教过。 看到这个标志性的动作,沈琛目光一闪,掩去喜色,走了回来,看着神淮,“你……一定想知道当年如何吧?” “没有,”神淮摇了摇头,“我觉得那一定是我不想知道的黑历史,还是让他随风而逝罢。” 沈琛:“……” 这一瞬间,他终于体会到为何有人会粗鲁地拎起别人衣领开始咆哮,他现在也特别想咆哮。 看着对方瞬间僵硬的表情,神淮抬头看了看天,静待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时辰后—— 神淮觉得他还是低估了沈琛之前的怒火与对他的了解,他想了一万种对方生气恼怒的后果,比如不理人,比如愈加喋喋不休,但还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 看着水镜中那圆圆的脸,短短的眉,不大不小的眼,微塌的鼻梁…… 神淮:=0= 好半晌,他才重新找回手脚。 啪嗒—— 水镜坠地,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神淮抖着手指着眼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最后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教诲,“沈琛啊,从小我就教了你许多做人的道理,今日我再教你一次,人生在世,首先得自信,你如今样貌已经是独领风骚了,即便在我身侧也未像旁人一般黯然失色,何必如此呢……” 他真诚地看着眼前冷酷无情、不可理喻的某人,企图感化这只迷途的羔羊。 沈琛却摇了摇头,“神淮,当年蛋碎后,你夺舍了个人。” 神淮:“!” 不妙的预感,正在他纠结着要不要阻止对方开口的时候—— “你夺舍的人,乃沈城少年,被救之后,就去了上玄宗,成为清律真人座下唯一一个弟子,道号和光……” “等一下,”神淮抬了抬手,“我们先走罢,别说了。” 说完他就‘嚯’地站了起来,一副‘天色已晚,赶路很忙’的样子。 沈琛晃了晃链子,快步来到对方身侧,继续之前的话题,“和光天赋极高,而与他天赋一同闻名的就是他那平淡无奇、不像修士的长相了,圆圆的……唔……” 话还没说完,神淮已经一手糊上对方好看的脸。 沈琛眨了眨眼睛,拿睫毛摩挲了下对方指尖,神淮蜷了蜷手指,却半点没松开,反而按得更加紧了。 然而沈琛还是排除万难地开口了—— “你如今相貌正是那和光的皮相,而我就是和光师兄唯一的师弟了。”欠揍的声音在神淮识海响起。 沈琛眯起眼睛,虽然嘴巴说不了话,却还是能伸舌舔舔对方手掌的,他一副惬意的不行的样子。 神淮手一颤,立刻缩了回来,居然耍流氓,他拿出块帕子开始擦手。 沈琛笑弯了眼,“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可爱啊。” 神淮:“……”他捏着锦帕的手一顿。 “从小就知道师兄有这习惯,我便在师兄衣服里备好了帕子。” 可爱什么的,呵呵。 然而形势比人强,神淮只能默默地转移话题,“我不是清律唯一的弟子吗,哪来的师弟?” 沈琛深深地看着神淮,“我不是清律的弟子,却是师兄的师弟,是师兄把我从执事峰带上了出云峰,是师兄不惜自降修为帮我引气入体,也是师兄陪我一起度过最快乐的八年。” 被这样比深情还要深沉的目光看着,神淮觉得有些脸热,然而他更想咆哮——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对你情深意重(咦)的师兄的吗? 压下想要把腕圈放在对方眼前以提醒对方的‘忘恩负义’的冲动,神淮忽然觉得不对,“既如此,我当用那个凡人躯体修炼才是,为何又……” 说到这里,沈琛的脸色就变了,仿佛陷入某一种害怕痛苦中。 一看这表情,神淮觉得他大概知道点什么了。 手上一沉,沈琛眨了眨眼睛,从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夕阳下中出来,对上的就是一双清冷中隐含关切的眸子。 “要不要秒变脸啊,以为在唱戏吗?”神淮忍不住撇撇嘴。 闻言,沈琛忽然笑了,最后化作淡然的语气,“你又救我、死了。” 神淮:“……”猜到了意外、重伤等等,却没猜到死亡,啧啧,短短百年,这就死了三次了,太弱逼了罢。 他忍不住询问,“怎么死的。” 沈琛看了他一眼,“我们同去苍荒宗,被传送到妖界,遇到妖王后荼,他要杀我,你救我而死。” 说到这里,他释然道:“我本不明白他为何一见面便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却是懂了,都是我的罪孽。” “与你何干?”神淮张嘴就反驳,“那是沈琛微,不是你,你们两个半点关系也没有,你难不成想背负他的罪责不成?” “难道你不觉得是我的错吗?”闻言,沈琛直视神淮双眼。 “怎会?”神淮说的笃定。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神淮:“……”好嘛,这个避不开的话题。 他低了下头,又立刻抬起来,理直气壮,“我一早就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沈琛:“……” 他顿了顿,牵起链子,“我们走罢。” “去哪里?” “上玄宗。” “做什么?”神淮讶然。 “一去十载,上人恐怕很是思念师兄。”沈琛唏嘘道。 神淮:“……” 他实在不能想像自己居然会拜师,现在还要去见这个师尊,也不知道玄荥有没有看到过他这个黑历史。 他表示一点也不想过去,奈何沈琛要去上玄宗的心简直就跟钢铁一般坚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等到眼前显现出巍峨大气的浮空山时,神淮终于认命了。 提着剑,用其剑柄的‘玄’字印印上护山大阵,只是这大阵不仅没有打开,反而还一阵白光大盛。 神淮:“……” 沈琛:“……” 他低头看了看剑,恍然道:“我便说上玄宗的弟子佩剑怎会如此了得,吹毛断发,原来是假的。” 神淮:“……” 沈琛侧头看了神淮一眼,竖起剑,“这是师兄赠我的佩剑,十余年来剑不离身,却还是没一早发现师兄的一片苦心和拳拳爱护。” 眼见着几道绚烂剑光迅疾而来,神淮:“……” 被大阵异动引来的护法们都来了,咱别煽情了好吗? ☆、 第90章 上玄 遥遥看到几道绚烂的剑光,率先夺取神淮目光的是一个白衣清雅的年青修士。 “卫、明、涵。”看着这个未来的上玄宗宗主如今的少时模样,神淮低声道。 沈琛目光一闪,在两人手间的链子上轻轻一抹,转瞬之间那明晃晃的银链就仿佛隐匿在虚空,若非神淮腕上还有清晰的金属碰触感,他都要怀疑那根链子凭空消失了。 接着沈琛又是一股暖流顺着链子流了过来,神淮奇异地发现体内灵力居然再次动了起来。 正在他震惊对方居然肯给他除去封压、恢复修为的时候, 灵力运转到金丹期,就没了。 神淮:“……” 他默默看了沈琛一眼,发现对方如今显示的也是金丹期修为,这才明白对方不过是为了伪装而已。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蚊子在小也是肉,有点修为在身也是好的。 这时沈琛看向来人,忽然开口,“在上玄宗时,卫明涵还曾是师兄的好友。” 神淮微愣,似乎并不能把前方那个‘幼崽’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还没等他想出点什么所以然来,转瞬之间几道绚烂剑光已是近在眼前,“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苍山上玄?” 开口的便是卫明涵,看起来是这批人的为首者,声音不怒自威。 只是话音一落,他的表情就乍然一变,不敢置信又震惊狂喜,“阿……阿淮?” 对方一看便是喜怒不形于色者,如今这样明显的欣喜若狂神情,倒让神淮颇为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和净师兄,师兄重伤多年,一直昏迷不醒,如今终于醒来,神志还有些恍惚。”沈琛上前一步解释道。 神淮:“……” 神志还有些恍惚? 直接说他脑子伤到了,现在有些傻不愣登好了。 好吧,显然现在这个解释还是不错的,他勉强给了沈琛一个赞赏的眼神。 卫明涵顿时眸光一黯,痛心自责道:“全怪我当年太过不小心,一时迷了心智,才会……才会……还好现在你们两个没事,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啊呀,卫明涵你净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有什么用?”斜刺里忽然传出道不耐烦中又明显兴奋的声音。 后方一圈的金丹护法中,窜出来个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上来就双手一勾抱着神淮狠狠拍了对方两下脊背,其速度之快,就连沈琛、神淮二人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神淮表情一滞,接着立刻化作嫌弃,欲要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人。 只是还不等他做点什么,对方便先开口了,“好……好你个沈淮,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这么……这么容易死,祸害……祸害遗千年嘛!” 神淮:“……”说谁祸害呢,小子你给我想清楚点,只是听着耳边微带哽咽的声音,仿佛看到对方虎目含泪,神淮倒不好意思‘无情’地推开对方了。 “和悦师兄,师兄伤势初愈。”说着,沈琛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手势掰下了某人。 “对啊,你别拉扯着阿淮了,没看阿淮都没怎么说话,一定是累了。”神淮觉得卫明涵不愧是未来要做宗主的人,短短时间已经收拾好情绪,又是一番云淡风轻了,他把方世君拉到身后,开口颇为无奈,“结果你倒好,还给阿淮两个虎拍。” 闻言,方世君眼睛一瞪,张嘴就反驳,“我那是久别重逢高兴,你还不行我高兴高兴啊,卫明涵,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 他一脸嫌弃的表情,转头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神淮,“阿淮,你没事吧,哈哈,总不会被我拍伤罢。” 其前后突变程度简直就和川剧变脸一样,神淮都没空唾弃对方的不会说话了,身后卫明涵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身后另外几个护法,原本因着疑似外敌来犯赶来,如今却见一副‘认亲’情景,后知后觉地想起十年前那个‘葬身’苍荒秘境的天赋奇高的修士和光。 这时,卫明涵开口道:“久别重逢,自是言多,不过阿淮,如今你最该早些去见的是清律上人才是,上人可是十年不曾出山了……” 说到这里,他唏嘘一叹,复又重新看向神淮, “想必你自己也等急了,我就不占你时间,晚些来访。” 一听‘清律’两个字,神淮眼神就飘忽起来了。 倒是沈琛立刻接口,“很是很是,那我与师兄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转身朝诸人施了一礼。 神淮觉得对方这也太能屈能伸了罢,一个合体期的大能居然能向几个金丹期小崽子施得出礼来。 不过转瞬之后,他便没空纠结着这有的没的了。 因为沈琛已经拉上他御剑而去,背后传来几道感慨的声音。 “他们师兄弟,到现在感情还是这么好。” “十年前共乘一剑,十年后还是共乘一剑。” “谁说不是呢,想来刚刚说的那十年,相依为命、死里逃生,两人感情加深也是自然。” …… 穿过一座座秀丽的山峰,神淮对上玄宗可真是半点不陌生,眼见着长老一圈的灵脉就要到了,他表情一点点变得悲壮起来,最后开口,“那清律待我极好?我怎会成为他的弟子?” 沈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回答道:“上人待师兄向来极好,至于师兄怎会成为上人的弟子,我便也不知道了,毕竟我比师兄到宗门晚了三,”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语一顿,愣愣地看着下方。 神淮微讶,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熟人。 娇俏若花瓣的脸庞,天真烂漫的气质,提着把剑也难掩娇蛮,不正是当年那个‘小师妹’嘛。 沈琛沉了沉眸子,“她是灵犀峰和薇。”话音一落,便是一道劲气穿云破空遥遥打入。 神淮:“……”他神情一阵空白,“你做什么?” “她胆敢伤害师兄,我自不能放过她。”沈琛理所当然道。 “她、怎么伤害我了,曾与我有私怨?”神淮暗道自己当年也太惨了罢,一个小小女子也‘伤害’他? “她自爆元婴,我清楚地记得你身上满是血迹。” 神淮:“……” 他不明所以了一下,才想到另一个世界,顿时就无语了。 人自爆也怪人啊,该怪的是你这个负心汉好吗? 不对,该怪的是另一个沈琛微。 眼见着那‘小师妹’已经倒地不起了,神淮没好气道:“两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她什么都没做。” 沈琛停下剑,定定地看了神淮一眼,最后道:“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 又是一道滋润诀打下。 神淮摸了摸下巴,暗道对方这会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接着又是继续前行。 一座浮空山峰之上,站着个白眉道人,一身道袍,道骨仙风,只是他的目光却是殷切而焦急的。 沈琛的剑在这里停了下来,神淮想这人便是清律了罢,他一时有点挪不动脚步,他居然叫这么个元婴‘小崽子’师尊,太丢人了罢。 只是他不开口,沈琛却已经上前一步道:“上人,当年苍荒秘境,我与师兄身受重伤,又被传送到妖界,九死一生,终于是回来了。” 那道人拍了拍沈琛肩膀,看到几步外的神淮,又重重哼了一声,“怎么,你小子不敢过来了不成,还不如小琛懂事。” 神淮顿了顿,小碎步前进,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十年在外,终于回了灵霄峰,我……我这是一时激动。” 神淮终于拿出压箱底的演技,一副历经艰险重回师门的弟子模样,只是自始至终,他也没开口说过‘师尊’、‘弟子’四字。 清律倒是没有发现这异常,毕竟被爱徒未死的好消息给震住了心神。 见徒弟这样服软,他又重重哼了一声,小缝眼却仔仔细细盯着眼前的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确认对方没有一丝异样,才收回目光,道: “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和净、和悦两人回来说了在秘境内他们失手将你们打入万丈深渊的事,后来呢?” “后来,那万丈深渊之下竟是个传送阵,我与师兄被传送到了妖界……” “师兄在秘境内为救我,已是身受重伤,我们到了妖界就被夭莺族之人以奸细之名抓走……” “师兄醒来后,带着我险死环生逃脱,师兄想出用仙鹤羽毛植入丹田的方法伪装成妖族……” “这才一路逃脱出来……” “中途又误入魔域……” “这才……” 不得不说,沈琛绝对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这跌宕起伏的,神淮都要信以为真了。 听完后,清律静默许久,最终抚须一阵长叹,“你二人这经历,怕是旁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罢。” 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也好,我看你二人都已是金丹期修为,也不枉这一番历练,有得必有失,现在回来了,还是快些去休息休息罢。” “是。” “好。” 沈琛、神淮两人同时应道,对视一眼。 清律忍不住哼道,“这也要看上许久不成。” ☆、 第91章 解锁 屋内是窗明几净,一点也不像多年来未有人居住过一般,且布置极为奢华,冰绡纱幔、雪玉风铃,神淮觉得在上玄宗能看到这样的布置,也是难得。 他缓缓坐下,是曾经惯常用的软椅。 沈琛目光一闪,微微笑道:“这是当年我和师兄亲手布置的,师兄可觉得熟悉?” 原来是他布置的,难怪,神淮点了点头,“的确熟悉。” 沈琛眸光一亮。 “和我其他宫室的布置都分外相似,原来本就是我布置的,就是简陋了些。” 沈琛:“……” 他一噎,然后就牵起了链子,转身要出门。 神淮:“……”不是刚坐下吗?难道进来就只是为了喘口气不成? 他抓着扶手,一脸不情愿,“去哪?” “带师兄到处转转,师兄必然很是怀念上玄景致罢。” “没有。”神淮摇了摇头,他现在就想躺着不动。 闻言,沈琛转回头来,深深看了神淮一眼,“师兄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我懂的。” 神淮:“……” 最终他还是无可奈何被对方牵了出去,他默默地想着等他恢复修为一定要把沈小琛这个‘得势便猖狂的小人’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对方不知道他心内所想,只拐来拐去,带他来到一座不高的山峰,飞剑‘咻’的下落,停在半空。 “这里是流袖峰,”沈琛遥遥看着树下一片空地开口,“我与师兄第一次见面就在此地,当时我因为执事派给的任务来此,却遭遇猛虎,是师兄救了我。” 神淮知道对方这是又开始了每日必备的‘忆往昔美好岁月’,他默默地不说话。 忽然觉得不对,他抱起胳膊、挑起眉梢,“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沈城破庙吗?” 沈琛点了点头,却道:“我和神淮的第一次见面的确在沈城,和和光师兄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此无疑。” 神淮顿了顿,暗道对方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对方又开始给他讲故事了,然而情况却越发不对—— “你不是说是个小仙童吗?”小魔族怎么可能会是小仙童,别逗了好吗?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相信在神淮眼里定是觉得当时的小魔族和小仙童一样的,否则……你岂会对我那么好?”沈琛淡淡开口解释。 神淮顿了顿,觉得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要是个普通的小魔族,他看都懒得看一眼,肯定会立刻把对方赶走的,怎么还会教导保护呢? 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小魔族,好像一百多年前他就抓过一个好看的不科学的小魔族要给哮天犬当童养媳呢,可惜早早被对方跑了。 这么一想,神淮心里有些痒痒的,他忍不住开口,“你魔族形态是怎样的?” “你想看?”沈琛对上神淮隐含期待的目光。 闻言,神淮立刻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好奇而已,我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好看的魔族形态的。” “那便算了,你既不记得,我又何必给你看?你既不相信,我又何必要解释?”沈琛收回目光,颇为冷淡道。 “……”神淮忍不住张嘴道:“那我既不记得,你又何必日日给我说那么多?” 沈琛一愣,然后就转了个身,后脑勺朝人了。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1节 神淮:“……”这也太傲娇了罢。 但是为什么他心里这么痒呢? 他忍不住凑近几步,就要贴上对方耳廓,脚下飞剑忽然动了起来,他一时没准备,猛地晃了下,下巴就嗑人肩峰上了。 “嘶——”神淮倒吸一口凉气,暗道果然不愧是合体期修士的肉身,关键时刻硬的简直跟什么一样,他托着下巴,心疼地想着也不知有没有把尖下巴给撞平了。 忽然下巴一热,对上的就是对方漆黑的眸子。 “给揉揉。”沈琛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三个字。 神淮刚想嗤笑,忽然觉得对方可能真有两把刷子,立马就不痛了。 “给呼呼。”沈琛接着又凑过来,朝神淮下巴吹着气。 神淮觉得这样的沈琛真是分外可爱,忽然特别想知道对方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一定更可爱罢。 这么想着,脑海中乍然飘过一个光屁股小孩儿从溪水中钻了出来。 脸庞有些模糊,想看清想看清,不知道为什么神淮就是知道这是小时候的沈琛,分外的想看清。 “神淮!” 耳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喊,神淮回过神来,就看到对方还没掩去的担忧。 “你怎么了?” 神淮摇了摇头,“刚刚想事情,有些入神。” 这种回答,自是没人会信,却也让人不好再问起,沈琛一顿,缓缓转回脑袋,御剑前行。 神淮默默地想着之前那一晃而过的画面,其实他的记忆应该是被保存在哪个角落,没被翻出来罢。 要不要努力回忆一下呢? 在神淮的纠结中,两人已经去了执事峰、去了出云峰、去了苦崖。 被迫听了无数个感天动地小故事后,神淮随着沈琛来到玄黑峭壁之前,一面峭壁内有个幽深的大洞。 沈琛拉着神淮走了进去,洞内别有洞天,云锦铺被、桌椅床凳、茶具风铃,神淮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受罚也受的这样惬意,不愧是他。 听着沈琛一样样地讲述着这一桌一椅的来历与制作,仿佛重现了当时两人在这洞里的生活日常。 神淮听得难得入神,他对这种温馨向来最没有抵抗力了。 许久之后,他目露复杂地看着眼前还沉浸在某一种回忆里的某人,忽然觉得异常烦躁,那些都是他遗失的记忆,那些又像他不曾参与的过程,他竟忽然有些艳羡那个叫‘和光’的另一个神淮。 因为、他不记得了。 这时,沈琛停下了所有言语,最后化作看向神淮的专注目光,“我知道师兄是怨恨憎恶我的,我不只是不详的□□,还是捆缚了师兄甚至搜师兄魂的人,我知道的,师兄这样高傲的人肯定再也不会原谅我,一时冲动终成错……” 他闭了闭眼,仿佛极为痛苦的样子。 神淮心一抽,想要脱口而出‘不怨不恨不怪不憎’,却又咽了下去。 扪心自问,真的没有丝毫怨怪吗,怎么可能? 倘若真或如此,他就不会在对方提起过往时,屡屡逃开去了。 随着神淮的沉默,沈琛的心坠入谷底,因为不记得了,就算装可怜也不会博得半分怜惜吗? 果然是他想的太美。 他微微抖了抖链子,那腕圈忽然解了开来。 神淮一愣,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又流动了起来,气势攀升,他连忙守住过重的威压,讶然看向身前的男人。 “我不想看到神淮不开心的,神淮是美丽的、强大的、恣意的,怎么可以被我捆在身边呢?”沈琛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淡得易碎。 神淮朝沈琛伸出个手掌,下意识地揉了揉对方脑袋上翘起的呆毛。 沈琛呆了呆,又扯开了个笑容,这回的神情却好看了很多,“神淮你肯定想的是自己经过千辛万苦最终从我的手掌逃离对不对,如今这样是不是让你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必,放了你,我也是有要求的。” “什么?”神淮顿时目光一沉。 “让我在你身边八年,八年不要离开我、丢下我。”一个八年,可以让你对我舍命相救,再一个八年,能不能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似乎没有想到这种答案,神淮愣了愣,接着静默半晌。 沈琛想的什么,他很清楚。 要不要告诉这个男人,其实他虽然对他心怀怨怪,可是也从没打算放过他,送出了上央花,他也收了,以为他会当没发生过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八年,且当出气。 “好。” 神淮嘴角暗暗勾起个恶劣的弧度。 “妖王一言,自是无悔罢。”沈琛看着神淮。 “当然。”神淮笑得意气风发。 接着,沈琛发现他的日子开始变得分外难过了。 卫明涵、方世君来了,他就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嘴角都笑僵了,听三人天上地下地海聊。 这不科学,明明神淮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就一副一如既往的好哥们儿样子了呢? 尤其是这个方世君,男男授受不亲啊,总是扑过来做什么? “阿淮,可别冷落了沈师弟啊。”卫明涵不着痕迹地拉回方世君,推了盏茶给沈琛。 “卫明涵,你拽我做什么,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方世君挣了挣,虽然没使大力,就是象征性地抖动了几下,却还是叫卫明涵手一抖,茶盏‘嗒’地在沈琛手上开了个花,鲜血乍现。 卫明涵面色猛地一变,立刻站起身拿起沈琛的手掌,几瞬的静默后,僵着脸开口,“这可是九重火的灵泉,灼人异常,沈师弟可有热入血分之感,我去拿药。”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就拉上方世君,转身踏步而出。 “哎哎哎,卫明涵你自己不小心,自己去拿就好了,干嘛拉上我?” “闭嘴。” “你……你……你居然叫我闭嘴?” 两人渐渐走远,还有声音传来。 神淮看着沈琛被碎瓷片扎出的血迹,皱眉道:“你为何不躲开?” 沈琛收回看向两人背影的目光,坦然道:“因为我想要师兄给我包扎。”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我单手不方便。” 神淮:“……” ☆、 第92章 记忆 神淮动了动嘴角,其实他现在特别想问问包扎什么? 你一个合体期的大能,还怕点九重火不成,动动灵力就能转瞬愈合的好吗? 不,应该是什么都不动就能转瞬愈合的罢,神淮严重怀疑对方如今手上还在冒鲜血,那全是因为他自己动了手脚。 “你……就不管我了吗?”沈琛看着陷入某一种微妙情绪的神淮,带着些许可怜与祈盼道。 “啧,”以为这种眼神对他有用吗,真是太天真了,神淮嫌弃地瞥了眼前鲜血淋漓的手掌一眼。 然后拿出块纱布来,再拿起对方竖在他面前的手掌。 “你不用药的吗?”沈琛微微皱起眉头。 用药? 给你包块布就算他心情好陪你玩耍了,张嘴就要出口‘用什么药’,恰在此时,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是卫明涵带来的药膏,神淮伸手接下,边疑道“我觉得卫明涵今天有些奇怪”边用拇指撬开药罐。 “我不要别人的药膏。”沈琛忽然嘟囔道。 神淮抬了抬眉,哼笑道:“给你用点药就差不多了,还想要这要那?” “神淮……”沈琛放软了声音,低而柔。 一股电流仿佛顺着双耳直击心脏,神淮抖了抖手。 “我不要别人的药膏好不好?”漆黑的眼睛带着湿漉漉的期待。 “好。”神淮觉得双腿也有些发软,他听到自己这样开口。 沈琛笑了,好像初升的暖阳。 神淮脑袋有些晕乎,等到他反应回来的时候,已经从神魂空间里拿出上好的清凉润肌的药膏,并且一点点小心细致地往对方手上涂去,除了创口,几乎把整只手掌涂满。 至于被‘美男计’击溃的神淮为什么能突然反应回来呢? 因为耳边的人又说了异想天开的两个字,“呼呼。” 神淮:“……” 他瞬间回神,唾弃了下自己刚刚的心智不坚定,然后把药膏一合就甩一边,高贵冷艳地抱起胳膊,“自己吹!” 沈琛保持着可怜兮兮的神情,心内却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对方果然无动于衷,他只得默默地缩回手掌,知道对方这是恼羞成怒压根儿不想看他了,他拿起一边卫明涵的药罐,开口道:“我去还给卫师兄罢。” 虽然觉得还人一罐再普通不过的药膏委实太小家子气,但谁叫现在神淮看沈琛不顺眼呢,是故他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去吧。” 也算替对方跑腿,相信等自己回来后,对方心情应该已经好起来了罢,沈琛勾了勾嘴角,接着冲神淮道:“师兄等我回来。” 神淮沉默着表示知道了。 “师兄不记得许多事,先哪也别去。” 神淮抽了抽嘴角,还怕他走丢了不成? “师兄一定要等着我啊。” “滚滚滚。”实在被对方的磨叽扰得不胜其烦,神淮挥了挥手,劲气把沈琛推出老远。 虽然这点劲气对沈琛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但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弹出门外,可怜巴巴地再次叮嘱,“师兄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啪—— 回应他的是紧紧合上的大门,沈琛摸了摸鼻子,忽然绽开个笑容,其实他感觉得到,虽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过,但是神淮其实对他的态度却一天比一天随意,一点点、变得像当初一样,也许连对方自己都没发现罢。 果然,松开捆缚是个好办法√ 沈琛脚步特别轻盈地走着,等出了灵霄峰,眸色才渐渐变暗,他摩挲了下手中的药罐,扯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等耳边喋喋不休的人走了吧,神淮才觉得有些芥末,百无聊赖地躺在张软榻上,琢磨着再过几天就离开上玄回妖界。 这几天,他还是先去找玄荥罢。 那要不要带上沈琛呢,一起见面总感觉不太好的样子,可是说自己要单独去见玄荥,好像更不好。 神淮敲了敲额头,忽然室外传来汪汪犬吠声。 神淮:“……” 他的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才确信自己没听错,上玄宗……怎么可能会有狗? 尤其是灵霄峰怎么会有狗? 难道是哪个有恶劣癖好的狗控长老来访? 重点是……为什么他展开神识,却没有看到一个外人和一条狗呢? 除非那个人和那条狗的修为都比他高,才能掩过他的神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神淮立刻翻身下来,打开门,走了几步,脸就木了。 只见前方溪水东绕,树荫之下,有美一人,一袭白衣,仿若青天白云、远山冰雪,无暇无垢, 如果……忽略他正提着一条小白狗的两条前腿,且小白狗自己还翘起一条后腿,露出某条伤风败俗、闪瞎人眼的小肉&039;棒的话。 “!” 神淮觉得一定是他今天走路的方式不对,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是玄荥呢? 真是眼花得太厉害了,哈哈,然后—— 他眨了眨眼睛,一步步朝前方一人一狗疑似很欢快的两个走过去。 走近了,他不得不承认,这条狗长得异常精致可爱,比自家美狗胚子小黑狗也差不多了,但是…… 这也不能挽救高岭之花玄荥在他心目中碎成渣渣的形象。 神淮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包容、要尊重好基友的选择,人生在世,谁没点奇怪的癖好呢。 同时,他也暗暗窃喜,这样比起来,他做那个清律的弟子什么的简直小巫见大巫嘛。 做好心理建设后,神淮抱着胳膊笑了笑,“一别多年,近来可好?” 一早就察觉到对方的玄荥终于分了个眼神给神淮,就又重新转回头看着眼前的小白狗,接着从怀里掏出块洁白的帕子。 小白狗异常通人性的一条前腿接过,然后擦了擦下面的小肉&039;棒。 神淮:“……” 这时,他才发现小白狗脚下有一滩液体,散发着一股膻味。 原来只是尿尿吗? 神淮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不愧是你的狗,果然有灵性啊,哈哈……” 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想到哪里去了,玄荥幽幽看了神淮一眼,牵起小白狗项圈上的链子。 小白狗呜呜呜叫着,抱着玄荥大腿,一个劲往他身上爬,求抱抱。 玄荥立时眉目一寒,异常凌厉地看了小白狗一眼,小白狗一个寒噤缩了缩。 接着又是一块帕子从玄荥手上飘飘悠悠落了下来,小白狗接住帕子,跪在玄荥脚边,呜咽着给他擦外袍下摆、被它蹭过的地方。 “……” “啧啧,”神淮忍不住抱起胳膊,“我竟不知你何时还养起了狗?既然养了,就对人家好一点,看看我对哮是怎样……” 玄荥没有接,而是另起了个话头,“你恢复修为了?” 神淮摇了摇脑袋,“化神巅峰,要合体,还需几年罢。” 说到这里,择日不如撞日,他不由问道:“关于崇明,关于魔种,你知道多少?” 闻言,玄荥无甚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个笑容,“看来你对那个魔种的想法已经有所改变了。” “什么意思?”神淮皱了皱眉,什么叫想法有所改变…… 话到这里,玄荥乍然走近一步,对着神淮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神淮:“怎么?”他摸了摸鼻子。 “你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了?” 玄荥这么说,神淮便明白,在这个世界,对方恐怕也一早就和自己说过一些关于沈琛是魔种的事了,那自己一开始对沈琛是什么想法呢? 他遂坦然地点了点头,“没错,你不用看了,我的确忘了一些事,不久前醒来,记忆就停留在三族混战之时了。” 玄荥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神淮一会儿。 “本来我对沈琛是什么想法?”神淮不由问道。 “原来、他叫沈琛吗?”玄荥口气疏淡。 神淮:“……”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想便是。”玄荥口气更加疏淡。 神淮:“……” “你想得起来的。” “……”神淮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想的起来,不要把找回记忆说的跟捡起颗大白菜一样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记忆缺失,但是我可以说,想要找回记忆于你而言可比捡白菜容易许多,毕竟、我上玄宗可没有白菜这种东西。” 感动了一下对方居然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还用上了修辞手法,紧接着神淮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你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妖神印记吗?” 玄荥口气淡淡的一句话如一颗石子投入静水湖面,在神淮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他面色狠狠一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妖神印记吗?”不管神淮表情怎么变,玄荥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妖神印记…… 那是只有妖族婚配礼成之后,在梧桐树下求得祖龙祖凤的祝福,才会打下的契约印记…… 神淮如遭电击,张了张嘴,不敢置信…… 那岂不是说,岂不是说,他和沈琛根本已经成亲了。 他和沈琛已经成亲了…… 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 他却亲手把他的新娘打落山崖,他却亲手给了他的新娘绝情一剑,他却告诉自己的新娘不想回忆起两人的点点滴滴…… 这一刻,神淮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那些女修口中的渣攻,他突然是那样不敢面对沈琛好看却落寞的侧脸。 ☆、 第93章 方法 ——蛋蛋呼呼,病病不痛。 ——我担心蛋蛋,蛋蛋也担心我,我喜欢蛋蛋,蛋蛋也喜欢我,我要和蛋蛋永远在一起,蛋蛋也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们有家了。 ——喜欢喜欢喜欢,只要是师兄的我都喜欢,我最喜欢师兄,无论师兄是谁,都是我的师兄,无论师兄是谁,我都喜欢师兄。 ——其实我只是想和师兄成亲 ——神淮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师兄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结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真好。 ——神淮,我……我要娶你了。 ——呸呸呸…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要相信我啊,六天半一定能把你带到淮山的。 ——神淮,你骗我,你又骗我! ——好。 找到体内的妖神印记,一点点探入—— 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清晰浮现,把他抱在怀里的小魔族,被燎成烤猪也要把黛芙华引开的小魔族,把自己的血肉往他嘴巴里塞的小孩儿,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在他面前的小孩儿,带着小草帽爬上苦崖的小孩儿,送他上央花的小少年,和他成亲的小少年,背了他八天八夜最后只得一场空的小少年…… 停留在最后的画面是他要求对方找后荼问个清楚,却不肯让对方杀了后荼的场景。 ——我去放逐之地是为了拿到魔神礼赞,拿到魔神礼赞是为了提高修为,提高修为是为了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神淮踉跄着后腿几步,抓住身后的树干。 他的小鬼只要负责傻白甜就好了,其他的都有他负责,他会给他保驾护航、安排好一切的…… 可是事实却是他在逼他的小鬼成长,他在逼他的小鬼自己做决断,他还在逼他的小鬼忘掉他,然后重生醒来又不记得他的小鬼,还对对方伸出绝情的一剑,拒绝想起他们的点滴…… 神淮定了定心神,乍然转身,现在他想看到他的小鬼,只想看到他的小鬼,告诉他他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身后的玄荥牵着条小白狗,西风里,显得无边萧瑟。 “等等。”他突然开口。 神淮脚步一顿,这才想起原来刚刚还有第二个人存在,那岂不是……把他的失态全看在眼里了。 他的表情有些不好看,缓缓转过身,却又是一脸云淡风轻,“什么事?” “我知道一个化魔种之不详为气运加身、解决他体内死气的办法。”玄荥口气疏淡地抛下颗重量级炸弹。 神淮一愣,接着心内立刻升出股狂喜来,当年他去苍荒宗就是为了小少年心口的死气,哪知方法没寻到便先是生离死别。 不论是为了异世悲剧不再重演,还是为了他能跟小少年地久天长,这个问题都是当务之急。 他不禁朝前一步,“什么办法?” 玄荥正要开口,他手中牵的小白狗忽然狂吠起来,状若癫狂,竟疯魔似的地跑了出去,牵得玄荥连连前倾几步,甫一稳住身形,就被对方牵着向前冲去。 神淮:“……” 这狗成精了罢。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出来之前,神识是既没有扫到玄荥,也没有扫到这条小白狗。 玄荥修为本就比如今的他高,算不得什么,可是小白狗呢,莫非是一条有合体期修为的狗? 一时觉得世界观被刷新,为了之前玄荥说的那个‘方法’,他连忙追了上去。 毕竟修为有所不及,等到神淮循着气息赶到时,小白狗已经嘴边全是鲜血,旁边躺着根长骨,看形状,是人骨无疑。 神淮:“……” 然后只见玄荥扔出块小帕子,那狗一跃而起接住,擦干净嘴巴和皮毛,呜呜叫唤着求顺毛。 玄荥蹲下身,缓缓摸了摸对方的脖毛,小白狗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吐了吐舌头,眼里是富于人性化的爱慕与依恋,比起之前的通灵性来,如今的小白狗更像是个人。 接着,它面部表情忽然变得像只偷腥的猫咪,轻轻一跃,吧唧在玄荥双唇糊了一滩口水,还犹觉不够地光速伸出舌头舔了一把。 神淮:“!” 玄荥居然被一条狗轻薄了! 这一幕的冲击绝对比‘一条合体期修为的狗’还来的大,神淮的双眼狠狠放大,下一秒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给好基友留点面子转身比较好。 然后,他又朝前走了一步,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至于转身什么的,别开玩笑了,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兼玄荥黑历史,怎可错过? 他不只没转,还愈加仔细、一丝不拉地观察起来。 玄荥很淡定,至少表面看起来是如此,他梳理对方脖毛的手连停顿都不带一下,就转了个方向,手指微张,抚在小白狗脖子正侧,轻轻一拧。 咔哒—— 是颈骨断裂的声音。 小白狗脑袋一歪,鲜血顺着嘴角涌出,脸上却犹带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惬意表情。 接着,玄荥伸手往小白狗脑袋上虚虚一合,取出颗白色小光球来,然后贴身放好。 等一切都做完后,他才回头看向明显幸灾乐祸的某人,“看完了?” “看完了。”神淮点了脑袋。 “爽吗?”玄荥仿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神淮眉目一凝,收起那看戏的表情,一脸很正经地感慨道:“没想到你会收下弟子,还是一个入邪的弟子,他竟然还愿意自爆神魂洗涤怨气。” 话音一落,玄荥却冷冷道:“谁要他自爆神魂?” 神淮一愣,“难不成你还想养个邪修?” “有何不可?他要吃一人,我便杀一人,他要吃十人,我便杀十人。”玄荥说的气定神闲。 神淮张了张嘴,这么霸气独断,该说不愧是玄荥吗,想了想却又觉得如果是小鬼的话,他也宁愿对方吃人也不想对方冒险。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口,直奔主题,“你说的解决死气的方法是什么?” 玄荥忽然笑了,神淮很少看到玄荥有明显的表情,就更少看到对方笑了,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奇妙的意味。 “魔种不详乃是因为他为人魔两族混血,强行跨越种族屏障,扰乱天地秩序,然须知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两族混血为不详,三族混血却是气运加身,因为集天地间三族生灵之和合,是为天道宠儿。” 听起来很玄乎,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重点是,“怎么可能三族混血?” 知道玄荥不可能和他扯淡,神淮立刻追问道。 “这混血混血,不只指父母的血脉,只要某一族的特征物融入对方身体也是一种混血。” “融入特征物?”神淮不明所以。 “比如,阴阳媾和,让他吸取少量精血、采缺补缺。”玄荥笑得意味深长,露出一种标准的‘骚年我观你骨骼清奇,乃千年不遇的圈~叉奇才,今特爱才赠此秘法’的笑容。 神淮:“……”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玄荥嘴里吐出来,别管说的多高大上,都改变不了其内的流氓本质。 尤其是……吸取精血、采缺补缺,这岂不是叫他给小鬼上的意思吗? “言尽于此,或者你可以想想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这时,玄荥已经敛起了笑容,“至于崇明,你问他做什么?” 神淮瞬间敛下心绪,把自家小鬼和崇明的关系,以及那座小筑里的收获都一一道来。 “捆缚世界的阵法?”玄荥若有所思。 “可是……圣炎不是飞升了吗?”神淮忍不住皱眉疑道。 “不,他没有飞升。” 闻言,神淮讶然,“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 “……” 沉吟片刻,玄荥沉声道:“也许、他是想用妖种、魔种的死气辅以其他,引动死气,血祭世界,冲开这个捆缚世界的壁障。” “什么,”神淮悚然一惊,“这世上竟有如此疯狂之人?”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淡泊好心性的,”玄荥抬眉看了神淮一眼,“长年累月地停留在一个境界、不得寸进,可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神淮没接话了,因为他突然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以沈琛微死气爆发为起&039;点,至以那个神淮灵力为媒介,妖族覆灭,遂那个神淮以神魂为祭燃烧大陆…… 倒是玄荥忽然眉目一凝,“你还是赶快去解决你那个魔种的问题罢,三族共会即将到来,届时人数众多,实乃对方下手的最好时机,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就化被动为主动,说不得可以将计就计揪出那个隐匿许久的崇、明、长、老。” 一听到‘赶快解决’,神淮心思顿时回笼,眼神变得飘忽起来,直到他一路御剑回去,眼神还飘忽着。 一边乱糟糟地想着另一个世界大陆倾覆的结局,告诉自己必须得尽早解决自家小鬼的问题,一边又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直到他落在了灵霄峰的地上,才想起来,三族共会不是每百年一次吗?怎么会即将到来。 这么想着,他转身就要出去,找玄荥再问问清楚。 好吧,他其实就是想逃避来着。 “你还要去哪?”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 第94章 白发 神淮一愣,僵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 近乡情更怯, 他居然破天荒地升出股紧张的情绪来,这是他想起所有后第一次见小鬼,明明才分开不到两个时辰,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跋山涉水。 占据了更多记忆的是那个青涩的、稚嫩的、单薄的、动不动就脸红的少年人模样,而不是如今这个气质深沉、眉目疏冷的沈琛。 见对方没有说话,沈琛眸子一沉,走近几步,带着浓重的压迫,“你去哪里了?” 这样面无表情的侧脸和不含情绪的语气,神淮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下巴已经被捏了起来,“为什么不回答我?”沈琛的声音冷得愈加掉渣。 神淮回过神来,甩开对方手掌,皱着眉,“你是在质问我?” 这种语气,这种动作,神淮很不高兴。 沈琛捏了捏拳,忽然一转身,背对神淮。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已经和他一样高的男人的背影,神淮恍惚意识到对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少年了。 渐渐的,一些被他下意识暂搁一旁的记忆钻进了脑海,被捆缚的,被搜魂的…… 神淮脸僵了, 如果说没想起来之前是生气愤怒,那么现在就是羞愤自惭了。 他,居然,被他的小少年给,绑,起,来,了。 还被他的小少年调戏、耍流氓、英雄救美…… 神淮:=0= 他眼神一点点上移,晚点再说吧,等他想好祛除小少年死气的方法,再告诉对方自己想起来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让小鬼一次性乐呵个够啊。 做好决定后,神淮抱起胳膊,端详着自家小少年长大后的背影。 啧啧啧,不愧是由他饲养的、从小仙童、美少年进化过来的男人,笔挺的脊背,飘逸的长发,修长的双腿…… “你不是说过等我的吗?你不是说这八年不离开我、不丢下我的吗?”静默了许久,身前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这样萧索落寞的语气,神淮心一抽,反应过来后,已经朝前几步,张开手臂,从背后环上了对方。 沈琛脊背一僵,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柔软。 “是我不好,刚刚突然有事。”神淮开口道,就算不愿意辣样啪啪啪,他也是不忍心看到对方伤心难过的,他不是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可以自欺欺人、铁石心肠的神淮。 “什么事?”沈琛转回身,看着神淮的眼睛。 离得近了,神淮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伸手轻轻按了按对方胸膛。 沈琛呼吸变得缓慢,一听这不对劲的起伏声,神淮面色一变,“你受伤了?” 沈琛捉住神淮的手腕,只是眸子乌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神淮真是分外怀念以前对方遇到丁点事就叽叽喳喳的性子。 他手掌一翻,反手捏起对方手腕。 只是立马的,就被沈琛挣开了,“你关心我?”他双眼紧紧盯着神淮。 “不然呢,闲着好玩吗?”这么不听话,神淮委实觉得烦躁,更担心对方如今的状况。 “那你为什么走开,什么事这样这样重要,让你可以随便抛下我?”沈琛双目发狠了的红。 什么时候对方变得这样偏执了, “我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时辰。”神淮忍不住捏了捏额头。 “什么事?”沈琛依然固执地问着。 “……去见玄荥了,”神淮最终据实以告,又忍不住哼笑着捏了一把对方的脸蛋,“好了好了,我都说了,现在告诉告诉师兄你伤到哪里了,又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应该没人能伤的了你吧。” “嗯,”沈琛点了点脑袋,把下巴搁神淮肩膀上,声音柔软下来,“我自己打伤的。”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2节 神淮:“……” 想起他当初在魔域绝氏城那个地下室的情况,神淮皱起了眉头,“你心生幻觉,你去了哪里?” 沈琛摇了摇脑袋,“误入了一个试剑林罢了……” 神淮了然,试剑林乃上玄宗自建宗以来便有,经历代先贤洗练的一个地方,沈琛会一时不察中招也情有可原。 “你说你去见谁了?”突然,沈琛猛地抬起头,一把撞上了神淮下巴。 “嘶——”神淮揽着沈琛的手匀出一只捂着下巴。 “揉揉揉揉,”沈琛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忙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上去,张了张嘴,“我……我……” 瞧这又蠢又紧张的神情,神淮忍不住笑了,脑袋往前凑了凑,“来,揉揉,呼呼——” “嗯,”沈琛重重地点了下脑袋,“揉揉,呼呼——” 神淮:“……” 他这时才察觉到对方很不对劲,小少年听话,沈琛可没有这么听话,从刚刚开始就不太对劲。 拍了拍对方脑袋,“沈琛,我是谁?” “师兄。”沈琛拉开个甜甜的笑容。 神淮刚松口气,却听对方下一句道:“师兄,为什么……为什么要喝我的血?”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痛苦,紧紧捂着心口。 “唔……”嘴角鲜血涌出,捂着胸口的手越来越紧,忽然他五指向前一伸,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长剑插在他胸口,他正费力地抓着。 他抬眼看向前方,好像在看神淮,又好像不在看神淮,“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你、不要我了吗?” 神淮张了张嘴,知道对方这是陷入心魔幻境中了,一定是在试剑林的炼心一关上还没彻底走出来,才会和他说着说着,忽然不对劲了。 想也知道对方眼前的场景一定是一个顶着和光壳子的人一剑戳向了他,这应该是来源于他当日崖边一剑的演变罢。 没有那一剑,只是对方幻想着,是故体内气流随幻觉窜动,涌出血液,这样无异于是自残。 神淮皱了皱眉,看着血越流越多的沈琛,忽然来到他身后,对着他脖颈狠狠劈下一个手刀。 只是他忘了,如今的沈琛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少年,而是一个有着即将进入合体巅峰修为的大能,他一把接下对方的手掌,捏住,眉目阴鹜,“你是什么人?” 神淮:“……” 手上传来大力,仿佛要把他的腕骨捏碎,一阵钻心的剧痛,神淮却恍若未觉,看着沈琛的眼睛,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小鬼,换了张脸就不认识我了?” 沈琛表情一顿,漆黑的双眸中似有一丝清明闪过,只是转瞬又归于浑浊,他有些痛苦地捧起脑袋,“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神淮静了片刻,决定祭大招,“之前的意思就是这七天我会在药力滋养下顽强活着,等到七天以后,那就是药石罔效、神仙难救了。” “我走不动了,小鬼。” “给我报仇罢,小鬼。” 随着神淮一句句话下来,沈琛的瞳孔急剧一缩,表情一点点变得害怕,他抖了抖嘴唇,“不……不要……” 松开手腕,他忽然朝神淮扑了过来,把脑袋埋在对方脖窝里,浑身剧烈颤抖着。 神淮摸了摸下巴,怎么办,好像把对方从一个极其可怕的画面里弄出来,又弄进了另一个更可怕的画面。 所幸现在小鬼眼里的‘神淮or师兄’就是他,对他不会有所防备,他抚着对方脊背的手缓缓上移,覆在对方脖颈处,劲气微吐。 沈琛脑袋一歪,软软地倒在神淮身上。 神淮双手一翻,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脚尖一点,轻轻踹开门,走了几步,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对方的表情还残留着昏迷前极致的惊慌,这……就是当初他告诉他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吗,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无助。 他却还给他提了那样的要求。 神淮怜惜地摸上眼前人的侧脸,揉了揉对方眉心。 忽然,沈琛泼墨般的长发从发根起一寸寸变白,不是鹤发童颜的白发,而是形如枯槁、墙灰的白,神淮一惊,立刻查探对方如今的状况。 无果,除了因为心中幻象导致气血涌动造成的创伤,并没有其他迹象。 这种情况,却明显是死气蔓延的样子,神淮连忙起身,欲去找玄荥,甫一迈步,却发现自己一只手正被床上的人紧紧捏牢。 顿了片刻,神淮忽然眼睛一亮,他转回身,微微俯下,半趴在对方身上,拿额头贴着对方额头,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这是我最后一点神魂凝下的印记…… 这是神淮留下的陪伴对方、保护对方的最后一点东西,没想到如今还有这样的用处。 神识微微探入,神淮看到了许多不曾想到的场景。 抱着他的‘尸体’流了满地的鲜血,朝如青丝暮成雪的小少年…… 温柔地把他放在汤池边,转身决绝跳入前往魔域阵法的小少年…… 漫天的鲜血,无止境的杀戮,九死一生地拿到魔神礼赞的沈琛…… 穿过空间裂缝,来到七杀城通往淮山的阵法前,浑身浴血,伫立良久的沈琛…… 拿着魔神礼赞开始闭关,直到他来…… 一剑坠崖,十世镜。 许久,神淮收回神识,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姿势趴在对方身上,一动不动。 十世镜, 难怪, ——以前我最喜欢心魔幻境,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神淮,可是后来我最不想看到心魔幻境,因为幻境里每一个神淮都要杀我。 如今,他终于深刻地懂了当初对方的这句话了。 ☆、 第95章 十世 十世镜, 顾名思义,一旦进入,它会带你经历十世轮回,也许从进去到出来,于外而言不过转瞬而已,于进入者而言却已是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对于心思通透澄明的人来说,十世镜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历练好场所,想像一下,十世,一世一世的经验积累下来,那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啊,尤其是十世镜内每一世积累下来的修为都会全部返回本尊。 这就是为什么不过几天不见,沈琛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合体巅峰的修为,且气质大变,又懂诸般阵法了。 然而对于心思复杂或心有漏洞的人而言,十世镜却是一场人间炼狱了,因为它会把你最痛苦的记忆经过转变一次次呈现在你面前,由此构成十世。 其实十世都是由进入者内心世界构建的,只是心思澄明者无惧各种记忆,心有漏洞者却不一样了。 在破庙里,小心翼翼保护好的蛋壳里伸出的利刃,刺入柔软的肚皮…… 在树荫下,救下被虎掌下的他,却在他最感激的时候,剑锋一转…… 在苏醒后,发现吸取了对方所有灵力感动愧疚时,对方泄愤一剑刺来…… 在苦崖的一剑,在苍荒秘境的一剑,在祁山上央树下的一剑,在漫天落花礼成之时的一剑,在一曲《相惜》烟花烂漫时的一剑,在终于到淮山梧桐树下的一剑,在崖边决绝的一剑…… 神淮睁开眼睛,轻轻的、温柔的、呵护地在对方好看的眼睛上印下一个缱绻隽永的亲吻。 对不起,小鬼。 最让神淮心底酸疼的是,沈琛出十世镜,不是因为勘破十世,而是凭着一股要来找他的强烈渴望冲出来的。 他以为的几天,对方竟经历了十世…… 理了理对方散落两侧的长发,神淮觉得这白异样的刺眼,却也异样的好看,他的小鬼无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魔族形态是小仙童一样的好看,人形更是粉雕玉琢,长大了更加出尘秀丽…… 黑头发好看,白头发也好看。 这时神淮无比庆幸当初留下那一抹神魂印记,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让对方渐渐遗忘自己,倒了却不舍得了,怎么、可以、忘记、他呢? 所以留下最后一点印记,好让对方永远刻着他的痕迹。 没想到这一点印记成了对方的救命稻草,否则小少年傻傻地把血都放光了,等他醒来还不得只剩下一副骸骨,他可找谁去哭呢? 三族混血,气运加身,诚然不假,连血都放光,死气蔓延到头发全白,竟还能重新醒来。 既然血都放光了,就不是不详的魔种了,怎么不告诉他呢,既然没有杀了绝君欲,何必赌气骗他呢? 真是蠢死了。 神淮拿侧脸碰了碰沈琛鼻尖,接着像是皮肤饥渴症犯了一样,这里蹭蹭,那里动动,好一会儿,才翻身下来,在床沿坐好。 他支着下巴,看着对方好看的侧脸,摸出根羽毛,挠了挠人白皙的脸庞,“小鬼,小鬼,快点醒起来罢。” 起来就告诉你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像了下对方倒时怔愣的表情,神淮有些可乐地笑了起来。 忽然,门边的银铃轻轻响动起来,神淮神识一扫,原来是清律传召。 想到他那个也算倒霉苦逼的‘师尊’,神淮勾起嘴角,不过显然,如今谁也没有他家小鬼重要。 是故他只是询问了一下‘师尊有何差遣,弟子如今不便’,再是一通问好云云。 说完,他就再次温柔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到银铃再次响起。 清律居然要去参加三族共会。 因为七十多年前三族共会的结局太惨烈,是故他半点没打算带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的宝贝徒弟去,如今只是临行前,例行公事地交代一番,奈何徒弟是个眼睛里只有媳妇儿没有师尊的不肖徒。 神淮眉梢一动,他之前还想着问玄荥为何三族共会的时间会提早呢,如今倒赶巧。 三族共会,百年一次,其实大多数情况下,过程还是相当和谐的,不外是各族各派带着后辈弟子‘切磋比试’一番,无论什么事情,去的势力多了,这一项活动绝壁免不了,不提也罢。 接着就是唠嗑唠嗑,毕竟各族子弟每天都有新生儿诞生,领地边界的划分,以及一些天材地宝的归属上总是要变动一下的,这种嘴上功夫的事,一向是黎栩的职责。 这种事,一靠外交官的嘴皮子,而最重要的当然还是靠各族的实力支撑。 这实力嘛,又是两看,一看各族巅峰强者的修为,二看的就是小辈切磋间对新生力量的揣度。 总的来说,三族共会是相当和平的,摩擦只是偶尔。 像七十多年前,切磋着切磋着就杀红了眼,接着莫名其妙地引发了大战,神淮至今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垂眸在沈琛腕上一切,松开手,站起身,朝外走去,他得去问问三族共会提前的原因。 “弟子适才心有感悟,一时沉浸才来晚的,想必师尊不会怪罪罢。”神淮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上首的白袍道人。 “编,你再编,”清律面无表情地,“怎么,现在关起门来办好事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小琛从小一起长大,又共患难的,难免生出点旁人没的感情来,可是,你们到底还小,要多多注意些,尤其是小琛,虽然灵根不佳,却悟性好、奇遇多,年纪轻轻就是金丹修为,模样又俊俏,天之骄子,不外如此,打他主意的人简直可以挤破灵霄峰,你、可一定要仔细些啊。” 清律压低了声音,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小人书,用一种‘师尊只能帮你帮到这里’的目光深深看了神淮一眼。 神淮:“……” 他表情僵硬了一下,接着立刻恢复笑容,极其自然地接下小人书,往怀里一塞,笑得感激不尽,“多谢师尊爱戴。” 清律拢了拢衣袖,又是一副道骨仙风的高人样子,他清咳一声,往后探了探,皱眉道:“小琛呢,没跟着你?” 神淮双颊微微泛红,“师弟……他还躺在床上……” 清律收起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神淮一眼,目光复杂异常,既有‘徒弟果然争气’的欣慰,又有‘小子以后可要温柔点’的告诫,还有‘果然是有了媳妇没师尊’的忧伤。 “……”神淮识时务地点了点脑袋,“师尊放心,弟子省得了,”然后他话语一转,问道:“师尊要一同前赴三族共会?” 清律点了点头,“三日后便要出发了,你之前刚到,所以没同你说。” 神淮皱了皱眉,疑道:“弟子听闻三族共会每百年一次,如今距离之前一次,不过七十余年,怎的就要召开了?” 清律摇了摇头,“这等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外是宗主告知罢了,只知是妖王后荼提议的。” 听到‘后荼’两字,神淮心神一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很快退了出来。 后荼, 想到最后一次见后荼的时候,明显对方心魔已甚,尤其是对待那个冰棺内和他一般模样的壳子的偏执。 当初看到是愤怒,他以为对方只想用他制造一个听话的、杀戮的机器,如今再想起来,却只余一声长叹,想必对神志都偶尔不清的对方而言,这是对方的最后一点救赎了罢。 愧疚下想要复活他,在知道不可能得到一模一样的人后,偏执地、自欺欺人地相信会有奇迹,相信那个人可以和他一样。 神淮喟然一叹,这么一来,当初他不明白对方的情绪变化,如今全都明了了,想到对方拿着闻尘却遍寻不到他,不知会不会疯了呢? 他必须尽快去见后荼,因为他隐隐地感觉到这次对方要求提前三族共会、不简单。 神淮身形一晃,来到他的门前,突然又止住了脚步,原本他是想着捞起自家小鬼就奔妖界回去的,可是…… 想他初时对沈琛尚且迁怒,何况后荼? 单看当时在夭莺婚礼之上对方看到沈琛后,骤变的神情,仇恨的目光,狠绝的一掌,便不难想象他对沈琛的恨意了,绝不是一句‘他已经不是魔种,没有威胁了’可以抵消得掉的。 后荼不是他。 伫立片刻,神淮想着可有两全之法。 吱呀—— 眼前大门乍然一开,自内向外。 神淮微讶抬头,小鬼这么快就醒了? 只见里面大床上躺着个白衣人,脸色苍白,眸子乌沉沉的盯着他看,不含一丝情绪、又仿佛蕴含万种情绪,最后尽归虚无。 神淮掩下思绪,微微一笑,抬步入内,合上大门,来到床边,弯腰俯身,“醒了?” “你又去见玄荥了?”沈琛冷冷开口,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手掌一伸一钻,从神淮怀里扯下来两本黄皮小书。 “!” =0= 早知道他一定从清律房里出来就把这书给扔了,或者牢牢塞在神魂空间绝不嫌弃,怎么就放怀里了呢? ☆、 第96章 好了 转瞬之间,神淮的内心世界已经经历了‘卧槽,他的一世英名’→‘小鬼该怎么想他,男神秒变猥琐什么的’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沈琛捏着两本书,低头呆了片刻,转而立刻抬头,已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目光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你刚刚又去见玄荥了,你们一起看这个?” 神淮:“……” 哧—— 他忍不住笑出声,万般复杂交织的情绪都被对方这一句话给浇熄了,这话说的,啧啧,他伸手捏了捏沈琛脸蛋,“谁有那么厚的脸皮,和人一起看这个?”好基友也不是这么用的。 “那你刚刚又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走?”沈琛的声音冷得掉渣。 “不要这么凶嘛,”神淮又戳了戳对方富有弹性的脸蛋,“刚刚清律找我。” “你和清律一起看这个?”沈琛沉声问道。 “……” “呦呦呦,这是无差别吃醋吗,你不是一直喊上人的吗,一下子就变清律了?”神淮继续戳沈琛脸蛋,以前吃醋呢是撒娇,现在换冰山脸了,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沈琛终于抓下对方捣乱的手腕,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他双眼直直地看进对方眼底深处。 漆黑的瞳孔只映出他一个人的面庞,看着看着,他忽然面色一变,低头看去,一手捡起散落胸前的长发,张了张嘴,呆呆的样子。 神淮叹了口气,把手覆在对方手上,“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不早些告诉他、他不再是不详的魔种,不早些告诉他、他为他做了这么多,是要他悔恨愧疚死吗?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丑?”沈琛抖了抖唇、颤声问道。 神淮:“……”他面部表情一下子被清空了,千想万想,没想到对方出口的会是这么一句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丑,你是不是嫌弃我,所以就走掉了?”瞧神淮没说话,沈琛的声音变得狠厉。 ‘连魔族形态都看到过了,还有什么会觉得丑啊’,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神淮特别温柔地理了理对方披散的长发,“怎么会?黑发好看,白发也好看。” “你骗我!”沈琛捉住对方的手腕,眼角泛红。 神淮头疼地捏了捏额角,闭着眼也还能感觉到对方凝成实质的难过与忧伤,他睁开眼,忍不住没好气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以貌取人的人吗?” “难道不是?” “……” 神淮一声冷笑,揪起沈琛脸上一块软软肉转了一百八十度,“你说什么,沈小琛,我劝你三思而后言。” 毫无征兆的,沈琛呼吸一滞,“你……你叫我什么?” “我,”话到嘴边,神淮忽然转身一退,坐在了桌边,拿起桌上水杯一饮而尽。 周身乍然一凉,沈琛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端坐高椅上的人,回过神来,目光一闪,紧接着盯着对方的目光变得火辣,像要在对方脸上烧出个洞来,“神淮……” 放下茶杯,神淮撇开对方的目光,道:“我要回妖界?” “现在?”一听妖界二字,沈琛表情一僵,诸般情绪、种种猜测顿时都暂置一旁了。 对于回妖界这个话题他是一直拒绝去想的,他知道神淮是一定要回妖界的,可是他……他不敢直视那片土地。 神淮点了点头,复又道:“我说,我要回妖界。” 他在第二个‘我’字加了重音,沈琛瞬间面色一变,“你要丢下我?” 他转而身形一晃,从床上来到神淮面前。 弯腰俯身,带着浓重的压迫,沈琛忽然勾唇一笑,冰冷讥诮,“我以为妖王神淮自然言出无悔,没想到却是这么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解了捆缚又想逃离,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他单手钳起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的下巴。 神淮顿了顿,伸了伸手掌,一把糊对方好看的大脸上,没好气道:“好好说话,我说沈小琛,谁教你这么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好的?” 这样标志性又熟稔的教训口吻, 沈琛浑身一震, “神淮?”他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强烈祈盼地开口。 “嗯,是我。”神淮哼声道。 本来打算先瞒着对方,否则他还能不能回妖界就是两说了,如今……瞧对方那气到极点的表情,他又不忍心了,哎,罢了罢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 如遭电击,沈琛浑身僵硬,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立许久,忽然弯下腰,把脑袋埋对方脖窝里,喃喃道:“神淮,是你,终于是你了,我,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我以为我等不到了……” 神淮轻轻回抱对方,磨蹭着对方粗糙无华的白发,一阵心酸,他柔声道:“是我,真的是我了,之前都是我不好。” 听到这里,沈琛忽然脊背一僵,他缓缓抬头,定定地看着神淮,“你昨天就想起来了对不对?” 神淮:“……”糟了呢。 “不告诉我,是因为要回妖界?” 神淮:“……”没错,就是这样,他一边暗暗称赞小鬼的机敏,一边内心只觉苦逼。 “你还是怪我?”沈琛的表情变得痛苦,垂头低声道:“是,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让你那么多次的受伤,因为我让你伤心难过,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你,更是因为我覆灭妖族,都是我的错……” “胡说什么呢,”神淮心一抽,一个爆栗上手,“那个神淮不是我,那个沈琛微更不是你!” 沈琛一捂脑门,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与你无关,”神淮扒开沈琛的手,轻轻揉了揉他脑门那块红,安抚道:“那个沈琛微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根本是两个人,你不需要为他做的任何事承担什么。” “可是、如果没有幼时的相遇,我就会和他一样了,他、就是另一个我啊。”沈琛的表情变得异常痛苦。 这逻辑神淮也是醉了,简直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嘛,只是又心疼得紧。 他轻抚对方的发丝,柔声道:“你也说了是如果了,而现在不是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冷了下来,“除非、你现在想去找你那个情之所钟。” 话题跳频地太快,沈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神淮顿时眼睛一眯,捏起对方下巴,“说起来,路上碰到那个和薇,我还没看见,你倒第一眼就发现了,可见是不同,还有莺璃、若儿,” 接着他神情一变,一副‘沈琛微标准脸’,深情道:“惟有绮绫,乃我情之所钟。” 一键退出,他冷笑一声,“我竟不知你是这么多情的人啊。” 一看情况不对,‘花心大萝卜’的帽子俨然要往头上盖来,沈琛立刻抓起神淮的手,恨不得指天发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神淮,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可怜兮兮地看眼前的人,“神淮,你不是说那个沈琛微不是我嘛。” “没错,可是我想迁怒不行吗?”神淮气定神闲。 “行,你说的当然都行,”沈琛点了点脑袋,忽然笑了起来,异常好看,搂着对方腰身的双手渐渐收紧,“谢谢你,神淮。” 他知道,对方不是他,不会无差别吃醋,就算吃,也不会说出来的。 神淮回抱对方,喉头发出一声喟叹。 咚咚咚,一声声有力的心跳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衫传过来。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对方心口,“还疼吗?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沈琛摇了摇脑袋,“那时的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能怪你,而且……” 沈琛凑过脑袋,拿额头贴着对方额头,“而且救了我的也是你留下的印记,再说我现在又增长了修为、积累了经验,不只什么事也没有,反而因祸得福,神淮,你总是能带给我好运。” 说着,他脸上绽开了个灿烂的笑容。 神淮却觉得心酸的不得了,小鬼就是这样,一点点好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当做珍宝,觉得幸福的不得了,尤其是想到对方修为增加的方式,他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口的钝痛。 刚想说什么,却猛地察觉到有什么抵着自己的小腹,又烫又硬。 神淮一愣,抬头看已经差不多坐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对方的表情却特别特别地淡定,还一副关切的口吻,“怎么了?” 神淮:“……” 他忽然挑眉一笑,舔了舔下唇,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极尽暧昧道:“这是要庆祝一下我们终于又……嗯……” 话还没说完,神淮就是一阵轻颤,沈琛身上传来的阵阵热意,沈琛悉数喷在他脸上的热气…… 他微微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压嵌在了椅子上 晃了晃脑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压在自己身上双眼漆黑、一片幽深的男人。 ☆、 第97章 真的 “神淮,看着我的眼睛。”沈琛轻轻吮吸着身下人已经呈桃红色的眼睑。 神淮:“……”其实他现在特别想问问你这么压过来,还在他眼睛上舔来舔去,糊他一眼唾液,让他怎么看? 但是不能,他怕他一张嘴就是呻&039;吟,太丢脸了罢,只能紧咬牙关。 “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特别真诚,特别正直?”沈琛含住神淮浓密修长的睫毛,湿漉漉的舌头轻轻舔舐。 神淮:“……”好想糊对方一巴掌,可惜手上没力气。 “真的,神淮,你相信我,只是因为你两次弃我而去,我才会在茶里下&039;药的。”沈琛抬起头无辜地看着对方。 神淮:“……” 沈琛:“我有想过要阻止的,可是你喝的太快了。” 神淮:“……” 察觉到自己腰部不自主地轻颤,甚至微微抬起、摩擦着对方的小腹,他终于恼羞成怒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人,“给我……嗯……滚开。” 沈琛表情一滞,缓缓抬起脑袋,漆黑的眸子盯着身下人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 不情愿的, 隐隐愤怒的, 浅浅失望的, 他顿了顿,忽然撑着旁边桌子缓缓站起身来。 脑袋有些发热,周身乍然一凉,神淮费力地睁大眼睛,对准焦距,弥着一层水雾,眸光潋滟。 沈琛喉头一动,猛地站直,背过身去。 神淮:“……” 迫切……迫切地想要靠近,想要被碰触,想要这个人,他撇开脑袋不去看身前的人,开始不自觉地磨蹭着椅子。 磨着磨着,他突然不乐意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这么难受,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从椅子上窜起来,猛地往前一扑。 砰—— 一声闷响,已经带着沈琛到了地上,压在对方身上,神淮双眼迷蒙,呼吸急促,在对方脸上不停地啃噬,不停地亲吻。 “神……神淮?”沈琛舌头打结。 “……嗯?”勾起的、迷离的尾音,挠人心肺。 神淮大概还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虽然生气对方的下&039;药,虽然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但是,如果是小鬼的话,还是没关系的罢…… 算账,就等他解决完。 他放任自己循着本能。 忽然唇上传来一阵清凉,顺着另一条灼热传入舌尖,传入口腔,传入心肺,传入四肢百骸,传入脑海神识。 神淮瞳孔急剧一缩,猛地一抬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眼睛透过指缝看天花板,良久未动。 ——哎呀,好丢人啊! ——虽然是被下&039;药,还是好丢人啊! ——天呐,他的一世英名。 “你……你没事吧?”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没听到声音,沈琛不由担心地爬过去。 听着那微微喘息的、灼热的、急促的,却难掩关切的声音,神淮感觉特别复杂,按理说他是该生气的,可是到底对方不只没有趁他之危,在他喊完‘滚开’后还第一时间强忍着离开了,更不要说最后喂给自己的解药了,再加上说到下&039;药初衷,也是他不好嘛。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成亲了,下&039;药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能算情趣罢。 想着想着,神淮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给小鬼开脱,说的还这么有理有据,简直了。 完了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完了, 他的脑海开始刷屏。 手上传来一阵灼热与黏腻,神淮乍然回神,是沈琛捧起了他的胳膊,眼神明亮而关切,“你没事罢?” 苍白的发,潮红的脸,湿润的眼,淋漓的汗水打湿长发,有种异样的美感,虚弱的、渴求的。 神淮喉头一动,伸手替对方擦去满头的汗水,这样隐忍啊。 他摇了摇头,声音微哑,“没事。” 接着把脑袋微微凑近,伸出舌头舔了舔对方耳梢,压低声音道:“如今夜色正好,不若重新开始。” 说着,已是缓缓压下了身体。 “不行。”沈琛斩钉截铁一句。 神淮一愣。 “你、刚刚那样,现在就就这样,不好。”沈琛非常认真的看着神淮的眼睛。 神淮心底不由升起股暖流,“无妨。” 沈琛皱起眉头,异常坚决地摇了摇脑袋,最后忽然一翻身,两人位置瞬间一换。 神淮:“……” 沈琛:“如果非要,那还是我来吧,这样你不用耗费太多。” 神淮:“……” 他突然再次体会到对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少年了,而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成年男人了,具有着侵略性,尤其是……对方的修为比他高。 修为比他高 比他高 神淮面色一僵,忽然义正言辞地摇了摇脑袋,“灵霄峰清净地,我们还是不要弄脏清律的地方。” “怎么会是脏呢?”一听这话,沈琛有些委屈。 一想也对,他的东西怎么会脏呢,只是抵着他小腹的东西越来越……越来越……越来越炙热,神淮斟酌改口,“现在…不合适罢,太突然了,不是吗?” “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沈琛眼角因为忍耐有些发红,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就差一个送入洞房了,好不好?”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且想到十年前那场婚礼,神淮也不由心生歉仄,同时涌上股怜惜来。 正在他晕乎乎地想开口应‘好’的时候,乍然一阵危机感飘过,他一手枕起脑袋,笑得有些邪气,“的确啊,那就让师兄好好来疼爱我的小琛罢。” 他一点点支起脑袋,吻上了那柔和的眉眼,他知道这时就比拼两人的能耐了,谁输了谁就完了,是故那动作极缓极柔,好像羽毛拂过,挠人心肺,让人忍不住想要……想要……还想要…… 沈琛浑身一颤,接着立刻捧起了神淮脑袋,打乱他的动作。 神淮一愣。 沈琛的眼睛很黑……很黑……很黑,像是漩涡一般,他摇了摇头,“不行,神淮,” 微微喘息了下,他有些难耐却又异常认真道:“神淮,你,不行。” “!” 谁不行啊! 小鬼你给他说清楚! 还没等他张嘴要骂,沈琛继续道:“对不起,真的真的不行,我……我真是怕了,怕了你的霸道,怕了你的独断,我不敢再让你做任何主导了。” 怕再被你骗的团团转,最后痛彻心扉,怕再被你当个小妻子保护起来。 说完,他眸子一沉,异常果决地趴下,解开了对方已经皱巴巴的衣服。 神淮:“……” 敢不敢把要压他这件事说的更严肃一点,简直了。 紧接着身上一凉, 神淮:“……”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地‘反攻’,奈何沈琛一副随时要倒下、随时要把持不住的弱唧样,居然异常的坚持,坚持得已经用颤抖的手把神淮翻了个身。 神淮:“……” 他突然翻坐起来,正直脸,“我觉得体内似乎气流窜动,恐怕是之前药性残留,现在不适合。” 他异常惋惜地摇了摇头。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3节 “可是,”沈琛可怜巴巴地双手托起神淮身下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异常认真的,“可是,它不是这么说的。” 神淮:“……” 他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如果不是沈琛双手乍然收紧,他一定一蹦三尺高了。 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察觉到手里的东西要逃,沈琛立刻一握拳,到底还是下意识地觉得手里的东西很珍贵,他不舍得捏紧。 却也让神淮面色瞬间一变。 “唔……”他脸涨的通红,但意识却没有迷离,反而因为‘史前大危机’变得异常清醒,看着沈琛的目光却绝对可以用锐利来形容。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任谁也不能恍若未觉,尤其这人是你愿意倾尽所有的心上人。 沈琛也有些清醒了,“神淮……” “不行。”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冷酷无情’的声音打断了。 沈琛:qaq 神淮:“不行。” 沈琛双眼泪汪汪。 神淮:“不行。” 沈琛默默松开手。 呼—— 神淮喉头舒出一口长气。 沈琛看着神淮, 神淮也看着沈琛, 沈琛:qaq 神淮:…… 沈琛:“神淮,我好难受。” 神淮:“……我也是。” 然后两人眼疾手快地执起对方空着的一只手往下方带。 第二天, 鸟鸣阵阵。 神淮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脸已然不是‘和光’的平淡无奇,反而俊美的扎眼。 直视镜面,伫立许久,他开始穿衣服,红得妖冶放纵。 忽然背后一沉,来者何人,不做第二人想。 神淮眉毛都每动一下,淡淡道:“何事?” “你要走了,你要去妖界,你要丢下我一个人。”沈琛声音沉沉。 “没有。” “你骗我!” “没有。” “那你现在干什么?”沈琛掰过神淮脑袋。 打落对方手掌,神淮转回头,面朝镜子,脸上绽开个别样的笑容,惊艳了时光。 “欣赏一下而已。”他淡淡道,说着,红光一闪而过,又是上玄宗亲传弟子‘和光’的模样。 沈琛:“……” ☆、 第98章 交会 看着眼前乍然又是白衣墨发的人,沈琛眨了眨眼睛,“你……不回去了?” 神淮侧头捏起沈琛下巴,哼笑道:“不然呢,让你变成小白兔吗,还是望夫石?” 任由对方的手捣蛋,沈琛有些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神淮,你果然是爱我的。” 神淮:“知道就好。” 所以快给他乖乖地躺平来报答他罢,想到昨夜,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一副‘小弱受’的样子,居然跟他说‘不行’、‘还是让我来吧’,呵呵。 重点是,他居然还抗不过这只‘小弱受’,一定是因为有那药在先的缘故。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瞧人衣冠整齐的立刻能洞房花烛(咦)的样子,沈琛忍不住开口问道。 理了理衣襟,神淮随意道:“去找清律要三族共战的名额,刚好明天就能出发了。” 沈琛没有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哦,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这只是个附带而已,”神淮摇了摇脑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因为,” 沈琛环着神淮的腰,咧开嘴角。 “左右无人知我还活着,我刚好伺机而动,先以和光的身份存在,说不得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神淮的口气变得认真,眉目也隐隐透着股凌厉。 沈琛:“……” 清楚那个‘对方’是谁,他顿了顿,忽然开口,“我觉得那个卫明涵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神淮皱起眉头,接着细细回想了一番对方当日言行。 他摸了摸下巴,“说奇怪,是有些,可若说是偶尔的情绪波动也说的过去,怎么,你前天送药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琛手指一动,掌上就托着个小药罐,赫然便是当日卫明涵送来的,他摇了摇头,“本来我就是觉得他有些奇怪,才想送回去探一探虚实,哪知人才刚到灵无峰,就莫名其妙地进了个试剑林。” “我虽从未去过灵无峰,到底从小在上玄宗长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误入试剑林的。”沈琛沉下了眉,口吻里带着股杀气。 神淮赞同地点点头,但是,也许只是卫明涵那日刚好心情不佳或瓶颈滞涩,也许只是你那天太捉急回来看他才误入的呢,神淮默默地咽下这句话。 沈琛又开口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卫明涵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亲切,让我忍不住靠近。” 这话说的太引人遐想,神淮脸先是一绿,紧接着反应回来对方究竟说了什么,他立刻眼神一厉,“你是说他跟你有血脉联系?” 沈琛点了点头,“以前只觉得莫名的亲切,现在境界高了,就能清晰地体会到这种联系了,不过比起与黛芙华的,却明显要弱上许多,感觉也截然不同,我想应该是那位崇明长老的哪个后辈子孙罢。” “本来,我也只是这么想着,毕竟那个人的岁数,有上许多子侄后辈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卫明涵昨天打翻茶杯后的样子让我怀疑,也许他知道点什么,甚至是那个人的爪牙手下也说不得。” “本来我那天一直叫你等我,就是想把他捉回来好好拷问一番,再来给你汇报结果,好讨你欢心……哪知……”说到这里,沈琛深深地郁卒了。 消化了下对方的消息,神淮觉得实在是太有效了。 是了,卫明涵资质、处事都是极佳,却还万万不到可以继玄荥成为下一个上玄宗主的地步,但如果有个崇明暗中相助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最后那场战争中,另一个神淮是想去杀卫明涵的,结果中剑的却是沈琛微,对方这才心神巨乱。 越想越觉得如此,那他这次还是跟上玄的大部队跟定了。 他好心情地捏了捏沈琛脸蛋,觉得对方除了‘关键时刻’不乖巧,其他可真是太棒了,不由调笑道:“哪知打探不成反掉沟里了。” 沈琛摇了摇头,幽幽道:“哪知我千般恳求也比不上玄荥一根手指头,当时应的好好的,等我回来就没人影了。” 神淮:“……” “那是意外,”他摸了摸对方脑袋,非常真诚地道:“玄荥说…”他顿了顿,忽然改口道,“说有帮我恢复记忆的方法,为了让你回来开心,我才去的。” “……骗人,”沈琛扒下在自己脑袋上动作不断的手,眸子乌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人,“你当时不是巴不得记不起来吗?” 神淮:“……” 想起自己之前……他默默地…默默地…默默地恼羞成怒了,呼噜了对方大脑袋一把,挑起眉梢,“怎么,你不信?” 沈琛:“……” 他捧起头发放到对方面前,可怜巴巴道:“神淮,把它变黑好不好?” 有点心疼愧疚,神淮:“自己变。” 沈琛:“它需要你。” 神淮:“……” 很快,两人就从室内出来,衣冠楚楚地走向清律的洞府,一番拉锯战要到了两个名额后。 神淮:“我要去找玄荥。” 沈琛:“……” 他顿了顿,“我也去。” 国民西皮、官配好基友,怎么能让他们孤男寡男单独相处呢? 斜睨了对方一眼,对对方心思了如指掌,神淮却也不以为意,只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很快穿云破空,来到宗主主峰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飞剑停在了半空,神淮掏出块玲珑剔透的玉佩,虚虚一抛,在山腰处与一虚空相合,在结界上打开一道浅浅的缝隙。 沈琛抓准时机,御剑飞入,转回头来,脸色很不好看,看着重新回到神淮手里的玉佩,“你怎么会有宗主副令?” “玄荥给的,”神淮特别坦然道,“就是十八年前,你被个邪修捉走的时候,玄荥不是来了吗?” 不说还没想起来,一说,沈琛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是你? ——是我。 听听两人的对话,是人该说的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心有默契、心有灵犀、心心相印是不是啊。 沈琛蔫了。 一看对方有如战败了的公鸡的样子,神淮勾起了嘴角,笑抚狗头,“瞎想什么呢,我和玄荥清风明月、君子之交、知己之情。” 沈琛:“……” 他淹了自己一肚子酸水,什么知己之情,还不如不说呢,这是安慰人吗? 他一侧头,扣上对方脑袋,用嘴堵住那一张一合吐出讨厌话语的双唇。 神淮:“……” 他回抱对方。 好一会儿,直到呼吸急促、两人的脸颊都变得潮红,才把脑袋搁对方肩膀上,喘了半天的气。 真奇怪,明明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气都用不完了才对,为什么还会喘不上呢。 忽然,神淮脸绿了,这里是宗主主峰,全都笼罩在了玄荥神识之下,也就是说…… 默默给了山巅之上某人一个甜蜜而挑衅的笑容,沈琛收回神识,牵起神淮的胳膊,“师兄,我们走罢。” 神淮:“……” 他木着脸跟着对方上去,末了又告诉自己‘秀恩爱嘛,有什么不对’。 山峰之上,极其空旷,一座怡然的竹楼,几块稀疏的灵田,一方洗剑池,寒气四溢。 别样的简朴,却是别样的浩瀚。 这就是玄荥。 此时他正舀着一瓢水给几块灵田中唯一一颗野草浇灌下去。 没有看到灰衣(蓝衫、青衫or白衫)修士(邪修),也没有看到任何猫猫狗狗,神淮觉得委实难得,又觉得没有好戏看有点可惜。 “你来了?”侧着身,玄荥淡淡道。 “我来了。”神淮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沈琛脸绿了。 “少待片刻。”玄荥浇下最后一滴水,用手指抚了抚那杂草,杂草两片叶子‘啪嗒’一夹,包住了他的指尖。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怨气弥散开来。 神淮:“……”好嘛,原来这次的神魂碎片在颗杂草上。 玄荥登时眉目一厉,杂草颤了颤,却没松开叶片。 他周身寒气愈盛,最后直把两片嫩叶给冻僵了,才取出手指,召来飞泉清洗。 接着转回头,对神淮点了点头。 神淮也点了点头。 “你是沈琛?”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输人不输阵,何况神淮人还在他身边呢,沈琛十分道骨仙风、一副马上就要乘风归去的笑容,“正是。” 说着勾起神淮手臂,“宗主是淮的好友,便是琛的好友,不必如此见外。” 神淮:“……”好想笑,尊的,忍住! 这时,他觉得玄荥不愧是玄荥,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道:“你是灵霄峰的弟子?” 言下之意,你还长在他山头上,是他的后辈后辈后后辈。 哪知沈琛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上玄宗乃人族四大仙宗之首,我既非为人,怎敢居贵宗弟子之位?” 此言一出,玄荥倒有些欣赏对方了,虽然诡辩,却能坦然直面不堪身世,这不是人人都有的胸襟。 他看着沈琛,“你,很好。” 但是很快他发现他想太多了。 沈琛浅浅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既是淮的人了,自然也是妖族了。” 说着,他羞涩地看了神淮一眼。 神淮:“……”刚刚遭遇‘史前大危机’没多久的他。 玄荥:“……”果然,和某人有一半相同血脉的人,就不该小觑。 他默默侧头看了灵田里的杂草一眼,杂草迎风颤动,娇弱的不行。 神淮缓了缓,扒开肩膀上靠过来的大脑袋,看向玄荥,开门见山道:“你可知灵无峰和净?” “不知。”玄荥回答的十分自然。 想也知道如此,神淮就开口介绍了卫明涵一番,再把对方种种奇怪的表现说了一遍。 这么一说,玄荥就想起点什么来了。 ☆、 第99章 前往 “可还记得十八年前有三个弟子为邪气所侵,你师尊祭出上玄印之事。”玄荥对神淮开口道。 一听这话,就想起昔日老友薄情,神淮顿时唉声叹气道:“怎么不记得,这还是我八年面壁苦崖的原因呢,像你这样为了个徒弟就狠坑老友的薄情人也是少见了。” 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玄荥睨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个苦崖,你修为大增,美人在怀,还有什么不满意?” 神淮:“……” 他默默地苦了脸色,修为增了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死的渣都不剩,最重要的是‘美人’不肯在怀,还想拥他入怀。 倒是沈琛对‘美人在怀’四字很满意,觉得玄荥还是很识趣的嘛。 没有理会两人复杂的心理,玄荥径自开口,“当日那颗邪丹是阿尧自爆后留下的,我用它是因为那三个弟子身上的邪气的确是从阿尧身上沾染来的,只是……不应该。” “那次阿尧附着的人还是一个执事,只是因为那块神魂碎片特别大,才显现出化神期的修为。一般神魂碎片附着而上,到对方丧失神志、怨气丛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我找到阿尧时,对方却已经早早没了神志,想必在那之前就已经侵蚀了那三个弟子。只是有两点不对,一则时间对不上,不应该这么快的,二则那三个弟子不应该还幸存才是。” 神淮愣了愣,想到对方昔日言语,不由惊道:“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引导?” 玄荥点了点头,“至于原因,不外二者,一者他已经知道了阿尧的事,并想借此打击我的威信,毕竟……上玄宗玄字辈、明字辈的老人还是知道我昔日收徒一事的,二者说不定是发现了你的异常,用来试探,毕竟即便不用我嫁祸,你也是最有嫌疑的。” 对方这么说,神淮突然想到了许多,首先另一个世界卫明涵继任宗主就是在‘玄荥与邪修勾结’一事后的,其次那日他去救快被那灰衣执事吃掉的小鬼,卫明涵可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他自以为加速甩掉,说不得被人暗暗跟踪,若有崇明帮助,知道这些事就顺理成章了。 神淮把后一个猜测告诉了玄荥,不由问道:“崇明究竟是现在如何了,你可知晓?” 玄荥摇了摇头,把自己二十多年前莫名其妙地‘一个不小心’杀了对方讲述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根本不清楚对方有没有死,极有可能对方只是瞒天过海、潜伏在侧,暗暗布局,想要把整个大陆的人都网罗进去。 对于玄荥的推测,神淮还是很相信的,不只因为他对玄荥的信任,还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对方隐居处看到了他那个弟子的庐山真面目——那张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七分像那人。 很多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为什么玄荥会和崇明有那么多接触。 为什么玄荥会对魔种这种堪称‘辛秘’之事一清二楚。 最后玄荥一锤定音,莫打草惊蛇,他会在明天观察一番卫明涵此人的。 时间过的很快,一天于修士而言本就算不得什么。 第二天,大堂之上,集合众人,玄荥极其言简意赅地激励了众弟子一番后,不着痕迹地扫过灵霄峰一脉。 单冰灵根,恍惚想起因为他自己是冰灵根的缘故,变异冰灵根世所罕见、可遇而不可求,二十几年收到的新弟子里居然有冰灵根的,可谓掀起轩然大波,一时众人惊为天人,传讯上来说要把这个弟子送给他做亲传弟子。 只是被他拒绝了,那个弟子似乎自己也说舍不得灵霄峰的长老,这才不了了之。 不舍得灵霄峰的长老…… 是不舍得,还是本来就不想做他的弟子,怕露出什么马脚? 玄荥若有所思。 那种清雅的气质,还真是和崇明如出一辙。 只是若当真如此,对方又在哪里? 暗处隐匿? 灵霄峰? 他相信这次三族共会,如果对方真的在,那是一定会去的。 巨大的云舟在浮空山上落了下来,精英弟子一一上去,高悬的云帆尽显大宗气派,这次在最前方坐的是玄荥,而不是其他什么长老。 那些小辈弟子们再也不敢像当初去苍荒秘境一般各种玩耍了,什么牌九骰子、大将点兵全都划掉,一个个盘膝入定,左脸‘我爱修炼’,右脸‘不要打扰’。 除了小辈弟子外,也有不少金丹护法、元婴长老,毕竟三族共会不是小事,然比起以往几年却也少上不少人,无他,只因七十多年前的三族混战实在叫人怕了,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又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他们得给宗门多留下点有生力量,反正玄荥一个人,就能抵千军万马。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些没来的长老里没有那个‘棍棒底下出肖徒’的清晖长老,也就是方世君的师尊。 本来还想撺掇其他人‘动起来’的方世君蔫了,一脸菜色地到卫明涵身边,背着自家师尊嘟囔,“是不是亲师尊了,想要憋死他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吗,以后谁给他端茶递水、捶腿挠背啊?” 卫明涵负手而立,站在船边,俯瞰大陆,云海翻腾,越显河山壮丽。 听到身边人的话,他头也没回,只淡淡道:“端茶递水,捶腿挠背,你说的这些没一样是做过的罢。” 方世君摆摆手,“哎呀,你不懂啦,所谓‘三思而后行’,这些我得在心里想三遍再去实施不是?更何况,我师尊现在精神矍铄,我做这些岂不是嘲笑他年纪大吗,等到他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爪牙尽脱,我自然小心服侍。” “……”卫明涵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白衣俊美的清晖上人,一个元婴修士……有生之年就算不得突破、大限将至,也不可能白发苍苍、爪牙尽脱。 只是瞧对方开了一会儿嘴炮,又蔫下来的样子,他摸了人呆毛一把,安慰道:“你不是一向敬重宗主吗,好好表现吧,别想点有的没的了。” 方世君眉毛立刻皱起来了,能夹死蚊子,嫌弃地打落人在他脑袋上的手,“我什么时候说我敬重宗主了,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可是妖王神淮,以前我把宗主当‘烈士家属’,” 卫明涵:“……” 神识覆盖了整座云舟并且对卫明涵特殊关注的玄荥:“……” 他默默地庆幸某人不在场,神淮、沈琛未免隐在暗处的人察觉也没有散开化神、合体的神识,否则现在估计翻天了。 只是那方世君犹觉不够,说的还挺起劲,“不过,后来听师尊说并非如此,唉,也好,这样妖王还是我没有瑕疵的男神了。” 玄荥:“……”第一次被人说瑕疵,这感觉很新鲜。 “男神?”卫明涵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朝不远处瞥了一眼。 只一眼,玄荥便是眼底一沉。 因为他看的方向,正是神淮和沈琛。 原本百分之九十的猜测,现在是百分之百了,这个卫明涵果然有古怪,知道神淮的身份,他背后一定有人,而这人是谁,结合种种巧合,除崇明外,不做第二人想。 因为玄荥是上玄宗主的缘故,他神识覆盖整座云舟没什么好奇怪的,是故他好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卫明涵。 只是却再也没有什么发现,除了方世君和神淮,对谁都是疏离有礼、冷冷淡淡,没有特殊接触。 神淮和沈琛未怕打草惊蛇,并没有特殊动作,每天都致力于打情骂俏、秀恩爱,虐死单身汪中。 清律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冥想。 十尺之内的人都被粉红泡泡袭击,纷纷退避三尺。 当然,两人除了你侬我侬外,也各有各的烦恼,烦恼点心有灵犀地高度统一——该怎么(不被)扑倒。 神淮觉得提升修为必须提上日程,严防死守,等过了三族共会就闭关个十年八载,可是……十年八载以后,顶多是合体初期,似乎也不是合体中期的小鬼的对手。 这么一想,他深深地郁卒了。 “师兄在想什么?”沈琛靠了过来,缠起神淮落在胸前的长发绕在指尖,十分的温柔与爱恋。 又来了,自从见了玄荥之后,小鬼似乎就点亮了某种新技能,每每能把他鸡皮疙瘩都温柔出来。 他抖了抖手,十分不客气地打落对方的手掌。 沈琛:“……”他委屈了,眼里迅速地沁出了泪水,楚楚动人。 顿时周围的人用一种看负心汉一样的目光看神淮。 神淮:“……” 半个月后,云舟在一座恢宏大气的仙山前停了下来。 坐落大陆最中央,号称最高大宽阔的虞山山脉。 至于资深三会基地落日岭,那里的尸骨还没清理干净呢。 ☆、 第100章 更新 虞山上的人已经来了很多了,那些小门小派的自然早早到了,四大仙宗中的正阳、黎华宗也已经落座,魔族五来其二,元魔血系、皇魔血系——魔族中相对较弱的两大血系,妖族倒是全都到了。 因‘神淮之死’,妖族式微,这次又是妖王后荼提议的提前三会,他们先到,也是自然。 虞山连绵开的山脉上分别做各族各派的歇息点,最中央最宽广的山峰顶上则是大家坐一起唠嗑并看小辈打斗比赛的地方。 中间是筑基、金丹、元婴三大战台,前方台阶之上是‘领导人’坐看的位置,大家好聊聊‘哎呀,你们家弟子越发出挑了’、‘这个小子是哪家的’等等。 左、右、后方分别是三族各族子弟的看台,左魔族、右人族、后妖族。 玄荥是掐着时间点去的,宅男嘛,总是不太喜欢在外多逗留的,能少一天是一天,再说上玄宗作为四大仙宗之首,他自己又是大陆(明面上)唯一一个合体期大能,也有这个底气掐着时间点去。 今天就是三会开始的时间,是故他们也没去歇息点,直接就来到场上就坐了。 这么一大摞白衣人一进来,大家齐刷刷静声,看向来人,接着首座上最前排辈分、修为高的几人‘呵呵哒’地打招呼。 “一别多年,宗主风采更胜往昔了。” “贵宗子弟当真好风范。” …… “宗主这回来得倒早。” 一片和谐的寒暄语中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大家表情都暂停了一瞬。 这睁着眼说瞎话的,简直了,是讽刺呢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然后他们蠕动了下眼角,只见出声的人青衫儒雅,妖王黎栩。 他表情特别淡定,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副刚刚什么奇葩话都没说过的样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些怀恋地抬头,神淮看着台上人的目光几乎是贪婪的,在另一个世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不瞑目,这种震颤心灵的感觉也许无法和神淮二号相比,却怎么也不会轻,他当初迫不及待地想去妖界,是为了找后荼商量,又何尝不是想亲眼见见这两个人。 还活着, 都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真好。 忽然眼前一黑,微热的触感,耳边传来身侧人好听却霸道的声音,“不许这么看。” 神淮:“……” 有些无奈地拿下对方覆在自己眼前的手掌,好笑道:“难道我不会动用神识吗?” “反正我不想看到你用这种目光看别人。”沈琛把下巴搁神淮肩膀上。 心上人好基友遍地走什么的,真心不能更糟心了,赶走了一个知己之情,又来了两个青梅竹马。 平静得甚至有些冷冽的声音,却硬是让人听出一股子委屈来。 神淮不由摸摸人脑袋,然后—— 继续看。 沈琛:“……” 看完了黎栩,还把目光侧移看后荼。 沈琛:“……” 这一看,神淮发觉对方状态倒是好了许多,气息平和而雍容,带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一如既往,不是十年前所见的隐带暴戾狂虐,甚至有时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而是昔日妖王后荼真正沉如山岳的气度。 神淮松了口气,之前他还真是怕又过了十年,又经历了一次‘杀了自己’,对方万一分分钟走火入魔怎么办,现在的状况,想必是…… 黎栩的劝导吧。 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人靠的过分近的位子,神淮如是想到。 面对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黎栩笑得淡然。 玄荥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黎栩一眼,那一眼冰寒刺骨,下方的人心头顿时一跳,畏惧又兴奋,大战似乎即将打响。 只是…… 下一秒,玄荥就收回了目光,然后按照原来的步速一步步向前。 众人:“……” 说好的热血呢? 说好的为尊严而战呢? 高岭之花你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周围人的想法逃不出玄荥的眼睛,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哪里值得他浪费口舌? 而他刚刚看得也不是黎栩,而是后荼。 所有的寒暄都被淡淡的点头收下,没有再多一分的回应,不少人习以为常,他们说归他们说,是礼节,还真没指望对方回应,要是玄荥真的也来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啧啧……想想就吓尿了好吗? 之前妄想着什么大战的,都是些不到百岁的小年轻,本就见过玄荥的人哪里会这样异想天开。 神淮极为自然地跟着大部队,躲在人群里,带着沈琛,努力不要被黎栩、后荼发现。 不确定崇明是不是在身边,他得保持好警惕,披好马甲,以出其不意。 →不知道马甲一早就已经掉了的·心中盘算万千的·前妖王神淮。 带了几个身份最高的长老去了正前方首座,其他人都被留下来在右边人族的宗门位置上,四周自有长老坐镇,视野虽不比正前高台,却也是极为开阔的了——分给上玄宗的位置怎么可能不好? 神淮、沈琛坐在清律身后,一坐下,沈琛就过来咬耳朵了。 咬耳朵,是真的‘咬耳朵’,不是比喻! 神淮只觉得耳垂一麻,湿热的触感让他不适应,这样随时随地的耍流氓,简直了,他一手糊上对方的脑袋,把人推远些。 奈何对方稳若磐石、纹丝不动。 扒拉下脸上的手,沈琛伸手捏了捏鼻梁,含糊道:“都被你压塌了。” 神淮:“……” 他忍不住笑出声,拉下对方的手,自己伸出两指轻捏,“压不塌。” 接着狠狠一夹,鼻腔都挤在了一块,透不过气来。 沈琛:“……”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控诉地看向神淮。 瞧对方这受虐的可怜样,神淮心里痒痒的,本来只是看不过什么‘压塌了’的举动,立刻受到他的巩固加强。 沈琛:“……”他觉得自家师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返老还童吗,不过真可爱。 “你说我老?”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沈琛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失言居然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他的脑海顿时被‘完蛋了’三个字刷屏。 只见神淮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叫沈琛汗毛都要炸起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忽然面色一变,声情并茂地朗诵,“这世间,有的人明明还风华正茂,却叫人觉得垂垂老矣,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丑。” “……” 接着他深深地凝视神淮,“而像师兄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何为绝代,那就是不论千年万年几世几代,依然冠绝天下,是故这世上老幼之说着实荒谬,师兄很不用理会。” 神淮:“……” 他摸了摸下巴,是他对沈小琛同学的教育出问题了吗,这什么理论啊。 最终他摸了摸对方脑袋,温和笑,“有些道理。” “……” 围观众人只觉得三观被刷新,双耳被强&039;奸。 瞅一眼和光平淡无奇的容貌,咽下一口血。 不对,重点不是和光的相貌,世这神逻辑好吗。 清律默默地清咳一声。 沈琛及时地递上茶盏,然后继续凝视自家师兄,透出纯然的欣赏与恋慕,见对方眉眼舒展开,他心内舒出口气。 过了一会儿,九虚宗也来了,神淮眯眼看了一会儿。 九虚宗,不正是崇明的宗门吗,一个个的人模狗样,通身仙气,芝兰玉树闪瞎人眼。 只是到底因为两百多年前的崇明因‘雀翎之死走火入魔’几乎毁了半个宗门,再不复昔日人族第一宗门的辉煌。 按如今推断而来,崇明因为痛失所爱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那为何要在自家老巢毁地皮呢, 还是说,因为妖种失败走火入魔, 这倒还有点可信。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4节 想着想着,神淮幸灾乐祸地跑偏了主题。 很快,圣魔王、神魔王率领众小兵也溜溜哒哒地来了。 神淮一直都觉得这两厮是很贱的人(魔),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辣么贱。 “哟,昔日三王如今只剩两人,不知有没有点寂寞?” 黎栩面色倏然一变,沈琛的脸也黑了,倒是后荼显得异常淡定。 不待黎栩接口,另一位魔王立刻打断了对方尖酸的话语,“别扯淡了,要通知凤王的消息,就直说,还非要这么不阴不阳一下。” 他说的平常,黎栩却忽然站了起来,复又坐下,挑起眉梢笑道:“你说什么,圣爵里?” 几人的话在高台上进行,大概圣魔王、神魔王也只是想开一下嘲讽,是故声音上做了些修饰,只高台上的人听得到。 不过旁人会被这修饰影响,如神淮、沈琛的境界却半点不受影响。 高台之上,随着圣魔王圣爵里一句话落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时看起来最淡定的反倒是妖族了。 但后荼、黎栩能控制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后面的几个族长却控制不住。 欣赏了下一片人的喜悦又不信却又忍不住相信的表情后,圣爵里又施施然吐出一句道: “十年前,我一看到神淮,跟你们的蠢表情也差不多,立刻追了上去,哪知他居然跑了起来了,还只有金丹期修为,我猜想他必然是和黛芙华一样养伤,只是伤势太重,修为跌落太多,我就想着,好歹相识一场,要接他修养,哪知他不只不领情,还立刻跑走,最后竟然,不慎坠崖……” 说着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虚伪的哀伤,只是……悬崖而已,哪个修士还会摔死不成? 却听他又接了一句,“那悬崖是放逐之地的出口。” 众人色变。 在场者无不听过放逐之地的大门,若神淮是合体期修为,他们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逃出来的罢,可是,金丹修为…… 一想到这个,便叫人遍体生寒。 看着那些族长一个个泛白的脸色,神淮垂眸,紧紧捏着拳头,指节泛白。 ☆、 第101章 我猜 心中被一股暴戾攫取,从未有过的愤怒,眼中甚至泛起血色,死死地盯着高台。 可是不能动,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些熟悉的的面庞从放光到晦暗,从希望到失望, 他们是这样期待着他,只是他却是 这样的无能。 沈琛第一时间察觉到神淮的不对劲,周围灵气开始凝聚,身侧人气势一点点攀升,这是要突破的征兆。 居然借着这股愤怒和自责要突破,这怎么可以? 这样非正常的突破,即便强行提升修为,也会损及根基的,甚至导致心境不稳。 哪里有空再看台上的情况,他连忙握起对方的手,希望传递过来一丝慰藉与清明。 只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盯着高台,暴戾杀气一点点倾泻。 “神淮……”沈琛在对方识海轻轻开口。 似乎起了点作用,攀升的气势一顿,却不等沈琛松了口气,又愈加可怕地升起。 不能强行打断,否则会使体内气旋失控、横冲直撞,还会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破绽,为今之计,只有唤醒对方。 只是再如何在对方识海开口,对方也不再有反应了。 周围灵气凝实程度越来越高,再过一会儿,天地间灵气都会疯狂涌来,毕竟这是要突破合体期啊,还可能会有劫云。 现在没人发现,是因为灵气改变程度还不够,能发现的在高台上、离的远,离得近的又境界修为不够。 倒是清律若有所觉,隐隐的,却不明显,他正要侧头回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这里环境又委实杂乱,沈琛一咬牙,就背起神淮。 于是清律回头就看到沈琛(形迹猥琐鬼祟)地背着自家宝贝徒弟,手在后托,托着的地方明显不和谐。 清律:=0= 这一瞬间,他疯狂地展开脑补,他一直觉得自家徒弟无一不好吊炸天,怎么可能屈居人下,如今…… 想起来徒弟说还昏迷过一段时间,可不是容易被趁人之危吗,细思极恐,他张嘴就要拦下一副马上要跑走的人,“等等。” 听到声音,沈琛脚步不顿,顾不得对方的错愕,随口留下句‘此地憋闷,去去就回’然后转身就跑了。 清律:“……” 此地憋闷…… 憋闷…… 这是要去打野战啊。 要不要这么心急啊。 不知清律所想,沈琛脚步飞快地背着神淮来到一个相聚较远的山头。 一路上神淮挣扎不断,拿圈圈捆缚住对方手脚,在链子敲击那特有的金属声下,沈琛默默祈祷自家师兄醒来后,不要恼羞成怒住无差别攻击,毕竟这个圈圈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没了那画面刺激,神淮总算渐渐‘安份’了一点。 但沈琛半点不敢掉以轻心,轻柔地把人放下,让对方靠着粗壮的古木。 感受着掌心的灼热与周围灵气的凝实,他知道他应该相信神淮的。 神淮是什么样的人,绝对是骄傲的、强大的,怎么会被区区一点外界干扰影响到底。 说到底,也是另一个世界导致他的内疚在作祟。 但是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心魔入侵了,同样一个原因,若倒下两次,就不是神淮了,若自己再去帮助,结果必然会是好的,却无疑是对神淮的不信任与侮辱。 怎么会呢,他是这样的信赖着这个人。 所以沈琛在设置了些以防外人发现的结界后,就只是抱着腿坐在神淮对面,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看着了。 虽然其实他很想做点什么,呼唤接触都没用,他一时是真的慌了心神,不过刚刚出来凉风一吹,他就冷静下来了。 妖神印记, 共享生命,共分喜悦,贯通两者的神魂联系,甚至潜入心底深处。 当然这成亲时的妖神印记不是对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效果的,端看对方的心对你敞的多开了。 曾经偷偷感受了下神淮对他的心灵敞开程度,简直能让他从打坐中笑醒。 所以通过这个印记潜入如今神淮的意识间唤醒对方并不难,但他清楚他更应该站在身边相信这个男人。 不负沈琛所望,一刻钟后,神淮嘴角流下一串鲜血。 沈琛下意识地一惊,之前的想法和淡定(伪)立刻扔到了放逐之地,立刻引动印记,他实在是对神淮的血有了心理阴影了啊。 这时对面的人却睁开眼睛,感觉到一丝异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却没有阻拦那一抹进入的神识。 沈琛一愣,张了张嘴,立刻收回神识,就算印记允许,这种事也是不好的,他当然知道了。 瞧那一脸紧张样,神淮刚想摸摸人脑袋说没事,动了动手,忽然听到金属敲击声。 神淮:“……” 沈琛:“……” 两人的目光同时略显呆滞看向手腕、脚腕的那四个圈圈。 到底是自己套上的,沈琛先一步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光速解开四个圈圈,其速度之快直叫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半息之后,四个圈圈都消失后,他才楚楚可怜地抬头,“师兄,你刚刚突然这样我好怕,真的好怕。” 说着就嘤嘤嘤扑进神淮怀里,把脑袋埋人胸膛,哭的花枝乱颤的妖孽样。 神淮:“……” 他简直要给气笑了,如果不是对方刚刚从他身上拿下四个锁着自己的金属圈环,美人在怀,他还真是很想好好安慰一番。 如今, 呵呵。 他不为所动地掏出胸前大脑袋,沈琛梨花带雨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两根宽面条飞流直下,他抽噎着,“师兄,我……我好…担心你……” 这回神淮真是无语了,哪来那么大脸皮,他一巴掌呼噜墙人脑门,“男儿有泪不轻弹知道吗?” 沈琛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又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但是师兄无论有一点苦痛,我都伤心至极。” 啧啧……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么肉麻,不过,他会信吗? 神淮挑眉,“伤心到拿四个圈环把我套上?” qaq还是没有转移话题,沈琛正要认命地解释,神淮却又开口了,他摆了摆手,潇洒道:“好了,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意识不清避免我暴动才套上的,只是我就是特别好奇,你居然有四个圈环啊?” ☆、 第102章 藤蔓 沈琛讪讪一笑,“我……炼着好玩。”他才不说在从绝君欲那个密室中把神淮捞出来后,刚开始带在对方身上的有四个圈环呢。 只是这样的理由…… 神淮嗤笑一声,却也没打算深究,毕竟如今非好时机。 他对沈琛伸出个白皙美腻的手掌。 沈琛眨了眨眼睛,把手搭了上去,一下子,心就荡漾起来了,傻笑着看对方。 神淮:“……” 这小表情,可真叫人无语,他清咳一声,“扶我起来。” “啊?”沈琛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终于听清对方说什么了。 “啊!”他一个激灵,连忙扶起靠在大树下,看起来吊炸天,实际上也吊炸天,但是嘴角流着不怎么吊炸天的鲜血的男人。 真是的,被四个圈圈一吓唬,给吸引走了注意力,神淮刚挣脱心中幻觉,还流血了,自己居然开小差。 沈琛极其自责地一把捞起人放背上。 神淮:“……” 他先一步避开了对方探过来的手,“无妨,刚刚收获不小,小伤还是我自己来效果好。” 想了想,沈琛点了点头,正要跨上飞剑,忽然传来一道仓皇凄厉的叫喊,“救命啊……啊啊啊啊!” 声音可怖的好像要被抽筋扒皮一样,令神淮、沈琛两人同时面色一变。 叫二人心惊的自然不是区区凄惨女声了,真正引起他们忌惮的是…… 他们根本没有发觉有什么女人,之前神识自主散开没发现可说是疏漏,如今刻意寻找竟然也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循着声音快步而去。 另一边,有黎栩这张无敌嘴在,总不可能让圣魔王、神魔王两人一直嚣张下去,很快打脸回去,这个话题终于在黛芙华姗姗来迟后告一段落。 人都来齐了,大佬们开始扯皮,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开会时间的到来,内容不外是你恭维恭维我,我恭维恭维你,你刺刺我,我刺刺你。 前者是人族的寒暄,后者则是魔族、妖族的特色。 玄荥若有所思地看了神淮、沈琛离去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黛芙华身后面若冰霜却殊色无双的女子。 没人会去注意台下人海里的两个小喽喽,他却不会忽略两人,不过他在意的不是两人的突然离席,反正他们就算外面覆雨翻云也不关他的事。 他在意的是黛芙华身后的女子,身上竟突兀地带了点神淮的味道,不是相貌,不是气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子该是黛芙华的弟子吧,身上的魔族气息不做假,跟神淮会有什么关系? 很快,在玄荥的暗暗观察中,三会终于打开了‘开幕仪式’。 很显然,开幕仪式就是‘我们来打架吧’。 很可惜神淮、沈琛两人赶不及‘看热闹’了,他们两人正被‘怪枝’缠着呢。 没错,是怪枝,就是这么扯淡,这年头连树都成精了。 顺着声音循过去,走到一半,沈琛不放心了,耳边叫喊越来越近,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看到’人,这么诡异的情况,不是那个女人修为比他们高,就是那个使女人这么痛苦的人修为比他们高做了遮蔽,无论哪种情况,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沈琛当然不介意去探探险了,可是谁叫自己背上还有个伤患,这个伤患又是他舍不得对方受到半点伤害的人呢。 他默默地改道了。 神淮:“……” 眸光流转间,他就知道了对方心内所想,不由无奈地拍拍人脑袋,正在沈琛想蹭蹭人掌心时,手掌也改道了,揪着只白皙如玉的耳朵大喊道:“快去声源!” 其声音之大,有那么一瞬间,沈琛觉得自己这耳朵估计以后得报废了。 他连忙缩了缩,捂住耳朵,然后方向一转,光速朝那女人喊声的方向去了。 怕什么,就算对方是个合体巅峰,他胜出不得,用上点秘法,保命还是可以的。 这……当然也是神淮的想法,不得不说,两人又一次心有灵犀了。 女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衰落了下去,嘶哑地好像随时会断掉。 沈琛简直捉急在自己跑过去前对方就先死了。 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女人,而是担心没了声源。 不过,所幸就算是这声音听起来都带上了些腐朽的味道,却也仍在继续,沈琛暗道:看不出来这个女人还挺持久的嘛。 挺持久的…… 久…… 脑中流星划过,沈琛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神淮偏头把侧脸搁人肩膀上。 暖暖的,软软的,沈琛还真不赖,紧急状况下还心猿意马了一把,好险守住心神,解释道:“我们走了那么久,按我的速度,便是重新回到山脉中央也到了,怎么可能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到现在还没抓住?” 他这一说,神淮面色立刻凝重起来了,之前没注意,毕竟心神全在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上了,现在才发现这明显的异常。 “你是说,我们陷入幻觉了?” 沈琛点了点头,“不是这声音是幻觉,就是这一路行走是幻觉?又或者两者都是幻觉。这一路景致和我来时无异,如果这路是真的,按我们的速度应该早就回到台上了,所以……幻觉应该是这路,说不定我们一直在原路打转。” 这个结论听起来一点都不好,幻觉什么的,这种‘高智商’研究领域,神淮就是个渣渣。 不过,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他倒也没有心慌,反而挑眉笑道:“这么镇定,那就快说什么办法罢。” 听到心上人对自己心性和智商的双重夸奖(咦),沈琛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摸阿摸,摸阿摸,摸出两个绿油油的药丸,其品种一看就像□□。 然而沈琛速度太快,没等神淮拒绝,就被塞进了颗看起来不好、闻起来不好、味道更不好的药丸。 神淮简直手痒,看着转回来一脸‘求夸奖’的某人,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血。 什么鬼,脏死了,就往他嘴里塞。 在他黑掉的脸色中,周遭场景蓦然一变,什么天蓝如洗,什么绿树成荫,都没了,神淮连忙捧起沈琛的脑袋,凝视对方姣好的脸蛋。 眼睛简直要瞎了好吗,你能想像无数条粗壮的、布满疙瘩的枝条铺天盖地的乱舞,好像来到蟒窟被群蛇环绕一样恶心。 这枝条真不是一般两般的丑陋,神淮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谋杀人眼睛的东西存在,他宁愿相信这才是幻觉。 沈琛眨了眨眼睛,接着翘起了嘴角,被心上人拿来‘洗眼睛’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这让他看着眼前巨无霸触角一样蠕动挥舞的枝条也没那么恶心了。 不过,显然他不能让自家师兄眼睛不好受,虽然他很享受这种凝视,但是师兄不喜欢的东西,他怎么可以让它留存于世呢。 更不要说,之前还放幻觉‘暗算’他们了,看这树枝形态,大约也有千年寿命了,有些特殊的本事倒也说的过去,不过终究只是枝条罢了。 他有一千种方法,叫它灰飞烟灭。 为了不靠近枝条让自家师兄难受,沈琛退了几十丈远,停在半空,在外打上个壁障,免得旁人发现这里的异动。 中途自然有几根不怕死的枝条甩过来,不过再出其不意,也被沈琛抬手之间打成齑粉。 他手上结出个火球,黑气吞吐,火舌滋滋作响,一看便是厉害非常,叫人心惊胆颤。 那枝条似乎也畏惧了,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急急后退。 只是沈琛哪容它退却半分,火球一成型,便推送而出,一点点变大,庞大的力量倾泻而出,好像能焚寂万物。 至于那个被枝条卷住、奄奄一息,甚至无力喊叫的少女, 沈琛表示,管她去死。 就算被树枝吸走大量精气、生命力,浑身都变得灰白干瘪,沈琛还是第一时间地‘透过现象看本质’地认出了这个女人。 呵,还是个认识的呢,这不正是那个沈琛微的一个红颜知己吗? 他对沈琛微没好感,对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们更是没一个有没好感,让神淮不开心,这就是最大的过错了。 趁着神淮懒得看这丑爆了的枝条,也就没注意这个叫若儿的女人,他必须第一时间清理掉对方。 要不然让神淮看到,想也知道有多膈应了,反正一定没他好果子吃就对了。 然而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火球飞来,所有枝条一步步后退,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它却竟忽然伸出几百根触角把火球包裹住。 砰—— 疙瘩里爆溅出泛绿的汁水,甚至喷到了两人身上。 一阵恍惚感传来。 ☆、 第103章 赛场 阴沟里翻船, 不外如此了。 神淮觉得相信沈琛能全方位搞定的自己真是傻&039;逼透了,如果不是对这枝条有了点估计又对沈琛的战斗力足够信任,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嫌弃地撇开眼睛和神识,颜控也要有命不是。 一团金丹期的枝条和一个合体期的修士,这样也能出意外,神淮都替对方丢人。 最丢人的是他现在被这枝条卷巴卷巴给捆在半空了,周围的枝条仿佛看到食物一般都一缩一缩蠕动过来。 被枝条吸□□气和生命力还在其次,左右他修为高,枝条吸的不过九牛一毛,重点是又丢人又恶心。 神淮顿时浑身一震,灵力倾泻而出。 奇怪的是,那枝条缩了一会儿后,竟又重新凝聚了过来。 他不由讶然,看来这枝条还真有点诡异,虽然他只是释放了一点点,按理说也能把这些绞为齑粉了才是。 他皱了皱眉,最终取出昆梧宝剑,抹了抹剑身,然后一脸冷酷无情不顾宝剑强烈不情愿的情绪,执着剑砍砍砍。 这次使了全力,又在周身升起防护壁,任毒液四溅,他自杀杀杀,很快周围枝条都七零八落了。 他却砍出了点杀性与爽感来,这个枝条很有意思,遂在半空中干脆拿来练手。 嘴角微勾,势如破竹,让同样被一根碗口大的枝条卷住终于挣脱开的沈琛顿时牙口生疼。 刚刚不是嫌弃的看都不看一眼嘛,现在就大开杀戒了。 他预感到等会儿自家师兄对他的教育绝不会比现在‘杀枝’来得轻。 至于现在将功补过跑过去并肩‘杀敌’成不成啊,总感觉会被嫌弃碍手碍脚外加抢了他的架。 看着神淮的背影,沈琛杂七杂八地想着,最后全都化作满眼红星,哎呀,不愧是有‘战神’之称的淮呢,太帅了。 等到神淮绞干净所有枝条,并一击折断深藏其内的主干后,一回头就看到某人花痴的笑容。 神淮嘴角勾起个让人发抖的温柔弧度,弹了弹剑身,飞身而来。 剑嗡嗡一响,透着股委屈的味道。 沉浸在‘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大英雄,有一天他会脚踏七彩祥云来嫁给我’的无限美好中的沈琛顿时眼神都变了。 “昆梧有灵?”他张嘴问道。 神淮挑了挑眉,“极品的法器,永久了自然都会有灵。” 话音一落,沈琛幽怨了,“所以师兄你随身揣着另一个人?” 神淮一瞬间没反应对方说了什么,只皱眉道:“极品法器多会渐生一股灵气,与主人心意相通,至于什么另一个人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不由瞠目结舌,“你不是吧,连一把剑的醋也要吃?” “怎么不行?你们都心意相通了。”沈琛苦大仇深,成语是这么用的吗,是要气死他吗? 神淮哑然失笑,顿时连‘教训’的脾气也没了,想什么呢,剑生灵,不过是让他使起来更加和谐,想要沟通什么的是决计不可能的,这又是哪一出? 不过话到嘴边,他却没说出来,反而勾起个不太美丽的笑容,“我刚刚看到那个求救的女子了。” 似乎印证这句话,残枝中跌跌撞撞跑出个白衣少女来,虽然面色灰败了些,人消瘦了些,到底底子好,这么一摇摇欲坠的样子,还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风味。 沈琛张了张嘴,这个女人怎么生命力这么顽强,居然还没死。 “多谢……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女子用那看起来随时会倒的娇躯朝两人行了个礼,声音很好听也很真诚。 如果是任何其他一个有‘良知’的修士,想必都会扶上对方一把,再送点药啊灵力什么的。 毕竟救人救到西,还能结个善缘,更遑论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修了。 然而显然神淮和沈琛都不属于那‘任何一个’里,没杀了是不屑,要救更懒得。 沈琛就更不想了,他简直恨不得对方死成灰。 第一次受到如此冷遇,这个名叫若儿的女子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凭她如今的状况,若眼前两人不救她,那就必死无疑了,连站着都觉费力,怎么出了这片炼狱之地。 意识一点点流失,眼见对方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用最后的神志权衡了一下,她最终把目光放在神淮身上,“前辈,我……有……” 有什么呢? 引人遐想连篇。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姑娘就华丽丽地、毫无征兆地朝神淮的方向一头栽倒了。 “!” 沈琛出离愤怒了,一直担心着对方对他来个一见钟情什么的,又或者因沈琛微被迁怒,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 神淮微微蹙眉,突然和陌生人近距离接触什么的让他很不习惯,不过到底也自诩‘绅士’,干不出把小姑娘一把扔出去的人渣事。 但是他干不出,不代表沈琛干不出。 等他反应回来后,就拎起人娇滴滴的姑娘,脸朝下一把扔地上,碰到地的时候,发出一声重重的响声,听得神淮都觉得疼。 接着,沈琛特别严肃地看着神淮,“师兄,一路无人,怎么偏她被枝条困住了,却以筑基修为能坚持那么久,怎么看怎么诡异,恐怕是别有用心。” 神淮目光微妙地看着沈琛,虽然他也承认这个若儿出现的有些突兀,但是怎么看还是觉得小鬼这么说只是想把人从他身上扔开罢。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有些莫名的晴朗,遂也就不追究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手牵手踩上飞剑回去了。 好一对狗男男,权衡许久,才决定把希望投注在这个看起来英勇又稍微正直一点的男人身上,结果一脸血。 在神淮、沈琛没看到的地方里,那拦腰斩断的主干一点点重新生长起来,很快又重新长出一根根枝条,这回倒在地上的女人可没上次那么‘好运气’了,不只精气、生命力,连血肉内脏都被急需要养分的枝条给一点点绞下来了。 只是这些,神淮和沈琛都不知道。 两人正悠哉悠哉地飞回中央,默默地重新回到清律身后的位子。 瞧两人红光满面的样子,拿不准究竟徒弟是占便宜还是吃亏,清律回头对徒弟清咳了一声,示意对方快过来。 神淮有些讶然,倒也听话地过去了,他对清律的确是有几分感激在内的,结果话题从一开始的‘刚刚去哪了’一路撒丫子狂奔到了‘上下问题’上了。 问话方式也从一开始的口头表达到了识海询问。 神淮:“……”能说他们两人还纯洁的很吗? 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清律,他默默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这么说了以后,恐怕他面前很快就会出现以‘某鞭’结尾的一系列补药。 就在他纠结中,忽然背后一沉,熟悉的体温与味道,令神淮立刻回头,只见对方忽白忽红、酸软无力的样子。 顿时把清律搁一边,暗道不会是因为那枝条受伤了罢,没空嫌弃对方弱唧,他担忧地摸摸人额头,“怎么了?” “师兄……我……我腰好酸……”话没说完,脸上就升起两抹可疑的红晕,不胜娇羞。 神淮:“……”牙疼。 清律:“……”最后他宽慰地抚了抚长须,也不痛心疾首徒弟的‘有了徒弟忘记师傅’了。 在清律笑眯眯的眼神下,神淮轻柔地揉起了沈琛的腰部。 周围人只能看到两个狗男男一个挂着讨厌的餍足笑容地摸着另一个的小嫩腰,另一个害羞地把脑袋埋对方脖窝里,要不要这么甜蜜啊,简直虐心。 却不知沈琛掩在对方长发下的表情是多么的扭曲,简直呲牙咧嘴,暗道神淮不愧是手上功夫了得,随便一捏就痛的人‘□□’啊,他觉得很快他的腰就会从‘伪酸痛’到‘真剧痛’了。 三个战台上的打斗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神淮手下用力,眼睛也不含糊,漫不经心地眯了几眼,却又把目光移开了,这种打斗看了几百年早就厌了,又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本来他和沈琛按理说也是要代表上玄宗去的,不过清律和神淮两人都不乐意,又有玄荥作弊,那请个假什么也是容易的。 清律是觉得宝贝徒弟九死一生回来别累着,神淮就更不必说了,且不提这么以大欺小他还没这么厚的脸皮,就给人族出战一点他就一万个不愿意了。 神淮不乐意了,沈琛就更不乐意了,恨不得把自己栓对方裤腰带上,哪能让什么比赛占他时间。 所以两人说是整个场上最清闲的也不为过啊。 把目光从战台上移开后,慢慢就到了高台上,细细大量着几个熟人,他突然对沈琛道:“黛芙华能感觉到你吗?”如果能,岂不是等于暴露了。 所幸沈琛摇了摇头,“我修为高了后,就控制了这种联系,我能感觉到她,她却感觉不到我。” 说着,他有些小得意。 神淮舒了口气地摸了摸人脑袋,忽然察觉到黎栩的不对劲。 旁人自是不会发现,作为发小,神淮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的,也不是多不对劲,就是对方看着玄荥的目光很奇怪,非常奇怪。 ☆、 第104章 魔障 这是重复章,因为一些糟糕的原因,今天晚上会替换内容的,蟹蟹谅解。 沈琛讪讪一笑,“我……炼着好玩。”他才不说在从绝君欲那个密室中把神淮捞出来后,刚开始带在对方身上的有四个圈环呢。 只是这样的理由…… 神淮嗤笑一声,却也没打算深究,毕竟如今非好时机。 他对沈琛伸出个白皙美腻的手掌。 沈琛眨了眨眼睛,把手搭了上去,一下子,心就荡漾起来了,傻笑着看对方。 神淮:“……” 这小表情,可真叫人无语,他清咳一声,“扶我起来。” “啊?”沈琛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终于听清对方说什么了。 “啊!”他一个激灵,连忙扶起靠在大树下,看起来吊炸天,实际上也吊炸天,但是嘴角流着不怎么吊炸天的鲜血的男人。 真是的,被四个圈圈一吓唬,给吸引走了注意力,神淮刚挣脱心中幻觉,还流血了,自己居然开小差。 沈琛极其自责地一把捞起人放背上。 神淮:“……” 他先一步避开了对方探过来的手,“无妨,刚刚收获不小,小伤还是我自己来效果好。” 想了想,沈琛点了点头,正要跨上飞剑,忽然传来一道仓皇凄厉的叫喊,“救命啊……啊啊啊啊!” 声音可怖的好像要被抽筋扒皮一样,令神淮、沈琛两人同时面色一变。 叫二人心惊的自然不是区区凄惨女声了,真正引起他们忌惮的是…… 他们根本没有发觉有什么女人,之前神识自主散开没发现可说是疏漏,如今刻意寻找竟然也没有发现。 这怎么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循着声音快步而去。 另一边,有黎栩这张无敌嘴在,总不可能让圣魔王、神魔王两人一直嚣张下去,很快打脸回去,这个话题终于在黛芙华姗姗来迟后告一段落。 人都来齐了,大佬们开始扯皮,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开会时间的到来,内容不外是你恭维恭维我,我恭维恭维你,你刺刺我,我刺刺你。 前者是人族的寒暄,后者则是魔族、妖族的特色。 玄荥若有所思地看了神淮、沈琛离去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黛芙华身后面若冰霜却殊色无双的女子。 没人会去注意台下人海里的两个小喽喽,他却不会忽略两人,不过他在意的不是两人的突然离席,反正他们就算外面覆雨翻云也不关他的事。 他在意的是黛芙华身后的女子,身上竟突兀地带了点神淮的味道,不是相貌,不是气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感。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女子该是黛芙华的弟子吧,身上的魔族气息不做假,跟神淮会有什么关系? 很快,在玄荥的暗暗观察中,三会终于打开了‘开幕仪式’。 很显然,开幕仪式就是‘我们来打架吧’。 很可惜神淮、沈琛两人赶不及‘看热闹’了,他们两人正被‘怪枝’缠着呢。 没错,是怪枝,就是这么扯淡,这年头连树都成精了。 顺着声音循过去,走到一半,沈琛不放心了,耳边叫喊越来越近,可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看到’人,这么诡异的情况,不是那个女人修为比他们高,就是那个使女人这么痛苦的人修为比他们高做了遮蔽,无论哪种情况,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沈琛当然不介意去探探险了,可是谁叫自己背上还有个伤患,这个伤患又是他舍不得对方受到半点伤害的人呢。 他默默地改道了。 神淮:“……” 眸光流转间,他就知道了对方心内所想,不由无奈地拍拍人脑袋,正在沈琛想蹭蹭人掌心时,手掌也改道了,揪着只白皙如玉的耳朵大喊道:“快去声源!” 其声音之大,有那么一瞬间,沈琛觉得自己这耳朵估计以后得报废了。 他连忙缩了缩,捂住耳朵,然后方向一转,光速朝那女人喊声的方向去了。 怕什么,就算对方是个合体巅峰,他胜出不得,用上点秘法,保命还是可以的。 这……当然也是神淮的想法,不得不说,两人又一次心有灵犀了。 女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得衰落了下去,嘶哑地好像随时会断掉。 沈琛简直捉急在自己跑过去前对方就先死了。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5节 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女人,而是担心没了声源。 不过,所幸就算是这声音听起来都带上了些腐朽的味道,却也仍在继续,沈琛暗道:看不出来这个女人还挺持久的嘛。 挺持久的…… 久…… 脑中流星划过,沈琛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神淮偏头把侧脸搁人肩膀上。 暖暖的,软软的,沈琛还真不赖,紧急状况下还心猿意马了一把,好险守住心神,解释道:“我们走了那么久,按我的速度,便是重新回到山脉中央也到了,怎么可能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到现在还没抓住?” 他这一说,神淮面色立刻凝重起来了,之前没注意,毕竟心神全在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上了,现在才发现这明显的异常。 “你是说,我们陷入幻觉了?” 沈琛点了点头,“不是这声音是幻觉,就是这一路行走是幻觉?又或者两者都是幻觉。这一路景致和我来时无异,如果这路是真的,按我们的速度应该早就回到台上了,所以……幻觉应该是这路,说不定我们一直在原路打转。” 这个结论听起来一点都不好,幻觉什么的,这种‘高智商’研究领域,神淮就是个渣渣。 不过,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他倒也没有心慌,反而挑眉笑道:“这么镇定,那就快说什么办法罢。” 听到心上人对自己心性和智商的双重夸奖(咦),沈琛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摸阿摸,摸阿摸,摸出两个绿油油的药丸,其品种一看就像□□。 然而沈琛速度太快,没等神淮拒绝,就被塞进了颗看起来不好、闻起来不好、味道更不好的药丸。 神淮简直手痒,看着转回来一脸‘求夸奖’的某人,只能默默咽下一口血。 什么鬼,脏死了,就往他嘴里塞。 在他黑掉的脸色中,周遭场景蓦然一变,什么天蓝如洗,什么绿树成荫,都没了,神淮连忙捧起沈琛的脑袋,凝视对方姣好的脸蛋。 眼睛简直要瞎了好吗,你能想像无数条粗壮的、布满疙瘩的枝条铺天盖地的乱舞,好像来到蟒窟被群蛇环绕一样恶心。 这枝条真不是一般两般的丑陋,神淮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谋杀人眼睛的东西存在,他宁愿相信这才是幻觉。 沈琛眨了眨眼睛,接着翘起了嘴角,被心上人拿来‘洗眼睛’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这让他看着眼前巨无霸触角一样蠕动挥舞的枝条也没那么恶心了。 不过,显然他不能让自家师兄眼睛不好受,虽然他很享受这种凝视,但是师兄不喜欢的东西,他怎么可以让它留存于世呢。 更不要说,之前还放幻觉‘暗算’他们了,看这树枝形态,大约也有千年寿命了,有些特殊的本事倒也说的过去,不过终究只是枝条罢了。 他有一千种方法,叫它灰飞烟灭。 为了不靠近枝条让自家师兄难受,沈琛退了几十丈远,停在半空,在外打上个壁障,免得旁人发现这里的异动。 中途自然有几根不怕死的枝条甩过来,不过再出其不意,也被沈琛抬手之间打成齑粉。 他手上结出个火球,黑气吞吐,火舌滋滋作响,一看便是厉害非常,叫人心惊胆颤。 那枝条似乎也畏惧了,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刻急急后退。 只是沈琛哪容它退却半分,火球一成型,便推送而出,一点点变大,庞大的力量倾泻而出,好像能焚寂万物。 至于那个被枝条卷住、奄奄一息,甚至无力喊叫的少女, 沈琛表示,管她去死。 就算被树枝吸走大量精气、生命力,浑身都变得灰白干瘪,沈琛还是第一时间地‘透过现象看本质’地认出了这个女人。 呵,还是个认识的呢,这不正是那个沈琛微的一个红颜知己吗? 他对沈琛微没好感,对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们更是没一个有没好感,让神淮不开心,这就是最大的过错了。 趁着神淮懒得看这丑爆了的枝条,也就没注意这个叫若儿的女人,他必须第一时间清理掉对方。 要不然让神淮看到,想也知道有多膈应了,反正一定没他好果子吃就对了。 然而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火球飞来,所有枝条一步步后退,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它却竟忽然伸出几百根触角把火球包裹住。 砰—— 疙瘩里爆溅出泛绿的汁水,甚至喷到了两人身上。 一阵恍惚感传来。 ☆、 第105章 浮现(已替换) 这一瞬间,神淮觉得得鼓个掌欢呼一下,自家发小终于从雀翎这朵凋零的花中走出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史前大盛事啊。 就是玄荥,好不好拿下还是两说,就他辣个徒弟绝对够黎栩喝一壶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幽幽叹了口气,为什么兄弟总喜欢这种不可能的人呢,这不合理,简直都是孽缘啊。 光速地展开一个八卦脑补,娱乐一下自己后,神淮开始真的仔细观察起黎栩来,至于刚刚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当然划掉辣,他辣么正直,怎么会拿兄弟自我娱乐呢。 只见黎栩坐于高台之上,身体微微后倾,和旁边坐的笔挺、一丝不苟的后荼比起来懒散多了,却也闲适怡然多了。 他的表情像是看倦了台下的比试,侧目四顾风景。 只是仔细看去,神淮便发现,他支着下颌看风景的方向正是玄荥的位置。 隔着几个位子,玄荥看起来很淡定,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自己看错了,接着神淮想了想,又觉得对方就算发现了应该也还是这张万年不变的脸,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而后荼和黎栩之间,也透着些异样,虽然坐的很近,也有偶尔的交谈,后荼依旧是那冷峻稳当的样子,黎栩依旧是优雅闲散的样子。 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就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多年相处,让神淮直觉的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忽然眼前一黑,“师兄不要看啦。”耳边是熟悉的嘟囔,有些不满。 “嘶……”只是话音才落,沈琛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神淮在他腰眼揪出一层皮转了三百六十度。 沈琛不松手,反而愈加不怕死地靠过来,倾情演绎‘飞蛾扑火、揪死不渝’的浪漫。 神淮简直不胜其烦,想呼噜对方一巴掌,青天白日的就作起来,简直了。 “师兄在看什么?在看你的竹马竹马吗?我不高兴了。” 然而还没等神淮抬起手,识海内就响起对方委屈的声音。他默默地、默默地、默默地无语了,“你不高兴什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要真有点什么,早几百年就擦qiao走火了,哪轮得到你?” “我……我知道没有,可是……可是我还是很难过,我喜欢蛋蛋,喜欢蛋蛋永远看着我,不喜欢蛋蛋看别人。” 神淮:“卧槽,见鬼。” 沈琛:“蛋蛋不要说脏话嘛。” 识海里响起的依旧是清亮、稚嫩的童声,软糯糯的,十分招人喜欢,如果它不是由一个二十六岁的‘树袋熊’发出来的话。 这把声音顿时激得神淮头皮发麻,连‘蛋蛋’这个黑历史称谓都懒得理了。 他拿手捏了捏额角,“把声音换回来。” “为什么,蛋蛋不喜欢吗?” 呵呵,居然还自行脑补了对方眨了眨眼睛,神淮心颤了颤,强作冷酷道:“变回来,你什么癖&039;好啊?” “没什么癖&039;好,我就是想讨好你。”伴随着软萌的话音,肩膀上被蹭了蹭,软软的,就算知道实际上做出这个动作的是他不要脸的‘大龄’师弟,神淮心底还是忍不住冒起了泡泡,“哦?讨好我?” “对呀,神淮你果然是恋&039;童&039;癖。”沈琛笑眯眯的童声传来。 神淮:“……” 他顿了好一会儿,声音一下子发寒了,“恋&039;童&039;癖,你确定你在说你的师兄兼前饲养主我吗?” “没错,喏,你看,我换了个声音,你的语气一下子就温柔了好多哦。”童声变得喜滋滋的。 神淮:“……” 晴天霹雳, 活了三百多年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恋&039;童&039;癖 不对, 善待幼崽是道德规范好吗? 沈琛笑眯眯地看着被自己从‘看人’带偏了思绪的神淮,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由他带给他的感觉。 等觉得对方差不多要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又忽然神来一笔,“龙王的灵气好像被锁住了,锁环另一端在麒麟王手上。” 到底是心上人娘家,沈琛对他们的称呼很客气,不过再客气也阻止不了神淮心中奔腾而过的小羊驼的脚步。 听了前半句,他几乎是狂怒的,谁,谁敢,做这种事? 然而听了后半句,他的心理一下子就耐人寻味起来了,锁、环、另、一、端、在、麒、麟、王、手、上。 这些字拆开来他每个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就不能理解了呢?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是吧, 鉴于有沈琛前车之鉴,神淮第一时间想到不和谐的地方去了。 沈琛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下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神淮现在他顶着‘和光’的皮,做这个表情在‘大众审美’中是有点猥琐的呢,虽然他不这么觉得就是了。 想了一下说出来的后果,他默默地放弃了。 神淮很想脑补一个四角恋的故事,后荼→黎栩→玄荥←→玄荥他徒弟,但很显然,理智告诉他,除了最后两个,其他不成立。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他很明显感觉到后荼、黎栩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就对了。 那他为什么要禁锢黎栩? 神淮忽然在识海内问道:“既然被锁了灵气,为什么阿栩境界还在化神?” 被‘阿栩’这个昵称淹了一口酸水,想了想‘栩妹’,对比一下,又觉得还不至于太糟糕,看神淮问的急,他也就先把这问题放到一边,答道:“锁住灵气只是让灵气不能运转,而不是封印灵气,所以还能显示修为。” 闻言,神淮又立刻接着问道:“你能发现,为什么大家发现不了?” 不用说,后荼做这个举动,必是料定没人能发现,看周围人面色,也不像发现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修为高,又对这个有研究。”沈琛骄傲道。 神淮:“……”有研究……呵呵…… 觑了觑神淮面色,沈琛不以为耻,反而献宝似的道:“都是为了师兄学的,师兄你高不高兴?” “……”神淮:“好高兴啊,高兴死了,高兴得我现在想立刻打死你,所以沈小琛,你可不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沈琛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皱皱眉毛,忽然眼睛一亮。 几乎是同时的,四周景致、人物重新印入眼帘。 只是神淮没一点轻松的感觉,反而抖了抖脸皮,因为他睁开的并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沈琛的眼睛,也就是说他在和沈琛共用同一双眼睛。 神淮:“……”牙疼,他狠狠捏了对方腰眼一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妒呢?” “不是善妒,”沈琛严肃道:“我是在保护你的眼睛,免得看到脏东西,被污了。” 神淮:“……” 终于忍不住,一掌招呼上人后脑勺上,“小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多大,我多大,还担心我被污了。” “关心则乱嘛。”沈琛摸了摸脑袋,腼腆地笑了笑。 神淮:“……” 心好累,他不想说话了,还是先搞清楚黎栩、后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吧。 神淮是觉得自家小孩儿简直翅膀硬了,不听话还诡辩,痛心疾首。 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日呦,花样虐狗为哪般 818我身边用一生在秀恩爱的狗男男 捂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来一发吗 看到周围唾弃鄙夷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沈琛翘了翘嘴角,然后就和神淮一起观察高台上几个皱巴巴、讨厌死的老男人。 哦,你说明明面如冠玉、肤如凝脂,哪里皱巴巴了,不好意思,在他这样的小鲜肉面前,除了神淮,其他男人都是橘皮。 只是直到今日赛事结束,神淮也没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冷峻的冷峻,懒散的懒散,面瘫的面瘫。 日影西斜,大家都随着自家长老、护法去分到的洞府歇息了。 一进屋,沈琛就拿出张软榻,铺好垫子,神淮一跃,斜斜躺下,也没说话,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琢磨着今天看到的异常。 沈琛凑过来半躺着搂着神淮的腰,瞧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动了动手指。 “别想了,我感觉到龙王和玄荥宗主之间有一阵意识波动,想必很快玄荥宗主就会来找你了。” 眉心温热,神淮问道:“意识波动?” “大概是神识交流吧,为了不被听见,应该做了些手段,所以究竟讲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修为高,也不会发现了。” 又是‘我修为高’,神淮首次觉得膝盖辣么疼。 他忍不住嗤笑道:“被根可比金丹的藤蔓缠住的高修为?” “哎呀,那是我空有修为,没有与之匹配的战力,不是人人都是你的,淮。”说着,他崇拜意味地蹭了蹭神淮。 小鬼蛮会说话的嘛,神淮有些高兴,同时也有些热,不要蹭了,他眸光一暗,推了推身后的人。 忽然觉得不对,“你早就发现黎栩和玄荥的交流了?” “嗯。”这恬不知耻的。 “现在才告诉我?”神淮眯起眼睛。 “对啊,我想淮你多用用我的眼睛嘛。”沈琛一脸甜蜜。 “……”神淮一脸狗血。 ☆、 第106章 内情 从一开始的‘黎栩、后荼究竟在搞什么鬼’的讨论中,话题很快就跑偏到了‘师兄多用用我的眼睛嘛’上了。 沈琛:我有特殊的歪楼技巧。 过程是你蹭蹭我,我推推你。 结局是你捂着我的眼睛鼻子,我捂着你的两个耳朵,然后一起共享五感么么哒。 “玩够了吗?”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神淮一怔,立刻收回手,也扒拉下脸上的手,扬声道:“快进来吧,还要相请不成?” 这倒打一耙的,玄荥也是无语了,他一结束就跑过来,结果——呵呵,好吧,当戏看也是很爽的,现在才知道原来神淮还会这么幼稚,大龄处男不容易啊。 沈琛搂着神淮的脖子,看到耳根可疑的胭脂色,笑了笑,“师兄害羞了吗?” 神淮:“……” 不要用软萌的幼崽音说这种话好吗,总有一天他的审美会被逼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的。 “师兄害羞的样子好美,我好喜欢。”沈琛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泛红的地方。 够了,他这绝对是被自己的幼稚气的,已经无法拯救对方的耍流氓,神淮干脆转回脑袋,眼不见为净,顺便切断两人的识海交流。 他这才看向已经施施然落座的玄荥。 “好了?”玄荥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无比哀怨的某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这两个字莫名有种羞耻感,神淮推了身后某人一把,定住表情,点了点头。 “呵,”玄荥轻轻一笑,然后单刀直入道:“卫明涵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了。” “!” 世界变化得太快,这句话来得太直接。 神淮、沈琛都是表情一滞。 玄荥解释道:“我观察卫明涵时,他旁边一个人说起凤王时,他看了你一眼,虽然不著痕迹,却绝不是无焦距的随便一瞥。” 神淮消化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合理,如果当初他救下在灰衣邪修下的小鬼时,对方在一边,那么听着他与玄荥的交谈,一定会怀疑。 在之后三个弟子的被邪气侵扰,就应该是对他的试探了,结果是他和玄荥演了一出戏,就进一步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那他知道我与师兄的真实修为吗?”沈琛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玄荥淡淡道。 “……” 沈琛蹭了蹭神淮脸颊,“师兄不必忧心,我与玄荥宗主已共同在外做好个结界,如今可畅所欲言。” 神淮:“……” 我没有担心,真的,玄荥做事,他放心,只是——为什么是两人共做的,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看着对方的眼神,沈琛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心上人这样信任另一个男人,太糟心了有木有,这让他本来想炫耀解释一下这个结界的心都没有了。 又来了,眼睛对眼睛又看上了,玄荥表示他很忙,于是开始大放冷气。 等周围水汽都凝成冰霜以后,神淮回神,笑容僵了。 看两人终于分开视线,玄荥开始交待另一件事,也是神淮琢磨了一天的事。 “黎栩被后荼锁住了灵气。” 果然是锁住了,神淮没有多大震惊,只是好奇道:“为什么?” 看来早就发现了,玄荥挑了挑眉,斟酌了下开口,“因为他发现了后荼的反人类、反社会、反生灵,毁灭世界的终极计划。” 神淮:“……” “什么计划?”沈琛接口问道。 “不知道。” “……” “刚刚黎栩在会场上,用特殊的传音方式告诉我,后荼想在这次的三会中,剿杀人族和魔族,至于方法,他也不清楚,似乎是借助这里的什么,本来三会提前就是后荼要求的,地点虽然不是他定的,但既然如此,我相信虞山的选择,背后一定有他的影子。” 听到剿杀人族和魔族,神淮吸了口凉气,他想起十年前见后荼时,对方的疯狂,所以根本不是气息变平和了,而是疯子开始内敛了? “因为黎栩发现后想阻止,所以就被锁住了灵气,毕竟只剩两个妖王了,不能连他也不来了吧,然后黎栩就通知了我。” 玄荥的声音一直是毫无起伏的,却给人一种异样的信任感与说服力。 神淮点了点头,至于这么大的事,黎栩为什么找玄荥,作为两个高智商技术宅,用黎栩的话说就是‘两个高级知识分子’,玄荥和黎栩的关系也一向是不错的,有他和黎栩在,上玄宗和妖族的关系也一向不错,玄荥人品又是杠杠的,黎栩会找玄荥,他一点也不奇怪。 倒是玄荥忽然开口,“他许诺我一瓶净邪丹和一瓶凝魂丹,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要影响到妖族以及治罪后荼。” 神淮:“……” 刚刚想说不要动后荼,他去解决。 净邪丹、凝魂丹,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他瞥一眼玄荥,应该是给他那倒霉徒弟用的罢。 “不过,根本不知道后荼的布局是什么。”玄荥皱了皱眉,口气却依旧是淡淡的。 “也许这里有个史前大怪兽,专门吃人族和魔族,沉睡了一百年,现在要苏醒了什么的。”沈琛忽然用一种讲童话故事的口气异想天开道。 “……” “也说不定是这里有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的绝杀法阵,一启动,就杀光所有人,他可以带着妖族去阵中安全的地方。” “……” “又或者是虞山很快就会喷出炽热的岩浆,天崩地裂,biu——,一息之间,所有人灰飞烟灭。” “……” “别说了。”神淮一把捂住打开了话闸的某人的潘多拉魔嘴。 沈琛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烫烫的,麻麻的,湿湿的,神淮却不为所动,而是看向玄荥,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感叹玄荥境界之高。 只见对方竟还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很丰富的想象力。” “不过,想像终究是想像,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实原因,你说我现在把后荼抓起来、严刑拷问,靠谱吗?” 神淮抽了抽嘴角,请不要用这样一本正经的学术讨论口吻说这种话。 顿了顿,他才摇了摇头,用更加学术的口吻道:“不靠谱,我估计你抓了后荼,他恐怕也不会说,而一个能剿杀人族、魔族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绝不是后荼可以控制的,说不定他只是引发又或者根本是提前知道,那么抓了他,而他又不说的话,根本于事无补。” 说着,神淮松开手,道:“我去找他吧,左右本来是担心崇明发现,现在无所谓了。” “我也去。”沈琛捉住神淮手腕。 神淮摇了摇头,琢磨着怎么委婉拒绝,最后发现委婉不能,所信直接道:“我怕你一去他就发疯。” “……”qaq沈琛露出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小媳妇儿似道:“我就站在外面,不会让他神识扫到的,我怕淮你有危险。” 接着小媳妇表情一变,化身大魔王,“而且如果他不说的话,我还可以搜他记忆,你知道的,我技术可好了,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神淮一个爆栗上去,“不许。” 搜魂还搜出瘾来了,他能原谅,是因为这个人是沈琛,换一个,他绝对追杀到天涯海角,更不要说是个本就有偏见的后荼了。 “师兄~”沈琛捂着脑门。 感觉又要黏糊上了,玄荥扶了扶额,然后清咳一声,“迟则生变。” 神淮回神,看一眼泪眼汪汪的某人,警告道:“可以去,不许被发现,不许搜魂。” “哦。” “有人来了。”玄荥忽然道,“是卫明涵和另一个人,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是身形一闪。 很快,就传来敲门声响,想必结界已经除去,只是门上禁制还在。 神淮踢了沈琛一脚。 沈琛乐条条地跑去开门。 卫明涵和方世君两人踏步入内,瞧了歪躺在榻上的神淮一眼,笑道:“阿淮倒是逍遥。” 神淮点了点头,“坐。” 话音未落,方世君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卫明涵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动,对神淮说道:“外面在摆晚会去吗?” 所谓晚会,是个好乐子,三会通常一开就是十几天,打斗又不可能一直下去、不眠不休。 一般太阳快落山时,就会结束日程,打坐歇息,然后有几个晚上会开晚席乐一乐。 大概就是大家三三两两地围坐,年轻人玩几个轻松的小游戏,顺便相个亲什么的。 神淮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他还急着去找黎栩,遂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 卫明涵耸了耸肩,“好吧,那我们先走了。”说着就拖起方世君。 “不是吧,沈淮你也太扫兴了,你一天什么也没干怎么就累了,我还打了两场呢。”方世君不高兴地嘟囔。 神淮瞥了他一眼,勾起个嘴角,“过逸伤身,所以我累了。” “……”好无耻! 看着卫明涵扯着方世君渐渐走远的背影,神淮沉了沉眸色,怎么都不觉得卫明涵像是个心术不正之辈。 看了神淮脸色一眼,沈琛道:“其实刚刚我可以打晕他们两个,再搜魂,这样说不定连崇明都揪出来了。” “……” 搜魂,搜魂,搜魂,神淮简直怀疑自己身边是个邪修了,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觉得这实在是个不错的办法。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人估计已经在人群中了。”神淮睨了沈琛一眼。 沈琛一愣,接着恍然道:“淮,你这是同意我的邪门歪道了,那我等他回来就去试试。” “……”你也知道这是邪门歪道啊。 神淮吁了口气,然后准备起身找后荼。 ☆、 第107章 相见 走出门后,神淮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分布,也就不知道后荼的所在了。 至于根据气息寻找什么的,现在这个身体是新的,他没采过后荼的气息。 所以走着走着两人就开始月下散步了。 “师兄?”走了许久,沈琛狐疑地看了神淮一眼。 “嗯?”神淮波澜不惊应道。 “我们还不去吗?” “等一下。” “等什么?”沈琛越发狐疑。 “等我想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后荼究竟在哪里。” “……” 沈琛哧地笑出声,然后整个人缠了上去,要不要这么可爱啊,居然在装模作样。 神淮淡淡地瞥了人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眼,矜持一点,骚年。 沈琛一把执起神淮手腕,“师兄跟我走吧。” 说着召来飞剑,穿云破空,等明显感觉到‘有妖气’后,他以步代剑,毕竟现在还披着两个人族的壳子,大摇大摆地驰剑入内,太高调,太不尊重了不是。 落下剑后,两人发现,其内妖族甚少,神淮表示理解,妖族都爱热闹,估计是去那晚会玩耍了。 神淮一步步走近一个看起来大气古朴的洞府,沈琛突然拦住他,“里面没人,只是气息残留罢了。” 说着,拉着神淮往另一个方向走,乱石堆积,明月高悬,巨石之下,有两个人盘膝对坐。 近乡情更怯,神淮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了。 不过走近一看,却发现紧张地太早了,只见外面有一层禁制,不仅走不进,还听不见。 神淮觉得简直浪费感情,默默地僵了面色,后荼什么时候成大师了,能做出这么厉害的禁制。 禁制内,黎栩懒洋洋地靠在岩石之上,看着闭目打坐的黑衣人,侧脸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凿,沐浴在月光之下,却没有柔和了半分轮廓,反而一如既往的坚毅与冷酷。 神淮和沈琛在一块挺立的石块下,静静站立许久,沈琛握紧神淮的手腕,释放着温暖与支持。 忽然,后荼睁开了眼睛,双目猩红,气息浮动。 紧接着,神淮奇迹地发现自己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了,虽然是沈璁共享’出来的就是,没错,他现在在用沈琛的耳朵,这时,他不得不觉得师弟还真是居家必备。 只见其内黎栩面色一紧,接着恢复懒散的神情,嗤笑道:“我都说了,你都疯了,根本不用打坐修炼,否则要走‘疯道’吗?” 后荼没有说话,只是没有焦距地看着黎栩的方向,猩红一点点褪去,气息一点点平和下来,变得内敛而圆浑。 不过亲眼看着对方气息一步步演变的神淮,再也不会以为对方这是状态好转,这根本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是压抑到极致,一经释放,便会焚烧万物的疯狂。 等彻底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后荼看着黎栩,良久,最后道:“我知道我的修为不会再进了。” 他说的特别淡然,一点也没有修士对于修为的狂热与虔诚。 看到这副表情,黎栩忍不住开口,“何必呢,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道是否夜色特别美,后荼露出一副‘反派关键时刻话唠’的标配表情,轻轻一笑,“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不可能放下了,我要人族和魔族灭。” 后荼很少笑,这一笑更是给人一种惊悚的感觉,尤其配合着这其中的话。 便是黎栩之前也只是推测,亲耳听到,他倒吸了口冷气,最后冷笑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以为这种事情,最后不会有天罚的吗,你以为这事是这么好做的吗?” “你不要套我的话了,第一阵道大师,你的手段那么多,我怎么会多告诉你呢,至于天罚,”他垂眸,轻轻勾了勾嘴角,“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布置的,天罚要来,也牵扯不到其他。” 说到这里,他整理了下表情,“鹤三郎不久前突破化神,大概可以接替神淮”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整理了下情绪,继续道:“可以接替神淮的位置,白虎族虎青现在虽然尚是元婴中期,不过为人沉稳,一丝不苟,天赋极高,当可接替我的位置。” 听着后荼几乎是交待遗言的口气,黎栩只觉得浑身发寒。 “我在诸王山书房内,留下了一抹残念,可以教导虎青管理事务,其他的,交给你了。”说着,后荼抬头,对着黎栩轻轻笑了笑。 这么浅笑到几乎温柔的神情,神淮是第一次看到出现在后荼身上,然而他的感觉却和黎栩一样心慌。 这永远理智的毛病,理智到极致的疯子。 既然后荼开始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神淮对沈琛道:“这禁制你能解开吗?” 沈琛点了点头,“这禁制大概是认得麒麟王神魂的,我来解,需要点时间,不过快了,还剩一半。” 已经解了一半…… 真是贴心啊…… 神淮偏头看了沈琛一眼,沈琛对他笑出一口小白牙。 禁制内,黎栩终于收起了他那副淡淡的嘲讽表情,张了张嘴,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 他喉头滚动一下,只能干涩道:“你,别冲动。” “我不是冲动,为了今天,我已经做了一百多年的准备了。” “一百多年?”黎栩卡壳了一下,“你这么仇恨人魔二族,不是因为阿淮的死吗?” 听到‘阿淮的死’四字,后荼呼吸一窒,最后吐出了口气,“是,也不是,总归我是要找他去赔罪的。” “其实三族混战的时候,是我杀了神淮。”大概觉得快结束了,后荼今天的话特别多,他释然道。 “你说什么?”黎栩悚然一惊,接着扑过来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 任由衣领被拽,后荼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茫和痛苦,“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做,浪准却好像自己会动一样,一剑就刺进了神淮的神魂,我甚至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只想着杀。” 黎栩颓然地松了松手,所以这根本就是走火入魔地误杀,然后惨烈的结局加剧了后荼的疯狂了吗? 他恍惚记得,在神淮死前,后荼只是更加冷漠了一些,原来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正常了吗? “我以为神淮死了,没想到十年前又看到他了,就是你在夭莺湖边救下的上玄弟子。”后荼看着遥远星空,像是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黎栩觉得今天给的刺激实在太多了。 “不过,我又打了他一掌,之后才发现了他是神淮,我拼命地开始找他,却还是没来得及,你说……他为什么还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变了,为什么他还是要这样不惜一切地保护他?”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6节 说着说着,后荼双眼又渐渐染红,神色间有几许癫狂。 恰在此时,禁制被打开了,沈琛技术好,后荼又神志不太清,是故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 沈琛松开了神淮的手,打算留在岩石后,神淮却手掌一翻,握紧了对方的手腕。 沈琛诧异地看向身侧之人,只见对方已变回‘神淮’的模样,朝他绽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拉着他一同走入。 “因为他值得。” 皎洁的月光下,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不论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两人的第一感觉还是一惊。 等回神侧头看去,只见有两个人一步步走来,其中那个俊美到扎眼的妖孽不是神淮是哪个。 后荼暴动的气息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和黎栩一同有些怔愣地看着来人。 “阿……阿淮?”黎栩一时舌头打结。 后荼率先一步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神淮身侧的白衣人,收紧了手,却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瞧两人的傻&039;逼样,神淮突然不紧张了,他勾了勾嘴角,笑道:“羽儿的男装没想到也这么俊逸。” 黎栩抽了抽嘴角,羽儿什么的,一想到他在神淮面前装女人,勾引小少年,什么重逢的喜悦、再见的震惊顿时就淡了,他撇了撇嘴,“淮儿你总是有特殊的冷却技巧。” 神淮睨了他一眼,没接口,而是看向后荼,“我没死。” “我知道了。”后荼垂眸,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神淮简直想揍人,什么回答,我都站你面前了,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了。 “后荼你是不是有病,关键时刻装什么逼,阿淮走后,最疯的不就是你。”黎栩连忙指着后荼骂道,虽然他也觉得后荼杀了人两次罪该万死,但还是想做最后的挽救,大概……祈求神淮不要揍脸吧。 “我从没有怪过你。”神淮缓缓蹲下身,平视后荼,当然没去过另一个世界之前的不能算了。 后荼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抬头。 ☆、 第108章 巨蟒 “你想知道当年人族与魔族攻入,天罚之后的事情吗?” 后荼瞳孔急剧一缩,声音竟有些发抖,“你……” “都死了,”神淮的眉眼变得倦怠而沧桑—— “既然都死了,神淮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然后用神魂烧了整片大陆,所以所有的仇怨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要再执著了好吗?”他直直地看进后荼的眼睛里。 后荼喉头一动,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仇,神淮已经报了。”他轻声道,自始至终,说的都是‘神淮’,而不是‘我’,因为他知道那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 后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坚毅,“即便仇已经报了,有一就有二,焉知不会重蹈覆辙,所以我要把一切威胁掐灭在摇篮里。” “……” 身后完全不明就里的黎栩皱了皱眉,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插嘴询问的时机,遂撇过脑袋,笑眯眯看向沈琛,开始调戏,“小兄弟,你和淮儿的关系很好啊?” 沈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指一探,执起黎栩手腕,缓缓输入一道气流。 黎栩悚然一惊,即便灵气被锁,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动才对,想了想神淮和对方那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他才好险忍住没挣扎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琛松开手,手里把玩着个小圈环。 黎栩目光微妙地看着这个好看的不像样的男人,三两下就解开了后荼的禁制和锁链,该说不愧是神淮的‘师弟’吗? 这样的境界,他还看不出对方的修为,至少也得化神中期罢,如果他没记错,十年前才是个筑基期的小少年,现在就…… 太逆天了罢,他宁愿相信这十年里昔日小少年已经被夺舍了。 神淮还在努力说服着后荼,把玄荥的‘魔种论’,还有他们推测的崇明阴谋论,以及现在沈琛非常安全、妥妥的妖族党等等都说了一遍,简直苦口婆心,奈何—— 郎心似铁。 事实证明,逆向永远比顺向困难一百倍,想要一个人疯只需要一个理由,想要一个疯子变回正常,则远远百种手段都不够。 最后神淮觉得果然对人就是不能这么客气,口都干了,耐心也告罄了,然后他朝后荼拉开一个(并不)美丽的笑容。 后荼:不好的预感。 神淮乍然暴起,往后荼后颈狠狠一劈,“就当你杀了我两次的报酬好了。” 预感被证实,脑海中最后回响的就是这把阴测测的声音,后荼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 世界变化的太快,黎栩、沈琛一时都愣在了一边。 神淮回头呲牙一笑,冲沈琛勾了勾手指。 沈琛立刻像条大狗一样地扑过去,就差摇尾巴了,黎栩不忍直视地把目光移到后荼身上。 后颈处,白皙的皮肤上,深深一片紫,看着就疼。 黎栩‘嘶’了一声,抖抖手,果然什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都是骗人的。 懒得理黎栩丰富的心理活动,神淮拍拍沈琛脑袋,朝后荼支了支下颌,“搜吧。” 沈琛眨了眨眼睛,才用奇佳的接受能力反应回来对方说了什么,不禁感慨,师兄什么的真是太善变了。 然后很听话地伸手合在后荼脑门上。 本来还琢磨着‘搜什么’,一看这架势,黎栩连忙扑过来,然后被神淮拎小鸡一样的放到一边。 神淮表情颇为严肃,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根食指贴在双唇上。 虽然沈琛看起来精于此道的样子,神淮也是小心为上,避免出差错,万一打扰正发生在一个关键的不可逆步骤时怎么办? 识海被破坏,后荼变傻子怎么办? 精神反噬,自家小鬼受伤怎么办? 黎栩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了,始终相信神淮不会害后荼。 好一会儿,沈琛才松开手,面色有些难看。 神淮揽过对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脊背,“怎么,累了?” 沈琛摇了摇头,什么鬼,看了对方记忆,要不是这个人是神淮的好哥们儿,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捣毁对方识海,把人彻底废了。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你就是我的了,要听话知道吗?”小娃娃神淮这样对小娃娃后荼说。 “哦。”小麒麟木讷地点了点头,小娃娃神淮喜滋滋地摸起对方脑袋。 ——第一个遇到的人。 还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啊,沈琛淹了自己一肚子酸水,他除了黛芙华外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神淮了,结果人家……自己真是太悲惨了。 还有日后的形影不离,背后的默默支持,战后永远的一句‘阿荼,我回来了’,真是没有最心塞,只有更心塞。 神淮作死时他淡淡的笑容,神淮不开心时他皱起的眉头,神淮身死后他失控的神情,对着冰棺里的‘伪神淮肉身’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果这样都说没□□的话,这世上就没有‘□□’这两个字了。 他怎么这么可怜,心上人□□满大陆什么的,要是再看一次黎栩的记忆,是不是干脆抹脖子好了? 脖子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神淮瞳孔微微放大,肌肤瞬间绷紧,下一秒又放松下来,感觉到对方浑身散发的低落情绪,他摸了摸人脑袋上的呆毛,“怎么了?” 沈琛没说话,伸出舌头舔了舔淡淡的血迹,一手扣上神淮的脑袋,撬开对方牙关,腥甜的鲜血味道混着炽热搅入。 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掠夺与霸道,这次的吻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与所有,几乎让神淮难以招架。 “!” 黎栩嘴巴微张,看着前方战况,世界、真的、变化、太快了! 等到两人分后,那粗重的喘息,潮红的双颊,黑亮的眼睛,还有萌萌哒小帐篷,让他一度以为这两人要在自己面前上十八禁。 然而,终究事实证明他的好兄弟还是有点节操的,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情。 神淮推开一脸欲求不满的某人,摸了摸嘴唇,果然肿了。 看着眼前人的动作,沈琛眸光一沉。 瞥一眼那兽性的表情,神淮一脚踹过去,没好气道:“发什么疯,说正事。” 沈琛沉默许久,终于抿了抿唇道:“你还记得白天遇到的枝条吗?” “什么枝条?”事关重大,黎栩凑过来问道。 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白天的遭遇,神淮看向沈琛,表情微妙道:“然后你要告诉我,这枝条其实很不简单吗?” “没错,”沈琛点了点头,“我们白天遇到的其实只是它最边角的一个分枝,事实上整座虞山山脉几乎都被它架空了,只剩薄薄一层地皮,现在我们脚下,几米地皮之下就是那些枝条。” “!” 神淮、黎栩的表情都很难看,两人非常默契地反胃起来,整座虞山山脉的枝条,绵延数万里,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好嘛! 沈琛继续道:“其实这枝条叫噬天藤,如今有合体中期大圆满的境界。” “!” “你确定你在说一条藤蔓?”神淮不敢置信道。 沈琛点了点头,“麒麟王实地考察、翻阅群书,结合妖族辛秘的结果。” “……” “关妖族什么事?”黎栩不禁疑道。 “因为那藤蔓,以卵形诞生,然后扎根生藤,汲取天地灵气,还有捉人食其精气血肉,当突破至合体巅峰后化作万身巨蟒,每个枝条便是一个蟒躯,可飞天遁地,实际上,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万身噬天蟒,乃天生神兽,只是生命周期太长,” “别说了。”神淮一脸菜色地打断,他都要不认识‘天生神兽’这几个字了,这样形态的枝条就够恶心了好吗,不要说每根枝条都变成蟒蛇了,那得多丑? 这不合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居然还是天生神兽? 一瞧神淮表情,沈琛连忙小棉袄地贴过来,捧起人脑袋,让对方眼里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师兄看我。” 作为另一名‘以貌取人’的典范,黎栩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是分分钟要吐的样子,结果还没缓一缓,就被强迫秀恩爱。 洗了洗眼睛,神淮在沈琛侧脸啵了一下,“继续。” 黎栩:……还有我啊。 然而沈琛低缓的声音很快便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地响起,“就在这几天,噬天藤就会突破合体巅峰了,我们今日那么容易结果了侧藤,跟它本体正在突破不无关系,倒时一旦突破,它就会冲破最后一层地皮,那踩在它之上的我们能有好?而且他本来就吞噬人体,突破后需要大量的能量补给,我们刚好就成他的养料了,记忆传承里它属神兽,那么守护妖族会是他的天定责任,所以他不会对妖族出手,而这里的人魔二族估计会全全吞入腹中,毕竟一个合体巅峰的力量,神淮你一定比我更了解。” 他顿了顿,又道:“噬天藤比龙凤更少见的原因是,他除了是神兽外,也是凶兽,所谓凶兽,必然嗜杀,比之邪修尤甚,被上天忌惮,是故史料无载,数十万年、难见其一,不仅给妖族结仇,甚至还会引来天罚,影响妖族福泽,麒麟王也是想借噬天藤初初突破,还不算成为妖族,就让它犯下这样的杀孽,好让天道干脆降下责罚毁了它,免得日后妖族动荡、受其牵连。” ☆、 第109章 大哥 神淮和黎栩都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接受了一群枝条要变成一群蟒躯这种设定。 啧,太扯淡了好吗?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想想脚下踩着这样的东西就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现在关键是——肿么破。 对于这马上要变成噬天蟒的噬天藤,要怎么办? 很明显,趁着对方长成之前砍死赶紧的,只是合体中期大圆满,就算自己加上小鬼也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至于黎栩,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完全可以忽略。 哦,还有在这之前,必须得清场,不然绝对血流成河的节奏,那就变相完成后荼的中二计划了。 神淮和沈琛交换了个眼神,就把后荼扔给黎栩,“好好照顾阿荼,他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 黎栩:“……” 一出妖族的范围,神淮就直奔玄荥了,在这世上还有比玄荥更靠谱的队友吗? 这回神淮也没换造型,毕竟要清场,这么大的事,得先说明原因吧,一枝绵延数十万里的合体中期藤蔓,说出来也得有人信。 而这话由一个上玄宗亲传弟子说出来,和由妖王神淮说出来,可信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好吗? 况且,他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不是吗? 神淮的长眉舒展开个凌厉肆意的弧度。 然而看着对方直奔玄荥所在而去的沈琛感觉可就糟心极了,两人对视一眼的结果是‘立刻解决’,方法也不谋而合。 但是他以为的是神淮直接振臂一呼什么的,结果人家立马就找好基友去了,要不要这么信任啊。 玄荥的屋外还透着珠光,事关紧急,两人飞的很快。 然而事实证明,超速行驶要不得。 人家来不及反应,自己也来不及回避,就这么直接的尴尬上了。 屋外墙壁,只见一个白衣人单手撑着墙,把另一人钳制其中,那角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绝壁是下一秒就要‘啵’过去的节奏,等近距离一看更是了不得,另一只手滑下来的位置和姿势更不对劲。 如果另一人只是普通人,那也没什么,妖族本来就特别开放,神淮顶多就拉着小少年感叹一下——看,壁咚。 然而当这另一个人是玄荥的时候…… 啧啧, 神淮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两步。 沈琛:“……” 这时,那白衣人乍然回头,好看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脸上,嘴角带笑,眼睛却不带一丝温度,强大、凌厉、杀虐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绝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断对方好事的缘故,这次比起另一个世界来,对方态度明显不善多了,虽然另一个世界也没多‘善’就是了。 沈琛原是一愣,一见这状况,连忙向前半步,挡在神淮面前。 啪—— 忽然一声脆响,打断了紧张的对峙画面。 白衣人周身气息一滞,接着霸煞之气尽数褪去,无害的像朵白莲花一样,捂着脑门,“师尊。”好听的有如玉石相击的声音里透着股委屈的味道。 玄荥冷淡道:“想杀人,去外面,别弄脏了我的地。” “……” 看着对方脑门一片红,沈琛心底冒出股不合时宜的想法来:神淮和玄荥会成为好友也不无道理。 而神淮也心有灵犀地想着:沈琛和对方其他地方再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小的属性大概是遗传的。 难道崇明本质就是个抖吗? 细思极恐。 对方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玄荥好像没事人一样地伸了伸手,对方立刻乖觉地理起他的袖口、衣襟来。 “……” 沈琛飞快地瞥了神淮一眼,默默握拳,作为一个小媳妇,他似乎还不够敬业。 等对方彻底忙完后,他这才施施然转回来,对着神淮勾唇一笑,“你可以叫我大伯。” “……” 说着,他又目光左移,投在沈琛身上,“小弟。” “……” 神淮侧头,沈琛脸红了起来,挽着神淮的手紧了紧,抬头轻描淡写道:“淮是你的妹夫。” 神淮:“……” 那人眨了眨眼睛,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舔了舔下唇,“小弟的味道还是很好吃的。” 随着整个事情的演变,玄荥只是漫不经心地看戏,这时瞧两人古怪的面色,终于开口,“阿尧是当初在流袖峰的灰衣邪修。” 这个事实大家都知道,只是关键时刻就忘记了,想到那血淋淋的肩膀,整个手臂都没了,所以‘吃’就是字面意义吗? “沁良尧,崇明和雀翎的结合。”玄荥言简意赅道,顿时掀起狂风巨浪。 神淮料到了他是那个妖种,毕竟这种七分像雀翎,三分像崇明的脸真是太典型了有木有,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阿尧’是叫沁良尧,所以大陆第一邪修其实是大陆正道魁首的弟子,那当初邪修围攻苍山是为哪般? 内里抓心挠肝地想八卦,又不知从何问起,好险告诉自己正事要紧才憋住,神淮把目光投向玄荥,“我知道后荼的方法了。” 接着打量了沁良尧一眼,又是一个合体中期,如此和噬天藤干上胜算又多了一分。 然后把从后荼那里得到的有效信息给玄荥快速过了一遍。 结果是玄荥目光微妙地低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嫌弃很自然地表现出和神淮同属一个流派。 他吐出口气,看向神淮,“你打算怎么办?” “以你我之威信,驱散人群,若有人不信,非要留下,时间有限,我们也不必理会。”神淮答道,很显然,他口中的‘不识相之辈’指的是魔族,反正只要妖族和上玄宗的人都走了,其他人偶尔留下一两个漏网之鱼他还真不在意,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侧头看了沈琛一眼。 沈琛看着他的眼睛,勾起唇角,“有人要送死,我们又何必阻拦?” 虽然神淮也觉得对方不会对魔族有什么情分,但出于对伴侣和这份感情的尊重,他还是问了问,答案也是令人满意的。 神淮继续道:“等人群离开后,我们一同劈开虞山,斩杀噬天藤。”想了想,他又加了句,“把所有化神期以上的修士都拉上。” 很显然,整片大陆,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就那么几个,神淮觉得没必要自己累死累活,让那些个人捡便宜。 听完,玄荥点了点头,“很简单粗暴的办法,也是最合适的办法,但是,”他抬头看着神淮,“你还记不记得崇明?” 神淮一愣,对啊,噬天藤面前,这个最开始的威胁被他忘了。 万一砍藤蔓的时候,这位oss神来一笔,那可就酸爽了,把他们这些合体期、化神期的修士,再加上噬天藤一起血祭了,说不定就能冲破这个世界的壁障了。 不要怀疑,这种事情,以过往推测看,崇明绝对做的出来。 他不由把目光投向沁良尧,“你感觉不到他吗?” 对方修为隐隐有突破合体巅峰之势,这应该是涤荡尽所有神魂碎片之后的归位状态,说明对方原本修为可能更高,这让他不得不抱有万分之一的期望。 沁良尧一点儿也不羞耻地耸耸肩,朝沈琛支了支下颌,“就像他感觉不到我一样。” 沈琛挑了挑眉,标准的神淮版高贵冷艳,“也像你感觉不到我一样。” 对于这种孩子家家的攀比,神淮懒得理会,他现在全身心琢磨着,对于崇明这个不□□究竟该如何应对。 “在这之前,我们把卫明涵抓来试试如何?”神淮看向玄荥,以前是怕打草惊蛇,现在宁愿他早点出来,也不要等一下手忙脚乱。 玄荥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去疏散人,你去拷问。”毕竟噬天藤分分钟要突破的样子,时间很捉急啊。 不过,拷问什么的,神淮摸了摸鼻子,自己很像这么凶残的人吗,他可是手握‘高科技手段’的人啊。 然后两人各自拎着自家那位就跑路办正事去了。 晚会还在进行中,玄荥也不需要特意召集,只要说有大事宣布,把没来的喊来就好,就是自家徒弟是个高危分子,得给人改头换面一下。 神淮想的也很好,他这张脸不方便,叫自家小鬼把卫明涵喊出来,一脖子劈晕,再搜魂就好。 然而想像很美好,按理说实施起来也应该没有难度才是。 谁成想,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卫明涵失踪了, 方世君失踪了, 近千名弟子失踪了,包括筑基、金丹、元婴期的修士。 大喇喇、灯火通明的晚会,有这么多人失踪,竟然一直没人发现,直到现在沈琛来找人了,玄荥说把人喊齐,才发现——卧槽,我身边那谁谁不见了,我隔壁屋那谁谁不见了,我家宝贝徒弟不见了。 ☆、 第110章 准备 好嘛,这下就算是不想召集众人,也要召集众人了。 失踪的人里,修为不等,种族不等,男女不等,但甭管咋样,一下子失踪了这么多人,人心惶惶是必然的。 不过,真吓得怎么样的倒也不至于,修仙一途,再优渥的环境,也少不了诸多锻炼,各种秘境、猛禽、围攻,谁没遇到过个把危险的啊。 是故集中地最明显的情绪倒是担忧了,对那些失踪者的担忧,有师尊对徒弟的,师兄对师弟的,师姐对师妹的…… 很明显,清律就是其中一员。 当消息传来时,他第一时间就去宝贝徒弟屋里看,没人。 遍地寻找,没有。 催动召唤玲,没反应。 一键换装时,把原来身上的累赘都扔了的神淮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师兄?”沈琛担忧地看着身侧的人。 神淮摇了摇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失踪这么多人是闹哪样? 是噬天藤,还是崇明,又或是迷之第三者? 无论如何,现在他们都有些不敢疏散人群了,万一真的有第三方势力虎视眈眈,那让弟子就这样回去,没有至强者的保护,分分钟就被碾死了好吗? 神淮坐在玄荥身侧,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高台之上现在统共也就他们四个人,不过很快人就会来齐。 果不其然,黛芙华打头,风情万种地迤逦而来,紧接着,魔族几个掌权者也都行色匆匆地来了。 沁良尧、沈琛非常配合,一脸‘我就是狗腿子’地站了起来,来到两人身后。 刚想寒暄一下的黛芙华:“……” 她目光闪动坐在了神淮身侧,轻启朱唇,“我便知道凤王这样的人物必是得天眷顾的。” 呵呵,神淮扯开个笑容,“不及尊驾。” 他对黛芙华本是没什么恶感的,美人嘛,他一向抱有如海般宽广的胸怀,就算被追杀也是自己学艺不精,没什么好怨怪的。 可是当对方升级为自己心上人的渣娘后,他对沈小琛有多心疼,就对黛芙华有多不喜,干脆撇过脑袋不理会。 黛芙华没有说话,看看神淮,又看看沈琛,眯起了眼睛。 黛芙华表现得很淡定,圣魔王和神魔王就没那么好了。 一看到神淮,两人(魔)脸就绿了,面部表情详细地诠释了‘我去,你怎么还活着’、‘坑爹,刚刚白天嘲笑了妖族,现在就脸肿了’、‘不对,重点是一百多年前被神淮揍的筋骨似乎隐隐作痛’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然后,两人就跟鹌鹑一样的在黛芙华身边排排坐了。 大敌当前,神淮当然也不想搞内乱,再想揍人,也得忍一忍,但是嘲笑一下还是必须的。 然而他现在却很安静,没任何特殊表现,莫非他转性了不成? 当然不是,他只是暂时没空罢了,原因无他,只因身后沈琛居然没用目光在他衣服上烧出个洞来,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女人。 女人也就算了,然而这个女人却不是别人,而是碧绮绫,想想就不好了好吗? 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 难道碧绮绫对沈琛就是有这样不科学的吸引力? 他踢了沈琛一脚,挑起眉梢:“在看什么?” 沈琛一愣,接着回神,眨了眨眼睛,“我在看师兄。” “……”敢不敢不要用这么真诚的声音说瞎话。 听到声响,其他几个没见过沈琛的人都隐晦地看了过去,结果发现神淮居然在跟个小白脸打情骂俏(咦?)。 然后他们就感受到从小白脸身上倾泻而出的磅礴灵力,直接碾压,顿时脸色一白。 沈琛这才温柔地笑着收回力量,害的神淮差点走火入魔,他早就想教训教训了。 而看到同时被无差别碾压、脸色发白的碧绮绫,神淮到底没再问下去,只是深深看了沈琛一眼。 很快,又来了不少人,台下弟子也到的差不多了。 看到上面坐在中央俊美到扎眼的红衣人,他们直接忽略了多出来的两个白衣人,眼睛都胶人身上了。 若非如今情况严峻,场上早就炸开了。 无知者的人是这样的:啊啊啊,辣个美男是谁,早上为什么没看到。 有点见识的人是这样的:天啦噜,这不是陨落了七十多年的妖王神淮吗? 其中还有那么一波被称为脑残粉的人,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们的内心是这样的:不愧是我的男神(偶像、梦中情人、毕生追求)我就说我男神(偶像、梦中情人、此生追求)不会这么容易陨落的。 沈琛暗暗咬了咬牙, 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 恨自己强大的神识。 而这些脑残粉中就包含了我们的清律上人,这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他那可能惨遭暴行的徒弟,内心全被‘苍天有眼,男神还活着’给占据了。 等到黎栩抱着后荼姗姗来迟后,终于人都到齐了。 你说抱着? 没错,就是抱着,大家眼神瞬间漂移了一下,神淮摸了摸鼻子,他真的不是故意下那么重的手的。 然而黎栩不愧是深谙装x之道的人,他波澜不惊地挤开了黛芙华,坐在了神淮身侧,一句话打开了讨论的序幕,“诸位可有头绪?” 承认了, 承认了, 这是承认了! 所以千真万确是妖王神淮。 嘤嘤嘤,大王回来了——by妖族诸君 看到台下场面一下子又漂移了,玄荥终于站起来稳定了下人心,简略描述了当年神淮并非身死,而是察觉到一个阴谋,随后深入腹地侦查,现在查有所得,现身告知的过程,附神淮灿若晨曦微笑一枚。 然后—— “没想到这七十年来玄荥宗主和凤王一直暗通款曲。” “嗷嗷嗷,所以宗主和凤王终于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看,他们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要不要这么默契。” “……” 玄荥第一时间拉住了身后人的手,成功制止了一场血流成河。 沈琛嘲讽地瞥了旁边的人,愚蠢,只会给心上人惹麻烦。 神淮捏了捏额头,现在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这么扯淡。 好吧,在上玄宗的日子里,其实他已经被迫听了许多‘为了宗门失了他’的故事了,现在这些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他一副‘下面在说什么,完全没听到’的样子,把他这七十几年的调查结果说了一下,省去过程,最终抽丝剥茧寻找到了噬天藤。 好,黎栩上场,科普噬天藤。 然后等到后荼醒来的时候,就是黎栩祭出防护法阵在半空,由玄荥、神淮、黛芙华联手施法固定,木已成舟。 除非同时破开三人留下的印记。 后荼:“……” 黎栩拍了拍他肩膀,“看开点,淮儿也是为了你好。” 经过之前一番讨论,玄荥、神淮觉得千名弟子被掳走十有□□是噬天藤为了进阶的力量。 但是也不排除有万分之一存在隐形oss偷窥的可能,所以他们用了这个办法,免得他们好不容易解决了噬天藤,结果还要面对‘尼玛,弟子死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后继无人啊喂’这种虐心的场面。 如果这样放在眼皮底下,还是有人把这些弟子弄没了的话,那就真的没办法,大概命中注定吧。 留下来的是所有的合体、化神、元婴修士,至于为什么要拉上元婴。 光明点的想法是这样的:明显噬天藤周边触角只有金丹、元婴之流的修为(详见被神淮砍坏了的枝条们),派元婴修士对上这些总没问题吧,而噬天藤有整座山脉那么多的枝条,当然得留点人给他们分忧。 阴暗点的想法是这样的:要不是被硬拉上,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大无畏来砍合体中期的藤蔓,总有准备几个替死鬼,关键时刻方便自己逃跑。 还有更阴暗的思想:反正新生力量还握在手里,这些不听话的长老处理掉也罢。 这些神淮管不着,他现在正纠结着呢。 清律不愧是‘流央好师傅’,在见到男神这么大的惊喜下,也没晕乎,看到沈琛,并确认没认错人后,立刻什么也不管挤到‘屠藤小分队’最前列拉住对方,至于对方为什么在这里,他暂时没空去想。 “小琛,和光呢?”开门见山的问话。 沈琛低头看了看脚尖。 神淮抬头看了看浮云。 只有沁良尧不客气地嗤笑出声,清律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张口结舌,“明……明澈师叔?” 沁良尧似乎很高兴,冲清律招了招手,“好孩子,放心吧,和光现在没有危险。” 神淮抽了抽嘴角。 “那他……”事关宝贝徒弟,对于已经入了邪的师叔,清律选择性地忽略了,直奔主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沁良尧打断他,笑得春花灿烂。 ☆、 第111章 更新 清律愣了愣,拱手道:“还请师叔明示。” 沁良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而不等他开口,只见对方便是一副有如雷击的样子。 “师尊。”识海中响起道清凌凌的声音,很是好听,清律刚刚才听过,是妖王神淮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这话里的内容他突然就听不懂了呢。 清律觉得他的三观似乎即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流落上玄宗的十几年里,多谢清律上人照料。” 这么欠揍的语气,除了他门下那个死小子还有谁? 只是…… 流落上玄宗的十几年里, 清律上人, 照料…… “大敌当前,闲话不叙,来日必报大恩。” 神淮摸了摸鼻子,留下最后一句话,就单方面切断了识海联系,不是他绝情,实在是清律那恍恍惚惚的神情让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所幸清律正在重建崩塌在眼前的世界,没有发生神淮想像中扑过来捋袖子的画面。 还没等他松口气,识海中竟响起一道声音来,即将出口的气险些把他噎死,第一反应是,清律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境界重建联系。 第二反应是,哦,原来不是清律。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7节 接着,他才渐渐反应回来那话,“砍掉噬天藤的主枝,它就完了,我知道它的主枝在哪里。” 神淮又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黎栩这个大忽悠究竟怎么跟后荼说的,主枝的位置,都翻了对方记忆了,他们当然也知道了。 不过到底,也松了口气,肯这么说,应该是放弃了用噬天藤毁灭世界的计划了吧。 “你不信?”没得到回应,后荼沉下眸光,“也对。” “也对什么?”神淮下意识问道。 后荼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主枝不是中央藤,而在主峰往外第三座山峰,地下一百尺处,没有骗你。” “我知道。”终于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哦,这是以为他之前的沉默是不相信的意思,毕竟对方可是一位杀了他两次的人。 然后神淮沉默了。 虽然能理解,不怨怪,但毫无芥蒂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怎么可能?这得多粗壮的神经啊。 最后,他只是缓缓道,“就要到了,一切小心。” 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神淮侧头看去,只见后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最后化作一缕浅浅笑意。 同时,熟悉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我会的。” 沈琛撇了撇嘴,眉目传情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啊,他抓紧了神淮的手。 很快,就到了‘神淮伺机勘测出的地皮最薄弱处’。 众人对视一眼,两百来号人腾空飞起,身置半空,包括还魂不守舍的清律,也回过神来了,这让神淮吁出口气。 众人浮于空中,围成个大圈,各色光芒齐齐闪动,会聚于中央,俨然成了个特大号光球。 内含毁天灭地的灵力波动,所有人都一跃飞起,避免被波及。 轰隆隆一声巨响,以此地为圆心,向外扩散数万里,气流波纹一层层漾开,如果不是要杀藤,此情此景,真想让人感叹一下,辉煌壮丽。 虞山没了。 奇峰怪石,参天古木,在波纹漾到的一瞬间统统化为齑粉。 毁灭的震撼,这一刻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小心。”玄荥乍然开口,清冷无波的声线召回人迷失的神志。 “啊啊啊——”与此同时,千万条灰褐色的藤条一跃至半空,挥舞着隔断所有人的视线。 目之所及,全是好像巨蟒一般的藤条。 一旦被缠上便是迅速地干瘪下去,从一个人变为一副枯骨只需要一瞬间。 噬天藤暴怒了,不管是不是妖族,都残忍地伸出蠕动的触角,包涵毒液的两颗鼓起好像竖瞳,闪耀着不详的光泽。 所幸这里的人都是元婴以上的修为,到底有两把刷子,一开始被缠住的实在是太突然才失于防备。 很快便是各色光芒闪动,剑声铿锵,破空风起,展开殊死搏斗。 沈琛一直紧紧抓着神淮的手,到这一刻两人脊背相靠,一人一剑,神淮为攻,沈琛为守,所向披靡。 既然知道了这毒液古怪,沈琛一开始就撑开了防护阵,牢牢罩着两人。 毒液飞溅,不断有断枝落下,又不断有新枝围来,噬天藤像是砍不光一样,只戏谑地逗弄着新来的‘猎物’。 这一次的‘猎物’有点多,也强了点,只是总会精疲力尽的。 数十万里,便是御剑飞行,也要半日,两百多个人就算分散开,也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半日过去,从上空中被保护在禁制里的人看去,藤蔓几乎没少上多少,依然是无穷无尽,人全被裹在其中,让他们无法升起自欺欺人的希望来。 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底下,没有恶心,只有惧怕与震惊。 神淮、沈琛回头对视一眼,两剑相并,点了点头,一起从密不透风的藤蔓交织中用利剑撕出一道裂缝,穿梭其中。 噬天藤的心智只有幼童大小,对两个‘逃兵’没有特殊关注,很快两人便飞身而出。 整整数十万里的空间内,都被铺天盖地的藤蔓占据,得亏沈琛方向感好,才能带着神淮来到所谓的‘中央靠右第三座山峰下’。 没错,从一开始的围攻,就是用来牵制噬天藤的注意力,否则两百多个人和数十万里的藤蔓打群架,又不是傻,就算对方停滞不动让砍,手都要砍软了好吗? 只是这里的藤蔓却是诡异的安静,盘曲地犹如山峰,却纹丝不动,半点不像周围的狂躁化。 难道是为了保护主枝吗? 可是这一副‘我有问题快来看’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冒险。 就算他们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中,对于‘屠藤’成功是很看好的,防的就是隐藏在暗处的oss,这一刻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浓浓的‘藤蔓有阴谋’的赶脚。 把目光投向早来一步赶来的玄荥和沁良尧,神淮用眼睛表述自己的疑问。 玄荥摇了摇头,“我们也刚到。” “那现在……砍过去吗?” →最暴力的方法,就怕一有动静,周围藤蔓都会疯狂涌来,如果这里的藤蔓也像附近一样群魔乱舞就好了,这样他们砍几下也不会立刻发现。 “不然呢,”沁良尧抱着胳膊,挑了挑眉,“难道还挖洞爬过去吗?” 其实按理说,他们这里三个合体中期,一个堪比合体期战斗力的化神巅峰,四人一起爆破这块也不成问题。 怕就怕这噬天藤的主枝长脚跑了。 没错,就是这么扯淡,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还要牵制迷惑噬天藤这么麻烦的原因,藤蔓还会跑路,一有不敌,立刻跑,简直狡诈,尤其是他埋在土里跑起来飞快,到时候,茫茫大陆,根本找也找不见。 闻言,玄荥忽然眸光一亮,“也可以。” “……”沁良尧笑容一僵,转而迅速恢复,看向沈琛,“我记得小弟是有土灵根的吧。” 沈琛作为半个魔族,继承了魔族五行灵根的良好资质,其中自然有‘土’这个选项,只是挖洞爬过去什么的…… 沈琛摸了摸鼻子,他敢打赌,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一个月之内,是不可能和神淮有肢体接触了。 可是顶着六道火辣辣的目光…… 他吐出口气,“我试试在地下一百尺处结下法阵,网住藤蔓。” 三人点点头。 沈琛拿出五枚阵旗,手一弹,围桩山峰’,灵力附着神识一点点展开,以泥土为媒介渗入地下。 正在三人静静等待过程中,忽然沈琛面色一白。 第一时间察觉到,神淮连忙扶上对方,“怎么?” 沈琛摇了摇头,吐出口血,神淮脸也白了。 “法阵被破了。”他把脑袋搁在神淮脑袋上,轻声道:“我们可能都小觑了噬天藤了,我刚刚看到地下的主枝已经不是藤蔓形态,而是条盘曲着身体的巨蟒,这说明它已经有一半迈入合体巅峰了。” 话音一落,对面两人同时目光微变。 倒是感觉到沈琛不过是被强行断绝一部分神识,其余并无大碍的神淮脸色好看了些。 通过妖神印记滋养对方的神魂,神淮口气轻快道:“这未必不是好事。” “这说明噬天藤是突破到一半被强行打断的,那它可能比之寻常的合体中期尚且不如,否则现在我们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也对,就像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可比一个结丹结到一半的修士耐打多了。”沈琛立刻赞同道。 没有彻底完成,就永远离另一个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修炼一途,从来是半分差不得的,失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 而止于一半,更是体内会气流乱窜了。 如今的打破阵法,大概是对方短时间内能积聚起的最后一点力量了罢。 这么想着,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你们脸怎么这么红?” 正想要开口‘我们上吧’的沁良尧看到两人好像烧起来的脸,顿时话语一转,表情诡异。 ☆、 第112章 崇明 神淮觉得会通过妖神印记来给人疗伤的自己真是蠢爆了。 直接握爪、拎手腕、贴脊背来传输灵力不好吗,为!什!么!要!用!这!个!印!记! 怎么可以因为一时方便就这么坑自己呢? 他单知道印记流转无损耗、无接触,却忘了这是妖神赠与夫妻缔结连理时的印记,原来还有这种陷阱! 好吧,其实也说不上是陷阱,该说是个妖族众所周知的常识,只是神淮一直‘高处不胜寒’着,所以这种话没传到他耳里罢了。 毕竟疗伤嘛,还有比双修更好的办法吗? 绝壁不能有啊。 所以通过印记流转的灵力自动就被转化了。 就感官上的感觉其实是很舒爽的,每一根汗毛都舒张开的极致快感,水□□融,灵力与神魂的完全融合……但是!场合不对啊喂。 且不说大敌当前,就前面矗着两个大活人就不能当没看见好嘛。 神淮很不高兴,绝壁不能被发现,太丢人了。 沈琛很不高兴,他想看自家师兄这种脸红的样子想了多少年了都,结果就这么被别人白白看去了,简直虐心。 在两个人都志同道合地要切断这种灵力流转的情况下,灵力特么只转到一半,还得等它羞答答地转完一个周天,才能嘤嘤嘤跑过来问为什么不能再跑几圈。 四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诡异极了。 先是玄荥撇开目光,挑了挑嘴角,沁良尧就没这么好心了,那是恨不得拿张躺椅、沏壶好茶、嗑点瓜子的节奏。 终于两人的灵力‘你中有我、我中有没你’地各找各妈了,神淮立刻抬起步子,挑眉,“现在合我们四人之力开始吧。” “好。”沁良尧挑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 又要被迁怒什么的,沈琛觉得自己真是不能更冤了,不过……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他舔了舔下唇,黏了过来,先发制人,“师兄,我怕有危险。” “……” 神淮目光微妙,到底没把人扒下来。 哪知就在四人迈开步子,要凑近盘曲的藤蔓时,忽然一股危险的气息难掩开,引的人头皮发麻。 四人同时纵身一跃,疾往后退,翻至半空。 与此同时,原本盘的跟座山似的藤条乍然爆裂,断枝与毒液四溅,像开出血肉的烟花,腥气漫开。 背后此起彼伏地响起同样的爆裂声,伴着人们猝不及防的喊叫,神淮顿时心中一紧,却知如今不是关心其他人的时候,因为眼前正有一个棘手的对手。 只见爆裂中央站着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衣人,满地的毒液混着碎枝,明明是在脏污不堪中,那人却站的如松如竹,好似身处九重宫阙。 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腰间挂的是上玄宗最普通的剑,身上披的也是寻常白袍,却硬生生让人穿出种谪仙的风采来。 卫明涵。 四人的表情同时变得凝重,眼前的人只有合体初期的修为,只是这种气势,明明不是攻击性的,甚至不是澎湃浩瀚的,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折服。 这种气势是四人没在任何一个其他人身上看到过的,那是最接近天地的气质。 此时此刻,四人已是心知此刻自己面对的是谁了,哪怕沈琛从不曾看到过对方。 这不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修士可以拥有的气势。 一直以为对方暗中潜伏,一直以为卫明涵是对方的后辈、受对方控制,却原来是如此…… 卫明涵,或者说是崇明,轻轻一哂,“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在哪里,”神淮挑了挑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崇明没有动怒,反而如少年人般地耸了耸肩,“至少没拉低颜值。” “……” “你就说你想说什么吧,别拐弯抹角。”对于崇明,沁良尧是最有经验的,凡事都喜欢说一半让人悟,他才懒得理会。 话音一落,便是剑随人至,这是神淮第一次看到沁良尧出手,不愧是让整片大陆闻风丧胆的邪修,只是这出手间在诡异莫测中又带着点上玄的浩然正气什么的。 三人在一边看着,琢磨着对方究竟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还是胜券在握、闲话家常。 如果是旁人,他们一定以为是前者,可当这个人变为崇明以后,就无人敢想当然小觑了。 战局同样也显示了这一点,明明是合体初期却能与合体中期的沁良尧打得游刃有余,这是经验与阅历的积累。 却也不只是如此。 神淮眼尖,率先看出这不对劲,侧头看向玄荥,“我怎么觉得崇明的力量还在一直攀升。” 玄荥目光莫测地看着下方,少顷,忽然面色一变,持剑飞身下去,“他在吸取噬天藤的力量。” 神淮目光一凛,合体初期就已经这样难缠了,全都吸取完噬天藤的力量还了得。 察觉到另外三人就要攻击而来,崇明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毫无烟火气道:“我本想和你们好好叙叙旧的,奈何——” 背后还没炸光的藤蔓疯狂涌来,没来得及支援沁良尧和玄荥,就被比之前更密集嗜血的藤蔓包围了。 很明显,噬天藤已经被崇明控制了,“怪物!”神淮暗骂一声,只得与沈琛同时重复着‘唧唧复唧唧’的砍藤活动。 在他们之前努力斩杀藤蔓的过程中,人家已经在吸收藤蔓力量并且掌控了藤蔓,这差距,真让人心塞塞。 真不知道对方只是失踪了一晚,究竟怎么整出那么多东西的。 想到这里,神淮忽然心咯噔一下,昨晚失踪的一千多人…… 暴怒前,噬天藤应该不会对妖族动手才对(他那个是意外),而且如果真的被噬天藤捉去吸□□血,至少随身武器、衣袍总会留下吧。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似乎已经想到那一千多个人究竟被用来做什么了。 昆梧剑尖倾泻出炽热的火焰,火舌翻腾着飞吐而出,周围藤蔓化作焦黑,簌簌掉落。 早上是担心暴露太多,引来噬天藤主枝的察觉,如今……根本没有这种担心的必要。 神淮、沈琛一跃而起,真正地开始大杀四方。 只是有了崇明的控制,藤蔓却不像早上那样好对付,反而杂乱中自带整齐,好像能知道两人下一步会怎么做一样。 远处察觉到藤蔓异动的修士一个个赶过来,又陷入新一轮的搏斗中。 这一次,神淮、沈琛再想借着几个人转移注意力却是不可能了。 明显藤蔓攻击的重点范围就是两人。 沈琛和神淮一样,同时采用了最行之有效的烧烧烧,甭管这藤蔓结什么法阵,能搅住剑,还能裹住火不成。 就是如此,灵力消耗的太快。 两人只能无差别攻击,做到速战速决,终于清出个洞来,神淮、沈琛同时一跃而起,从洞中跃出。 恰在此时,靠近他们的所有藤蔓爆裂开了。 因为突破受阻的缘故,噬天藤内气流乱窜,虽然限制它的出招,却同时加剧了它爆裂开的破坏力。 即将突破合体巅峰的噬天藤,这么多分枝一爆,不异于成百上千个元婴自爆,神淮面色陡然一变。 脊背乍然一轻,神淮一个借力弹起,手一抓,捞住千钧一发间,把自己推上来,用身体挡住他受爆面的人。 又是大面积的藤蔓爆裂,神淮单手抱起炸了一身焦黑混着鲜血的沈琛浮在半空。 如果这藤蔓一直这么爆下去,绝大部分其中的元婴修士都会死,只有少数几个修为高如黛芙华者才可能存活。 而现在所有人又像他之前一般被缠在藤蔓中,不可能无差别放大招。 神淮还在思考着究竟怎么对付这崇明毫不心疼到可以用来当炸弹的藤蔓,沈琛已经抹了抹脸,掸掸衣袖,振振裤腿,又是焕然一新了。 几百个元婴炸弹,对于合体期中期的沈琛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羞羞地享受一下师兄久违的怀抱后,他就活泼地跳下来和人并肩而立,观察下方了。 “师兄。”沈琛扯扯神淮衣袖。 神淮分了个眼神给他。 “我们还是先去那里吧。”指了指好像打太极一样的三人,沈琛开口道:“反正有人在里面,我们不可能无差别放火,一放火,它就自爆,到底还是崇明在控制这一切。” 所以,先干了崇明才是紧要的对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前就是在要对他动手的时候被藤蔓缠上的。” “不是,”沈琛摇了摇头,接着声音就在神淮识海响起了,“现在他疲于应付玄荥和沁良尧,肯定无瑕顾及地下的主枝,而那主枝必然还没有全部被他吸收,我们先对付了主枝,这些乱舞的藤蔓也就不攻自破了,他的力量也不可能再增长,届时我们这么多人围绞一个人,他纵是天纵奇才,也逃不出去了罢。” “……”神淮沉默了。 “师兄?”是不是不想去土里挖洞呀,他也不想qaq可是现在除了挖洞,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瞧对方小可怜的样子,神淮终于吐出了口气,神色微妙,“你究竟是怎么把围攻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 ☆、 第113章 呵呵 已经在土里扑腾的神淮还在琢磨着究竟自己的教育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养出个这么个不要脸的师弟来,倒是免了沈琛之前对他不愿‘挖洞’的担心。 其实这挖洞什么的,还真不必怕,沈小棉袄已经在两人外用灵力凝出个防护罩来了,再说‘挖洞’,其实也只是沈琛调动土灵力开出条道来罢了。 搂着自家师兄纤细而富有弹性的腰,小棉袄从一开始严阵以对渐渐地荡漾开了。 热度透过两层薄薄的衣衫一路烧灼到心底,侧边流散出的气息叫人耳根发麻,想到刚刚‘疗伤’时那种温暖与包容,他忽然鬼使神差道:“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洞房?” 神淮:“……” 他无语地看着身边人脸蛋上升起的两片红云,不由更加深入地思考着自己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能让人在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想入非非。 好吧,这么一说,他也还真有点想,果然在这种紧张的刺激下更能调动人的冒险心理吗? 绝壁是这样没错。 他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辣么无节操。 然后迎着小棉袄晶亮晶亮、黑的发光的眼睛,他喉头滚了滚,吐出口气,“等我们都突破至合体巅峰罢。” 晴!天!霹!雳! 沈小棉袄:=0= 嘤嘤嘤,他生气了,一扭头,带着神淮就开始飞速前进,一点儿也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他那碎成渣渣的玻璃心,死的好惨。 看着一下子酡红褪去,整张脸都白了的沈琛,神淮松了口气,好险就要说出‘不如等剁了噬天藤我们就在这里玩一发’什么的这种话了。 那还了得,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他在沈琛面前就像小绵羊一样毫无攻击力好吗。 修为的差距,怕痒的弱点,想起来简直毫无胜算。 他琢磨着等这里结束,就去弄点什么能放倒合体大能的灵药来,到时候他就提前结束现在说的‘都到合体巅峰’的条件,给小鬼一个惊喜什么的,不能更好了。 而此时的沈琛也化悲愤为动力了,暗暗盘算好一二三四五六七后,开口道:“师兄,马上要到主枝……” 话没说完,他面色陡然一变。 “怎么了?”听到对方的声音,就第一时间收回心思的神淮,自然立马察觉到自家师弟的面部变化。 沈琛张了张嘴,一拂袖,眼前污浊乍然一清,遍地的尸体,白袍的,黑袍的,花袍的,双眼、鼻孔、双耳、嘴唇,都流淌出黏腻的鲜血,却没有滴答成河,而是一道道汇聚在一起,流向最中央盘旋着的巨蟒。 鲜血组成一堵泛着血色的壁障,网罗着其内的蟒躯。 看着排列诡异的一个个人,神淮知道这是崇明用一千多个修士的血与命来捆缚住噬天藤主枝并吸收的手段。 壁障内的巨蟒盘曲成一座小山,高昂着的丑陋头颅,因为愤怒变得狰狞,猩红的竖瞳却因为虚弱而变得黯淡。 “有办法吗?”神淮对沈琛传音道,对于阵法、禁制、壁障这种高文化手段,他从来是以力破巧,不过看噬天藤主枝犹如困兽的样子,对比一下他们的修为,就知道暴力解决不靠谱了。 沈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猜崇明在做这个壁障前,修为肯定不够,所以只能绑来一千多个人,也只能困住噬天藤。这个壁障对噬天藤而言可谓是量身定做、专门克制它的,对我们却算不得什么。就是如果现在我们破开这壁障,暴怒的噬天藤肯定会无差别地攻击向我们,而且这一千多个人因为已经和壁障连在一起,也会随着壁障的毁坏而彻底死去。” “等等,这些人还活着?”神淮悚然一惊,毫无生机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沈琛点了点头,“如果死了,壁障也就没了能量供给,在噬天藤的撞击下一定会变稀薄。” 而现在面前的血色薄雾却纹丝不动,说明有能量源源不断地供应而来。 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琛把决定权交给身侧的人,目光平静地等待着对方的选择,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神淮甩了甩脑袋,沉声道:“等会儿做好准备,破开壁障的同时,立刻离开,把噬天藤引上来,倒时即便它没有神志,也会立刻转而攻击崇明。” 二者的联系已经深入神魂,没有神志,也不会遗忘这种吸取修为的仇恨。 言下之意,是放弃这一千多个人了,沈琛点了点头,明白这是必要的取舍。 两人脊背相贴,双剑合璧,蓄势待发。 默数三声,同时释放气势与灵力,一同击向壁障的几大薄弱点。 其内的巨蟒疯狂地抽动起来,猩红的信子残忍而嗜血,巨大的蛇头就在眼前,痛苦到扭曲的皮肤,让神淮简直怀疑自己戳的不是壁障,而是巨蟒了。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一切不过都发生在弹指一挥间罢了。 血色薄雾乍然破碎,飘摇如絮,沈琛立刻抓住神淮翻身破土而出。 想像中的滔天气势并没有出现,两人诧异地扭头,竟发现那巨蟒颓然倒地,巨大的蛇头歪向一边,凝固在痛苦与怨恨中。 两人对视一眼,久久不能反应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面上所有的藤蔓如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一般,丑陋的灰褐色变作毫无生气的灰白,簌簌落下,横七竖八地垒成高山。 然后那些被藤蔓包裹,在里面打斗的修士全被埋在藤蔓里了…… 打着打着,对手突然翘掉了,还被对手尸体压着,还压的吐出口血,险些喘不上气来,简直不能更囧了。 只是这些修士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种清奇的设定。 就算反应过来,也一时爬不出身上压着的成千上万条碗口粗的枝条。 不远处的崇明明显在一瞬间落于下风,淡然如仙的面色也是狠狠一变,动了动喉头,格挡住一瞬间变得凌厉的攻势。 很明显,玄荥和沁良尧都发现了这一刻对方的不对劲,甭管什么原因,抓住先打了再说,两人立刻从之前摸鱼似的打太极化作织出密密的剑网,杀机凛冽。 当然不会留在这里挖(被枝条埋起来的)人,神淮两人提气一跃,便来到三人附近。 是故没有注意到地下从噬天藤主枝那巨蟒的头颅上,从巨大的蛇口中伸出来的一把长剑,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一身白衣、周身紫色雷电之力流转的修士,握着剑顺着蛇信爬出来,就踉跄着滚到了泥泞中。 方世君一脸震惊地看着遍地的尸体,形容干瘪,死气沉沉,血流成河,那些明明一夜之前还说笑的师姐妹们,如今全化作了一滩烂肉。 许久,他才像个腐朽的法器似的咯啦啦扭头看向那庞然大物一般的蛇头,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神淮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心知噬天藤一死,崇明不仅无力继续攀升修为,更是遭受反噬,纵有千般绸缪,万般战技,此时也是胜负已分。 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是故两人并没有加入战局,而是在一旁悠悠闲闲地看着,顺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对方再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神淮以为下一秒沁良尧的剑就能戳破崇明的脑袋时,哐当一声,长剑从半空直直坠落。 神淮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背上乍然一重,鲜红的液体顺着肩胛、胸膛汹涌而下。 他一把要捞起身后人,却被反手一推。 只往后‘飘’了十几尺,可见对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神淮转过身来,看着大口大口吐着血的沈琛和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的沁良尧,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猜到一定是崇明根据三人的血脉联系做了什么。 只是崇明早早地夺舍了卫明涵,沁良尧根本自爆神魂重新凝出个身体来,小鬼也曾放干了全身的血,竟然还能存有这种联系吗? 知道对方绝不会无故推开自己,虽然很心疼对方煞白着脸的虚弱样子,恨不能抱进怀里给他全部的支撑与温暖,神淮到底还是克制着,站在不远处,温柔问道:“怎么了?” 沈琛摇了摇头,又是吐出一口血,艰难道:“他控制我……对付你。” 难怪,难怪会第一时间把自己推开。 神淮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反而一步步走过来,沈琛瞪大眼睛,连忙后退。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温热,原来是神淮已经一跃过来了。 沈琛连忙挣扎扭动起来,“你走,快走,我会……会……出手伤害你的……不……不可以……”像另一个世界一样,那简直是噩梦。 也许是突然想到那段可怕的画面,沈琛的意识出现一丝裂缝,那股控制之力见缝插针地涌过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沈琛挣扎地越发剧烈。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清凌凌的声音,“伤害?就你现在这样?” “……” 一下子所有苦情、深情的气氛都没了,那股浓浓的‘凭你这弱鸡样,呵呵’的感觉随着这声音顿时扑面而来。 ☆、 第114章 炮弹 有这样一个师兄and心上人,再也不能好好谈恋爱了——by(眼泪掉下来的)沈琛 有这样一个每天热衷于s各种苦情戏的师弟and心上人,再也不能好好拉轰装逼了——by(实在无语的)神淮 “既然不是肉身的联系,而是神魂的控制,那现在打晕你,顺便掐断你的神识,是不是就没关系了。”神淮有些心疼地擦了擦怀里人涌出的鲜血,宠溺心疼的声音能溺毙任何一个女修,如果忽略他嘴里吐出的凶残言语的话。 “……” 这一刻,沈琛觉得果然画本里什么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主人公因为蛊虫(or秘法or控魂术)而要对好基友下手时,两人‘嘤嘤嘤,快走’、‘不,我不走,绝不离开你’的苦情呢,被噬天藤粗掉了吗? 所以事实上这个时候只要打晕主人公就好了吗? 果然没有最暴力,只有更暴力。 不过,师兄还是帅爆了,嗷嗷嗷。 看着在危急时刻,还有心思放任想像的翅膀的心上人,神淮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顺毛摸着对方的脑袋。 他知道这只是对方抗拒这种控制、宣告主权的另一种方式罢了,用自己咆哮如抽风羊驼的os扯回要被掰走的意识。 虽然清奇了些,到底还是有效的,抱着对方的脑袋,神淮亲了亲沈琛的发顶,“如果真的这么打晕你,我怀疑等会儿过来看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所以坚持一下好不好,等我回来。” 突然又煽情起来了,永远不会按照自己的剧本来的师兄真是太……美、太温柔、太帅了罒▽罒——by(血吐得越来越多的)沈琛 看着已经翻落而下,代替沁良尧和玄荥一起斗法的神淮,沈琛勾起个痴汉的笑容,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落下,以剑支地。 崇明一反之前的劣势,转而迅猛攻击,崇明的神魂是单火灵根,卫明涵的肉身是单冰灵根,神淮是单火灵根,玄荥是单冰灵根,打起来还真是绝配,冰龙与火花共舞,随着三人的剑飞泄而出,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寒与烧灼的滚烫。 沈琛缓缓垂下眸子,没有说崇明在争夺控制的同时,还在吸取他的修为,并把受到的一部分伤害转嫁过来,有这么一个坑儿子的爹(虽然他一点也不想承认,且双方半点没表现出这一父子关系)沈琛觉得简直糟心透了。 其实从一开始崇明就不是为了夺取控制权,而是用这种干扰使他们根本不敢加入打斗——唯恐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会在某个难以掌控的一瞬间,剑尖一斜,刺向身边的人,这是他们不敢想更无法承受的后果。 同时,只要控制在割据,就能借以吸取他们的的修为,壮大自己以与神淮和玄荥比斗。 如此,神淮和玄荥根本难以解决有着三个人修为,两个均摊伤势的崇明,等到解决了这里,他们一定会因为心神失守被夺取了控制权。 有这么一个高智商犯罪分子在身边,真叫人头疼。 幸好,幸好他什么都没有告诉神淮。 当年被你这样骗的团团转,如今我也学会了你的神技,你不会怪我把,神淮。 就算怪也没办法了,反正是为了救你,所以就算嫌弃他是废人,也要养他一辈子了。 这样也好,不是一直担心洞房的问题吗,担心他的修为高,这样就不用等到合体巅峰罢,那也太辛苦了。 温柔的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不远处人衣袖翻飞的身影,沈琛正进行着每一个画本里的主人公要做出伟大牺牲前感天动地的独白。 如果一切都发生了,当时的场面一定是这样的—— 夕阳下,他缓缓垂下始终望向前方的脑袋,因为不想那人看到他痛苦的面部表情,大口的鲜血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他瞬间灰败的面色,黯淡浑浊的双眼,没有灵力的滋养,黑亮的长发尽数变白,从发头到发尾,一寸一寸…… 这个时候应该庆幸自己才二十六岁,而不是六十六岁吗,否则橘皮的皱脸、昏黄的老年斑,这是比散尽灵力、修为,如人置浮水,毫无安全感、浑身使不上力的感觉更让他惧怕的存在。 他不想让神淮看到他这样丑陋的样子,男为悦己者容,画本诚不欺我。 想好了一系列后续,并引发了支线想像,沈琛终于要用一个凄美的姿势自废修为,不让崇明再利用他。 然而不等他思考是自毁丹田、还是自爆经脉还是自破神魂好呢,那种控制之力乍然一松。 黛芙华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率先从枝条压身中杀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三人打得正难舍难分,还是因为过往仇恨激发了她的极限,魔影步走的如仙似幻,直到近身击去,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 就在黑色长鞭以一个不可思议、避无可避的角度要抽入血肉的时候,崇明忽然在体表凝出一道冰层来,虽然立马被神淮烧的咝咝响,化作无数道轻烟,到底没让魔鞭深击要害,只是擦出道血罢了。 黛芙华却没有因为一击不成再来一击,反而飘飘悠悠地翩然而下,笑得像个天真烂漫、与世无争的少女。 崇明面色陡然一变,于此同时,沈琛也停下了要壮烈牺牲的戏码,那种控制之力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黛芙华一眼,看不出什么来,就是这个女人现在看起来有点奇怪就是了,但是在他眼里,这个女人每天都是奇怪的,不外是每天变着法的奇怪罢了。 没了那点控制,沈琛、沁良尧同时欺身而上,四人合围,崇明很快捉襟见肘起来。 陆陆续续又有人从藤条下钻出来,看看施施然坐在一边的黛芙华,再看看高空中斗法的五人,那惊天的威势叫人屏息。 虽然被围攻的人明明穿着上玄宗亲传弟子的校服什么的…… 大家的脑洞开得很快,光速脑补出一个符合逻辑的前因后果来。 一定是这个弟子被噬天藤夺舍了,止于为什么这年头连植物都能夺舍了,这不重要,否则怎么解释藤蔓一下子掉下来的情况,然后玄荥宗主只能大义灭亲,但是噬天藤委实太叼,需要四人围攻。 而明显胜负将分,高手都是有骄傲的,后来的黛芙华自然不会硬要加入,所以就再一边等结果出来。 这么一想,他们也安然地到黛芙华身边排排坐去了。 “……” 脑洞这么逆天且合理,你们门下弟子都造吗? 然而这些人中,却有不合群的十来人凑了过去,在周围人撇撇嘴的时候,那些人忽然三三两两合围一个虎扑抱人了。 我去,什么神展开,就算是脑残粉也不用这样吧。 那围上来的少说是元婴修为,更有两个化神老祖,被团团抱住,顿时四人就展不开手脚了。 然而最让人窒息的不是四个壮汉的熊抱,而是那压制到极致,几欲凝成实质的灵压,他们要自爆。 神淮不敢置信地得出这个结论,看校服,这些都是九虚宗长老,抱着自己的还有一个九虚宗宗主,联想到崇明做九虚宗太上长老的时候,神淮蛋蛋地得出自己即将被炸成渣渣的后果。 他终于知道玄荥当年去崇明那个小筑的时候为什么会说‘我怕’这两个字了,明明修为不及,明明昨天还是个金丹小子,明明每到他觉得分分钟能干掉对方的时候,对方就会用他的‘旁门左道’带给人绝望,根本想不出对方还有多少后手。 居然把化神巅峰的九虚宗宗主弄到他这里来了,不知道现在四个人里其实他修为最低也只有化神巅峰,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就能炸死他吗? 思维流转的速度总是快到不可思议,从九虚宗的人八脚章鱼一样地扑上来,到神淮分析出前因后果,顺便脑补吐槽一番,其实不过一瞬间。 好像暴风雨前夕一样紧张到极致的空间浓度,神淮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时间与精力,最后朝沈琛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看到对方望着他惊慌失措到绝望的样子,他想,啊,自己现在一定没有像小鬼一样这么丢人罢。 小鬼身边只有三个元婴长老,应该不会…… 不等他思考完,做个安心的结论,巨大的冲击力便铺天盖地而来,一瞬间压得人内脏联同神魂都变形,狠狠地飞出老远,意识似乎在爆炸的空间里碎成无数片,根本什么也想不到…… 直到重重地摔在大地之上,背靠实地,神淮木愣愣地睁大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他猛地翻身坐起,“咳咳咳——” 牵动伤口,吐出碎掉的内脏连同血块,他想起来了,最后一刻,那股冲击力不是身边人自爆的力量,而是沈琛在被三个人扑住的千钧一发时刻,像颗炮弹一样撞击过来,用蛮横的撞击力把他给撞出那四人的双手的。 所以…… 那时,离四人最近的是小鬼吗? 神淮瞳孔急剧一缩,如果是元婴期,合体期的小鬼还能受点伤就好,那如果是化神巅峰呢?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养只师弟来逆袭 作者:百漱流央 第38节 画面定格在那最后奋不顾身的一扑。 他经常觉得小鬼就像颗炮弹一样,他也经常这么说,从一开始他在执事峰被几个内门弟子找茬,到金丹护法为了他的弟子来出云峰讨要说法,小时候的小鬼每次冲到他身前的时候就像颗炮弹一样,特别可爱。 只是后来装起了逼,遇到危险,也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或者对他淡淡地摇摇头,或者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终于今天又像颗小炮弹了,还是这么可爱。 混乱地想着,神淮始终抬不起头来,看向于他而言已经略为遥远的地方。 何必抬头,猜得到的,根本不可能再看到对方白衣翩然的身影了。 六个元婴修士、一个化神巅峰的自爆,绝对是够一个合体中期灰飞烟灭,连一块碎肉都不剩下的。 ☆、 第115章 终章 手中乍然一热,神淮眼睛一亮,目光上移,是熟悉的青衫如荷,嘴角的笑意却突兀地凝固。 黎栩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踹了人一脚,“重色轻友也不是这样的吧,淮儿。” 然后手中一变,翻出几颗药香四溢的丹丸,往神淮嘴里一塞,叫他给人输送灵气、抚平破乱,作为一个战五渣,他弄不太来,但是高智商高文化分子总是有特殊的疗伤技巧,黎栩牌金龙王独门秘制治伤圣药,来一发咩? 神淮没有反抗也没有接过,只是像个布偶似的任他摆弄,把目光投向已经有些遥远的前方。 沁良尧和玄荥都受了不轻的伤,却到底无碍,三、四个元婴的自爆,对他们如今的修为而言造不成致命伤。 除此之外,一片疮痍,藤蔓土灰都化作齑粉。 神淮想,果然是连片衣角都不剩了呢。 他淡然地站起身,扭了扭手腕,活动下筋骨,施施然朝崇明的方向走过去。 不知是否因为胜券在握,崇明并没有趁机要了玄荥和沁良尧或者其他人的性命,而是朝黛芙华而去,一步步像是踩踏在人心上一样。 令原本排排坐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世界变化得太快,他们承受不来,这个噬天藤好叼。 “你想做什么?”站在黎栩身侧,觉得对方面部表情平静得过分,后荼终于开口询问。 耸了耸肩,神淮淡淡道:“总不能放任这样一个人继续存在罢。” 没有说是谁,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正是因为心知肚明,就更不能放他过去了。 “你现在过去又如何,你们四人都一时围攻不下他,何况如今?即便我们在场所有人扑上去,想必也奈何他不得,不如和他商量一番,杀光我们这里所有人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后荼努力说服着,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神淮绝对满心满眼都是要替沈琛报仇。 神淮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杀光我们这里所有人对他没好处?” 后荼皱了皱眉,“什么好处,不会全都吸收精气生机罢,瞧他如今的样子,灵智显然极高,嗜杀本性应该能克制一下……” “等一下,”神淮忽然抬了抬手,“你和我的认知是不是有一定偏差,”他遥遥指了指那个披着上玄宗校服的白衣青年,“那个人是崇明。” “!!!” “不是噬天藤吗?”黎栩张了张嘴。 “……” 神淮蠕动了下嘴角,最后什么都没说,在两人短暂的失神震惊中,挣开了手,瞬移到黛芙华身侧。 他还有伤在身,如果两人联手阻他的话,他是敌不过的,不趁机跑来,就不能…… 不能什么呢? 一个化神巅峰看来足够炸死一个合体中期了,而他不是一般的化神巅峰,自爆后的凤凰精火,任崇明有什么手段,也可以烧的一干二净,至于离他最近的黛芙华,想必小鬼也不喜欢她活着的罢,没有一天尽过母亲的责任的女人,至于其他人,都很识相地离远了。 这么想想,自己还真是伟大呢,为了拯救大陆大无畏地献出生命什么的,以后史书上一定是这么写的。 他是妖王,本纪传记肯定不缺,可是小鬼呢,无名小卒,是否连名姓都会被时光碾压,不留一点痕迹。 心里忽然像漏了风一样,说不出的滋味。 “师兄!”急促的叫唤忽然打断了神淮的动作。 神淮一震,张了张嘴,四顾左右,声音微颤,“你……你在哪里?” “师兄,我在你心里。” “……”神淮扯了扯嘴角,面部表情有些阴森,“所以你想告诉我,这是我过于思念产生的幻觉吗?” “嘤,师兄你是想殉情吗?” “……一天不往自己脸上贴金会死是吗?一天不出幺蛾子会死是吗?一天不来个话本上的舍身戏码会死是吗?”一连三个反问,神淮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最后被咳出的大口鲜血打断。 沈琛的声音顿时慌了,“师兄,师兄?” 神淮匀了口气,抹了把嘴,不咸不淡道:“放心,死不了。” 看着顺着自家师兄白皙手指滑下的血迹,沈琛觉得心瓣瓣碎了,“淮,吃药。” “哦,吃来做什么,用来给你气死吗?” 这时,沈琛才察觉到自家师兄语气有点不对劲,这好像是……生气了。 虽然总是说‘给你气死了’什么的,但是事实上神淮是从没有和他生过气的,以前把他当小孩子看,后来失忆就不熟了,再后来对他满心内疚,所以神淮真的从未对他生过气。 这么一想,沈琛诡异地升起股满足感来,“淮,你果然是爱我哒。”静下心来分析一下,沈琛甜蜜地得出这个结论,“我从来没看你这么生气过,么么哒。” “……” 四道目光有如实质地从背后射来,神淮压下火气,看向几尺外的崇明和黛芙华,扯了扯嘴角,“两位随意,我只是路过。”然后就开始咳血,以示自己的‘虚弱’、‘不成威胁’。 “……” 感觉崇明和黛芙华的气氛略古怪,希望暂时遗忘他罢,已经完全不想做自爆这种大无畏事情的神淮第一次装起了鸵鸟,脑中循环——忽略我,忽略我,忽略我。 奈何浑身是伤,不敢做大动作,刚刚瞬移过来已经是极限了。 可惜现实总是不以人(妖)的意志为转移的,神淮才转了个身,就听到沈琛大喊,“师兄小心后面。” 破空风声响起,神淮却只能任凭一切像慢动作回放一样,躲不开分毫。 本来还想骂一番沈琛推他的时候不知道轻点吗的话,到嘴边却成了——用我的身体罢。 用我的身体罢。 因为知道你在我体内,所以不会玉石俱焚,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所以请用我的身体罢。 沈琛目眦欲裂。 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落下,等神淮反应回来后,自己的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以一个奇丑无比的狗啃屎姿势地趴在地上,神淮想捂脸,最终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还活着。 然而活着只是暂时的,刚刚是有绝君欲和莺英樱联手,外加沈琛掌控了身体,才换下他的苟延残喘。 肉身的伤大部分落在莺英樱和绝君欲身上,神魂的伤落在了沈琛身上,所有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瞬,他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没有责骂小鬼的自作主张,因为没有时间,崇明冰火叠加压进,如网罩兜下,神淮伏在地上,一左一右推开莺英樱和绝君欲后,无力地伏在地上,似乎已经耗尽最后一分力气,任由网罩变密变小,马上就要贴在身上。 崇明想活捉他,这一刻,神淮忽然发现这一点,与此同时,他乍然转身,人形蓦地化作一个振翅的火凤,张嘴一吐,喷出烈焰,冰火网兜瞬间化为乌有。 崇明眼睛立刻一亮,神淮挥动着翅膀,烈火倾泻而下。 “神淮!”沈琛颤声喊道。 “没事,就烧一半,烧不死,等他们来了就不烧……”神淮原本轻描淡写道,好像烧得不是他自己的神魂一样,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了。 长剑贯胸而过,决绝地没有丝毫停顿,刹那鲜血迸溅,开出了浓墨重彩的大花。 崇明所有动作蓦地一顿,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长剑,嘴角勾起个奇异的笑,站立许久,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向身后刺出这一剑的人。 怔愣片刻,以防万一,神淮连忙扇出哄哄的大火,以防崇明还有后手。 方世君抽出剑,接下轰然倒下的崇明,用身体挡下所有的烈火。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明明……明明昨晚……大家……一起还在讨论哪座山的玉玲果好吃的?”方世君颤抖开口,大滴大滴的泪水滑下,顺着脸颊滑下,低落在崇明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溅出小水珠。 “蝼蚁而已。”崇明垂下眸子,波澜不惊道。 方世君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却没有再开口,只是闭了闭眼,任由汹涌的泪水争先恐后的溢出。 崇明声息渐渐微弱下去,始终没有再开口,直到神淮落地,来到他身边,他才掀起眼皮,“他不是人,是妖族。” 他的声音很稳也很平静,说完这句话,却立刻呕出一口血,在方世君的手忙脚乱下,闭上了眼睛。 神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竟然不能想像对方就这样轻松地死了,直到一声凄然的尖叫声响起,才唤回神志。 “师尊——”碧绮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而黛芙华已经咽气了,她脸上仍残留着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神情。 神淮张了张嘴,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在我们四人合围崇明的时候的那一鞭,不是为了打伤他,而是把自己的神魂缠进对方体内,捆缚对方。”玄荥小百科的声音响起,难得的衣袍血污。 脑中乍然闪过精光,“所以他逼我燃火,是为了烧掉他体内黛芙华的神魂?” 玄荥点点头,“可惜——” 可惜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毕竟崇明的死是他们共同的意愿。 “难怪——”神淮恍然一叹,即便方世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现在有着合体初期的修为,也不该一剑就能刺死崇明的地步,只是,“何必呢?” 何必用自己的命去换呢,黛芙华这样精明的人,看着两个抱着尸体痛哭的人,不由唏嘘一叹。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3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