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冥之火》 正文 第1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无冥之火》倾凤茗玥 文案 活人身上三把火,若是灭了一两把,人就会看到些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若三把全灭,人也就死了。 姜文曜天生肩上无火,而且哪有死人往哪钻,却活得比任何人都滋润,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总能和那些飘着的弟兄们和平共处。 段容枫对姜文曜很好奇,甚至怀疑对方是个邪修僵尸,可当真相被解开,又是风起云涌的未知局面??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恐怖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文曜,段容枫 ┃ 配角: ┃ 其它: ☆、 第001章 姜文曜翻出报纸,反复对比墙上的地址,确认这座豪华小区就是他在找的怡园小区。 “请问十三栋七单元在哪里?”姜文曜礼貌地向拎着菜篮子去买菜的胖大妈问路,胖大妈一脸惊悚,浑身的肉都颤了:“不知道不知道。”边说边跑,一溜烟不见了。 姜文曜挠挠头,站在小区门口锃光瓦亮的大理石门柱前打量自己,今天的他穿了件套头白衫,半新不旧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蹬着黑色运动鞋,身后背着个破旧的书包。两个月没理的头发有点长,但并不油腻,胡子刚刮过,脸也认真洗过,整个人往这儿一站,很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不算高富帅也不至于归类为猥琐男。 可他还是把胖大妈吓跑了。 问路失败,目光所及内又没有其他人,姜文曜只好给报纸上的号码打电话。超龄服役的手机信号不好,姜文曜退到小区外才勉强听清对面的声音,“小姜是吧,你到哪里了?我正在楼下等你呢!” 姜文曜说自己不认识路,那人立刻表示出来接他,让他在门口等着。 如今的房东都这么热情吗?姜文曜想了想,淡淡地笑了,还是好人多。 十分钟后,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小跑出来,边抹汗边和姜文曜握手:“你就是小姜吧,你好你好,我就是房东,姓王,不嫌弃就叫我声王叔。” “王叔。”姜文曜客气地回应,跟着男人往小区里走。男人喘匀气开始鼓吹他的房子多么多么好,价格多么多么便宜,能花一千块在这么高档的小区租到三室一厅,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姜文曜心想小区确实很高档,楼体很新,配套设施很全面,可有时候太全面了不见得是好事,比如一公里外那个常年冒着黑烟的大烟囱,就是本市第二火葬场的标志性建筑物,火葬场后方不远还有个墓地,据说太阳下山后连守园人都不敢踏进一步。 上些年岁的人都迷信,不肯买这种位置价钱又贵的房子,年轻些不怕邪的住进来,平时家长里短没听几句,全是东边闹鬼西边死人的传闻,久而久之精神衰弱,又搬走了不少,如今怡园小区的入住率低得可怜,可房价却降不下来,很多不怕鬼的人又买不起。 王叔的房子位于十三栋七单元901,一梯两户,主卧和客厅厕所朝阳,另两间卧室采光也不错,装修上档次,房子很新,一看就没怎么住过人。姜文曜转了一圈很满意,正想和王叔商量能否便宜点,防盗门却砰地一声关上了。 姜文曜眨眨眼,从背包里拿出三支线香点燃,对着空荡荡的客厅鞠三个躬,嘴里念念有词:“我叫姜文曜,今日流落贵宝地,打算租此房入住,若常驻于此的朋友不允,我立刻重觅居所。” 姜文曜把线香放在茶几上,细细的香直挺挺立着,头上的光点一闪一闪,平时能烧半个钟头的线香转眼就燃尽了。 微微一笑,姜文曜抱拳道:“感谢这里的朋友招待,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姜文曜拧开房门,门口空空荡荡,姜文曜探头往外看,把正战战兢兢往上瞧的王叔吓得“妈呀”一声从楼梯上滚下去。 姜文曜:“……” “王叔,你没事吧?”姜文曜想扶王叔去屋里歇歇,再检查下伤着哪没有,可王叔活像见了鬼,说什么也不肯往楼梯上迈一步。姜文曜也不勉强,两人索性站在楼梯间里谈房租。 一百多平的房子每月一千块确实不贵,可姜文曜光棍一条,住三室一厅和一室一厅根本没差,再说他刚找到新工作,还没正式报到,手里的现钱要省着点用。 本以为王叔是个铁齿的,会咬死价格不松口,没想到姜文曜刚开口,王叔就自个儿大降价:“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这样吧,你一次交一年,我算你五百块一个月。” 姜文曜大喜过望,这相当于买半年送半年啊,当下不再犹豫,跟着王叔去签合同交房租。 把两个箱子一个大包搬进新房,姜文曜心情大好,简单收拾后溜达着直奔新单位,准备先把入职手续办了。他的新工作是一家零件生产厂的车间主任助理,月薪五千,待遇在同行业里算最好的。可在姜文曜记忆里,他上次换工作的时候这家零件厂就在招人,直到他被辞退还没招到。 后来他来面试的时候才知道原因,这家零件厂侧门在火葬场大门旁边,站在工厂院内,大烟囱就在眼皮子底下。而且工厂经常加班,车间主任来的时候助理必须在场,车间主任懒得来的时候助理更得替上司到场,听说上一任助理每个月至少上十个夜班,才干了俩月就被吓得神经衰弱,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干了。 办完手续,敲定下周一正式上班,姜文曜吹着口哨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菜,虽然没人同他庆祝乔迁之喜,但入住后的第一顿饭还是要丰盛些的。路过纸扎店又买了几把香烛,既然是邻居,意思意思也是应该的。 回到七单元楼下,姜文曜发现花坛边上蹲着条黄白相间的土狗,咋一看像柯基犬,但腿稍长点,耳朵直直竖着,脑袋左摇右晃,像是在打量什么。 是小区的流浪狗吗?对上土狗看过来的警惕目光,姜文曜友好地笑笑,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包猪头肉,挑出块带脆骨的扔过去。猪头肉在花坛里滚了两圈,粘满了泥土。 土狗:“……” 看狗狗没动,姜文曜挠头,继续翻塑料袋,这回拿出的是一条烧鸡腿。 土狗摇了摇尾巴,姜文曜又把烧鸡腿放回去了。 土狗:“……” “鸡腿上有辣椒,你不能吃,”姜文曜边解释边换了盒午餐肉在狗狗面前晃,“这个吃吗?” 土狗:“……”你是打算让我自己啃铁盒子么! “也不吃?”姜文曜彻底没辙了,把所有食材系个扣挎在左手腕上,右手一捞把狗狗抱起来,哄小孩似的商量,“要不你跟我回家,想吃啥爸爸给你做?” 土狗:“……”我能投反对票么?还有,你是谁爸!有你这么占便宜的吗!! 姜文曜听不到土狗的内心独白,喜滋滋地抱着它回到新家,刚站到门口,土狗猛地一震,姜文曜趁着它僵硬的工夫掏出钥匙,迅速开门。 “儿砸咱们到家了!”姜文曜把东西往厨房一扔,抱着狗直奔卫生间,狗狗依然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搭理他,连吐槽都省了。 “儿砸乖,咱爷俩先洗个澡,洗完了爸爸给你做好吃的。”姜文曜吹着口哨打开莲蓬头,趁放凉水的时间把自己脱了个干净。土狗一转头就看白花花的男人,整只狗都不好了。 土狗正纠结是直接落跑还是洗完澡蹭顿饭再跑,玄关处响起轻微的开门声,土狗耳朵转了转,尾巴不动声色地在卫生间门口扫了扫,跟着撒着欢扑到姜文曜脚下,打滚卖萌求洗澡。 姜文曜被土狗萌的心肝乱颤,抱起它亲了一口,用塑料盆接了盆温水慢慢往狗身上浇。土狗很干净,只有爪子和屁股上粘了些碎土,应该是在花园里蹭到的。用清水把狗洗个遍,姜文曜再吹一声口哨:“儿砸乖,明天爸爸给你买洗发香波,今天就先用清水洗吧。”说完任由狗狗自己在水盆里扑腾,姜文曜快速在莲蓬头下洗了个澡。 …… 段容枫沿着大楼从上到下检查,最后停在901室门口。怡园小区内不少住宅楼都环绕着阴气,其中连续发生十三起命案的十三栋更是阴气缭绕,段容枫每个单元都转了遍,发现七单元的阴气最重。也难怪,半年内死了八个,没变鬼楼就算好的。 据资料显示,这栋十八层高共三十六个单位的单元目前还有七户人家没搬走,段容枫把没人住的房子检查个遍,却没碰到半个游魂。正纳闷着,901室为他解答了疑惑,隔着防盗门,他感受到了强烈的阴气,想来屋里的鬼不会少。 段容枫记得这户没住人,所以直接用万能、钥匙撬开门,门刚打开,凝如实质的阴气迎面扑来,段容枫后空翻躲过,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横着一划,屋内的场景变了,豪华的装修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毛坯,破烂的沙发上,坐着三男一女四个面无表情,浑身是血的鬼。 段容枫的出现打扰了鬼们的闲聊,女鬼姣好的面容瞬间崩垮,发黑的血液从眼里溢出,臭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女鬼尖啸一声,十指如钩,朝着段容枫扑来。 段容枫灵巧地侧身躲过女鬼的攻击,没想到女鬼来了个急刹车,身子飘在半空猛地转弯,手臂一伸,长长的指甲裹着劲风从段容枫面前抓过,被指风扫过的面颊微微泛红,有点疼。 女鬼一击即占上风,沙发上的三只男鬼面露喜色,纷纷起身准备加入战团。 情况不妙,段容枫左手扶墙借力一推,右手握着一张闪闪发光的符纸正想往女鬼身上贴,突然,紧闭的卫生间门打开,一个身高一米八,长相帅气,身材健硕,只在腰上围了条浴巾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的怀里还抱着条努力挣扎,似乎在阻止他出来的土狗。 四只鬼瞬间消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段容枫举着符纸,贴又没处贴,放又没处放,一时间僵住了。 姜文曜:“……” 土狗:“……” 姜文曜:“你是谁,怎么进我家的?” 土狗两只前爪捂脸——完了,这回闹大了。 ☆、第002章 段容枫没想到屋里有人,看这状态,对方应该是住在这里的。可资料上明明显示901室上个月又死俩人后就空了啊!脑筋飞速转动,段容枫麻利地收回符纸呵呵一笑:“你好,我是物业的,这不是冬天刚过嘛,老板让我们检查小区管道有没有冻裂的。” 姜文曜点头,这种说法倒合情合理,北方冬季寒冷,管道冻裂是常有的事,可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还有,现在物业统一制服都这么高档了吗?对方那件米白色风衣,看着比他过年时买的那件四百块的大衣还高档。也不晓得物业还招人不,他很想应聘个兼职赚些外快。 毕竟他现在也是携家带口的人了,姜文曜想着揉揉土狗的小脑袋。 土狗:“……”我有点晕,求放过。 段容枫掏出钥匙在姜文曜眼前一晃,“我们物业有每个房子的备用钥匙,我以为这里没人住就自己开门进来了,实在抱歉。” 房门大敞四开,姜文曜有点冷,抱着土狗去找衣服。段容枫被晾在门口,尴尬的不得了。 姜文曜拿出条崭新的大浴巾把土狗包小孩似的包起来,确定小家伙挣不开,姜文曜赶紧从箱子里翻出黑色浴袍套在身上,抱起满脸生无可恋的土狗一转身,看到物业小哥还在门口戳着。 “你不是要检查管道吗?站在门口就能检查?”姜文曜满脑袋问号,以前他住的小区物业甭管检查什么都会拎着大堆工具,虽然大部分他都叫不出名字,但看上去蛮专业的。怡园小区这是给物业小哥减负么,空着手就来了? “啊,对,检查管道,检查……”段容枫抹着汗往厨房走,边偷眼看坐在凳子上逗狗的姜文曜。姜文曜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岁,肤色较白,套在黑色浴袍里更显的白了,不过他身材不错,既不瘦弱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壮。略长的头发凌乱却不颓废,看着土狗的眼神温柔如水。 这人长得不错,段容枫在心里评价着。可惜了,近两年住进这间房的人就没有活着搬出去的,若不是遇到自己,这个小帅哥很快也会步其他死者的后尘吧?看来他得当一把英雄,拯救小帅哥于水深火热! 段容枫靠在水池边想如何收拾那四只鬼,突然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吓得他赶紧弯腰敲打水池下面的水管。段容枫根本不会检查管道,姜文曜也不懂,两个不懂的人聚在一起,倒有效避免了尴尬。 “小兄弟,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是不是没去物业登记啊?”段容枫忍着恶心把手拍在满是灰尘和锈迹的水管上,心里把房子业主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抓鬼年头多了,他见过太多房子刚死人还继续租给别人的,所以上次死人之后,他特意嘱咐过这栋楼的业主不要让新人住进来,等他把该料理的料理了再说。这才几天啊,阴气最重的房子就住进人了。 “我是今早刚搬来的,房东没告诉我要去物业登记,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去行吗?”姜文曜靠在厨房门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狗头,眼睛时不时在段容枫身上扫过。 不能怪他没见识,实在是这位物业小哥长得太好看,桃花眼不算大却很有精神,高挺的鼻梁,略薄又不显刻薄的唇泛着自然的粉红色,配上那张线条自然、下巴有点尖的脸,整个一妖孽啊! 姜文曜摸摸下巴,这人上辈子不会是狐狸精吧? “不用那么麻烦,”收回脏兮兮的手,段容枫的表情快裂了,“今晚回去我就帮你登记,省得你来回跑了。” “谢谢你。”姜文曜客气地点头,世上果然好人多。 “对了,你是一个人住吗?如果是几个人合租,其他人也要登记的。”从厨房转战卫生间,段容枫锲而不舍继续套话,姜文曜说只有他自己,想了想又把土狗举起来:“它也要登记吗?” 段容枫:“……” 土狗:“……” “狗就不用登记了。”段容枫嘴角抽筋,瞪了无辜的土狗一眼急忙转身,免得被姜文曜看到他表情彻底裂开。这人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哪家物业登记人口还管你养不养狗的! 不过那家伙不是在楼下盯着么,怎么一转眼就跑那小子怀里去了? 把手上的污渍洗掉,段容枫的心情平静了不少,接过姜文曜递过来的啤酒刚要往沙发上坐却被姜文曜拦住了。 “沙发坏了,你坐这里吧。”姜文曜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拉过凳子坐在对面。 段容枫挑挑眉梢,淡淡地扫了崭新的长条沙发一眼,坐到单人沙发上。 “小兄弟,还没吃饭吧?咱俩今天遇到了也算有缘,你看你请我喝啤酒,礼尚往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受不了沉闷的气氛,段容枫没话找话,姜文曜奇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我买菜了,一会做着吃就行。” “那更好了!”段容枫一拍大腿,惹得姜文曜和土狗同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段容枫尴尬地笑笑,“你看我忙活一天也没吃上顿热乎的,要不这样,今天你做饭请我吃,改天我请你下馆子?” 姜文曜:“……”我跟你很熟么?你哪位啊! 土狗往松垮的浴巾里钻,没脸继续看那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胡来的妖孽了。 段容枫乐颠颠跑进厨房看姜文曜都买了什么菜,姜文曜不好意思撵人,只好把土狗放到客厅让它自己玩,他进厨房去做菜,开火前把随时可能炸掉厨房的段容枫给轰了出来。 看姜文曜忙着洗菜切菜炒菜,段容枫在厨房门上画了个符,然后把门关好,阻断了两侧的客厅里的声音传出去。 “不是让你在楼下守着吗,谁让你上来的!”凶神恶煞冲到土狗跟前,段容枫刚要发飙,却见土狗警惕地后退两步,狗瞳里映着几个模糊的身影。 段容枫心头一凛,借着弯腰的动作来个前滚翻,躲开身后飞来的水果刀。鲤鱼打挺站起来,段容枫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坏掉”的长条沙发上坐着之前忽然消失的四只鬼,出手偷袭他的是一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鬼。 男鬼的脾气不太好,看水果刀没打中目标,立刻狂吼着杀上来。尖叫如钢钉划过玻璃,震得人头晕目眩。其他三只鬼也没闲着,女鬼再度七孔流血,挥舞着长长的指甲从旁协助,另两只是青年鬼,较高的五指并拢朝空中一抓,落地的水果刀飞起来,在段容枫头顶盘旋,寻找进攻机会,矮个子咧着嘴嘿嘿怪笑,声音比夜枭还难听。 四只鬼同时发难,段容枫有些狼狈,把碍事的土狗踢到中年男鬼身上,中年男鬼被撞了个趔趄。土狗呜呜地哼哼着,显然对段容枫拿它做武器这事相当不满。 段容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头顶迅速划了个符,飞舞的水果刀失去控制坠落下来,被段容枫接到手里,刀锋在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带着血迹的刀子直奔张牙舞爪的女鬼,女鬼哀嚎一声,十个指甲被削断。 “我叉叉叉你个叉叉!”女鬼掐腰破口大骂,段容枫满脸黑线,他怎么不知道鬼还擅长人身攻击! 看你是个娘们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右手水果刀脱手奔着致力于制造噪音的矮个子鬼飞去,矮个子一缩头钻到茶几底下,半晌,半截身子从茶几面上钻出来,对着段容枫做鬼脸。 段容枫:“……”怎么感觉这帮鬼的智商和年龄不符呢? 高个子鬼趁机近身,张开手臂把段容枫抱了个满怀,其他三只鬼见状欢呼着冲上来。段容枫见势不妙左手拇指按在划破的伤口上,一滴血飞出,把跑在最前面的中年鬼击飞,中年鬼惨叫一声被糊到墙上,半天爬不起来。 女鬼和矮个子鬼吓得一哆嗦,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段容枫趁机摆脱高个子鬼的钳制,一招过肩摔将高个子鬼掼到地上,流血的指尖无意中扫到高个子鬼的脑门,高个子鬼哀嚎一声,抱着脸哭了个荡气回肠。 段容枫彻底无语了,怎么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这四只鬼看着挺凶,出手也没留任何余地,但也就花架子厉害,实际战斗力就是个渣。甩甩疼的一抽一抽的手指头,段容枫泄愤似的在高个子鬼屁股上踹了一脚,早知如此,他何必给自己放血,他段家的血都是很珍贵的! 高个子鬼呜咽两声,团成个球往旁边滚,滚了没几步正撞在女鬼腿上,把女鬼撞了个跟头,女鬼尖叫着随手一抓,把矮个子鬼也带倒了。眨眼间,四只鬼都倒在地上哭爹叫娘,好不凄惨。 段容枫:“……”我还没刑讯逼供呢! 正在这时,厨房的门一开,姜文曜端着盘子进客厅。四只鬼当场消散,段容枫反应迅速地把受伤手指头往嘴里一塞,假装不小心割到了。 “饿坏了吧,吃饭了。” 段容枫换上一副“我早就饿了”的表情转过身,就见姜文曜把装着鸡腿肉的盘子往土狗面前一放。 段容枫:“……” 从小备受重视的段公子被无视了个彻底,忍无可忍,对着再度关上的厨房门竖起两个中指。 土狗假装没看见,玩了命地往嘴里塞鸡肉。 “你倒是给我留点啊!”段容枫哀哀叫着扑过去,土狗打了个饱嗝,留给段容枫一个比刷过还干净的盘子。 ☆、第003章 一整晚,段容枫像是霜打的茄子,恹恹地坐在餐桌旁,看姜文曜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来。姜文曜手艺不错,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不简单的味道,段容枫试着尝了一口,立马把桃花眼瞪成了铃铛状,这一刻,他愈加嫉妒土狗了,因为土狗能把脸埋在盘子里吃,而他不能。 看段容枫饿死鬼投胎似的往嘴里塞菜,姜文曜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饭,心里想着人要是撑死了会不会算他谋杀。 一锅饭下肚,段容枫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端起凉啤酒,就着剩菜慢悠悠喝着。姜文曜一碗饭刚吃完,想再来点,发现锅里没饭了,只好放下筷子,寻思等眼前的饭桶走了再煮碗面条,不然半夜会饿。 “小兄弟,我叫段容枫,你怎么称呼啊?”段公子把所剩无几的剩菜划拉进肚子里,再打个饱嗝,一口干掉啤酒,想再要一罐,才想起自己还没自报家门,更不晓得这个长相帅气,做饭好吃,穿着黑色浴袍也玉树临风,怎么看怎么贤妻良母的男人叫什么。 段容枫有点脸红,活了二十七年,他还是头一回这么丢脸。 土狗仰面朝天瘫在地板上,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尾巴的摆动一晃一晃的,用无声的行动鄙视着今晚儿彻底不要脸那位。 “姜文曜。”顶着段容枫直勾勾的目光,姜文曜面无表情递过一罐啤酒,心里计算着今晚物业小哥吃了他多少钱,能不能跟物业领导反映下报销一部分。幸好租房子省了一半钱,不然领工资前这一个月,他得喝西北风了。 “好名字,”看姜文曜在桌上划出的三个字,段容枫由衷赞叹,“跟我的名字有一拼!” 姜文曜:“……” 土狗:“……” 土狗踢着四条小短腿扑腾起来,悄悄往门口转移,它决定好了,只要姜文曜动手,它立马开门帮着把人踹出去。 让你丫刚才把我当武器乱踢! 姜文曜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接上这句,只好将沉默进行到底。 “……”段容枫也意识到自己搭话的技巧欠佳,咳嗽两声,死皮赖脸地把凳子往姜文曜方向拉了拉,举着啤酒非要和姜文曜干杯,姜文曜抽着嘴角和他碰了一下,段容枫仰脖把第二罐啤酒干了,然后没把自己当外人,自个儿拿起第三罐。 姜文曜:“……”他能向物业投诉么! “姜兄弟,”段容枫哥俩好地拍着姜文曜的肩膀,劲儿有点大,姜文曜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我说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单枪匹马住进这栋房子。” 段容枫这句话成功挑起姜文曜的好奇,姜文曜不着痕迹地躲开段容枫的狼爪,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这话怎么说的?” 三两口干掉半个苹果,段容枫毫无形象地抹抹嘴,口齿不清地说:“这个十三单元半年内死了十三个,光你住这间901就死了四个。”段容枫说着往沙发上瞄了眼,沙发上空荡荡的,那四只鬼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死这么多?”姜文曜皱皱眉,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点背和莫名其妙,但再巧合也不可能都聚到他这间房来。怪不得风把门吹得关上都能把房东吓成那样,看来王叔已经被接二连三发生在这间房的命案吓破了胆。 “谁知道呢!”段容枫摆着一副“我只是纯粹八卦”的脸,把剩下的半个苹果也啃了,“不过啊,小区里的人都说这里离火葬场和墓地太近了,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些无主的冤魂不得安息,就跑来这里找替死鬼,所以才会在半年内死了那么多人。” “小区建成两年多了吧,要找替身早就找了,怎么会这半年才开始?”姜文曜摆明了不信,段容枫想解释,又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好有一搭没一搭打哈哈,在反复暗示要留宿被拒绝后,段容枫讪讪地起身告辞。 “姜兄弟,我看你投缘,所以才这么劝你,”扒着防盗门,段容枫难得正经地警告姜文曜,“半年来,住进901室的人都死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赶紧搬家。”看姜文曜面有难色,段容枫立刻表态:“你放心,房东那边我会让物业领导去说,保证把你交的房租全数要回来。” “再说吧。”姜文曜毫不留情地关上防盗门,段公子碰了一鼻子灰。段容枫有心在小区里守一晚,忽然想到他被撵出来了,可屋里还有个内应,保姜文曜几天平安应该没问题,所以段容枫整理着褶皱的衣服,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了。 把餐桌收拾干净,姜文曜坐在单人沙发上发了会呆。没人不在意自己住着的房子死过人,尤其半年连着死了四个,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是死人碰过的,透着那么晦气。可若非如此,王叔也不可能对半减价租给他,严格来说,他是沾了死人的光。 姜文曜这么想着,把围在自己脚边的土狗抱起来,点着狗狗湿漉漉的鼻子,给它起了个好记但不太好听的名字——阿丢。 土狗:“……”能申请换个名字么? 姜文曜没听到土狗的抗议,把阿丢抱进光照最好的主卧,顺手将房门关好。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姜文曜拿出路上买的香烛,点燃后摆在另两间卧室的门口,这两间卧室只在看房的时候进去看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进去,房子这么大,主卧和客厅厨房卫生间已经够他活动了。这两间卧室,不属于他。 任由香烛烟雾缭绕,姜文曜回到主卧,用旧衣服给阿丢做了个简易的窝放到墙角,看阿丢乖乖钻进去,这才关灯睡觉。 周末两天,姜文曜给家里添了几件新家具,把淘汰下来那天堆到客厅晒不到太阳的一面。又给阿丢买了几包各种口味的狗粮和狗玩具,全堆放到自己的卧室里,阿丢平时主要的活动空间,也被局限在主卧。 “儿砸乖乖在家,爸爸要去上班了,晚上回来给你买鸡腿吃。”姜文曜穿好工作服,拍拍围在腿边转圈圈的阿丢,今天是正式上班第一天,他必须早点去,给领导个好印象。 阿丢呜呜应了两声,乖巧地跳回窝里晒太阳。姜文曜温柔一笑,关上卧室的门走了。 …… 零件厂的工作比姜文曜想象中要繁忙,白天,工厂几百人热火朝天在车间干活,机器的隆隆声和偶尔的对话声让人忘记了不远处的烟囱冒出的黑烟是燃烧尸体产生的。 各个车间办公室跑一趟,姜文曜发现这家零件厂比他想象得要大,占地几千平,有自己的职工宿舍和食堂。职工宿舍常年没人敢住,前两年被厂领导改成了仓库和堆杂物的地方,食堂倒总是热热闹闹,火葬场的员工和周围卖烧纸的小摊贩也会来这里用餐。 “小姜,帮我把饭送过去。”车间刘主任把两个老式饭盒摆在姜文曜桌上,姜文曜点头,抱起饭盒直奔火葬场。 刘主任的爱人是火葬场收费处的员工,通常只上半天班,中午来工厂食堂和刘主任一起吃完饭就回家做家务带孩子。有时火葬场太忙,下班会晚几个钟头,刘主任就让助理给媳妇送午饭。姜文曜认为他的前任被吓跑,和三不五时往火葬场跑有分不开的关系。 许多人都忌讳这种地方。 送完饭又和刚认识的几个火葬场员工聊了几句,姜文曜正想回去趁午休歇会儿,余光却瞟到个熟悉的身影。姜文曜转头去看,正对上段容枫看过来的桃花眼。 “哟,真巧,你也来火葬场啊!”段容枫嬉皮笑脸打招呼,姜文曜满脸黑线,这种对话发生在火葬场,好违和啊! “你……来参加葬礼?”姜文曜疑惑地打量段容枫,今天的段公子穿了件白色外套,卡其色休闲裤,如果忽视那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确实挺像来参加葬礼的。 不过火葬场向来十二点关火化炉,过后有尸体送过来都暂时放到停尸间里第二天烧,眼下十二点半,按常理,参加白事的人都该走光了。姜文曜左右张望,院子里只剩两辆车,一辆黑色商务车,一辆白色敞篷跑车,两辆车上都没有挂白花。 “我来这……看看,对,看看,啊哈哈哈!”段容枫一时没想到如何解释他这个物业小哥为何出现在火葬场,只好傻笑应付过去。他这一笑,路过的火葬场员工和专门给死者家属烧纸的烧纸工都侧着眼睛白他—— 这人,神经病吧? 姜文曜:“……”火葬场有什么好看的? 受不了周围异样的眼神,段容枫抹了把脸,把挤出来的笑给憋了回去。 “你不会在火葬场上班吧?”段容枫微不可查皱眉,住进死过人还闹鬼的房子,还跑来火葬场上班,这人的时运得多低。 姜文曜摇头,扯扯身上藏蓝色工作服,“我在外面零件厂,刚才是来给我们主任的爱人送饭。” 段容枫顺着姜文曜的手看了眼外面的零件厂,明显舒了口气,笑容又爬了满脸:“那就好那就好,姜兄弟好好干,说不定哪天也当上主任了。” 当主任的事姜文曜没想过,他只在乎能否按时领到工资,做什么工作无所谓。 “容枫。”一个三十多岁,身高近两米,穿土黄色长风衣,长相硬朗的男人走过来打断两人的交谈,姜文曜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穿黑色唐装的年轻人。知道这人来找段容枫,姜文曜礼貌地告辞,男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姜文曜转身就走。 “姜兄弟,”没理那男人,段容枫三两步追上来,一手揽住姜文曜的肩膀,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记住,天黑后千万别进火葬场。” 姜文曜不太习惯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别扭地往外躲了躲,点头。他又不在火葬场上班,如无必要,离再近也不会进来逛一圈。 段容枫停住脚步,目送姜文曜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身走到风衣男跟前:“大哥,怎么样?” “不太好解决,”段杰恺看了眼角落里的停尸房,转回头郑重地对段容枫说,“容枫,我们这几天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你准备一下。” 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翻身跳进那辆骚包的白色敞篷跑车里,汽车发动,段容枫一脚油门飞出去,拐上公路,不见了。 段杰恺目光沉了沉,转头对身后四个年轻人点头,四个年轻人整齐划一点头,上了那辆黑色商务车,去准备他们晚上可能用到的东西。 把人都打发走,段杰恺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出火葬场,他对刚才那个和段容枫说话的年轻人很感兴趣。 ☆、第004章 段杰恺进零件厂的时候,姜文曜已经到家了。今晚全厂集体加班,这是他入职后的第一个夜班,怕阿丢饿肚子,姜文曜赶紧回家给它倒狗粮。 听到开门声,阿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主卧,把房门一关,趴在窝里装睡。姜文曜进门,给阿丢重新倒了碗水,抓了把狗粮放在碗里,这才蹲在狗窝旁边揉阿丢的脑袋。阿丢抖了抖耳朵,睁开朦胧的小狗眼,摇摇肉呼呼的尾巴,乐颠颠扑进姜文曜的怀抱。 “儿砸,爸爸今晚要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晚上吃了饭就早点睡,不要玩太晚。”姜文曜架起阿丢的两条前腿,鼻子对鼻子说。阿丢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它巴不得姜文曜整天不回家呢,段容枫被段家大公子调去处理火葬场的事,怡园小区暂时由它看守,只有姜文曜不在家,它才能自由活动。 和阿丢玩了会,姜文曜恋恋不舍把狗放进窝里,去上班。回到零件厂离上工还有十多分钟,工人们正聚在一起聊天,姜文曜对八卦没兴趣,但架不住一群热情的大老爷们拉扯,只好搬着小板凳坐在边上,听他们侃大山。 “哎,你们听说没有,火葬场又闹鬼了!”说话的是位五十上下的大叔,叫老张,长时间体力劳动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些,但精气神不错,说起话来底气很足。 “火葬场有不闹鬼的时候吗?”三十多岁带着眼睛的阿飞接话,语气略显刻薄,但同事都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人不坏。 “哎,那怎么能一样,”老张瞪圆了眼睛,半长不短的胡子都快竖起来了,“你们没发现今天刘主任爱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吗!” 姜文曜想了想,以往刘嫂来厂里总和相熟的工人有说有笑,可今天他去送饭,刘嫂连句“谢谢”都没说,魂不守舍的,确实不太对劲。 “我堂叔的孙子不是在火葬场当烧纸工么,听他说啊,这次闹鬼闹的特别凶,不少员工都张罗着辞职呢!”老张接过旁边小年轻递过来的烟抽了两口,眯缝着眼睛打量大伙。火葬场的工作说出去不好听,但大部分岗位都是正式编制,不仅工资高,福利待遇也是本市数一数二的,要不是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些上班多年的员工怎么可能辞职。 “到底出了啥事啊,我在这干了十好几年,听过几百个版本的鬼故事了,也没见哪次这么严重啊?”老钱是零件厂的老资格,早些年有机会调到分厂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但因为分厂离家远,老钱就没同意,姜文曜记得老钱是工人里工资最高的。 “具体咋回事我那大侄儿也说不明白,只知道前些日子吧,火葬场收了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好像是车祸还是被人杀了,哎呀,我这年纪大了,记不住了。”老张敲敲头发没剩几根的脑袋,烟灰掉了一地,“我就记着那人的尸体一直没人认领,按火葬场的规矩,把人一烧,骨灰撒到后山就完事了。” 可害死这人的凶手始终没抓到,火葬场又忌讳烧这种尸骨不全的尸体,所以火葬场的领导就想等等看,万一凶手被抓住,找回死者的头颅,好歹也给人家个全尸。尸体被放进停尸房最里面的冰柜,连同其它送来的尸体一起,由停尸房的看守孙哥管理。 孙哥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干瘦干瘦的,老伴早年去世,儿女都在外地上班求学,就剩孙哥自己,平时就住在停尸房外面的空屋子里。这几年火葬场几个主要功能区安装了摄像头,不用非得人力看守,所以孙哥晚上搬到保安处和值夜班的保安聊天喝酒,困了就睡在保安处的休息室。 前天夜里,孙哥和保安小李小吴打扑克的时候喝了点酒,心血来潮,非要跟两个小年轻去火葬场巡逻。路过停尸房的时候,孙哥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敲击声,担心有外人混进停尸房亵渎尸体,急忙冲进去。 “你们猜怎么着?”讲到关键处,老张卖了个关子,看大伙一脸亟不可待,这才压低神秘兮兮地声音说:“结果啊,装着无头尸的冰柜自己打开了,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手刨脚蹬地爬出来。孙哥那人胆子多大啊,也被吓得半死,被小李小吴架着跑回保安处。” 众人想象着那幅画面,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到保安处,孙哥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喝多酒看花眼了,可他又没胆子回去确认。最后还是小李提出来,看看停尸房门口的摄像头,如果真诈尸了,那尸体肯定不会老实待在停尸房。 正如小李说的那样,摄像头记录下那具没有头的尸体离开停尸房的画面,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具尸体走到摄像头下的时候顿了顿,身体向后仰了个弧度,画面外的人们被吓出一身冷汗,他们读懂了无头尸的意思——它在透过摄像头“看”他们。 几个人战战兢兢缩在保安室,就怕无头尸找上门,万幸,一晚风平浪静了。天亮后员工陆续上班,孙哥壮着胆子去停尸房查看,发现无头尸不知何时又躺回了冰柜。摄像头记录了它走出来,却没发现它是如何回去的。 “昨晚那尸体又跑出来了,孙哥吓得半死,大半夜就给领导打了电话。领导一听那还得了,连夜赶到火葬场,看完录像后毛骨悚然,立马联系高人来处理。”老张说的摇头晃脑,众人听得汗毛倒竖。 姜文曜想起那个穿土黄色风衣,身后跟着四个穿唐装年轻人的男人,猜想那人就是领导请去的高人吧? 不过高人怎么会认识物业小哥呢?是了,一定是怡园小区频繁死人,物业也联系高人去处理过。姜文曜无奈地晃晃脑袋,以段容枫那自来熟加不要脸的性子,任何人都可能被动和他很熟。 段容枫好像还说过天黑后不要进火葬场,想来也是从高人那听说这事的缘故吧? 工作时间到,工人们一哄而散,姜文曜回到办公室整理着成堆的资料,把火葬场的事忘了个干净。 夜幕降临,火葬场保安处的人轮流到零件厂食堂吃饭,工人纷纷围上去询问,保安们一开始三缄其口,可是架不住工人们追求八卦的执着,保安们扭扭捏捏说了几句,和老张说的版本差不多。唯一的新消息是今晚包括孙哥在内所有的留守人员都要退出火葬场,方便高人清理。 姜文曜坐在角落里啃馒头,想着阿丢是否睡了。 要是儿砸能接电话就好了。 …… 夜深人静,段容枫开着那辆骚气满满的白色跑车驶进火葬场,黑色商务车停在白天的位置上,四个中山装笔直地站在车旁,看到段容枫,整齐划一地点头,叫了声“十三少爷”。 段容枫嘴角抽筋,每次听他们呆板地叫自己“十三少爷”,都会莫名想起儿时电影里的十三姨,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容枫,都准备好了吗?”段杰恺从车上下来,衣服上连个褶皱都没有。段容枫酸溜溜点头,他和大哥站一起,大哥永远是抓鬼专业人士,而他是街边敲竹板骗钱的。 对着跑车后视镜摆弄下半瓶发胶固定的新发型,段容枫吹了声口哨,从跑车副驾驶拎出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 段杰恺:“……” 四个中山装:“……” “这只鸡可是裘五那小子的心肝宝贝,我磨了半天嘴皮子他都不肯借给我,幸好我技高一筹,趁他撒尿的工夫把鸡偷出来了。”段容枫坏笑着抚摸大公鸡,大公鸡梗着脖子,脖子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 段杰恺:“……” 四个中山装:“……” “容枫,你怎么能这么做!”段杰恺板着脸教训弟弟,段容枫把鸡往车上一丢,蔫头蔫脑地说:“哦,我错了,我这就给他送回去。” “偷都偷了,先用一晚上再还吧。”段杰恺一本正经地说着,对上段容枫揶揄的坏笑,尴尬地侧过脸,四个中山装发现大少爷耳朵红了。 段容枫拎包似的把挣扎着往外跳的大公鸡拎起来,举到眼前,死皮赖脸地说:“大宝贝儿,今晚你辛苦辛苦,只要搞定闹事的家伙,明天我请你吃大盘儿的蚯蚓!” 大公鸡:“……”真拿你鸡大爷当鸡了!大公鸡气得冠子抖了抖,伸脖子啄他,被段容枫灵巧地闪开了。 大公鸡借机跳到地上,扑腾着翅膀,对段容枫展开无穷无尽的追杀。 四个中山装:“……”集体看向段杰恺,那意思是:大少爷,要帮帮十三少爷不? 段杰恺咳嗽两声,假装没看见,钻回车里拿抓鬼用具。 夜里十一点半,姜文曜从看不完的材料里挣脱出来,揉揉酸疼的脖子往火葬场方向眺望。他一定是累出幻觉了,怎么听着火葬场里传出鸡叫的声音呢? ☆、第005章 乌云遮蔽了星月之光,段杰恺微微皱眉,对四个中山装说:“你们守住前后门,无论人畜都不许放进来。” 四个中山装领命散去,他们本来就穿着黑衣服,在毫无光亮的夜里,完全隐形了。 “容枫,时间差不多了,行动吧。”拉住从自己身边奔过去的段容枫,段杰恺无奈地笑笑,对气势汹汹杀上来的大公鸡点头致歉,大公鸡气咻咻抖擞鸡冠,呼扇翅膀飞到附近的柳树上,略肥的身躯往小树杈上一蹲,压得整棵树都在摇晃。 看大公鸡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段容枫不以为意,跟着段杰恺直奔停尸房。殡仪馆和火葬场在一个院子里,为了方便亲朋好友对死者做最后的告别,停尸房和火化炉都位于临近殡仪馆的这侧。 “啧啧啧,够阴森的啊!”站在停尸房门口,段容枫抱着肩膀吹口哨,那样子像小流氓看到了漂亮的大姑娘。 段杰恺无语,拍拍段容枫肩膀,推开停尸房的门。 因为无头尸事件,火葬场上午不到十点就停止接待丧葬,导致不少本该今天火化入土为安的尸体滞留在停尸间,穿过狭长的走廊,段杰恺一眼望过去,公共区域少说停了二十具尸体。 活人讲究排场,也喜欢自欺欺人给死人讲排场。停尸房除了公共区域还有八个单间,单间只停放一具尸体,费用也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公共区域最里侧是一排冰柜,用于存放短时间内无法焚化的尸体,其他停尸三到七天的尸体平躺在带轱辘的铁皮床上,等待着出殡当天推入火化炉。 停尸房内温度很低,段容枫抱着肩膀鬼头鬼脑跟着段杰恺往里走,周围是排列整齐,盖着白布的尸体们。段容枫收敛笑容,郑重地向尸体们深鞠一躬,段杰恺取出一把线香,点燃后插在铜炉里,放在停尸房中央的地板上。烟雾散开,飘向每具尸体。 人活一世,死后灵魂出窍,或爽快去地府,或心愿未了在阳间游荡,是为鬼。没了灵魂的尸体不过是一团死肉,除非诈尸或变成僵尸,否则根本入不了他们这些驱鬼人的眼。可尸体到底是人曾存活于世的唯一证据,它陪伴着各自的灵魂轮回一世,最终重归尘埃,等待它下一任主人的召唤,因而尸体值得每个生者尊敬。 拜完尸体,段杰恺走向里面的冰柜,站在存放无头尸的冰柜前,段杰恺正想燃香祭拜,冰柜却自己动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2节 平时要花费不少人力才能拉开的冰柜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拉力,猛地弹出来,段杰恺急速后退,慢他两步的段容枫眼神一凛,做出防御的姿势,挡在大哥的前面。 冰柜开到最大,无头尸晃晃悠悠坐起来,像喝醉酒般愣了片刻,从里面爬出来。存放在冰柜里的尸体都会套一层尸袋,可无头尸第一次跑出来就不晓得把尸袋丢到哪去了,火葬场的员工又不敢再靠近它,所以它就那么光溜溜站起来,立在段杰恺和段容枫面前。 段容枫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一划,把无头尸上上下下看了几圈,对段杰恺摇头。段杰恺了然,尸体上并未寄居魂魄,看来是单纯的尸变了。 可没有脑袋的尸体怎么会尸变呢? “你来还是我来?”段容枫对着没穿衣服的无头尸吹了声口哨,无头尸夹紧双腿扭捏地侧身,像是不好意思了。 段杰恺:“……”目光下意识往无头尸两腿间瞟了眼。 “大哥,你别和它眉目传情了,小心嫂子吃醋。”段容枫揶揄段杰恺,段杰恺紧张地咳嗽两声,明知媳妇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忍不住做贼心虚四下张望。这一看才发现,方才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全都不见了! 段杰恺脸色变了,掐了个繁复的手决开启阴阳眼,细细打量停尸房。 段家年轻一辈只有段容枫和老七段天海是天生阴阳眼,不过许多鬼的打扮和人差不多,不小心就认错了,对着空气问路什么的容易被人当成神经病。所以每个天生阴阳眼的段家子孙都会在八岁那年锁住阴阳眼,每次用的时候把“锁”划开,完事后再锁上,比手机锁屏还方便。 而像段杰恺这种没有阴阳眼的只能靠后天修炼,每次开启阴阳眼都会消耗法力,不到紧要关头不能随便用。 “怎么会这样?”段容枫也发现停尸房内的异变,他确定整个停尸房内都没有鬼魂,那白布是谁扯掉的? 趁段家兄弟转移注意力,羞涩的无头尸突然发动攻击,跳起一米多高,双手交握,对着段容枫的脑袋来了招力劈华山。 段容枫闪身躲过,看都不看,抬起脚踢向无头尸的胸口,无头尸敏捷地跳开,借着反弹之力又冲上来,手上抓着块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板砖,照着段容枫的脸狠拍。气势之凶猛,出手之果决,颇得街头小混混真传。 段容枫想来个“铁板桥”躲开板砖,可身体刚往后仰就听到段杰恺变了调的大喊:“小心!” 脑后恶风不善,段容枫眉梢微挑,身子如面条般中途转向,横着划开。偷袭的尸体攻势不减,把自己的脸送到无头尸的板砖下,段容枫瞥到这幕都替那哥们疼得慌。 “容枫,后面!”闪开两具尸体的袭击,段杰恺心下骇然,公共停尸间的二十具尸体居然集体尸变了! 躲开一妙龄女尸的粉拳,段容枫边闪边向大哥靠拢。中途几次主动出手都被段杰恺叫停:“不能损坏尸体!” 要是被家属发现送来时好好的尸体缺胳膊少腿,就麻烦了。 “那也不能被动挨打啊!”收回踢出一半的腿,段容枫狼狈地矮身,两具尸体在他脑袋上面撞到一起,迸出尸液无数,差点溅在段容枫的白衣服上。 “退到外面去!”段杰恺大吼。停尸间空间有限,和二十几具尸体缠斗根本施展不开,就算能自保,也无法阻止这群尸体“自相残杀”。和段容枫背靠背,段杰恺拉过一张铁皮床,用床当铲车一路碾压,杀出条血路,退到走廊里。段容枫抓起门边的停尸床横着拦在门口,阻挡了尸变军团追杀的步伐。 段容枫转身,却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白花花的人影闪过去了,段容枫看向段杰恺,段杰恺的脸色铁青。火葬场四周有人把手,活人根本进不来,那刚才那个会是什么东西? 若没看错,刚才那鬼,似乎是没有头的! “前有鬼,后有尸,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段容枫双手捧心作自怨自艾样儿,脚下却不断加速,几步跑出走廊。他俩冲到外面时,停尸房门口的铁床被尸体们抡开,穿着各式各样寿衣的尸体在无头尸的带领下呼啸着冲进走廊。可走廊太窄,尸体们又不懂谦让,你撞我我撞你,还有两个摔倒的被其他尸体踩得鼻青脸肿。 段容枫:“……”这可是它们自己踩的,不会怪到他们头上吧? 段杰恺迅速看遍院子,最后在西南角发现那只鬼,段杰恺碰碰段容枫的手臂问:“容枫,你看看,那个是无头尸吗?” 乌云盖顶,院内又没有照明设施,段容枫一时无法判断那团发出淡光的魂魄是不是无头尸的鬼魂,想离近点看,尸体们却挣脱狭窄的走廊,把他们包围了。无头尸赤脚在两人眼前蹦跳着叫嚣,下面那点零碎摇来晃去,完全没了先前的羞涩。 段杰恺:“……” 段容枫:“……”这是被他调戏得恼羞成怒后反过来调戏他们么? “容枫,我引开其他尸体,你解决无头尸。”段杰恺推断这些尸体异变是无头尸导致的,只要治服无头尸,其他尸体就会恢复正常。 “那你小心点!”生怕大哥手软吃亏,段容枫身先士卒踹开率先扑上来的尸体,左手符纸右手匕首直奔无头尸。无头尸没想到段容枫如此生猛,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藏到其他尸体身后,躲避着段容枫的攻击。 段容枫几次想把符纸贴出去,无头尸却狡猾地扳着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挡架。无头尸没有头,和老太太身高差不多,段容枫手慢一步,在无头尸把老太太挡在自己前面的时候,将符纸贴到了老太太脑门上。 段容枫:“……” 符纸无火自燃,腾起蓝汪汪的火焰,段容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扑火。无头尸趁这个机会把老太太往段容枫怀里一推,老太太张着只剩两颗牙的嘴把段容枫撞翻在地,蓝色火焰碰到段容枫的脸,慢慢熄灭,老太太也不动了。 看着老太太那张烧得焦黑的脸,段容枫的脸比老太太还黑,怒吼着跑向蹲在远处看热闹的无头尸。无头尸惊得跳起来,继续和段容枫玩捉迷藏的游戏。 段杰恺对付着十几具尸体,抽空往弟弟这边看了眼,顿时哭笑不得,想不到这没脑袋的还挺有脑子,也不知道它是用哪儿思考的。 无头尸没准生前练过田径,跑起来呼呼带风,比兔子还快,段容枫追了半天愣没追上它。无头尸先是在尸群里穿梭,而后开始围着火葬场转圈,跑了两圈,段容枫快累成狗了,无头尸还能悠闲地回头冲他竖中指。 段容枫鼻子快气歪了,咬牙继续追,无头尸跳起来拍拍屁股,撒丫子玩命跑。路过大柳树时,段容枫白了眼蹲在树上打盹的大公鸡,敢情把这哥们绑架来是让它看热闹的?段容枫火大,捡起块石头扔上去,大公鸡往旁边挪了挪,石子擦着它的羽毛飞过去了。大公鸡睁开眼,嘲讽地看看段容枫,转身,屁股高高翘起,一坨鸡粪从天而降,落在他那双红白相间的运动鞋上。 段容枫:“……”你下来,我保证不炖了你! 被大公鸡刺激的不轻,段容枫从兜里掏出张蛛网状符纸,深吸口气追上去,距离缩短至十米左右时将符纸飞出去。符纸发出淡金色光,如离弦之箭扑向无头尸,无头尸似是感受到符纸的威慑,更加卖力地跑,还时不时来个急转弯,想摆脱符纸的追踪。可符纸就像长了眼睛,盯住无头尸不松口。 段容枫抛出匕首,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削断了三根柳树叉,其中一根正好是大公鸡霸占的,大公鸡一个趔趄,从树上摔下来,幸好人家是长了翅膀的,落地前又飞起,落到更高的树杈上。无视了大公鸡眼里愤怒的小火苗,段容枫不慌不忙地捡起树杈,往飞奔中的无头尸脚下扔。 无头尸时刻关注着身后的符纸,无暇管脚下,结果被大公鸡蹲过的树枝绊倒。无头尸摔了个五体投地,符纸刚好追到,贴在无头尸的后心处。 那一瞬,符纸金光大盛,蛛网无限扩大,紧紧包裹住无头尸,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段容枫笑眯眯走到无头尸旁边,在它身上踢了两脚,顺便把鞋面上的鸡便便蹭到无头尸身上。 无头尸:“……”我可没穿衣服,哥们你能不能讲究点? 无头尸被抓,其余尸体变成了一盘散沙,段杰恺大吼一声,左右开弓,很快将所有尸体放倒。 确认无头尸无法逃脱,段杰恺扭头看向西南角,那个疑似无头尸的鬼魂还在,兄弟俩交换眼神,发足狂奔。无头鬼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立刻展开逃亡。段容枫满脸黑线,不会又要他绕着火葬场跑好几圈吧!! 无头鬼比无头尸有头脑,知道绕圈跑没出路,急忙从墙壁穿出去,等段容枫和段杰恺攀过三米多高的墙壁跳出来后,无头鬼又穿墙返回火葬场。 段容枫:“……” 段杰恺:“……” 兄弟俩无奈只好再爬回来,折腾一圈,无头鬼已经跑到火葬场大门口了。 …… 姜文曜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准备去对街那家二十四小时超市买杯咖啡,刚出零件厂,身体如触电般一震。姜文曜眨眨眼,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火葬场大门。片刻后,灰头土脸的段杰恺和段容枫杀了出来,段杰恺手里握着一尺长的桃木剑,段容枫夹着威武不能屈的大公鸡。 姜文曜:“……” 段容枫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姜文曜,脚下一顿,大公鸡顺势逃脱,扑腾的翅膀划了段容枫满脸。 段容枫:“……”丫的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大公鸡趾高气扬,如国王般绕回火葬场往跑车副驾驶一跳,坐等司机怎么把自己偷出来的再怎么把自己送回去。 姜文曜揉揉眼睛,目送大公鸡踱回火葬场,他怎么不知道火葬场里还养鸡,而且养的鸡如此恋家,不但能智斗偷鸡贼,还能自己溜达回去。 段杰恺看到姜文曜,立刻将桃木剑收进长风衣里,眼睛却不住四下打量,那无头鬼速度好快,出了火葬场就不见了。 姜文曜:“怪不得小区开始闹鬼死人,原来是你们物业兼顾倒卖尸体的业务。”大半夜来火葬场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偷只鸡! 段杰恺满脑袋问号,物业?段家经营不少生意,但好像没有物业公司啊!物业和倒卖尸体……哪跟哪啊! 段容枫快给姜文曜跪了——这就是传说中说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么?他错了还不行么,求放过啊! ☆、第006章 处理完工厂的事,姜文曜打着哈气往回走。火葬场的事他选择了息事宁人,虽然他依然想不清楚物业小哥为什么出现在火葬场,但旁边有高人坐镇,任段容枫油腔滑调也闹不出大动静。他不是多事的人,火葬场领导都不管,他更懒得管。 姜文曜到家时天边泛白了,作为补偿,他可以在家休息半天,下午再去上班。洗把脸再弄口吃的,姜文曜回卧室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阿丢叫起来。阿丢一整晚都忙着楼上楼下找游魂,刚睡着就被姜文曜抱起来,眯缝着小狗眼,阿丢不满地哼哼两声,挣扎着想回窝。 “阿丢,天亮了,咱们去遛弯吧。”姜文曜拿出狗链拴在阿丢脖子上,阿丢奋力扑腾,最终反抗失败,被姜文曜拖出了家门。 早春清晨很冷,姜文曜缩着脖子裹紧上衣,有点后悔没加件衣服再出来。阿丢闭着眼睛跟在后面,等它被冷风吹精神睁开眼才发现,两人已经站在公交站台上了。 凌晨四点半,怡园小区门口只通一趟夜车,姜文曜把阿丢抱进怀里,嘱咐它千万别出声音,然后把衣服裹紧,车停稳,姜文曜弓着背上车,坐在了最后排。 阿丢满脑袋问号,这大清早的,姜文曜要去哪里? 一小时后,一人一狗站在终点站,姜文曜分辨着方向,把阿丢放到地上,牵着它往后街走。阿丢疑惑地望着姜文曜,哪有人跑城市的另一头遛弯的? 早六点,大爷大妈到公园晨练,看到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牵着狗走过来,都慈祥地微笑——这年头肯早起锻炼身体的年轻人不多了。 姜文曜绕过打太极的老人,转进公园东侧的树林里,这片树林连着附近的山,地势一路走高,前半段是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出了公园是人为踩出的小径。姜文曜带着阿丢上了山,这里的树木比公园要茂盛,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阿丢眯起眼睛,它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姜文曜小声嘀咕着,阿丢转转耳朵,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姜文曜踩在积年的腐叶上,没来得及蒸发的雪水渗出来,阿丢边甩小短腿边耸动鼻子,腐烂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汪汪汪!”阿丢瞪圆眼睛,冲着一个方向狂吠,姜文曜拉紧狗绳,由阿丢牵引着往前走。前面有块地明显下陷,阿丢四条小短腿齐飞,很快刨开表面的枯叶和松土,一颗散发着气味的人头露了出来。 这颗人头可能是雪未化时埋进去的,虽然开始腐烂,但面目还能辨认,那是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头,眼睛愤怒地睁着,像是死死盯着凶手的脸,要把对方的样子牢牢记住。 姜文曜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报警,十分钟后,来的除了警车,还有一辆白色的跑车。 看到段容枫从跑车上跳下来,姜文曜有些纳闷,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在哪都能碰到啊?还有那辆明显不是物业小哥开得起的豪车,不会是那小子偷来的吧?敢把赃物开到警察眼前,这是要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吗! 警察迅速把现场隔离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过来给姜文曜做笔录。 “我下了夜班睡不着,就出来遛遛狗,本来想到山下的树林坐坐,没想到我的狗突然挣脱了狗绳,跑到山上来,我跟上来的时候,它已经把人头刨出来了。”姜文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围过来看热闹的大爷大妈纷纷作证,他们方才确实看到这个年轻人牵着狗进了树林。 阿丢:“……”警察叔叔真的不问问这人为什么穿越整个城市来这里遛狗么! 留下联系方式,姜文曜牵着蔫头蔫脑的阿丢挤出人群,段容枫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姜文曜看他一眼,打旁边绕过去,坐上那辆赃物车。 段容枫:“……” “这是你的车?”行驶在路上,姜文曜抱着阿丢问段容枫,段容枫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得意地点头——你终于发现我是个隐藏在民间的高富帅,而不是蹭吃蹭喝的物业小哥了!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内对上,片刻后,姜文曜郑重地开口说:“怪不得那么多人违法乱纪,还真是比上班族挣得多。” 段容枫:“……”那自命不凡潇洒倜傥的笑容裂了个彻底。 阿丢猫在姜文曜的怀里捂嘴偷笑。看段公子吃瘪什么的最欢乐了。 “你不是刚下夜班么,怎么不回去好好休息,跑那么远去遛狗?”段容枫用一个魅惑苍生的笑掩盖内心狂奔的草泥马们,右手状似友好地拍拍阿丢的屁股,阿丢疼得直咧嘴,想着要不要向姜文曜告状某人在虐待他的宠物。 “在火葬场周围上班生活太压抑,所以我想找个离着远的地方呼吸点新鲜空气。”姜文曜把阿丢翻过来,狗嘴对着段容枫。阿丢呲着满口锋利的犬牙,对段容枫冷笑:丫的再敢伸手过来就直接咬掉! 段容枫:“……”你这混蛋哪头的!! “我刚才听办案的警察说,那颗头颅可能是先前发现的男尸的,啊对,那具男尸好像就停在你们那个火葬场。”对于姜文曜的说辞,段容枫一百二十个不信,可他也无法想象人是姜文曜杀的,所以只好没话找话趁机试探,同时打量着姜文曜的表情变化,想读懂这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姜文曜“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云淡风轻的样子,如同随时会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散。 段容枫郁闷了。 昨晚,段容枫和段杰恺指挥着四个中山装把散了满地的尸体扛回停尸间,寿衣破了换新的,头发乱的给整理好,唯有那个被烧成黑炭的老太太有点麻烦,段容枫拿着毛巾擦了半个钟头才勉强能看出本来的肤色。完成善后,天都快亮了。 段氏弟兄把无头尸带回段家老宅仔细研究,发现尸体并不是尸变,而是三尸中的中尸和下尸附着了微弱的魄力,使得尸体获得了暂时行动的能力,想来其他尸体会动也是这个原因,这也说明无头尸闹事时,它的魂魄就在附近。段容枫想起逃出火葬场神秘消失的无头鬼,脑仁一阵阵疼,天大地大,要上哪去找个无主游魂! 根据这丝残存的魄力,段容枫描绘出无头鬼大概的长相,刚把画像传给当警察的朋友霍明亮,霍明亮的电话就打进来,告诉他公园发现一颗男性人头。 那人头是无头尸的,段容枫通过霍明亮打听到部分调查细节:法医检查尸体后确认头颅是在人活着的时候被人用斧头一击斩断,说明凶手是个力气很大的人,没准块头也很大。 段容枫透过后视镜看穿衣略显文弱、脱衣略显禽兽的姜文曜,这人应该没本事一斧子把人头砍下来吧? 车子开进怡园小区,段容枫热情地邀请姜文曜共进午餐,姜文曜摆摆手,抱着狗下了车,边走边说:“我困了,要回家睡觉,下午要上班,晚上也许还得加班,没空。” 段容枫:“……”那你还大清早不睡觉跑那么远去遛狗! 没约到人,段容枫只好返回段家,人头一时半会还不能交到他们手上,但头颅出土,尸身会有感应,以后应该不会再闹了。 陷入困境的案件因为死者人头重见天日而进展神速,周五中午,姜文曜端着饭盒打饭,就听到工人们议论这事。据说凶手当过几年伐木工,一棵碗口粗的树几斧子下去就断了,然后这哥们喝点酒把死者当树给砍了,醒酒后把死者的头和身体分开掩埋,身体目标太大,很快被人发现,而头颅却始终没被找到。死者没什么亲人,失踪几个月也没人报警,要不是头颅被遛狗的人无意中发现,这桩案子恐怕会因死者身份不明而成为悬案。 姜文曜边听边默默吃饭,好像发现头颅的遛狗人和他没关系。饭后,姜文曜带着钱包走进火葬场,站在卖骨灰盒的柜台前左瞧右看,越看越牙疼。墓地贵也就算了,怎么骨灰盒也这么贵啊!那三万多块的,是镶了金吗?死都死了,用金骨灰盒不怕遭遇盗墓军团么,正好古墓被挖的差不多了…… 姜文曜正看着,刘主任的爱人发现他过来打招呼,姜文曜表示自己想买个便宜的骨灰盒装东西用,刘主任的爱人边抽嘴角边从最底层的角落里拿出个木质骨灰盒,标价三百八,刘嫂给他个内部价,一百二拿走。 抱着一百二的骨灰盒出来,姜文曜和段容枫撞了个满怀,姜文曜没什么事,可段容枫被骨灰盒盖的边缘狠戳了一下,疼得蹲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你,不要紧吧?”姜文曜有点紧张,他今儿已经被火葬场宰一回了,可不想再去医院被宰一回。 段容枫可怜巴巴抬起头,无比幽怨地看着姜文曜,期期艾艾伸出手,想让姜文曜拉他一把。 段容枫今天穿了一身白,上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乍一看和那些披麻戴孝的孝子很像,来来往往的人看看姜文曜手里的骨灰盒,再看看地上的“孝子”,夸赞着竖起大拇指。 姜文曜:“……” 段容枫:“……” 狼狈地逃离办事大厅,姜文曜看段容枫能跑能跳,估计没有生命危险,于是懒得陪他玩,去了停尸房。 段容枫苦肉计失败,只好如背后灵般远远跟着姜文曜,看他抱个骨灰盒要干嘛。 段容枫虽然相信姜文曜不是凶手,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人查了下姜文曜的身世。 姜文曜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养成了他内向不善言辞的性格,从小学到大学也没交到几个朋友,亲戚不在本地,也很少联系。段容枫想不到那个的骨灰盒是给谁买的。 敲开停尸房外面的小房子门,姜文曜叫了声孙哥,从宽大的工服口袋里掏出两瓶二锅头递过去,孙哥笑眯眯把人让进来,几分钟后又把人送走。姜文曜刚走,段容枫就挤进去,把孙哥吓得一哆嗦,看清是领导请来处理无头尸的高人,这才拍着胸口请他坐。 段容枫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骨灰盒,正是姜文曜买的那个。 “您说这个啊,”孙哥笑着给段容枫倒了杯二锅头,想想觉得人家是高人,不稀得喝他的酒,又从床底下拿出瓶矿泉水递给他,“这是隔壁零件厂小姜送来的,说是给那个凶案受害人的,先前他那没脑袋的尸体诈尸不还是您给处理的么,说起这事啊,唉,那几天真是把我这个老头子吓坏了,不过这人吧,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连个家人都没有,要不是小姜送这个骨灰盒过来,他的骨灰只能直接撒到后山上,有个盒,往后山犄角旮旯一埋,好歹也有个归宿不是……”孙哥喝点酒,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段容枫应付几句后离开,站在火葬场门口向零件厂里张望。 那人话不多,看着也冷冰冰的,但他的心应该很善良,很柔软吧?段容枫舔舔嘴唇,吹了声口哨。明天是可爱的周末,他得找个借口去姜文曜家蹭饭,十几天没吃过了,想的抓心挠肝口水横流啊! 正愁眉苦脸和一堆文件战斗的姜文曜摸摸瘪下去的钱包,轻轻叹气,买骨灰盒一百二,给孙哥塞了两百善后费,下班后还要去给阿丢买狗粮和狗罐头,看来他这个周末只能啃馒头吃咸菜了。 ☆、第007章 周六天刚亮,段容枫兴冲冲起床,用昨晚从三姐段思思偷回来的精油泡了个澡,换件显身材的白色运动服,喷点古龙水,把自己捯饬的人模狗样后,吹着口哨精神抖擞去早市买菜。 早起练功的段家老小暗搓搓打量他,都在猜他打扮得如此骚包是去见谁。 怡园小区附近有个大型早市,段容枫从头逛到尾,认识不认识的蔬菜肉类买了几大包,最后蹲在卖活鸡的小摊前戳戳这只,逗逗那只。公鸡笼子里有只特精神,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和裘五那只有点像,段容枫吹着口哨指指它,小贩乐颠颠把公鸡掏出来处理好递给他。 让你得瑟!让你甩脸子!段容枫甩着手里光溜溜的公鸡,心里痛快极了,在早餐摊买了点油条豆浆肉包子,直奔姜文曜家。 站在七单元楼下,段容枫仰头打量大楼,阴气似乎没有上次浓郁了,看来把那只汪留下是很正确的嘛!以前在家只会好吃懒做,只有把它扔出来才能干点正事!段容枫吹着小曲迈开长腿往上走,幻想着一会姜文曜看到他会多么开心,中午又会给他准备怎样丰盛的午餐。 …… 姜文曜做了个梦,梦里,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恭恭敬敬向他鞠躬:“谢谢你帮我找回头,要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就被那两个凶巴巴的天师欺负了。”姜文曜挠头,好半天才想起这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是那具无头尸。 他怎么会知道男人的头在哪?姜文曜想了很久,依稀记起那晚去买咖啡路过火葬场时,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求救的哀嚎:“我的头在半山公园树林里!” “嘿嘿,兄弟啊,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但帮我找回头,还给我买了骨灰盒,我昨晚去看了,那盒子真漂亮……”男人可能丢头太久,这会儿找回来变话唠了。姜文曜盘腿坐地上,双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你看你人这么好,肯定不忍心看我光着屁股去地府报到吧?”男人搓着手往前走两步,笑得贱兮兮的,“你再行行好,给我弄身衣服吧,不用像老头老太太那么正式,来件宽松的运动服就行。” 姜文曜无语地看他一眼,这人,脸皮咋这么厚! 男人还想继续说,远处敲门声和狗叫声混成一片,姜文曜蹬蹬腿,被子落在地上,姜文曜被冻醒了。 阿丢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汪汪叫:你再不起床房门就让外头那狂躁症患者给砸漏了! 姜文曜揉着晕乎的脑袋去开门,门外,段容枫满脸哀怨地坐在七八个装满蔬菜肉类水果的袋子的包围圈中,头上顶着两根斑斓的鸡毛,嘴里叼着根金灿灿的油条,腮帮子一鼓一鼓就是不咽下去,脚有一下没一下踹着防盗门,像个自闭又多动的超龄儿童。 房门开启,段容枫抬起头,用流浪狗的眼神看向搞不清楚状况的姜文曜,下意识踢门的脚忘了收回来,正踢在姜文曜干净白皙的脚踝上,短半截的睡裤也没能幸免,印上个不太明显的鞋印。 姜文曜:“……” 跟出来的阿丢迅速后退,它感受到姜文曜身上散发出愤怒的气场,会不会把段公子从九楼走廊窗户上扔出去呢?阿丢拭目以待,尾巴摇得像风扇。 “原来你在家啊!”三两口把油条吞下去,段容枫从堪比垃圾堆的塑料袋中跳出来,打算抱住姜文曜的大腿,可他坐的时间太长,腿有点麻,碰翻了一兜苹果,段容枫赶忙去追苹果,追到楼梯口时腿脚一哆嗦,头下脚上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姜文曜:“……”这五体投地的着陆姿势,应该比那天王叔摔得重吧? 把摔得灰头土脸还崴了脚的段容枫掺进客厅,又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整理好拎进来,姜文曜想斥责对方几句,可看他那惨兮兮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得认命去给他拿急救箱。 对着镜子摸摸鼻梁上粉红色凯蒂猫创可贴,再看看脚边抱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的狗,段容枫委屈地扁起嘴,早知姜文曜是这种品味,他刚才往下滚的时候就悠着点了。 “刘主任闺女给我的,你用着正合适。”姜文曜把剩下几贴创可贴塞给段容枫,转身去翻那堆塑料袋,这小子上次吃了他那么多口粮,那他现在扣下点瓜果蔬菜不算过分吧? 刘主任闺女?段容枫自动脑补了个年芳十八,清纯漂亮的少女形象,越想越酸。阿丢四爪朝天用脊背往旁边蹭,再闻一会它的牙都酸倒了。 “刘主任闺女漂亮吗?”怨灵似的飘到姜文曜身后,段容枫扯扯他衣角,姜文曜沉浸在霸占肥鸡还是豪夺排骨的思想斗争中,没听出话里的幽怨,顺嘴回应说:“嗯,挺漂亮,随刘嫂。” “切,能有我漂亮?”段容枫不屑地扬起下巴挺起胸膛,像只比美的孔雀,姜文曜百忙中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一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和个九岁小姑娘有可比性么?比赢了也不光彩好么! 找出装早餐的袋子,姜文曜默了默,拿出个包子塞进嘴里。包子味道不错,皮薄馅大带汤汁,可惜凉了,汤汁凝固,倒是不烫嘴了,姜文曜狼吞虎咽下去又拿起一个。阿丢耸动小鼻子跑过来,在姜文曜手背上蹭蹭,于是也分到个纯肉大包子。 “好吃吧!”看姜文曜爱吃自己买的包子,段容枫立刻把刚才的哀怨抛到九霄云外,狗腿地贴过去也拿起个包子,学着姜文曜的样子大口咬下去。他拿的包子在一堆包子中间,还温乎着,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段容枫没有准备,烫了舌头不说,还滴得胸前到处都是。 段容枫:“……” 姜文曜:“……” 油花在白色运动服上晕开,姜文曜满脸黑线,催促他把衣服脱下来,立刻洗也许能洗掉,放久了这衣服就废了。 段容枫满脸坏笑,耍流氓似的豪迈拉开拉锁,露出紧贴好身材的白色背心。 姜文曜满脸黑线,这天儿就在运动服里套背心,不冷么? 无视段公子秀好身材种种行为,姜文曜捧着上衣进卫生间去厨房挤了点洗洁精,搓掉油污,又去卫生间接水用洗衣液洗。段容枫斜倚着卫生间门,看姜文曜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衣服,看得爽了,还炫耀似的抖抖胸肌。 确认油污洗掉了,姜文曜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段容枫抖胸抖了一半忽然僵了——啧啧,这人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文曜把上衣扔进洗衣机脱水,设定时间,透过塑料盖看衣服在里面急速旋转,忽然想起梦里那个男人说的话…… “你这个运动装不错,在哪儿买的,多少……钱?”姜文曜转过身,正看到段容枫跟潘金莲似的妖娆靠在门边,劲瘦结实的上身只穿了白色背心,腹肌隐隐可见,配上那张妖孽的脸,和那特别猥琐的笑容……能关门放狗么!! “这衣服是上个月在金海商场五楼买的,不贵,才七千八。”毫无危机意识,段容枫拼了老命地炫富,他要让对方知道:爷是个有品位的人! 姜文曜:“……”默默把七千八的上半截从洗衣机里拎出来,小心地抖开看有没有洗坏,同时打消给无头鬼买一身的想法。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款不错,跟你说,那天我一眼就看中这身了,不同颜色买了好几套,都没穿过,你要是喜欢我送你!”段容枫趁机凑过来讨好,他正愁没机会住进来,如果几件衣服能解决这个难题,他不介意把衣帽间都送给姜文曜。 阿丢蹲在卫生间门口直哼哼——关门不,我准备好了! 炫富什么的,最讨厌了!! 姜文曜嘴角抽了抽,提着衣服去阳台晾晒。 消费能力不同,怎么愉快玩耍啊!! “我说真的,咱俩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基本都能穿,你喜欢什么风格什么款式的?我有不少衣服都是新的,要不你哪天去我家挑?或者咱直接去金海商场挑?”段容枫尾随姜文曜到了阳台,抢着晾衣服。 姜文曜眼角也开始抽了:这人是打算包养他啊还是打算把没穿过的衣服卖给他变现啊?吐槽还没酝酿好,姜文曜的眼角瞄到个黑影从对面楼上掉下去,赶紧转身往对面看。段容枫也察觉到一缕阴气一闪即逝,急忙趴在窗框上张望。 段容枫先一步发现对面掉下去的是个人,在姜文曜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那人落地的惨象。几乎在同时,“砰”的一声,那人摔在水泥地面上,鲜血四溅。 眼前骤然一黑,姜文曜没有拉开眼前的手,视线却像透过五指般看到那幅鲜血和生命画成的画卷,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姜文曜脑子里却出现一个扭曲挣扎的人影,那人全身是血,怒吼着人生骤然中断的苦楚与不甘。 阿丢听到声音跑进阳台,可它不敢当着姜文曜跳到窗框上往下看,只能烦躁地走来走去,“汪汪”叫两声,提醒段容枫把自己抱起来。 段容枫一震,背心被汗沁透,看看身旁像是被吓呆的姜文曜,决定选个正常的方式下楼。阿丢想跟段容枫下楼,又担心姜文曜自己在家出事,犹豫再三,阿丢蹲在阳台边上保护临时的主人。 段容枫一走,姜文曜看到了楼下血染的画面。怡园小区楼体间距离很大,从这侧的九楼看下去,那人像块染血的破布,面朝下趴在地上,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姜文曜瞳孔紧缩,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顷刻间消散。 楼下陆陆续续围了一圈人,段容枫正蹲着查看尸体,姜文曜揉揉眼睛,这人不是刚走么,怎么一转眼就到楼下了? 想起刚才在黑暗里“看”到的人影,姜文曜决定下去看看,往外走时才发现两腿发软,姜文曜苦笑,物业小哥真够拼的,为了小区声誉,居然敢直面那么血腥的现场! 有人报了警,姜文曜到楼下的时候警车呼啸着进入小区,更多人闻声而来,围在隔离带外窃窃私语。 阿丢看楼下人多,阳气够旺,就丢下姜文曜,甩着尾巴挤进人群,蹲在段容枫脚边眯起眼睛打量尸体。它在尸体上嗅出淡淡的阴气,说明这人死前和鬼类接触过。 是被鬼吓得精神错乱不小心坠楼?还是被鬼从楼上推下去的? 警察勘察现场,确认没有更多线索后迅速将尸体搬走,今天是周末,大人小孩都放假,被他们看到血腥场面,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 段容枫不认识带队的警察,所以也没主动上去搭话,只是在尸体被抬走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上头。青天白日阳光普照,鬼害人之后应该还藏在楼里的某个角落。可这栋楼不像频繁出事的十三栋,入住率较高,他不可能进入每家每户去追踪害人的鬼。 段容枫拍拍阿丢,阿丢箭一样窜出去,赶在调查的警察之前进入九栋,从出事的三单元开始一栋楼一栋楼搜索,锁定厉鬼的活动范围。 人群散去,段容枫才看到最后面的姜文曜。即便故作淡定,姜文曜的脸还是白得像纸,段容枫皱眉,跑过去扶着他到附近的花坛边坐下。 “吓着了吧?”段容枫微微皱眉,和那些只看到尸体的人不同,他们可是目击了那人坠楼的全过程,心理脆弱点的搞不好会被吓疯。 “你们物业应该看惯这种场面了吧?”姜文曜攥紧拳头,努力镇定下来,可声音里依然带着微微的颤抖。 “嗯。”段容枫点头,他从六岁阴阳眼未上锁时就被长辈带着去处理各类鬼事,鬼嘛,每次出现都免不了和活人纠缠,动不动把现场弄得跟丧尸大片似的,看了这么多年,他都麻木了。 “阿丢呢?刚才它好像跟我下来了。”情绪平稳下来,姜文曜强迫自己不去看还残留着血迹的地方,四下寻找阿丢。 “我看到它和一条漂亮的小母狗玩去了。”段容枫不负责任地瞎掰,姜文曜摸摸下巴,春天到了,是不是该带儿砸去医院做个绝育手术? 风一样往楼上冲的阿丢脚下一划,差点撞到从楼上飘下来的女鬼。 全身的毛竖起来,阿丢做出防御的姿势,虎视眈眈盯住和自己狭路相逢的女鬼。女鬼本能地后退两步,她没想到一条狗身上会散发出让她心悸的气场。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对视半晌,阿丢突然开口,气场随之收敛。女鬼受到了惊吓,半边身体缩进水泥墙壁里,惊恐地看着口吐人言的土狗。 “喂,你知不知道刚才害人的家伙在哪里?”阿丢蹲在地上,后爪蹬蹬耳朵,出口的声音却很低沉,如闷雷般震得女鬼浑身发抖。 女鬼可怜兮兮地抱着肩膀,水汪汪的眼里噙满泪水,阿丢不耐烦地呲牙,犬牙瞬间伸长,如钩子般闪烁着危险的白光。某一刻,女鬼感觉眼前蹲着的不是土狗,而是一只凶猛危险的野兽。 “我,我不知道啊!”女鬼想穿墙逃走,可外面是灼烈的阳光,她不敢出去。 “有什么心愿早点了结,完事去入轮回,对你我都好。”野兽映像消散,阿丢还是那条黄白相间的土狗,站起身甩着尾巴往上跑。路过女鬼的时候,女鬼战战兢兢,生怕这位改变主意上来把自己吞了。 直到看不见阿丢的背影,女鬼才从墙里钻出来,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再望着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走廊,迷茫的眼神坚定起来,眼中泪光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戾。 了结心愿?嗯,是到了报仇的时候! ☆、第008章 姜文曜穿着起床时的黑色长袖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开着,小风一吹,半截白皙锁骨若隐若现,附近的年轻女性不停往这头瞄,大有缓慢靠拢形成包围圈的架势,段容枫见势不好,拉起状况外的姜文曜跑回家。 电梯刚上去,段容枫建议两人走楼梯,姜文曜被冷风吹成了冰棍,正好趁机会活动暖身,就同意了。 十三栋频繁死人,物业已经基本放弃对这栋楼内部的卫生打扫,幸好七单元住户少,楼道内没有生活垃圾,可窗台扶手甚至地面都积了厚厚的灰尘,说明楼梯间很久没人光顾了。姜文曜发现胸口高的窗台上有几枚小巧的爪印,越看越像猫狗一类动物留下的。 段容枫赶紧把人拉走,心里把阿丢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嘴上和姜文曜插科打诨,段容枫趁机开启阴阳眼打量楼梯间,搜索残余的游魂。不过直到九楼,段容枫也没发现一只鬼。 两人进入九楼,发现阿丢正乖乖坐在防盗门前,用后腿蹬耳朵,姜文曜欢喜地笑着“儿砸”扑上去,把阿丢抱起来,在狗头上亲了两口。 阿丢乖巧地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段容枫的鼻子快气歪了。 以“去晦气”为借口把姜文曜塞进浴室,又在卫生间门上画了个隔音符,段容枫一屁股坐到姜文曜新买的休闲沙发上和阿丢聊刚才的事。 “我把几栋楼都找了,除了三五个没有威胁的游魂,没见到害人的厉鬼,也没见到刚死那位。”阿丢如猫般跳上单身沙发,大马金刀往那一坐,说话的嗓门跟张飞和李逵结合体似的。 “厉鬼应该藏在某户人家里,刚死那个,应该回家了吧。”段容枫思索着是否要找霍明亮帮忙,把九栋所有单元住户家检查一遍。但住人的房子总归没有空房子行动方便,他可以在空房里布置些简单的驱鬼阵法,防止厉鬼去而复返,却没法让所有住户都同意在自己家摆一个。 “小区这么大,人多鬼也多,防不胜防。”阿丢粗粗地叹口气,自打住进姜文曜的家,它就没再见过那四只和段容枫动过手的鬼,凭气息感应,他们应该就在家里,不过他们只在两间关闭的客房里活动,并不干涉姜文曜的生活,更没有害人的意思。 起初阿丢以为姜文曜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震住了四只恶鬼,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姜文曜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阿丢尝试过在姜文曜面前释放几只没有危害的灵体,姜文曜一概视而不见,阿丢通过表情细节判断他是真的看不见鬼。 “不过这栋楼里有只鬼很凶,”阿丢话锋一转,眼里透出野兽的凶光,鼻子喷出白气,“我和那家伙狭路相逢过一次,居然让那小子跑了!” 那只鬼全身包裹着浓浓的怨气,杀气四溢,肯定是杀过人,变成了再难入轮回的厉鬼。阿丢猜想这栋楼死的那些人都是这只厉鬼杀死的。 段容枫想了想,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十分钟后,一个三十几岁,穿着物业保安服的人敲门,交给段容枫一串钥匙。 那是1001室的房门钥匙。 吹了声口哨,段容枫转着钥匙得意地说:“从今天起,楼上就是我家了,以后有什么事就上去找我,都是邻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段容枫呲着大白牙拍阿丢的脑袋,阿丢凶狠地哼了一声,段容枫讪讪把手收回去。 …… 洗完澡的姜文曜又换上那件黑色浴袍,头发比上次还长了点,更有颓废美。段容枫被男色所迷,逗狗的手一哆嗦,直接塞到了狗嘴了。 阿丢:“……”你丫上厕所洗手了么!! “中午吃点清淡的吧。”看到墙角那堆食材,姜文曜没了最初的激动,看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别说吃,他连做肉菜的心情都没有了。 段容枫想投反对票,可看姜文曜那表情,他反对也没用,只得点头,心里把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赶在他来蹭饭的时候杀人闹事的鬼从头到脚骂了好几遍,发誓逮住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出恶气不可。 阿丢甩着尾巴跳下沙发,得意洋洋地从卧室里拖出个狗粮罐头,摆在段容枫脚下炫耀,这是它今天的午餐,里面有肉哦! 段容枫真想一脚把阿丢踩成馅饼,或者把阿丢扔进锅里炖了吃也可以考虑。 段容枫幻想着阿丢十八吃,阿丢则趁姜文曜进厨房做饭的工夫自个儿撬开罐头,吭哧吭哧吃着。闻着罐头的香味,段容枫没出息地流口水了。 因为要布置临时居所,吃完饭的段容枫难得主动告辞,姜文曜看他的运动上衣没干,就翻了件自己的劣质衣服给段公子穿。看段容枫喜笑颜开套上外套,一路飘着下楼,姜文曜心里莫名一松,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人没嫌弃他的旧衣服,说明对方不是个娇贵矫情的人。 白天的坠楼事件使得本该热热闹闹的小区周六夜晚沉睡的格外早,天刚黑楼下就没什么人了,偶尔几个加班的人进进出出,都是神色匆匆的,好像走得慢了都会被奇怪的东西盯上,变成下一个受害目标。 姜文曜白天受到惊吓,一整天都有点晃神,晚上看了会电视就进卧室休息,不到十点就睡了。狗窝里的阿丢转动着尖耳朵,直到姜文曜不再翻身,呼吸平稳,阿丢悄悄从狗窝里钻出来,在姜文曜的床边撒了泡尿,确认这气味能把大部分游魂厉鬼吓跑,这才一溜小跑进阳台,撬开窗户跳了下去。 阿丢做自由落体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半空中拽自己的尾巴,费力地转身,段容枫那张妖孽的脸正对着自己傻笑。阿丢四爪一抽,差点五体投地变肉饼。 大头朝下的段容枫腰眼用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头上脚下潇洒落地,摆造型的同时还不忘伸脚在没站稳的阿丢屁股上踹一下,阿丢摔了个狗啃便便。 阿丢跳起来对段容枫呲牙咧嘴,段容枫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做了个“嘘”,又指指对面的九栋。夜深人静,阿丢一声吼非把整个小区都惊动不可,到时别说抓鬼了,他们不被当鬼抓就不错了。 阿丢气咻咻在段容枫脚踝上咬了一口,甩着尾巴跑了。段容枫疼得直吸气,一瘸一拐往对面楼走。 一人一狗分工明确,阿丢从窗户挨家挨户入室寻找,段容枫则在楼道里接应,双管齐下,势必要把白天害人的厉鬼抓出来,顺便找出死者的魂魄超度入轮回。 刚绕到九栋三单元,也就是死者家楼下时,段容枫突然抬头,与此同时,楼内唯一亮灯的十二楼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灯灭了。 不好! 段容枫冲进楼内,不敢坐电梯,从楼梯间飞速往上跑。十二楼,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开来,殷红的血迹从左侧防盗门的缝隙里流淌出来,染红了门前的脚踏垫。 到达十二楼,段容枫推安全门却没推开,这才发现门被锁了。安全门下半截是纯木的,上半截竖着嵌了条十公分宽的磨砂玻璃,段容枫找万能、钥匙的工夫,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玻璃上闪过。 即使隔着道门,段容枫也能感受到白影身上浓浓的怨气和四溢的杀气,说明她已经杀过人,变成了厉鬼,而十二楼发出惨叫那位,八成没救了。 白影移动很快,段容枫来不及开锁,只好一脚把安全门踹开,白影被声响惊动,转回身,和段容枫对面而立。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装扮也知道她生前是个很乖的女孩。可现在,女鬼周身包裹着发黑的怨气,印堂处凝聚着黑色的气团,那是游魂杀过人,变成厉鬼的标识。据说经过千年修炼的鬼能掩藏杀人的印记,让人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游魂,但那种鬼十分罕见,各大驱鬼世家也只是在古籍上见过。 女鬼眼睛一翻,眼眶内只剩白色眼球,大张的嘴巴咧到耳根,用女人特有的高音尖叫着。段容枫捂着耳朵,两眼不错神地盯着女鬼,以防她偷袭。女鬼发现声波攻击有效,立刻提高音量,尖厉的声音穿过手掌传进段容枫的耳朵,震得段公子头晕眼花,胸口发闷,若不制止,早晚会被对方震死。 段容枫提起口气,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对进口隔音耳机塞到耳朵里,这是段家每个子孙必备的装备,戴上后跟聋子差不多,别说鬼啸了,就是在耳边敲锣放炮都听不到半点动静。 解放双手,段容枫拿出张符纸,符纸凭空升起,直扑女鬼面门,女鬼垂着的双手抬起,十指指甲暴涨,挥舞着将符纸撕碎。段容枫趁机前进几步,一拳打向女鬼的面颊,女鬼一摆头,长发像铁拂尘般扫过来,段容枫赶紧缩手后退,退出长发攻击范围。 差点把衣服刮坏了!段容枫摸摸袖子,这衣服可是姜文曜送他的,刮坏了他可心疼了。 女鬼乘胜追击,尖啸着攻上来,段容枫皱眉,这女鬼被杀人时的戾气冲昏了头脑,已经迷失理智了,如果任由她在人间游荡,只会有更多人被她害死。 其实这是厉鬼的通病,很多人咽气后心怀怨恨不肯去投胎,想杀仇人或对自己不好的人报仇解恨,杀人前想的挺好,只杀指定那几个人,可当鬼魂真的杀了人,就会沾染强烈的怨气,心底的杀机也被无限放大,最终丧失理智,变成茹毛饮血的杀人机器。 这类厉鬼比死前怨气难平满心恨怨的厉鬼更难超度,因为就算人间的驱鬼人天师手下留情,他们到了地府也要接受惩罚,因此很多厉鬼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再进地府,去面对严酷的惩罚。 女鬼双脚离地,行动速度不是段容枫能比的,勉强接了女鬼几招,段容枫被逼到角落里,女鬼嚣张地张牙舞爪,打算给这个计划外的杀人名额来个致命一击。 女鬼离得近了,段容枫微微一笑,桃花眼如老狐狸般眯起,粗重的喘气声变得平缓,仿佛方才被鬼追得差点累吐血的人根本不是他。女鬼一怔,双手已掐住段容枫白净的脖子。 “下去之后,好好改造。”段容枫用及其魅惑的声音吐出这八个字,捂着肋叉子的手翻过来按在女鬼的心口。 女鬼:“……”您这是性·骚·扰么!!! 段容枫的笑容不断扩大,女鬼被他妖孽的面庞迷惑,一秒后,手掌和心口间绽放出耀眼的金光,金光迅速把女鬼包在其中,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能为力。女鬼似是痛苦似是解脱地冲着段容枫笑,随金光缩小成一点,消失了。 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猥琐地边捻手指边自言自语:“手感不错,就是有点凉。” 窗台上,阿丢冷冷地看着段家十三公子耍流氓,圆眼里满是疑惑和深思。 段容枫是段家年轻一辈里天资最好的,平日练功也很努力,可修为却是段家垫底的,平时抓鬼总能看到吊儿郎当的段公子被鬼追着满世界跑。身为段家的守护兽,阿丢在当初一群小屁孩里选中段容枫,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个段家之光变成段家之耻,起初阿丢很不痛快,甚至想甩了段容枫换个主人,可守护兽在主人离世前不能易主,它只能忍着。后来相处久了,阿丢被段容枫同化,成了各大世家众多守护兽里最没上进心的,经常被其他守护兽嘲笑,尤其裘五那只眼睛长在脑顶上的大公鸡,每次见面都笑话它,所以它俩聚在一块就是鸡飞狗跳。 可刚刚段容枫使得那招段家绝技“金光超度”,连修为最好的七少爷段天海都得借助符纸施法,而段容枫居然只是在掌心画个无形的符就把女鬼超度了?这是歪打正着啊还是它做梦没睡醒啊? 段容枫吹吹指尖不存在的灰尘,眼角余光瞥到窗台上满脑袋问号的阿丢,立刻哀嚎着扑过去把狗拎在手里玩了命晃悠:“你这个混蛋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女鬼给成功非礼了?”说着手一松,阿丢肚皮着地,差点摔冒泡。 “唉,红颜命薄,都说人鬼殊途,那些多情的女鬼怎么就看不破呢!”段容枫双手捧脸顾影自怜,阿丢晃晃脑袋站起来,“噗噗噗”吐着嘴里的灰尘。 它肯定是太久不用脑,脑子秀逗才会以为段公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就他那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性子,但凡有点真本事,还不早就嚷嚷的街知巷闻,到处显摆了! 阿丢翻了个白眼,压抑着挨摔的愤怒:“快点把死者超度了,警车都开到小区门口了。” ☆、第009章 “我见过那只女鬼,”回家的路上,阿丢垂头丧气地做自我检讨,“是我大意了,以为她只是个新死的游魂,没有危害。” 白天那女鬼还是一脸人畜无害,周身半点怨气都没有,阿丢怎么也想不明白,才半天而已,女鬼怎么就演变到杀人泄愤的地步。结果被她这么一闹,他们原本要找的厉鬼也没能找到,现在那栋楼里到处都是警察,他们想混进去都难。 “可能是受什么刺激,或者和死者间有什么仇吧。”段容枫浑不在意,大多鬼攻击或杀死的第一个人,往往是和它生前纠葛最深的,刚才超度死者时,他发现那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长得不错,想来可能和女鬼间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问题,女鬼不想放手,一时极端杀了人变成厉鬼也是有可能的。 “可我当时要是一口把她吃了,那个人就不会死了。”阿丢跳进电梯,不想看到电梯壁上自己的倒影,只好趴在地上,耳朵耷拉着,两只前爪捂着眼睛。 那个年轻人死的太惨了,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我们做天师的也无法改变别人的命运。白天女鬼根本没害过人,你凭什么吃人家。”段容枫不太习惯阿丢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它屁股上踢了两脚。阿丢蹬蹬后腿,蹭到角落里,不理段容枫。 看阿丢不听自己说话,段容枫也懒得浪费口舌,电梯行至九楼,段容枫把阿丢踹出去,电梯关闭,最终停在十楼,这是他暂时的住所。 段容枫刚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间飞奔出来,刹闸不及,撞在段容枫腿上。阿丢痛苦地哼哼两声,四脚朝天,露着白花花的肚皮,眼前好多星星在飞。 “你怎么跑上来了?”段容枫心头一凛,难不成是姜文曜出事了? “他,他不在家,不知道哪里去了。”阿丢喘着粗气挣扎着翻起来,晃晃还在晕的脑袋急吼吼汇报。它离开时在卧室留了记号,防止楼里的鬼魅趁它外出伤害姜文曜,毕竟901可是远近闻名的凶宅,姜文曜比小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危险。 刚才到家,阿丢发现床四周明显被人擦过,鬼魅可没这能耐,也就是说,姜文曜在它离开后起来过。没了印记对鬼魅的震慑,这姜文曜是被鬼吃了啊还是睡迷糊自己从楼上摔下去了? 阿丢心都凉了。 “他可能去楼下看热闹了吧?”段容枫透过窗子看对面正热闹的九栋三单元,那个年轻男人死前的哀嚎惊动了不少人,不久又响起了警笛,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全小区的鬼都跳出来也挡不住大伙前仆后继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情。 “我就纳闷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就不怕鬼发怒把他们都杀了吗!”阿丢气得追着尾巴咬,可惜它身子短又肥,根本碰不到晃来晃去的尾巴。 “好奇心啊!”懒得和阿丢解释,段容枫拨打白天刚要到的姜文曜手机号,响了几声没人接,看来姜文曜离开时没有带手机。 没办法,一人一狗只好下楼去找人,刚到楼下,段容枫就看到对面楼下蹲着个人。和其他人或是转到另一面门口去围观,或三三两两站在稍远的地方指指点点不同,姜文曜穿着黑色睡衣蹲在白天那人坠楼的附近,若不仔细看,完全无法发现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姜文曜。 段容枫叫了两声,姜文曜没回应。 此时,姜文曜正对着地面尚未掩盖的血迹发呆。夜里睡觉时,他听到有个人在痛苦地哀嚎,吵得他睡不着,一睁眼就闻到浓浓的狗尿味,心想阿丢这是发、情了,看来去兽医院做个小手术这事不能拖了……姜文曜爬起来打扫,刚收拾完,对面楼传来一声惨叫,吓得他一哆嗦。 透过一闪闪亮起的窗户,姜文曜脑内又出现白天那人坠楼后看到的画面,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蜷缩着身体不住颤抖,可跑出去看热闹的人却没一个在他身旁停留。 姜文曜知道,那是白天坠楼而死的人,他已经不是人了。 脑子出现短暂空白,再清醒过来,姜文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楼下,离那个只存在于他脑海的“男人”不到两米。 …… 姜文曜眉头皱紧,抬头看楼上,这时,段容枫以为他中邪,狠狠拍了下他的肩膀。 姜文曜本来就蹲麻了,这巴掌的力气再加上被吓,踉跄着跪到地上。“扑通”一声,姜文曜不用看都知道俩膝盖青了。 “大晚上出来看热闹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啊!”段容枫心疼地把人拉起来,把裤子上的灰尘拍干净,再把姜文曜借他那件上衣脱下来披在姜文曜身上。 姜文曜回头看他一眼,默默把衣服递回去——貌似还是你比较需要。 他好歹穿了个长袖,可段容枫里面还是那件紧身白色背心。 段容枫想说他三九天穿这身都不会冷,姜文曜却没给他这机会,拔腿绕到九栋前面。因为三单元再发命案,楼下已经被附近居民围了个水泄不通,出警的警员一部分上楼勘察现场,一部分在楼下维持秩序兼做笔录。姜文曜在人群外看了两眼,把视线定格在三单元旁边的四单元。 段容枫莫名其妙,跟着姜文曜进入四单元,阿丢倒腾着小短腿跟上,累得呼哧带喘。 “小姜兄弟,大半夜的你来这栋楼干嘛啊?”四单元内很安静,和旁边人声鼎沸的三单元形成鲜明对比。 姜文曜没有回答他,路过电梯时顿了下,转进楼梯间。上了两层楼,姜文曜忽然停住,转头看了段容枫一眼,不确定地问:“你认识大师是吧?” “?”段容枫没反应过来,满脑袋问号,姜文曜没解释,继续上楼。 路过十六楼时,跟在最后的阿丢脚下一顿,鼻子吸了吸,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段容枫也察觉到这层异常浓烈的阴气,下意识拉住姜文曜,把他扯到自己身后。 姜文曜莫名其妙被拉得倒退两步,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一看,这不是他家儿砸么! “阿丢,你怎么在这?咋出来的?”姜文曜弯身把阿丢抱起来,阿丢整只狗都僵了。 “我听到动静下楼看热闹,发现你家门没关严,它正在楼里溜达,我怕它跑丢了就给带下来了。”段容枫嘴上给阿丢解围,眼睛却不错神地盯着十六楼。难不成他们寻找了一整天的害人恶鬼就藏在这里?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3节 我出门时忘了关门?姜文曜挠头,那段时间他的心思都被坠楼人的哀嚎吸引,真有可能忘记关门。不过段容枫给出的解释也太牵强了吧,怕狗乱跑难道不该把它关家里?连个牵狗绳都没有,到了楼下,儿砸还不分分钟被漂亮小母狗拐走了。 还有,三更半夜的,这物业小哥怎么从他们楼里下来,还路过他家门口? 没给姜文曜提问的机会,段容枫推门进去,一梯两户一左一右,段容枫看都没看左边那扇门,直奔右边那户。 姜文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抱着阿丢跟在后头,阿丢使劲蹬腿想制止自家便宜老爹过去,怎奈它不敢当着姜文曜的面说人话,姜文曜又读不懂狗语,没等阿丢想到办法,姜文曜已经站在段容枫身旁,好奇地打量这扇没有任何特别的防盗门。 没有任何犹豫,段容枫翻出钥匙开门闯进去,姜文曜目瞪口呆抱着狗站在门口,难道物业小哥把整个小区的备用钥匙都随身携带了?不对啊,那人明明只带了一把钥匙…… “喂,段容枫,你赶紧出来,”溜门撬锁的不是他,姜文曜依然做贼心虚四下瞧,生怕被人逮个现形,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压得很低,“警察可就在隔壁,你就不怕把你抓进去吗!赶紧出来啊!” 段容枫回身冲着他灿烂一笑,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屋内没开灯,姜文曜很快就看不到人在哪了。 姜文曜:“……”他就说这哥们不是好人吧!哪个好人能私闯民宅还如此嚣张!他要不要发挥好市民精神,报个警啊?? 室内刮过一阵阴风,房门晃了晃,迅速关上。姜文曜眼疾手快把穿着拖鞋的脚伸进去,赶在房门关死前挡住,尖锐的防盗门角在他脚面上划出一道红红的印记,疼得姜文曜直咧嘴。 不知什么力量在强迫房门关闭,姜文曜的脚被夹得生疼,没办法,姜文曜把阿丢放下,双手扣住门边狠命往外拉。阿丢趁这机会从门缝里钻进去,转眼就不晓得钻到哪去了。 姜文曜:“……”儿砸,你怎么能跟坏人学! 姜文曜愣神的工夫,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姜文曜顾不得手脚上的疼,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他想让段容枫开门把阿丢放出来,又不敢敲门,生怕惊动对门的邻居。 姜文曜在门外急得抓耳挠腮,段容枫在门内同样很头疼,他本想让阿丢保护姜文曜,谁知道这家伙闻到阴气居然不管不顾跑进来。现在他俩都被困在屋里,门外再来个鬼把姜文曜吃了怎么办? “速战速决!”阿丢显然被女鬼杀人的事刺激不轻,这会见了鬼异常暴躁,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叫,小小的狗身上浮起近两米的凶兽影像。 段容枫挥手示意它稍安勿躁,掏出手机照明,打量屋内的装饰。和时下流行的装修风格不同,这间客厅被装成了古墓风,墙壁上贴着仿青砖的墙纸,电视嵌在墙内,乍一看像通往另个墓室的门。客厅中央摆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茶几,有点像古人用的石棺。不知是开了空调还是什么原因,屋里凉飕飕的,真跟常年深埋地下的古墓差不多。 段容枫嘴角抽筋,房主这是看盗墓看魔怔了么! “在那里!”阿丢猛地转向左侧那扇仿石门,身子弓起,如利箭般射出去。 房门被撞开,阿丢怒吼着冲进去,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段容枫紧走几步,发现这间屋里不止一只鬼。 和阿丢打斗的男鬼身形瘦小,不到一米七的身高配上尖嘴猴腮,有点像猴子成精。男鬼的魂魄已变成浅淡的黑色,怨气也不像先前那只白衣女鬼那样浮在身周,而是融进他体内,和魂魄成为一体。一双眼睛透着红光,凶悍异常。角落里缩着一男一女两只鬼,他们似乎很害怕,正紧紧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段容枫的目光在女鬼脸上转一圈后定格在男鬼身上,他认识这个男人,白天,他第一个赶到这人坠楼的现场。 感受到段容枫的视线,男鬼哆嗦着往后缩了缩,嘴里念经似的嘀咕:“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做坏事,没害过人,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 看瘦猴鬼伤不着阿丢,段容枫吹了声口哨,流氓似的绕过战场,走到两只鬼面前,两鬼吓坏了,可屋子的墙壁似乎做过特殊处理,他们缩不进去,只能委屈地挤在墙角,眼巴巴望着突然闯入的男人。 “你是白天摔死那个?”段容枫用下巴点点男鬼,男鬼忙不迭点头。 “是谁害死你的?”即使答案很明显,段容枫还是要问下口供。 男鬼犹豫地看看他,又和女鬼交换个眼色,这才颤抖着举起手指向瘦猴鬼,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他,是他!” “很好,”段容枫坏坏地挑起嘴角,口哨吹得格外响亮,“等收拾了那家伙,送你们入轮回。” 段容枫拿出张驱鬼的符纸,赶在瘦猴鬼被阿丢逼得背对自己的时候突然出手,符纸贴在瘦猴鬼后心,爆发出明亮的蓝色火焰。瘦猴鬼惨嚎连连,枯瘦的双手用力往后抓,指尖碰到火焰,也烧了起来。 瘦猴鬼不甘地尖叫一声,被强行送进地府。阿丢鄙视地瞪了段容枫一眼:段家子孙居然搞偷袭,你丢不丢人! 段容枫无所谓地耸肩,正想超度被瘦猴鬼害死的两人,客厅大门处突然传来“咯噔”一声,段容枫和阿丢被吓出一身冷汗——难道这鬼屋还有人住,而他们不幸被主人逮了个正着? ☆、第010章 蹑手蹑脚摸进门,姜文曜蹲在地上缩小自己的目标,怕家里有人,他不敢叫,也不敢开灯,只能手脚并用到处爬,寻找刚才硬闯进来那一人一狗。 一道光打在他脸上,姜文曜举手遮脸,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被主人家发现了! 视觉适应光线的工夫,姜文曜脑子里闪过许多借口,可想来想去也没办法合理解释他为什么三更半夜跑进别人家,想想隔壁那些彻夜不眠忙碌的警察,姜文曜真心实意地不想给人家增加工作负担了。 “姜兄弟,你这干嘛呢?”用手机照着地上的姜文曜,段容枫满脑袋问号。阿丢甩着小尾巴凑过来,在姜文曜腿上蹭了蹭,低低地哼唧着。 “嘘!”姜文曜把食指竖在唇上,眼睛左看右看,见没人发现他们才长出口气,没好气地站起来,压低声音吼:“这可是别人家,你不能小点声啊!” “怕什么。”被姜文曜逗笑,段容枫忍不住伸手揉乱对方半长不短的头发,刚揉了两下,手就被姜文曜拍开了—— 怕什么?我又不像你似的坏事做尽,溜门撬锁被抓,少说也得进去蹲个十天半个月,以后还要不要正常上班了!你以为找份工资待遇这么好的工作那么容易呢! “放心吧,家里没人。”揉着自己被拍红的爪子,段容枫不死心地改拍姜文曜肩膀,眼神不经意地往旁边瞟,那一男一女两只鬼正缩在卧室门口,战战兢兢往这边偷瞄。段容枫发现男鬼看到姜文曜的时候,两眼一闪一闪的,好像有许多话要说。 没听姜文曜说他认识死者啊! “那是你运气好!”姜文曜持续炸毛,抱起阿丢往外走,男鬼见状急忙跟上去,走了几步,感受到段容枫警告的眼神,男鬼抖了抖,又退回门口,乖乖和女鬼排排站。 离开房间,姜文曜抬头看了看上面,钻进楼梯间往楼下跑。段容枫把房门复原,领着两只没来得及超度的鬼紧随其后,一群人人鬼鬼狼狈逃出四单元。 在段容枫的暗示下,两只鬼哆里哆嗦靠近姜文曜,在他前后左右转来转去,可姜文曜根本看不到他们,除了感觉今晚的夜风比较阴冷外,完全没发觉异常。 看看欲言又止的男鬼,又看看人群基本散去的三单元,段容枫紧走两步搭上姜文曜的肩膀。姜文曜怀里搂着阿丢,没法大力甩脱,只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姜兄弟,你跟我说实话,”跟到姜文曜家里,段容枫大刺刺坐到沙发上,两眼紧盯着姜文曜,“你去四单元干嘛?是不是发现那里有鬼?” 姜文曜有一下没一下给阿丢顺毛,抽空甩给对方两枚白眼:“三单元四单元挨着,从四单元楼顶绕过去,省得和其他看热闹的人挤,不行吗!” 段容枫:“……那上楼的时候你问我认不认识大师干嘛?” 姜文曜连白眼都懒得施舍他了,“不是你说小区里有鬼么,这一天死了俩,不得请大师来超度超度啊!” 段容枫:“……”我又无言以对了。 阿丢撩起眼皮看了段容枫一眼,眼里满是嗤笑。 “咳咳,”狠狠剜了阿丢一眼,段容枫尴尬地假咳两声,把话题转移到他最感兴趣的问题上,“那个,你是怎么开门进去的?” 姜文曜慌乱地四下张望,段容枫发现他脸红了。 “我,我睡衣上别了个别针……”姜文曜低着头,扯着阿丢的耳朵和尾巴。阿丢哼哼两声,肚皮一翻四脚朝天,让姜文曜给他揉肚子。姜文曜偷看段容枫一眼,心虚地乱瞟,最后目光落在了阿丢的蛋蛋上。 他又想起睡醒时床边浓郁的尿味,明天周日,要不直接带它去兽医院吧。 阿丢后腿颤了颤,默默翻过身,死死夹着自己的宝贝。 段容枫没心思嘲笑雄性尊严不保的阿丢,此时他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姜文曜睡衣领子上的别针。那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别针,掰直了像根针,姜文曜就是用这个撬开防盗门的? 现在的门锁可不是二十年前的老式锁头能比的,连他这个溜门撬锁专业户也只能用段家特制的万能、钥匙开门,姜文曜居然能只用一根别针撬开三重门锁?? 段容枫看向姜文曜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其实你才是撬门界的熟练工吧!!这技术,匪夷所思啊! 被段容枫看的浑身不自在,姜文曜强行把人推出家门,“砰”地一声把讨厌的家伙关在门外。段容枫要超度两只鬼,也没太多时间拜师学艺,索性带着两只鬼上楼。 把阿丢放进窝里,姜文曜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想起段容枫揶揄的表情,脸越来越热。翻身起来喝了一大杯水,姜文曜又倒回床上,这次很快就睡过去了。 天一点点亮了,迎着初升的太阳,姜文曜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个在他脑海里痛苦哀嚎的男人满面笑容冲他鞠躬,明明没说话,姜文曜却听懂他是来告别的。 昨晚蹲在那人陨落的位置,姜文曜听到头顶传来求救的叫喊,跟随声音的牵引,他进入四单元,上楼时他突然想到那人已经死了,就算灵魂在受苦,也不是他能解救的,所以他问段容枫是不是和上次处理火葬场无头尸的那位大师认识。后来段容枫和阿丢乱闯乱撞,打乱了他的计划,等他慌乱地逃下楼才想起忘了寻找那人在哪,可惨叫的声音已经不见了,他只好先回家,打算等那人下次叫喊时再去寻找。 没想到,那人居然摆脱了束缚,能去轮回了,真好。 周日阳光正好,一宿没睡的姜文曜睡到下午,直到楼上那个不要脸的来蹭饭才不得不起床开门,把段容枫让进来。 阿丢一直缩在狗窝里,见姜文曜今天没时间打它命根的主意,才壮着胆子跳出来伸懒腰。以后它还是寸步不离保护姜文曜好了,再乱撒尿,它就彻底没好日子过了。 …… “姜兄弟啊,”把大包小包的食材堆在茶几上,段容枫拿出盒草莓塞到姜文曜手里,“这个草莓可甜了,你尝尝,嘿嘿嘿。” 姜文曜被他笑得起皮疙瘩掉一地,总觉得自己捧得不是草莓,是炸弹。 “天气暖了,咱下周去踏青呀?”段容枫又拿出盒草莓,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通红。 “下周末工厂有活动,”姜文曜把自己那份草莓洗干净,尝了一个,确实很甜,“听刘主任说要去郊区踏青烧烤,可能还要在郊外过一夜。”这是他进零件厂后第一次集体活动,他不能缺席。 再说,他和同事怎么算都比和段容枫熟悉,二选一,姜文曜也会选参加工厂聚会。 “野营好啊!”段容枫激动地一拍大腿,姜文曜手一哆嗦,草莓掉到灰色睡裤上,赶紧捡起来,还是留下个浅粉色的痕迹。 “踏青烧烤什么的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段容枫摩拳擦掌,掏出小本本奋笔疾书,“你们工厂几百人不可能都去吧?嗯,就算去一百人好了,帐篷,睡袋,烧烤架,食材都要多准备点,有备无患嘛……” 姜文曜:“……”请问我们工厂去野营,和你有关系么? 段容枫的笔一停,猛地抬头直视姜文曜:“你们可以带家属吧?” 姜文曜:“……”嗯,他确实可以把儿砸带过去,不然把阿丢放在家里两三天,真有点不放心。 “姜兄弟,”嬉皮笑脸坐到姜文曜沙发扶手上,段容枫用诱惑力十足的声音讨好地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家属了,你不管参加什么活动可都得带上我!”边说边变换一副委屈的模样:“你不会嫌弃我是个累赘,不要我吧?” 阿丢打了个冷颤,真不习惯二货少爷卖萌,简直是……毛骨悚然!! 姜文曜也被雷的不轻,僵硬地点点头,忙不迭把人推开,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被这么个撕不掉扯不开的狗皮膏药黏上了?听说狗皮膏药搬到他楼上,俩人成邻居了?日子还有法过没法过啊!! 桃花眼眯成狐狸状,段容枫重新拿起小本本逐一记录注意事项,连俩人要带多少卫生纸多少狗粮都写进去了。姜文曜捂脸,提着食材进厨房。 …… ☆、第011章 “小姜,今晚回家早点休息,咱明早五点半就集合了,千万别迟到啊!”下班前,刘主任亲切地嘱咐姜文曜,姜文曜点头,拿起钱包直奔超市。明后天野营,今晚随便买些熟食对付一顿算了。 小区没再死人,沸沸扬扬的闹鬼传闻也没人再提起,无头鬼要的衣服也挑了件地摊货烧给他,姜文曜心情大好,买了只百叶烧鸡,自己吃一半,儿砸吃一半。 心里打着算盘的姜文曜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儿砸正在楼上狗皮膏药家蹭吃蹭喝。 “听那男人说,那只厉鬼对盗墓里的一夜暴富向往已久,可惜没等他自己去挖坟,就出了车祸。死后心有不甘,连杀了三四个人,想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奴隶,他过一把土皇帝的瘾。”段容枫边说边摇头,这人简直比古墓里的僵尸还蠢。开始时经验不足,怨气也不够深,没能镇住那两个受害者,让他们逃了,没办法,他只好继续杀人,最终被段容枫目击了他作案的现场。 “小区前后死了快二十人,除了意外死亡的,肯定还有其他厉鬼在作怪害人。”把段容枫中午剩下的熟食吃光,阿丢满足地打个饱嗝,姜文曜平时不给它吃太咸的食物,可它又不是真狗,嘴里快淡出鸟了。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挂钟,姜文曜快回来了,阿丢晃着尾巴一溜烟跑回九楼,把自己反锁在主卧里。 废话!段容枫翻了个白眼,摸摸早瘪了的肚子,把阿丢扔的到处都是的塑料袋捡进垃圾桶,然后屁颠屁颠下楼,去姜文曜家蹭饭。 姜文曜回到家就看到段容枫像条被抛弃的大狗般蹲在他家门口,两手抱着肚子,眼神委屈的哟,这是要哭的节奏么! 姜文曜:“……”反正这栋楼也没几户人,要不他以后把儿砸拴门口,一大一小的正好做伴…… 闻到百叶烧鸡的香味,段容枫立马伸着舌头扑过去,抢过一条大鸡腿就往自己嘴里塞,跟几百年没吃饭似的。 姜文曜看看急速减少的烧鸡,再看看吃性正浓的某人,思考着要不要再去买点吃的。这只鸡够不够饭桶吃还是两说,他和儿砸可咋办! 阿丢吃饱喝足猫在窝里打盹,姜文曜回到家先看儿子没什么事,这才打开冰箱,找点吃的对付一顿。 “明天在哪集合,什么时候出发啊?”啃得满嘴是油,段容枫举着半截鸡脖子口齿不清地问。野营的食材他都准备好了,还给大伙打包了好几箱啤酒饮料,所以他这家属可不完全是去白吃白喝占便宜的。 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真想不回答他的问题,可对上对方那双干净透亮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姜文曜的心又软了,“明早五点半在工厂门口集合,厂长订好车了。” “五点半?好早啊!”段容枫把鸡骨头嚼碎,直到没了味道才恋恋不舍吐进垃圾桶,姜文曜满脸黑线看看他,再看看垃圾桶里碎成渣渣的骨头,心想幸好他儿砸伙食好,平时不啃骨头,不然看到这些骨头的尸体,阿丢非咬死这个不要脸的不可。 “太早我怕起不来,要不这样吧,我今晚就在你家过夜了!”段容枫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兴高采烈扯下另一条鸡腿放在姜文曜刚拿出来的碗里,捧起剩下的烧鸡大口啃着。 姜文曜:“……”一只三斤二两的烧鸡你就给我留个鸡腿??感觉饭桶这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某人的胃口,以后直接叫垃圾桶算了。 “你还是回去睡吧,明早我就叫你。”看段容枫大刺刺往次卧走,姜文曜来不及心疼烧鸡,快一步拦在门前,“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这俩房间连张床都没有。” “哦,”段容枫脚步顿住,转身直奔那张从没人坐过的长条沙发,“我睡这里也可以,回家拿条被子就成了。” “我都说了,这张沙发坏了!”姜文曜抓狂,家里是没有铁锹,不然他非一铁锹把人拍出去。 “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叫我睡地板吧?”捧着只剩骨架的烧鸡,段容枫泪眼巴巴望着姜文曜,趁姜文曜揉额角的时候快速钻进主卧,往大床上一躺,举着鸡骨架颇有技巧地滚了两圈,“要不我委屈点,今晚和你睡一张床好了!” 姜文曜:“……”到底是谁委屈点啊!! 姜文曜不胜其烦,看对方打定主意今晚不走了,只好回厨房鼓捣晚饭。他是个代谢旺盛的成年男人,又上了一天班,一条鸡腿可不够他填饱肚子的。 “蛋炒饭吗?哇,我最爱吃蛋炒饭了!”段容枫跟过来,顺手把骨架投进垃圾桶。姜文曜把刚放进柜子的米袋又拿出来,默默加了两碗米。 晚九点,姜文曜洗完澡,早早钻进被窝准备睡觉。段容枫以“懒得回家”为由,霸占了姜文曜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还抢走他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蓝色浴袍。姜文曜都懒得吐槽了,就一层楼,还可以坐电梯,这人到底懒成啥样才会找这种借口! 把自己洗干净,段容枫吹着口哨蹦蹦跳跳进了卧室,阿丢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往窝里缩缩继续睡。 “你有没有新内裤啊?”坐在床的另一侧,段容枫直勾勾看着姜文曜,他习惯洗完澡后从里到外换干净的,现在他还是真空状态呢。 姜文曜举起杂志挡住脸,假装没听见。 “没有新的啊!”段容枫为难地挠挠头,他要是这会儿回家取,姜文曜准保不会再让他进家门,虽然他会溜门撬锁吧,但在这位熟练工面前,他还真就不敢得瑟自己那点手艺,“那旧的总有吧,给我来一条洗过的!” 姜文曜:“……”杂志后面的脸黑成了锅底,杂志边缘被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捏得变了形。 “不会连干净的都没有吧?”段容枫郁闷了,“那就给我条没洗的吧,我现在去洗……”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文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杂志重重摔在床上,怒吼道:“你不会去洗你自己的!” 段容枫无辜地眨眨眼,说了句差点把姜文曜气死的话:“还是算了吧,懒得洗。” 姜文曜“……”懒得洗你还要我没洗过的内裤,有毛病么!!! 段容枫开始解浴袍,边解边自言自语:“洗完澡裸、睡什么的最舒服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回去再穿内裤也来得及。” 姜文曜:“……”他还能说什么?面无表情起床,从柜子角落里找出一包新内裤,回头往正在窃笑的段容枫下半截看了眼,抽出一条最小号的。这包内裤是去年初冬在夜市买的,回来才发现一包三条居然不是一个号,最小那条怎么看怎么像女生的号码,他根本穿不了。 怪不得打折大促销呢,以后再也不买地摊货了! 接过新内裤,段容枫的笑容瞬间就裂了,看看内裤,再低头看看自己,最后同情地看向姜文曜的下半身。这人看着高高壮壮的,原来这么小啊! 姜文曜没看他,重新躺好关灯睡觉。 内裤小是小,弹性还挺大,段容枫费劲巴拉地提上,小半截屁股还露在外面,腿根那儿特别紧,连走路都困难了。吭哧着挪回卧室,段容枫泛着泪光躺到床上,心想熬到明天他会不会就成太监了。 临近午夜,姜文曜睡得很沉,段容枫突然张开眼,轻手轻脚下床,套上浴袍离开房间,阿丢打个哈气从狗窝里跳出来,警惕地蹲在床边。 段容枫站在离主卧最远的房间门口,深吸口气,扭开房门走进去。 一进门,温度骤降,段容枫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在上面画了个隔音符。他刚画完,房内突然出现两只鬼,正是之前和他对打过的女鬼和那只高个子鬼。 两只鬼发现入侵他们地盘的是段容枫,立马缩成一团,当初四个兄弟都打不过,他俩就更白给了。 “我来送你们走,”看两只鬼没有抵抗的意思,段容枫把语气放缓些,但听上去还是冷冰冰的,“不过在超度你们之前,你们要先告诉我是怎么死的。” 这几只鬼都是阳寿未尽的横死鬼,要么等阳寿到了,要么有人超度,否则他们根本无法自己去轮回。在阳间徘徊的时间长了,对人对鬼都不好。 两只鬼对视一眼,这笔生意貌似值得一做。 …… 凌晨五点,姜文曜早早起床洗漱,看段容枫还在睡,立马火气上涌把人踹下床。 段容枫吓得直扑腾,动作剧烈了点,大腿根被勒破了。 段容枫:“……”虐待!赤果果的虐待! 趁姜文曜洗漱的工夫,段容枫急忙脱下内裤,夹着腿跑回自己家,换上合适的尺寸。等姜文曜收拾妥当牵着阿丢走出家门时,段容枫已经穿戴整齐从楼上走下来。 看到段容枫背着个一人多高的大包,姜文曜森森觉得他们要迟到了。 ☆、第012章 段容枫的大包四分之一露在头顶,下面到膝盖,又宽又厚,从后面一看跟个超大号王八盖似的,这么大的包,就算全装棉花,分量也不会轻。姜文曜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邦邦硬,也不晓得他到底带了什么。段容枫胸前还背着个正常大小的书包,也装的满满的。姜文曜真纳闷他怎么能带这么多东西。 姜文曜以为段容枫扛着这么大的包,走路也会模仿王八的速度,没想到下了楼,扛大包那位健步如飞。姜文曜跟在后面,疑惑地摸下巴——这位走路怎么叉着腿啊?姿势好奇怪! 阿丢喷着白气晃着脑,甩甩尖耳朵,悠闲地迈着小步子。它不穿内裤它最爽! 他们到工厂门口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刘主任看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阿丢,再看看双手撑着膝盖伸着舌头喘粗气的段容枫,脑子里突然想起前几天女儿给他讲的人和狗互换灵魂的故事…… “刘主任,这就是我朋友,跟咱一块去玩。”姜文曜指指段容枫,昨天已经跟刘主任打过招呼。刘主任点头,眼睛一个劲瞟段容枫背后的大包,不只是他,所有参加野营的人都好奇段容枫带了什么。事实上,除了他,其他工人和家属都只背了个小包,带着点随身小件和洗漱用品,其他的都由工厂负责准备。 上了车,段容枫一马当先走到最后,把大包往脚下一横,姜文曜没办法,也坐到后面。车子启动,刘主任给大伙发早餐,是热乎的肉包子和豆浆。段容枫眼睛放光,昨晚折腾一宿,大早又负重跋涉,他早饿得前腔贴后腔了,所以毫不犹豫地要了二十个比拳头还大两圈的包子,吃得满嘴流油,还时不时冒出一句“好吃”。 姜文曜歉意地看刘主任一眼,拿过两个包子,给阿丢一个,自己抱着一个可怜巴巴地啃。他预见未来两天,他那份口粮全得进饭桶那没有底的肚子。 早八点,三辆大巴到达目的地,刘主任指挥男同胞们搬帐篷和睡袋,女同胞整理食材,他们要停留两天,为防肉类变质,必须用冰镇上,放到背阴的地方。 段容枫蹲在草地上打开大包,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拖出三箱听装啤酒两箱可乐两打矿泉水,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这得多重啊! 啤酒下面是大包小包的熟食,拼在一块能顶半头猪,再下面是生的烤肉,两筐木炭,最下面有个睡袋,被几百斤的重量压得跟破布似的。姜文曜拿起一包猪头肉填补饥饿的肠胃,饭桶自带这么多口粮,他就不用不好意思吃了。 饭桶挺有自知之明嘛,好感度+1。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拿。”段容枫大方地招待大伙,自己拿起包肘花,扔给阿丢一块,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工厂选的野营地址位于市郊山脚下,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背后是海拔八百多米延绵不绝的山,山势平缓,虽然没有人工铺就的石阶,但也不影响人们攀登。 几个上了年纪的同事留守营地,其余人带着口粮和水自动组队爬山,下午三四点钟回营地集合,架帐篷,准备晚上的烧烤大餐。 段容枫把装在书包里的洗漱用品拿出去,装了不少熟食和水,看姜文曜慢悠悠拿面包火腿肠,段容枫把他的包也抢过来,往里塞了一兜肘花鸡腿,看还有点空间,又往里装了两包辣条。 姜文曜:“……”他们就爬半天山,用得着带这么多吗! 阿丢偷偷拖过一袋泡椒凤爪,躲在没人的地方啃得尾巴直摇,这可比狗粮好吃多了! 收拾妥当,段容枫主动把两个包都挎在自己身上,姜文曜考虑到他那逆天的体力,也没跟他抢,拿着相机调整光线,准备一会看到好看的风景拍照留念。 “来踏青的人不少啊!”段容枫牵着阿丢走在后面,用手机偷拍姜文曜的背影,恨不能把那些入镜的无关人员踹到山下去。 “昨晚都处理了?”看周围没人,阿丢突然开口,吓得段容枫一哆嗦,赶忙把它抱起来,离得近了,说话也能方便点。 “四个都送走了,他们说,害死他们的是一只很凶的女鬼,应该就在十三栋里游荡,可他们也不知道她躲在哪里。”段容枫眉头深锁,他好不容易在姜文曜家赖一晚,还以为能查到更多线索,没想到四只笨鬼连女鬼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她穿着红衣服,长发飘飘。 不过超度了四只鬼也不算白忙一场,他的大腿根没白受伤…… “会不会找错地方了?这里山清水秀的,哪里有鬼屋啊?”一队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超越他走到前面,段容枫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四男三女,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男生摆弄着手机,应该在用地图定位他们要找的位置。 “不会有错的,于辉他们寝室就是在这座山上撞得鬼,他们还拍了鬼屋的照片呢。”领队男生抬起头辨认方向,带着队伍往左前方走去。 这种地方会有鬼吗?段容枫打量山头,没发现有阴气缭绕,也就没把几个年轻人的对话放在心里,跟着姜文曜按原定计划往山顶爬。 山上除了几座公共厕所,再没有人工痕迹,但天然风景不错,爬山的人没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拍照,别看山不高,爬上去也得三四个钟头。 下午一点,姜文曜和段容枫到达山顶,不少同事已经在占据有利地形野餐了,看到姜文曜纷纷打招呼,让他过去一起吃,姜文曜不喜欢凑热闹,摆摆手,带着段容枫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拿过背包吃东西。 “他们怎么从那边下山啊?”啃着鸡腿,段容枫扫了眼吃完准备下山的小分队,和上山走的不是一个方向。 “嗯?”姜文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能是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吧。”像这种没有人工路的山从哪边都可以爬上爬下,只是走得多的路比较平缓,其他路要么草木杂生,要么会出现几米高的断层,不小心容易受伤。不过只要一路向下,总会回到山脚下。 “时间还早,要不咱们也从那边下山吧!”伸着脖子看了半天,段容枫跃跃欲试,他从小就喜欢像猴子似的挑陡峭的路爬山,先前怕姜文曜吃不消才乖乖走大路,现在看别人走小路,他也恨不能跟着下去。 姜文曜也打算拍点新风景,就同意了,两人草草吃过东西下山。段容枫把阿丢的狗绳解开,阿丢撒着花就跑没影了。姜文曜剜他一眼,追着阿丢跑远了。 “不解开让它自己往下跑,难道还要我抱着它啊!”段容枫委屈地噘着嘴,扛着两个半空的包拐进小路。 两个小时后,姜文曜抱着阿丢,一人一狗气鼓鼓瞪着段容枫,段容枫尴尬地挠后脑勺,在密林里摸索。 他们迷路了。 这是夹在山沟里的一块平地,山林遮天,段容枫也辨别不出东南西北。走着走着,远处传来走动声,段容枫和姜文曜对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循着声音小跑前进。 密林深处,七个年轻人正慌不择路地逃窜,段容枫一看,这不是要找鬼屋探险的学生小分队吗! “嗨,又见面了!”段容枫自来熟地上去打招呼,七个人惊魂未定,吓得尖叫连连,等看清是俩人牵着条狗,队伍里的一个娇小女生拍拍胸口,示意伙伴们别瞎紧张。她记得这两个人,抱着狗爬山的人很难让人记不住。 “你们怎么也跑到这来了?”女生记得他俩走的是大路,怎么也和他们一样转到这里了? “我们下山走小路,迷路了。”段容枫热情地递过去瓶矿泉水,女生红着脸接过来,腼腆地喝了两口,递给旁边的两个女生。 “我记得你们都背了包,现在怎么没了?”段容枫打量这队人,上山时像正式的探险队,这会儿却狼狈得像难民。 七个人脸色都变了,你看我我看你,三个女生靠在一起,充当彼此的支撑,最后领头那个男生心有余悸地开口说:“我们的东西丢在鬼屋那了,不敢回去拿。” “你们找到鬼屋了?”段容枫挑挑眉梢,这里怎么看怎么原生态,很难想象这附近有座房子。 七人一□□头,脸上满是惊恐。姜文曜郁闷地抱起阿丢,好好的野营地,怎么冒出鬼屋了? “你们认识下山的路吗?”段容枫对鬼屋很感兴趣,可现在天快黑了,别看白天挺暖和,晚上的气温还是有点低,尤其山里,没有帐篷和睡袋会冻死人的,所以他们必须尽快下山。 学生们的脸色更难看了,要是认识下山的路,他们也不会盲目乱窜了。 “既然我们都不认识下山的路,看来,咱们只能去鬼屋落脚喽!”段容枫吹了声口哨,兴高采烈拉着姜文曜向学生来的方向走去,七个人互看一眼,硬着头皮跟着他们往回走。 姜文曜嘴上没说话,心里再次后悔不该带这个饭桶来,要不是这人乱带路,他和阿丢早就回营地吃烤肉睡帐篷了,好感度归零! ☆、第013章 众人走了二十多分钟,密林到了尽头,之前以为树木遮挡了光线,出来后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离林子不远有栋破破烂烂的茅草房,正房两间,旁边是杂物房,杂物房的半个房顶塌了,被山风一吹,树枝和茅草晃了晃去,昏暗中看来很像妖怪枯瘦的爪子。 “我们的东西就在房子里。”领队男生指了指正房,又退到自己队伍中,他们都想拿回行李吃顿饱饭,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靠近房子。 “鬼屋就长这样?”段容枫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珠子,段家处理过的鬼屋甭管多破,至少屋里面积够大,房间够多,像这种一眼看个遍的房子,你让鬼藏哪里吓唬人啊! 再看看那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房顶,来个个子高的,抡着拳头都能砸漏了,累死鬼也困不住里面的人。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娇小女生怕他们不信,指手画脚想描绘那鬼有多恐怖,段容枫看了半天也没理解她要表达的是什么,姜文曜更是早看晕了。 “不管有鬼没鬼,咱都得把东西拿出来。”看七个学生里有四个穿着短袖,姜文曜担心再这么下去不用鬼出来收拾他们,他们就先把自己冻死了。段容枫点头,让姜文曜在外头看着孩子们,他进去取行李。 “要不咱一起进去吧,人多阳气盛,没准鬼被吓住就不敢出来了。”一个皮肤黑黑高壮的男生闷声闷气开口,他虽然没亲眼见鬼,但受同伴影响心里也怕得厉害,可让人家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进去拿东西而他们在外头干等,这事做的忒不地道。 学生们互相看看,都觉得这样不好,想进去又不敢,正犹豫着,姜文曜说话了:“就在外面等吧,要是没鬼,他自己就能把你们的东西都拿出来,要是有鬼,搭进去他一个总比把你们都搭进去好。” 七个学生:“……”你俩多大仇!! 阿丢耸耸鼻子,疑惑地看向无人关注的杂物房,姜文曜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吓出一身冷汗——房顶刚才有这么多摇摆的枯枝稻草吗?? 只见破败的杂物房顶上到处都是随风而动的影子,黑漆漆地看不真切,但姜文曜敢保证,就是把整个房顶拆了也分解不出这么多原材料。 “鬼,鬼啊!”不知是谁这么一喊,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房顶那些枯枝仿佛被叫声惊醒,纷纷从房上跳下来,姜文曜这才看清“枯枝”就是他们的四肢,骨骼外面裹着黄褐色、沁入骨头的皮肤。 这些东西落地后伸展身体,枯瘦的身体比正常人类骨骼窄小,个子倒是不矮,走起来像根随时都会折断的面条。面条们晃动着袖珍骷髅头,像在嗅着什么,很快,他们闻到生人的味道,激动地张牙舞爪。数不清的枯骨一哄而散,追着跑远的学生们没影了。 从始至终,姜文曜都抱着阿丢戳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科学的一幕。这是他第一次见鬼,原来鬼和电影里的形象完全不同,颇有木偶的即视感,如果换个光线好的地方看到这幕,他没准会笑出来。 阿丢烦躁地挣扎,碍于姜文曜在场,它只能扯着脖子狂吠,想把段容枫叫出来救人。鬼屋附近危机重重,它不敢贸然远离姜文曜,别把学生们救回来,姜文曜再被鬼们拖走。 这么多人里,姜文曜的时运是最低的,要不是它在,姜文曜可能被鬼们啃没了。 那可都是看见什么吃什么的饿死鬼啊! “屋里不会也有吧?”叫了两声却没得到回应,姜文曜傻眼了,段容枫不会真的喂鬼了吧?转了两圈,姜文曜跑回密林,从一棵低矮的小树上折下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左手抱紧阿丢,杀气腾腾冲进鬼屋。 屋内比外面更黑,姜文曜眼前漆黑,凭感觉挥舞着树枝。有东西矮身躲过攻击,姜文曜回手一扫,抬脚就踹。那东西光顾着躲树枝,没想到下面还有,被踹了个正着,“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连连惨叫。 姜文曜挥木棒的动作顿住,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饭桶呢? “段容枫?”姜文曜尝试着叫了声,地上的人赶忙应声,姜文曜满脸黑线,摸索着把段容枫拉起来。段容枫哼哼着,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姜文曜身上,被拖出鬼屋。 “叫你怎么不回话啊!”姜文曜火大,可看段容枫一脸虚弱,又不敢把他往地上扔,没办法只好把阿丢放在地上。阿丢看段容枫没受伤,调头就跑,姜文曜想追,身上挂着个拖油瓶根本追不上,转眼阿丢就不见了。 姜文曜:“……”看段容枫的眼神跟吃人似的。 “我回了……”段容枫委屈地揉着生疼的膝盖,他进屋时感受到一丝淡淡的鬼气,猜想着屋里确实有鬼。为免引起学生们和姜文曜的恐慌,他在屋内画了隔音符,学生的尖叫和阿丢的犬吠他都听到了,可那时他正在超度屋里那只鬼走不开。听到姜文曜叫他,他立刻回应,不过他忘了自己画过隔音符,外面的人听不见屋内的声音,所以当他处理完屋里那只自缢而死的地缚灵往外走,就被以为他出事的姜文曜给揍了。 “外面怎么回事啊?”感受到空气中浓浓的阴气,段容枫难得收敛嬉皮笑脸,七个学生不知所踪,阿丢也追着去了,情况一定非常危急。 “那房顶变成了无数个干尸,追着那几个孩子跑没影了。”姜文曜比划了半天,段容枫也没想象出是什么情况,不过通过描述,段容枫判断出那些鬼是凶残的饿死鬼。 “完了完了完了,那些孩子要是被追上,连尸体都留不下啊!”段容枫捡起个树杈当拐杖,铁拐李似的走出几步发现姜文曜没跟上,又挪回来,拉起姜文曜走出十几步,却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追。 段容枫深吸口气,从自己那个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沓符纸,撒纸钱似的高高抛起。符纸随风而动,落地前突然烧起,飘飘忽忽飞起,十几张符纸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姜文曜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是变魔术啊还是出幻觉了?先不说符纸无火自燃这事,十几团火在树林里钻来钻去,真的不会引起山火么! “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我。”段容枫郑重地对姜文曜说,之后在扭到的膝盖上拍了两巴掌,不影响行动后,段容枫扯着姜文曜追着一团火光跑进密林。火光移动飞快,姜文曜几乎跑断气才勉强跟上,跑出五十多米,前方传来隐约的叫喊。段容枫双目眯起,脚下加速,拖着姜文曜冲进战场。 被找到的是那个黑黑的大男生,此时他被四只饿死鬼围着,手里拿着根树杈一圈圈抡,一只饿死鬼被扫中,胳膊顿时飞出去,其他饿死鬼见了,只能焦躁地在外面转圈,不敢贸然进攻。 “这小子还能坚持一会,咱先去救别人。”段容枫转身就走,姜文曜满脸黑线:“来都来了,先把人救了不行吗!”说完也不等段容枫反应,抡着树枝杀进包围圈,一棍子扫飞一只饿死鬼。男生看救兵到了,提起精神全力攻击离他最近那只,在两人两根大木棍的狂轰乱炸下,四只饿死鬼都被挂到树上,手刨脚蹬,就是下不来。 段容枫被姜文曜彪悍的做派吓得忘了反应,直到两人结束战斗,拄着棍子喘粗气才回过神,赶紧找出两瓶运动饮料递过去。 “这,这都是,什么,什么玩意啊!”男生叫王壮,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才说出话来。薄薄的上衣早被汗沁透,这会儿被风一吹,透心凉。 “都是些可怜人而已。”看树上这几位短时间内下不来,段容枫不再耽误时间,领着两人寻找其他火光,有火光处,必有鬼。 王壮看到满天飞的火团,腿有点软,幸好符纸燃起的火光是明黄色,带着暖暖的温度,不至于被当成鬼火。 “那边!”姜文曜最先看到被饿死鬼围困的女生,和王壮比,女生的情况万分危急,衣服被抓得破破烂烂,脸上身上好多血道,一只饿死鬼正挥舞着利爪扑上来,如果被他抓中,女生就得肠穿肚烂。 王壮眼珠子通红,怒吼着冲上去,把最外面的饿死鬼打飞,杀入重围救人。姜文曜也想去帮忙,被段容枫拽住。段容枫又从包里拿出几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往饿死鬼身上丢,符纸贴在饿死鬼身上,饿死鬼就失去行动能力,被王壮全部扫飞。 “你怎么样了,伤到哪了?”王壮焦急地围着满身是血的女生转,生怕碰疼她。女生呜呜地哭,一个劲摇头,连句话都说不上来。 “你们小心点,发现不对就大声叫。”段容枫没心情看他俩患难见真情,还有五个被困的人,男生们也许能勉力支撑,女生可怎么办? 急得满头大汗,段容枫拉起姜文曜往火光集中的地方跑去。 ☆、第014章 救援的结果很不乐观,娇小女生和两个男生在一起,两个男生把她护在中间,挥舞着树枝玩命抵抗,虽然伤痕累累倒也没有性命之忧。落单的两人就倒霉了,男生被饿死鬼咬住四肢,撕掉好几块肉,鲜血淋漓,女生更惨,肚子上豁开个大口子,几只饿死鬼争先恐后伸手进去掏内脏,被晚一步赶到的阿丢追着散开,女生瞪着无神的眼,胸口偶尔起伏一下,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段容枫双眼通红,拿出个塑料瓶扔给姜文曜,示意他给男生止血,而他则趁阿丢把饿死鬼驱赶开的工夫,划破食指在女生额头上画了个符。女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不过喘气比刚才快了些。 跟在后面的学生们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得惊叫连连,两个完好的女生抱在一起痛苦,几个男生攥紧拳头,要不是姜文曜拦着,可能早扑上去和饿死鬼们拼命了。 “你们把衣服干净的地方撕下来给他包扎伤口。”别看装药的瓶子像是几块钱一瓶的廉价药,里面装的药粉止血效果却特别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吸收了药粉,很快就止血了。 男生们立马把上衣扒了,挑干净的地方撕成条绑住伤口,女生本来也没穿多厚,又被鬼抓得破破烂烂,实在没法脱,姜文曜把自己贴身的t恤脱下来扔过去,给了俩人一瓶水,让她们给失血过多的男生喂一些,再擦擦伤口附近的血。 做完这些,姜文曜把剩下的药交给王壮,让他给其余受伤的人也擦一些,他自己挑了根最粗的树枝躲到大树后头,正巧一只饿死鬼被阿丢逼到附近,姜文曜跳出来一棍子把饿死鬼抡飞。 某个瞬间,阿丢僵了一下,它总感觉姜文曜那一棒子其实是想打它来着……要肿么跟他解释自己其实不是狗来着??成天看便宜老爸在自己面前脱光光洗澡换内裤什么的,它被会杀掉灭口吗? 姜文曜倒没心思想那么多,此时他眼里只有那些蹦来跳去的饿死鬼,段容枫还在抢救奄奄一息的女生,他必须为救人争取时间。偷袭成功,姜文曜迅速转换阵地,躲到另一个树后头,找准机会照着一只饿死鬼的头顶就是一棍子,差点把这只可怜的家伙拍成柿饼。 看姜文曜下手果决狠辣,阿丢也不敢怠慢,赶紧把扑向段容枫和女生的恶鬼往姜文曜藏身的大树附近赶,姜文曜暗搓搓等着,突然出手,打地鼠一样把这群饿死鬼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另一边,段容枫把女生露在外面的肠子塞进肚子里,用药粉止血。他在女生额头画的是定魂符,防止她魂魄离体被鬼差带走。只要魂魄还在身体里,这人就还有还阳的可能。女生即使在昏迷状态,也被疼痛折磨的不断蹙眉,段容枫没有缝合工具,只能任由伤口外翻,等尘埃落定把人送去医院急救。 王壮处理完伤口,带着两个男生学姜文曜搞偷袭,不过他们的技术明显不过关,才打了两下就被群鬼发现,群鬼正被阿丢咬的火大,看到有人背后下手,立马嚎叫着杀过来撕咬,眨眼就在三个男生身上留下不少伤口。 姜文曜气得直哼哼,只好从树后转出来,从群鬼后方下手,展开营救。阿丢奔过来,跳起近两米高,一嘴咬在最后面的饿死鬼脑袋上,饿死鬼连吭都没吭,脑袋就被阿丢咬掉了,阿丢懒得嚼,直接咽了。 姜文曜:“……”儿砸,爸爸饿着你了吗?怎么能随便吃东西!这些鬼一看就过保质期了好吗!!!吃坏肚子看医生不要钱吗!!! 阿丢顶着压力打了个饱嗝,差点噎着…… 吐槽无力,姜文曜化悲愤为力量,抡着树枝神挡杀神勇不可挡,很快杀出一条血路,和三个体力不支的男生汇合。 “你们会爬树吗?”抽飞一只饿死鬼,姜文曜对身旁身材较瘦的男生吼,男生一愣,讷讷地点头,另两个也大声喊着“会”,姜文曜逼开离他们最近的几只饿死鬼,一指旁边几棵粗壮的大树大吼:“赶紧爬到树上去,我没叫你们下来就别下来!” 三个男生想留下帮忙,可他们也发现自己更像累赘,姜文曜和阿丢围着他们团团转,根本施展不开。王壮带头跑到树下,三两下爬到三四米高的位置,这群鬼似乎不会飞,偶尔一两只爬上去,他们一脚就能踹下来,自保没问题了。 没了碍手碍脚的,姜文曜开始大杀四方,阿丢默默看着,它发现姜文曜举手投足都是有招式的,应该正经练过武术,这群饿死鬼除了乱抓乱咬再没其他招数,和练家子对打根本不占便宜,没一会,包围圈就被打开个缺口,姜文曜十分潇洒地杀出来。 不过饿死鬼也不是一根树杈就能解决的,无数被打飞的饿死鬼挣扎着跑回来,继续追着姜文曜撕咬,阿丢气急,趁姜文曜背对自己的时候跳起来啃死两只,囫囵着吞了。 树上仨男生一哆嗦,急忙揉眼睛,他们总感觉那条土狗变成了某种狰狞的远古野兽,可细看,那确实就是条弹跳力比较牛叉的土狗。 缠斗大半个钟头,大部分饿死鬼都缺胳膊少腿了,姜文曜气息还算平稳,但额头满是汗水。阿丢焦躁地冲着段容枫汪汪叫,天彻底黑了,饿死鬼融入黑暗,姜文曜的击中率大大降低,饿死鬼趁机反攻,把姜文曜仅剩的外套袖子扯掉半截。 段容枫同样满头大汗,女生几次遇险,魂魄企图挣脱定魂符束缚,他必须集中精神加固符咒的力量。身后的打斗声他都听到了却无暇顾及,此时女生的情况稳定,暂时脱离生命危险,段容枫连汗都来不及擦,抓出一把符纸加入战斗。 周围黑漆漆一片,却不影响段容枫的视力,符纸一贴一个准,被他贴住的饿死鬼全都动不了,战斗终于趋于尾声。 最后一只饿死鬼被定住,段容枫边抹汗边摸出手电照明,姜文曜看危机解除,靠着大树坐下休息,他的背包早被他要回来,正好翻点吃喝填肚子。 “大,大哥,我们能下去了吗?”王壮抱着树杈往下看,姜文曜这才想起树上还有人,招手让他们下来。 “把他们都叫过来吃点东西休息会吧。”姜文曜头一次认为身边跟个饭桶有好处,把吃食给几个学生分完还有一大堆,又找了袋清淡的卤牛肉扔给阿丢。阿丢吃饿死鬼都吃饱了,闻闻牛肉,实在咽不下了。段容枫在它屁股上踢了脚,抢走卤牛肉,换给它一罐开启的啤酒。 阿丢两只前爪抱着啤酒咕噜咕噜,很快就喝完了。 姜文曜:“……” 学生们:“……” “雅青没事吧?”娇小女生看看昏迷不醒的女生,再看看忙着吃饭喝酒的段容枫和姜文曜,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鬼屋探险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不是说这世上没有鬼吗?既然没鬼,周围这群狰狞的干尸又是什么? “小命暂时保住了,”把牛肉咽下去,段容枫抹抹嘴,拿起啤酒喝了两口,“不过必须尽快把她送去医院,她的伤口需要马上缝合,不然感染引起发烧就真没救了。” “这些东西怎么办?”姜文曜指指形态各异的饿死鬼,山下还有上百个零件厂同事,如果这群东西跑到山下,还说不定会造成怎样的伤亡。 “这些也得尽快超度了,”段容枫揉揉额角,快晚上九点了,工人们看他们还没回去,没准会派人上山来找,要是让他们看到这场面……“这样吧,你们带着她找路下山,我留下善后。”段容枫边说边指挥学生们折树枝做了个简易担架,尽量避免牵动女生的伤口。 姜文曜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同意分配,带着学生抬着担架找路下山。月明星稀,站在山上很容易判断方向,只要回到营地,就可以借用工厂的大巴送学生们去医院。 目送姜文曜走远,段容枫没出息地擦擦口水,只穿一件外套、敞着怀的姜文曜好性感啊好性感! 本来还在犹豫是走是留的阿丢看他这样,哼哼两声,甩着尾巴追姜文曜去了。 密林重归宁静,段容枫整整衣衫,似笑非笑地来到群鬼跟前,撕下其中一只饿死鬼身上的符咒…… ☆、第015章 姜文曜带领着学生小分队很顺利下了山,山下,工厂的职工们正焦急地伸着脖子往山上看,他们发现姜文曜和给他们带饮料熟食的段容枫没回来时,天已经黑了,电话没信号,刘主任当机立断派人两两一组上山去找,一共派出去十组,现在回来了八组,都没找到人。 越来越晚,刘主任急得团团转,如果最后两组人也没找到,他就要报警搜山了。 幸好姜文曜感念警务人员工作繁忙,没有贸然给人家增加工作量,赶在两组前回来了。 “小姜你没事吧,怎么才下来啊,和你一起那小段呢?”刘主任看到姜文曜立刻走过来问长问短,话说了一半才看到后面那群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学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来郊游的学生,非要徒手爬陡坡,结果摔下来了。”姜文曜一本正经地瞎编,学生们集体捂脸,这谎话说得也忒没水准了,从山上摔下来能在肚子上摔个大口子?那不是石头,是谁不小心把刀子埋山上了吧? 刘主任也不太相信,可眼下不是追究原委的时候,急忙叫过司机开车送几个学生去医院。姜文曜想了想,他和学生们非亲非故,也不是学校的老师领导,去了医院也帮不上忙,段容枫还留在山里处理那群饿死鬼,所以他的首要任务是拦住刘主任再派人上山找段容枫。 目送学生离开,又应付刘主任和其他同事几句,姜文曜找到他的行李,翻了件t恤套上。有人叫他过去吃烤肉,姜文曜不太饿,可也知道必须就今天的事解释几句,满足小伙伴们的好奇心。 学生们怎么徒手爬山,姜文曜表示不知道,他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这个样子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和段容枫指挥着方寸大乱的学生对几个受伤较重的同学展开急救,不过他们对这种事都没经验,耽误了不少时间,下山时天太黑又迷路,因此现在才返回营地。 “那小段呢?你们都回来了,他怎么不见了?”老张来过这里几次,今天是留守营地的一员,听说段容枫自个儿留在山上,顿时有些担心。这山里虽然没有毒蛇猛兽,却也有几处险地,再加上山路十八弯,真要是迷失了,连个救援的人都遇不上。 “他去收拾学生们的行李了,东西挺多不好拿,我看那帮孩子都受了伤,有两个情况很不乐观,就先送他们下来了。您放心吧,我在路上做了标记,他不会走丢的。”接过热乎乎的烤羊肉串,姜文曜边吃边暗想:他沿路扔了一地的鸡骨头,段容枫应该能看到……吧? 阿丢偷偷叼了串冒热气的烤肠,边啃边郁闷地往山上望。段容枫是驱鬼世家段家的十三少爷,之前被姜文曜误会成物业小哥,只要解释清楚,俩人还是好基友。可它呢?一条狗,突然变成斩妖除魔守护段家的凶兽?不但神勇无比还会口吐人言,这事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姜文曜若是怕了它把它扫地出门还算好的,万一这位一个想不开,把它送去研究所…… 吃肉都不香了。 算了,解释的事就留给会说人话也不会让人奇怪的段公子吧,它就假装自己是条狗,一问三不知,也别暴露会说话的属性就雨过天晴了。 一串香肠吃完,阿丢默默蹭过去,把姜文曜刚烤好的鸡腿偷过来一条,听说这是给段容枫烤的?那它吃掉来弥补深受伤害的心灵不过分吧! …… 段容枫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多了,工人们都睡了,只有姜文曜坐在火堆旁,边烤火边看向连轮廓都看不清的大山,时不时烤点串加餐。他倒不担心段容枫被群鬼反扑,单看那几把符纸的威力,他也知道段容枫不是个普通的物业小哥,没准人家是高人派进物业调查小区频繁死人事件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段容枫和那位穿风衣的高人同时出现在火葬场。可他现在比较担心段容枫的处境,黑灯瞎火的,万一踩空了摔到山沟沟里……姜文曜撸了个肉串,喝了口啤酒,那画面太美,他不太敢往下想。 “阿丢,咱们要不要去接他啊?”把趴在脚边打盹的阿丢抱起来,姜文曜捏捏狗耳朵,摸摸狗肚子,生怕儿砸吃了脏东西生病。阿丢胆颤心惊地哼哼两声,它生怕姜文曜摸出一把手术刀,如变态医生般给它来个大开膛。 “算了,要是走岔了就麻烦了。”姜文曜自言自语打消念头,正想确认下阿丢是生病了还是困迷糊了,怎么恹恹的,远处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熊一样的怪物,走路都不走直线的。 姜文曜定睛一看,原来是段容枫扛着七个大包,脚步虚浮的随时都会摔倒。姜文曜赶紧放下阿丢,迎上去帮忙,段容枫也不客气,把学生们的包全堆到姜文曜身上,他自己也挂了上去。 姜文曜:“……”你比七个包重多了好吗! “好累啊,有没有吃的,我要热乎的!”到达营地,段容枫仰面躺在火堆旁,要死不活地戳戳姜文曜。姜文曜无语,拿了几把肉串放到烤炉上,肉的香气很快散发出来,段容枫馋的直咽口水。 超度群鬼,又返回鬼屋处确定没有漏网的鬼怪,最后扛着学生们的行李长途跋涉,中途还不小心摔了好几回,段容枫想:一定要多吃点补补。 “明晚回去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吧。”姜文曜把学生的东西堆到自己帐篷边上,送他们去医院的司机打来电话说学生安全送到,天太晚,他就不过来了,明天再来和大家汇合。 段容枫胡乱地点头,抓过半生不熟的烤肉开始啃,啃了两口又全吐出来,外面烫嘴里面带冰碴,这口感,他消受不了! …… 学生遇险的事没对工厂春游造成太大影响,第二天起来,大伙看段容枫平安回来,就纷纷组队进行第二天的游乐项目,段容枫和姜文曜因为睡得晚,实在提不起精神,就主动承担了留守任务,让老同志到附近转转。 天黑后,众人把剩下的食材一扫而空,上车回家。姜文曜和段容枫在零件厂门口下车,换了出租赶奔医院送行李。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4节 这是姜文曜第一次天黑后来医院,没想到这里白天到处是人,挂号都得排队半小时,晚上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早过了探病时间,看门大爷说什么都不让俩人进去,最后还是段容枫打了个电话才解决问题。 “医院前阵子闹鬼,所以过了晚八点,住院部就不允许人进出了。”段容枫撂下电话对姜文曜解释,医院这事也是段家接手的,不过医院向来阴气重,指不定哪个离世者心有不甘化为厉鬼,因此不可能完全处理干净。他打着检查的名义来医院,院方巴不得呢,自然不会不让他进门。 姜文曜点头,从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里,十个至少有五个是医院背景,论恐怖等级,医院和火葬场有一拼。 “既然来了,我就去四处转转,你和他们说说话,我一会回来接你。”和学生们打过招呼,段容枫对姜文曜笑了下,转身跑没影了。姜文曜的嘴张了一半又无奈闭回去,他想说其实他可以自己走的,阿丢还在零件厂值班室里等他呢。 可人都走远了,他不想等也得等了。 “这次的事真的谢谢你们了,不然我们几个死定了。”王壮几个是轻伤号,本来不用住院,可一想到回学校要面对老师和校领导的盘问,他们怂了,只能躲在医院里装鸵鸟,希望领导们工作繁忙,尽快把他们忘了才好。 不然真把他们遭遇的事捅出去,就要换领导们来住院了。 “以后别做危险的事,对未知的事要心存敬畏,能躲就躲,千万别主动招惹。”姜文曜认真地对他们说,要不是这群孩子跑去鬼屋探险,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幸好没死人,否则这群人的人生就算毁了,侥幸逃生的人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大哥,你是天师吧?真是太厉害了,那么多妖怪都被你打败了!”蹲树三人组之一两眼闪闪发亮,昨晚站在树上看姜文曜和群鬼周旋,他佩服的快跪了。反观扔了把符纸就不管事的段容枫被他们无视了,扔纸谁不会啊,一看就是助理干的活。 高人要有高人的架势,姜文曜是天师,看他的狗就知道了。能把鬼的头咬下来的狗,那是一般人能养的吗! 姜文曜:“……”这事要怎么解释?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 “你们要记住,这世上是真的有鬼的,你们可以好奇,但不要去打扰他们,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逃出来。万一你们出了事,你们的家人会很难过,不要让亲朋好友为你们的任性和好奇买单。”姜文曜正儿八经地告诫,学生们齐刷刷点头,经历过群鬼的围攻,打死他们也不敢继续冒险了。 “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康复后早点回学校,老师不会为难你们的。”摆手示意大伙不用送,姜文曜离开病房,打算去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等。刚走了两步,姜文曜眼前一花,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纷乱的影子。 即使什么都听不见,姜文曜也知道,他们在哀嚎。 ☆、第016章 姜文曜努力忽略着这些乱入的声音,可他们叫得实在太惨,姜文曜忍了又忍,实在坐不住了,看段容枫还没回来,他跟随着声音的方向下楼。越往下走,声音越大,姜文曜被震得脑子发晕,不得不扶着墙停脚喘粗气,那一刻,他真想夺门而出,离医院越远越好。 惨叫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五分钟后,姜文曜的世界安静了。姜文曜睁开眼,迷茫地四周打量,仿佛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又过了会儿,手机响了,姜文曜掏出一看,是段容枫。 “你真没事?”站在医院门口,段容枫担忧地看着姜文曜,他回到病房才得知姜文曜已经走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只好打电话。电话接通时,他就听出姜文曜的声音不太对,生怕对方被医院里那群飘着的弟兄欺负了,可姜文曜说他只是不太舒服,先去外面等他。见了面,段容枫发现姜文曜的脸色有点白,脚步也没来时那么稳健了。 “可能是太累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姜文曜摇头,下台阶去叫出租车。段容枫落后两步,看着姜文曜的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在怡园小区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吃了点宵夜,再去零件厂接阿丢,返回小区差不多凌晨了,一眼望去,所有窗子都黑着。迈进小区,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姜文曜疑神疑鬼地到处看,段容枫则眯起双眼,像是闻到猎物气味的豹子。 “小区可能又出事了。”站在楼下,段容枫那张妖孽脸冷的快掉冰碴了,姜文曜看看他,再看看大楼,总感觉这里比他春游前更阴森了。 “先回家吧,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再说。”拍拍姜文曜的背,又给阿丢抛了个见机行事的眼神,段容枫一马当先进了楼,连看都没看停在下面的电梯,直接钻进了楼梯间。姜文曜毫不犹豫地跟上,两人一狗飞一样爬到九楼。段容枫以“保护”为由再度借宿姜文曜家,姜文曜想了想,灵异夜的灵异小区,家里住个高人也不错,虽然这位高人怎么看怎么是个半吊子,但好歹也是高人来着。 趁段容枫洗澡的工夫,姜文曜坐在客厅里看本地午夜新闻,如果小区真的出了什么事,新闻肯定会播。看着看着,姜文曜皱起眉,他家的氛围,貌似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没等他想明白哪里变了,午夜新闻播完了,并没有怡园小区的报导,姜文曜挠挠头,懒得再想,换上睡衣钻进被窝睡了。听姜文曜呼吸均匀低缓,阿丢悄悄钻出狗窝,一溜烟跑到浴室门口,水声停了,段容枫围着浴巾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手机。 “这玩意还没进水报废,质量不错啊!”憋了两天,阿丢泄愤似的低吼着,反正他在卧室门上画了隔音符,不怕吵醒姜文曜。 “刚给老霍打了个电话,他说小区又死人了。”没理会阿丢的调侃,段容枫疲倦地缩进长沙发,那四只鬼被超度了,这张长沙发没人跟他抢了。 “又死人?”阿丢眼珠子瞪溜圆,尖牙呲着,表情那叫个凶悍,“这才消停几天啊!上吊也让人喘口气啊!”事实上,他们一天都没消停过,处理完沉迷盗墓的瘦猴鬼,他们趁姜文曜上班的时候溜去医院帮忙,之后又大老远跑到郊外深山撞鬼,这刚回来,发现小区又死了人。 好像全世界的鬼都让他们撞上了。 “不止是死人,而且死的就是这栋楼的人。”段容枫也郁闷了,除了帮大哥处理医院的委托分了点劳务费,他最近几乎全程打白工,不仅如此,刚去看那群学生,他还花了二百买果篮。 这么下去,他快破产了! “这栋楼?这栋楼不就那么几户人家了吗!”阿丢没理会段容枫哭穷,要是段公子能破产,这大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穷光蛋了。 “我们住进来之前,”段容枫指指自己,又指指卧室方向,“这栋楼住了七户人,这次出事的是八楼那两户,801的男主人大半夜敲开802的房门,把开门的人砍成重伤,然后这哥们又把自己砍了,听说一菜刀下去,把自个儿的脑袋给砍掉了。”段容枫用手比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阿丢想了想那画面,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能把自己脑袋砍掉的,绝不是普通人。 “这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今天消息传出来,这栋楼又有三户人家搬走了,出事那两家也没人了,也就是说,这栋楼除了咱们,还剩下两户,三楼一户,六楼一户。”段容枫从冰箱拿出两罐凉啤酒,自己一罐,扔给阿丢一罐。阿丢爪子一抓,啤酒“砰”的一声被打开,阿丢猛灌两口,打了个嗝。 “那两家也快搬了吧,等他们也搬走,这栋楼就剩咱仨了。”喝完啤酒,阿丢肚皮朝上,舒服地哼哼着。以前住在段家老宅,因为子孙众多,段家老太爷早年买了块地,建了几十栋别墅给大家住,远远望去,整个别墅小区加后头的山头都是段家的,住在里面别提多气派。可现在,阿丢发现这栋十八层的大楼都是它的地盘,那感觉比住在段家还爽。 段容枫气得翻白眼,身为驱鬼世家一份子,他入住的楼变成鬼楼有什么好骄傲的!! “应该是害死曾住在这里那四个人的女鬼干的,我们必须尽快抓到她,不能让她继续害人。”把啤酒罐捏成一团,段容枫站起身,在房里贴了几张防御类的符咒,然后拿起他那个永远能掏出符纸的背包出了门,连夜寻找害人的女鬼。阿丢甩着尾巴懒洋洋跟在后头,有那些符咒保护,姜文曜暂时不会有危险。 …… 越睡越冷,姜文曜翻个身,悠悠醒来。另一半床上没人,姜文曜也没在意,闭着眼睛等了会依然没有睡意,索性披着衣服起来,喝了杯热水,这才发现房间墙壁上贴了好几张黄黄的纸。 姜文曜随手撕下来一张看了看,和电影里抓鬼的符咒很像,黄纸配狗爬红字,看半天也看不懂什么意思。姜文曜无所谓地笑笑,又把符纸贴了回去,换上运动鞋出了门。 顺着楼梯爬到顶楼,姜文曜裹紧外衣,迎风站在天台上。怡园小区外围有一圈八层楼高的矮楼,里面全是十八层的小高层,黑夜里看过去,像飘摇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风声呼啸,姜文曜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吹成了鸟窝,摸摸兜,没有烟,姜文曜有些兴趣索然,他不喜欢抽烟,甚至同事让烟的时候他直接说不会,但其实他会在家里放一包烟,心里烦乱或偶尔失眠的时候抽一根,一年到头也消耗不掉一包,大多都贡献给那些偶遇的看不见的朋友们了。 吹了几分钟,姜文曜有点冷,又忘了带烟,只好往回走。刚走到楼梯口,关闭的铁门突然开了,姜文曜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知道这栋楼没住几个人,现在又是三更半夜,谁会和他一样跑来天台吹风散心? 大门刚开启条缝,就被狂风吹得撞开,幸亏姜文曜退后了,不然非被大门糊到墙上。 门开了,姜文曜和里面那人面对面,那是个比姜文曜矮半头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他看都没看姜文曜,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来,单薄的睡衣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他却毫无知觉,径直走向楼边。 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姜文曜眉头微皱,对视时,他似乎从那人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扭曲挣扎的男人,一个长发飞扬的女人……这哥们不会被女鬼附身了吧?姜文曜想起那天坠楼的男人,这位不会也要步那人的后尘吧?来不及多想,姜文曜转回身追着男人跑,别看那男人个子矮腿也短,但走的却特别快,姜文曜追上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天台边上,再往前两米,就掉下去了。 “喂,醒醒,你醒醒!”姜文曜拉住那人的胳膊使劲晃,可男人却毫无知觉,还在执著地往边上走。姜文曜火气上头,一拳砸在男人面门上,男人被打得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姜文曜趁机扑上去压住他,左右开弓一顿耳光。 男人对姜文曜的施暴全不在意,像根本没看到他,依然挣扎着往起爬。男人力气很大,姜文曜一个没留神被推开,后脑勺在地上磕了下,疼得眼前发黑。揉着脑袋抬起头,姜文曜发现那男人一条腿已经迈出去了,吓得他大叫一声,飞扑上去拖住男人的另一条腿,男人重心倾斜,大半身体吊到楼外面。 姜文曜被拖得前行半米,及时用脚踢在楼边的矮墙上才避免被拖下楼的命运。男人没有濒临死亡地挣扎,但姜文曜却听见男人灵魂的求救,隐约掺杂着女人尖厉的阴笑。 姜文曜憋住口气,全身发力,随着一声怒吼,将男人拖了上来。两人摔在地上的同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男人身上钻出来,恶毒地盯着地上的两个人。 ☆、第017章 女鬼离体意味着男人暂时安全了,姜文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郁闷地发现男人晕过去了,他连摔带拖人,至今还在地上趴着,等他爬起来再扛上这位晕厥兄跑路,女鬼早把他们扔楼下去了。 姜文曜有点后悔,早知上个天台都会遇到这种事,他就不把那张符纸贴回去了,家里又没人,符纸贴那儿简直浪费啊! 想归想,姜文曜清楚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与其抱怨为什么不贴身携带驱鬼装置,还不如想想怎么从女鬼的利爪下逃生。就看这姐们儿一身大红,姜文曜也知道她不是山上那群饿死鬼能比的,何况这回他身边连个树枝都没有,总不能让他抡着晕厥兄当武器吧? 万一没抓住把人抡到楼下去,这人算女鬼害死的还是算他害死的? 女鬼悬在半空,长发张牙舞爪遮挡了她的脸,姜文曜深吸口气,他虽然不怕鬼,但也不想看到过于惊悚的面目构造,所以女鬼喜欢留长发不是为了增加恐怖效果,而是为了顾及大多看官的心理承受能力? 偷偷衡量着到大门那儿的距离,姜文曜发愁地在晕厥兄胳膊上掐了一把,如果是他自己,完全有把握在女鬼冲上来前逃进楼梯间,不指望马上找到段容枫救命,至少可以先回他那个贴满了符纸的房子躲躲。可现在身边多了个百十斤的人,光是把他扛起来就要耽误几秒,逃命关口,几秒就是生与死啊! 女鬼看都不看姜文曜,目光紧紧锁定在晕厥兄身上,姜文曜也发现女鬼对他并不感兴趣,急忙爬起来,伸展着胳膊腿,确定没伤到哪儿,立刻一指女鬼身后的夜空,大吼一声:“看!有飞碟!” 女鬼:“……”她看起来很像弱智吗? 女鬼不上当,姜文曜也不在意,顶着对方杀气腾腾的瞪视,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淡定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真的有飞碟。” 女鬼气得发狂,双手成钩状曲起,想把眼前这个把她当傻瓜的家伙撕成碎片。没等她动,一个圆圆的东西正砸在她脑后,女鬼“吭哧”一声摔在地上,砸她的东西也落了地,女鬼挣扎着歪脑袋看了眼,那是个很像盘子的东西,橡胶的,上面刻着许多弯弯曲曲的字,应该是符篆。 姜文曜活动完筋骨扶起地上的晕厥兄,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刀:“看吧,我没骗你,确实有飞碟。”声音平板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女鬼:“……” 一只黄白相间的土狗颠颠跑过来,叼起飞碟往楼边跑。 女鬼:“……”你也没说是狗玩的飞碟啊!! 看到阿丢,姜文曜一愣,刚才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女鬼身上,都不晓得他儿砸是啥时候跑上来的。 阿丢叼着飞碟跑到楼边,跳到边缘半米高的矮墙上,姜文曜吓出一身冷汗,难道是他从没陪儿砸玩飞碟,所以儿砸要跳楼示威? 就说不要看那些脑残电视剧,教坏小朋友也教坏他家狗啊啊啊! 阿丢没听到便宜老爹咆哮的内心,跳到矮墙上,使劲扭着脖子,把嘴里的飞碟甩了出去。暗夜里,黑色的橡胶飞碟瞬间隐入黑暗,抛至最高点刚开始下落,对面楼上一道人影突然冲出来,一脚踏在飞至两座楼中间位置的飞碟上,飞碟急速下落,而那人借力向上拔高,如燕子般轻巧地落在女鬼所在的楼顶。 姜文曜:“……”其实他一直在做梦吧?看来他以后也不能再看电视了,灵异和武侠乱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段容枫摆了个帅气的造型,右手插在后脑发间,脸呈四十五度上扬,借星月之光给自己加点闪光效果,他等着姜文曜夸赞两句,甚至主动来个投怀送抱求安慰求保护,然后他就大刀阔斧干掉女鬼,抱着美人回去同床共枕。 严阵以待的阿丢忍不住汪了两声:人家都走了你还臭美个毛线啊! 段容枫转头一看,姜文曜正扶着晕厥兄往楼梯口走。那一刻,段少爷的心碎成了玻璃碴——就不能有点浪漫细胞吗?信不信他把那碍事的拖油瓶扔楼下去!! 女鬼:“……”我会感谢你的! 段容枫还在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女鬼已经冲过来了,阿丢蹦起来咬她,女鬼陡然升高,阿丢从她脚下扫过,落在地上骨碌两圈,幸亏有矮墙挡着,不然它就滚楼下去了。 女鬼来到近前,段容枫挑起了嘴角,乱跺的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身体旋转一周,躲开女鬼利爪的同时转到了女鬼身后。 女鬼没想到这个看着没正行的男人动作这么快,吓得急忙转身,警惕地盯着正要往自己背后贴符纸的段容枫。段容枫呲牙一乐,仗着自己腿长,抬脚就踹。女鬼狼狈地躲开,阿丢又跳过来,差点咬到女鬼的脚。一高跟鞋把碍事的狗踢开,女鬼想突围跳出大楼,这小子再厉害也不会飞,只要脱离地面,这一人一狗就拿她没办法。 段容枫早料到她的意图,和阿丢配合默契地拦住去路,不让女鬼往楼边靠近。他再时不时往天上撒两把符纸,阻断了女鬼升空的可能。 看段容枫又捏着符纸往跟前凑,女鬼冷笑两声,身子如箭般窜出去,和段容枫擦身而过,急扑一条腿迈进楼梯间的姜文曜和晕厥兄。段容枫没想到女鬼突然转换攻击目标,再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女鬼化成红色烟雾钻进晕厥兄的体内,前一秒还软塌塌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一挥手甩开架着他的姜文曜,后背抵着墙,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森森笑着看跑到跟前的段容枫。 “你别乱来啊!”姜文曜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刚才被掀倒,后背撞在楼梯门把手上,不用看也知道后腰紫了。 “呵呵呵,你不是很厉害吗?来啊,来收了我啊!”男人开口,声音却像乌鸦叫,看段容枫和阿丢都不敢靠近,猖狂地大笑:“怎么,不敢了?哈哈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天师也不过如此!”女鬼边说边控制着男人的身体往门里蹭,段容枫却突然闪过去挡住楼梯口,女鬼目光一凛,掐脖子的手猛地用力,男人的舌头伸出老长。 “你动手吧,我会替他报仇的!”段容枫舔舔嘴角,坏坏地笑了。女鬼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眼,她虽然是第一次和驱鬼人正面交锋,但以前没少听人讲他们的故事,都说这群人像古时候的老道士,绝不会罔顾活人的性命。可眼前这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以为我不敢?”女鬼发了狠,手又缩了缩,男人的脸当场就青了。 “你敢,你当然敢!”段容枫背着双手倚在楼梯门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你已经杀了十几个人,多杀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人是你杀的,孽也算在你头上,跟我有什么关系?等他死后,我把你干掉替他报仇,然后再超度他重新投胎,皆大欢喜啊!用你的罪孽来威胁我,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女鬼:“……”这人真是天师吗?哪门子的歪理! 阿丢:“……”两爪捂耳朵,如此无耻的言论,身为段家一份子,它都听不下去了! 姜文曜弓着腰蹲在地上抹了把脸,后腰真疼啊! 没人搭理她,女鬼慌了,趁段容枫低头询问姜文曜伤到哪的时候,用力撞开段容枫,撒丫子往楼下跑。 段容枫在后头起哄:“嗨嗨嗨,不是要杀人质吗?你怎么跑了?” 姜文曜更干脆,抓起地上做鸵鸟状的阿丢照着男人背后砸了过去。 阿丢:“……”发生了什么? 女鬼刚下了两个台阶就被二十几斤重的胖狗砸中,连人带狗加女鬼滚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段容枫:“……”这臂力,撇铅球的吧? 姜文曜扶着楼梯门站起来,平静如水地解释着:“抱歉,我的狗把你撞倒了,身为主人,我会负责你的医疗费,如果你摔死了……你应该不会需要一条狗给你偿命吧?” 女鬼:“……”你俩是组团来欺负鬼的吗!!! 阿丢到底是凶兽来着,最先反应过来,跳到男人胸口,呲着尖利的獠牙怒视着对方的瞳孔。男人一愣,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他闭上眼的同时,红色雾气腾起,忍住被阿丢咬中小腿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楼梯间的窗户飘了出去,眨眼不见了。 段容枫:“……”居然让她跑了! 姜文曜扶着腰磨蹭着下楼,蹲到男人旁边检查一圈,还有气,也没受伤,看来既不用偿命,也不用陪医疗费了。 如此想着,姜文曜抱起还在愣愣看着窗子的阿丢,一瘸一拐下楼回家了。 段容枫:“……” 好歹帮他把晕厥兄送回家啊!他折腾一晚,还来了个空中大飞跃,很累的好吗! ☆、第018章 把六楼的倒霉蛋搬回去,又跑到楼下捡飞碟,段容枫站在901室门口时已经累成了狗。而习惯伪装成狗那位正惬意地趴在沙发上享受美味的宵夜——春游剩的两包鸡爪子。 成功敲开房门,段容枫大刺刺坐在沙发上,觉得阿丢那副嘴脸太碍眼,一脚把它从沙发上踹下去,顺手抢过它的鸡爪子。阿丢委屈地哼哼两声,可惜这屋里唯一能为它出气的人没空管这事。 姜文曜伤得不轻,正在浴室里扭着身子上药,伤处位于后腰往上一点,姜文曜自己擦药酒根本使不上力,段容枫见状立马抛下刚抢到手的鸡爪子,屁颠屁颠挤进浴室,假装正人君子,帮忙擦药酒。 “唔!”姜文曜闷哼一声,别看段容枫嬉皮笑脸跟耍流氓似的,擦药酒的手可是用力十足,疼得他满头大汗。对着镜子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段容枫变本加厉揉那块变成青紫色的伤处。 阿丢默默叼起鸡爪子跳上沙发,窝在刚才的位置,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俩人,就不能考虑下单身狗的艰难,去卧室干那点少儿不宜的事吗! “伤势不算严重,每天擦两次药,保你三天就好。”手里的药酒擦完,段容枫继续吹口哨,在姜文曜套上衣的时候,眼疾手快在伤处拍了一巴掌。姜文曜无语地回头看他,段容枫坏坏地挑着眉梢,口哨吹得更欢快了。 姜文曜:“……”他能报警抓流氓吗? “姜兄弟,”看姜文曜不搭理自己,段容枫捂着碎成渣的玻璃心,死皮赖脸拦在卧室门前,“你也看到了,那只女鬼凶残狡诈,今晚被她跑了,她绝对会伺机报复。我担心她绕过我,直接找你报仇,所以最近这几天你不管去哪儿都把阿丢带上吧。” 姜文曜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他可是有工作的人,难道去零件厂也带着条狗?说破天厂长也不会批准的,除非把阿丢贡献给工厂看大门。 “工厂里男人多,阳气重,大白天女鬼应该不敢去闹事,”段容枫挠挠头,也觉得带着阿丢去上班行不通,只好退一步,“你让阿丢护送你到工厂门口,然后就不用管它了,它会自己回来的,晚上你下班它再去接你,尤其下夜班的时候。” 姜文曜:“……”你确定说的是狗,不是你自己? “其实阿丢是你的狗吧?”翻出两罐啤酒扔给段容枫一罐,姜文曜想了想又拿出一罐递给阿丢,阿丢忐忑地看他一眼,想接又不敢,生怕它一口啤酒喝下去,姜文曜立马狂躁化,把它炖成一锅狗肉。 姜文曜笑了笑,打开一罐递到阿丢跟前,然后拿起自己那罐,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 “不不不,既然是你捡到的,它就是你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段容枫急忙摆手,满脸地谄媚。阿丢满脸黑线,抱着啤酒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段公子,无声地抗议着。 守护兽都舍得送人,你丫是多大方!你这么败家,段家上下那百十口子人知道吗! “本来也没打算还给你,你紧张什么?”姜文曜不解地看他一眼,进了他家的门就是他儿砸,谁敢跟他抢,他就用菜刀说话。不过这个姓段的三天两头往自己这跑,甚至搬到自己楼上住,天知道除了抓小区里的鬼外,是不是想趁他不备偷走他儿砸。与其天天防贼偷,还不如把话说开,表明态度,以后再想把阿丢要回去,没门儿!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他也好想用菜刀说话…… “不管怎么说,让阿丢跟着你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今晚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去楼下查看那两家的情况,没想到还是被女鬼抢先一步,要不是恰好被你撞到,六楼那哥们就‘肝脑涂地’了!”气氛有点诡异,段容枫机智地转移话题,阿丢归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再出人命。段容枫要留守小区追查女鬼以及其他鬼魂的事,不能时刻黏在姜文曜身旁,偏偏姜文曜的时运似乎很低,总是能撞到鬼,让阿丢跟着他,也算救人一命了。 姜文曜想了想,还是摇头:“让阿丢留在家里吧,小区现在是多事之秋,它留在小区比跟着我有用。家离工厂又不远,上下班路上人很多,她没机会下手的。”姜文曜说完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打了个哈气回房休息了。至于那家伙是睡自己家还是睡他家都无所谓,反正他家应该没有鬼了,那两个房间可以住人了。 段容枫无奈地对着房门发呆三分钟,然后戳戳阿丢的屁股,小声嘱咐着:“从明天起你偷偷跟着他,看到他进零件厂再回来。” 阿丢甩甩尾巴,它知道该怎么做。 天快亮了,段容枫索性躺在沙发上,裹着单薄的衣服打盹,阿丢抱着啤酒罐打了个酒嗝,满足地窝在单人沙发上睡了。 早八点,姜文曜准时踏出家门去上班,段容枫蹲在家门口望着对方的背影眼泪巴巴——你就不能多做点早餐吗!当着他的面做一份早餐,当着他的面吃掉,真的大丈夫吗! 肚子饿得咕咕叫,段容枫垂头丧气地回家拿钱包,去楼下早餐店吃饭。周末发生的命案传得沸沸扬扬,连住在外围矮楼的居民都听说了,段容枫边啃包子边听他们聊着完全走样的传闻,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区闹鬼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要严重得多,其他地方闹鬼通常是一只厉鬼暴虐害人,而这里,却有好几只厉鬼在杀人,甚至连寿终正寝的鬼魂也因为怨气变成厉鬼,两手沾满血腥。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怡园小区内最强悍的厉鬼应该就是昨晚交锋的红衣女鬼,也不晓得这女鬼生前遭遇过什么,怎么会那么凶,如今的她杀人不再局限于私人仇恨,完全是凭喜好,把好好的一栋楼变成鬼楼。 不过整个小区有那么多栋楼,她为什么始终围着十三栋转呢?会不会是她根本离不开以十三栋为中心的某个范围?如此想着,计辰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塞到嘴里,一口喝掉剩下的粥,急吼吼离开。虽然十三栋有十个单元楼,几百户人家,但和整个小区比,范围缩小了许多,尤其死人最多的七单元,很可能就是女鬼生前住过,或者埋尸的地方。段容枫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查怡园小区这块地皮十年内都发生过哪些命案,哪些死者是穿着红衣服的年轻女人。 知己知彼,胜算会更大。 挂断电话,段容枫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回口袋,手机又响了,段容枫拿起一看,居然是二公子段名耀打来的。 “喂,二哥。”段容枫的心情很沉重,他们这辈人里,段杰恺是老大,但最沉稳内敛的却是老二段名耀,他离开段家前曾说过要处理怡园小区的案子,能让段名耀在他忙的时候主动联系他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 “十三,你还在怡园小区附近吗?”段名耀的声音低沉刻板,很像七八十年代的男播音员,别人很难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情绪。而他本人也确实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段家上下都认为,当家这个位置早晚是他的。 “我就在怡园小区。”段容枫站在七单元楼下,正看到昨晚被女鬼附身的年轻人背着大包,面色苍白地走出来,看来他被吓得不轻,也准备搬走了。 “裘五说他在怡园小区附近那个明东大楼遇到点麻烦,你有时间就过去帮帮忙。”段名耀顿了顿,语气带了点担心补充道:“如果你手头的事比较麻烦就拒绝他,裘家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段容枫挑挑眉,表面上,段名耀把裘五的求助推到他身上,但明里暗里却不希望他真去帮忙,这不像他二哥的风格啊!段家和裘家关系很铁,不存在勾心斗角的问题,难道是明东大楼的事太危险,二哥怕他出事才希望他拒绝掉? 挂断电话,段容枫给裘五发了个信息,询问是怎么回事。若是普通的麻烦,裘五完全可以直接叫他去帮忙,就像他上次绑架了裘五的守护兽大公鸡一样。可裘五却越过自己联系了段名耀,这说明裘五希望段家派个厉害的去帮忙。不过段家没有闲人,有本事的都在世界各地忙活着,估计二哥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才把任务转给他。 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段容枫只好给对方打电话,电话传来无休止的嘟嘟声,却没有人接。段容枫的心沉了下去,裘五那小子,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给阿丢留了个“看守小区”的纸条,段容枫带着整齐的装备出发,准备去明东大楼查探情况。走着走着,段容枫眉头皱了起来,这楼梯,会不会太多了点? ☆、第019章 段容枫停住脚步,他虽然没有刻意数台阶,但也察觉出他早该走到一楼了,可现在他眼前还是无尽的台阶,好像没有尽头。 这是,鬼打墙? 段容枫气笑了,他今天没找女鬼的麻烦,女鬼倒主动找上门了?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耐心陪女鬼玩玩,但现在,裘五有难,他必须马上过去救人。 双手飞快地掐着手决,结印击在墙壁上,跟着又甩出一张符纸,符纸燃烧转化为火龙,咆哮着横冲直撞,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一声若有似无的尖叫之后,段容枫看到了楼梯出口。 “等我腾出功夫再来收拾你!”段容枫撂下狠话,急匆匆离开。 明东大楼位于火葬场反方向,距离怡园小区两公里左右,段容枫去地下停车场开出那辆白色敞篷跑车,一溜烟赶奔明东大楼。 明东大楼是一座三十八层的写字楼,算是本市较早的一栋高层建筑,楼龄二十年,两年前,明东大楼进行了一次彻底的翻新,不仅电梯换成最新款,连大楼内外也重新粉刷,看着像一栋刚建成不久的建筑。 站在明东大楼外面,段容枫抬头往上看,这栋大楼周围环绕着一层挥散不掉的阴气,即使白天看来也显得阴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段容枫再次拨打裘五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段荣峰皱皱眉,大踏步走进大楼。 进入楼内就像从夏天迈进冬天,温度骤降,段容枫咒骂一句,幸好楼内人群来往不断,不然他还以为这是阴曹地府。打不通裘五的电话,段容枫只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判断大楼内哪里的阴气最重,同是驱鬼世家传人,裘五的思路应该跟他一样,如果遇到危险,肯定是在阴气最重的地方。 从一楼逛到顶楼,段容枫发现阴气最重的地方在地下,可他转了半天也没看到进入地下的入口,无奈之下只好询问门口的保安,保安听说他要去地下,吓得脸色苍白,无论段容枫怎么问,他也不肯开口,逼得急了,保安甩出一句“没有领导发话他不敢让人进入地下”。 段容枫眉头皱的更紧,看来这栋楼发生过一些很严重的事故,想要救人,必须先找这栋大楼的主人了解下情况。 通过保安效率太慢,段容枫索性一个电话打去裘家,既然是裘五接的活儿,那裘家肯定能联系上委托人。通过裘家,段容枫很快联系上这栋大楼的股东,一个叫孙奇的中年男人。电话里,段容枫讲明自己的来意,希望孙奇告诉他这栋大楼到底发生过什么。 对方停顿很久,最后约段容枫在明东大楼对面的咖啡馆见面。 “裘五可能身陷险境,我希望长话短说,把明东大楼发生过的事统统告诉我。”看孙奇欲言又止,段容枫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孙奇搓了搓手,额头满是冷汗,在段容枫的逼视下,缓缓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保密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段容枫冷笑着说:“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先不说大楼内外阴气环绕随时都可能出事,单就是裘家,就不是你能小视的,如果裘五真的出了事,后果你自己想。”段容枫说完不紧不慢地靠在靠背上,冷冷地看着对方。 孙奇擦擦脸上的汗,犹豫再三,不得不说出真相。 原来两年前那次翻新,并不是股东们突发奇想,而是不得不为之,两年前,明东大楼出过一次很严重的事故,老旧的电梯行驶到三十二层的时候突然下坠,在地下负二层摔成一团,电梯内的二十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这次事件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被股东们联合压下去了,为了安抚人心,股东们不得不重新翻新大楼,并更换最新款的电梯。 作为一栋拥有二十年楼龄的大楼,明东大楼本身就有很多灵异传闻,但那只是大楼内员工茶余饭后的消遣,但电梯坠毁后,闹鬼传闻陡然多了起来,有好几家公司因为闹鬼传闻搬离了明东大楼,业内影响非常坏。没办法,股东们请了不少和尚老道做法,大楼也着实消停了一阵子,那些传闻渐渐被人遗忘,大楼内部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之前每年都有三五个人从明东大楼顶上跳下,最近这两年人数却突然增加,光上个月就有七个人跳楼,这让很多老员工们心神不安,闹鬼的传闻越传越吓人,不少公司都打算搬走。股东们打算再次找人做法安抚人心,这回他们选中了裘家。 “你们没说实话吧!”段容枫哼了一声,明东大楼这种级别的委托,是不会交给裘五这个小辈单独处理的,从这个孙奇刚才遮遮掩掩的态度上,就猜得出他们随便编了个谎话,令裘家以为这是个非常好解决的委托,才会让裘五独自出马。 “我,我只说大楼每年都有人跳楼,积年累月的,想请高人处理一下。”孙奇紧张地盯着段容枫,早有人跟他说过裘家在驱鬼界很有势力,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的隐瞒害了裘五,那他们的麻烦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段容枫已经懒得理他了,付了自己那杯咖啡钱,大步离开咖啡厅。 重新回到明东大楼,段容枫按照孙奇的指示,找到地下车库的入口,从去年开始明东大楼就封锁了地下车库,禁止任何人进入,入口处也被砌死,只留了个隐蔽的入口。 地下比地上更阴森,段容枫裹紧上衣,小心翼翼向前走。地下车库已经断电,屋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段容枫拿出个段家特制的微型手电别在衣服上充当光源。 地下车库占地近千平,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段容枫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也许裘五还没出事,只是收不到手机信号?段容枫这么安慰自己。 在地下一层转了一圈儿,段容枫转入地下二层,楼梯才走了一半,耳边就传来一阵阵哀嚎,有男有女,声音凄厉,像是在悼念他们戛然而止的生命。 这其中有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段容枫辨别出那是公鸡的叫声,裘五果然在这里! 段容枫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在眼前一抹,加快步伐冲进负二层,眼前鬼影重重,一时间分不出有多少,裘五被他们困在当中狼狈不堪,那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也如落毛的凤凰,没了往日的神气。 看到好友平安无事,段容枫松了口气。裘五发现光源,百忙中回头向楼梯方向看了一眼,立刻郁闷地大叫:“你二哥怎么把你派来了?” 他需要的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不是饭桶啊! “早知道你这么嫌弃我,我就不着急忙慌赶过来了!”看裘五还能支撑,段容枫不慌不忙靠在墙角,抱着肩膀看热闹。 裘五被气的脚下一滑,差点被一只胖胖的女鬼抱个正着,吓出一身冷汗,大公鸡扑扇着翅膀,从两只鬼中间飞过去,两只利爪一抓,正抓到一只男鬼的头顶,男鬼惨叫一声,飘出老远。 “靠,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热闹的!”裘五一脚踹飞扑到近前的女鬼,扯着脖子冲段容枫大喊。他因为错估敌情,刚进入地下,照明设备就被打碎了,漆黑的状态下他没少吃亏,现在还没倒下,只能说明他运气好,外加基本功够扎实。 可他的体力已经有点跟不上了,若是再没人来救援,他分分钟就挂了。只是救援的人是个饭桶,他八成依然躲不过挂球的命运,真不知段老二怎么想的,居然把段容枫派来了。 “是你先嫌弃我的,现在又怪我不帮忙!”段容枫嘴上抱怨着,脚下却紧走几步加入战团。 有了亮光,裘五就算打不到厉鬼,自保也没问题了,段容枫从包里掏出瓶运动饮料扔过去,裘五手忙脚乱接住,边骂街边抽空喝了两口。 段容枫边打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符纸向四周撒,符纸绕过这群鬼,贴在周围的墙壁上。确保他们无法离开负二层,段容枫吹着口哨,把挡在他前面的大公鸡一脚踢飞,在大公鸡的尖叫声中,双手结印,右手食指并拢,点在正面扑来的男鬼额头上。 男鬼一愣,随后惨叫一声,半透明的身体迅速扭曲,不见了。右手边,一只年龄较大的鬼扑上来,段容枫甩出一张符纸,正贴在他脑门上,符纸燃烧出蓝色的火焰,迅速将那只鬼包裹住,强行送进地府。 段容枫吹了声口哨,身体敏捷地一扭,右手点向斜后方扑上来的男鬼,男鬼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迅速后退,被跳着脚杀回来的大公鸡一翅膀扇飞,尖叫着消失了。 其他鬼发现新来的这个很厉害,纷纷围拢上来,打算群殴他。段容枫不在意地笑笑,吹着流氓哨从容回击。 裘五压力顿减,诧异地看向段容枫,才多久不见,这饭桶似乎厉害了许多啊! ☆、第020章 从拥挤的公交上下来,姜文曜整理着挤皱的工作服,望向对面那栋三十二层高的建筑。身为助理,不但要三不五时地加班,还要替主任甚至厂长跑腿,今天,他就是替厂长助理去明东大楼十八层送一份文件,据说这份文件签下来,零件厂就能接到一张八百万的订单,这可是实打实的大买卖。 零件厂年终会根据整年的订单总额发红包,加上这张分量十足的订单,姜文曜相信他年底一定能拿到个超大号的红包。 迈进明东大楼,姜文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回头望望阳光明媚的大街,现在已是四月底,中午最热的时候已经有火气旺的俊男靓女穿短袖了,室内温度不低,但也没高到让整栋大楼开空调。 可明东大楼内为什么这么冷呢? 来来往往的人都行色匆匆,姜文曜也不敢再耽误,急忙来到电梯前,正好有一架电梯在一楼,姜文曜排在队伍后面进入电梯,电梯门缓缓关闭,姜文曜感觉周围更冷了。 …… “这到底是多少啊,怎么杀都杀不完啊?”大刀阔斧干掉六只鬼,段容枫速度慢下来,呼哧呼哧喘气,脸上倒没出多少汗。 “不知道,”裘五快累成狗了,和大公鸡背对背相互照应,勉励支撑着,“估计除了死在大楼里的,连那些在这里跳楼的都被阴气吸进来了。” 自杀而死的人很少能立即去地府报到,大多会在死亡之地徘徊,有些倒霉的会变成地缚灵,根本无法离开死亡地,个别执念的还会重复死亡过程。明东大楼从建成就不断有人跳楼,楼内也会偶尔出几件命案,久而久之阴气浓重,死在楼内外的人会本能地留在附近,连路过附近的孤魂野鬼也会留下,汇集在阴气最重,死人最多的地下室。 受到那群惨死的厉鬼影响,原本没什么怨气的自杀者也变成了怨灵,换言之,这地下就是鬼们的小世界,幸亏大楼股东们即使封了车库,不然肯定早出事了。 “那咱俩岂不是得累死!”段容枫听了,郁闷地将扑上来的两只鬼踢飞,抽空溜到墙角,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少鬼都被他这做派吓了一跳,排成一排戳在跟前看他,想知道这人在干嘛,是不是准备放大招。 裘五:“……”我们都快被鬼埋了,你堂而皇之在那儿划水休息真的没问题么? “打这么长时间都累了吧?来来来,先吃饭,吃饱了再说!”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笑眯眯拉开口袋。 鬼们以为他要掏法宝,纷纷警惕地后退。 裘五和大公鸡眼睛亮晶晶的,突破一切阻碍向段容枫靠拢,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把线香。 裘五:“……” 大公鸡:“……” 众鬼:“……” “这可是高级货,有钱都买不到!平时我都舍不得用,不过今天既然大家有缘聚在这里,我做东,都过来都过来,咱现在就开饭,见者有份啊!”段容枫跟街头传销似的嚷嚷着,把那把香点燃了,烟飘飘渺渺腾起,瞬间吸引了这群鬼的注意力。 他们的魂魄被禁锢在明东大楼里,就算有亲朋好友给他们烧纸供奉,他们也收不到,如今有人当着他们的面烧香,还是驱鬼世家的特供货,这群鬼恨不能把香夺过来插自个儿鼻孔里。 “慢慢吃,不够还有!”段容枫又翻出个香炉,把线香插进去后用力拍拍包,趁着鬼们围着香炉猛吸,冲傻眼的裘五招手。 俩人打这么多鬼实在太勉强,既然鬼被稳住了,他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 电梯行至十六楼,里面就剩下三个人了,姜文曜抱紧装着文件的公文包,想着一会见到公司负责人该怎么说。他对谈订单一窍不通,万一对方问他细节,他该怎么糊弄过去。 正想着,电梯猛地卡了一下,里面的人毫无准备,身子剧烈地晃动,姜文曜条件反射将后背贴在电梯壁上,穿着制服的电梯小姐反应也很快,似乎扶住了墙壁,站在中间那个三十来岁、怎么看怎么精英的男人就惨了,脚下站不稳,一头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不晓得是不是他撞得太用力,电梯晃动的更厉害了,姜文曜敏锐地发现电梯上升的速度变慢了,短暂的停顿后,电梯开始下坠,姜文曜脑子一片空白,脊背紧紧贴住电梯,双膝弯曲,借此减缓伤害。 撞得晕头转向的精英惨叫连连,倒是门口那位电梯小姐很淡定,始终保持着面对按键的姿势,不动也不出声。 姜文曜感觉一眨眼的工夫,电梯就从天堂行驶到地狱,按键板上数字飞快变化,变成一后还在不断下降。心惊的同时,姜文曜抽空瞄了眼那位淡定的电梯小姐,透过镜面似的电梯壁,他居然看不清她的脸! …… “叮”声响起,光线照进来,跑到通往负一层楼梯处的段容枫和裘五同时愣住,电梯更换之后,就不再运行地下这两层,虽然电梯通道还在,但新电梯根本没有负层按键,无法进入地下。 电梯停住,电梯门缓缓打开,姜文曜惊恐地瞪着双眼,不敢相信电梯下坠二十层楼,他居然还活着!电梯小姐不见了,逼仄的空间里,只有那个精英男哭天抢地的叫喊,吵是吵了点,却让姜文曜意识到自己尚在人间。 狂跳的心慢慢平稳下来,姜文曜感觉坐等电梯小姐回来会让情况变更糟,地上那哥们是不能指望了,他只好自己动手,挪着发软的腿蹭到电梯门口,颤抖着按下一楼。 电梯门缓缓关闭,里面的两个同时松了口气,恐怖里遇到这种情况,电梯都会罢工,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不算太坏,电梯还能用,只要带他们回到一楼,他们这辈子都不坐电梯了! 电梯门闭合的仅剩巴掌宽的缝儿,光线被隔绝在小小的电梯里,里面一坐一站的两人同时祈祷着门快点关闭,带着他们由地狱回到人间。 可惜上帝没听到他们的祈祷,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电梯门缝里,正在关闭的电梯门重新开启,精英男惊叫着抱起脑袋缩到角落,姜文曜也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抱住装着八百万订单的公文包,死死盯着被电梯照亮的地下黑暗。 “你,你……”看清挤开电梯的人,姜文曜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哆里哆嗦地开口,却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无意义地嘎巴嘴。 段容枫眼疾手快把自己夹在电梯门里,对着吓掉半条命的姜文曜呲牙直了,然后回手冲黑暗里招手,很快,一个跟段容枫个子年纪都差不多、但长相偏向硬朗的男人呼哧带喘地跑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色鲜艳的大公鸡。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坐电梯!”看段容枫进了电梯,裘五双手撑着膝盖,边喘粗气边双眼喷火地瞪着段容枫,先不说闹鬼时坐电梯的危险性,单就是这架电梯莫名其妙运行到地下就够诡异了,正常人都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吧? “不坐白不坐,你还指望两条腿跑过那群开挂的鬼啊!”段容枫嬉皮笑脸,地下停车场面积很大,两层的楼梯还不是建在同一边,这意味着他们要横跨整个地下,走两层楼梯才能回归地上。可那群鬼却是可以穿墙而过,从负二层直接穿去负一层,那时他们再想逃就难了。 裘五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就是不肯上电梯,大公鸡也抖着鸡冠子,扑着翅膀蹦来蹦去,要不是电梯里还有别人,它早就大喊让段容枫出来了。 段容枫翻了个白眼,按了关门键。 裘五:“……”说好的兄弟情义呢?这是打算把他扔给那群吃饱喝足的鬼当饭后运动项目? 没办法,裘五再度撑开电梯门,磨磨蹭蹭走进来,大公鸡伸着脖子叫了两声,也跟了进来。 电梯平稳运行至地上一层,电梯门打开,精英男形象全无地冲出来,腿脚利索的根本不像前一秒还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他这一动,其他人也立刻跟上,三人一鸡离开电梯,站在一楼大堂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 由于阵容过于诡异,看门的保安马上注意到这头,定睛一看——这不是今儿来处理大楼的两位高人吗? ……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俩爬楼梯?”裘五一步一停,恨不能把自己挂在楼梯扶手上,敢情饭桶和那个穿着藏蓝色制服也掩盖不住帅气的男人认识,男人要去十八楼送文件,饭桶就巴巴地跟着,不仅他跟着,还要求恨不得躺在地板上睡一觉的裘五也跟着。大公鸡倒是不用跟,但裘五怀疑他敢把大公鸡放在一楼大厅,就有人敢把他裘家的守护兽给炖了。 “我这是为你好,”见到姜文曜,段容枫立马血槽全满,脚步轻快地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你得罪了他们,要是落单了,小心人家追上来把你碎尸万段。” “呸!”裘五气得直跳脚,“你当我傻啊,刚才你在下面贴了那么多符纸,几乎把他们禁锢在地下,谁能追出来啊!” 那群鬼现在的活动范围被控制在地下这两层,只要别再发生刚才那种电梯莫名其妙运行下去的状况,鬼们就出不来,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搬救兵来处理这群怨气日益深重的家伙。 “那你下去吧,如果被碎尸万段,别指望我找裁缝把你缝起来。”段容枫摆摆手,眼睛忙着盯在前面的姜文曜的臀部上。走楼梯时,某部位格外性感啊! 裘五:“……”思前想后,他认命地继续爬楼,大公鸡扬着翅膀,飞起来落在裘五的肩膀上,直接把人压得扑在楼梯上。 裘五:“……”qaq ☆、第021章 姜文曜把文件交给合作方,就被段容枫以“经历一场华丽的电梯坠落身心受创”为由,强行请假带回家。刘主任听说姜文曜乘坐的电梯坠落差点出人命,吓得腿都软了,急忙询问姜文曜伤得重不重,姜文曜没等说话,就被段容枫抢白:“电梯从十六楼坠到地下二楼,虽然没真正落地吧,但这个冲击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我正准备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段容枫潇洒地把电话挂断,留下刘主任脸色惨白,拿着计算机计算工伤要赔多少钱…… “我明明没事,不需要检查!”姜文曜抢回自己的手机,看都不看对方就钻进楼梯间。反正假都批了,他就休息半天吧,虽说没受伤,但电梯急速下坠确实把他吓得不轻,现在还有点魂儿没归位的飘忽感,回工厂也没有工作的精气神。 “本来也没打算真带你去医院啊!”段容枫悻悻地摸着鼻子,始终跟在他身后的裘五捂着嘴偷笑,被段容枫一脚踹飞。 “我说,这种楼你们也敢住?”看看一楼的电梯,裘五抖了抖,领着那只灰头土脸的大公鸡转进楼梯间。经历了一场群鬼围攻,裘五本以为自己短期内对鬼事免疫了,可打从他迈进怡园小区,就发现这里鬼气森森,就冲这氛围,每个月不死几个都对不起这群徘徊不去的鬼们。尤其这十三栋七单元,根本就是栋鬼楼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段容枫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急着去救你,我今早就把她收了。”能在他不知不觉间把他引入鬼打墙,说明施法的鬼修为精深,整个小区八成只有昨晚交锋过的红衣女鬼才办得到。 “啧啧啧,别说我不讲义气,我先帮你把这片小区净化了,你再帮我想办法对付明东大楼里那堆。”裘五摩拳擦掌,即便目测小区里这几位也不好对付,但和明东大楼里的大批量相比,基本算得上小菜一碟了。 “你们要互助互爱麻烦去楼上,这里是我家!”姜文曜叉腰站在901室门口,没好气地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两个男人和那只鸡。他需要个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而不是耳边多两只呱噪的乌鸦。 阿丢刚回家,听到门外的动静急忙跑过来,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和大公鸡撕逼了。 姜文曜:“……”默默把门关上,连儿砸一块都关在了门外。 阿丢:“……”它被遗弃了么! 段容枫在门上贴了几张符纸,带着乱舞的群魔上楼去他家。进了门,裘五自来熟直扑冰箱,翻出一堆吃吃喝喝摆在茶几上,两条大长腿往茶几边缘一搭,悠闲地边吃边哼着小调。 段容枫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把人踹到沙发底下,霸占了那张舒适的沙发,整个人躺上去,随手拎过罐凉啤酒,喝两口,打个满足的气嗝。 “我说,小区里到底什么状况?”打闹过后,裘五认命地坐在地板上,狂扫着食物。大公鸡也饿得不轻,没心思和阿丢干仗,叼着包熟食飞到两米高的柜子上吃独食。 段容枫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无奈地感叹道:“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这么霉的小区,你说风水有问题吧,我还真没看出来,小区一看就是专业人士规划的,中规中矩的,可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糟心事呢!”段容枫喝了口啤酒继续抱怨:“还有那只女鬼,杀了那么多人,要是不尽快收了她,她早晚把整个小区都变成她的地盘。”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段容枫一看,是霍明亮,立刻接起来:“喂,亮子,是不是有线索了?” “嗯,我翻阅了怡园小区那块地十年来所有的案件记录,发现三年前小区在建的时候,挖出过一具穿着红衣服的女尸。女尸死亡一个月以上,也就是工地刚建成,还没进驻工人的时候。” 当时是夏天,女尸高度腐烂,警方没找到任何能证明女尸身份的证件,尸检也没能查出她的死因,后来法医请颅骨复原高手来修复女尸容貌,可不知是不太像还是死者没多少亲朋好友,两个多月也没人来认领。 因为工地建立时很混乱,人来人往的根本无法从埋尸这点入手,又没能查到女尸的身份,半年后,这案子变成了悬案,女尸在保留了一年后被送去火化,骨灰寄存在火葬场。 “我问过当时参与这起案件调查的朋友,他说当时排查了几百个嫌疑对象,连后来进驻工地的工人都没放过,可还是一无所获。”霍明亮有些无奈,其实警方每年都会遇到大量这类型的案件,查不到死者身份是最大难关,除非能并入连环杀人案,否则基本没有破案的可能。 “她三年前就死了,怎么之前不闹呢?”段容枫纳闷,女鬼生前被害身亡,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她心中怨恨难平化为厉鬼害人也算情理之中。可人都是在刚变成鬼的时候怨气最重,女鬼想闹早在建楼的时候就闹了,为什么非要等到半年前? “这我就不知道了,”霍明亮耸耸肩,“这是你的专业范畴,我帮不上忙,我还有个案子要办,先去忙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而且她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变成地缚灵,可女鬼却似乎离不开这栋楼附近。”阿丢示威般仰着头看柜子上的大公鸡——哼,我才不是饭桶,我聪明着呢! 大公鸡忙着吃饭,没理它。 “会不会是当初埋尸的人动了手脚?”裘五举手发言,却因为太着急,差点被嘴里的火腿肠噎死。 “这个没法查证。”段容枫摇摇头,尸体埋在工地上,现在工地变成了大楼,就算把这栋楼推倒,也不见得还能找得到线索。 “或者……”裘五抱起吃喝,小心翼翼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段容枫不解地挑起眉梢,这小子抽哪门子疯? “或者你可以用你最擅长的招数,让女鬼自己说出来。” “我最擅长什么招数?” “美男计啊!” “……” …… 姜文曜翻个身,楼上这是要拆房子么,摔摔打打蹦蹦跳跳的,还能不能让他睡个好觉了!!! 好不容易睡过去,姜文曜感觉身体轻轻地飘起来,穿越层层砖泥钢筋一路向下,速度比电梯下坠时更快,但他却丝毫没有不适感,完全没有身处电梯时的恐惧。 不知下落了多久,姜文曜双脚落地,整栋住宅楼似乎变成了虚影,一眼望去就像三维图的线条,丝毫不影响视线,姜文曜好奇地东桥西看,很快在七单元楼底下看到个扭曲挣扎的身影。 姜文曜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熟,窈窕的身姿,披肩的长发,又细又白的小腿,红色的连衣裙……我去,这不是那晚操纵别人跳楼那女鬼吗! 姜文曜本能地后退两步,他不怕鬼,不代表不怕被鬼攻击,如果女鬼突然扑上来,他手边可没阿丢当狗肉炮弹…… 女鬼似乎没看到他,依然在地底扭曲着,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抓在泥土里,她应该在尖叫,姜文曜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女鬼凭空飘起,如同被人抬着般向远处飘去,姜文曜透过大楼望过去,发现那似乎是零件厂的方向。等他再低头,才发现那只女鬼还被钉在地上。又过了一会,女鬼猛地一颤,跟着身体剧烈摇摆,吸附她的力量消失了。姜文曜抬头,发现那个几乎看不到的大烟囱里冒出一股青烟,很快被风吹散了。 女鬼张牙舞爪仰天长啸,头发像激流中的水草,摇曳着可怕的弧度,很快,女鬼周围聚集了许多飘忽不定的半透明人影,他们似乎很畏惧女鬼,全都缩手缩脚地飘着,女鬼笑得越猖狂,围着她的透明人影越多。 难道这些都是被女鬼杀死的人?姜文曜皱紧眉头,虽然从前面那段判断,女鬼死亡时承受了很大痛苦,但这些被她害死的人不可能全是凶手吧?乱杀这么多无辜,真的好吗? …… “明东大楼靠咱俩恐怕没戏,”楼上,段容枫一针见血,“至于小区里那女鬼,今晚就收了她!” “我家那帮有本事的都不晓得跑哪野去了,真要搬救兵,就得从你们家下手了。”裘五笑得贼贼的,按理说他接的案子该由他裘家一力解决,不过现在段容枫掺和进来,那就借助段家的力量吧,反正段家别的没有,就是儿子多。 “……”段容枫懒得理会裘五,自顾算计着今晚要如何拿下女鬼,这次,坚决不能再让她跑了! ☆、第022章 入夜之后,两个驱鬼世家的传人偷偷摸摸行走在小区内外,阿丢和大公鸡紧紧跟着,他们的首个目标是把除红衣女鬼外的其他鬼全部超度了。 十三栋所有单元内都被他们贴了大量符纸,楼里全是各种驱鬼的阵法,平时段容枫不敢这么干,是怕被人看到了不好,不过今晚有裘五和大公鸡帮忙,他们有希望一夜之内把所有该做的都做完,于天亮前毁尸灭迹。 “我去,这小区的鬼是不是太多了点?”超度了两只鬼,裘五叉着腰,不可思议地瞪着黑暗的周围。最近,小区居民们又听说十三栋楼那边在闹鬼,家家户户早早关门关窗,还不到晚十点,小区内漆黑一片,不晓得的还以为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如果不是鬼太多,我需要你来帮忙?”段容枫翻了个白眼,之所以迟迟没能把所有鬼都超度,就是他没办法在一夜之内找出所有的鬼,大部分鬼都是能随意移动的,他在这栋楼布置了捉鬼的阵法吧,人家飘去那头了,他跑断腿也跟不上那群飘们的步伐。 裘五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段容枫加快速度,他们打算今晚连女鬼全都收拾了,可现在,其他游魂才超度了一半就快天亮了,若是平时,他们还可以慢条斯理慢慢干,但明东大楼那边昨天刚发生过电梯坠落事故,虽然侥幸没死人,却也说明那里的鬼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也许就在这几天,大楼又会发生严重的事故。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5节 他们没时间了。 直到凌晨两点半,这些或横死或游荡的鬼魂们全部被送走,段容枫和裘五累得瘫在地上,张着大嘴学阿丢,阿丢默默收起舌头——这俩家伙,吐舌头的样子忒丑! “还剩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应该够收拾那娘们了吧?”摸出矿泉水狂灌,裘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白天被明东大楼里无数鬼魂围攻,晚上清理小区,他从未一天内面对如此多的鬼。 好像这世上除了鬼就没活人了。 “足够了,”段容枫优雅地喝了两口水,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踢踢裘五的屁股:“前提是你现在给我起来干活。” 在裘五的哀嚎声中,段容枫打头阵开始搜索整个十三栋,虽然他们都猜出女鬼的尸体当初就埋在七单元地底,不过经过几年的怨气发酵,女鬼的活动范围比过去大了些,以防万一,他们把整个十三栋都作为搜索目标,两人两动物同时行动,有人的撬门,没人的硬闯。然后在确定安全的住户家内外贴上符纸,不让女鬼有靠近的机会。 “不是吧,这居然还有人住?”七单元由大伙集体应对,裘五来到三楼,刚想踹门就听到门内传来卫生间冲水的声音,当时就惊了,除了段容枫这个世家子和姜文曜那个有阿丢亲自保护,自身运气又似乎不错的小子,居然还有人不怕楼里闹鬼死人? “这是最后一家了。”段容枫也皱了皱眉,他以为这家搬走了,没想到对方还在。而且听动静,屋里的人明显没睡,他们也不好直接闯进去。 “我看啊,等收拾了女鬼,咱就把这栋楼全买下来,然后再在网上发帖造势,破除闹鬼传闻,到时候咱就发大财了!”裘五笑得一脸猥琐,段容枫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有这好事,段容枫更愿意拉姜文曜入伙,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留阿丢和大公鸡在三楼蹲守,段容枫和裘五继续往上搜索,明知没人,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一路杀到天台上,四处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女鬼的身影。 裘五和段容枫面面相觑,这种情况他们都没想到,难道女鬼已经脱离这栋楼的限制,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啊!”即使是深夜,这声惨叫听上去也不是很清晰,段容枫扒在楼边伸着脖子往下张望—— “不会这么巧吧?”裘五和段容枫对视一眼,姜文曜家里贴满了符纸,鬼差来了都巴不得绕道走,所以这声惨叫只会来自三楼那户人家。听声音,似乎是个姑娘? 两人一路杀到三楼,阿丢和大公鸡都不在,应该是听到惨叫声时从旁边窗子进入这户人家了,段容枫大大方方开门没看到预料之中的激烈战斗。 屋内没开灯,黑乎乎的,怨气浓得二人呼吸一滞,看来女鬼果然在这里! “啊!”又是一声惨叫,这次段容枫和裘五都听得非常清楚,声音应该来自很年轻的女性,位置在主卧方向。 裘五义愤填膺,摞胳膊挽袖子要冲进去英雄救美,被段容枫一把拉住了。段容枫侧过头仔细辨认着,他总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点熟。 “还等什么,再不进去人就死了!”裘五横眉竖目瞪段容枫,往常遇到这种情况,对方老早冒充英雄跳进去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没少吃女鬼的亏,怕了? “我觉得……这声音有点像红衣女鬼。”段容枫目光一凛,他终于想起为何感觉耳熟了,这不就是那晚在天台上和自己讲条件的女鬼吗! “啥?”裘五迈出一半的腿僵住了,缓慢地转过头,惊异地瞪着段容枫。在他看来,段公子和阿丢确实饭桶了点,但也是有真本事的,能从他们手下逃掉又是穿红衣服的,女鬼肯定很厉害。现在是什么情况,女鬼居然在惨叫?难道这间屋里住的也是他们的同道中人? “啊!”惨叫还在继续,但两人都听出来声音里的气若游丝,段容枫不再犹豫,先一步来到主卧门前,一脚把门踹飞出去。 屋里点着许多白色蜡烛,均匀地分布在床的四周,床上坐着个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正两眼放光的嘿嘿笑着,床另一侧,红衣女鬼被什么东西困住,蜡烛的火光渐渐汇集,像是要把她烧成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段容枫眼里射出危险的光,二话不说过去把最前面的蜡烛踢飞,裘五反应慢了半拍,也立刻跟上去,眨眼把屋内的蜡烛干掉一半。 随着蜡烛的减少,女鬼似乎好受了些,软软地瘫在地上。 “你们是谁,进我家干什么?”男人总算反应过来,气愤地跳下床质问段容枫和裘五,段容枫懒得解释,挥起拳头照着对方那张盆一样的脸就是一下,愣是把人打得飞起来。 裘五捂着腮帮子,他都替这哥们疼得慌。 “用邪术者,诛!”段容枫声音冷得吓人,裘五有些诧异,他还从未见过段容枫发这么大火。 “谁,谁用邪术了!”男人眼珠急速转动,一看就是在想应对的办法,“我,我只是听说小区闹鬼,找高人要了个驱鬼的方法!哦,难不成非得我像其他人那样被杀死才是理所当然呗!” 这种说法合情合理,不过…… 窗子哗啦一声碎裂开,阿丢和大公鸡狼狈地跳进来,听到惨叫时它们就判断出声音来自这户唯一住人的房子,所以立刻绕到外面想从窗户进屋救人。哪成想屋子所有窗户都设了禁制,这些禁制类似符咒,但都是很阴毒的邪术,它们费了不少劲才破解其中之一闯进来。 “看来这窗外的禁制也是高人指点你的喽?”段容枫轻挑眼角像是在笑,但所有人都察觉出他全身都被危险气息包围着,随时会用怒火将对手烧成渣渣。 “就,就是啊,有什么问题!”男人额头冒出汗珠,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惊了。窗子上的禁制有多强他一清二楚,这一狗一鸡是如何进来的? “你,你胡说!”女鬼似乎缓过劲来,晃晃悠悠站起来,但裘五和段容枫都看得出她已经元气大伤,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是你害死我的!是你害死我的!”女鬼伸着两条胳膊想掐死床上的男人,可她那侧的床附近还有不少蜡烛,她根本靠近不了,只好暴躁地飘来飘去,“别以为我忘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晚就是你杀死我,还把我的尸体埋在这里!若不是阴差阳错有人挖出我的尸体,又把尸体送去火化,我至今还被困在尸体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我何愁何怨,你竟如此歹毒,想让我永不超生吗!”女鬼声色俱厉,段容枫和裘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找到三年前那起案子的凶手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男人也急了,掀开被子跳下床,指着女鬼的鼻子破口大骂,各种恶毒下流的话伺候一遍,男人又转向段容枫和裘五,可怜巴巴地说:“二位,你们可不能听这老娘们瞎说,她说的都是瞎编的,如果真是我害死她,那我躲都来不及,干嘛作死跑这来买房子!她就是个鬼,还是害人无数的厉鬼,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你们赶紧收了她,也好让我们过上安生日子。” 段容枫看看双目赤红,眼角滴血的女鬼,再看看满脸凶相,眼珠贼光四射的男人,他要是信了男人,绝对是智商欠费啊! ☆、第023章 事实证明,男人确实认为这两个突然闯进他家的家伙智商欠费,手舞足蹈的,要不是女鬼就在蜡烛外面,他可能早扑上来哭诉女鬼的罪行。 “二位二位,一定要替我做主,你们都看到了,她要害我!这只女鬼要害我!”男人双目圆睁,指着不远处伤痕累累,正试图冲破蜡烛阵法的女鬼。 段容枫依然冷冰冰看着他,裘五却忍不住了,跳着脚破口大骂:“我叉叉你个叉叉!你特么能要点脸不!还是不是爷们!你特么把裤子脱了,老子要验明正身,不是最好,是,老子也让你特么以后不是!你赶紧的,脱裤子!” 男人:“……” 段容枫:“……” 阿丢:“……” 女鬼:“……” 大公鸡:“……”默默把脑袋埋进翅膀里,没脸看了! 看男人呆立不动,裘五火冒三丈走到床边,一把抓住男人的睡衣领子,把他直接拎起来摇红包似的玩命晃:“你怎么还不脱,非要老子来硬的是不是!” 段容枫掏出手机,看来这里不仅有个杀人犯,还有个重口味强x犯,并且后者正在实施犯罪。 其他人包括女鬼已经全部石化了。 “需要报警吗?”平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段容枫回头一看,裹着黑色睡衣的姜文曜靠在卧室门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这群重口味变态。 有男有女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狗有鸡!别人他懒得管,可偏偏其中一个是他儿砸,姜文曜有点头疼,儿童教育问题真难办。 说不上几百几千岁的儿童:“……” 瞪了拐坏自家乖儿砸的段流氓一眼,姜文曜低气压来到床边,一脚把碍眼的裘五踢开,扯起蚊香眼羞涩脸的男人,甩手扔到蜡烛阵外头,正摔在女鬼跟前。男人吭哧半天,差点摔断气。 女鬼:“……” 裘五缩着脖子小心翼翼挪到段容枫背后把自己藏起来,他可不想被姜文曜甩垃圾袋那么丢出去。 “你俩的问题自己说明白,说不明白就让警察来问明白!”姜文曜语气很冲,说完抱起阿丢就走。阿丢僵着四条狗腿,大公鸡把脑袋扭过来同情地望着它。 其他人还在发傻,地上的男人却突然动了,不知他从哪里拿出一把黑色的粉末撒到女鬼身上,在女鬼的惨叫声中敏捷地躲到附近的桌子边上,抄起椅子砸向段容枫和裘五,趁两人闪避的工夫几步闯出卧室,段容枫和裘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楼道里了。 男人正想逃离大楼,没想到他刚跑进楼梯间,就撞到个人。那人只是晃了晃,男人直接坐到地上,撞的头晕眼花。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跳老高饿虎扑食到男人身上,张嘴就咬。 “抱歉,没想到楼里有人,需要带你去打个狂犬疫苗吗。”姜文曜冷冰冰地睨着男人,说话毫无诚意。 “你!你!”男人颤抖着手指着纵狗伤人的家伙,咬牙切齿,他上辈子一定是毁灭了银河系才会在今晚遇到这么个煞星,先是把他扔给女鬼,现在又挡住他逃生的路。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男人恶狠狠站起来,抓起挂在身上的阿丢往后面甩。 冲在前面的裘五被阿丢撞个正着,身子后仰,把后头的段容枫也给绊住了。男人看也不看追上来的两人,抬脚就踹姜文曜。 姜文曜不慌不忙左躲右闪,当男人又踢开一脚,冷不丁往旁边一闪,男人的腿踢空,陷进楼梯的扶手栏杆里。 姜文曜慢悠悠伸出脚,在男人的另一条腿上轻轻踹了下,咔咔两下,男人两条腿都折了,一条被踹折,一条被别折。 “再敢欺负我儿子,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姜文曜语气毫无波澜,说出的话却让男人满头大汗——一半吓的,一半疼的。 段容枫和裘五见状,默默又倒回地上,生怕对姜文曜把魔脚伸向他们。姜文曜没搭理他们这个脑残二人组,对着后面的女鬼招招手,又指指地上的男人。 “我刚刚报了警,他们五分钟后就回到。”姜文曜这话也不晓得是对谁说的,走过去抱起和两个大男人摔成一团的阿丢,潇潇洒洒上楼回家了。 裘五:“……”大哥,你好歹拉一把让我们起来吧? 段容枫可不管那套,巴拉开裘五,奋不顾身抱住姜文曜大腿,以一种花痴终见到偶像的腔调说:“英雄,你真是我的偶像!请收下我最真挚的崇拜!” 裘五:“……” 阿丢:“……” 姜文曜淡定转身,拖着地上这位回到九楼。 段容枫:“……”裤子都磨坏了qaq 霍明亮率队赶到的时候,男人正在抹眼泪,一只神气的大公鸡正抓挠啄咬,时不时呼扇翅膀来个耳光。女鬼已不知去向,裘五坐在楼梯上托着下巴研究男人的裤子。 霍明亮:“……”其实他该抓流氓和暴力鸡? “老霍你可算来了!”裘五站起身,可他保持先前的姿势时间太长,身体麻了,猛地起来,立马跟僵尸似的往前倒,正摔在断腿的男人身上。 男人惨叫连连,几乎晕过去。 霍明亮:“……” 裘五狼狈地站起来,拍拍衣服假装差点和男人亲上的家伙不是他,“老霍这里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敢不认罪,看我揍不死他!” 霍明亮:“……” 其他警员:“……”这种话就不要说出来了吧! 裘五打着哈气上楼,大公鸡耀武扬威跟着,俩人在九楼十楼间纠结半晌,决定不去看段容枫秀下限,回十楼睡觉。 901室,段容枫委屈地坐在地板上揪裤子,前两天刚买的休闲限量版这么就破了好几个大洞,偏偏还没办法让罪魁祸首赔。 姜文曜也不理他,拿出狗粮狗罐头喂阿丢。 “我也饿了!”段容枫夸张地咽口水,眼巴巴看着姜文曜,姜文曜默了一会儿,觉得被段容枫看的也有点饿,翻翻冰箱还有一包速冻包子,拿出来热上,赏了段容枫两个。 一口把大包子塞到嘴里,段容枫噎得直翻白眼,姜文曜递给他杯水,才算避免他被噎死的命运。 “小区的鬼都超度了,你要不要趁现在房价最低的时候多买几栋房子等升值啊?”终于学会细嚼慢咽,段容枫边小口的地啃包子边说,许多闹鬼的小区房价都会受影响,怡园小区本来房价就高,要不是最近接二连三地死人,许多人大半辈子也买不起。现在鬼都除了,稍后段家会员联合物业重新宣传小区,房价上涨指日可待。 “我只买得起厕所。”姜文曜郁闷地看他,要是买得怡园小区的房子,他就不用为省房租住鬼屋了。 “那正好!”段容枫听了高兴地跳起来,死皮赖脸贴到姜文曜身边,“我什么都买得起就是买不起厕所,咱俩一组合刚好能买套房子!” 姜文曜:“……” 阿丢叼起狗罐头去阳台上吃。 死说活说终于说的姜文曜心动,段容枫心满意足地回家,把裘五叫起来,两人商议如何对付明东大楼里面的东西。裘五迷迷糊糊听着,偶尔插个嘴,可无论两人怎么计划,明东大楼都不是两个人能对付。 “要不你跟我回段家,看谁有空就拉谁下水!”段容枫有点烦燥,他还等着和姜文曜合伙买房子呢,时间宝贵啊! “天亮再说吧。”裘五往沙发上一歪,抱着靠垫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段容枫厚着脸皮到姜文曜家吃早饭,在干掉一盆面条后,段容枫抹抹嘴扯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今天我要回家一趟,你跟我一块回去呗!” 姜文曜:“……”我跟你很熟吗! “买房子需要不少钱,我家里人肯定以为我在编借口要零花钱,为何咱们合伙买一套房子的大计,你得去给我做个证人。”段容枫说得理所当然,姜文曜听得满脸黑线——其实你就是在骗零花钱吧? 刘主任给姜文曜批了一周假期让他好好休养,姜文曜闲来无事,被段容枫拖上骚包的白色跑车。 裘五:“……”他坐车我坐哪里?跑车只用两个座位,想起挤一挤都不行。 “乖,自己打个车!”段容枫甩出五十块,一脚油门带着姜文曜没影了。 裘五:“……” 他的车还停在明东大楼附近,在去取车自己开和直接打车之间,裘五选择了后者,在没有对付明东大楼那帮祖宗的实力前,他不想再看到明东大楼。 姜文曜知道段容枫是个富二代,也猜测过他家应该很有钱,但没想到居然有钱都这种地步,看着属于段家的整座山头以及周围的豪华别墅区,姜文曜紧紧抱住阿丢,有点儿不敢下车了。 “走吧走吧,太爷爷等着呢,他一定非常喜欢你!”段容枫把阿丢抢过来扔在地上,拉着姜文曜的胳膊直奔最高处的那栋古朴的别墅。 姜文曜咽了咽口水,他怎么觉得这步骤不太对劲呢? ☆、第024章 段太爷爷的别墅位于别墅区最里面,建在半山腰上,俯瞰整个段家。段容枫带着姜文曜一路走过去,和想象中的喧闹不同,别墅区内走动的人不多,偶尔几个见了段容枫就点点头也不说话,姜文曜想了想,没问那都是谁,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就是负责来当个托帮忙掏段容枫家长钱包的。 “一会见了太爷爷别紧张,他人很好的,你就当是自己的亲爷爷。”段容枫看姜文曜面无表情,还以为他在紧张,嬉皮笑脸没话找话。 姜文曜:“……”莫名其妙大一辈什么的…… “段家是有近千年历史的驱鬼降妖世家,在业内很有名气,很多人慕名来请,所以你看我家人这么多,其实一年到头也难聚上几次。”段容枫还在吧啦吧啦,姜文曜听得快睡着了。 来到段太爷爷住的别墅,老远就看到个鹤发童颜的老爷子在院里打太极,姜文曜看看段容枫,这家伙奔三的人了,上面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那他太爷爷怎么也得一百岁往上吧?看这举手投足的一点看不出老态。世家就是世家,保养一绝啊! 姜文曜正想着,就听段容枫大声喊道:“七哥,你回来啦!” 姜文曜:“……” 段天海头也没回,往右边迈了两步,撒花扑上来的段容枫直接扑空,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姜文曜:“……” 段天海看都没看地上的老十三,转回身上下大量姜文曜。段天海长得很帅气,和段容枫很像的桃花眼,但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兄弟俩像,段天海冷冰冰的,透着股凌厉的杀气,典型的生人勿近,而段容枫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是摄人心魄的妖孽,说话的时候……姜文曜捂脸,都是段家出品。差距咋这么大呢! “七哥,你不爱我了!”段容枫吭哧吭哧爬起来,出发前新换的裤子膝盖上又多了俩洞,这让段公子十分哀怨,这么下去,他的裤子就不够穿了! “说人话。”段天海分给段容枫半个眼神,语气冷冰冰的,段容枫快变成墙角最阴暗角落里特产的狗尿苔了。 “你是姜文曜?”没再搭理揪着他衣角眼泪巴巴的段容枫,段天海重新注视着姜文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姜文曜:“……”你咋知道我名字? 看姜文曜满脸问号,段容枫立刻跳起来扯着嗓门嚷嚷:“哎呀,七哥你回来的正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请你帮忙!太爷爷在吗,我先给太爷爷请安,晚点跟你详细说,真的,不骗你,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段容枫死拉活拽把七哥拉走,边回头给姜文曜使眼色,让他跟上。 姜文曜:“……”这么拖着冰山七哥真的不会挨揍吗?你挨揍不要紧,千万别迸我一身血…… 事实证明,段天海要么今天心情不错要么当着外人不好意思打弟弟,反正见到太爷爷之前,段容枫幸免于难。 “太爷爷!”段容枫像个小屁孩似的窜过去,一屁股坐在一个英俊潇洒,穿着休闲白衬衫白西裤,怎么看怎么像大学刚毕业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大腿上,亲昵地搂着对方脖子。 姜文曜:“……”其实这些都是段饭桶请来客串的临时演员吧?必须差评啊,连个妆都没化。 “行了行了,老长时间不回家,还是这么胡闹。”过于年轻的段太爷爷拍拍段容枫的头,没等段容枫站起来,段天海扯住他的领子一把将人摔出老远。 “嗷,”段容枫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剧情片女主状伸手指着段天海,“你,你居然打我!你就是不爱我了,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会成全你的!” 年轻的段太爷爷四平八稳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水喝了口,笑眯眯看着两个小辈胡闹。 姜文曜:“……”他怎么觉得要不是自己在,段太爷爷非得拍手叫好,没准还会赏这俩重孙子几个铜板呢? 这一家子,还有没有靠谱点的了!!! 苦情戏唱罢,段太爷爷又喝了口水,转向姜文曜,调皮地笑笑。 姜文曜:“……”请不要为老不尊好吗!眨眼吐舌头什么的真不适合一百多岁的老人! 虽然看着一点也不像。 “你就是姜文曜,小枫子的朋友?”段太爷爷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上下看姜文曜,大有把这人拆开看看的架势。 姜文曜:“……”他的名字已经如此普及了? 不过小疯子什么的,简直是为段饭桶量身打造的标签啊! “嗯,好孩子,你从小到大是不是许多事都不顺,动不动还倒霉啊?”段太爷爷脸上写满了八卦,两眼放光扫描着姜文曜。 姜文曜:“……” 求正常!!! 看姜文曜不说话,段太爷爷嘿嘿笑了:“孩子,没事啊,以后你就跟着小疯子,谁敢欺负你就让小疯子揍他,揍不过咱还可以放狗咬他,小疯子那条疯狗不是给你了吗,让它咬!” 姜文曜:“……”您就这么教育晚辈的?? 还有,啥叫“小疯子那条疯狗”!!!那明明是他儿砸,教养很好的儿砸,他家儿砸才不乱咬人呢! 知道狗刷牙有多难么!你造么造么!! “小文子啊,既然来了就在家里吃饭吧,海儿啊,让厨师做桌好吃的!哎哎哎我没说完呢,给我炒个大虾,再来个红烧肉,我要肥肉多的,还有……” “医生让你这个月吃素,按照食谱,你今天应该吃炒胡萝卜,水煮胡萝卜,清蒸胡萝卜。”段天海依然冷冰冰的,不理会段太爷爷哭天抢地的呐喊,去叫厨师做菜了。 “胡萝卜胡萝卜!老子又不是兔子吃什么胡萝卜!!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让老子吃肉,你信不信半夜老子把你穿树杈上烤了吃!”段太爷爷跳着脚破口大骂,所有人充耳不闻。 姜文曜:“……”他其实想抗议下“小文子是什么鬼”不过面对这么一家子神经病,他还是将沉默进行到底吧。 …… 姜文曜以为午饭除了胡萝卜还是胡萝卜,没想到菜色很丰富,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七八道胡萝卜菜肴全堆在段太爷爷面前,老爷子想夹别的菜都够不着。 看别人都吃香的喝辣的,段太爷爷心里极度不平衡,站起来去夹大鸡腿。段天海慢悠悠伸手用筷子敲他手腕,正敲在段太爷爷的麻筋上,段太爷爷哎呦一声,筷子掉在桌上,人也差点趴在桌上,幸好段容枫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算是保住了一桌子菜。 姜文曜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闷着头使劲往嘴里塞,天知道和这么个自己吃不到也不让别人吃的老顽童同桌吃饭还会出什么状况,他得趁热多吃几口,人不着调,菜还是挺好吃的。 反抗到最后段太爷爷也没能捞着一口肉,饿的实在不行了,认命地开始吃胡萝卜。姜文曜看着这个外表像学生,脾气像小孩的太爷爷扁着嘴一根一根挑胡萝卜丝,总觉得这一家子其实在欺负弱小…… 饭后,段太爷爷还在喋喋不休,数落段天海段容枫不孝,居然自己吃肉,给太爷爷啃胡萝卜,段天海理都不理他,抽出墙上挂的宝剑。 段太爷爷:“……” 姜文曜:“……” 段太爷爷蔫头蔫脑缩着墙角,边画个圈圈边用愤恨的小眼神瞪顺手舞剑的段天海:“耍剑耍剑,就是个贱人!” 姜文曜:“……” “找我什么事?”段天海把剑摔到太爷爷脚底下,砸碎圈圈无数,段太爷爷快哭了。 “咱还是去外面说吧。”冲姜文曜招招手,段容枫拉着七哥到院里凉亭。段家最闲的就是段老太爷,一个是他辈分最高,有什么委托找上门都被下面人接了,再者是段太爷爷看着年轻,实际也是个一百二十二岁的超龄老人,修为再高深也怕跑跑跳跳伤着累着。不过家里人都外出的时候,段老太爷也会假装段家小辈子孙偷偷接任务,然后在子子孙孙谴责的目光中,得瑟地掏出一把红票票炫耀自己多能干,身价比所有人都高。 要是让段太爷爷知道明东大楼的事,肯定会立马大包小包杀过去,然后蹲在鬼堆里给子孙们打求救电话。 段容枫把明东大楼的情况说一遍,姜文曜默默听着,他一直以为那天电梯坠落是偶然事件,原来内里还有这些隐情。 “今晚我跟你们去看看,”段天海倒了杯茶,慢慢品着,“如果我轻松解决,你和裘五等着挨削吧。” 段容枫:“……” 姜文曜:“……” 重要的事都办完了,段容枫心满意足,带着姜文曜往回走。姜文曜默默跟着,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是来干嘛的。 “不是说让我来作证要钱买房子吗?”姜文曜挠头,可今天见这俩都不像是能给段容枫零花钱的主儿啊! “呃,”段容枫默了下,“那啥,晚上咱把明东大楼搞定就能狠敲一笔了!” 姜文曜:“……” ☆、第025章 直到坐上车,姜文曜也没整明白自己到底来干嘛,从始至终他都没说上话,说好的要钱也变成拐上段家七哥去平事,钱还不是要自己赚。 说起段天海……姜文曜忍不住把他和段太爷爷才在一起,如果非要选一个段家老祖宗,他更愿意相信是段天海,好歹人家是一头白发。 “你七哥多大岁数了?”有个那么年轻的太爷爷,那没准也会有个看着年轻实际年龄吓死人的哥哥。 “我七哥比我大两岁,今天二十九!”段容枫对着后视镜摸摸自己的脸,冲着姜文曜妖孽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比他年轻多了,也帅多了?反正只要我俩站一块,别人都是看我的脸,后来他为了博人眼球,走上了杀马特和染发的不归路。” 姜文曜:“……” “你看他现在年纪轻轻一脑袋白毛很别扭吧?我跟你说,”段容枫笑得贱兮兮的,脸上写满了“八卦”俩字,“他这已经算好的了,你是没看见,前两年他留个半长不短的头发,还染成个鸡毛掸子,惹得裘五那小子的公鸡见他一次炸毛一次,好像那些毛是从它屁股上拔下来的!” 姜文曜:“……” 他觉得段天海没当着他的面削段容枫绝对是给自家小弟留面子!他要是有个背后这么编排他的弟弟,天天削他着当饭吃! 开着骚包跑车去菜市场买菜,段容枫继续发扬他不要脸的精神,赖在姜文曜家混晚饭,可怜裘五在家等了一天消息,饿得差点把大公鸡炖了。 吃饱喝足,段容枫难得有良心给裘五带了点剩饭剩菜,裘五感激涕零,恨不能把脸埋在饭盒里。段容枫去收拾晚上要用的东西,虽然有段天海坐镇,但明东大楼确实很麻烦,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 段天海是他们这辈人里天赋仅次于段容枫的,也是个天生的阴阳眼,和段容枫怎么学也学不会不同,段天海是一点就透,段家上下只能把这归结于段容枫智商太低…… “今晚的主力是我七哥,咱两个助攻,它俩在大楼里巡逻,咱争取一次性把大楼里的鬼全收拾了!”收拾了两个大背包,段容枫随手甩给裘五一个,裘五没在意,伸手一接,手刚碰到包带就发现这包咋这么沉!毫无心理准备的裘五和大包一起摔在地方,包压在裘五胸口,差点把人压死。 “我去,你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裘五吭哧着爬起来翻包,刚拉开拉链,一个铁架子掉了出来,下面还有水壶,铜锅,最底下还有一桶矿泉水和一袋米。 裘五“……你对你七哥如此没信心你七哥知道吗!”带着锅碗瓢盆去捉鬼,这是打算住那儿的节奏啊!幸亏是室内作业,要是去深山野岭,是不是帐篷也要他来扛啊!! “这叫有备无患!还是说你先前没过够被困鬼楼,没饭吃没水喝的日子啊!”段容枫不以为意,段天海比他和裘五加起来还厉害,但凡事都有意外,小心点是没错的。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快。 段容枫和裘五,阿丢,大公鸡到达明东大楼的时候段天海已经到了,一头白发的段家七公主穿了件红色中山装,这造型大半夜出门,连鬼见了都得绕着走。 和两人大包小裹不同,段天海空着手,闲闲地靠在阴暗的角落里,但段容枫和裘五都知道,段天海最厉害的法器——摄鬼鞭就缠在他腰里。 “要不要赌一赌,我七哥系没系腰带?”段容枫笑得那叫个猥琐,“你说他一会把鞭子抽出来裤子掉了,可怎么继续装逼?” 裘五:“……”咱说点一会怎么抓鬼的事不行么! “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段天海看段容枫那张脸就知道他在瞎说啥,但他懒得理会,身为一朵高贵的灵芝,他才不要总是揣测狗尿苔的想法而降低逼格,“刚才管家给我打电话,说太爷爷不见了。” 按照经验,老爷子肯定又去接私活儿了,现在段家大大小小的除了代为主事的二哥都外出了,也就是说能去营救太爷爷的只剩他们了。 自家老太爷,总不能让外人去救不是。 至于老爷子是真打不过还是故意调理子孙,这基本算是整个驱鬼界最大的谜题。 段容枫捂脸,段太爷爷最大的技能就是添乱,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连老天都膈应,所以他活了一百多岁还那么硬朗,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如果这期间不小心修成正果,那就是天地共同的灾难了! “抓紧时间,快进去吧!”想起段家太爷,阿丢就很暴躁,如果可以,它真想一口咬死丫的。 进入大楼,阿丢和大公鸡各负责一侧楼梯,在地上搜索,其他人去地下。段容枫从裘五的包里翻出个大号探照灯,打开之后把整个地下车库照得如同白昼。 段天海面无表情地看看地下一层,没急着继续往下,而是以整个负一层为基准设了个防鬼的阵法,段容枫和裘五在墙根蹲着看热闹。段天海摆完阵法后又在上面加了个禁闭阵法,这相当于在负一层设了个防护网,里面的鬼别想出来,外面的鬼也甭进去。 “切,这不是跟我一个思路吗!”段容枫不屑地拍拍胸口,那天他在开打前就在四周贴了符纸,不过那时候他不晓得裘五是不是在负二层,没有像段天海这样在外面设置大阵。 “下到负二层,你们两个迅速在墙壁和地面上贴符纸,要是让里面的鬼跑了,我削死你俩。”段天海耙耙板寸白头发,单手插兜往楼下走。 段容枫:“……” 裘五:“……” 为免被削,段容枫和裘五扛着大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段天海之前跑到负二层,那群鬼似乎很喜欢不见天日的地下,都在负二层这儿待着,他们似乎没想到有人突然闯进来,而且还不是奔着他们开打,都傻乎乎看着两个扛大包的男人挥舞着白条往墙上贴。 这俩人,病的不轻吧? 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人贴的不是普通纸条而是符咒的时候,段容枫和裘五基本收工了。 “七哥,看你的了!”段容枫大喊一声拉起裘五退到不碍事的角落里,两人像刚拜大哥的小弟,乐颠颠围观大哥单挑对手一群似的。 段天海压根不理他们,双手快速结印,在众鬼围过来之前在通往负一层的楼梯上拍了下。楼梯上亮起一道金光,以楼梯为基点迅速向上蔓延,几乎是一眨眼就覆盖了整个负二层天棚。 金光中流动着扭曲古怪的文字,段容枫认出那是段家镇压厉鬼的阵法,阵法似乎被改造过,原来很朴素,没有这么花里胡哨。 随着金光的照耀,众鬼像被阳光刺到般纷纷躲避,当发现所有空间都被照亮,群鬼发了疯似的尖叫着冲向段天海,想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撕成碎片。 段天海冷冷看着他们,在离他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突然抖出摄鬼鞭,冲在最前面那只老鬼惨叫着摔出老远,躺在地上直哎呦。 “对老人家下手这么重,太没有公德心了!”段容枫指手划脚,话音刚落,段天海的鞭子也扫过来,卷着只足有三百斤的胖鬼砸在段容枫身上。 段容枫:“……” 裘五:“……”该! 摄鬼鞭长三米,算上胳膊抡起来差不多有四米,段天海甩着鞭子,鬼再多也没法近他的身。不过以他一人之力想快速干掉这群鬼也不可能。 “我说,咱们要不要去帮帮忙啊?”裘五翻翻超大号行李包,摸出两沓符纸,把一只被段天海踹过来的鬼贴住。 “帮毛线啊!”段容枫嘟嘟囔囔,段天海明明可以一鞭子搞定,偏偏故意把鬼往他们这边抽—— 你帮忙吧,他说你多管闲事,削死你!不帮忙吧,他说你成心累死他,削死你! 说来说去,段天海就是嫉妒弟弟帅,非要削死他! 这家伙忒恶毒! 段容枫硬着头皮刚站起来,段天海的手机响了,段天海抡着鞭子转了个圈,把鬼都抽飞,从容地掏出手机接电话。段天海向来天塌地陷也不变色,可电话接到一半他那张脸就绿了。 如果是平时,段容枫肯定会嘲笑七哥,可现在他笑不出,即使隔着老远他也听到手机里传出的清晰的喊叫声:“乖重孙救命啊!嗷嗷嗷!明东大楼的鬼咋这么凶!呜呜呜,他还咬我屁股,老流氓!!” 段容枫:“……” 所以他家太爷爷接的私活儿是料理明东大楼??一想到太爷爷就在头顶说不上哪层楼被鬼追,段容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止段容枫,段天海也不想搭理家里这位老不正经,可是没办法,老爷子真有个好歹,他们得让家中长辈罚死。段天海很生气,周围这群鬼可就惨了,被抽的嗷嗷惨叫,和电话那头的段老太爷形成二重奏。 “解决这里,我上去救人!”杀出一条血路,段天海迈开大长腿,与此同时,停运的电梯再次光临一楼,“叮”的一声门打开,一身大号童装的段老爷子和姜文曜摔了出来。 段容枫:“……” 裘五:“……” 姜文曜默默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段太爷爷尖叫着扑上去抱着他,树袋熊一样挂着:“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里鬼这么多!!乖重孙们,救命啊!” ☆、第026章 段容枫和裘五满脸黑线地看着段太爷爷仪态全无地挂在姜文曜身上,然后被姜文曜甩麻袋一样甩出去,段太爷爷身手灵活,在半空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翻身,然后潇洒地五体投地。 段容枫:“……” 裘五:“……” 他们愣神的工夫,被三人合力打得落花流水的厉鬼们重整旗鼓又冲上来,而他们的主力段天海已经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懒得理会自家鬼吼鬼叫的太爷爷,段容枫把姜文曜拉到自己身后,踹飞一只扑上来的厉鬼。 “他跑到怡园小区门口让我领他买棉花糖,找了一路发现明东大楼对面有一家,我正排队给他买呢,谁知道他一转身就跑进明东了。”姜文曜面无表情地叙述这个谁听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段容枫:“……” “对,我的棉花糖!”终于想起自己跑来干嘛,段太爷爷气得直跳脚,“楼上有只可凶可凶的老鬼,把我的棉花糖抢走了!都没给我钱!!” 段容枫:“……”这年头鬼都跟他家老太爷一个嗜好了? 姜文曜:“……”说的好像你就给我钱了似的…… 这边三人家长里短恩怨情仇的时候,那头的裘五已经快被厉鬼们啃没了,挣扎着逃出包围,裘五边喘粗气边吼:“你们能不能分清楚轻重缓急,咱先把眼前这群解决了再说没用的行不!” “你说的容易,这么多鬼,你解决一个我看看!”段太爷爷躲在段容枫身后跳着脚嚷嚷。 裘五:“……” 段容枫:“……” 姜文曜:“……”您不会收鬼跑进全是鬼的大楼要干什么!!! “我和裘五掩护你俩去楼上,那里有七哥布置的阵法,相对安全些!”段容枫大吼着,本来独立面对这群鬼就够吃力了,现在还要照顾两个拖油瓶,再这么下去他们根本拖不到段天海回来营救。 姜文曜一听,二话不说拎起段太爷爷的脖领子,一路小跑冲到楼梯处,大踏步去了负一层。 段容枫:“……” 裘五:“……” 段太爷爷:“……”我是老人家,请不要这么对待我好吗! 怕楼上有漏网之鬼伤害两人,段容枫掩护着裘五,让他先杀上去保护太爷爷和姜文曜,而他自己则奋力拼杀,一把符纸甩出去,段容枫拦截住追到楼梯处的厉鬼们,抬脚把冲在最前面穿着职业装、披头散发的女鬼踹开,头顶裘五让他上来的大叫声中微微挑起嘴角,双手迅速掐了个指诀,两个食指相对向前一点,淡淡的金星如漫天的星光飞耀而出,那光亮不刺眼,却比探照灯更明亮。 被星星沾到的厉鬼看看自己再看看其他鬼,似乎被这一幕惊呆了,忽然,星光变成金色的火焰猛地烧起,厉鬼们连惊叫都来不及就消失了。 段容枫从容地干掉一批鬼,在其他鬼边后退边投过来的惊恐目光中,拍拍手,吹着口哨爬上楼梯,和等在负一层的众人汇合。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半天啊?我还以为你被鬼吃了呢!”裘五看段容枫平安出来,这才长出口气,一屁股坐到地板上,翻出大瓶运动饮料牛饮,段太爷爷看到他包里的各色补给,立马眼放绿光扑上来,抱住盒午餐肉罐头没命地往嘴里塞。 姜文曜:“……” 所以兔子会咬人是因为胡萝卜吃多了想吃肉么! 段天海的阵法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楼上楼下到处是鬼,但负一层里却难得清静,段容枫和裘五两个主要战斗输出吃喝完毕后躺在地上喘粗气,段太爷爷扒着俩人的包寻找一切肉类食物,姜文曜无聊地靠在墙角,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他并不晓得明东大楼在闹鬼,而工厂有文件需要他代送,他才会来,可现在呢,他的假期还没结束,也知道今天有人来这里抓鬼,他怎么又莫名其妙经历了一把电梯坠落?而且和上次相比,这次的情况似乎更糟糕——他们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一层了! “小疯子啊,等太爷爷吃饱了就去把下面那群杂碎一勺烩了!”段太爷爷左手大鸡腿右手猪头肉,话说的再豪迈也丝毫没有可信度。 看没人搭理自己,老头儿急了:“嘿,我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不相信是吧?想当年老头子我混江湖的时候你们的爷爷还不知道在哪面墙上糊着呢!” 裘五:“……” 姜文曜:“……” 段容枫:“……”太爷爷,您这话有点太黄暴了吧?作为晚辈,我们真的不想知道您当年是怎么把我们的爷爷糊在墙上的。 段太爷爷打了个饱嗝,把鸡骨头和包装袋往地上一丢,大踏步冲向地下二层,边跑边颇有气势地大喊:“你们这群小鬼敢在我面前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段二贵是什么人!” 姜文曜和裘五同时转头看段容枫——你太爷爷叫段二贵?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就算是千年世家,也会偶尔出几个文盲,很不幸,太爷爷他爹就是个文盲,所以太爷爷那辈娃的名字那叫个惨不忍睹。 在外人尤其姜文曜这个对驱鬼圈完全不了解的人看来,段太爷爷能在一百二十多岁高龄保持着一张二十岁的脸,又是出身世家,就算本事水了点,对付那些鬼也是手到擒来,可现实却是—— “啊啊啊啊,小疯子救命,有个女鬼非礼我,她,她扒我裤子!你快点来救我啊,不然你太奶奶会扒了你的皮的!” 段容枫:“……”太奶奶只会扒你的皮好吗! 等援军的计划被段太爷爷全盘搅乱,无奈之下,段容枫和裘五只好再杀下去,本来段容枫有些担心把姜文曜一个人留在负一层会有危险,姜文曜想了想,他下去也帮不上忙,留在这也怪无聊的,还不如出去买棉花糖吃,然后他在段容枫下巴砸到脚面的表情中,淡定地离开负一层,很快不见了。 段容枫抓狂了——你倒是把你带来的拖油瓶也带走啊! 段容枫和裘五回到负二层的时候,段太爷爷正被一群鬼追着到处跑,虽然狼狈,却毫发无损,两人心里好笑,这老头绝对是平时在家里呆的无聊,故意跑到这里刷存在感,他真拿出点本事,恐怕整栋大楼的鬼顷刻间就都去地府排排站了。 可老爷子不肯发威,这群鬼还是要他俩收拾啊!段容枫和裘五无奈地抄起各自的家伙,迎着扑上来的厉鬼玩命拼杀。裘五发现冲向他的厉鬼格外多,剩下的大半在追段老太爷,反而段容枫周围没几个。裘五心里那叫个不平衡,拼命突围想把自己这边的鬼引到段容枫那面两个人合力对付,可不知为什么,群鬼很忌惮他这么做,他才向段容枫靠近两步,就被一波又一波鬼潮冲击得连退三步,差点摔倒。 下面人仰马翻的时候,上面也正打得热闹,并非所有鬼都集中在地下,楼内也飘荡了不少孤魂野鬼,段天海一路杀上来,看到就直接超度,个别厉鬼张牙舞爪想反抗,可无济于事,分分钟被段天海强行送走。 段太爷爷并未说在哪里遇鬼,再打他电话又打不通,段天海只好一层一层找,上到十二楼的时候遇到正逐层搜索的阿丢和大公鸡。阿丢看段天海跑出来吓一跳,它虽然没去过明东大楼地下,但也知道下面的鬼数量很多,很难对付,那支小分队全靠段天海支撑。现在段天海跑出来了,它家饭桶怎么办? 大公鸡也怕裘五出事,两只对视一眼,撒腿往下面跑,反正上面有段天海,再凶再厉的鬼也都逃不掉了。 两只跑到一楼的时候,正和慢腾腾走上来的姜文曜撞上了,看到自己的便宜爹,阿丢满脸黑线,没等它有所反应,段容枫一把将它抱起来,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语气亲昵温和地说:“别玩太晚,爸爸回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阿丢:“……” 大公鸡:“……”哈哈哈哈哈哈! 姜文曜说完把阿丢放在地上,又抱起快笑抽筋又不敢出人声的大公鸡,摸摸大鸡冠,摸摸鲜艳的尾羽,然后在大鸡腿上掐了掐。 大公鸡:“……”你是想把我做成你儿子的宵夜吗? 阿丢:“……”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对大公鸡的斤两不太满意,姜文曜撇撇嘴,把大公鸡放到地上,决定去菜市场买只肥一点的烧鸡。大公鸡仿佛受到了侮辱,气得哼哼半天,被阿丢拖着进入地下,给腹背受敌的两位二货主人助拳。 …… 楼上,段天海一口气杀上二十八楼,和地下那群厉鬼比,楼上更多的是普通魂魄,他们或许是死在附近,被强大的阴气吸引过来,或许是生前在这栋大楼工作,习惯性来到这里,可无论哪种原因,鬼魂在阳间游荡总归不好,段天海也不问他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么多鬼,就是问了他也不可能一一为他们实现,还不如干脆点,让他们尽快喝了孟婆汤,把这一世忘了,皆大欢喜。 眼看快到顶楼,段天海停了下,这么久还没见到太爷爷,电话也打不通,这老头是被鬼啃得渣都不剩了,还是跑去鬼最多的地方挨揍去了?越想越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段天海加快步伐,想着赶紧把上面处理完返回地下,否则就算太爷爷没去地下,他家小弟和裘五也快被鬼撕没了。 踏入三十楼,段天海双眼猛地眯起,这里的阴气,似乎比地下更重。 原本停在一楼的电梯不知何时升了上来,“叮”的一声缓缓开启,段天海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从电梯里站着的家伙。 ☆、第027章 姜文曜无聊地蹲在明东大楼对面,双手托着下巴思考今晚给儿砸做什么好吃的。他只在大楼里停留了不到一个钟头,再出来,卖棉花糖的老头儿早收摊了,猜想着菜市场也没什么好肉好菜了,他也没了去市场溜达的兴趣。有心回家等着,又担心儿砸在里面吃亏,于是姜文曜这个当爹的苦哈哈地在楼外守着,大有听到风吹草动就杀进去救儿砸的架势。 作为办公楼,天黑后的明东大楼一片漆黑,在路灯和周围小区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透着让人窒息的死寂。姜文曜眯着眼睛打量这栋上拄天下拄地的大楼,不晓得是不是最近见鬼的频率高了点,他忽然觉得明东大楼比过去的怡园小区还恐怖。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6节 这栋楼里的鬼魂,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 平时电梯开启若没人操作,很快就会关闭大门,停在当前楼层,而现在,段天海没动,电梯里的东西也没动,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彼此,仿佛时光都凝滞了。 三十层浮起白色的雾气,很快弥漫整个空间,段天海不为所动,双手却悄悄攥成拳头。电梯里,四壁凝起冰碴,空空的电梯壁上猛地映出个人影,那是个长发飞扬,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半身裙的年轻女人,即使雾气影响了视线,段天海还是清晰地看见紧紧包裹着女人臀部的黑色裙子被血迹染透。 “你……”段天海迟疑地开口,这只女鬼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他能感受到来自女鬼强大的怨气,但这股怨气似乎和其他厉鬼的不同,那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段天海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区别来源于哪儿。 “我要杀一个人。”女鬼淡淡开口,她的声音很冰冷,如同那些结成冰的冷雾,段天海皱了皱眉,看来这只女鬼再特别也只是只满脑子杀戮的厉鬼,和地下那些并没差别。 “在我杀掉想杀的人之前,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超度,如果你想灭了我,就要拿出真本事。”女鬼依然云淡风轻,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段天海的眉梢轻轻上挑,嚣张的鬼他见过不少,但嚣张成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见,看来他不拿出些真本事,对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若是甘心被超度,又如何会变成厉鬼!段天海冷笑,双手缓缓抬起,准备掐驱鬼的手决,给女鬼以重击。 “我不想为难你,”女鬼眼睛微垂,在段天海的双手上停留了一秒又重新抬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女鬼说着,电梯门缓缓关闭,段天海一愣,立刻冲上去掰开电梯,里面的女鬼却不见了。 这算什么?段天海满脑袋问号,女鬼连示威宣言都说完了怎么突然消失了?难道明知不是自己的对手,先一步跑了? 即便找不出更好的解释,段天海仍然不认为女鬼会因为这种理由消失,可现在时间有限,容不得他做更多思考,一路跑到顶楼,没再发现其他的鬼又匆忙跑回地下室。此时,在阿丢和大公鸡的帮助下,段容枫和裘五已经稳住局势,大半厉鬼都被超度,剩余的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我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早知道你这么不顶用,我们还请你来干嘛啊!”裘五一看到段天海就忍不住抱怨,刚才吃喝那点早消化没了,偏偏他的食物被段太爷爷霸占,他只能郁闷地看着自己辛苦扛来的口粮进了别人的肚子,而那人是今晚运动量最少的一个! 段天海没搭理他,两手握拳向四周挥舞,很快把剩余的鬼都消灭了。 “这楼里还有只很厉害的鬼,你们先送太爷爷回家,我再这里重新检查一遍。”段天海说完就走,他刚转身,袖子就被段太爷爷抓住了,段天海微微皱眉,冷飕飕地瞪着自家这位老小孩。与以往不同,段太爷爷这次并未畏畏缩缩,也没有闹小孩子脾气,而是慢慢地摇头,用一种非常不符合他外表却特别符合他年纪的语气缓缓说道:“不该我们活人管的事就不要管,这里的鬼都收拾干净了,咱们该回家了。”说完也不等段天海回应,把空了一半的大包往裘五身上一砸,背着手迈上楼梯。 其余人愣愣地看着老爷子的背影,身为段家最高领导人,段老太爷偶尔也会冒出几句充满哲理的言论,每当他正经说话的时候,段家子孙都会乖乖听话,老爷子说什么他们就执行什么,哪怕很多命令在当时看来是错的,是不通情理的。 段天海迟疑片刻,默默松开攥紧的手,跟着段老太爷上楼,段容枫和裘五收拾破烂,阿丢大公鸡殿后,一行人匆匆离开明东大楼。 出了大楼,老爷子打了个哈气,对着街道对面差点抱着垃圾桶睡着的姜文曜挥挥手,一辆出租立马停下来,司机热情地探出脑袋:“小伙子,去哪儿?市区都十块!” 段老太爷:“……”我没叫车。 段天海:“……”你丫叫谁小伙子呢! 段容枫:“……”不晓得霍明亮管不管夜车司机不打表这事。 裘五:“香水小区,走着。”边说边抱起大公鸡钻进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人和车都不见了。 “……” “太爷爷,太晚了,让七哥送你回家吧。”段容枫最先反应过来,把段老爷子往段天海身边一推,颠颠地抱起阿丢冲到马路对面,拉起姜文曜一溜烟不见了。 段太爷爷:“……”如此不孝!有种再也别回家,不然顿顿胡萝卜伺候! 段天海面无表情地看了段容枫的背影一眼,拉着想冲上去当电灯泡的太爷爷去附近停车场取车。 …… “都解决完了?”一口气跑回怡园小区,姜文曜从舌头伸得比阿丢还长的段容枫手里接过儿砸,边给阿丢顺毛边随口询问大楼的情况。他对那群鬼有没有被超度倒不是很关系,可接下来他要代表零件厂频繁出入明东大楼,就算为自个儿的人身安全着想,姜文曜也认为自己必须搞清楚电梯坠落是否会再次上演。 “大部分都解决了。”段容枫晃晃悠悠从地上站起来,没骨头似的往姜文曜身上蹭,姜文曜一个没留神被他挂个正着,于是段容枫整个吊在对方身上,表情荡漾得简直人人喊打。 “大部分?”姜文曜抓住重点词汇,“这么说还有剩余的?” “嗯。”段容枫点头,下巴有意无意地在姜文曜脖颈处蹭了两下,姜文曜不舒服地躲开,可惜对方挂在他身上,根本不给他回避的机会。 “楼里还有只很厉害的女鬼,不过她应该不会轻易害人,你出入明东的时候注意些,能走楼梯尽量别坐电梯,非要坐也选个人多的时候。” 姜文曜默默算了算最近要爬的楼,顿时生无可恋。 段容枫还在一个劲儿往姜文曜身上挤,阿丢夹在俩人中间快成肉饼了,挣扎着跳到地上,一溜小跑往家走。姜文曜怕儿砸跑丢了急忙跟上,段容枫没站稳,身体猛地倾斜,只来得及抱住姜文曜的腰,他就以这种扭曲的姿势被姜文曜一路狂奔拖回了家。 段容枫:“……”这回连鞋子都破了! …… 第二天,感觉自己继续在家装死下去就是犯罪的姜文曜早早到零件厂报到,刘主任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把他派去厂长办公室,最近零件厂接了好几笔大买卖,厂长那边成天从早忙到晚,那单八百万的生意只好由他和助理来跟进。 抱着堆成小山的资料挤下公交车,姜文曜摆着生无可恋脸看着对面的明东大楼,和昨晚相比,此时的明东大楼阳光了很多,以往照不进去的阳光似乎穿透了阻碍,照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 姜文曜深吸口气,抱着随时都会被风吹到天边的文件们跑进明东,看看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最终选择了电梯。 成功办完业务,姜文曜心情不错,快到午饭时间,他可以在外面吃完再回去报到,据说因工作原因在外用餐可以报销,他这种情况每餐补助三十块,月底和工资一块打进工资卡。 三十块,能吃个相当豪华的盒饭呢!电梯到达,姜文曜喜滋滋地迈进去,他决定去菜市场买三十块钱原材料回家煮,够他和儿砸吃了。 临近午休是所有员工最忙碌的时候,所有人都希望赶在午休前完成上午的工作,按时吃午饭,姜文曜走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人,姜文曜看看其中一个男人,总觉得很眼熟。 电梯门缓缓闭合,姜文曜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奇怪的景象,眉头渐渐皱起,姜文曜意识到自己不该坐这部电梯。 ☆、第028章 电梯下行的速度非常缓慢,姜文曜把背脊紧紧贴在墙壁上,脑子快速转动着,思考着是否还有逃生的办法。不止是他,如果可以,还要争取把其他两人救出去。 电梯的异常引起另一名女乘客的警觉,女乘客死死盯着按键板,数字好半天才会跳一下,电梯从十八楼行至十二楼居然用了整整七分钟,期间从未开启过。女乘客慌了,急忙按下十一楼,盼着电梯能在下层停住,让她逃出这个封闭的死亡空间。 可电梯就像失灵了,数字在“12”上停留了足足三分钟,突然变成了“10”。姜文曜一脸的“我就知道”,要是这么容易就能逃出去,他干嘛还一副随时摔成肉饼子的悲壮! 经历过一次电梯坠落的男人早吓得两腿无力坐在地上,没说话也没乱叫,就那么傻呆呆地盯着虚空,姜文曜怀疑这位和他一样倒霉的哥们已经精神错乱了。 一辈子在同一栋更换了新款电梯的大楼内遇到两次电梯坠落,这运气,雷雨天还是别出门了吧。 姜文曜决定回去后找零件厂的老工人们商量看看能不能在他的雨伞上头安个避雷针。 电梯时而飞速下坠时而缓慢下降,可按键板上的数字却像反应慢半拍似的几分钟才跳一次,这种感觉如同钝刀子割肉,给人无限希望时,再随时夺走人生存的可能。 女乘客疯狂地按着报警键,可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电梯质量有问题,报警键居然被她按进墙里,始终未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姜文曜抬起头,电梯始终在向下运行,如果他们几个爬到上面,趁电梯运行比较慢的时候攀在墙壁上是否就能脱险?这么做太冒险,现在的电梯明显不是机械和电力在起作用,万一电梯突然抽风向上运行,那他们几个可就都成贴饼子了。 像是感知到他在想什么,电梯猛地停住,半分钟后缓缓上升,楼层数字一个个向上跳,这次跳得很快,只一分钟,电梯就到达了明东大楼最顶层,三十八层! 女乘客惊恐地尖叫,谁都猜得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恐怖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电梯运行到最高点再失控坠落,他们会和这架电梯一起变成纠结的一团,连囫囵的尸体都找不到。 这时候的姜文曜反而淡定了,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下,居然有信号!那他现在给段家那群逗比打电话求救还来得及吗? 没等他按下拨号键,电梯在顶端晃了一下,再次玩了把自由落体,姜文曜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砸到对面开始吐白沫的男人脸上。手忙脚乱捡回手机,姜文曜长出口气,幸亏他的老手机够结实,要是换个水果街机,刚才那一下没准早碎成渣渣了。 姜文曜重新调出段容枫的号码,正想拨通,拇指却顿住了,虽然上次电梯坠落时并不是从顶层下坠,但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可这回都过了这么久,电梯怎么还在疯了般相应大地的号召? “喂喂喂,小蚊子,你是不是下班了?今天回来吃饭吧,我买了好多食材,还买了俩大肘子,都四斤多呢!哎哎你这死狗滚远点,这是我和小蚊子吃的,没你的份,再吵小心连骨头都不给你吃!” “汪汪汪汪汪!” “死狗滚开,哎呦,你居然敢咬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炖成一锅……嗷!” 电话不知何时接通,那边的段容枫和阿丢吵成一团,自打从段家老宅回来,段容枫觉得小蚊子什么的比“姜兄弟”亲切多了,以他和姜文曜出生入死的交情,早该给彼此起个昵称。 小蚊子,小疯子,还挺配!不着调的太爷爷也有英明的时候啊! “咳,”姜文曜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讷讷地说了一句,“电梯在玩自动升降,你有办法让它停下来吗?” “汪汪汪……你说啥?!!!” 姜文曜:“……”段容枫家有别人? 这么着急让他回去做饭,敢情是做给别人吃的?姜文曜不痛快,后果很残酷,他决定俩肘子自己一个,儿砸一个,至于段容枫和那个糙爷们,啃骨头去吧! 段容枫一脚把说漏嘴的阿丢踢开,连围裙都没脱就冲出家门,边紧张地跟姜文曜说话:“你又去明东大楼了?” 姜文曜:“……嗯。” 段容枫:“你还坐电梯了?” 姜文曜:“……嗯。” 段容枫抓狂:“电梯又坠了?” 姜文曜:“……嗯。” 段容枫:“……” 姜文曜:“现在又开始上升了,这是第三回了。” 段容枫:“……” 中午是城市较拥堵的时候,段容枫没开车,迈开两条大长腿狂奔向不远处的明东大楼,阿丢倒腾着四条小短腿在后头跟着,一人一狗速度快得像闪电。路人纷纷驻足指点:“啧啧啧,这年头的流浪狗可真嚣张,看到个系围裙的都不放过,嘿,那是人,不是肉包子!” 阿丢:“……” 幸亏它跑得够快,才没被那群打算英雄救美的男女老少给拍扁了。 两分钟后,段容枫在保安看阿凡达的目光中风一样卷进明东大楼,阿丢紧随其后。 “你在哪部电梯?”段容枫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冷冷地盯着一楼的电梯门。午休时间,所有电梯都在运行中,从外面看根本无法判断哪部电梯出了问题。 “二号电梯。”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姜文曜也知道段容枫已经到了,路人的指指点点他依稀听到几句,呼呼的风声也清晰地透过手机传进他的耳朵。这家伙得知他遇险,竟然立刻跑过来? 那,那,那把肘子分他一个好了。 段容枫想把电梯门掰开,把女鬼干掉后电梯就安全了,阿丢叼着他的裤腿使劲往后扯。人来人往的,要是在这儿上演一幕抓鬼大战,不用两分钟就上头条了。 段容枫正想去二楼,二号电梯突然响起“叮”的一声,刚才还在十三楼的电梯降至一楼,被困大半个钟头的三个人露了出来。 电梯停稳,姜文曜淡定地走出来,段容枫急忙迎上去,把人拉过来左看右看,然后往身后一放,虎视眈眈盯着电梯。 早已绝望的两人似乎没想到绝处逢生,女乘客手脚并用逃出电梯,精致的妆早被泪水和汗水晕染得不像样子,黑一块红一块,比鬼还吓人。另一个男人靠坐在电梯里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再次逃过一劫,两眼死灰复燃,挣扎着往外爬。 段容枫边警惕地盯着空荡荡的电梯边打算伸手拉这哥们一把,可他的手还没伸出去,突然被另一只略凉的手拉住。段容枫顺着这只白皙的手往上看,发现姜文曜正在对自己摇头。 男人上半身爬出电梯,正想再接再厉,停得稳稳的电梯猛然闭合,同时失控的下坠,男人惨叫一声,被拦腰斩断,鲜血如瓢泼般喷洒得到处都是,段容枫反应迅速,顺势拽着姜文曜的胳膊把人带到远处,阿丢跳开,躲开漫天的血雨。 时间仿佛停止了,所有人呆滞地看着眼前这幕,不知是谁惊叫一声,画面顷刻间活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尖叫,都在努力远离那片血雨腥风,死里逃生的女乘客刚在好心人的搀扶下站起来,看到这幕又坐到地上,牙齿急速打颤,眼神空洞。 那一刻,她的世界变成了灰白色,只有那抹红,刺痛了她刚从麻木中觉醒的心。 “报警吧。”姜文曜面无表情地戳戳段容枫,然后在围观的人群里挤来挤去找到阿丢,抱着自家儿砸离开明东大楼。 段容枫刚把手机掏出来就发现自个儿被小蚊子抛弃了,玻璃心碎成了渣渣,最后望了眼电梯里透明的白色人影渐渐凝成又慢慢消散,头也不回地追向已经走远的姜文曜。 姜文曜走到怡园小区外面停了片刻,继续向前走,段容枫追上去,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胳膊:“你不吃午饭了?” 我饿啊! “我又遇到电梯事故了,应该再休息两天,”姜文曜云淡风轻地看他一眼,“不过我要先把文件送回零件厂。” …… 别人碰到血腥场面好些天都吃不下饭,更别说肉了,姜文曜倒没受太大影响,和上次目睹有人坠楼相比,此时的他有点铜皮铁骨百毒不侵的意思了。回到家给阿丢扔了个狗罐头,他拎起段容枫买的大包食材进入厨房开始做饭。其实他很想问问电话接通时段容枫和谁在一起,可又觉得自己没立场问,只好闷闷地憋在心里,把所有的火气发泄到两个大肘子上,唰唰几刀,大肘子被切成几段。 姜文曜把肘子块放进高压锅,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那个被腰斩的难兄难弟,如果不是他阻止段容枫伸手救人,那男人也许不会死。 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第029章 电梯上上下下的那几十分钟里,他断断续续了解了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年轻漂亮的电梯小姐新婚,怀孕一个半月,已经向领导申请调到后勤职位,上完那晚的夜班她就可以去做些轻松的工作,安心养胎,等待小生命的降临。 可那晚她被加班到深夜的男人非礼,她越是哭求对方放过她,对方越是兴奋,老旧电梯的监控设备老化,摄像头经常罢工,求救按钮也经常不好使,任凭她如何叫喊也没有人去救她。男人把电梯在十楼到顶楼间按了许多遍,电梯在空荡荡的大楼内上上下下许多次。 她记不清男人是何时走的,只知道她醒过来的时候电梯正停在三十楼,黑色职业套裙被血染透,剧烈的疼痛告诉她,她的孩子没有了。那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伸出手指,按下了“1”。苦难再次降临,电梯呼啸着坠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感受死亡恐惧的时候,把她卷成了烂泥。 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意外,老旧的电梯在短时间内上上下下出现故障然后坠毁,可调查事故的人却不是这样说的,他们说,电梯坠毁是人为事故,有人故意损毁了井道曳引钢丝绳,导致轿厢坠落,一名电梯工作人员坠亡。 正常情况下查出这种事都会第一时间报警,可明东大楼的几部电梯属于超龄服役,而且这几年都没进行过安全检查,就算事故主要负责人是凶手,明东也要受连带责任。她眼睁睁看着明东大楼的股东代表出钱安抚她的家人,把电梯坠毁归结为意外。因为只死了个内部人员,明东彻底把这事压下去了,很多人甚至不晓得明东曾出过这起电梯事故。 即使没亲眼所见,她也知道害死她的是那个害死她孩子的男人,她想复仇,可在她有足够力量杀人前,那人做贼心虚,辞职离开了明东大楼。 那段时间,她怨气滔天,每天都游荡在大楼里,渴望再次见到害死她和孩子的坏人,有一天,她鬼使神差地进了电梯,那是她出事后明东大楼更换的新电梯,除了她,里面还有许多熟面孔,都是这栋大楼的上班族。看着他们像平时一样上下班,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在做着从前电梯小姐的工作。 凄惨的尖叫把她唤回现实世界,短短几秒,电梯坠落,剥夺了所有人的性命,她浑浑噩噩从一堆拥挤惨叫的魂魄中挤出来,狂躁的心突然平静了。 这次电梯事故死亡人员太多,明东大楼不得不公开信息,并高调表示更换所有电梯,可她却看透了因果,如果那个凶手没有伤害她和孩子,就不会为毁尸灭迹割断曳引钢丝绳,电梯没有坠毁明东大楼就不会临时更换电梯,那今日的大伤亡电梯事故就不会发生了。 都是那个禽兽的错! 她决定不报复明东大楼的股东们,不报复隐瞒不报的事故调查员,只要杀死害她和孩子的凶手,她就心甘情愿去地府受罚,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在所不惜。 事故不但造成大规模死亡,还把勉强维持着阴阳平衡的明东大楼变得鬼气森森,附近的鬼差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她弄死罪魁祸首。 姜文曜想:那个男人该死。 虽说把所有人命都算在他头上有些过分,那些经手人都或多或少沾了因果,但仅看他对电梯小姐做的事,姜文曜也认为他不配再活下去。那晚电梯里发生的事太残暴,太血腥,不仅是侵犯,那一脚脚踢向她肚子的狠戾,那双平凡无奇的眼睛里喷射的疯狂,都让姜文曜遍体生寒。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凶手居然因为业务关系重新回到明东大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想杀死他,又觉得不能让他糊里糊涂去死,她要让他知道,因为他的邪念,多少无辜的亡魂被禁锢在地下,所以她操控着电梯急速下降,把他带到那群被他间接害死的人面前。 她不怕他逃走,她已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跑不掉了。 之后的几天,男人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频繁出入明东大楼,可他要么走楼梯要么搭乘人多的电梯,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直到今天,她抓住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美中不足,她连累了那个无辜的女乘客。 姜文曜脑子里浮现出她看向女乘客时愧疚的眼神,她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是个慈爱温柔的母亲,可等待她的却是地狱无尽的惩罚,即使她杀的是该死之人。 地狱的规定太死板,姜文曜如此想着。 …… 第二天姜文曜没去上班,按照脑海中的地址来到城郊,在破破烂烂的小区里看到一对两鬓斑白的老夫妻手牵手慢慢走着。他们唯一的女儿两年前意外去世,单位赔了不少钱,大部分都给了女婿。几个月前,女婿再婚,老两口不想耽误年轻人的新生活,不让他再来看望他们。 姜文曜远远望着他们,口袋里那沓从段容枫那儿讹来的钱怎么都掏不出来。他们老无所依却活得有尊严,他该尊重他们的生活。 小区外的垃圾桶旁边有只瘦弱的狗,正战战兢兢在垃圾里寻找残羹剩饭,姜文曜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放到老两口必经的路上。 狗:“……” 姜文曜拍拍它的头,淡淡地说:“你很快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要好好珍惜他们知道吗!” 狗:“……” 看着老夫妻欢天喜地把丑陋的流浪狗带回家,姜文曜挑起嘴角,两手插着口袋,迎着温暖的阳光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也许该去附近的兽医院转转,反正钱都讹来了,不花掉多不好。 …… 明东大楼不再闹鬼,姜文曜每天都乐乐呵呵来跑业务,不仅把那张八百万的订单紧紧抓在手里,还额外接了个新单子,对方那位四十多岁的女经理指名让他负责。对此,段容枫的评价只有一句话:“那老娘们想潜规则你!” 姜文曜:“……你的思想可以纯洁点吗?”明明是那天女经理穿高跟鞋走楼梯崴脚,他扶了一把,两人交谈几句,女经理听说他是零件厂的代表,又详细看了零件厂的背景资料,才决定下单合作的。 “我不管!”段容枫噘着嘴,不爽地拔着阿丢的尾巴,“你现在这么忙,要不要招个助理啊?我给你当助理,谁敢潜规则你,我准保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姜文曜:“……”那他又要被辞退了吧? 好不容易把自家儿砸从魔爪下解救出来,姜文曜一溜烟跑去工厂,下午还要开会,他这个车间主任助理要提前准备资料。 他到工厂的时候,工人们吃完午饭正在休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八卦小道消息,姜文曜无聊地听了几句,好像火葬场又接了奇怪的尸体。 奇怪的尸体?姜文曜眨眨眼,他要不要介绍给段容枫,顺便抽点提成……他可是即将买房子的人! 明东大楼的事圆满解决,加上股东故意隐瞒闹鬼情况的事,段容枫狠狠敲了一笔,给裘五,太爷爷和段天海分了点,剩下的都被他昧下了。这笔钱足够他买好几层鬼楼,可姜文曜觉得既然是两人合买,他总不好真的只拿买个厕所的钱,今年零件厂效益好得出奇,还有两笔是他经手的,年底应该能拿到超厚大红包,平时工资省着点花,再赚点外快,应该能凑十万块,够买两个厕所了…… 开完会,姜文曜整理完资料就没事了,正想去买杯咖啡提提神,一转身,某饭桶正提着几十个快餐袋子站在门口分发下午茶。 姜文曜:“……”他能把这些下午茶要过来,然后低价卖掉么? “小蚊子!”看到姜文曜,段容枫立马把大包往旁边人身上一甩,拎着两份精致的下午茶飞奔过来,姜文曜忍住一脚把他踢飞的想法,面无表情接过下午茶,翻出杯加糖加奶的咖啡喝了口,嗯,口味不错。 “我跟你们厂长谈过了!”没看出姜文曜心里万千奔腾的神兽,段容枫喜滋滋地炫耀自个儿一整天的工作成果。 姜文曜:“!!!”你不会真要来当助理吧? “我说你们这个厂子离火葬场太近,难免沾染阴气,时间长了对人对事都不好,我可以给你们工厂当顾问。”段容枫翻出汉堡狠狠啃了口,下巴上蹭满了沙拉酱,“以前这是我六叔的业务,最近他主攻国外,很少回来,而且他贵的要死,我刚说给工厂个友情价,厂长就同意了,他还顺带同意给你加五百块工资!” 姜文曜:“五百!” “少啊?”段容枫又咬了口,这回下巴上粘了块生菜,“那我再去说说,让他给你多加点!” 姜文曜赶紧把他拽回来,有五百他就知足了。 为了庆祝涨工资,下班后,姜文曜领着段容枫去市场买了许多菜,回家烹饪大餐。明天周末不用上班,段容枫提议喝点酒,姜文曜同意了,俩人边畅想美好未来边喝,很快就喝醉了。 第二天,姜文曜迷迷糊糊被段容枫推醒了,借着醉酒再度成功入驻901的段容枫没像往常那么高兴,反而正着急忙慌穿裤子套衣服,边大声吼道:“快起床快起床,火葬场失火了!” 火葬场失火和他有什么关系!姜文曜翻个身继续睡。 段容枫穿上一条裤腿继续吼:“再不去零件厂也烧没了!” 姜文曜腾地坐起来,头发都竖着,他刚涨工资,谁敢烧他的厂子! ☆、第030章 急吼吼赶到工厂,姜文曜才发现自己被骗了,火葬场确实着火了,可看方向应该在炼尸房附近,离零件厂远着呢,就是刮一整天顺风也烧不到他们厂。 “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烧着?”段容枫不解地皱眉,虽说火葬场是个轻易不会着火的地方,但毕竟成天跟火打交道,不是烧尸体就是烧纸马纸钱,防火灭火措施肯定是最高档的。炼尸房内没有易燃物,除了尸体就没有能烧着的东西。可他和姜文曜从接到消息到赶过来,用了十多分钟,火势竟然越烧越大? “昨天听同事说火葬场又接了奇怪的尸体,会不会是这方面的原因?”姜文曜决定把削饭桶的日程延后,来都来了,总得先把火灭了吧,这个时间点,炼尸炉里绝不止一具尸体,家属肯定都急坏了。 “奇怪的尸体?什么样的尸体?”段容枫猛地转头,凌厉地瞪着姜文曜,姜文曜还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的目光,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感觉好像你养了条哈士奇,整天在你面前耍二犯愣,结果某一天,哈士奇露出凶残的獠牙,原来它不是狗而是只狼。 段容枫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凶,急忙揉揉紧绷到差点抽筋的脸,扯了个哈士奇的灿烂笑脸:“小蚊子,有什么内·幕消息透露下下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搞定这场火灾,又能大赚一笔。” 姜文曜:“……”其实狼有狼的好处,至少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帅不过三秒。 “昨天我同事在聊,我就听了一耳朵,具体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姜文曜实话实说,别看不少工人都有亲属在火葬场上班,但大多消息都被刻意夸大过,纯粹为八卦而编造出来的,他就是听全了也不见得能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咱去停尸房问问。”段容枫拉起姜文曜避开人群一溜小跑,平时空荡荡的火葬场此时显得异常拥挤,惊慌的家属和宾客,忙于救火的员工,跑来跑去不晓得在干什么的路人甲乙丙丁,配合着起此彼伏的叫喊,把人生最后一程的清净地变成吵闹的菜市场。 两人来到停尸房,却没找到看守尸体的老孙,门里门外挂了好几把锁,应该是老孙见到着火,锁了门去帮忙救火了。 段容枫毫无顾忌地掏出钥匙,把门锁打开,一脚踹开就往里闯。姜文曜满脸黑线,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现在是火葬场最混乱的时候,要是有人把他们当成偷尸体的贼揍一顿,他是冤啊还是冤啊! “快进来啊,被人看到就麻烦了!”段容枫回头正看到姜文曜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赶忙把人拽进来,把门虚掩上,老孙随时会回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姜文曜:“……”你还知道溜门撬锁会引来麻烦啊! 段容枫把走廊里侧的门也撬开,冷气涌出来,两人同时打个寒颤,这酸爽,可不是空调房能比的。 “怎么存了这么多尸体啊!”看到满屋子二三十具摆在铁皮床上的尸体,段容枫脸都垮了,上次和大哥段杰恺来处理无头尸引发群体诈尸的回忆实在不怎么美好,如果今天再经历一次……段容枫偷偷瞄正好奇东看西看的姜文曜,经过太爷爷的鉴定,这人就是个时运很低的普通人,应该帮不上忙。 不过每次都能在成群的厉鬼中安然脱身,也真是不简单呢! 段容枫挑挑眉梢,他对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些尸体应该没问题吧?”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姜文曜开始给尸体们相面,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段容枫看了几眼,摇摇头,能摆在外面的都是最近几天要炼化的,九成九不会出问题。 把停在铁皮床上的尸体检查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两人来到最里面的冰柜前,意料之外,冰柜里居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段容枫疑惑地挠头,姜文曜默默地看向他,二人目光相对,都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具奇怪的尸体不会正在炼尸房里吧? 大多数尸变都抵不过烈火灼烧,以前土葬的时候人们发现尸体有异变,就会把尸体烧掉,如今火葬场的炼尸技术很发达,炼尸炉温度奇高,只要能塞进去,再厉害的尸体也会在几分钟内化成飞灰。 可现在炼尸房着火了,那具奇怪的尸体很可能就在里面,这说明什么?连火都不能把对方怎么样!细思极恐,段容枫赶忙带着姜文曜离开犯罪现场,把门锁还原,一溜烟奔向还在烧的炼尸房。 离得近了,姜文曜看到许多熟面孔,连平时只在办公室喝茶看连续剧的火葬场领导们都齐刷刷到场,边抹汗边指挥大伙救火。 “老杨,这是咋回事?”确认附近暂时安全,段容枫放开姜文曜,蹭到一个四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跟前,勾肩搭背的好像流氓在敲诈社会精英。 “啊?哎呦,小段,原来是你啊!”老杨毫无形象地拍胸口,看来被吓得不轻,“还说呢,前个儿吧,我们接了一具尸体,那尸体胖的啊,你是没看见,少说也得有四百斤。当时我们都怀疑这么胖的尸体怎么往炉子里塞,总不能把人家大卸八块吧。结果呢,今天炼的时候塞是塞进去了,没想到火刚起来,胖子身上的肥油就全流出来,把整个炼尸房都烧了,幸亏老徐他们几个跑得快,不然全得给那胖子陪葬!” 老杨越说越气愤,要不是死者家属就在旁边,他非得冲着火场吐口水不可。老杨是火葬场最高负责人,上任近二十年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想到手下员工差点丧命,老杨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还不能向罪魁祸首发难。 烧了这么久,再胖的尸体也变成骨头渣了,继续烧下去,那些进口的耐高温炼尸炉都快保不住了。 姜文曜伸着脖子听着,然后脑补了往自己身上贴一头肥猪是什么形象……略恐怖啊! “里头就是有十个死胖子也该烧完了吧!”段容枫很暴躁,别说四百斤,就是四千斤肥油也早烧没了,可这火怎么还没灭啊! “我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老杨皱巴着老脸,这还是火葬场头一回起火,所以他赶到现场做的第一件事是指挥员工们救火,眼见火势控制不住才想起来报警,远远已经能听到火警的警笛了。 忙活了大半个钟头,火势才在火警强力水枪镇压下熄灭,本以为炼尸房会变成一片废墟,没想到除了墙面被烧得漆黑,个别木质结构被损毁,其他部分毫发无损,简单修缮后就能重新开炼了。 送走火警,又派人疏散人群,老杨宣布火葬场今天暂停营业,炼尸炉除了那个胖子,还有两个正在炼化的人,老杨亲自进去把骨灰迎出来交给家属,又以超低价卖了两块风水最好的墓地,才算把今天的事平息了。 出殡日遇火灾,家属会觉得很不吉利吧!看着还没来得及送走亲人的家属宾客黑着脸钻进车离开,姜文曜轻叹口气,谁都希望顺利地送死者最后一程,选在今天办白事的算是触了大霉头,但凡今后遇到不顺的事都会归结到今天这把莫名其妙的火。 现场只剩火葬场内部人员,段容枫找了个口罩带上,钻进黑乎乎的炼尸房检查。胖子的家属还没离开,被另一位火葬场领导劝着到休息室休息。起火源头是炼化胖子尸体的炉子,外头都烧成这样了,胖子说不定烧成啥样了。 炼尸工老徐按下按钮,炉子门缓缓开启,段容枫伸着脖子往里看,吓得慢一步跟进来的姜文曜赶忙拽着他往后退——活人钻炼尸炉,你是脑子进肥油,智商烧干净了吗! “我不进去,就看看。”段容枫嬉皮笑脸地拍拍姜文曜冰凉的手,那副贱嗖嗖的样子让人恨不得真把他塞进去炼了。 姜文曜默默地把手抽出来,接过老徐递过来的手电筒塞过去。段容枫举着手电往炉子里张望,庞大的身体早烧没了,炉子四壁积着厚厚的黑色油腻物质,多看几眼都能让人吐出来。 段容枫扶着炉门把上半天探进去,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几块骨灰,这家火葬场也算业界良心了,每炼化一具尸体都会把炉内打扫干净,也就是说,这点骨灰是那个据说四百斤的死胖子留下的。 带着手套把骨灰捡出来,段容枫看都没看直接甩给老徐,让他拿去交给家属。尸体烧没了,死者魂魄也没附在骨灰上,交给家属也不会出事。 把炼尸房里里外外检查个遍也没发现后患,段容枫带着姜文曜回家,迈出火葬场大门,姜文曜忍不住回了下头,他总觉得,那个只留下几块骨头的胖子,并不是工人们八卦的奇怪尸体。 姜文曜摇了摇头,老孙和领导们都说火葬场没接到什么奇怪的尸体,一定是他八卦听多了,脑补过度了。 ☆、第031章 短暂的周末过后,姜文曜精力满满去上班,一想到刚涨的五百块,他就恨不能一天到晚泡在零件厂,让领导发现他是物超所值。对此,段容枫快哀怨成墙根底下的菌类了,他的原意是对方有更多时间陪着自己,现在好了,即使俩人都在零件厂,一天也见不了两面,还是在吃饭的时候。 无事可做的段公子只好天天往火葬场跑,但凡发现哪个不开眼的小鬼在闹事,他都要狠狠教训一顿,等把对方打得不成鬼形,才召唤来负责本地的鬼差把小鬼交过去。段容枫的暴力作风让火葬场这种灵异是非地难得安静了几天,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没事找事的时候,火葬场的老杨出现在了零件厂。 彼时,段容枫正在戳一个白面大馒头,今天来的有点晚,食堂只剩各种菜汤了,等他千辛万苦抢到最后一个大馒头,连菜汤都让人瓜分干净了。看着姜文曜细嚼慢咽着三菜一汤却丝毫没有接济自己的意思,段容枫默默在馒头下面写上“小蚊子”三个字,翻过来后使劲儿戳。 戳的你上班不能,戳的你食欲不振,戳的你下不了床…… 姜文曜揉揉发痒的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自己。 看段容枫气场不对,老杨站在食堂门口,磨蹭好半天都没敢过来,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吃完往外走,老杨用一种“死就死吧”的毅然决然来到段容枫桌前,段公子猛地抬头恶狠狠瞪他一眼,老杨到嘴的话就变了调:“那个,我也还没吃饭,咱俩出去整点呗?” 段容枫赏他个“你很上道”的表情,大爷似的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一半又返回来,把写了某人名字、千疮百孔的大馒头拿起来塞到胸前口袋里。路过主食摊位,老杨偷偷瞄了眼刚蒸出来,后厨准备自己吃的那几个馒头——好想再买一个给段公子汹涌的春光配对啊! 火葬场周边没有太大型的酒楼,老杨挑了家菜好吃服务也不错的饭店,要了个包厢。段容枫看这架势就知道对方有求自己,当下也不客气,手指头在菜单上竖着一划拉,老杨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小段啊,”老杨顾不上心疼,趁上菜的工夫先说正事,“我,我吧,有个事想麻烦你。” 段容枫无所谓地摆手,这家火葬场从上任领导开始就和段家打下了好交情,火葬场能这么无风无浪平静这么多年,段家功不可没。不过这十几年火化过程越来越正规,闹出乱子的几乎绝迹了,所以火葬场很多新员工反而不晓得还有个段家。 “咳咳,这次的事吧,有点棘手,我的意思吧,是你能不能回家问问大人,看哪位有时间过来处理一下。”老杨的话刚说完,段容枫逐渐转晴的脸瞬间阴云密布,吓得老杨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尴尬随着服务员上菜被打破,老杨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赶紧招呼段容枫吃菜。段容枫中午被姜文曜忽略,现在被老杨忽略,早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化愤怒为食欲,没等老杨动筷子,桌上的菜就少了一半。 老杨边擦汗边颤着声音询问:“那啥,要不要再加几个菜?”每家火葬场每年都有一定的灵异处理费用定额,老杨琢磨着要不一会跟服务员要发·票吧,这顿饭算公款…… 等段容枫吃饱喝足,脸色好些了,老杨才踌躇着再度开口:“小段,老哥跟你道歉,我刚才不该那么说话……” “先说说什么事吧。”段容枫抹抹嘴,吃饱就犯困什么的,他还想赶紧回零件厂找个犄角旮旯睡一觉呢。 真该让零件厂厂长给他收拾个单间出来,总是睡仓库,好几次差点被人当库存扛出去神马的…… “哎哎,我说正事,说正事,”老杨脑门的汗又冒出来了,这次可不是被段公子吓得,“前阵子吧,我们接了具奇怪的尸体。” 无聊到捞菜汤的段容枫耳朵竖起来了,这形容词,有点熟悉啊! 老杨唉声叹气,陆陆续续说出困扰他的烦恼。 上周五,也就是火葬场着火的前一天早上,火葬场收了一具医院送来的车祸死者尸体,那是一起非常严重的车祸,死者几乎被撞零碎了,送到医院时还有口气,所以医护人员尽职尽责抢救他。和四肢受的创伤比,伤者脑部的伤堪称触目惊心,挡风玻璃的碎片糊了满脸,连五官都分不出来了。 “据说这人挺了三天才死,他的家人把他送来火葬场,你是没见到他那个尸体啊,全身都是纱布和血,脑袋包得像粽子,还是个烂粽子。当时我们都觉得很奇怪,死者家属一看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舍得花钱,这种人家一般都希望死者能体体面面地走,我们也有遗体美容项目,就算尸体再破也能修补好,可这家人却拒绝为死者美容,见鬼似的跑了,连哪天办丧事都没说。”老杨摇摇头,人情冷暖他见得多了,但他看得出这家人是真的伤心,所以他想不通对方矛盾的态度和行为。 上周五?段容枫眼珠转了转,周六他还和姜文曜偷闯停尸房,没看到什么七零八碎的尸体啊! 老杨像是听到他心中的疑问,边叹气边自顾自地说:“尸体被孤零零停在牡丹阁,负责化妆的小庄正好没事,好心地给尸体整理了下,哪知道……”老杨的瞳孔猛地缩紧,身体也在微微打颤。 牡丹阁?段容枫心里了然,停尸房除了公共区域和冰柜还有八个单间,专门给有身份有地位舍得为亡者花钱的人家准备的,那天他们着急忙慌进去找奇怪的尸体,忽略了还有八个独立的停尸空间。 “小庄是被老孙背到我办公室的,她都吓晕了,”老杨继续叹气,小庄是火葬场胆子最大的姑娘,什么恐怖尸体没见过,能把她吓晕,可见尸体有多恐怖,“我跟着老孙去牡丹阁看尸体,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那人解开绷带的脑袋上有一只眼睛!” 段容枫:“???”脑袋上有眼睛很奇怪吗? “不不,我说的不是咱们这种眼睛。”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老杨急得来回比划。段容枫从一脸疑惑到表情渐渐凝重,他貌似明白了老杨恐怖的来源,因为老杨一直在指眉心。 传说最早的人类都像二郎神杨戬那样有三只眼,眉心上还有一只眼睛,后来经过世事变迁、人类进化,第三只眼就消失了。说消失也许并不准确,它只是内化了,长在了人的脑内,也不再拥有眼睛的形态。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领略第三只眼的神奇之处,但极少的通灵者或修炼者却有幸开启它,也就是俗称的天眼或心眼。 天眼比阴阳眼更少见,能视世间万物,段家太爷爷就是天生的天眼,所以段容枫才把姜文曜带回家,让老爷子看看这人怎么回事。他只看得出姜文曜时运低,后来段太爷爷告诉他,姜文曜两肩上的火灭了。一般人两肩火灭会成为鬼魅附身的对象,可姜文曜的情况似乎有点特殊,在鬼鬼怪怪中往来穿梭巨人毫发无损,想来是这小子太倒霉,连鬼都不忍心折腾他了。 不过即使是段太爷爷的天眼,也只是神在而形不在,段容枫相信就算把太爷爷那颗逗比脑袋切开也找不到多余的眼珠子,因此他很好奇,死者脑袋上多了一只眼是什么概念。原本就有?看家属的反应不太可能,那八成就是医院抢救的时候开颅在脑内发现的。 这种事虽然匪夷所思,但在医学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出现的,比如某种病变,比如曾是双胞胎却因某种原因合并成一个人等。再说就算死者真的长了三只眼,也就是看上去吓人点,至于把经历过风浪的老杨吓成这样吗? “自打接了这具尸体,火葬场就没消停过,那天着火你也去了吧?那火烧的是莫名其妙啊!小庄自从见了那三只眼,天天做噩梦,谁陪着都没有,都请假两天了,还有老孙,昨天他大闺女带着孩子从外地回来看他,他一大早就请假回家,谁知道眼看到家门口了,被一辆电动三轮车给撞了,小腿骨裂。据老孙的形容,当时那三轮车跟疯了似的撞上来,要不是他腿脚灵活,这条老命就搭进去了。”老杨叹着气摇头,火葬场虽然时不时闹鬼,但从未牵连过员工,这次出了老孙的事,要是不尽快解决,恐怕大批员工都要闹着辞职了。 “带我去看看尸体吧。”段容枫挑起眉梢,他倒要看看这位长了三只眼的死鬼有多大本事,居然敢在他闲的蛋疼的节骨眼上找麻烦。 丫的不打到你满地找牙,他就不叫段容枫! ☆、第032章 在老杨的带领下,段容枫首次进入牡丹阁,单人停尸间的高大上不仅体现在空间的独立性上,牡丹阁不管装修还是布置都显得很高档,外部的门是隐藏式的,有独立门锁,段容枫摸摸下巴,要不是老杨在旁边,他非得摸出万能·钥匙试试看能否打开。 “那个,你自己进去看吧,我,我就不进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人上了岁数吧,心脏不太好……”老杨站在牡丹阁门口讪讪地笑着,得知小庄被吓晕那天他来看过尸体,作为目前唯一还没出事的人,老杨表示再看一回八成能直接吓死,他对这具古怪的尸体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他一个当领导的做到这份儿上,容易么他! 段容枫也没嫌老杨临阵脱逃,让他自个儿在外头陪那二十多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自己潇洒地推门进去。老杨抱着肩膀可怜巴巴在门口蹲着,越蹲越害怕,朝着里面喊了两声,跑门口和老孙作伴去了。 没外人捣乱,段容枫大踏步来到停放尸体的水晶棺前。牡丹阁四壁雕梁画栋,乍一看跟豪华版盗墓大片拍摄现场似的,正中间摆着座水晶棺,其实水晶中间还隔了一层冰,防止尸体腐烂,但从外面看,就是一架很有档次的水晶棺材,武侠特供那种。 听老杨的描述,他们离开牡丹阁时很狼狈,吓得连头也不敢回,段容枫有点好奇,到底谁这么讲究,还记得把棺材盖盖上。水晶棺分量十足,段容枫很轻易地推开,霎时间,浓烈的怨气喷散而出,段容枫迅速后退,捂着口鼻贴到门边上,警惕地盯着棺材。 虽然在很多门派的说法里,横死是不得好死,但实际上横死也分很多类,有些人命该如此,可能福薄,也可能前世欠的孽债,还有些人是遭了无妄之灾,莫名其妙惹来杀身之祸,通常来说,死得越惨,死前承受痛苦越大,死后怨气越强,后者的死亡时因为寿数未尽,本来就会有很大的怨气,再死得凄惨点,更容易变成厉鬼复仇,最终演变成害人。 但怨气大成这样的,段容枫吹了声口哨,这得把人绑在火车轨道上压个三天三夜再断气才能有的吧? 怨气很快弥漫牡丹阁,段容枫开启阴阳眼云淡风轻地看着棺材,即使隔着层水晶,他依然看得见里面躺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渐渐地,尸体上浮起个浅淡的人影,人影直挺挺坐起来,半身掩藏在棺材的尸体里,双目处黑得像墨,眉心处却闪着淡淡的金光。 这……段容枫想起小时候太爷爷说过,开了天眼的人魂魄会和普通人有所区别,眉心处会留下眼睛形状的痕迹,刻意修炼过的人会泛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正因为灵魂会有标记,他们即便当世没能修炼成仙,转世之后仍可继续修炼,累世修行,早晚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看这小子的状态,这人生前是有道行的人,可业内没听说哪位开天眼的大师出车祸挂球了啊!能开天眼的都不是凡人,洞悉前世今生,预知祸福,就算劫数难逃也会给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谁会乐意自个儿被撞成豆腐渣,死后连身像样的寿衣都没人帮忙换? 人影墨一样的眼珠子定定向着段容枫,段容枫看不到对方眼睛的形态,却感受到强烈的怨毒愤恨,好像他是撞死对方的司机。 司机?段容枫心头一凉,赶忙掏出手机,想给霍明亮发信息,让他关注下这起车祸的肇事人是谁,还有哪些牵连其中的人,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也不能忽略。连小庄和老孙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因为看了尸体一眼而受了牵连,那这些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人能好的了吗! 可手机上信号格上大大的叉子让段容枫无语了,怨气本身有点磁场的性质,很多人会用磁场来解释阴气怨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东西对各类信号干扰很强,眼下牡丹阁就被这位老兄强行切断信号了。 大声喊吧,怕给这位提醒,别对方没想报复这群人,他一提醒反而激起这位的仇恨了,出去让老杨传话?又怕自己刚走这位就闹事,再说都到了人家的地盘,可能让他这个挑衅者随便走吗!段容枫冷冷一笑,他保证身后这道门已经打不开了。 身后的门猛地开启,一头汗的姜文曜穿着厚厚的藏蓝色工作服闯进来。 段容枫:“……” 打脸能不这么啪啪的么!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姜文曜把一张五十块钱摔在段容枫身上,嗓子哑哑地说:“零件厂刚进了新设备,今晚集体加班,晚上你回去的时候去趟市场,花三十给我儿砸买只烧鸡,十块钱你买个盒饭,剩十块钱买个西瓜,前两天你吃的时候我儿砸都流口水了!” 段公子快哭晕了——那奏是条狗,天热吐舌头的时候流口水很奇怪吗! 一张绿票票五分之四都给那个几百年不吃饭也饿不死的老不死,这是打算把他也虐成狗么! “哎,这里可比外头还凉快,”姜文曜没管段容枫经常习惯性的怨妇脸,边用手扇风边好奇地四下打量,“可惜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在这待会多痛快!办公室空调坏了,就剩个破风扇,吱嘎吱嘎的,我都怀疑它随时会飞下来。” 段容枫:“……”以前找不到你的时候不会也跑这来偷清凉吧?想起姜文曜才是溜门撬锁界一哥,段容枫彻底跪了。 “对了,听老杨说你在处理事情,不会就是这个吧?”想起老杨刚才古古怪怪的神色,姜文曜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方了,眼睛不自觉地瞄着中间那口棺材,越看越凉爽,三十秒,脑门的汗都没了。 “够阴森的啊!”姜文曜默默往后挪了两步,躲到段容枫身后,探头探脑往棺材那看,他看不见坐起来的魂魄,但本能告诉他棺材里躺的哥们很危险,和他以往遇到过那些有故事的厉鬼不同,这位有种“我管你是谁,秒了你再说”的霸气侧漏。 挡在姜文曜前面,段容枫豪气干云,英勇地挺直胸膛,得意洋洋的好像天是王大他是王二的土鳖山大王。山大王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别怕,有我在,他不敢伤害你!我能保护你!” 姜文曜低头看了看他被拍扁的胸……你都拿馒头当护心镜了还保护我??早知道我给你从食堂拿两个不锈钢餐盘好不好! 棺材里的哥们似乎也被段容枫逗乐了,人影的嘴部斜着上挑,怎么看怎么像挑衅和不屑。 嘿,老子这个暴脾气!段容枫撸胳膊挽袖子,冲到一半又退了回去,把抽空跑出来的姜文曜推出去,边推边安慰:“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儿砸挑只最肥的鸡,钱不够我自己往里添。” “不能太肥,肥鸡不健康,吃多了容易高血压。”姜文曜边伸脖子往里瞄边义正言辞告诫段容枫不要在饮食上虐待自己的儿砸。 段容枫:“……”甭替那老不死担心了成不,还高血压,想当年吃人的时候咋专挑胖子吃呢! “那个,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记录一下么!”感觉牡丹阁里气氛越来越诡异,姜文曜莫名其妙冒出这么句话。段容枫噎得直翻白眼,他很像要留遗言的样子么? 段容枫:“……好吧,还真有话让你带一下,你出去之后给老霍打个电话……”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姜文曜,段容枫挥手让他快走,姜文曜也不磨叽,转身几步就出了停尸房,段容枫长出口气,把牡丹阁关好,转身看着不知合适离开棺材的魂魄。 魂魄形态比刚才清晰许多,轮廓五官都清晰可见,但双目处依然是两个黑点,眉心处的天眼形成了眼珠的形状,眨也不眨盯着段容枫。 “同道中人?”虽然可能性很低,段容枫还是觉得应该问一下,天下之大,总有几个不被外人道的家族和奇人异事,明白事理的帮你做场法事,助你去下一世继续修炼,不明白事理的该说的都说在前面了,以后别人想追究也没把柄。 魂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不晓得该怎么发声。 段容枫眼皮抖了抖,用左手食指在左眼上点了点,顿时了然,恐怕这人生前是个哑巴。 不仅如此,这人魂魄的耳部,眼部,喉部都有损伤,这损伤不是身体留下的,是烙印在魂魄上的,也就是说再度转世,这人依然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段容枫感叹:这就是得到天眼的代价吗? ☆、第033章 和魂魄上的怨气比,尸体上那点都不算什么了,段容枫全身紧绷进入戒备状态,郁闷得不得了,碰上个盲聋哑的鬼,你怎么和他讲理?就算天眼可以顶替眼睛甚至耳朵的位置,他俩还是没法交流啊!他可没兴致被一只鬼读心,更懒得和这只鬼比手画脚。 魂魄倒没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干掉眼前这个碍事的!这主儿生前是不是行动派不好说,死后绝对是行动至上,段容枫还在纠结要不要再劝几句,这位生前死后都口不能言,天眼也无法真的代替凡眼和耳朵,总体来说也是个可怜人,在修行这行来说算是苦修了,万一哪天修成正果发现还是这个状态,岂不是成了千古第一苦逼神仙?那头怨气漫天的魂魄已经扑过来了。 缭绕的怨气似乎也有了感应,在半空中急速飞旋,凝结成箭射向段容枫。身后就是牡丹阁的出口,拉开就能逃跑,不过段容枫显然没有这个打算,嘴角上挑,露出他招牌的邪魅笑容,桃花眼眼角抖了抖,两手快速掏出符纸贴在门上,防止缠斗中厉鬼出逃。牡丹阁内里墙壁上都雕刻了隐蔽的超度经文,这也是当初建造单间停尸房时请专门人来弄的,安详者入内得以超生,化鬼者也休想轻而易举闯出四壁,只有门是个大缺口,段容枫很想问问设计者是怎么想的,以为人死之后就忘了走门的本能么! 符纸刚贴上,怨气箭和魂魄都扑到面前,段容枫并不急着躲,而是突然咧嘴露出个晃瞎人眼的妖孽笑容,灿烂的晃死人,同时噘着嘴吹了声比以往更加响亮的口哨。 这声口哨在普通人听来也许只是有点扰民,但传到对方耳朵里却变成了响雷,魂魄被震得晃了晃,天眼陷入短暂的呆滞,如狼似虎的怨气箭纷纷粉碎,融进四周浓黑的怨气里。 “多少年都没听过动静了吧,是不是很爽?”段容枫挑着嘴角抱着肩膀抖着一条腿,怎么看怎么像大街上刚掀了大闺女裙子的变态小流氓,再染个黄头发,戴几个非主流耳钉就更像了。 魂魄后退两步,使劲晃晃脑袋,这才恢复清醒,重新找回焦距的天眼再看段容枫的眼神满是惊骇,似乎搞不懂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给你个小教训,如果你再这么没礼貌乱动手,别怪我不客气……哎呦!”段容枫还想放狠话,牡丹阁的门又开了。门的设计也很奇葩,横竖都能开,里外全都成,来人可能是急了点,一把推开门,门后的段容枫正摆造型呢,被这一下糊到地上,期期艾艾转过身,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头,他的脸要是毁了做鬼也要记住仇人的样子! 魂魄:“……”高人这么就倒下了?身为一个技能满级的反派,他表示不服! 姜文曜再度满头大汗走进来,刚进门就来了个大跨步,险险避开地上的人形贴纸,低头看清趴着的是段容枫,赶紧把手机揣兜里,把人拉起来。 发现仇人是姜文曜,段容枫立马软了,搭着姜文曜的手爬起一半然后往前一扑,死死抱住对方大腿扯着脖子哀嚎:“嗷,伦家倾国倾城美轮美奂如花似玉的脸毁了,你要对我负责,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姜文曜:“……”脑袋摔坏了? 魂魄:“……”身为高人,你能有点高人的自觉,要点脸么? 姜文曜:“我这才走了几分钟你怎么就倒下了?要不要我给你家老太爷打个电话,让你七哥来救你?”边说边警惕地往四周瞄,猜测着打趴下段容枫的狠角色在哪里,他能否扛着饭桶兄逃出停尸房。 段容枫:“……”你没胡乱开门打脸我早把这货收拾了好吗! 段容枫生无可恋地抹了把脸,从大腿抱到腰再抱到胸最后抱到肩膀,以此为支撑站起来,对上姜文曜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段容枫深吸口气,以偶像剧男主角安慰被困女主的专用腔调柔声询问:“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真的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你儿砸的烧鸡偷吃掉,也不会故意买烧焦的鸡给它吃。” 姜文曜:“……”其实这话反着听就是你的心声了吧? 姜文曜也抹了把脸,把汗全蹭到工作服上,这才掏出手机交到段容枫手里。段容枫默默无语两眼泪:不用特意把手机还回来啊!! “霍警官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你,让你无论如何马上过去一趟。”姜文曜用“你以为我白痴啊”的眼神瞪着段容枫,要不是霍明亮那语气跟要死似的他会回来送手机?被领导抓到他开小差,刚涨的五百工资还保得住吗! “过去毛线啊,你没跟他说我这忙着吗!”发觉魂魄悄悄往自己这边靠近,段容枫抓狂地把姜文曜拉到身后,心里把霍明亮上上下下骂了十几遍,平时约见一面比见大牌明星都费劲,今儿他正忙呢,填什么乱啊! “我说了,可他说你就是马上渡劫成仙,也得先按暂停键让他那儿去看看。”姜文曜看看表,如果全速冲回去,他算旷工十五分钟,不知能不能用拉肚子为借口糊弄过去。 “……”段容枫真想把渡劫的机会让给霍明亮,神啊,一个雷把此损友劈死吧!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7节 “让他老实等着,等不了就来火葬场把自己炼了,两腿一蹬啥都不急了。”段容枫把手机扔到姜文曜怀里,再把人推出去,砰地一声重新关门。 姜文曜站在牡丹阁门口默了一秒,边往回跑边把段容枫的原话编成信息发给霍明亮。 急得火上房的霍明亮听到手机响赶忙逃出来,打开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原地转了四五圈,头发拽掉好几把,同事们见状纷纷避让,生怕这位狂犬病发作再把自己咬了。 “这个臭小子,平时遛我挺痛快,今天有点事找他帮忙咋就这么费劲!”一拳差点把桌子砸碎,霍明亮七窍生烟,吼声响彻警局:“我就不信了,今天要是不把你弄进警察局,老子就把自己炼了!”说完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搭档刘辛扬赶紧放下茶杯,拿起包跟出去,霍队这种状态开车太危险,别凶手没抓到先把自个儿变成凶手了。 其他楼层不明真相的警员们:“……”这是出了什么穷凶极恶的凶手么,霍队居然说出这样的缉凶宣言? 在门上加了个法术锁,段容枫转回身,眯着桃花眼冷冷盯着离他只有不到三米远的魂魄。魂魄一哆嗦,他怎么觉得高人要杀鬼灭口呢? “你成功地激怒了我。”段容枫冷冷开口,魂魄无语望天,敢情五体投地这事算他头上了? “识相的老老实实接受超度去投胎,否则别怪我弄死你!”段容枫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突然出手,向前迈了两步击出一掌。魂魄的天眼只感受到一道金光,没等搞清楚那是什么,就被一掌掀飞了。魂魄在天上飞的时候还在思考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人是怎么徒手把自己打飞的呢? 怨气迅速集结,呈网状垫在魂魄身下,把他稳稳接住,魂魄倒在厚重的怨气上好半天都没站起来。段容枫没有乘胜追击,抱着肩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亮出了自己的实力,也再三警告过对方,如果这家伙还是不知悔改,就别怪他使用雷霆手段。 魂魄摇摇晃晃站起来,天眼眨了眨,目中的金光翻出血色,段容枫皱皱眉,不知是否错觉,他居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段容枫正猜想对方要放怎样的大招,外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还有门开开关关的响动,可他分不出精力出去看看,只能更加警惕地盯着对面毫无动作的魂魄。 魂魄又露出那个熟悉的讽笑,很快,远处传来老杨和老孙歇斯底里的叫吼。段容枫气得一跺脚,拉门出去救人,魂魄趁这工夫化为一道青烟,从门缝溜走了。 段容枫出来的时候,老杨和老孙正被几具行动异常缓慢的尸体追赶,幸好现在是下午,整个火葬场都没人,要是被办白事的人看到这幕,这里以后甭想再接丧葬业务了。 看到段容枫出来,两个加起来一百多的男人赶忙跑过来,指着摇摆追上来的尸体连吓带累都说不出话了。段容枫烦躁地摆手,让俩人哪凉快哪玩蛋去,他飞起来一脚把最前面的尸体踹倒。这里有两具是存放在公共停尸间的,他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两个铁皮床的白布掉在地上,尸体不见了,也不晓得那三只眼的家伙提前设了什么阵法,居然让尸体短暂诈尸,替他赢得逃跑的时间。 一想到三只眼跑了,段容枫就满脑门官司,让怨气那么重的家伙跑了,被家里骂到狗血淋头还不算什么,真有人被害,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灵异界混! 段容枫越想越火大,追着一群四肢僵硬的尸体狠擂,老杨捂着心口满脸扭曲,老孙帮着顺了半天气他才说出话来:“小段啊,你下手轻点,这些,这些可都是即将焚化的尸体,你给打坏了我没法交代,哎呦,你你你,轻点轻点!” “少废话!”段容枫抽空回头瞪了老杨一眼,老杨不敢吱声了。别看段容枫平时嘻嘻哈哈没正行,得瑟起来像个中二时期的半大孩子,真要板起脸来可是很吓人的。 段家出品,看看段天海就知道段家人的本质了。 ☆、第034章 霍明亮和刘辛扬赶到的时候,段容枫正对着躺了满地的尸体鞭尸,老杨和老孙在旁边苦苦劝着,心里快滴血了。 “嘿嘿嘿你干嘛呢!”霍明亮上来推了段容枫一马,瞪着眼珠子扯着嗓门吼道:“我可告诉你,刻意损坏尸体是犯法的,信不信我把你抓回去蹲半个月!” 刘辛扬拎着包站在后头直嘬牙花子,这种货还弄回去?嫌警局现在不够乱么! “损坏你奶奶个熊!告诉你,老子今天还就鞭尸了,有本事你来抓我,没本事有多远滚多远,不然把你揍成个孙子别怪我不顾念老交情!”段容枫眼珠子也瞪圆了,要不是这群尸体乱蹦跶能让三只眼跑了么!天下这么大,让他上哪找去! 霍明亮没想到从来好脾气的段容枫也有炸毛的时候,愣了下后火气烧到脑瓜儿顶了,两手掐着腰,嗓门更大了:“擦,你个孙子长本事了是吧,成,老子今天就和你练练,我就不信了,当了三年半刑警队张,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没遇到过,还怕你个龟孙子!” 看俩人撸着袖子真要开打,刘辛扬赶紧上去劝架,老杨和老孙也回过神来挤进俩人中间好言劝着。可惜这俩人跟让疯狗咬过似的,谁说什么也没用,霍明亮大手一扒拉,刘辛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站稳,那两位已经干起来了。 平心而论,霍明亮的功夫非常棒,当年读公安大学的时候他的拳脚功夫和枪法都是学年第一,经过这些年的实战演练,霍明亮绝对称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招就能撂倒。 可他现在遇到的是段容枫,别看段公子平时没正行,但到底是从小修炼的童子功,抓鬼多年,实战经验比霍明亮还丰富,出手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霍明亮没留神挨了两拳,大吼两声,抡着胳膊冲上去,俩人抱在一起打来打去,不知谁绊了谁,两人同时摔倒,倒在地上继续撕巴。 刘辛扬目瞪口呆,认识霍明亮五六年,他还是头一回看对方这么失态。老杨和老孙急得直跺脚,眼睁睁看着这俩人在一群尸体上面踩来踩去滚来滚去,一脚踢在右边老太太的脸上,一拳打在左边中年男人的肚子上,现场狼藉的让人不忍直视。 打了十五分钟,这二位才呼哧呼哧着爬起来,霍明亮嘴角破了,眼角也有点黑,段容枫的脸倒没留痕迹,不过身上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痕迹,也不晓得是霍明亮踢的还是在尸体上蹭的。 老杨和老孙立马冲上去把尸体一具具搬进停尸房,生怕他们再打起来,尸体们遭殃。 “我说,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摆了满地的尸体?”霍明亮揉着生疼的腮帮子,用胳膊肘捅捅段容枫的肚子。两年前,段容枫曾配合他抓捕过一个凶狠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他深知段容枫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这人认真起来比任何人都能忍耐,这种内心坚韧的人很少爆发,能把段容枫气到拿尸体撒气,一定是天大的事。 “还不都怨你!”段容枫狠狠啐了口,剜着霍明亮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要不是你非让小蚊子回来找我,我早把那玩意收拾了,现在好了,他跑了,天大地大的你让我怎么办!我告诉你姓霍的,要是有人被他杀了,全是你的错!” 霍明亮听得满头雾水,不过也明白是因为自己要求段容枫立刻过去一趟而引起了某种严重的灵异后果,这些年,警方陆陆续续也接触过几起科学解释不了的案件,最后全靠着他和段容枫的关系转给了段家,他深知鬼杀人有时比人杀人还可怕。不过他这边也有十万火急的事,耽误久了同样会死很多人! “反正也跑了,出啥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一趟!”霍明亮从地上爬起来,段容枫看看他没动地方,霍明亮冲刘辛扬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头一脚把人抬起来扔到车上,驾着车一溜烟杀出火葬场。 段容枫:“……”警察叔叔,这里有两个坏人绑架!!! 好吧,这俩本身就是警察。 把憋到胸口的火气压下去,段容枫给段天海打了个电话,把三只眼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先不说三只眼的危害,单就是这新奇的鬼物种就必须和整个家族消息共享。挂断电话,段容枫闲闲地靠在座位上,拿脚踹踹前面的副驾驶座位问道:“到底出啥事了?” “丧尸药你听说过吧?”霍明亮回过头,面对段容枫说,“就是一种危害非常大的毒·品,主要成分是甲卡·西酮,有强大的致幻作用,吸多了会严重损伤大脑,致死率很高,前两年国外那个啃脸狂魔就是这玩意嗑多了。” 段容枫不耐烦地摆手,示意对方直接说正事,他对毒·品常识普及没兴趣。 “年初缉毒大队缴获了一批丧尸药,据毒贩供述,他已经出手了一部分,所以缉毒大队一直在追查购买者。上周有人报警,说上瑶街有个男人当街咬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咬人者已经昏迷,送进医院抢救三小时后宣告死亡,后来确定这人就是嗑了丧尸药致死的。”想起上瑶街的咬人案,霍明亮皱了皱眉,刘辛扬更是打了个哆嗦,当时不仅咬人者情势危急,被咬者同样伤势严重,咬人者都晕了还狠狠咬着被咬者的脖子,把被咬者的气管都咬断了,还没送到医院,被咬者就死亡了。 尸体停在警局法医室,法医反复检验之后确认再没线索,正准备把双方尸体交还给家属妥善安葬,谁知道昨晚咬人者和被咬者同时诈尸,先后冲出法医室,局长大惊,紧急调来重火力武器镇压,尸体都被打零碎了还能动,最后有人想了个办法,买了两张渔网把尸体捆住,拴在法医室里才算告一段落。 “昨晚火力镇压的时候有几名同时被尸体的血迸到了,今天早上就开始发烧,现在身上起了大大小小的斑点,法医说那是尸斑。”霍明亮面沉似水,出了这种事警局上下束手无策,那几名同事看上去还好好的,但谁都知道活人身上长了尸斑意味着什么,牺牲他们不怕,但谁也不想死的这么莫名其妙,何况谁知道会不会变成直接活死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之后害了更多人! 段容枫很想说“这玩意应该算在生物范畴,不归他管”,即便在过去僵尸横行的年代也没听说谁被僵尸血迸着就起尸斑的,可这事横看竖看确实该划归到他头上,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哪有吸·毒而死和被咬死的人同时尸变的?还是说那个丧尸药有问题,真把人变成丧尸了? 左思右想也没有结果,段容枫决定先给姜文曜打个电话,手机掏出来在手里转了一圈又放弃了,要是告诉姜文曜今晚八成没法回去喂阿丢,姜文曜非火上房不可,反正阿丢吃不吃不要紧,那家伙在姜文曜面前不敢说话也没法告状,就让它饿一晚上吧,正好五十块钱买只大肥鸡他自己吃,他不怕高血压。 到了警局,段容枫跟着霍明亮去法医室看尸体,隔着老远就听到法医室里砰砰乓乓的,段容枫来了兴趣,吹着口哨迈进法医室一看,当即有点傻眼。一般来说,僵尸的身体损坏到一定程度,就算道行再高深也蹦跶不了了,而眼前这两具尸体快被打零碎了,可还在网兜里蹦蹦跳跳,跟打了鸡血差不多。 段容枫左手并指在眼前一划,仔细盯着两具尸体看,确定灵魂已经不在了,这才关闭阴阳眼,溜达到两具尸体旁,想伸手试试手感。霍明亮吓出一身冷汗,玩了命地把他拖出法医室,把门一关,霍明亮又开始咆哮:“你特么疯了!老子都跟你说了那玩意的血能把人变成怪物,我是找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也变成怪物的,你要是活够了就自己找根绳上吊玩去,别在这祸害老子犯错误!” 全警局留守人员抖三抖,心说霍队今天这是咋的了,吃枪药了么!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废物?”段容枫抓住一切机会嘲讽对方,一把推开他,迈着方步回了法医室,一把拎起血葫芦一样的咬人者。咬人者像被买家拎起来检查的螃蟹,在网兜里张牙舞爪,血盆大口张着,不断喷着血水。段容枫嫌弃地把他拎远些,虽然他不怕被变成长尸斑的怪物,但他也没兴趣迸一身那么恶心的血。 衣服可是新买的限量款呢! 隔着老远仔细打量半天,段容枫得出个不太可能的结论——这人还活着? 段容枫被自己吓着了,这人死亡可是医生宣布的,就算医生诊断有错,在挨了那么多枪后也指定死了,胸口那么大个窟窿要是还能活,这世上就没人会死了。 被咬者也是,右半边脖子都被咬没了,可能还活着?话说他被咬死时,血都流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会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段容枫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理会两具尸体,跟着气鼓鼓瞪自己的霍明亮去看被感染的几个警员。尸体就绑在那儿又跑不了,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救救活人吧。 段容枫双手背在身后,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捻着,指肚间有一滴他从咬人者身上取的血,他倒要看看,什么毒这么厉害! ☆、第035章 从下午到晚上,姜文曜忙得晕头转向,等有工夫坐下喝杯水,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小姜,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完事了。”刘主任也累得不轻,设备安装完毕,调试确认没有问题后就可以下班了。姜文曜点头,两口喝完一杯水,跟着刘主任去车间。 老天还是眷顾这帮加班到深夜的工人,机器确认没有问题,所有人欢呼一声回家休息。明天不是周末,他们还得准点上班,只能压缩今晚的睡眠了。刘主任跟姜文曜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站在街口,姜文曜伸了个懒腰,反正已经这个时间了他也不急着回家,决定去对面咖啡厅买杯咖啡吃点宵夜再回家。走进咖啡厅,姜文曜差点被迎面的热气顶出来,问了服务员才知道是冷气坏了。夜里外面凉爽,姜文曜索性叫了宵夜坐在道牙子上吃。 两口把三明治吞进去,姜文曜刚想喝咖啡,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有个男人在跟他说话:“兄弟,帮我给家里捎个话呗。” “行啊,收费!”姜文曜喝了口冰咖啡,透心凉的感觉让他舒服得眯起眼睛。 身后那男人似乎被噎了一下,好半天都没说话,姜文曜连头都懒得回,继续喝咖啡吹凉风,想着儿砸吃饱没有,是不是已经睡了。 一张焦黄的纸伸过来,姜文曜斜着看了眼,发现那是张欠条,欠款金额五千块。 “只要你把我的话带到了,我的家人就会兑现这张欠条,当作你的报酬。”男人说话冷冰冰的,显然在捎话变成生意后,他不觉得还欠对方什么了。 姜文曜接过欠条看了两遍,确认有效,这才叠的整整齐齐装进钱包,一口把咖啡喝光从地上站起来。身后有风吹过,一句若有似无的话传进他的耳朵,然后是一个地址。 拿出段容枫给他买的高大上智能机,姜文曜调出地图看了看,发现那个地址是本地有名的富人区,离这儿远着呢,打车少说五十。姜文曜有点心疼,虽然这一趟标价五千,但谁知道人家给不给兑换啊,万一不承认,他不白白浪费一百车费,还损失了他睡觉的时间。 可既然答应了对方,他也不能抵赖,看到有空出租车经过赶忙拦下来,报出地址,然后趁坐车的工夫闭目养神。 姜文曜以为今晚妥妥要扰民一把,没想到赶到的时候别墅区好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仔细分辨门牌号,发现他要捎话那户人家也没睡呢。出粗车被门卫拦住,姜文曜说明找谁后,保安给业主打了电话,两分钟后,保安看贼似的把姜文曜上上下下看个遍,这才让出粗车进去。 怕回去时打不到车,姜文曜答应多给司机二十,让他在别墅门口等着,然后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一看就是家里的保姆,对方给姜文曜相相面,感觉他不是坏人才把人放进去。 一楼客厅灯火辉煌,十来个人都坐在沙发上,不晓得在商量什么,姜文曜目不斜视,直奔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自己的女主人,把欠条掏出来交给对方。 他看得出,女人接过欠条时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看清欠条上的字时身体狠狠抖了抖,任谁看了已经离世的人留下的欠条都会疑惑,偏偏当事人又死得很惨,大夜里的看到死者笔迹,害怕也符合常理。可是那个人不太可能留下这么张小面额欠条,女人看看欠条,再看看姜文曜,又把欠条交给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手里。男人看完欠条点了点头,女人接回来,从茶几下拿出名牌包,数出五千块钱交给姜文曜,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叫韩雨梅?”姜文曜面无表情接过五千块点了点,然后装在口袋里。女人一愣,下意识点头,眼里满是警惕。 “我有句话单独对你说。”姜文曜不等女人的同意,一屁股坐在她和看欠条的男人中间,用目光示意闲杂人等让位。对面两个年轻些的青年火冒三丈,被男人制止住,男人淡定地挪到对面沙发上,却没有退出客厅的意思,姜文曜明白,这是对方的最大让步。 “他让我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世上只有他不会害你。”姜文曜附在韩雨梅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女人脊背一僵,刚想问姜文曜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文曜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 韩雨梅看着姜文曜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直到对方离开,男人才重新做回她的身边,用眼神询问她那个奇怪的男人说了什么。 “啊?哦,他说这张欠条是向东生前在地下赌场赌钱时欠他的。”女人面不改色,两眼低垂盯着手里的欠条。男人没想到那人神神秘秘就说这么一句,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齐向东生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去地下赌场赌钱还欠了钱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身为债主,那人向遗孀解释下欠条来源也是有可能的。 赚到五千块的姜文曜心情大好,钻进出粗车一溜烟返回自己家,阿丢听到声音颠颠跑出来,看到姜文曜,眼泪差点奔出来——你终于回来了,汪要饿死了! “儿砸,晚上的大烧鸡好不好吃?段叔叔有没有偷偷吃鸡腿啊?”姜文曜把阿丢抱起来揉了揉,阿丢委屈地哼哼两声,心里啥都明白了,它的晚饭被段容枫那个不要脸的给吃了! 阿丢磨牙,恨不能冲到楼上去把某人啃死,不过一晚上都没听到开门声,段容枫那个混蛋不会吃多了撑死在路边吧? 正对着两具活蹦乱跳尸体发愁的段容枫打了个喷嚏,不知是不是在温度较低的法医室呆的时间太长,他居然有点冷。 长尸斑的警员情况很不乐观,高烧不退,吃什么药都没用,有个女同志更是陷入昏迷,眼看人就不行了。段容枫担心他们异变伤人,让霍明亮收拾出一间宽敞的休息室,把所有被血迸到的人关在里面,派人严密观察。 段容枫查看过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身上长得斑确实很像尸斑,但并不是,为此法医挥舞着解剖刀和他大吵一架,差点把段公子给剖了。经段容枫诊断,警员们身上的斑是尸毒感染的产物,但这种尸毒很奇怪,和常见僵尸身上的尸毒不一样,更诡异的是他没在两具源头尸体上找到这种尸毒。 难道不是尸体的血出了问题?段容枫捻捻曾沾过血的两只手指,透过皮肤,他能感受到这血确实有毒,但是什么样的毒却分辨不出来,有心用舌头尝尝吧,又觉得恶心,段容枫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也没下狠心往嘴里抹点血。 “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吧。”法医室门推开,霍明亮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晚上一直忙活着受伤警员的事,都没顾上吃晚饭。深知段容枫的饭桶本质,霍明亮让刘辛扬去不远处的夜市来了个大扫荡,足足买了十人份。 “在这儿吃饭,您可真够有品位的!”对霍明亮竖了个中指,段容枫冲着两具蹦跶更欢的尸体吹了声口哨,拿出羊肉串撸的特开心。霍明亮默默无语,品位这个问题,谁敢和段公子一较高下! “还是没有头绪吗?”挑了样素点的吃食,霍明亮坐到段容枫身边边吃边观察尸体,他真好奇这俩玩意儿的动力是什么,跳蹬这么久居然还活力十足,要是能把这种能量提炼出来,地球将告别能源危机啊! “看不出是哪种尸毒就没法对症治疗,万一留点毒素在人体内可不是闹着玩的。”段容枫边吸气边撸大腰子,段家解尸毒的方法有很多,但他不敢轻易尝试,一是怕和警员们体内的尸毒冲突发生危险,再来也怕把毒表面解了,内里留下点根儿,到时外表看不出毛病还以为没事了,猴年马月的突然犯病,那杀伤力可就大了。 霍明亮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段容枫,自己又开启一罐狠狠灌了口,沉吟许久才幽幽地开口:“你,你没事吧?”见段容枫诧异地看过来又解释了一句,“我看到你沾了尸体的血。”他的刑警队长可不是白当的,观察力一流。 “尸毒再厉害也别想把我怎么样!”段容枫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向霍明亮证明自己没事。霍明亮看完胳膊又看他的脸和脖子,确定没看到斑才长出口气,释然地笑了,再灌一口酒。 “我们段家的子孙天生对尸毒就有抵抗力,再加上后天的训练……”段容枫说着说着突然停了,霍明亮放下啤酒疑惑地看他。段容枫一动不动坐了两分钟突然跳起来,大腰子都顾不上吃了:“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老霍快走,咱们这就去救你同事!” 霍明亮也激动了,把乱七八糟的食品袋扔到解剖床上,小跑追着段容枫。 ☆、第5章 14 段容枫让霍明亮拿个碗,霍明亮莫名其妙,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把队里某女同志平时吃麻辣烫的大海碗给拿来了,段容枫看了差点没晕过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老兄,你这是打算玩死我啊!” 霍明亮:“???”其实还有个专门洗水果的盆来着…… 段容枫萎靡地摆摆手,估计办公室也找不出吃饭的小碗,就拿海碗将就将就吧。段容枫走进关着被感染人员的休息室,霍明亮捧着海碗在后头跟着,才几个小时,这群人的情况更糟了,昏迷的女同志脸色发青,怎么看怎么像恐怖片里的僵尸,幸好她还没跳起来乱咬人。几位男警员也好不到哪去,个个脸上跟擦了层灰似的,有个穿半袖的年轻警员整条胳膊都是疑似尸斑的半点,看得人触目惊心。 段容枫没说话,突然抓起短袖警员的手,另一手变戏法般多了把巴掌大的小刀,在他的指腹上割了个小口子,挤了点血在自己手心上。短袖警员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回缩手,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后头的霍明亮。现在他们几个犹如瘟疫,谁见了不得绕着走,怎么还有上赶着来放他血的?就不怕也被感染了? 霍明亮也吓了一跳,不过想到段容枫连尸体的血都不怕,自个儿属下的血应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才放宽心看段容枫到底要干嘛。 段容枫照例捻了捻掌心的血迹,感觉和尸体的血非常像,但其中夹杂着勃勃的生机,说明这名警员的阳寿很长,若挺不过这关,那就成了妥妥的横死。单手在眼前轻轻一抹,段容枫从容地拿小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个口,挤出的血滴在警员的血上,然后静静用阴阳眼看着掌心的变化。 被感染的警员血液中充斥着满满的阴气,这是中尸毒最典型的表现,段容枫用手指头小心地搅拌着,让自己的血充分融入。十指连心,指尖血堪比心头血,凝聚了修炼之人的全部道行,和舌尖血都是驱鬼降妖的好东西。段容枫眼睁睁看着散发着阴郁气息的血被一股阳力冲散,阴气想逃,却被阳劲围追堵截,被包裹,最后被消耗殆尽。 “成了!”段容枫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把手里那点血顺手抹在小警员肩膀衣服上。小警员不明所以,看看废掉的白衬衫再看看自家队长,委屈的不行——他是招惹过对方么,怎么一会放血一会往他身上乱抹啊! 段容枫满脸欠揍地走到霍明亮跟前,把碗接过来放到桌上,然后在霍明亮刚想张嘴问他有什么结论的时候,突然出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 霍明亮:“!!!” “你这是干嘛!”霍明亮眼珠子瞪得比牛大,不管不顾冲过来掐住段容枫手腕,阻止血液流淌。就刚才那下,血管八成都断了,霍明亮边替段容枫疼得慌边冲旁边彻底傻眼的小警员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叫救护车,想看人死在咱这啊!” 小警员如梦初醒,着急忙慌找手机,可翻遍全身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来被关进休息室的时候手机被没收了。于是他只好皱巴着一张脸,用踩地雷的决绝去摸他家队长的电门:“队长,我,我我没手机啊!” “没手机正好!”段容枫不以为意地挥开碍事的霍明亮,霍队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还想上去救人,脖子下面多了把巴掌长的小刀。 霍明亮:“……” 小警员:“!!!” 段容枫依然嬉皮笑脸:“老霍,我警告你哦,千万别乱动,你也看到了,我正放血呢,万一我这只手一哆嗦,你就得陪我血溅当场了。” 霍明亮气得浑身哆嗦,倒真不敢动了,他不怕段容枫真在他脖子上来一下,而是担心俩人再撕扯,段容枫的血会流失更快。 “嘶,到底谁发明割腕自杀这种缺德的玩意,真特么的疼,死后又要去地府受罚,谁这么死谁傻叉!”段容枫边骂边跳脚边抽空狠狠瞪霍明亮,要是找个小点的碗,他至于如此大放血么! 流了半碗血,段容枫收回架在霍明亮脖子上的刀,像武侠人物似的在受伤手臂上点了两下,狂喷的血立马止住了。霍明亮也冷静下来,他差不多猜到段容枫要干嘛,心里既感动又愧疚,让好兄弟放血救他同事,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知如此,刚才宵夜就多买点猪血啊猪肝啥的给段饭桶补补了。 段容枫拿出药膏在手腕上抹了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就剩一条肉粉色的划痕,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小警员还在啧啧称奇,段容枫两腿一软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掏出手机,用要死不活的语气和电话那头的人诉苦:“小蚊子,我失血过多,你快来警局救我!记得多带点好吃的,最好再来只大肥鸡,越肥越好!” 小警员:“……”一秒变脸什么的,这位真不是精分么? 霍明亮没心思吐槽段公子的变脸神功,小心翼翼地把段容枫那半海碗血摆在桌子中间,这才把刘辛扬叫进来,让他去法医室把刚才没吃完的宵夜拿过来。甭管一会儿姜文曜带什么好吃的来慰问,这会儿都不能让段饭桶的嘴闲着,能补一点是一点。 挂断电话的段容枫立马恢复活蹦乱跳,小警员默默把目光收回来,他觉得再看这个人,自己也会精分。 “你给老子稳稳端着这碗血,我给他们擦。”一想到姜文曜很快要来警局接他回家,段公子的好心情就像坐了飞机,美得北都找不着了。霍明亮忍了半天才没把这碗宝贵的血扣他那张欠踹的脸上,黑着脸端着碗一声不吭跟着他。 段容枫从衣兜里翻出几张驱邪的符纸贴在几个警员脑门上,嘱咐他们绝对不能把符纸撕下来,警员虽然搞不懂他要干嘛,但也都乖乖听话,像僵尸似的排排坐好。段容枫从一身血的小警员下手,沾了点还冒着热气的血,擦药酒似的往小警员胳膊上擦。 “看懂了吗,就这么擦,身上哪有就擦哪,自己动手,要快,不然血就不新鲜了。”段容枫做完示范,指挥着几个警员有样学样,自己够不着的地方就相互擦,因为不敢确定这种方法百分之百能把这几个人治好,所以段容枫也不敢托大让别人来帮忙,防止传染给其他人。 比较麻烦的就是昏迷的女警员,她的身体大面积起斑点,人又晕过去了,只能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给擦,可谁也不好意思脱女人的衣服。趁人昏迷就扒衣服什么的,会不会太禽兽了? “要不还是叫个女的进来帮忙吧,带着手套擦应该不会有问题。”霍明亮比划了半天也没好意思下手,最后冒险把女法医叫来帮忙。女法医一见段容枫就怒目横眉,她是鉴定尸斑那位法医的首席弟子,敢质疑她师父的,必须解剖了! 不过置气归置气,女法医工作起来可是一丝不苟,听霍明亮说完,二话不说带上手套就给女警员脱衣服,臊的几个老爷们纷纷转头向另一面墙面壁唱国歌。段容枫时不时转过脑袋来指导她怎么擦,女法医没好气地哼哼,手下一点没含糊,很快把女警员长斑的地方擦了一遍。 女法医本来不明白霍队为什么让自己往活人身上擦血,可当她看到那些被师父认定为尸斑的半点在擦拭按摩的过程中渐渐淡化,最后消失时,整个人都震惊了! “霍队,你这血是哪儿来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居然能把尸斑擦没了!不行,霍队,这点碗底你必须给我,我要拿去做研究!”女法医两眼放光,满屋子男人默契地闭口不言,要是让她知道这碗血是段容枫的,非把人直接绑走,新仇旧恨一块儿报了不可。 打发走女法医,段容枫伸手在每个人脑门上一点,符纸瞬间燃起,把几个人吓得跳起来。等符纸烧没了,他们才发现之前难受的感觉居然消失了。 “安全起见,你们再封闭观察两天,确认毒完全解了再放你们出去。”段容枫说完这句话大摇大摆走出休息室,在刑警队办公室找了张舒服的凳子一坐,整个人立马萎了。 霍明亮:“……”人还没来,你装毛线啊装! 霍队长正在吐槽,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门被推开,穿着工作服的姜文曜风风火火跑进来,左手拎着个大塑料袋,右手抱着一条黄白相间的肥胖土狗。 他回到家逗了逗阿丢,真想换衣服洗澡睡觉,段容枫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认识段容枫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听段饭桶用那种随时咽气的腔调说话,又听对方说正在刑警队,还以为段容枫让人给捅了。 俩人虽然没啥关系,但好歹也是即将合伙买房子的人,又多次出生入死,怎么都算朋友了吧?姜文曜在这种诡异的关系纠结中抱起阿丢,一溜烟杀到马路上,打了个车就跑过来,下车才想起段饭桶好像说想吃烧鸡,又急三火四到处找地方买。 “你咋了?”看段容枫一副随时挂掉的德性,姜文曜赶忙把塑料袋和阿丢放到一边,几步跑过来围着段容枫左看右看。段容枫软绵绵地举起一只手拉住姜文曜,气若游丝地说:“我刚才为了救人,放了好多好多血,现在浑身都没力气,连口水都没法自己喝。” 霍明亮背对二人竖起中指——擦,想让人喂就直说,矫情! 姜文曜立刻找一次性杯子给段容枫倒了杯热水,扶着他一口口喂进去。 “我好饿!”段容枫眼巴巴望着姜文曜,肚子配合地叫了两声,他这可是实话,没吃饭就放血,他现在真有点晕头转向了。 “这会儿太晚了,我没买到什么好东西,只在警局附近那家饭店里买了只烧鸡,你先垫垫,我在饭店给你订了鸡汤,再过俩小时就好了。”姜文曜边说边找塑料袋,一回身,发现阿丢正坐在塑料袋上,满地都是鸡骨头。 姜文曜:“……”儿砸,你这是……今儿吃了两只烧鸡?? 怪不得胖的快抱不动了,是不是该给儿砸制定个减肥计划,少吃肉多运动啊! 段容枫泪流满面,无比凄惨地哀嚎着:“我的烧鸡!!!” ☆、第5章 14 段容枫窝在姜文曜身上眼看快咽气了,阿丢一脸无辜地蹲在地上,时不时舔舔嘴巴,姜文曜夹在一人一狗中间都不知该怎么办了。最后还是霍明亮看不下去,给他们收拾了个休息室,让两人一狗进去休息。 这群人怎么秀下限他管不着,但不能让他们污了警队的声誉,眼看天就亮了。 装模作样在阿丢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又答应天亮后做很多好吃的做补偿,姜文曜这才把段容枫给哄睡了。看天边泛起鱼肚白,姜文曜也没心思睡觉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赶紧去饭店拿鸡汤。阿丢委委屈屈蹲在墙角,直到姜文曜离开休息室才原形毕露,一蹦老高跳到床上,张开血盆大口在段容枫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 “嗷,你这条疯狗要干嘛!吃了我的烧鸡不够还要把我也吃了吗!”刚睡着就被吵醒,段公子的火气瞬间喷发出来,差点把躲闪不及的阿丢给烤糊了。 “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咋一宿不见就跟快死似的。”阿丢迈着小短腿跑到段容枫眼前,盯着他左看右看老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它这个不靠谱的主人这回不是装的。 “你大半天不吃饭再放半碗血试试!”段容枫没好气地把阿丢踹下床,让它有疑问去法医室自己看。阿丢摇摇尾巴,看段容枫闭眼重新躺好,难得发了回善心,轻手轻脚弄开休息室的门,溜达着往法医室走。 它跟段容枫来过警局几次,对去法医室的路驾轻就熟,离着老远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和阴气。阿丢全身狗毛倒竖,小心翼翼靠过去,进入法医室后还不忘在门上画个隔音符,生怕弄出动静被别人听见。 看着两具在渔网里跳来跳去,四处洒血的尸体,阿丢顿时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它的眼睛介于阴阳眼和天眼之间,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身上弥漫的大量阴气,以及血液里流动的尸毒。按理说刚死不久的人不该出现这样的变化,除非是被几百年的僵尸给咬了。 靠近尸体嗅了嗅,阿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虽然这股味道挺恶心,但凶兽的属性还是让它对一切阴物垂涎不已,小小的狗身上腾起两米多高的巨兽幻影,低低地吼了两声,甩了两具尸体满头满脸的口水。 许是感受到凶兽骇人的气息,两具尸体的行动瞬间变慢,好像电量耗尽的机器人,所有行为都变成了慢动作。 阿丢跳上解剖床,盯着两具终于消停的尸体,在漫长的记忆里寻找相关资料。若是没记错的话,两百年前的乱世似乎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当年有个邪修的道士抓了几只百年僵尸,让僵尸去咬活人,待活人尸化的时候再把他们的血放出来,和健康的人换血。 那时候也没有血型的说法,换血的人大多出现排斥,没等换血完成就死了。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换血之后没有出现任何不适,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但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变:力大无穷,不吃不喝,双眼赤红,全身血脉凸出。 段家先祖追捕邪修道士的过程中和这个孩子交手很多次,确定没救后不得不杀了他,可段家先祖在孩子身上砍了七刀,刀刀致命,孩子居然像没受伤似的继续与之周旋。那仗打了大半天,孩子的血一直在流,最后段家先祖祭出大招才把他放倒。 阿丢闭上眼睛,回忆着血液的味道,那孩子的血和这俩人的血,味道确实有点像。 邪修道士最终死于战乱,被乱枪打死,段家晚到一步,只来得及找到他的尸体,至于他为什么要用活人做如此残忍的实验却不得而知。段家先祖推测,邪修道士应该是想通过换血的方法长生不死,炼出那么个打不死的怪物也是始料未及。 阿丢扒拉着自己的耳朵,它记得换血的关键是魂魄被困在体内,人变成僵尸,但还是活的。可这两位的魂魄早飞了,只剩下两具会蹦跶会流血的尸体有什么用? 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和两百年前的道士没什么关系,阿丢跳下解剖床,姜文曜应该已经带早饭回来了,它得趁段饭桶睡觉的时候多吃几口。 可惜阿丢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它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姜文曜正伺候着段容枫喝鸡汤,各色菜肴摆了满桌子,它不敢当着姜文曜的面往桌子上跳,只能眼巴巴蹲在桌子底下,等了半天也没人丢块肉给它。 阿丢耷拉着耳朵哀怨地看了姜文曜一眼,哼哼着趴在地上舔爪子。 姜文曜有点心疼,可是一想到儿砸一天之内吃了两只大肥鸡,他就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不去看可怜兮兮的阿丢。倒是段容枫不停往桌下看,因为他听得懂阿丢的哼哼——到底谁是你儿砸! 谁规定只能给儿砸喂饭?段容枫挺直腰杆,满脸傲娇,姜文曜发觉这位大少爷今天喝汤的声音格外大,还吧唧嘴! 姜文曜想把段容枫搬回家,但段容枫说他还要检查警员的解毒情况,留在警局比较方便,姜文曜想了想,回了家也没人能照顾他,万一饭桶饿了连个捎饭的人都没有,实在太可怜,也就同意把段容枫留在休息室,还好心地把阿丢留下给他作伴。 “中午让人给阿丢一份蔬菜,再拌点米饭就行。”姜文曜拿出五块钱交给霍明亮,托孤似的交代。霍明亮拿着五块钱石化了。 到了上班时间,姜文曜依依不舍地和阿丢挥别,阿丢还不知道它的午餐变成了素菜拌饭,乐颠颠地甩着尾巴和便宜老爸告别。霍明亮为阿丢掬了把心酸的泪——凶兽落到吃蔬菜拌饭还高兴成这样的地步,你还能更惨点么! 送走姜文曜,段容枫从床上蹦下来溜达两圈,阿丢趁机把它想到那段过往和他说了说,段容枫也没想到两者间有什么关联。警局上下都在忙,中毒警员的情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解的,段容枫百无聊赖伸个懒腰,决定睡一会。 段容枫刚沾枕头就被手机叫起来了,拿过手机一看,是七哥段天海打来的。 “在哪?马上回段家一趟。”段天海言简意赅,昨晚所有留守段家的人员开了个会,讨论三只眼的事,可唯一当事人段容枫不在,他们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最后段太爷爷拍板把段容枫叫回去,让他再把当时的情况说一遍,最好能画出三只眼的画像,尤其第三只眼的形态。 段容枫苦着脸挂断电话,拎着阿丢打车回段家。现在段家只有段太爷爷,段天海,老二段名耀以及叔父辈的战五渣十九叔在,段容枫一脚踏进老爷子的别墅,就见这四位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好像他就是那逃走的三只眼。 “详细说三只眼这事前,我还有个别的事。”段容枫甩手把阿丢扔在桌上,让它代劳。阿丢也不客气,叼起桌上的大苹果一口吞进去,舔舔嘴巴开始讲述警局那两具奇怪的流血尸体。 “小疯子,这些百年不遇的事咋都让你碰上了,买彩票了吗?没有?赶紧的,段家能否一夜暴富就指望你了,我看双色球奖池九个亿了,你多买点,争取一次性捞光!再买点大乐透,把大乐透那几个亿也包圆了!”段太爷爷戳着阿丢的脑门指点江山,段家子孙满脸黑线。 “晚点让老七跟你去警局看看,你先说说三只眼的事。”段名耀无视了段太爷爷的插科打诨,把话题转到正道上。段容枫又把昨天电话里说的那套讲述一遍,然后给霍明亮发了个信息,他让霍明亮调查过三只眼死亡那场车祸以及相关人是否还活着,后来光忙着警员中毒的事,忘记问了。 霍明亮的电话很快打回来,段容枫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公放。 “死者名叫齐向东,家住在明园小区18号,是本地很有名气的富豪,他的出名不止局限于他的财富,还因为他是天生的哑巴,商务谈判都带着手语翻译……”霍明亮语言简练,很快把齐向东的情况说了一遍,经调查,肇事司机,齐向东的司机,齐向东的家人及朋友,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都还活着,也没像老孙小庄那样意外断腿疑神疑鬼。 “你说齐向东是哑巴?那他能看能听?”段容枫似乎记得本市有个残疾富豪,早些年上过报纸,不过他向来不关注这些,也就是有点印象。 “是的,以前有媒体报道过,齐向东是声带先天受损,但听力和视力都没有问题,别人和他说话他都听得到,没有翻译的时候他可以用手写和别人交流。”霍明亮翻了翻资料,肯定地回复。 “这小子,死的诡异。”段容枫摇了摇头,他确定齐向东的魂魄受损,眼耳喉功能丧失,之所以没人发现齐向东瞎眼耳聋,唯一的解释是齐向东一直在用天眼去看去解读别人的内心,能如此随意使用天眼的人绝对是高手,这样的高手居然没能预料到那场要了他命的车祸? 段天海和段名耀审视地打量段容枫,阴阳眼能看到魂魄,却看不到魂魄内阻的损伤,这家伙为何这么肯定齐向东是用天眼感知外界? 段太爷爷淡定地继续戳阿丢,一头雾水的十九叔手忙脚乱地护着——别戳了,狗肚子都漏了! ☆、第5章 14 离开段家的时候,阿丢蔫头蔫脑地被段容枫抱着,虽然它不至于真被戳死,但老爷子也不能仗着它不好意思咬人就这么欺负它啊!苹果都被戳吐出来了! 段天海面无表情地开车,他的思路还停留在三只眼上,可警局的事同样十万火急,段名耀的意思是和霍明亮做个交接,把尸体转到段家来,省得留在警局再出状况,再来也方便段家对尸体做深入研究,搞清楚他们异变的原因。 “七哥,你说三只眼下一步会做什么?他怨气那么重,肯定会害人。”段容枫愁眉苦脸,如果齐向东的目标是那些和他有交集的人,事情好歹还在他们的控制范围里,一旦发飙见谁咬谁,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让霍明亮调查下昨晚有没有人离奇死亡,回头我再问问几个世家,看他们有没有接到委托,如果齐向东昨晚没害人,说明他保有神智,情况暂时不会太糟。”段天海说道。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齐向东怨气深重,又有三只眼加持,闹起来肯定特别凶,搜集这方面信息算是他们查找线索的唯一方式。 但就算有天眼,齐向东害人多了也会变成毫无神智的厉鬼,心念被杀意吞噬,他们必须在悲剧爆发前把他找出来处理掉。 段容枫很反感这种亡羊补牢的方法,明知有个很厉害的鬼在游荡,他们却毫无作为眼睁睁看悲剧发生,这有违驱鬼世家行事的准则,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齐向东先动。 他们到达警局已经是下午,霍明亮正端着碗菠菜拌饭等阿丢,看到它被段容枫抱进来还以为是饿晕了,赶忙把碗递过去。阿丢看清楚碗里的东西,眼泪逆流成河,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段天海看了看几名警员的情况,证实段容枫用血擦身的方法确实能解尸毒,然后去看两具尸体。经过半天的回血,两具尸体又开始撒花地蹦跶,段天海没好气地一人赏了一脚,尸体又蔫了。段天海找局长商量交接尸体的事,段容枫把霍明亮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姜文曜中午来过没有。 霍明亮摇头,段容枫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他能继续在姜文曜面前装病娇,失落的是姜文曜居然没有给他送爱心午餐。 破工厂的工作就那么忙?是不是该雇几个小鬼去闹一闹,让零件厂歇业几天啊?段容枫眼珠转了转,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零件厂的灵异顾问,零件厂闹鬼,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段容枫上蹿下跳的时候,姜文曜正在车间围着几台新机器打转,机器马上投入生产,他必须准确记录各项数据,确保生产线流畅。工人们吃完午饭在午休,姜文曜抹抹脸上的汗,希望忙完手头的事食堂还有残羹剩饭给他吃。 “兄弟,我听说你能给别人传话,帮个忙呗!”怯生生的年轻男人飘在姜文曜背后,好半天也没见对方反应,恍然大悟般拍拍脑门,声音不自觉地大了点,“我,我付钱的!” 姜文曜写完最后一笔猛地转身,文件夹从年轻男人身体里穿过去,年轻男人抖了抖,悄悄向后飘了半米。 “兄弟求求你了,帮我给奶奶传个话,家里供的关二爷太厉害,我进不去!”年轻男人急得团团转,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家人一面,安慰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和年迈的奶奶,可家里有关二爷镇宅,他连托梦都做不到。他阳寿已尽,鬼差来收过他两次,都被他苦苦哀求着躲过去了,可鬼差发话了,下次若还不肯去地府,就永远留在阳间当孤魂野鬼吧。 “我没有天天找死者家属收欠条的习惯。”姜文曜看都没看他,把所有文件整理好,准备去食堂吃饭,年轻男人急得飞过去,挡在姜文曜前面。姜文曜想穿他而过,又觉得不太礼貌,不得不停住脚步。 “我,我,我写不了欠条。”年轻男人脸都憋红了,可那张脸看上去依然毫无血色,他只是个寿终正寝的普通亡魂,无法接触实物,也没本事把虚无变成实体,些欠条什么的,那可是有道行的鬼才办得到的。 但凡有点道行,又怎么会连普通的关二爷神像都对付不了。 “总不能让我伸手向你奶奶要钱吧?”姜文曜有点不耐烦,其实他挺同情这小伙子的,将心比心嘛。可他不能开这个免费帮忙的先例,天知道帮了这个,后面会有多少人来传话,家属肯信他就当做善事了,家属要是不信再把他当骗子,他冤不冤啊! “不不不,我给你钱,我有钱,我有钱的!”年轻男人边说边翻兜,姜文曜看着他掏出一大把冥币,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 他活人的日子还没过够呢,就开始给死后存款了? “你别看这些是冥币,它可以换现金的!”年轻男人又掏了半天,找出一张卷了边的名片递过去,段容枫虚虚地接过来,发现这张半透明的名片上印着个很偏僻的地址,离怡园小区大概五站地,都到城边上了。 “这把钱够换车费么?”姜文曜换算着冥币和软妹币的汇率,越想越觉得这是桩赔本买卖。一张红票票能买好几摞冥纸,反过来他得扛多少冥币才能换回跑腿送信过程中的开销啊! “能的能的!”看姜文曜松动了,年轻男人激动得两眼放光,立刻把那把冥币塞到姜文曜手里。这些冥币虚影接触到姜文曜的手,立刻变成实体,姜文曜好奇地拿起一张看,上面标着一亿元。 姜文曜:“……” 年轻男人:“冥币不是按烧纸算价格的,这一张大概能换两百块,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在托梦的时候让我奶奶多烧一点,我再补给你!”反正他去地府后很快就能转世,留钱也没用。 姜文曜摆摆手,他不是个贪心的人,要不是想多攒点钱买房子,他也不会连死人的钱都赚。“让你奶奶把关二爷雕像搬走就行吗?” “是的是的!”年轻男人使劲儿点头,姜文曜也点头,表示他接了,下班就去办。 年轻男人让开路,姜文曜刚抬脚又站住了:“不要随便跟人说我帮你传话,我不想接太多这种活儿。”他是有正式工作的人,天天帮死鬼传话,早晚过劳死。 年轻男人忙不迭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不过昨晚那个很厉害的家伙让对方传话,许多鬼都看到了,那可是火葬场门口啊!现在全城的鬼都在往这边集结,他就是守口如瓶,也会有大量鬼找上门的。 吃完饭还有十分钟休息时间,姜文曜决定给段容枫打个电话,他答应给对方亲自下厨,但因为接了年轻男人这活儿,他得晚点才有时间去菜市场买菜。 接到姜文曜电话,段容枫一秒变无骨,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在沙发上,用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撒娇,指责着对方不给他送午饭是多么不人道多么残忍的事。 围观警员们裹紧衣服做鸟兽散,真怕多听两句会忍不住抡凳子砸死丫的。 “我晚上要晚点回去,你饿了就先叫个外卖。”姜文曜憋了半天才把这话说出口,果不其然,那边传来段容枫堪比“信不信我死给你看”的幽怨抱怨。 阿丢翻个身,肚皮朝上,舌头吐出老长耷拉在嘴外边,怎么看怎么生无可恋——它这个儿砸是彻底被遗忘了么!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段容枫愣是磨叽了十分钟,姜文曜挂断电话后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又匆匆返回工作岗位,忙得像个陀螺。段容枫听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声,当即板着脸跳起来,时间充裕,他正好帮七哥把尸体送回段家。 “你让我查的事都查完了,昨晚本市没有发生死亡案件,我还问了周边几个地级市,同样没有异常情况。”霍明亮风风火火进来,又风风火火出去,他的队伍正全力配合缉毒大队寻找流失那部分丧尸药,不幸中的万幸,目前还没有再出现咬人事件,也没发现能让人长斑点的尸体。 看来老孙和小庄会受牵连是因为齐向东刚死,还无法控制自身怨气。在和自己打了一架后,齐向东找回神智,也能控制住怨气,才没有继续害人。 目前最好的局面是齐向东找回控制力后想清楚继续徘徊人间不是办法,自己把自己超度了,若真如此,他们倒是能节省不少力气。 可直觉告诉段容枫,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否则对方也不用从火葬场出逃,齐向东会跑,说明他心愿未了,再加上滔天的怨气,早晚变厉鬼。 一个能解读别人却无法让别人了解自己的鬼,更容易走极端吧! 段容枫踹踹阿丢的屁股,阿丢要死不活地甩甩尾巴,继续它的生无可恋。段容枫没好气地拎着它的尾巴把它倒提起来,边抡边往外走,他看到段天海去提尸体了。 齐向东的事貌似从迫在眉睫变成了不那么紧急,反而警局这边的事紧迫性凸显出来,他总感觉,这两人的死只是个开始,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阿丢被抡得满眼蚊香圈,踢踏着四条小短腿想逃脱某人虐狗的魔爪,路过的警员全部用看人渣的眼神瞄他,段容枫毫不在意,吹着小调离开警局。 ☆、第5章 15 敲了十分钟也没人开门,姜文曜郁闷地坐在楼梯上,上楼下楼的邻居看他穿了身蓝色工装,还以为是哪家请的工人被关在外头,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大妈还好心地给他倒了杯热水,外加两个刚出锅的肉包子。 姜文曜边啃包子,空着的手边无意识地摸工作服领口下面别着的别针,等待这半个钟头里,他甚至想把门撬开,自个儿把关二爷搬开,可这么做风险太大,不仅容易被人当成入室盗窃的坏人,万一年轻男人没来得及回来托梦却先让游魂野鬼跑来骚扰老奶奶,他良心不安啊!移动镇宅神像这种事是你情我愿,他把话带到了,年轻男人的家人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就是人家的私事,姜文曜可没打算牵扯进去,徒增因果。 晚七点,姜文曜实在不耐烦了,那头有个病人等他照顾,还有他那个正在减肥期说不定闹脾气闹得凶的儿砸,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儿。再说他昨晚就没睡,今晚要再不睡,他就可以给别人托梦了。姜文曜站起身准备下楼,迎面正对上正蹒跚着往楼上挪的老太太。姜文曜好心扶了老太太一把,老太太边道谢边拿出钥匙打开那扇紧闭的门。 “小伙子,谢谢你啊,要不要进来喝杯水啊?”老太太慈祥地冲姜文曜招手,姜文曜默了一秒,轻轻点头,跟着老太太进了家门。迈进防盗门,姜文曜一眼就看到摆在玄关拐角上的关二爷,心想这种满大街都能见到的雕塑居然这么灵,他是不是该进点货站火葬场门口卖啊? 客厅装修很朴素,姜文曜随意看了看,发现靠窗户的桌子上摆了张全家福,最边上的大男孩依稀有委托他那只鬼的痕迹,看来那家伙确实是老太太的亲人。 “谢谢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姜文曜往门外走,老太太赶紧放下果盘往外送,路过玄关的时候姜文曜突然停住,状似无意地拍拍关二爷的脑袋,随口说道:“关二爷铁面无私,妖魔鬼怪进不来,想念你们的亲人也进不来。”然后不等老太太追问他话中的深意就下楼走远了。 老太太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回过神,半晌才讷讷地把目光转到关二爷的神像上,干涩的眼睛渐渐湿润,嘴里喃喃念叨着:“娃啊,怪不得你不肯回来看奶奶,怪不得……” 关二爷的神像被老太太颤抖着搬开了。 那晚,累到差点昏过去的姜文曜在梦里又见到那个年轻男人,男人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但看得出他很开心,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向姜文曜深鞠一躬后转身,被两个浑身包裹着黑气的高大鬼影带走了。 姜文曜忙着去市场抢剩菜做大餐的工夫,段容枫和段天海押着会动的尸体回到段家,看到两具和僵尸截然不同的会动的尸体,段太爷爷激动地挥舞着菜刀,非要把他们切开看看是什么原理,十九叔玩了命地把菜刀夺下来,他倒不在意两具尸体为什么会动,可那是全家人做菜专用的菜刀啊!剁完尸体还能不能愉快吃饭了! “太爷爷,您看得出这两具尸体有什么古怪吗?”老二段名耀围着尸体转了两圈,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直皱眉,段天海的脸比他还黑,押解一趟尸体,他的豪车算彻底报废了。 早知道开老十三的车了,反正这饭桶的车那么多。 段容枫摸摸鼻子,总觉得该回去检查下个人资产,看是否有所短缺。 “古怪?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古怪!”段太爷爷掐着腰噘着嘴,怎么看怎么像和小女友吵架的初恋小处男:“你们这帮不肖子孙不让我分解尸体,我怎么搞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古怪啊!”说完趁十九叔傻眼一把抢回菜刀,照着离他较近的咬人者就是一刀。 段天海忍无可忍,一脚踢中段太爷爷的手腕,菜刀打着旋飞出去,擦着段天海脑瓜顶飞过去,牢牢钉进墙里。 段容枫:“……”七哥你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段太爷爷受到了惊吓,抱着被踢疼的爪子缩到十九叔身后,心有戚戚焉地用眼神控诉段天海欺师灭祖、活该被雷劈的不孝行为。 “他们是吃了丧尸药死亡才变成这样的?”段名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本正经地问段容枫。段容枫指指差点被太爷爷大卸八块的倒霉蛋,示意只有他吃了丧尸药,也是因为药物作用导致死亡。 “老七,有没有把丧尸药带回来?”段名耀转向段天海,虽然目前还不能肯定丧尸药和这俩人变丧尸有直接关系,但查查当事人用过的毒·品还是很有必要的。 段天海摇头,他也想到详查丧尸药的成分,但局长说之前缴获的毒·品是重要证物,因为性质特殊,决不能外泄,而且也没有绝对证据显示这批丧尸药是引起两具尸体尸变的直接原因,所以死活不肯给。不过在段天海的坚持下,局长亲自陪同他去看了眼这批毒·品,段天海特意开启天眼,证实这批毒·品没有问题。 “也可能是流出去那小部分毒·品后被人动了手脚。”段名耀认为缴获那部分毒·品没情况说明不了问题,毕竟会做毒·品生意的人再怎么亡命徒,终极目的也是为了赚钱,他们没理由搅浑下线市场,事情闹到这一步,对毒枭没好处。 “老霍和缉毒大队正在追查剩余丧尸药的下落,不过……”段容枫耸耸肩,毒·品这玩意化整为零到个人手中再想找回来,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天知道有多少丧尸药已经被消耗掉了。 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管家颠颠跑进来,说裘家和傅家派代表来,要见段名耀。 段名耀纳闷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他们都搞不清楚裘家和傅家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段名耀正想回自己的别墅接待两个家族代表,段太爷爷突然跳出来,可怜巴巴拽着老二的袖子,用快滴出水的眼神诉说着他也想参与。 对视三十秒,段名耀败下阵来,冲管家摆摆手,让他把人接到这边来。段太爷爷欢呼一声,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梳头又擦脸,跟相亲似的,段容枫和段天海无语望天,总觉得今晚的发展方向会很诡异。 一男一女被管家领进来,两人恭敬地向端端正正坐在正位的段太爷爷请安,再向站在旁边的十九叔问好,然后男人走到段容枫面前,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头:“嘿,没想到你也在啊!” “你不是去外地处理事情了吗!”段容枫回敬裘五一拳,没想到裘家派来的代表居然是裘五。那个女人叫傅绮彤,二十出头,是傅家当家人傅流光的小女儿,也是傅家年轻一辈里天赋最好,修为最深的。 “这不是遇上麻烦了么!”裘五叹了口气,解决完明东大楼的事,他被派去临市处理一件超度委托,这种不入流的活儿,几大家族都会交给最年轻的子孙,既能让孩子锻炼独立办事的能力,又不存在危险。 裘五早过了接手超度委托的年纪,所以得知这回要去帮人做法事,就抱着度假的心思乐颠颠赶过去了。可到了当事人家里,裘五就发现事情严重超乎他的预期,死者家里阴气缭绕,所有人脸上都蒙着层黑气,眼见是被厉鬼缠身,分分钟就会横死街头啊! 在他和大公鸡联手追捕害亲人的厉鬼的时候,又遇到一件怪事。那晚裘五设了个阵法把厉鬼困住,却因为死者四岁的小儿子突然冲出来破坏了阵法的气韵,放跑了厉鬼。厉鬼一路奔逃,走投无路的时候附到一个醉汉身上,操控醉汉和裘五对打。裘五投鼠忌器,束手束脚,被对方找到机会逃脱。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大货车撞上天,厉鬼也被撞了出来,可你猜怎么着!”回忆着那晚的经历,裘五脸色铁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个被撞死的醉汉居然晃晃悠悠站起来,然后在所有人和鬼的惊诧目光中,一把掀翻了撞倒他的货车。 “我跟家里说这事的时候,他们说警方打过招呼,遇到类似的事一定要上报,我就想到了老霍,一问才知道你们也遇到类似的事。”裘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交给段名耀,段名耀刚想翻开,手上就空了,资料到了段太爷爷手里。 “看看,你们看看,人家这资料做的多好,有字有图有真相,你们都学着点!”段太爷爷边翻资料边像小学老师那样逐条点评,段家人满脸黑线,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面吼自家老祖宗,只能耐着性子听老爷子说些有的没的。 最后段天海忍无可忍,一把夺回资料交给二哥,傅绮彤冷哼一声,段天海冷冷回敬一眼。 段名耀翻了翻,里面有几张被裘五联合当地警方制服的醉汉照片。醉汉脖子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一看就知道颈骨断了,胸腔塌陷,两截白花花的东西隔着衣服若隐若现,应该是断裂的肋骨。 “人肯定是死了。”裘五言之凿凿,所有人附和着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可死了的人不但活了,还变得力大无穷,把货车都掀了。 “绮彤,你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事吧?”段太爷爷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缩在十九叔背后,两手死死捏着十九叔肩膀,把十九叔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疼。 傅绮彤点头,她的情况和裘五差不多,也是在附近市县办事时遭遇死人复活的情况,向家里长辈报告时得知其他家族同样遭遇这种疑似变种的僵尸,所以立刻赶到段家交换情报。 “没本事就老实在家里呆着,成天像个疯子似的在外面跑,被人捧几句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段天海低垂双眼看资料,嘴里说的却是毫无关联的话。其余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出老远,生怕这俩人打起来迸自己一身血。 段天海和傅绮彤是两个家族年轻一辈里修为最深的,从小就被放在一起比较,两人性格很像,都有点高智商低情商,外冷内热脾气怪异,自恋到天怒人怨,所以每次见面,两人都会觉得对方在模仿自己,久而久之就成了水火不容,见面必定演变为火星撞地球。 “怪不得你整天在家里呆着,原来是有自知之明。”傅绮彤淡定地打开限量版白金包,在所有人以为她要掏武器开打的时候,拿出她整理的资料交给段名耀。 “你说什么!”段天海狠狠拍茶几,腾地站起来,傅绮彤跟着站起来,手里多了个小瓶子,朝比她高大半头的段天海喷了喷。 段天海:“……”眼睛立马肿成了桃子,眼泪哗哗的。 所有人默默低头研究资料,不参与这二位的低级战争。年纪一大把了,每次都闹得像过家家,他们这帮无辜围观者也是醉了。 “防狼喷雾挺好用的嘛!”傅绮彤把小瓶子抛起来又接住,然后在段天海尝试着睁眼的时候,又补了一下。 段天海:“……啊啊啊啊啊!” ☆、第5章 16 被两个大龄幼稚儿吵得头痛欲裂,旁边还有个老不死的煽风点火,段容枫揉揉额角,看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急忙把资料重点用手机拍下来,然后不等段名耀批准就一溜烟跑了。 段名耀:“……”老十三,你不能这么对我! 裘五也站起来,呲着呀冲段名耀一笑:“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有任何消息随时联系我。”然后像被狗追似的撒丫子跑没影了。 段名耀:“……”为什么不把你带来的疯婆子带走!! “老二啊,我年纪大了,先回去睡了。”十九叔拍拍任重道远的段名耀,那语气跟刘备托孤似的。 段名耀快化身咆哮兽了——十九叔,你就比我大两岁好吗! 所有能闪的都闪了,段名耀自暴自弃地缩在沙发里翻资料,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这么亏待自己,把管家叫进来,让他弄一桌丰盛的菜肴,只摆一副碗筷…… 段容枫离开太爷爷的别墅立刻给姜文曜打电话,彼时,姜文曜正手忙脚乱地炒菜煲汤,家里没有那么多饭盒,他正发愁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搬到警局去。 “要我去警局接你吗?”听说段容枫回来吃饭,姜文曜立马把装进保温盒的高汤倒出来,其他菜肴装盘往桌上摆。他去市场的时候许多菜都卖没了,只好打了个车去附近的大超市采购,幸好传话赚了笔钱,不然他今儿妥妥亏本。姜文曜叹了口气,要是以后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他会崩溃的。 “不用不用,我已经到小区了!”一个潇洒的甩尾,骚包的红色超跑稳稳停在小区停车场,段容枫把手机装好,猫腰把晕头转向的阿丢从座位底下揪出来,吹着流氓哨心情大好往楼上走。 “脸色比早上好多了。”从一副快脱力模样的某人手里接过胖狗阿丢,姜文曜难得殷勤地递过热毛巾让对方擦手,段容枫大爷似的瘫在沙发上,坐等姜文曜投喂。 阿丢终于逃脱魔掌,愤恨地在段容枫小腿肚上咬一口,甩着尾巴回自己的小窝,虽然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气,但它一点吃东西的都没有——谁坐段饭桶的亡命飞车谁明白! 看儿砸恹恹的,姜文曜心里那个疼啊,可一想到儿砸逆天的体重和饭量,心肠又硬起来,听说宠物体重超标也会像人那样得很多富贵病,他可不想儿砸也天天去宠物医院报到! “晚上还去警局吗?”把段容枫扶到餐桌旁,姜文曜拿出段容枫专用的大号饭碗盛了满满一碗饭,一抬头,发现段容枫已经把离他最近的一大碗红烧肉吃光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8节 姜文曜:“……”胃口这么好,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不用去了,”段容枫把饭扣在红烧肉的碗里拌了拌,西里呼噜地边吃边说,“我给老霍打过电话了,那边有专门人盯着,有异动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明早再过去给他们检查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解除警报了。” 对某人的吃相不忍直视,姜文曜默默给自己盛了碗饭,把自己爱吃的菜夹了点堆在饭上,生怕下手慢了连菜汤都抢不着。 把段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最后塞到自家客房,姜文曜总算抽空喘了口气,把脑海中的地址写在纸上。这是传说中能把冥币换成软妹币的店铺,姜文曜有点后悔,他应该先去探探虚实再决定帮那个男鬼的,万一对方给的是个假地址,他岂不是白忙活一晚上! 不过一想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姜文曜无奈叹气,能帮老人见亡孙一面,好像也不算白忙。 躺在床上的段容枫同样没睡,拿出手机把那些资料重新看了一遍,裘五和傅绮彤都是在周边市县办事时遭遇这种尸体,说明制造尸体的人就在附近,不过这人也怕在一个地区制造大量尸体会引起各大世家的关注,所以才会每个市县制造一两起,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汇总了这些信息,他们会只针对某个地区进行调查,而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徒劳无功。 既然不想引起驱鬼世家的注意,那对方为何不直接销毁这些诡异的尸体,而是让他们流到市面上?是故意,还是那人在进行某种实验的过程中出了不可控制的状况,从而引发了如今的局面? 段容枫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段容枫手忙脚乱下床找手机,最后在一大堆脏衣服里翻出即将没电的手机。 “老段,我已经和发现尸体的当地警方联络过,经过当地警方的调查,证实两名尸变的死者生前都是瘾君子,我怀疑他们也都吸食过丧尸药。”霍明亮快把头发揪光了,一想到丧尸药很可能流向其他市县,他就烦躁,即使两天没合眼也睡不着。 段容枫挑挑眉梢,霍明亮查出的情报很重要,正想深入问下情况,看能否把那两具尸体也弄到段家去,手机“滴滴”两声自动关机。 段容枫:“……”算了,裘家和傅家不会坐视不管,讨要尸体的事就让他们去办吧。 忙碌两天累得够呛,段容枫刚想关灯休息,姜文曜突然推门进来,把手机塞到他手里,然后又挠着鸟窝一样的头发迷迷糊糊走出去。刚才他正梦到那个年轻男人向他告别,结果就被电话吵醒了,是个陌生号码,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对方鬼吼鬼叫的,转给段公子准没错。 手机另一端的吼叫还在继续,段容枫耐着性子听了会儿,脑仁都疼了,气得冲那边嚎了一嗓子,顿时,世界安静了。不过这份安静只持续了三秒,三秒后,那头再度叫唤起来,调门比先前更高了:“啊啊啊啊,怎么是你这个二把刀?高人呢?让高人接电话,赶紧的,人命关天嗷嗷嗷!” “想说人话就好好说,想放屁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脱了裤子慢慢放,别浪费我的睡眠时间。”段容枫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语气里还透着丝丝阴冷,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被段公子这种奇异的气场震住了,好半天才讷讷地开口,听声音似乎是换了个人:“我是王壮,你还记得我吗,今年春天咱们在郊外山上遇到一群鬼,是你和高人救了我和我的同学。” 段容枫很想说“老子没那多余的脑细胞记住你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又觉得这种话太伤害祖国花朵们脆弱的内心,所以只是冷冰冰地“嗯”了一声,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王壮顿了顿,确定电话还在接通状态,赶忙说正事:“是这么回事,前两天考完期末考试,我们寝室商量着去徐鹏家玩几天再回家,徐鹏老家就在临市,我们昨天到了之后打算先出去聚个餐,尝尝当地特色菜,没想到徐鹏的高中班长约他说晚上有同学聚会,让他务必到。我们想反正也没事,就说跟徐鹏一起去……”感受到段容枫无声中透露的不耐烦,王壮停顿片刻直接切入主题,“我们和徐鹏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在酒吧玩到后半夜,一个叫刘徐的小子突然拿出个小小的塑料袋,说带我们玩玩刺激的,虽然他没明说,但我在电视上见到过,那是毒·品!” 段容枫真想把这通电话转到霍明亮手机上,他是抓鬼的,不是抓贼的,管不了别人吸·毒。 “我们几个都不敢,刘徐那小子就自己吸,谁知道他刚吸完就跟抽风似的乱咬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治住带出酒吧。本以为那股劲过去就没事了,谁知道过了一整天,他还是很不对劲,俩眼珠子发红,见人就咬,也不吃饭,那样子就跟狂犬病发作似的,我们不敢告诉家长,也不敢往医院送。徐鹏说他那样很像中邪,我们这不就想起你和高人了么,你们方不方便过来看看刘徐啊?我们快扛不住了……哎呦,大炮你抓住他,小心点别被他咬了!”那头又变成新一波鬼吼鬼叫,段容枫却顾不得心烦,边穿衣服边找充电器,勉强开机后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他们必须连夜赶到临市去,那里有个丧尸药吸食者! “听着,你们马上把床单撕成布条把人绑结实了,再给他嘴里塞上抹布,千万要小心,别被他咬到!”挂断霍明亮的电话,段容枫又对王壮这边说,王壮立刻把他的意思传达给同伴,紧接着就是刺啦刺啦撕床单的声音。 收拾妥当,段容枫推开姜文曜的房门,看他已经睡了,就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阿丢从狗窝里探出脑袋看了他一眼,段容枫给它个“机灵点”的眼神,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段容枫开车红色超跑离开怡园小区的时候,霍明亮正好赶到,为节省时间,霍明亮一狠心,坐上段公子的亡命飞车,这会儿夜深了,段容枫一脚油门踩到底,这辆平时总学蜗牛爬的超跑立即体现出超凡的急速性能,把三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为四十分钟。 从超跑上下来,霍明亮脚步虚浮,右手捂着胃,左手扶着墙,眼前金星乱转。段容枫没心情关注他,把车随便一扔,认准方向往徐鹏家跑。徐鹏父母知道儿子要带同学回来玩几天,特意去乡下老家串门了,这倒是给几个学生提供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怎么只有你来了?高人呢?”出来迎接的王壮看到只来了段容枫一看,立马露出失望的神情,山里遇险那晚姜文曜大马金刀痛揍饿鬼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在王壮这票当事人的心里,只要姜文曜在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至于眼前这位嘛……王壮暗想退货的可能性。 段容枫懒得理他,冷气森森杀到徐鹏家,一眼就看到像被台风刮过的客厅,几个男生垂头丧气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有人被咬到吗?”段容枫逐一打量着这些学生,学生集体打了个寒颤,使劲摇头。他们也算运气好,每次刘徐咬人都被人从后面抱住,他们筋疲力尽,倒也没受皮外伤。 段容枫暗暗出口气,看看虚掩着房门的卧室,那个刘徐就在里面。 即使没开启阴阳眼,段容枫也感受得到一股淡淡的阴气在房内游荡。 果然有问题! ☆、第5章 17 把几个学生赶进另一间卧室,吩咐他们就是天塌地陷也不准出来,段容枫看了眼脸色铁青、晃晃悠悠跟上来的霍明亮,后者点点头,段容枫开启阴阳眼,气场全开冲进卧室。 刘徐是个瘦弱矮小的男生,也幸亏如此,如果是王壮那种大块头发飙,他们这群学生没准已经全军覆没了。段容枫戒备地站在门口,用阴阳眼上下打量刘徐。这小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阴气,如同刚刚咽气的死鬼,可他那狰狞的表情,可比死鬼可怕多了。 此时的刘徐被几十根布条绑得结结实实,也不知谁出的主意,居然把他和单人沙发绑到一起,这倒防止他乱动撞伤自己。还算周正的五官严重扭曲,不大的眼睛通红,额头和脖颈上能看到清晰的筋络和血管,看到段容枫进来立刻呲着犬牙,喉咙里响着类似犬类感到危险时发出的低吼,想扑上来撕碎地方却无能为力。 这状态,还真挺像中邪了!段容枫的嘴角挑着坏坏的弧度,不徐不疾来到刘徐身边,刘徐身体紧紧绷着,时不时做出撕扯攻击的动作,看得出他正积蓄着全部的力量想要挣脱束缚,干掉眼前这个碍事的家伙。 “刘徐?”段容枫吹了声口哨,突然叫出对方的名字,可刘徐却毫无反应,依旧死死盯着他,那目光野性十足,就是不太像人类的。 “他这状态和先前服用丧尸药而咬人的那个很像。”向学生们例行询问后,霍明亮也来到卧室,一看刘徐立马说道。那天本轮不到他这位刑警队长出警,可他那时正好在附近的派出所办事,接到报警就带着刘辛扬去了,那场面……霍明亮甩甩头,当人失去人性只剩下野兽的本能,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可怕两个字。 “幸好那群臭小子反应够快,不然说不定要死伤多少人呢!”看刘徐这副完全丧失理智的癫狂样,段容枫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看得出当事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许多,发起狂来,寻常人一对一完全没胜算,被他咬一口就会变成和他一样。 这玩意比狂犬病还丧病,好歹狂犬病还有个潜伏期呢。 “这是刘徐剩下的药。”霍明亮递给段容枫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残余着零星的白色粉末。刘徐应该是刚接触毒·品,每次不敢多吸,昨晚他只从袋子里倒了一丁点吸食,余下的被他小心翼翼装进口袋,后来发狂的时候不慎掉落,被王壮捡了。王壮这小子看着五大三粗倒也粗中有细,立马把剩余的药藏起来,想着万一需要送医,也方便医护人员对症治疗。 段容枫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跟着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这个二指宽的塑料袋。霍明亮被看得头皮阵阵发麻,真想丢下袋子落荒而逃,不过警察的职责和荣誉让他纹丝不动地继续举着塑料袋,等专业人士给个专业的说法。 “能确定这就是丧尸药吗?”段容枫没有解答霍明亮心中的疑问,而是伸手把袋子接过来,两根手指隔着塑料袋碾压者里面的粉末。 “这个,我也没敢仔细看啊!”霍明亮有点窘迫,判别毒·品真伪以及纯度的方法有很多,但都需要接触药粉,这玩意能把人变成丧尸,他拿到后压根没敢打开,所以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他也不敢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里面装的是毒品,至于哪种毒品还需要详细化验。 “这里面被加了东西。”段容枫幽幽叹了口气,打开袋子倒了点白色粉末在手心里。霍明亮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段容枫也受到影响,瞬间发狂。 “白色粉末……你能想到什么?”段容枫把药粉小心翼翼放回袋子里,在茶几上抽了张卫生纸擦擦手,然后两指一捻,卫生纸突然燃起,顷刻间化为黑灰。 霍明亮满脑袋问号,白色粉末千千万,从他的职业角度上说,毒·品是最具代表性的,生活里还有面粉,各种白色果实碾压的粉末,不过能让吸食者发狂,能让段公子如此严肃的……霍明亮脊背冰凉,因为他想到个很常见,但一般人想不到的答案—— 骨灰! 通常情况下,亲属从火葬场领到的骨灰是一块一块的,工作人员会从炼化的骨灰里挑出头部,肩部,臂部,手部,胯骨,腿部,脚部处比较完整的骨灰装进骨灰盒。但如果把这些炼化后很脆的骨头碾成灰,混进毒·品里,确实很难用肉眼辨别,若比例控制得当,瘾君子也不见得能发现。 “猜到了?”段容枫轻笑着,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温度,“这些骨灰不是偶然混进毒品里的,是有人故意加进来的。” 霍明亮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普通人的骨灰就是堆无机物的残留物,高温下连细菌都能消灭干净,这种骨灰就是被人吃了也不会出问题,顶多闹个肚子。” 霍明亮打了个寒颤,这话从驱鬼世家子弟嘴里说出来,怎么有种阴风阵阵的赶脚? 你是吃过还是怎么着!!! “可是你看看他,”段容枫指指还在挣扎的刘徐,舌尖舔舔嘴角,乍一看很像盯住猎物的变态,“他浑身散发着阴气,神智混沌,说明毒·品里加的骨灰至少是个百年僵尸,不仅带着剧烈的尸毒,而且夹杂着僵尸修行百年的阴气。你会相信,有人处置了百年僵尸,然后不小心把僵尸的骨灰撒到毒·品里?” “可他为什么要把僵尸骨灰和毒·品混在一起?想害人?能收拾百年僵尸的人,有的是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害死人吧?有必要这么无差别撒网吗?”在霍明亮看来,有修为的,甭管正道还是旁门左道,都有许多不传之秘,随便拿出几样就能弄死一票人,幸好当今这个年代,这类人已经快绝迹了,不然他们警方可有的忙了。 “我怀疑这人在做某种实验,却出了纰漏。”段容枫瞳孔微缩,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徐。想知道什么人往毒品里加了僵尸骨灰,就必须搞清楚这包毒品都经过哪些人的手,可现在最重要的当事人神志不清,想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就必须先把刘徐治好。 “要不,你再出点血?”霍明亮看看刘徐,再看看段容枫,最后目光落到了茶几下层放着的一把折叠水果刀上。救一个人应该废不了多少血,大不了回程他开车。 “那点百年僵尸的破骨灰还值得本少爷浪费血?”段容枫掐着眼角瞪霍明亮一眼,出手如电在刘徐脑门上点了下,刘徐喷火的双眼立马涣散,脸上还保持着扭曲的表情,看上去比刚才更诡异了。 段容枫解开刘徐身上的布条,霍明亮紧张地盯着这边,万一刘徐发狂,他会立刻冲上来制住对方。可刘徐始终一动不动,段容枫拿出水果刀,再拿起刘徐的手,在他十根指尖上划个小小的十字伤口。 因为伤口不深,即使刘徐双手下垂也没见血往外流,段容枫双手迅速掐了个手决拍在对方眉心处,跟着拿出几张符纸,一张贴在刘徐的胸口,另几张燃成灰烬装在水杯里,倒满水给刘徐灌下去。 一杯符水喝下去,刘徐扭曲的表情逐渐转为平和,赤红的双眼也退去血色,十指流出红到发黑血珠,当血再度止住,刘徐眼中的迷茫消散,胸口那张符纸突然燃起,这回连纸灰都没有留下。 “联系你的同事,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这个药都经过什么人的手。”完成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段容枫歪在旁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霍明亮先联系局长,通过上级联络本市警方,由本地警方配合后面的一系列调查。 “之前你治疗我的同事费那么大劲,为什么治他却这么轻松?”等待本地警方联系的时间里,霍明亮实在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他以为救刘徐会是个大工程,现实却截然相反。 “僵尸被炼化前应该受过某种处理,提炼出的尸毒很奇怪,”段容枫给自个儿倒了杯水,边喝边想怎么解释比较通俗易懂,“这么说吧,你同事中的毒不仅来自僵尸,还有一部分是死者的二次加工。” 原始毒素进入人体,在人活着的时候会表现为发狂,失去本性,就像刘徐。可许多毒品对摄入量的要求都很严格,吸食过量会猝死,再加上僵尸毒素的加成,会加速吸食者的死亡,先前当街咬人后暴毙的死者就是如此。携带僵尸毒素的人死亡之后,尸体内产生的毒素就会和僵尸毒素结合,变成新的毒素,也就是那几个警员中的毒。如果那几个警员也死了,毒素会经过三次加工,越往后越难解。 “所以你们警方要加强戒备,哪里发现类似状况立刻控制起来,绝对不能任由毒素传递下去。”听到警笛声,段容枫站起来,懒洋洋伸个懒腰,调查毒·品来源还需要些时间,他打算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霍明亮拍拍他肩膀,指指窗户外面,来的时候看到那里有家小旅馆,段公子还是去那里委屈下吧,有什么情况也方便及时联络。 段容枫翻了个白眼,气咻咻踹开卧室门,那群本该在隔壁卧室猫着的学生正满脸崇拜地戳在门口,巴巴望着他。段容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挥挥衣袖,像片云彩似的飘走了。 ☆、第5章 18 姜文曜第二天起来才发现段饭桶不在家,顺手拿过手机拨通号码问他在哪儿,结果电话响了好半天才被接起,一听对方的声音就知道还没睡醒。姜文曜突然有点后悔,貌似不久之前他还会因为俩人没那么熟而拒绝主动打电话,今儿这是怎么了,习惯成自然了么! 随便应付几句摆平粘性大发的某人,姜文曜抓抓鸟窝头,后知后觉想起昨晚似乎有人给他打电话,但他连对方说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把手机转给段容枫了。 是不是该给对方回一个啊? 让姜文曜没想到的是,回过去的电话同样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人似乎也没睡醒。姜文曜纳闷了,这俩人,不会因为昨晚那通电话,睡到一起了吧? 莫名有点不爽! “咦,姜大哥是你啊!放心放心吧,这里的事都被你的助理搞定了,谢谢啊,等开学回去我会给你们带好多特产表示感谢的!”看清来电显示,王壮立马变成机关枪,说得姜文曜完全插不上话,直到电话挂断他都没搞清楚对方为什么要送他特产。 怎么感觉睡了一觉,全世界都变成了神经病呢! 懒得再想,姜文曜扑到狗窝旁把阿丢抱出来亲了两口,把柔顺的狗毛揉成风中凌乱款,这才心满意足去做饭,留下阿丢忧伤地趴在狗窝里,两眼四十五度忧郁地望着窗外。 经过前期加班加点的忙碌,零件厂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工作节奏,姜文曜又能在工作间隙偷个小懒,被动地听其他工人聊那些神乎其神的灵异传闻。 到了吃饭时间,姜文曜第一时间冲进食堂打了几份好菜,吃饱喝足又一溜烟冲出零件厂,他打算利用午休时间去看看那家据说能兑换冥币的店铺,尽快把这笔非人类货币换成软妹币,心里也踏实。若是被骗了,以后也不用再惦记了。 坐公交到了城边上,姜文曜举目四望,这附近已经没有高层建筑了,周边是一排排颇有年代感的平房,有住家也有店铺,远处是各种工厂,再远些就是绿油油的田地了。 姜文曜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门牌号,没办法只好向人打听,转来转去,半个小时后才找到这间隐藏在破旧小巷子深处的纸扎店。 姜文曜对这种纸扎店并不陌生,火葬场周围到处可见这样的店铺,大的像超市,小的只有个门面,可即便是最小的店铺,看着也比眼前这家像样。 店铺门口堆着各式各样的纸钱和元宝,斑驳的门板上挂着几束手工的白花,屋里狭窄而漆黑,姜文曜怀疑进去个胖点的都没法转身再出来。 “有人在吗?”姜文曜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屋里没有窗户也没开灯,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又叫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姜文曜有些沮丧,正准备回去,结果刚转身就发现身后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白色跨栏背心,夏威夷风大裤衩,左手举着煎饼果子,右手拿着杯冰奶茶,小指上还勾着个全是水汽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个肉夹馍。 姜文曜:“……”这么吃真的没问题么! 老头儿挥舞着拿着煎饼果子的左手,葱花飞落,姜文曜默默后退两步,他可不想蹭一身酱。 “小伙子家里死人了?想要点什么?没关系,买不买的进来看看,看上的我给你打个折,咱交个朋友,以后买什么都优惠!”老头儿大刺刺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二郎腿一翘,拖鞋自动脱离脚丫子,在空中做了个七百二十度翻转,鞋底朝上摔在地上。老头儿叼着煎饼果子把鞋翻过来,然后继续吃。 姜文曜:“……”您这么做生意真的不会挨揍么? 开场白后,老头儿不再看姜文曜,专心吃他的煎饼果子肉夹馍,姜文曜戳了半天,在走和留之间做了艰苦挣扎后,决定不辜负来回车票钱的牺牲,鼓起勇气问道:“您,您这里换冥币吗?” “换啊!”老头儿甩手把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在大裤衩上蹭蹭油腻腻的手,一指离门口最近的那沓烧纸,“那些不都是吗!我跟你说,我这的冥币绝对货真价实,你烧多少,那头的亲戚朋友就能收多少,可价格绝对不比那些骗人的小贩贵多少!小伙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娃,说,要多少,大爷我给你打个八五折,保证下面的朋友丰衣足食,从此过上土豪生活!” 姜文曜:“……”真的好想打人怎么办!!深吸口气,好不容易重新冷静下来,姜文曜决定再做一次努力:“大爷,我问的是您这能用冥币换钱吗?” 老头儿啃肉夹馍的动作僵了僵,浑浊的老眼猛地抬起,犀利地扫了姜文曜一眼。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其实心里正在琢磨要不要徒步走回去,车费什么的能省一块是一块,晚上给儿砸买根烤肠也是好的…… “我这可不是什么冥币都收的!”老头儿没了先前的不着调和热情,语气变得冷冰冰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姜文曜,可惜对方根本没感受到他无形的威压,满脑子都是如何喂胖狗。 “把冥币拿出来我看看。”老头儿以为遇到了高手,略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咬着奶茶吸管,嘴巴噘得老高。 姜文曜保持着完美的面瘫脸,从裤兜里掏出个半透明的袋子,这是年轻男鬼连冥币一起交给他的,据说是专门存放冥币用的。姜文曜把袋子交到老头儿手里,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打开,一张张点着里面的票子。 “一张冥币换两百块,规矩知道吧?”老头儿也不废话,麻利地点钱,袋子里有十张面值为一亿的冥币,老头儿点了两遍,从大裤衩的兜里拿出油渍麻花的布钱包,土豪范儿十足地掏出一沓软妹币,数出二十张递给姜文曜。 姜文曜默了一秒,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淡定接过这笔横财装进钱包。老头儿把肉夹馍的袋子也扔进垃圾桶,这才站起来用满是油花的手拍拍姜文曜的肩膀:“年轻人,有前途。” 姜文曜:“……”您不用为擦手找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 “以后有冥币随时来找老头子,在这个圈子里,我做生意是最公道的!当然了,如果你有亲戚朋友去世也可以来找我,咱都这么熟了,老头子给你最低价,纸牛纸马这些保证比其他店铺的型号大,真真儿的高头大马!”老头儿又恢复成先前的嬉皮笑脸,说出的话让人拳头痒痒,恨不能一下把他嘴里的牙都敲掉了。 姜文曜:“……再见!” 虽然遭遇了奇葩老头儿,但两千块钱到手,还是让姜文曜心情大好。估摸着段容枫应该睡醒了,姜文曜决定给对方打个电话,如果段饭桶晚上来蹭饭,他打算多做几道肉菜招待他。 “嗷嗷嗷嗷小蚊子你放心,我就是飞,今晚也会飞回去大餐的!”得知姜文曜要做好吃的招待自己,正抱着泡面唉声叹气的段容枫立马满血复活,那股神采飞扬的劲头儿让霍明亮不住翻白眼——还能有点出息不!省下你那点跑车的油钱,吃啥都够了! “哦,那我下班去菜市场买菜。”姜文曜不自觉地上扬嘴角,下午工作都格外有精神。 …… “你也听到了,”段容枫把手机伸到霍明亮眼皮子底下晃了晃,炫耀的意味很明显,“我是晚上要回家吃饭的人,所以你们最好动作再快点,我能留给你们的,只有五个小时。”希望晚上别太堵,不然他就是把跑车当飞机开也很难准时赶回去。 “我可以给你批三个小时假,你回去吃完饭再回来。”把泡面汤喝光,霍明亮冲段容枫呲牙一乐,气得段公子差点把自己那碗泡面扣在他脑袋上。 “我不管,这几天我快累成狗了,今晚回去说什么都不会再过来!”段容枫耍无赖地瘫在沙发上,以往他是收费很贵的专业驱鬼人,人家像供大神似的供着他,现在倒好,做的是倒贴钱的买卖,还要被人当孙子使唤,他快憋屈死了好吗! 霍明亮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霍明亮接起来听了一会儿,立刻兴奋地拍拍段容枫的手臂,用口型说着:“查清楚毒·品来源了!” “本地警方通过刘徐提供的线索,成功抓捕了卖毒·品给他的混混,然后顺藤摸瓜,找到混混的老大,据这位老大交代,这批毒品是从一个叫王富贵的人手里购买的。王富贵在这行挺有名气的,货好,价格也公道,所以不少人都跟他进货。” 像这种垄断当地毒·品市场的毒枭,大多有自己的运送路线,这个王富贵早就是缉毒大队关注的目标人物,贩售的毒品百分之九十都是通过专门的网络运送进本地的。毒·品既然是在周围市县才出了问题,说明那个人很可能潜伏在王富贵身边,不过那个老大和小混混也有嫌疑,警方已经把他们带回去严加审讯,确定毒·品还经过哪些人手。 “你们抓王富贵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段容枫不但没有露出愉悦的表情,那张妖孽的脸快黑成锅底了。这种本来就充满危险的人和毒枭狼狈为奸,危害性不言而喻,万一这人利用特殊手段帮王富贵逃脱围捕,那参与行动的人就危险了。 ☆、第5章 19 满满一桌油腻肉菜被风卷残云,段容枫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揉肚子啃西瓜,阿丢吐着狗舌头趴在茶几边上,无聊地舔着西瓜皮,时不时撩起眼皮瞟段容枫一眼。那么一桌子肉连它这条披着狗皮的凶兽都吃不下去,这饭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姜文曜也没想到段饭桶的战斗力如此惊人,收拾完残局给他泡了壶茶,用不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段容枫一口冰镇西瓜配一口冒热气的茶…… 你是不是和那纸扎店老板有点亲属关系啊? “案子有进展了?”姜文曜决定转移注意力,打开电视机边看无聊的八点档边问,吃饭时段容枫简单说了下他昨晚去干嘛,姜文曜没想到一起看似很平常的吸·毒致幻案后面会牵扯出这么多隐情,还挺好奇的。 “是啊,”啃完一块西瓜,段容枫随手往脚边的垃圾桶里扔,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失手,西瓜皮不偏不倚扣在阿丢脑袋上,砸得阿丢吭哧一声,“不过想动王富贵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姜文曜心疼地把自家儿砸抱起来,拿纸巾擦着狗头上的西瓜汁,阿丢委屈地舔舔姜文曜的手指头,惹得段容枫频频向它甩白眼——舔毛线啊舔,老子还没舔过呢! 阿丢吭哧的更惨了,四只小短腿朝上,露着白花花的肚皮求抚摸,姜文曜边给儿砸揉肚皮边问为什么。在老百姓看来,贩毒可是抓着就毙的大罪过,王富贵这种称霸一方的地头蛇必须得当典型抓起来重判。 一口把整壶茶喝下去才消了点火,段容枫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心平气和地给好奇宝宝上课:“王富贵可是缉毒大队黑名单上的头号目标,可警方这么多年却始终找不到确凿证据,没法将他入罪。这回也是一样,连明面上的人证都没有,警方凭什么抓人家啊!” 姜文曜点点头,这种情节在影视作品里很常见,没想到现实也是如此。不过这事也不奇怪,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的也根本不可能爬到这种重要的位子上,垄断一个城市,甚至一个省份的毒·品生意。 怎么攻略毒枭是警方的事,段容枫最关心的还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虽然几起不死尸体的案子被压下去,媒体和网络都没有曝光任何消息,但始作俑者不可能不知道,尸体被不声不响处理掉,说明有专业人士介入,这无异于打草惊蛇。 越想越烦躁,旁边还有个甩尾巴甩的特欢快的臭狗,段容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决定约姜文曜出去走走。可没等他开口,手机再度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接通后还没贴到耳朵上,霍明亮破嗓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老段,出事了!王富贵突然发疯,把他身边的八个保镖还有老婆孩子都给咬了!保镖自保时不小心把他推倒,脑袋正磕在茶几上,当场就咽气了。” 所有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死透了的王富贵居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可能极端的恐惧加速被咬几人的血液循环,催发了毒素,这群人顿时失去理智,见人就咬。等警方蹲守人员冲进现场时,上百平的客厅里到处是血,十个大人加一个小孩行尸走肉般讷讷地到处游荡,说不上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回中招的人数太多,也无法确认是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所以我们不敢开枪,只能暂时封闭王富贵的别墅,你赶紧回来,最好把你七哥还有老五也叫来,这场面,你自个儿扛不住啊!”霍明亮的声音时近时远,看得出那边的情况很混乱,段容枫气得一脚把垃圾桶踹翻,起身就走。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姜文曜抱着阿丢跟在后面,满足好奇心还是其次,他最担心的还是此时满脸写着“马路杀手”四个大字的段公子上路会对别人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 段容枫少有地没搭理姜文曜,只是点头表示同意,边翻电话本给段天海和裘五打电话。告知具体地点和大致情况后,段容枫翻身坐进红色跑车,姜文曜默默把阿丢塞进段公子怀里,主动抢占驾驶位。 段容枫其实不想让位,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王富贵家,去晚了不仅被咬那些人彻底没救,万一被他们跑出别墅,还可能造成更大规模的伤亡。可当姜文曜把车开上马路,段容枫立刻不担心了—— 小蚊子这车技,比他牛啊! 红色跑车在笔直的马路上左拐右闪,成功避让其他车辆,油门踩到底,车子像厉闪划过夜色,飞一样驰向临市。 “原来开车上路是这种感觉!”姜文曜兴奋地念念有词,段容枫脸色微变,阿丢已经钻到车座底下缩成一团——便宜老爸,你不会是无证驾驶吧? 段容枫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是姜文曜拿到驾照以来头次上路,紧张得全身都僵了,脊背死死贴在座位上,双手抓着把手,心里琢磨着如果全速撞车,气囊能不能保住俩人的命。 当姜文曜稳稳地把车停在王富贵别墅外,段容枫第一时间跳下车,蹲在草丛里把之前吃的饭菜全吐了出来。他算明白为什么每个坐过他车的人都是一副要死的表情,敢情当生命安全完全没保障的时候,心理再强大也会晕车! “来的够快的!”瞄到骚包跑车的霍明亮立刻跑过来,可看到段容枫那副随时咽气的样子又犹豫了,“你还能成吗?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等你七哥和老五他们来了再说?” 段容枫弯着腰摆摆手,等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去才直起腰,姜文曜默默无语递给他瓶矿泉水,早知如此,他晚上就煮面条了,太浪费了! “除了里面那些人,还有其他人受伤或被咬吗?”这口气喘顺了,段容枫又恢复以往的潇洒不羁,双手插兜,没事人似的站在别墅外,隔着落地窗往里张望。 客厅灯火通明,到处是刺目的血色,几个行动木讷的人在里面游荡,他们的衣服破烂,身上到处是血,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霍明亮说,这是他们先前乱咬时造成的,具体伤情无法确认,唯一能确定的是除了王富贵,其他人身上并无明显致命伤。 “王富贵死了,其他人还活着,不过情况不容乐观,比你同事更危急。”段容枫用阴阳眼看了看那些人的魂魄,确认只有王富贵一人死亡。看来对手果然惊了,居然大张旗鼓对王富贵下手,趁着警方忙活这边的工夫,那人应该逃远了。 “那个就是王富贵吗?”所有人沉默的时候,姜文曜突然伸手指了指客厅里某个浑身染血的中年男人,男人脑袋上有个小孩拳头大的血窟窿,随着他的移动,不断有血和黄白之物流出来,相当挑战人的视觉神经。 “就是他!”霍明亮点头,他对王富贵并不陌生,但今晚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叱咤本地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居然成了这副样子,死都死得不消停。 “怎么这么眼熟呢?”姜文曜丝毫不介意王富贵那副血腥的模样,摸着下巴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对方。段容枫和霍明亮诧异地看着他,毒枭和零件厂小助理,会有交集? “不会是那个人吧?”姜文曜瞳孔缩了缩,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那是他头一回替亡魂传话,在有名的富人区明园小区别墅里,他见到了死者的妻子韩雨梅,而这个叫王富贵的,就是一直坐在韩雨梅旁边,似乎说话很有分量的男人,还看过亡魂写给他的五千块欠条,也是王富贵点头,韩雨梅才兑钱给他。 而他带去的口信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世上只有我不会害你。 “你说他和齐向东的媳妇儿很熟?”霍明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王富贵和齐向东都算附近有名的成功人士,彼此相识并不奇怪,但能在深夜陪着韩雨梅的,就不是普通的交情了。齐向东生前不会也做过不法买卖吧? 段容枫的眉头也皱得死紧,他一直好奇齐向东是怎么死的,经过警方的调查,齐向东死亡,受益人只有他妻子,但齐向东和韩雨梅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韩雨梅有心谋杀亲夫,齐向东不可能没有察觉。可齐向东还是死了,死于一场毫无破绽的车祸。 如果王富贵牵扯进那场车祸,是不是意味着那个幕后人策划了一切?正因为策划车祸的人是有精深道行的,所以才能瞒过齐向东的天眼,让这个有累世修行的人死于横祸! 段容枫觉得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似乎都能联系上了:王富贵在幕后人的指挥下逐步接近有天眼的齐向东,甚至制造了那起杀死齐向东的车祸,齐向东死后恢复神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话给老婆,让她不要相信王富贵。之所以雇佣姜文曜而不是自己去托梦,很可能是怕惊动幕后人,引来更多麻烦。 不过,齐向东是个口不能言的死鬼,他是怎么让连鬼都看不见的姜文曜传口信的呢?看向姜文曜的眼神变了变,转瞬恢复正常。 “咱是不是先想办法救救里面的人啊?王富贵再可恶,他那个八岁的儿子可是无辜的!”刘辛扬急得抓耳挠腮,要不是霍明亮力排众议封锁别墅,本地警方早就冲进去把女人孩子带出来了。从头到尾扮演没人性坏人角色,他很累好吗! “七哥和裘五应该快到了,”段容枫看看手表,离他打电话联系两人已过去一个半小时,按他们开车的速度,很快就到了,“老霍,你守着这里,我七哥来了之后让他负责救人。” “你在外边等着,累了就找个酒店休息,别不舍得花钱。”段容枫把钱包塞到姜文曜手里,顺手临走趴在姜文曜怀里的胖狗。 “你干嘛去啊?”看段容枫拎着阿丢大步流星往远走,姜文曜和霍明亮同时问道。 段容枫没回头,只是很随意地摆摆手。他不认为幕后人害死齐向东是偶然,很显然,对方针对的就是齐向东的三只眼,现在齐向东失踪,幕后人肯定也在找,他必须抢在幕后人前面找到齐向东。 或者,先一步找到幕后人。 这会是一场很有挑战性的猫捉老鼠游戏,段容枫坏坏地挑起嘴角,这场游戏里,他会让老鼠一败涂地! ☆、第5章 20 “你去向本地的游魂打听下,有没有见过那个三只眼。”走到没人的地方,段容枫把阿丢扔在地上,阿丢不爽地打个滚,甩着尾巴跑没影了。 据警方调查,王富贵平时很少回出事的别墅,大多都在离公司较近的公寓过夜。段容枫先到王富贵的公司外转了一圈,趁机混进保安室,把保安弄晕,调出监控录像查看一个月内王富贵的出入记录。幕后人是个很谨慎的人,段容枫不指望能这么轻易找出对方的行踪,但这毕竟是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 看了会儿,段容枫发现个问题,按照霍明亮掌握的资料,王富贵是个左撇子,但反复出现在录像里的王富贵却从未使用过左手,提包,拿笔,开车门,所有行为都符合惯用手为右手的人的行为模式。段容枫挠挠下巴又挠挠耳朵,总觉得这个微不可查的小细节是事情的关键,调出存档最久的录像,段容枫反复对比后得出个惊人的结论——王富贵被掉包了! 通过一整年录像的对比,段容枫确定王富贵是在两个月前被掉包的,虽然假货在方方面面模仿的都很像,但左右手的细节还是出卖了他。盯着真假两张脸,段容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不认为幕后人有本事找到个和王富贵一模一样的人,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用左手的和用右手的人都是王富贵,只是里面的芯子换了。 是幕后人用某种缚魂之术控制了王富贵为其做事,还是幕后人直接附身到王富贵身上?即使不想承认,段容枫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被缚魂术控制的人反应会比较迟钝,行动也没正常人那么自如,但录像里的王富贵前后并没有这种改变,这说明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王富贵被夺舍了! 夺舍最早起源于密宗和道教,后来被大众所知多亏了经典的“借尸还魂”,最早的夺舍往往是刚死之人的魂魄附到另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上续命,想要夺舍成功,必须满足几个必要条件:夺舍之人必须是寿终正寝,阳寿已尽又不愿入轮回,而被夺舍者必须是横死,阳寿未到,这样,阳寿已尽之人才能借着别人的阳寿继续存活于世。 渐渐地,一些有道行又不甘寿命太短的人误入歧途,把夺舍当成长生不死的秘诀,故意挑选阳寿很长的人做夺舍对象,在自己咽气前将对方杀死,再附身重生。但这么做风险很大,阳寿长却横死的人势必变为厉鬼,向害死自己的人索命,夺舍者为避免这样的麻烦,通常会在其魂魄离体的瞬间给对方来个魂飞魄散。 正因如此,夺舍被许多门派看作邪术禁术,各大门派和家族有夺舍需求的也都是偷摸找个横死的尸体,再悄悄施法。 幕后人因为某种原因看上了王富贵,现在又因为暴露目标而舍弃王富贵另找他人,这说明对方对夺舍之法异常熟悉,而且即便本体阳寿未尽也能夺舍他人,换皮囊比换衣服还简单。段容枫双手交握,眉头深锁,如果幕后人真的掌握了夺舍的秘诀,想抓到他可就更难了, 看晕迷的保安有清醒的征兆,段容枫把监控设备还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又摸到王富贵常住的公寓。公寓内一片狼藉,看来对方把认为重要的东西全部带走了。 段容枫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突然把茶几上的东西胡噜到地上,拿出几张符纸贴在茶几的四个角上,跟着运指如风在茶几上写着什么。客厅刮起阴森森的旋风,段容枫嘴角微挑,加快了念咒语的速度,旋风愈刮愈快,除此外再无异动,段容枫的笑意慢慢消失,看来他猜得没错,王富贵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所有的动作一起停止,旋风陡然消失,段容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按压着眉心。半晌,段容枫拿出手机拨打霍明亮的电话,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从古至今,尝试过夺舍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但真正成功的却没几个,这是因为夺舍本身的风险非常高,即使道行精深者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夺舍成功。想增加夺舍的成功率,方法之一就是缩短夺舍者和被夺舍者间的物理距离,且两边都有人护法,排除一切外界干扰。 “王富贵”吸食了加料的毒·品发狂,后被保镖失手打死,在“死亡”之前,幕后人的魂魄应该还寄存在王富贵的体内,也就是说,幕后人很可能夺舍了当时在别墅内的某个人,然后趁乱离开。 可他的想法被霍明亮否决了,霍明亮哑着嗓子嘶吼:“当时都乱成那样了,我在怎么可能让别墅里的人离开!王富贵的几个住所全被密切监视,我敢保证,出事前后没有人出入那栋别墅!” 霍明亮还想继续吼,电话却被段天海抢了过去:“你在哪?赶紧回来帮忙!” 难道想错了?段容枫没回应,段天海不耐烦地又催了几遍,间或加上几句裘五变了音儿的嚷嚷,段容枫被吵得头疼,索性关机。 仰头靠在沙发上,段容枫把调查所得重新汇总,反复敲定后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王富贵左右手差异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夺舍成立,又没有人曾离开别墅,那是否说明,幕后人就附身在某个被毒素感染却还活着的人身上? 段容枫猛地睁开眼,手机开机,却怎么都打不通段天海和裘五的电话。段容枫边往回赶边给姜文曜拨了个电话,这次很顺利地接通了。 “喂?”姜文曜那边乱糟糟的,看来他还留在王家别墅。 “小蚊子,我七哥和裘五在不在?什么?他们已经帮所有人解毒?那群人怎么安置的?”听说众保镖和王富贵的老婆孩子被送到医院做后续治疗,而段天海和裘五正在研究王富贵上蹿下跳的尸体,段容枫气得一拳击在墙上。这里离医院不算远,不知他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与此同时,在现场围观了一整晚的姜文曜无聊地翻着手机,看来段天海和裘五以及众警员是不打算休息了,他得自己找酒店。找到个价格非常实惠的团购,姜文曜刚想下单,霍明亮不知从哪冒出来,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姜文曜想了想,没准段容枫也会去医院,就答应了。段天海和裘五把尸体暂时交给警方保管,也跟着霍明亮一起去医院探望伤者。他们研究半天也没搞清楚毒素是怎样生成的,目前能克制二次加工毒素的似乎只有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血,可他们也不能每人存点血在血库,遇到中毒的人就取血解毒吧! 他们这边陆续上车,段容枫那边已经到了医院,找到入住的所有伤者。看到所有人都在病房,段容枫长出口气,只要没有人突然死亡,就证明幕后人还没有脱离去寻找更合适的目标,他就还有机会。 八个保镖住在两间四人病房,王富贵的老婆和孩子住在贵宾房。医生说八个大老爷们的伤比孤儿寡母重得多,因为相互撕扯时,他们八个几乎咬成了一团,而王富贵的老婆柳兰和儿子王添添各有两处外伤,她们被咬后被发疯的保镖踹到了墙角,好半天都没爬起来,等她们毒素发作,别墅里已经没人攻击她们,她们也找不到满意的攻击对象。 段容枫把好心的医生打发走,随手推开两个四人间看看里面脸色发青昏迷不醒的保镖们,然后径直走向贵宾房。他可不认为幕后人会乐于像疯狗那样到处咬人,毒素是人家发明出来的,对方不可能没有控制之法,在清醒状态下非要装出一副“我疯了我就要咬人”的样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瞒过那么多双眼睛的。 找到柳兰母子的贵宾房,段容枫左右看看,确认短时间没人会来打扰,急忙推门进去。宽敞的病房内摆着两张床,靠窗的床上躺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应该是王富贵的妻子柳兰,靠门这侧的床上躺着个小男孩。王添添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会儿好像正在做噩梦,眼珠快速转动着。 段容枫站在两张床中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夺舍和鬼魂附身最大的区别是阴阳眼也无法看出前者的破绽,唯一能勘破天机的……段容枫双目一凛——天眼! 难不成齐向东的被害是因为他无意间识破了幕后人夺舍的真相? 可眼下没法找齐向东的鬼魂来帮忙,也没时间回段家搬段太爷爷来救场,段容枫沉吟片刻,不知从哪儿弄出个别针,把别针掰直,针尖对准柳兰的眉心狠狠一刺。 柳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段容枫毫不理会,三秒后将别针拔·出来,转身用针尖对准王添添的额头。 紧闭双目的王添添突然睁开眼,两只眼阴狠地瞪着段容枫,段容枫缓缓缩回手,冷峻的脸上现出冷笑,在王添添愈加愤怒的注视下,吹了声异常轻松的口哨:“我就知道!” “我倒不知道,现在的驱鬼世家居然敢对普通人用这种手段!”王添添用脆生生的声音说着极度老成的话,边掀开被子缓缓坐起。明明是个八岁的孩子,可坐在那儿却会让人感觉他是个百岁智者。 用细针结合咒法刺入眉心,会将凡人的魂魄逼离身体,人的魂魄一旦被强行抽离,以后会很容易丢魂,甚至被孤魂野鬼附身,所以名门正派绝不会允许弟子徒孙用这种手段对付普通人。 “哪种手段?”段容枫笑得一脸阴险,侧过身让王添添看柳兰,王添添狐疑地看过去,立刻发现柳兰的脸色比先前红润了不少,本来有个针眼的眉心光滑平整,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好心好意用修为帮她顺气续命,你这个当儿子的是不是要好好感谢我啊!”段容枫抱着肩膀,欠揍地吹着口哨,王添添的脸瞬间绿了。 “你诳我!”王添添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身子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段容枫,段容枫保持着嘴角轻松的笑意,急速后退两步,躲开对方的攻击,左手握拳猛击王添添的面门,右手悄无声息地把别针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在王添添躲拳头的时候豁然发力刺出,王添添闷哼一声,捂着右下腹退了两步,双眼喷火,恨不能把这个比自己高半截的男人烧成灰烬。 “新身体还用不惯吧?”段容枫舔舔下唇,不合时宜地抛了个媚眼,“慢得像个乌龟。” “找死!”王添添低吼一声,身体不可思议地弯曲后如炮弹般弹射而起,两手平伸,十指并拢,修剪整齐的指甲居然如僵尸般伸长几公分,像十把钩子抓向段容枫那张妖孽的脸。 段容枫站在柳兰的床边,正想翻过病床躲开王添添这次攻击,没想到昏迷的柳兰突然醒来,不分青红皂白抱住段容枫的腰,段容枫搞不清她的状况,没敢用力挣脱,犹豫的工夫,被王添添的利爪抓在肩膀上,衣服碎成一条条,血光迸溅。 “你疯了!”段容枫不顾形象地冲柳兰大喊,可柳兰就像失心疯似的毫无反应,仍旧死死抱住段容枫。段容枫眼角轻抽,他竟然没看出王添添在柳兰身上也动了手脚。不过柳兰到底还是活人,段容枫不敢下手太重,切了两手刀也没把柳兰放倒,段容枫果断放弃,单手从柳兰的腋下穿过,把这个还算高挑的女人从病床上抱起来。 彼时,王添添再度攻来,段容枫把柳兰甩起来,利用柳兰悠荡的双腿做武器。王添添没想到段容枫会不顾柳兰安危用她做武器,被柳兰一脚扫飞,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段容枫抓住机会跳过王添添的病床,抬脚踏住对方的胸口,把王添添踩在墙上。 王添添似乎并不在意身体的重创,立刻挥舞着双手反抗,段容枫身上还挂着个柳兰,而王添添似乎瞅准了他的弱点,招招往柳兰身上打。段容枫狼狈地左躲右闪,边找机会甩脱柳兰这个大累赘。和王添添拉开两米的距离,段容枫赶忙双臂用力,把柳兰紧抱他的手臂拉开点距离,就在他打算一鼓作气挣脱柳兰的时候,木偶般的柳兰突然尖嚎一声,张嘴狠狠咬在段容枫侧腰上。 柳兰这口咬得特别狠,段容枫咬牙闷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被咬那块肉快掉了! 柳兰还在玩命儿咬人,王添添已经扑了上来,他的手里拿着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锋利水果刀,而他的目标也很明确,段容枫屏住呼吸,他可不想被个小兔崽子穿个透心凉。 关键时刻,长腿的优势展现出来,段容枫以柳兰为支点双腿离地,连环腿踢向王添添持刀的手。小腿多了个血口子,水果刀也被踢飞了。 王添添胳膊上挨了一脚,身子踉跄着往前扑,想捡回刀子继续攻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刀子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倒飞出去,正划在柳兰的手筋上。柳兰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段容枫趁机摆脱柳兰,顺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指。可怜的女人仰面摔倒,嘴里满是血红。 段容枫嘴角抽筋,下意识摸摸受伤的侧腰,还好,肉还在。 可一想到那块肉被柳兰咬了那么久,段容枫就特想挥刀把它切了——爷也是有轻微洁癖的好嘛! ☆、第5章 21 水果刀还在到处乱飞,刀刀往王添添关节和筋脉上招呼,王添添虽然不怕疼,但筋脉受伤会导致行动不便,所以他只好投鼠忌器到处躲闪,段容枫摆平柳兰,确认其没有生命危险后重新加入战团。水果刀长了眼睛似的避开段容枫,配合着他的攻势玩偷袭,王添添腹背受敌,很快就受了四五处伤。段容枫有点头疼,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八岁的孩子,招谁惹谁了!可真正的王添添已经被夺舍,搞不好早都魂飞魄散了,而害死孩子的凶手就躲在这具男孩身体里,段容枫如此想着,眼珠子里满是血丝,出手也不留情面了。 胳膊上再挨一刀,王添添急了,不顾手掌断裂的危险,一把抓住绕了圈又飞回来的刀刃,左掐了个奇怪的手决,狠狠切在刀柄上,病房外传来声压抑的闷哼,像是什么人挨了重击。 段容枫想出去看看是谁在帮忙,这种隔空操纵飞刀的手段他还是头一次见,可王添添却没给他机会,趁他分神的工夫挥舞着失去控制的水果刀,眨眼就刺了五六下,势必要把对方扎成筛子。 段容枫抄起枕头抵挡,看枕头被扎烂了赶忙拽起被子,仗着身高优势罩在王添添头上。王添添低吼着乱划匕首,想挣脱被子的干扰,段容枫趁这机会把柳兰抱到病房外面。也不知是病房隔音效果太好,还是贵宾区本来也没住几个人,他们在病房里折腾出那么大动静也没能引来一个医护人员,倒也算给段容枫提供了便利。 时间紧迫,段容枫踹开隔壁空着的贵宾房,把柳兰放在床上,然后立刻返回病房,一开门,王添添举着匕首两眼血红扑上来,地上到处是被子的残骸,棉花与布片齐飞,有点影响呼吸。 没了外界干扰,段容枫彻底放开手脚,抓起挂吊瓶的支架抡圆了当棍子使,王添添也舍弃了短小的水果刀,两手在铁架子床上用力一掰,愣是掰下条金属床腿。段容枫咋舌,这份力气,百年僵尸也比不得啊! 王添添似乎动了怒,边抡床腿边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作对!嗯?想死是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 “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多攒点力气吧。”段容枫懒得跟他斗嘴,手里的支架横着扫出去,和床腿硬拼了一招,段容枫感觉整条胳膊都麻了,他相信王添添比他更吃力。 王添添后退两步,他身上有不少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大腿外侧,鲜血把裤子都染透了,隔着病号服,隐约能看到伤口向外翻着,已经不流血了—— 他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 段容枫的心情很沉重,就算王添添的魂魄还在,伤成这样也活不了了。王富贵作孽,死了也就死了,但孩子还那么小,居然也被害了!段容枫咬牙,他一定要扒下这层人皮,看看对方的灵魂到底如何丑陋! 病房里越打越激烈,医院一楼接待处,姜文曜跟着霍明亮等人正在询问柳兰等人住在哪个病房。 “医院不太干净,我们去处理一下。”段天海看看四周,拍了拍裘五,裘五无语望天,哪家医院真正“干净”?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啊!不过来都来了,段老七也发话了,他不干也得干,只好领着他家大公鸡在一众医护人员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往地下室走。 太平间是医院最精彩的地儿,裘五急需一场激战纾解他今晚的压抑。 打听清楚病房号,霍明亮没理瞬间没有的俩人一鸡,带着姜文曜和刘辛扬往住院部走。他们来到保镖的四人病房区时,有两个保镖正好醒了,霍明亮边叫医生来给他们做检查,边吩咐刘辛扬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虽然王富贵这事是实打实的灵异事件,但动静这么大,必要的调查过程还是要有的。 姜文曜无聊地在走廊里坐了会儿,决定先去看看柳兰母子,跟霍明亮打过招呼后独自往贵宾区走去。贵宾区在医院最顶层,清净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姜文曜一脚踏出电梯门,忽然听到走廊角落里急促的喘息声。 四处张望也没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姜文曜没事人似的往柳兰病房走,才走了两步,那个声音突然说话了:“哟,真巧,又是你啊!” 姜文曜猛地停住,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他不久前曾听过一次,不过他记得住这个声音是因为对方短短几句话,他就赚了五千块。 齐向东! “和你说说话不会也要收费吧?”看姜文曜虽然站住却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齐向东郁闷极了,混迹生意场多年,贪财的人他见得多了,可贪心成这样,连死人钱都不放过的……老天怎么还不劈个雷把这货收了啊! “本来是不收费的,”姜文曜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着,“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我不收好像也不太合适。” 齐向东噎的翻白眼了。 “我可以给你钱,不过不是现在!”齐向东费力地喘了几口气,语气突然郑重起来:“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必须全部记住,稍有差池,最先死的就是姓段那小子。” 齐向东和段容枫初次见面时,姜文曜曾乱入两次,他相信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 姜文曜心里咯噔一下,段饭桶难道已经到医院了?不会出事了吧? 接近楼梯间的阴暗角落里凝化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双眼处黑洞洞的,眉心却闪着柔和的金光,细看会发现那是一只如二郎神般的眼睛。 …… 一脚把王添添踹在墙上,段容枫把支架背在身后,左手结结实实拍在小男孩的脑门上。掌心与额头接触的部分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近在咫尺的两人。王添添一愣,五官瞬间扭曲,像是承受了某种极度的痛苦般,发出野兽似的嚎叫。 “你以为借着不同的人皮修炼几百年就了不起了?”段容枫嘴角高高挑着,话语里满满的讽刺,“不想死的人有很多,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却没几个,让我教教你,想活得久,就找个深山老林老实地猫着,天精地华吸收多了,就算你是个邪修,没准也能成仙。” 王添添已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愤怒地瞪着对方,发出满是警告的低吼。 “可惜,你没机会了!”段容枫冷酷的像睥睨凡人的神祇,王添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莫名地,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威压,让他从灵魂深处生出种跪地拜服的冲动。 “给你个申辩的机会,为什么要把僵尸骨灰放到毒·品里?”掌下金光淡了些,段容枫居高临下藐视对方,王添添捂着脖子狼狈地急速喘气,在段容枫几乎不耐烦的时候冷笑数声,嘶哑而阴鸷地说:“你得意的太早了!” 不等段容枫反应,王添添突然双手合十,嘴里快速念着某种咒语,随着咒语的深入,小男孩两只眼翻成了白色。段容枫微微皱眉,这家伙还真是冥顽不灵,看来他不必查清事情始末,把这些难题丢给地府鬼差好了。 就在段容枫打算用尽全力,强行镇压对方魂魄的时候,王添添小小的身体突然软倒,一道墨染的人影猛地飞出,封闭的病房内刮起猛烈的阴风,段容枫回手护住脸,勉强睁开眼警惕地打量周围。 黑色的鬼影速度非常快,段容枫抛下支架,双手迅速结印,十几张符纸从他口袋里飞出,围着他形成个小包围圈,符咒上的文字发出刺目的红光,齐刷刷随着鬼影的移动而变换方向。 “竟然是只恶鬼!”终于锁定鬼影,段容枫冷冷地笑了。不同于死后杀戮过多而迷失自我的厉鬼,恶鬼生前就是恶人,绝大多数杀过人,走到哪儿都带着股人们常说的杀气,这种人即使寿终正寝,也很容易幻化为恶鬼,若横死,则无一例外变成恶鬼,而且是非常凶的那种。 地府那群当差的就是清一色恶鬼,恶鬼生而带煞,普通的鬼魂见了就两腿发软无力抵抗,而且恶鬼多嗜杀,好战,转世投胎也很容易变成十恶不赦之人,所以阎王就把本性不坏,但煞气太重的恶鬼统统征用,其他的按生前罪孽轻重扔到各层地狱,偿还了生前的冤孽后再投胎。 这世上再太平,也总要有几个恶人才能维持平衡。 万万没想到,夺舍这小子竟然是只恶鬼,而且凶到能进十八层地狱了!段容枫舔舔嘴角,露出个特别变态的笑容,好几年没见过恶鬼了,今天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敢在他面前得瑟的混蛋。 恶鬼知道段容枫的厉害,没打算硬碰硬,而是利用自己的速度继续着之前未完的咒语。不晓得他在做什么法,墨色的人影四周居然腾起若有似无的金光,咒语接近尾声,恶鬼猛地睁开双目,双手相抵,拇指相连,呈三角状贴在额头,那瞬间,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从他眉心处绽放。段容枫被逼得后退两步,心惊不已—— 那是,天眼?!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天眼!段容枫惊疑不定,天眼这玩意在魂魄上是掩藏不住的,就像齐向东,普通阴阳眼看不见他眼耳喉部的滞阻,却都看得见他眉心处的三只眼。 这只恶鬼明显没有天眼,为何眉心会射出金光? “哈哈哈,臭小子,受死吧!”恶鬼仰天大笑,然后运起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天眼上,金光更盛,仿佛下一秒将穿透对面那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小凡人。 ☆、第5章 22 “段容枫!”姜文曜撞开房门闯进来,看看严阵以待的段容枫,再看看他对面乌漆麻黑的一团,姜文曜估量了下悄悄退出去,假装从未进来过的概率有多大,最后放弃了,迎着黑影喷火的注视,默默挪到段容枫身后寻求庇护。 “你怎么过来了?”段容枫两眼紧盯对面,压低声音问姜文曜。现在正是两军对垒最要命的时刻,姜文曜闯进来无疑是送死。姜文曜无语地想了想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在关键时刻闯进险象环生的环境,以往也许可以归结为运气太差,不过今天……姜文曜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问候了齐向东的祖宗十八代。 是齐向东让他这时候进来的! 还说什么“再不进去姓段的小子就被切成段儿了”,呸! 骂归骂,姜文曜表面淡定得好像对面飘着的是透明空气,平板地说:“我跟你七哥还有老五一起来的,他们爬楼梯,比我慢一点。” “他们也到了?”段容枫郁闷了,有那两个家伙在,哪儿还有他出风头的余地! 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点头。 “你也姓段?”被彻底无视的黑影暴跳如雷,姜文曜默默后退两步,伸手指着段容枫,示意这里姓段的只有一个。 段容枫:“……” “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冤冤相报,当年段家人害我身死,今日我就杀了你们这些段家子孙!” 姜文曜保持面瘫状态继续后退——都说了这里只有一个姓段的,你是听不懂人话啊还是听不懂人话啊!能别把他算进去吗! “你不会真是当年那个企图用换血之法获得永生,结果被乱枪打死的笨蛋吧!”段容枫倒没太多意外,打从阿丢跟他说了那段过往,他就怀疑这次的幕后人和当年那个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人夺舍的假设成立后,他更肯定这小子就是当年那个只找到尸体的邪修道士。当年邪修道士被乱枪打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他阳寿已尽,他早就算出大限将至,所以做了个扣,用夺舍之法移花接木,既摆脱了段家人无休无止的追杀,又能让他换个身份,继续研究如何永生。 “我是笨蛋?哈哈哈哈!”黑影仰天狂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当时夺了某个开枪打我的人的身体,后来我研究出即便本体阳寿未尽也能夺舍的方法,两百多年来我频繁更换肉身,修为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是时至今日我还活着,而且会继续活下去!而你的那些祖先呢?有几个真正成仙成佛的!和我斗,他们终究是输了,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赢家,只有活着的人才配当赢家!哈哈哈!” “你也算人?”姜文曜小小声嘀咕着,黑影听了顿时暴怒,病房再度卷起滔天阴风,段容枫一手护住姜文曜,边思索如何破解对方的天眼。天眼的初级阶段只比阴阳眼高级点,能看到各种阴阳眼也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凡人的三把阳火,但有了修为之后,天眼就会变成最有力的武器,传说中二郎杨戬的三只眼能目射金光,威力无穷。段容枫认为黑影的天眼类似于后者,不过他从未和天眼交锋,不晓得威力几何。 “我马上就让你们再也做不了人!”黑影暴涨,半个病房都被黑气弥漫,环绕着段容枫的符纸立刻扩大范围把姜文曜也保护进去,符咒上的文字如活了般不断流淌,发出愈加耀眼的红光。 黑影眉心的天眼逐渐成型,金光满溢而出,段容枫脊背紧绷,双手不自觉相抵,如果对方当真释放天眼的巨力,他只好…… “现在!”贴着墙边站立的姜文曜突然大吼一声,撞开挡在前面的段容枫冲了出去,段容枫蒙圈了,一时竟忘了上前拉住发疯的姜文曜。 姜文曜迎着黑影眉心的金光扑了上去,平时温温吞吞的男人爆发出惊人的奔跑和弹跳能力,助跑之后挑起老高,左手高高扬起,正拍在黑影的脑门上。 黑影虽然是极其少见的恶鬼,且显出了形态,但并不是普通人随便就能碰触的,段容枫以为姜文曜这巴掌妥妥拍空,然后被恶鬼甩到半空撕成碎片,急得眼角几乎瞪裂,没想到耳边却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姜文曜的左手结结实实拍在黑影的天眼上,天眼的光芒瞬间收敛,在黑影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的时候,姜文曜低声快速念叨着什么,那只莫名长出来的天眼顿时化为一汪金水,流进姜文曜的掌心。 “怎么会这样!”黑影恐慌地惊嚎,手舞足蹈想要摆脱这种无力的状态,姜文曜掌心牢牢粘在黑影脑门上,双脚离地,根本无处借力闪避,被黑影拍中,手掌霍地松动,带着一串金光倒飞出去。 段容枫眼疾手快奔过去跃至半空,将姜文曜稳稳抱住,然后被这股巨大的惯性掼在墙上。段容枫闷哼一声,两臂紧紧抱住天旋地转的姜文曜,某个瞬间,段容枫感觉到那股犹如实质的金光似乎流淌到他的身上,贯穿了他的左掌掌心。 一直护卫着段容枫的符纸感受到主人遇险,立刻反扑过去,将抱着脑袋惨嚎的黑影团团围住,红光齐发,将恶鬼锁定在阵法中央。恶鬼双目紧闭,额头处有个无法忽略的大窟窿,好像那里真的长了只眼睛,只是这只眼睛被人生生挖掉了。 姜文曜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迷迷瞪瞪站起来,看看半蹲状态惨叫连连的恶鬼,再看看贴在墙上,一幅“我已经变成照片,有事烧纸”表情的段容枫,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他还是等救援好了,折腾这么久,段天海和裘五应该快到了。 “喂,你真的不能支撑一下,把那家伙收了吗?”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援兵的人影,姜文曜戳了戳满脸呆滞的段容枫。黑影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看样子很快就要恢复了,姜文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抓到他能换好多钱的!” “换钱?”段容枫猛地抬起头,暗淡的眸子里满是贪婪的精光。姜文曜沉默了,他突然有点明白齐向东听说他要收费时的心理了。 “哎哎哎,你倒是说说,咱找谁换钱去?”段容枫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不像受过伤,姜文曜面瘫着看他一眼,心说:那你刚才装虚弱是给谁看! “当然是找医院,”段容枫还不动手,姜文曜有点着急,肯出钱的当然是齐向东,不过现在不是解释这事的时候,得趁恶鬼没完全恢复的机会将其干掉,“医院有只这么凶的鬼,还杀了个警方重要证人,咱抓住鬼后必须找院长要钱!”姜文曜说着指了指角落里软在地上的王添添,齐向东告诉他,这个可怜的八岁孩子在被送进医院前就被恶鬼害死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以后发家致富就靠你了!”段容枫激动地摞胳膊挽袖子,抓出两把符纸玩了命地冲上去,和恶鬼肉搏。姜文曜无语望天,他一点也不想靠抓鬼发家致富! 恶鬼感受到陡然增强的杀气,赶忙向后飘去,那些控制他的符咒法力消耗大半,阻挡不住他的去势,被恶鬼闯出包围圈。段容枫犀利地发现恶鬼眉心处的伤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像被硫酸泼过似的愈发扩大了,姜文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居然对恶鬼造成这样的伤害?还有,那只天眼哪去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不影响手上的动作,段容枫身手矫健靠近恶鬼,赶在他遁入墙壁之前甩出符纸,断了对方的退路,跟着双手不断变换指诀,加紧攻势。姜文曜看不到段容枫具体在做什么,但他隐约地听到了风雷之声,下意识向窗外看了眼,明明还算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沉得像要塌下来,浓密的黑云里似乎有电流在游走。 段饭桶,似乎并不是那么饭桶嘛…… 现实中并没有上演电闪雷鸣劈恶鬼的场面,段容枫掐完指诀,大喝一声:“着!”双手同时拍出,击中恶鬼的胸膛。恶鬼大叫着撞到墙上,身后的符纸无火自燃,所有符纸燃烧的瞬间,整面墙仿佛消失般,变成没有边际的黑洞,其中流淌着暗涌的漩涡,将恶鬼吸入其中。恶鬼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被包裹进去,不见了。 “祝你地狱游愉快,好好改造哟!”段容枫站在黑洞外面,欠揍地冲着里面挥手。那一刻,姜文曜看到急速转动的漩涡凝滞片刻,跟着一个全身裹在黑暗里的高大人影从黑洞里冒出来,疑似手臂的部分挥了挥,黑洞消失,墙壁恢复正常。 姜文曜总觉得那高大人影有些眼熟,感觉上和带走那个给他冥币的年轻男鬼的家伙有些像。 病房内一片狼藉,姜文曜到处看看,最终锁定在段容枫血迹斑斑的腰部。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那片红好刺眼,心底烧起无名的愤怒,想要将制造这处伤痕的混蛋烧成灰。 “哎呀,糟了!”段容枫突然叫了起来,边叫边跳,跟摸了电门似的。姜文曜急忙跑过去,紧张地拉住他,一个劲儿问“怎么了”。段容枫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文曜,委屈得不行了:“小蚊子,我对比起你,咱们敲诈院长的资本被我不小心送进地狱了,我应该先找院长要钱,再把那家伙踢下去的,现在好了,证物没了,院长不给钱可咋办!我的发家致富路咋就如此坎坷哦!”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9节 姜文曜:“……”这时候弄死段饭桶能伪装成恶鬼干的么! 段容枫抱着姜文曜哭天抢地,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撞开,段天海和裘五以及那只和裘五形影不离的大公鸡大摇大摆走进来,看清紧紧抱在一块的两人都愣住了,半晌,段天海突然冒出一句:“需要我给你叫个肛肠专家么?” 哭成这样,运动一定很激烈,段天海难得关心弟弟一回,眼睛一个劲儿往段容枫臀部看。在他的带动下,原本很单纯的裘五和大公鸡也被拐带坏了,一人一鸡挤眉弄眼的,恨不能把段容枫扒光了好好检查。 姜文曜对他们这种世家出产的脑回路异常早就见怪不怪,淡定地推开树袋熊一样的段容枫,无言地走到王添添小小的尸体旁。小男孩身上到处是伤,尤其被水果刀划伤的几处尤为触目惊心,姜文曜无声地蹲下,平视着早已死去的小男孩。小男孩双目微睁,眼瞳里是少不更事的懵懂,以及对精彩世界无限的留恋。 那一刻,姜文曜的心突然狠狠疼了下,像是一把钝刀子割在了他的心头,他和王添添非亲非故,会同情,会怜悯,但不该这么痛彻心扉。 不受控制地,姜文曜前倾身体,用额头抵着王添添的脑门,近距离望进孩子纯洁的眼瞳,姜文曜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记忆最深处的某种场景被触碰,却什么都抓不住。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只有紧闭双目才能暂缓,姜文曜闭上眼睛,轻轻碾压着小男孩的额头,那冰凉的温度不但没能缓解这莫名的痛苦,反而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段容枫发觉姜文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赶紧走过去,想叫他,却不敢出声。段天海和裘五也有这样的感觉,姜文曜在做一个很严肃的仪式,他们这些旁观者决不能在这时候弄出一点声音干扰对方。 脑海中的空白不断扩大,姜文曜眉头猛地皱起,想睁眼却无能为力,最后任由身体失去控制歪在地上。段容枫第一时间过去抱住他,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 “不是吧,这就被吓晕了?”裘五挠挠后脑勺,他还以为姜文曜神神秘秘的能救活这个无辜的孩子,哪想到孩子还是死了,姜文曜也晕了。 “你要是很闲,就赶紧叫医生去隔壁看看柳兰!”段容枫恶狠狠地剜了裘五一眼,没解释一句,抱起姜文曜走出病房。虽然医院的贵宾房很舒适,但他更喜欢酒店的大套房,在医院呆久了,满身都是该死的消毒水味。 “对,还有个女的呢,她在哪儿呢,不会也死了吧?”背后,裘五嗷嗷叫唤着,正巧霍明亮给几个保镖录完口供也到了贵宾房,看到王添添都呆住了。刘辛扬赶紧叫医护人员,众人冲进隔壁病房,全力抢救这个没了丈夫又没了孩子的可怜女人。 ☆、第5章 23 姜文曜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脑袋还在隐隐作痛,像被人从后头狠狠凿了一锤子。把脑袋摸了个遍确认没有伤口也没有大包,姜文曜伸个懒腰,慢悠悠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睡在家里,看这布置,应该是某家酒店,而且是那种一晚几千块的高档房间。 身下是女生最爱的大圆床,周围还挂着粉红色的帘子,姜文曜满脸黑线地从床上跳下来,脚下发软,差点扑到地上。找拖鞋的时候发现床边摆了两双,姜文曜僵硬着转过头,看到睡在他旁边,四仰八叉,全身只穿了条小裤裤,肚子上盖了条毛巾被的段容枫。 床大就是不一样,这要是在他家,一早把这种睡姿差到影响他人睡眠的家伙踹下去了! 姜文曜揉揉生疼的额角,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去冰箱翻出两包方便面和鸡蛋火腿肠,给自己弄了碗香喷喷的早餐祭五脏庙。姜文曜端着面条走出厨房,就看到段容枫一手攥着一根筷子立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他。姜文曜想象了下对方伸着舌头,后面再长条尾巴的形态,嗯,跟阿丢还真像。 “还是小蚊子贴心,知道我饿了!”段容枫扔下筷子,殷勤地接过面条摆在自己面前,大有独吞的架势。姜文曜攥了攥拳头,在段容枫背后比划几下,脑海中的饭桶被打到鼻青脸肿跪地求饶,姜文曜痛快了,翻冰箱重新找食材弄早餐。可他悲剧地发现做的没有某饭桶吃的快,当他再次端着一碗面走出来,段容枫立刻屁颠颠跑过来,接过去继续吃。 姜文曜:“……” “住酒店的钱你出是吧?”看段容枫边吃边点头,姜文曜拿起电话拨打大堂电话,叫了份丰盛的早餐。 段容枫叼着方便面快哭出来了。 “小蚊子,那个包子好像挺好吃的哈!”餐桌上,段容枫把脖子伸得老长,他面前摆着半碗方便面,虽然姜文曜手艺不错,但他就是怎么都吃不下,五感全都被对面摆的精致早餐吸引过去。姜文曜咬了口小笼包,段容枫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姜文曜不理他,继续吃早餐。 “咳咳,要不我用面条跟你换个包子吧?”段容枫狗腿地把面条碗推过去,姜文曜嫌弃地看他一眼,侧过身继续吃。 “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下一秒,段容枫化身狗皮膏药,死死贴在姜文曜身上,叫唤的像杀猪。姜文曜一脚把他踢开,把手机往他身上一扔,冷冰冰地说:“别跟我这儿秀智商下限,想吃自己叫客房服务。” 段容枫:“……”叫来的早餐怎么能有小蚊子碗里的好吃! 不等段容枫再粘上来,姜文曜把剩下的几个包子抓起来往嘴里一塞,抽了张面巾纸边擦手边走进卫生间。难得来临市一趟,他得抓紧时间去附近景点转转。 “小蚊子,你还没跟我说昨晚你是怎么对付那个坏蛋的呢!”姜文曜走了半个钟头,段容枫就喋喋不休念叨他半个钟头,眼见说什么对方都不答话,段公子灵机一动,想起昨晚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果然,听到这个话题,姜文曜猛地站住,平板脸看对方一眼,再看看周围,前面不远有个公园,姜文曜默默无言带着终于闭嘴的段容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是齐向东让我那么做的。”坐在石凳上,姜文曜把玩着路边买的矿泉水,说出的话却让段容枫下巴砸到脚面上:“你看到齐向东了?” 姜文曜点头,正如所有人推测的那样,齐向东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恶鬼夺舍的王富贵精心策划的,而这并不是恶鬼第一次害死齐向东。 “齐向东说他原本并不是现在这样,他是个正常的人,能看能听能说,两百多年前,他是富裕乡绅家的公子,有点通灵的天赋,乡绅不想孩子一辈子被神神鬼鬼的东西惊扰,所以花大价钱请了好几位和尚道士,想切断齐向东和通灵的联系。” 可前后请的几个人都只能短暂地封闭他这种能力,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开启,那时候齐向东也就七八岁,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吓得整夜整夜哭,乡绅心疼又无可奈何,只能加派更多人手去找高人。 在孩子十一岁那年,乡绅家来了个老道,道骨仙风,一看就是有真道行的人。老道说齐向东是天赋异禀,又生在阴日阴时,必须用些特殊的手段才能封闭他对灵异之物的感知。 老道把齐向东带到一间封闭的屋子里,不知给他吃了什么,他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老道在他家住了两个月,齐向东果然没在见到任何鬼怪,乡绅给了老道很多钱,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儿子。 齐向东也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万万没想到,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两年后,齐向东跟着管家去郊外玩,路经荒山的时候遭遇一伙强盗,管家和随从把他们带的所有钱都交了出来,可他们还是没能逃过强盗的夺命刀。其他人都是一刀致命,只有齐向东被乱刀砍死,乡绅找到他的时候,只看到一团肉泥。”姜文曜低垂双眼,像是在同情齐向东的遭遇。 身死的齐向东化为厉鬼,冷冷地看着家人为他收尸,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脑袋里有一颗不属于他的眼珠子。乡绅以为就是这只长在脑袋里的眼睛导致儿子从小能感知那些灵与怪,可齐向东却知道,那并不是他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脑袋里会多个眼珠子,所以他想到了当年那个把他弄晕的道士,一定是那个道士动的手脚。可不等他去找道士,道士却先找上了门,用道士的话说,他近日算出齐向东有个大劫,特意赶来救援,没想到却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孩子。乡绅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齐向东却认定道士在撒谎,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果不其然,两天后,道士以超度为名找到他,强行把他送入轮回,因为喝了孟婆汤,他忘了前世的纷扰,再世为人。这一世的他同样具有通灵的能力,家人又到处找人来处理,这次来的是个穿着中山装,衣冠楚楚的中年人,也是把他带到封闭的房间里两天,几年后,他再次惨死,灵魂化为厉鬼,并莫名想起前世的经历。 “他又一次在自己的脑袋里看到那颗眼珠子,他知道,从上一世开始就有人在设计他,可他搞不懂对方在干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反抗。” 段容枫皱着眉静静听着,前世是道士,后来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外表不同,做的却是同一件事……段容枫双目眯起,看来这个往齐向东脑袋里移植眼睛的家伙,就是那个掌握了夺舍之法的邪修。 “随着一世又一世的轮回,齐向东感觉化为厉鬼的他似乎变得厉害了,但投胎成人的他却开始又聋又哑又瞎,几乎无法感知外界。渐渐地,他发现即使不看不听,他依然能感知外界,尤其能听见别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之后,他开始刻意关注这方面的信息,终于在上一世找到一本传世孤本,上面说讲了个和他差不多的例子,大概意思就是有人在用他做媒介,炼天眼。” “炼天眼?!”段容枫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他曾听太爷爷讲过修行天眼的方法,其中一种就是凡人炼天眼。天生的天眼,以及极少数通过辛苦修炼开启天眼的修行者,都可以通过天眼积累修行,终成大道。但因为开启天眼实在太困难,有些不走正路的修行者就开始寻找捷径,想通过其他方式来开启天眼。后来还真被人研究出炼天眼的办法,不过这些都是禁术,老早就失传了,连段太爷爷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齐向东说,种进他脑内的眼睛是那个人从一具千年僵尸身上挖下来的,经过特殊的炼化之后不腐不朽,尸毒也被敛进眼珠,不会外散伤人。”姜文曜认认真真地端详段容枫,感觉饭桶不像坏人,所以把齐向东告诉他的原原本本讲出来,“以这颗眼珠做根,用天赋异禀的灵魂做器皿,就能炼出天眼。” 这个过程很残酷,首先要把眼珠种进目标的脑内,在两百多年前,这是非常难做到的,邪修道士在找到齐向东前试验过六次都失败了,也不知齐向东是走运还是倒霉,居然在他身上成功了。 僵尸眼经过处理,在植入体内的若干年后,能连通到魂魄上,因为僵尸眼属阴,和正常的天眼不同,所以只能用阴气滋养,而让器皿不得好死化为厉鬼,就是僵尸眼最好的肥料。 几世的重复操作,齐向东终于变成了魂魄受损却有了天眼的人,即便是山寨的天眼,同样有累世修行的能力,所以转世后的齐向东也能记住遭遇过的不幸,并不断追寻摆脱这种无休无止折磨的方法。 那本孤本上说,十世轮回后,天眼正式形成,天眼被取走,器皿会变得无比虚弱,就算邪修道士手下留情不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他也无力再入轮回,早晚消散于天地之间。 从上一世开始,齐向东就开始秘密研究如何破解,可直到被邪修害死,依然没有结果。这一世,也就是带着天眼的第十世,他三岁就觉醒,继续寻求解脱,他想到了几种方法,但因为没法实践,他也不晓得能否成功。这次道士似乎并没有急于弄死他,直到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事业才找上门,这次他的身份是制药公司的老板,声称能帮助先天失聪失语的齐向东恢复正常。齐向东的老婆把他当成救星,还亲自去王富贵的制药公司参观过,见了不少被他们研制的药治好的先天聋哑人士,更加相信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能帮自己丈夫好起来。 治疗还没正式开始,车祸就发生了,死亡后的齐向东怨气冲天,冲昏了他的神智,所有靠近他的人都受到波及,幸好他及时控制住滔天的怨气,开始实施他的反抗计划。 “齐向东说,那个人在他身上施了控制的法术,但因为他的天眼有十世修行的道行,所以暂时抵御住了,可昨晚,他被那个人打伤,没法继续抵抗,只要那个人催动阵法,他的天眼就会被夺走。这种方法炼出来的天眼分为神和形,神为主,形为辅,二者缺一不可。所以在那个人催动阵法前,他把天眼的神转移到我身上,这样,那个人强夺天眼时就只能夺走形,因为形是辅助,所以只要天眼之神召唤,就能把形带走,并且重创拥有天眼之形的人。”姜文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掌手心,昨晚他眼睁睁看着齐向东把天眼之神注入他的掌心,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某种久违的东西回归了他的身体。 齐向东被恶鬼打伤?段容枫眼珠转了转,顿时明白了,那把会飞的水果刀就是齐向东的杰作,恶鬼显然看出这点,他记得夺舍王添添的恶鬼在刀柄上狠狠切了一掌,看来齐向东就是那时受伤的。 只是,若天眼之神这么容易就能转移给别人,齐向东为什么不找其他人呢?没了“神”的天眼,有其形而无其力,就算被邪修道士夺过去也没用。段容枫越想越疑惑,他总觉得齐向东选中姜文曜的目的不简单。 “后来齐向东告诉我,你就在那间病房里,让我进去后见机行事,只要那个人使用天眼之力,就是我下手重创他的时机。”姜文曜耸耸肩,他从未想过卷进这种事里,可齐向东的经历触动了他,再加上对方许以重金……好吧,姜文曜承认钱才是他豁出去的源泉。 “可惜我们不知道他把僵尸骨灰放到毒·品里是在做什么实验。”压下心头的好奇,段容枫双臂撑着膝盖,手掌无意义地拍着,那家伙当年就在运用僵尸血研究永生之法,又用齐向东练就天眼,如果一切顺利,那他现在只差一具能一直用下去的不腐之身,也许他正做的实验,就是在尝试打造不死之身吧。 “反正他被干掉了,以后也没办法兴风作浪了。”姜文曜面向天空,忽然笑了,久久之后,他轻轻说:“想办法帮帮齐向东吧,让他能做个平凡快乐的普通人。” ☆、第5章 24 在外面玩了一天,天黑后,段容枫拉着姜文曜,非要他陪自己去如今小吃街解决宵夜问题,姜文曜想着尝尝本地特色也好,就跟着去了。两人到了离酒店最近的小吃街,远远的就闻到各种食物的香气,段容枫立刻口水三千尺,一手姜文曜一手钱包杀进拥挤的人群。 正无聊排队等烤鱿鱼的时候,姜文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腿,低头一看,是一条脏兮兮的黄白色土狗。对上土狗水汪汪的大眼睛,姜文曜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戳戳拿到烤鱿鱼、正迫不及待往嘴里塞,又烫的不敢大口咬的段容枫。 段容枫顺着姜文曜的视线低头一看,手一哆嗦,一大口滚烫的鱿鱼全塞进嘴里,又被烫的赶忙吐出来,辣椒粉呛到肺管子,段容枫咳嗽的眼泪都冒出来了。 “别装死!”看段容枫蹲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姜文曜毫无同情心地在对方屁股上踹了一脚,土狗有样学样,抬起后头两条小短腿在段容枫屁股上来个飞踢,它这两爪子分量十足,差点把段容枫踹了个狗啃屎。趁段容枫撑住身后小摊保持平衡的工夫,土狗绕到他前面一个飞跳,把剩下那串没动的烤鱿鱼抢到嘴里,呼哧呼哧吞了。 段容枫可怜兮兮抬起头,向姜文曜控诉那条恶犬的夺食劣行,可惜姜文曜根本没搭理他,看土狗好像挨饿不轻的样子,心疼地把小家伙抱起来,用袖子给土狗擦擦身上的脏东西,又在街边买了几条烤鸡腿,哄着土狗往酒店走。 窝在姜文曜臂弯里,土狗乖顺地摇尾巴,眼睛透过胳膊和身体的缝隙瞄着被完全遗忘的段容枫,露出胜利的笑容。 感受到那条蠢肥狗在偷笑,段容枫怨毒地磨牙,可又不敢当着姜文曜的面教训它,只好悻悻地跟在后头,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姜文曜担心酒店人员不让阿丢进,路过附近服装店的时候买了件衣服,用装衣服的纸袋把阿丢装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拎着袋子走进去。段容枫一百零一次在心里默念:发现那条土肥狗,然后拉出去人道毁灭! 没人听到他的心声,段公子只好垂头丧气地跟进电梯,返回他们的客房。 给阿丢洗了个澡,再把烤鸡腿放到它嘴边,姜文曜阴沉着坐到沙发上,审犯人似的逼视着段容枫:“我记得昨晚是你把我儿砸带走了,说!你都对它做了什么!”自家儿砸那可不是普通的狗,居然一夜不见就混成了惨兮兮的流浪狗,他有理由怀疑是段饭桶背着他虐待了他儿砸! 段容枫那叫个委屈啊,他只是让阿丢去向本地游魂打听下见没见过齐向东,谁知道事情都完美解决了这货也没能带回一点有用线索,还故意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博取姜文曜的同情。 该死的心机狗! 阿丢趴在柔软的毛毯上,欢快地甩着尾巴啃着鸡腿——这才是儿砸该有的待遇! 姜文曜持续释放冷气,段容枫百口莫辩,正想如何拆穿那条心机狗,客房里的灯突然闪了闪,平地刮起一阵阴冷的风。段容枫顿时警觉,左手在眼前一抹,开启阴阳眼四下打量。阿丢也立即丢下大鸡腿,跳到姜文曜脚下,炸着全身狗毛,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哼哼声。 只有姜文曜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用大号纸杯倒了杯水,摆在阿丢的嘴边。 阿丢看看便宜老爹那副状况外的样子,再看看嘴边的矿泉水,满脸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了,它能有心思喝水吗! “不用那么紧张。”姜文曜安抚地在阿丢背上拍了拍,阿丢立马放松下来,这种诡异变化连它自个儿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能疑惑地仰头望着还在说话的姜文曜,姜文曜淡淡地笑着,轻轻说:“给咱家送钱的财神爷来了。” 话音未落,门边的装饰花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幸好地面铺着厚毛毯,不然花瓶就碎成渣渣了。 姜文曜看看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花瓶,突然说出一句:“这东西应该不便宜……”那意犹未尽的尾音,连段容枫都生出一种小蚊子在算计人的感觉。 阴风很是疯狂地刮了一阵,如台风过境般把房间里吹了个乱七八糟,姜文曜翘着二郎腿端着手机,每有一样东西被吹飞,他就在计算机界面按两下,段容枫伸着脖子偷看一眼,发现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七位数了。 段容枫嘴角抽筋,他怎么记得过去的姜文曜爱财却不贪财呢,现在这是怎么了,被钱鬼附身了么!段公子默默掏出符纸,思量着如果把符纸贴到对方脑门上,自己幸存的概率有多少。 阿丢钻到沙发底下,虽然它和段饭桶总是不对付,但到底是他的守护兽,阿丢表示不想看某个花样作死的人被大卸八块的惨象。 阴风终于停了,一个透明的人影从门穿进来,抱着肩膀看看沙发上看向自己的两人,泰然自若地飘过来,坐到两人对面。 “我已经托梦让雨梅去处理了,一百万,明天就会打进你的账户。”齐向东穿着崭新的西服,不晓得是不是韩雨梅刚烧给他的。 姜文曜毫不掩饰地笑了,有了这笔钱,他就能买一整套房子,而不是和段饭桶合伙买房,他只买个厕所。 段容枫没空理会齐向东为什么大手笔转给姜文曜那么多钱,此时的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对面的齐向东,半晌又在眼睛上点了点继续看,他发现齐向东受损的魂魄居然神奇地复原了,因修炼天眼而滞阻的喉部,耳部和眼部也都恢复正常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段容枫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比手画脚在彼此的喉咙和眼睛上指了指,齐向东明白他的意思,愉快地大笑:“哈哈,我也以为没了天眼会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昨晚我在医院走廊里守着,突然有几缕残魂飘过来,自动融进我的身体,然后我就能看能听能说了!” 段容枫瞠目结舌,吞噬魂魄是鬼类修行的捷径,也是鬼类的禁术,一旦被地府知道哪只鬼用这种方法修炼,会立刻出动大队人马将其收服。齐向东十世惨死修行天眼都是被邪修道士强迫的,他本身并无道行,也不可能懂如何吞噬魂魄来增强自身的法力。再说,齐向东吞噬的是地府管理不那么严格的残魂,还从未听说过吞噬残魂能让受损魂魄复原的。 就像一张纸被撕碎会变成无数纸屑,残魂残魄是魂飞魄散的鬼留下的碎片,据说收集到一只鬼的全部碎片,再用特殊的方法修补,能让烟消云散的鬼重新凝聚,但具体方法可能连阎王都不会,所以这只是个传说,大多残魂残魄不是随着时间彻底消散,就是被其他鬼魂吸纳。也因为没人掌握将残魂复原的方法,因而地府并不太理会鬼魂吞噬残魂残魄的事,反正这些玩意也没机会再世为鬼,飘荡在天地间也浪费。 姜文曜给财神爷倒了杯水,后来想到人鬼殊途,齐向东应该不用喝水,所以他自己端起杯子慢慢啜着,听齐向东说完,他突然冒出一句:“是王添添吧。” 段容枫和齐向东同时惊诧地看向他,后者片刻后点头,语气带了几分沉重:“我并不是有意吞噬他的,那些碎片像遇到磁铁的铁屑,完全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冲进我的身体。等我恢复三觉,慢慢读到了残魂里残留的记忆,我才知道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想起整件事里最无辜的王添添,三人同时沉默了,中午的时候霍明亮打来电话,说柳兰已经醒了,被齐向东用水果刀切断的手筋也因为治疗及时接上了,养几个月就能恢复正常。段天海认为恶鬼用某种控制之法暂时掌控了柳兰,让她帮忙对付段容枫,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柳兰的魂魄会很虚弱,人也会很没精神,安全起见,段天海联络了附近一家度假村,那里的风水是段家三伯设计的,人长住其中能心旷神怡,是最适合柳兰修养的地方。可柳兰清醒后一直在追问儿子王添添的下落,一开始警方把刺激她,不敢告诉她真相,不过母子间可能真的有心灵感应,柳兰不断追问,照顾她的女警只好和盘托出。 得知儿子惨死,柳兰当成昏了回去,段天海说剩下的事他无能为力,只能找高明的心理专家来治愈她的丧子之痛。 “你正常了,王添添也活着,挺好的。”姜文曜放下杯子,看向齐向东的眼神像慈爱的长辈看着少不更事的顽童。齐向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抱着膝盖换了几个姿势,心里还是毛毛的,索性站起来要走。 “还不去地府报到?”段容枫拦住齐向东,不管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齐向东还是王添添,都已经是与阳世无关的游魂,既然这一世已了,就该早早入轮回,齐向东和王添添都没做过坏事,应该很快就能得到转世的机会,下辈子,他会投生成大富大贵的人,来弥补这辈子的苦难。 “投胎?我也想啊!”齐向东苦笑两声,从兜里拿出一张写着金字的黑纸,“我还有些俗世没处理完,完事后自然会去地府报到,这是阎王御批的。” 看到黑纸金字,段容枫挑了挑眉,阎王可不是随便就会给人批假条的,看来那只老狐狸没安好心啊! “总有一天。”姜文曜定定地盯着齐向东,突然说出这么句话。段容枫和齐向东同时看向他,姜文曜好像才回过神,迷惑地眨眨眼,刚才他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嗯!”和姜文曜对视半晌,齐向东忽然笑了,重重地点头。这个十世受灾却仍保持着一颗善良之心的男人笑起来像发光发热的太阳,很难让人没有好感。段容枫看看姜文曜,再看看齐向东,心中警铃大作:“喂,你马上就要走了,还是赶紧回家陪陪你媳妇儿吧,好走,不送!”然后一张符纸把碍眼的鬼魂贴走了。 “事情能圆满解决,真好。”姜文曜开心地笑着,边拿出手机打开电子银行,虽然明天才能到账,但今晚他就忍不住要刷屏一百遍啊一百遍。 段容枫眉头微皱,他总觉得姜文曜身上某种特质愈加明显了,可他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这种不确定让他心里惶惶的。 “早点睡吧,明天咱早点起,再去转转,下午就该回去了,后天我还要上班呢。”回忆不起脑袋空白时发生了什么,刷屏也没能凭空刷出一百万,姜文曜也懒得再想,慢悠悠站起来准备去洗漱。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姜文曜接起来,居然是王壮打来的。 “姜大哥,我听警方说你也到这边了?有空么,我和宿舍的哥们请你们吃饭!”姜文曜刚想说“不去”,手机就被段容枫给抢过去了,电话里,段容枫把高人的范儿端得十足,把他刚才没来得及吃的小吃街特色点了个遍,又约了地点,然后拽起不情不愿的姜文曜就走。临走前还不忘背着姜文曜在阿丢屁股上踢一脚,阿丢不爽地趴在地上,打消了当灯泡的念头。 “大半夜还吃吃吃,祝你早日变猪头!”约定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段容枫没开车,死皮赖脸拉着姜文曜步行。姜文曜一手捂着嘴打哈气,虽然夜里清凉不少,但他依然宁愿留在舒适的客房里睡觉,而不是像游魂似的在大街上游荡。 “变猪头好啊,以后我出产猪肉,你拿去卖,咱不是又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段容枫眉飞色舞,姜文曜满脸黑线。 他们到的时候,王壮几个学生已经订好位子坐在街边等了,这是一家远近闻名的街边烧烤,王壮点了不少肉串,正烤着。徐鹏把菜单递给姜文曜和段容枫,让他们再点些别的。 烤肉和啤酒摆上桌,王壮几个轮番敬酒,段容枫来者不拒,导致本来不想喝酒的姜文曜也不得不喝了几杯。 交谈中,段容枫才知道那个吸毒的刘徐被带去强制戒毒了,霍明亮亲自带队去处理的,也是霍明亮告诉王壮,他和姜文曜都在本市。 “姜大哥,嗝……”王壮打了个酒嗝,满脸通红,说话总像要咬舌头,“跟你说,我们学校啊,最近在闹鬼!” ☆、第5章 25 姜文曜还在想闹鬼的事为什么要冲着他说,段容枫已经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搭着王壮的肩膀,亲自开了瓶啤酒递给他,让他详细说说。那副贼精贼精的样子,姜文曜是习以为常了,几个学生可都不太适应,总觉得这位是不是烤肉吃的不消化了。 “具体、具体咋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同学说的。”王壮抹了把汗,端起啤酒整瓶吹,喝完打了个酒嗝,这才鼓起勇气对两眼贼光四射的段容枫说,“我们是老校区,近百年历史那种,平时学校里有的是灵异传闻,以前我都是当笑话听的,可后来在山里见了那么多鬼,还差点把小命都丢了,我就寻思着学校那些闹鬼的事会不会都是真的,所以就跟老师啊学长什么的打听,免得不小心撞上什么禁忌。” 段容枫再递给王壮一瓶啤酒,王壮又全喝了,这回大小伙子的脸跟猪肝似的,说话也有点大舌头了:“大多传闻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老师同学都说是捕风捉影,就算当时真有鬼,这么多年也该消停了,只有大概一年前吧,学校出过个挺轰动的事,当时还死了好几个人,后来被学校压下去了,听说赔了好多钱!” 段容枫冲姜文曜挑挑眉——咱没能敲诈成医院院长,这回咱去学校敲诈校长! 姜文曜:“……”我在撸串我什么都没看见! 王壮头晕的厉害,徐鹏递给他几个肉串让他压压酒,他把话头接过来继续说:“这事是从艺术学院大三女生那边爆发出来的,有个女生在学校里租了个小门面卖女生那些小玩意,赚点零花钱。大概去年暑假前吧,那女生不知从哪儿进了一批巫毒娃娃,说是能开运,还能让暗恋的人喜欢你之类的,你也知道,女生就迷信这个,所以几十个娃娃进回来,几天就全卖出去了。店主赶紧又进了一批,很快又卖完了。” 第二批货里的几个巫毒娃娃有点脏,店主本来不想卖,可每天都有不少女生来问到没到货,后来被几个女生发现她塞在柜台后头的脏巫毒娃娃,立刻表示愿意购买。店主觉得人家买东西的都不在乎,她这个卖东西也不能死活不卖,就折价把这几个残次品卖出去了。 最先出事的就是非要购买残次巫毒娃娃的女生,表演系大三的学生。临近期末,学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挂科,听她的室友说,该女生从进入大学起就一直缺课少课,不是周旋在各种约会里,就是忙着在几部至今没播出过的影视剧里扮演小角色,所以至今挂科无数,要是再无法通过考试,来年就不能毕业。 听说巫毒娃娃很灵验,女生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所以即使那个巫毒娃娃有点脏,她也非要买下来。 “后来她通过了考试,却受到了巫毒娃娃的反噬?”扒着水煮花生,姜文曜忍不住吐槽,这种俗不可耐的剧情真是,毫无悬念啊! “切,我们学校的考试要是能靠巫毒娃娃搞定,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拿不到毕业证的倒霉蛋了!”徐鹏摆摆手,撸了口肉串继续说:“成绩出来后,她所有考试包括补考全都挂了,这意味着就算她整个大四都在学习考试也没法按时毕业。” 女生平时姿态很高,无法忍受这种延迟毕业的羞辱,再加上和她交往密切的富二代突然甩了她,她在双重打击之下跳楼自杀了。 “据说她跳楼的时候许多人都听到声音了,不过当时是半夜,宿舍门锁了,大伙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动,就没当回事。只有巡夜的保安经过女生宿舍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个人,全身是血,吓得妈呀一声跑去叫人。等他带着大队人马回来,地上就只剩下一滩还没凝固的血,那个女生不见了。” 虽然不晓得女生是从哪层楼跳下来的,但看地上的血量也知道人是肯定死了,可尸体呢?保安们撞着胆子四处找却没找到,后来一个上年纪的保安提出个问题:女生流了这么多血,不管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抬走的,都会留下血迹,为什么现场除了那滩血再没别的痕迹了? 保安们越想越害怕,队长立刻联络校长和几个院长,等这些重要人物到了之后老老实实把女生尸体不翼而飞的事说了一遍。校长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立刻报警,警方调查之后同样一无所获,只好算作失踪。可到过现场的人心里都明白,女生绝不可能还活着。 因为暑假来临,大批学生返家,所以女生跳楼后失踪的事并没有引起学生们的恐慌,开学后更是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连女生的同学和室友都没当回事,以为她闹脾气,自个儿跑出去玩了。 王壮:“我们学校有几栋旧楼,还是刚建校那会儿盖的,每隔几年就要翻修维护一次,去年正好又要翻修,所以那几栋楼就单独划出去,平时没什么人往那边走。十一的时候吧,有几个学生偷跑进老楼玩笔仙……” 姜文曜开了瓶啤酒,狠狠灌了两口,他一定是神经了才会大半夜不睡觉,坐路边听几个小醉鬼讲这种每个学校都有的烂俗传闻,又是巫毒娃娃又是笔仙的,就不能来点新鲜的么!玩笔仙玩出人命的帖子随便一搜好几箩筐,他没事的时候躺床上慢慢看不行么! 段容枫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玩笔仙招到鬼的概率很低,但也不是没发生过,万一有人时运低,再加上正确的招鬼阵法和咒语,确实有可能引来厉鬼,害人害己。 徐鹏:“后来出事后学校找过他们几个,听他们说那晚根本没招到什么笔仙,折腾半天笔也没动一下,他们就回去了。” “……噗!”姜文曜一口啤酒喷出来,呛得直咳嗽,段容枫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姜文曜无比哀怨地看着几个熊学生:“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能略过不说么!” “我,我们这不是想把事情说得详细点,你们处理起来也方便点吗!”王壮和徐鹏委屈地缩在一起,生怕高人掀桌子暴揍他们一顿。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刚才说后来出事?出啥事了?”段容枫把刚端上桌的大腰子塞到姜文曜嘴里,哄小孩似的让他慢慢吃,姜文曜翻个白眼,抱着啤酒瓶坐到旁边的桌子上,耳不听不烦。 王壮:“……” 徐鹏:“……” 高人都换桌了,他们还有说下去的必要吗? 不过看看眼巴巴的段容枫,几个人深吸口气——把后面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助理好了,反正助理会挑重点告知高人的! “刚才不是说老楼在翻修吗!一般翻修会持续半年,暑假开始,初冬结束,几十年来从没出过差错,可去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月底工程差不多收工了,结果翻新的老楼有一栋突然塌了,砸死了好几个工人。听说现场惨不忍睹,几个被埋的工人血肉模糊的,可他们都露着诡异的笑容。” 那个年代的建筑个顶个好材质,再加上学校维护有方,谁都想不明白楼怎么突然塌了,再加上工人们的异状,这事很快在学校里传播开,也不知是谁说的,那些工人笑得和巫毒娃娃一模一样,吓得当时买巫毒娃娃的女生纷纷把自己的巫毒娃娃扔了,那段时间整个学校就没人敢提这四个字。 冬天下午四点就黑天,漫长的黑夜滋养了无数恐怖传说,很多人都说经过老楼区的时候看到有人影在那里走动。老楼不止一座,但有了坍塌记录,学校也不敢让学生去其他老楼上课,万一再出事故就麻烦了,所以出事后学校就在老楼区外盖了道围墙,谁也不准进去,所以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人。 “事情越闹越凶,那时候我们几个就想探险来着。”王壮不好意思地挠头,那时候他还是个十足的无神论者,听说哪儿闹鬼就恨不能立刻去探险,但毕竟是学校里面,没谁敢公然违抗校长,再加上老楼死过人,算是个凶案现场,他们始终没敢翻过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转到今年,老楼闹鬼的传闻不但没有绝迹,反而越传越逼真,很多人都说在离老楼比较近的教学楼上课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过老楼区有个穿红色蕾丝睡裙的女生走来走去。当时还是初春,天气很冷,就算精神有问题也不可能穿那么单薄在外头走动。 渐渐地,有人说那其实是个鬼,是她弄塌了楼,害死了那些工人。可学校派了几次人过去调查,都没看到半个人影,倒是在一堆废墟里发现了个染满鲜血的巫毒娃娃。 天气渐暖,这件事也随着红衣女的消失而被人遗忘,直到最近,又有人在老楼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个大四的师兄也见过那个女生,他很笃定地说那个就是之前失踪的表演系女生,也就是跳楼死掉那个!”王壮缩着脖子扫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原本打算等开学看看情况,下学期他也有课在能看到老楼区的教学楼上,如果他们也看到了那个女生,就请高人出马,没想到暑假刚开始就出了刘徐的事。 “你和高人要是有空最近可以去我们学校看看,不过现在是暑假,学校没几个人,你们想打听什么估计费点劲,要不就等开学我们哥几个先去探探路,有情况再请你们出手!”王壮豪气地拍拍胸膛,虽然一而再遭遇灵异事,但有高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他现在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高人的助手,帮忙调查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段容枫白了王壮一眼,再看看喝完啤酒继续撸串的姜文曜,略郁闷,为毛这几个小屁孩认准了小蚊子是高人?就算小蚊子长得比他正直了那么一丢丢,也不能这么歧视他啊! 又聊些有的没的,段容枫把烂醉的几个小子丢上出租车,报上徐鹏家的地址,让司机把他们送回去。反正是几个成年糙汉子,没人会拐卖他们。 把剩下的东西吃干净,又点了四十个肉串外带,段容枫心满意足地拖着姜文曜往回走,路上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姜文曜面无表情地听着,始终没说话,其实心里已经被羊驼踩成肉酱了——他猜中了开头,可没猜到结局啊! 谁能告诉他,这几件烂大街的灵异传闻到底是肿么穿成一个故事的? “咱回去后休息两天,我也得和七哥回老宅处理下齐向东和恶鬼的后续事,等下周末,咱一起去学校转转!”回到酒店,段容枫迫不及待开了瓶红酒,就着肉串喝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姜文曜扯过睡衣,默默飘进浴室洗漱,他就纳闷了,红酒配烧烤这种搭配就那么过瘾?还有,他就是一零件厂小助理,为毛段饭桶去学校调查灵异事件要带着他!敲诈校长什么的不要算他一个好吗,再过几小时,他就是身家百万的有钱人了,才不用干这种事! 当然,如果段饭桶非要分一半钱给他的话,他也会勉强接纳的。 ☆、第5章 26 把姜文曜和一脸蠢样的阿丢送回家,段容枫开车回老宅,段天海和裘五直接回了家,段容枫到的时候,段天海已经跟闻讯赶来听结果的傅绮彤吵翻天了。只看这场面就知道一场低智能大战不可避免,段容枫向后转齐步走打算跑路,没想到被眼神严重不符合年龄的段太爷爷逮个正着。老爷子摒弃了他平日最爱的看热闹和搅事,光速冲出来,拉着段容枫从外侧楼梯进入二楼书房。 “哎呀呀,你这小子出去一趟,奇遇不小嘛!”书房里,段太爷爷围着段容枫转了好几圈,好像逮住了老鼠的猫正在欣赏嘴边的猎物,可怜小老鼠畏畏缩缩挤在红木椅子上,掐着手指头算自己还能活几秒。 “听老七说,僵尸的事和三只眼的事都搞定了?”话锋一转,段太爷爷以一种非常少见的正经语气开口,人也不再围着段容枫转悠,而是坐到书桌后面,正襟危坐,画风变得颇有人格分裂的风范。 “都解决了。”段太爷爷正经了,段容枫赶紧直起腰板,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汇报。这两件非常棘手的事都是段容枫自己解决的,不过严格算起来,功劳最大的反而是始终状况外的姜文曜,“要不是小蚊子阴差阳错替齐向东带过话,我也不可能知道齐向东的死和王富贵有关,我也不会把僵尸的事和齐向东联系起来。” “嗯,”段太爷爷点点头,脸上露出慈祥却违和的笑容,“小文子是个好孩子,你平时要多照应他。” 段容枫赶忙应下,不过现实里是谁照应谁,这事儿还两说。 “齐向东的天眼归你了?”正事说完,段太爷爷又变成老不正经,噌地从凳子上跳起来,猥琐地搓手绕着段容枫转圈圈。段容枫单手扶额——你要不是我太爷爷,就是八百岁我也照揍不误! “不对啊!”猎犬一样在段容枫身上闻来闻去,又跳出老远用他的凡眼阴阳眼加天眼一起看半天,最终得出个结论:“你身上这撑死算半只眼睛,还长歪了。” “何止长歪了!”说起这事段容枫就满肚子火,人家的天眼都长脑门上,就算无形,视物的主体也在眉心附近,而他呢!为了接住被恶鬼打飞的姜文曜,他拼死被撞了个晕头转向,等他清醒过来,天眼之神已经有部分流进了他的左手掌心! 谁特么眼睛长在手里! 齐向东当时跟姜文曜说的是,把天眼之神暂时转到姜文曜身上,等解决了恶鬼,他再想办法把天眼取走,不会对姜文曜造成任何影响。可天眼之形被吸出时,因为天眼之神流窜而遭遇拉扯,又没有适合的载体,所以被当场扯碎,余下的天眼之神失去吸力,反冲进段容枫和姜文曜的体内,迅速和他们的魂魄融为一体。昨晚趁姜文曜睡下,他偷着跑到外面试验了下,发现只是灵感变强,但并不能看到天眼才能看到的,比如活人身上的三把火,更别说用天眼发动攻击了。 “这是好事啊!”段太爷爷乐得直拍大腿,段容枫脸上写满了“忘吃药了吧”! “照当时的情况看,天眼是被你和小文子平均分了,只有你俩合伙,才能拥有整只天眼的威力!啧啧啧,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你是不是该烧点纸谢谢那个邪修老不死啊!”段太爷爷眉飞色舞,段容枫先是一喜,听到后面已经无力吐槽了,说得好像人家成心给他做嫁衣裳似的。 “行了行了行了,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我都跟您说完了,我走了,您赶紧去楼下看热闹吧,不然我七哥和姓傅的就打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在段太爷爷连声惨叫伴随着急促脚步声的背景音下,段容枫一身轻松从老宅出来,之前那几句尸体还在段家,相信段太爷爷那个老不着调会处理好,没准还会被他研究出邪修道士在做什么实验。段容枫迎着夜幕微风吹了声口哨,跳上跑车直奔警局。霍明亮还留在临市协助当地警方处理后续,那几个感染尸毒的警员还留在警局,他再去看看,没事就可以让他们各归各位了。 周一,姜文曜精神饱满地去上班,如今他已经是有一百万存款的人了,买房买车什么的不在话下,他所在的十三单元七号楼所有单位都挂在物业出租出售,价格极低,他准备找个不那么忙的下午请假去物业谈谈买房的事。段容枫百无聊赖,跟阿丢一大一小蹲在门口目送姜文曜离家,然后开始大眼瞪小眼的无聊生活。 “他知道有半只天眼还在他身上吗?”阿丢后腿蹬蹬耳朵,再甩甩狗头,如果说这趟临市之行对它有何收获,就是经历了一把儿砸受苦受难的姜文曜再也不提减肥的事了,啥好吃的都分它一份,还是最大那份。 “应该不知道吧。”从阿丢的狗盆里拿出块上校鸡块,段容枫不客气地塞到自己嘴里,眼角瞥到某心机狗呲牙瞪眼,他也懒得和它互撕,从茶几上拎了罐啤酒丢给阿丢做交换。 “天眼虽然是好东西,但长在普通人身上,会不会带来很多不便啊?比如明明以前只是倒霉,现在却能看见鬼了?”可能儿砸当久了,阿丢居然开始操心起姜文曜来,愁得连啤酒都喝不下去了。 “你真认为他是普通人?”段容枫给自己也开了罐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别看他和齐向东交集不多,但他感觉得出对方是个心思细腻,做事有分寸的人,齐向东研究天眼几世,难道不知道天眼离开他后,他就会变成盲聋哑的虚弱游魂?自保都不可能,又何谈从姜文曜身上取走天眼,不影响姜文曜的生活? 而且决战那晚,齐向东还没有吸纳王添添的残魂,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别告诉他那么复杂的过往,一人一鬼是靠写字交流的! 最可疑的还是恶鬼被送进地狱后,姜文曜居然用额头抵着尸体都冰冷了的王添添!哪个普通人能干出这种事!吓晕这种借口也只有裘五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才想得出来,当时那种堪称神圣的氛围,段容枫一辈子都忘不了。 其实从最开始两人相识,段容枫就直觉姜文曜不简单,尤其当他要往沙发上坐时,姜文曜居然说沙发坏了。可他看得很清楚,沙发完全没毛病,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当时沙发上坐了四只鬼。后来证实姜文曜确实看不见鬼,他以为沙发事件只是巧合,但他第一次死赖着住进来时,姜文曜竟然宁可和还不太熟的他睡一张床也不让他去那两个房间住!等他把四只鬼超度走,姜文曜却开启了这两间房。 细想想,无头鬼的头是姜文曜从城市另一端挖出来的;那个看盗墓走火入魔的厉鬼的家是姜文曜间接领他找到的;怡园小区里那只红衣女鬼是姜文曜最先遇到的;明东大楼的事姜文曜也有份参与,在他们被厉鬼围困的时候,姜文曜就那么大摇大摆走出去了,厉鬼竟然没一个拦着他的;电梯小姐报仇时,也是姜文曜阻止他去救那个男人;再加上这次齐向东的事,段容枫越想越觉得姜文曜不简单,换成别的两肩火灭的倒霉蛋,足够死十七八次了。 “那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阿丢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替便宜老爹说句话,姜文曜确实做了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在那么霉的前提下,居然哪有鬼往哪钻,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它还记得春游那次,面对上百只饿死鬼的包围,首次见鬼的姜文曜临危不乱,抡着树杈大杀四方,这份淡定不是别的练武人能有的。 “我也不知道,”段容枫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说不清的愁绪,仰头连喝三罐啤酒才深吸口气,“不了解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隐藏很深的高手,甚至是个心怀不轨的邪修,所以我想方设法接近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接触越多,我就越觉得他是个好人,太爷爷也说他是个好人,我问太爷爷怎么解释先前那些巧合,太爷爷只是笑,什么都不肯说。我总觉得老太爷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说会不会是他的天眼看到了什么却没有告诉我啊?” “现在你不是也有天眼了么,你看到了什么?”阿丢翻着两只大白眼,如果姜文曜是个危险人物,段太爷爷看出来会不告诉宝贝重孙子,还让他和危险人物同吃同住? “我这天眼不是还不太好用吗!”段容枫烦躁地扒拉头发,他和姜文曜在一起的时候,感应力会变得更强,他甚至感觉得出自己的法力都比平时强了不少,但在“看”上还是差了点,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姜文曜两肩空空,而别人肩上有两团橙色的阳火。 最坑爹的是他得用手看,谁特么没事抬着手心看人能看准的! 他愈发怀疑这就是齐向东给他下的套,成心给他找麻烦! “放心吧,我活了几千几万年,看人还是比较准的,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他是个好人,不然我早一口把他吞了!”阿丢打了个酒嗝,叼起上校鸡块咔嚓咔嚓嚼着。 谁给你吃的谁就是好人,不给你吃的你就直接把人家当零食吃了是么!段容枫及其鄙视地竖起中指,阿丢摇着尾巴在每块鸡块上舔上口水,然后在段容枫喷火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吃着。 段容枫越看越火大,索性摔门去最近的快餐店给自己买了十份鸡块外加两个全家桶,回来的时候路经物业,灵机一动,拎着大包小裹颠颠跑进去,两小时后,段公子掂着六个房证溜溜达达走出来,肚子圆鼓鼓的,办理手续的时候,他顶着一群人的注目礼把所有快餐消灭干净,想起经理当时那菜一样的脸色,段公子的心情那叫个愉悦。 在没事搅事,气死人不偿命这点上,他完美继承了太爷爷,并引以为傲。 …… 姜文曜晚上买菜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六本房证举到他眼皮子底下,晃得他都睁不开眼。阿丢迈着小短腿挪过来,在他小腿上蹭蹭,伸着脖子闻闻那只还冒热气的大烧鸡,心满意足地坐在姜文曜脚边,悠闲舔毛。 “你,你干了什么?!”足足五分钟,姜文曜才找回说话能力,颤抖着进入客厅,把菜放茶几上,又哆嗦着接过房本一个个看着,当看到其中一本写着“901”时,姜文曜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让你买我家的!你买我家,那我买哪儿!!!”姜文曜腾地站起来,两手掐腰对段容枫狂吼,他性格内向,平时连大声说话都很少,能气到他发飙,段公子也是蛮拼的。 “你?你负责买装修材料啊!”段容枫被吼得莫名其妙,无辜地仰着脑袋望着姜文曜恨不能烧了他的目光,“三层六户打通重新装修可是个大工程,没你怎么行!” 阿丢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捂着耳朵,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某人又要秀下限了。 果然,下一秒,段容枫扑上来抱住姜文曜的腰,缠绵悱恻地跟要收费似的:“买房耗尽了我的积蓄,以后我就靠你养了!” 姜文曜抖了抖,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等等!”姜文曜敏锐地抓住重点,迎着段容枫狂放电的双眼瞪过去,嗓门又提高两档:“你是说以后咱俩还要一起住?” “是啊!”段容枫更无辜了:“不是你说的么,我买房你买厕所,杂俩合伙买房,你可不能看人家落魄了就反悔啊!” 姜文曜继续抖,鸡皮疙瘩落满地。过去他和段容枫确实是这么约定的,可那时候他不是穷么,段容枫又老撺掇他买房,他心一活才答应的。现在他是有钱人,一百万随便他在怡园小区里挑,像十三单元这种鬼楼,买两间都够了。 能自个儿买,为啥还要和别人合伙?同吃同住很不方便好吗! 段容枫更哀怨了,流转的目光里写满了“始乱终弃”,姜文曜切割了几层鸡皮疙瘩后败下阵来,认命地拎菜进厨房。他就知道凭自己的霉性怎么可能那么好命独立买房!看来他算计了齐向东,却最终被段饭桶算计了。 撕烧鸡的时候,姜文曜不断磨牙,三层六户近千平大装修可是妥妥的烧钱,看来周末他必须跟段饭桶去敲诈校长了! ☆、第5章 27 周末,段容枫起了个大早,殷勤地去楼下早餐店买包子油条三明治,把各种早餐按搭配摆好,这才颠颠地钻进姜文曜的卧室,把蒙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某人叫起来。 姜文曜眯着眼睛把脑袋伸出来,看看床对面的钟表,时针指向七点,不客气地对着吵醒他的家伙比了个中指,拉起被子继续睡。段容枫绞着手指头很委屈,现在他们对大学闹鬼这事的了解全部来自于王壮,不是说这家伙不靠谱,而是流言传来传去早走样了,他们必须挖掘出事件原本的模样,确定这确实一起闹鬼事件,才能找校长谈处理价格。 可姜文曜平时要上班,他们只有周末才能去学校调查,时间紧迫,不然他也不想六点就爬起来啊! 十分钟后,姜文曜在段容枫的软磨硬泡下被折腾起来,低气压飘进卫生间洗漱,然后飘到餐桌旁无声地吃着早餐。姜文曜的食量不算大,拳头大的包子吃三四个就饱了,可今天大概被惹毛了,包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弄得段容枫自个儿都忘了吃饭,张着大嘴以痴呆儿的姿态看着他把十个大包子都吃了,完事又喝了两杯牛奶一份三明治,最后泡了杯浓浓的咖啡,喝完才算完全清醒。 “小蚊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段容枫看看姜文曜明显凸起的胃部,真怕会随时爆开。 “是你说要赶时间,还不赶紧吃饭!”姜文曜白了段容枫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阿丢闻到早餐的香味从狗窝里钻出来,跑到餐厅发现早餐全被段饭桶消灭干净了,恨得阿丢直磨牙,甩着尾巴去厨房翻它的狗罐头。 周六的天有点阴沉,气温也比平时低许多,姜文曜找了件长袖t恤,配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抓抓早该理的头发,再加上他那个破烂的书包,跟校园里的学生没两样。 出门的时候,姜文曜发现一身运动服的段容枫拎了个包,鼓鼓囊囊的也不晓得装了什么,不过站在电梯里看俩人反射的影像,真的很像周末早起去打篮球的大学生。 被当成篮球的阿丢甩甩尾巴,只要不把它往篮筐里扔就成。 因为段容枫和姜文曜联名买了六套房,所以物业大方地送了他们两个车库,段容枫立刻找人把车库打通变成一个,把平时常开的车搬运到这里,剩下些不常开的也全部藏好,免得他不在家的时候,被哪个手欠的小子祸害了。 看着车库电动门缓缓升起,姜文曜感觉开启了一扇崭新世界的大门,前几天还空荡荡的车库里居然停了六辆汽车,五辆都是普通人只能在车展上远远看一眼那类型的豪车。段容枫拍拍唯一那辆低调的白色轿车,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座驾。 “……这车是新买的吧?”等段容枫把车开出车库,姜文曜围着车绕了两圈,男人很少有不喜欢车的,姜文曜也不例外,虽然没痴迷到看到车就走不动路的地步,但每季有什么新车推出他还是会留意的。眼前这辆就是某大牌轿车最新推出的车型,姜文曜记得电视报道过,这周三的车展,这个车型正式推出销售,价格多少记不清了,反正后面好多零。 “是啊是啊,你也很喜欢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跟你说,这辆车……”段容枫把脑袋探出来,嬉皮笑脸,开始狂侃轿车性能多么强悍,姜文曜越听脸越黑,他记得某人周一晚上跟他说买房子耗尽了全部积蓄,连吃饭钱都没有了。 他是该把这番话定性为谎言呢,还是该天真地相信这辆车是某人用周二那天赚的钱买的呢? 话说要是一天赚的钱够买这么辆车,其实根本就轮不到他去养吧? 姜文曜突然想抱着阿丢回家,敲诈校长什么的,让某破产的土豪自己去好了。 阿丢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气,它就说不要相信某人吧,便宜老爸实在太傻太天真了。 段容枫终于发现姜文曜的脸黑的像鞋底,赶紧闭嘴下车,把正天人交战的姜文曜塞进驾驶室,他抢过阿丢绕到另一侧坐到副驾驶。 姜文曜眨眨眼,对段公子的上道表示很满意,他还从没开过最新款轿车呢,趁着周末早上车少,他正好过过瘾。 阿丢绝望地翻着肚皮瘫在段容枫的大腿上,它完全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飞车吓死或晕车吐死或车祸炮灰掉的凶兽。 它其实可以步行去大学的,真的,别看它腿短,它跑得很快的!它还可以飞的! 阿丢还没飞,车就先飞了,也不知他们撞了什么大运,一路上没有车也没有红灯,姜文曜越开越兴奋,段容枫握着胸前的安全带,祈祷着哪位善良的交警叔叔赶紧拦住他们,超速了啊! 一路飙到大学城,找到王壮的学校,姜文曜一脚刹车,全部不爽烟消云散。段容枫和阿丢争先恐后跳下车,蹲到路边的树底下做干呕状。还是那句话:飞车不可怕,可怕的是飞车没有安全保障!姜同学,你真的有驾驶证么! 把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姜文曜良心发现买了瓶矿泉水,想了想,又买了瓶酸梅汁。段容枫脸色惨白,看到姜文曜拎着饮料走过来,立刻挤出个灿烂的笑容,伸手去拿酸梅汁,他现在难受的厉害,喝点酸的也许能好些。 姜文曜把矿泉水塞到他手里,然后在石像状的段容枫前拧开酸梅汁,喂给五体投地、舌头伸得老长的阿丢。 哗啦啦,石化中的某人碎成渣渣,随风飞扬…… 正如王壮所说,暑假的校园相当冷清,只有极少数留校打工和复习考试的学生偶尔出没,店铺关了大半,食堂也集体歇业,两人一狗溜达半天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找到。 没办法,俩人退回到校门口,找保安聊天。姜文曜狠狠心,把新买的一盒烟分享出去,保安乐滋滋接了,和他们天南地北地胡侃,每当他们想把话题引到校园传说上,保安就甩出一大溜烂大街的老旧传闻,最后段容枫不耐烦了,直接提到去年坍塌的老楼区,保安脸色立刻变了,把烟盒往抽屉里一扫,板着脸说要去附近巡逻。 两人很无奈,阿丢默默磨牙,琢磨着要不要等保安到没人地方的时候跳出去咬他几口,让保安挨几针狂犬育苗也是挺出气的。 “应该是学校向他们下过封口令。”段容枫对这种事见得多了,学校为了生源,会把一切不利于学校的负面新闻压下去,老楼坍塌会让人觉得学校建筑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会影响下一年的报考人数,所以让知道内情的人封口也无可厚非,可这么一来,他们只能向捕风捉影的学生们打听,想来不会比王壮打听到的更详细。 “先去老楼区看看吧。”姜文曜盯着保安室的一面墙看了会儿,上面挂着校园图,各个区域标注很清晰。临走前,姜文曜把手机调到录像功能塞到段容枫手里,而后他拉开抽屉把自个儿那盒被保安开封的烟拿出来,对着手机镜头晃了晃,完事又从桌上拿起对讲机,按了几下,对着里面说:“我的烟我拿走了,有人投诉的时候别忘了我提醒过你,保安室没人值班算严重失职。” 端着手机的段容枫:“……” 躲在远处偷偷往这边瞧的保安:“……” 阿丢甩着尾巴愉悦地伸着狗舌头,看来便宜老爹还是蛮坏的嘛!投诉他投诉他! 离开保安室,两人顺利找到老楼区,离老远就看到那道去年新砌的,高达四米的围墙,比学校外侧的围墙还高出一半。围墙只有一道铁门,离他们还有段距离,段容枫和姜文曜互看一眼,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更便捷的路径——翻墙。 四米的高度对段容枫而言完全没难度,他正想要不要体现下绅士风度,帮姜文曜一把,顺便刷刷好感度神马的,就见姜文曜那边把阿丢抱起来搭到脖子上,拍拍狗头温柔地说:“抱紧了,别摔下去。” 狗围脖立刻弓起身体,牢牢蜷在姜文曜脖颈上,段容枫看看就觉得脊椎有点疼,几十斤的纯肉馅围脖,会不会太重口了? 姜文曜像是没感觉到脖子上那肉肉的分量,活动活动手脚,原地弹跳几下,然后就像某一下踩到弹簧似的,整个人飞了起来,两臂一伸正搭在围墙边缘,姜文曜双臂用力,身体就翻上去了。段容枫目瞪口呆,仰着脑袋望着坐在墙头的姜文曜,那张熟悉的俊脸在阴沉的天空背景下,显得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切。 “用帮忙吗?”姜文曜等了会也不见对方有动作,还以为段容枫上不来,只好弓着上半身,伸出一只手,示意段容枫快点上来。 段容枫咽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点头,助跑两步往围墙上一蹬,姜文曜拉住他的手往上一提,段容枫感觉一股巨力从对方手上传来,他几乎不费力气就上了墙头。 “下去就不用我帮忙了吧?”姜文曜说着,毫无预兆地在还没坐稳的段容枫背后推了一把,段容枫惨叫一声,脸先着地。 阿丢挂在姜文曜的脖子上嘴角抽筋,谁让你丫装柔弱,以往高楼大厦都爬得上去,四米围墙就上不来了?摔毁容了吧!活该!不过看架势,便宜老爹的身手不比段某人差嘛!阿丢甩甩尾巴,略得意。 姜文曜轻松地跳下来,拉起维持原状,疑似摔休克的段容枫。段容枫就势倒在姜文曜怀里,段家孩子从小就接受各种诡异训练,挨揍就是其一,所以段容枫的抗揍能力是很强的,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疼啊!他高挺的鼻子啊,不会摔到脸里面了吧。 “还能坚持吗?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姜文曜边说边架起段容枫,看样是想把对方当沙包再扔到围墙那头。段容枫立刻跳起来用力摆手,口齿不清地说:“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堂堂段家十三公子被人像沙包似的扔来扔去,成何体统!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驱鬼圈里混!就算那人是小蚊子也不行! “那就走吧。”看段容枫活蹦乱跳不像有生命危险的样子,姜文曜把狗围脖解下来轻轻放到地上,向一眼就看到的废墟走去。 段容枫抹了把辛酸泪——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第5章 28 离着老远,段容枫就发现废墟附近怨气缭绕,说明这里要么曾横死过很多人,要么就有许多死鬼在这里聚集。 姜文曜站在废墟前,翻开自己的破书包,段容枫伸长脖子看他能掏出什么宝贝,没想到姜文曜拿出来的是几支白蜡烛,一把香烛,一捆纸钱,最后变戏法似的弄出个盆。 段容枫:“……”咱们是来查闹鬼的,不是来祭拜死者的喂! “死者为大,烧几张纸又不会倾家荡产。”姜文曜瞪了段容枫一眼,段容枫乖乖过来帮忙往火盆里填纸钱。 整个老楼区有四座楼,都是三到五层的建筑,呈菱形两两相望,塌的楼离新楼区最近,从那个角度看过去,确实能看到几栋新教学楼。其他三座楼虽然一看就是有年头的建筑物,但丝毫不比那些新楼逊色,段容枫估计遇到地震,新楼塌了老楼都不见得会塌。 就是这么一座不会塌的楼在维修过程中倒塌,还压死了人。 姜文曜就在身边,段容枫边烧纸边抬起左掌四处看,用手心看东西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没有眼睛,却能准确感知周围,段容枫常常在想,有了这只天眼,他以后是不是不用镜子就能看到自己后背了。 因为几栋楼年代久远,所以围墙内的阴气比校园其他地方要重一些,很容易招惹些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不过现在青天白日的,这些没道行的小鬼都找背阴的地方躲起来,因而一眼望去根本没有可疑的鬼魅。 听王壮说,不少学生是在白天上学时看到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在这里游荡,这也是一开始没人往闹鬼那边想。能在白天出没于日光下的……段容枫烧纸的手顿了顿,要么那确实是个精神有问题,连感觉神经都失调的人,要么就是个及其凶恶的鬼。若是后者,那学校早晚是要出事的! “去女生坠楼的宿舍看看吧。”烧完纸,点完香烛,姜文曜收拾收拾书包,把火盆往里一塞,抱起阿丢往围墙处走。段容枫那叫个抓狂,敢情他挨了几乎毁容的一摔,就为了给这里的鬼送纸钱香烛?在驱鬼圈混了近三十年,他还是头回在抓鬼前先给人家料理去地府的生活费问题。 这叫什么事啊! “纸钱香烛是给这里的游魂的,”看出段容枫快气炸了,姜文曜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这里死过人,又荒废了大半年,肯定会吸引很多孤魂野鬼,咱给他们烧了钱,他们就不好意思找咱的麻烦,多个朋友多条路。” 段容枫:“……”你拿人家当朋友,人家拿你当朋友不?不!人家拿你当冤大头!不要把鬼想的那么善良好吗!!! “快点走吧,趁白天找人调查,天黑后再来这里找鬼问线索。”姜文曜重新把阿丢围在脖子上,站在围墙下看还在纠结的段容枫。段容枫赶忙摆手,外面是水泥地,摔在上面肯定更疼。 两人离开老楼区,按照记忆中的地图标示找到女生宿舍。跳楼这种事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即便事情过了一整年,各个宿舍的宿管阿姨还记得很清楚,有人给他们指路,段容枫和姜文曜很快找到女生生前住的宿舍楼。 和保安相比,宿管阿姨的警惕性要低得多,可能她们也不了解事情的诡异程度,所以只把去年那起跳楼事件当成普通的学生自杀。管理这栋楼的宿管工作了近二十年,碰上七八回这种事,因此见两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来询问,阿姨长叹口气,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那个女生叫谢璠璠,大一就住在这里,其实有些话我不该说,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不好。”宿管长吁短叹,段容枫赶紧劝,好半天,宿管才继续说:“她大一报到的时候吧,穿着打扮就比别的女同学时髦,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看到这样的新生就总觉得不是啥好孩子,不过后来听说她是表演系的,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表演系嘛,以后那是要当明星的,早点学着打扮也挺正常。这孩子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我查宿舍就从来没见过她,偶尔回来也都是轿车接送,隔老远只看衣服我就知道是她回来了。”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渐渐地,谢璠璠在外面结识有钱人,让他们出钱捧她拍戏、主动献身换角色之类的传闻越来越多,谢璠璠一开始还辩驳几句,后来索性把所有诋毁当成是别人对有人舍得给她花钱的羡慕嫉妒恨。 “以前送她的车都不一样,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吧,接送她的就只有一辆车了,我猜那个就是谢璠璠的男朋友,她后来跳楼应该也是因为要和这个男人分手吧。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世上的好男人那么多,干嘛非要为个不再爱你的男人跳楼啊!” 姜文曜和段容枫交换个眼神,段容枫再接再厉又问了些谢璠璠的其他情况,因为谢璠璠一学期回不来几趟,宿管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别的。姜文曜提出去谢璠璠生前的宿舍看看,宿管有点为难,段容枫立马塞了五百块钱过去,宿管眉开眼笑拿钥匙带他们上楼。 姜文曜:“……”败家! 谢璠璠死后,她的宿舍就被封闭,室友调到其他宿舍,因此这里还保持着去年的状态。谢璠璠的东西被她家里人收拾走了,里面空荡荡的,鬼影都没半个,段容枫特意开启阴阳眼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来就算谢璠璠死后化为厉鬼,也没再回过这间宿舍。 姜文曜觉得有必要找谢璠璠的室友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聊聊,宿管说谢璠璠那届学生今年毕业,全都离校了,不过谢璠璠有个室友是化学系的,直升本校的研究生,被导师留下做实验,应该还没走,但她已经搬去研究生宿舍,不在这边住了。 两人谢过宿管,从女生宿舍绕道研究生公寓,好巧不巧,他们要找的人今天没事,正在宿舍里上网。 听说两人是来打听谢璠璠的,女生沉默良久,在段容枫和姜文曜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缓缓开口:“出成绩那几天,璠璠的情绪一直很不好,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出事那晚她也喝了不少酒,一会儿趴在床上哭,一会儿站在窗前不知道在骂谁。当时我们都在忙找实习或考研,也没人劝她,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晚我们多劝劝她,陪陪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走绝路了。” 学校对谢璠璠的事定性为失踪,但自从老楼区闹鬼,有人认出女鬼就是谢璠璠后,知道这事的人就认定她跳楼时摔死了,后来应该是心愿未了,变成了鬼,人们才没能找到她的尸体。 “听说她当时正好失恋?”看女生点头,姜文曜继续问:“你知道她男友是谁吗?” 女生摇头:“那男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只见过他和璠璠的合影,看年纪应该比我们大不少,三十来岁吧。”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那些生活作风有问题的议论对谢璠璠而言始终是无形的伤害,所以有了稳定的男友后她也没大肆宣扬过,合影也只给几个关系不错的室友看过。 “谢璠璠跳楼,或者说失踪之后,那男的出现过吗?”姜文曜揪住男友问个没完,段容枫诧异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不问谢璠璠,反而去深究那个从未露过脸的前男友。 难道谢璠璠不甘被抛弃才化为厉鬼,找前男友报仇去了?段容枫很快否决了这种想法,事情过去一整年,谢璠璠真要索命,那男的都死了十回了,所以现在找前男友根本没意义,还是先弄清楚谢璠璠是不是真的变成了鬼,他们才好去找校长谈价码,从校长那儿敲诈成功,他们才能拥有去年一系列事件的最高调查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问个话都得自己贴钱贴烟。 “没有。”女生很肯定地摇头,事实上,如果不是有那张合影,她甚至怀疑谢璠璠根本没有什么男友,因为那男的从未在谢璠璠的交际圈里出现过,包括她失踪之后,也从来没来学校找过她。 “能刺激得谢璠璠跳楼,说明男人是很认真要和她分手,谢璠璠出事,男人不露面也合情理。再说,那哥们知不知道谢璠璠出事都两说着。”段容枫几句话把这段揭过去,继续问谢璠璠出事那晚的情况。姜文曜静静地听着,没再开口。 经过室友确认,谢璠璠那晚十点多离开宿舍,她以为谢璠璠去上卫生间或去打电话,就没当回事,而当时,谢璠璠穿的是一件白色蕾丝睡裙。 “谢璠璠跳楼后流了许多血,把白色睡裙染成了红色。”离开研究生公寓,段容枫带着姜文曜到校园外面吃饭,点了一桌子飘着红油的川菜。 姜文曜:“……”说着如此血腥的事吃这么重口的菜,不会消化不良么! 午饭从中午吃到了傍晚,段容枫点了三回菜,勉强消除了饭馆老板和服务员的怨念。谢璠璠的情况基本查清了,现在只等天黑,去老楼区碰碰运气。 下午六点,天还亮着,但阳光已经弱了不少,段容枫眼巴巴看着姜文曜结账,顺带买了只烧鹅给阿丢当零食,嫉妒得快当街抢狗食了。 翻进老楼区,姜文曜把装烧鹅的袋子放到围墙根的地上,让儿砸乖乖在这吃,别到处乱跑,然后带着段容枫往废墟那儿走。阿丢郁闷地眨巴着圆溜溜的狗眼目送两人远去,它可是大杀器,居然把它留这儿啃烧鹅?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0节 姜文曜在废墟跟前转了转,往旁边那栋老楼走去,段容枫莫名其妙,也跟着过去了。 一脚迈进老楼,立刻有种从炎炎夏日走进了数九隆冬的感觉,清凉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走到一楼昏暗的深处,姜文曜左右看看,盘腿坐到地上,把书包抱在怀里,从里面掏出两瓶二锅头。 段容枫:“……” 姜文曜又拿出两打一次性纸杯,每个杯子都倒上酒,想了想,又从包里翻出瓶果汁,倒几杯和二锅头摆在一起。 段容枫:“……” 准备工作就绪,姜文曜搓了搓手,拿出白天从保安那抢回来的烟,点了十支摆在酒边上,他自己也点了一支叼在嘴里,左手掐着烟,右手拿起最近的酒杯一饮而尽。 段容枫傻呆呆看着这幕,小蚊子是怎么一秒钟变颓废民工的? 阴暗的楼道里起风了,段容枫脊背绷直,他知道,游荡在周围的鬼魂聚集过来了。虽说这些游魂没什么攻击性,但毕竟人鬼殊途,人不犯鬼,鬼不犯人,一旦越界,就可能引起很难处理的麻烦。段容枫担忧地看看自斟自饮抽着烟的姜文曜,总觉得对方这么做无异于引火。 摆在旁边的那些烟眼看熄灭时,烟头的火光突然亮了下,姜文曜看见了,微笑着举起酒杯,朝着周围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一次性纸杯全都飞了起来,像被人拿在手里那样,和姜文曜的杯子碰了碰,里面的酒和果汁很快见底了。 姜文曜把剩下的酒和果汁倒在杯子里,感觉不太够,姜文曜对戳在一旁,被群鬼举杯共饮的景象惊呆的段容枫说:“你再去买点烟酒果汁来,对,再买几盒牛奶酸奶什么的。” “还有鸡爪子和猪头肉!” “花生米!” “土豆丝!” 段容枫:“……” 这群游魂并没本事显形,所以普通人只能看到姜文曜坐在那里,但段容枫却看得到那群奇形怪状的游魂,也记住了哪些鬼把他当跑腿的,居然厚颜无耻地点菜。段容枫磨了磨牙,压下狠扁他们一顿的想法,闷闷地说:“我没钱。” 开玩笑,这里有几十只鬼,他要是离开,小蚊子还不被碎尸万段啊! 可惜姜文曜没接收到他发射的危险信号,掏出自己的钱包扔过去,还附加一句:“多买点下酒菜!” “哎呀,小兄弟你真够大方的,又给我们送钱又请我们喝酒吃菜,来来来,老哥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 “还有我还有我!” “我我我!” 段容枫:“……”最后那个,你断奶了么,居然敢喝酒! “还不赶紧去买!”姜文曜瞪了原地不动的段容枫一眼,一把夺下小娃娃鬼手里的酒杯,换了杯果汁递过去。 段容枫不情不愿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心里快被问号塞满了——难道小蚊子体内的天眼能力比较强,能看到鬼了? ☆、第5章 29 为免整晚都当跑腿小弟,段容枫这趟几乎把校内唯一营业的小超市给搬空了,收银员帮忙装了十几个大塑料袋,边花痴地询问帅哥一个人能不能搬动,她可以帮忙的。段容枫冲着勤工俭学的小姑娘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在人家捂脸害羞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没影了。 开玩笑,难道要他扛着个女人跳围墙,再陪着一群鬼吃吃喝喝吗! 段容枫回来的时候,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气晕过去,几十只大鬼小鬼举着不知从哪个食堂偷回来的筷子敲地抗议跑腿小工不给力,影响他们难得一次的聚餐活动。看几十只鬼齐刷刷冲他竖起中指,段容枫真想把塑料袋砸到这群不识好歹的鬼东西身上,再把他们一锅全端了。幸好姜文曜反应迅速,不等段容枫发作就跑过来接他手里的吃喝,顺带夸奖几句当作顺毛,段容枫才勉强压下怒气,拿了两罐啤酒闷闷地坐在角落里,暗搓搓地瞪着这群鬼—— 让你们嚣张,等小蚊子问完话,老子让你们尝尝上刀山下油锅的味道! 吃喝到位,群鬼欢呼一声,各自寻找爱吃的东西,姜文曜把小娃娃鬼抱在怀里的啤酒夺下来,换了个旺仔牛奶给他,小娃娃鬼不高兴地噘着嘴,姜文曜拍拍他的头顶,又塞给他个棒棒糖,小娃娃满脸不爽地把棒棒糖拆开塞在嘴里,翻着白眼表示抗议,于是姜文曜又给了他一包手指饼干。 小娃娃鬼:“……”老子要喝酒!!! 姜文曜凉凉地与他对视,小娃娃鬼蔫了,悻悻地把牛奶喝光,把盒子捏成了碎渣渣。 段容枫以为很快就会切入正题,所以始终伸长耳朵听那头的对话,可听来听去无外乎哪只鬼是怎么死的,在外面漂泊多久,有哪些心愿未了,姜文曜很少说话,在段容枫这个角度上看,姜文曜更像个局外人,他看不见那群鬼,那群鬼也看不见他,偏偏每次有鬼在打闹,他都会好巧不巧伸手拦一下,说明他确实和这群鬼相处得不错。 段容枫抱着膝盖定定地望向姜文曜,他对小蚊子的好奇越来越重,他很想知道那只看谁都不顺眼,连他都敢骂的小娃娃鬼怎么从不跟姜文曜顶嘴,虽说吃人嘴短吧,但那些东西是他买回来的喂! 好吧,钱是人家出的。 这顿饭吃的像是没有尽头似的,从七点一直吃到午夜,期间,左等右等看不见人的阿丢找来了,看到它的便宜老爹被一群鬼围着顿时炸毛,汪汪叫着就要冲上去把他们吞了。 别看这群鬼没把世家子弟段容枫放在眼里,看到阿丢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时候却都吓成了筛糠,在他们眼里,阿丢虽然是土狗的形态,但透出的凶兽气息却让他们浑身发软,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姜文曜看到自家儿砸跑进来,赶忙起身迎过去,先一步把阿丢抱到怀里,揉了揉它的狗脑袋。 杀气四溢的阿丢:“……”能不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摸它尊贵的狗头么!嘿,那个小屁孩鬼,你笑个毛线! “儿砸,你困了吧,乖,去怪蜀黍那儿趴一会儿,晚点咱们就回家。”姜文曜边说边把阿丢抱到段容枫那。 怪蜀黍段容枫:“……” 于是段容枫和阿丢这对驱鬼界颇负盛名的饭桶组合蹲在角落里,一起对那群害得姜文曜无视他们的游魂们释放怨气。 群鬼开始还有些害怕,频频偷看阿丢,确定那条狗非常听姜文曜的话,全都放心了,又开始推杯换盏。 阿丢气得刨地,可脚下是大理石,刨半天磨得爪子生疼不说,一不小心还滑倒了,四仰八叉的。 肚皮贴地,阿丢绝望地用前爪捂住眼睛,它仿佛听到了小鬼们的嘲笑。 曲终鬼散,姜文曜晃晃悠悠站起来,今晚喝的有点多,看来回去不能开车了,被交警叔叔逮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觉得要么是他们在耍你,要么就是你在耍我。”看姜文曜蹦了好几次都没能攀上围墙,段容枫认命地把人抱起来,如武侠中的大侠那样轻飘飘跳了过去,阿丢紧随其后,要不是怕哪个倒霉孩子跑老楼区探险出危险,它都想穿墙而过——把墙撞个大窟窿,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把晕头转向的姜文曜放到车里,段容枫朝阿丢递了个眼神,阿丢心灵神魂,立刻施展卖萌神功,跳到姜文曜的大腿上求抚摸。段容枫借口替姜文曜买点醒酒药又返回老楼区。 再度归来,段容枫没了先前的好脾气,站在四栋楼中央的位置,手举一张招鬼符念念有词,很快,那群散开的孤魂野鬼被召集来,齐刷刷围在段容枫周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晓得这家伙要干嘛。 “刚才是你让我买鸡爪子的吧?”段容枫转到一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鬼跟前,冷冰冰地说。男鬼不明所以,愣愣地点头,跟着肚子一阵剧痛,整只鬼飞了起来。男鬼惨叫着狠狠摔在地上,抱着肚子呲牙咧嘴,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还有谁点菜了,自己站出来。”段容枫冷傲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只鬼,这群家伙这才感觉到害怕。一开始,他们以为段容枫是姜文曜的小跟班,当老大的脾气那么好,又给钱又请他们彻夜喝酒吃肉,小跟班肯定也特好欺负。没想到啊没想到,小跟班一秒变黑老大,这是要秋后算账,把他们一网打尽啊! “老大,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也不知哪只鬼带头,一群鬼呼啦啦全都跪在地上,像古时候的老百姓碰上贪官恶霸似的磕头求饶。小娃娃鬼咬着手指头看看其他鬼,纠结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照做,算起来,他是今晚欺负段容枫最多的,他还骂他来着。 可是坏人在凶也不会欺负小孩纸吧? 像是听到小娃娃鬼的心声,段容枫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小娃娃鬼狠狠一抖,小腿一软坐到地上,扁扁嘴就想哭。 “你过来。”段容枫用下巴点点小娃娃鬼,小娃娃鬼“哇”一声哭出来,可惜周围的鬼早被吓破胆,根本没人出来替他说话。小娃娃鬼偷眼瞄段容枫,对方的脸越来越冷,他知道再磨蹭下去,下场绝对很悲惨,只好抹抹眼泪,哆里哆嗦挪到段容枫脚边,仰起脑袋可怜巴巴望着段容枫,希望换起对方的怜悯。 段容枫的目光始终盯在小娃娃鬼身上,他早看出这群鬼里,修为最深的就是这只小娃娃鬼,不然就他这么个小不点动不动爆粗口,早被别的鬼打得满地找牙了,鬼可没有人的是非道德观念,向来是强者称王称霸。小娃娃鬼的气息介于游魂和厉鬼之间,应该是个死得挺惨的孩子,这种鬼很容易受到刺激变成害人的玩意。 “你们既然成了鬼,就该断绝阳间的一切念想,老实进入轮回,徘徊阳间只会让你们日渐虚弱,最终消散。”段容枫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群鬼。群鬼噤若寒蝉,他们大部分都是因为心愿未了而耽误了下地府的时间,不得不在阳间游荡。最初他们觉得自由自在挺好,游荡的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慢性自杀,早晚灰飞烟灭,消失在天地间。 做人和做鬼都是一样的,在不懂的时候总想按照心意为所欲为,慢慢地才知道先前做的都是错的,都是不该做的,可惜时间无法倒流,鬼也没处儿买后悔药去。 “想入轮回的站到左边,想自生自灭的站到右边。”段容枫如帝王般发号施令,群鬼闻风而动,一股脑全都挤到了左边,生怕动作慢点就失去了难得的轮回机会。小娃娃鬼也想站过去,被段容枫瞟了一眼,顿时僵硬在原地,小眼睛眨巴眨巴,泛起了泪花花,他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早知这位才是瘟神,他说什么也不敢口出狂言啊! 也不知瘟神同志会不会一个不痛快把他打碎了。小娃娃鬼越想越后悔,进而想到他及其短暂的人生,伤心地捂着脸小声哭起来。 段容枫没理会他,给其余鬼每个发了张很像符纸的纸条,让他们拿好,然后烧了张黑色的符纸,很快,老楼区阴风大作,群鬼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鬼类的直觉告诉他们,这是有厉害的家伙要出场了! 很快,地面出现个黑洞洞的大坑,两个高大的黑影从里面冒了出来,段容枫冲他们挑挑眉梢,两个黑影默了片刻,不情不愿从洞里飘出来。段容枫指指旁边那群快吓尿的鬼,不耐烦地摆摆手,两个黑影甩出铁链子把他们穿成一串,牵着回到洞里,洞口浮起波纹,消失了。 看到地府之门关闭,小娃娃鬼哭得都不行了,他刚才想不管不顾跳进去,他就不信段容枫敢追他到地府。可没等他动,段容枫就在他头顶拍了下,他就像定格似的怎么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晚上一起吃菜喝酒的游魂被鬼差带去地府。 段容枫用脚尖踢了踢小娃娃鬼的屁股,小娃娃鬼别扭地蹭了蹭,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能动了,赶忙从地上跳起来,恐惧地瞪着段容枫。 “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段容枫冲着小娃娃鬼勾勾手指头,小娃娃鬼抹着眼泪打着嗝讨价还价:“回答完问题也能送我去地府轮回吗?” 段容枫没回话,居高临下看着他,最后小娃娃鬼妥协了,低下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让他有什么就快问,他知无不言。 “这里是不是有一只很厉害的红衣女鬼?”这是段容枫眼下最关注的,谢璠璠死后尸体神秘消失,这绝不寻常。段容枫眯起眼睛,如果不是谢璠璠遭遇某种变革而尸变,就是被人抬走的,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她的死不简单。 “有的,”小娃娃鬼立即点头,“从去年年底吧,她就时不时在这里出没,当时我和刚才那些兄弟还只是在校园里游荡,后来这里塌了一座楼,被封锁起来,我们想住进来,却发现有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女鬼在这里,所以我们就没敢。今年年初开始,她会每隔一段时间离开些日子,只有她离开我们才敢进来。” 段容枫继续问:“知道她什么来历吗?” 小娃娃鬼摇头:“不知道,我们还讨论过这事,大伙都说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里,不过这片楼好像有什么阵法还是法宝,以前我们都不敢随便靠过来的,所以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段容枫看了眼四栋呈菱形建立的老楼,当年建楼都会请风水先生指点,这里也是一样,四栋楼两两相望,形成一张无形的网,保护着这片区域的安宁。可现在一栋楼塌了,网就破了,这群鬼才敢把这里当成寄居地。“学校里还有其他可疑对象吗?” 小娃娃鬼想了想:“我记得去年这附近还有几只新鬼,看打扮应该就是当时楼塌压死的几个工人,那个红衣服的女鬼似乎很讨厌他们,看到一次就揍一次,就把他们赶跑了,现在我也不晓得他们被赶到了哪里,不过有个年轻的小子时不时会飘回来,偷偷往这边看,也不知是在找东西还是在看谁。” 那些工人的魂魄还停留在学校?段容枫没想到这点,横看竖看,楼塌得都很诡异,之后,尸体失踪的谢璠璠又以厉鬼的形态出现在这里,还对工人的魂魄很凶,是否说明谢璠璠的死和老楼坍塌有某种联系呢? 段容枫又问了几个和案子相关的问题,小娃娃鬼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没能提供更多线索。最后,段容枫沉吟半晌,突然问了个南辕北辙的问题:“晚上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凶却那么听那个人的话。”那个人自然是指姜文曜。 “你说那个大哥哥啊!”小娃娃鬼皱巴的小脸上绽放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在段容枫愈加冰冷的注视下憋了回去,乖乖回答问话:“他很好啊,一看就是能当大哥的人,跟着这样的大哥混,不愁没肉吃。”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他怎么感觉小家伙答非所问呢!这都哪跟哪啊! “白天他来送钱的时候我们就在楼里看到他了,你不知道我们多羡慕他!”小娃娃鬼捧着脸,一副花痴相,段容枫更糊涂了:“你们羡慕他什么?” “羡慕他能在大白天来去自如啊!不像我们,晴天的时候只能躲在阴暗的地方。”小娃娃鬼有些哀怨,他其实很喜欢阳光,可他注定永远无法触摸这份温暖,陪伴他的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永远看不到未来的绝望。 段容枫刚想说“他走在阳光下很奇怪吗”,话到嘴边却突然停住了,他忽然记起初春去郊外春游那次,饿死鬼围攻他们,姜文曜是抵挡的主力,可饿死鬼却像看不到他似的,尽量避免和他直面冲撞,那时他对姜文曜的身份还有怀疑,所以善后时他曾问过饿死鬼为什么这么做,可惜饿死鬼智商有限,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我们只吃人”。 难道在鬼类的眼里,姜文曜根本不是人? ☆、第5章 30 第二天大早,段容枫通过他的途径联系上那所大学的校长,表示愿意出马收拾学校里的脏东西,不过校方也要给予他一定的报酬。前一晚的查到的情况,段容枫捡闹鬼相关的告诉了姜文曜,没想到姜文曜说他都知道了,那些游魂昨晚都告诉他了。段容枫想了又想,也没记起那群鬼什么时候说过这些,否则他昨晚也不用特意回去一趟。至于鬼们把姜文曜当自己人这事他选择了保留,不是信不过小蚊子,而是怕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说出来吓到他。 虽然怎么看,姜文曜都不像个会受到这种惊吓的人,在鬼类方面,他的神经貌似比油管子还粗。 起初,校长还以为段容枫是个骗子,听到点传闻就跑来危言耸听诈骗钱财,所以没等段容枫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段容枫气得哼哼两声,用手指在手机话筒上敲了几下,姜文曜纳闷地看着他的举动,不明白电话都掐断了,敲话筒有什么用。 五分钟后,段容枫的手机响了,段公子像是早料到这点,并不急于接电话,任由手机在茶几上欢快地撒花跳舞,最后还是姜文曜被震动加铃声吵得受不了,替他把电话接了。 “咳咳,”中老年男性特有的磁性嗓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姜文曜发现段容枫的嘴角往上挑了挑,一副大鱼上钩的得意劲儿,“我,我家好像突然有点不太平,你,你要是真能,真能对付那些,那些东西,能不能先把我家这个处理了?” 段容枫拉着长音“嗯”了一声,慢悠悠拿起手机,像刚才那样在话筒位置敲了敲,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杂音,很快,那男人又说话了,语气里满是激动和不可置信:“没了,真的没了!” 姜文曜整个人都抽了抽,段饭桶,这么做生意真的没问题么,你们行业不会被投诉么! “既然你信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谈谢璠璠的问题了?”段容枫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和校长谈判。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提出找个饭店慢慢谈这个问题。段容枫吹了声口哨,毫不客气地挑了本市最贵的一家酒店。 姜文曜翻出很久以前买蛋糕送的蜡烛,点了一根。 其实他很想把这把小蜡烛打包全给校长送过去。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多钟头,段容枫把姜文曜拉到阳台,让他躺在前阵子刚买回来的躺椅上。姜文曜搞不懂段饭桶要干嘛,看对方一副认真模样,还是乖乖躺好,按照段容枫的要求闭上双眼。 “小蚊子,我现在问你的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我。”段容枫调整好躺椅的角度,让姜文曜的上半身正对强烈的日光,然后拉把椅子坐到躺椅边上。姜文曜闭着眼睛点点头,心里更好奇他要干嘛。 “你现在能看到鬼了?我是说那些别人看不见的鬼,比如昨晚和你吃饭喝酒那群?”不想再猜来猜去,段容枫决定直入主题,他确信姜文曜不是坏人,更不是邪修那派的,那姜文曜眼下的不正常八成是肩上无火导致的,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姜文曜侧过脸,面向段容枫的方向,摇摇头。他又不是段饭桶,也没有家学渊源,怎么可能随便看到鬼。 “那你昨晚怎么总拦着那只小不点喝酒?”段容枫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问出这句,他本以为上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哪曾想恰恰相反。 “我感觉到拿着那杯酒的是个小孩子,所以就把他的酒换成了饮料。”姜文曜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情况似乎发生许许多多次了,每回他都没见到真正的鬼,但总莫名其妙地感知了鬼的形态,甚至内心。 “只是靠感觉?”段容枫的嘴张得比大号馒头还大,段太爷爷曾说过,修炼的至高境界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知,这是天眼都达不到的顶级修为,而且不可能与生俱来,据说连很多修炼成仙的人都做不到。 姜文曜仔细地想了想,肯定地点头。 从小到大,每到一个死过人的地方,他都会烧香点蜡,然后眼睁睁看着香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烧完,他知道,这是地盘上的“兄弟们”允许他踏进他们的范围,当初搬来901室的时候他也这么做过,那时他不晓得这里死过人,只是感觉里这间房似乎有些非人的东西存在,所以他就把随身携带的香烛拿出来拜山头,得到允许才住进来。为了和“原住民”和平相处,他挑了阳光最足的房间当卧室,客厅那张沙发他也从没坐过。 “那个,你,你想想,过去,尤其是小时候有没有被鬼怪附身的经历?”姜文曜的回答打乱了段容枫原本的计划,段公子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姜文曜两肩的火灭了,肯定会导致阳气低,运势差,很容易被鬼类附身。从最近的情况来看,鬼已经把姜文曜当同类了,自然不会把他当成附身对象,所以他想知道当初姜文曜肩上火刚灭时遭遇过什么。 传说,人在走夜路的时候千万不能急转身,尤其听到后面有人叫或者拍肩膀的时候,因为转身带动的气流会吹灭两肩上的阳火,如果这时候周围有鬼怪,或本来就是鬼怪在叫人拍人,那转身的人就更危险了。但凡人肩上的火不是蜡烛,灭了就完了,当人的运势增强,或长时间接触阳气重的东西,肩上的火会自动燃起,保障人们不被鬼类骚扰。段容枫想不明白的是,听段太爷爷的意思,姜文曜肩上的火在他小时候就灭了,这些年来似乎就没有重燃过,这实在太不合理了。会不会正是因为姜文曜肩上火灭了太多年,阴寒之气入体,才会让鬼误以为他也是只鬼? 可就算肩上没有火,脑袋上还有一把呢,那是只有人死时才会熄灭的,群鬼再瞎也不可能忽略那把火吧? 这次姜文曜想的时间比较长,把有记忆以来不太寻常的经历都回顾一遍,最后还是摇头,他记事儿比普通小孩早得多,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遭遇过灵异事件,严格来说,自打段饭桶出现,他的生活里突然冒出许多以往从未见过的牛鬼蛇神,所以真相是他上辈子欠了段饭桶,于是段饭桶这辈子来讨债,不仅要吃穷他,还要带衰他? 姜文曜默默想:现在和段饭桶划清界限还来得及么!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零件厂小助理,平生最大愿望是有车有房有儿砸,目测现在基本实现了,拯救世界什么的,就留给超人和蜘蛛侠吧! “活人身上三把火你知道吧,”看姜文曜点头,段容枫决定实话实说,“太爷爷说你肩上的火很早以前就灭了,所以你的运势比常人低,总是很倒霉,现在我会尝试帮你点燃肩上的火,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放松就行了。” 姜文曜有些惊讶,肩上没火会撞鬼的传闻他也听过,没想到他过去频频倒霉居然是因为这?不过人家最多是见鬼,他怎么总是丢工作或被人欺负呢? 段容枫深吸口气,缓缓举起自己的双手,阳光的照射下,他的两个掌心浮现起淡淡的金色印记。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印记,但段家知道这事的却只有他的父母和段太爷爷,连他亲爷爷都不知道,他曾问过太爷爷,为什么在他出生后就封印了他掌心的印记,又在他成年后开启,段太爷爷只是神秘地摇头,告诉他这是他的冤怨缘,过早开启会影响他的命数,也没人有那么大本事永远封印住这段前尘往事,这双印记能增强他的修为,但终究是福是祸,就看他的造化,以及这双印记刻下的是怎样的因果。 那之后,段家好好一棵苗就彻底长歪了,段容枫不再事事争先,不再力求上游,因为他有种感觉,早晚有一天,手上的印记会带他走向一条任何人都无法逆转的命运之路,他不可能承担起段家的责任,那就不要去抢其他人的风头吧。 对于段容枫从天之骄子变大饭桶这事,段家从上到下全都愁得不行,只有段太爷爷整天笑嘻嘻的,还夸段容枫做得好,做得对。面对全家人的质疑,老爷子总是拍着段容枫的肩膀猥琐地说“此子不要脸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风采”,然后全家人集体吐槽——老爷子,都说让您少听相声! 渐渐地,全家人都把关注的焦点转移到同样具有天生阴阳眼的段天海身上,没了家族的希望寄托,段容枫感觉生活变得更自由,活得也更潇洒,想捉鬼时就捉鬼,不想打打杀杀就找个清静地方度假,像现在这样,他想搬出段家老宅可以随便搬,其他子孙,尤其受器重的七哥段天海和二哥段名耀就必须留在老宅坐镇,日子枯燥乏味的很。 回忆告一段落,段容枫微闭双目,双掌合十,两个印记相对,爆发出比烈日更璀璨的金光,段容枫慢慢将双手移向姜文曜的左肩,他知道这两个印记至刚至阳,普通人的肩火灭了,他用印记轻轻一拍就能燃起,但姜文曜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离得近了,段容枫只感觉炙热如火的双手仿佛伸进了冰水里,凉彻骨,却在极致的冷冽中感受到一股无法忍受的灼烧。段容枫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姜文曜的左肩,甚至调整掌心,让左眼的天眼去看,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段容枫不死心,重新凝聚心神尝试,随着印记升温,那股诡异的冷寒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段容枫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弹飞了。幸亏趴在旁边晒太阳的阿丢反应迅速,跳起来在段容枫的背后狠狠撞了下,让他偏离了原始轨迹,不然段饭桶就要大白天上演九楼坠楼毫发无伤的惊悚戏码了。 “你……汪汪汪汪汪!”阿丢担心段容枫受伤,差点就说话了,段容枫赶紧给它使眼色,阿丢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它的便宜老爹,虽然凭姜文曜对灵异事件的深入了解,应该不会太排斥一只会说话的狗,但阿丢实在不敢想象姜文曜知道它其实不是狗,有思想会说话,不吃饭也不会死这些特质后,还会不会每天都换着样给它做好吃的。 为了好吃的,它忍! 姜文曜被阿丢的叫声惊得睁开眼,这才发现段容枫脸色难看地坐在地上,头上脸上全是汗,撑着地的两只手不住颤抖,像是被人狠狠揍过。 “这是咋的了?刚才不好好好的吗!”姜文曜急三火四从躺椅上下来,扶着段容枫坐好,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用湿毛巾擦汗,要不是段容枫拦着,他都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没事,可能刚才操作有问题,没能点起你的肩火,还把自己震伤了。”毫无血色的嘴唇吃力地向上挑挑,段容枫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吹了一半就被急促的咳嗽打断。那股反弹的力量好像和他掌上的印记相生相克,被弹飞的瞬间,他有种全身力量被打散的错觉,幸好缓了会儿,掌心的力量渐渐回弹,告诉他他的修为还在。 段容枫心里长出口气,刚才那瞬间他还真怕自己的修为尽失,拥有过力量的人都很怕力量消失那种无力彷徨的感觉,即便他背后还有个强大的家族做支撑,也无法抵消这种无助。 姜文曜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早知点燃肩火要冒这么大风险,他说什么都不会让段饭桶尝试的,反正这么多年没火也熬过来了,他现在有稳定的工作,还有六间随便住的鬼屋,楼下车库里还有那么多段饭桶的车任他开,银行还有一百万存款,日子好的不得了,偶尔倒个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心吧,我休息会就没事了。”看出姜文曜的担心,段容枫心里暖烘烘的,仿佛连心口的憋闷都消失了。姜文曜把他架到客厅,提出推后和校长的会面,真正抓鬼还得靠段容枫,就算自己上班也没啥影响。段容枫却按住姜文曜拿电话的手,表示自己真的没大碍,休息一会就行了,再说中午是去吃饭,又不是去抓鬼,完全没影响。姜文曜见说服不了他,只好赌气地把手机扔到茶几上,跑去翻冰箱看能不能弄点消火降暑的东西,万一某人是不小心晒中暑了呢! 望着姜文曜忙碌的背影,段容枫无意识地张合着方才握过姜文曜的那只手,受伤后,他的掌心始终火烧火燎,难受的很,触摸到姜文曜的手时,那种难熬的感觉却消失了,这会儿手里空落落的,掌心又开始升温,不过比另一手要舒服得多。 难道小蚊子还有灭火的功能?段容枫满心狐疑,费劲巴拉地站起来,趁姜文曜不注意,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两手紧紧扣住他的腰。 一阵清凉从头到脚,段容枫舒服地呻·吟一声,享受地闭上双眼。 阿丢:“……”要死要活一秒变高·潮脸真的没问题么! 姜文曜也沉默了,手里切水果的刀顿了顿,好想把后面那颗蹭来蹭去的大脑袋当西瓜切怎么破! 警察叔叔会找他谈人生吗! ☆、55|61 在姜文曜身上磨蹭半天,段容枫发现之前的不适真的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股说不出的清凉,好像在沙漠干渴了两天的人突然喝了口加冰块的可乐,爽得北都找不着了。正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姜文曜,一抬头,就发现小蚊子举着菜刀黑着脸,应该是在琢磨一菜刀能不能把眼前这个脸皮厚的混蛋给剁碎了。段容枫吓得直缩脖子,灰溜溜逃回自己的房间。 阿丢哼哼两声,甩甩脑袋,钻到茶几底下睡大觉。 中午,西装革履的段容枫带着花裤衩大拖鞋的姜文曜出现在约定饭店门前,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姜文曜终于明白为什么段饭桶宁愿顶着近四十度的高温也要穿那么一身人皮,可现在再回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啊!姜文曜抓抓被风吹乱的头发,犹豫着直接走进去会不会被服务员赶出来。 段容枫似乎对这种地方很熟悉,把千万豪车的钥匙甩给泊车员,带着姜文曜往里走。迎宾员看到那辆车时就知道是段家的十三公子来了,殷勤地过来开门,姜文曜作为小跟班,被酒店人员无视了个彻底。 听说校长已经在包间里等他们了,段容枫侧过身,毕恭毕敬地冲姜文曜比了个“请”,姜文曜面无表情地走到段容枫前面。招待他们的服务员抹抹脑门的冷汗,能让段家最不羁的十三公子如此恭敬的……乖乖,敢情这位才是主角?也对,一般人谁敢穿成这样来他们这吃饭啊! 点完菜把服务员打发出去,段容枫正襟危坐,云淡风轻地看了校长一眼,校长立刻陪着笑脸说着客套的话,等菜上齐了,校长亲自给二人倒了杯酒,这才进入正题:“二位能叫出谢璠璠的名字,想必是对我们学校的事有一定的了解了,那我也就不和两位绕圈子了。”校长举杯,段容枫象征性抿了口,姜文曜倒是一口全干了。 五星大酒店里的极品茅台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到的,得多喝几口! “学校里闹鬼的传闻我早就听说过,也亲自去老楼区看过,但从未见过学生们说的那个红衣女鬼,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是学生们以讹传讹,故意把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校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坐到他这个位置,一年到头说不上要处理多少事,每当有学生自杀或意外死亡,校园里都会流传着各种闹鬼传言,听得多了再迷信的人都变得麻木,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很相信这些,直到早上,他挂断段容枫的电话后,家里就开始闹鬼,桌子椅子满天飞不说,屋子里还回荡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鬼笑。 亲眼所见还不信就是智商有问题了,所以校长二话不说立刻回拨了段容枫的手机。姜文曜闷着头给自己倒酒,要是让校长知道他家那鬼是段饭桶派去的,会不会掀桌子啊?他得快点吃,把贵的菜全部消灭掉,省得浪费。 “昨天我们去学校看过,也问过学校里的孤魂野鬼,经他们证实,老楼区确实有一只女鬼,我想您也听说过,红衣服的鬼都特别凶!”段容枫故意压低声调,做神神秘秘状,封闭的包间里适时地刮起一阵风,校长讪笑着抱起肩膀摩挲手臂。 “当然,我们这么说,想来您也不会完全相信。”段容枫话锋一转,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校长刚想摆手说他信,段容枫突然拿出个只有小孩巴掌大的易拉罐摆在桌上,校长和姜文曜好奇地看着,纳闷他怎么说着说着拿出这么个小东西。 段容枫挑起一边嘴角,姜文曜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每次段饭桶这么笑,就说明他要放大招了,放大招的潜台词就是他又要秀下限了…… “具体什么情况,还是让当事人亲自向您解释吧。”段容枫说着开启易拉罐,包间里刮起不停歇的旋风,五分钟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呈现出来,校长使劲儿地揉揉眼睛,怎么凭空多了个小孩呢! 小娃娃鬼被放出来后先是贪婪地看了眼桌上的美食,段容枫瞪他一眼,小娃娃鬼立刻一脸严肃地跳到校长旁边的空位上,校长受到了惊吓,噌地站起来躲到了段容枫身后,惊恐地看着那个忽视半透明状态还是很可爱的小娃娃。 “不要怕嘛!”段容枫笑得一脸欠揍,推着校长把他按回座位,同时给小娃娃鬼使眼色,小娃娃鬼立刻板起脸,小大人似的把他跟段容枫说过的话又重说了一遍,不过这次,小家伙着重强调了女鬼每次出现的阴森,还时不时配合上逼真的惊悚表情,把校长吓得不停擦汗。姜文曜把筷子都放下了——照你这么说,那还是学校么,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小娃娃鬼说完乖乖地坐在凳子上,可他的身子太小,从桌上看只能看到他半个小脑袋,校长咽了咽口水,好想落荒而逃啊! 段容枫慢条斯理地笑着,他在等校长主动开口请他收鬼,这样他可以把价码提的高些。没多久,段容枫的表情就裂了,因为姜文曜见小娃娃伸着脖子往桌上看太可怜,一把将小鬼抱到自己怀里,挨个菜给小娃娃鬼喂到嘴里。段公子咬牙切齿,他刚才怎么没直接把小鬼收回来呢,现在好了吧,都坐小蚊子大腿上了,还享受喂饭服务! 不行,他要额外送小娃娃鬼个地狱十五日游! 姜文曜哄孩子似的照顾小鬼彻底把校长震住了,校长看着乖乖坐在姜文曜怀里吃饭喝饮料的小鬼,脑筋都不会转了,好半天才颤抖着出声,说学校愿意出钱请两位去收了谢璠璠,但是有个条件,谢璠璠是跳楼后尸体失踪,这事若传出去,肯定会造成在校师生的恐慌,校长希望他们尽量低调,事后也不要大肆宣扬。 段容枫没好气地白校长一眼,校长赶紧掏出支票,写好后递过去,看段容枫没什么表情,校长赶忙表示这只是定金,事情解决之后会一次性付清尾款。 谈完重点,校长随便找了个理由开溜了,开玩笑,就算桌上摆着龙肝凤胆他也没兴趣和小鬼同吃啊! 没了碍眼的,段容枫原形毕露,把西装外套一脱,衬衫扣子解到胸口,抄起筷子玩命往自己嘴里塞。小鬼看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识相地放下筷子,反正他是鬼,不吃也饿不死,还是留点给这位说不上几天没吃饭的兄弟吧。 既然收了校长的定金,就得尽快搞定这单业务,饭后,段容枫和姜文曜回家换车,然后一路杀到学校。小娃娃鬼被段容枫找借口要了回去,重新装进易拉罐里,姜文曜好奇地拿过易拉罐左看右看,他开过的易拉罐不计其数,今天还是头一回看到开启的易拉罐居然还能恢复原状。 “你是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姜文曜摆弄着易拉罐随口问着,他只记得昨晚段容枫离开过一阵,回来时给他带了碗醒酒汤。段容枫心虚地把易拉罐拿回来,随手扔在杂物盒里,要是让小蚊子知道他昨晚回去狠狠教训了那群鬼,肯定会生气的。 …… 周日的校园依旧人少的可怜,两人无聊地在校园里游荡,如今摆在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谢璠璠的鬼魂出来闹事,而是他们根本不晓得谢璠璠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回来。 “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她这样的鬼,”段容枫像晒蔫的茄子,刚才回去换车怎么就忘了顺便换身衣服呢,“大多厉鬼只会在死亡地点附近徘徊,或是去找自己的仇家复仇,而后在仇家附近游荡,可你说谢璠璠一个跳楼自杀的鬼能跑到哪去?总不会是去找当初卖巫毒娃娃给她的店主报仇吧?” 谢璠璠这么大个人,肯定也晓得普通店里买的巫毒娃娃靠不住,考试前非要买一个带在身上无非是找个心理慰藉。段容枫始终觉得考试失败不是谢璠璠跳楼的主导因素,和男友分手才是重点。 可还是那句话,事情过去这么久,谢璠璠若想找前男友复仇,那男的早玩完了,何况根本没人知道谢璠璠的男友是谁,他们总不能拿着谢璠璠的照片挨家挨户去调查吧。对方那么神秘,应该本来也没打算让谢璠璠身边的人记住他,想把他挖出来就更难了。 “谢璠璠的室友不是说有合影吗,咱们可以联系谢璠璠的父母,索要那张照片。”姜文曜昨天就觉得合影上的男人是整件事的关键,也许谢璠璠就是因为放不下这份夭折的感情才会诈尸,最终变成厉鬼。 说起厉鬼……姜文曜灵光一闪,急忙拉住段容枫,段容枫不解地转头看他,姜文曜想了想,指指路边正在营业的奶茶店,段容枫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拉着姜文曜冲进去,点了两杯加冰的奶茶。 找了张偏僻的桌子坐好,姜文曜终于组织好语言,左右看看附近没人,其他桌也都是在看书学习的学生,姜文曜探了探身子,小小声地说:“你不是说厉鬼都是杀过人的吗?” 段容枫一口气喝掉半杯奶茶,才感觉燥热退下去一点,冲姜文曜点点头。驱鬼界对鬼类划分很严格,厉鬼是指怨气难以消散,杀人泄愤的鬼,被虐杀或横死的人死后怨气比其他鬼要重,被称为怨魂,如果不能消化这股怨气,就非常有可能杀人成为厉鬼。 通过昨晚对群鬼的审问,段容枫基本确定谢璠璠已经化为厉鬼……难道她已经杀过人了?刚消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段容枫急忙掏手机给校长打电话,确认这一年来学校里所有的死亡事件,趁校长整理资料的时候又给霍明亮去了个电话,让他在全市范围内汇总一年来可疑的死亡案件,尤其死亡对象是男人的。 和毫无牵绊的学生比,前男友被杀的可能要大得多。 很快,校长的电话回过来,从谢璠璠跳楼至今,学校共有三例学生死亡事件,一个是在校外车祸死亡,两例自杀。段容枫详细看过校长传过来的档案,认为这三起案件都没有问题,应该和谢璠璠无关。 霍明亮那边的调查就慢了许多,他们队最近又接了个大案,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帮他大面积撒网找资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一会半会能有结果的。段容枫也不指望霍明亮能马上找到线索,排除了学校,前男友基本已经早死早投胎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是通过警方找出前男友的可能人选,然后以他的死亡地点展开搜索,希望能尽快找到化为厉鬼,随时会杀人的谢璠璠。 “他们说过,谢璠璠很不待见那群工人的亡魂。”咬着吸管的姜文曜突然开口,段容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他们”是指那群鬼,昨晚群鬼也和他说过这个情况,却不晓得是为什么。 “走,去老楼看看。”姜文曜说走就走,段容枫哀嚎一声,窜到吧台又点了几杯冰饮料才不情不愿地跟出来。 翻过围墙,姜文曜径直来到倒塌的老楼废墟,段容枫边喝冰水边凑过来,发现姜文曜正蹲在瓦砾上头翻找着什么。 “谢璠璠死后诈尸,再出现却变成了鬼,她的尸体哪去了?”姜文曜紧锁眉头,顶着大太阳四处制造灰尘。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他就是觉得这座楼的倒塌和谢璠璠由僵尸变成鬼有分不开的关系。 “你记不记得王壮说过,校方听说这里闹鬼后曾搜索过,在废墟上找到一个巫毒娃娃。”段容枫的声音就像他喝下去的冰水,冷冰冰的,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个可能,一个让他浑身发寒的可能。 姜文曜点头,段容枫立即向校长求证,得到肯定答复。不过当时参与搜索的人都觉得在死过人的地方捡到个很邪门的小玩意,留着也是个麻烦,所以当场就给烧了。校长回忆说那个巫毒娃娃通体血红,不知道原本就是那个颜色,还是被工人的血染成那样的。 “那个巫毒娃娃是谢璠璠的。”听完段容枫的转述,姜文曜肯定地说,段容枫也这么认为,再次给霍明亮打了电话。 彼时,霍明亮刚开完会,正准备喝口水帮段容枫调资料,看到来电显示,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在挂断和接通间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我和小蚊子可能找到个凶案现场,你看你们局里能不能抽掉几个技术人员给我。”段容枫没像往常那样调侃几句,正经的语气听得霍明亮直愣神,直到段容枫又重复一遍才反应过来。外勤人员忙,技术科相对清闲点,霍明亮过去叫了两个人,想想觉得不放心,嘱咐刘辛扬案子有任何情况及时向他汇报,他带着两个技术人员亲自杀到学校。 “你们说去年跳楼后失踪的女生尸体就在这堆废墟里?”霍明亮眼珠子瞪得溜圆,要不是头上阳光正好,他甚至要以为对面的两人在说梦话。 “现在还不能确定,先让技术人员试试看吧。”段容枫拉起还在到处翻的姜文曜,示意两个技术人员取样。技术人员对这种工作驾轻就熟,打开专业工具开始搜寻。 “我说你俩是不是疯了?”不客气地拿起段容枫放到一旁的冰镇饮料,霍明亮边喝边喘粗气,“你们自己看看这片废墟有多大,想把这里所有的泥土全做化验根本不可能!就算这里真有一具尸体,随机取样撞上的概率也微乎其微!再说楼塌压死人是有警方处理善后的,那么多双眼睛难道看不到里面还有一具尸体吗?” “如果尸体被磨碎了,或者根本就是骨灰呢?”姜文曜用平板地声音说着让人汗毛倒竖的话,霍明亮惊讶地连饮料都顾不上喝,跑过去交代两个技术人员一定要多取几个样本做对比。 “也许不用这么麻烦。”段容枫静静地看着技术人员在废墟上忙碌,眸子暗了暗。在所有人望过来的时候牵起姜文曜的手走过去,两只左手交叠,那一刻,段容枫和姜文曜的脑子里同时出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尸体。 ☆、56|61 “在那儿!”段容枫和姜文曜异口同声,霍明亮虽然不明白这俩人咋突然和尸体互通有无,但仍指挥着技术人员去相应地点进行检测。那是一片靠近楼体边缘的碎石堆,技术人员先是搓了点水泥渣做对比,然后又敲碎两块比较整的砖头,脸色瞬间难看得像见了鬼。 “霍队,咱们带来的设备比较简陋,无法做到精准检验,不过从目前得出的数据看,这里确实有一具尸体。”技术人员大范围画了个圈,霍明亮的脸也黑了,难不成要把整栋楼都搬回去,寻找尸体的碎渣? “以你俩站的位置为中心,两米为半径搜寻就行。”姜文曜凉凉地说,两个技术人员立刻跳起来,原来他们正站在尸体上? 五个大老爷们从白天忙到半夜三更,才算把需要带回警局的砖头瓦块清理出来,段容枫他们仨只是喘得厉害点,平时严重缺乏锻炼的两位技术人员可惨了,背靠背坐在地上,任由霍明亮怎么拽都站不起来,两只手抖得像帕金森后遗症。 “这里有一具零碎的尸体,还死过几个工人,全都是非正常死亡,怨魂难散啊!”段容枫用标准的神棍骗钱语气烘托夜半的惊悚气氛,两个技术人员打个哆嗦,疑神疑鬼到处看,段容枫悄悄捻捻手指头,远处飘过去个白花花的人影,又捻一下,又飘过去一个。 “霍,霍队,这,这里有鬼啊!”技术人员甲上下牙打架,求助地望向霍明亮,霍明亮也看到那俩飘着走的影子了,不过他也注意到段某人的小动作,所以一联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恨恨地瞪对方一眼,霍明亮装出一副“是啊这里有鬼我也好怕怕”的表情,忽悠着俩人赶紧离开这里。 要带回警局的砖石有几百斤,装了四个编织袋,霍明亮开来的警车根本放不下,段容枫大方地把自己的车钥匙递过去,让老霍天亮前再停回原位,别影响他们按时回家就成。 “老楼区不会真的有鬼吧?”临走前,霍明亮趴在段容枫耳边小声询问着,段容枫挑起半边眉毛看白痴似的看着他,没鬼他会闲得放着大周末不过,跑来顶着暴晒搬砖头?瞧这一身脏的,流汗都冲出泥道道了! “尸体运走了,谢璠璠也不在,咱们还回去干嘛?”回去的路上,姜文曜疲惫地打着哈气,他可是要上班的人,再不睡明天就该闭着眼睛工作了。 “谢璠璠不在,那些工人应该还在,我就不信他们不知道楼里为什么会出现死人。”段容枫微闭着眼,浑身散发着冷硬的气场,像是即将上战场大杀四方的将军。姜文曜的眼睛睁大了一点,这样的段饭桶在星月之光的映衬下,蛮帅的嘛! 万幸,段公子这回帅过了三秒,一路上,他都保持着这份冰美人的气质,看的姜文曜都不困了。 走到围墙外,段容枫拦住想跳墙的姜文曜,拿出一张搜鬼符扔到半空,符纸自燃成明黄色火焰,在空中载浮载沉,摇曳的格外璀璨。工人的亡魂惧怕谢璠璠,被赶出老楼区后就再没回来过,他们想找到那群工人就得扩大搜索范围。 “干嘛不多用几张符纸?”姜文曜想起春游时,段饭桶得知王壮几人被饿死鬼追,一撒手就是十几张搜鬼符,那场面多壮观,效率也高。 段容枫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也不想明天学校里又流传出新的闹鬼传闻吧?”学校不比深山,干什么都得谨慎些,万一被哪个起夜的学生看到满院子飞火光,还不吓死人啊!再说那群工人的魂魄没有攻击力,也不会伤人,他们大可以用一整晚的时间慢慢找。 姜文曜尴尬地挠头,缺觉影响智商这事看来是真的,他的脑子都成浆糊了。 搜鬼符在离地两米左右的地方慢悠悠飘着,段容枫开启阴阳眼,领着睁眼也跟睡着差不多的姜文曜跟在后头,路上偶遇几只游荡的亡魂,全被段公子顺手超度了。 凌晨两点半,段容枫有些着急,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亮了,他们再想找到工人的鬼魂就更难了。看看昏昏欲睡的姜文曜,段容枫伸手在火团上拍了拍,搜鬼符像打了鸡血似的窜出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姜文曜揉揉眼睛,还以为有突发状况发生,可瞪大眼睛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瞌睡虫再度爬出来,那双黑亮亮的眸子又眯缝起来了。 段容枫心疼地摸摸对方点来点去的脑袋,感叹手感真是不错,四处看看,前面不远正好有个小凉亭,里面有石桌石凳,段容枫牵着姜文曜走过去,姜文曜屁股贴到石凳上,人就跟没魂了似的,软塌塌趴在石桌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昨晚的醉酒还没全醒呢! 段容枫本想把那件差点捂死他的西装垫到石凳上,一回头,姜文曜已经睡死了。 “……”段容枫只好把西装盖在他身上,今晚气温适宜没有风,在外头睡一宿应该不会生病。 安顿好姜文曜,段容枫单手托着下巴到处打量,凉亭外面是个人工湖,湖上有座古色古香的拱桥,要是再摆上两个小人打把伞,妥妥的白蛇与许仙啊!段容枫正满脑子风花雪月,眼角突然瞥见拱桥上真的出现了个人,还撑着把伞!段容枫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人全身包裹在黑夜里,从段容枫这个角度看上去雾蒙蒙的,黑色的伞压得很低,挡住了他的脸,段容枫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对视片刻,段容枫在左眼上点了点,关上左眼的阴阳眼,发现依然能看见那人,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是鬼。 不是鬼,那就是个人!到底哪个家伙这么大胆子,敢在大半夜穿成这德行跑来属阴的湖中桥上?生怕招不来鬼么! 段容枫看了姜文曜一眼,感觉把他放在凉亭应该没什么危险,就准备起身去看看大半夜打算的人到底要干嘛,一抬头——嗬!人呢? 段容枫冲出凉亭到处找也没再见到那人的身影,那座桥足有十多米,当时那人正站在桥中间,不管从那边下桥都要走七八步,怎么可能转瞬就不见了!难道是掉湖里了?更不可能啊,那么大的人掉湖里,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水声,可他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回忆着那人从出现到消失,以及那及其诡异的打扮,段容枫目光凛然,看来那人是针对他们而来的,只是不知是哪个世家门派来探风的,还是邪修那脉来找茬的。 打黑伞的男人无影无踪,段容枫不敢把姜文曜一个人留在凉亭里,只好放弃寻找,略带不安地坐回石凳,思忖着他们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到底是谁对他们的行踪如此了解,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他看到的? 正想着,眼前火光一闪,段容枫猛地回神,原来是搜鬼符回来了。 工人的魂魄找到了! 段容枫推了推姜文曜,姜文曜哼哼两声,枕着另一条胳膊继续睡,段容枫没办法,一把将人抱起来,跟着搜鬼符一溜小跑。 …… 姜文曜正在做梦,梦里,他站在无边的虚无里,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知道脚下是不断波动的水纹,而眼前,有个同样黑漆漆的人。他看不见那人的样子,但感觉得出对方没有恶意。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地对视着,谁也看不见谁,却都在彼此的眼里。 忽然,姜文曜感觉对面的人影动了动,他仿佛听到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再去“看”,发现已经找不到那人在哪儿了。 心里升起淡淡的失落,姜文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一个亲密的老友远去,再见不知何时。脚下的水面波纹大了些,随着黑暗一波又一波袭向姜文曜,姜文曜觉得很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只好蹲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脚下。漆黑的水面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和周围的空旷相比,那点能被看见的波纹显得格外可爱。姜文曜静静看着,嘴角莫名挑起,伸出手想触摸脚下的水纹,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突然映在水面上。 姜文曜眨眨眼,再眨眨眼,后知后觉地跳起来,妈呀一声,疼痛传来。 “小蚊子小蚊子,摔坏没有?咋的了,睡毛楞了啊?”段容枫没被眼前的群鬼吓到,却被姜文曜吓了得不轻,他抱得好好的,小蚊子甚至舒服得笑了,怎么毫无预兆就跟触电般从他臂弯里扑腾出去了呢! 幸好屁股先着地,要是脑袋尤其脸部先着地……段容枫想想就觉得疼,昨儿他刚亲身体验过一把脸着地的滋味。 姜文曜吭哧着站起来,迷糊地看看段容枫,再看看身后……还真有张惨白惨白的大鬼脸!姜文曜噌地跳起半米高,以前所未有的伶俐绕到段容枫身后,见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梦想照进现实”,丫的你就不能美个容再出来见人吗!视觉刺激吓死人啊! 鬼也被姜文曜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戳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旁边有棵粗壮的老榆树,鬼飘到树后头,时不时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姜文曜和段容枫的互动。 这俩人,有问题啊! 看到树后冒出半颗鬼脑袋的姜文曜:“……”哥们你这样更吓人好吗! 幸好没大头朝下挂在树上。 “他是谁啊?”拍走借检查为名吃豆腐的狼爪,姜文曜指指树后的仁兄,鬼发现姜文曜不怕他了,脸蛋红了红,腼腆地冲他招招手算打招呼,萌的一塌糊涂。 姜文曜:“……”可是看看那张脸还是好出戏啊! “他就是那批被老楼压死的工人之一。”段容枫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威严地转身冲那只鬼招手,鬼从树后飘出来,停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两只脚别着,手死死抓着衣角,低着脑袋偶尔抬起眼睛偷瞄两人。 他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比电影明星都好看! “不是说压死了好几个么,怎么就找到他一个?”姜文曜仔细打量着对方,这只鬼一看就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娇羞的神态像个大姑娘。沉默半天也不知该问对方什么,只好把话头扔给段容枫。段容枫摊摊手,满脸无奈:“搜鬼符找到他们的时候,他被那几个工人的魂魄欺负得都不像样了,我怕他被打废了就把他救了,其他鬼魂趁这工夫跑没影了,我已经让搜鬼符去找了。”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姜文曜立即抓住重点,按理说工地上的工人对年纪小的工友都比较照顾,偶尔几个凶点的也就是指挥着小孩儿多干点活,没听说几个人合起火来欺负小不点的。看这只鬼的腼腆样就知道他生前什么样,这种人很难与人为敌,至少姜文曜想不出得多坏的心肠能狠得下心欺负这种乖小孩。 “他们,他们说是我害了他们……”男孩无措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他始终相信自己做的没有错。 “难道是你把楼炸塌了?”段容枫纳闷了,几个工人死于老楼倒塌,怎么能怪在这个小工人身上。 “没有没有!”男孩惊恐地摆手,姜文曜拍拍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肩上的手传递给他安定的力量,男孩稳定心神,感激地冲姜文曜笑笑,姜文曜也回以他个柔和的笑容。 段容枫挑起眉梢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既是别扭又是惊诧。别扭的是小蚊子从来没这么安慰过他,凭什么差别待遇啊!惊诧的是小蚊子居然能碰到这只鬼?! 工人横死,魂魄自然而然带着怨气,想要显形也比普通的亡魂容易些,但这不意味人们看得见就摸得着,小蚊子就算有天眼加持也不该能触摸鬼魂啊! 段容枫暗地里攥了攥拳头,下次回段家老宅,他就是用钳子也要撬开太爷爷的嘴,问出小蚊子身上的秘密! “去年工程开始前有个男人找到我们工头,让他翻新老楼的时候往里加点东西。我们几个跟了工头好几年的人一开始都不同意,可那男人给了工头一大笔钱,还应承以后多给工头介绍大生意,工头就点头了,其他工人也同意了,我不干,他们还打我……”男孩抹抹眼泪,满脸都是委屈。 “那男人让工头加什么?”段容枫和姜文曜异口同声。 “……一具尸体。” ☆、57|62 对于男孩的话,段容枫和姜文曜并不意外,虽然化验结果还没出来,但他们基本确定那具尸体就是谢璠璠的。可吩咐工头埋尸的人是谁,对方为什么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把失踪的尸体送到学校来? “我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就算人不是我们杀的,那也是一条人命的,怎么能不声不响埋到楼里!”男孩说这话的时候鼓着腮帮子,两只手攥成紧紧的拳头,脸上全是愤怒。可那群工人当时被钱财冲昏了头脑,昧着良心也要赚这笔不义之财,男孩说要报警,工头还威胁说要把他一块干掉,反正埋一具尸体也是埋,两具也是埋,费不了多少工夫。男孩怕了,只好附和着说愿意干,并收下工头硬塞给他的钱。 男孩明白,这是买他闭嘴的钱,如果他有一点反常,这笔钱就是他的要命钱。 “那是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儿,可好看了,”男孩脸上又现出红晕,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穿着吊带睡衣,头发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泥土,我猜送她来的那个男人是从哪里把她挖出来的。” 出于愧疚和无奈,施工前的那个晚上,他陪了女尸一宿,天放亮的时候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个巫毒娃娃,男孩想着他救不了女孩的尸体,就把她唯一的遗物偷偷留下来,准备找机会把它埋个好地方,不用像尸体那样被封在教学楼里。 “我们只是翻新老楼,并不是要盖房子,没办法把尸体整个砌进墙里或地里,工头也不知从哪弄来的强酸,把尸体溶了,再把骨头杂碎,混在水泥里,抹到墙上。”男孩半透明的身体微微颤抖,段容枫和姜文曜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谁都没想到他们处理尸体的方法居然如此令人发指,怪不得老楼倒塌后,警方没有找到谢璠璠的尸骨。 老楼翻新时本来就很少有人往这边走,当时又赶上是暑假,因此他们大白天瞎折腾也没引起任何人怀疑,工人们成功地把谢璠璠毁尸灭迹。几天后,那男人又来一次,听他和工头的对话,应该是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工头把他的手段说了遍,男人满意地频频点头,再给工头几沓钱,这笔见不得光的交易正式结束。 那之后,工地正常施工,因为并不是所有工人都知道这事,所以发了财的几个工人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有男孩满心愧疚,整夜整夜做噩梦。等到休息日,男孩带着巫毒娃娃,想找个离学校远点的地方埋,没想到却被工头发现了,工头把他臭骂一顿,抢走巫毒娃娃,把它埋在需要修补的破旧台阶里。 “可能这事让工头他们对我起了疑心,怀疑我会把他们做过的事捅出去,所以他们总是时不时找茬欺负我,最后再小声警告我如果敢乱来,他们就把我杀了,以同样的手段处理,我,我怕极了,就保证说我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再说尸体都处理干净了,说出去谁会相信啊,他们这才放过我,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不然我早就被他们弄死了。”男孩表情有些扭曲,那段时间是他内心最挣扎的时期,既受良心的折磨,又要时刻提防这群红了眼的工人。工头下面有三个班,参与这件事的工人都是同一班,如果趁另两班人休息的时候几个大老爷们想弄死他一个,简直易如反掌。 “那天是我们班单独作业,工头又提起这事,他们就开始说我,甚至还想揍我,可没等他们动手,楼突然塌了,我们所有人都被埋在里面。你们不知道,我被埋在砖石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我以为噩梦终于结束,可以彻底解脱了,呵呵,我真是太天真了,我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鬼魂,我死了也无法远离那群恶魔,为什么我们没有下地狱,我们都应该下地狱的!”男孩痛苦地蹲在地上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段容枫和姜文曜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该怎么劝慰对方。看来只有尽快找出那群工人,让男孩知道真正做错事的不是他,放下心结去轮回才能摆脱整件事对他的影响。 段容枫拍拍男孩的肩膀,狠着心继续问他们死后的情况。男孩抽噎着继续讲述。他们死后在老楼区徘徊了很久,可能因为阳寿未尽,并没有鬼差来带他们走,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大概半年后,老楼区来了个红衣女鬼,男孩一眼就认出是那具尸体。 女鬼的气息让他赶到害怕,但内心的愧疚却让他忍不住靠近对方,想要弥补生前的错。其他工人也认出女鬼,认为是男孩拿了她的巫毒娃娃才会导致她冤魂不散,所以在被女鬼一而再驱赶欺压后,工人们也变本加厉欺压男孩,要不是鬼没办法杀鬼,他们早就把男孩杀死一次又一次了。 “你还记得把尸体交给你们的男人长什么样吗?”就算破案抓凶手这事不归他管,段容枫也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找出来,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狠毒的心肠!这得是多大仇才能把安葬的尸体挖出来,连个全尸都不留!再者,谢璠璠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也许同样可以在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找出答案。 让段容枫和姜文曜失望的是,男孩摇了摇头:“男人第一次来找工头的时候我没注意,就记得他带了个大大的草帽,那天特别热,大街上不少人都那么打扮,我也没当回事。后面那次他也是差不多的打扮,我特意往他脸上看了眼,才发现他戴着墨镜和口罩,我想离近点,就被工头给骂了。”那时候工头已经在防备他,自然不可能让他看到大金主的真颜,“不过既然他许诺以后给工头介绍大工程,那工头肯定知道他是谁吧。” 段容枫胡乱安慰几句,把他收进装小娃娃鬼的易拉罐,等事情结束后再统一超度,姜文曜没再关注他怎么关注,满脑子都是对那几个工人禽兽不如行为的愤慨,即使他们变成了鬼,姜文曜仍旧想把他们碎尸万段! “搜鬼符怎么还没回来?”姜文曜在附近转了转,做贼似的在男生宿舍楼外面拿了把八成没人要的破拖布,把拖布杆拔下来抡了抡,对手感非常满意。 段容枫缩缩脖子,他怎么觉得小蚊子要去和黑涩会火拼呢! “咳咳,你听我说,”段容枫像面对劫匪般举着双手,小心翼翼靠近姜文曜,这会儿正是小蚊子火气大的时候,他可不想替那几个人渣挨顿棍子烧肉,“那几个小子活着的时候能干出这种事,还打算杀同伴灭口,说明他们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就算没成恶鬼,也绝对比普通人要凶,待会儿找到他们让我处理,你在旁边替我掠阵。” 姜文曜凉飕飕瞟他一眼,右手的棍子在左手心里拍了拍,段容枫噤声了。 小蚊子能触摸到鬼,但这根棍子应该打不到鬼吧?等会让小蚊子发泄发泄,就当抽风了。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搜鬼符终于晃晃悠悠飘回来了,姜文曜恶狠狠瞪着半空的搜鬼符,段容枫感觉那团火像是抖了抖,没等他吩咐就转身往来路上飘。 段容枫:“……” 姜文曜杀气腾腾地跟上去,段容枫也只好蔫头蔫脑地随着,走了半个钟头,在学校北门的小树林里发现了那群鬼。 “是你们把谢璠璠的尸体埋进老楼的?”姜文曜低气压全开,段容枫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握着符纸眼巴巴在旁边观察着,只要群鬼敢乱来,他就放大招,这种鬼,退他两层皮都不冤枉,下地府也是油锅里滚三滚的货。 工人们的鬼魂并不是显形状态,所以姜文曜突然对着他们说话,他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半晌,一个四十多岁,面相较凶的男鬼啐了口,骂骂咧咧地念叨:“妈的,肯定是海子那臭小子把咱哥几个卖了!当时就不该手软,直接收拾了就没这么多破事了!”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姜文曜微微扬头,目中的寒光犹如实质,段容枫抖了抖,他还是第一次见小蚊子这样。 太可怕了! “妈的,是老子干的你能怎么地!”工头指着姜文曜的鼻子打算开骂,姜文曜直接一棍子抡上去,正抽到工头伸直的胳膊上,工头惨叫一声,捂着胳膊退后好几步,被其他工人扶住。 段容枫惊呆了——这这这!那根棍子是金箍棒么!为毛能打到鬼!! 这几个工人生前就是打架闹事的好手,如今变成了鬼更是肆无忌惮,看老大挨了打,其他人纷纷抡着拳头冲上来,嘴里骂着朝姜文曜脆弱的地方下死手。 不是他们习惯赤手空拳,而是死后的他们没本事接触实体,想掰树枝当武器都不行,只能用拳头。 段容枫看这么多鬼欺负姜文曜一个,立刻想过来帮忙,姜文曜大吼一声,抽飞跑在最前面的工人,扭头让段容枫老实儿在原地呆着。 呆着就呆着吧!段容枫默默把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小蚊子的拳脚功夫相当给力,对付这几个打架范儿的鬼,肯定没问题。 迎着群鬼的进攻,姜文曜后退几步,把他们带到贯穿树林的小径上,这里相对空旷,棍子这种长兵器能发挥作用。 一只鬼挥着拳头打向姜文曜的脸颊,姜文曜看都不看,空着的左手劲道十足地一击,打中对方的肚子,那只鬼痛嚎着蹲下去,半天站不起来。另个鬼以为机会来了,从后面发动偷袭,姜文曜棍子拄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连带着偷袭的家伙,三只鬼全被踹了出去。 一眨眼,群鬼被揍了个遍,姜文曜提着棍子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进树林!”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群里立刻手脚并用爬到密林了,这里两步就有一棵树,棍子根本发挥不出作用。姜文曜维持着原来的速度走过去,经过段容枫时突然提膝盖,双手握住棍子在大腿上一压,咔嚓,棍子变成两截。 段容枫立马鼓掌,把手笼成喇叭状大喊:“小蚊子太机智了!小蚊子太帅了!小蚊子小蚊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姜文曜踢到个枯萎的树杈,差点绊倒。 群鬼幽怨且恶狠狠地瞪着段容枫——这么严肃的时刻请你闭嘴好吗! 虽然武器制约解除,群鬼还是很快找出钳制姜文曜的办法:他们可以穿过树木,环境对他们毫无影响,姜文曜想击打他们却必须绕过树,只要他们用树干做掩护,或者飞到树上,姜文曜就没办法再打到他们。 工头率先飘到树上,下一秒胸口挨了重重一拳,身体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坠落。 段容枫蹲在树杈上笑得那叫个得瑟,伸着大拇指指着自己鼻子牛气冲天地说:“靠,真以为你段爷爷是死的啊!让你开外挂!让你上树!小蚊子,这里有一个,往死里揍!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算我的!” 摔下去的几秒里,工头瞪着恍如死不瞑目的眼睛思考着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生命题:这孙子啥时候上树的? 姜文曜也没客气,两步跨到工头这边,两臂齐齐举起再狠狠落下,把尚未落地的工头直接砸进了地里。 其他工人被这气势吓得忘了反击,姜文曜紧走几步,每人赏了两棍子,所有鬼哎呦着瘫在地上,这回连飘都飘不起来了。 段容枫从树上跳下来,掐着腰得意洋洋地踩在一只鬼的胸口,这只鬼猛地吸了几口气,他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又像放了块烧红的烙铁,快把他的胸膛穿透了。 没再理会这些虾兵蟹将,段容枫来到还在坑里的工头跟前,蹲下敲了敲工头的脑袋。工头惨叫,段容枫吹了声口哨:“能叫这么大声,看来伤得不太重嘛!” 姜文曜拍拍他,段容枫赶忙站起来躲到一边,只见小蚊子活动着脚腕,然后像足球运动员射点球那样,一脚把工头从坑里踢出来,撞向斜后方三米远处的树干。 段容枫高喊着“漂亮”,脚下跟踩了滑板似的瞬移过去,把一张符纸贴到树干上,于是工头硬生生撞到树上,吭的一声,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嘿嘿嘿,欺负你爷爷我没见过世面是吧,爷爷捉了二十多年的鬼也没听说鬼还有晕厥技能呢!”段容枫在工头脸上狠狠拍了几巴掌,“说你呢,赶紧给我起来,不然今晚就把你当世界杯过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1节 工头听了一咕噜爬起来,结果动作太猛牵扯到伤势,疼得呲牙咧嘴,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我问你,那具女尸是不是一个男人交给你的?”段容枫抱着肩膀,脸上的戏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威严。走过来的姜文曜看到他换上这张正经脸,同样的问话咽回了肚子里。 “是,是的!”工头忙不迭点头,眼睛贼溜溜地在段容枫和姜文曜身上游走。这俩人从打扮到出手都不像法师啊,咋就把他们哥几个打得这么惨! “你认识他?”段容枫抬手在工头脑袋上敲了一下,工头抱着脑袋哀嚎连连,边使劲摇头,带着哭腔回话:“不,不认识!” 段容枫和姜文曜互看一眼,同时皱眉,如果工头也不晓得那男人是谁,岂不是就调查不下去了! “他不是答应给你们介绍大工程吗?你不认识他怎么会相信他?”段容枫显然不怎么相信对方的话,像这种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油条,不可能咬看不见的饵。 “他他他……”工头一紧张还结巴了,段容枫又给他一下,他才捋直自己的舌头,“他当着我的面打了几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就有个和我合作过很多次的包工老板给我打电话,说有人吩咐把城郊即将动工的别墅项目交给我们做,所以我相信他确实能给我介绍大工程!”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段容枫对这个问题没抱希望,没想到工头这次却点了头:“我见过他的长相,我知道!” ☆、58|62 “我看他是大老板,整明白他是谁不是也多个来钱的保障嘛!”工头腆着脸笑笑,被段容枫瞪了一眼老实了,“再说了,我替他干那事整不好是要坐牢的,真要是被警察发现我在楼里藏了具尸体,肯定得问我那是谁,我说不上来,也说不清是谁把尸体给我的,那万一把我当凶手枪毙了咋办!”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要是让霍明亮听到这番话,呵呵…… “说说那人长什么样,详细点!”段容枫拿出手机,按照工头的形容点来画去,姜文曜好奇凑过来一看,哟,是手机软件太智能啊还是段饭桶才华无限啊,这人画的,挺像个人嘛! 段容枫冲姜文曜抛了个媚眼,然后冷硬地把手机递过去让工头看像不像,工头缩着肩膀横看竖看了半天,茫然地抬起脸,弱弱地问了一句:“您,您画这人和我说的有关系吗?” 段容枫:“……” 姜文曜嘴角抖了抖,实在没忍住,整个人跟过电似的抖来抖去。 “重新来!”段容枫那颗傲娇的心受到了致命打击,拿回手机把先前画的全部删掉,让工头细致描述那人的每个五官,画好一部分就让工头看,工头点头再继续往下画。 “哎呦,我就躲在角落远远望了那么一眼,哪能看那么清楚啊!”工头被问得抓狂了,就算两次都是坦然面对面,他也不可能记得清那人眉毛有多少根,嘴唇上有多少纹路吧! “他第一次去肯定是自己开车吧?”段容枫还在低头和手机绘画软件做斗争,姜文曜适时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人要搬运谢璠璠的尸体肯定不会打车或让别人开车,如果他开的是自己的车,只要有车牌号就能找出那人的身份。 “是,他两次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不过他把车牌摘掉了,我估摸着是怕被人看到,进校园以后给摘了。”工头苦着一张脸,真让他看到车牌又怎样,他又没有渠道通过车牌查找车主,所以就算那人没摘车牌,他也不会刻意去记那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这回呢!”段容枫虎着脸再把手机递过去,这次工头很快点头:“像了像了,鼻子再高点,下巴没有这么尖,对对,这块再往外点……基本就是他了!”工头激动地一拍大腿,段容枫拧着眉毛看了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呢?” 画像显示对方是个长相不算帅,但很有魅力的男人,年纪三十上下,姜文曜探头看了眼,越看越觉得这种人属于扔人堆里立马消失不见的类型,他得天天见面才能记住。 工头看他俩看画像看的那么认真,朝旁边站成一排的群鬼小幅度招手,众鬼会意,轻手轻脚准备开溜,还没走到树林变成,一根手臂长短的棍子丢过来,正砸在工头脑袋上,把工头砸得“吭”一声,脸摔进地里,俩人帮忙拽着才拔萝卜般拔出来。 “我让你走了吗!”段容枫杀气十足的眼神扫过去,群鬼赶紧抱头蹲在树底下,工头最惨,脑袋上肿了个大包,抱头蹲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大包,疼得眼泪快掉下来了。段容枫没好气地过去挨个赏了两脚,一只鬼贴张符纸,把他们送去地狱偿还生前欠下的孽债。 搞定这些,段容枫看看亮起的天,拉起姜文曜往校外走:“老霍应该把车送回来了,咱先回去睡觉,我把图像传给老霍了,让他想办法找人。” 说到睡觉,姜文曜当时就困得眼睛睁不开了,上车就开始睡,连最后被段容枫抱上楼都不知道。要不是看他偶尔皱眉动动,段容枫以为他又晕过去了呢。 把姜文曜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段容枫把狗窝里睡得昏天黑地的阿丢拎出来,阿丢四只小短腿拼命划拉,还是被段公子拎去了隔壁卧室。 “擦,你就不能用点温柔的方式叫我起床吗!”房门一关,隔音符一画,阿丢立刻凶相毕露,呲着牙凶狠地冲段容枫挥舞爪子,段容枫没理它这套,调出画像,把手机扔到阿丢前面。阿丢气哼哼地呼气,边低头瞄了眼手机上的男人。 “哟,这哥们挺眼熟的,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阿丢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瞪得溜圆,可它最近日子过得太悠闲,脑子迟钝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在哪见过。 “我要是想起来在哪见过就不用问你了!”段容枫没好气地在狗脑袋上拍一巴掌,捡回手机给画像上的男人相面。他和阿丢都觉得这人眼熟,说明他们确实见过,而且见面原因九成九和灵异有关,要知道他只有驱鬼时才会带上阿丢,平时花天酒地的谁会带条狗,还是条毫无品相而言的土狗。 咳咳,扯远了,他从来没出去花天酒地过!! 阿丢被这下糊到地上,差点把狗牙磕掉了,若是以前阿丢早跳起来和段容枫世界大战了,今天却好像被那巴掌打通了经脉,脑子里混乱的一团突然就顺畅了:“我想起来了,咱确实见过他!” 段容枫挑着半边眉毛没好气地瞪它——想起来还不赶紧说! “你记不记得去年夏天你爸派你去江南处理小镇闹鬼的事?”阿丢跳到沙发扶手上,直视着段公子的眼睛。段容枫点头,这几年饭桶名声叫响了,他很少再被派去外地捉鬼,去年实在是家里没人,他爸不得不把他打发过去。那只是一宗很普通的怨魂闹事,他三两下就解决了,可他愣是磨蹭了大半个月才回来,剩下的时间都被他花在江南水乡的大好风景和各色美食上了。 “当时你爸通知你过去,你就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本地的委托你连理都不理,后来那人把你堵在机场,说他被厉鬼缠身,可咱们没在他身上发现鬼气,很可能是他自己疑神疑鬼,所以你就给了他一张符纸叠的护身符,让他等你回来再说,那之后这人再也没联系过你,你光顾着在江南玩,就把这事彻底忘了。”阿丢说着抛给段公子一个鄙视加嫌弃的眼神,它怎么就跟了这么个没责任心的主子!枉费它被当成行李托运了几个钟头,结果正事没三分钟搞定,剩下就是被某个没良心的家伙扔在酒店里,那半个多月,客房的电视遥控器被它按坏六个! 可见它都无聊成什么样了。 阿丢这么一说,段容枫也想起来了,去年夏天有个男人不知从哪得到他的电话,一天八遍的打,语无伦次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那时候他就想赶紧上飞机,免得段家其他子孙回来就轮不到他出公差了,所以想都没想把这单生意踢给了裘五。好巧不巧裘五也要去外地处理件急事,没顾上他,男人急了,把拎着行李美滋滋等飞机的段容枫堵在机场。 人家都找上门了,段公子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详细问了问闹鬼的经过,男人颠三倒四讲了半个钟头,段容枫才勉强听明白,男人每晚都会梦到个红衣女鬼来索命,段容枫用阴阳眼看了看,男人身上并没有被鬼缠的气息,再结合男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怀疑这人是有病忘了吃药,随便弄张保平安的符纸叠了个常见的三角护身符给他。 那次男人的脸始终处于扭曲状态,所以段容枫看到画像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比谢璠璠死亡的时间,那个自称被红衣女鬼缠的男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前男友!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留个地址联系方式什么的。”段容枫烦躁地耙耙头发,现在所有希望都集中在霍明亮那边,天知道猴年马月能把人给翻出来。 “我说,他当时不会真的被鬼缠吧?”说完正事,阿丢懒洋洋地趴在沙发扶手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虽然它全程没吱声,但它始终盯着男人看,它确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可事实证明确实有一只红衣女鬼和那人有关,难道女鬼的道行高深到能掩藏自己的气息,连它这只吃鬼无数的凶兽都看不出来? “应该不会。”段容枫摇头,他的阴阳眼在双手金印的加持下能顶半个天眼,所以他用手点点眼睛,就能看到齐向东魂魄的滞阻,他记得当时特意好好看了看对方,绝对没问题,不然也不会那么随便地把人打发走。 可又怎么解释男人梦到红衣女鬼的事呢? 段容枫单手撑着下巴,手指一下下敲着自己的唇,阿丢打了个喷嚏,使劲晃晃脑袋,它一定是脑震荡了,居然把段饭桶和“撩人”俩字联系起来! 谢璠璠跳楼死亡,被路过的保安发现,保安叫人的这段时间里,尸体神秘失踪,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基本排除谢璠璠诈尸自己离开的可能,这说明偷走尸体的人是有备而来,很可能准备了塑料布一类的东西包住尸体迅速逃离现场。偷走尸体的人肯定也看到了谢璠璠白色睡衣被染成血红,留下心理阴影,噩梦不断。这个人可能是前男友本人,也可能是某个人雇来的帮手,不管哪种情况都说明一点,有人知道谢璠璠那晚会跳楼! 段容枫心里一动,假设谢璠璠和什么人约定,当晚如果见不到对方或是怎样就跳楼,那对方出现在现场也算合理,可他为什么要带走尸体?就算被警方知道前因后果,这人最多也就是受点道德谴责,被人指指点点说他见死不救铁石心肠之类的。而带走尸体后,一切就变味了,一旦被发现,他就更说不清楚了。 除非他有不得不带走尸体的理由! 这个理由很可能是谢璠璠死亡的真正原因! 若谢璠璠不是自杀,尸体上应该会留下某些痕迹,警方介入后顺着线索就会找出害死她的人。那人怕落得这样的下场,所以冒险带走谢璠璠的尸体,然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掩埋。 那人大概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被谢璠璠的死相刺激不轻,开始连夜做噩梦,并误以为这是谢璠璠的鬼魂找她来索命,然后通过某种手段找到了段容枫,想让段容枫解决女鬼,永远尘封他犯下的罪。可段容枫没管他,他发现护身符没用后继续找人救命。 也许是某个人指点,也许是在网上找到的偏方,男人决定把谢璠璠的尸体挖出来,彻底处理掉。可为什么要冒着被人认出来,甚至被敲诈的风险把谢璠璠送去老楼呢? 段容枫交叠着大长腿,晃荡着离地那只拖鞋,两眼微微眯着,盯着拖鞋上大大的卡通笑脸。 “那人会不会是想借助四座老楼形成的风水阵法,镇压住谢璠璠的鬼魂啊?”阿丢盯着笑脸看了会就圈圈眼了,它算是发现了,脑袋越晕,想事情越清楚,这叫什么事啊! 段容枫眼前一亮,的确有这种可能,事实上,在老楼倒塌以前,谢璠璠根本不是厉鬼,可男人一系列的举动伤害了她,也可能是被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死因,让她的怨念迅速累积,最终冲破了老楼区的阵法庇护,楼塌了,害她埋尸废墟的人死了,谢璠璠彻底化为厉鬼。 如果这一系列的推断成立的话,那谢璠璠下一步……肯定要找把她送去老楼的人报仇啊! 段容枫坐不住了,给霍明亮和裘五各打了个电话,要求霍明亮把调查画像上男人身份的事摆在首位,其他的都往后推,至于裘五,段容枫基本没报希望,只是按例问问他有没有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裘五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段容枫说的是谁,后来好不容易想起来了,就说他只接过对方一个电话,他那时急着去外地,男人就主动挂断电话,至今都没再联系过。 “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吗?”段容枫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综合所有线索来看,找他驱鬼的男人就是谢璠璠的前男友,也是用某种手段害死谢璠璠的人,谢璠璠冲出老楼后经常离开,也是去找男人报仇,得没得手暂时未知,不过她有本事弄垮风水局重要一环的老楼,说明谢璠璠的怨气非常大,道行精深,这样的厉鬼会滥杀无辜的! 就算从有人看到她开始算,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会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里呢? 谢璠璠,你是受害者,千万不要一错再错,让自己万劫不复啊! ☆、59|63 姜文曜起床做好早餐,就发现次卧里躺着个长毛腐烂、浑身散发怨念的臭蘑菇,把段蘑菇提出来摆在桌边,段蘑菇也没了往日看到食物时那股子劲头。姜文曜疑惑了,他不就是睡了俩钟头吗,怎么着,段饭桶转性了? 等姜文曜满心问号走了,段容枫趴到沙发上继续挺尸,直到临近中午,霍明亮的一通电话拯救了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人还活着!” “真的?”段容枫腾地站起来,蹲在他腿上的阿丢毫无准备,大头朝下摔到地上,都翻白眼了。 “他是谁,住在哪里,能确定人还活着吗?喂,你倒是说话啊!”段容枫连珠炮似的发问,完事发现那边没动静了,段容枫晃晃手机,又在掌心里使劲拍了拍,正想问候老霍的某些器官,霍明亮的声音和门铃同时响起:“刚在电梯没信号,我就在你家门口,开门。” 把霍明亮让进来,段容枫迫不及待地催着他把重点问题交代清楚,霍明亮瞟他一眼,特不爽:“嘿,我说咱俩到底谁是警察,把我当犯人那么审合适吗!” “你少说废话,”段容枫在他胸口擂了一拳,“我可告诉你,现在你跟我说话这工夫那人还是活的,你再多磨叽一会儿,那人没准都死了,你要是想抓到个活的凶手,顺便破个惊天大案,就赶紧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霍明亮清楚段容枫说的是实话,也没继续贫下去,简单介绍了下男人的信息。 吴刚,三十一岁,某零售企业的二公子,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富二代,在国外混了个毕业证后回国在家族企业里谋了个闲差,心情好就去上班,心情不好就出去和狐朋狗友鬼混,近几年影视投资成了香饽饽,吴刚也凑热闹投了几部戏,有赚有赔,反正那点钱对财大气粗的吴二公子来说也不是个事。谢璠璠是一心成名的小演员,没准刚好拍过吴刚投资的戏,一来二去俩人就勾搭上了。 “查到他住在哪了吗?”段容枫踢踢阿丢,拖起霍明亮就往外走,霍明亮奋力挣扎,终于从他家冰箱劫走矿泉水一瓶,两口喝没了。 “我说你不能慢点么,这大中午正是车多的时候,撞车我可不负责替你解释啊!”看段容枫开着敞篷跑车在拥堵的街道上各种见缝插针,无数路人车主围观,道路更堵了,霍明亮特庆幸自己没穿警服出来,都丢不起这个人。 “废话,这不是赶时间么!”段公子一脚油门,跑车拐出主干道,从小胡同一路狂飙,终于在正午十二点来到吴刚登记的住处——梧桦小区。 梧桦小区是去年刚建成的酒店式公寓小区,共有三栋八十层超高大楼,一层一户,每坪售价几十万,绝对的富人聚集地,站在楼下,霍明亮仰着脑袋往上看,高的让人头晕。 “切,原来那小子住这儿啊!”段容枫撇撇嘴,梧桦小区的开发商是位老海归,和段家往来合作几十年,当初梧桦小区选址和风水还是段家一手包办的。公寓建成后,老海归大手一挥,送了好几套房不说,还应承只要是段家子孙购买梧桦小区的房子,他全部算成本价。 这么大的便宜怎么能放过,段容枫心虚地摸摸鼻子,千万不能让小蚊子知道他在这儿也有房产。 吴刚住在三号公寓二十七楼,段容枫仗着自己是这里的业主,轻而易举带着想掏证件的霍明亮进了电梯。 “能确定他住在这里吗?”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段容枫拿出他万试万灵的万能·钥匙,霍明亮满脸黑线——这种违法的事能不当着他的面干么,他是管啊是管啊是管啊! 段容枫不屑地冲他比个中指,轻轻一拧,号称国际最先进的门锁就被撬开了。霍明亮有点庆幸他家老爷子喜欢古董多于房子,这玩意,碰上个段公子这样的,房买回来还说不上给谁住呢! “啧啧啧,不愧是本地最贵的公寓啊,这室内装修,太奢华了吧!”吐槽归吐槽,霍明亮还是被公寓内部的装饰震惊了,精装修全部选用进口材料,欧式的风格,到处透着高大上。 段容枫看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径直检查几个房间,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正在看水晶吊灯的霍明亮立即拔枪,摆出防御姿势,段容枫也没想到屋里有人,说走错屋显然没有说服力,于是把脸皮厚发挥到极致,跟回自己家似的大摇大摆走进去。 和公寓整体的整洁大方不同,卧室里一片凌乱,到处是乱丢的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段容枫找了半天,才在柜子里发现个蜷缩成一团的男人。霍明亮冲到柜子边,立马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口齿不清地嚷嚷:“这是什么味啊?” 段容枫皱着眉看看男人身下的淡黄色液体……丫的,居然尿衣柜里了! 俩人把人从衣柜里架出来,霍明亮看了半天确定地说:“他就是吴刚。” 吴刚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惶恐的眼里出现短暂的迷茫,下意识转头看向霍明亮,上下左右看了半天,确定对方是个男人,顿时像饿狼见到了小肥羊,扑上去抱住就不撒手。霍明亮没想到他突然来这手,被抱了个结结实实,段容枫也不帮忙,抱着肩膀呲着牙坏笑。 好不容易摆脱这块牛皮糖,霍明亮扫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围着人转了两圈,越看越觉得吴刚的精神状况不太对。资料上说吴刚有钱但绝不是傻子,以前有几个名义上的朋友想坑钱都被他识破了,这样的人不敢说智商多高,至少也是个有点脑子的人,可眼前的吴刚除了会傻乐,就没别的表情了。 “小朋友不要怕,他是警察叔叔,你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他,警察叔叔会帮你搞定的。”段容枫拍拍吴刚的肩膀,吴刚茫然地望过来,段容枫就引着他的目光看向霍明亮,吴刚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二度扑上去,这回任凭霍明亮怎么甩都甩不下来了。 “靠!老段你就缺德吧!”霍明亮抓狂咆哮,可又不敢对神智不太清醒的吴刚动粗,没办法,只好学着段容枫刚才哄小孩的语气拍着吴刚的后背,让他有什么委屈尽管说,警察叔叔会替他做主的。 说这话的时候,霍明亮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这家伙搞不好是杀死谢璠璠的真凶,替他做主?等他下辈子好好做人再说吧。 警察两个字似乎有种特殊的安定效果,吴刚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也比之前清亮了些。虽然说话还有点颠三倒四,但慢慢听也能听懂他在表述什么。 段容枫边听吴刚说话边打量整个房间,他从进门时就发现墙角有白色和红色的粉末,应该是盐和朱砂,这两样都是民间传说中能治鬼的,几个屋子的窗户外面和都反挂着小镜子,不起眼的角落还贴了几张不知所云的符纸,一看就是街头骗钱道士的手笔。 开启阴阳眼,段容枫仔细看了看公寓,并没有鬼类的气息,再看吴刚时却把他吓了一跳,吴刚印堂发黑,两眼深陷,跟鬼没两样。段容枫晃了晃脑袋,又用手拍了拍脑门,这才发觉是天眼起了作用,诱得他的阴阳眼看到了吴刚几乎被耗尽的本元。 吴刚可能真是脑子坏掉了,不用霍明亮引导,自己就把做过的事全说了。吴刚从十四岁就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出去混日子,等他大一点,他父母和大哥一商量,决定把他送到国外,都说国外大学的课业压力大,吴刚忙于学习就没心思出去鬼混,也没机会认识乱七八糟的朋友。 可他们忘了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课业压力再大也总有不学习甚至不上课的学生,吴刚就成了整天混日子的少爷党,一年后被正规大学开除,他也没告诉父母,随便找了个野鸡大学,几年后弄个毕业证回国进企业继续当闲人。 他和谢璠璠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他刚萌生投资影视的想法,谢璠璠又算娱乐圈的小明星,俩人一拍即合。不过初入这行,吴刚很谨慎,投资金额有限,谢璠璠的演技也不过关,所以演的都是些观众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角色。 渐渐地,谢璠璠认为抓住吴刚这个人比辛苦在娱乐圈打拼靠谱多了,就把重心转移到两人关系上,为人也从以往的高调不在乎变成小心翼翼,她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吴刚:她有多认真! 谢璠璠是知道吴刚除她外还有几个女人的,起初单纯为了名利时觉得无所谓,随着感情的深入,谢璠璠开始无法容忍别的女人的存在,对吴刚也开始管东管西,这让吴刚不胜其烦,几次提出分手,谢璠璠自然不肯,又哭又闹的,吴刚越来越烦她,偏偏又甩不掉。 在这个女人这里心烦,自然要去其他“乖巧”的女人那找安慰,有个女人就开玩笑似的让吴刚干掉谢璠璠,永除后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刚真就动了这个念头,左思右想,他托朋友弄了瓶神经类药物,吃了后会让人产生强烈厌世情绪,然后等到谢璠璠期末考试的时候提出决绝的分手,他相信失恋加上考试失败足够成为谢璠璠跳楼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现世报来得那么快。 从悄悄搬回谢璠璠的尸体那晚起,他就整夜整夜做噩梦,梦里,谢璠璠哭叫着让他偿命,他怕极了,找了许多高人求助,可那些人都是骗子,根本没能帮他解决谢璠璠的鬼魂。 段骗子咧咧嘴角——你说你咋不给自己整点精神类药物呢!要不是你自个儿疑神疑鬼瞎折腾,可能这件案子就彻底石沉大海了。 吴刚抹了把脸,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好久没睡安稳过了:“后来网上有个高人告诉我,那四栋老楼其实是个阵法,能镇压厉鬼,把她的尸体埋到楼里就能摆脱她。” 霍明亮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脑,琢磨着能否把这个所谓的高人找出来,他这也算间接教唆人犯罪吧? 段容枫却莫名想起昨晚拱桥上那个打着伞的黑影,难道那个就是所谓的高人? 尸体被工头处理后,吴刚果然不再做噩梦,立刻恢复了以往醉生梦死的日子,好景不长,从今年年初,他就总有种背后有人看他的感觉,可他无论何时转身都看不到任何人影。到底做过亏心事,他马上想到了谢璠璠,一查才知道老楼居然塌了! 他立刻联系网上的高人,高人告诉他,女鬼怨气冲天,突破了老楼的禁锢,早晚会来找他复仇,让他自求多福。之后无论吴刚用什么办法联络,对方都不再理会,吴刚没办法,只好通过其他手段,买了大堆的防鬼驱鬼用品和符纸,但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始终都在。 实在忍受不了,他开始频繁搬家,四月初搬进梧桦小区,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可只要离开小区,那双眼睛就会再次出现。没办法,吴刚开始宅在家里哪也不去,生活用品和食物全部让助理送过来。上周某个阴雨夜,吴刚被雨声吵得睡不着,起来拉窗帘,结果窗外突然出现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即使五官四分五裂,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谢璠璠。 “她还是来了,她来找我索命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杀死我,她要让我下去陪她啊啊啊啊啊!”吴刚抱着脑袋失控大叫,霍明亮是真不想管他,但又觉得让凶手这么叫唤不太好,只好不情不愿地拍拍他肩膀,哪知道吴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孩似的往他怀里钻。 霍明亮:“……” “行了,案情你都清楚了,人你带回去,那头我搞定。”段容枫吹了声口哨,抛着他的万能·钥匙晃晃悠悠走出去,霍明亮不再客气,掏出手铐把吴刚铐住,压着他走出去。 被抓的吴刚突然冷静了,连脸色都比先前好了不少,深深地看了霍明亮一眼,吴刚感激地一笑,看来一切都结束了,他彻底解脱了。 …… 柏油快被晒化的大街上,姜文曜啃着汉堡,好奇地看着周围的奢侈品店铺。这是和他的生活完全无交集的世界,平时他宁可烂在家里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瞎逛,看了又买不起,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可今天情况特殊,他又充当了把厂长助理,跑来附近送资料。 走了好远总算看到个卖雪糕的小店,姜文曜两口吃完汉堡,掏零钱打算买根冰棍降降温。一枚硬币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姜文曜急忙去追,等他把硬币踩在脚下,才发现头顶的烈日不见了,到处看看,发现这里是条阴暗的巷子,除了前后出口,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不远处那三栋超高建筑——梧桦小区公寓。 姜文曜捡起硬币,却没急着离开小巷,和外面的炎热相比,这里简直是沙漠上的绿洲,比冷气全开的快餐店还让人心旷神怡,可这并不是让姜文曜留下的原因。姜文曜慢慢转过身,巷子另一端,模糊的红色人影若隐若现。 对视良久,姜文曜脑子出现短暂空档,而他的人在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60|63 姜文曜晃晃脑袋,他是有多困,居然站在大街上就睡过去了?不仅睡了,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一个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孩苦苦恋着个花花公子,却被花花公子设计害死,死后更不得安宁,尸体被损毁,封存进有阵法庇护的楼里。她的鬼魂日日承受阵法的折磨,恨不能魂飞魄散以解脱这种没有尽头的痛苦,直到某一天,几个冒失的学生在楼里玩了个很多人都尝试但都没成功过的笔仙。 她看到那几个学生因游戏失败,悻悻而归的样子,明白他们并没有招到笔仙,却阴差阳错激发了她无处安放的恨怨,让她成功突破禁锢,有足够的力量抵抗阵法压力。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她要报仇,那些害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终于,她的鬼魂冲破阵法,在那群损毁她尸体的工人作业的时候弄塌了楼,让他们为她陪葬。之后她开始漫无边际地寻找,寻找那个她深深爱过,却在她死后如此残忍对待她的男人。她找到了他,但没有立即动手,也许她爱他的初衷不纯,可经过几年的相处相伴,她早把对方当成一生的伴侣,她下不去狠手。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恐慌的不行,她悲伤地一遍又一遍隔空抚摸着对方的脸,她想既然爱他,就不该继续缠着他,她已经不能陪他走下去,就放他海阔天空吧。哪知道在她决心离开的那晚,男人在家里醉酒,亲口承认是他害死她,她会绝望跳楼是因为服食了他悄悄给她吃的精神类药物。 “报仇!”低哑的女声充满压抑和愤怒,把姜文曜从梦境的回忆里拉回现实,姜文曜发现谢璠璠那头柔顺的长发像水草般四散飞扬,露出那张精致的脸恰好和梦里的女孩重合,只是谢璠璠此时双眼赤红,凝结为滴滴血泪,蔓延至整张脸,透着妖异的美。 姜文曜感同身受着谢璠璠的痛苦与仇恨,他想,他是支持谢璠璠杀了那个人渣的,就像明东大楼那次,他没有阻止电梯小姐杀死那个禽兽,可他的潜意识告诫他不能让谢璠璠动手。电梯小姐复仇是得到地府默认的,怨气比厉鬼还大却从未害过无辜的人,即便双手沾了鲜血,入地府后也不会受太多苛责。谢璠璠却不同,她已经杀了那么多工人,继续让她杀戮下去,她会迷失本性,会再也无法回头,那么等待她的只有十八层地狱无穷无尽的刑罚。 “你不能去!”姜文曜想也不想拦住谢璠璠的去路,谢璠璠皱眉,她已经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告诉对方,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复仇?她的怨恨滔天,不杀死那个男人不足以平息,她必须杀死他,谁也不能阻拦! 谢璠璠仰天长啸,巷子里平地刮起冷硬的阴风,姜文曜眯起眼睛,身子如山石般屹立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谢璠璠尖啸着,直直撞向姜文曜,姜文曜被她的气势惊呆了,本能地想应该闪开,可脚下却如生了根般完全动不了。随着谢璠璠的靠近,姜文曜感觉暴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被刀子割了,疼得厉害,明明生死一线,却没有太多恐慌的情绪,好像笃定对方无法伤害自己。 姜文曜还没想通为何会冒出这种不靠谱的想法,谢璠璠已经到了眼前,两只染着红指甲的手平伸着,再往前一步,这双手就会穿透他的胸膛。突然,谢璠璠的怒吼变成了惨叫,裸·露的双臂如摔在地上的瓷娃娃般出现狰狞的裂纹,谢璠璠惊恐地看着手臂支离破碎,除了无望的哀嚎,再无别的办法。 姜文曜也被突变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了对方一把,在接触到谢璠璠鬼体的瞬间,姜文曜左掌心泛起金光,金光荡出的波纹犹如实质,温柔地洗涤着谢璠璠支离破碎的魂魄。 金光似乎减轻了她的痛苦,谢璠璠不再惨叫,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包裹在金光里,她出现了片刻的幻觉,她看到面前站着个衣袂翩翩,风神俊逸的男子,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却能感受到他在笑。谢璠璠忍不住流下委屈的泪水,想要跪拜在对方脚下,诉说着自己此生遭受的摧残与折磨。 “冤冤相报,终不是解决之法,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恶有恶报,因果循环。”那如神祇的男子挥挥衣袖,谢璠璠感觉心头的忿恨淡了许多,身体也越来越轻,在金色波纹的推送下飞了起来,谢璠璠闭上眼,享受着这份来自灵魂的宁静,在即将飘出巷子的时候,消失了。 姜文曜讷讷地收回手,看着掌心发呆。他的本意是拉住谢璠璠,问她到底怎么了,可他的手刚伸出来,谢璠璠就倒飞出去,他追都追不上,转眼间谢璠璠就不见了。 她是消散了吗?姜文曜有些失落,他认为谢璠璠不该是这样的下场。这种情绪只维持了几秒,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谢璠璠含笑被两个黑影带走的影像,那一刻,他沉重的心情没有了,他知道,谢璠璠没事,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待偿还了杀戮之罪,又可以重入轮回,下一世,她会是个幸福的人。 仰起脸深吸口气,姜文曜迎着正午最强烈的阳光走出巷子,脚步轻快得犹如不畏炎热和伙伴嬉戏的顽童,时不时蹦跳几下,露出个最灿烂的笑容。 巷子里,两个黑色影子浮现出来,两人一个背手一个双手垂着,背手的人对垂手的人说:“看吧,我就说他没有泯灭,看样子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觉醒了!” 垂手的人像是感受不到身旁人的喜悦,眉头微微皱着:“你真的认为他想觉醒吗?” “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背手的人气得哼哼两声,“看着吧,不会太久了!” 垂手的人微不可查地叹口气,有些事不是他能阻止的,他只希望那人觉醒的那天,不会怪罪他们的自作主张。 …… 这晚,姜文曜买了好多菜准备做大餐,却意外接到段饭桶的电话说不回来吃了,阿丢也跟着他晚点再回去,姜文曜坐在摆满食材的餐桌上,支着下巴发呆。以前他总是一个人,逢年过节或有什么喜事要庆祝也都是像现在这样买菜自己煮,想到满桌子爱吃的菜,他就会笑弯了嘴角,再累也要立刻下厨烹饪。 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里多了个儿砸,后来又多了个饭桶,儿砸还是很好养的,没有烧鸡烤鸭来袋狗粮也能吃饱饱,段饭桶就比较麻烦了,虽然杂食到给桶泔水都可能吃下去的地步,但姜文曜大多时候不好意思弄太糟烂的饭食招待对方。如今俩人买了房子,算正式住一块了,他买菜做饭都会按照俩人的分量准备,这会儿他才发现,段饭桶不在,这两人份于他而言似乎太多了点,多到他完全不想进厨房的地步。再加上儿砸也不在家,他还做什么大餐了,住包泡面算了。 把东西往段容枫前几天刚买回来的超大冰箱里一塞,姜文曜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泡面,直起腰挠挠头,他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状态。以前泡面可是他的保留食品,再不爱吃也能在肚子饿的时候满足他的肠胃,现在呢,泡面居然在他家绝迹了!看着原本该摆泡面的地方摆了好几包切面,姜文曜认命地拿出一袋,一千克,换一包,一千克,再换一包,还是一千克。姜文曜满脸黑线,这就是家里有个饭桶的结果吧,想找个小包装都找不到! 姜文曜气咻咻地把切面摆回去,准备改煮速冻饺子,刚拉开冷冻层的门,手机响了。姜文曜拿起来一看,又是段饭桶打来的,这回段饭桶告诉他再有一个钟头到家,他好饿。 挂断电话,姜文曜嘴角抽了抽,不情不愿地把刚塞进冰箱的食材全取出来。冰箱门关闭的时候,边角的反光出映出对面人抿着的唇勾勒出愉悦的弧度。 …… “靠,你说这个谢璠璠到底哪去了,怎么会死活招不到!”堵在回家的路上,段容枫烦躁地拍着方向盘,向副驾驶位上的阿丢抱怨着。他打算在吴刚梧桦小区的家里守株待兔,结合他最近根据招魂改编的阵法强行召唤出在附近徘徊的谢璠璠鬼魂,然后把吴刚被抓的消息告诉她,送她去地府,哪想到折腾大半个钟头连个鬼毛都没见着。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早早回家,没准这会儿都吃上小蚊子煮的饭菜了。 “可能是你自创那阵法不好使。”阿丢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地瘫在座位上。过去跟着段容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自打有了便宜老爹姜文曜这个对比,阿丢就发现段容枫其实一直在虐待它,比如今天,快到午饭点被拎出来,直到现在都没给它饭吃。 虽说段饭桶也没吃吧,但它心里咋就那么不舒服呢!换成姜文曜,早就鸡腿排骨粉蒸肉伺候了吧! 唉,人和人是不能比的!阿丢在心里感叹着。 “胡说,我上回实验明明好用,你不是也见着了么!”面对阿丢的质疑,段容枫立刻反击,到底是段家资质最好的子孙,他各方面的本事都不差,而且段太爷爷明显偏向他,时不时指点一二,所以较真起来,他依然是段家年轻一辈里最厉害的,即使不动用天眼以及手中印的力量。 “可能上回是巧合呢!”阿丢抬起脑袋看看没有尽头的汽车长龙,绝望地趴回去。今天从头到尾就没用它,所以段饭桶把它带出来是故意不让它吃饭的么! 段容枫一巴掌糊到阿丢脑袋上,阿丢顺势一滚,掉到车座下头。旁边车里的美女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帅车加帅哥,看到这幕,立刻冷哼着带上墨镜——对宠物一点爱心都没有,绝不是什么好人! 段容枫回到家已经晚上八点,一开门就被饭菜香气勾得肚子咕噜噜叫,阿丢倒腾着小短腿率先冲进餐厅,它要抢占有力地形,把段饭桶爱吃的菜全部抢光! “你不会中午没吃饭吧?”看段容枫把脸都埋进那个超大号的饭碗里,姜文曜咬着筷子忧心忡忡,他以为做一桌子菜够吃了,现在看来,不是够吃,是够呛啊! 再看蹲在地上的阿丢和段饭桶同一造型,脑袋探进饭盆里呼哧呼哧地吞咽,姜文曜赶紧起身翻冰箱,早知道他就把那袋饺子煮了。要不,把那大包装的切面煮了? 在扫荡了一桌子菜,一大锅米饭外加两海碗面条后,段容枫总算放下筷子,举着凉啤酒舒服地哼哼,姜文曜认命地洗盘子刷碗,完事再切两个果盘,大的给饭桶,小的给儿砸。 “我今儿中午看到谢璠璠了。”终于坐到沙发上休息的姜文曜想起中午的事,随口对段容枫说。谢璠璠被鬼差带走了,那群工人的魂魄也被超度了,买一送好多,校长应该给他们加点钱吧? 段容枫正拿叉子叉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听了这话差点把叉子叉到喉咙里,咳嗽半天,段容枫抹着咳出的泪花花哑着嗓子问:“你说你见到谢璠璠了?在哪儿见到的?她人呢?” “在梧桦小区那边。”姜文曜边给段容枫拍后背边把中午的事说了一遍,包括谢璠璠死后凄惨的遭遇以及她并不是自杀的死亡真相。段容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知道小蚊子能感受到鬼的想法,解读到谢璠璠那些经历不奇怪,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谢璠璠的鬼魂会突然碎裂又霍地粘合?他怎么没听说天眼还有这种能力? 段容枫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姜文曜,当目光落到对方肩膀处时,他的眸子暗了暗,他想起那天想帮小蚊子燃起肩火却被震伤的事,抱住对方却能迅速减轻痛苦,看来谢璠璠也是这么回事。 “她没抱你吧?”段容枫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是他家小蚊子被女鬼抱了,他就是杀到地府也要把谢璠璠抓出来暴揍一顿。 姜文曜莫名其妙地摇头,把段饭桶果盘里的水果匀了些给已经吃完的阿丢,段容枫立刻惨嚎着护住盘子,差点咬着姜文曜的手。 …… 学校的事告一段落,段容枫成功从校长处敲了大笔钱财,美滋滋地开始监工六间房的打通和装修。姜文曜觉得把如此烧钱的工作交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段公子不太靠谱,但他又没办法请长假,只好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奔回来检查,晚上下班也早早回家。 按照段容枫的规划,三层楼打通成楼中别墅,一二层开辟出超大的挑高客厅,三层留个小客厅,其他改成客房,娱乐室和书房,厨房在一楼,他俩的卧室在二楼,这样能充分利用三层空间,而不是买了三层,实际只住一层。 阿丢楼上楼下跑着,最后在一楼,也就是九楼选了间房当它的卧室,对于狗要单独住间房的提议,段容枫难得支持,他乐不得阿丢从小蚊子的卧室里滚蛋呢!阿丢不滚,他怎么混进去! “儿砸,你真的要抛弃爸爸吗?”听段容枫说给阿丢单独安排个房间,姜文曜抱起阿丢,四目相视,那悲悲戚戚的劲头弄得阿丢差点脱口而出“我不要自己的房间了”。可没等阿丢现原形说话,姜文曜就把它放到地上,抹了把满是悲伤的脸,大义凛然地说:“儿砸大了,是该有个独立空间才有利于它的成长,我也要适应孤寡老人的空巢生活了。” 阿丢:“……” 段容枫:“……” 忙忙碌碌中,秋天悄然到来,天气凉爽下来,零件厂的加班又拉开了新一季序幕。第四季度冲业绩是厂里人默认的传统,姜文曜作为头一年加入的新人,更要表现得卖力,所以每天到家都临近午夜。每天晚上,段容枫都乐颠颠起带着阿丢去接他,任凭姜文曜怎么反对都无效,慢慢的,厂里的人都知道他俩合伙买房,都夸他们兄弟情深。 阿丢无语望天:上了岁数的人就是单纯,兄弟这么崇高的词儿能用在这俩人身上么! ☆、61|64 连续加班两周才迎来个双休,姜文曜难得起了个大早,把临时的窝收拾干净,因为家里装修没法住人,他们租了楼下801室,等上面装修好再搬回去。段容枫和阿丢都还睡着,昨晚他们没去接他,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不晓得是不是又接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姜文曜煮了大锅的粥,蒸了鲜肉小笼包,等段饭桶起来就能吃上热乎的早餐。姜文曜捡了几个包子,盛了碗粥坐在客厅边上网边吃。这阵子加班累成狗,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多睡一会,他已经好久没摸过电脑了,连最近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都不清楚,工厂那群爱八卦的工人们也都没有新话题,估计他们也累得不轻,没心思去打听那些有的没的。 看完社会实事,姜文曜点开娱乐版,下周就是十一假期,他得看看有什么好电影上映,家里装修离不开人,他们不能去外地旅游,就多看几场电影补偿补偿吧。 娱乐版头条是某女明星和小三的世纪大战,双方互发声明称男人最爱的是自己,女明星秀老公送的钻戒,小三就炫男人送的豪车,双方撕的不可开交,男人却始终不开口,让两个女人成了大众眼里的笑话。以往姜文曜懒得关注这类新闻,可他发现女明星是他刚选定的电影女主角,就鬼使神差地点进去。 因为这件事算娱乐圈的轰动事件,大小网站纷纷报道,搜索引擎推荐的链接几分钟就更换一次,姜文曜点进来的恰好是个广告满天飞的小网站,左上角最过瘾网游,右上角小额借贷,左下角提示电脑有漏洞,右下角祝贺中头奖,屏幕两边还有超大号性感男女相拥的闪动图片,留给正文的版面还没有巴掌大。姜文曜默了几秒,慢慢滑动鼠标寻找新闻内容。 几眼扫完新闻,姜文曜兴致缺缺,他真搞不懂这两个女人在争什么,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你,就不会有另外那个女人存在了。这男人摆明两个都舍不得,两边同时示好,女人抓住这点所谓的好,以为自己才是真爱,立刻架起枪炮轰炸另一方。 如果男人是个极品帅哥,或者家大业大有钱有势,两个女人这么做还好理解,偏偏那男人普通得令人不忍直视,据媒体挖出的资料显示,男人就是个普通小公司的老板,年纪一大把,一年的收入还没有女明星一部戏的片酬多,姜文曜甚至怀疑男人送给小三的豪车都是用女明星的钱买的。 女人啊,图什么啊! 姜文曜翻出刚刚列出的观影目录,把女明星主演那部划掉,短时间内他都不想看到这妹子看似精明实则蠢成猪的脸。 把记录着电影计划的表格放起来,姜文曜准备关掉无聊的娱乐版,找部电视剧看看,一抬头,发现右下角的弹窗广告变了,大大的“新店开张”四个字周围是十几件非常个性的服装小图,姜文曜看那衣服还不错,顺手点开弹窗。 店铺网站页面加载有些慢,姜文曜屈指敲了敲鼠标,心想新店卡成这样,是不是该先更换个服务器啊! 正想着,页面猛地刷出来,黑色藤蔓背景配血红滴血效果,吓得毫无准备的姜文曜一哆嗦,差点把鼠标扔出去。适应了过于诡异的店铺装饰,姜文曜滑动鼠标,显示出店铺名称——怨望成真。 姜文曜再度吐槽,这家网站也是拼了,先是弄这么个吓人一跳的页面,再起个类似恐怖电影的名字,肯定会让点进来的人印象深刻,许多猎奇心重的人原本没有购买想法,也会被吸引的想要消费。 不过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这种风格吧?姜文曜拍拍胸口,至少他不会没事找虐,想体验惊悚效果,去电影院看恐怖片多好,十一好像有部不错的恐怖片上映…… 把恐怖片也加进观影目录,姜文曜继续滑鼠标,他会点进来完全是因为广告里那几件衣服不错,没看到衣服就点叉,岂不是白被网站惊吓了。 店铺名称下面是几行小字,标注着网站公告,姜文曜看了看,无外乎满多少钱包邮,不接受挑剔买家这类,刚想把这段略过,一行白色小字映入眼帘。整个页面都是红和黑,包括公告也采用红色字体,所以这行白色小字特别醒目,姜文曜禁不住看过去——本店需买家实名登记购买,每人一生只能在本店购买一件服饰,服饰为世间独一无二,不退不换,买家需考虑清楚再下订单。 这规定……姜文曜已经不想发表看法了,别的商家巴不得买家多消费,即使特价期间限制购买数量,也不会提出一辈子只能买一件的要求。店铺总在上新,万一买完一件又看中另一件呢! 页面再往下是服装的高清照片,无论男装女装果然都很别致,姜文曜随便点开一件男士风衣,立即被价格震到了。 怪不得敢说每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卖到上万块,对这种刚成立的网站来说也是有点冒险了。姜文曜仔细看了看照片细节,发现衣服的料子还不错,但这种春秋穿的单风衣卖几万块还是有点贵了,奢侈品牌也不过如此。 大半都是给设计师的费用吧,姜文曜想,如果他是老板,绝对会批量生产,再调低价格,绝对比这样单件销售赚的多。 叉掉风衣页面,姜文曜百无聊赖地又看几件衣服,发现并不是所有衣服都贵到吓死人,有件做旧破洞黑衬衫才卖九十九。姜文曜对黑衣服情有独钟,柜子里大半衣服都是黑色,但对这件黑衬衫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衬衫做旧他能理解,可加上几十个破洞算怎么回事啊?就这件衣服,套上就能去街边要饭了吧? 姜文曜一口气把页面拉到最下面,发现是买家评价和试穿秀,这家网站衣服价位普遍偏高,部分风格也略让人无语,可以想象生意有多惨淡,开张半个月,才卖了不到二十件衣服。买家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都大方晒出自己的照片,姜文曜随手点开一条评论,差点又把鼠标扔出去。 评论只有简单的几个字:非常满意,好评!吓到姜文曜的是买家秀出的照片,三张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里,买家歪着脑袋,角度之诡异让姜文曜怀疑他的脖子是不是断掉了。不止头摆的怪异,四肢搭配也给人一种强烈的不舒服感,姜文曜越看越毛骨悚然,急忙关掉页面。 平复了下心情,姜文曜决定再手贱一把,点开一条橘色长裙的评价,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心还是狂跳几下,评论同样很简单,照片却比上个更诡异。女买家长发及腰,却全都竖着,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姣好的面容白的像纸,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俩鸡蛋,眼睛向上翻着,露出大半眼白,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手背和脖子上的筋都冒出来了。 这几个买家都是店家的托儿吧?不然干嘛这么配合网站的整体风格啊! 姜文曜扫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叉掉网站,找了部喜剧电影点击播放,趁网站推送广告的时间,把刚才加上去的恐怖电影划掉。他受到了惊吓,短时间内也不想看恐怖片了。 …… 段容枫睡醒时差不多十一点了,眯缝着眼睛看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这才懒洋洋地抻个懒腰,衣衫不整爬下床。他穿的是件特大号白色睡衣,是姜文曜前几天蹲厕所的时候在某宝上二十块秒杀到的,秒杀了两件,黑色那件姜文曜穿正合适,这件白的实在太大,就甩给了段容枫,可段容枫只比姜文曜高壮那么一点,他穿也大,在床上滚两圈,肩膀就从领子里露出来了。毕竟是小蚊子送的,段容枫舍不得压箱底,每晚睡觉都穿,一开始那两天,睡醒了上半身就是光着的,衣服不知怎么跑到了脚底下,没准备的段公子下床时摔了个狗吃·屎。这阵子渐渐适应了,总算保证衣服整夜挂在身上。 段容枫出卧室的时候客厅里就只剩个电脑了,姜文曜去了市场买菜,段容枫朝着厨房的方向嗅了嗅,趿拉着拖鞋踩着裤脚移动过去,果然找到了保温中的粥和包子。 难得大方扔了几个肉包子给同样刚起床的阿丢,段容枫抱起电饭锅内胆,一口气把整锅粥喝了,完事抹抹嘴,嗯,不用喝水了。 想着一会儿有饭菜吃,段容枫就没怎么吃包子,虽然包子味道不错,但超市的速冻食品怎么和小蚊子的爱心午餐比嘛!如此想着,段容枫把剩下的包子也给了阿丢。阿丢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晓得这饭桶今儿怎么这么好心,居然把包子都给它了。 等姜文曜拎着大袋子蔬菜肉类还有冒热气的烧鸡回来,阿丢才反应过来,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泪流满面爬回狗窝。 心机男婊,恨死你了! “起来了!”姜文曜把东西放饭桌上,一眼瞄到旁边空空的饭锅,他就知道会这样,待会儿刷干净就可以直接焖饭了。 厕所响起冲水声,段容枫提着过长的睡裤蹦蹦跳跳走出来,假装没站稳,整个人扑到姜文曜身上,趁机在其屁股上摸了两把。姜文曜静默几秒,抬手就把人掀飞了。 飞翔过程中,肥大的睡衣再度掉链子,出卖了段公子的半边肩膀,以至于某人落地的时候酥胸半露,配合上那期期艾艾的姿态,妖媚的双眼……姜文曜那颗心啊,跳的比误点买家秀还快,不敢看对方的脸,心虚地转身提着东西进厨房。 段容枫本想让小蚊子拉他起来,只要抓住小蚊子的手,他就把人拉到怀里,俩人在地上滚啊滚的,越滚衣服越少……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可现实是他的手刚抬起来,姜文曜就没影了,某人石化在原地,直到某狗发出嗤笑,段容枫才咕噜身儿从地上跳起来,整理好睡衣若无其事地跟进厨房。 他才不承认自己色诱失败呢! “昨晚怎么回来那么晚啊?”把烧鸡撕碎放到烤箱里保温,姜文曜拿起块猪肉边冲水边问。段容枫动作迅速从烤箱里打劫鸡腿一个,啃得满嘴油口齿不清地回答:“老霍叫我过去的,昨晚出了个灭门惨案,现场和上周的一起案子很像,挺渗人的,老霍就叫我过去看看是不是鬼类所为。” “灭门?”姜文曜把肉放到菜板上,皱着眉看向段容枫,段容枫点头:“是啊,两个老人加儿子儿媳妇,还有个十了岁的小姑娘,全都死了。” “鬼干的?”姜文曜举起菜刀用力剁在猪肉上,段容枫缩缩脖子,他怎么感觉小蚊子好凶呢!菜刀在手的武林高手他惹不起啊!段公子默默后退两步,万一小蚊子要砍他,他还来得及转身逃命。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现场没什么气息,单从死状上看,这家人像是煤气中毒,可他们家煤气关得好好的,我们进去的时候也没闻到煤气味啊!”说起现场,段容枫也有些摸不准,被鬼害死的人他见得多了,这种死法他还是头一回见,法医的意思是把尸体抬回去解剖,如果真正死因是心脏骤停,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他们是被吓死的,至于为什么会死成煤气中毒的样子,就得段公子慢慢研究了。 “老人孩子都不放过,禽兽!”姜文曜铁青着脸,异常用力地把五花肉切成小块,段容枫吞了吞口水,他突然不想吃红烧肉了。 “你刚才说这起案子和上周的一起差不多,上周那也是灭门案?”把肉放到盘子里,姜文曜又翻出个猪心,还滴着血,段容枫僵硬地笑笑,面对这种午餐搭配,他心理再强大咋也有点吃不消呢! “上周那起不是,那起案子只死了一个,报案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倒在楼道里,身体弓着,双手捂着腹部,典型的被捅死形态,但法医检查后发现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服食任何药物,反正莫名其妙就死了,老霍昨儿去现场没闻到煤气味,就想起那起案子,他觉得不对劲,就让我过去看看。” 段容枫挠挠头,昨晚他跟着霍明亮去了警局,看了上周发现那具男尸,同样没发现问题。可这种死因明显不是人为的,研究半天,还是个快退休的老法医说死者是不是产生了某种幻觉,以为自己中刀失血死亡。 有书籍记录过类似试验,作者解释为死者死于副交感神经反弹,说白了就是交感神经让人集中所有能量应对突发状况,身体机能处于紧绷状态,而副交感神经相反,能让人镇定下来。如果交感神经受到特别大的刺激处于极度紧张,那么副交感神经反弹就可能导致镇定过度,比如心脏停跳,人就死了。 姜文曜听得云里雾里,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他的身体以为中了刀并大量失血,虽然他实际没流一滴血,但还是死于失血过多?” “不是死于失血过多,是死于……”段容枫抓耳挠腮,他对这块儿也是一窍不通,老法医说这属于心理学范畴,通过某种逼真的暗示让实验者相信受到某种致命伤害,但这玩意没办法大量实验印证结果,所以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这样的原因死亡,谁也说不清。 那人死在自家楼道里,经过技术人员鉴定,那里就是第一现场。楼道条件简陋,死者死亡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半个小时前还有人从楼道下楼去学校接孩子,短短半个小时,几乎没可能布置成暗示死者重伤的现场,小区保安也证实当日没有可疑人员出入。 “所以,鬼杀人的可能性大一些?”姜文曜火气似乎小了点,利落地把猪心切片摆好,开始刷锅做红烧肉,段容枫想了又想,依然无法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他和霍明亮说好天黑后去上周的案发现场转转,看是否能找到些线索。要是把对鬼类感应能力爆表的小蚊子带去…… “能不能跟霍队说说,让我也去两个案发地看看?”把锅盖扣上,姜文曜在围裙上擦擦手,郑重地说。 ☆、62|64 接到霍明亮到达小区的电话,段容枫和姜文曜换上标准的黑白配运动套装,带着一身红色洋装的阿丢,两人一狗以闪瞎人眼的姿态下楼,上了霍明亮的车。 霍明亮:“……咱可是去查案,不是去走时装秀。” 段容枫风骚地撩拨着根本没多长的头发往后一甩,妖娆地说:“那是当然,走时装秀我会请国际设计大师为了打造专属战袍的,力保迷晕万千少女少妇少儿不宜!” 霍明亮:“……” 姜文曜:“……” 阿丢蹲在副驾驶上一个劲儿撕咬身上那件愚蠢至极的宠物装,它才不要跟那俩人似的走到哪儿丢人到哪儿呢,它是只有尊严的凶兽! 路上,霍明亮又把两宗案子说了一遍,还把相关的档案和验尸报告给俩人看,昨晚发现的灭门案共五具尸体,法医加班加点才赶出女孩儿的尸检报告,和上周的男死者一样,全身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吸入致命性气体,从死状上推测,两个老人以及孩子的父母应该也是相同结果。 档案里夹了几张案发现场的照片,姜文曜和段容枫挨着脑袋看了半天,姜文曜在一心一意寻找线索,段公子……霍明亮偷偷瞄着后视镜——嘿,别把口水滴我车上哎! “有什么问题吗?”霍明亮发现姜文曜时而皱眉时而舒展,连旁边那人形障碍物都无视了,忍不住在等红灯的时候开口询问。 姜文曜把其他材料往段容枫怀里一塞,举着两张照片探到前排对霍明亮说:“你觉不觉得这几张照片有些怪?” “怪?”霍明亮拿过照片一看,原来是两宗案子的死者照片,陈尸楼道的男死者侧卧着,双手捂着腹部,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绝望。昨晚五名死者横七竖八倒在客厅,只看照片,没人相信他们其实并没有煤气中毒。 看霍明亮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姜文曜把男死者的照片单独挑出来,还没说话,段容枫就插话进来:“我知道我知道,他穿的太少了!” 姜文曜惊讶地侧目看他,没想到,饭桶也是有点智商的嘛! 霍明亮又把照片拿过去看,果然,照片中的男死者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大花四角裤,如果盛夏穿这身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他死亡的时候冷空气过境,温度骤降,那阵子就没人穿短袖衣裤。 就算死者火力猛,不怕冻,也不该在这样的搭配下穿一双深蓝色袜子,现场又没见着他的鞋。整个现场给人的感觉就是往死者身上套身西服就是个社会精英。难道他本来穿着西服,结果被凶手扒走了?霍明亮摇摇头,劫财劫色的常见,劫走死人衣服什么的,不怕晦气吗!再说经过调查得知,死者是某中等规模广告公司的业务员,收入还算可观,衣橱里的衣服只能算符合他这种社会地位的人穿,真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还有这个!”姜文曜把昨晚的案发照片放在最上面,这次霍明亮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离门最近的小女儿穿着小背心和内裤,算是符合她这个年纪小女孩睡觉时的装扮,可女主人和老太太就比较奇怪了,女主人穿着性感的内衣裤,老太太只穿了条松垮的裤衩,男主人和老爷子也都穿得很清凉,不过总算把关键部位都遮盖住了。像她们这种三世同堂的家庭,肯定不会像小两口单独住那么随意,儿媳妇当着老公公的面穿三点式?又不是海滩度假,这得是多开放的思想能干出这种事! 先前没人觉得奇怪是因为案发时间在晚上,也许这家人睡得比较早,又都习惯穿的较少入眠,后来因为某种原因仓皇地离开各自卧室,却都死在了客厅里。 可有女人是穿着内衣睡觉的吗?霍明亮四十五度仰头想了想,这几年忙于工作他还没来得及深入观察这个问题,不过主观上判断,这种情况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只是和上周的男死者放到一块,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他们就像被人扒了衣服。”姜文曜一针见血,段容枫使劲儿点头。 “可鉴定人员认定发现尸体的就是第一现场,死者尸体没被移动过,现场也没有可疑痕迹。”霍明亮摇了摇头,虽然这几年总有报导称黑心商家从各种渠道进口死人衣服翻新后低价卖出谋取暴利,但那都是从火葬场医院这些地方下的手,没听说哪个人敢跑到凶案现场扒人家衣服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那么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这么干了,你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抱走不好吗!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姜文曜收回照片,继续对着上面的尸体发呆。段容枫难得坐回自己的位置,拿着手机写写画画,不知在搞什么。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发现男死者尸体的单元楼下,霍明亮带着他们从楼道一层一层往上走。尸体是在四五楼中间的平台上被发现的,霍明亮指了指位置,那里还保留着描绘尸体的白圈。 段容枫点燃一张符纸,符纸腾空飘起,围着楼道上下左右转悠,十几秒后燃尽,连点纸灰都没留下。段容枫微微皱眉,这里没有鬼气,没有害人的鬼,也没有死者的亡魂。 姜文曜张罗着要跟来,却不晓得自己能干什么,回忆着以往和鬼沟通的方法,他走到白线圈里,一手按住人形的头部,闭上眼细细体验。 霍明亮用眼神询问段容枫:他这是干嘛呢,摸死人躺过的地方,不觉得瘆的慌吗! 段容枫耸耸肩,他家小蚊子胆子大得很,别说一个白圈了,就是把死人摆在那儿,他也敢上去摸。不过他也很好奇姜文曜是怎么感知鬼类的,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他越看越迷茫,那感觉就像门外汉看道士挥挥宝剑就把鬼给斩了。若不是姜文曜每回都能准确说出与鬼交流的信息,段容枫没准会把他归类为骗钱的大忽悠。 姜文曜紧闭双目,两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头上冒出厚厚的汗,好半天才睁开眼,给了身后两人个无能为力的眼神,他无法和死者交流,死者的魂魄不在附近。 “可能这案子过去太久了,人来人往的,是我我也找个安生的地方躲起来。”霍明亮不忍看二人垂头丧气,边打哈哈边拍拍他们的肩膀,三人到死者家里转了一圈同样没有发现,很时间充足,足够他们驱车赶奔昨晚的案发现场。 “汪!”下楼的时候,阿丢咬住段容枫的裤腿,害得段公子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姜文曜听到儿砸叫唤,就想把阿丢抱起来,结果段容枫快他一步,抱起阿丢大步走向轿车。霍明亮知道他俩有话要说,故意走慢几步,找了些无聊话题跟姜文曜胡乱侃着。 “有屁快放!”左右无人,段容枫在阿丢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阿丢踢打几下,闷声闷气地说:“我感觉那里的气息很怪,昨晚那家的气息也很怪,但到底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 “废话!”段容枫送它两枚大白眼,人都死了,能对劲得了吗!满肚子气没地方撒,段公子又在狗屁股上掐了两下。这回阿丢可没给他面子,叫唤的跟杀猪似的,姜文曜急忙撇下霍明亮小跑过来,一把夺过儿砸,小心地抱在怀里,轻声细气地问它怎么了。阿丢委屈地用鼻子在姜文曜的胳膊上蹭蹭,又扭头忧郁地看看自己的屁股。 姜文曜顺手在阿丢屁股上摸了一把,当场炸了:“段饭桶,你对我儿砸做了什么!” 段容枫:“……”死狗臭狗老疯狗居然敢告状!丫的最好别落在我手里,狗肉火锅伺候! 心里吐槽无限,段容枫表面装得可怜巴巴的,双手抱头,老老实实蹲在警车前面,霍明亮忍了半天才压下拿手机给段公子拍照留念的冲动——再戴个手铐就可以直接送看守所了! 直到到达第二个案发现场,姜文曜也没跟段容枫说过一句话,车内气氛那叫个憋闷,最后霍明亮实在受不了,宁可冻感冒也要把车窗打开换换气。阿丢要死不活地趴在姜文曜大腿上,早知告状会导致这种局面,它就吃哑巴亏了,姓段的小气鬼说不定恨它恨成什么样了。 老命堪忧哦! 第二现场同样没有发现,霍明亮提议去警局看看尸体,六具尸体段容枫全部见过了,但姜文曜还没见着,霍明亮想既然他有特殊的能力,没准能从尸体上找到些线索。姜文曜没吱声,抱着阿丢气咻咻坐在副驾驶,可怜的段公子像被拴起来的大狗蔫头蔫脑坐在后座,幽怨的好像一只新鲜出炉的背后灵。 …… “他们……”看到尸体的姜文曜猛地一震,脑子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段容枫和霍明亮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结果姜文曜只是摇摇头,那些画面闪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霍明亮拍拍他,这种事急不得,也许时机没成熟吧。 没说话的段容枫可不这么想,细数小蚊子以往的履历,但凡有所感应的,全是有鬼的,也就是说,小蚊子刚才看到的要么是死者亡魂的求救,要么是害死他们的厉鬼残留的信息片段,不管哪种可能,这案子都和鬼脱不开关系。段公子那个忧愁啊!他总不好敲霍明亮的竹杠吧?他就是狠下心杀熟,也杀不到一毛钱,老霍上头那位局长抠的呀…… 案子毫无线索,段容枫懒得天天跟警员出去走访调查,就窝在家里搞装修,姜文曜在短暂的周末之后又开始脚不沾地的加班状态,国庆前最后一周,所有工人都加班加点争取长假能多放几天。晚上,段容枫和阿丢照例去接人,一人一狗心里相互嫌弃,表面还要做出相亲相爱的样子给姜文曜看,如此两天后,姜文曜终于肯跟段公子说话了。 “我们厂的小周你记得吧,夏天应聘过来那特漂亮的女的。”小区烧烤店里,姜文曜撸完两根大肉串,一口气喝了半扎啤酒,这身疲惫似乎削减了不少。段容枫漫不经心地点头,他才不想记得什么漂亮女人呢,最好小蚊子也不要记得……小蚊子不会看上那女的了吧! 想起小周的细腰长腿大胸,段容枫心中警铃大作,差点抱住姜文曜的大腿哭诉对方的不忠。幸好阿丢及时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能不丢人么!每回都跟媳妇跟人跑了似的,至于吗!让他把话说完再哭也来得及!段容枫悲愤地抹了把脸,强装镇定地等待噩耗降临。 “我总觉得她这两天不太对劲。”没察觉到段饭桶的脑洞已经开到俊男美女领结婚证,他自己孤独终老的桥段,姜文曜微微皱眉,拿起串烤鸡翅晃了晃,却没什么胃口再吃。 “要结婚了么!”段容枫垮着脸,冲老板挥手,又叫了几扎啤酒,他要一醉解千愁! “应该不是吧,”姜文曜继续盯着鸡翅看,随口应着,“听人说小周还没男朋友呢,跟谁结婚啊!” “她怎么能没有男朋友!”段容枫愤怒了,长那么漂亮,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以没有男朋友!成心和他抢小蚊子吗! “啊,难道她有男友,而且最近刚失恋才不对劲的吗?”姜文曜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困惑他的谜题答案。 段容枫哼哼两声,特想抓着一把烤肉钳子戳死那刚失恋就抢他家小蚊子的坏蛋。 “可还是不对啊!”姜文曜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小周以前对工作可上心了,但今儿我找她要上个月的财务报表,她居然给我份出差报销单,问她单子跟进情况,她也说不清楚,我才问了两句她就不耐烦地把我赶出来了,就算失恋也不该活脱变了个人吧?” 小周是零件厂订单暴涨后厂长临时招的助理,业务上和总被抓去跑腿的姜文曜来往很多,小周出错,导致姜文曜好多工作都进行不下去。姜文曜本来就忙,被小周这么一搅和,他脾气再好都快发飙了。 “可能之前她一直在伪装,现在孑然一身就暴露本性了!”段容枫如小魔鬼般不断给情敌泼脏水,姜文曜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明天咱俩去会会情敌,我就不信她抢得过我!”回家的路上,段容枫附在阿丢耳边小小声说。 ☆、63|65 第二天,姜文曜刚起床就被热情洋溢的段容枫连拉带拽到客厅,看看满桌色香味一样不占的早餐,再看看黑乎乎像是被火烧过的厨房,突然没什么吃早餐的胃口了。 “尝尝这个土豆饼,可好吃了!”段容枫呲着牙,夹起块黑漆漆的东西放到姜文曜的碗里,看小蚊子满脸嫌弃,段饭桶赶忙解释:“你别看它长得丑,味道还是不错的,真的,我刚才吃了好几个呢!” 姜文曜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去吃,硬着头皮咬了一口,虽然那股子焦糊味怎么都忽略不掉,但土豆和鸡蛋的香气也没有流失,配上有点硬的口感……应该吃不死人吧。 等姜文曜换好工作服去上班,段容枫绽放的笑脸顿时枯萎了,把桌上的东西划拉到厨房,段公子迅速跑回自己的卧室开始翻柜子,左挑右选后拿出件休闲款白西装,配上新买的买皮鞋,帅得一塌糊涂。 “怎么样,我比那个小周更有魅力吧!”段容枫对着镜子照了照,阿丢赶紧点头,它可不想看段饭桶的个人秀。何况以它对便宜老爹的了解,姜文曜和那个小周肯定不大熟,否则也不用问段饭桶记不记得她了,有啥问题人家自己就探讨解决了。 段饭桶绝对是被猪油蒙了心,对姜文曜身边出现的所有同性异性生物防备到底,一想到没准以后还会有小王小李小赵小吴,阿丢绝望的连段公子亲手做的土豆饼都没心思吃了。 它又不是垃圾桶,为什么要吃这么垃圾的早餐!!姜文曜能面不改色都吃下去,说明他对制造垃圾那位有点不一样的想法,阿丢无聊地拿爪子把土豆饼戳成了蜂窝煤,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它才不要提醒这两个局内人呢,谁让某人总是虐待它! 收拾妥当,段容枫夹着阿丢大摇大摆去了零件厂,他是零件厂的灵异顾问,算起来,自打齐向东长着三只眼的尸体被送进火葬场,他就没再去替零件厂处理过,今天正好打着清理的名号去打探下情敌的情况。 跟门卫大叔打过招呼,段容枫大摇大摆走进零件厂,所有人都在忙,只有他闲的到处溜达,寻找着一切可疑的胸大腿长大波浪的妹子。 “要不去食堂等吧,中午都要吃饭的。”没人的地方,阿丢小小声建议着,没吃早饭还要在这么大的零件厂里走来走去,累死狗了好吗! “你傻啊!”悄悄在阿丢屁股上踢了一脚,段容枫假装整理裤脚,蹲下来贼眉鼠眼四处瞧,确定大伙都在个忙个的没人注意他才恶狠狠瞪了阿丢一眼:“中午食堂那么多人,我干啥不都被人看在眼里了!要让传到小蚊子耳朵里,我回家还不得跪搓衣板啊!” “不会的,”阿丢笃定地回答,后腿挠挠耳朵,“我仔细侦查过,家里没有搓衣板。” 段容枫:“……”如果真传到小蚊子耳朵里,他能主动申请跪阿丢吗!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2节 段容枫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修理下皮痒的臭狗,蹲坐的阿丢突然站起来,两只耷拉的耳朵直直竖起来,段容枫对它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这是阿丢嗅到危险时的警戒状态。 继续假装整理裤脚,段容枫瞄了瞄阿丢注意的方向,微微抬头看过去,长腿,细腰,好大的胸……这不是小周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段容枫略激动,不过他也没忘了身旁阿丢正凶狠地盯着对方,所以他没有妄动,拍拍白鞋上粘的灰尘,掸掸裤腿,然后极其自然地站起来。 “嘿,小周,这么巧啊,忙着呢!”段容枫好像刚看到对方,立刻笑着迎上去打招呼。小周疑惑地看他一眼,不认识他似的,可还是生疏地客套两句,当她看到段容枫身后的阿丢时,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连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段容枫眯起双眼,这个小周确实很古怪,他当上零件厂灵异顾问时小周刚来不到一个月,每次见了他都会热情打招呼,赶上饭点儿会邀请他去食堂吃饭,得知他和姜文曜合伙买了大房子,小周还开玩笑说等装修好了要去做客。那时候段容枫自恋地认为这妹子是看上自己了,后来才发现小周有点自来熟,对谁都那么热情,工作又细致认真,所以厂长把不少重要工作都分派给她,零件厂今年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小周功不可没。 可刚才短短一分钟的照面,却让段容枫觉得小周变了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警惕,好像他是个劫财劫色的流氓,下一秒就扑上去扯她的衣服。而且小周对待阿丢的态度也有问题,虽然她没见过阿丢,但听她说周末休息的时候经常会去动物救助站当义工,一个如此有爱心,热爱猫猫狗狗的人,会对一条土肥圆的狗产生恐惧甚至敌视情绪吗?段容枫回头看了一眼……好吧,现在的阿丢看上去确实有点凶,有狂犬病发作的嫌疑。 往小周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段容枫发现那是工厂最里头的库房,因为隔墙就是火葬场,平时很少有员工愿意过去,尤其早几年有员工声称在那间库房见到鬼后,厂长就把那间库房改成了杂物房,正好员工宿舍没人住改成了库房,重要东西就全搬到那头去了。 一个连恐怖片都不敢自己看的人,会独自去闹鬼的库房吗? 段容枫摸着下巴,思索着小周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反常的变化,好久之后,他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子,一低头…… “啊啊啊啊,我的裤子,你这条疯狗,怎么能下这么狠的嘴!”段容枫气得直跳脚,阿丢无辜地蹲在地上明媚而忧伤地望着他,它都扯了十分钟了,再结实的裤子也该坏了,要不是它嘴下留情,段饭桶就该以裤衩示人了。 段容枫的大叫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段容枫怕被小蚊子发现他在骂阿丢,抱起胖狗一溜烟逃出零件厂。 出了大门,段容枫一眼就看到隔壁的火葬场,临近中午,火葬场已经没那么多人,几辆车稀稀拉拉停在院子里,段容枫扫视一圈,拎着阿丢到停尸房后头讨论人生。 “你自己说,这是你咬坏的第几条裤子了!”段容枫掐着腰,居高临下教训阿丢,阿丢翻了个白眼,但凡能说话的场合它也不愿意用这种狗的专属方式叫人,那不是没办法吗! 段容枫还在咆哮,阿丢懒懒地趴在枯黄的草地上,眯起眼睛享受正午还算温暖的阳光。等段容枫消停了,它才慢悠悠睁开眼,说了句让段公子一秒变哑巴的话:“我在那个女人身上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废话,我也闻到了!”段容枫心疼地扯着裤子,这套白衣服是他为了映衬小蚊子满柜子黑衣服特意定制的,做一件少说得俩月,他还想等放假了跟小蚊子黑白配出去玩呢,现在好了,最能凸显他贵族气质英俊外貌结实身材的战袍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要跟在小蚊子后头果奔吗! “我是说跟那两件案子的死者身上相同的怪味道。”阿丢迈着小短腿,如优雅的绅士般围着段容枫绕了两圈,“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他们死亡的现场感受到怪怪的气息吧?那个小周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能确定吗?”说到命案,段容枫立刻正经起来,阿丢重新蹲在他前面,认真点头。 “难道小周会是下个死亡对象?”段容枫下意识看向零件厂方向,小周会不会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对身边的一切充满警惕,性情也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有这个可能。”阿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来接下来要展开对小周的全天候监视,它是绝对主力。 先让它吃饱不过分吧? “中午找机会再接触下,你机灵着点。”段容枫冷淡地瞥了阿丢一眼,阿丢立正表示明白。 一人一狗正准备返回零件厂,前面停尸房的门突然开了,老孙拉着门,两个搬尸工推着滑轮床出来,床上是火葬场最常见的漆面薄皮棺材,棺材会和尸体一起放进火化炉。 都这个点了居然还有尸体要炼化?段容枫看看时间,马上十二点,办个小型的遗体告别再开炉炼尸,全折腾完怎么也得下午两点能搞定吧?过午办丧事,在本地可是及其少见的。 “哟,小段你来了!”老孙关门的时候一眼看到后头的段容枫,对他挥挥手,段容枫点点头,领着阿丢走到棺材旁。离得近了,阿丢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又是那种奇怪的气息! 段容枫看到阿丢的反应,立刻看向盖着盖子的棺材,问老孙:“这里面装的什么人,为什么这个时间炼?” “是个九十多岁的老爷子,无病无痛就没了,家里人觉得这是喜丧,耽误点时间也不要紧,赶在天黑前送到墓地下葬就行。”老孙解释着,冲两个搬尸工摆手,让他们把尸体送去殡仪馆,一大家子亲戚朋友还等着呢。 “等一下!”段容枫拦到前面,伸手拍了拍棺材盖子,“打开让我看看,这具尸体不太对。” 老孙本想拒绝,可段容枫的后半句话太有杀伤力,作为经历了好几次灵异事件的当事人,老孙不等两个搬尸工出声就拍板了:“开棺。” “孙哥,人家那么多人等着呢!”搬尸工甲为难地看老孙,他们早该下班了,就因为这老爷子才忙活到现在,赶紧把尸体送过去,再推进火化炉不就没事了吗! “听段公子的吧。”搬尸工乙认得段容枫,也知道他是干嘛的,既然段公子说尸体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他宁愿晚点下班,也不想日后被鬼怪滋扰。 搬尸工甲不情不愿地咕哝两句,配合着搬尸工乙打开棺材盖。说是开棺,其实就是把虚掩在棺材上的盖子掀开,殡仪馆里有专门供遗体告别使用的水晶棺,到时会把尸体抬进那里,仪式结束后再把尸体搬进来,送去火化。 段容枫紧紧盯着里面的尸体,那是个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体端端正正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叠在腹部。段容枫知道这是火葬场的人摆成这样的,标准的炼化姿态。 把尸体看了个遍,段容枫的目光重新落到老人的脸上,面部被美容师重新塑造过,扑了厚厚的粉底,打了浅色的腮红,嘴角调整成微微上扬的弧度,怎么看都和其他即将炼化的尸体没两样,除了那双眼。 老人的双目低垂,从正上方看是闭着的,但如果从腿部往上看,就会发现老人的眼睛睁着一条缝,段容枫转到老人头侧,右手在他脸上划过,老人的眼睛睁开了。 老孙和两个搬尸工同时倒抽冷气,不仅因为段公子这反其道而行的行为,更因为老人那双赤红的眼睛。 段容枫俯下身贴着尸体仔细观察,他发现老人的眼睛微微向外突出,眼里满是血丝,死人眼很浑浊,显得这些蛛网般的血丝愈加狰狞,仿佛随时都会挣脱这双眼,攀附在每个看过它的人身上。 段容枫用手快速把尸体从头摸到脚,没发现明显外伤,这让他想起至今躺在警局法医室那几具尸体。会不会老人的死并不是无疾而终,而是死于他们还未查明的原因? “小段啊,发现什么没有,时间真不早了,再耽误下去孙哥可吃不消了。”看段容枫检查完尸体就站在棺材旁发呆,老孙开始冒汗了,万一有家属反映到火葬场领导那儿,他就是有再充分的理由也得扣工资啊! “没问题了,推过去吧。”段容枫让开路,搬尸工甲哼了一声,催促着搬尸工乙赶紧推过去。 等他们走远了,段容枫低头看阿丢,阿丢打个喷嚏晃晃脑袋,确实是那股气息。 “为什么不让老霍来阻止家属火化尸体?”阿丢不解地问,既然确定不是自然死亡,尸体怎么能随便火化。 “现在基本确定这几起案子不是人为,那就不是老霍的管辖范围,他手里那几具尸体最后也会以疾病或猝死等原因结案。如果尸体上能找到线索,警局那些就够用了,不要再折腾老人和他的家属了。”段容枫有些伤感,如果让老人的子孙知道老爷子并不是寿终正寝,肯定会非常难过自责。死者已矣,他相信老人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儿孙为他愧疚不安,反正他们的仇,他会替他们报,就让家属置身事外吧。 阿丢甩甩尾巴,在人类世界生活再久,它也不能理解人类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行为,得知亲人枉死,家人难道不该倾尽所有挖掘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吗?蒙在鼓里,安享着粉饰后的太平,其实更残忍吧! 虽然在它看来,人的生死不过就是个过程,反正活人都会死,死人早晚会轮回,生生不息。这么想着,阿丢侧着脑袋看向身旁这个还很年轻的男人,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它以往的主人那样离它而去吧? 它刻意回避着那些主人转世后成了什么人,因为他们主仆的缘分尽了,就不该再有纠缠。 它和段容枫的缘分有多少?和姜文曜的缘分有多少? 唉,有些伤感呢! ☆、64|65 他们回到零件厂的时候,食堂已经坐满了人,阿丢瞄到正吃饭的姜文曜,撒着花飞奔过去,在其脚下蹭来蹭去。姜文曜早听同事说段饭桶带着他儿砸来了工厂,找半天都没看见,这会儿见了立马把阿丢抱起来亲了亲,递上专门给它打的一大盆红烧狮子头。 阿丢激动地差点哭了,把脑袋扎进盆里欢天喜地吃着,尾巴愉快地摆来摆去,正抽在刚坐到姜文曜旁边的段公子脸上。 段容枫:“……” “这份是你的。”没等段容枫发作,姜文曜把另一盆大杂烩端到他面前,段容枫当即眉开眼笑,呀,全是他爱吃的啊! “你们怎么跑来厂子了?”和段容枫阿丢比,姜文曜的吃相过于斯文,一口米饭放到嘴里嚼了好久,段容枫边欣赏小蚊子优雅的吃相边往自己嘴里扒饭,捧着饭碗的样子像趁吃饭时间抓紧看电视的小学生。 “你不是说那个,那个,”段容枫一口排骨没咽下去,眼角瞥到小周冷冰冰地走进食堂,偷偷用下巴向她的方向点了点,“不大对劲吗,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他才不会承认是来找情敌示威的呢! “你也觉得她变了吗?”看到小周打了饭坐到角落的单人桌默默吃饭,连比较熟的同事打招呼都没搭理,姜文曜见到儿砸的好心情全都没有了,对方上午又出现两次工作失误,他这半天一直在忙着善后,再这么下去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干俩人的活,然后厂长把小周那份工资发给他呢。 “老霍手里那案子还记得吧,”段容枫借着夹菜的机会贴到姜文曜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怀疑她是下个受害者。” 姜文曜一口菜差点喷出来,捂着嘴猛咳嗽,段容枫赶忙放下饭碗,紧张地给他拍背,借机离得更近,把他的怀疑以及在火葬场偶尔老人尸体的事交代了下。姜文曜没想到还有其他受害者,照这种规律推断下去,也许死亡的不仅仅是他们发现的这些人,因为死者没有伤痕,医院也判断不出真正的死因,只能归类为猝死,家属不会报警,他们也就无法获知准确的死亡人数。 到底有多少人受害,而害人的又是什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姜文曜想着,目光不由落到小周身上,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只要盯紧她,就能找出杀人凶手! 不管凶手是人是鬼,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下午找机会再和她接触接触,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姜文曜心里有了打算,和段容枫相比,他有太多借口接近小周,如果小周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信心能问出来。不过……姜文曜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他总觉得,小周的变化没那么简单。 零件厂上下谁不知道段容枫是驱鬼专业户,平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段公子求平安符,惹得某人整天嚷嚷“老子不是卖大力丸的神棍”,小周和他们接触算多的,真遇到麻烦,怎么会放着段容枫这么个大救星不用呢。 “在没摸清她底细之前你还是少跟她碰面吧,”想起小周看阿丢那种眼神,段容枫的心也悬了起来,虽说零件厂白天人多,姜文曜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肯定不会有危险,但段容枫就是不放心。这次的对手是人是鬼都没弄清楚,他可不打算让小蚊子去冒险,危险的活计扔给阿丢做就好了嘛! 把盆子舔干净的阿丢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趴在姜文曜腿上舔爪子,唉,好日子到头了。 饭后,姜文曜继续纠正着小周工作中犯下的错误,段容枫趁上厕所的机会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虽然没留下老人的尸体,但有其他受害人的情况必须知会对方一声。霍明亮得知这个情况,气得快炸了,可这种事没法大范围宣传,总不能谁家死人了就报警让他们鉴定下是正常死亡还是被未知的东西害死的吧。 “老段,这次麻烦你了,等解决了案子,我请你喝酒!”撸了把好几天没洗、油腻腻的头发,霍明亮壮士断腕般许诺着,这边的段容枫眉开眼笑,不给老霍反悔的机会,立刻挂断电话。 坐在零件厂对面的咖啡厅里沉思片刻,段容枫觉得有必要找几个同盟,可一圈电话打下来,和他关系不错的都没在本地,连裘五那臭小子都跟着他爸去国外办事了,段容枫气得直哼哼,他什么时候能公差去国外啊,他想看看国外的鬼是不是比较凶。 找不到帮手,段容枫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白天,他打着陪小蚊子的旗号混迹在零件厂,下班后阿丢跟着小周回家,他吃完晚饭会去小周家楼下蹲坑,阿丢发现情况立刻发信号,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救人抓凶手。 可天知道凶手什么时候现身,如果凶手只是在小周身上做了个标记,猴年马月再动手,那他和阿丢就得累死。 …… 忙完手头的工作,姜文曜伸了个懒腰,望着小周办公室的方向发呆。他用工作原因找小周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回小周都三两句话把他打发回来,如果再用同样的借口去,八成还没开口就得被人家撵回来。但除了工作方面,他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去跟人家女孩搭讪啊! 姜文曜正想着,小周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小周脸色铁青地走出来,姜文曜想也没想跟出去,拦住小周的去路。 “小周,你,你……”姜文曜“你”了半天也没编出个好理由,难得的脸红了。小周不耐烦地看看他,劈头盖脸来一句:“我对你没兴趣,以后别再找我搭讪!”说完甩甩大波浪,扭着小细腰就走了。 姜文曜:“……”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眼见小周往零件厂大门走,姜文曜给段容枫打了个电话,段容枫没想到小周会翘班,拎起还在舔冰激凌的阿丢就奔出咖啡厅。小周的家住的不算太远,坐公交四五站也就到了,可今天她却没急着坐车回家,而是绕着火葬场走了一大圈,去了后头的墓地。 “天都快黑了,她去墓地干什么?”前方没有遮蔽物,段容枫不敢跟的太近,和阿丢两个蹲在道边小心翼翼往前看。 “她太警惕了,等她走远点咱们再跟上去。”阿丢也知道小周不待见自己,如果让她看到它或段容枫,肯定会起疑心,所以他们的跟踪工作相当不好做。 直到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背影,段容枫和阿丢才绕出来往墓地行进。后山的墓地是火葬场所有,大多在这家火葬场炼化的尸体都会被葬在那片墓地。快到墓地,段容枫发现墓园门口停着几辆车,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中午炼化的老爷子家属的车。段容枫和阿丢张望半天也没看到小周的身影,难道小周和死亡的老爷子认识,特意来参加老人的葬礼? 捻手捻脚混进墓地,阿丢凭借敏锐的嗅觉辨别出老爷子下葬地点,段容枫目标太大,躲在无主的墓地边等消息,阿丢借着一座座墓碑的掩护向那群人靠拢。离得近了,阿丢发现墓碑已经立起来了,家属轮番在墓碑前献花,旁边摆了个火盆,身披重孝的人跪着往里添纸钱。 阿丢把脑袋探出墓碑,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周的影子,家属献花完毕,把墓碑打扫干净,相互搀扶着离开。阿丢正想回去和段容枫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突然发现老爷子后面那牌墓碑后冒出个人影。 小周! 阿丢立刻把脑袋缩回来,生怕被对方看到自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响起,阿丢辨别出那人正往老爷子的墓地走。 “还真是冤家路窄呢!”阴阳怪调的女声响起,阿丢抖了抖浑身的狗毛,总觉得这种语气不太像活人的。 “哼,真是没想到,咱们还是这么有缘分。”沙哑的男声突兀地响起,阿丢忍不住侧目看过去,老爷子的墓碑上坐着个高壮的汉子,发黑的半透明状态说明对方是只鬼,而且是只恶鬼。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 “你别得意!”小周指着恶鬼的鼻子声色俱厉地吼着,恶鬼贱嗖嗖地耸肩,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说,你不会是穿这身衣服穿上瘾了吧?”恶鬼从墓碑上跳下来,围着小周转了两圈,小周嫌弃地抱着肩膀,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这是我的事,你无权干涉!” “我不想干涉你,也没那个兴趣,我只是想警告你,别忘了什么事才是你该做的!”恶鬼语气突变,冷冷地哼了一声,小周白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走远了。阿丢缩回墓碑后,越听越觉得奇怪,高跟鞋踩在石板地上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怎么这个小周走路几乎没声音的? 等阿丢再探出头去,小周和恶鬼都不见了,阿丢赶紧找到段容枫,把看到的一幕告诉他。 “小周能看见鬼?”段容枫挑高眉梢,然后来了个自我否定,“真能看见鬼的没几个能在火葬场附近工作的,看来……” 小周是个精明能干的职业女性,乐观大方认真细致,这和阿丢刚才看到的小周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难道小周也被夺舍了? 想起那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扔进地狱的邪修恶鬼,段容枫有点牙疼,虽然没正面接触过小周身上那玩意,但能夺舍的绝不是普通亡魂,再加上她和厉鬼的对话,似乎他们还有某些不可告人的任务。 那些暴毙的人也是任务的一环? 段容枫觉得脑子有点乱,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前,他和阿丢决定照原计划行事,不过小周跟丢了,他们只能靠姜文曜去打听小周的住址,希望她从墓地离开后乖乖回家。 “既然确定这个小周被换了,那咱们还在等什么,直接收了她不就得了!”阿丢像国王巡视领地般走过一排排墓碑,无数流连于此的魂魄都缩在墓里不敢动。阿丢嗅嗅这边,闻闻那头,都是些普通的魂魄,完全引不起它的兴趣。 “收拾她容易,但这件案子的线索就断了。”段容枫也想过直接抓住小周,逼问她们到底要干什么,那两起案子的死者是怎么死的,她们还害了多少人。可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万一小周身上的东西不肯开口,或者有人在她身上设定了某种禁制,她一开口就被摧毁,那他们就彻底摸不清对手要做什么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阿丢狂躁地啃断墓园门口花坛还没完全枯萎的白花,吓得偷偷探头往这边望的鬼魂们四散奔逃,好像阿丢那一嘴啃到了他们脖子上。 按照地址,段容枫和阿丢直接来到小周家楼下,据说小周至今和父母同住,所以阿丢没敢贸然闯进去,要是吓到老人就不好了。没办法,段容枫给霍明亮打了个电话,让他弄个监视专用望远镜来,一人一狗找了个制高点啃着面包等着,四十分钟后,霍明亮满头大汗跑到楼上,把望远镜架好,陪着他们加班。 “这个就是你说的下个受害人吗?”从望远镜里看到小周的脸,霍明亮不胜唏嘘,这么漂亮的姑娘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摊上这么糟心的事!身为大龄剩男,霍明亮作为男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蹭蹭往上冒,恨不能立马化身护花使者保护小周的安危。 “准确地说,她已经是受害人了。”段容枫不留情面地给对方泼冷水,既然小周不再是小周,可想而知真正的小周是怎样的下场,只希望这伙家伙没有邪修恶鬼那么残忍,没把小周的魂魄也驱散。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霍明亮捶胸顿足,段容枫和阿丢白了白他,专心盯着小周的一举一动。 看得出小周在家里也很冷漠,她父母在和她说着什么,她一句话都没应,被念得烦了,索性摔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徒留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以往那个乖乖的女儿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又等了一会儿,老两口也回屋休息了,阿丢晃晃脑袋踢踢腿,掩藏好凶兽的气息从制高点跃身跳出,闪电般跳到小周家的阳台上,灵巧地弄开纱窗钻进去。 “不是亲眼目睹,我绝不相信一只肥成这样的狗能如此灵活!”霍明亮由衷赞叹着,段容枫竖起大拇指,说的太对了! …… 经过两天的近距离观察,段容枫和阿丢百分之百确定小周被换芯了,但除了那天在墓园和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恶鬼碰面,她倒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第三天晚上,霍明亮打来电话,他们又发现一具莫名死亡的尸体,这回是个摩登女郎。 姜文曜正好下班,听段容枫说要去现场,就也张罗着要去,两人上了车,段容枫一脚油门踩下去,两旁的风景开始飞速后退,姜文曜单手撑着脑袋,无聊地望着窗外,某个瞬间,他的眼底留下了个穿黑上衣的人影。 姜文曜眨眨眼,视网膜上的影像清晰了些,虽然还是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却看清了那件黑色的衣服。 和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衬衫,衬衫上有数不清的破洞。 这衣服,好像在哪见过,念头在姜文曜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和四周景物一起飘远。 ☆、65|66 摩登女郎不愧为摩登女郎,画着精致的妆,染成酒红色的卷发,修长紧致的身体,还有……过于暴露的着装。看到她,姜文曜更肯定这些死者少了件蔽体的衣服。 从侧面看,这姑娘穿着休闲西装外套,竖条纹真丝长裤,十五公分、一锥子能把人脸踩个坑的恨天高,可转到另一面,不少男警员都捂脸——妹子,你这咋该穿的没穿,可以不穿的穿那么多呢? 休闲西装敞着怀,里面什么都没有,白花花的胸就那么露着,基本除了精神不正常的,绝不会有人穿成这样出家门。 “会不会是哪个变态把她里面的衣服给扒走了?”刘辛扬嘬着牙花子,前几年他们破获一宗变态恋物癖杀人案,凶手选定的每个目标右手无名指都戴着戒指,凶手杀人后把戒指取走,从表面上看很像劫财杀人案,但受害人身上其他财物却没被动过。 “不可能,死者的尸体没被移动过。”技术人员反复检查后给出肯定的结论,也就是说除非死者里面的衣服是她生前脱掉的,否则没可能被人扒掉衣服。 “他们都穿着皇帝的新衣,只不过这件衣服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当穿着衣服的人死了,衣服也就消失了。”段容枫突然念课文似的冒出这么一句,所有人怔怔地看他,好些人跟不认识他似的。 不正经的人突然正经过了头,好吓人的! “我也觉得她里面穿了衣服,但伴随着她的死亡,衣服不见了。”姜文曜蹲在女尸旁边,指指她的脖子右后侧,霍明亮凑过去看,发现那里有很浅淡的红痕,法医说应该是什么东西勒出来的。姜文曜笨手笨脚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所有人都没看明白,最后段容枫急了,开口解释道:“他说这女人里面穿了个挂脖吊带。” 这回包括姜文曜在内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怎么会对女人的衣服这么清楚! 段容枫:“……”我错了,我再也不多嘴了! 不过酒吧里好多女人都穿这种衣服…… “她应该是把带子系得特别紧,系扣的位置留下了这样的痕迹。”女法医一针见血,所有人没有异议。 尸体被运回警局,身份需要进一步调查,霍明亮嘱咐段容枫小心些,领着人走了,段容枫和姜文曜刚坐进车里,姜文曜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又是王壮打的。 暑假结束,王壮和他的室友们果真如之前说的那样带着各自家乡的特产来感谢他们救刘徐,听说学校的女鬼已经被收走,王壮几人差点当场拜师,关键时刻阿丢发挥疯狗本色,一顿狂吠把这群熊孩子撵走了。 王壮知道姜文曜是零件厂的员工,认为高人这是大隐隐于市,平时也不敢来打扰,但逢年过节总会给姜文曜发信息打电话,字里行间全是请求对方收自己为徒,他是真心想要为驱鬼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累了一天又刚见了具尸体,姜文曜是真不想接他电话,段容枫也烦死这小子,基本所有围着小蚊子转的人甭管公母他都烦得不行,所以没等姜文曜决定接还是不接,他就把手机拿过去了,接通后,段容枫一嗓子咆哮震得那头的王壮好半天都没敢吱声。 “知道怕了?”段容枫神清气爽地哼哼两声,“怕了以后就别再打骚扰,告诉你,我们可是有人脉的,再得寸进尺,信不信老子把你送进去蹲几天!” “咳咳咳!”姜文曜被口水呛着了,你这么狐假虎威,霍明亮他知道吗! “不是啊段大哥,你冷静点,我就跟你说吧,被狗咬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狂犬疫苗,不然很危险的。”那边的王壮诚惶诚恐,这头的段容枫气岔气了——这混小子,敢说他狂犬病发作!!! “段大哥啊,你把手机给姜大哥,我找他有正经事,真的,要不是正经事,不用你说,我自己就进去蹲半个月你看行不!”王壮的语气有些急,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姜文曜立即把手机拿回去,云淡风轻地“喂”了一声。 “姜大哥,求求你救救我表弟!”听到姜文曜的声音,王壮立刻撕心裂肺地喊道,段容枫的脸黑成了鞋底,救人难道不该找他吗!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姜文曜听出他是真记得够呛,示意他冷静点,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是这么回事,”咕咚咕咚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王壮喝了几口水,再开口时情绪稳定多了,“我表弟今年上大学,也来了咱这边,就在工程大学工程系读大一。打从上大学开始,他就频繁做噩梦,梦到好多人围着他的床看他,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动不了,吓得他一到晚上就不敢睡觉。后来他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这种情况肯定是住的地方不干净引起的,所以我表弟就背着家里搬到外头去住。” 一开始的几天,情况的确有所缓解,表弟情绪也慢慢好起来,可好景不长,一到深夜,他又开始做那样的梦,几乎是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好多人影围着他的床。一个月来,表弟搬了三回家,每次安生不了两天就陷入梦魇,晚上宁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也不敢入睡。 上周,表弟再次搬家,因为新家离得比较远,他把好些不急着用的东西都扔了,其中就包括了几件高中时期的旧衣服。 他很确定衣服被他塞到大纸箱里扔进垃圾桶,可搬去新家没两天,梦魇还没回来,那几件衣服却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上面还沾着点滴的血迹。表弟吓坏了,赶忙把衣服收拾起来再丢出去,结果第二天又回来了,这次血迹变成一块一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小子这才知道害怕,给我打电话,问我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东西,不然明明扔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三番四次自己回来,而且还带着血!我一听这情况,不对头啊,这不就想到姜大哥你了吗!姜大哥,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出马救救我表弟,他这一个月就没睡好过,刚才我见到他都吓一跳,瘦的都不成人形了!”王壮急得火上房,他们专业这学期开学组织了场英语夏令营,为期一周,全封闭的,正好他表弟也要开始半个月的军训,所以他也没腾出工夫去看看表弟,谁知道才一个月的光景,好好的孩子被折磨成骨头架子了。 “你们在哪儿?”姜文曜看了段容枫一眼,段容枫板着脸在路口调转车头,向大学城的方向驶去。他们都注意到一点,王壮表弟丢弃的衣服一而再回到他手里,上面还带着明显血迹,是否说明表弟这事和他们正在调查的几起死亡案件有关联呢? “会不会死者的衣服也像那件衣服一样,去到了别人的手里?”路上,姜文曜展开无敌的脑洞天马行空地绘制案情,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段容枫始终没说话,他的脑子里在想另外的事情。 对方到底是如何甄选下手目标的?三起案件的死者,九十几岁的老人,小周,再加上刚来本地一个月的王壮表弟,这些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究竟是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阿丢在墓地看到的恶鬼又是什么人,那些死者会不会是他下的毒手?杀死他们又有怎样的作用? 问题太多,线索太少,段公子的脑袋很快打了死结,只好暂时放下这些疑惑,先看看王壮表弟什么情况再说。 饶是有心理准备,见到王庄表弟时,姜文曜还是惊着了,刚成年的少年,个子比王壮这个黑又壮还要高一点,宽度也就是王壮的一半,男生发育晚,瘦点也不奇怪,但那张憔悴的脸,深陷的眼窝,无神的双眼,比资深瘾君子还像瘾君子。这个叫刘衡的大男孩如今就像个惊弓之鸟,开关门的声音都让他全身颤抖,看得出被最近一系列诡异的事吓坏了。 “衣服在哪儿?”段容枫开启阴阳眼看看刘衡,小伙子的阳气极弱,两肩的火没灭,可也就剩个小火苗了,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时运差,阳气低,怪不得搬家也拯救不了他夜夜做噩梦的现实。段容枫偷眼看看姜文曜,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小蚊子也会像这个刘衡一样,被阴煞之物缠的惶惶不可终日,也许他该庆幸他的与众不同吧。 “在这儿呢!”王壮经历过几次鬼事,胆子大得多,从阳台上拿出个脏兮兮的纸兜。他到刘衡租住的房子的时候,这几件带血的衣服就在玄关的位置扔着,吓得他以为表弟出啥意外了呢,刘衡被吓破了胆,完全不敢靠近它们,是王壮壮着胆子把它们收拾起来扔到阳台,等高人来处理。 “好重的怨气。”不用看,段容枫就感受到浓浓的幽怨之气,姜文曜也皱起眉头,他不晓得怨气是什么,但此时空气里弥散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很想拳打脚踢把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打粉碎。 “你看清楚,这衣服确实是你的?”死人都无所畏惧的段公子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气捻起那件满是血迹的运动服上衣,在刘衡面前晃了晃,刘衡惨叫一声,抱着肩膀快哭出来了,王壮赶紧揽着他肩膀安慰他,让他憋这么紧张,有高人在没有什么脏东西是处理不了的。 王壮劝了半天,刘衡还是埋着脑袋不肯看衣服,没办法,王壮只好代替回答:“这衣服确实是他的,我记得是他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我舅妈给他买的,他高中打篮球的时候都穿这个。” 姜文曜从段容枫手里接过运动服,比了比大小,再对比已知的几个死者,似乎没人适合这件衣服。下葬的老爷子他没见过,不过都九十多岁的人了,应该不会穿这种高中学生的运动服吧。 “衣服上有血也有怨气,应该能找出是谁把衣服送回来的。”段容枫说着拎起衣服进了卧室,王壮知道他要作法,拉着表弟乖乖坐在客厅里等。姜文曜坐在旁边陪他们聊天,等刘衡情绪稳定下来再问重点。 卧室里,段容枫在门上画了隔音符,锁好门锁,把衣服平铺到地上,四张符纸甩出去,符纸如钉子般钉到衣服的两肩和袖子上,然后带着衣服缓缓挂在墙上,段容枫快速掐了个手决,随着一声虎啸龙吟般的低吼,凝成实质的劲气从指尖射·出,直击运动服,砰的一声,整个房间仿佛颤了颤,客厅里的人也受到影响,王壮和刘衡惊恐地站起来,姜文曜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不过他对段饭桶的实力有信心,示意两人别紧张,没问题的。 一击之后,运动服上浮现出模糊的人影,段容枫冷着张脸,他知道这并不是鬼的本体,而是他残留在衣服上的怨气。 手决不停,段容枫连续七次击中运动服,既然那只鬼能一次又一次把衣服送回来,说明他的魂体离衣服不太远,不出意外,衣服上的血就是鬼魂生前沾到衣服上的,有了这丝牵扯,抓到对方并不困难。 当最后一击完成,卧室内刮起刺骨的阴风,一只蓬头垢面的鬼被钉在运动服上,拼命挣扎,那四张符纸同时发光,金色咒文游走,牢牢将其困住。 “怨气这么重,居然不是厉鬼!”段容枫“啧啧”两声,他以为指定会抓到厉鬼,所以方才下手才没留情面,早知只是个怨魂,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坏人,放开我!”那人疯狂扭曲着自己,说话的方式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段容枫品味了半天,怎么感觉这家伙是智障呢? “等等,你先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和这件衣服扯上关系?”段容枫觉得只要弄明白这点,没准就把最近一系列头疼的案子破了,没想到连问了三遍,对方依然嚷嚷着让他放开自己,丝毫没理会段公子的问话。 段容枫对鬼向来没多大耐心,看这个家伙装疯卖傻就是不回话,火气顿时冒上来了,看来要好好教训下,才能让对方老实答话。他刚想动手,房门一开,姜文曜走了进来,看到墙上的鬼,眉头皱得更紧,目光转向段容枫,像是在问怎么回事。 “就是他把衣服弄回来的,上面的血也是他的。”段容枫解释着,姜文曜点点头,慢慢走到怨魂跟前。怨魂本来在玩命挣扎,可当姜文曜靠近,他突然静止不动了,段容枫眯起眼睛戒备着,生怕怨魂暴起伤了小蚊子。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着,从段容枫的角度上看颇有点深情款款的味道,但他知道姜文曜看对方的目光里一定流露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段容枫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小蚊子的这种眼神有如此深的印象,那种影像就像印刻在他的灵魂里,不用刻意回味就历历在目。 段容枫晃神多久,姜文曜就和怨魂对视了多久,最后姜文曜伸出手,那些如蛇般在怨魂身上游走禁锢他的符篆霍地停住,怨魂毫不惊讶,缓缓挣脱运动服,飘在姜文曜的对面。 段容枫的心一沉,快步过去保护小蚊子。他离着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怨魂突然冲姜文曜深鞠一躬,身上环绕的怨气逐渐散开,露出他挂着笑容的脸,姜文曜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不能再称之为怨魂的魂魄缓缓飘起,消失了。 “这!”段容枫止住脚步,整个人都傻了,怨魂虽然不如厉鬼难对付,但超度起来也是相当困难的,强行送入地府会导致其怨气难平,短时间内无法进入轮回,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办一场法事,用各个宗教门派的经文洗涤魂魄上的怨气,佛道两教是这方面的行家,像段家这种驱鬼世家主管抓鬼,段家上下有耐心做法事超度亡魂的大概就只有战五渣的十九叔了。 可小蚊子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怨魂的怨气就脱离魂魄了? 段容枫还在震惊着,目送鬼魂离去的姜文曜转回身对他说:“他和那些案子无关,不过是个可怜人。” 那悲天悯人的语气……段容枫有了片刻晃神。 好熟悉啊! ☆、66|66 卧室门外,王壮和刘衡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王壮瞪着牛一样大的星星眼猛戳刘衡:“看到没!看到没!有对比才有高下,姜大哥那才叫高人范儿,人家挥一挥衣袖,妖魔鬼怪全带走!”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的刘衡猛点头,怪不得表哥老说要拜高人为师,经此一役,他也好想拜师啊! 段容枫:“……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在客厅呆着吗!谁让你们过来的!” 王壮和刘衡缩着脖子跑了。 段公子虎着脸摔上门,走回到姜文曜身边拉着他看了看,脸色不错,也没受伤,这才有心思问别的事:“小蚊子,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是个智商停留在七岁的可怜人,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呆了几年,稀里糊涂流浪到外面,以行乞为生。”姜文曜看着没有符咒制约落在地上的运动服,走过去捡起来。 那天刘衡把不要的东西丢出去,正好被他看到,他很久没换过衣服,所以当他从垃圾桶里翻出只是有点旧的几件衣服时高兴坏了,立刻套在自己的身上。 他双手插兜站在街边的店铺外照镜子,发觉兜里好像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姜文曜把手伸进满是脏污的运动服衣兜里,掏出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他虽然贫穷,但心地善良,对他来说一百是笔巨款,所以他认为丢钱的人肯定很着急,他想把钱还给刘衡。他回到捡衣服的垃圾桶,沿着刘衡离去的方向到处找人,”姜文曜突然攥紧运动服,像是在危难关头扯住了那个受苦受难却不染尘埃的纯净灵魂,“那天阴天,一辆轿车没注意到他,把他撞上了天,直到鲜血沁湿那套捡来的衣服,他的手里依然死死攥着没找到主人的一百块钱。” 段容枫鼻子有点酸,不知何时又贴到卧室门上偷听的王壮和刘衡也捂着嘴,心里百味杂陈。尤其刘衡,他从未想过吓得他快疯掉的鬼魂是因他而死,他的家境不算富裕,但一百块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可就是这一百块钱,夺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即使他活着的那些年很贫苦,甚至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尊重,但他的生命同样是宝贵的,不该就这么中止。 “后面的事你也猜得到了,他一次次把衣服送回来,就是想让刘衡拿回这张纸钞。”姜文曜把这张格外红的钞票放到床头柜上,转身离开,他只想尽快回家,多烧些纸钱给这个善良的大孩子,让他在轮回前过些舒坦的日子,余下的就当贿赂鬼差,希望他们能帮这个善良的灵魂投个好胎。 段容枫抹了把脸,好想哭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 离开前,段容枫郑重地告诉王壮,让他最好搬来陪刘衡住一阵子,刘衡现在阳气太弱,没事多晒晒太阳,或者去庙里拜拜,医院墓地这些地方尽量别去,过段时间霉运过去,阳气足了,就不会做噩梦了。王壮使劲点头,段容枫不这么交代,他也决定搬出来陪陪表弟,不然刘衡真出了什么事,他怎么面对老妈和舅舅。 回去的路上,姜文曜一言不发,那张离开前的笑脸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慢慢的,那张脸变成了齐向东,变成了电梯小姐,变成了拜托他捎话的年轻鬼魂,变成了无头鬼……都说鬼可怕,但他似乎总能遇见如此善良的鬼魂。他们经受过旁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却保持着不变的本性,有时他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遭遇这些变故,是否能保持初心? “别担心了,他这辈子遭受的苦难越多,下辈子就会越幸福,如果累积几世的善果,是有机会立地成仙的。”段容枫同样受到很大触动,他想以后也许该对鬼魂多些耐心,不是每个做了“坏事”的鬼都是坏蛋。 “嗯,”姜文曜靠在车门上,疲倦地点头,乞丐鬼离开后他整个人都有点虚脱,这种无力感在他看到被恶鬼害死的王添添时也有过,也许这些鬼牵扯了他太大的情绪吧,“王壮搬过去住,刘衡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吗?”他又想起那个精神萎顿的少年,他没有把乞丐的死因告诉他就是不希望他有太大的精神负担,只希望他尽快走出阴影,像同龄人那样享受学生时期最后的无忧无虑。 “我在他卧室里画了个安神的符咒,普通的游魂没办法靠近,他自然不会再做噩梦了……”段容枫说着猛地顿住,姜文曜不解地看他,好半天,段公子才从疑似被鱼刺卡住的状态中回神,深吸几口气,故作淡定地解释:“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他们身上的三把火了。” 这三把火可不是普通阴阳眼能看到的,即便他有掌中金印加持也看不见,想来是他和小蚊子把各自的天眼之神完全吸收了,所以当他们再合体出动时,就能看到人身上的三把阳火了。 “哦。”姜文曜想了想,没感觉看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事实上,自从得到了什么狗屁的天眼之神,他丝毫没觉得和以往有什么变化,也许天眼的大部分力量都上了段饭桶的身吧。 “刘衡这事顺利解决固然是好,可惜咱们手头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说起正在查的猝死案,段容枫的妖孽脸顿时成了苦瓜,除了确定这些人的死和他们离奇失踪的衣服有关外,其他一无所知,阿丢盯梢小周也毫无进展,多耽误一天,就有可能死更多的人,最后会演变成怎样的结果?会不会哪天一睁眼,整个城市的人就死绝了? “和最开始相比,我们还是抓到了些蛛丝马迹的。”不忍看段饭桶愁眉不展,姜文曜打起精神鼓励他,段容枫扯了个灿烂的笑脸,眼底却深沉似海。 给乞丐鬼烧了大把纸钱,又把手头的线索汇总,姜文曜躺在床上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可他却毫无睡意,把手机调到在线广播,想找些舒缓的音乐听听,放松下有助于睡眠。 “刚才这位朋友的经历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承受不住,你能顺利挺过来说明你是个内心很坚强的人,相信你以后会顺风顺水,邪魔外道都不敢再接近你了。”低沉舒缓的男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姜文曜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午夜故事类的广播他上学那会儿没少听,可主持人说这番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异呢? 短暂的音乐之后,男主持的声音又传出来:“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吗,在你人生的成长经历中,有另个世界的朋友留下的足迹吗?他们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困扰,还是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你的命运?我是才哲,午夜鬼话等待你的倾诉。” 姜文曜:“……”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道理你们不懂吗!好想为他们点蜡。 心里再怎么吐槽,姜文曜还是耐心继续往下听,本来就没多少的瞌睡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在他看来,这个时间段,这种重口味节目,应该没几个人参与才对,没想到热线电话和网络平台相当火爆,姜文曜点开在线广播的讨论版,发现上百人轮番发言,有对其他人讲述的灵异经历发表看法的,有说自己遇到更可怕情况的,还有发微信打广告的…… 又不是周末,你们明天都不用上班上学吗! 直到两点,节目告一段落,姜文曜这才知道午夜鬼话是非常火爆的一个午夜谈话类节目,时间为二十三点到凌晨两点,主持人才哲去年大学毕业,在网络广播台开辟这档节目,没想到一炮而红,已经有不少商家联络他,希望他担当产品形象代言人了。 姜文曜翻来覆去,如果他开个节目把自己经历过的鬼事说出来,会不会比才哲还火?一想到那数以万计的代言费,姜文曜彻底睡不着了,同样是见鬼,他怎么有事没事尽往里贴钱,人家就能捞到人生第一桶黄金呢! 之后的几天,姜文曜特意晚睡听了几期节目,他对当电台主持人没多大兴趣,但听众讲述的各式各样鬼故事还是蛮有意思的,有些一听就是瞎掰的,有些事即便过去很久,当事人在讲述的时候还是声音发抖,姜文曜很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听说和衣服相关的恐怖传说,也许能给他们毫无头绪的案子提供点帮助。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语蝶,今晚由我为大家主持午夜鬼话。”十一长假前的最后一晚,低沉的男声被曼妙的女声取代,洗完澡正擦头发的姜文曜打开讨论版,果然好多人在问才哲哪里去了。 “才哲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由我代班几天,大家有什么亲身经历,都可以和语蝶聊聊,那现在,语蝶就先说说自己的亲身经历吧……” 听语蝶说着越听越出戏的撞鬼经历,姜文曜甩甩半干的头发,看来主持灵异节目也是需要天分的,这姑娘主持功力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代班如此火爆的午夜节目,可她故意阴阳顿挫烘托恐怖气氛,不但让本来就不怎么真实的灵异故事减分,甚至让人有种在听配音恐怖的错觉。 讨论版骂声一片,语蝶似乎在边讲边刷版,看到大伙不买她的账,妹子有点慌了,好几个地方讲的驴唇不对马嘴,网友们起哄的更多了。 “好了,故事就是这样,我们先听首歌曲,然后接听听众的电话。”语蝶匆匆切换音乐,姜文曜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猜想着这个叫语蝶的姑娘是不是找导播哭鼻子去了。 主持人的临时更换大大降低听众的参与热情,仅有的几个叙述者也都没太大热情,姜文曜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再一睁眼天都亮了。 因为工作效率突出,零件厂按正常假期放假,按照计划,今天中午他和段饭桶去外面改善伙食,然后去看接踵上映的国内外大片,下午去市场买菜,晚饭在家吃。 “要不要给阿丢打包点吃的啊?”看段饭桶扫光整桌山珍海味后掏出金光闪闪的卡片豪气猛刷,姜文曜觉得有必要替他那苦命的儿砸争取点福利,自打小周进入他们的怀疑视线,他就见过阿丢两面,没回都是脏兮兮可怜巴巴爬回来,饿死鬼投胎似的猛吃一气再风尘仆仆离开。他知道阿丢在做正事,可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心疼够呛,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在阿丢回来的时候多给它弄点好吃的,让一看就好几天没吃饭的宝贝儿砸吃饱点。 “不用了,一会儿还去看电影呢,拎着不方便,晚上做饭的时候给它多做一份,它今晚应该会回来一趟。”段容枫打了个饱嗝,少有地给阿丢投了个同情票。那货每天窝在小周床底下,动都不敢动,小周出门它就得跟上,基本除了上厕所和洗澡,阿丢就没离开过小周,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段容枫倒希望他们能快点有所行动,再这么耗下去,他和阿丢都得疯。 姜文曜扁扁嘴,家里做的饭怎么能和五星酒店的生猛海鲜比嘛,前几天阿丢回来连壳带肉吃了八只大闸蟹,吓得他差点抱着儿砸去宠物医院检查下肠胃有没有受伤。 “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演,咱们先去广场转转,消化消化食。”签完单,段容枫蹦跶着牵起姜文曜走出酒店,姜文曜一个劲儿瞄他的肚子,这么折腾真的不会胃下垂吗?你可是刚吃了两只大龙虾,四只帝王蟹的人啊! 长假第一天,购物大厦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即使正午阳光强烈,人们还是你挤我我挤你,或聊天对话,或拍照合影,姜文曜和段容枫一路挤到离商场比较近的地方,发现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台子,几个明星样的人正又唱又跳。 一曲终了,主持人上台,热情洋溢地介绍下一位出场嘉宾。姜文曜猛地扭过头,他好像听到才哲的名字了。 在围观群众的热情掌声中,一个二十出头,气质忧郁的美少年走上台,非主流的斜长刘海挡住半边脸,就算十月的天已经彻底凉了,姜文曜还是觉得这个少年有点热。 忧郁美少年才哲一手插兜一手拿话筒,爱答不理地冲台下打了个招呼,姜文曜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把台上这人和广播里大方得体的男声搭配起来。 骚年,你更适合隐藏在幕后,幻灭啊! ☆、68|67 网络电台总部不在本市,段容枫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姜文曜边刷讨论版边想对策。导播反应迅速,不等语蝶的尖叫结束就中止播音,半分钟后,舒缓的流行歌曲开始播放,这回没再出现奇奇怪怪的响动,不过讨论版还是被网友们刷爆了,大家热烈讨论着刚才的惨叫以及语蝶那一听就饱受惊吓的尖叫是怎么回事。 “我看啊,他们台肯定是闹鬼了,才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听这个节目也有小半年了,什么样的恐怖经历没听过,还真就没见过哪只鬼这么高调,竟然在播音的时候发出沉默后的呐喊,笑!” “笑尼玛!很好笑吗!语蝶妹子莫怕,我护你!快到我的被窝里来!” “楼上有多远滚多远!” “就是,严肃点!这儿闹鬼呢!” …… 姜文曜有点暴躁,鬼同胞要是会刷屏,现在应该顺着ip地址爬到这些网友家,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面什么构造吧?都填什么乱啊!怒关讨论版,姜文曜平静了会儿,打开电脑搜索这家电台的联络方式,找来找去只找到个官方微博和白天一档点歌节目的热线电话,试着联络下都没有反应,想想也是,这种全是对听众开放的,大半夜自然没人管理,尤其现在电台还在闹鬼。 “走吧!”段容枫抛着他的车钥匙站起来,冲姜文曜吹了声口哨。 姜文曜:“……”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开房么! “我托朋友找到才哲的下榻酒店了,咱现在杀过去,先把缠着他的东西除了,再包机连夜赶去电台。”段公子霸气侧漏,姜文曜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敢打包票,这笔开支绝不是段饭桶自个儿出。 姜文曜急急忙忙关电脑,网页关闭的瞬间,新闻推送弹了出来,姜文曜只扫了一眼,心就凉了。 “也许咱们不用这么折腾了,”姜文曜抬起一半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段容枫眨巴着眼睛,等下文,“才哲自杀,现在被送去医院急救了。” “啥?”段容枫顿时把装出来的范儿抛到九霄云外,跳起来扑到电脑前搜相关新闻,新闻是一家本地媒体曝出来的,今晚十一点十分,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前,一辆救护车赶到某酒店,蹲坑的记者立刻上前,发现被送医的是著名电台主持人才哲。 “会下金蛋的母鸡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段容枫捶胸顿足,姜文曜捂脸,好想给电台打电话,申请鬼同胞组团来他家先把某饭桶的脑袋拧下来看看构造。 因为事发突然,才哲以及电台方面都没有对外公布这位当红主持人自杀原因,但姜文曜和段容枫心里很清楚,才哲会命悬一线,八成和缠着他的鬼东西脱不开关系。至于是鬼害的还是才哲自己承受不住自杀,还得去医院看看再说。 “讨论版肯定炸了吧?”才哲所在医院离怡园小区有点远,路上太无聊,段容枫开始怂恿姜文曜刷屏,姜文曜也想看看网友们对才哲自杀事件的看法,顶着避雷针进入电台讨论版—— “老夫说什么来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脚电台出现灵异声音,后脚才哲就在异地酒店自杀,看来这只鬼就是冲着才哲去的!” “少在那儿装深沉,你倒是说说,那鬼是怎么先在电台吼一嗓子,然后穿越几百公里去逼才哲自杀的?” “鬼嘛,biu一下就过去了!” “biu你个大头鬼!你以为鬼都驾着老孙的五彩祥云啊!” “别鬼啊鬼的,这正闹鬼呢,你们都严肃点,要抱着科学的态度严谨对待这个问题,子不语,怪力乱神!” …… 你们真的都是才哲的粉丝吗?怎么有种幸灾乐祸,巴不得偶像分分钟也加入鬼团大军的味道呢? “要不还是你来刷版,我开车吧。”姜文曜快对这帮网友绝望了,把手机塞到段容枫兜里,让他把车停道边,俩人换位置。 “别介啊!”段容枫空出一只手捂着心脏的部位做出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他要去医院替才哲驱鬼,如果先在路上去了半条命,一会儿谁驱谁就不好说了。 姜文曜也知道自己开车猛了点,没非要霸占驾驶位,可他也不想继续看网友们秀下限,只好拿回手机无聊地看新闻。随着十一黄金档的到来,各大电影都拿出宣传杀手锏,这个爆料主角,那个就公开主角恋情秀恩爱,那边配角得了个分量颇重的电影节奖项,这头萌娃抢走主角光芒……在刷新极快的娱乐新闻中,头条位置始终不变,姜文曜看了一眼就囧了,怎么女明星和小三还在撕逼! 要说这两位可真够持久的,小三公开秀恩爱至今快一年了,被媒体时不时拿出来说事也成为女星作品问世前的潜规则,可在娱乐新闻爆炸式争抢头版的今天,她俩居然独霸头条半个月! 现在的网友就这么爱看这些破事吗?姜文曜叹了口气,他承认这事对女星的事业有某种促进作用,毕竟身为一个轰动性娱乐事件的受害人,小三儿每次炫耀都会激发网友对女星的新一波支持,可长此以往会让真正喜欢她的人感到疲倦,“家丑不可外扬”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能私下处理就赶紧处理,处理不了就公开痛斥渣男离婚收场,都说男光棍数量远远大于女性,她那么好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合心意的吗! 每次看到这条新闻都吐槽,姜文曜决定在她们的事告一段落前都不刷娱乐版了,看着就闹心。 离着医院还有两条街,车上的俩人就震惊了——这灯火通明的,是发生啥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吗?段容枫放慢车速,小心翼翼蹭过去,这才发现医院所在整条街都被记者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扛着各种器材,或蹲或站,医院各个出口都有保安手拉手搭人墙,防止有人偷溜进去。 “我说,医院不会还有什么大人物吧?”段容枫不可思议地咽了下口水,这几年他也陆续接触过几个明星,个个都比才哲牌大,可他从未见过这么多记者围追堵截的,看记者们举着的话筒,好像还有不少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记者朋友,你们难道除了人手一部摄像机外,还人手一个亡命飞车司机吗? “不管里面还有谁,咱们想混进去都不太容易了。”跳着脚往门口张望,姜文曜的脸快挤出包子褶儿了,先不说怎么突破几百人的包围圈,就算杀进去,保安也不会让他们进的。总不能跟保安说他们是来替自杀的才哲驱鬼的吧! “进去很容易。”段容枫嘿嘿坏笑着,眼睛贼溜溜地四下张望。姜文曜跟随他的目光看过去,脸立刻黑了,不会是打算带着他爬墙吧?虽然他工夫不错,从二楼甚至三四楼窗户爬进医院也不是不可能,但关键是下面这么多记者,万一被哪个拍到,明天他们就成蜘蛛侠的最佳代言人了! “别紧张,咱们选个最简单的方法混进去!”段容枫笑得更坏了,姜文曜满脑袋雾水,正猜想段饭桶说的简单方法是什么,段容枫已经从汽车后备箱拿出个工具箱,鼓捣开后翻出个矿泉水大的小瓶子,二话不说,拧开盖子兜头兜脸把瓶子里的液体全倒在姜文曜身上。 姜文曜:“……” 好好的一个人瞬间变成血葫芦,段容枫端详半天,觉得分量有点少,又拿出一瓶洒过去。 姜文曜:“……我新买的衣服!” “乖,别生气,等这单生意处理完,咱买限量款去!”段容枫贼兮兮地凑过来,在姜文曜血糊糊的胸口摸了下,再全抹到姜文曜的脸上。 姜文曜:“……”说得好像你一定能敲到钱一样。 事已至此,洒满身的鸡血狗血也收不回去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姜文曜两腿一伸装死尸,段容枫把瓶底那点血全抹自己身上,又从工具箱里找出柄锃光瓦亮的大片刀,抱起姜文曜哭嚎着冲进正犯困的记者堆里。 “都让让,都让让嘿!黑社会砍人了!磕着碰着不负责哟!” 某尸体:“……”你不怕他们拍不到医院里面的,先给咱俩弄个头条吗! 事实证明姜文曜想多了,这群记者全是负责娱乐版的,平时跟明星来横的是家常便饭,可真看到凶神恶煞,尤其满身是血,手里还拿着把刀的,人群如潮水般眨眼就散开了,直到段容枫抱着姜文曜冲到保安跟前,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看什么看,还不让开,要是耽误了我兄弟的伤势,信不信老子让你们全家陪葬!你,还有你,再不滚远点老子现在就劈了你们!”段容枫一番咋呼,保安都没了主意,讷讷地让开条缝儿。前排有个记者胆子挺大,立刻就想跟进去,被清醒过来的保安推了个跟头,双方眼见着冲突起来。 “报警啊!黑社会砍人了!保安打记者了!”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现场顷刻间乱成一锅粥,成功进入医院的姜文曜特想畏罪潜逃,不然待会儿被警察叔叔抓到,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总不能说他热衷s吧! 值班的医护人员看到两个浑身浴血的人闯进医院,赶忙组织人手推着床跑过来:“放这儿放这儿!小裘,你去叫刘医生赵医生准备,小张通知手术室,小吴……” 姜文曜翻身从段容枫怀里跳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石化了的护士,平板地说:“谢了!” 前一秒还忙成一团的大厅变成按下暂停键的静止画面,所有人张着嘴瞪着眼看着两个随时咽气的家伙大摇大摆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又打开,姜文曜迈出一条腿,冲依然石化中的护士摆摆手:“请问才哲在哪里?” “急救室……”护士说完了也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不该说的信息,立即摇头想改口,可惜姜文曜没给她这个机会,说了声“谢谢”,和段容枫按照标识直奔急救室。 护士:“……”这年头的娱乐记者为了抢新闻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门口正和保安对骂的记者们齐刷刷打了个喷嚏,差点把几十个可怜的保安淹死。 …… “哟,医院不错嘛!”嘚嘚瑟瑟走出电梯,段容枫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也不晓得这家医院是哪家负责的,大半夜也见不到半个乱飘的亡魂。姜文曜不满地瞪他一眼,在医院要保持安静你不造么!吹毛线口哨,再吹把你嘴缝起来! “就一间急救室亮着灯,才哲应该就在里面吧?”把整层楼转了个遍,段容枫停在唯一一间正在使用的急救室门口,不用姜文曜回答,急救灯熄灭,门一开,医护人员推着昏迷中的才哲走了出来。 “是你们送病人来的?”医生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姜文曜。才哲是割腕自杀,流了很多血,可这从头淋到脚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你们路上都不会做个急救处理吗! “是的。”姜文曜抹了把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反正连黑社会的尸体都扮演过了,也不差假冒下才哲的陪同人员了。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你们先去交下住院费,然后留个人陪夜。”医生三言两语交代完,疲惫地离开。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尾随着护送才哲的人去了住院部,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花钱的,住院费什么的,让才哲那不晓得跑去哪里的助理操心吧,反正外面那么多记者,才哲就是不缴费也没人敢把他扔出去。 何况他们此刻这触目惊心的造型也不适合再在大众视线里出现,搞不好警察叔叔已经在下面等着了,被抓可不是闹着玩的! 才哲被安排进单人间,等医护人员都撤走,段容枫和姜文曜才轻手轻脚摸进病房,怕惊动值班人员,他们没敢开灯,姜文曜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才哲。 “他这……”段容枫用阴阳眼上看下看半天,确定才哲应该的确是自杀,他身上的鬼气没再加重,说明鬼只是缠着他,但没做出进一步滋扰他的事。看来这小子事被鬼吓破了胆,换个胆子大的照吃照喝,没准过几天鬼对他没兴趣,自己就滚蛋了呢。 “那东西不在?”姜文曜故意压低声音问段容枫,段容枫摇头,看来那只鬼对才哲没有恶意,不然趁着这人大量失血,阳气溃散的机会附身,很容易就能把才哲的魂给挤出去。虽然鬼附身后也停留不了太久,但才哲再想回魂就难了,整不好小命就没了。 “现在怎么办?在这儿等着?”姜文曜松口气,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眼下的装扮,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可身上还是黏黏糊糊的,要命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动物血比人血的味道大些,他快被熏晕过去了。 “等等吧。”段容枫也觉得满脸血很不舒服,拉着姜文曜到单人间的洗手间里洗了洗,回家洗澡换衣服是来不及了,段容枫灵机一动,准备去护士站偷两件白大褂将就将就。 两人刚出病房,就被走廊一头照过来的手电光盯了个正着,随即有人大喝一声:“别跑,再跑开枪了!” 段容枫:“……” 姜文曜:“……” 走廊的灯全部开启,晃得两人下意识伸手挡了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你们……老段?”冲在最前面的霍明亮斯巴达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两个满身是血的黑社会份子夜袭医院,打算砍死只剩一口气的才哲么! 段容枫和姜文曜也傻眼了——这是记者们编造的版本?看来他们以后可以告别娱乐版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举着枪晚到一步的刘辛扬发现是这俩人,手脚都没地方放了,赶紧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 “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玩午夜惊魂吗!”霍明亮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刚有个关系不错的记者给他打电话,称有黑社会份子杀进医院,来势汹汹。他们急三火四赶过来,结果呢!!! ☆、69|68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3节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明白了吧。”楼梯间里,段容枫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解释一遍,霍明亮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些鬼也真是的,在哪儿闹事不行,非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上吓唬人,他手头还有个死了大票人的案子没头绪呢,不添乱不行吗! “哎,楼下那些人怎么回事?”段容枫撞撞霍明亮,站在楼道窗户旁用下巴往下点点,霍明亮往外看了眼,火又烧到头顶了:“还说呢,才哲这不是莫名其妙自杀吗,他们都是来抢第一手新闻的!” 这回连姜文曜都惊讶了:“才哲真的红成这样了?”刷讨论版完全看不出来嘛! “那倒不是,”霍明亮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他就没听说这个才哲是哪根葱,“听那个当记者的朋友说,才哲和不少重量级明星来本地参加个商业活动,昨天第一场,明天还有一场,所以不少媒体都派了记者过来。” 和那些混影视圈的明星比,才哲简直是名不见经传,本来没多少人注意他,可到底是采访对象之一,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因而不少记者都听了那档名为《午夜鬼事》的栏目,也都听到今晚电台闹鬼的实况。 “电台那头不是闹出鬼叫了吗,他们正想明天就此事采访才哲,让他透露点小道消息,哪成想才哲就自杀进医院了。记者的想象力,你们已经领教过了。”霍明亮指指俩人沾满血的衣服,那叫个嫌弃,刘辛扬心领神会,颠颠跑去他们的车里拿了两件干净的换洗便装,霍明亮嫌恶的摆手,把俩人撵去卫生间换衣服。 “想不到电台闹鬼的事被媒体渲染得这么热闹!”换好衣服,段容枫坐在窗台上满脸的算计,姜文曜冷着脸看他一眼,不用猜都知道那家伙又在打小算盘了。 “你们说,我要是把才哲和电台里的东西全清理了,是不是就算一战成名了?”段容枫双手做祈祷状捧在胸口,眨着星星眼,所有人都沉默了——丫的眼睛那么小,就别做这种高难度表情了行么,矫情的真想用鞋底狠狠抽啊! 可惜当事人完全没感受到周围人的怨念,兀自沉浸在成名后的名与利包围中不可自拔:“从此后我就是年少有为,英俊潇洒,最富潜力也最有身价的法师,谁遇到疑难杂症都会高价请我出马处理!没准还会被哪个大老板看上,投资让我拍戏出唱片,哇咔咔,以后我就是影视歌鬼四栖明星了!” “嗯,会有无数老板花大价钱参观你的菊花。”姜文曜一桶凉水浇下去,段容枫立刻清醒了,夹着腿从窗台上跳下来,灰溜溜躲到小蚊子身后,那样子,活脱脱的小媳妇。 霍明亮:“……”你不该你往窗台这边跳的,往另一头,保你今晚就能出名,而且没人对你的菊花感兴趣。 “所以今晚你俩就住这儿了?”外面的记者比之前更多了,霍明亮觉得继续待下去,他能不能挤出去都是个问题了,反正自杀不归他管,闹鬼更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还是交给不怎么专业的专业人士负责吧。 “好不容易进来的,就跟这儿蹲着吧。”姜文曜是不打算再尝试段饭桶脑子里那些耸人听闻的混进医院方法了,这几天他不用上班,儿砸也不在家,他在哪儿不是过。 “那行,你们先盯着点,有啥突发情况就叫我,我那头那有点事,先回了。”霍明亮拍拍段容枫,顺手也想拍姜文曜,被段公子恶狠狠瞪了一眼,霍明亮讪讪地收回手,带着手下走了。 两人想着是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还是躲进才哲的病房,段容枫突然听到病房里发出十分轻微的声响,立刻拉着姜文曜冲进去。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区别是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没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或欣喜或痛苦的情绪,才哲脸上的表情用两个字就能完美表述——惊恐!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看向床尾,离床一米左右的位置上飘着个人影,那是个高壮的糙汉子,此时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才哲,想靠近又怕吓到对方。 “救,救命啊!”看到有人进来,才哲颤抖好久终于从嗓子眼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段容枫立马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糙汉子鬼旁边,举起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符纸就往对方身上贴。 糙汉子鬼也不是善茬,灵活地向后飘出两米多远,轻松躲开段容枫的攻击。 段容枫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夹着符纸站在原地打量对方,糙汉子也是一样,掐着腰,撇着嘴,满脸不屑地盯着段容枫猛瞧。 姜文曜见惯了这种场面,没有理会对峙中的一人一鬼,来到床边检查才哲的情况。 才哲失血过多,身体发虚,动一动就头晕眼花,但到底没有大毛病,看到姜文曜走过来赶忙把身体靠过去,费劲儿地举起一只手指着那只糙汉子鬼。 “就是他一直缠着你?”姜文曜抓住才哲的手,温暖的温度让才哲慌乱的心安定不少,紧绷的身体放松许多,出了口气,使劲点头。 “嘿,臭小子,谁让你乱摸的!”眼角余光瞄到床边景象的段公子当场炸了,没想到他话音未落,那只糙汉子鬼也炸了:“靠,那小白脸,松开你那爪子,信不信老子给你剁下来!” “你要剁谁爪子!你说谁爪子呢!”段容枫调转枪头,夹枪带棒对着糙汉子鬼开骂,糙汉子鬼也是满肚子的火气:“老子就说那小白脸了,咋地吧!特娘的,别以为自个儿长得像个娘们我就不敢揍你,把我惹急了揍花你那张小脸蛋,可别找你家爷们哭鼻子去!” “你说谁娘们呢!”段容枫摞胳膊挽袖子,糙汉子鬼不甘示弱:“就说你了,咋着吧!” 姜文曜和才哲保持握手姿势,僵硬了。 “臭小子,你以为放两句狠话就有种了是吧,行,看小爷今天不切了你的鸟!”段容枫的手往后腰上一摸一掏,姜文曜脸上阴云密布——你是咋把那么长的刀掖后腰上的! “艹尼玛,老子今天非捅烂你的菊花!”糙汉子鬼转转脖子,全身的腱子肉跳了跳,衣服下面的纹身若隐若现。 姜文曜:“……” 才哲:“……” 我们都是文明人,能屏蔽这种及其粗俗的对骂么! 段容枫的火气被糙汉子鬼挑到极端,当下把符纸装好,挥着砍刀冲上去,糙汉子鬼话里话外满不在乎,真打起来还是很谨慎的,只见他原地转了个圈,变魔术似的弄出根棒球棍,迎着段容枫的片刀就挥上去了。 两种武器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才哲闷哼一声,捂住耳朵,结果因为动作过大,眼前一黑,张着嘴喘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姜文曜紧抿着唇,在才哲肩膀上扶了一把,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对打的两人,糙汉子鬼力气很大,他怕段容枫吃亏。 让姜文曜意外的是,受不住里后退的居然是糙汉子鬼,段容枫持刀立在原地,嘴角标志性挑起,像临凡的神仙藐视着蝼蚁般的苍生。糙汉子鬼也明显一愣,随即发狠再度迎上来,和段容枫打在一起,棒球棍被舞得虎虎生风,只用听的也知道被打上肯定会骨断筋折。 他快,段容枫比他更快,掌握了对手的进攻节奏后,他开始放慢速度,故意吊着对手,颇有猫捉老鼠的架势。打了二十分钟,病房除了那张病床,其余东西全被掀翻在地,一人一鬼还在打得起劲,才哲吓得跟摸了电门似的,要不是摸过姜文曜的手,确定那是热乎的,他简直要怀疑后进来这俩也是鬼了。 哪有人会跟鬼玩火拼的! 终于,姜文曜忍无可忍,在段容枫转到他前面,抡着片刀准备从下往上挑的时候,一把抓住段饭桶的脖领子往后一拽,另一手顺势夺刀,恰好糙汉子鬼呲牙咧嘴追上来,姜文曜抬脚就踹,速度比段容枫最快时还快,糙汉子躲闪不及,被一脚踹得飞起来,结结实实撞在天花板上,棒球棍也撒了手。 “没完没了是吧!打坏东西不用赔钱是吧!靠!我x你个xxx!”姜文曜用刀尖指着糙汉子鬼的鼻子,破口大骂。段容枫惊了——小蚊子居然会骂人! 才哲绝望地闭上双眼——他不要和素质如此低下的三个共处一室,他真的是文明人! “切,不就是钱吗!”被骂了十分钟,糙汉子总算领会了姜文曜的中心思想,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冥币往地上一摔,豪气地摆摆手:“拿去,统统拿去,老子别的没有,钱有的是!要是不够,我再托梦让我那帮兄弟烧!” 姜文曜:“……”火气好像没那么大了。 才哲把眼睛睁开条缝瞄了下,又赶忙闭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不是冥币吗,为什么那个有体温的人还一脸捡到钱的表情! 所以现实是屋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么!还是他也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睁眼闭眼全是鬼啊啊啊! “过来!”姜文曜侧身叫段容枫,段容枫立即嬉皮笑脸凑过去,姜文曜把刀塞进他手里,让他继续瞄准糙汉子鬼的鼻子,他自己则蹲下把散了满地的冥币拾起来,点了点,嗯,差不多能换两万块,扣除病房的损失,应该还能剩下不少。 段容枫也不理解了,小蚊子要冥币干嘛? 把钱装进钱包夹层,姜文曜用脚尖踢了踢糙汉子鬼的脚,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问:“你干嘛吓唬他?”说着指了指床上生无可恋脸的才哲。 “呸!”糙汉子鬼狠狠啐了口,想站起来段容枫的刀随即往前递了递,他不敢乱动了,“我那怎么叫吓唬他!我明明是稀罕他!稀罕懂不!老子可喜欢听他的节目,一听他那声我的骨头都酥了,我本来最讨厌这种带点阴郁气质,半男不女的玩意了,就是为了他,老子连口味都变了!” 糙汉子鬼微微侧头,避开段容枫和姜文曜两道人墙冲才哲喊:“才哲小宝贝,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开个价吧,多少钱都成,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子的人了,谁敢欺负你,老子带着人砍死他全家!” 段容枫和姜文曜:“……”他们是不是该让霍明亮再回来一趟嘿,这真有个黑社会! 才哲“妈呀”一声,痛哭流涕,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不就是主持了个讲述真实灵异经历的电台节目吗,不但被鬼缠,还是个道上的鬼,报警都没用吧! “人鬼殊途你懂不!”段容枫空着的手撑着自己膝盖,平视着糙汉子鬼的眼睛,标准的普通话也变成了糙汉子一样的大碴子风味,“你说你死都死了还赖着人家是要干哈啊,非得把人家吓死了,完事跟你唱一出梁山伯和祝英台呗!” “我,我没想吓死他!”糙汉子鬼有点不知所措,他生前无意中听到了才哲主持的午夜鬼事,立刻迷上了这个声音,听说才哲有落地见面会,离得再远也会飞过去参加。他头一回见才哲时,才哲已经换成这种贴合灵异类节目的造型,所以他适应了好久才决定继续喜欢对方,结果没等他用钱把人家砸蒙圈,他自个儿就先挂了。 让他意外又惊喜的是,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他也因为对才哲的这份感情没有着落而没能去地府,他把自己的经历托梦给生前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让好兄弟打电话讲给才哲听。那时候的才哲还不相信世上有鬼,也就没往心里去,不久后,糙汉子鬼找上了门,才哲开始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说起来,才哲能捡回一条小命,糙汉子鬼功不可没,他发现才哲割腕后立刻附身到对方身上,用才哲的手机拨打了酒店前台以及急救电话,又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不然才哲有再多血,这会儿也去见阎王了。 “你既然不想害他就离他远远的!”段容枫突然板起脸,冷冰冰地说,“就算他接受你的感情,你俩也不可能在一起,你的鬼气早晚耗尽他的阳气,他同样难逃一死,而且是横死,你是不是想看他死后变成害人的厉鬼,落得永不超生的下场啊!” 糙汉子鬼下意识摇头,摇了一半又恋恋不舍地看才哲,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的,他连身后社团的事都不管了,每天跟在那人身旁,就是希望这份依恋能有个圆满结果。可他终究是害了他…… “那啥,我,我在下面等他行么,等他百年之后,我再跟他一块去投胎,下辈子我,我……我下辈子还稀罕他!”糙汉子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出这番话,段容枫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圆溜溜的黑瞳里是几乎溢出来的情真意切。 才哲抱着被子费劲巴拉地坐起来,略带感动地看向对方,可一想到他是个鬼,才哲又蔫了。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他这辈子是真不想再见到这位大哥了! “你不会还有兄弟在电台那边闹事吧?”糙汉子走前,段容枫想起电台那儿还闹着鬼呢,虽说鬼跑的比人快,但听对方的意思,他就没离开过才哲左右,那今晚在电台瞎叫唤的就不是这位糙大哥了。 “切,那帮小兔崽子都让我打发走了,”糙汉子鬼豪爽地摆手,“他们还想继续跟我,可我寻思着我是来追求真爱的,带那么多人还不把才哲小宝贝吓坏了,就让他们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下辈子再继续做兄弟!” 才哲一出溜又躺回去了——娘呀,你下辈子还出来混啊!那你下辈子也别稀罕我了! “你去过他们台里吧?”看糙汉子鬼点头,姜文曜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台里还有别的鬼?” “鬼嘛,哪个地方都有啊!”糙汉子皱着粗犷的眉毛琢磨半天,猛地一拍大腿,把其他仨人吓得一哆嗦:“啊,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个,是个老娘们!贼凶贼凶的!不过我俩是河水不犯井水,她没惹过我,也没惹过我家才哲小宝贝,我也就没动她,你也知道,道上的兄弟最忌讳打女人。” 才哲继续泪流满面——乖乖,他是不是该辞职了!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全世界到处都是鬼哟! ☆、69|68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明白了吧。”楼梯间里,段容枫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解释一遍,霍明亮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这些鬼也真是的,在哪儿闹事不行,非跑到他这一亩三分地上吓唬人,他手头还有个死了大票人的案子没头绪呢,不添乱不行吗! “哎,楼下那些人怎么回事?”段容枫撞撞霍明亮,站在楼道窗户旁用下巴往下点点,霍明亮往外看了眼,火又烧到头顶了:“还说呢,才哲这不是莫名其妙自杀吗,他们都是来抢第一手新闻的!” 这回连姜文曜都惊讶了:“才哲真的红成这样了?”刷讨论版完全看不出来嘛! “那倒不是,”霍明亮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他就没听说这个才哲是哪根葱,“听那个当记者的朋友说,才哲和不少重量级明星来本地参加个商业活动,昨天第一场,明天还有一场,所以不少媒体都派了记者过来。” 和那些混影视圈的明星比,才哲简直是名不见经传,本来没多少人注意他,可到底是采访对象之一,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的,因而不少记者都听了那档名为《午夜鬼事》的栏目,也都听到今晚电台闹鬼的实况。 “电台那头不是闹出鬼叫了吗,他们正想明天就此事采访才哲,让他透露点小道消息,哪成想才哲就自杀进医院了。记者的想象力,你们已经领教过了。”霍明亮指指俩人沾满血的衣服,那叫个嫌弃,刘辛扬心领神会,颠颠跑去他们的车里拿了两件干净的换洗便装,霍明亮嫌恶的摆手,把俩人撵去卫生间换衣服。 “想不到电台闹鬼的事被媒体渲染得这么热闹!”换好衣服,段容枫坐在窗台上满脸的算计,姜文曜冷着脸看他一眼,不用猜都知道那家伙又在打小算盘了。 “你们说,我要是把才哲和电台里的东西全清理了,是不是就算一战成名了?”段容枫双手做祈祷状捧在胸口,眨着星星眼,所有人都沉默了——丫的眼睛那么小,就别做这种高难度表情了行么,矫情的真想用鞋底狠狠抽啊! 可惜当事人完全没感受到周围人的怨念,兀自沉浸在成名后的名与利包围中不可自拔:“从此后我就是年少有为,英俊潇洒,最富潜力也最有身价的法师,谁遇到疑难杂症都会高价请我出马处理!没准还会被哪个大老板看上,投资让我拍戏出唱片,哇咔咔,以后我就是影视歌鬼四栖明星了!” “嗯,会有无数老板花大价钱参观你的菊花。”姜文曜一桶凉水浇下去,段容枫立刻清醒了,夹着腿从窗台上跳下来,灰溜溜躲到小蚊子身后,那样子,活脱脱的小媳妇。 霍明亮:“……”你不该你往窗台这边跳的,往另一头,保你今晚就能出名,而且没人对你的菊花感兴趣。 “所以今晚你俩就住这儿了?”外面的记者比之前更多了,霍明亮觉得继续待下去,他能不能挤出去都是个问题了,反正自杀不归他管,闹鬼更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还是交给不怎么专业的专业人士负责吧。 “好不容易进来的,就跟这儿蹲着吧。”姜文曜是不打算再尝试段饭桶脑子里那些耸人听闻的混进医院方法了,这几天他不用上班,儿砸也不在家,他在哪儿不是过。 “那行,你们先盯着点,有啥突发情况就叫我,我那头那有点事,先回了。”霍明亮拍拍段容枫,顺手也想拍姜文曜,被段公子恶狠狠瞪了一眼,霍明亮讪讪地收回手,带着手下走了。 两人想着是在走廊的椅子上休息还是躲进才哲的病房,段容枫突然听到病房里发出十分轻微的声响,立刻拉着姜文曜冲进去。 病房还是那个病房,区别是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没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或欣喜或痛苦的情绪,才哲脸上的表情用两个字就能完美表述——惊恐!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看向床尾,离床一米左右的位置上飘着个人影,那是个高壮的糙汉子,此时正满脸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才哲,想靠近又怕吓到对方。 “救,救命啊!”看到有人进来,才哲颤抖好久终于从嗓子眼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段容枫立马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糙汉子鬼旁边,举起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符纸就往对方身上贴。 糙汉子鬼也不是善茬,灵活地向后飘出两米多远,轻松躲开段容枫的攻击。 段容枫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夹着符纸站在原地打量对方,糙汉子也是一样,掐着腰,撇着嘴,满脸不屑地盯着段容枫猛瞧。 姜文曜见惯了这种场面,没有理会对峙中的一人一鬼,来到床边检查才哲的情况。 才哲失血过多,身体发虚,动一动就头晕眼花,但到底没有大毛病,看到姜文曜走过来赶忙把身体靠过去,费劲儿地举起一只手指着那只糙汉子鬼。 “就是他一直缠着你?”姜文曜抓住才哲的手,温暖的温度让才哲慌乱的心安定不少,紧绷的身体放松许多,出了口气,使劲点头。 “嘿,臭小子,谁让你乱摸的!”眼角余光瞄到床边景象的段公子当场炸了,没想到他话音未落,那只糙汉子鬼也炸了:“靠,那小白脸,松开你那爪子,信不信老子给你剁下来!” “你要剁谁爪子!你说谁爪子呢!”段容枫调转枪头,夹枪带棒对着糙汉子鬼开骂,糙汉子鬼也是满肚子的火气:“老子就说那小白脸了,咋地吧!特娘的,别以为自个儿长得像个娘们我就不敢揍你,把我惹急了揍花你那张小脸蛋,可别找你家爷们哭鼻子去!” “你说谁娘们呢!”段容枫摞胳膊挽袖子,糙汉子鬼不甘示弱:“就说你了,咋着吧!” 姜文曜和才哲保持握手姿势,僵硬了。 “臭小子,你以为放两句狠话就有种了是吧,行,看小爷今天不切了你的鸟!”段容枫的手往后腰上一摸一掏,姜文曜脸上阴云密布——你是咋把那么长的刀掖后腰上的! “艹尼玛,老子今天非捅烂你的菊花!”糙汉子鬼转转脖子,全身的腱子肉跳了跳,衣服下面的纹身若隐若现。 姜文曜:“……” 才哲:“……” 我们都是文明人,能屏蔽这种及其粗俗的对骂么! 段容枫的火气被糙汉子鬼挑到极端,当下把符纸装好,挥着砍刀冲上去,糙汉子鬼话里话外满不在乎,真打起来还是很谨慎的,只见他原地转了个圈,变魔术似的弄出根棒球棍,迎着段容枫的片刀就挥上去了。 两种武器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才哲闷哼一声,捂住耳朵,结果因为动作过大,眼前一黑,张着嘴喘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姜文曜紧抿着唇,在才哲肩膀上扶了一把,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对打的两人,糙汉子鬼力气很大,他怕段容枫吃亏。 让姜文曜意外的是,受不住里后退的居然是糙汉子鬼,段容枫持刀立在原地,嘴角标志性挑起,像临凡的神仙藐视着蝼蚁般的苍生。糙汉子鬼也明显一愣,随即发狠再度迎上来,和段容枫打在一起,棒球棍被舞得虎虎生风,只用听的也知道被打上肯定会骨断筋折。 他快,段容枫比他更快,掌握了对手的进攻节奏后,他开始放慢速度,故意吊着对手,颇有猫捉老鼠的架势。打了二十分钟,病房除了那张病床,其余东西全被掀翻在地,一人一鬼还在打得起劲,才哲吓得跟摸了电门似的,要不是摸过姜文曜的手,确定那是热乎的,他简直要怀疑后进来这俩也是鬼了。 哪有人会跟鬼玩火拼的! 终于,姜文曜忍无可忍,在段容枫转到他前面,抡着片刀准备从下往上挑的时候,一把抓住段饭桶的脖领子往后一拽,另一手顺势夺刀,恰好糙汉子鬼呲牙咧嘴追上来,姜文曜抬脚就踹,速度比段容枫最快时还快,糙汉子躲闪不及,被一脚踹得飞起来,结结实实撞在天花板上,棒球棍也撒了手。 “没完没了是吧!打坏东西不用赔钱是吧!靠!我x你个xxx!”姜文曜用刀尖指着糙汉子鬼的鼻子,破口大骂。段容枫惊了——小蚊子居然会骂人! 才哲绝望地闭上双眼——他不要和素质如此低下的三个共处一室,他真的是文明人! “切,不就是钱吗!”被骂了十分钟,糙汉子总算领会了姜文曜的中心思想,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冥币往地上一摔,豪气地摆摆手:“拿去,统统拿去,老子别的没有,钱有的是!要是不够,我再托梦让我那帮兄弟烧!” 姜文曜:“……”火气好像没那么大了。 才哲把眼睛睁开条缝瞄了下,又赶忙闭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不是冥币吗,为什么那个有体温的人还一脸捡到钱的表情! 所以现实是屋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么!还是他也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睁眼闭眼全是鬼啊啊啊! “过来!”姜文曜侧身叫段容枫,段容枫立即嬉皮笑脸凑过去,姜文曜把刀塞进他手里,让他继续瞄准糙汉子鬼的鼻子,他自己则蹲下把散了满地的冥币拾起来,点了点,嗯,差不多能换两万块,扣除病房的损失,应该还能剩下不少。 段容枫也不理解了,小蚊子要冥币干嘛? 把钱装进钱包夹层,姜文曜用脚尖踢了踢糙汉子鬼的脚,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问:“你干嘛吓唬他?”说着指了指床上生无可恋脸的才哲。 “呸!”糙汉子鬼狠狠啐了口,想站起来段容枫的刀随即往前递了递,他不敢乱动了,“我那怎么叫吓唬他!我明明是稀罕他!稀罕懂不!老子可喜欢听他的节目,一听他那声我的骨头都酥了,我本来最讨厌这种带点阴郁气质,半男不女的玩意了,就是为了他,老子连口味都变了!” 糙汉子鬼微微侧头,避开段容枫和姜文曜两道人墙冲才哲喊:“才哲小宝贝,我对你是认真的!你开个价吧,多少钱都成,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子的人了,谁敢欺负你,老子带着人砍死他全家!” 段容枫和姜文曜:“……”他们是不是该让霍明亮再回来一趟嘿,这真有个黑社会! 才哲“妈呀”一声,痛哭流涕,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不就是主持了个讲述真实灵异经历的电台节目吗,不但被鬼缠,还是个道上的鬼,报警都没用吧! “人鬼殊途你懂不!”段容枫空着的手撑着自己膝盖,平视着糙汉子鬼的眼睛,标准的普通话也变成了糙汉子一样的大碴子风味,“你说你死都死了还赖着人家是要干哈啊,非得把人家吓死了,完事跟你唱一出梁山伯和祝英台呗!” “我,我没想吓死他!”糙汉子鬼有点不知所措,他生前无意中听到了才哲主持的午夜鬼事,立刻迷上了这个声音,听说才哲有落地见面会,离得再远也会飞过去参加。他头一回见才哲时,才哲已经换成这种贴合灵异类节目的造型,所以他适应了好久才决定继续喜欢对方,结果没等他用钱把人家砸蒙圈,他自个儿就先挂了。 让他意外又惊喜的是,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他也因为对才哲的这份感情没有着落而没能去地府,他把自己的经历托梦给生前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让好兄弟打电话讲给才哲听。那时候的才哲还不相信世上有鬼,也就没往心里去,不久后,糙汉子鬼找上了门,才哲开始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噩梦。 说起来,才哲能捡回一条小命,糙汉子鬼功不可没,他发现才哲割腕后立刻附身到对方身上,用才哲的手机拨打了酒店前台以及急救电话,又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不然才哲有再多血,这会儿也去见阎王了。 “你既然不想害他就离他远远的!”段容枫突然板起脸,冷冰冰地说,“就算他接受你的感情,你俩也不可能在一起,你的鬼气早晚耗尽他的阳气,他同样难逃一死,而且是横死,你是不是想看他死后变成害人的厉鬼,落得永不超生的下场啊!” 糙汉子鬼下意识摇头,摇了一半又恋恋不舍地看才哲,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的,他连身后社团的事都不管了,每天跟在那人身旁,就是希望这份依恋能有个圆满结果。可他终究是害了他…… “那啥,我,我在下面等他行么,等他百年之后,我再跟他一块去投胎,下辈子我,我……我下辈子还稀罕他!”糙汉子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出这番话,段容枫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圆溜溜的黑瞳里是几乎溢出来的情真意切。 才哲抱着被子费劲巴拉地坐起来,略带感动地看向对方,可一想到他是个鬼,才哲又蔫了。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他这辈子是真不想再见到这位大哥了! “你不会还有兄弟在电台那边闹事吧?”糙汉子走前,段容枫想起电台那儿还闹着鬼呢,虽说鬼跑的比人快,但听对方的意思,他就没离开过才哲左右,那今晚在电台瞎叫唤的就不是这位糙大哥了。 “切,那帮小兔崽子都让我打发走了,”糙汉子鬼豪爽地摆手,“他们还想继续跟我,可我寻思着我是来追求真爱的,带那么多人还不把才哲小宝贝吓坏了,就让他们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下辈子再继续做兄弟!” 才哲一出溜又躺回去了——娘呀,你下辈子还出来混啊!那你下辈子也别稀罕我了! “你去过他们台里吧?”看糙汉子鬼点头,姜文曜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台里还有别的鬼?” “鬼嘛,哪个地方都有啊!”糙汉子皱着粗犷的眉毛琢磨半天,猛地一拍大腿,把其他仨人吓得一哆嗦:“啊,我想起来了,还真有个,是个老娘们!贼凶贼凶的!不过我俩是河水不犯井水,她没惹过我,也没惹过我家才哲小宝贝,我也就没动她,你也知道,道上的兄弟最忌讳打女人。” 才哲继续泪流满面——乖乖,他是不是该辞职了!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全世界到处都是鬼哟! ☆、70|68 据糙汉子鬼说,他就见过那女人一面,那时候他刚变成鬼黏上才哲,还不太适应穿墙而过,走路靠飘不靠腿的状态,一不小心穿墙进了女厕所,正和那女鬼撞了个正着。 “这么说她比你早到的电台?”段容枫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才哲身上,该不会那女鬼也是为了这位人气电台主持人而来吧! “谁早不是重点,谁拳头硬谁说话那才好使呢!”糙汉子鬼赶忙飘到床前挡住段容枫的视线,挺着腰杆挥舞着大馒头般的拳头,有他在,谁敢碰才哲小宝贝一根指头,他会马上发动人鬼两界的追杀,那时候可不管目标是不是个娘们。 姜文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糙汉子鬼闭嘴了,三人一鬼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段容枫先开了腔:“要不我给太爷爷打个电话,借他的私人飞机用用?” “你太爷爷还有私人飞机?”姜文曜先是惊讶,而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年头没有架像样的私人飞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段家家大业大,老太爷想要架飞机都不用掏自己腰包,子孙排着队给他买。 “他飞机倒是不少,可借飞机有个难题。”段容枫苦着脸耷拉着肩膀,像被放了气的皮球。糙汉子鬼等得不耐烦,跺脚催他有话说有屁放,别耽误大伙宝贵时间。 “你给我滚蛋!”一巴掌把糙汉子鬼扒拉到旁边,段容枫蹭到姜文曜身边,满脸的难以启齿:“那个,你也知道我太爷爷那个人,跟他借飞机总得告诉他干嘛用,一旦让他知道咱去抓鬼,呵呵……” 姜文曜想象了下省略号代替的内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家那什么爷的到底有没有飞机?没有就给我起开!”糙汉子鬼把一肚子气撒到段容枫身上,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段公子撞得差点贴墙上,糙汉子鬼飘到床边,边示意才哲不要害怕边小心翼翼地说:“才哲小宝贝,你感觉怎么样?你要是挺得住,我现在就去找我兄弟,让他带人把门口那群碍事的苍蝇都轰走,然后咱一路飙车去你们电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才哲抱紧被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潜意识里他是真不想回电台,那里有鬼啊!虽然眼前也有一只吧,不过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没什么危险性,他勉强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可他也听说了台里有只鬼正在闹事,连午夜档节目都播不下去了,那么多一起扛起《午夜鬼事》的同事朋友身陷危险,他也不能袖手旁观啊!纠结了几秒,才哲用力点头,糙汉子鬼兴奋了,拿出不知谁烧给他的土豪金手机开始拨号。 姜文曜摸摸下巴,与其办理各种准飞手续,再带着个拖油瓶太爷爷,还不如开车连夜赶过去,反正有他在,车速不见得就比飞的慢。 也不晓得糙汉子鬼的活人兄弟们是怎么无缝对接老大嗝屁还能给他们打电话的惊悚事实,十多分钟后,病房里的几人就听到楼下喧哗一片,段容枫探头往下一看,上百个黑西装大墨镜从十几辆面包车上跳下来,抡着各种古惑仔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武器到处划拉,记者们受到了惊吓,扛着各自价格不菲的摄影器材一溜烟没影了。 “成了,咱走吧。”糙汉子鬼一挥手,姜文曜给段容枫使了个眼神,段容枫二话不说,连人带被子把才哲抱起来,才哲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叫了一声,糙汉子鬼顿时炸毛了:“你敢占我家宝贝的便宜,活腻了吧你!” “靠,你以为我愿意抱啊!”段容枫瞪着眼珠子不甘示弱吼回去,他可是抱着小蚊子进来的,现在要抱着只剩半条命的阴郁美少年出去,他才是最吃亏那个吧! “都特么给我闭嘴!”姜文曜面无表情地用片刀的刀背敲敲床栏杆,那霸气的架势,连想争取自己走的才哲都噤声了,乖乖被段容枫夹大包似的弄到楼下。糙汉子扁扁嘴,不就欺负他现在是个鬼,没法美人在怀么!你们等着看下辈子的! 糙汉子鬼的兄弟开来辆性能不错的跑车,段容枫看了眼,不屑地哼了一声,拽着才哲去街拐角取他的车。论速度,他的车能秒杀糙汉子那破玩意仨!糙汉子鬼觉得丢了面子,在兄弟脑袋上敲了一拳头,兄弟委屈地抱着脑袋——老大,这可是咱最好的车了! 段容枫的车是两座,他把才哲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调宽驾驶位,自己先坐了上去,两腿叉开,露出一半座位,让姜文曜坐上来开车。 姜文曜:“……” 才哲:“……” 糙汉子鬼挑起大拇指:“……兄弟,我要是有你这脸皮,早就心想事成了!”说着瞄瞄才哲坐的副驾驶位,才哲缩成鹌鹑状猛摇头,他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可不想再玩没了! 姜文曜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三点,电台还在放着不间断的音乐,虽然没再发出恐怖的鬼声,却也没有人出来解释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是侨情的人,大大方方坐下去,段容枫系着安全带,两臂死死抱着姜文曜的腰,酷炫跑车车顶放下来,挡住过于拉风的乘车三人组,姜文曜一脚油门,车卷着黑烟没影了。 看着自家老大苦逼地在车后头玩了命地飘,众小弟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 饶是姜文曜车技了得,赶到电台时天也大亮了,才哲扒着车门直接吐了,糙汉子鬼不敢晒太阳,急得在狭窄的车厢里窜来窜去,于是才哲吐得快不行了。 姜文曜淡定地扒开某人的狼爪,无视了身后不太和谐的部位,推车门下车,拎小鸡似的拎着才哲下车,有才哲这位活通行证,他们这个人加鬼组合成功进入电台,一脚跨进大门,脸色堪比死人的才哲就狠狠地哆嗦了下,抱着肩膀嘟囔着:“这都什么天了,怎么还开冷气啊!” 没有人回答他,段容枫和姜文曜背靠背打量四周,糙汉子鬼飘到才哲旁边,举着他的棒球棍护着状况外的忧郁美少年,事实上,他们进入电台后除了门口的保安,就没再见到其他人,希望他们是被昨晚的离奇叫声吓跑了。 “给你同事打电话,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段容枫的话又让才哲抖了抖,哆里哆嗦拿着手机给昨晚当班的同事打电话。欢快的铃声响起,众人集体转头,发现声音是从导播间里发出来的。 “谁在里面?”有两人一鬼撑腰,才哲鼓起勇气去敲了敲门,大声叫着。 “我怎么听声音有点像阿哲啊?” “妈呀,那不玩完了!新闻不是说阿哲自杀送医院急救了吗!这小子化成鬼回来带咱们走了!” 才哲:“……”你们就不能再看看后续新闻么,他还活着好吗! 才哲:“是导播和他助理。”虽然声音抖得不成调,但搭伙这么久,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段容枫示意才哲靠边,抬脚照着厚重的门就是一顿猛踹,里面的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喊。糙汉子鬼撇撇嘴,从门上穿了进去,几秒后,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撞开,导播和助理尖叫着冲出来,四处寻找角落躲藏。 糙汉子鬼自以为潇洒地跟出来,抱着肩膀扬着下巴,满脸写着“求表扬”。 才哲:“……” 段容枫:“……”靠,会穿墙了不起啊!爷还没展示开锁技能呢! “现在什么情况?台里其他人呢,昨晚那代班女主持呢?”姜文曜走过去,敲了敲导播藏身的办公桌,导播偷瞄了眼,发现对方的脚是踩在地上的,往上看,脸是陌生了点,但怎么看都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导播激动得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刚想抱姜文曜的大腿,段容枫把糙汉子鬼推了过去,导播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个半透明的人影里穿过去,而那人影的脚离地三寸…… 导播两眼一翻,吓晕了。 …… 闹腾的半个钟头后,被唤醒的导播和助理坐在会议室里,捧着热水杯平复饱受惊吓的心情。姜文曜和段容枫闲闲地坐在对面,等他们捋清思绪再说,才哲可等不了,一个劲催他们快点说。糙汉子鬼因为造型太惊悚,被勒令去门口蹲着。 “这几天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没想到还真就出事了。”导播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转着手腕上的珠子,助理配合地哆嗦着,差点把水杯里的人给抖出来。 才哲请假后,台里就有风言风语说他这节目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其他小有名气的主持人都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语蝶在台里干了两年多,主持水平不低,但始终不温不火的,所以这次她也是堵了一把,打算借着午夜档的东风积累点人气,台里上夜班的人不少,人来人往的,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昨晚那声从音乐里冒出来的鬼叫打破了所有人粉饰的美梦,导播被试听时根本不存在的叫声吓了一跳,立刻中断直播,当他把新的碟片放进机器播放时,导播间和直播间的灯闪了闪,灭了。 黑暗是很多人恐惧的来源,似乎只要摆脱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就能战胜心底的惧怕。可现实却狠狠抽了所有人的耳光,当灯光熄灭,漆黑的世界里出现个散发荧绿光芒的人影,穿着黑色的衣服,大部分都隐藏在黑暗里,只有那张带着诡异笑容,冒着光的脸清晰地映在所有人的眼里。 “娘啊,你们是没看见,那可是鬼!”助理的话说了一半,想起门口就蹲着一位,而且是和这几位一块来的,霎时闭嘴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还有不怕鬼的人。 “后来呢?”段容枫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每只鬼都会发光,这没什么稀奇,但毕竟不是每个人有阴阳眼,这只鬼能显露身形,还能让自己的声音通过电台传播出去,道行应该不浅。 “我和小李就想逃出导播间,但门被关死了,”导播指指他的助理小李,又指指导播间的方向,“幸好那只鬼没进来,我和小李就蹲在角落里,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语蝶会不会也被关在直播间里啊?”才哲这么说着,段容枫和姜文曜立刻从会议室出来,导播这边好歹是两个大男人作伴,语蝶那头可就只有她自己,在封闭漆黑的小房间里过一宿,不得吓死! 没等他们走到直播间,走廊另一端响起糙汉子鬼那标志性口音的大吼:“我可警告你,别以为你是个女的老子就不敢揍你,哎呦,我说你还没完了是吧,行,老子今天就破个例,揍死你这死老娘们!” 两人对视一眼,段容枫调转方向直奔声音传来的位置,姜文曜带着又开始抖的才哲去直播间。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直播间的门也锁着,姜文曜找了根铁丝捅了捅,推门进去。 才哲:“……” 狭小的直播间里,语蝶直挺挺躺在地上,姜文曜皱眉,试了试呼吸,还活着。叫救护车怕解释不清楚电台发生这些事,姜文曜让才哲弄了杯凉水泼到她脸上,语蝶立即醒了。 两人架着明显吓坏的女孩回到会议室,导播和助理迎上来,几个人围成一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姜文曜有心出去看看,又怕这几个人再出事,心想有糙汉子鬼助阵,段容枫应该不会吃亏,也就耐下心留守会议室。 走廊尽头是阳光四角,只有头顶亮着一盏小瓦数的灯泡,大概是昨晚被人点亮就没人管的,段容枫和糙汉子鬼一前一后堵住绿着一张脸的女鬼,糙汉子鬼捂着腮帮子嘟嘟囔囔,看来是被女鬼赏了一巴掌,脸上肿了个包。 “你说的就是她?”段容枫打量着女鬼,侧头问糙汉子鬼,糙汉子鬼啐了口,点头,闷声闷气回话:“对!”这就是先前他误入女厕所时遇到的女鬼,真不晓得死都死了还去厕所装哪门子蒜。 “你也不是怨魂啊,不去投胎,跑这儿瞎闹什么啊!”段容枫抱着肩膀痞子味十足,这只女鬼的怨气是长时间逗留人间滋生的,若是早去地府,没准现在都再世为人了。 “我要找他!我要找他!”女人异常激动,随着她的叫喊,走廊里阴风阵阵。段容枫和糙汉子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女人要找谁? ☆、71|69 女鬼歇斯底里,但胜在攻击力不强,除了最先不知因为什么给了糙汉子鬼一个耳光外,再没做其他危险动作,段容枫悬着的心基本放下了,如果电台只有这么一只鬼,那昨晚上夜班的人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极个别心脏不好的就自求多福吧。 女鬼还在鬼吼鬼叫,段容枫好脾气地问了半天人家也没甩她,没办法,他和糙汉子鬼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往地上一坐,等这只疯鬼发完疯再问。 会议室里,姜文曜从气定神闲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才哲看出他的担忧,又回忆起俩人同坐驾驶位的事,知道这俩人一定有特殊的关系,就劝姜文曜过去看看,这会儿阳光正好,把整个会议室照得暖洋洋亮堂堂,他们不迈出这里,没有鬼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姜文曜想也是这个道理,再说真有鬼来,他这个半桶水能不能顶用都不好说,让才哲几人千万别乱跑,有事就大叫,然后撒腿往走廊尽头跑。 再然后,他看见坐在地上双手撑下巴的某人和某鬼,以及戳在他们前面揪头发扯嗓子乱嚎的女鬼。 姜文曜:“……”什么情况? “小蚊子,你来的正好!”段容枫一见姜文曜,眼睛就亮了,女鬼说不明白的事可以让小蚊子去感应嘛,只要知道女鬼为什么流连电台大楼不肯走,就能找出应对的办法,把这位早该投胎的姐们送走,还电台个清静。 “呃,这位大姐……”姜文曜试探着叫女鬼,女鬼没搭理他。 段容枫:“……”小蚊子失灵了? 糙汉子鬼一脸鄙视:“叫谁大姐呢!那明明是大妹子,别老瞎叫,小心人心情不好削你!” 姜文曜:“……大妹子?” 女鬼依旧不理他。 姜文曜甩给糙汉子鬼两枚卫生球。 问又没回应,听又听不懂,感应又失灵,没办法,姜文曜也学着段容枫和糙汉子鬼坐到地上看女鬼唱独角戏。不知折腾了多久,女鬼似乎累了,不再毫无意义地乱吼,也不再揪她那头怎么扯都不断的头发,断线木偶般立在墙边纹丝不动。 也许是女鬼存在感太低,一宿没睡的段容枫和姜文曜渐渐眯起眼睛,糙汉子鬼也知道他们不能和自己比,拍着胸脯让他们歇会儿,有他看着呢。俩人靠着彼此睡得特香,糙汉子鬼不是滋味地吧嗒吧嗒嘴,要是才哲小宝贝也能和他这么相亲相爱该多好,唉,那都是下辈子的事了! 姜文曜再睁开眼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女鬼还在墙边立着,连姿势都没变过,倒是糙汉子鬼,因为长时间瞪眼珠子还不眨眼,眼睛比先前又大了一圈。姜文曜有点担心,这哥们继续瞪下去,下辈子就只能投生成外星人了吧! 估计会议室里那一帮早饿晕了,姜文曜叫醒段容枫,问他想吃什么,段容枫睡得迷迷糊糊,抱着姜文曜的腰用魅惑中带点沙哑的嗓音说:“我想吃你!” 糙汉子鬼搓搓胳膊,哎呦喂,原来鬼也起鸡皮疙瘩啊! 这句话像摸了电门,没等姜文曜发作,女鬼先动了。女鬼甩着飘逸的长发,风一样飘到段容枫跟前,鼻尖对着鼻尖,两眼死死盯着段容枫的眼睛,好半天,女鬼讷讷地直起腰,念叨着:“不是他,你不是他,他不要我了,他不爱我了……” 有门儿啊!姜文曜赶紧戳戳段容枫腰上的嫩肉——把你那些没有下限的词儿都倒出来给大妹子听听! 段容枫:“……”大妹子个毛线,那分明就是个大婶儿! 段公子噘着嘴不肯配合,姜文曜没办法,只好忽悠女鬼:“大妹子,你看清楚,就是他,他爱你,他只爱你一个,你是不是有话要对他说?说出来啊!我们会替你做主的!” 糙汉子鬼猛点头,段容枫快吐血了。 “他说他只爱我,可自打那个小狐狸精送了他件的衣服,他就对我爱答不理,我死了他都没来看看我,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女鬼“哇”的一声,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所以她是来找老公的啊还是来找狐狸精的啊? “大妹子,你别哭,哭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时刻,颇有男子气概的糙汉子鬼站了出来,豪迈地拍着女鬼后背,那劲头怎么看都像要把女鬼打死,“大妹子,你跟哥说说那混球姓啥叫啥,整啥德性,还有那狐狸精是谁,哥保证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法儿得瑟!” 段容枫:“……”你丫的都死了还满脑子喊打喊杀,活该你单身! “啊?”女鬼颤颤巍巍抬起头,迷茫中带着三分惧怕看着糙汉子鬼,糙汉子鬼及其认真地点头,女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什么,你,你能不能只教训勾引我丈夫的狐狸精,我丈夫,我丈夫就……” “行!你说咋着就咋着,不过你得先告诉哥到底咋回事,哥才能对症下药不是!要不干掉这个狐狸精,以后再来个别的你不就白忙活了吗!”糙汉子鬼抽空对看傻眼的两人挤眉弄眼——看吧,还是老子有本事! 段容枫和姜文曜齐刷刷亮出中指——欺骗妇女你还觉得挺光荣的呗!鄙视你! 女鬼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痕,跟着糙汉子鬼到阴暗的角落里谈心,段容枫和姜文曜有心偷听,可这俩玩意儿声太小,跟蚊子叫差不多,睡饱了就该填肚子,俩人决定先去会议室转转,没啥事就让他们各回各家,然后他俩再找个地方吃饭。 才哲等人真听话,一直在会议室里猫着,导播水喝多了想上厕所都没敢去,听说能走了,导播在助理的搀扶下扭着屁股夹着腿,一溜小跑进卫生间放水。 “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离开电台大楼,才哲不好意思地对段容枫和姜文曜说。经历一场颇有乌龙味道的生死,他决定了以后就算留下也坚决不主持《午夜鬼事》,有些事放在心里,保持对其的敬畏就够了。 “我们不麻烦,你才麻烦。”段容枫两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说,“医院都围了那么多记者,你们楼下却一个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估计啊,他们要不就是全被鬼吓跑了,要不就是偷着混进去发现里头没人,不管哪种情况,你们都有的应付了,尤其是你这个事件中心人物。” 才哲苦笑两声,混在这个圈子里只能见招拆招,电台和本地一家很有名的公关公司是固定合作关系,天大的事只要肯花钱也能摆平。 和才哲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去附近饭馆吃了点东西,姜文曜往回走的路上非要去超市买点香烛,算是给糙汉子鬼和女鬼带点零食,那俩鬼谈心谈这么久,饿够呛了吧! 段容枫很不爽,何必这么费劲,刚才打包点剩菜剩饭不就全解决了吗! 两人回到阴暗走廊的时候,女鬼已经窝在墙角睡了,对于鬼还要睡觉这事,姜文曜表示很稀奇,段容枫只想知道女鬼身上发生过什么,揪着糙汉子鬼到另一头追问。姜文曜看看女鬼,再看看那头,决定先过去听听事件原委。 “唉,这大妹子可真够可怜的!”糙汉子鬼叹了口气,早忘了脸上还带着人家留的手印,“她老公是这家电台的编辑,负责文艺版,平时写点文绉绉的稿子啥的。” 这种带着诗人气息的男人即使再平庸,也会吸引几个文艺女青年,今年台里招了个本科女学生给他做助理,一来二去,台里就出现了他们关系暧昧的传闻。 “别看没证据,我保证这俩犊子有一腿!”糙汉子鬼义愤填膺,整的跟他媳妇出轨了似的,“前阵子那狐狸精不知在哪儿买了件很个性的衬衫送给她老公,他老公整天穿着,你说这俩人要是没点啥,至于送衣服吗,就是送了有必要天天穿吗!” 女鬼老公不止穿了,而且性情也变了,以前的他带着书生特有的儒雅,和女鬼说不上多恩爱,但也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自打穿了这件衣服,他就成天往外跑,女鬼问他干什么去,他就恶狠狠地骂她,最后一次还打了她。 男人离家出走,女鬼担心丈夫大半夜的出危险就出去找,那天正好下雨,他们小区后面有个老旧的巷子断掉的电线落在水洼里,女鬼一脚踩在水里,被电死了。 段容枫轻轻摇头,这是她的命,即便她老公没有走,她也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死于同样的原因。 人生有些劫难可以化解,有些却是命数,凡人无力回天。 那不是凡人,是不是就可以逆天而行? 段容枫心虚地咳嗽声,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她死后就变成了游魂,继续找她老公,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被邻居们抬回来,亲戚朋友张罗着丧事,直到她下葬,她家老爷们也没露过脸!”糙汉子鬼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可惜女鬼没有男人的照片,不然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这人渣翻出来揍成猪头,看那狐狸精还要不要他! 不过男人失踪后不久,女助理也不见了,台里差点发寻人启事,又觉得这俩人没准是私奔了,捅出去家属和电台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就没人吱声。 “她说没说女助理送她老公的是件什么衬衫?”鬼使神差地,姜文曜问了这么一句,段容枫也意识到女鬼故事的关键点不是老公和女助理间的暧昧,而是男人穿了女助理送的衣服后性情大变。 衣服?! “说了!”说起这个,糙汉子鬼更生气了,“那大妹子反复说‘不就是件全是破洞的烂衬衫吗,白给我都不稀罕’,你们说说,那男的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要是送了身限量版名牌当宝贝吧,就算他没见过好东西,可一件破破烂烂的衬衫至于就抛弃妻子了吗!” “衬衫是黑色的?”几幅画面在脑子里瞬间串联,姜文曜脱口而出。看糙汉子鬼不明所以地点头,段容枫挑起了眉梢,他家小蚊子不会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抓到了重要线索吧? 姜文曜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眉头皱成了纠结的“川”,段容枫想抚平,又怕打断他的思路,只好直勾勾盯着,越看越碍眼,越碍眼越想抚平,还就不敢伸手,纠结得快疯了。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男人不是个东西?”糙汉子鬼还以为他俩在为女鬼的遭遇感到愤慨,积极拉拢同盟,可两人完全没心思搭理他,姜文曜把之前遗忘的线索全都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段容枫一步三回头去把女鬼收进撞鬼的小瓶子,想了想,把糙汉子鬼也装了进去。 直到瓶子被盖上,糙汉子鬼还在咆哮:“卸磨杀驴的犊子,老子跟你们没完!” “再把这里检查一遍,没问题咱们马上回去。”姜文曜发号施令,段容枫立即执行,把电台整栋大楼从上到下搜索个遍,没再见其他人影,两人直接上车往回赶。 段容枫没想到小蚊子居然让他开回程,而姜文曜要过他的电话给霍明亮打过去,把才哲以及电台这边的事简单说了说,再切入更重要的主题:“你把所有死者的电脑拿回来检查,看看他们最近上过哪些网站,再看看他们的网络支付记录,记住,你们要做的是查他们都登录过的网站地址,但绝不能点进去!” 霍明亮也没问为什么,挂了电话带着人亲自去取电脑。段容枫看着握着手机满脸严肃的姜文曜,没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缓解对方明显紧张的情绪。 “我想我找出那些死者的死亡原因了。”许久,姜文曜淡淡开口,段容枫点头,没有催促他。姜文曜挠挠额角,浓浓的自责挂在脸上:“我应该早点想到的,也许不用死那么多人。” 段容枫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着他。 “我双休那天,就是灭门案的第二天,我无意间点进个新开张的网店,”姜文曜闭上眼,缓缓说着他对整件事的猜测。“那家店很特别,每件衣服都只有一件,女鬼说的那件,我在那个网站上见过。”而那晚他们赶去摩登女郎遇害现场的路上,他看到了个穿着破烂黑衬衫的男人,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穿着从那个网站买的衬衫的女鬼的丈夫。 跑到几百公里之外,怪不得女鬼变成了鬼仍旧找不到他。 …… “你认为,那些死者都是因为在那家店买了衣服?他们穿着衣服死去,死后衣服又不见了?”段容枫觉得这种解释太无厘头,如何实现的先不说,单就是网店销售量有多庞大就是个让所有人恐慌的课题,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把所有世家的子弟集中起来,也救不了所有买家的命。 姜文曜回忆着那些吓得他汗毛倒竖的买家秀,肯定地点头。 想印证这种推论成不成立其实很简单,姜文曜让段容枫先把车开回家,他也许能从自己的电脑里找出浏览记录,看看那些买家秀里有没有几名死者就行了。 姜文曜还在一个个点开那些不确定的网站,霍明亮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经过详细检查,死者的电脑里并没有相同的浏览记录,网络支付倒都有一笔不明开支,但他们追查不到收款方。段容枫把结果转告姜文曜,让他别太紧张了,女鬼老公那件破衬衫,或许就是个巧合。 如今山寨仿款到处都是,也许哪个商家看上那家网站标新立异的风格,把他们每件衣服都仿制了许多,而女助理给男人买的就是仿制品也说不定。姜文曜没动也没说话,固执地搜寻着。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他也要找,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找到了!”姜文曜不明白为什么死者的电脑里没有登陆店铺的信息,他能找到就是好现象。忽略了前面扑面而来的恐怖背景,姜文曜直接把画面拉到最下方,买家秀数量多了十几个,一个个点开看进去,段容枫也沉默了。 ☆、72|69 “喂,喂,老段,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喂?擦,你们倒是说话啊!”霍明亮叫了半天也没人回话,气得他揣起手机带上刘辛扬就往怡园小区杀。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姜文曜在几张照片上点了点,段容枫沉重地点头,他看到了楼道死亡的男人,看到了摩登女郎,看到了穿着破烂黑衬衫、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也看到了面无表情、两眼如死鱼的小周。 姜文曜靠在椅背上,扬起头看段容枫,段容枫回看过去,两人心里明镜似的,最近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死亡,的确跟这家风格诡异的服装网站有关。 “怎么办?”姜文曜揉揉酸涩的眼睛,几个死者都在这家店铺买过东西,可警方却没能查到痕迹,是人为,还是某种无法预知的力量?那些人的记录找不到,为什么他的却能找到? 段容枫也没想到对手嚣张到公然在网上叫卖这种危险物品,赶紧翻找购买人信息,希望还来得及,救下一个算一个。如果只是巧合进入店铺,除了觉得装饰风格挺吓人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匪夷所思又有点不近人情的注意事项,现在看来,之所以要求买家实名购买,而且每人一生只能买一件,根本就是有预谋的!每件衣服都会夺走一条人命,前几天的灭门案搞不好就是哪个家庭成员为了多买几件衣服,用全家人的名字下订单,结果…… “四十三个买家交易成功,这算不幸中的大幸?”段容枫自嘲地笑笑,没有出现万人大抢购的风潮算他们运气好,但这四十三个人,除了已知的那些,其他是否也已经死亡? “我不明白,真要是买件衣服就能要人命,杀手就该集体事业了吧?”姜文曜对衣服夺命这事的具体操作完全无法理解,我看你不顺眼就以你的名义在这家店买件衣服,多则几万少则几十就可以买条人命,那以后谁也不敢随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了。 “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段容枫说着随便点开一件男士运动装,点击购买,弹出的对话框要求填写买家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段容枫随便编了个信息写上去,按下确定,屏幕卡了三十秒,突然黑屏,就在两人以为电脑是不是坏了的时候,屏幕又亮了。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抬头,只见屏幕由黑变白,由白变红,红色如血般在画面上蜿蜒,最后形成两个血淋淋的大字——乱来! 段容枫和姜文曜对视一眼,哭笑不得,看来这家店铺有某种身份核实系统,能甄别虚假的购买者信息。段容枫关掉页面,又点开一个女式睡衣,这回的买家信息填写的是段公子自己的,确定之后屏幕又黑了。有经验的两个人耐心等着,半分钟后屏幕再次重复先前的色调变化,只是红色雕刻成了一句话——悟空,你又调皮了,这是女装! 段公子暴跳如雷,把桌子拍得啪啪响:“靠,老子就是个异装癖,老子就喜欢穿女装,你管得着吗!” 姜文曜嘴角抽了抽,他知道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刻,可他真的好想笑啊! 门外,正准备敲门的霍明亮和刘辛扬被震得久久说不出话,尤其霍明亮,他和段公子认识好些年,从来没发现对方还有这种嗜好啊?要不等段公子再过生日,送他全套女装?也不晓得这位高壮的伪娘穿多大的内衣…… 虽然气氛囧的两人很想落荒而逃,但他们也没忘了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霍明亮递给刘辛扬个眼神,刘辛扬苦着脸冒死敲门,才敲了一下,防盗门就开了,段容枫铁青着脸立在门口,虎视眈眈瞪着他俩。 “我什么都没听到!”霍明亮和刘辛扬异口同声,段容枫的脸彻底没法看了。 …… “你是说那些死者也都是因为在这家店铺买了衣服才死亡的?”霍明亮把网页从头看到尾,若非下面有几名死者或形迹可疑人士的买家秀,他完全不会想到一系列死亡事件居然和这家店铺有关。 “可我们的确没在死者电脑里找到这家店铺地址啊!”刘辛扬边看死者照片边扫鸡皮疙瘩边说着,霍明亮生怕技术人员一时手欠点进不该进的网站再出意外,吩咐小刘全程紧盯,所以刘辛扬对死者的电脑信息烂熟于心,他盯着店铺网址看了半天,脑子里连点类似咨询都找不到。 “买过衣服的人必死无疑,店铺地址也没有保留的必要,被自动删除了吧。”霍明亮接过姜文曜递来的咖啡喝了口,如此猜测着。买家秀,死者网络支付的不明交易项目,都说明他们和这家店铺交易过,这不是正常程序的案件,不必纠结证据问题。 “我倒是很好奇,他们怎么知道我输入的信息是假的,还是说每个买家只有心甘情愿填写个人信息,才能通过网站的考核?”段容枫扒着电脑恨不能钻到店铺里瞧瞧,建立庞大信息库显然不现实,段容枫也不认为开店的人有这个本事把全国甚至全世界的人的信息都录入了,那他们是怎么做到一而再拆穿他的? “不见得非要心甘情愿,但至少是知道,并且同意对方用自己的名义购买衣服。”切了点水果摆在桌上,姜文曜重新坐下面对电脑,“女鬼丈夫的衬衫就是女助理送他的,女助理没法用自己的身份买男人的衣服,也不能胡乱编造,所以她很可能用了女鬼丈夫的信息。” “哎,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咱自己试试不就全知道了吗!”刘辛扬把苹果塞到嘴里,抬手就要拿键盘,段容枫,姜文曜和霍明亮同时出手拍在他手背上,当时把他的手打成了猪蹄子。 “你不要命了!”霍明亮凶巴巴地瞪他一眼,“想想那些受害人是怎么死的!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想给自己买件寿衣是怎么着!” “这不是有老段在吗!”刘辛扬揉着肿的老高的手背,满脸委屈,经过几次合作,他对段容枫的崇拜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他就不信有段公子守着,他还会有危险。 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吗,能比会跑会跳会流血还有毒的尸体难对付吗! “还是谨慎些好。”姜文曜收起电脑,在没搞清楚始末缘由前,任何尝试都必须严肃对待,一个不小心他们这群人也都死翘翘了,案子谁破啊! “老段,你怎么说?”给了刘辛扬一个“回去再教训你”的眼神,霍明亮转头看沉默不语的段容枫,死亡源头找到了,可他们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入手,他能做的就是找网络高手,看能不能先把这家店的网址封了,省的有更多人被害。 “先把那个穿破衬衫的男人找出来。”段容枫递给姜文曜个眼神,姜文曜心领神会重启电脑,找出店铺买家秀,打印了女鬼丈夫的照片。段容枫找了张纸把所有交易成功的买家信息记录下来,虽然信息只公开了一部分,但结合着严重走样的照片,还是有机会查清他们都是谁。 “还有三单没完成交易,咱们必须赶在快递的前面找到他们。”段容枫在最下面的三个人名字上画了重点号,霍明亮点头,立刻把相关信息传回局里,发动所有警力搜索这三个有机会救下来的人。 送走霍明亮和刘辛扬,姜文曜继续盯着电脑发呆,段容枫戳戳他,他懒洋洋地应一声:“嗯,有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你说为什么有的人穿了这里的衣服死了,有的人却像小周和女鬼丈夫那样,人还活着,但性情大变呢?” “我猜这家店铺的每件衣服里都住了只厉鬼甚至是恶鬼,就像上次我和阿丢在墓地看到的那个,他们通过购买衣服的私人信息锁定目标,有的展开杀戮,有的强行附身或夺舍……”段容枫顿了顿,猛地用力推姜文曜的胳膊,“你能不能要到小周的生辰八字,我想试试给她招魂!” “啊?”姜文曜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好的怎么想起招魂了?小周发生变化都多少天了,要招魂怎么不早动手啊? 段容枫看出他的疑惑,揉揉他的头顶,温柔地解释:“这算是驱鬼界不成文的规定吧。”灵异故事里常见的某个被害人化为厉鬼找凶手复仇,或者通过托梦的形式让其他人知道真相,从而破案,这是阴阳两界都允许的,属于因果报应的一环,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身为驱鬼世界的子弟却不能主动参与其中,比如警方发现一起命案,法师拎着招魂幡去现场招魂问出凶手是哪个,会破坏轮回报应,打乱阴阳秩序。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4节 如同算命人不言生死,驱鬼世家面对阴阳之事也不是百无禁忌,相反,因为他们懂得更多,和阴间许多鬼差也有过少许接触,许多记载在生死簿上的劫难他们并不会去插手。 “虽然我肯定小周被换芯了,但没有证据表明这事是人为阴谋前,我不能乱来。万一小周只是被催眠,或被某种邪术控制了,我这头却非要招她的魂,会出大事的。”小蚊子头顶的手感不错,段容枫又摸了几把,姜文曜往旁边一歪脑袋,段容枫失去平衡,差点闪了腰。 “详细八字这种东西得问她父母吧?要不你贴两撇胡子去她家楼下装算命的,没准小周父母会主动奉上八字让你给小周算算姻缘。”姜文曜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被揉乱的发型,段容枫哀怨地缩在沙发上,装算命先生什么的就算了,以前他实践过一回,结果找他算命的没几个,找他合影的大姐大妹子倒是站了两排,他可不想没等到小周父母要求算闺女姻缘,反而先给自己招来一群说媒的大妈。 明的行不通,暗的手段无穷无尽,当天夜里,段容枫蹲到小周家外,把最近明显瘦了几斤的阿丢召唤出来,让它去家里翻找小周的出生证明或出生纪念牌,上面都有详细出生时辰。 阿丢对某人没给它带好吃的行为颇为不满,把那双新买的限量款运动鞋咬成了网面后又抬脚撒了泡尿,这才颠颠回到周家,趁人们都睡觉的时候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段容枫欲哭无泪地看着报废的运动鞋,真想赐给某狗一本葵花宝典。 拿到小周的出生时辰,段容枫出于报复,让本来可以回家的阿丢继续蹲坑,等阿丢钻回小周的床底下,段容枫才嘿嘿坏笑两声,吹着流氓哨回家了。 小蚊子买的好吃的全是他一个人的喽! …… 招魂的结果让段容枫和姜文曜很失望,这是既定的结果,却也让他们的调查陷入困境。姜文曜闷闷不乐地靠在沙发上,低着脑袋看九月初的同事合影,那时的小周笑得阳光灿烂,而现在,这个可爱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没准连魂魄都不在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段容枫安慰的手刚伸出去,姜文曜忽然爆发了,照片被用力拍在茶几上,玻璃茶几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动,碎了。 段容枫:“……”茶几质量太次,一定是这样! “小蚊子,其实我有个想法,”看姜文曜动了真火,段容枫觉得不能继续等下去,要主动出击,“就像小刘说的,我给自己买件衣服,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就算不能从附在衣服上的鬼嘴里得到线索,至少也能弄清楚他们是如何夺命的……” 段容枫没说完,姜文曜已化成喷火龙了:“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活腻了就吱声,我随时成全你!”手起掌落,另一半茶几也碎成玻璃碴子了。 段容枫:“……”好吧,茶几再脆也比他脑袋结实,他还是闭嘴吧。 想法一旦成型,想打消是很难的,夜里,段容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店铺卖夺命衣的事他没对任何兄弟姐妹和其他世家的朋友说,就是担心有人按捺不住亲自尝试,在他没确定危险系数前,不能让别人承担风险。可时间不容许他慢慢摸索,多一天可能就会多几个受害者,他必须阻止悲剧不断发生。 这么想着,段容枫悄悄爬起来,去客厅把电脑抱回他的次卧,登陆店铺。 主卧的房门开了又关,黑暗里的姜文曜叹了口气,为什么他和段饭桶总能想到一起? ☆、73|610 刘辛扬提出买衣服的时候,姜文曜就动了心,趁着把电脑抱走关机的机会记下了网址。他没伟大到为了全人类就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只是…… 信任段饭桶吧。 姜文曜挑了挑嘴角,脊背靠在门板上,闭起眼睛回忆两人相识至今这半年。有些人认识再久也不会让人觉得亲近,有的人遇见了就像久别重逢,姜文曜从未对人说过,他对段饭桶就是这种感觉。那天在闹鬼的901室见到段容枫,他的心狠狠跳了几下,不是因为对方那妖孽到男女通吃的长相,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纠缠。 纠缠?也许吧!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既有轮回,谁又能说他和段饭桶的前世互不相识呢。 打从段容枫进入他的生活,他平淡的人生瞬间丰富多彩起来,虽然这种多彩在很多人看来是惊心动魄那挂的,但他却毫无违和地全盘接受,他就是莫名地觉得,有段饭桶在身边,没有什么困难称得上是困难。 所以这次,他决定以身犯险,去那家店铺给自己买一件衣服。他相信不管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段饭桶都会替他善后,只要段饭桶安然无恙,他就一定不会有事。他缩在房间里用手机登陆店铺,却显示地址不存在,姜文曜忽然明白过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店铺,成交量那么少并不是网站诡异风格导致的,而是这家店对进入店铺的买家本身就经过了筛选,他在无意间点进去,证明冥冥之中,他就是该去做饵的人。 姜文曜还没转动门把手,耳边却响起了开门声,他知道,是段容枫。 他没有阻止段容枫,他知道对方也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他说服不了段容枫让他尝试,也不能让霍明亮那群普通人冒险,于是他只能提心吊胆地隐藏在黑夜里,祈祷段饭桶不会有事,如果……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将姜文曜淹没,他死死抓着门把手,不让自己倒下去,手背青筋暴起,指节苍白,熟悉又陌生的疼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瞬间失血的唇被咬破,姜文曜眼冒金星,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妩媚的人影冲他招手,他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感受不到他真正的存在,但那一刻,他忽然笑了,颤抖着伸出手去抓那个仿佛远在天边的人,终究什么都没有,酸涩涌进鼻腔,眼中充泪,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正被从他心尖割走。 两肩上似有火光闪过,噗通一声,姜文曜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那个如梦似幻的人影,再没有出现,哪怕是在梦里。 …… 段容枫深吸口气,把如实填写的购买信息提交,这次没再弹出浓浓逗比风的失败提示,响亮的“叮咚”之后,交易成功,衣服将于天亮后发货。 靠在床头,段容枫静静刷着店铺首页,只看照片完全看不出这些衣服有什么问题,但正如小蚊子说的那样,每件衣服只生产一件根本赚不回成本,对方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收割人命。 短信提示音响起,段容枫点开一看,是霍明亮发过来的,三个还没收到货的买家找到了,两个外地,一个本地,他已经联络外地警方连夜过去拦截包裹,不出意外,包裹会在到货时直接被收缴,专人送到他们这边。本地那个由霍明亮直接负责,他和刘辛扬以及另两个同事正赶过去,问段容枫和姜文曜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段容枫给霍明亮回了个电话,确认地址后换好衣服独自出发,离家前看了眼小蚊子的卧室,好好的假期过得比上班还累,就让他在家好好睡一觉吧。 …… 连夜被敲开门的买家有点晕,差点以为他们是入室抢劫的坏人,霍明亮亮出证件总算把人稳住。经过询问,买家承认他确实在那家名为“怨望成真”的店铺买了件羊毛外套,两天前下单,现在还没有收到。段容枫问了价格后,甩出三倍的现金买下包裹,买家握着厚厚一沓软妹币更傻眼了,早知道他多说点啊! 人家是出了钱的,买家也不好意思往外撵人,只好把客厅收拾收拾,让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儿忍忍。霍明亮让买家把手机和电脑全放到客厅茶几上,以防送包裹的人越过他们约定取东西地点。 “以前只见着尸体,这回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衣服了!”刘辛扬紧张又兴奋,霍明亮在他脑后勺狠狠削了一巴掌:“高兴个毛线!告诉你们,衣服到了后你们谁都不许碰,都给我离得远远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三人起立,大声吼着。正要进屋睡觉的买家吓得一哆嗦,心说他不就是在网上买家衣服吗,到底犯了多大罪啊! 快递是上午十点送来的,确认是买家在“怨望成真”下的订单后,段容枫抱起足球大的包裹就走,甭管这家店有什么阴谋诡计,衣服用料还是挺实惠的。刘辛扬一马当先开门,迈出去的脚差点踩在门口的土狗身上。 土狗蹲坐在地上,摆摆耳朵甩甩尾巴,舌头伸得老长。 “哎呦,哪来的狗啊这是……咋看着这么眼熟呢?”刘辛扬猫腰和土狗对视,被嫌他碍事的霍明亮推得差点撞狗嘴里。 “你这有啥吃的吗?”看了眼站起身的土狗,段容枫对身后的买家说。买家一愣,看看土狗,点头,冰箱里还有根火腿。段容枫又甩给他一沓软妹币,指指地上的土狗:“这是我的狗,你先帮我养几天,它脾气不大好,你别碰它,更别惹它,到了饭点给它口剩菜剩饭就行了。” 阿丢:“……”你给他那么多钱就为了让他喂我吃剩菜剩饭? 你个败家玩意,看我怎么跟便宜老爹告状!! 被特殊手段连夜召唤过来的阿丢很不爽,于是段公子的鞋又报废了,不过这次在场的人太多,阿丢比较矜持,没撒尿。 段容枫:“……” 买家抹着汗,毕恭毕敬把这条一看就有狂犬病的大爷请进屋:“您看上哪儿了随便坐,我给您切火腿去。” 段容枫:“……”我让你喂剩菜剩饭你听不懂吗! 鉴于手上拎着个比炸药包还危险的包裹,段容枫没心思继续和阿丢计较,招呼着霍明亮等人快走。小周那边监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再盯下去也没太大意义,反而是买家这边比较危险,天知道包裹拿走后是不是就没事了,万一人家不靠衣服,靠买家留的生辰八字找上门可咋整! 至于外地那俩倒霉蛋,段容枫联络了离得近的世家派人过去,不过他没详细说是怎么回事,只说帮忙保护两个朋友。 “这玩意你要去哪处理?”霍明亮让刘辛扬等人开车先回去,他坐到段容枫的车上。他还真怕老段对付不了附在衣服上的玩意。 “去梧桦小区吧。”段容枫给姜文曜打电话没打通,估摸着小蚊子还没睡起来,就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说他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梧桦小区?去那儿干嘛?”段容枫要抱着包裹,于是开车的重任交到了霍明亮的手里,霍明亮调转车头,边不解地问。 他先前和段容枫去梧桦小区抓过害死谢璠璠的吴刚,后来那小子被判得挺重,大概有生之年别想出来了。 “那里也有风水阵法,没见凶的连楼都能拆了的谢璠璠也不敢靠近吗!”段容枫枕着靠背,抓紧时间修养精神,他已经能感受到包裹里传出的丝丝怨气,看来这只鬼不简单,他得找个对自己有利的地形,没必要硬碰硬。 他们这次去的是段容枫位于梧桦小区的公寓,一进门,霍明亮就开始感叹神棍骗钱真容易,连吴刚那个二世祖的房子都没段容枫这间宽敞豪华。 “知道你正气凛然,不屑与我等神棍为伍!”段容枫翻着白眼,把一个工具箱摆在霍明亮跟前,“不过今天要麻烦霍队长客串一把神棍了,这里面全是对付鬼的兵器,你挑个趁手的。” 霍明亮很惊奇,平时遇到这种事,段容枫巴不得他有多远离多远,千万别在跟前捣乱,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允许他近距离围观? 段容枫拍拍一直没撒手的包裹对霍明亮解释道:“这里很可能是只恶鬼,就跟活着的恶人差不多,你是穿官衣当差的,对他兴许有点震慑作用。”若是超度或灭了恶鬼,段容枫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们今天的目的是让衣服里的鬼开口,段公子怕自己的威慑力不够,只能让霍明亮在这里充充数。恶人和官差自古就是死敌,官差对恶人有浑然天成的震慑力,不过特别凶恶的恶人也会对官差发动攻击,所以段容枫这也算兵行险招。 可是没办法,总不能找鬼差来助阵吧!人有人的规矩,鬼有鬼的法则,就算段公子有天大的面子,也没有哪个鬼差有那么大的胆子跑来阳间管闲事。 再说,目前下面当差的,谁不是见了段公子就躲得远远的,谁会好死不死撞上来! 段容枫抹了把辛酸泪,他又没学孙猴子大闹阎王殿,至于都躲着他吗! 把霍明亮安顿好,又用了点手段让他能暂时看到鬼,段容枫来到客厅中央,缓缓打开包裹,随着纹路诡异的包装纸脱落,鬼气冲天而起,伴随着浓浓的阴怨之气,段容枫立刻撒出九张符纸,牢牢锁住里面的鬼,不让他逃脱出来。 衣服抖落出来,霍明亮看到衣服上附着一层黑色的雾气,想也知道穿这样的衣服不会有好下场,可惜那些死者看不到这样的画面,还以为买到好东西,迫不及待套在身上。 圈住里面的鬼,段容枫甩手把衣服扔到半空,这可不是沾染了怨气的血衣,而是真正载着一只鬼的凶衣,才离开段容枫的手,衣服就自己飞出老远,九张符纸立即跟上去,段容枫右手结印,左手高高扬起,用掌心的天眼看看衣服里到底是个什么鬼。 这一看,大出段容枫的预料,在他想来,里面就算不是恶鬼,也是个很强悍的厉鬼,否则怎么能不动声色就弄死穿衣服的人。万万没想到,那只是个带着杀气的普通怨魂。 缠着王壮表弟的乞丐鬼横死,加上心愿未了,变成怨气冲天的怨魂,可他生前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只要去掉怨气,进入地府后很快就能重入轮回。而眼前这个怨魂应该在生前杀过人,但又没升格到恶人的段位,因此死后也没能成为恶鬼,就是个比普通怨魂彪悍,其实还没厉鬼厉害的小鬼魂。 怨魂张牙舞爪,企图撕破符咒阵法对他的压制,怎奈梧桦小区本身就不是他这种级别的鬼能随便进来的,地势对他的挤压十分强烈,让他本来就没多少的力量迅速流失,再加上符咒的催化,怨魂很快倒在地上,那件衣服也落到一旁。 段容枫走过去拿起衣服,反复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只是在衣领下面点的位置上有个很像服装标签的刺绣,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些弯弯曲曲很不好认的文字,段容枫不认识,只能猜测这是帮助鬼魂杀人的符咒,而当事人死后衣服会消失,应该也是这个符咒在起作用。 “你是谁,为什么会藏在这件衣服里?是谁在指使你杀人?说!”段容枫把衣服扔在怨魂眼前,声色俱厉地大吼。霍明亮下意识挺直腰背,他还从未见过老段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是谁?哈哈哈哈,对啊,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件衣服里?”怨魂歇斯底里地大笑,段容枫目露寒光,一脚把他踢得撞在墙上,怨魂闷哼一声,接着是一阵让人心悸的猛咳。 “我劝你识相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指望在我这里蒙混过关。”段容枫眯着桃花眼,精光四射,微微抬起的右掌心环绕着淡淡的金光,虽然他认为该向小蚊子学习,对鬼类多点耐心,但眼下的事涉及了太多人命,连他自己也牵扯进来,他实在没那个心思听这只冥顽不灵的鬼讲述让人垂泪的故事。 尤其他还不像小蚊子那样会读鬼心,谁知道那些故事是真的还是鬼魂信口瞎编的。 怨魂感受到对方掌心炽烈的温度,魂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段容枫往前跨了半步,手掌举得高了点,怨魂咬紧牙关,却在一掌即将劈下来的时候开了口:“我说,我说!” 据怨魂供述,他是个杀人犯,防卫过当那种,他想自首,但途中出了点意外,死了。死后的他脱离身体,漫无目的地游荡,有天晚上实在无聊,他就飘进一家网吧,找了台远离人群的机器摆弄。本来他是接触不到实物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开启了电脑。 “电脑开机就进入了一家店铺,卖家发来信息,问我要不要买他们的服务。”怨魂生怕段容枫不信,做出赌咒发誓的样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觉得挺有意思,挺不可思议的,就忍不住点进去看了看,发现是一家服装店。” “那家店叫什么?”段容枫挑了挑眉梢。 “怨望成真。” ☆、 74|610 怨魂进入“怨望成真”后,看到的界面和段容枫看过的略有不同,同样的背景,同样的服装展示,唯一不同的是中间那段公告,上面明确标注购买货币不是钱。 “我很好奇,就联络了卖家,卖家说我可以挑选自己中意的衣服,然后他们通过衣服给我匹配最适合的身体,我只要附着在衣服上就能再世为人。我可以用这具身体活下去,也可以让那个人替我死一次,只要那个人和我的死法相同,我就可以脱离轮回,也不用担心长时间在阳间徘徊而灰飞烟灭。”怨魂说着,眼里透出强烈的渴望,就像人想长寿甚至长生不死,鬼也想远离无尽的轮回,只要脱离六道,鬼和神仙其实并没有太大分别。 “你要付出的是什么?”段容枫看白痴似的看着他,天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结果越诱人,其中酝酿的阴谋也就越大,到头来他们这些傻呵呵害人的货就是给他人做嫁衣的垫脚石,谁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好像是超脱之后供其驱使,我问了问,卖家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我觉得反正也摆脱了轮回,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就下单购买了一件羊毛外套。”怨魂说着看看那件衣服,他点击购买后,灵魂被瞬间吸进衣服里,几天后有人告诉他已经找到匹配对象,让他收货之后记得好评,最好晒出买家秀。 段容枫和霍明亮同时一惊,难道店铺那些买家秀不是针对人类买家的?想想那些风格诡异的照片,确实不太像活人会干的事,原来,那些都是杀人后的鬼魂给店铺的好评。鬼魂才是“怨望成真”真正的买家,而购买了衣服的人类不过是网站出售的商品一部分! 也就是说,所有收到衣服的四十三人,全部死亡了。 霍明亮攥紧拳头,段容枫也气得不轻,两人同仇敌忾,怨魂吓得浑身颤抖。 …… 姜文曜睁开眼,被阳光刺得又赶紧闭上,抬手挡脸,才发现浑身都疼。姜文曜眯着眼睛左右看看,原来自己还躺在地上。 活动下筋骨确定没有摔坏碰坏,姜文曜咕噜身儿从地上坐起来,睡的有点久,头晕的厉害,搓搓脸,感觉挺厚的脸皮都快被阳光晒化了。 翻出手机看时间,姜文曜看到段容枫传来的短信,不用给饭桶做饭,姜文曜长出口气,懒洋洋地瘫在床上,滚了两圈。昨晚的记忆很模糊,他只记得段容枫抱着电脑回他自己房间,后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然后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抱着枕头缓了会儿,姜文曜噌地跳起来跑出卧室,发现电脑已经被摆回原位了。打开电脑,翻遍半个月内所有的网页浏览记录,都没有那家店铺的信息,姜文曜疑惑地摸着下巴,他知道段饭桶肯定下了订单,但衣服还没送上门,等于交易没真正完成,咋就找不到店铺了呢? 找不到店铺,买家秀是咋传上去的? 颓废地斜倚在沙发上,姜文曜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口,烟雾缭绕中,好看的眉毛越皱越紧,他总觉得,昨晚没阻止段容枫是他做的最大的错误决定。 烟灰扑簌簌掉的到处都是,姜文曜懒得打扫,又拿出支烟继续抽,很快,那包刚开封的烟就见底了。 …… 累了半天的段容枫一推开家门,就被迎面涌来的浓烟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是……着火了?段容枫心慌地边叫姜文曜的名字边冲进去,远远地就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来不及多想,段容枫几步冲过去,抱起人就往外走,走了一半猛地顿住脚步,机械地低头,然后……和姜文曜直勾勾的眼睛对上了。 段容枫眨眼,姜文曜也眨眼,段容枫抽嘴角,姜文曜也抽嘴角,确定自己抱得不是镜子,段容枫略尴尬地把小蚊子放下,两手搓搓裤线,都忘了该怎么说话。 姜文曜始终静静地看着对方,不说不动也不笑,当段容枫疑似害羞地低头时,突然张开手臂把对方紧紧抱住。嗅着熟悉的气息,姜文曜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口大白牙。 段容枫瞬间僵硬,直到怀里的温度烫到他,他才反应过来,美滋滋伸出胳膊把人反抱住。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抱了五分钟,姜文曜松开手,又变回平时的呆板脸,段容枫一把拉住他,紧张地指指半空:“小蚊子,你先告诉我,屋里这是咋回事?” 该不会小蚊子把哪儿烧了,心虚才抱他吧?啧啧,他名下房产不少,挨个烧能换到好多拥抱,他的房子烧完了就去烧兄弟姐妹叔叔伯伯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太爷爷的老窝也烧了…… 吃饱喝足正准备午睡的段太爷爷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看着自己住了上百年的卧室,觉得毛毛的会不会睡着睡着房子就烧成骨架子了?! “烟瘾犯了,抽了几根烟。”姜文曜一脸无所谓地扒拉着头发,段容枫的下巴都快掉了:“你是把整个烟厂的烟都抽完了吗!”就算客厅没开窗也不至于抽烟就抽成这种阵仗吧? “抽完烟觉得挺无聊的,又烧了点纸钱。”姜文曜改成双手插兜,侧着脑袋不去看段容枫瞪圆的眼睛。段容枫用手把下巴托回去,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家里放纸钱,他倒不是心疼那点破玩意,他怕小蚊子一氧化碳中毒啊! 开门开窗开风扇,好一顿折腾才把屋里的烟散出去,段容枫累得伸着舌头趴在沙发上,姜文曜趿拉着拖鞋去厨房煮面。 “上午干嘛去了?”看段饭桶吃了两碗面条,姜文曜挑挑自己那碗,一口都吃不下去,段容枫看他没什么胃口,也不客气,把他的碗拿到自己面前,两口下去大半碗。 “老霍说找到那三个交易未完成的买家了,”段容枫捧着面碗喝了几口汤,舒服地出了口气,“我已经处理了俩,还有个晚上才能到,今晚说不上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他刚把本地买家的包裹处理掉,霍明亮那边就接到电话,外地的包裹送来一个,他们让人把那个包裹也送到梧桦小区,这个包裹的情况也先前那个差不多,里面藏的同样是个怨魂,对店家的信息了解不多。 “你说说这帮傻鬼是怎么想的?”段容枫挥舞着筷子,恨不能把那群被人当枪使的鬼放面碗里涮涮,“连人家要他们干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敢签卖身契,早晚还得再死一次。” 姜文曜夹了片香肠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如此看来,附在衣服上的鬼都是最低级的,对上段饭桶只有当炮灰的份儿,那等段容枫那个包裹邮过来,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吧。 “咳咳,”看姜文曜还不说话,段容枫讪讪地放下筷子,双手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来回摩挲,“那个,我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那个吧,我,我昨晚不是睡不着吗,我就,我就一时手欠,在,在那个‘怨望成真’买了件衣服。” 姜文曜幽幽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段容枫满头冷汗,手心快把裤子蹭漏了:“小蚊子,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欠考虑,但我现在很确定那些衣服根本威胁不到我,我们反而能多抓个鬼,问出更多的消息!”早知那些鬼菜成那样,他也不用做贼似的背着小蚊子跑网站上买衣服,要怪就怪老霍咋不早点查出买家的地址! 姜文曜还是不说话,把筷子放下,抱着肩膀继续盯着段容枫。 段容枫快哭了,在跪地忏悔和胸口碎大石间选择半天,最后捧起面碗,竖起三根手指头赌咒发誓:“小蚊子,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以后再不经过你的允许就做危险的事,就罚我以后永远吃不饱!” 这绝壁是本世纪最毒的誓言有木有! 姜文曜很满意,嘴角动了动,段容枫小心地盯着看,发现对方表情有向笑容发展的趋势,立刻摇着尾巴扑上去,抱住小蚊子猛吃豆腐。难得的,姜文曜没有把他推出去,只是在某只狼爪企图往衣服里伸的时候赏一巴掌,打消对方得寸进尺的念头。 最后一个包裹还要几个小时才能送过来,姜文曜看时间还早,带着段容枫出门,两人没开车,沿着人行道一路往城郊走。经过火葬场,越走越荒凉,段容枫忍不住扯扯小蚊子的袖子,姜文曜没反应,他只好顶着满心的问号跟在后头。 走到再也看不到高楼的平房区,姜文曜辨认了下方向,熟门熟路找到兑换冥币的纸扎店,隔着老远就看到那特欠揍的老头儿穿着大红的肥裤子,光着膀子,靠在门板上打瞌睡。 姜文曜:“……”这天,您就不怕着凉吗!还有,谁卖丧葬品会穿红裤子! 自从看到这家小小的纸扎店,段容枫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当他看清红裤子老头的长相后,转身就跑。姜文曜不明所以,一把拉住他,两人挣巴的工夫,老头儿打了个哈气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姜文曜一眼,当看到段容枫的时候,老头儿立刻跳起来,用震破人耳膜的音量哈哈大笑,蒲扇般的手瓷实地拍在段容枫后背上,那啪啪的动静,让人怀疑段公子的脊梁骨还健在否。 姜文曜看看喜形于色的老头儿,再看看变身苦瓜的段容枫,咦,他们认识? “哎呀,小疯子,真是好久不见了!”老头儿兴高采烈地揪着自己那几根白花花的胡子,笑得跟中了彩票头奖似的,“是不是你家死人了?谁死了?让我猜猜,一定是段二贵那个老不休完蛋了对不!啊哈哈,我终于把他靠死了,普天同庆啊!来来来,我送你两对童男童女,你拿回去给他烧了,我记得上回糊了两对很像太监的,待会我给你找找。” 姜文曜脑袋顶上飘起几个问号,看这架势,老头儿和段太爷爷有仇? 段容枫努力半天,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冲着老头点头哈腰:“您别忙活了,我太爷爷身体好着呢,每顿没有个二斤肉都不动筷子。”告别胡萝卜之后,老太爷变本加厉,把一切蔬菜从食谱中划掉,专注吃肉。 “啥?他没死!”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段容枫缩到姜文曜身后点点头。 “靠,他没死你来干嘛?是不是想我把你捏死啊!”老头儿霎时间变脸,凶神恶煞的样再配把菜刀就可以移交给霍明亮了,“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别躲人家后头,你给我出来,今儿那两对太监我非烧了不可,段二贵那老小子没死,我就烧给你!” 段容枫惨兮兮地扒着姜文曜的肩膀寻求保护,姜文曜虽然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但护短什么的……见老头儿张牙舞爪扑上来,姜文曜淡定地蹲下,两手抓住红裤子往下一扯,过于肥大的红裤子被扒下来,正绊住老头儿两条腿,老头儿站立不稳,面朝下摔在地上,留给站立的两人一个光着的老屁股。 姜文曜:“……”您咋不穿裤衩? 段容枫颤抖着伸出大拇指还是小蚊子牛! “哎呦,你,你们两个臭流氓,我,我要报警!”老头儿吭哧着站起来,面红耳赤提裤子,段容枫和姜文曜侧过身好像谁愿意看似的。 “小疯子,你给我说清楚,这小崽子是谁?”慌手慌脚系好裤子,老头儿心有余悸不敢再靠过来,瞪着牛一样浑浊的老眼,恨不能把姜文曜扒了皮烤着吃。 “我是你上帝。”姜文曜此话一出,段容枫和老头儿都被噎住了。段容枫把脸埋在小蚊子背后,抖着肩膀闷笑着,老头儿眼睛又大两圈,像是要在姜文曜脑袋上找出光环。 姜文曜气定神闲地拿出钱包,把糙汉子鬼撒在医院那笔冥币掏出来在老头儿眼前晃晃:“老规矩,一张两百,动作麻利点,等着回家给儿砸做饭呢。” 老头儿不确定地看向段容枫,那意思是问:你啥时候抛弃你亲爹,给这个比你还年轻的小子当儿砸了? 段容枫的闷笑变成了咳嗽,一口气死活上不来。 您是多老眼昏花能把我看成是他儿砸!!! 老头儿看段容枫的眼神从愤怒转为了同情,进店里拿出装钱的布兜子,数了两万递过去,姜文曜刚要接,老头儿又把钱拿回去,抽了一张装裤兜里。见姜文曜皱眉,老头儿别别扭扭地解释道:“屁股不能白给你们看。” 姜文曜:“……” 段容枫:“……” 我们还没跟您要精神损失费呢好吗! 不过一想到老头儿刚才摔的那么惨,姜文曜也没非要回那一百,就当给老爷子去医院买点药吧! 姜文曜拿了钱想走,段容枫叫住他,转头硬着头皮对老头儿说:“您,您那两对太监反正也卖不出去,送我得了呗!” 老头儿立马炸了,抡着拖鞋往段容枫屁股上抽:“靠,我那一对童男童女就卖二百,你让我送你两对?我不就要了你俩一百块钱吗,至于这么算计我吗!” 段容枫被他打得嗷嗷大叫,这回姜文曜没管他,占便宜什么的,该揍! 被狠狠抽了几鞋底,段容枫蔫头蔫脑地靠在墙边玩自己,老头儿吹着胡子回店里找出几个落满灰尘、巴掌大的纸人扔他身上,抱紧裤腰去街口买糖炒栗子了。 ☆、75|611 回去的路上,段容枫抱着四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纸人笑得一脸白痴,姜文曜忍无可忍开口问:“那老头儿是谁啊?” “他啊,”段容枫小心翼翼地把纸人上的灰尘擦干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往早看不见的平房区瞄了眼,小小声回答,“他姓武,是我太爷爷年轻时候的棋友,我太爷爷那人你也知道,好胜心重,下不过人家就毁棋,毁得多了,俩人就撕巴起来了,结果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俩人几十年老死不相往来,谁都巴不得对方赶紧死,可都活得比年轻人还硬朗。” 姜文曜:“……所以他跟你太爷爷岁数差不多?” 段容枫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听说论辈分,武老爷子算是我太爷爷的师兄,大概比我太爷爷大个十岁八岁吧。” 姜文曜无语望天,所以他刚才无意间把个一百多岁的老头摔地上了? 段容枫看出他的想法,腾出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贱兮兮地安慰道:“你放心吧,他那身板不比我太爷爷差,别说平地摔一下,就是从六楼上踢下去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姜文曜的眼睛大了一圈——你干过? 段容枫摸摸鼻子:“我看我太爷爷干过。” 姜文曜:“……”这些世家间的恩怨情仇他已经完全无力去理解了。 “话说回来,小蚊子,你是怎么知道武老爷子能兑换冥币的?”段容枫看周围没人,立刻抱着纸人贴上去询问。小蚊子什么时候和武老爷子连上线了?要知道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连驱鬼世家的人想找他都得提前预约。 “以前帮鬼传话,他给我的名片。”姜文曜想起自己还没跟段容枫说过这事,就把怎么替年轻鬼魂传话,怎么从年轻鬼魂那收取报酬的事说了一遍。段容枫惊讶地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原来老爷子改做鬼界的生意了!” 活人给死人烧纸很常见,把死人钱兑换成活人钱就少见了,怪不得这几年武老爷子都没去段家找老太爷撕逼,原来人家在做大生意。 要是让段太爷爷知道,准保气吐血!段容枫想象了下自家太爷爷扛着大包非要去和武老头抢生意的画面,觉得还是不要把这事说出去比较好。 …… 经过菜市场,姜文曜打算去多买点好吃的,既然阿丢不用再当隐形监视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去给儿砸送晚饭,再加上段饭桶晚上还要忙,多准备点食材总是没错的。可段容枫担心在市场里挤来挤去把他的宝贝纸人挤坏了,非拉着姜文曜回家。姜文曜瞪他一眼:“你就不能自己回家,我去买菜吗?” “不要,人家要和你一起买菜,手拉着手那种。”段容枫抛了个媚眼,手掌张开和姜文曜的手食指相握。 姜文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好想把抽风的段饭桶按在地上胖揍! 市场外人来人往,姜文曜不想在大众面前丢人,拽着持续抽风的段容枫回家送纸人。看段饭桶把纸人宝贝般摆在柜子里,姜文曜有些好奇,纸扎的童男童女他在火葬场门口见得多了,大多是半人高,价位从几十到几百不等。可武老爷子的纸人只有那么丁点,却要两百块一对,是不是有点忒贵了? “你不要小看了这几个纸人!”把纸人收好,又给平时门都不关的柜子上了锁,段容枫笑着抹抹脑门的汗,倒了两杯果汁,分给小蚊子一杯,“别家店里的纸人就是给死人烧个念想,除了污染大气浪费纸张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武老爷子那的纸人是真的能化成小鬼,给人当奴仆的。” 姜文曜眨眨眼,两百块买俩奴仆,好划算! “我准备一会把纸人写上咱俩的名字烧了,以后咱就是有奴才伺候的主子了,我是不是很机智啊哈哈!”段容枫掐着腰笑的得意,姜文曜头上垂下黑线,他们又不是死人,干嘛要烧纸人给自己! 不过纸扎人能给活人当奴仆,以后就不用发愁六间房改造的豪宅如何清扫了。 “他们不用吃饭吧?” “不用!” “也不用睡觉?” “不用不用!” “需要定期烧点香烛冥纸啥的吗?” “什么都不用,用得顺手就一直用着,用不顺手随时撕票,方便,省事!” “……”就算人家不是真正的鬼,也不用这么暴力吧! 大赚了一笔,又多了段饭桶这个大力搬运工,姜文曜感觉今天走在市场里的架势都不一样了,看看白菜,新鲜,买!排骨不错,买!活虾活螃蟹个头好大,买!刚宰的大公鸡,姜文曜想起了裘五那只花里胡哨的宠物,和地上那只伸腿瞪眼货挺像,儿砸肯定非常爱吃,买买买!两人走一路买一路,等他们挤出市场才发现手上拎满了袋子,数不清多少东西了。 段容枫把沉的袋子全揽过去,把青菜蘑菇这种一大兜也没什么分量的转给姜文曜,姜文曜也没和他客气,提着在前面走。段容枫想腾出一只手牵着他,怎奈东西实在太多,一只手根本拿不过来,只能用哀怨的小眼神瞄姜文曜的手,心里把无辜躺枪的阿丢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菜市场到怡园小区要路过一条窄巷的巷子口,姜文曜走到巷子口时停了下,转头往里看了看。此时天色渐黑,窄巷又背阴,一眼望去黑漆漆的,段容枫察觉到小蚊子的异样,急走几步凑过去张望,某个瞬间,他俩同时看到巷子里的空气扭曲了下,再细看,黑暗里走出两个裹着黑衣服的人! “……”姜文曜回头看看段饭桶,他们这是走在路上都撞见鬼了? 段容枫也纳闷了,以往鬼差见了他都绕道走,今儿是咋了,他没主动找他们,他们却主动找上门? “哟,买这么多菜啊!不介意多两双筷子吧?”前头的黑影走出巷子,冲两人展现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段容枫和姜文曜看清他是谁,同时费劲巴拉地伸手揉眼睛——他们是不是在市场里挤得时间太长,出现幻觉了? “嗨嗨嗨,我说你俩那是什么表情,欢不欢迎一句话!”齐向东故作气愤地皱眉,可他依然上扬的嘴角说明他其实很高兴能再见老朋友。 “你说两双筷子?还有个在哪儿?”齐向东身材本来就挺高大的,穿了鬼差专属的黑套装后显得更壮硕了,姜文曜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另一个人在哪。齐向东呲牙一乐,往旁边让了让,一张整洁的笑脸露出来。 段容枫和姜文曜再次傻眼,尤其段容枫,提着二十几斤的手颤抖着举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你你你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他曾经差点打了鬼差?乖乖,那些躲着他走的鬼差不会上任前也被他打过吧? “没想到能再见到你。”相比较段容枫的惊骇,姜文曜就大方多了,把袋子倒到一只手上,伸出右手,对方也伸出手,两人友好地握了握。 “真的很谢谢你!”鬼差腼腆地笑笑,一点没有其他鬼差的严肃森冷,“我现在能穿这么好的衣服,住独门小院,每个月还能拿俸禄,这一切都是你赐给我的。” 鬼差整理着衣服下摆,他对这件衣服实在太满意了。生前的他只穿过一件没有破洞的运动服,可也正是因为这件运动服间接要了他的命。 他曾是街上最不起眼的乞讨者,曾是想要还钱给刘衡却差点吓死人的怨魂,如今,他是地府堂堂鬼差,经阎王指点,混沌的灵智变得清灵,他不再是那个只有小孩智商的孤魂野鬼了。 “既然都是熟人,就去家里吃饭吧。”姜文曜发话,段容枫自然不敢反对,他对那个叫彭槐的乞丐鬼还是很有好感的,但对齐向东就没那么客气了,把手里的袋子尽数甩给对方,他颠颠地过去把姜文曜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这回他如愿牵到了小蚊子的手。 齐向东玩似的拎着大包小包,笑眯眯跟在两人后头,彭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单纯觉得前面那俩人外形挺配,但那个贱贱的男人性格就完全没法比了。 …… “你能当鬼差我不奇怪,可他为什么也当上鬼差了?”趁姜文曜做菜的工夫,段容枫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好奇地盯着彭槐看。地府选鬼差最重要一点就是要能震慑其他鬼魂,所以大多鬼差的前身都是极恶的恶鬼。当初齐向东得到阎王首肯滞留人间,段容枫就猜到他被地府看中了,虽然没了天眼的齐向东没什么特别,但他受十世折磨而未走恶途,这份坚毅不是谁都有的,再者他稀里糊涂吸纳了王添添一部分魂魄,已然不是普通游魂,谁也不知再入轮回会有怎样的变故,留在地方当差反而更好。 可这个彭槐是散尽怨气才入地府的,阎王老儿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齐向东翘着二郎腿,晃悠着酒杯里的进口红酒,红酒在地府是稀罕玩意,阎王都很少喝得到,更别说他了。商人本性告诉齐向东,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赚钱机会,要是能把阳间的红酒引入地府,分分钟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啊!不过他是鬼,不能过多参与阳间事,所以他得找个合伙人。齐向东瞄了段容枫一眼,嗯,这家伙脾气是烂了点,人……好像也烂了点,但家底丰厚,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彭槐可是正儿八经十世修行的好人,比我根正苗红多了!”合作的事先放一边,齐向东认真地介绍彭槐,引得段容枫吃惊不已。传说中唐僧就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过人家原本就是金蝉子下凡,早晚要回归佛门。彭槐十世前也只是最普通的凡人,每一世都心地善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即使这一世成了傻子,也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良心的事。 十世轮回算是一个坎儿,邪修种在齐向东身上的天眼需要十世修炼,同样的,凡人若十世都在行善积德,也会积攒一定的道行,福泽越深厚。这样的人转世能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放弃转世也必定会被地府吸纳。不过阎王在彭槐的问题上使了点小手段,他是先忽悠傻子版彭槐同意留在地方当差,而后才点化他。 “……”段容枫同情地看看彭槐,彭槐无所谓地笑笑,对他而言,转世为人或留在地府当差并没有差别,因为做人做鬼他都可以做好多事,帮助有需要的人或鬼。 “你俩就算正式搭伙了呗。”段容枫看看齐向东,再看看彭槐,越看越违和,齐向东看着像好欺负的,实际上心机深着呢,连邪修都能糊弄过去的主儿,还不把单纯善良小绵羊彭槐吃的死死的! “嗯,”回答他的是彭槐,如今的彭槐样貌保持在三十岁上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让人很舒服,“我们还在实习轮岗,最近正学着拘魂。不过听阎王的意思,我们以后的主要工作会集中在下面。” 段容枫点头,齐向东和彭槐都不是恶鬼,也都没系统修炼过,让他们抓拿游荡在世间的魂魄着实是为难他们。地府还有很多细化的工作,他们两个能安定下来,从此摆脱轮回之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我们这次找你,并不只是为了蹭顿饭。”废话说得差不多了,齐向东话锋一转,表情也严肃起来。彭槐同样坐得直直的,一副认真的样子。 段容枫坏笑着吹了声口哨,递给他俩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知道这二位不是来叙旧的。本来也没有很熟,上来就蹭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的饭很好蹭! “刚才彭槐说了,我们最近在轮岗拘魂,负责的就是这一片。”齐向东用手一划拉,段容枫满脸黑线——别瞎比划,好像你俩就负责我家一样! “有个寿终正寝的亡魂十月一日零点寿终,我们准时来接他,却发现他早已死了。”本来这种事并不稀奇,每天都有很多阳寿未尽的人死亡,所以发现他们要接的目标已经死了,齐向东就准备回去。可彭槐说那人命中没有大劫,不该横死,就算提早死亡,如今这人寿数尽了,魂魄也该归入地府。 “你应该知道,鬼差有鬼差的招魂方式,我们招了那个人的魂魄,却什么也没找到。”至此,齐向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亡魂也许心愿未了,即便到了入地府的时间也要流连人间,但没道理鬼差也招不到魂。他们尝试了几次都失败,甚至找了附近的游魂询问,都没有那个亡魂的线索。 “你看,就是这个人。”齐向东双手凭空比划个正方形,那块空气发生扭曲,变成个镜面。段容枫咂咂嘴,地府的科技很高新嘛! 看清镜面上的人,段公子咂嘴的表情定格了,这张脸他见过,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慈祥的老人看似闭合的眼里凝结了怎样的不甘与绝望。 “原来还有几天他就能寿终正寝了。”段容枫苦笑两声,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你见过他?”齐向东和彭槐同时追问,段容枫闷闷地点头,说出的话却像冰水浇了两个新上任的鬼差个透心凉:“这个人的魂魄,应该已经不在了。” ☆、76|611 通过已捕获的两个怨魂交代,段容枫判断他们找替身再死一次从而摆脱轮回的原理是让地府把这些替死鬼当成他们,替死鬼烟消云散,他们自然被生死簿除名,就不用继续轮回了。至于那些替死鬼在鬼差眼里只是失踪,每个鬼差都要负责成千上万的怨魂,没几个会特意去寻找失踪的魂魄。 齐向东脸颊有点红,他刚上任就懒得管,可想而知其他工作了几百几千年的鬼差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自己失踪不也一样吗,何必非要害死人!”彭槐有些气愤,也非常不理解,难道这些怨魂有什么特别,地府非要抓他们不可?只要不是罪大恶极,随便找个地方躲几年,就算生死簿上还有他们的名字,也没人记得去找他们了。 “这只是店家对他们的说辞,怪只怪这些鬼太好骗,稀里糊涂就被绕进去了。”摆好碗筷的姜文曜走过来,段容枫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半沙发给小蚊子。对于姜文曜的解释,段容枫举双手赞同:“不管他们生前杀过多少人,都是因果报应,但死后杀人,不管有多大的苦衷都会变成厉鬼,那家店绕这么大的圈子无非是希望打造一批厉鬼并控制他们。” 通过特殊的方式,让厉鬼成形后也不至于失去理智,万一把哪个怨魂骨子里的凶恶因子开发出来,还能生成恶鬼,这么一大群受人支配的鬼魅聚在一起,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查出策划的人是谁了吗?”齐向东双手伏在膝盖上,眼睛微微眯着,他不会忘了过去十世受过怎样的劫难,一只恶鬼就搞出那么多事,现在对方不知掌握了多少恶鬼厉鬼,真闹起事来,岂不是天下大乱! 段容枫摊摊手,要是对手这么轻易就被挖出来,恐怕也没那个胆子去害人养鬼了。 “鬼差不能参与阳间事,不过我们掌管的魂魄无故失踪,调查其去向是地府允许的。”齐向东收敛起眉眼的怒气看向彭槐,彭槐用力地点头。 “今晚还有个包裹要送来,你们有兴趣可以留下看看。现在还有点时间,先把饭吃了!”见小蚊子冲自己使眼色,段容枫立刻起身招呼齐向东和彭槐去餐厅吃饭,姜文曜本来把一部分菜肴装在保温饭盒里,准备晚一点段饭桶处理包裹的时候他给阿丢送过去,没想到段容枫一个电话,让霍明亮把包裹,昨晚的买家以及阿丢全带过来。 家里有俩鬼差,虽然是实习的吧,但也比其他地方安全,大伙汇集在一起比单打独斗好得多。 饭桌上,姜文曜好奇地看着齐向东和彭槐像活人那样端碗夹菜,这两位八成做鬼后就没吃过饭,一上桌全变成了饿狼,彭槐多少还腼腆点,眼睛只盯着离他最近那俩菜,齐向东是真没客气,抄起筷子把每样尝了个遍,把爱吃的全挪到自己前面。段公子不乐意了,这个家是他的,小蚊子也是他的,所以这些菜也理所当然是他的,你丫个蹭饭的凭什么跟我抢!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5节 饭桶的人生信条是:能动筷子的时候坚决不动嘴!于是姜文曜和彭槐吃着吃着就发现对面而坐的两个人玩了命地抢来抢去,你夹走个鸡腿,我就夹走翅膀,你拿个大螃蟹,我就挑个比你更大的……姜文曜默默护住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盘子,庆幸有先见之明给阿丢和霍明亮留了点菜藏在厨房。 有两个饭桶碾压式扫荡,一大桌菜很快见了底,彭槐恋恋不舍放下碗筷,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可惜好几样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被那俩人抢光了,菜汤都没给他剩。 姜文曜淡定地收拾碗筷,趁那俩大眼瞪小眼继续斗气的工夫把彭槐叫进厨房,拿了个热乎的大螃蟹给他。彭槐感激地笑笑,躲在阳台里狼吞虎咽,他以前没吃过螃蟹,去壳太麻烦,他直接全给咬了,反正他是鬼差,不会再噎死一次。 客厅里还在闹腾,霍明亮带着买家和阿丢到了,一进门,阿丢一路“汪汪汪”冲进厨房,在姜文曜腿上蹭了蹭,摇着尾巴吐着舌头,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渴望。姜文曜把准备好的食物放在阿丢专用狗盆里,当着段容枫和齐向东的面摆在阿丢眼前,他就不信这俩不要脸的好意思和狗抢! 段容枫狠狠横了齐向东一眼,要不是这个碍眼的在,他真会不客气地从阿丢盆里夺食,从小到大干过多少次了…… 齐向东又恢复平时的气定神闲,优雅地和霍明亮等人打招呼,霍明亮吓了一跳,狐疑地看他半天,然后用眼神询问气鼓鼓的段容枫——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跑你家来了? “警察叔叔,我家有坏人破门而入,抓他!”段容枫跳到霍明亮面前,凶巴巴指着齐向东。 齐向东:“……” 霍明亮:“……咳咳,那啥,包裹我给你送来了,人和狗也给你带回来了,我局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买家:“……”到底是咋回事??? …… 包裹被摆在茶几上,闹腾的段容枫瞬间严肃起来,变脸的速度让齐向东直瞪眼,姜文曜知道接下来没他什么事,把买家让到客房休息,他抱着阿丢回卧室看电视。 客厅剩下段容枫和两个鬼差,三人围着包裹静默几秒,段容枫伸手把包裹拆开,这次里面是件女式三点内衣裤。 三个大老爷们:“……” 一个飘渺的人影从内衣上升腾起来,渐渐成形后冲三人抛了个媚眼。 三个大老爷们:“……”妹子,你先把衣服穿上成么! 不知这只女鬼是死时就穿得过于暴露还是有暴露身体的癖好,上面两点贴着贝壳胸贴,下面丁字裤,和她一对比,包裹里的衣服布料实在太多了。 “咦?”看三人都直勾勾看着自己,女鬼诧异地歪歪脑袋,故作天真地咬着手指头思索片刻,发出一声尖尖的叫喊:“呀!你们能看见我!” 段容枫无语地看看旁边石化中的两个鬼差,再看看由羞涩变成浪荡的女鬼——妹子,这俩可是鬼差,你丫是瞎了么! 好吧,目前这二位只有打扮比较像鬼差,至于气场和修为都没有可比性,女鬼认错也是有可能的。 “三位小哥长得可真够帅的!”女鬼吃吃笑着,目光依次从三个人脸上扫过去,看到段容枫时胸口明显高出一块,这个男人真够好看的! “你长的可真够丑的。”面对不要脸的鬼,段容枫可以比他们更不要脸,眼下,段公子就面无表情地对着女鬼说出所有女人引为禁忌的台词,女鬼那张娇俏的脸红红转白再转绿,像是要气炸了,几乎光着的身体颤抖着,白花花的引人遐想。 别人看女鬼这副样子,早就缴械投降好言好语哄着了,可段公子又岂是被这种低级美色迷惑的,只见他淡定地坐到沙发上,大爷似的展开双臂瘫在沙发靠背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复打量女鬼,时不时坏笑着舔舔下唇,再用拇指在嘴角抹抹。女鬼不自觉地站直身体,挺着白如雪的大胸,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好身材,她就不信对方如此仔细看过她后还敢说她丑,她要让这个贱男跪在自己面前忏悔! “眼睛一大一小,化了那么重的妆都盖不住,鼻梁不够高,鼻头又太大,上面那是黑芝麻么?哦,不好意思,看花眼了,那叫黑头,嘴巴厚的像香肠,牙是不是该洗洗了嘿,焦黄焦黄的,吃口西瓜还以为你含着西红柿炒鸡蛋呢!这脸型不错,时下最流行的锥子脸,不过你这是不是磨过头了?我怎么看着跟狗舌头差不多呢?待会儿让我们家狗出来在你脸上舔一口,你脸上就没剩啥了吧?” 齐向东和彭槐深吸口气,齐刷刷转头看头发都倒竖起来的女鬼。 “还有,你这胸!啧啧,大是挺大,可耷拉到肚子上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隆的时候用了劣质硅胶,太沉了吧?屁股也挺平的,平时很少运动吧?最坑爹的就是你这腰,现在不是说身材好能反手摸到肚脐眼么,来来,你给我表演一个,真能摸到我就算你身材好!” 女鬼不服气地反手摸,还真就没摸到。 “唉,”段容枫脸上摆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妹子,人丑不是你的错,可你没事就脱光了出来吓唬人真的不太好,你说要是哪个眼神差的屠夫弄混了,把你切了可咋办?你自己死的零碎点无所谓,总要考虑考虑人家买肉的人的感觉吧?妹子,你不能这么自私!” 齐向东和彭槐彻底给段容枫跪了——兄弟,你那张嘴怎么能这么贱! 女鬼被气得完全说不出话,两只黑眼珠猛地翻上去,十个红彤彤的指甲暴涨,只看造型,比某些厉鬼都吓人。 “唉,说了这么多也不听话,还得让我动手。”段容枫惋惜地叹口气,始终扶着沙发背的那只手食指中指一动,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符纸无火自燃,当符纸完全烧尽,女鬼前面出现了一套标准的老人款寿衣,没给女鬼反应的时间,段容枫抬手凌空朝寿衣一拍,那件寿衣穿过女鬼,死死套在她身上,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无法脱下。 “嗯,这么看着顺眼多了!”段容枫放下二郎腿,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口。 齐向东喝彭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烧张符就直接给鬼穿衣服的法术,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我杀了你!”女鬼不再纠结那件难看到要死的寿衣,挥舞着手臂向段容枫展开攻击。段容枫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变,在女鬼离得很近时,猛地扬手把里面的茶全泼到女鬼的脸上。那茶如硫酸,女鬼尖叫着捂住脸颊,长长的指甲在脸上抓来抓去。 “啧啧啧,”段容枫摇着头晃着腿,欠揍技能修炼满级,“卸了妆更丑,要不我给你烧点化妆品,你再重新化上?我还是先给你烧针线盒好了,你先把挠掉的嘴唇缝上。” 齐向东:“……咱能进入正题吗?”他不是来看段某人秀下限的啊! 太特么想弄死这欠逼了! “她不就在这,有什么问题随便问,我又没拦着你!”段容枫奇怪地看齐向东一眼,作恍然大悟状,“你不会是想对着她的果体问吧?怪我,忘了考虑你的感受,要不你再把她衣服脱下来?” 齐向东的脸也黑了,彭槐张张嘴,没敢说话,他上辈子没碰过女人,死后也没见过几个女鬼,还是不要参与如此重口味的话题了。 齐向东和彭槐都没动没说话,段容枫等了会,慢腾腾站起来伸懒腰,而后围着女鬼转了两圈,脸上的笑意逐渐被冰冷取代:“你没杀过人,但被你害过的人应该不少吧?修炼成这样,你得吸了多少男人的阳气?嗯?让我猜猜看,你是入梦送春呢还是附身在别的女人身上找男人?那些被你附身的女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男人身边,难过的要自杀吧?” 齐向东和彭槐立刻紧盯女鬼,他们完全看不出她和别的鬼有什么区别,只知道她是只有道行的鬼。 女鬼捂着脸的手不动了,好半天,女鬼垂下手,缓缓抬起头,齐向东和彭槐被吓得后退两步——少妇咋变成老太太了? 女鬼怨毒地瞪着段容枫,脑子里已经把这个该死的男人切成十七八段,可现实中她没有动,打从被放出来,她就感受到这里有一股震慑她的力量,她不确定这股力量来自哪里,但她不敢妄动,仿佛一动,就会粉身碎骨。 齐向东最先从震惊中回神,问了女鬼几个段容枫告诉过他的问题,意外地,女鬼全部老实回答,完全没了先前的嚣张。往深了问,女鬼同样一无所知,和之前的两个怨魂比,她倒是多问了店家几句,例如要为店家具体做什么,有无约定期限,遇到强有力的劲敌怎么办。可店家只回给她几个字: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 女鬼想拒绝,店家却突然发过来一段话:你以为吸取阳气,就能维持美貌吗? 最终,爱美的心战胜一切,女鬼为自己下单,被吸进那件三点内衣里。 “行了,该问的也问完了,麻烦你俩把她带回去吧,省的我再麻烦。”段容枫打了个哈气,揉揉肚子,今晚好多菜都被齐向东抢走了,他完全没吃饱,不晓得一会儿能不能让小蚊子开恩给他煮点面条啥的。 “这个给你,”齐向东交给段容枫几张黑色的小纸条,“有急事就烧一张,我们会立刻赶过来。”那是拘鬼差的符咒,平时也就阎王老子有急事的时候会用,齐向东一下子给段容枫这么多,也是担心这头出乱子,毕竟已经死了几十个,事件再发展下去,天知道会怎样。 段容枫立即眉开眼笑,他听说过这玩意,但从来没得到过,有这几张符咒在手,看哪个鬼差还敢躲着他走! 等这两位鬼差走了,段容枫乐颠颠地开柜子拿纸人,再暗搓搓潜入小蚊子的卧室,彼时,阿丢正在大口嚼龙虾,看到他手里的四个纸人,惊得嘴巴大张,一整只龙虾就吞下去了。 姜文曜:“……”儿砸,你确定不去看看医生吗! ☆、77|612 段容枫眉飞色舞地在纸人上写了他和姜文曜的生辰八字,完事打个响指,纸人腾起两米多高的火焰,顷刻间化为灰烬,最后连灰烬都没留下。 阿丢耷拉着耳朵趴在旁边看着疑似变魔术的一幕,内心被羡慕嫉妒恨塞满了,这种纸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放到阴间,能干活能赚钱,谁有几个纸人就能过上地主的生活,段饭桶还真是浪费,四个纸人全给俩活人烧了。 你俩有啥事请钟点工帮忙不行吗!暴殄天物! 火光熄灭,卧室里刮起一阵凉风,四个飘飘忽忽的人影凭空出现,和纸人一模一样雌雄莫辨的面瘫脸,但身材都和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 “你!”段容枫一指最边上的纸人,得意忘形地发号施令,“去给那条蠢狗一巴掌!” 纸人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阿丢跟前,弯下腰,一巴掌糊到阿丢脑袋上。 阿丢:“……” 姜文曜火冒三丈,把段饭桶按在地上一顿暴揍,打得某人差点把没消化的晚饭吐出来。 阿丢眉开眼笑,它咋觉得自己那巴掌挨得挺值呢! “小蚊子,以后咱也是有奴仆的人了,你给他们起个名字吧。”捂着脑袋上的大包,段容枫期期艾艾靠在姜文曜身上耍赖皮,姜文曜攥攥拳头,还是没舍得继续打。 看看四个长得差不多,细看又听不一样的纸人,姜文曜摸摸下巴,试探地说:“要不叫梅兰竹菊?”古时候有钱人家的丫鬟不都叫这名字吗?不过说起来,这四位到底是男是女啊? 段容枫把手挪到心口的位置,一副“我受到了伤害”的样子,这种土掉渣的名字,小蚊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姜文曜越看越觉得他们像男人多一点,也认为梅兰竹菊不太合适,急忙改口:“那叫甲乙丙丁好了。” 阿丢:“……”它是不是该庆幸自个儿的名字还是不错的? 段容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满脸绝望,他暂时不想和小蚊子说话。 “都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姜文曜自我感觉良好,象征性看看儿砸和段饭桶,拍板了:“就这么定了,从现在起,你叫阿甲,你叫阿乙,你叫阿丙,你叫阿丁。”说着抬手顺势一划拉,四个人的名字算起完了。 甲乙丙丁:“……” 想起家里还有个外人,姜文曜没敢让他们四个出去吓唬人,留在卧室又嫌挤得慌,正琢磨怎么办,段容枫腾地坐起来,揽着姜文曜的肩膀笑得色气满满:“小蚊子,让他们去我的卧室住吧,咱俩住一个房间!” 阿丢转到墙边,心里一个劲儿吐槽:想占便宜就直说,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人家四个明明就可以变回纸人状,塞哪不行啊! 姜文曜看看甲乙丙丁再看看段容枫,貌似床边戳四个脸色惨白的纸人有点瘆的慌,就同意了段容枫的提议。段容枫乐得蹦起老高,生怕姜文曜后悔,立刻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搬过来,再把自己往床上一抛,撑着脑袋朝姜文曜挤眉弄眼。 姜文曜:“……”突然觉得还是和四个纸人同屋相处比较好。 家里多了四个不吃饭只干活的好帮手,装修什么的变得异常简单,姜文曜一开始还担心他们听不懂注意事项,反复提示了好半天,后来发现这四个纸人虽然不说话,但极聪明,比干这行多年的装修工人都细致认真。 装修彻底甩给甲乙丙丁,从始至终就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买家和阿丢被段容枫打包踢回去,家里又剩下他和小蚊子两个,算算假期所剩无多,他得赶紧安排后面的约会。 所谓约会也就是逛街看电影,属于段容枫的包裹还没送到,他也不敢离家太远,万一包裹落到别人手上再出岔子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霍明亮通过关系找了个非常流弊的黑客,愣是把那家店铺给黑了,可顺着网络地址找过去,发现那不过是一座废弃的工厂,也不晓得为什么工厂都快塌了还保留着网线。最后一个订单就是段容枫下的,看到老友的名字出现在买家名单上,霍明亮心里直番个儿,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那家伙表面上永远吊儿郎当,让人见了就想鞋底伺候,但真遇到危险,冲在最前面的也始终是他,摆明了很危险,他也从未退缩,只因为这是他身为世家子弟该做的。 霍明亮摇摇头,把买家名单放进自己的抽屉,目前只有段容枫的包裹还没寄到,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能完美解决,作为朋友,他要对他有信心。 两天后,快递打电话通知段容枫,有他的包裹。段容枫没敢告诉正在超市扫货的姜文曜,找了个理由开溜,回家领取包裹。他买的是一件质地优良的白色风衣,复古的剪裁让它看上去有几分像古式长袍,几乎是第一眼,段容枫就看中这件衣服了,因而即便知道这只是诱敌的一步,他还是掏了上万的红票票买了这件衣服。 等解决这事后找设计师照着这样子再做一件吧! 最好黑白各做一件,他穿白的,小蚊子穿黑的,走在街上简直不能更拉风! 如此想着,段容枫拿起衣服用力一甩,一个模糊的影子就被甩了出来。这只鬼和上次那个暴露女鬼的级别差不多,在段公子眼里连盘小菜都算不上,敲打半天没问出其他线索,段容枫将他装进易拉罐,想着待会儿把齐向东和彭槐叫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网站被黑,还未杀人夺命的鬼也全被超度,转了一大圈,他们手里掌握的线索又剩下还“活着”的小周以及至今没找到的失踪男人。难道要等策划人卷土重来,重新开一家网店害人吗? 无聊地喝了杯咖啡,又给姜文曜打电话得知对方再有半个钟头就回家了,段容枫就没再去接人,以小蚊子的开车技巧,他这会儿去接,两人准保走岔路。 眼神在偌大的客厅里飘来飘去,最后落在那件丢在墙角的风衣上。鬼被除后,包括先前三个包裹在内的衣服都没有消失,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用重新做衣服,直接穿这件就好了? 心思一动,段容枫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穿上这件衣服是什么样子,古色古香的风衣,配上他那张妖孽的脸,绝配啊!要是里面再不穿衣服,往小蚊子的床上一躺……段容枫猥琐地笑个不停,差点抽过去。 把这件像是量身定做的衣服套在身上,段容枫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镜子上的人影白衣飘飘,略宽的袖子不但不累赘,反而衬托得他多了几分仙气儿,桃花眼顾盼流连,恍惚间,段容枫好像透过镜子看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自己。 短暂的愣神后,段容枫自嘲地对着镜子笑笑,也许这身装扮和他过去的某一世类似吧,听说某一世给人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当今生情景再现,就会觉得非常熟悉。可他终究只是喝过孟婆汤的凡人,那些过往早已烟消云散,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分别呢! 突然没了试衣服的兴致,段容枫看时间,小蚊子马上就回来了,他还是赶紧把这身衣服收好吧,免得小蚊子又生气,他可不想真的一辈子都吃不饱。 段容枫准备脱衣服,镜子里的人影却定住了,余光瞥到违和,一抬头,段容枫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五官变了,由标准的妖孽脸变成了狰狞的妖怪脸,四目相对,镜中的“人”张着大嘴冲他嘿嘿一乐,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段容枫却听到了。 那笑声不断在他脑内回荡,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与之对抗,段容枫支撑着伸出双手,想用掌心金印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脖颈处传来刺骨的冰寒,段容枫来不及想发生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那股森冷很快席卷全身,段容枫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缓慢,神智也模糊起来,闭上眼前最后一刻,他透过镜子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从他身上站起来。 他认得那个人。 那是他。 …… 把车停进车库,姜文曜整理着几个购物袋,心头霍地一动,强烈的预感袭来,他顾不得那些东西,甚至连车库门都没关,狂奔回家。房间的大门关着,姜文曜每向前一步,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抖一下,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觉,和前几天那次昏厥前很像,又不完全相同,如果说上次是飘渺到看不见摸不到的心痛,这次就是凝结成实质的悲苦。 最奇怪的,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仿佛这是烙印在他灵魂里的一部分。 永远无法割裂的一部分。 踉跄着走到门边,姜文曜不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可握着钥匙的手还是抖得完全对不准锁孔,最后他急了,把钥匙一扔,抬脚踹到防盗门上。一下,两下,三下,连踹了十几脚后,房门轰地一声,向内倒了下去。 然后他看见了段容枫。 和以往活蹦乱跳欠揍相十足的人不同,此时的段容枫脸色惨白,活像在冰柜里冷冻过的尸体,穿着贴身的白色衬衫倒在镜子前面。颤着音叫他两声,没有回应,姜文曜下意识后退两步,跟着快速跑过去,把冷冰冰的人抱在怀里。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姜文曜却没有勇气去试探对方还有没有活着的迹象。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还是好好的,段饭桶开玩笑说他要找几个朋友,看能不能敲到点零花钱,怎么一转眼,他就倒在家里,身上凉的像冰块? 姜文曜慌乱地转动脑袋,突然,他的目光定格了,他看到茶几和沙发间的地面上有个银灰色的塑料袋,那是快递邮寄衣服的时候常用的袋子,他最近没时间网购,段饭桶也只在网上下过一个订单。 小心翼翼地把段容枫放到地上,姜文曜连滚带爬过去拿起塑料袋一看,发件人一栏只有“怨望成真”四个字,和那天霍明亮带来的包裹一模一样。 段容枫离开自己是因为赶着回来接包裹?姜文曜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记得段容枫之前对付了三个包裹,很轻松就把附在衣服上的鬼送走了,为什么这次会这样?那件衣服在哪里?姜文曜发了疯地到处找,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件衣服如同之前的许多被人穿过的衣服那样,消失了。 衣服消失,意味着买衣服的人被衣服上的鬼害死了,可能连魂魄都烟消云散了。姜文曜讷讷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段容枫,他无法想象关键时刻总是很靠谱的人会这么轻易倒下,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姜文曜这么想着,又手脚并用爬过去,想重新把人抱起,又怕伤了对方,手足无措半天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伸出手试探段容枫的鼻息。 冰凉。 眼前的世界愈加朦胧,姜文曜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绝望的跳动声,咚咚如雷鼓。手指沿着长短适宜的人中一路向下,落在段容枫的脖子动脉上,好久也没感到血脉的跳动。姜文曜歪着脑袋迷惑地看了看,是不是摸的位置不对?另一手摸着自己的颈动脉,对照着去摸段容枫的,指尖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姜文曜的嘴角向下弯了弯,手上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死死压住地上人的动脉,不知维持这个动作多久,眼里光滑散尽的姜文曜突然瞪圆双目,不错神地看着地上的段容枫。 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摸到段容枫的动脉跳了! 姜文曜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感应着指尖的任何波动,半分钟后,段容枫的动脉极其微弱地跳了下。段饭桶还活着!这个认知让姜文曜瞬间弹起来,欣喜若狂地原地转了两圈,耙着难得梳理整齐的头发,直到把脑袋揉成鸟窝,姜文曜用力一拍脑门,抱起躺在地上的段容枫,小心地放到自己的床上,把两人的被子都盖在他身上取暖。 坐在床边定定地看昏迷不醒的人,姜文曜脑内完全空白,几个毫无顺序可言的场景在眼前闪过,他却丝毫不想去抓住,烦躁地在眼前挥手,他不想这些和他无关的画面打扰他和段饭桶,没有什么能再分开他们! 再?姜文曜不自觉皱眉,却也没有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如今段容枫因为那件衣服生死未卜,而他是他全部的希望! 拉着段容枫寒彻骨的手用力握了握,姜文曜转身去客厅,找到段容枫陪他逛超市时穿的外套,翻出手机,打开电话本一个个名字看过去。姜文曜不知道段容枫到底怎么回事,甚至连他的魂魄还在不在都无法确定,所以他要找专业人士询问清楚。 电话本里大多是他不认识的名字,姜文曜直接略过这些人,专找姓段的,段家是传承千年的驱鬼世家,年轻一辈就很了不起了,上一辈的人会更厉害吧。找来找去,姜文曜的手指停在“太爷爷”三个字上。这个外表年轻的老头能担当起一家之主,肯定有他令所有族人信服的道理,细想想,段太爷爷也是个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刻总能做出正确决定的人。 他是个真正的智者。 如此想着,姜文曜毫不犹豫拨通段太爷爷的电话。 ☆、78|612 电话里,段太爷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迷糊,应该正在午睡,姜文曜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晓得该怎么向一位一百多岁的老者诉说这么残忍的事,就算段容枫现在还有口气,能不能救活都两说着,万一直白地告诉段太爷爷,老爷子会不会再急出个好歹? “喂?你是小文子?”等半天也没听到有人说话,段太爷爷懒洋洋睁开眼,抱着手机在舒服的大床上滚了两圈。 “……嗯。”姜文曜抹了把脸,强自镇定和段太爷爷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就在姜文曜纠结要不要跟太爷爷说段容枫的情况时,段太爷爷语调一转,年轻的声音里满是认真与严肃:“是不是小疯子出事了?” 姜文曜一愣,他的沉默让段太爷爷明白了一切,老爷子久久不语,姜文曜张了张口,也没找到任何安慰对方的言辞,事实上,他的悲伤不比段太爷爷少,那个人就躺在他旁边,他却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除了绝望,他内心还有甩不掉的自责,如果他警觉点,不让段容枫擅自行动,那事情的结果大概就不会变成这样。 “唉,”段太爷爷叹了口气,让人觉得他外表再怎么年轻,平时再怎么爱玩,终究还是个把子孙看得很重的老人,“小文子,你听太爷爷说。” “嗯……”姜文曜揉揉眼睛,有湿热的液体烫了他的手背。 “这是小疯子逃不过的劫数,早晚都要走这一遭,你不该难过,而是要百分之百信任他,相信他能挺过来知道吗!只有你相信他,不断给予他力量和希望,他才能平安度过这个劫难。”段太爷爷恢复了平静,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姜文曜受到感染,用力地点头:“那太爷爷,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算了,你等等,我立刻叫人去接你们,有什么话回家来再说。”段太爷爷交代几句挂断电话,姜文曜对着昏迷的段容枫发了会呆,急忙起身去收拾东西,段饭桶不知何时能醒,他恐怕要在段家老宅住上一阵子了。 把该带的都整理好,又把那台已经找不到“怨望成真”店铺的电脑以及快递袋子放进行李箱,姜文曜这才想起来楼上还有四个非人类。用段容枫交他的方法把甲乙丙丁召唤下来,姜文曜想了想,决定把他们也带回段家老宅,虽说他们不用人管也照样能干活,但万一被人看到还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焦头烂额了,实在分不出精力打理这些闲事。 来接他们的是段家的管家和常年闲置在家的十九叔,姜文曜曾在老宅见过他们,和段家其他人相比,十九叔性格温吞,儒雅的像个书呆子,可此时的他一脸严肃,往那一站,莫名地让人安心。姜文曜忍不住想,这是段家人与生俱来的魅力吧。 管家指挥着下人把段容枫和行李搬到车上,十九叔过来拍拍姜文曜,却同样说不出话。谁都明白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与其浪费心思在这上面,还不如大伙群策群力把段容枫救活。 “大肥呢?”临走前,十九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姜文曜满脑袋问号——大肥是谁? “咳咳,就是那个,那条狗,你好像又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十九叔心虚地掩着嘴咳嗽两声,他记得人家凶兽本来有个霸气侧漏的名字,可段太爷爷整天笑它太肥,后来直接“大肥,大肥”的叫,全家人也就默认那只藏在狗皮下的凶兽叫大肥了。 姜文曜:“……”我儿砸哪里肥! 不过十九叔这么一提醒,姜文曜总算想起来他家儿砸还在买家那里当保镖,原以为过几天就可以让阿丢撤回来了,可现在段容枫一出事,他也不敢保证那几个衣服被没收的买家是否还会遭遇危险。把这事和十九叔一说,十九叔提议让买家带着阿丢去段家暂住,姜文曜也是这个想法,亲自开车载着十九叔过去接人,段容枫由管家先一步护送回段家。 看到姜文曜和十九叔一同出现,狂躁了一上午的阿丢彻底炸毛了,不理会被最近无尽的折腾搞到麻木的买家,甚至不管它家便宜老爹的心脏受不受得了,直接张嘴说话了:“咋回事咋回事?是不是那个饭桶出事了?”它和主人间有感应,段容枫出事它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要不是照顾着个拖油瓶,它老早狂奔过去了。 姜文曜没说话,也没对儿砸口吐人言这事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蹲下去在阿丢脑袋上拍了拍,满心满眼全是愧疚:“是我没看好他。” 买家用力地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不怎么疼,所以他是在做梦啊还是幻听了,他生活了三十年的科学世界怎么一瞬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狗会说话?他还和那条会说话的狗同室而处好几天?他要报警,让研究机构把那只西游记里跑出来的妖怪抓去做实验! 十九叔没心思和他解释,拖着人往车里一塞,姜文曜抱起阿丢坐上车,一行人赶回段家。 因为车里有个快抖成筛糠的灯泡,他们也没说段容枫到底遭遇什么,阿丢气鼓鼓地趴在姜文曜大腿上磨牙,看什么都不顺眼。早知段饭桶会出事,它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他,他守护段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主人生死未卜的情况,说出去它还怎么在凶兽界混啊! 来到段家,买家再次被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别墅群惊呆了,这回连十九叔都不再管他,任由他在别墅外头戳着,反正早晚会有佣人来认领他的。 十九叔带着姜文曜和阿丢来到段太爷爷的别墅,段容枫半小时前被送到这里,段家的私人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证实身体上没有任何毛病,段太爷爷盯着段容枫看了半天,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小疯子的魂魄被冲出去了。” “怎么可能?”十九叔惊讶地叫出来,段家子孙会走会跑后就开始修炼,未成年前还有长辈的不断加持,魂魄很稳固,可以这么说,一群人扔进鬼屋,不用任何特殊手段,段家子孙依然能坚挺到最后,能把他们的魂魄冲出体外的,十九叔简直不敢想那是个什么东西。 留守段家的老二段名耀也吃惊不已,他和段容枫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弟弟有几分本事还是看在眼里的,能把段容枫的魂魄冲出去,对手绝不简单。 段太爷爷没说话,让大伙随便坐,然后问姜文曜到底怎么回事。一路颠簸后,姜文曜的脑子早凉快了,条理清晰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听完后,段太爷爷一语不发,十九叔紧锁双眉,段名耀立刻去外间打电话,十几分钟后回来对大伙说:“我问过其他世家,都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消息。”死了四十几个人还没引起各大世家的注意,这种手段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这个是他的单子,我把家里找遍了都没找到衣服,我回家前,家里也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姜文曜把包裹袋子递过去,段太爷爷只看了一眼就摇头,段名耀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爷爷,虽然这上面有怨气,但十三完全能对付吧?”十九叔战斗力是渣了点,但眼力还是有的,他看得出这个袋子曾接触过怨魂甚至是厉鬼,但这种级别的鬼魅是奈何不了段容枫的。 “是啊太爷爷,饭……容枫处理过三个包裹,都没事,他说附在衣服上的鬼很好处理。”姜文曜边说边从行李里翻出件三点式女士内衣放在桌子上。 众人:“……” “这个就是他前几天从别人那劫回来的包裹,”姜文曜最初看到这件衣服时也囧的不行,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救人,连大伙的尴尬都忽略了,“他当晚就把上面的女鬼处理了,当时我在卧室,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说明他处理起来很轻松的。” 几个大老爷们围着件女式内衣左看右看,上面的怨气几乎散没了,可想而知曾经附在上面的鬼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你没见过小疯子那件衣服是吧?”段太爷爷伸出两根手指头把内衣挑起来,变态色魔似的里外翻着看,段名耀和十九叔臊得脸通红,又忍不住好奇看老爷子能有什么发现。 “没有。”姜文曜内疚地摇头,他知道段容枫下单,却没问过他买了件什么衣服,现在店家网站被黑,也不晓得霍明亮哪里有没有存档交易记录。 “你们看这个。”段太爷爷把内衣扣解开,贴身一侧朝上。几个男人凑过去,发现内衣扣里侧有个商标大小的刺绣图腾,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文字,段名耀辨认半天也没认出那是什么字。 “占魂。”姜文曜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到他身上,姜文曜诧异地摸摸自己的脸,他是刚才走神的时候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怎么大伙都用这么怪异的眼神看他? “小蚊子,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十九叔急切地问,姜文曜使劲摇头,他早就看到这个标记了,还问过段容枫这上面写的什么,可惜段饭桶也不认得上面的文字。 “好了,”看段名耀和十九叔还想问什么,段太爷爷开口阻止他们偏离话题,修长的手指在标记上点了点,“这是个阵法,名为‘占魂’,说白了就是一种加强外界鬼魅力量,强行将本体的魂魄逼离躯体的阵法。” 十九叔捻着内衣拿到跟前又看了看,狐疑地问:“爷爷,这是用哪个门派的文字写的,我怎么完全认不出啊?”这些年的外派任务从来就没落到他头上过,所以他有的是时间看书,看各大世家共享的资料,对各种门派家族的特殊文字也都有所了解,可他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如果非要形容,他宁愿相信这是小娃娃无聊时的信手涂鸦。 “这是死人专用文字,你看不懂很正常。”段太爷爷不耐烦地挥手,不是说读书越多的人越觉得自己懂得很少吗,为什么老十九这么讨厌! “殄文?”十九叔继续看,像是能在巴掌大的布料上看出花来,“不对啊,殄文在世家间也不是啥秘密,和这个完全不一样啊!”殄文是写给死人看的文字,驱鬼世家历代和鬼魅打交道,怎么可能一窍不通,他很确定这上面的文字和殄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殄文那是活人写给死人的字儿!”段太爷爷气得直哼哼,真想把这个不肖子孙撕巴撕巴扔马桶里冲了,“人家下面就不行有自己的文字?你看看阳间,啊,有多少种文字你知道吗?你都认识吗?活人的字都认不全,你还好意思管人家鬼怎么写字啊!” 十九叔:“……”他就是不懂,随口问问,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段太爷爷用眼神严厉警告十九叔后,把内衣抢回来摊在桌子中间让其他人看:“总之,你们只要知道这东西是死鬼们强夺活人躯体的阵法就行了,据我所知,‘占魂’在地府失传许多年了,也不晓得开那家网店的人是从哪里得知这种阵法,小疯子败在这东西上,不冤枉。”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好奇段太爷爷怎么认识死人文字,更担心段容枫的情况,绝迹多年的鬼界禁阵有怎样的威力,谁也没见识过,这意味着他们对如何救援毫不知情。 “那他……他的魂魄还在吗?”姜文曜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不少里都写过,人的魂魄消散,身体机能还在,人就像植物人那样沉睡,区别是植物人有机会醒来,而魂魄消散的人永远都不会再醒了。 段太爷爷没说话,撑着膝盖站起来,姜文曜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也跟着段太爷爷站起身。段太爷爷走到床边,抓起段容枫的两只手,姜文曜看过去,发现对方掌心多了块烙铁伤疤般的痕迹。 “看到这个了吧,”段太爷爷指指那块狰狞的伤痕,姜文曜点头,他记得离家前还没有这个痕迹,“只要这个还在,小疯子的魂魄就还在,不过他应该被‘占魂’震伤了魂魄,或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暂时无法回来。” “太爷爷,这是什么?”段名耀被类似烫伤的疤痕吓了一跳,想想就觉得疼得慌。 “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机缘。”段太爷爷把段容枫的胳膊放回被子里,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这个曾孙他终究是留不住的,能不能跨过这一步,就看各自的造化吧。 段家子孙出事非同小可,当晚就有离得近的长辈赶回来,所有人聚集在段太爷爷的别墅里商讨怎么召回段容枫的魂魄。姜文曜像个局外人般坐在别墅外的石凳上,没有理会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你别太担心了,我有预感,他不会有事的。”被一大家子人吵得头晕眼花,阿丢哼哼着溜出来,一眼就看到便宜老爹孤独地坐在那里。反正也在他面前说过话了,阿丢不再掩藏,大方走过去搭讪。 姜文曜低头,空洞的眸子里渐渐散发出神采:“你说得对,我不会让他再有事的。” ☆、79|613 “大肥,以你对段家的了解,你觉得他们能找到解救他的办法吗?”姜文曜把阿丢抱起来放到石桌上,认真地问道。阿丢被它那惨绝人寰的外号惊呆了,直到姜文曜习惯性戳了它的鼻子它才反应过来,不爽地甩甩脑袋,对便宜老爸提出严重抗议:“请不要用那么庸俗的字眼称呼我!” 简直,有辱血统! “好吧,”看阿丢不喜欢过去的名字,姜文曜也就放心了,“儿砸,你告诉爸爸,他们能破解那个什么‘占魂’,救活他吗?” 阿丢翻了个白眼,连抗议的力气都没了。 “‘占魂’这种阵法我已经几百年没听说过了,如今段家上下也就只有二贵那个老不死的认得,我觉得他们能破解的可能不大,”阿丢蹲坐在石桌上,难得一本正经地说,“刚才饭桶的爷爷和大伯回来,二贵告诉他们,对方用在饭桶身上的阵法,可能是占魂的升级版,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不然鬼都被除了,就算衣服上有再厉害的阵法也不能把饭桶怎么样。” 姜文曜的眉头紧紧拧着,若是段家人都靠不住,他又能做些什么? “二贵已经吩咐子孙联络其他世家,总会找出破解的办法的。”看姜文曜脸色难看到吓人,阿丢急忙改口。其实它想依靠兽类的嗅觉和对主人的感应去找段容枫的魂魄,可那个升级版阵法显然有某种反追踪的功能,它费了半天劲还是在原地转圈,根本不晓得段容枫的魂魄跑到哪里去了。 “亡者归地府,离者潜鬼界。”姜文曜的双眼突然失焦,飘渺地说出这句话后又迅速恢复正常。阿丢站起来谨慎地打量他,嗅了半天没闻到奇怪的味道又重新坐回去,咀嚼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姜文曜听到阿丢小声念叨着什么,急忙追问。阿丢奇怪地看看他:“不是你刚才说的么,‘亡者归地府,离者潜鬼界’,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说的?”姜文曜吓了一跳,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先搞清楚地府是个什么玩意,纵然见过活生生的鬼差,地府在他的印象里还停留在被孙大圣一棒子砸得乱七八糟的时代,真正的地府什么样,他一无所知。 “地府啊,”说起地府,阿丢的精神放松了些,抬后腿蹬蹬耳朵,“科学点解释的话,地府就是和我们现在生存的空间平行的另一个时空。” 姜文曜默默无语,一个本来就不科学的生物跟他谈科学? “严格来说,那个时空并不叫地府,而是叫鬼界,地府只是鬼界摆在明面上的机构,主管生死轮回,鬼魂投胎入阳世,人死后魂魄入鬼界必须通过地府,地府相当一道大门,贯通了阴阳两界。”阿丢觉得这个话题有点长,索性趴在石桌上慢慢讲。 地府对阴阳两界连通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它相对鬼界而言,真的小得不值一提。作为鬼界的中心机构,地府占据了鬼界环境最好的一块土地,奈何桥,黄泉路,忘川河,三生石全让阎王给划拉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十八层地狱也真实存在,不过它们都建立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叠罗汉似的一层一层往下延伸,而整个这十八层,都是鬼界。 “活人永远不会想到,地府之外的鬼界还有许多鬼魅,这些鬼魅有些是从地府逃出去的,有些是凝结天地精华而生的,你看阳间的人口越来越多,但从没出现过魂魄不够用的情况,大部分的魂魄在正式挂名入轮回前,都曾在鬼界游荡过,只是后来喝了孟婆汤,又经过一世世轮回,忘了。” 那些不在轮回中的鬼魅大多数不晓得还有个阳间存在,就算知晓也毫无兴趣,极个别知晓阳间并且想返回的,就必须硬闯地府,在一众阴兵鬼差的镇守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阳间和除地府外的鬼界是全无交集的两个世界,阿丢很好奇姜文曜是怎么说出“鬼界”俩字的。 姜文曜边听边想自己无意间说出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亡者魂归地府他理解,可离者是什么意思?离人?离别?离……魂?姜文曜一震,离魂症并不是个多神秘的词,自古就有了,现代医学给出了科学的解释,但对驱鬼世家而言,离魂症一定有别的代表意义! “儿砸,你说段饭桶现在的症状是不是和离魂症差不多?”姜文曜两眼放光,阿丢被他看得一激灵,下意识点头:“他的魂魄被冲出体外,和那些魂魄不稳的人三魂七魄出窍差不多,也算离魂症的一种。” “离者潜鬼界,是不是指饭桶的魂魄离开地府,进了鬼界的意思?”姜文曜紧紧抓着阿丢的两只前爪晃来晃去,阿丢头晕眼花,玩了命也没能逃脱魔爪,最后垂头丧气地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你最好祈祷不是这种结果。” “为什么?”姜文曜刚热乎起来的心凉了一半。 “除地府外的鬼界是没有鬼差会去的,对鬼差和轮回内的亡魂来说,那部分鬼界属于黑色地带。打个比方吧,动物世界看过吧?鬼界的黑色地带就相当于纯天然的动物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长期轮回的魂魄在那种野生环境下根本无法生存,即便对魂魄来说很强大很流弊的鬼差去了那儿,想囫囵个回来也得看运气。”阿丢一口气说完,猛地顿住了,假如段饭桶的魂魄被冲进地府,又被针对他的策划者用某种手段赶进鬼界…… 姜文曜脸上的喜悦点点退去,按照这种推测,段饭桶岂不是一点活过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一人一狗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姜文曜突然站起身往他的临时卧室走,阿丢急忙跳下来跟上。回到房间,姜文曜把所有的行李翻了个遍,最终在一个小包里找到几张黑色纸条,段容枫跟他吹嘘说,说只要点燃这个纸条,就能像阎王老子那样随意召唤鬼差。他不想当阎王老子,他只想叫齐向东和彭槐过来,看能不能帮他个忙。 “哎哎,”看姜文曜企图用打火机烧鬼差召唤符,阿丢急了,“这玩意不能用打火机烧,得用法力烧!”你看哪个世家子弟驱鬼的时候用火柴点了?无火自燃什么的不是为装逼好看,而是凡火烧符纸压根没用。 “那你来!”姜文曜把纸条递到阿丢面前,阿丢卡住了,它是凶兽,和符纸不是一挂的,它也点不着啊! 姜文曜烦躁地来回走,已近深夜,段家上下仍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救段容枫,他总不好这个时候找段太爷爷帮忙烧符纸吧。 阿丢垂头丧气地蹲坐在地上,当了这么些年守护兽,它还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没用。眼角下意识跟随着姜文曜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再……“着了,着了!” 随着阿丢的大吼,姜文曜一低头,发现不止捏在手里的符纸着了,连他的衣服都着了。 姜文曜:“……” 七手八脚把身上的火扑灭,姜文曜疲惫地坐到床上,扯扯烧成露脐装的衬衫,无声叹气——原来没了段饭桶在身边,他什么事都做不好,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喂!喂!”阿丢蹭到脚边,咬着姜文曜的裤腿使劲摇晃。姜文曜垂着脑袋看看它,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发现眼前确实多了四条腿。 “你们出来都不会出声的!”看到毫无征兆出现的齐向东和彭槐,姜文曜压抑一整天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齐向东和彭槐被震得不晓得怎么答话,阿丢也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便宜老爸发飙实在太吓人了! “是你叫我们过来的?”齐向东左右看看,没发现段容枫的身影,这才确定烧符召唤他们的是姜文曜。彭槐看着脸色铁青,整个人呈火焰状态的姜文曜,忧心忡忡。 这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我问你们,你们对除了地府外的鬼界了解多少?”深吸口气,姜文曜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他的精力要留着救人,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咆哮。 “你问这个干什么?”齐向东拧起眉头,怪怪地看姜文曜。 姜文曜猛地盯住他,目光如利剑,齐向东禁不住后退两步,仿佛透过这双眼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对地府外的鬼界一无所知,”齐向东还在震惊,彭槐抢着开口回答,他把姜文曜看作恩人,只要对方问,他定知无不言,“上任第一天,阎王就告诉我们不可跨出地府范围,外面的鬼界是我们的禁区,没人敢跨过去。” 阿丢那张小狗脸皱成了包子,连鬼差都这么说,岂不是真没办法救段饭桶了? “你们有办法把我带过去吗?”仿佛一个世纪的沉寂之后,姜文曜平淡地说道,齐向东和彭槐眼珠子瞪得溜圆,阿丢一个劲儿摇头大吼:“你疯了!你是人,去了地府还能回来吗!” “是啊姜大哥,有什么事你可以让我们去办,你没必要下去冒险。”彭槐也帮着劝,不管姜文曜是什么人,在活着的状态下闯地府都是危险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做傻事。 彭槐和阿丢劝慰的话说了一箩筐,姜文曜也没反应,齐向东这才说话:“段容枫在哪里,他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阿丢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文曜低着的头摇了摇,他真希望段饭桶知道他要做什么,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就赶快回来,别让他和段家上百口子为他担惊受怕。 齐向东皱眉,该不会是段容枫出事了?不敢再招惹暴怒中姜文曜,齐向东捻手捻脚蹭过去揪住阿丢的尾巴,愣是把肥肥胖胖的一只给倒拖出去。阿丢气得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丫的以为它就心情好了是吧! 人仰马翻之后,齐向东和彭槐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沉默了。附着在衣服上的鬼他们也见过,就算有“占魂”的辅助也不可能挤走段容枫的魂魄,看来段太爷爷的猜测可能性极高,不仅衣服上的阵法升了级,连衣服都夹带了个厉害到段容枫感觉不出来的鬼。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看,“怨望成真”发出的所有包裹都是怨魂加占魂阵法,唯独段容枫的包裹被动了手脚,难道对方知道段容枫以自身做饵,才放了个大招? 这种推断还算好的,进一步想,店家能通过网络筛选目标,查出买家填写的信息是否真实,难保不会得知段容枫的家世背景,若对方成心针对段容枫,那他的魂魄当真岌岌可危。 可对付魂魄的手段有很多,直接打散了多省事,何必兜兜转转赶到黑色地带去?他们就不怕段容枫死里逃生杀回来,找他们报复? “如果我的魂魄离体,你们能把我送进鬼界吗?”再开口,姜文曜已完全恢复冷静,可他的话却让对面的两人一狗吓麻了爪,阿丢惊叹于姜文曜肯为段容枫冒这么大的危险,齐向东和彭槐面色复杂地互看一眼,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他们压根不敢。换成别人提这要求,他们或许会念在彼此的交情上冒个险,但姜文曜…… “姜大哥,你冷静点,”齐向东给彭槐使个眼色,彭槐走到姜文曜身边,半蹲着对他说,“我们和你一样着急,想找回段大哥的魂魄,可你有没有想过,段大哥的魂魄也许根本没进黑色地带,一旦你为了找他魂魄离体潜过去发生危险,他日段大哥回来得多痛苦?” 姜文曜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这种可能的确是他没想过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见姜文曜的态度松动,彭槐再接再厉,“我和向东在地府帮你留意着,如果有新晋进入轮回的魂魄,我们也都会询问,若是确定他的魂魄去了黑色地带,我和向东陪着你去闯。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呆在段家,配合段家人搜索,没准他的魂魄还在阳间游荡,很快就被找到了呢!” “是啊是啊,你不能凭着自个儿胡乱说的两句话就想当然以为他陷入危险,二贵不是说了吗,他现在还好好的,说明他八成在哪乱飘着,很快就找回来了!”阿丢那双圆溜溜的狗眼不错神低盯着姜文曜,它觉得从现在起必须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它的便宜老爸,阻止他做出任何危险举动,否则等段饭桶回来,它妥妥变成狗肉火锅。 姜文曜被他们劝的没了脾气,重重叹了口气,栽在床上不动了。齐向东和彭槐交换个眼神,哥俩儿灰溜溜撤了,阿丢如忠诚的卫士般蹲在床下,假装自己是石像。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文曜就像安了弹簧似的坐起来,洗漱后拿着车钥匙和钱包出门,阿丢着急忙慌跟着,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危险的事。 姜文曜载着阿丢一路飙到城郊,跳下车沿着崎岖的路左转右转,来到一家破落的纸扎店门外,天色渐亮,纸扎店却早已开门,只穿了个带破洞裤衩的老头正在店门口用塑料盆往自个儿身上浇凉水。 阿丢:“……”咋是武老头! 姜文曜:“……”您就不用有个正常点的装扮么! 武老头嗷一声,用盆挡住重要位置,声嘶力竭地喊道:“怎么每次都是你!” “我要买纸人,你这里有多少,我就买多少!”姜文曜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的钱还是齐向东转给他的,后来装修也没用上,段容枫说这是他的私房钱,留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养家糊口装修房子什么的有他呢! 想到那个口口声声哭穷让他养,实际从来没让他掏过钱的笨蛋,姜文曜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分开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已经快窒息了。 “你说啥!”武老头瞪圆了眼睛,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姜文曜。他不是给他们四个了吗,咋还要! “你卖不卖!”姜文曜眯起眼睛,脸上的肉都横过来了,“别怪我没警告你,你敢说‘不卖’,我就抢!”说着掰了掰咔咔直响的手指头,武老头觉得上回摔在地上的鼻子又开始疼了。 ☆、 80|613 无尽的黑暗里,段容枫睁开眼,迷离地到处看着,眼前除了黑还是黑,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段容枫尝试着往某个方向走,才走了两步就摔倒了。奇怪的是明明摔得很狠,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段容枫诧异地在身上摸摸,好像也没受任何外伤。 左掌左右划拉的工夫,段容枫感觉脑海里似乎亮了些,虽然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但他就是能勉强看到黑暗里的东西了。没有急着站起来,段容枫盘腿坐在地上,学着刚才的样子探出左手,果然,脑海里的影像愈加清晰了。 脚下是崎岖的山地,高低起伏,石块大大小小杂乱分布着,寸草不生,也不见人,甚至连人工的痕迹都没有,荒凉得让人绝望。 这里是哪里?段容枫疑惑地挠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没有阳光的世界很冷,段容枫抱着肩膀缩成一团,还是无法抵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冷,唯有两个掌心滚烫,他用手掌搓着冻僵的腿,直到身体暖和些才从地上站起来,随便挑了个方向漫无目的走过去。 既然到处都一样,那往哪里走也没差别吧。 不知走了多久,段容枫自觉应该很累了,但身体却没感到丝毫疲惫,这种状态很奇怪,他很不适应,但又觉得这似乎就该是他正常的状态。漫无目的继续走,段容枫看到远处好像有几个人影,内心狂喜于找到同类,脚下却猛地顿住,怎么都迈不动步子。段容枫想叫,又发不出声音,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影越靠越近,在离他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住,然后他看到了永远都忘不掉的恐怖一幕 四五个高壮的人影把一个瘦弱的人影撕成了碎片,疯狂地往嘴里塞着。 段容枫:“……”这是地狱吧! 地狱?段容枫屏住呼吸躲避那几个凶残人影的同时,内心抓住了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词汇,虽然依然想不起许多关键问题,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里的人都是不能惹的,有多远就要离多远。 继续往前走,段容枫发现路开始向下延伸,坡度不算陡峭,有点像下山,他到处看看,反正也没有别的出路,索性沿着坡道走了下去。即便很难越过的坎,只要轻轻一跳,就过去了,尝试着来回跳了两次,都很轻松,段容枫托着下巴,身轻如燕固然是好,可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想不通的问题要努力想,实在想不通的问题就不要想了,段容枫怎么都想不通哪里发生了改变,于是暂时放下这些或许不是那么重要才会被遗忘的问题,继续他在陌生世界的探索。 也许下了“山”,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呢! …… “小伙子哎,我可跟你说,我这的纸人跟别地方的不一样,你就是全家都死了也用不了这么多啊!”武老头哆里哆嗦把店里二十个现货纸人搬出来,心疼的老脸都扭曲了。 姜文曜目露凶光瞪着他,老头儿噘着嘴不说话了。阿丢不爽地直哼哼,貌似目前算得上姜文曜全家的就是它这个儿砸吧?死老头敢咒它死! “嗨嗨,那肥狗,你不是小疯子的吗?你赶紧把小疯子叫来,让他管管这败家玩意。”武老头继续发扬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风格,把姜文曜的雷点摸了个遍,这回阿丢连吐槽都省了,坐等便宜老爹爆炒臭嘴老头。 “你上次不是说要把纸人烧给他吗!”姜文曜危险地眯起眼睛,身上腾起冰冷的杀气,“你现在如愿了,这些全部都是烧给他的,你心里乐开花了吧?” “啥玩意?”武老头傻眼了,半晌都没整明白对方的话是啥意思,姜文曜冷冷哼着,留下足够的钱,抱着纸人带着阿丢走了。 “烧给他?”武老头光着膀子,用湿乎乎的毛巾擦着昨天刚剃的秃脑袋,直愣愣坐到店门口的木凳上,一会又跳起来,把门口的东西往里一扔,门板挂上,老头儿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文曜带着阿丢回到段家,把纸人往地上一堆,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到膝盖上发呆。阿丢小心翼翼蹲到他旁边,用圆圆的大脑袋蹭他的小腿:“你不会真打算把这些纸人都给段饭桶烧了吧?”段饭桶死了也就算了,万一哪天回来,家里岂不是要站两排奴仆?!那感觉,比段家老太爷过寿还酸爽。 “我想让他们去地府协助齐向东和彭槐,”姜文曜闷闷地回话,“如果可以,我还想让他们去黑色地带转转,没准就把他找回来了。”纸人是没有生命的鬼魅,被撕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也许平时他还会觉得有些残忍,但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只要能救段容枫,他连自己都豁的出去。 阿丢呲着牙死活没敢再接话,它昨天就该当没听到那两句,现在好了,便宜老爸算惦记上黑色地带了,要是段家最终没能找到段容枫,他绝对会单枪匹马杀过去的! 都不晓得该给谁点蜡了。 姜文曜拿出一张召唤鬼差的纸条,翻来覆去也没点着,阿丢无辜地看着他,说实话,它昨儿也没整明白他是怎么点燃的。 “刚才就该再买两个纸扎手机。”姜文曜烦躁地把符纸扔到一边,抓过笔往纸人上写字,他想写段容枫,因为纸人奴仆和主人间也有很微弱的感应,找起人来会方便许多。可毕竟是给死人专用的,姜文曜觉得全写段饭桶的名字像是在咒他,思来想去,还是如甲乙丙丁那样写了他们两个的名字,算是他们的共有财产。 齐向东和彭槐做完手头的工作一大早就往段家赶,当他们站在姜文曜临时的卧室里,不可避免地被眼前齐刷刷两排纸人奴仆吓着了。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6节 就算现代最奢华的葬礼,也没有陪葬这么多纸人的,而且那些纸人大多是带不到地府的,所以无论生前多么有钱有身份的人,死后到地府也要从头做起,如果要在地府停留比较长的时间,他们还要找工作赚钱,毕竟不是每家每户的子孙都会大批量烧纸钱给先辈,那些子孙都入土的老人家只能自力更生。 “你们来得正好!”看到齐向东和彭槐,姜文曜勉强笑了笑,一指两排纸人,“他们本来就是鬼界通用的奴仆,你们可以带他们下去吧?”看两人一齐点头,姜文曜长出口气,笑容自然了些,“那就把他们带下去吧,让他们帮忙找人。” “乖乖,你在哪儿整来这么多奴仆啊?”齐向东忍不住在最前排的鬼奴仆身上摸了把,面无表情的鬼奴仆幽幽地看他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 齐向东:“……”丫的老子可是鬼差,你不讨好我当心下去后给你穿小鞋!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在心里想想,齐向东爽快地张开手,两排鬼仆化为小小的纸人落在他的掌心,等回到地府后再把他们放出来。 “你们最好向其他鬼差打听打听,辖区内有没有无故早亡又失踪的魂魄。”终于想起待客之道,姜文曜给两人各拿一瓶汽水,没办法,他现在也是住在被人家,煮咖啡泡茶都不现实,而且他也没这份心情。 “你怀疑对手还在害人?”彭槐想起那个寿终正寝却无故失踪的老人魂魄,心想就算鬼差不负责,也不会对魂魄失踪的事全不知情,想打听并不费力。 “是啊,”灌了半瓶可乐,姜文曜才觉得胸口的憋闷好了些,“霍队找人强行关闭他们的网站,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换个地址卷土重来。”只要店铺主人一天没落网,这家店就不算真正消失,在没拿到新地址前,他们只能通过搜索失踪魂魄来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在继续害人。 “放心吧,这件事我回去后立刻办,明天这时候来给你结果。”齐向东生前又聋又哑依然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此时五感俱全,做起事来更是干净利落。有任务在身,又要帮忙寻找段容枫,他们也没多呆,安慰姜文曜几句就走了。 不知还能做什么,姜文曜只好打开电脑,无聊地点击着各个新闻网站,小广告越多越好,当初他才是店家的第一目标,如果店铺真的重新开张,没理由不找上门。 …… 连下两座“山”,脚下还是同样的山石路,段容枫有些烦躁,踢开一块碍眼的石块,无聊滴坐到旁边,倚着大石块休息。可能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不少,除了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以及出现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已经全部记起来了。不过现实和他掌握的这些常识完全联系不上,比如他记得人会累会渴会饿,现实却是他不知疲惫,仿佛不吃不睡才是他的常态。 扯扯身上的白风衣,段容枫想幸好穿得够厚,不然唯一幸存的冷热知觉非把他冻成冰棍不可。 远处又有几波人在打斗,段容枫从最开始的吃惊,变成现在的麻木,一路走来,他自己都数不清见识了多少次弱肉强食,即使不赞同,也大概猜到这是这里的生存法则,他不想伤害别人,所以遇见这种情况都会找个好的隐蔽地点把自己藏起来。 不过这次,他的运气似乎不够好,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从人群里冲出来,踉跄着向段容枫跑来,离着还有两三米的距离,人影重重摔在地上,绝望地扬起头,两眼泪汪汪地望着段容枫。身后那群疯子狂奔而至,段容枫知道,地上的倒霉蛋即将被他们撕成碎片。 心底某个声音让他不能坐视不管,段容枫屈从本能,抱住身后的大石头,双臂用力,将石头举了起来。人群离得近了,段容枫大吼一声,把石头抛了过去。石头落在摔倒者和人群之间,无数碎石块崩溃,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抱着脑袋“哎呦妈呀”地乱叫,其余人也刹住脚,狐疑地看着石头后面那个实力明显比他们高的人。 段容枫没理会不敢靠近的人群,过去把摔倒的人拉起来,发现对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毛都没长齐,难怪会被欺负。 “求求你,救救我!”小少年满眼泪水,可怜巴巴看着段容枫。他走到哪都被追杀,今天还是头一回有人出手相救,可他更怕眼前这个一看就比自己强大的人翻脸不认人,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吃了。 “还不走?”瞄瞄那群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追过来的人,段容枫不耐烦地在小少年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他挺不想多管闲事了,但人都救下来了,难道再扔回给那帮虎视眈眈的家伙吗! 正好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身边多个人也方便打听。这么想着,段容枫拖着因颤抖而腿脚不利索的小少年一路狂奔,很快把那群人甩没影了。 “谢谢你救了我,”停在一处陡峭的山崖边上,小少年抹了把脸,离段容枫远远的,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不会吃了我吧?” 段容枫坏坏地挑着嘴角,磨了磨牙。 小少年快哭了,一个劲儿往后退,差点把自己摔到山崖下边。 “行了,逗你玩的!”段容枫瞬间没了逗他玩的兴致,朝小少年招手。小少年踌躇着,看看身后的万丈深渊,再看看眼前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人…… “赶紧的,我耐心有限!”段容枫眉头挑起来,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这个小家伙识相的最好别惹他发飙。 小少年抖得更厉害了,一步三晃悠来到段容枫面前。 “我问你,这里是哪里,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假若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迷糊蛋,他就得想办法再找几个人询问了。 “这里?这里是鬼界啊,老辈都管这里叫黑色地带,”小少年举目四望,这里果然够黑的,“我嘛,从出生就在这里了,我算运气好的,好几个和我同时期出生的伙伴都被吃了。” “你们应该不吃东西也不会饿吧?为什么要吞食同类?”这也是段容枫最不理解的地方,弱肉强食有弱肉强食的生理需求做基础,这里的人又出于什么原因见人就咬,把自己弄得像疯狗呢?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从我出生起,这里就是这样了,”小少年沮丧地垂着脑袋,“其实我听说鬼界原本不是这样的。” ☆、81|614 “哦?”段容枫有了些兴趣,他头脑中有些相关记忆,应该是听长辈提过阴间除地府外还有很广阔的区域,但这些地带具体是什么样的却没人说得出,只要问明白了,有朝一日装逼有望啊,“那你跟我说说,以前的鬼界是什么样的?” “以前的鬼界啊,”小少年眼里闪烁着向往的神采,也因为他并未真正见过,所以这份神采里多了几分迷茫,“传说以前的鬼界不是绝对黑暗的,每层鬼界有九个火坛,终年燃烧着幽冥之火,那些火源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能让这里的每个人都看清脚下的路。人们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互相攻击吞食,虽然偶尔有地盘之争,但那也是几股比较大的势力间的较量,和我们这种普通人没关系。” 段容枫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这种感觉有点类似古代的江湖。 “那时候的人能安居乐业,全靠幽冥之火,可是你看,现在的鬼界彻底陷入黑暗,因为从上到下所有的火坛全都熄灭了。没了光亮,所有人心底都生出恐慌,渐渐地,就变成相互攻击的局面,那些不想参与其中的人不断被攻击,被伤害,不得不反抗,结果演变成无休止的乱斗。”小少年稚嫩的脸上挂着抹不掉的悲伤,他没见识过幽冥之火,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的一团火就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无数次劫后余生他都会想,如果他生活在幽冥之火绽放的年代,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火灭了,再点上不就得了吗?”段容枫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一点微弱的明黄色火焰,这是修为凝结而成,烧符纸用的。 小少年好奇地凑过去看,很快失望地摇头:“我虽然没见过幽冥之火,但也知道肯定和你这个不同。” “为什么?”三昧真火,幽冥之火都是神话里常提及的玩意,但具体长啥样依然没人见过,段容枫那颗装了十万个为什么的心快被猫爪子挠烂了。 “鬼界属阴,幽冥之火也属阴,幽冥之火照亮鬼界,鬼界的祥和之气滋养幽冥之火,生生不息,你这团火一看就属阳,根本无法在鬼界长时间存留,而且你没发现吗,这团火根本无法驱散周围的黑暗。”小少年抬起胳膊一划拉,段容枫扭头到处看,目光所及确实没有任何变化,更不可能像幽冥之火那样仅靠九团火苗就照亮一整层鬼界。 “难道没办法重燃幽冥之火吗?”段容枫感觉有点累,立刻熄灭指尖的火苗,据说鬼界存在的时间比阳间久得多,幽冥之火不可能从来没熄灭过吧? “过去是有办法的,”小少年用力地点头,而后又蔫了,“鬼王可以点燃幽冥之火,可现在鬼王不在了。”他同样没见过鬼王,但鬼王在他心里的地位是极高的,或许对他们这代出生于黑暗中的人来说,鬼王是他们唯一坚持活下去的信念,他们相信有朝一日,鬼王会回来拯救他们,拯救岌岌可危的鬼界。 “鬼王又是个什么玩意?”段容枫努力瞪圆桃花眼,表现自己浓厚的求知欲,可惜小少年并不买账,对他称呼鬼王“玩意”相当不满,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段容枫连哄带吓都没用,没办法,只好揽着小少年的肩膀哥俩好地商量:“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万一我能找到鬼王呢?你想想,就因为你现在没告诉我鬼王的事,我和鬼王擦身而过了,多可惜啊!”段容枫声情并茂,小少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坐得直直的,一本正经地讲述他听说过的鬼王。 最早的鬼界生灵都是凝结天地之气而成的,那时没有地府,没有轮回,只有无尽的虚无,所有生灵凭本能到处游荡,撞见其他生灵就想办法吞噬对方强大自己。最早的鬼界和现在很像,都处于黑暗中,只是那时候的生灵数量很少,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追杀与逃亡。 随着生灵数量越来越多,鬼界的杀戮也正式拉开序幕,每个生灵都在恐慌,因为无论有多强大还是会受到攻击,想要挺过攻击活下去,必须想方设法变得强大,吞噬其他生灵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没人知道这种混沌状态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有些生灵在逃亡的过程中失踪了,他们没有被吞噬,也没有再出现。后来鬼界有个传说,称这些生灵无意间被卷进了另外的世界,除非机缘巧合,否则都不能再回到鬼界了。段容枫眼珠转了转,看来这就是轮回最早的形态,一部分生灵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坠入阳间,有了肉身,开始在光明的世界繁衍生息,一世又一世轮回。 地府还未建立,轮回制度也不健全,所有因果全凭天道,所以无论天界,人界,妖界,魔界,全都一团乱,鬼界因为不直接和其他世界连通,没参与到大锅乱炖式的无休止战争,不过这并不代表鬼界的日子就好过。 在鬼界最黑暗最混乱的时期,诞生了一个特别的生灵,这个生灵以火的形式出现,纯黑色的火焰,闪动中带着幽绿的光泽,这个生灵,就是鬼王。 鬼王降世,瞬间照亮十八层鬼界,让这群在冰冷黑暗中生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生灵感受到光明与温暖,不仅如此,被杀戮和血腥蒙蔽的心也渐渐复苏,人们变得不那么狂躁,也不再一味靠吞噬同类获得力量。 别看鬼王如此特别,他的童年和少年简直是一部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血泪史,那些贪心想将鬼王据为己有,甚至想吞噬他成为鬼界中心的家伙们组织起来对幼小的鬼王展开追杀,同时,另一批厌倦了无尽杀孽,不希望鬼界继续混乱下去的人也结成联盟,和另一阵营对抗,保护鬼王。 有战争就有领袖,保护鬼王的阵营里,有个和鬼王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叫古樊,冲锋陷阵非常英勇,修为也很高深,不但成了类似大将军的领军人物,还和鬼王成了要好的朋友。 随着鬼王的成长,他的力量显露出来,他的火能照亮鬼界,也能焚尽鬼界的生灵,那些宵小之辈意识到就算抓了鬼王也不可能取而代之,也就消停了。战争结束,鬼王被拥上高位,成了鬼界的一界之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造火坛,点亮整个鬼界。 有了光明,鬼界逐步安定下来,而外界的纷争也趋于平息,为了更好地维持阴阳平衡,地府建立,协商后,鬼王亲自划了鬼界最好的一块地给地府,给了他们幽冥火种,并对鬼界的生灵说想去轮回的尽可以去轮回,但离开鬼界后能否再回来,就看各自造化了。一部分好奇心重的生灵去了,那些曾和鬼王作对,怕被报复的去了,大多数生灵选择留下来,他们不舍得抛下终于迎来安宁祥和的鬼界。 “后来鬼王娶了个媳妇儿,可好看了!”小少年笑眯眯的,好像他见过鬼王媳妇儿似的,“可是鬼王的媳妇儿和古樊互看不上眼,这个说那个怀有不臣之心,那个说这个魅惑主上,鬼王夹在两人间左右为难,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鬼界的火坛全部熄灭了,鬼王点燃了,过不了多久又熄灭了,但那时候鬼王还在,我们的主心骨就还在,所以鬼界并没有恐慌,大家按部就班过日子,一切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 一抹至阳的光芒在鬼界绽放,那道光芒太烈,远非段容枫指尖那点可比,所有鬼界生灵惨叫着寻找躲避的角落,却还是有无数生灵惨叫着被毁灭,那是鬼界所有人都不愿去回忆的灾难,比多年的野蛮杀戮还恐怖的回忆。 “那之后鬼王就不见了,有人说那场灾难就是鬼王策划的,他想剿灭鬼界所有生灵,因为那时越来越多的人站到古樊一边,要求鬼王除掉祸害一样的鬼王妃,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鬼王没能杀掉反对他的人,却把自己和媳妇害死了。”小少年抽抽鼻子,他不相信鬼王是这种人,那个一心为鬼界着想的鬼王怎么会做出亲手毁灭鬼界的事,可绝大多数的人都信了,他们咒骂鬼王,咒骂害鬼王鬼迷心窍的王妃,鬼界再度陷入混乱,不久后,熄灭的火坛又燃起幽冥之火,有人叫嚣着鬼王还没死,他又在策划下一场毁灭鬼界的阴谋。无数人集结在一起,开始对鬼王的讨伐,他们四处搜索着,却始终没能找到鬼王的踪影,随着幽冥之火最后一次熄灭,混乱的厮杀重演了。 “你说说,如果鬼王真想所有人都去死,幽冥之火熄灭后不再点燃就好了,或者把整个鬼界都用幽冥之火烧了,何必冒险去用个什么至阳之光?鬼王再厉害也是阴体,怎么可能对抗相生相克的至阳之物?”小少年鼓着腮帮子,握着小拳头,满脸忿忿的表情,他认为鬼王有一千种办法毁掉鬼界,没必要选择最危险的一种,再说他从不认为鬼王是如此无情狠辣的人,因为他连当年追杀他的人都宽恕了。 随着小少年的诉说,段容枫眼前闪过一幕幕似曾相识的场景,有些场景和小少年说的吻合,有些却驴唇不对马嘴,四面八方的画面一股脑涌出来,差点把他的脑袋挤破。段容枫痛苦地抱着头,青筋凸起老高,脑海中不断有人影闪过,有些很模糊,有些很清晰,他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帅气年轻人,他记得自己称呼对方“太爷爷”,反而是那个四十来岁的大叔,他要叫“爸爸”,还有一条土肥圆的土狗,太爷爷叫它大肥,但他记得这条狗好像有另外一个名字…… 阿丢! 段容枫猛地抬起头,那些关于他身份的零碎线索终于拼凑到一起,他记得自己叫段容枫,是段家年轻一代的老十三,有一条二了吧唧的疯狗守护兽,名字是一个很好看的人起的,那个人叫姜文曜。 那个第一眼就让他觉得与众不同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脸……段容枫咧咧嘴,为什么他每次想到小蚊子的长相,都会有另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乱入?脑袋快炸了好吗! 抛下这些有的没的,他总算想起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这里是哪儿?”段容枫瞪着眼珠子,五官都有点扭曲了,小少年被他一惊一乍的吓到了,好半天才颤抖着回话:“鬼,鬼界啊!” “嘎!”段容枫当机了,他刚才光顾着听故事了,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居然在鬼界!而且是被称为黑色地带的鬼界! 人手失手马有乱蹄,就算他被附着在衣服上的鬼魅暗算死于非命,也该去地府报到啊,咋就来了鬼界? 说起衣服,段容枫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还穿着那件该死的白风衣,气得他跳起来把衣服脱下来,扔到地上狠命地踩。小少年以为他抽风了,连忙躲出老远,一阵阴风刮过,差点把他吹到山崖下面。 “靠!”段容枫不服气地啐了口,“真没想到我堂堂段公子,功未成名未就媳妇儿还没娶,就这么嗝屁朝梁了?” “你,你在说什么?”小少年抱着爪子缩成一团,怕怕地望着他,“你,你不会是从奇怪的地方来的吧?”肯定是吧!纵观整个鬼界,谁不知道鬼王的故事,他这个小屁孩都了如指掌,眼前这位都算大叔了怎么可能还要问他! 小少年为自己的智商点了根蜡。 段容枫给自己和小少年的智商各点了根蜡。 “喂,你知不知道怎么去地府啊?”折腾得筋疲力尽,实际体力一点损失没有,段容枫伸着大长腿踹踹小少年的脚,小少年抖了抖,狠命地摇头。鬼界都乱成这样了,如果他知道怎么去地府轮回,他早就去了,何必整天提心吊胆被同类吃呢! “这就麻烦了!”段容枫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望着永远没亮过的天,在地府,他好歹还认识俩鬼差,其他鬼差不熟好歹也能说上话,至少能问问自己的死因和事件后续的处理。 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家里人和小蚊子的反应,段家子孙众多,死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小蚊子……段容枫的眼眶发热,视线有些模糊,他还没来得及正式跟他表白心意就卷铺盖回姥姥家了,这要是放到正常的阴阳秩序里,他早变怨魂要死要活缠着小蚊子去了吧?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迷恋才哲的糙汉子鬼是怎样的感受了。 “喂,你,你不会是从地府来的吧?”小少年又怕又好奇,他听说过会有生灵穿越某道看不见的界限,从地府进入鬼界,或从鬼界进入地府,但他从未遇到过。 “应该是吧。”段容枫用右手背盖着额头,一条腿弓着,换到草地上就是妥妥晒太阳的姿势。据家族传下来的资料记载,鬼界和人间连通的唯一大门就是地府,他的魂魄进入鬼界,必须经过地府。 咋就没有个鬼差拦着他点! 越想越暴躁,段容枫禁不住仰天怒嚎,他想小蚊子,想吃小蚊子做的饭菜,想蹭小蚊子的床,想穿小蚊子给他买的不合身的睡衣,可他连做只猥琐的痴汉鬼都做不到。 好想暴打某死后还能缠着心上人的死鬼! ☆、82|614 “唉呀妈呀,你咋也来了呢!”说曹操,曹操到,熟悉的大渣子口音出现,让段容枫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弹起来,用力过猛,倒栽葱从山崖上掉下去了。虽然看不清楚,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摔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段容枫手脚并用,艰难地把自己挂在崖边的石头上。 小少年和不知从哪出现的糙汉子鬼同时尖叫着跑到崖边,七手八脚把半条命都吓没了的段饭桶拽上来。 “我跟你说,”糙汉子鬼一屁股坐到悬崖边上边喘粗气边狠命地在段容枫后背上拍,反正现在大家都是鬼,谁也不用怕谁了,“别以为当了鬼就能为所欲为,从这摔下去,就算不把你摔死,少说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你要是那么向往植物的生活,我现在就招呼兄弟把你栽这块!” 远处大石头后面,几十个黑乎乎的脑袋探出来往这边张望,个别手里似乎还拿着很像锹镐的挖掘工具。 段容枫:“……” 小少年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坚定坚决地跟某人划清界限。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不是送你去地府了吗?”在这看到糙汉子鬼,段容枫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了,亲手被他送下来的人怎么也跑到鬼界来了?不过也幸好这货来了,他在没有边际的鬼界里好歹也算有个熟人了。 “嗨,别说了!”糙汉子鬼摆摆手,郁闷的都不行了。他死后没害过人,但生前做的孽却不算少,所以下来后一时半会也入不了轮回,他寻思着左右也没事,就把没去投胎的兄弟们召集起来,大伙聊聊天打打牌,日子过得也不错。好死不死地,一队生前就和他们不对付的人马也来了地府,正和糙汉子鬼的某个小弟撞上,那群人以为这小弟势单力薄,狠狠教训了他。糙汉子鬼发现自家小弟受了欺负,立刻带着几十号兄弟抄家伙去报仇,追着那队人砍了大半天,等把那群孙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就想带着人回到之前的落脚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们迷路了。 “我们来回绕了两天,越走越不对劲,后来也不知怎么着就跑到这来了。”糙汉子鬼捧着脸,那叫个哀怨,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不能准时轮回,万一下辈子又错过才哲小宝贝,他不成了说话不算数的负心汉渣男? 段容枫没忍住冲他竖了个中指,立刻有几十号人挥舞着兵器杀出来冲他嚷嚷,把小少年吓得都站不起来了。 “都干啥玩意呢,把家伙撂下,这是自己人!”糙汉子鬼借机又在段容枫肩膀上拍了几巴掌,小弟们见状又退回到大石头后面,暗搓搓瞅着这边。 段容枫看着那群虽然没啥修为,但聚集起来杀伤力也挺可观的小鬼们,不禁愈发嫉妒糙汉子鬼了,这哥们不但死后有机会向心上人表白,连进入鬼界都能携带大票兄弟,这么多鬼拧成一股绳,完全不必怕鬼界的土著啊!这么一对比,段容枫眼泪快掉下来了——怎么就他如此悲催! “兄弟啊,我出现在这儿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虽然我觉得这里应该不是地府,但这块好像也没有活人吧?”糙汉子鬼边说边认真打量对方,越看越觉得现在的段容枫和自己的状态很像。不会吧,这才几天啊,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神棍就挂球了? 想到某人当初卸磨杀驴的行径,糙汉子鬼的内心莫名爽了一把。 “唉,这事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电台闹事那女鬼说过,她老公是收了一件衬衫之后性情大变,最后连人都不见了吧?”段容枫拿起块拳头大的石块,没怎么用力就把石头捏成了无数碎渣,另一手捏起小石子往山崖下扔着。糙汉子鬼和远处他那群弟兄都缩了缩脖子,这战斗力! 要是拉进队伍当马仔多好! 看糙汉子鬼又要大骂狐狸精勾引别人丈夫还送衣服的行径,段容枫急忙制止,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糙汉子鬼把嘴巴张得老大,慢慢又闭上,厚厚的嘴唇居然也抿成了一条细线:“这么说,你也是被那衣服害死的?” “应该是吧。”段容枫叹口气,瞟了眼旁边被他踩成黑白花的风衣,突然注意到衣领商标处的花纹和其他衣服不太一样,赶紧伸长胳膊把衣服捞过来。 “你就是被这件衣服弄死的?”糙汉子鬼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伸手在衣服上摸了摸,没觉得和其他衣服有什么区别,就是这料子好像挺高级的,特舒服。 段容枫应付地“嗯”一声,捧着脏兮兮的衣服左瞧右瞧,他记得前面几件衣服也有疑似阵法的标记,但远没有他这件上面的复杂,那些衣服上的标记相同,说明店家出卖的衣服搭配了同种阵法加一只怨魂,杀人于无形。可为什么他这件衣服上的阵法会不同,虽然同样看不懂,但只看样式也知道这个阵法比较流弊。 小少年见两人凑着脑袋看衣服,好奇地蹭过来,一眼就认出上面的文字:“这是鬼界的文字!” “啥玩意?”糙汉子鬼眉毛都立起来了,“你们这嘎达还有文字?”可能他语气凶了点,小少年好半天都没敢回话,圆溜溜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看样快被吓哭了。 “你别捣乱!”一巴掌把就会吓唬人的糙汉子推到一边,段容枫扯了个自以为和蔼可亲,实际相当催吐的笑容冲小少年招手,糙汉子鬼那群冲上来的小弟们全线溃散,蹲在各个角落干呕。 长得挺好看,就不能好好笑吗!成心恶心人是不!凑不要脸! “这东西是干嘛用的我不知道,”看到段容枫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小少年话都不会说了,比手画脚半天,用石块在地上描出个和阵法上差不多的文字,“这个字念qu,驱赶的意思。” 糙汉子鬼盯着扭来扭曲的字体,愁得头发快掉光了,他当年就是因为不愿念书才跑出去瞎混,后来能把对手送来的战书认全了还是全靠泡沫剧八点档字幕的功劳,谁能想到若干年后死都死了,还得重新学习写字? 而且这比甲骨文都抽象的文字到底谁发明的,站出来,他保证不打死他! “那这个呢?”段容枫凭借记忆画出其他衣服上的标记,小少年皱着眉头认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占魂’两个字,不过你写的不太标准,所以我不能肯定就是这两个字。” 段容枫对比这两个阵法的咒语,陷入沉默,他听太爷爷说过,鬼类有鬼类专用的文字,而且这些文字不是那些往返于阴阳轮回的亡魂使用的,很多在地府几乎没有停留,直接去轮回的亡魂甚至从未见过鬼文字。 也就是说,能在衣服上应用这两种阵法的,很可能和鬼界有所往来!对方就算不认识鬼文字,少说也是个从某种渠道了解了这些从未在阳间出现过的阵法作用的人。 更可怕的是,这人选了种更有力度的阵法对付他,是他下单时露出了破绽,还是对方本来就在等他入套?段容枫眯起眼,他想起教吴刚把谢璠璠尸体埋进校园老楼区的网上神秘高手,以及寻找工人鬼魂那晚,在湖中桥上看到的打伞黑影。 难道这些事都是针对他的? “甭管怎么说,这东西都是你从阳世带来的仅有的念想了,还是好好收着吧。”糙汉子鬼把衣服卷卷塞进段容枫的怀里,正想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放哨的小弟飞奔过来报告,有一波人马向着这边靠拢。 “哈哈哈,兄弟们,跟着鹏爷我去大杀四方!”糙汉子鬼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手凭空伸缩,那根黑色棒球棍就出现在他掌心,糙汉子鬼虎虎生风地抡了几下,小弟们兴奋地嗷嗷直叫。 段容枫:“……哥们,你能先告诉我你叫啥吗?”也算老相识了,居然都没问过彼此的名字! 糙汉子鬼霸气侧漏地拍拍胸口,得意洋洋地说:“小子,记住了,哥叫冯鹏涛,道上都叫我鹏爷!” 段容枫:“……” 冯鹏涛:“反正你也没事干,跟我们去打一架,以后要回不去了,咱就在这儿开帮立派了!”说完也不给段容枫反对的机会,拉着他冲到队伍最前面,小少年想逃,被某小弟拎过来扔在队伍中间,不知哪个还塞给他一把大砍刀。 小少年:“……”用这玩意抹自己脖子行么?打架什么的,好怕怕啊! …… 假期结束,零件厂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姜文曜跟厂里请了长假,刘主任一开始不放人,姜文曜被问得烦了直接辞职,吓得刘主任急忙摆手,说他想休息多久都行。这年头,零件厂想招个干的长的员工容易吗!远的不说,就夏天刚招进来那小周,才工作了多长时间啊,现在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要不是零件厂确实缺人,厂长早把她炒了。 处理完工作的事,姜文曜早早回到家,等齐向东和彭槐。很快,这两位风尘仆仆赶过来,带来个不算太好的消息,经过不完全统计,最近一个月无故失踪的魂魄有几十个,这些还是命里有大劫或阳寿尽了的,那些原则上应该好好活着的人不在计算行列,因为范围太大,鬼差也没办法一一核对那些不该死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姜文曜对着名单看了半天,一个眼熟的名字都没有,只好给霍明亮打电话,问他要“怨望成真”的买家名单。至此,霍明亮才知道好兄弟老段出了事,急得他立刻放下手头工作来段家探望,可怎么看也就是个植物一样的人,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反应。 几人把名单对了一遍,发现有两个重合了,但这些都是已知死亡的人,查出他们的魂魄失踪根本不算线索。 “要不我找人帮忙查下本地每天的死亡名单吧。”霍明亮灵机一动,提出个可行办法。从魂魄那边不方便入手,不代表从活人这边也无法入手,谁活着不好查,可谁死了都会留下记录,把死去的人名单汇总,再交给齐向东和彭槐带去地府查哪些魂魄失踪了,这样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是否还在害人。这么做唯一的弊端是霍明亮只能查到本地每天死了哪些人,如果对方一直在害人,又偏巧略过了他们这座城市,那就麻烦了。 “先试试看吧,”姜文曜觉得这个办法还是很不错的,“本地出现过那么多死亡案例,几个没死的也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里对他们很重要,从本地入手调查,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霍明亮风风火火地走了,姜文曜站起身,叫住想回地府的齐向东和彭槐:“我想起还有一条线索,也许能打开缺口。” 齐向东和彭槐对视一眼,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小周。”姜文曜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神也很森冷,完全没了以前提到小周的担心和工作造成的烦恼。以前段容枫没动小周是想暗中监视,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而现在,姜文曜已经不想再等了,不管小周身体里住的是个什么,他都要把其抓出来好好拷问。 显然他和段太爷爷想到了一处,这边姜文曜和阿丢以及两个隐身的鬼差刚上车,那边段太爷爷扛着个大包一溜小跑冲过来,一头撞到车头上,脑门撞起个大包。 姜文曜:“……”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想着碰瓷儿呢! “哎呦,可累死我了,”段太爷爷趴在车头上,舌头伸得比阿丢还长,“那啥,小蚊子啊,把你们家大肥借我用用呗,姓武的那个老不死约我去打怪,可我俩找不准地方,得让大肥带路。” 齐向东和彭槐:“……”大肥是谁? 阿丢烦躁地怒嚎:“再特么叫我大肥我就整死你!” 齐向东和彭槐:“……”大肥?嗯,挺贴切的…… “你们要去哪儿?”姜文曜看了眼火冒三丈的阿丢,直觉段太爷爷和武老头的跨世纪合作打怪是为了段容枫。 “就,就上回它说见到恶鬼那墓园,墓园我俩倒是能找着,可我不知道那老头儿埋在哪,我怀疑那天大肥……不是,就,就它吧,它见到那恶鬼就是占魂了老头儿的家伙,我和那老东西去试试看,能不能把恶鬼抓出来,他比其他衣服上的鬼等级高,应该知道的也比较多。”段太爷爷挥舞着袖子扇风,两眼一闪一闪地看着姜文曜,好像姜文曜敢拒绝,他就敢直接躺到车轱辘下面。 “正好,我们准备去抓小周。”姜文曜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段太爷爷乐得直拍手,也不客气,快手快脚坐到副驾驶,对着后视镜冲后头的两个鬼差打招呼:“还是年轻人肯干,我都多少年没见过白天还上班的鬼差了。” 齐向东和彭槐默默显形,不然总觉得段太爷爷冲空气说话的样子略诡异。 “咱先去墓园,武老头在那儿等我呢,”段太爷爷说着拍拍阿丢的屁股,“你带我们认认路,然后你跟小蚊子他们去那个小周家,咱两边同时动手。” 姜文曜点头,段太爷爷忽而正经地补充一句:“记得,把小周引出来,不要当着她父母的面动手。” 姜文曜心情有点沉重,应下了。 ☆、83|615 段容枫跟着冯鹏涛的团伙一路拼杀,经历的战斗越多,他越发现其实冯鹏涛和他这般小弟下手虽狠,却不算重,把一群群主动挑事的砍翻了也没人上去补刀的。段容枫问冯鹏涛想去哪儿,冯鹏涛说想回地府,因为只有回去地府才能重新入轮回,才能转世去找才哲。可连段容枫都不晓得怎么回去,他想也是白想,不如先在鬼界立住脚,他不是孤家寡人,首先要保证的就是手下这般小弟的安全。 看着小弟们眼神狂热地看向冯鹏涛,段容枫总算明白为何这位大哥如此深得人心了。 反正无处可去,段容枫索性跟这帮子人混在一起,小少年被其中个中层带着,手把手教他怎么砍人,段容枫眼睁睁看一个好苗子被教歪也没去阻止,毕竟想在这里生存,太柔弱没好处。 可并不是每波敌人都那么好对付,他们沿着“高山”一路向下,着实遇到了几伙很强劲的敌手,比如眼前这波,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在抬手间就把包括冯鹏涛在内的团伙撂倒了。 段容枫没动,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没再动手,一个背手一个垂手冷冷回看着他。 “我们见过。”段容枫的目光最终锁定垂手站立的人,虽然两人同样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但他还是认定垂手这个,就是那晚在校园湖中桥上见过的那个。 “的确见过。”那人并不否认,语气还算温和。 “少废话,跟我们走!”背手的人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多余的话都懒得说,垂手的人微不可查皱眉,却没阻止同伴。 “给我个跟你们走的理由。”段容枫微微扬起下巴,这两人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莫名地,他很讨厌他们。 “跟我们走,对你有益无害。”垂手的人刚说一句,就被背手的人打断:“在这里,实力就是理由,既然敬酒你不吃,就别怪我们不讲究。” 段容枫垂着的双手猛地握紧,迎着背手人的攻击挥出一拳。离得近了,段容枫心惊地发现对方手心闪烁着幽绿的光,没等他看清楚,两人的拳头已经对到一起,砰地一声,段容枫后退几步,背手人原地没动,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握得更紧。 段容枫甩甩手,不等对手反应,主动展开攻击,背手人没再跟他比拼力气,而是双手迅速结印,在段容枫逼近的时候凭空一击,纯黑色的圆形阵法出现,直直撞向段容枫。段容枫看不懂那是什么阵法,本能地觉得是至阴之物,立刻燃起掌心阳火,拍了过去,可他现在是鬼体,阳火威力不够,被圆形阵法震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 “哼,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背手人卷袍袖,重新摆出背手的姿势,垂手的人也连连摇头,无奈又惋惜地叹气。 段容枫咬紧牙关,在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少许凌乱画面闪现,他敏锐地抓住其中一个,发现上面的几个人中,就有对面的两个黑衣人。 “你们到底是谁,我是不是认识你们?”段容枫直视着对方,他没发现,此时的他眼底有红光闪过。 “你跟我们走,就会知道答案。”垂手的人还在努力劝说,背手的人已经怪叫一声重新冲上来,段容枫也不畏惧,双手结印反击。不过他的印记只结了一半,就把自己震得头晕眼花,背手人恰在此时杀到,一拳重重打在段容枫的胸口。 “兄弟!”冯鹏涛挣扎半天也没能站起来,只能焦急地大喊,他看到垂手人那一拳,把一个影子打出了段容枫的身体,那景象就像看恐怖片,灵魂被人击打出身体,可段容枫现在已经是个鬼了,那垂手人从他身上打出去的是什么? 影子迅速归位,段容枫两眼红光更盛,怒吼着抬臂,胳膊肘狠狠打在对方的下巴上,背手人狼狈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后马上抬脚踹段容枫的小腹。段容枫两手呈爪状,准确地抓住他的脚,反方向一拧,将背手人拧得腾空转了两圈,背手人借着旋转的力道摆脱了段容枫的钳制。 垂手人的手微微握着,此时的段容枫,还算有点当年那个人的样子。 段容枫瞳仁被血红侵染,飘渺的鬼体上浮现另一种影像,那是个穿着白色长袍,长发飞扬的男人,雌雄莫辨的容颜和段容枫那张妖孽脸很像,却多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冯鹏涛等人惊讶地看着这幕,垂手人挑了挑嘴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愚不可及!”段容枫的声音因为调门太高,显得有些尖厉,虚影中的人头发狂舞,周身环绕着比四周更黑的雾气,段容枫许是受到虚影的影响,脑子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狠狠教训这两个愚蠢的废物! 再动手,段容枫完全摒弃了熟悉的招式,两手看似随意地在空中画了个圆弧,竟在黑暗里腾起血红色火焰,细看还会发现血红色四周缭绕着黑色火光,整个如火圈般套向背手人。 背手人一惊,急忙在身前画阵法抵挡,对手的大招看似华丽,杀伤性极强,但他知道威力并不会太大,那人还没有真正的觉醒,属于他的力量也在当年那场巨变中损失大半,如今的他能做到这步,很不容易了。 段容枫似乎也知道自己力量不济,不等对方破掉他的攻击,人已经如闪电般紧随而至,在背手人忙于应对火圈的时候,一掌重重击在对方胸口。掌心有金光乍起,背手人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垂手人发现不妙立刻飞过来接住他,快速在他受伤的地方按了几下。 没再乘胜追击,段容枫翻过手掌,定定地看着那流动的金光,眼里满是疑惑。影像中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红光急射而出,无声地仰天长啸,段容枫踉跄几步,晕倒了。 红眼白衣的影像也消失了。 “真没想到,他竟然……”背手人痛苦地咳了几声,本来就很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垂手人安慰式的拍拍他,起身来到段容枫身前,手掌一压一抬,段容枫的身体平着飘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放下他!”冯鹏涛凶狠地大吼,众小弟也在叫嚣,可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根本没办法阻拦对方,垂手人也没理他们,和背手人带着段容枫离开了。 …… 姜文曜把段太爷爷送到墓园,让阿丢领着他和武老头去认位置,然后把车开到小周家楼下。请假时听刘主任说小周也没来上班,而且没请假,不晓得她是不是在家里。 “我上去看看。”齐向东重新隐藏身形飘出车外,很快又飘了回来,冲其他人点头,“她在,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众人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省了他们不少麻烦。 果然,二十分钟后,小周穿着一件红色毛呢大衣走出楼道,径直向小区门口走去。姜文曜小心地探出头仔细打量小周的背影,可能是眼花,小周出现那刻,他竟在她身上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张脸。 “出小区必须经过那个花坛,”姜文曜单手扶着方向盘,给齐向东和彭槐指点着,“等她经过那里,你们两个下去把她劫上来。” 齐向东:“……青天白日的合适吗?”被人看到会报警吧? 彭槐也觉得不太妥当:“是啊姜大哥,咱们不如盯住她,看她去干吗,也许她正准备和其他人见面呢!” “只要撬开她的嘴,还怕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吗?”姜文曜没耐心等两位鬼差适应他突然转变的暴力画风,离花坛还有老远就跳下车,打算亲自动手。齐向东没办法,只好充当司机,开着车慢悠悠在后头跟着。阿丢想下去帮忙,被彭槐按住,彭槐显出人形下车从另一个方向拦截小周。 小区门口的花坛是倾斜的心形,锦簇的花团正对门口,背面最高处足有两米半,居民想进出小区必须绕过花坛,花坛侧面有不到两米的视觉死角,姜文曜打算就在那里动手。 小周的步速很快,姜文曜紧走几步,在小周路径花坛的时候发力跑过去,左手捂住小周的嘴,右手拧住小周的一条胳膊,下面膝盖一曲,斜着撞在小周的肚子上。小周吃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姜文曜歪歪脑袋,示意彭槐过来帮忙。 彭槐嘴角抽筋,恩公啥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那可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纸啊! 汽车分毫不差地停在花坛边缘处,齐向东紧张得两手冒汗,做贼心虚到处瞧。相比而言,阿丢就淡定多了,它曾在这个小区蹲坑好些天,对附近的环境再熟悉不过,工作日白天,小区内外都没什么人,他们绑走再多人都不会被发现。 小周不住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可她的嘴被姜文曜死死捂着,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当发现绑架自己的是姜文曜时,小周眼里闪过一抹惊奇,很快,她就发现这车里除了姜文曜,都是她惧怕的。 车门关好,齐向东一脚油门驶离小区,彭槐抽出一条墨色锁链捆猪似的把小周绑上。 “那是锁魂链,除了僵尸,被这玩意捆上就没跑。”看姜文曜还紧张地压着小周,彭槐好心地解释道,虽然姜文曜表情很严肃,可这男上女下的姿势实在有点有碍观瞻啊! 姜文曜抹了把脸,坐到小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她。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小周不确定齐向东和彭槐是什么,那条又蠢又肥的狗也是她惹不起的,所以她只好把所有怒气发到“暗恋”自己的同事身上。和以往不同,姜文曜没有回避她的眼神,而是冷冰冰回瞪回去:“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啊!我已经打算辞职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小周又开始胡搅蛮缠,除姜文曜的所有人自觉目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不小心窥破隐秘什么的会被灭口吗? “怨望成真。”姜文曜没搭理她的话头,毫无感情地吐出这四个字,小周身子一震,没骂出口的话全憋了回去。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很清楚,别再说那些没影的事,我的耐心很有限。”姜文曜翘起二郎腿靠在后背靠背上,这是个很放松的姿势,可不知为什么,小周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姜文曜给段太爷爷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已经把人劫走了,然后让齐向东把车开回段家。 “说吧,把你说的都说出来,我会考虑给你条生路。”姜文曜嫌卧室不够郑重,特意把小周带到段太爷爷那栋别墅的会议室,小周被齐向东推到地上,几人一字排开椅坐在会议桌上冷冰冰看她。 小周拱了几下,勉强抬起头,阿丢扑上来冲她狠狠呲牙,吓得她倒仰过去,后脑勺撞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听着就疼。 “生路?呵呵……”小周头发散乱,如疯子般大笑起来,姜文曜也不催她,抱着肩膀任由她发疯,彭槐等不及,悄悄桌子,让她老实交代,不然酷刑伺候。 “你们觉得我都知道什么,嗯?”再抬起头,小周的脸已严重扭曲,眼睛怨毒地瞪着姜文曜,恨不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通过‘怨望成真’买了件还算满意的衣服,过我想过的日子。” “你们把小周怎么样了?”问这个问题时,表面不动如山的姜文曜内心狂跳几下,不仅是为那个漂亮可爱的姑娘,更是为了段容枫。只要知道他们怎么处置被占的魂魄,就有机会找出段容枫在哪里。 “都说了这是我买的衣服,”“小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笑得愈加狰狞,“衣服是用来穿的,那些影响衣服美观的瑕疵,当然要毁掉!”小周猛地瞪起眼睛,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是张狂的狞笑。 齐向东和彭槐握紧双拳,却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没好意思动手,阿丢可不管那套,看她这副德行实在太碍眼,照着她的小腿就是一口。它咬人可不同于普通的狗只疼在表皮,而是深入灵魂,让人难以忍受。小周痛叫连连,歪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再给你个机会,说。”姜文曜跨前两步,蹲到小周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她,小周愤恨地瞪着他,却在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里看到她本来的面貌。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女人脸,眼睛小小,鼻梁很塌,只有唇形还不错,小周怔愣许久,她有多久没见过这张脸了?好像从死亡后,就再没照过镜子,后来她有了新的身体,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可她并不快乐,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她。 像是受到蛊惑,小周喃喃地开口:“我叫潘秀,死于丈夫的毒打,我恨!我怨!可我奈何不了他!直到那天,我趁他不在家,竟然打开了家里的电脑,有人要卖给我衣服……” 潘秀说着,突然,她的七窍内腾起黑色闪着幽绿光泽的火焰,那张平凡的脸和小周彻底分开,她的脸上遍布恐怖的裂痕,小周的脸却毫无变化。彭槐惊叫出声,过来拉姜文曜,可没等他碰到人,姜文曜竟主动伸出手,覆盖在潘秀皲裂的脸上。 火焰像是遇到强大的吸力,瞬间从潘秀的脸上抽离,潘秀惊魂未定,整个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表情和她死时很像。彭槐和阿丢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文曜,他,他竟把传说中的幽冥之火给吸进手掌了! 只有齐向东淡定地看着这一幕,拜曾经的天眼所赐,他看到过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你没事吧?”彭槐颤着声问,阿丢也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扒拉姜文曜的身体。 “嗯?没事。”姜文曜摇头,刚才又头晕了,好像空腹跑了个马拉松,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里响起急促的铃声,姜文曜拿出手机一看,是段太爷爷打给他的。 电话接通,传来段太爷爷声嘶力竭的叫喊:“小蚊子快来接我们,武老头受伤了!” ☆、84|615 姜文曜顾不得自己的不适,立刻开车赶奔墓园,阿丢和两个鬼差死活要跟着,姜文曜不清楚段太爷爷那边的情况,但能让老爷子打电话求救,还伤了武老头的,肯定是劲敌,就同意他们跟着,小周被交给管家,让他派几个人看住,以免再出意外。 一行人在姜文曜的狂命飞车中很快赶到墓园,隔老远就看到段太爷爷架着个满脸是血的人在门口蹲着。段太爷爷看到车子拼命挥手,靠在他身上的武老头被震得往一边歪,跟死了似的,段太爷爷急忙把他扶回来, “医院还是回家?”帮着把人抱上后座,姜文曜看看后视镜里段太爷爷急得快掉眼泪的样子,心说这俩几十年的老冤家的感情好像也没那么糟。 “回家回家,去医院有屁用!”段太爷爷扯着脖子嚷嚷着,两个鬼差自动自觉隐形坐到车顶上,给后排的俩人腾地方。姜文曜没说话,一脚油门,车飞了出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慢点,我还没死呢,不赶着投胎,啊!”被过快的车速折腾得又掉半条命,武老头挣扎着坐起来拍拍驾驶位座椅,当看清来接他们的人是姜文曜,武老头瞬间成了闷葫芦,直挺挺倒在段太爷爷怀里,假装他死过去了。 见武老头还能插科打诨,姜文曜放心了些,踩油门的脚松了松,瞄着后视镜里,段天爷爷拿着大把至今给武老头擦脸。 “我说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俩加起来二三百岁的人,咋被欺负成这样?”副驾驶位的阿丢蹦跶着跃到后排,正坐在武老头肚子上,老爷子“嗷”的一声坐起来,两只眼珠子瞪得铃铛一样,乖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老命别再让条胖狗给坐没了。 “咱不是约好了么,小蚊子给我打电话,我就下手。”段太爷爷抹了把脸,手上沾的血迹弄了自己一脸,“我俩把那老头的坟给刨开,取了点他的骨灰,如果那只恶鬼真的上过他的身,他的骨灰就是设阵找鬼的最好工具。” 段太爷爷话唠技能满级,哇啦哇啦说了一路,姜文曜大概听明白了,他们用死者老人的骨灰果然找到了恶鬼,那只恶鬼就在墓园的另一头,他们追过去,前后包抄把恶鬼困住。恶鬼虽凶,但面对这两位驱鬼界泰斗级大师,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眼看恶鬼被擒,一道怪风刮得他们睁不开眼,段太爷爷利用天眼视物,发现恶鬼身边多了只更厉害的鬼,这只鬼没有怨气,没有煞气,比普通的亡魂还“干净”,但就是这只鬼,却给他们带来强烈的威压。段太爷爷知道这是隐藏在背后更高级的黑手,想将其抓住,可他低估了对手的本事,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对方掀翻在地,武老头没有天眼,只能凭直觉抵抗,被那只鬼重伤。 “我还以为我们两个糟老头子回不来了呢!”段太爷爷说着重重叹了口气,他活了一百多年,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对手,若不是对方根本没有杀他们的念头,他和武老头早去阎王殿掐架了。 “得是多厉害的鬼能把你们伤成这样?”车顶上的两只鬼差伸长耳朵听着,齐向东一时好奇,大头朝下翻下来往车后排看,段太爷爷“妈呀”一声,一拳头打出去,齐向东多了个很性感的黑眼圈。 “是你先吓唬我的,我是自卫!”段太爷爷揉揉刚打了鬼差的拳头,心有戚戚焉,听说下面的人都小气得很,今天他打了鬼差,他日会不会被整个地府组团报复啊? 齐向东:“……”您都见了一百多年鬼了还怕这个?糊弄鬼呢! 老段家,果然没一个是靠谱的! 回到段家,段太爷爷亲自抱着武老头一路奔回自己卧室,整得武老头那张被血污染得又红又黑的脸变成了坏掉的猪肝,手刨脚蹬让段太爷爷把他放下来,被子子孙孙的看到成何体统。他越阻止,段太爷爷抱得越紧,进别墅后更是扯着嗓门叫管家请私人医生。 武老头把花里胡哨的大背心翻过来蒙着脸,他还不如被鬼打死了呢,老脸啊,丢光了! 趁私家医生把武老头翻来覆去检查的工夫,段太爷爷跟着姜文曜去看了看被潘秀占魂的小周,潘秀的话说了一半,这会儿还没能从先前险些被幽冥之火焚烧的惊恐中摆脱出来,直挺挺躺在床上,谁叫都不理。 “她的魂魄受损,恐怕什么都记不得了。”段太爷爷点了点潘秀的眉心,潘秀毫无反应,段太爷爷惋惜地摇头,虽然潘秀的魂魄得以保存,但以后无论做回鬼还是重新轮回都会带着缺陷,比如反应迟钝,这不是阎王或哪位大人物点化一二就能好的,和彭槐的情况不同。 “那咱们要怎么跟小周的父母交代?”姜文曜又想起那个总是笑嘻嘻,工作认真的姑娘,她的魂魄被害了,现在连她的替身也无法正常生活,她的父母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一会儿我找人把她送去医院,就说遇到意外变傻了,”段太爷爷对此事倒是挺乐观,“反正身体的正主儿是肯定回不来了,让一只怨魂占着,随时变成炸弹祸害人,还不如让这个傻鬼先用着,我会定期给小周父母汇钱,解决他们的经济问题,其他的,我们无力改变,就随他吧。” 姜文曜想了想,段太爷爷的提议似乎是最好的办法,就同意了。潘秀间接,也可以说是直接害了小周,受冥火焚魂之苦算是报应,现在留下残破的魂魄替小周安抚老人,这就是因果循环。 可潘秀变傻意味着他们永远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幽冥之火从她体内升腾,说明对手老早料到她会成为突破口,早在她魂魄深处埋了火种,但这也证明潘秀和其他怨魂不同,肯定知道不少秘密。 把小周交给段家,姜文曜晕头转向去了段容枫的卧室,这是段容枫晕倒那天后,他第一次迈进这间房,这段时间每天都有许多段家嫡系,以及其他世家有身份的人来看他,姜文曜不想打扰他们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作为合伙买房人,他和段饭桶的关系似乎不该这么亲密,连饭桶的狗都成了他儿砸什么的…… 握住比前两天又凉了许多的手,姜文曜疲惫地闭上双眼,这几天他偶尔睡觉,也总是被噩梦环绕,梦里,段容枫的魂魄被卷进残酷的鬼界,被万千鬼魂尖叫着撕成碎片。只有刚才,他把手覆盖在被幽冥之火包围的潘秀的脸上时,眼前很清晰地闪过段容枫长发飞扬,仰天怒吼的画面。 长发飞扬?姜文曜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头发剪得短短的人,挑起嘴角,他一定是累糊涂了,段饭桶本来就挺妖孽的,再留个长头发,岂不是穿上裙子就可以反串女人了? “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快点回来啊!”姜文曜牵着段容枫的手凑到嘴边,温热的唇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 “他奶奶的,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吃过这样的亏!”冯鹏涛气鼓鼓地抡着棒球棍到处砸石头,段容枫被那两个奇奇怪怪又武力值爆表的家伙带走好些天了,他甚至冒险把小弟分散开寻找也没有结果,他们仿佛从未出现过般,彻彻底底不见了。 “他不会有事的!”小少年忧郁地叹着气,下一秒立刻挺胸抬头,一副希望满满的样子,就像他一直坚信着鬼王会回来拯救危难中的鬼界。 “没事没事,没事他倒是出来啊!”冯鹏涛更暴躁了,人是从他手上丢的,他就是找遍整个鬼界也要把人翻出来。 “老大老大!”一小弟上气不接下气跑下来,脸色那叫个惨白。冯鹏涛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喘毛线喘,你特奶奶的都死了几个月了!” 小弟唯唯诺诺点头,等老大发泄完才弱弱地报告:“老大,那边有鬼!”边说边举手颤抖着指着一个方向。 “废话!能出现在这儿的不是鬼是啥!”冯鹏涛又给小弟一巴掌,他决定了,以后收小弟先做智力测试,不过关的坚决不收,拉低他这个当老大的档次! “不是!”小弟一着急还有点口吃,比划半天也没说明白,不过这时已经不用他说了,所有人包括冯鹏涛在内都已经看到所谓的鬼了。 他们的斜前方,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褂子的十七八岁少年飘过来,和冯鹏涛这帮还习惯走路状态的不同,人家那叫真的飘,两脚离地标准的三寸,要不是穿着鞋,那空荡荡的裤管还以为是没腿的。再往脸上看,白花花的一张大脸,两腮上红彤彤的,一双眼珠子像死鱼,怎么看怎么像神话传说里标准的鬼类造型。 冯鹏涛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一见之下还是被他吓得叫了一声,他在地府都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鬼,乍一看跟皇宫里的太监似的。 那只鬼也看见了这边的人,直直地飘过来,冯鹏涛众人抄着家伙站起来,摆出阵型,他们有几十个,对方只有一个,只要不是黑袍人那级别的,他们妥妥碾压啊! “给众位请安。”谁都没想到,鬼到了队伍前方并不继续前进,而是恭恭敬敬地冲他们鞠了个躬。冯鹏涛和前排几个汉子同时扫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乖乖,这哥们不会真在皇宫里混过吧?这不男不女的嗓音,听着头发快竖起来了。 “奴家向众位打听个人,麻烦帮着看看见没见过。”那只鬼没感应到众人咆哮的内心,从宽大的袍袖里抽·出个画轴,熟练地打开给对面的人看。冯鹏涛拧着眉毛瞧他几眼,目光不自觉转移到画轴上,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哎呦,这不是段大兄弟吗!” 画轴上画着的正是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段容枫,虽然笑容猥琐了点,造型猥琐了点,整个人都猥琐了点,但这确实是段容枫。 “哦?众位见过我家主子?”鬼用绝对平板的声音,绝对平板的表情表述着他的喜悦,众人刚扫掉的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 “可否告知奴家,你们在哪里见过他?” 冯鹏涛众人大眼瞪小眼,这只鬼是来找段容枫的?可他是好的还是无间道的啊? “你说他是你主子,有什么凭证吗?”冯鹏涛瞪起眼睛,小弟们挥舞兵器。小鬼静默片刻,掐着嗓子咳嗽两声,故作凶恶地吼:“你这个饭桶,再不回来我就把所有好吃的都喂儿砸!” 冯鹏涛一愣一愣的,说啥玩意呢? “学的不像?”小鬼疑惑地挠头,继续憋着嗓子闷声闷气学舌,“还有你那些豪车,统统卖掉!楼上装修还差不少钱呢,把车贱卖了正好!” 冯鹏涛:“……”你是债主派来的吧? “哎呀,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啊!”小鬼急得一跺脚,细声细气抱怨,这回有几个抵抗力弱的小弟直接找旮旯吐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7节 “你要是再早来几天,我就知道,”冯鹏涛审视着对方,虽然敌友未明,但段容枫同样生死未卜,多个人帮忙找总是好的,“可前阵子他被两个穿黑袍子的人带走了,还受了不轻的伤。” “哦。”小鬼又变回平板的声音,“请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冯鹏涛四处看看,这里四周都是一个德行,他也分不清,只能依照记忆往某个方向指了指,小鬼道谢,飘着往那边追去。 冯鹏涛寻思着小鬼都跟过去了,他这个做兄弟的不跟上去看看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也招呼着弟兄们尾随小鬼往黑暗深处走。 …… 姜文曜做了个梦,他梦见段容枫被困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左右有两个被黑色包裹的人影,像是在对他做什么实验,段容枫很痛苦地挣扎,却无法摆脱束缚。姜文曜想上去救他,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眼睛有点湿,姜文曜紧紧盯着那个久违的身影,无声地呼唤着。渐渐地,他发现段容枫的样子变了,头发长了好多,瞳孔也成了血红色,那张好看的脸不断扭曲,应该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姜文曜忘了呼吸,忘了叫喊,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子枫! ☆、85|616 姜文曜是被人推醒的,迷迷糊糊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沉内敛的眸子,姜文曜辨认半天,才记起这位就是段容枫的老爹段德宝。 只看外表,姜文曜绝不会把段德宝和段容枫以及段太爷爷联系在一起,这是个很有威严,很正经的中年男人,因为修炼的关系显得远远比真实年纪年轻,和段容枫站一起更像兄弟,但那份沉稳,说他是段家老太爷其实更有说服力。 “你是?”段德宝微微皱眉,这个陌生男人不仅趴在他儿子的床边睡着了,还哭了个满脸花?某种不太好的预感冒了出来,段德宝严肃地上下打量姜文曜,越看越可疑。 “我叫姜文曜,是饭,是他的朋友。”姜文曜手忙脚乱站起来,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又慌忙去扶,然后局促不安地站在段德宝面前。发现对方目光越来越不友善,姜文曜下意识抬手摸摸脸……谁舔他脸了?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毛巾,姜文曜只要用袖子抹了把脸,段德宝面无表情,但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嫌弃。 “一会儿医生来给他检查身体,你先出去吧。”段德宝侧过身,不再理会姜文曜,姜文曜也感觉出这位大叔挺不喜欢自己,虽然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友好地点头,离开段容枫的房间。 别看段容枫是魂魄离体,身体没大碍,不过到底是长时间卧床,没有医生调理按摩,肌肉容易萎缩,姜文曜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一群医生技师进入卧室,围着段容枫做常规检查,可惜他最近忙着追查“怨望成真”的线索,都没法亲自给段饭桶按摩。 …… 霍明亮的办事效率向来值得信赖,这天晚上,霍明亮给姜文曜发了封邮件,是他查到的一周来本市的死亡名单,正好齐向东和彭槐没走,姜文曜就把这份名单交给他们,让他们尽快核实。这二位效率更高,第二天大早就返回来,交给姜文曜另一份名单。 “这些是失踪的,我把这个名单报给判官了,他觉得短时间内这么多魂魄失踪太不正常,已经派出大量鬼差追查了。”齐向东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猛灌。彭槐兴奋得两眼放光,他们终于不是独自在战斗了。 姜文曜把手里的几分名单逐个对照,筛选出三个可疑的发给霍明亮,让他找借口去这几个人家里问问,死者死前不久是否在网上购买过衣服。 还不到中午,霍明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话的声音都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小姜,现在确定这三个死者里有两个在死前一周内曾在网上购物,其中一个买的就是衣服,而且在死者死后,家属没再见过这件衣服!”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姜文曜握紧手机,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前天早上被家属发现死在床上,送去医院没发现创伤,也没有致命性疾病。”霍明亮高兴归高兴,心里也有点郁闷,敢情对手不止一个窝点,那他找人黑了网站岂不是做无用功? 姜文曜匆匆往外走,前天死亡的尸体应该还没火化,这会儿应该存在火葬场。 “小姜,”那边的霍明亮顿了顿,换了种沉重的语调说,“家属找到了那件衣服的包裹袋子,卖家显示为‘无上乐园’。”姜文曜猛地站住,转回来开电脑,用网页搜索。 姜文曜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连专业人员都找不出的神秘店铺,只靠个名字能搜到的可能也不会太大,可奇迹发生了,在翻了几十页链接后,姜文曜找到了“无上乐园”的地址。 点击进去,熟悉的黑红色调呈现眼前,齐向东和彭槐凑过来,齐刷刷打个寒颤,这种风格的店铺,会买的都是脑子不好的人吧? “要不要把段家人叫过来?”看到页面下面各式各样诡异的买家秀照片,彭槐的脸都青了,可他们只能寻找失踪魂魄,处理这种事主要依靠的还是这些驱鬼世家。 “先不要。”姜文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段家人因段容枫受伤的事都憋着口气,年长的可能还沉得住气,年轻的整天摩拳擦掌,一副“换我早把对手干掉了”的样子,姜文曜担心把店铺地址透露出去,段家会增加一堆不会动的植物。 “你要干嘛?”看姜文曜点开某件男装页面,齐向东一把按住他抓鼠标的手,脖子上青筋绷起老高。姜文曜面无表情抬起头,直视着他,然后把他的手拿掉,淡定地下单。齐向东脸色变了变,他不知该不该阻止,因为姜文曜不是别人…… “叮!”订单提交后,页面弹出个对话框,众人一看全傻眼了——尊敬的朋友,您不符合本店购买资格,请勿再下单。 姜文曜不死心,又尝试两次,同样失败了。 齐向东半边眉毛挑起的高高的,他总觉得,对方也和他一样,知道姜文曜是谁,并故意回避着他。 “去尼玛的!”姜文曜暴躁地掀桌,电脑摔在地上,屏幕闪了闪。阿丢凑过去点了点,发现还需要填写出生日期,就放弃了,它早忘了自个儿啥时候出生的。 “等等老霍那边吧,他肯定找人查店家的网址了。”阿丢安慰便宜老爹,姜文曜咬紧槽牙,腮帮子紧紧绷着。 “姜大哥,你冷静点,现在段大哥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事啊!”彭槐觉得此时的姜文曜情绪太不稳定,这么下去迟早出事,即便在他眼里,姜文曜比常人多了些说不出的威压和亲切,但这不是对方做危险事的理由,连段容枫那个世家子弟都中招了,他不想姜文曜也步其后尘。 姜文曜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他就是真的下单成功又能怎样,除了把衣服交给段家人处置,他还是说一点忙都帮不上。 自暴自弃缩在沙发里,姜文曜找出一盒烟,一根接一根抽。 齐向东和彭槐交换了个颜色,彭槐回地府参加搜索失踪亡魂的行动,齐向东留下看住姜文曜。阿丢趁没人注意它的时候一溜小跑去找段太爷爷,它觉得“怨望成真”变成“无上乐园”这事应该跟老爷子说一声,虽然现在的老爷子全部心思都放到武老头的伤势上。 晚八点,姜文曜刚在齐向东的软磨硬泡下喝了碗粥,霍明亮再次打来电话,告诉他店铺的地址找到了,就在本市郊区,他打算召集人手过去围捕,但对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他想请段家人出马。 “你去通知段太爷爷,我去开车,楼下汇合。”姜文曜让霍明亮待命,等段家人一起行动,他则换了件干净衣服,带着阿丢去取车,这种重要时刻,就算帮不上忙,他越要去现场看着。 得到消息的段家闻风而动,段太爷爷狠心抛下重伤的武老头,又安排两个儿子辈的人看家兼保护武老头和段容枫,亲自带队去抓人。 几十辆车浩浩荡荡开出去,跟车展似的,齐向东默默无语,知道的这是去抓坏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去迎新媳妇呢! 看到段太爷爷亲自出马,霍明亮那个激动啊,在卫星地图上指着技术人员定位的地点,这次他没让人封店,明知对手有不止一家店铺,黑了它根本没意义。 “原地分散,长辈带小辈随机组队,包抄过去,记住,安全第一。”段太爷爷站在车顶上,中气十足地分派任务,姜文曜站在人群最后方,眼神不错地盯着目标地点的相反方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有种力量在吸引他。 等段家人散开,霍明亮带队守住外围,姜文曜悄无声息往后退,齐向东和阿丢跃跃欲试跟着段家人往前挤,再回头已经找不到姜文曜了。 这是一片废弃的老居民区,方圆几里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子,姜文曜左拐右拐,凭着感觉来到一处玻璃都没有的两层小楼,斑驳的痕迹证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站在门口,姜文曜扬起头,目光落在正门上方的窗子上,像是在回应他,窗子后面浮现出一个裹着黑袍子的人。 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姜文曜的脑子却出现了那人的脸,那张脸很帅气,棱角分明,五官端正,怎么看都是个正气凛然的人,可那双虎目里射出的却是阴毒的目光。 “你是‘怨望成真’和‘无上乐园’的店主?”对方微微点头,姜文曜浑身腾起杀气,他想把这个人碎尸万段。理智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他必须立刻去找帮手,让段家人放弃原定目标,因为那就是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可实际上,他一动未动,和楼上人对事。楼上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露出个睥睨天下的霸气笑容,令他整个人更加俊朗非凡,姜文曜却越看越觉得恶心。 “记不起我是谁了吧?”许久之后,楼上人突然开口,姜文曜眉梢挑了挑,大方摇头,他确实不记得这个人,连丁点熟悉感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 “真可悲!”楼上人抱着肩膀怜悯地摇头,嘴角的笑却出卖了他幸灾乐祸的本性,“堂堂鬼王,当年背叛了整个鬼界,现在却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更别说找回你的力量。啧啧啧,你自己说,今时今日的你,凭什么与我对抗?” 姜文曜拧起眉头,对方说话他一句都听不懂,该不会碰到神经病了吧! 楼上人似是能读懂他的心,眨眼间从楼上移动到姜文曜面前半米处,姜文曜原地没动,依然冷冷看着对方,目光深处是本能的嫌恶。 这点细微的情绪刺激了对方,黑袍人眉眼立起,大吼一声,右手从黑袍中伸出,掐向姜文曜的脖子。他的手同样包裹在黑色中,不知是布,还是某种坚硬的甲壳,只要被这只手抓住,人的脖子会瞬间断裂。 姜文曜本能想躲,脑子却出现了空白,那一刻,他的两肩让燃起黑色火焰,火苗很微弱,却卷着阴风阻击黑袍人的攻击。黑袍人瞳孔紧缩,迅速后退,火苗越来越小,终是让他躲过去了。 黑袍人负手而立,又恢复在楼上时的高傲和优越感:“我以为你当真为鬼界鞠躬尽瘁,为了你的爱人死而后已,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始终给自己留了后路,说到底,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冥曜。” 姜文曜摸摸自己脖子,再看看躲瘟疫似的离自己老远的黑袍人,怎么都想不起来刚才是怎么躲过对方致命一击的。 “你为什么要害那么多人?你把段容枫的魂魄弄到哪里去了?”不想和对方继续完全听不懂的话题,姜文曜直切主题。黑袍人一愣,随即仰面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冥曜,轮回一世,你怎么变得这么天真了?你忘了你原本就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些不如我的人,杀了能怎么样?谁能拿我怎么样!” 姜文曜厌恶死这个自高自大的混蛋,抡起拳头扑上去,他的动作极快,又穿了黑色的衣裤,整个人仿佛融进了黑夜里,左拳快准狠地击在对方的面颊上。黑袍人猝不及防,狼狈地后退几步,想回击,却感觉脸上不太对,用手一摸,被打中的地方竟然出现个坑。 黑袍人显然没想到姜文曜有这个本事,惊愕地愣在原地,姜文曜没客气,趁这机会又扑上去,左右开弓,奇怪的是左拳打中的地方全都留下狰狞的伤口,右拳打中的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姜文曜疑惑地看看左手,猛然想起他和段饭桶分割的那只天眼,难道天眼是黑袍人的克星?终于发现自己也有非常人的武器,姜文曜来了精神,一鼓作气连续攻击,同时尝试着连通左掌,很快就发现一股热流流变全身,当这股力量重新游回左掌,他的掌心亮起,一只眼睛形状的图腾泛着金光,压倒式盖在对方胸口。 黑袍人连连惨叫,身体猛地炸裂开。 姜文曜收回手掌看了看,天眼已经不见了,看来力量重新分散到他的身体里,不知下次能否再凝聚起来。放下手,姜文曜眯着眼睛打量四周,他不相信这么容易就把对手消灭,如果没猜错,在墓园重伤武老头的就是这个家伙。找了半天,姜文曜在小楼墙角那发现一片黑色的羽毛,入手冰凉,像是冰做的,但这确实是羽毛。 搞不懂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姜文曜到处转了一圈,没发现黑袍人的踪迹,知道对方指定跑远了,也没再留恋,小跑着往回走。 此时,段家已从目标地点撤了出来,那里和之前霍明亮发现的“怨望成真”的网址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为留下的痕迹,也没有鬼魅出现的迹象,唯一有诡异的,是房间内外阴寒至极,是及其强烈的阴气。 段家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沉默着坐到自己的车上,段太爷爷倒没什么反应,他早知对手不会那么容易落网,尤其那个在墓园偷袭他和武老头的鬼,假如今天是那只鬼坐镇在这里,他们段家人就是死绝了也不见得赢得了。 看到姜文曜回来了,急得火上房的齐向东和阿丢立刻跑过去问长问短,倒是段德宝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刚才是临阵脱逃了么,哼! ☆、86|616 “‘无上乐园’关闭了。”回去的路上,霍明亮给姜文曜打电话,警队这边有人实时盯着店铺,就在段家人冲进目标地点,发现里面压根没人的时候,“无上乐园”毫无征兆地关闭,怎么刷都显示页面不存在。 姜文曜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先不说他今晚和那个奇怪的黑衣人面对面较量了一把,不可思议地把对方给打跑了,单就是段家这么多人出动就抄人家老窝,店家再傻也懂得避其锋芒,大不了关了这个店铺,再开其他的呗。 来的时候,姜文曜自己开车,载着齐向东和阿丢,回去的时候,段太爷爷要死要活地挤上来,其他小辈又不敢把老爷子拽下来,只能气鼓鼓站在车边冲姜文曜运气,那意思太明显了——你小子识相的赶紧下来,我们家老祖宗能随便坐外人的车吗! 可惜姜文曜对人类发射的信号向来接收不良,看都没看这几个中二病发作的小年轻,一脚油门踩下去,这辆性能超好的车如箭般飞出去,留给小年轻们一头一脸的灰尘和尾气。 段太爷爷毫不吝啬地挑起大拇指:“小蚊子,干得漂亮!”边说边呸了一声,“我咋就那么讨厌那几个小崽子,惯的一点人样都没有,真想按回他们老娘肚子里回炉另造。” 姜文曜瞅了眼后视镜,默默吐槽:你父亲当年肯定也说过同样的话。 开出一段路后,姜文曜发现段家其他车辆或远或近地跟着,没有上来拦他们或坚持换司机的,这才把装在上衣口袋里的黑色羽毛拿出来递给段太爷爷:“您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齐向东和阿丢伸长脖子打量这片散发着浓浓阴气的羽毛,刚才姜文曜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他身上带着股阴气,还以为他不小心跑地府玩了个一日游呢,这会见到这片羽毛才明白,原来阴气是来源于它。可羽毛是死物,也不太像哪个厉鬼怨魂死前随身携带的物品,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阴气? 段太爷爷接过来又摸又看琢磨半天,猛地趴到驾驶座靠背上拍姜文曜,语气很急切:“小蚊子,这根毛你是在哪儿弄来的?” “您认识?”姜文曜没回答,反问段太爷爷,段太爷爷急于知道答案,但看对方必须知道这根毛的来历才会往下说,扭捏片刻,悻悻地开口:“我记得那天偷袭我和武老头的鬼身上,好像就有几根这样的羽毛,我当时还挺纳闷,就是个鬼嘛,有必要捯饬得那么讲究吗!哎哎,我说完了,该你说了,这东西你到底从哪弄来的,没准就是那只鬼留下的!” 姜文曜也没隐瞒,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不过他只说闲着溜达巧遇对方,并没说是某种感觉让他往那里走的。感觉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的,与其纠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应,还不如研究研究对方是个啥东西。 “你,你把他打跑了?”段太爷爷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他和武老头拼了老命都没能在人家那儿占到便宜,小蚊子这个门外汉却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还爆炸了?这是在打他的脸啊还是在打他的脸啊! “嗯。”姜文曜也觉得这事有点无厘头,拼拳脚他很有自信,可拼法力……他压根没这玩意啊!这么想着,姜文曜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后猛地转头,瞪着副驾驶的齐向东。齐向东吓得往后一靠,后脑勺撞在玻璃上,从外面看,他们这车关闭的窗子上出现半个后脑勺,幸好左右都是段家的车,不然大半夜看到这个景象,非吓死人不可。 “这根毛应该是个傀儡替身,你在墓园见到的才是本尊。”阿丢抱着羽毛嗅了半天,阴寒之气是它十分喜爱的,可这根毛上的气冷冽的让它浑身都不舒服,怪不得连段太爷爷的天眼都看不出对方是个什么鬼。 “下次也让我遇到个傀儡吧,”段太爷爷有气无力地趴在靠背上,哀怨得快长毛了,“我要狠狠虐那个混蛋,让他知道我段二贵也不是好惹的!” 其他人没好意思接话——老爷子,您就不能霸气点,直接干死本尊么! …… 冯鹏涛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汗,张着大嘴做喘气状,其他小弟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死了后走路不累吧,可谁也受不了这种无休无止的长途跋涉,偏偏那个死娘娘腔小鬼还在前头飘着,他们又不好意思说等他们休息会再走,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三个和娘娘腔小鬼长相状态几乎一样的鬼,看样子他们是从别的方向搜索,恰好也找到这块了。几只小鬼聚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其他小鬼向各自来的方向返回,只有跟他们打听路的那只还在固执地前行。 在如今的鬼界,单枪匹马的鬼很容易受到攻击,尤其小鬼那种一看就很弱鸡的,可以说寸步难行。可说来奇怪,一路上遭遇的暴力团伙像看不见那只娘娘腔小鬼似的,直接举着家伙奔冯鹏涛他们喊打喊杀,冯鹏涛这边立刻还击,等他们打完,小鬼都飘出去老远了。 就在他们不晓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候,被段容枫救过的小少年突然来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咱们在原地转圈啊?” 冯鹏涛瞪他一眼,这里黑灯瞎火的,你是怎么分辨出东南西北的? 看大伙都不相信,小少年急了,指指前面,又指指后面,冯鹏涛耐着性子顺着他的手一看,很快就发现问题,这是条和其他地方比略险峻的向下山路,中途有一段,山体上方垂下来一截石笋形的山石,不注意被戳到脑袋肯定会掉到山涧里,经过那里时还有个小弟吐槽,说那娘娘腔死小鬼眼神挺好,居然不费力绕过去了,而现在,那截石笋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石笋这种形态的石块在附近并不多见,形状也是各有不同,怎么就那么巧,眼前这个和之前他们经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特娘的!”冯鹏涛气得连呸好几下,“老子自己都变成鬼了咋还遇上鬼打墙了?” 小少年弱弱地扯他的袖子,被冯鹏涛狠狠瞪一眼,扁着嘴差点哭出来。冯鹏涛不耐烦地踢他一脚:“有屁快点放,是不是个老爷们!” 小少年不服气地挺起胸膛,他不就是年纪小了点,个子小了点吗,怎么就不是爷们了!可一对比冯鹏涛那大块头,他又软回去了,底气不足地说:“我,我不知道啥叫鬼打墙,不过在鬼界有个说法,一些形成气候的大帮派都会布阵,我觉得咱们是被哪伙人盯上,被困在阵里了。” 这时,一直在队伍前方不远处飘着的娘娘腔小鬼也发现不对劲了,不解地到处看看,一回头,白花花的脸吓得本来就有点慌神的人们一哆嗦。小鬼这一转身像是某种信号,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传来尖厉的叫喊,冯鹏涛和众小弟严阵以待,可还是有好几人中招倒地。冯鹏涛挑了个离他近的小弟扶起来检查,没有明显外伤,只有胸口处有个三角形的黑糊烙印,一看就知道是被某种攻击阵法打的。 “特奶奶的,有种出来咱们真刀真枪明打,躲在外头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冯鹏涛把胸膛拍得啪啪想,小弟们也跟着纷纷叫嚣,可惜对手根本不理他们,时不时发动偷袭,每次必定有人倒下。 冯鹏涛脸色大变,他很清楚敌人这么做的目的,在鬼界,大伙都是平等的生灵,谁也没指望靠这种基础攻击把谁弄死,除非一拥而上把对方撕碎吞噬。对手现在就是要利用地形和阵法的优势,把他们这伙人全部放倒,再慢慢享用。 “兄弟们,咱跟这群龟孙子拼了!”判断着对手的方向,冯鹏涛把棍子挥得虎虎生风,带领没受伤的小弟们冲过去,才跑了两步,冯鹏涛就感觉胸口一窒,许久没有过的疼痛感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摔在石壁上。 “老大!”众小弟慌了神,纷纷跑过来查看,用背后对着敌人的结果,就是又有两个人被撂倒了。 冯鹏涛捂着胸口,眼里充血,愤愤地逼视着黑暗。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这帮有情有义的弟兄们会落得这个下场,说到底,他们对鬼界生灵而言还是太弱了,除了活人擅长那套喊打喊杀,别的什么都不会,假如他们有段容枫那个本事,今天也不会全军覆没。冯鹏涛不想看所有兄弟一个个倒下,最后被对方吞噬,但他强迫自己不能闭眼,是个汉子,哪怕死也要站着! 黑暗中闪过一道蓝色光芒,直奔冯鹏涛脑门,冯鹏涛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就算魂飞魄散也要记住这群害死他和兄弟们的禽兽! 可惜他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念才哲,说好了下辈子继续追求对方,若对方等不到他,不知会不会失望呢。 关键时刻,小少年扑上来,用肩膀把倚靠在石壁上的冯鹏涛撞了出去,冯鹏涛被撞得一溜跟头,那道蓝芒击中小少年的肩膀,小少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冯鹏涛目眦欲裂,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没有边际的黑暗像是被什么撕开了个口子,耀眼的红光大盛,如火蛇般钻进这片被阵法控制的领地,东倒西歪的众人连哼哼都忘了,直勾勾看着这绚丽一幕。 比阳世的烟花都漂亮嘿! 红光照亮了方圆间,把冯鹏涛众人团团围在中间,在红光的映照下,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蓝芒无所遁形,全部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那是一个个巴掌大的三角形蓝色光圈,中间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号,前面几个三角阵逼近红光,红光猛地乍起,血一般将三角阵吞噬,三角阵上的蓝光闪了闪,彻底黯淡下去,被红光完全消化。 当三角阵全部被消灭,冯鹏涛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之前他们处于陡峭的山道上,稍不小心都可能坠下山崖,而这会儿,四周变成了平坦空旷的实地,他靠着的所谓闪避,也只是块体积很可观的大石头。 “鬼打墙”被破了。 没有阵法遮掩,冯鹏涛一眼看到不远处有上百人在跑动,可这里太黑,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不晓得是冤家对头来报仇,还是哪个团伙随机撞上了他们。 “哎呦,这不是我的爷嘛!”不知是幸运还是其他原因始终没被三角阵打到的娘娘腔鬼一跺脚,风情万种地飘到和两伙人马呈正三角的另一个点上,冯鹏涛被娘娘腔那怪腔调吸引,不禁转头过去看。 因为隔得太远,冯鹏涛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那身白衣服他可太熟悉了:“段兄弟!是你吗!” 像是回应他,包围着他们的红光腾起三尺高火焰,复又恢复原状。 “爷,奴家可算是找到你了呢!”娘娘腔小鬼还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大白脸,用他最婉转的声调表达着他找到段容枫的喜悦。 “你是谁?”段容枫皱着眉头看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爷,您不记得奴家了么!”娘娘腔小鬼那叫个怨念啊,下一秒,他做了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动作——把胸口的袍子一扯,露出豆腐样的白胸膛,上面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甲”。 “爷,我是阿甲啊!总算找到您了!”阿甲扯着袖子哭得那叫个悲悲切切,可不管他动静再大,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纸人不附带掉眼泪功能。 段容枫:“……”怪不得武老头那四个纸人卖不出去呢,敢情不仅看着半男不女,这性子也跟太监是一挂的? 看阿甲还要哭诉他找到段容枫是多么的不容易,段容枫赶紧摆手示意他把嘴闭上,他这还有正事要处理呢。 暂时摆脱了声泪攻击,段容枫迈大步来到冯鹏涛这队人跟前,先看了看冯鹏涛胸口的伤。冯鹏涛看着他都说不出话来了,又是激动又有点担心,远处那么多人要对付他们,段容枫这时候回来别救不了他们,再把自己搭进去。 “兄弟,打不赢你就先跑吧,能活一个是一个,你的情老哥记住了!”冯鹏涛压低嗓门说,段容枫挑起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眼角微微上扬,变成了似笑非笑的样子。 冯鹏涛有点愣神,眼前的段容枫还是老样子,五官身材全都没变,可他从来没这么笑过啊!那感觉就像这位只是个和段容枫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别担心。”段容枫笑了笑,状似随意地在冯鹏涛伤口上拍了拍,冯鹏涛感觉钻心的疼痛感立马消失了,低头一看,惊奇地发现伤痕不见了。 段容枫没急着救其他人,拍了拍冯鹏涛的肩膀,转回身面无表情地对着还在积蓄力量准备展开第二轮攻击的那群人。 “乌合之众。”段容枫冷冷哼了声,两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那团红光瞬间拔地而起,环绕在他周围。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他的眸微微发红,显得异常妖异。 这话像是刺激了对手,第二轮攻势立刻展开,无数只弩箭射过来,箭头闪着蓝光,显然也是用了阵法的。 段容枫扬了扬手,红光腾空而起,照亮了大伙头顶这片从未亮过的天。 ☆、87|617 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幕惊呆了,尤其暗中放冷箭的那票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鬼界土著,鬼王的幽冥火之后,还没有什么光能照亮鬼界,虽然这片红光无法像幽冥之火那样映照整个鬼界,但已经足够让他们心惊了。 红光跃到高处,倾洒下来,如一道红纱挡在段容枫和冯鹏涛众人前面,弩·箭射中红纱,如同射进瀑布,激起圈圈涟漪,段容枫负手而立,冷笑着看这些弩·箭被红纱吞没。 “还有什么手段吗?”段容枫凉凉地开口,眼睛漫不经心地扫着远处那帮傻眼的人,看他们全无反应,段容枫也懒得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礼尚往来,你们完事了,该轮到我了。”话音未落,段容枫的身体如闪电般冲向对方阵营,红光恢复成火蛇的形态紧随其后,空气震荡,仿佛龙吟虎啸。那群人完全没想到段容枫会突然攻击,顿时乱了阵脚,几个法力高深的人反应迅速,排成两排站在最前面,同时结手印阻拦。段容枫看也不看他们,嘴角斜向上挑着,那是标准的笑,却没有丝毫温度。 红光顷刻间超过段容枫,冲进敌方阵营,段容枫落在那几个还在负隅顽抗的小子面前,迎着他们结出的手印,两掌同时拍出。没有流动的金光,也没有那伴随了他近三十年的金印,段容枫的手掌卷着让人窒息的煞气,把不停结印的人掀上了天。 红光已经在人群里冲了个来回,上百人人仰马翻,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惨叫连连。段容枫甩甩袖子,红光卷了一圈重新回到他背后,耀武扬威睨着这群手下败将。 这队人惊恐地望着段容枫,他们在鬼界叱咤多年,深谙这里的生存之道,今天他们一败涂地,意味着再没有生存的可能。许多人眼里透出深深的恐惧,虽然鬼界让人绝望,但他们还想继续活下去。 段容枫没有感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丢丢怜悯,很快被他抹掉,他没再管这群人,转身回到冯鹏涛这边,帮助受伤的人治疗三角阵伤口。 “段兄弟,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那天那两个人,没难为你吧?”包括小少年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各自站起来活动手脚,冯鹏涛抽空问了一句。段容枫明显一愣,随即淡漠地摇头,冯鹏涛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提这段。 江湖儿女没有刨根问底的嗜好,冯鹏涛也没往深了问,看那伙人相互搀扶着逃走,深吸口气靠在大石头上,趁短暂的安宁休息会儿。 “爷!”阿甲捻手捻脚蹭过来,段容枫没搭理他,阿甲跟背后灵似的在他身后飘来飘去,对众人的视觉冲击那是相当的大。 “爷!”阿甲一跺脚,不管段容枫理不理他,自顾自念叨着,“您到底啥时候跟阿甲回去啊?再磨蹭下去,阿甲怕您那几台车就真保不住了!”他找人找了这么多天,天知道另一位爷有没有等得不耐烦,已经对这位的财产和食物下毒手。 “回去?”段容枫终于舍得回头正视阿甲,他以为阿甲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姜文曜思念他,把两人共有的纸人放进地府伺候他,而阿甲因为和他主仆间的联系误打误撞进了鬼界。现在看来,难道阿甲是姜文曜派来找他的? 看来小蚊子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即便他死了也不肯放弃他。想起姜文曜,段容枫露出个久违的温暖笑容,对阿甲说话也和蔼了许多:“是小蚊子让你下来找我的吧,我会回去看他的,但是不能让他知道,你也不要告诉他。”段容枫说着,脸色渐渐发白,既然小蚊子忘记了过去,就去享受崭新的人生吧,他没法活着照顾他,那就默默守在身边,正好防止那些居心不良的人靠近他。 阿甲纸糊的脸上愣是挤出个迷惑的表情:“为什么呀?您再不赶快回去,按摩师也拯救不了您那具身子了,早晚会抽成肉干的!” “按摩师?”段容枫敏锐地专注关键点,问阿甲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甲眨巴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道灵光闪过,段容枫激动地从地上站起来,抓着阿甲的肩膀使劲摇晃:“你的意思是我还没死?只要我回去就能再活过来?”阿甲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下意识点头,结果用力过猛,又没控制好方向,脑袋甩飞出去。 冯鹏涛众人:“……”太血腥了,我们出来混的都没这么暴力! 段容枫淡定地收回手,决定回去找武老头算账。 阿甲费了半天劲才把自己的脑袋安回去,晃了晃觉得还能将就用,赶紧又飘到段容枫身旁念叨:“爷,您是还没死啊!姜爷和您家里人都盼着您回去呢!” 段容枫的表情很复杂,冯鹏涛觉得他是高兴过了头,有点不知该怎么反应好了。一起拼杀这么久,他觉得段容枫这人还是值得交的,够义气,他是真心替他高兴的,能回去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啊! 虽然没了段容枫,他们随时可能再遭遇刚才那样的危机,他们太弱了。 “把东西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回去!”原地转了好几圈,段容枫才想起正事,招呼冯鹏涛等人一块回地府。冯鹏涛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你说啥?” 段容枫撇着嘴冲他翻白眼:“不想找你的才哲小宝贝了,还是你觉得在这里当土霸王挺爽的?少废话,查查人数对不对,咱这就回去!” “你不是不知道咋回去吗?”冯鹏涛疑惑地看他,边吩咐手下人整装待发。段容枫顿了顿,拍拍旁边还在摆弄脑袋的阿甲:“这不是有他么,他肯定知道怎么回去!” 阿甲看看段容枫,再看看冯鹏涛,使劲点头,脑袋差点又飞出去。 众人连连欢呼,带着各自的家伙雄赳赳气昂昂跟着自家老大和段容枫,阿甲又飘到最前方带路,其实他也不认得怎么往返于地府和鬼界,但冥冥中有种力量在牵引他,姜文曜派下来那么多纸人,只有他们甲乙丙丁穿过界限进入了鬼界,先前和乙丙丁碰头,也是让他们回地府去找其他纸人,集结全部力量来鬼界找段容枫。 整个过程,小少年都闷闷地跟在队伍最后头,他是渴望离开鬼界的,但他知道,这队人马里只有他不属于地府,人家那叫回家,他跟着又算什么呢? 冯鹏涛发现他的异状,过来问他怎么了,小少年别扭了半天,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冯鹏涛哈哈大笑,安慰他不要想那么多,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没道理离开鬼界就不是兄弟了。 小少年终于开心地笑了,脚步轻快地跟着大部队往鬼界的边界走。 其实对其他人而言,哪里是边界根本分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一直在向上走,自打进入鬼界,他们总在下行,看来他们是离边界越来越远了。一路上,段容枫始终低垂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抬起头看着黑漆漆一片的鬼界,无声地叹气。 有目标的跋涉总是比较快,众人中途歇了一次脚就到达目的地,阿甲到处晃悠,他能感觉到外面有召唤他的力量,但从哪里钻过去还需要好好研究。段容枫不动声色地动动手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跟着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地府常年燃着幽冥之火,虽然大部分区域不如凡间那么明亮,但绝不是鬼界那样绝对的漆黑,众人适应光亮后继续走,终于回到他们熟悉的区域。 “我们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别让姜兄弟等太久,来年鬼节我要是还没走,会去看你们的。”冯鹏涛对重新回到地府非常开心,用力拍着段容枫的肩膀,段容枫点头,让他们有事打电话,或者找两个鬼差,一个叫齐向东,一个叫彭槐。完事又嘱咐小少年,他是刚从鬼界过来的新魂,想入轮回要去找判官注册,小少年懵懵懂懂地点头,眼睛有点潮湿,他知道,分别的时刻真的到了。 在众鬼的欢送中,段容枫感觉身体一轻,神智渐渐模糊,当他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两个陌生男人正给他按腿。 “你们干嘛呢!”段容枫腾地坐起来,却因为躺的时间太久,身体僵硬的厉害,动作完成一半又重重摔了回去。不过他这诈尸般的一出把两个按摩师吓着了,有个胆子很小,尖叫着撒腿就跑,另一个胆子大些,但也站得远远的,战战兢兢紧盯床上还在挣扎着坐起来的人。 “段,段公子,您这是,醒了?”没跑这位终于反应过来,高喊着冲出卧室给段家人道喜。 此时,姜文曜正在段太爷爷的书房里,和齐向东等人研究怎么继续挖夺命衣铺的线索,目前有可能继续追查的就是和段太爷爷交过手的恶鬼,以及至今下落不明的穿黑衬衫的女鬼丈夫和他的女助理,这两人的失踪从侧面说明他们很可能也是知道些秘密的,找到他们,再有了潘秀的前车之鉴,就有很大几率挖出真相。 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好人在喊,段太爷爷不满地挑起半边眉毛:“这帮兔崽子,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他们的!大吵大嚷,成何体统!”说着推开椅子迈步过去开门,打算好好教训这帮打扰他开会的晚辈。 姜文曜和齐向东眼睁睁看老爷子推门出去,也就过了两秒吧,老爷子猴子一样窜进来,手舞足蹈,笑容满面,嘴里“啊啊啊”地叫唤,比外头那些人还失态。 姜文曜:“……”得,我们知道您平时是怎么教育小辈了。 齐向东挠挠脑门,假装低头摆弄裤腿。 阿丢耳朵最好使,从杂乱的大呼小叫声中听出重点,整只狗都雀跃了:“他们说段饭桶醒了!” 姜文曜猛地站起来就往外冲,把戳在门口碍事的段太爷爷撞了个趔趄,不过倒是让段太爷爷回过劲儿来,呜呜喳喳跟在后头往段容枫的卧室跑。 他们赶到的时候,房间已经挤满了人,段容枫的母亲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的手抹眼泪,段德宝没说话,但那双总是严肃的眼睛里也有泪光。和段容枫关系好的兄弟姐妹把床围得死死的,不少长辈想过去问长问短都挤不过去。 远远地,姜文曜看到那个久违的人正靠在床头,边安慰母亲边和众人聊天,眼睛到处瞄,像是在找什么。姜文曜没动,就那么站在门口,当段容枫看过来的时候,四目相视,两个人都笑了。 “都特么给我让开!”挤三挤四也没挤进去的段太爷爷发飙了,一嗓门把所有小辈震住,大伙自动自发让开一条路,段太爷爷杀气腾腾走进去,来到床边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姜文曜没跟上来,又返回门口把姜文曜拖到床边。 “小疯子,你还认不认得我啊?”段太爷爷歪着脑袋,两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脸颊,露出个特可爱的笑容,段容枫满脸黑线:“太爷爷,您是不是又忘吃药了?” “怎么跟太爷爷说话呢!”段德宝立刻训斥儿子,被段太爷爷狠瞪一眼,不敢吱声了。 “还是原装的!”段太爷爷笑得更灿烂了,哈哈大笑着在段容枫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响动,别说段容枫什么感觉了,连他站在旁边的老妈都一闭眼,替儿子疼得慌。 胡侃一阵,段太爷爷稍微正经了点,把话题引到所有人都最关注的问题上:“小疯子啊,给太爷爷说说,你晕过去这几天去哪了?” 所有人伸长耳朵,小辈的满眼都是好奇和艳羡,恨不得灵魂出窍去冒险的是自己。 段容枫虚弱地揉揉脸,接过姜文曜倒给他的热水喝了口,冲小蚊子笑笑,段德宝没好气地哼一声,他儿子还没冲他笑呢! “那天我拿到那个包裹,处理了里面的怨魂,我以为衣服没事了就穿上,谁想到……”段容枫闭上眼,一副很不愿意回忆这段经历的样子,过了一会,他重新睁开眼,“我在镜子里看到个很凶恶的鬼脸,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完了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文,某小辈忍不住追问一句,被自家大人教训了。 “完了啊!”段容枫理直气壮地眨眼,“我不是说我晕过去了吗,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能感觉到自己飘起来了,但不知道在往哪飘,直到刚才,有一股吸力把我吸进一个地方,我睁开眼就回来了。” 室内一片静默,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几个打算从段容枫身上挖到线索立功的小辈不满地“切”了几声,没等段太爷爷发飙,姜文曜一个冷飕飕的眼神递过去,那几个人顿时哑巴了—— 那个人眼神好可怕! 姜文曜不想知道段容枫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只知道,段饭桶回来了。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姜文曜故作淡定地问段容枫:“昏迷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想吃红烧肉,酱肘子,烤羊排……”段容枫噼里啪啦报菜名,把那群巴巴看着他的亲属当成了空气。 “好,我待会就给你做。”姜文曜点头,心想某饭桶饿了这么久,熬完粥就喂饱了。 “哼,”段德宝冷哼一声,“我们段家有厨子,不劳烦外人了。” “段家的厨子怎么能和小蚊子的手艺比!”段容枫丝毫没给老爹留面子,段德宝的脸当时就青了。没等他在发威,段太爷爷插话了:“你以为段家这么多人喝风就能饱啊!你们这帮熊孩子哪个不吃饭了?我看你们端起碗来一个比一个吃得多嘛!那么多饭菜谁做啊?你们谁自己动手做过饭?” 莫名躺枪变成熊孩子的众人闷声低着头,心里把段德宝骂了个狗血淋头。 段太爷爷把所有人数落一遍,然后转回身,非常有气势地拍姜文曜的肩膀:“小蚊子,你也看到了,段家饭桶太多,实在没有人手管这只最大的饭桶,所以以后小疯子的早中晚饭加上午茶下午茶宵夜零嘴就全交给你了,谁敢说一句废话,我当时把他扔锅里炖了给大家加餐。”说着狠狠瞪了段德宝一眼。 段德宝:“……”我真是您的亲孙子吗? ☆、88|617 因为段容枫刚清醒,身体还比较需要,所以段太爷爷命令所有人两天内不许来打扰小疯子,让他好好调养。卧室顷刻间恢复平静,段容枫如释重负地伸个懒腰,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把正打算去厨房煮粥的姜文曜牢牢抱住。 “小蚊子!”段容枫借着腿软,整个人挂在姜文曜身上,脑袋埋在对方脖颈处,大狗撒娇似的蹭来蹭去。姜文曜略带无奈地抱着他,直到熟悉的气味环绕鼻息,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段饭桶是真的回来了。这段时间来的压抑和自责化为无声的叹息,姜文曜眼睛痒痒的,顺势枕着段容枫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满足地闭上眼睛。 两人都幻想过重聚后的千言万语,但实际上,他们都没说话,只要能再见,任何语言都显得如此单薄。 “我饿了。”随着一声煞风景的“咕噜噜”肚子叫,段容枫侧过脑袋,在姜文曜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姜文曜的脸有点红,推着段容枫回床上躺好,他好去做饭。段容枫嬉皮笑脸,小孩子一样死死缠着姜文曜,非要跟他一起下厨,姜文曜没办法,只好拖着这只碍手碍脚的大拖油瓶进厨房。 看姜文曜只挑了块鸡胸肉煮粥,段容枫不干了,任凭姜文曜怎么劝都没用,扒住冰箱死活不放手。姜文曜没办法,又拿了几样肉食炒菜,段容枫这才恋恋不舍告别装满食物的冰箱,眼巴巴等着姜文曜做饭。姜文曜嫌厨房油烟大,让段容枫去外头等,段容枫熟练地换上那副委屈相,姜文曜缴械投降。 “小蚊子,你瘦了。”段容枫靠在锅台上,打量着正在切菜的姜文曜的侧脸。他的记忆里,小蚊子不胖不瘦,那张帅气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完美的弧度,可现在,姜文曜的颧骨明显突出,两腮微微下陷,明亮的眼睛下面是两个熊猫都望尘莫及的黑眼袋,整张脸的颜色跟营养不良似的。 “多吃点就胖回来了。”姜文曜切菜的动作没停,注意力却集中到了段容枫身上。要说瘦,段饭桶才是真的瘦了,虽然每天都有医生给他注射葡萄糖,但还是无法阻止他的身体消瘦下去,姜文曜都怀疑假如段饭桶继续昏迷下去,最后会不会变成一把骨头架子。 “小蚊子,”对上姜文曜温和的目光,段容枫的心猛烈地跳了几下,想过阵子再说的话脱口而出,“不如我们去国外度假吧,好好养身体,顺便放松心情!” “出国?”姜文曜差点把手指头切了,急忙低头把最后几块肉切好码在盘子里。 “是啊,”段容枫心疼地牵起对方满是油渍的手,“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国呢,你也没有吧,咱俩正好借这次机会出去转转,不管是古朴的小镇,还是浪漫的海岛,什么地方都好,就我们两个!” “不管衣服的事了?”姜文曜不确定地问,就算段容枫醒了,也不代表害人店铺的事告一段落,这段时间,霍明亮每天都会交一份死亡名单给齐向东,对比多天后,众人预料之中又有些意外地发现,自打上次的行动之后,衣服害人的事件突然中止了,这对他们的调查来说是不利的,因为对手完全隐藏在暗处,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但对普通人而言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人被害了。 段容枫闻言苦笑两声:“我不想再逞能了,这次的事让我意识到,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与对方对抗,勉力而为只会让自己陷入危机,让关心我在乎我的人为我担惊受怕。” 姜文曜满脸诧异,不就是魂魄迷迷糊糊出去旅游一圈么,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刚听我爸说,太爷爷已经联合了其他世家,集结最强大的力量与对方较量,那么多高手都来了,也不差我这么个半瓶水的。”段容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失落,桃花眼低垂着,瞄着自己的脚尖,“再说我躺了这么久,身体很虚弱,魂魄回体也不够稳固,如果我坚持上阵,很可能拖累大家。” 姜文曜一震,反手握住段容枫的手,他不止一次听段太爷爷说过,段容枫经此一役,魂魄可能比过去虚弱许多,即便有段家长辈为其固魂,遇到厉害的角色,也有可能被冲击得再次魂魄离体。被冲出去的次数越多,魂魄就会越不稳固,一旦变成习惯性离魂,这人在睡觉的时候,魂魄都可能飘出去转一圈。 “一会去跟你太爷爷说一声吧,只要他同意,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姜文曜毫无掩饰自己的私心,他是担心还有无辜人被害,是替那些已经死亡,连魂魄都没能留下的人们气愤,但这些都不是他拿段容枫冒险的理由,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在对手面前,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如果段容枫都只能算半瓶水,他连个空瓶子都算不上。 拯救世界的任务就交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吧,他只想守好自己在乎的人。 得到小蚊子的答复,段容枫开心地笑了,可他那始终没有抬起的眼里装着的,是满满的忧伤和无奈。 小蚊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在骗你,你会恨我吗? …… 吃过饭,段容枫独自去找段太爷爷,得知他要出国疗养加散心,段太爷爷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小疯子啊,太爷爷知道你这段时间受苦了,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还有你太爷爷扛着呢,你就放心去和小蚊子享受二人世界吧!” 看着太爷爷慈祥和蔼的笑脸,段容枫心里五味杂陈,可以从这件事里脱身,他应该高兴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离开意味着整个驱鬼界都要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搞不好当他们再回来时,那些熟悉的亲人都不在了。段容枫的内心出现片刻动摇,可是当他想起那些充斥在脑子里的惨嚎,想起那人绝望而痛苦的悲呼,想起所有人对那人的唾骂,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狠下心肠。 也许他能找到个折中的办法,把小蚊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他再回来帮忙。 打定主意,段容枫亲昵地抱了抱太爷爷,转身离开。 这一晚,在段容枫的软磨硬泡下,姜文曜同意俩人睡一张床,段容枫早早地把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看着小蚊子裹着黑色的浴袍,略长的头发低着水,划过性感的锁骨,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某人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刚想动手动脚,灯灭了。黑暗里传来姜文曜淡淡的声音:“你需要好好休息,晚上早点睡,明天咱们定好出行计划就要着手办手续买机票了。” 段容枫泪流满面——他休息了好长时间,现在最需要的是运动啊!越激烈越好的运动啊! 长时间紧绷的弦松弛下来,姜文曜很快进入睡眠,借着浅淡的月光,段容枫枕着小臂侧身打量沉睡中的姜文曜。熟悉的轮廓和记忆中的人重合,真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又在一起了,当年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哪想到…… 想着过去,段容枫不禁翻过身,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他是个道门弟子,随师父修炼几百年,冲破劫难,成功飞升。可神仙的日子并没有世人想的那么逍遥,天上的勾心斗角比人间还多,稍有不慎就会触犯一大堆不合理的规则,修炼成仙需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被贬下凡却只需要一瞬,两者唯一相同的,就是都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幸而不幸,两者他都试过。 他已想不起当年到底为什么被贬,甚至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被抽去仙筋,挖去仙骨的滋味比那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还要难以忍受。天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错,坠落凡尘的他没能重新轮回,而是用着残破的凡躯,苟延残喘地活着。 那时的世道很乱,民不聊生,很多人活活饿死,他身无分文,身体又不好,连个安身立命的本钱都没有,还时不时被恶霸强盗欺负。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深秋夜,他绝望地躺在郊外枯黄的草地上,满身鲜血。就在不久前,他好心救了个被坏人拐带的孩子,可不知是孩子被吓傻了还是怕家里人责备,居然指着他说他就是带走自己的坏人。那家人和左右邻居抡着锹镐门闩追打他,任凭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最终,他的一片好心换来苦难一生的悲凉结局,满心疮凉。 死后的他毫无悬念化为怨魂,第一个找上的就是那个害死他的孩子,他想知道对方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说谎,明明是他拼尽全力打跑了坏人救了他,为什么要冤枉他! 来到那户人家,他一眼就看到孩子被他的母亲牵着从后门出来,他们要见的,正是拐带孩子的人!听了一会,他明白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这个小孩是他娘和这个男人生的,女人想借孩子绑架的由头狠狠敲一笔,谁知道被他破坏了,小孩也知道他娘的计划,小小年纪,口口声声全是唾骂他多管闲事的脏话。 怨气冲昏头脑,他尖啸着冲出去,把三个人全杀了,当他的手贯穿小孩子胸膛的时候,小孩子盈满恐惧的双眼让他有了片刻清醒,可惜他终究无法摆脱怨气的纠缠,成了嗜杀好血的厉鬼。 之后的几十年,他自己都数不清杀过多少人,一开始还想只杀坏人就好,可渐渐地,他看到人就想杀,虽然仗着当年修炼的根基保留了理智,但对杀戮的执念却怎么都抹不掉。许多门派和世家对他展开围剿,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最后阴阳两界联手,用禁阵将他困住,他被几十条锁魂链锁住,丢进了十八层地狱。 在地狱里每日受刑,不但没能洗涤他的罪孽,反而让他的怨气愈加膨胀,终于,他抓住一个机会成功逃脱,在和鬼差的追逐中,遇到了那个让他永生永世刻骨铭心的人。 那个人风神俊逸,一身黑袍衬托着修长的身形,比天上那些神仙还好看,他不禁看呆了。随着鬼差的逼近,他咬紧牙关,假如对方阻拦自己,就别怪他辣手无情。 意外地,那人没有拦住他,而是侧过身目送他离开,而后找了个借口缠住追他的鬼差,让他有足够的时间逃脱。多少年来,这是唯一个对他好的人,那颗冰封的心上裂了道口子,有暖流钻了进去。 就在他想该逃去哪里的时候,那个人又出现了,他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放下屠刀,他可以带他离开地府,去一个全新的世界过全新的生活。 经历了近千年的苦难,他本不该再相信任何人,可莫名地,他就是相信他,他答应愿意收敛杀性跟他走。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选择义无反顾,是因为对方啃不问缘由地帮他,肯给这个绝望的灵魂一点希望。 那个人把他带到一个和地府很像的地方,他告诉他,这里是鬼界,灵魂诞生的地方,而他,是这里的鬼王。 当时的鬼界局势初定,百废待兴,但和人间比起来还是安宁许多,尤其那些分布在各地的幽冥之火,温暖了每个人的心,他想,也许命运真的是公平的,当他历经苦难与折磨,总算迎来新生。 段容枫悄悄爬起来喝了口水,重新躺到姜文曜身边,那时的他对鬼王没有非分之想,只觉得对方是个好人,是给了他新生命的恩人,所以他想为鬼王,为鬼界做些事。他帮助有需要的生灵重建家园,帮助鬼王查看鬼界每层的情况。 他做过修真弟子,做过神仙,做过凡人,做过厉鬼,做过好事,也造过杀孽,看淡世事变迁,他的心胸变得异常开阔,他不为权,不为名,只想帮那个人建立没有战争的鬼界。 频繁地接触中,他发现鬼王对他的好有些与众不同,比如,他帮着某个生灵建家园,好几天没休息,鬼王就会强迫他放下一切,好好养神,如果他流露出一点无聊,鬼王就带着他去鬼界仅有的几个景点玩,再不过瘾,还会悄悄和他潜入阳间,变成凡人的样子去酒馆食肆品尝鬼界没有的美食。 有一次,他们找到一家很棒的酒馆,两人都喝了很多,酒气上脑,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他狠狠亲上去,醉眼迷离中,他看到鬼王愣住了。 他的心有点凉,可很快,鬼王笑了,他也笑了。 ☆、89|618 想起当年的美好,段容枫禁不住扬起嘴角,笑得纯粹而幸福,那时的他叫子枫,那个人叫冥曜。 鬼界没有世俗的羁绊,没人反对鬼王要娶个男人当老婆,倒是他自己别扭的很,凭什么两个都是男人,他就得是嫁出去那个?不过他也明白,鬼王是鬼界的希望,是鬼界生灵的寄托,如果换成鬼王嫁给他,那鬼界所有人都会站出来反对的。 就是个形式而已,只要两人真心实意在一块,又何必在乎这些! 成亲后的两个人共同为鬼界变得更好而努力,但同时,他发现鬼王身边有几个人似乎不太老实,那个传说中和鬼王青梅竹马,同生共死的古樊就是其中之一。要说古樊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和那些凡间功高震主,自以为是的将军大臣不同,古樊事事以鬼王为先,也从不标榜自己的功劳,对鬼王分派给他的任务也都尽全力去完成,这样的人是每个帝王都渴望的执行人才,可他就是觉得古樊不对劲。 做了多年的厉鬼,子枫有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能力,每当他看到古樊那双眼,都觉得这副躯壳内装着的是满满的野心,对鬼王表面恭敬,内心其实是瞧不起的。起先他没敢把这种感觉告诉鬼王,毕竟古樊和鬼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好得很,他作为鬼王的伴侣,不该过多评价鬼王身边的兄弟。 怎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息事宁人,有人却故意挑事。鬼王身边有两个谋士,一个叫满轩,一个叫阮行,满轩性格冲动,脾气火爆,与其说他是谋士,不如说他就是个打手,拳头够硬,脑子却不见得那么好使。阮行性格内敛谨慎,做事三思而后行,够细致,但也难免有些优柔寡断。 子枫打从到鬼界的第一天就看这俩人不顺眼,他们担负着出谋划策的重任,偏偏又没有撑起这份责任的智谋和眼光,这种人扔到阳间,最多在哪个人傻钱多的王孙公子家当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满轩和阮行看子枫也不顺眼,他们不晓得鬼王从哪里捡来这么个人,但他们从对方身上感到浓烈的杀气和血腥味,杀气对上过战场的他们而言都不陌生,而血腥气是鬼界没有的,他们由此认定,子枫是从别的世界来到鬼界的。 长期封闭的战乱社会对外来人的警惕性是很高的,即便子枫变成了他们的王妃,他们还是不能全心全意信任他。就在子枫打算深入调查古樊,看到到底是个什么人的时候,满轩突然找到他,让他放规矩点,别以为他们不晓得他在谋划什么。 子枫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面对满轩的叫嚣,他的回应很简单,三拳两脚将对方打翻在地,一脚踩在对方胸口,子枫冷冷睨着蝼蚁一样的满轩,森森地说:“没那么聪明的脑子,就学会藏拙,别再没事出来丢人现眼。” 事后,子枫仔细想过这件事,开始怀疑满轩是古樊的人,可满轩那种性格的人,真的甘心为心怀鬼胎的人做事?想来想去,子枫否定了这种想法,看来是有人对满轩说过什么,打算拿他当枪使了。 那天之后,满轩不敢硬碰,却总是明里暗里找茬,有时甚至会直接对鬼王说,让他小心枕边人。对于外人的怀疑,鬼王向来一笑置之,觉得过分了就狠狠警告一下,他相信这帮共患难的兄弟是出于好心才说这些话,但他同样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一见之下的莫名吸引,相信洗心革面后的子枫。 可他没想到,爱人和兄弟的冲突愈演愈烈,交锋主力也从子枫和满轩变成了子枫和古樊,只要这两人见面,必定像斗鸡那样相互攻击,古樊公然说子枫是地府派来的奸细,目的是迷惑鬼王,最近鬼界的幽冥之火熄灭也是子枫的杰作,他巴不得鬼界大乱,再不阻止他,鬼界早晚被地府吞了,而子枫面对无端的指责气得满脸通红,当场和对方打了起来。 如此几次后,子枫实在忍不住,把他对古樊的怀疑告诉了鬼王,但鬼王并不相信他的猜测,用鬼王的话说,如果古樊有异心,当初直接站在追杀他的阵营就好了,若真如此,那此时的鬼界是什么局面就不好说了。子枫知道只靠说不足以说服鬼王,他必须抓到真凭实据。 他还没找到证据支持他的推测,古樊已经把证人带回来了。古樊称,他会那么指责王妃并不是空口无凭,是他的一个手下无疑间闯进地府,偷听到的,证人说他偷听到两个穿着很华丽的人说,子枫潜进鬼界这么久,应该很快就能带回好消息了,到时整个鬼界都是他们的。 子枫快被这种无端的指控气疯了,他跟谁合作也不可能和地府合作,要不是地府和阳间的世家门派合谋设阵,他也不可能被擒,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鬼王同样不相信古樊的一面之词,索性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鬼王下令谁都不许外传,变相封锁了这种传出去会对子枫不利的消息。 子枫想亲自去地府调查,不管是地府的人有阴谋诡计,还是古樊单方面的陷害,他都必须查清楚,可这时候,鬼王告诉他,古樊留了字条,说他要亲自去地府调查,给鬼王,也给整个鬼界一个交代。 对此,子枫除了冷笑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古樊这么积极,不就是怕鬼王亲自去查吗!他先一步出发,就等于有足够的时间去伪造证据,到时就算鬼王亲自出马,也只能认定子枫是地府派来搅乱鬼界的内奸。 可事情的发展远比子枫想象得要复杂,几天后,古樊的手下着急忙慌来找鬼王,说古樊在调查地府的时候被擒,被押进了十八层地狱。古樊让他带话回来,不管地府用他做条件提任何要求,鬼王都不能答应,他死不要紧,不能害了整个鬼界。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子枫也许会以为古樊当真被地府抓了,但加上后面这句,这段话真是怎么看怎么虚伪,他有点怀疑,真正和地府合作吞并鬼界的,其实是古樊。 好兄弟被抓,生死未卜,鬼王怎么都坐不住,非要亲自去救人,子枫知道劝说无用,就提出陪他一起去,毕竟他也曾在十八层地狱呆过不短的时间,对那里比鬼王要熟悉。 得知他们要去救古樊,满轩和阮行死活不让,在他们看来,鬼王去闯地狱已经很危险了,身边再加上个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的子枫,鬼王岂不是有去无回? 鬼王严词拒绝他们跟去,因为他和古樊都不在,鬼界总要有人罩着,满轩和阮行是最好的人选,子枫也不想这两个搅屎棍跟着瞎捣乱,万一这俩人脑子抽筋,他们就当真回不来了。 在子枫的带领下,鬼王成功混进十八层地狱,找到受刑导致满身伤痕的古樊。古樊看到鬼王和子枫,当场痛哭流涕,表示他错怪了子枫,子枫根本不是地府的奸细,一切都是地府的阴谋,他们得知子枫成了鬼界的王妃,故意放出假消息离间,他是上了敌人的当才会搞出那么多事,现在真相大白,他郑重向子枫道歉,并让子枫快点带鬼王离开,地狱的防守比他们想象中严密得多,就凭他们两个,根本救不走只能当累赘的他。 面对古樊的忏悔,子枫有了片刻犹豫,难道真的错怪对方了?无意间对上古樊的眼睛,子枫动摇的心立刻坚定起来——不,他的感觉不会有错!这个古樊绝对有问题! 这一次,鬼王没能救出古樊,反而因为惊动了鬼差而使得镇守地狱的人数陡增,一想到古樊受伤的样子,向来稳如泰山的鬼王就暴躁的厉害,非要再去救人,子枫怎么都劝不住,只好再度和他冒险闯地狱。 再次见到鬼王和子枫,古樊热泪盈眶,他说自己早已报了必死的决心,希望鬼王不要再为他费心神,如果鬼王有什么闪失,鬼界就真的完了。鬼王制止他说这么丧气的话,发誓一定要把古樊带回鬼界。见鬼王如此坚定,古樊也不再废话,把他了解的地狱守卫情况告诉鬼王和子枫。 地狱目前的守卫人数是以往的三倍有余,听说其他十七层都抽掉了人手派往十八层,就为防止鬼王带人来救古樊。除了地府的人,地狱最让人头疼的还有地藏王,虽说这位菩萨在地狱主抓劝人向善工作,但面对有人闯地狱劫人,也绝不会袖手旁观,鬼王想救人,就必须找到能同时打败大量鬼差和地藏菩萨的法宝。 当鬼王发愁用什么宝贝救人的时候,古樊幽幽地吐出三个字——番天印。 久居鬼界的鬼王对番天印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这宝贝在人间出现过,有什么样的威力,怎么使用一概不知,但曾当过神仙的子枫却知道,番天印早被天界收回,因为这件法宝的威力太大,被天界扔进藏宝阁,属于那种轻易不会使用的宝贝中的宝贝。古樊点名要番天印,他想干什么? 这次返回鬼界,鬼王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如何寻找番天印上,子枫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鬼王走错路,非常认真地跟他谈了次话。他把番天印的威力告诉鬼王,也明确告知他这件宝贝在天上,不是他们能拿得到的,就算拿到了也驾驭不了。看鬼王陷入沉默,子枫趁热打铁把他对古樊的怀疑一股脑说出来,鬼王没有急着替兄弟辩驳,而是讲起了他和古樊并肩作战的日子。那段时间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危机四伏,无数人想获得他的幽冥之火,无数人想让吞噬他,可他却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好几次都危在旦夕。是古樊一次又一次救了他,古樊跟他年纪差不多,修为却比他高深多了,即使面对很强大的对手,古樊也会毫不犹豫上前,也因此,古樊替他受过很多次伤,有两次差点魂飞魄散。 别人只知道幽冥之火能照亮鬼界,能焚尽灵魂,其实幽冥之火还有个作用,那就是使破碎的魂魄重新粘合,他在古樊陷入昏迷的时候偷偷用当时仅有的一点幽冥之火替古樊治疗,古樊才得以挺过来。 说完这些,鬼王又沉默不语,子枫握住他的手,认真地问了他个问题:“假如救古樊的代价是永坠地狱,受无尽的折磨,你还要救他吗?” 段容枫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他永远忘不了鬼王那郑重的眼神,以及有力的点头。 看着这样的鬼王,子枫做了个决定——不管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他都愿意与他一起扛。 背着鬼王不知道,子枫来到当年飞升的地点,他知道那里有一座隐藏的天梯,只要修为够强,凡人也能爬上天。他偷偷上了天,盗出番天印,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闯下大祸,但他别无选择。 当他把番天印交到鬼王手上时,鬼王那张脸瞬间血色全失,没去理会番天印,鬼王一把抱住他,用颤抖的声音焦急地说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去死,也不能看着你有危险,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把眼角带泪的鬼王紧紧抱在双臂间,子枫笑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再闯地狱,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怎么着,这回第十八层的守卫锐减一半,听说是十六层地狱有个杀人如麻的恶鬼逃了,阎王下令必须尽快将人抓回来,所以这边的看守也被调走一部分去抓恶鬼了。 机不可失,子枫和鬼王混进十八层地狱,在没使用番天印的情况下成功救出古樊,三人回到鬼界。刚踏进鬼界,虚弱的随时都会摔倒的古樊狠狠撞向架着他的鬼王,旁边的子枫早就防着他,看他有所行动立刻出手护住鬼王,却不小心被对方抢走了番天印。 “冥曜,你还是这么愚蠢,你说说看,这么蠢的你凭什么成为鬼界的至尊?”此时的古樊没有半点虚弱的迹象,他边笑着,边用一只手托住番天印。他没有幽冥之火,但他有番天印,只要这个宝贝在手,谁敢反对他! 子枫咬碎钢牙,他恨的不是古樊的狼子野心,而是他居然敢让如此信任他的鬼王伤心。见鬼王露出深深的伤感,子枫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冲上去,而这时,古樊竟然催动了番天印! 子枫不晓得古樊是怎么学会使用番天印的,他只知道一旦番天印的威力被全部发挥出来,别说他和鬼王,整个鬼界也难以幸免,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鬼王前面。 上天偷印的时候他留了个后手,把自己的一魂两魄做成了个罩子罩在番天印上,如果是他或鬼王使用,他会及时把魂魄收回来,而现在古樊使用番天印,这一魂二魄就成了最好的阻隔,使番天印的威力没那么快发挥出来,子枫拼尽全力抵挡,至阳的金印在他双手上烙下了永久的痕迹。 可他不再是仙家之体,他只是个至阴的厉鬼,比起鬼界的生灵,他受到的创伤更重,当金光腾空而起,那一魂二魄首当其冲被焚成灰烬,子枫再也无力抵挡金印,当场魂飞魄散,连残渣都没有留下。鬼王看着挚爱的人在眼前消失,而害死他的就是他不惜一切代价去相信的兄弟,这种打击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耳边是无数生灵死亡前最后的呐喊,他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8节 内心的悲痛与愤怒爆发出来,鬼王仰天怒吼,身体暴涨,竟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涂炭鬼界的金光,在古樊震惊于鬼王法力的时候,鬼王向他射·出一团幽冥之火,而后不再理他,用自己的身体,将运转中的番天印吞噬。 …… 冰凉的指尖抚着姜文曜微微蹙起的眉头,段容枫无声地叹气,子枫魂飞魄散后的事是满轩和阮行,也就是打伤冯鹏涛,带走他的两个黑袍人告诉他的,当时他俩准备去地府接应鬼王,没想到正看到古樊露出真面目。他们拼了命往跟前跑,当他们赶到的时候,番天印已经被鬼王封印在身体里,古樊不知所踪,不晓得是跑了还是被幽冥之火烧没了。 他们没敢把鬼王带回原来的住处,此时鬼界开始流传王妃是地府的奸细,而鬼王为了王妃要毁灭鬼界的谣言,他们没心思去辟谣,因为鬼王的情况非常不好。勉强封印番天印的鬼王消耗了几乎全部的力量,生来就是幽冥之火形态的冥曜没有魂魄,只有元神,有点类似神仙的状态,但神仙有渡过劫的仙身,冥曜没有。他分离出一部分元神实体化,牢牢封住番天印,然后用所剩的全部力气凝聚起子枫魂魄的残渣。 少了一半元神,鬼王连幽冥之火都很难凝炼,发现鬼界的幽冥之火又都熄灭了。他没力气去亲自点燃,所以他交给满轩和阮行一个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会让他们万分痛苦,却可以拯救整个鬼界。两人表决心后,冥曜又分离出一点元神,用元神包裹着幽冥之火的火种,这样,他们就可以肩负起点燃火坛的责任。满轩和阮行担心鬼王,但也知道鬼界不能长时间处于黑暗,尤其刚经历一场浩劫,长久的黑暗会让人们的恐慌无限放大,后果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因而即便他们都很放心不下鬼王,还是立即起身去点燃所有的火坛。 在满轩和阮行离开后,冥曜用最后的元神做媒介,粘合了子枫粉碎的魂魄,带着他离开鬼界,去地府重入轮回。而鬼王的意识转到封印番天印的那半元神上,沉眠了。 满轩和阮行完成任务后回来发现鬼王不见了,急得团团转,多亏他们掌心那点属于鬼王的元神,把这些消息传递给他们,并告诉他俩,他会把番天印封印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鬼界今日的灾难,绝不会再重演。 二人悲痛万分,痛骂古樊的同时,他们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阮行掌心分担的元神多一些,他们合力将这点元神逼出来,用鬼界的阴气孕养后,悄悄送进地府,顶替了一个轮回路上逃走的人,转世入阳间。也因为这样,他们没有足够的火种再次点燃前阵子又熄灭的火坛。 段容枫眼角有点湿,他听齐向东和阿丢说,姜文曜曾尝试在店铺下单,企图用自身做诱饵救他,但店铺显示姜文曜不符合买家要求,这不是因为对方惧怕姜文曜前世的鬼王身份,而是因为他压根没有魂魄,只有一点元神做支撑。他头上的阳火是活人的证明,他的两肩不是无火,而是燃着两簇阴阳眼也看不见的幽冥之火,黑色的幽冥之火。 “过去对你,对我都太残酷了,所有的自责就让我一个人背吧,这一世,你只管开心地活在阳光下,你就是你,不是鬼王,不是拯救鬼界唯一的希望,任何人都别想剥夺这份属于你的快乐!”段容枫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决绝的光,心里坚定地说着。 ☆、90|618 耳边是姜文曜均匀的呼吸声,段容枫猥琐地靠过去,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夜里做了个梦,他又回到黑暗的鬼界,满轩和阮行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满眼紧张期待地看着他。这两个家伙也真是不简单,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可他们并不是为当年冤枉他而道歉的,他们唤醒他,是为了取回鬼王的那部分元神,他们真正想找回的,是鬼王。 “我不会把他的元神交给你们。”这是段容枫觉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经过多年的温养,加上段家特殊的固魂方法,如今的他已不必靠着鬼王元神凝聚魂魄,但他依然不会交出去,不仅因为这丝元神是鬼王亲手嵌在他魂魄里的,更因为他不希望鬼王醒来。 他知道满轩和阮行打的什么算盘,幽冥之火全部熄灭,鬼界再次陷入战乱和不安,而鬼王留给他们的火种已无法点燃火坛,他们只有找回鬼王,才能重振鬼界,才能让鬼界找回失去已久的安宁和平静。 可他们为什么不能替鬼王想想?当年古樊催动番天印,导致鬼界多少生灵涂炭,那是鬼王也很难再凝聚起来的生命,换句话说,死于那场灾难的人便是真的死了。这些人死于古樊之手,也是死于冥曜之手,死于他子枫之手。是鬼王坚持要救古樊的,番天印是子枫从天上偷下来的,不管过程怎样,他们二人都难辞其咎。前世生性薄凉的他尚且感到自责愧疚,何况胸怀整个鬼界的鬼王!再说这些年来,鬼界是如何诋毁鬼王的?鬼界已经抛弃了鬼王,凭什么要鬼王再回来拯救他们! 不理满轩和阮行的苦苦相求,段容枫走得义无反顾,走着走着,黑暗突然被驱散,强烈的光亮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闭紧双眼,好半天睁开,原来天亮了。 姜文曜站在窗边系窗帘,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黑色睡袍上,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段容枫只看个侧面,就想兽性大发扑过去,可惜他刚把被子撩起来,姜文曜已经离开窗边,顺手从小桌上拿起个袋子扔到床上,正砸在段容枫的胸口。段饭桶那点色心顿时被砸了个支离破碎,四仰八叉瘫在床上,半晌才把憋在胸口的气喘顺了。 哀怨地瞄着若无其事收拾房间的姜文曜,段容枫八爪鱼似的到处划拉,终于摸到凶器,举起来一看,吓得“妈呀”一声,两手一松,那袋东西又摔在他脸上。 姜文曜:“……你轻点,那是太爷爷早上让人送来的中药,说是补气补血的,让你醒了就赶紧喝,对身体好。” 段容枫用两根手指头捻起袋子丢到一边,抓起枕巾在脸上好一顿抹,边抹边吼:“你确定那是中药,不是老头子在医学血库里偷的血液吗!”红红的带点粘稠就算了,哪有中药是装在血袋里的!还有,他是个大老爷们,补哪门子气血,不就是灵魂出窍了几天吗,又不是生孩子,用得着坐月子吗! “应该是中药吧?”姜文曜走过去,不确定地戳了戳,“送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段容枫突然觉得小蚊子有点蠢:“厨房离咱卧室才多远,中药不能直接用碗端过来么!”臭老头,绝壁以为他俩昨晚干了点啥少儿不宜的事,而且他还是“出血”那个,不然干嘛送这种寓意颇深的玩意过来! 一会就把这袋子血全淋到臭老头身上,竟然把他当成下面那个! “送药的人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放在碗里药效会流失,就装在袋里了。”姜文曜又戳了戳,完事把手指头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真是越看越像鲜血。 段容枫:“……”什么叫“不知道啥时候醒”!不行,必须去找臭老头玩命! 段容枫身手利落地从床上蹦下来,拎着血袋杀气腾腾直奔段太爷爷的书房,老爷子起得早,喜欢早饭前在书房写写毛笔字,段容枫记得自己小时候,太爷爷的毛笔字写得可好看了,龙飞凤舞的,比那些大书法家的字帖还帅,可不知道咋回事,随着他长大,太爷爷那字愈发惨不忍睹,段容枫认为当年的太爷爷用脚写都比现在好看。 姜文曜看看段容枫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看乱七八糟的床,果断决定收拾房间,待会他还得给饭桶和儿砸做饭,得抓紧时间。 段容枫一阵风似的刮到段太爷爷的书房,踹门杀进去,段太爷爷果然在书桌上写字。段容枫隔着老远把那袋子分不清是血是药的玩意扔过去,段太爷爷不动如山,右手煞有介事地握着毛笔书写,左手横着一挡,力道十足的袋子垂直落下,正掉进墨汁里。 “哎呦呦,我的墨!”段太爷爷被溅了一身墨点,立刻火了,没等翻过书桌教训段容枫,突然发现墨里躺的是什么,老爷子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就给我随便扔了!” 老爷子手忙脚乱把袋子抢救出来,顾不得脏,把上面的墨汁全蹭到自个儿新换的衣服上,白色中山装立刻黑了一片。 “不就是一袋子血么,怎么着,难道是传说中的熊猫血?”段容枫不屑地哼哼着,溜达到书桌前一看,敢情太爷爷在画画,不过谁能给他解释解释,那小鸡吃米图一样的画风是个什么鬼! “谁告诉你这是血的!”段太爷爷抡着黑乎乎的巴掌拍到段容枫脑袋上,段容枫赶紧拽纸抽猛擦,他可不想洗头的时候洗下来黑色的水,要是小蚊子误会他不讲卫生就惨了。 “这可是用我收集了大半辈子的珍贵药材熬得汤药,武老头命都快没了我才给他喝这么一点!”段太爷爷说着在袋子三分之一处比划,之后开启喷火龙状态,“你这个小混蛋都干了什么!千金难买的救命药,你就这么糟蹋!” 段容枫丝毫没觉得愧疚,抱着肩膀靠在书桌上看段太爷爷心疼地用袖子擦袋子上的墨痕,吊儿郎当地问:“这袋不会是你给武老头熬多了剩下的吧?”看段太爷爷脊背一僵,差点把药袋子掉地上,段容枫了然,“我就说嘛,我又没受外伤,干嘛要补气血,原来是有人关心过头,把毕生收藏都拿出来熬药,结果熬得太多,有伤的人都喝不下,只好给我这个没毛病的。”怪不得装在袋子里,这都说不上熬了多少天了,搞不好都变质了。 段太爷爷被他说得心虚,也顾不得心疼那袋子剩下的救命药,翻过桌子一把捂住段容枫的嘴,恶狠狠地警告:“你个臭小子敢出去乱说,我就让你爸去棒打鸳鸯!你也知道你爸这几年到处给你物色老婆,要是让他知道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看他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谁说抱不上孙子,那不有个现成的么!段容枫心里想着,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老爷子彪劲儿上来,指不定怎么跟他那古板的老爸瞎说呢!为了他和小蚊子的未来,他还是忍忍吧。 段容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段太爷爷呲呲牙,把手撤回来,看都不看他,挥手赶他快点滚蛋。段容枫夹着尾巴一溜烟逃回卧室,正和准备去做饭的姜文曜走个面对面。 姜文曜直愣愣看着他,段容枫瞬间心神荡漾——小蚊子如此深情款款,他怎么能辜负美人的情谊! 段容枫闭上眼嘟起嘴,做陶醉状吻向姜文曜。姜文曜不断后仰,最后实在没忍住,用手撑住段饭桶的胸口,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呕”声。 被心爱的人嫌弃,段容枫表示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整个人瞬间萎了。他虽然没刷牙吧,可也没有口气啊,小蚊子居然恶心得快吐了!完了,就算他家老爹不来棒打鸳鸯,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姜文曜后知后觉发现刚才的反应有歧义,略尴尬地挠挠脖子后面,眼见段容枫用胳膊捂着脸,这抹一把那抹一把,他实在是忍不了,揪着对方脖领子把人拖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段容枫的大脑袋塞进去。 小蚊子不仅嫌弃他,还要把他淹死么!段容枫的心碎的放大镜都找不到了。 把段饭桶脸上沾满水,姜文曜又提着脖领子把人拎起来,左手拿毛巾在他脸上狠命擦,觉得不干净再塞到水里,完事再擦。看着镜子里被擦得红红的香肠嘴,还有毛巾上大片的黑色,段容枫真想找个电锯把太爷爷大卸八块,这个臭老头,印了他满嘴的墨! 太爷爷,其实您和我爹是一伙的吧?要不是您瞎搅和,我就成功亲到小蚊子了!段容枫看着水池里浑浊的水,感觉这就是他倒流进心里的眼泪,哗哗的。 印子擦得差不多了,姜文曜捧着他的脸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满意地点头,没有脏东西,也没有伤痕,不错!姜文曜心情有点好,靠过去在段容枫红彤彤的嘴上亲了下,把脏了的毛巾扔进水池,命令段饭桶洗干净,他学着段容枫的样子吹着口哨欢快地去厨房做饭了。 小蚊子亲他了? 小蚊子亲他了! 段容枫激动得北都找不着了,三两下把毛巾洗干净放掉水,看着“眼泪”全部被放掉,段容枫笑得见牙不见眼,走道都不看路了,一脑袋撞在装洗漱用品的柜子半开的柜门上。 晕倒前段容枫还在美滋滋地想:小蚊子发现他倒在厕所,会不会帮他洗个澡,然后就这样那样? ☆、91|619 和段容枫的彻底抽风化不同,姜文曜对两人关系的改变表现得很淡然,淡然到段容枫整天吃饭都不香了,就琢磨小蚊子是不是真稀罕他。在家磨蹭两天后,两人决定先去欧洲各国玩一阵,再去海岛休养生息。对于这种行程安排,姜文曜越看越觉得有问题,不是说陪饭桶去国外调理身体吗?先各国玩一圈是怎么回事? 不过机票都买好了,秉着勤俭持家观念的姜文曜只好乖乖收拾行李,得知他俩要出国,阿丢全身的狗毛都竖起来了,非要跟着一块去。 “你是一只狗,就要有狗的自觉知道不!”背着姜文曜没注意,段容枫戳着阿丢的鼻子教训它,“我们要在各国飞来飞去,带着你多不方便啊!再说了,我们这叫提前度蜜月,你这个大灯泡跟着去干嘛!” “我,我可以不坐飞机,我自己飞过去!”阿丢不服气地甩尾巴,活了几千几万年,它都没正经出过国,算起来,它才是最想出去玩的那个! 而且便宜老爹都走了,谁给它做好吃的!就段家这帮孙子,能记得给它口吃的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可拉倒吧!”段容枫不屑地哼哼,“这可是出国,你就不怕让人家发现了把你从天上打下来啊!” “我会隐身!”阿丢咬住段饭桶的裤腿,说啥都不撒嘴。 “得了啊,让你留下还有别的事呢,”把胖狗从自己腿上扯下来,段容枫拎着阿丢脖子后面的皮把它提到眼前,和那双圆溜溜的狗眼对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保护好段家其他人,尤其那帮本事没学多少,就喜欢找事的臭小子!” 阿丢把四条小短腿踢得虎虎生风,它对这种被提起来的造型非常不满意:“你不是巴不得他们受点教训吗,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这世上有比他们流弊的人。” “平时找事有家里人给他们擦屁股,但这次不同,”段容枫突然严肃起来,阿丢看得愣住了,连挣扎都忘了,“你记住,这次段家面对的敌人和过去遇见的所有鬼魅僵尸都不一样,稍有不慎,整个段家,甚至整个驱鬼界就都完了。” 阿丢被段容枫这副前所未有的正经样震到了,傻愣愣点头。 “害人的,对付我的阵法全部出自鬼界,这说明什么?我不想看到段家和鬼界为敌,段家也不会蠢到以为鬼界要侵占阳间,但你们决不能轻敌,对手只会比你们想象得更强大。”想到对方设加强版“占魂”把他的魂魄冲出去,段容枫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场,那人一定来自鬼界,并且知道他就是子枫的转世! 他这个正儿八经转世的都被认出来,那小蚊子整天顶着两肩的幽冥之火出去晃,岂不是也被对方盯上了!鬼类都是能看到幽冥之火的,也难怪那么多鬼会下意识服从姜文曜,因为他肩上的两团火光让他们感觉安宁,温暖。 愈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段容枫把能说的全部告诉阿丢,让它看住段家的老老小小,然后帮着姜文曜打包行李,他们马上就走。 阿丢很想问段容枫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比如几种常见鬼界阵法的破解,比如用至阳的法力能克制对手至阴的攻击,但它终究没有问出口,它有种感觉,回魂后的段容枫不再是它熟悉的那只饭桶,那种无形中的威压,是它从前没有感受过的。 …… 经过半天颠簸,段容枫和姜文曜走下飞机,打算打个车到两人预定的酒店休息。坐上出租,司机略带好奇地从后视镜里打量后排的两个男人,他见过不少东方人,但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即使审美有差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男人帅得一塌糊涂。 车内,段容枫和姜文曜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段容枫摸摸鼻子,贴到姜文曜耳边小小声说:“你赶紧把地址告诉他,咱们早点回酒店啊!” 姜文曜无辜地眨眼,他知道酒店中文名字怎么说,可他估计告诉司机,人家也听不懂。 “这里也能讲英文的,你用英文告诉他酒店在哪里,他会载咱们去的!”段容枫两眼闪闪发光,姜文曜无语望天,英语是什么鬼,能吃吗! “你不是大学毕业吗,”段容枫把自己贴到车门上,隔着老远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姜文曜,“大学毕业连英语都不会说?” “你不也是大学毕业吗,你怎么不跟人家讲英语?”姜文曜强大的内心受到了小小的伤害,不客气地反击回去。段容枫尴尬地咳嗽两声,底气不足地回答:“我那几年不是忙着到处捉鬼么,能混个毕业证就不错了,我,我四级还是买答案做小抄才过的。” 姜文曜:“……”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最后司机受不了了,用僵硬而别扭的中文问:“你们去哪里?” 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沉默,半晌,两人异口同声:“你不早说你会中文!”真是,丢人丢到国外了! 司机缩缩脖子,这俩人,略凶! 饶是司机会几句中文,依然听不懂直译的酒店名字,直到其他载着客人的车子都没影了,他们还停在路边研究如何交流的问题。 “对了!”姜文曜一拍大腿,从裤袋里翻出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订酒店的时候他就担心记不住名字,特意把酒店中英文名和地址都抄下来,没想到这会儿派上大用场了。 司机看了英文地址,立刻发动汽车开出去,段容枫和姜文曜借着汽车开动的惯性靠在靠背上,整个人都虚脱了——看来他们需要个翻译。 路上,两人指手画脚,中英文全上,向司机打听哪里有靠谱的翻译,司机拧着眉毛连听再猜,也没弄明白他们说什么。最后还是段容枫聪明,用手机打开翻译软件,把他的问题在线翻译成英文给司机看。司机告诉他们,酒店就能找到。 两人长出口气,看来他们不用为看不懂菜单而饿肚子了。 在酒店雇了个年轻漂亮的女翻译后,两人的出行方便许多,可不方便的地方更多,对段容枫而言,每当他想暗搓搓靠近小蚊子吃豆腐的时候,女翻译总会双手握拳,用一种比他更龌龊的姿态暗暗关注着,这让段容枫相当的不爽,幸好女翻译很有职业道德没拍照,不然他指不定会上演一出异国杀人灭口。 姜文曜倒没太大感觉,一个劲问女翻译附近哪有可参观的墓地,或者古物比较多的博物馆。女翻译觉得这位游客的口味略重,怎么总往可能闹鬼的地方跑啊!可她还是把本地比较出名的几个地点指给姜文曜,姜文曜看了地图后兴冲冲拉着段容枫就要去见鬼,吓得段容枫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女翻译差点把端起来的咖啡扣在自己身上——这可是公众场合,你们难道要当众上演点劲爆戏份吗? 真是……必须拍照留念嗷嗷嗷! “你干嘛?”莫名其妙地看着一惊一乍的段容枫,姜文曜拍拍被弄皱的外套,段容枫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话都带颤音了:“这话该我问你吧?那么多景点不去玩,干嘛去墓地!” “不是你说想看看国外的鬼是不是比较凶么?”姜文曜白他一眼,欧洲灵异方面的传闻有许多,什么吸血鬼啊丧尸的,他以为段饭桶对这些感兴趣才选择来欧洲的。 段容枫:“……”好吧,他说过的话小蚊子都记得,他应该欣慰的,可他大老远跑国外来就是怕对方频繁接触鬼怪,想起点不该想起的东西,要是还往那些地方钻,他的苦心不就白费了! 用别的理由怕说服不了小蚊子,段容枫故作柔弱地瘫在凳子上,哆嗦着举起一条胳膊,举了一半又无力垂下。 姜文曜:“……”你是觉得女翻译的戏还没看够,再给她加演一场么! “小蚊子,你看我现在虚弱成这样,真遇到个凶猛的鬼,咱俩可就成亡命鸳鸯了。”段容枫捂着胸口狠命咳嗽,女翻译被他吓到,差点叫救护车。 姜文曜拦住拨号的女翻译,审视地看着段容枫,饭桶的气色说明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到底是魂魄刚刚归位,确实不该再和鬼走太近,这也是他同意段容枫出国的原因之一,方才他也是为了圆段饭桶的梦才脑子一抽想去墓地转转。另外,他能感应鬼在想什么不假,可谁知道和外国的鬼是不是能交流,总不能见鬼还带着翻译吧! 这么一想,姜文曜彻底打消见鬼的想法,重新翻地图选景点,段容枫长出口气,只要不去见鬼,小蚊子说去跳河他都跟着! 不见鬼容易,不见人就不可能了,他们敲定游玩路线,第一站就撞见个老熟人。 “嗨,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玩啊!”才哲把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推到头顶,热情地跟二人打招呼。闹鬼事件后,他和电台协商后决定停播“午夜鬼事”,改成一档温馨夜话类节目,虽然平淡了些,但好歹摆脱生命威胁了。 “是啊!”姜文曜招手,拖着不情不愿地段容枫走过去,现在的才哲不再是那个浑身散发阴郁气息的忧郁美少年,遮住脸的刘海彻底剪掉,换成清爽利落的短发,配上他阳光灿烂的笑容,真真儿是个阳光健气的活力小子。 段容枫斜着眼睛打量才哲,心想要是让冯鹏涛看到他这种打扮,准保兽性大发,这绝对是那糙汉子最爱的款啊! 才哲这次来是台里发的福利,好多同事一起,这些人都听说过段容枫和姜文曜为台里驱鬼的事,好奇地跟发现外星人似的把二人团团围住,他们都是靠嘴皮子讨生活的,每个都是自来熟界的高手,你一句我一句询问那次抓鬼的细节,还有向他们讨要护身符的。 姜文曜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太混乱的环境,段容枫更是怕他们勾起小蚊子的记忆,俩人脸色都难看得很,才哲看出他们不高兴,赶紧帮忙解围,带着还想追问的同事们离开,临走前约定晚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喝咖啡。 “大晚上喝哪门子咖啡,嫌睡得太好吗!”人家都走出老远了,段容枫还在气鼓鼓地念叨,姜文曜无奈地拉起他的手,段容枫立马变花痴,摇着尾巴跟小蚊子去景点玩。 折腾一整天,段容枫是真不想再去赴才哲的咖啡约,可姜文曜觉得大家在这么远的国外都能遇到就是缘分,去聊聊天也挺好,反正约定的咖啡店就在附近,他们终于可以不带翻译出门了。没办法,段容枫要死不活地换了身宽松的衣服,跟姜文曜去咖啡店见才哲。 他们到的时候,才哲已经在靠窗的位子坐着了,看到他俩立即起身招呼他们过去坐。段容枫以为点咖啡没什么难度,国内逼格高点的咖啡店也有用英文菜单的,他读不准却知道对应什么咖啡,可翻开这家店的单子,段容枫傻眼了——为啥只有当地文字啊! 才哲看出他们看不懂,热心地把单子接过去一项项翻译,问他们想要什么,再把要求说给服务员。看人家用流利的外语交流,姜文曜和段容枫都有点羡慕嫉妒恨,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外语,甭管哪国语言。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才哲抿了口咖啡,“你们帮了我和台里那么大的忙,我都没机会好好感谢你们。原本想等回国后找个时间过去找你们,结果谁知道,世界这么小!” “确实够小的!”段容枫想翻白眼,被姜文曜在桌子底下狠掐了一把,只好赌气似的把咖啡喝光,然后跟蛋糕拼命,几叉子下去,蛋糕变成蜂窝了。 才哲:“……”我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不要理他,他更年期了。”姜文曜淡定地喝咖啡,段容枫和才哲同时瞪圆了眼珠子。 才哲:看不出来嘛,保养的不错啊! 段容枫:你说谁更年期!他还是朵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呢好么! 段饭桶怨念更重,把自己的蛋糕戳碎后开始戳姜文曜的,姜文曜毫不在意,端过段容枫那份叉子都叉不起的蛋糕残骸慢条斯理吃着。 才哲想好的开场白被这么一搅和,全忘光了,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说话,无外乎什么时候来的,打算呆多久这类的,姜文曜一一回应,段容枫继续祸害蛋糕。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聊着聊着,才哲话锋一转,脸色也凝重起来。段容枫心里警铃大作,抢在姜文曜回应前开腔:“我们不打算回去了,国外能结婚,环境又好,以后我们就住这了!” 姜文曜:“……”先克服语言问题再说其他的行么! 才哲被噎的脸都白了,姜文曜于心不忍,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才哲摇摇头,神情很沮丧,“是我姐。”他说着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姜文曜和段容枫。段容枫真想把照片撕了,姜文曜赶在他伸出魔爪前抢过照片,一看,嘴巴张得老大—— 这,这不是那个和小三抢渣男的女明星吗! ☆、92|619 “这是你姐姐?”姜文曜看看照片,看看才哲,看看才哲,看看照片,完全不像啊! “是的,我们是亲姐弟,她长得像妈妈,我长得像爸爸。”说起自己的家庭,才哲笑得特别温柔,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不得不感叹这家子人基因真好,爹妈都这么好看。 “我姐的新闻你们多少也看过点吧,”笑容戛然而止,眉间笼罩着挥不去的忧愁,才哲用小勺搅拌着早凉了的咖啡,边叹气边说,“她高中毕业就有星探找她拍广告,入行这些年也算混出点名堂,名利双收,我们全家都为她感到骄傲,可谁都没想到,她最后会嫁给那么个男人。” 对于自己的姐夫,才哲连个像样的评价都懒得给,用他的话说,这位叫高含亮的姐夫要长相没长相,要事业也根本没法和他姐姐海涵比,论人品……当年是没看出来,不过后来闹出这么大的新闻,这位的品性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混娱乐圈的人普遍晚婚,所以到了适婚年龄,才哲的父母也没催海涵快点找对象,过了两年,海涵告诉他们,她有男友了,打算年底就带回家给父母过目。一开始家里人都可高兴了,才哲的老爸激动得差点把所有关系不错的亲戚都叫过来参观准女婿,还是才哲的老妈够冷静,说以后来日方长,别头次见面再吓到准女婿。 等真见了人,老两口都沉默了,才哲老爸一个劲庆幸没叫亲戚朋友来,让大伙看到闺女领回这么个人,还说不定怎么嚼舌头呢。娱乐圈嘛,女明星被包养,傍大款的传闻大伙都听腻了,家里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代表外界也知道。海涵这种经得起大银幕考验的美女,怎么着不得找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吧,不说像男明星似的那么帅,至少也得个头差不多,长相差不多啊! 可这个高含亮呢,穿个厚底皮鞋还没有海涵赤脚高,长相不能说磕碜,也绝对是中等偏下水平,身材更不用说,除了没有孕妇一样的啤酒肚,中年男人那点身材特点他一样没拉。这样的女婿拉出去,谁都会以为他是靠金钱打动美人芳心,偏偏他又没那个财力。 家里人摆明了不喜欢高含亮,但海涵一意孤行,非高含亮不嫁,最后家里人妥协了,由着她办了婚礼,顶着所有人的闲言碎语,嫁给了高含亮。 知名女星结婚,肯定有小报记者去挖老公的资料,挖来挖去,小报记者也傻眼了,这个高含亮完全没有博眼球的资格啊!最后各大网站登了篇“女星重情不重钱”为标题的报导,这事就算掀过去了。 婚后的海涵和高含亮正经幸福了一阵子,海涵特意减少工作,陪高含亮天南地北的游玩,高含亮看上哪栋房子,海涵二话不说就买,高含亮想换辆限量版豪车,海涵立刻把卡递过去让他随便挑。 听到这里,姜文曜表情诡异地摸摸下巴,他怎么感觉这种状态挺符合他和段饭桶的?他要买房子,段饭桶一口气买了三层楼,他没怎么开过车,段饭桶直接把家底都搬到怡园小区的车库……好吧,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的长相绝对平均值以上,想着,姜文曜弯下去的腰杆又挺直了。 “你们说,我姐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还好意思出去找小三!”才哲气得直拍桌子,立刻有服务员过来询问怎么了,才哲抹了把脸,情绪稳定些,示意服务员没事。等服务员走了,才哲深吸几口气,压着嗓门说:“我爸妈看到新闻差点没气死,恨不得我姐立刻跟他离婚,谁知道,唉,我姐那个死脑筋!” 正如新闻上说的那样,海涵不但没跟高含亮离婚,还公然在网上和小三开战,高含亮也真是个能人,用海涵给他的钱买各种奢侈品、贵重物品送小三,然后再花丁点钱随便买个什么送海涵,小三爱钱,海涵重情,两边都被安抚了。 “你不会是打算雇我俩去勾引小三,让她狠甩渣男,让你姐成功夺回你姐夫吧?”段容枫看窬∷频目床耪埽年妆凰腥荆灿煤傻难凵窨炊苑健s心敲锤鲋巧糖贩训慕憬悖肥挡桓枚圆耪艿哪越畋咂谕 “……”才哲快他俩气笑了,“不是,我说你俩想什么呢?” 两人同时抛了个“我们懂”的眼神,才哲直接翻白眼了。 看这俩人展开脑补模式停不下来,才哲气得摆摆手,示意他俩老实听自己说:“前阵子我不是撞鬼了么,台里也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后台长带我们去当地一个很出名的庙宇上香,求个平安。” 段容枫的嘴撅起老高,明明是他抓的鬼,干嘛去庙里拜拜?开张支票给他比什么都实际! 庙里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和尚,听说是很多年都不招待香客了,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点名让才哲去他的禅房里坐坐。才哲胆颤心惊地过去,老和尚和他对视半晌,告诉他,他有一段人鬼孽缘,虽然是孽缘,却也是他命里的正姻缘,叫他顺其自然,跟着本心走,不要过分恪守世俗的条条框框。 被冯鹏涛的鬼魂纠缠到自杀这事,才哲没跟任何人说过,所以老和尚点出来的时候,他本能地一惊,随即就想反驳。冯鹏涛已经被段容枫超度了,怎么可能再回来纠缠他,难道还会有其他的鬼来和他上演人鬼情未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才哲急忙改口,询问具体细节。 老和尚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他就全明白了,然后让才哲离开。才哲百爪挠心,但也知道这种高人都喜欢说话说一半,人家不想继续说,自己就是拿刀架着他脖子也没用。才哲出禅房的时候,老和尚又睁开眼,告诉他要小心某位家属,还说他家某个和他平辈的女性亲戚年底有大劫,搞不好会丧命那种。 这天晚上,才哲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一家人把家里沾点关系的人全都顺了一遍,最后觉得老和尚说的有大劫的就是他姐姐海涵,而那个需要提防的家属,就是高含亮。 “我认为这老和尚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就托人打听了下,有人说我姐这么死心塌地跟着我姐夫就不对劲,很可能是被人用了某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最好能查查我姐和高含亮是什么时候认识,怎么交往的。” 段容枫托着下巴,难得安静地听才哲说话,他不想知道才哲的姐夫对他姐都干了点啥,他只好奇老和尚说的孽缘也是姻缘是不是真的,要知道冯鹏涛那个痴情种还在地府蹲着呢,说不定哪天鬼门大开,就冒出来了。希望这货掌握点分寸,别再把才哲吓到自杀了。 “你姐夫不会真对你姐做什么了吧?”看才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姜文曜就知道他肯定查出了什么,而且八成和灵异有关,不然也不会跟他们这两个外人说家丑了。 “那个高含亮!”才哲差点又喊出来,段容枫和姜文曜一起跟他摆手,才哲哼哼半天,压低音量说:“这几年我也认识了几个圈内人,有个朋友正好和我姐合作过,也见过高含亮,他说我姐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了高含亮,时间就是她给家里打电话说年底带男友回家的前两天。” 认识两天就说要带回家?有点仓促吧?姜文曜和段容枫交换眼神,俩人都觉得有诡异,不过这年头一见钟情闪婚的多了去了,不能因此就怀疑其中一方用了不正当手段吧! “朋友跟我说,宴会上是高含亮主动搭讪我姐的,可我姐看不上他,根本就不搭理他。听说高含亮经常参加宴会,看到漂亮的女明星就主动勾搭,没一个理他的,所以你看他和我姐结婚又闹出这么大丑闻,都没有人出来揭他的短,因为根本就没人记得被这么个人搭讪过。”才哲义愤填膺,恨不能挖个坑把高含亮埋了,如果海涵以前就知道他同期勾搭过别的女明星,是不是还会那么不管不顾地嫁给他? 才哲觉得还是很有可能,因为…… “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些让别人爱上自己的手段吧?”才哲往前探探身子,挑起半条眉毛,满脸渴望地看着段容枫和姜文曜。猜到这种可能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两个人,但又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就想着等过阵子有假期了过去当面咨询,现在既然异国偶遇,他实在没忍住就先问了。 姜文曜看向段容枫,这些专业的东西他不懂,完全帮不上忙。 段容枫沉思片刻,他确实听说过不少非常规的方法,但那都划归到蛊类里,有专门的养蛊人处理,他们驱鬼世家接触的不多。 “我上网查过,”见两人都不说话,才哲只好把他搜集来的线索摆出来,“有人说情蛊能让原本不爱你的人转变心意,一心一意爱上你,但这种方法风险很大,一旦有人变心,两个人都会死。”才哲撇撇嘴,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那高含亮用在他姐身上的肯定不是情蛊,那头小三都如此高调了,高含亮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段容枫也摇头否认,情蛊算是流传最广的说法,也是确实存在的一种蛊术,不过使用蛊术的人都是行家里手,一窍不懂的人根本无法驾驭。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敢拿性命堵一生一世的人太少,就看高含亮那遍地撒网钓大鱼的架势,也不像有这份胆量。 “也有人说养狐仙能心想事成的。”才哲放出第二种可能,这回不用段容枫表态,姜文曜就先给否了:“你先问问狐仙们现在敢不敢出来吧,被哪个黑心商人看上,那身狐狸皮就变成大衣了。” 才哲:“……”谁规定狐仙非得披着狐狸皮出来! “狐仙帮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欠过这个人的情,要么是想积功德,不管闹智榭觯疾换崛ズθ恕!倍稳莘惚镒判Γ鲎t祷卮穑笆虑榉17沟秸庖徊剑艉苫故前锔吆撩曰竽憬悖褪窃谧髂酰挥懈呷斯埽咸煲膊换岱殴摹!焙啥伎释山俜缮岬糜蒙锨甑牡佬凶稣庵炙鹑瞬焕旱氖拢呐虑饭俅蟮亩髑椋裁挥姓饷椿沓鋈プ约旱摹 “或者那个高含亮自己就是个狐狸精?”才哲咧咧嘴角,“这种可能应该没有,就他那长相,真是个狐狸精也是被雷劈过的。” 姜文曜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段容枫笑得快打滚了。 “还有一种说法……”才哲突然板起脸,表情略显阴森,姜文曜和段容枫不自觉地跟着正经起来,“有网友说,用小鬼下巴上的油抹在嘴上,亲谁谁中招!” 才哲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对面的两人都有点恶心,心说让高含亮那种长相的亲就够亏本了,结果高含亮不嫌恶心,还在嘴上抹尸油?若真的是这样,还是不要让海涵清醒的好,不然这妹子非把自己恶心死不可。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你们听说过类似的方法吗?好像是降头那类的。”才哲也知道这个话题有点影响食欲,被旁边的客人听到也不好,所以过程省去,直奔结果。 段容枫没有回答他,这几年不管还是电影,时不时都会提到降头,导致降头的名声比很多本土法术名声都大,但这不代表降头的普及性就高,事实上会降头术的人比蛊师还少,能不走偏门修炼出成果的更是凤毛菱角,至于那些走歪路的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任何术法都有好的一面,也都有坏的一面,关键看掌握术法的人如何运用,养小鬼这东西,养好了能给主人增加运势,养不好了可能会出人命,作为和鬼势不两立的驱鬼世家份子,段容枫对小鬼相关的一切法术都是反感的,因为对他们而言,没有小鬼是超度不了的,人家能去投胎,干嘛要留在世间供人驱使。 才哲还眼巴巴等着,段容枫老不说话也不合适,想了下措辞,只给出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要确定海涵是不是被高含亮用了手段,必须见到本人,他和姜文曜短时间不会回国,就算回去也不打算再碰这类事,所以他把才哲踢给了裘五,那小子最近刚回去,整天发信息问他是如何被一件衣服弄晕的。 挂断裘五的电话,段容枫又拨通一个屏幕不会显示的号码,嘟嘟声之后,那边传来个粗犷的大嗓门:“喂,段兄弟啊!你咋有工夫给我打电话呢!想我了是不!” “想见到你的亲亲小宝贝就给我闭嘴!”捂着手机躲到角落里,段容枫凶巴巴地警告冯鹏涛。冯鹏涛一听他这么说立马降低音量,跟接头似的低声问:“段兄弟,你说啥,我能见到才哲小宝贝了?你说的是真的?不会是忽悠的我的吧?” “听着,你去找那个叫齐向东或者彭槐的鬼差,让他们给你开个假条,完事你去香水小区,找个叫裘五的,那小子很好认,不管走到哪身边都跟着个大公鸡。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会带着你去见才哲,记住,才哲最近遇到点麻烦,不想他有事就规矩点,别坏了规矩!” ☆、93|620 “倒不用那么麻烦去开假条,我有通行证的。”冯鹏涛小声念叨着,段容枫挑挑眉毛,几日不见,连阴间的通行证都弄到手了?这家伙不会打算在阴间建立第一大社团吧? “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才哲小宝贝咋的了?”冯鹏涛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担心,听说才哲遇到麻烦,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该不会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他吧! “他没事,”段容枫想逗逗冯鹏涛,又觉得这么做有点过分,就好像谁敢拿小蚊子的安危逗他,他会砍人的,“是他姐姐,现在还不能确定事啥情况,你跟着裘五去查查,注意安全。” “得嘞!”一听不是才哲小宝贝有危险,冯鹏涛的底气立马足了,那突然提高的大嗓门,差点把段容枫的耳朵震聋了,“你就放心吧,这事交给鹏爷万无一失,我这就收拾,马上出发!” 段容枫看看时间,推算着时差,估计国内已经是半夜了:“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吓到人!”见鬼已经够惨了,更惨的是这只鬼还是个拎着棒球棍的大哥,想想就觉得撞鬼的人上辈子缺大德了,“还有,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让你那帮兄弟嘴都严点,谁敢说出去,别怪我不客气。”段容枫冷冰冰地说,威胁意味十足。 冯鹏涛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你这话说的,我鹏爷的兄弟都是嘴巴最严的,谁敢乱说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先清理门户!” 段容枫满意地“嗯”了一声,知道他去鬼界的人不少,想把消息彻底封锁住只能依靠冯鹏涛这个做老大的。叮嘱冯鹏涛尽快出发,行动中一切都听裘五的,段容枫挂断电话,溜溜达达回到咖啡厅,才哲和姜文曜都巴巴地看他,段容枫煞有介事地点头。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才哲那张脸立刻多云转晴,笑得那叫个阳光灿烂,段容枫懒得听他说没用的客套话,拉起姜文曜就走,姜文曜只好扭着脖子嘱咐他尽快回去,没有亲近人引荐,裘五恐怕连靠近海涵的机会都没有。 …… 酒店豪华套房里,咖啡喝多的两个人躺在超大的床上滚来滚去,段容枫一门心思滚到小蚊子身上,没注意有人滚累了临时下床倒水喝,段饭桶一溜跟头滚到了地上,正摔在姜文曜脚底下。 姜文曜:“……你也渴了?” 段容枫捂着磕伤的脸,泪眼八嚓地点头。 “老实说,我以为你会接才哲姐姐的案子,一看就能赚不少钱。”把段饭桶扶到床上,姜文曜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递过去,段容枫立马捧过来咕咚咕咚全喝了,间接接吻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美好。 “咱有房有车了,装修也基本搞定,还赚那么多钱干嘛!”段容枫说得理所当然,而后捂着还在疼的面颊期期艾艾地说,“而且我现在是伤号啊,谁知道那个高含亮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真遇到个刺头,我又没力气跟人家打,岂不是丢脸还砸了招牌。” “唔,”姜文曜承认段容枫说的有道理,可又为段饭桶把他排除在外有点郁闷,“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啊,我也能独当一面的!”见段容枫一脸不相信地看自己,姜文曜急忙挺起胸膛,十分认真地在胸口上拍了拍,把他勇斗黑袍人……的一根毛的事迹说了一遍。 “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听说黑袍人,段容枫一震,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抓着姜文曜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姜文曜一愣,下意识摇头,当时黑灯瞎火的,对方又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他能看见就怪了。不过他脑子里有个影像,不晓得有几分是真,他想了想,还是简单描述给段容枫听。 “那人消失后,你在地上捡到一根黑色羽毛?”见姜文曜点头,段容枫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大了,“那根羽毛什么样的?” 姜文曜不舒服地扭了扭,段容枫这才“啊”地一声松开他的胳膊,睡袍下面的胳膊都红了,段容枫心疼地把他的胳膊拉过来小心地揉着,可对刚才问题的结果依然很在意,不住地催姜文曜快点说。 “就是一根羽毛,能是什么样!”姜文曜也来脾气了,赌气靠在床头,对段饭桶的话爱答不理。不就是一根破毛么,居然为了一根毛就这么用力掐他,敢情这饭桶不仅会吃,还会家暴? “那根毛是不是通体乌黑,深夜里也像是会发光?”小蚊子生气,段容枫比谁都着急,可这件事不问清楚,他实在没办法冷静,更别说安慰人了,“而且拿在手里很凉,上面有非常浓重的阴气?” 姜文曜纳闷地看他,点头:“你怎么知道?你以前见过?”怎么可能,连段太爷爷都说没见过,这只饭桶是在哪里见的? 段容枫抿紧嘴唇皱着眉,靠在床上一言不发,姜文曜推了推他也没有反应,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回忆,他记得段太爷爷说过,偷袭他们的鬼身上好像就有几根类似的毛,难道段饭桶也见过偷袭太爷爷和武老头的黑袍人? 这下姜文曜顾不上生气了,在段容枫的大腿内侧肉最嫩的地方狠命掐了两把,段容枫惨叫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蚊子,你要谋杀亲夫么!”还没怎么着呢,小蚊子就家暴他,呜呜,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你是不是见过那根毛?是不是见过那个穿黑袍的家伙?”姜文曜紧张地摇晃段容枫,丝毫没关注已经青紫一片的大腿…… 段容枫为自己的大腿点了根蜡,坚决地摇头:“我没见过,真的没见过!” “那你怎么能形容出那根毛什么样子?”姜文曜瞪圆了眼睛,审犯人似的盯着段容枫,生怕露过对方的微小表情。 “我,我是在太爷爷的书房里看到的,我当时还好奇呢,他是从哪儿淘换来这么个东西,刚才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段容枫使劲眯着眼睛,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大,再加上腿疼下意识流出的丁点眼泪,姜文曜看了半天,愣是没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出半点情绪。 放弃和那双睁着闭着差不多的眼睛较劲,姜文曜泄气地抱着枕头生闷气,说不上为什么,最近他总觉得段饭桶有什么事瞒着他,每当他或正经或随意地询问,段饭桶总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说。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这么严防死守?姜文曜有点生气,他以为凭他们现在的关系,彼此间不该再有秘密,可现实却恰恰相反,他能感应出对方心里有很多心思没告诉他,而他又不是个喜欢拉下脸刨根问底的人,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他感觉两人间隔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阻碍,总是阻隔着两人更进一步。 如果只是普通的秘密,他也没兴趣深挖,毕竟谁还没点不想对人言的想法和过往呢,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段饭桶藏起来的秘密非常危险,他不该让他一个人扛着。 难道在段饭桶的眼里,他就这么不堪一击,连共同承担危险的能力都没有吗?姜文曜禁不住翻开左掌细细看着,这是他唯一能和段饭桶站在同一阵线上的武器,可他现在还没掌握如何灵活运用,这么看来,他确实没资格帮他分担。 姜文曜在心底叹了口气,这辈子第一次,他渴望力量,渴望与段容枫并肩而立。 共进退,同生死。 干净的手掌上多了一只白皙有力的大手,段容枫抚摸着姜文曜的手心,然后一点点用力握牢。他的灵魂里有小蚊子近半数的元神,他也已经觉醒,怎么会感应不到对方在想什么,如果是别的,他不介意和他分享,唯独这件事不行! 小蚊子,我这辈子就瞒你这么一件事,别怪我。 姜文曜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和段容枫无声地手牵手到午夜,咖啡的作用过去,渐渐困了,就躺下睡了。段容枫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没在太爷爷的书房里看到那根毛,他会知道那根毛的特征,是因为那是长在古樊胸口上的,而小蚊子脑海中的那张脸,也和古樊有八分像! 难道古樊没死,他竟从鬼王那团幽冥之火中逃生了? 胸口闷得难受,段容枫索性坐起来,去阳台上坐着吹凉风。如果两家鬼衣店铺的主人是别人,哪怕是古樊最得力的手下,他都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可如果是古樊,他说什么都要亲自出马。 一方面,古樊的力量绝不是太爷爷他们能抵挡的,对方轻而易举伤了武老头就是最好的佐证,而更重要的,是他咽不下当年那口气。有仇不报非君子,段容枫自问可能不算君子,但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年古樊那么算计他,还害得鬼王险些烟消云散,这个仇不能不报!而且古樊和小蚊子见过面,指定认出小蚊子就是鬼王的转世,他买的衣服被“加料”,搞不好古樊也知道他就是子枫的转世,对方摆明了冲着他俩来,恐怕他们是躲不掉的。 段容枫纠结地看向卧室床上的姜文曜,以前小蚊子面对鬼类时偶尔会冒出奇怪的话,事后又没什么印象,说明鬼王的元神有苏醒的迹象,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真正觉醒,甚至面对古樊也毫无印象,很可能是鬼王无法面对爱人在眼前消散,无法面对生灵因自己而死亡,潜意识在回避觉醒。他唯独弄不准的,是古樊的意图。 假如古樊真的没死,他为什么来到凡间,还开了两间害人的店铺?总不能说下这么大盘棋,就为了对付他和小蚊子吧?以他们当日的实力对比,古樊完全可以暗中下手,再魂飞魄散一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俩。可古樊没这么做,古樊在卖给他的衣服里放了个劲道十足的阵法,把他的魂魄冲到地府,进了鬼界,被满轩和阮行发现,帮助他觉醒,另一边,古樊不惜用自己的羽毛幻化出个替身出现在鬼王面前,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有隐瞒姜文曜就是冥曜的意思。 难不成,古樊是希望他们俩觉醒的?段容枫惊出一身冷汗,他和鬼王觉醒,对古樊有什么好处? 越想脑子越乱,段容枫真想放声咆哮,又怕吵醒小蚊子,憋得他一拳拳狠砸墙壁,差点把墙砸塌了。 第二天出去玩,段容枫明显心不在焉,吃当地美食也兴致缺缺,睡眠不足在那张妖孽脸上留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女翻译一见他这样,就换上那种莫名诡异的眼神,而且目光专往下面瞄,段容枫总觉得她要上来扒自己裤子。 “你没事吧?”姜文曜担心地拉住对方,他有些后悔昨晚太冲动,其实饭桶告不告诉他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牢牢把人看住,就没什么是不能两人一块扛的。 “小蚊子,我有件事想问你。”段容枫说着,凉飕飕地看了眼目光围着自己绕圈圈的女翻译,女翻译了然,调皮地打了个敬礼,换到别的桌上吃东西去了。 姜文曜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是不是饭桶要跟他摊牌说秘密了? “小蚊子,如果一个人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但已经忘了,现在却有个人非要他想起来,你说他是该顺其自然想起来,还是躲得远远的,拒绝回忆?”段容枫问得小心翼翼,姜文曜却误会了——怪不得段饭桶总是吞吞吐吐,原来他有一段不敢去触碰的不好回忆? “我想知道,是哪种类型的不堪回首?”姜文曜试探地问,他不敢给出肯定或否定的选择,生怕会伤害到对方,也伤害到彼此的感情。 “就是……”段容枫皱巴着脸挠挠头,“做错了一件事,引起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想起来意味着无边无际的自责和愧疚,想不起来却可以潇洒快乐地生活,假如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问他这种问题,就说明什么都想起来了吧?姜文曜自动把事件主人公和段容枫对号入座,用知心大哥的语气劝慰着:“想不起来固然能快乐,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这种快乐只是假象,谁也不敢说他以后永远都想不起来,就算一辈子都不记得,也无法回避他确实曾经做错过。” 段容枫沉重地点头,是啊,他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小蚊子全部想起来,那时的小蚊子会更痛苦吧。 “想起来也许会很痛苦,可不是就此失去了希望,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那就尽力去弥补当时的过失,无法挽回的不能改变,但总有些事是能去做的,只要把这些该做的事做好,没准会让结果有所扭转。”姜文曜灼灼地看着段容枫的眼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予对方面对现实的勇气和力量。段容枫久久不语,他想起满轩和阮行的苦苦哀求,想起险些被撕成碎片的小少年,想起鬼界挣扎在黑暗和绝望中的那些生灵,假如他们一味逃避,会有更多人丧命,这是子枫和鬼王改变鬼界,建设鬼界的动力,现在却成了他逃避的借口。 他到底是怕鬼王觉醒后会痛苦,还是根本就是他在下意识逃避,拒绝触碰过去的回忆? 两种声音在脑子里不断争吵,段容枫痛苦地抱住脑袋,姜文曜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急忙坐到他身边,用力抱住他。段容枫像疯了似的甩脱姜文曜,冲出餐厅,在遍洒阳光的大路上奔跑,姜文曜紧张地在后头追,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也许,不去回忆,单纯地享受眼下的快乐才是正确的选择? “啊!!”段容枫仰天怒嚎,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都呐喊出去,姜文曜追上来,不管不顾地抱住他,他希望饭桶知道,不管发生过什么,他都愿意和他共同承担,哪怕下地狱,哪怕受尽折磨与痛苦,他也永远会在他的身边。 喊叫戛然而止,段容枫猛地转过身,用深如海的眼神逼视着姜文曜,姜文曜先是好奇,而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段容枫看着他晕倒在自己的怀里,眼里漫上水光。 不管将要面对什么,他们都在一起。 就像当年一样。 ☆、94|620 拒绝了女翻译和路人的关心,段容枫把昏过去的姜文曜扛回酒店,把人摆在大床上,自个儿去收拾行李,等对方醒了,他们也该回国了,真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异国之旅会这样收场,他最向往的海岛还没去过呢,阳光,沙滩,海浪,裸·男……唉! 段容枫重重叹口气,把装得乱七八糟的箱子扣上,一回身,背后站着个人,毫无准备的段容枫被吓得向后仰,身后人反应不及,他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只听“咔”的一声,箱子貌似被坐坏了。 “……”段容枫揉揉饱受摧残的臀部,再摸摸明显塌了一块的箱子,郁闷地看向无声无息扮演背后灵的姜文曜:“小蚊子,你醒了怎么不叫我啊?” 姜文曜挠挠头,顶着鸡窝头无辜地看他,仿佛做错事的是对方,段容枫败下阵来,认命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待会去附近商场买个新的吧,就是可怜他这个限量版的皮箱,总共用过两次,上次装阿丢,被某不道德的狗尿了一下子,这回直接去垃圾场报到了。 “要回去了吗?”看段容枫蹲在地上忙活,姜文曜把鸡窝抓成了爆炸头,段容枫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触电般地跳起来转回身,两手紧紧握着姜文曜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你不会什么都没想起来吧?”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一确定的是鬼王觉醒后,肯定会心急询问鬼界的现状,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小蚊子一脸懵懵懂懂,就差在脑门上贴几个问号表示他的疑惑了。 “好像……想起来了一点吧。”姜文曜不确定地说,晕过去的时候,他脑子里涌现了许多画面,其中一部分他并不陌生,那些场景曾在无数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乱入他的大脑,还有些是他从未见过的,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而当事人就是他自己。 段容枫瞠目结舌,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鬼王觉醒后,淡定的有点过分了吧?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段容枫试探性地问,姜文曜甩给他一个“你有病吧”的眼神,把他推到旁边,将扔的到处都是的行李收拾好,买了箱子直接装进去就行了。 在段容枫的不懈纠缠下,姜文曜耐着性子做了个自我介绍,他说,他叫姜文曜,也叫冥曜,是零件厂请长假的小助理,也是鬼界曾经的鬼王。 “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段容枫脱力地靠在墙上,整个人木雕泥塑一样。在他的印象里,鬼王是高高在上,英雄式的人物,偶尔的温柔也属于内敛形的,和眼前这个有些木讷,擅长家长里短的小男人……完全不搭啊! “嗯。”姜文曜边回应边把段饭桶收拾的其他箱子打开,果然,里面乱的天怒人怨,姜文曜忍着掀桌的冲动把所有东西倒出来,一样一样整理好,全收拾完,发现段容枫还贴在墙上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幅离体壁画。 “你,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段容枫眨眨眼,姜文曜也眨眨眼:“说什么?说说你坐烂的箱子多少钱?还是一会买新箱子要花多少钱?” “不是,”段容枫抓狂了,“你既然想起自己是鬼王,是鬼界之王冥曜,难道不该说点什么?那天那根毛是谁的,你不可能猜不到吧?” “哦,”姜文曜恍然大悟地点头,想了半天,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那晚我见到的是古樊的替身,看来古樊还活着。” “还有呢?”段容枫被对方挤牙膏似的回答磨得彻底没了脾气,顺着墙壁出溜着坐在地上,拍拍身旁的空位,姜文曜拿了两罐啤酒,去坐过去,分给段饭桶一罐。 “还有……”姜文曜开启啤酒喝了两口,在段容枫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有见地的长篇大论时说了一句,“回去后我要开始上班了,这次出国都忘了继续请假,我怕刘主任发脾气把我开了。” 段容枫:“……” 姜文曜:“马上年底了,现在被开太不划算了,我还等着年底双薪和大红包呢。” 段容枫:“……咱能说点正事吗?” 姜文曜理所当然地看他:“这还不算正事?没了工作我拿什么养自己,养我儿砸,还要养你这个饭桶?没有双薪和大红包咱拿什么买你那些个贵死人不偿命的破箱子?什么破玩意,卖那么贵,比纸箱子都脆!” 段容枫抱着啤酒罐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他的脑子有点乱,他想静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在段容枫开启自暴自弃模式的时候,姜文曜突然正经起来,段容枫翻开一只眼皮白他,他算看出来了,小蚊子觉醒后变坏了,成心耍他呢! “饭桶……”长时间的沉默后,姜文曜终于开口,“你要清楚一点,就算我们恢复记忆,也不代表我们还能变回曾经的鬼王和子枫。” 段容枫浑身一震,他没想到姜文曜居然是这种想法。 “冥曜以为自己在那场浩劫里灰飞烟灭,没想到他最爱的人替他挡了致命一击,他为了给他的爱人制造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不惜把自己的元神分割一部分给对方。”姜文曜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些都是与他无关的人,与他无关的事。段容枫抿紧嘴巴,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得以重生在人间,但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冥曜,鬼王的大半元神和力量留在鬼界镇压番天印,而我只是他的一部分元神,就算找回鬼王全部的元神,我也只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你也一样,”姜文曜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歪在地上的段容枫,“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经历坎坷的亡魂,你是段家的子孙,是人类,前世给我们留下了不可推卸的责任,比如跑到人间害人的古樊,我们一方面要去完成它,另一方面,也要过好这辈子,这才对得起现在这副身体。” “你说的是真的?”段容枫猛地弹起来,直勾勾望向姜文曜,姜文曜坚定地点头,目光温柔地和段容枫对视。眼里清晰地映出彼此的样子,段容枫释然地笑了,看来是他庸人自扰了,他该相信小蚊子的。 “说说吧!”移动到沙发上,姜文曜重新开了罐啤酒,边喝边看段容枫。段容枫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小蚊子,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之前一系列反常的反应说明他早就觉醒了,但他们都是转世喝过孟婆汤的人,而且都属于魂魄受损的类型,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根本无法回忆起前世的恩恩怨怨。 “你早就猜到了吧,就是,魂魄离体的时候。”段容枫一口气喝了两罐啤酒,酒壮熊人胆,一股脑把他进入鬼界后的遭遇说了一遍,“我本来不想让你也想起这些,毕竟,那些记忆真的不太好。” 姜文曜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两人碰了碰啤酒罐,姜文曜欲言又止:“你说鬼界现在,又陷入黑暗了?” “是啊!”段容枫耸耸肩膀,“满轩说当年是他们亲手把火坛点燃的,而且燃烧了好长时间,他们也是看火坛短时间内不会熄灭,阮行才会把他掌心那部分属于你的元神取出来,送进轮回。” 姜文曜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他要好好感谢这两个昔日的朋友,要不是他们的神来一笔,他又怎么能在阳间和段饭桶再续前缘。不过…… “没有幽冥之火,鬼界恐怕又陷入无边的混乱了。”说这话的时候,姜文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忧愁,这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他可以放下鬼王的风光,做一世平淡的凡人,但鬼界没有了幽冥之火,却会倒退回几千几万年前,被他连累害死的人救不活,他却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那些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在绝望的黑暗中死去。 “嗯。”段容枫重重地点头,没有了鬼王的鬼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处没有任何留恋的风景,他可以冷漠地看着那些人相互攻击,撕咬,可那里终究是鬼王最深的羁绊,即便鬼王不再,小蚊子依然放不下。小蚊子放不下的,他就情愿一起扛。 “我现在,”姜文曜翻开手掌,左掌心的天眼依稀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有黑色的火焰闪动,但那火光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没有重燃火坛的能力。” “我知道,”段容枫点头,不忘补充一句,“其实他们也知道。” 满轩和阮行找上他,就是希望从他身上取走鬼王的那部分元神,想方设法让这部分元神回归到姜文曜身上,这样姜文曜就可以找回一部分力量,在满轩和阮行的陪同下去地府,将分散的元神合而为一。鬼王复活,地府才有希望。 “鬼王复活,呵……”姜文曜苦笑两声,鬼王是鬼界生灵,没有实体的,怎么可能和姜文曜共生?鬼王复活,意味着姜文曜必须死。 “也许,点燃火坛不必非得鬼王复活。”段容枫生怕小蚊子突然脑抽,上演个大义凛然去赴死,急忙出谋划策,“你不是用幽冥之火对付过古樊的那根毛吗?说明即便是转世投胎的你,依然能控制幽冥之火,所以你只要让自己变强,拥有足够的实力,就能重燃鬼界火坛,让鬼界安定下来,但是……” 段容枫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弄清楚幽冥之火为什么熄灭,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出过问题,怎么后来接二连三地熄灭?我觉得一定有人从中搞鬼!” 姜文曜早就想到这一点,不过当时因为古樊被地府扣押,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救人上了,没分出精力调查这些,不知现在入手是否有点晚。 “还有个疑点。”想到古樊,姜文曜的目光黯淡了些,对于曾经的生死兄弟的背叛,他就算看开了,想起来也还是会难受。段容枫知道古樊是鬼王心里的一道坎,嘴上说的再潇洒,心里还是会痛一阵子,他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他,让他知道,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始终在他身边。 姜文曜感激地笑了,在段容枫嘴上亲了下,不给对方抽风卖蠢的机会,正经地说:“按照古樊当初的说法,他会把你当成是地府的奸细,是因为地府刻意栽赃,而后他被抓进十八层地狱,也是因为他勘破了地府的秘密。” 段容枫不屑地哼了两声,那种人说的话,也就没脑子的人才会信吧!算起来,那时候的鬼界只有他一个人有脑子!段容枫狠狠地替自己骄傲了一把。 “可你我离开鬼界这么久,地府好像从来没表现出吞并鬼界的意图,也就是说,地府要攻打鬼界纯属是古樊编造出来的。”姜文曜忍不住给鬼王的智商点蜡,“只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地府有点身份的鬼差都认得古樊,就算古樊在地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们也会想办法通知我,让我处理,那古樊怎么会被关进十八层地狱,还有那么多鬼差看守?” 要不是防守那么严,他们一再救人失败,他也不会上古樊的当,子枫也不会上天偷那个该死的番天印。 “你是说,古樊和地府的某个人有勾结?”段容枫也反应过来,当年古樊一口咬定地府对鬼界有意图,他虽然一直防着对方,但也下意识相信了这种论调,从未想过通过正常渠道和阎王沟通,假如他们和阎王面对面把话说清楚,或许后面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而且你不觉得咱们带着番天印去救人那次,十六层地狱里那只恶鬼逃跑的很突然吗?”姜文曜幽幽地叹口气,他真怀疑当年的自己是不是脑袋空空,大概凝聚成生命体的时候光顾着强化力量属性,忘了填充大脑? “确实很可疑。”段容枫越想越觉得当年的事不对头,如果只涉及鬼界,他们完全可以当成家务事慢慢解决,可如果关系到地府,甚至阳间,那就不能等闲视之,段容枫再也坐不住,拿起电话一顿拨号,让齐向东和彭槐去查当年逃掉的恶鬼归谁管,那只恶鬼最后抓没抓回来,之后又找冯鹏涛,让他发动那群还在地府瞎混的小弟去打听小道消息,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最后,段饭桶把手机一扔,拉起姜文曜杀出酒店—— 赶紧买箱子,他要回家!! ☆、95|621 对于段容枫和姜文曜的突然回归,段家人的态度呈两极分化,段太爷爷贼溜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来绕去,成天在两人面前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太想问问这俩人是不是某方面生活不和谐,吵架了,才提前结束了度假,可他很清楚,只要他敢问,自家曾孙绝对敢大义灭亲。 和段太爷爷截然相反,段德宝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他巴不得儿子和那个一看就是花瓶的男人断绝关系,他手头有好多门当户对的姑娘资料,就等着抱孙子了。 段容枫懒得理家里这帮没当小报记者简直屈才的神经病,回到卧室把房门一关,和姜文曜研究怎么深入调查。当年的事主要集中在地府和鬼界,这俩地方都不是他们现在能随便去的,地府的事可以交给齐向东和冯鹏涛去查,鬼界那头可怎么办啊? “要不让满轩和阮行去查吧,他们常年呆在鬼界,找线索也会容易些。”姜文曜拿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看来看去,他们能用的就那么几个人。 “那两个饭桶!”段容枫不屑地哼哼,“就算咱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也得先找到他们的人再说吧!”满轩和阮行想唤醒鬼王被他拒绝后,他就和那二位分道扬镳了,天知道那两个笨蛋这会儿在鬼界还是在人间。 姜文曜手一抖,把白纸戳了个洞,听段饭桶说别人是饭桶什么的,好违和。 “对了,”姜文曜捂嘴偷笑的时候,段容枫眼睛一亮,用脚踹了踹姜文曜的大腿,“你当初是不是把甲乙丙丁派下去找我了?要不再让他们下去一趟,把满轩和阮行那两个蠢货找上来!” 姜文曜抹了把脸,故作正经地说:“我派下去的不止甲乙丙丁。”然后在段饭桶疑惑的目光中打了个响指,唰地一下,卧室里多了两排白花花,脚不沾地,半男不女的纸人。 段容枫:“……小蚊子,你不会是把武老头的店都烧了吧?”这么多纸人,够武老头做好几年了。 姜文曜无所谓地摸鼻子,他那阵子火气大,没把武老头一块烧了就不错了。 “这么多纸人,找蚂蚁都没问题了。”段容枫在纸人大军里穿梭着,那叫个得意,姜文曜想了想,换了张新的白纸,用鬼文字在上面写了五个大字:不来是小狗!!完事把纸条一烧,每个纸人手里都多了张一模一样的字条。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19节 段容枫看着那两个加粗加重的叹号,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仿佛看见满轩和阮行看到字条时风中凌乱的模样,没准他们会就此放弃复活鬼王。 把纸人们打发走,段容枫和姜文曜硬着头皮去找充满电就等着放大招的段太爷爷,老爷子见了他俩二话不说,拎着藤条就往段容枫屁股上抽,疼得段容枫叫唤得跟杀猪似的,一个劲儿往姜文曜身后躲。姜文曜也被段太爷爷突然发难吓了一跳,边用身体护住段饭桶边劝,老半天,段太爷爷才气咻咻地丢下藤条,坐在桌案后头喝茶顺气。 段容枫和姜文曜面面相觑,都纳闷老爷子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要么就是更年期二期到了。 “你这个臭小子,”一杯茶喝完,段太爷爷满血复活,指着段容枫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小文子的事?啊!说好了欧洲游,再去海岛休养,结果呢,你们走了几天就回来了?一定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乱来,惹小文子生气了对不对,我,我今天打死你个不争气的小混蛋!”段太爷爷抄起桌上的砚台,照着段容枫的脑袋砸过去,段容枫缩着脖子躲出老远,开什么玩笑,被这东西砸上,他就“肝脑涂地”了好吗! “太爷爷你误会了,我们没吵架,我们回来是有别的事。”同样心有余悸的姜文曜急忙挡在段太爷爷前面,阻止老爷子继续行凶,年轻版小老头瞪着眼珠子,鼻子里喷着气,跟斗牛似的,姜文曜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扇风,段太爷爷总算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了。 姜文曜回头看段容枫,两人同时抹了把汗,老爷子发飙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太爷爷,”段容枫胆颤心惊地坐到书桌前,屁股搭在椅子边上,生怕太爷爷再出狠招,“最近有没有查到什么新线索啊?” 白了眼嬉皮笑脸的段容枫,段太爷爷没好气地说:“有新线索我还会在这儿坐着?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好好出去玩,成心回来奚落我老头子的是吧!”段太爷爷边说边抬手,段容枫赶紧抱头,等了半天也没挨揍,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发现段太爷爷胳膊肘支着桌子,两手捧着下巴,一副委屈忧愁的样子。段容枫咽了下口水,费劲巴拉地坐回到椅子边上。 “太,太爷爷,”段容枫真想落荒而逃,可看看旁边不动如山的小蚊子,他只好撞着胆子再去摸老虎屁股,段太爷爷甩给他个“有屁快放”的眼神,段容枫不敢磨蹭,立刻发问,“太爷爷,您有没有办法把我这半只天眼转到小蚊子身上,或者有什么快速修炼的方法,能增强我俩天眼的力量?” 姜文曜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若注入太多鬼王元神,恐怕身体会承受不住,他们不指望鬼王复活,但姜文曜也必须寻回一部分力量,才能去鬼界点燃火坛,终止那里没有尽头的黑暗和混乱。 “你问这个干吗?”段太爷爷顿时正经起来,眼神凌厉地在两人身上扫荡,段容枫有点蛋疼,求助地看向姜文曜,姜文曜觉得总瞒着也不是个事,索性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段容枫垂头丧气地在边上听着,生怕老爷子因为他前世犯下的错再暴揍他。 段太爷爷听完后两只眼睛瞪成了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姜文曜担心地在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爷子触电般跳起来,绕到桌子外头,冲姜文曜和段容枫正儿八经抱拳鞠躬。 段容枫:“……” 姜文曜:“……” “哎呀呀,真没想到,我段二贵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传说中鬼界的鬼王和王妃,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段太爷爷活像见了大明星的小粉丝,眼里快冒粉红星星了,姜文曜和段容枫囧囧有神——太爷爷,要不要帮您签个名啊? 老爷子抽完风,又端端正正坐回到他的位置上,认真的派头就如刚才差点跪舔的人和他没关系似的,段容枫和姜文曜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等着段太爷爷出谋划策。 “修炼天眼算是最难的,”段太爷爷在自己的眉心处摸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即便是天生天眼的人,也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和修行积累道行,不然也不用十世才能修成正果了。” 两人的脸垮了点,他们不怕苦累,关键是没有那个时间。 “你们两人的天眼虽然是同一个,但既然被你们各得一半,就说明这只天眼和你俩都有缘,它已然一分为二,不用非得强求再合而为一,所以我不赞成把小疯子的那半天眼转给小文子,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转移。”段太爷爷说的煞有介事,对面两人无语望天——不能转移,也没时间修炼,他们岂不是白问了。 “不过,”段太爷爷故意拖长腔调,两人赶紧追问,段太爷爷假模假样咳嗽两声说,“你们也要清楚一点,两个有天眼的人能遇到,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你们可以尝试点别的修炼方法……” “别的修炼方法?”段容枫和姜文曜都激动了,扒着桌子等太爷爷给出石破天惊的答案。 “真够笨的,”段太爷爷对两人的不开窍十分不满,怒拍桌子后揭晓答案,“双修呗!” “……”俩人又萎了,这答案,简直把天给捅破了! “我是说真的!”段太爷爷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恨不能当成指点他俩双修的秘诀,两个当事人反倒没什么兴趣,这种事他们更习惯关起门来自己研究,再说他们上辈子有上千年的经验,就不牢老人家操心了。 看两个小辈完全没反应,段太爷爷也蔫了,抱着空茶杯玩了半天,吭哧瘪肚地说:“其实,你俩的天眼根本不用修炼。” 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白他——你又想说啥! “你们的天眼是齐向东那倒霉孩子十世惨死炼成的,靠怨孽之气滋养,形成的时候本身就带着修为,只是你们还无法掌控天眼的力量罢了。”段太爷爷说着指指自己的眉心,平整的额头上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一只金色眼瞳豁然出现,整个书房都被照亮了。段容枫和姜文曜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是他们头一次见到段天爷爷开启天眼,真的好像天神下凡! “看到了吧!”段太爷爷骄傲地扬起下巴,天眼重新合起,金光消失,“像这种天眼属阳,射·出的金光也属阳,想提升境界就要吸纳大量阳气,当然,不是像妖怪那样乱害人。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免费的阳气?只能靠自身修为的提升来补给。可你们不同,你们的天眼属阴,激发出来的力量却属阳,这是典型的阴阳转换,只要吸收足够的阴气,就能让你们天眼的威力提升,阴气上哪儿找,不用我告诉你们吧。” 姜文曜若有所思地点头,难道他要搬去火葬场和孙哥同居? “当然了,一味地吸收阴气,不懂如何运用也是白扯的,所以关键在于,你们要去实践!”段太爷爷从背后书柜里掏出个英汉字典厚度的大本子往两人面前一扔,段容枫和姜文曜下意识觉得太爷爷又在冒坏水了。 “这份是一个月来全国各地请段家处理的灵异事件档案,你们也知道,这一个月来,全家人都围着小疯子和害人店铺忙活,谁也没工夫去接,现在正好,你们俩闲着没事,又需要锻炼,就从这上面找案子练手吧!最好挑那些特别凶的,鬼越厉害,阴气越重啊!”段太爷爷语重心长地在委托档案上拍拍,段容枫和姜文曜差点掀桌。 干嘛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积压的案件太多,再不处理会影响段家名声吗! 扛着死沉的档案从书房出来,段容枫回到卧室打包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小蚊子和他的狗回怡园小区的家,他怕继续在老宅住下去,会忍不住一把火把老头儿的房子给点了。 纸人奴仆都被派到鬼界找人,他们只能认命地收拾装修后的破破烂烂,整整一天才算把这个面积过大的房子整理干净,段容枫带着私人用品嬉皮笑脸入住姜文曜的卧室。进屋二话不说,先把衣服脱了。 姜文曜洗完澡进屋就看到床上躺着个一丝不挂的货,差点报警。 “小蚊子,”段容枫冲他抛个飞吻,附送媚眼两枚,“我觉得太爷爷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你看咱俩都是老夫老妻了,练习双修,既能帮你提升力量,还能增进咱的感情,一举两得嘛!” 姜文曜:“……”他还是去和儿砸睡一个房间吧。 段容枫早防着他呢,一看他要跑,段饭桶当即从床上蹦下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房门前,一手撑着门,一手叉着腰,风骚地甩甩板寸头,抖抖还算健硕的胸肌。 姜文曜:“……”看看窗户,这里相当于十楼,他跳下去会摔死吗?鬼王什么的,能有豁免权吗? 没等他想好对策,段容枫吹了声嘹亮的口哨猛扑上来,熊瞎子一样抱住姜文曜,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幸好在倒地前,段容枫想起今时今日的小蚊子不是当年的鬼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身,自己当了人肉靠垫,否则姜文曜不摔个脑震荡才怪。 趴在段饭桶身上,姜文曜近距离打量着对方好看的眉眼,心底软成一团,本以为没有明天了,现在却能好好地抱住彼此,这是对他最大的恩赐。段容枫深深陷在那人深沉的目光里,双手不受控制地摸上摸下…… ……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太爷爷就是在耍咱们!”舒服地揽着小蚊子的腰,段容枫趴在床上,单手翻着段太爷爷给他们的档案,看了几页,鼻子快气歪了,这都是些什么啊!水鬼随着自来水被喝进肚子里?西游记看多了吧!老婆每晚对月修炼,肯定是狐狸精变的来害人?聊斋也没少看吧!后面那个更离谱,委托人怀疑家里的狗成精了,每天和邻居家的猫合谋偷冰箱里的东西吃……要是让这位看看他们家阿丢,不用邻居家的猫帮忙就能把整个冰箱都吃喽。 “确实太离谱了点。”姜文曜撑着随时都会闭上的眼皮,看得晕头转向,段容枫在他脸上亲了口,把档案往旁边一扔,关灯睡觉。不就是找阴气吗,大不了让齐向东和彭槐牵百十来个鬼魂来他家暂住就是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姜文曜醒来的时候,听到小厨房里有响动。这间卧室是段饭桶亲自设计的小套间,客厅缩得只够摆两张小沙发,厨房和浴室却不比一楼的小多少。以前姜文曜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设计,现在他懂了,这家伙骨子里就没安好心! “小蚊子醒了?”姜文曜正想着,段容枫的脑袋冒出来,冲他呲牙嘿嘿一笑,“起来吃点东西吧,早餐马上做好了。” 姜文曜惊呆了,段饭桶啥时候学会做饭了?不会又弄出一桌子堪比毒药的饭菜吧?可一想到段容枫就是当年那个上过天入过地、当过神仙也当过鬼的子枫,他又淡定了,子枫可是地地道道的全能小能手,会做饭也没什么稀奇。 趁段容枫还在厨房叮叮咣咣,姜文曜火速洗漱完毕,捡起快摔散架子的档案继续翻,以他对段太爷爷的了解,老爷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挺不靠谱,但绝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耍他们,再说就冲这么厚一本,耍他们的成本是不是太高了点? 自动过滤那些一看就是胡说八道,还有迫害妄想症爆发的,姜文曜用笔把那些看着还算正常的灵异委托圈出来,这些都不算最紧急的案子,但段家早晚要派人去处理,若是有他们能办的案子就顺手办了,正好还能赚点外快。 说起赚钱,姜文曜一拍自己脑门,看时间,工厂早开始上班了,他磨蹭半天也没敢给刘主任打电话,唉,还是等刘主任主动催他吧,这时候再请假,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不过他心里也有数,等到刘主任联系他,说明零件厂下定决心另请人了,他这份工作,终究是保不住了!想到大把的工资和眼看到手的年终奖就这么飞走了,姜文曜的心快疼抽了,不行,这笔钱他说什么都要赚回来! 档案翻到最后,一宗案子吸引了他的注意。某村子修路时从偏僻的小山上挖出几个棺材,很多工程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据说只要把棺材烧了就没问题了,但总有些人贪心,猜想棺材里是不是有宝贝,这次施工的是一个小工程队外加部分村民,大伙商量后决定打开棺材看看,要是没有值钱的玩意就烧掉,再烧点纸钱什么的祭拜下。可谁都没想到,棺材打开后,里面既没有宝贝也没有尸体。 里面躺着的,是几个活人! ☆、96|621 “开饭喽!”厨房里,段容枫扯着大嗓门嚷嚷,姜文曜应了一声,抱着档案趿拉着拖鞋出来,看到一桌色香味俱全,营养丰富的早餐,姜文曜欣慰不已,看来以后有人帮他分担了。 可能昨晚消耗太大,姜文曜的胃口格外好,没等段容枫开动,他就把一屉水晶包子吃完了。段容枫可怜巴巴看他一眼,默默去啃奶黄包。唉,虽然奶黄包也很好吃吧,但这玩意没有肉啊!早知道就不费这么大的劲,全包水晶包子了。 饭后,姜文曜靠在凳子上揉着肚子打饱嗝,看段饭桶吭哧吭哧收拾桌子,感觉这种人生真是太过瘾了,曾几何时,他才是任劳任怨作苦力的那个,没想到如今翻身农奴把歌唱,他也有吃完饭什么都不用管的一天! 不过和那时相比,似乎少了某个重要步骤啊!姜文曜捂着肚子想了半天,直到听见楼下传来阿丢有气无力的叫唤声才想起来忘了什么——呀,忘了给儿砸喂早饭! 着急忙慌热了一锅速冻小笼包给阿丢端下去,姜文曜心虚地在儿砸背上摸了几把,阿丢舒服地哼哼着,一口一个吞着滚烫的小笼包。它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今天说什么都要一次性吃回来。 给儿砸切了一大盘水果,又开了两盒进口狗罐头,姜文曜拽住忙里忙外收拾的段容枫,让他看那个离奇的委托。 “修公路挖出活人?”段容枫差点把好不容易从阿丢嘴下抢来的苹果整个吞下去,呛得直咳嗽,阿丢竖起狗耳朵,用眼神询问便宜老爸是怎么回事。姜文曜把档案上的内容念了一遍,阿丢也被噎的够呛。档案里有几张棺材的照片,棺材还比较新,但也看得出少说入土一年半载了,被埋那么久的人,有可能还活着? “这案子是修路的富商委托的?”好不容易导匀这口气,段容枫把档案详细看个遍,发现委托案件的是提倡修路并出资的富商,听说这个村子所在的深山有不少山货,不管野生还是人工的都能卖不少钱,以往只能靠人力进山收货,成本太高,量又太少,富商看准机会,打算建条路,顺便包揽山货运输和贩卖的生意,哪想到路还没建好,先遇到这么档子烦心又吓人的事。 “是啊,又能大赚一笔了。”姜文曜理所当然地点头,剥开个黄橙橙的橘子吃了瓣,咬了两下,淡定地咽下去,掰下两瓣递给段容枫。 段容枫喜笑颜开,张着大嘴咬住,用力一嚼……“小蚊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为什么这么酸的橘子,你还能那么无所谓地吃下去?” “我不装作很好吃的样子,怎么骗你主动吃下去?”姜文曜理所当然地把剩下的酸橘子全给了段容枫,命令他吃下去,他在一大兜里面挑了个甜的美滋滋吃着。段容枫泪流满面,悄悄瞄啃苹果啃得流口水的臭狗,阿丢扭着屁股转到另一边,休想它会帮忙吃! 一口把酸掉牙的橘子咽了,段容枫抹了把酸出来的泪花,给段家管家打电话,段家子孙接任务出行都由家族公费安排,这么做既是为了方便,毕竟他们平时在家里都是老爷小姐的,出门在外都不大会注意细枝末节的问题,同时也是为了段家掌握每个人员的行踪,一旦有人失去联络,说明这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危险,段家会迅速组织人手前去营救。 管家是个办事利索的,中午,段容枫正提着买回来的菜往厨房走,他们的行程表就发过来了,看到飞机时间是下午三点,段容枫磨了磨牙,无可奈何地把东西往冰箱一塞,提着从段家拿回来就没打开过的行李箱,带小蚊子去外面吃。 一路上,阿丢都在抱怨为什么不开车去,它最讨厌像行李一样被塞上飞机,姜文曜也有些纳闷,目的地离他们这不算太远,开车一天差不多就到了,虽说段饭桶的车都比较招摇吧,但在举目无亲的地头上,有辆车去哪也比较方便不是! 可当他们下了飞机,换出租,再换驴车,颠簸到快吐的时候,姜文曜算是明白了,就段容枫那些车,到了这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那么贵个车,停哪儿都没不如停自家车库里放心。 和驴车上颠得要死要活的两人不同,阿丢化身脱缰的野狗,在崎岖的山路上撒花狂奔,一溜烟就没影了,赶驴车的老乡一个劲叫它慢点跑,山路不像城市,很容易迷路,尤其现在天快黑了,他可不想待会儿打着手电到处找狗。阿丢没听老乡的,段容枫和姜文曜也没听老乡的念叨,老乡觉得挺没劲的,自顾自叨咕着继续赶路,他怀疑这俩人大老远就是跑来抛弃那条狗的! 实在受不住了,段容枫从驴车上跳下来步行,姜文曜有样学样,把行李扔在车上,他也下来了。走了一段路,乱套的五脏六腑才算归位,段容枫给小蚊子开了瓶运动饮料,姜文曜喝了两口,剩下的全被饭桶灌下去了。 “老哥,跟你打听打听,”段容枫抹抹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到咱们这山里收山货都这么费劲吗?”管家和委托他们的马老板联系上了,为方便搞清楚怎么回事,也为了避免影响扩大,段容枫和姜文曜伪装成进山收货的小贩,驴车就是在镇子上随便雇的,马老板说他在村子里有间房,他就在那儿等他们。 “是啊!”说起这事,老乡来了精神,“兄弟不瞒你说,这山里到处都是宝贝,蘑菇啦,木耳啦,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草药啊,听说拿到城里能卖老多钱呢,早年还有打猎的,不过这几年上面不让了,山里的动物也少了,村里人在山里绕一天也不见得能看到个野味,就没人做这买卖了。”老乡正说着,阿丢短肥圆的身影闪电般飘了回来,嘴里叼着只毛色灰突突的野鸡。 老乡:“……”要把这只不听话的狗交给国家么? 姜文曜从儿砸的嘴里接过野鸡,发现鸡脖子都断了,掐掐鸡大腿,好像还挺肥的……野鸡,不算保护动物吧?无视老乡那见鬼的眼神,姜文曜淡定地找了个塑料兜套野鸡身上,然后塞在行李最下面,拍拍手,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乡:“……”真的不考虑给点封口费什么的么? 段容枫嘻嘻哈哈地揽住老乡肩膀,用刚才的话题岔开阿丢这个小插曲:“老哥,你继续说啊,我们头次来这边,对这头的行情都不太熟悉,你多跟我们说说,等我们收了货,给你老哥留点最好的!” 姜文曜抱着摇头摆尾的阿丢跟在后头,小眼神快把某人搭在老乡肩膀上的胳膊烧断了。 “唉,”老乡叹了口气,“山里的东西再好,运不出去有啥用啊!你这破路你们也看见了,也就驴车能走,可这一辆驴车能装多少东西,有些新鲜的东西运到外面都烂了。” “就没人提倡修个路啥的吗?”段容枫抓住机会切入主题,老乡成功入套:“咋没修啊,前阵子修来着,刚修一半不就出事了么!眼看下雪了,这边一下雪,山路就更不好走了,我看啊,这路没时候能修完喽!” “出事?修个路能出啥事?”段容枫假装糊涂,老乡看白痴似的看他,“修路能出的事多了!不过我活着大半辈子,还真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你说啊,挖土挖出棺材这不奇怪吧!这周围好几个村子,谁家没在深山野岭里埋过死人啊!” 段容枫一个劲点头,老乡顺势继续说:“可咱这边挖出的棺材简直神了,里面竟然有好几个大活人!” “活人?”段容枫吃惊地松开手臂,姜文曜觉得胸口的气顺了点,竖着耳朵听段容枫和老乡套话,“老哥,你不会是故意逗我吧?哪有活人睡棺材的,再说那棺材不是从地里刨出来的吗,偶尔一两个假死被埋还有情可原,哪能好几口棺材都活过来了!”段容枫说着警惕地左右看看,贴在老乡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老哥,你给我交个底,他们修路挖出来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僵尸吧?” “要是僵尸还好了呢!”老乡被段容枫弄得有点紧张,也跟着到处看,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小了,“我告诉你吧,我有个亲戚就在那个施工队里,听他说,挖出活人的时候他们也以为是僵尸来着,差点就把那几个人打死了。后来被挖出来的有个人说他们是活人,有心跳,有呼吸的,有村民壮胆子过去摸了,真的有心跳,人还是热乎的呢!” 舒服地窝在姜文曜怀里,阿丢舔着爪子,狠狠鄙视了一把人类的智商,谁说有呼吸有心跳的就一定是活人?没准都是妖怪变的呢! “不是吧,”段容枫抱着肩膀缩了缩,进一步压低声音,“那几个人呢?不会还在村子里吧?我们这趟得在村子里住好几天,不会和他们撞上吧?”说着还逼真地打了个寒颤,得到姜文曜和阿丢的集体鄙视。 “那可不是在村子里住着呢么!”老乡也有点发毛,他负责赶驴车,也就是说段容枫他们什么时候走,他才能拉着货跟着回去,“听说那几个人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哪来的,所以施工队就腾了个工棚给他们暂住。我估计啊,他们在村子里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你想啊,这一下雪,工棚里不得冻死人啊,谁家也不敢收留那几个人,他们只能走。” 段容枫连连称是,又问了些别的,老乡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段容枫给姜文曜递了个眼神,看来其他情况要进村子后再问了。 直到天色全黑下来,他们的驴车终于到达村子,村口有个人穿着厚厚的棉服,打着手电正等他们,见到驴车赶忙挥手,说他是马老板的秘书小陈。 马老板往返这座山有七八年的时间,为了方便,他在村子里买了块地,盖了个二层小楼,一眼望去,整个村子就那一栋超过五米的建筑,特别醒目,小陈说马老板已经备好酒菜在等他们了。 一进院门,一个四十多岁高高壮壮的汉子大马金刀地迎上来,二话不说给走在最前面的老乡一个熊抱。 老乡:“……” “哈哈哈,段兄弟是吧,别客气,来,屋里坐!”马老板用力拍着老乡的肩膀,差点把老乡拍在地上。小陈偷偷扯马老板的袖子,马老板瞪他一眼,小陈吓得不敢吱声了。 “咳咳,马老板是吧,我在这呢!”段容枫不服气地挺直腰杆,他就不信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他会没有存在感! 马老板回头看他一眼,摆明了不信,姜文曜和阿丢憋着笑也不敢出声,看来在驱鬼界,脸是不顶用的。 “老板,那位才是段先生。”小陈觉得再不纠正,以后会被老板大卸八块,果然,马老板立刻用更凶的目光瞪过来——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有完全不知情的老乡在场,席间,双方就说了点生意场上的话,还说以后多多合作。赶了一天路,老乡有点累,饭后由小陈领着他去二楼休息。没有外人了,马老板的笑容顿时垮了。 这两个长得如此不靠谱的救星,真能拯救他打了水漂的钱吗? ☆、97|622 段容枫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长得难看受歧视,长得好看也受歧视?眼看马老板快把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揪光了,段容枫觉得有必要露一手给他看看,给正啃骨头的阿丢抛了个眼神,阿丢立马转过身,摇着尾巴故作乖巧地跑到马老板面前,伸长舌头傻兮兮笑着,等马老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它的身上,阿丢猛地把嘴张得比脸还大,呲着锋利如刀的牙齿,吭哧一口,把马老板坐的凳子腿咬断了。 马老板还没来得及受到惊吓,整个人就特瓷实地摔在地上,凳子断腿正戳在他屁股上,看得段容枫和姜文曜都替他疼得慌。马老板摔了个四仰八叉,阿丢满意地甩着尾巴,跑到食盆那儿继续啃骨头。 敢打扰它吃饭的人,杀无赦! 听到声音跑下来的小陈着急忙慌地把马老板掺起来,一看裤子都刮坏了,也搭着这位皮糙肉厚,愣是一点伤都没受。 “你们这……”马老板一手揉着屁股和扭到的腰,一手颤抖着指阿丢,说话都发不出声音了。凶狗他见得多了,可就算是最彪悍的藏獒也没法一口把手腕粗的木头咬断吧?啧啧,幸好咬的是凳子腿,要是咬他的腿……马老板打了个哆嗦,自动自觉离那只看似可爱无害的短肥圆远了点。 “看到了吧!”段容枫得意地扬起下巴,典型的小人得志嘴脸,“我告诉你,就我这条狗,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拦着它吃肉,它咬谁!” 马老板:“……”貌似刚才不让它吃肉的是你吧?凭什么咬我凳子腿啊! 姜文曜没好气地瞪段容枫一眼,朝阿丢招招手,阿丢把嘴里那块拳头大的猪骨头咔哧咔哧咬碎吞下去,屁颠屁颠跑过来,在姜文曜小腿上蹭来蹭去。马老板和小陈肝颤地又退远了点,乖乖,那么硬的骨头都吃下去了?要是给它一个晚上的时间,它不得把他俩毁尸灭迹啊! “马老板,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把吃饱犯困的阿丢抱在怀里顺毛,姜文曜指指先前老乡坐的凳子让马老板坐,马老板和小陈同时摇头,阿丢转过头冲他们呲呲牙,两人泪流满面挪过去,战战兢兢坐在凳子边上。 “我听说挖出来那几个都在村里住着呢?”姜文曜不再说话,段容枫接起话头,马老板和小陈闻言立刻点头,眼睛不错神地盯着阿丢,生怕这位大爷没吃饱拿他俩塞牙缝。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看人吧,先把棺材弄过来给我看看。”临近午夜,段容枫觉得这时候去打扰人家不好,甭管是不是真活人,动静闹大了也是麻烦,再说打扰了村民休息,很容易导致恐慌。 “烧,烧了。”马老板的话刚出口,段容枫,姜文曜和阿丢同时抬眼瞪住他,吓得他差点咬了舌头,脑门上的汗“唰”地下来了。 “所有的都烧了?”段容枫气得鼻子都歪了,人家烧棺材都是连尸体一块,你们这可倒好,挖出来的人活了,然后你们把人留在村子里,棺材给烧了? “四,四个棺材呢,全是老式纯木头的,特别大!”马老板哆里哆嗦比划着,汗快把衣服水洗了,“一开始我不让他们烧,寻思找个高人看看再说,可村里人觉得那么多大棺材摆在哪儿都瘆的慌,非让烧了,那几个活过来的人也没说啥,就给烧了。” 马老板抹了把快滴进眼睛里的汗,小陈在旁边一个劲点头,他们真没想烧棺材来着,可村里人都觉得不吉利,说烧了能去去晦气,烧棺材的火还是村长点的呢。 “带我们去发现棺材的地方看看。”一直听着的姜文曜突然开口,阿丢伶俐地从他怀里跳下来,伸个懒腰,迈着悠闲的小步子往外走。马老板和小陈本想拒绝,这都大半夜了,谁愿意往山里头走啊,何况那还是个挖出过棺材的地方。但那只狗爷爷都出发了,他们再磨蹭,不得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啊! 可能见鬼和一定被狗咬之间,好像前者还不那么难以接受,马老板立刻指挥小陈找手电,带头往挖出棺材的地方走。 为了节约修路成本,山里这段路全是就地取材,用山里开采出来的石头铺,等靠村子这边的路修完,施工队再去外头修,用的是从镇上运来的材料,两段路衔接上就算完工。挖出棺材的地段离村子并不太远,也就十来里地,这段路已经修好了,马老板开着他的小轿车载着大伙,十多分钟就到了。 “就是那了!”下了车,马老板指着二百米远的一个小山包,两脚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虽说那几口棺材里是活人吧,但谁知道这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棺材啊,他才不要过去呢! 段容枫也没勉强他,和姜文曜人手一把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走,阿丢蹦跶着在前面开路,直到几乎看不见马老板和他的车,阿丢才打了个哈气,喷了两口气,它真怀疑刚才张嘴说话,会不会直接把马老板吓死。对比来看,还是它家便宜老爹心理素质好。 “这块看着不像坟地啊!”段容枫怕只用眼睛看走眼,特意拿手电到处晃了晃,他对风水研究的不多,但也能看出一块地适合活人住还是适合死人住,这里确实是个阴气聚集的地儿,可阴气在中心处形成漩涡,人葬在这里会导致魂魄被困,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谁会没事把人往这儿埋! “当然不是坟地,否则就不会只挖出四口棺材了。”姜文曜抖了抖肩膀,两簇低矮的幽冥之火闪现,星星点点的火苗腾空而起,直奔漩涡中心。阿丢正想说什么,一回头看到这景象,吓得一哆嗦,小短腿不小心踩在挖出棺材的大坑里,一头栽进去了。 段容枫:“……哈哈哈,需要我给你埋点土吗?”边说边坏心眼地往坑里踢了点碎土,姜文曜白他一眼,好想把儿砸弄出来,把这个踹进去埋了。 “呸呸呸!姓段的,你别太过分!”阿丢灰头土脸地跳出来冲段容枫呲牙,段容枫完全没放在心上,还脚欠地在阿丢屁股上踢了下,阿丢恨得牙痒痒,上去把段饭桶的鞋咬了四个窟窿眼。 段容枫:“你!” 姜文曜:“……好了,都别闹了,正事要紧。” 段容枫气得脸色煞白,趁姜文曜转头看反方向的时候朝阿丢比了俩中指,然后没事人似的往里头走。阿丢甩掉身上的土沫,瞅准机会,压低身子,猛地扑上去,正撞在段容枫的后腰上,段容枫失去平衡,一头栽到另一个大坑里。 阿丢:“哈哈哈哈,我要埋土了!”四条小短腿飞速倒腾,所有土准确地降落在段容枫的脑袋上。 段容枫:“靠,有种你下来,咱们决一死战!” 阿丢:“呸,有本事你上来啊!” 姜文曜:“……”其实他应该自己来的。 不再理会这两个弱智低能儿,姜文曜独自在这片区域转悠着,鬼界没有风水一说,他对风水也是一窍不通,但幽冥之火的轨迹告诉他,这里正如段饭桶说的那样,是个汇集阴气的凶险之地,既不适合活人,也不适合死人。再看四口棺材的所在位置,正是漩涡的中心点。 “咦?”段容枫正手刨脚蹬地躲避阿丢的土炮攻击,不小心脚下踩滑,后背撞在坑壁上,无意间发现坑壁似乎刻着些文字,“小蚊子,你过来看看,坑里好像有字啊!” “不要过去,那个坏人在骗你!”阿丢拦住往坑里探身的姜文曜,借机又往段容枫身上埋点土。 “儿砸乖,别闹。”姜文曜在阿丢脑袋上揉了揉,纵身跳下去,和段容枫肩并肩站着,两个手电筒同时照在坑壁上,上面的文字清晰地显露出来。 “不是鬼界的文字。”姜文曜横看竖看也没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最近被古樊那间服装店闹的,他看啥都怀疑是鬼界的人搞出来的,都快神经了。 “这是以前一个小门派发明的文字。”段容枫用手指在已经模糊的字迹上游走片刻后,肯定地说,“还记得那个在齐向东身上放天眼的家伙吗,那小子最初就是这个门派的弟子,后来被开除了。” “真有字儿啊!”阿丢蹲在坑边伸长脖子往下看,见姜文曜也在认认真真看着什么,阿丢不再犹豫,扑腾着跳下来,踩着软软的松土跑到两人脚下,可它个子太小,站在下面什么都看不见,索性扒着段容枫的裤腿一点点往上爬。 它实在太高看自己的分量,刚爬了两步,段容枫的裤腰带就不堪重负地断掉了,裤子被阿丢拽着掉在地上,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阿丢甩掉全是土的破裤子,一养脑袋,正看到某人白色的三角裤。 这个角度……会长针眼吗? 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提裤子,可段公子什么人啊,脚蹬了两下,裤子彻底离他而去,而且好死不死正砸在面壁思过的阿丢脑袋上,他斜倚着,靠在还算结实的坑壁上,摆了个风骚的造型,冲还在纳闷发生什么事的姜文曜勾手指。 姜文曜:“……” “太爷爷说阴气和双修都能滋养咱俩的天眼,那咱就在阴气最重的地方双修一个嘛,肯定事半功倍!”段容枫麻利地解开上衣扣子,露出大半结实的胸膛。 还在和裤子做斗争的阿丢立马不动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听到这种不该听的,它会被灭口吧?! “儿砸,赶紧把这个不要脸的埋了!”姜文曜忍无可忍,带头丢过去一掊土,阿丢得到命令,撒着花从裤子里蹦出来,眨眼就把段容枫的两只脚埋上了。 段容枫:“……好吧,不闹了,麻烦把裤子递给我。”小蚊子真是太不可爱了,如果是过去,鬼王早就从了! 重新整理好衣装,段容枫指着坑壁上的文字给姜文曜和阿丢解释:“那个门派因为人丁凋零,大半字符都失传了,段家也是在追杀那个邪修道士的时候才接触了一些,听说现在连门派都没有了。这上面的字我认不全,但基本能确定是个阵法,大体意思是说,凝聚死者的魂魄,用无尽的阴气滋养,当魂魄吸收了足够的阴气后,就可以带着记忆转生。” “有这种说法吗?”姜文曜拧着眉毛看段容枫,要说阴气重,哪里都没有地府重吧?可他也没见哪个灵魂能带着记忆转生啊,你当孟婆那碗汤是干嘛的! “我怀疑这上面说的转生根本不是轮回投胎。”段容枫转过脸,面色有些凝重地指指脚下,又指指头顶,姜文曜顿时明白了,那几个埋在这里人应该确实死了,但因为葬在阴气最重的漩涡中心,再加上阵法的作用,让他们又活过来了。 所谓带着记忆转生,根本就是死而复生! 在自己的身体上死而复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这阵法是不是有点逆天了?”阿丢恨不能把自己肉呼呼的脸贴在坑壁上,钻到文字里看看发明阵法的人长什么模样,自古以来,多少人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研究长生不老之法,死而复生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和长生不老是一回事啊!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后面的话段容枫没敢说出来,假如这个阵法配合这样的地势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那将会有无数人在这里求第二次生命,死亡不再是人类的至高约束,而阴阳秩序也将彻底被打乱。 “他们这门派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姜文曜禁不住伸手摸着上面的文字,邪修道士弄出一大推活蹦乱跳的尸体,又炼出个阴属性的天眼,而他的师门更狠,居然连这种阵法都研究的出来。 “不对啊,”段容枫反复看着这些字,喃喃自语,“我记得档案上说挖出来的棺材都很新,那些人的打扮应该也没什么特别,不然村民也不敢让他们去工棚住。” 姜文曜听了也从震惊中回神,没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阵法最多是一年内才设下的,那些复活的人也可能是随机选择的,这说明设阵的人在做实验,他自己也没把握死人是不是真能借由阵法和阴气复活。门派已经灭亡了,那么掌握了门派符咒的人,是谁? ☆、98|622 两人一狗正在坑里苦苦沉思,外头,马老板和小陈等得抓心挠肝,最后马老板一拍大腿,带着小陈过来找人。他不指望那俩花瓶法师能摆平这里的怪事了,只要别再出人命,让他摊上更大的事就成。他决定了,路没人修就不修了,那么多年都跑下来了,大不了以后多买几头驴,再雇几个跑腿小弟。把两位花瓶找回来,给点车马费,哪来的还回哪去吧。 “老板,他们能走到哪去啊,再往前可没路了?”小陈眯着眼睛,借着手电光往远处看,路的尽头是一架大山,目光可及的地方根本没有两人一狗的身影。 “真特么邪门,不会让鬼吃了吧?”马老板烦躁地撸着脑袋上那几根头发,憋着口气壮着胆子往前走,小陈再不愿意也只得跟在老板后头。 坑里,段容枫用手机把坑壁上的阵法和文字全部拍下来,两人合力把痕迹破坏了。虽说附近村民都看不懂,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看得懂的人来凑热闹,万一传出去,会天下大乱的。 “速战速决,去把其他几个坑里的文字也都划掉。”段容枫说完,和姜文曜阿丢一块从坑里跳出来,彼时,马老板和小陈已经找到坑的附近,看到面前平地跃出两个人影,吓得他们把手电筒都扔了,狼哭鬼嚎着往轿车方向跑。 段容枫:“……”不是让他们在车里好好呆着么,不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了吧? 段容枫给姜文曜使了个眼色,姜文曜了然地点头,带着阿丢去追马老板和小陈,段容枫则动作迅速地到其他几个坑里毁灭痕迹,完事后再在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记号后,循着车灯亮光往回走。 此时,饱受惊吓的马老板和小陈正缩在车里,抱成一团,不是他们不想开车夺路而去,而是那只一口咬断凳子腿的大凶狗正蹲在挡风玻璃前舔爪子,灰头土脸的造型颇像刚出土的文物。 “开门。”姜文曜不耐烦地敲窗玻璃,马老板和小陈往死里摇头——你们都是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决不能让你们上车。 坑里的发现让姜文曜有些暴躁,他淡淡地看了车里的人,晃了晃手腕,马老板和小陈抱得更紧了——这是要现原形,把他们连人带车都吃了吗! 姜文曜没给他们把脑洞进一步扩大的机会,抡拳头在车窗上猛砸,随着玻璃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马老板和小陈爆发出歇斯底里地叫喊,段容枫隔着老远都听见了,还以为他们这边出了什么事,忍不住加快脚步。他赶过来的时候,姜文曜已经成功敲碎车玻璃,从里边把车门掰开了,马老板和小车从另一头跳下车,刚想狂奔,就被呲着牙怪笑的阿丢拦住,阿丢舔舔全是土渣的爪子,冲两人挥了挥。 两人:“……”不是说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么?你们这么公然违反政策真的好么! 把手软脚软的马老板和小陈塞到后排,由阿丢看守,段容枫和姜文曜开车返回村子,直到又见到大片的光亮,马老板和小陈才淡定下来,看两人的眼神也没那么惊悚了。 “我说两位大兄弟,”马老板把粘嗒嗒的衣服脱下来,光着大膀子露着黑乎乎的护心毛,小陈给他打了盆热水,马老板边用毛巾擦汗边问,“你俩咋跑到坑里去了,看把我俩吓得,还以为你们被啥脏东西上了身呢。” 抖落着身上的灰尘,段容枫不满地看了马老板一眼,马老板心领神会,立刻让小陈再打一盆水来,对面这二位连同那只够全都是一副出土文物的造型,再不洗洗都看不见那张花瓶的脸了。 “谁让你们把棺材都烧了的,我们不去坑里看看,难道坐在道边侃大山啊!”段容枫把水盆端到里屋让姜文曜先洗,他大刺刺坐在凳子上吹牛,把一失足掉到坑里说得是惊天地泣鬼神,听得马老板和小陈一愣一愣的。 “虽然那块地上的鬼都被我们除掉了,但那几个人我明天还是要见一见,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脏东西,一次性收拾干净,咱彼此也都放心,你说是吧?”吓唬完了,段容枫又换上他那张没正行的脸,嘻嘻哈哈地忽悠马老板,马老板连连称是,表示天一亮就带他们去看那四个挖出来的活人。 离天亮就剩几个小时,段容枫洗漱后,和姜文曜连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眯了一会,阿丢瞪着充当搬运工的小陈把它的洗澡水搬到院里,然后跳到里面蹦跶来蹦跶去,哗哗的水声在大半夜听来格外惊悚。 有阿丢这个门神在外头守着,马老板和小陈也跑不了,只好各自回房休息。天亮后,休整过来的马老板带着段容枫和姜文曜去村边的工棚见那几个挖出来的人。挖出活人这种事可是前所未有,其他工人虽然好奇,但也觉得这事蹊跷,没人敢再开工,住在镇子上的施工队老早回去了,腾出好几间空房,这四个人就住在最边上的一间,村长每天会给他们送些食物和水,也没说怎么安置,摆明了等他们自个儿走。 看着四个面色如常,神情也没有任何不对的人,段容枫和姜文曜的脸色愈加难看了,看来那个阵法的威力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大,如果被始作俑者得知他的实验成功了,那么他下一步将要复活的会是谁? 借口要作法把马老板支开,段容枫命令阿丢守住门口,他和姜文曜把门一关,和四个状况外的人面面相觑。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吗?”这是段容枫最关心的问题,因为这四个人的来处,很可能就是始作俑者的上一个落脚点,当然,不出意外的话,那人现在的落脚点应该就在这座山里,甚至就在这个村子里,但一个村少说三五百人,他们不可能把每个都调查清楚,再说对方也不会那么蠢,公然暴露自己的行踪。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各自的名字,但全都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是干什么的,他们只依稀记得生过一场重病,后面发生什么就完全不晓得了。 段容枫看看姜文曜——不是说带着记忆转生吗?难道是实验失败了,他们的记忆被抹掉了? “要不把他们带回去吧,根据他们的口音慢慢查,总会查出来他们来自哪里。”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姜文曜趴在门缝上看,发现不少村民听说有人来看这四个人,都好奇地过来围观,外头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了。 段容枫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反正这四位又没地方去,村里也不可能长时间收留他们,万一始作俑者发现实验失败,再把他们四个弄死可咋办,就算他们原本该死了,可现在他们仍然是活生生的人,能救一把还是救一把吧。 得知段容枫和姜文曜要走,而且要把这四个人一块带走,以马老板为首的这些人都快感动哭了,马老板从小陈手里接过厚厚的红包,恭恭敬敬递给两人,然后送灶王爷似的冲他俩挥手,巴不得他们上了驴车就不要再回头,他这把身子骨也就是看着结实,其实禁不起折腾。 姜文曜对红包的厚度很满意,对段容枫微微点头,段容枫装模作样地一顿神侃,大意是告诉村民,挖出棺材那段路的污秽之物已经除掉了,路要继续修,否则修了一半的路很容易把不干净的东西从山里引到村子里。村里人一听立刻阻止人手,村长特意叫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段容枫他们一道出山,去通知施工队赶紧回来开工。 这里的事告一段落,姜文曜和段容枫让身体还有些虚弱的人坐在铺了厚稻草的驴车上,赶车的老乡一头雾水,不是说要收山货吗?怎么山货没收着,倒把这四位说不上怎么回事的大活人给收走了? 因为四个人没有证件,段容枫只好雇了辆车连夜往回赶,得知他们这么快就搞定一个案子回来,段太爷爷又开启八卦模式,恨不能把他俩剖开看看是怎么做到的。 把四个人交给管家去调查身份,段容枫和姜文曜又坐到段太爷爷对面,把拍下来的照片摆在老头儿眼前让他看。段太爷爷瞪着眼珠子在手机上划来划去,等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呼哧呼哧半天说不出话。段容枫就猜到太爷爷会如此反应,也没理他,自顾自泡了杯老爷子的好茶孝敬小蚊子。 “这个就是你们在挖出棺材的坑里找到的?”把段容枫那杯茶抢过来自己喝了个痛快,段太爷爷缓过劲来,急吼吼询问,段容枫和姜文曜一起点头,段太爷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不得不承认两个孩子没跟他开玩笑。 “太不可思议了,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段太爷爷泄气地坐回椅子上,不住地摇头,这种阵法看似简单,实际却是多少人,尤其修真界人士研究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至宝,有了这东西,给个活神仙都不换啊! “太爷爷,能不能查查当年那个门派门人的去向?我想能掌握这种文字的,肯定是和门派有很深渊源的,搞不好就是门派的后人。”对于这个门派,姜文曜还是很忌讳的,不说别的,单就是邪修道士的所作所为就够令人发指了,虽说他只是个门派的齐徒吧,但谁也说不好整个门派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人,关键是他们还掌握着这种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能力,他们要想干出点出格的事,分分钟就会造成大混乱! 段太爷爷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当年追杀那个邪修道士的时候,我爷爷就已经查过他们了,不过这个门派十分隐秘,连门派正式的名字都没人知道,驱鬼界都用堂派代称,当年段家动用了所有人脉也没能联系上他们,所以段家一度猜测,这个门派可能已经灭绝了。”正因为没找到门派的代表,他们对这些文字始终是一知半解,邪修道士死后,段家又展开新一轮对堂派的寻找,段家人希望堂派能勘破邪修道士炼尸的目的,可结果还是一样,之后的这些年,整个驱鬼界都没人听说过堂派的丁点消息。 “要不是那只恶鬼被我亲手送进地府,我简直要以为他又回来了。”段容枫渴得要命,把姜文曜剩下的半杯茶喝完,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嘀咕。他的话音未落,段太爷爷和姜文曜同时转头看他,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段容枫毛骨悚然,太爷爷这么看他倒没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可小蚊子为什么也这么看他啊? “你别忘了,恶鬼并不是金了地府就到了终点站。”姜文曜面沉似水,眉头皱得紧紧的,段容枫瞬间明白过来。恶鬼进入地府后,一部分并非大奸大恶的会被阎王收编成鬼差,经过培训正式上岗,以后人家就算改邪归正了,剩下一部分属于冥顽不灵,心术不正的,阎王爷吃饱了撑的也不会用他们,所以会把他们按罪孽大小押送到不同等级的地狱受刑,洗心革面的,或还完债的就可以去投胎,剩下的还得继续在下面呆着。 说白了,地府,尤其是地狱就是个大型的监牢,是监牢就会有疏漏,只是和其他监牢比,犯人从地狱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便逃过鬼差的眼睛,还有最难跨越的阴阳之门。因而一直以来,驱鬼界基本默认不会有恶鬼从地府逃回人间。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古樊和地府的某个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合作,想把某个恶鬼放出来就容易多了。地府的恶鬼那么多,没人会紧盯某一只,你以为这个做了足够多的恶事,但放到地府,根本不算什么,总有比他错得更离谱的,除非是冲撞过鬼差,被“特殊招呼”的,其他的就算跑了,也不见得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你们的意思是,”段容枫看看小蚊子,看看太爷爷,再看看小蚊子,使劲地咽了下口水,“我送下去那家伙又出来了?而且被古樊收编了?” “是不是被古樊收编还不好说,”姜文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只恶鬼的可能性很大,掌握堂派文字和修炼功法,喜欢做实验,会夺舍,可以附身在任何人身上伪装……” 姜文曜忽然不说话了,段容枫和段太爷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猜不透他又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姜文曜抿紧了嘴唇,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临走时,我把那只野鸡给老乡的时候,他露出个很奇怪的笑容。” 看两人不明白,姜文曜回忆了下,学着笑了下,段太爷爷和段容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啧啧啧,这得是心理多么阴暗能笑成这样! “你是说,当时那只恶鬼就附身在赶车的老乡身上?”段容枫惊了,要知道夺舍是逃不过天眼的,对方明知道天眼在他俩身上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来玩无间道,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啊! 更悲催的是,他们居然没看出来!没办法,谁让他们的天眼长在手上来着,谁没事会用手去看人啊! “我也只是这么猜测。”姜文曜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段容枫和段太爷爷对视一眼,段太爷爷亲自打了个电话,派人去查那个赶车的老乡,三个人默默无言在书房里等,大概三个小时后,消息传来,赶车的老乡失踪了,家里人说他最近半年常常早出晚归,说是想多挣点钱供孩子上学,去年孩子上了初中,花费多了许多,家里人也没觉得对方这种说辞有什么问题。这次老乡四五天没回家,家里人以为他跟哪位老板去山里收货,也就没催问。调查消息的人去找驴车,但翻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找到,有人说看到他赶车又回了那个村子,但村民并没有看到老乡回去。 “要不咱们去挖出棺材的地方蹲坑?”段容枫刚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裘五打来的。 “喂?老段啊,跟你说个事啊,那个叫高含亮的,跳楼了!” ☆、99|623 段容枫腾地站起来,脑袋翁翁直响,有点晕,扯着脖子对手机吼:“你说啥玩意?摔死了?” “啊?那倒没有!”裘五捂着手机找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解释,“你不是让我来看看高含亮和那个叫海涵的大明星怎么回事吗?才哲让我扮成他的同事,借口来这边旅游,在他姐家暂住,海涵这两天有个活动,今早刚回来,才哲和她商量姐弟俩好久不见,一块出去吃个饭啥的,我们几个在客厅说的好好的,结果那个叫高含亮的突然从卧室冲出来,瞪我们一眼,就从客厅窗户翻出去了。” 得知高含亮还活着,段容枫紧绷的弦又松开,虚脱地坐在凳子上,最近他受的打击有点多,快被打成筛子了。 姜文曜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段容枫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两个人,就把手机开了公放,裘五还在絮絮叨叨讲经过:“也幸亏海涵家住别墅,这要是住公寓高层,人不摔成肉酱才怪。”裘五庆幸万分,这个案子涉及明星,他也紧张的要命,初见海涵,他紧张的都不会说话了,要不是有才哲兜着,他早露馅了。 “行了行了,”段容枫没兴趣听这些没用的,“你跟我说说调查进展吧,挑重点!” “具体是啥玩意我还没弄明白,”听那边传来嘘声,裘五自尊心受损,急忙为自己辩护,“不过我百分之百确定这个高含亮有问题,这个人身上有阴气!” 和才哲汇合后,裘五提出找个借口见见海涵和高含亮,如果方便,最好再去他们常住的地方看看。才哲就给海涵打电话,说他最近正好有假期,想带同事去他姐那边玩玩散心,海涵很疼这个弟弟,就让他和同事住到家里来,反正她家别墅大得很,整个三楼都没有人,可以让弟弟随便住。 赶过去的路上还有个小插曲,裘五见了才哲后没提冯鹏涛的事,冯鹏涛也始终隐身,生怕再露面会吓到他,而且他一直记得段容枫跟他说过的,人和鬼是不能在一起的,他继续纠缠只会害了才哲。 可不知是不是见过鬼的人都会走几年背运,才哲居然在后视镜里看到车后座上有个模糊的鬼影,吓得他差点把车开到绿化带上。无论裘五怎么跟他解释,才哲就认准了车上有个鬼,说什么都不肯再上车,最后实在没办法,冯鹏涛显出形态,告诉才哲他没有恶意,是个朋友托他帮忙来看看海涵是怎么回事。 见到冯鹏涛,才哲居然有点扭捏,他又想起老和尚跟他说的那番话,没想到这个本来入了地府的鬼魂竟然拿又回来了!那头一人一鬼眉来眼去,身为老光棍的裘五忍无可忍,抱着自家大公鸡钻进驾驶室,甭管认不认路一顿乱开,绕了不少冤枉路才到达预定地点。 才哲和冯鹏涛赶到的时候,海涵正好去外地参加活动,要过两天才能回来,高含亮和管家以及两个佣人在家,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裘五开启阴阳眼把高含亮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发现这人身上裹着一层单薄的阴气,这是与鬼类打过交代的印记,裘五二话不说,硬塞给高含亮一个用驱鬼符折叠的护身符。当天晚上,他就发现这张护身符会扔在垃圾桶,符纸的一角有焦黑的痕迹,说明高含亮身边确实有鬼,而且是个道行不低的鬼。 在弄明白事情始末前,裘五不方便和高含亮撕破脸,就让冯鹏涛隐身去探查,冯鹏涛也是个彪悍的,明查未果,就改用他最擅长的连忽悠带吓,三更半夜的露出一条毛大腿,在高含亮的枕头边上走来走去,把高含量吓得都尿床了。办法虽然糙了点,但还真挺有效,冯鹏涛那晚刚离开高含亮的卧室,就被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偷袭了,冯鹏涛没注意,被小鬼在小腿肚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走路都没法走,只能用飘的。 自家老大受伤,那群听到消息的小弟们可不干了,也不管段容枫托他们打听消息的事,抄着家伙组团来找小鬼火拼,而火拼的地点,就是悲催的高含亮的卧室。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怀疑啊,高含亮是昨晚惊吓过度,精神错乱,才从楼上跳下去的。”靠在走廊的窗台上,裘五大口啃着外卖送来的汉堡和炸鸡,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喝上。现在人家家属围在病房里嘘寒问暖,他这个外人只能蹲在外头吃没有营养的垃圾快餐。 “我对高含亮为什么跳楼没兴趣!”段容枫没好气地继续吼,要知道他们为了等消息连快餐都没顾上吃,这会儿正饿着呢,“我只想知道你的调查结果!海涵爱上高含亮到底有没有隐情!” “肯定有!”裘五说的斩钉截铁,今早见到海涵时,他沉浸在见到大明星的激动里,忘了用阴阳眼看对方的情况,等高含亮跳楼,海涵急得晕过去,他才想起来看看海涵身上是不是被下了什么东西,这一看可不打紧,他发现海涵和高含亮之间有一条乌漆麻黑的线连着,时不时有闪着光的小白点顺着这条线,从海涵身上流进高含亮的体内。 “我虽然没见过这玩意,但也猜得出这肯定是某种吸取精气或者阳寿的东西,我看啊,老和尚所说的大劫应该就是指这个,如果任由这条线连着,海涵早晚得让高含亮吸干了。”裘五说着啐了一口,正好被路过的护士看到,逮着他一顿数落,裘五点头哈腰道歉半天总算脱身。 “艾玛,这年头的护士妹妹咋都这么凶,吓死我了。”跑到另一头的走廊,裘五拍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这边的段容枫,姜文曜和段太爷爷同时无声地骂了一句——活该! 裘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泪都下来了。 “鹏爷的手下去查高含亮那小三的情况了,大概晚一点就能传回消息,我说,你们是没看见啊,鹏爷听说高含亮娶了那么漂亮个媳妇还在外头找小三,气得哟,立刻把所有小弟撒出去,我觉得这回啊,小三家的祖坟都得让这群小鬼刨喽!”正事说完,裘五开始嘻嘻哈哈说八卦,往常段容枫会跟他侃上三五个钟头,啥时候手机没电啥时候拉倒,可今天他被邪修恶鬼附身老乡的事刺激得不轻,没心思废话,告诉裘五有消息再联络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邪修恶鬼的事我会通知离得近的几个世家,让大伙提高戒备,多派些人手出去找,”段太爷爷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难得收敛几分,“趁这阵子还有时间和精力,你们抓紧时间多接几个案子,出去跑动跑动,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怎么抓恶鬼,是怎么提升你俩的能力,不然就算被我们抓到古樊的小辫子,我们也没有和他们正面较量的砝码!” 姜文曜和段容枫互看一眼,都明白太爷爷说的是正理,只好暂时放下这边的事,专心对付那本厚厚档案上的各种委托。 回到家,段容枫洗完澡钻进厨房弄宵夜,姜文曜把整本档案拆成一页一页的铺在地上,和阿丢百无聊赖地看着。其实这些案子他之前都看过一遍,没什么特别的,他也跟太爷爷反应过,太爷爷说目前没人处理的只有这些,还有些没汇总的在管家手里,要过阵子才能整理出来,特别急的也轮不到他俩管,早有长辈出马摆平了。 “这个好像还成。”阿丢抱着从段家老宅搜刮来的大鸭梨,吃得到处都是汁水,姜文曜嗔怪地在它的圆脑袋上弹了下,把它压住的那张快被梨汁泡烂糊的纸拿起来看。 事情的叙述很简单,委托说他儿子最近行为很怪异,眼睛上像是蒙上一层白雾,带去医院看,并没发现病变,委托人是做生意的,有很多生意场的朋友,这些人聚在一起,难免会说些神神叨叨的话题,有个和委托人关系不错的就说他儿子可能是撞邪了。委托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请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高人去看,看过的人都说他儿子没问题,还有两个走江湖混饭吃的在家里设坛蹦跶好几天,搞得邻居投诉的,结果证明阵仗越大越是骗子,孩子不但没好,反而更不正常了。 “这个孩子的症状很像被鬼附身,”姜文曜边摸阿丢的脑袋边自言自语,阿丢百忙中哼哼两声,表示同意,“可如果是鬼附身,不可能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总不能当地所有高人都是骗子吧。” “可能是这小孩和附身的鬼有某种渊源,”阿丢舔舔爪子上的梨汁,意犹未尽,这可是从产地空运到段家,给段太爷爷吃的梨子,外面根本买不到,不过往年这些梨大半都是被它和段饭桶吃了,今年恐怕也不会例外,“换句话说,这小孩做过对不起附在他身上的鬼的事,鬼来讨债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连天道都管不了的因果,所以假如鬼因欠债而附在某个人身上,一般道行的大师根本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被附身的人就会阴气入骨,这和高含亮那种阴气缠身不同,耽误了会死人的。 “要不就过去看看这个?”姜文曜看了看委托人所在地,发现正是海涵所在城市,看来他们救人一命的空档,还可以去医院看看高含亮和海涵。 吃饭的时候,姜文曜把这个案子的情况和段容枫说了说,段容枫也觉得有必要过去看看,如果孩子真的被鬼缠,身为法师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就算是讨债鬼也不行。这次俩人只给太爷爷发了个信息,报告他们所接任务和所去城市,并没有麻烦管家帮忙安排行程,段容枫给裘五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当地定个离医院和委托人家都近的酒店,方便他们两头跑。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就出发。”这几天就没正经睡过觉,段容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姜文曜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连点旖旎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到半夜,段容枫的手机响了,两人谁都没管,任由手机叫唤的惊天动地,最后还是楼下的阿丢受不了了,颠颠地从窗户爬上来,跳到茶几上接通手机。 “咋这半天才接电话?”冯鹏涛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过来,语气颇为不满,阿丢没好气地冲手机喷气,用更粗犷的声音回话:“你特么的打电话不能看看时间嘛,鬼不用睡觉,不代表人也不用睡觉!” 冯鹏涛觉得对方的说话声有点陌生,把手机拿到跟前看了半天,确认没拨错号码,又重新贴到耳朵边上,难得客气了点:“你好,请问你是哪位,段兄弟和姜兄弟呢?” “他俩在运动,你是不是打算听听墙角,然后被他们杀鬼灭口啊?”阿丢晃悠着肥肥的屁股在茶几上转圈,睡得迷迷糊糊的段容枫听见这话,二话不说把床头的靠垫扔过去,将毫无准备的阿丢砸到地上。阿丢像个球似的,在木质地板上撞击出“”砰的一声,骨碌出老远。 冯鹏涛被阿丢的话震得差点魂飞魄散,正琢磨着所谓运动是哪种类型,就听到那边过于激烈的兵乓声,顿时脑补一万字和谐内容,他还寻思呢,这都几点了,咋还不睡觉!哎呀呀,段兄弟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得好好取取经,以后讨好才哲小宝贝用。 阿丢撞在墙角,晃荡着站起来,看段容枫依然没有接电话的意思,它只好迈动小短腿重新跳到茶几上,压低嗓门和那头的人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找个被窝捂好了悄悄放,我这头危险系数太高,就不听你瞎白话了。”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哎,等会啊!”冯鹏涛急了,大半夜的要没急事,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是裘五跟他说有小三的任何情况要及时和段容枫沟通,小弟们刚汇总回来的一手信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才哲小宝贝呢,就先给段兄弟打电话,够意思吧! “我兄弟们都查清楚了,原来那个小三啊,和高含亮早就认识,他俩还是老相好呢!”说起这事,冯鹏涛的火就烧起老高,虽然他和才哲小宝贝这辈子有缘无分吧,但怎么说海涵都是才哲的姐姐,长得又那么漂亮,事业有成,哪个男人好命娶了这样的媳妇儿不得捧在手心里,像宝贝似的护着,可那个高含亮呢,和小三十几年前就发展了不正当的关系,后来又去勾搭海涵,娶了海涵后花着海涵的钱,住着海涵买的别墅,给小三买大把的礼物。 “听小三老家的人说,她这几年过得那叫个滋润啊,别看骂她的人老多,但羡慕嫉妒恨的更多,所以不少人都在说她和高含亮的闲话,我那帮兄弟打听到,去年高含亮和海涵刚结婚那会,有人放出风说高含亮是打算和小三联手图财害命,还说看着吧,海涵活不了几年了!”冯鹏涛说这话的时候顾逸压低声音,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才哲说呢,万一才哲生气把那人渣姐夫砍了,还得担责任,多不好。 看似熟睡的段容枫突然睁开眼,冯鹏涛说的情况勾起了他前世那段很不好的回忆。 ☆、100|623 对前世的子枫来说,害死他的小孩及其亲生父母是他善恶的转折点,如果他们没有化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不会从一个被贬的神仙沦为杀人无数的厉鬼,就不会被关押进十八层地狱受无尽的酷刑折磨。 眼里的困倦退去,段容枫直挺挺坐起来,把毫无准备的阿丢吓得一哆嗦,抱着手机从床头柜上摔下去,段容枫眼疾手快从阿丢的小短腿中抢回手机,然后眼睁睁看着阿丢摔了个四仰八叉。 阿丢:“……”真是日了狗了,它就不该多管闲事!甩着两度受创的屁股一瘸一瘸回它楼下的房间睡大觉了。 “喂!”可能刚睡醒的原因,段容枫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清冷,冯鹏涛反应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头换人了,下意识应了一声,段容枫没再问太多,直接让他原地待命,自己和姜文曜会尽快赶过去。 段容枫给裘五打电话,把同样刚睡着的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得知酒店已经订好了,段容枫抿紧嘴唇,悄悄掀被子下地,这次的行李就让他收拾吧。他刚下床,姜文曜就撑着坐起来,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去卫生间洗漱,冯鹏涛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知道高含亮的所作所为刺激了段容枫唯一的敏感神经,看来他们得提早出发了。 把东西乱七八糟塞进行李箱,段容枫火急火燎冲进卫生间,抱住正在洗脸的姜文曜就是一顿乱啃,然后在小蚊子还没彻底清醒的时候又火速消失,只留下一句:“我去把车开出来!” 姜文曜对着镜子看看被咬肿的嘴唇和发红的锁骨,微微一笑,睡眠被迫中断的不爽瞬间消散,人也清醒了点。 因为姜文曜没睡醒,眼睛有点花,脑袋也蒙蒙的,所以开车的任务落到了段容枫的身上,段容枫摩拳擦掌,一脚油门把他那辆经典的红色跑车开出去。阿丢正趴在姜文曜腿上补觉,没想到段饭桶起步就这么生猛,没留神出溜到车座底下,撞了个头晕眼花,姜文曜费了老大劲才把肥肥的一团捞起来,重新摆在腿上顺毛。 阿丢无声地叹了口气,它要是有驾照该多好,准保比这二位开车靠谱。 太阳升起的时候,段容枫载着姜文曜和阿丢赶到目的地,先把行李送到酒店,段容枫去了趟医院,姜文曜觉得医院那头有裘五,还有冯鹏涛,他去也没什么用,就带着阿丢去委托人家里看看情况,弄清楚是不是讨债鬼在捣乱,等段容枫腾出时间,一次性解决就完事。 这算是他俩首次分开行动,段容枫特别不放心,拉着小蚊子的手各种嘱咐,又揪着阿丢的耳朵唠叨半天,直到阿丢不耐烦地抬起后腿打算在他脚上撒尿才告一段落,约定好随时联系后,段容枫开车去医院,姜文曜抱着阿丢打车去委托人家。 段家已经跟委托人联系过,所以看到姜文曜,委托人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太多的客气,估计是被各种骗子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姜文曜也没挑他的理,只说想先看看孩子。 委托人点头,带着他去孩子的卧室,那是一间以天蓝色为主色调的儿童房,装点得很有童趣,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书,委托人小声对姜文曜说,孩子平时生活学习没什么问题,上学听老师的话,回家第一时间做作业,要不是时不时扭曲着脸怪笑,眼睛也有点不对劲外,完全看不出孩子有问题。 姜文曜看了眼阿丢,阿丢摇摇头,离得太远,它只能看出孩子身上有阴气和怨气,应该确实被鬼附身了,但是不是讨债鬼得进一步查看。姜文曜跟委托人说想单独跟孩子呆一会,委托人有些犹豫,虽然这位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介绍过来的,听说是大世家的子弟,但对他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让陌生人和孩子共处一室,总是不太放心。姜文曜再三保证,委托人才不情不愿地离开,把房门关好,姜文曜把阿丢放在地上,阿丢迈着小短腿,警惕地走到孩子身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谈谈吧。”姜文曜尝试着抬起左手,用掌心对准孩子去看,就见小孩身上笼罩着一层浅淡的黑气,依稀看得出是个人影,是个男的。 那人没什么反应,继续附在孩子身上做作业,也不晓得是孩子在思考,还是他在思考。 姜文曜眨巴着眼睛,很少有鬼会拒绝他的谈话要求,看来这个家伙很不给鬼王面子嘛! 姜文曜脾气好,不代表阿丢的脾气也好,甭管是过去当凶兽,还是现在当段家的守护神兽,它都属于暴躁那类的,看那只鬼不理他们,阿丢来了脾气,呲着牙凶狠地大吼一声,凶兽的影像暴涨两米多高,威武霸气地瞪视着那只鬼,好像随时都会扑上去一口把他吞了。姜文曜抬头看看瞬间长大的儿砸……呃,大号的儿砸有点狰狞,还是小号的比较可爱。 如果少吃点,不那么肥就更好了。 阿丢这声吼在普通人听来可能没什么,但对那只鬼来说却非常有震慑力,那只鬼身子一颤,半个脑袋直接被震出了孩子的身体,姜文曜站在侧面发现孩子愣了一下,就像睡迷糊的人突然醒过来,还没等他完全清醒,那只鬼又藏了回去,孩子又恢复之前略显木讷的神情,但他不再做作业,而是握着笔,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狠戾地看着姜文曜和全身毛都乍起来的阿丢。 “喵了个咪的,你到底出不出来,信不信老子咬死你!”阿丢磨了磨爪子,姜文曜满脸黑线——儿砸,你啥时候学了门外语? “嗬,嗬!”孩子张开嘴,喉咙里发出骨骼摩擦般的声音,听得人很不舒服,姜文曜警惕地皱起眉头,看来这只鬼不打算和平解决问题了,如果真要开打,不知他能有几分胜算,总不能遇到危险,让儿砸上吧。 好吧,不用他考虑出个结果,阿丢已经动了。只见阿丢的狗身子一蹦两米多高,张着篮球大的嘴,直扑男孩的脑袋,凶兽更是凶相毕露,两眼绽放红光,如狼似虎般直击那只鬼。 那只鬼似乎没想到阿丢动作这么快,急忙控制着男孩的身体往旁边躲,可他忘了小孩原本是坐在座位上的,被凳子一绊,孩子重重摔在地上,愣是把那只鬼从身体里摔了出去。阿丢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二话不说调转方向,放弃孩子,只奔鬼魂。鬼魂也不是吃素的,仗着没有分量,轻飘飘地飞起老高,居高临下,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多事的一人一狗。 姜文曜抬起头,这时不用天眼,他也能看清对方的长相,那是一张二十几岁,很年轻的面孔,脸色刷白,眼睛如死鱼般僵硬浑浊,但其中透出的神色却很幽怨,带着无法忽视的愤怒。 “多管闲事!”没了身体束缚,鬼魂的威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他挥手控制着笔筒里十几支铅笔圆珠笔,如箭般兜头兜脸照着阿丢射过去。阿丢灵活地翻身,钻到了书桌侧面,耳边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姜文曜脸色一变,这些笔全都嵌进了实木桌子里。如果打到阿丢身上,那个胖胖的身体上会多十几个大窟窿。 当爹的就是再废物也看不得儿砸受欺负,姜文曜快步过去把小孩抱过来,趁鬼魂全部仇恨值都在阿丢身上的时候,把小孩送到客厅,交给委托人。委托人听到房里的动静,正打算进来看看,和开门的姜文曜走了个正脸,姜文曜也没废话,把孩子往对方怀里一塞,回手把门甩上,落锁。 房门关闭的瞬间,委托人感觉自己看到了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儿子卧室的上空飘着,吓得他不敢再追问,抱着儿子一溜烟逃到楼下,连家都不要了。 没了人质,姜文曜长出口气,不管今天能不能收拾了这只鬼,至少孩子得救了,不过他也明白,假如今天让这只鬼跑了,那他早晚还会回来,到时可能就不只是附身那么简单了。 “丫的,老子是给你脸了吧!”躲过第一波笔箭攻击,阿丢跳到书桌上,对着半空中的鬼影破口大骂,鬼影发觉孩子被救走,同样火冒三丈,尖啸一声,双臂不停挥舞,那些笔颤动着从桌子上倒飞出来,这次的攻击目标变成了阿丢和姜文曜两个。 阿丢大叫小心,却忘了自己也是活靶子,被一根铅笔擦着鼻子尖飞过去,疼得它眼泪都下来了。姜文曜看到儿砸受伤,心疼坏了,抄起被孩子撞倒的凳子,三下五除二把射到自己跟前的笔击飞,拼法术他不行,拼工夫,再来十个鬼他也不惧。 鬼魂似乎会的招数不多,翻来覆去就是用各种飞起来的物体攻击,都被阿丢和姜文曜躲开了,鬼魂的怨气又重了不少,鬼森森地叫着,把屋里所有能腾空的东西都弄得飞起来,眼看笨重的木书桌像自己撞过来,姜文曜没敢用凳子击打,向旁边跳开,桌子呼啸着从窗户撞了出去,摔到楼下。姜文曜赶紧跑过去看,万幸,没砸到人。 “你丫的是不是在拆迁办混过啊!”阿丢彻底炸毛,迎着乱飞的杂物扑上去和鬼魂撕咬,鬼魂惧怕它的气息,不敢跟它硬碰硬,周旋着到处躲闪,趁机偷袭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姜文曜。 姜文曜也被这哥们撩拨得火大,肩上的幽冥之火跳了跳,火苗都比平时粗壮了不少,担心幽冥之火会把鬼魂烧死,姜文曜没动用这部分力量,尝试着调动左掌天眼的威力。回忆上次击败古樊替身的经历,姜文曜提起口气,将力量集中在左掌,用力向空中的鬼魂击出,鬼魂以为他要放大招,玩了命地往旁边躲闪,然后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鬼魂:“……” 姜文曜:“……” 鬼魂的脸色更白,眼珠子更渗人,重新飞扑上来,同时用一张单人小沙发拦住营救的阿丢,姜文曜继续尝试,凌空竖劈,鬼魂再闪,还是什么都没有。 鬼魂生气了,觉得姜文曜是在耍他,不管不顾地杀上来,两只细长的手臂直挺挺伸着,像是要把姜文曜的脖子掐断。姜文曜心里着急,可大绝招就是不顶用,鬼魂都杀到眼前了,他也没能激发天眼的力量。和鬼魂来了个面对面,姜文曜狠劲儿上来了,法术攻击不成,咱改物理攻击还不行么,单手抓住鬼魂的手腕一拧,脚下用力,当场来了个过肩摔,狠狠地把鬼魂摔在地上。 这位可能平时穿墙习惯了,还以为这一下根本摔不着他,哪成想地板变成了格挡,鬼魂摔得那叫个瓷实,疼得他缩在地上呲牙咧嘴半天,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20节 没有鬼魂的控制,乱飞的家具全都落地,阿丢急忙扑上来,一爪子把鬼魂踩住,呲着獠牙示威,鬼魂以为凶兽要吃他,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喊,不住地挣扎,姜文曜没管,任由阿丢吓唬他,直到对方蔫头蔫脑认命地瘫在地上,他才示意阿丢松爪。 该问的问题还是要弄清楚的,姜文曜看看屋里也没有个能坐的地方,只好靠在墙上,抱着肩膀,冷冰冰地问话。鬼魂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姜文曜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就像阿丢猜测的那样,这只鬼就是个讨债鬼,他和男孩的债务产生得有点阴差阳错。今年夏天的时候,讨债鬼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在城郊的一个鱼塘游泳,正巧那天委托人和孩子在那里钓鱼。小孩很少能静下心来长坐,小孩无聊就捡石子打水漂。 好巧不巧,讨债鬼在鱼塘另一侧扎猛子练憋气,一路游到委托人钓鱼这边,当他准备冒头的时候被小孩丢的石子正砸在脑袋上。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他被砸得两眼一翻,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等他反应过来想浮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体力了。委托人和小孩只看到水面上泛起几个气泡,还以为是鱼呢,谁能想到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都是他害死我的,要不是看他是个小孩子,我早就让他一命赔一命了!”讨债鬼哭得那叫一个可怜,他刚换了份薪水不错,晋升空间很大的好工作,正打算大展拳脚干翻大事业,谁能想到周末去游个泳就被小孩子砸死?他这才叫比窦娥还冤呢!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附在他身上,早晚也会害死他的?”姜文曜有点同情他,打水漂的石子都很小很平,能被这种大小的石头砸死,而且是在水下被砸死,只能说明他的时运低到一定份儿上了。 “我不管,如果他死了,只能算他倒霉!”鬼魂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他不晓得附身还能害死人,他只想借着孩子的双眼再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重温下上学的快乐,这份执念在姜文曜和阿丢出现后升到巅峰,让他整只鬼都癫狂了。 “这是你的命数,与其害死人受地府刑罚,还不如早点去投胎,晚了就错过最佳的时机了。”阿丢用爪子蹭了蹭还在疼的鼻子,没好气地说,鬼魂想了想,貌似确实是这个道理,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 姜文曜抱起阿丢给它揉揉鼻子,然后给委托人打电话,告诉他鬼已经处理了,可以回来了,委托人千恩万谢,答应给他满意的报酬。姜文曜很高兴,等委托人回来的时间又给段容枫打了个电话,他以为这边的事都解决了,段饭桶那边肯定也搞定了,哪想到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接通后没等听到段容枫的声音,先传来一阵鸡飞狗跳,姜文曜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伸长耳朵辨认电话里各种杂乱的动静。 好半天,段容枫有些嘶哑的声音才传过来:“小蚊子,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我这没事了,你那怎么回事啊?”姜文曜的心快跳出来了,他总觉得此时的段饭桶情况很不好。 “唉,别说了,海涵也跳楼了!裘五的大公鸡上演了一把凌空飞跃救人,现在正打发那群热血沸腾的记者呢……哎呦,你干嘛摸我屁股,臭流氓!!” 姜文曜:“……”谁敢摸他家饭桶的屁股! ☆、101|624 打车一路狂飙到医院,姜文曜一下车就被门口的阵仗震住了。他以为见识过才哲住院那次的盛况,已经没有什么能震撼他了,可眼前这场景,比上回壮观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许多人都有过见鬼的经历,所以即便电台直播了一把鬼叫,外加主持人自杀未遂,也只是吸引了大部分媒体过去一探究竟,而这次可是当红大明星海涵跳楼,海涵和小三的世纪大战占据头条那么长时间,说明她的人气和媒体关注度都是娱乐圈最顶级的,连没有娱乐版块的媒体都闻讯来凑热闹了。 再加上她不止跳了,还被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接住了……虽然那只鸡挺肥吧,但那还是一只鸡啊!一只鸡能在十几层楼高的地方飞来飞去已经很神奇了,这只居然还接住了个大活人,就算海涵的体重只有八十斤,这事也够玄幻了! 姜文曜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没办法,只好到街对面的花坛上站着,眺望医院里的情况,远远地,能看见以段容枫为首的几个人组织着医院保安和海涵的保镖拦住死活都要往里冲的记者。记者们无法突破防线,有的开始出奇招,一会肚子疼一会脚疼的,裘五淡定地看看他,没客气,抬腿照着对方的脚就踩了下去,疼得那位“嗷”的一声,抱着脚跳了三分钟,这回他是真的脚疼了。 姜文曜估计这场面只有军队出马才能控制了,他是指定挤不进去了,没办法,他抱着阿丢坐在花坛上,顶着大太阳,用类似怨灵的目光幽幽地望着比苍蝇还吵的记者们。 毕竟是白天,不比上次的大半夜,很多医患来就医,还有救护车时不时呼啸停在门口,每当有病患被医护人员护送进医院,就有记者想浑水摸鱼,这时候保安们的超强记忆发挥了作用,看到哪个脸熟的就拦下来,折腾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成功混进去。 “儿砸,”姜文曜拽了拽阿丢甩来甩去的小尾巴,趴在阿丢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从人缝里钻过去,告诉饭桶我过来了,让他想个办法把我弄进去。”段饭桶的鬼点子数不胜数,不想被晒成人干,只能现场求助了。 阿丢“汪汪”叫了两声,跳下来抻了懒腰,抖抖毛摇头摆尾杀进人群。甭管人再多,腿下总是有空隙的,阿丢灵活地扭来扭去,很快穿越到中间位置,也不知哪个光顾着上头没看下头,一脚就踩过来,阿丢急忙跳到旁边,冲那人的大脚丫子呲了呲牙,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对方的鞋带咬开了。走一路解一路鞋带,等阿丢钻到段容枫的脚下,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踩到彼此的鞋带而摔倒。 记者一乱,姜文曜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以光速冲过去,也不知道哪位哥们略倒霉,伸手在地上摸被撞掉的眼睛,让姜文曜一脚给踩了,疼得这位哭爹喊娘,现场愈加混乱了。 段容枫冲裘五打了个手势,裘五立刻顶住段容枫的空位,让段容枫能拉着姜文曜去里面说话。阿丢打了个哈气,懒洋洋地甩着尾巴跟上,身为一只狗,它不需要为自己制造的混乱负责。 “那边完事了?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角落里,段容枫拉住姜文曜的手,二话不说先啃了两口,姜文曜虎着脸推开他,做贼心虚地到处瞧,听说现在医院都会安装许多监控设备,他可不想被拍到。 “他没受伤,受伤那个是我!”阿丢哼哼两声,跳到旁边的饮水机上,水桶不堪重负低发出吱嘎声,姜文曜急忙把儿砸抱下来,他可不想刚赚的大红包全赔水桶了。 “就你这皮糙肉厚的还会受伤?”段容枫撇着嘴角白阿丢,先不说阿丢的本体有多刀枪不入,单就是狗身子这层厚厚的脂肪,啧啧啧,一刀下去都不见得看得动吧? “我怎么就不能受伤了!”阿丢呲着牙,凶巴巴冲段容枫低吼,小爪子一个劲往自己鼻子上划拉,“看到没!看到没!老子的鼻子受伤了,那个小混蛋居然敢拿铅笔戳老子的鼻子!” 段容枫想象了下阿丢鼻子里插根铅笔扮大象的场面,不厚道地笑了。 “行了,”姜文曜给了没正经的段公子一拳,正经地说,“你这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高含亮出什么问题了,海涵怎么会跳楼?” 要不是海涵跳楼,大公鸡就不会不得已现身救人,那外头的记者也就不会这么疯狂,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容易收场了。 “我倒巴不得那个高含亮赶紧死了!”说起这事来,段容枫就满脑门官司,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裘五他们刚吃完早餐,海涵满脸疲惫地在贵宾病房外的小客厅坐着休息。听才哲说,海涵对高含亮这次跳楼事件的态度似乎比过去冷淡了些,如果是以前,海涵绝对会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着高含亮,而今天,他只劝了两句,海涵就同意到客厅睡一会,看来之前冯鹏涛那群小弟组团单挑小鬼还是有效果的,再来几次,没准海涵就不会再着魔似的痴迷高含亮了。 因为裘五详细介绍过情况,所以段容枫也没废话,直接开启阴阳眼打量海涵和高含亮之间的隐形黑线,发现越来越多的光点从海涵身上流入高含亮体内。段容枫推开里面的门看了高含亮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看来这混球正从海涵身上吸取能量滋养自己。 “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高含亮会把他跳楼的所有伤害都转嫁到海涵身上,所以我把裘五叫到外头,商量如何斩断黑线。”段容枫说着郁闷地抓抓头发,刚才的推搡中,他的头发也不知被谁抓得乱七八糟,要是那群记者暴力突破,段容枫怀疑他们所有人都得变秃子。 他和裘五对没见过这玩意,但时间不等人,他们打算冒险,用法术凝结成刀强行切断连接,哪成想他们还在协商具体步骤,病房里的才哲就叫唤上了,他们激萌推开门,发现刚才还坐在客厅的海涵不见了。 “幸好裘五的大公鸡一直在病房,不然海涵八成早摔死了。”段容枫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水洗的一样,姜文曜有点心疼,用袖子给他擦汗。段容枫得寸进尺,抓着姜文曜的手在嘴上亲了亲,被姜文曜眼神警告了。 “那条线呢?”抢回自己的手,姜文曜鼓着腮帮子歪着脑袋往四下瞧,可能医院里的人都被门口的记者们吸引了注意,没人往他们这边瞅。 “还没切呢。”段容枫唉声叹气,出了这么个意外,他们都忙着应付记者,海涵和高含亮那边只能暂时靠才哲和冯鹏涛看着,这么半天没顾上他们,也不晓得有没有发生新的意外状况。 姜文曜探着脑袋看门口,经过方才的混乱,记者军团的战斗力似乎减弱了不少,几个伤号相互搀扶着坐到墙根,有医护人员给他们做简单消毒和包扎,有人想以受伤为借口进医院,被裘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记者表示不服,裘五当场瞪起眼珠子,别说,以他那身板,真就没人敢跟他呛声。 “这边情况稳定了,要不咱先上去看看。”姜文曜有些担心海涵,老和尚说她年底有生死大劫,现在虽然跳楼被救,但不代表这个劫难就过去了,相反,如果高含亮存心害她,那眼下会是最佳的动手时机,因为越往后拖,介入的人会越多,高含亮应该明白,他养的小鬼根本无法与他们这些人抗衡。 “我也是这个意思。”段容枫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接了两杯水,给姜文曜一杯,他自己咕噜咕噜喝了半桶,心满意足拍拍肚子,带着姜文曜去坐电梯。 姜文曜偷瞄见底的水桶……唉,他也没喝够啊! 两人来到海涵所在的贵宾病房门口,老远就看到大门外蹲着十几个人,段容枫吓了一跳,心说难道有记者混进来了?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才认出这帮是冯鹏涛的小弟,冯鹏涛担心保安拦不住无孔不入的记者,就让小弟们现形在门口守着,谁敢硬闯病房,就让他尝尝大白天见鬼的滋味。 小弟们看到段容枫和姜文曜,齐刷刷站起来,分列成两排,整齐划一地鞠躬问好,两人故作淡定地从鬼群中穿过,进入病房。 因为有大公鸡的及时施救,海涵并没有受伤,但受了不小的惊吓,用她自己的话说,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一心想从窗户跳下去。可当身体腾空的瞬间,她的神智立马回归,虽然最终获救,但还是吓得脸色惨白,两腿发抖,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 按才哲的意思,让院方多开一间病房给海涵住,这样还可以暂时把海涵和高含亮隔离开,但冯鹏涛认为他俩间的联系不是物理距离能阻隔的,他们现在本来就人手不足,如果再把海涵和高含亮分开,他们完全没办法兼顾两边,那时才更容易出事。才哲拗不过他,只好同意让海涵继续在客厅养神,他寸步不离地守着。 近距离看到海涵,姜文曜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海涵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他会以为自己遇到了僵尸。这个女人,真的是大银幕上嬉笑怒骂,演什么像什么的大明星? 段容枫握了握他的手,冲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姜文曜看到的他和裘五也看出来了,但没敢当着才哲的面说,包括冯鹏涛在内,都没有对才哲说太多。才哲和海涵的感情很好,又被海涵跳楼的事吓得不轻,真被他知道咋回事,估计非得把高含亮大卸八块,目前情况够混乱了,就不要再给小报记者们增加头条分量了。 “你们回来了!”看到段容枫和姜文曜,实体化的冯鹏涛站起身招呼他们,姜文曜好奇地看看他,再看看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海涵,冯鹏涛立刻摆手——她不知道我是鬼! 冯鹏涛也是没办法,不得不现形,不然才哲总对着空气说话,更容易造成海涵的紧张,再说出来进去的没几个人手也不行,他的活人弟兄们都不在本地,而且他也不敢让那帮兄弟明面上参与进来,海涵是大明星,和他们这帮人扯上关系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姜文曜拉了把椅子,轻手轻脚坐到海涵旁边,伸出左手用天眼一点一点找,很快,他看到了那根黑线,线头系在海涵的左手腕上,黑漆漆的,缭绕着浓重的阴气,光点不停流出,沿着黑线流进里间。姜文曜去里面看了看,线的另一头绑在高含亮的右手腕上,随着光点不停流入,高含亮的脸色越来越滋润,那感觉就像看死尸复活差不多。 “恐怕不能这么切断。”把段容枫拉到走廊,姜文曜紧皱眉头,说着自己的看法,“你看海涵现在的状态,精气流失太多了,就算把那根线切了,她短时间内也无法复原,搞不好会因为精气不足而大病一场,严重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是啊!”段容枫下意识看了眼病房的门,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切吧,海涵早已外强中干,能不能保住命还是两说,不切吧,只会让海涵的情况更糟,也就是说,切不切都很难保她的周全。 “或许,我们可以让高含亮把他吸过去的全吐出来。”姜文曜望着窗外沐浴在阳光中的高楼大厦,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了敲,段容枫眉梢一挑,心有灵犀地笑了。若是没有猜错,高含亮是依靠小鬼的力量从海涵身上吸取精气,如果海涵身上有只更强大的鬼,那把她失去的精气再夺回来,简直轻而易举。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地笑了。 姜文曜进去陪才哲和海涵,冯鹏涛终于得以出来透口气,没等他找个旮旯抽根烟,段容枫一把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进男厕所,顺手把门给锁了。 冯鹏涛抱着肩膀贴在门上,惊恐地瞪着坏笑的段容枫,段容枫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来了个标准的壁咚造型,甩甩脑袋,用高年级坏学生调戏小学妹的姿态对冯鹏涛勾了勾手指。冯鹏涛使劲摇头,他对才哲小宝贝是一心一意的,段公子长得再俊他也没兴趣! “想不想在你家才哲小宝贝那里刷刷好感度?”段容枫吹了声口哨,改成抱肩膀靠墙壁的造型,冯鹏涛瞪大眼珠子点头,同时还不忘保持两人间的距离,今天的段兄弟看上去好诡异,他好怕怕! “我有个办法能救才哲的姐姐,但需要你拔刀相助。”段容枫又勾了勾手指,这回冯鹏涛毫不犹豫地凑过去,侧着耳朵边听边点头。只要能帮上才哲小宝贝的忙,做什么他都愿意! “记住了吧?”把计划说完,段容枫拍了拍老兄的肩膀,冯鹏涛英勇地点头,不就是附身么!他以前上过才哲小宝贝的身,有经验! “那行了,你准备准备,咱待会就动手。”段容枫看了看表,刚中午十二点,离半夜还有十几个小时,可他不想再等了,一会把裘五叫上来护法,他们冒险在白天和那只小鬼斗一场。 ☆、102|624 让医院在客厅里加了张床,姜文曜找借口把才哲支出去,他和段容枫,裘五以及做好准备的冯鹏涛各就各位,其余小弟在门口待命,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和鬼靠近病房。鉴于高含亮有过一次跳楼前科,为防这次再出意外,段容枫特意找了几块木板把窗户钉死,又加了两道克制小鬼的符咒,这才放心和众人退到海涵所在的客厅。 裘五在海涵的脑门上点了点,海涵眼一闭睡了过去,段容枫冲冯鹏涛使了个眼色,冯鹏涛点头,身形化成一团雾气,钻进了海涵的身体。短暂的适应之后,海涵睁开眼,水雾迷蒙的大眼睛里满是糙汉子的味道,众人点点头,看来计划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 自打冯鹏涛进入海涵的身体,姜文曜发现从海涵身上流失的光点在急速减少,当冯鹏涛彻底控制海涵的身体后,光点消失了。 “各位,你们的招到底行不行啊,我没干过这事,可别没掌握好分寸再把姓高的小子给吸干了。”冯鹏涛抬抬左手,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上有跟黑线,透过黑线,他能感觉到对面有股强大的鬼气在拉扯。 “放心吧,一会我会去里面看着,保证不会出问题。”段容枫想拍他胸口,手落下去才发现对方现在是个女的,只好尴尬地把手缩回来,幸好没摸上,不然他家小蚊子肯定会把他的爪子剁了。 众人分工明确,裘五和大公鸡在外头守着被冯鹏涛附身的海涵,段容枫和阿丢看住里头的高含亮,姜文曜属于多余那个,想去哪随便。姜文曜对比了下人数,决定跟段容枫进里面,毕竟外头有冯鹏涛那群能砖墙而入的小弟们,客厅有动静立刻就会有人接应。 此时,高含亮正瞪着惶恐的眸子盯住床前的两人,从刚才有人钉窗户起,他就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可不管他怎么叫喊,都没人来管管,他想逃,却被门里门外那群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黑衣大汉们吓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会儿只能惊恐加绝望地靠在床头,紧紧抱着被子。 “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吧?”段容枫叉着腰逗着腿,怎么看都像不良人士,姜文曜悄悄踹他一脚,段容枫立马站直了,“当着真人就别说假话了,你那点猫腻我们都一清二楚了,我劝你做个识时务的俊杰,还能少受点罪。” “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海涵呢,我要见她,让她来见我!”高含亮不敢看段容枫的眼神,故意扯着嗓门大声叫嚷,段容枫看不起他这副没出息的软骨头样子,上去在他胸口狠捶了两拳,疼得高含亮张着嘴喘了半天,脸都憋青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辣手无情了,”对这种冥顽不灵的货,段容枫向来不留情面,连玩笑都懒得开,冷冰冰地说,“不是你的,拿走多少就乖乖吐出来多少,否则,哼哼!”段容枫挥挥手,姜文曜立即向外面发出信号,冯鹏涛深吸口气,集中精力在左手腕上,他能感觉到另一端的拉扯之力变大了,可对他而言,那段力气跟蚱蜢蹦跶没差别,他大吼一声,猛地较劲,裘五惊讶地发现有点点光亮从黑线另一端流过来,进入了海涵的身体。 段容枫和姜文曜也发现办法奏效,没等他们高兴,床上的高含亮突然掀被子跳下来,玩了命地往外跑。阿丢最先反应过来,跳过去咬住高含亮的小腿,高含亮没提防地上还有个对手,被阿丢咬了个正着,抱着小腿重重摔在地上。段容枫冷笑,正想过去把高含亮提起来丢到床上去,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墙壁上钻进来,直扑段容枫的面门。 段容枫早就防着小鬼偷袭,当下马上后退,躲开小鬼的攻击,姜文曜接替上前,用左手拽住小鬼的胳膊,小鬼惨叫一声,尖锐的叫喊刺得两人耳朵生疼,姜文曜下意识松手去捂耳朵,小鬼趁这个机会逃脱,高含亮也费劲地从地上站起来。 阿丢再度扑上去,小鬼持续大叫着挡在高含亮前面,张开长满利牙的大嘴,恨不能一口把阿丢吞了。阿丢可不惧他这手,也张开大嘴,打算和对方来个互啃,小鬼怕了,在阿丢扑到近前的时候突然撤身,从阿丢的脑袋边上划过去,阿丢没有停下,而是一脑袋撞在高含亮刚才被咬的伤口上,把高含亮直接撞得贴到了墙上,眼睛都翻白了。 段容枫迅速地在卧室四壁贴上符纸,防止小鬼逃脱,另一头,姜文曜开始和小鬼颤抖,和早上的讨债鬼相比,这只小鬼的思维简单很多,只知道张着大嘴乱咬,姜文曜避开他的脑袋,一把攥住他细细的脖子。小鬼痛苦地挣扎,姜文曜有些心软,手稍稍放松了些,小鬼看准机会挣脱钳制,高高飞起,凌空逼视着下面的两个人。 姜文曜有些内疚,若不是他心软,战斗已经结束了,段容枫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纵身跳起,两张符纸从前后两侧夹击,小鬼没办法,只好向下落,段容枫就等着他下来呢,提膝狠狠击在小鬼的脊背上,同时胳膊肘下压,正击在小鬼的胸口。小鬼尖厉地哭喊,被重重掼在地上。 高含亮瘫软在地,从他体内流失的白光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愈加地难看,而外面的海涵则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 “不要,不要啊!”高含亮嘶哑地吼着,仿佛对面这些人在对他做极其残忍的事情,段容枫没搭理他,一脚踩在小鬼身上,掏出易拉罐把他给收了。 “不!”叫喊被拦腰斩断,高含亮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姜文曜过去看了看,发现他的身体在急速消瘦,皮肤都干瘪了不少。段容枫担心冯鹏涛吸过了头再把高含亮弄死,赶紧大喊让外面暂停。 “感觉怎么样?”外头,裘五急切地看着病床上的“海涵”,冯鹏涛点头,他能感觉到海涵的生命力在增强,不过可能因为高含亮长期和小鬼打交道,被传导回来的精气里都夹杂着一丝阴气,幸好他在海涵体内,能及时把阴气收走,不然海涵就要倒霉加见鬼了。 估摸着海涵失去的精气都回归了,裘五大吼一声,冯鹏涛立刻停住,从海涵的身体里跃出来。段容枫把晕倒的高含亮夹着带到客厅,往海涵床边的地上一扔,几人面面相觑,现在斩断这条线,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段容枫和裘五摩拳擦掌,他们研究了一早上的方案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两人同时掐手决,用法力凝结成劲气,劲气在虚空中幻化成刀子的模样,两人合力控制住刀子,向着那条黑线斩去。 明明是两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虚体,姜文曜却清楚地听见金属般的撞击声,刀子和黑线的碰撞处闪烁着灿烂的星光,煞是好看,段容枫和裘五的脸色却难看得很,这根黑线很坚韧,他们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将其斩断。 对抗持续了十分钟,段容枫发了狠,运用起前世属于子枫的鬼力,眼底渐渐发红,手上凝聚的劲气也带了丝丝红色,裘五被他的变化吓了一跳,差点泄气。姜文曜对这样的段容枫倒不陌生,看着这个样貌没变,但气质和性格都变了不少的男人如前世般散发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轻轻挑起嘴角,他的笑容还没有真正的成型,只听咔嚓一声,黑线断了。 黑线断开的瞬间,海涵和高含亮的身体同时一抽,海涵的情况要好得多,只是微微抽搐,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又睡过去。高含亮可就惨了,不断在地上手刨脚蹬,他的面部被一团浓黑的气体笼罩,完全没有了人的模样,姜文曜看得着急,下意识用左手掌心按在对方的脑门上。无数黑气如漩涡般汇聚成一点,霎时间流进了姜文曜的掌心,姜文曜板着脸,强忍着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的感觉没有移开手掌,直到所有黑气全部被吸进手心,他才长出口气,晃悠着站起来,段容枫心急地过来掺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这,这是咋回事?”裘五指指地上跟脱水蔬菜差不多的高含亮,再指指盯着自己手心发呆的姜文曜,嘴巴能塞进俩网球。 姜文曜摇了摇头,他是鬼王,能吸收潘秀体内的幽冥之火很正常,但吸掉高含亮体内的阴气却是头一遭,他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段太爷爷所说的用阴气滋养天眼?段容枫也没有跟裘五详细解释的心情,他只担心小蚊子一下子吸收了那么多阴气,身体会受不住,毕竟现在的姜文曜只是个凡人。 被法术反噬,高含亮半条命都没了,可对他来说,更残酷的考验在后头。海涵醒过来后,对高含亮是自己丈夫的事实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她记得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也记得和小三之间的各种战争,但她完全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对这个男人明明没有感情,怎么会为了他争风吃醋? 才哲不知道详细经过,却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法跟姐姐解释,只好不停地安慰,并暗搓搓地建议姐姐尽快离婚,离这种渣男远一点。海涵听后立刻给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联络最好的律师办理离婚手续。高含亮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灰溜溜搬出贵宾病房,没有了海涵这个靠山,他住不起这么高档的病房了。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附近酒店包了个特大号的包房,连同冯鹏涛的小弟们在内齐聚一堂,庆祝打了场大胜仗,海涵因为还比较虚弱,由经纪人和助理陪同回家休息了,才哲跟着他们来了酒店,代表家人表示感谢。 “我猜啊,他是打算害死海涵,然后霸占她的家产!”喝了两瓶白酒,冯鹏涛的话匣子算打开了,开始分析高含亮的动机。众人频频点头,他们都是这么想的,特别是段容枫,他又想起当年害死子枫那奇葩的一家子,那些人不就是想坑钱才假装绑架孩子吗! “我想知道以后咋办啊?”裘五也喝高兴了,中午的时候,他因为大公鸡曝光的事被家里老人骂的不行不行的,这会总算在高含亮的问题上扳回一城,他憋的这口气才顺了,“要知道这小子养过一次鬼,他就敢养第二次,像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他再去害别人?” “他那身子骨,养不了第二次鬼了。”段容枫冷笑,法术的反噬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要不是姜文曜替他把阴气收走,高含亮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他能捡一条命就该偷笑,如果他不知悔改继续捞偏门,那只能祝他早死早超生。 不过高含亮那个老相好小三值得深入观察,她和高含亮绝对是一伙的,搞不好也懂得怎么养小鬼,怎么用别人的精气滋养自己,这种人很可能因为适应不了财务上的巨大落差而再度铤而走险。 冯鹏涛拍拍胸膛,拨了个电话,很快有人回应说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派人长期监视小三,直到确定对方打消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力保她没机会再害人。 “咱们明天回去吗?”姜文曜没什么喝酒的兴致,拉拉段容枫的袖子小声问,段容枫点头,他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会这么顺利,两件事居然在同一天搞定了。 一桌人正乐乐呵呵地吃喝着,裘五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发现是老爹打来的,脸当时就绿了。犹豫再三,他战战兢兢接起来,还以为老爹又要因为大公鸡的事骂他,他都做好被炸成炮灰的准备了,没想到老爹跟他说的完全是另一件事。裘老爹告诉裘五,附近有个委托案,有个少女被鬼附身了,让他过去处理一下,裘五长出口气,满口应承着挂断电话。 这边刚结束通话,段容枫的手机也响了,也是自家老爹打来的。 “儿子,你是不是还在x市啊?”得到肯定的答复,段德宝深沉地“嗯”了一声,“管家新一期的任务汇总出来了,有个案子挺急的,就在x市附近,我现在就赶过去,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跟着过来看看吧。” 段容枫默默看了看天花板,他要是拒绝,会被老爹打死吗? “还有那个什么蚊子的,让他一块过来。”段德宝没给儿子编瞎话的时间,果断挂掉电话,饭桌上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才哲缓过神来,张罗着大伙再喝一杯酒就散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聚。 “怎么会那么巧,你家老爹也在附近接了个委托!”得知双方的目的地一致,裘五毫不客气地蹭上了段容枫的车,段容枫和他都没少喝,于是开车的重任交到了姜文曜的身上。姜文曜看看脸色发红的两人,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刚跑出两公里,两人就嚷嚷着停车,蹲在路边一顿狂吐。 姜文曜挑起嘴角,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被段德宝看到段容枫醉成那样,又该把气莫名其妙撒到他身上了,这年头,和公婆相处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呢! ☆、103|625 赶到预定地点,段容枫把碍事的裘五踹下车,带着姜文曜去找段德宝,裘五吭哧着从地上爬起来,边拍身上的土边看四周,又用手机地图定位,发现他受理的委托也在附近,这是一片以两所大学建造起来的居民区,段容枫他们要去的是东边,而裘五要去的在西边。 段容枫和姜文曜到达小区的时候,段德宝已经到了,正沉着脸靠在车上,看到两人来了,段德宝相当做作地看看手表,意思很明显——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 段容枫有点牙疼,这儿离段家老宅也不近啊,他老爹怎么来得比他还快? “年纪轻轻就这么磨蹭,成何体统!”段德宝一甩袖子,气呼呼在前面带路,段容枫冲姜文曜做了个苦笑的表情,都知道驱鬼救人是最赶时间的,他家老爹就不能先上去吗,没准他们来的时候鬼都被摆平了。 阿丢同情地望了这对苦命鸳鸯一眼,甩着尾巴紧随段德宝上楼,好久没有一天内接触这么多灵异事件,它懒惰太久的神经终于有点兴奋了! 姜文曜冲段容枫笑了笑,两人小跑着跟上去,要是再慢了,说不定会被段德宝的眼神射成箭靶子。 敲开三楼一户人家的房门,几人加一狗同时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阴气? 段容枫下意识伸手护住姜文曜,段德宝看见了,生气地闷哼一声,扒拉开还在说客套话的主人,直接闯进去。主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听说过有本事的人都是怪脾气,尤其抓鬼这行,也就没往心里去,急忙招呼段容枫和姜文曜进门。 段容枫悄悄冲老爹的背影竖了个中指——靠,照你这么作下去,段家的名声就被毁成渣渣了! 进入卧室,段容枫满心的吐槽全被弥漫的阴气冲散了,他看到床上躺着个人,看样子是女学生,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体不可思议地拧巴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使劲往上翻,露着让人瘆得慌的白眼球,嘴巴咧着,喉咙里发出呜咽不清的声响。这是典型的被鬼冲了身,不过大多数的鬼进入人体后都会想方设法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当事人虽然脸色和行为都不正常,但起码的行动是不受影响的。而这只鬼却在女学生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完全没有理智而言,普通亡魂很少会这么做,除非附身的是厉鬼,而且人家根本不想占据身体,只是单纯地想靠这种方法折磨死被附身的人。 “妖孽!”段德宝大喝一声,一张符纸甩过去,正贴在女学生的脑门上,女学生顿时发出非人类的叫声,四肢疯狂地舞动,想把头上灼烧她的东西撕掉,怎奈她的手怎样舞动就是碰不到自己的额头,符纸无风自动,霍霍作响,女学生的惨叫揪的人心里难受,孩子的父母听见声音,着急地跑过来一看,都被吓得不行,女孩的母亲想过去抱住孩子,被父亲拦住了。 “还不肯出来?”段德宝眼角抽了抽,青筋跳起老高,看来附身的厉鬼打算和女学生玉石俱焚,如果来硬的,女生很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强烈的刺激而死亡。段德宝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几枚铜钱,看来他要换种作战方式,先把厉鬼从孩子身上逼出来再说。 段容枫对自家老爹的本事有绝对的信心,可看着床上翻来覆去,被痛苦折磨得随时都会断气的女孩子,他的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会先跟家属说清楚,没人能保证在驱鬼过程中,当事人能不能挺过去,事实上,很多人没能熬到厉鬼被逼出来。 “让我试试吧。”看段容枫的表情就知道这次作法很危险,姜文曜突然上前,拦住正在布阵的段德宝。段德宝狠狠剜了他一眼,心说你能有什么本事!不过他仍旧退后两步,给姜文曜腾出空间,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兵行险招,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姜文曜弯下身,直视着女学生布满血丝的白眼,他尝试跟里面那只厉鬼沟通,可对方似乎并不领他的情,姜文曜有些挫败,貌似自打他觉醒了鬼王的记忆,就没成功和鬼类交流过,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都想不起来,至少在关键时刻,还能起点作用。 软的不行,姜文曜只好冒险来硬的,幽冥之火不能随便用,他只好回忆白天吸掉高含亮体内阴气的感觉,缓缓把左手放到女学生的脸部正上方。 “他这是要干嘛!以为自己是牧师吗!”段德宝气得拍桌子瞪眼,段容枫急忙在旁边劝,他也觉得小蚊子这套动作看上去太不靠谱,也难怪自家老爹发飙。 姜文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心一意感受着手心处的变化,突然,一阵极阳的气息流过,姜文曜猛地睁开眼,他看到自己的手心处闪过一点金光,紧接着,女学生扭曲到极致的脸像是被定格了,几秒钟后,有淡淡的黑色气体从女学生的脸上浮起来。 段容枫和段德宝也看到了这幕,段容枫已经习以为常,段德宝却是万万没想到,惊得嘴巴张得老大,脸部比被厉鬼附身的女学生还要狰狞。 “这,这是咋回事?那小子是不是修炼了什么邪术,你倒是说话啊!”段德宝一个劲拉扯儿子的胳膊,段容枫疼得直咧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爹解释,事实上,老爹连他俩吸收了齐向东的天眼都不知道,要解释起来可太复杂了。 姜文曜屏住呼吸,把手心的开眼全部开启,大量阴气夹杂着浓烈的怨气汹涌而出,被天眼全部吞噬。随着阴气的减少,女生的表情逐渐融合下来,她体内的厉鬼似乎放缓了力度,姜文曜停住动作,再次尝试和厉鬼沟通,这次,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让我出去! 握紧左手,天眼和金光旋即消失,姜文曜深吸口气,平息心口怦怦的乱跳,用右手去撕学生脑门上的符纸。 “你干什么!”段德宝冲上来抓住他的手使劲一甩,连带着姜文曜都被从床边甩开了,段容枫一把将人抱住,埋怨地瞪了老爹一眼——这可是你儿媳妇,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她说要出来。”姜文曜揉揉被抓红的手腕,不卑不亢地说。段德宝狠狠瞪着他,再看看脸色确实比刚才好了许多的女学生,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 段德宝犹豫,段容枫可没那么多顾虑,既然小蚊子说厉鬼要出来,那肯定就是厉鬼要出来,所以没等段德宝想清楚,他就过去把符纸揭了。 符纸一离开女学生的脸,女学生大叫一声,眼睛翻回到正常的瞳孔,然后晕过去了,一道白影从她身体里飘出来,踉踉跄跄的,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段德宝没想到儿子这么莽撞,来不及责怪儿子,双手掐指诀,打算随时应对厉鬼的反击。可等他看清对面鬼魂的样子,段德宝整个人都呆住了——说好的厉鬼呢?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鬼魂吗? 不相信地揉揉眼睛,段德宝重新去看,发现这确实是一只厉鬼,虽然怨气全消,但杀过人的印记却是洗不掉的,不过这绝对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厉鬼,居然没有怨气,连阴气都和普通的亡魂没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要附在她的身上,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见对方没有了攻击性,姜文曜轻轻地询问,段容枫在旁边不停点头,一般会选择玉石俱焚的,都是和被附身者有仇怨的,可他不认为一个年级这么小的女学生会和这样一个中年女鬼有什么纠葛。 “我并不是有意针对她。”女鬼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露出苍白的脸,段德宝的下巴快砸到脚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心平气和同驱鬼人聊天的厉鬼。 “我死的很惨,所以从做鬼的第一天起,我就恨不能杀掉所有的活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女鬼说着最残酷的话,表情却总是淡淡的,这让她说出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见识过女学生被附身样子的人都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的,她差一点就杀死了那个年轻的孩子。 “那晚我正在附近游荡,感觉到这里有一种力量在召唤我,我凭本能飘上来,就看到了她,当时她坐在那里,”厉鬼向床上的女学生看了一眼,又指了指床脚小书桌上摆着的镜子,“我脑子里只剩一种想法:杀了她!” 进入女学生的瞬间,她就控制住了她的身体,可她不想用最简单的跳楼或割腕这些自杀手段结束女学生的命,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鬼魂在对方身体里横冲直撞,和对方被压制的魂魄撕咬。被姜文曜制住的时候,她马上就要把女学生的魂魄赶出去了,只要阻止魂魄再回来,女学生就会变成活死人,要不了几天,人就死了。 “你说你感受到有东西在召唤你?”看到女鬼点头,姜文曜转头看段容枫,段容枫皱起眉头,看学生的父母,问道:“最近你们家里有没有摆过什么阵法,或者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学生父母都要摇头摆手,他们都是普通上班族,在孩子出事前,他们甚至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又怎么会参与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段德宝阴沉着脸在女生房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客厅和父母的卧室转了转,没找到任何可疑物品,说明女鬼应该不是被某些邪祟的物件吸引上来的。 “难道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段容枫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个遍,最后落在写字台上的粉红色笔记本上。孩子父亲注意到了,说这是去年给孩子买的生日礼物,他们的女儿今年刚上高一,学习不算紧张,所以他们也没限制孩子上网玩电脑。 “我们想看看她的电脑。”姜文曜对孩子的父母说,父母立刻表示随便看,段容枫过去开机,几下就把电脑密码给解开了。姜文曜微不可查地挑起眉梢,看来他家饭桶不光会撬门锁,解各类电子锁密码锁也是个行家嘛! 段容枫轻车熟路地打开女生的所有社交软件和浏览过的网站逐一检查,孩子父母想看,却又因为厉鬼在场不敢靠近。段德宝把房子检查一遍后将厉鬼收了,孩子父母这才进来。 “都是些小女生常看常玩的。”段容枫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把网页点开再关上,被晃花眼的段德宝狠狠地在儿子头上敲了一巴掌,要照顾上年纪的人懂不懂! “都是当红明星的新闻报道和相关帖子,还有星座命理之类的。”姜文曜好心地为同样没看清的学生父母解释,段德宝用鼻子哼了声,眼神好了不起啊!等你老了还不如我呢!哼! “咦,这是什么?”段容枫看完网页就关几乎成了习惯,所以直到某个网页被叉掉,他才反应过来上面的内容,急忙找到记录重新登录。 “想探寻你的前世今生吗?想知道你的上辈子是什么人吗?想看到你未来丈夫(妻子)的样子吗?”段容枫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在场所有人全都一脸黑线,每个人都有段中二时期,对过去和未来,对前世今生充满探求的,可当走过那段时期再看孩子们关注的这些,就会觉得特别幼稚。 “这好像是有段时间挺流行的各种招鬼吧?”段容枫迅速浏览网页,发现下面全是赫赫有名的招鬼游戏,还有些是根据招鬼游戏杜撰出来的翻版,比如四角游戏啊,对着镜子削平果啊,在午夜对着镜子点蜡烛啊等等,这些半真半假的游戏极少能真的招到鬼,当然,也绝对看不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和爱人是谁。 “招鬼游戏有这个吗?”姜文曜撑着段容枫的椅子背向前探身,从侧面看,两人像在耳鬓厮磨,孩子父母的心思全都扑在网站上,根本没注意,段德宝可不行了,越看越碍眼,越碍眼越忍不住去看,最后把老头气得,索性扭着头看窗外,来个眼不见为净。 段容枫把最后一种游戏说明看完,摇了摇头,这应该是一种自创的游戏,方法算是前面几种的综合版:参与者在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剪指甲,把十个指甲整齐地摆在镜子前,就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运气好的还能看到上辈子和自己关系最深的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这辈子的爱人。 “剪个指甲就能看到自己的上辈子,你当孟婆熬的汤是山寨货啊!”段容枫气得快笑出来了,姜文曜也禁不住摇头,他俩都是喝过孟婆汤又觉醒的人,深知想要记起上辈子的事,绝不是这种简单仪式办得到的。 “不过半夜剪指甲,确实很容易招鬼上身啊!”段容枫摸摸下巴,求证似的看向老爹,段德宝没好气地哼哼,算是回应了。 “说起来,我闺女以前好像是长指甲,啥时候剪短的?”女孩父亲一说,母亲立刻过去看,然后十分肯定地告诉他们:“没错,我记得上周末出去逛街,她还说要买几瓶指甲油,那时候她还是长指甲。” ☆、104|625 一个喜欢留长指甲,并买了很多指甲油的女孩突然剪掉指甲,这本身就是个不正常的表现,阿丢立刻发挥它的狗鼻子优势在屋里翻找,很快发现散落在各处的指甲,看来女孩确实尝试了最后那个前世今生游戏,被鬼上身。 “这应该是个巧合吧?”摆弄着女孩的指甲,段容枫百思不得其解,一般来说,午夜剪指甲只会降低人体的阳气,让路过的鬼魂有机可乘,没听说把指甲按顺序摆好就会变成召唤鬼的游戏,从而必定惹鬼上身啊! “不管怎么说,她的情况还未稳定,你们两个就留在这儿,等过几天确定没事了再回来。”一晚上的风头几乎被两个小辈抢光了,段德宝脸上无光,没等两人反驳,他就摔门走了。段容枫和姜文曜互相看着,同时苦笑,看来等他们回去,新一期的委托案又剩下那些很奇葩的了。 “要不二位今晚睡我们那个房间吧,我和孩儿她妈就在这屋睡了。”男主人热情地招呼两个一看就比老的好说话的年轻人,他巴不得他们留下,等女儿好起来再走。 “算了,”段容枫嫌弃低挥挥手,他可没兴趣睡别人刚睡过的被窝,“我们上来的时候看到下面有个小旅店,我们去那住两天,你这边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段容枫和男主人交换联系方式后,带着姜文曜去楼下小旅店开房。 两人刚进房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洗澡,段容枫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然后急三火四往外跑,姜文曜看他这么急也没多问,披着衣服跟了出来。 “裘五出事了。”段容枫表情严峻地说,姜文曜一惊,刚刚分手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就出事了? 电话是委托裘五抓鬼的人,也就是被鬼附身的少女的姐姐打来的,这个自称姓刘的女人说,裘五到了她家后就直接进了妹妹的卧室,并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她怕裘五在房间里对妹妹做什么不轨的事,就一直在房门上贴着偷听,她听到房间里传来很激烈的打斗声,虽然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闯进去的好时机,直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传来,她实在太担心才把门推开条缝向里张望,惊讶地发现裘五不见了。 她看到妹妹依然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翻着,她不敢靠过去,只好跑到窗边向下看,那个被她请来的抓鬼师摔在地面上,身下全是血,那只大公鸡焦躁地走来走去,却无可奈何。她慌张地跑到楼下,发现裘五还没断气,裘五挣扎着报出段容枫的手机号,让她赶紧打过去,刘女士吓得不轻,但脑子还算清醒,先打了急救电话,才给段容枫打电话。 “那咱们先去医院还是先去那边?”听说裘五坠楼,姜文曜的心都沉下去了,这些驱鬼世家的子弟就是再流弊,也无法避免坠楼造成的物理伤害,裘五肯定是被鬼打飞出去的,只会伤得更重,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先去那边吧,救护车应该没有咱们过去得快。”段容枫眼底泛红,他和裘五是多年的兄弟加损友,裘五不是裘家最厉害的子孙,却同样受到裘家护家神兽的青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裘五会遇到这样的危机。坠楼,流血,张嘴第一句话是让人打他的电话,都说明裘五的情况相当不乐观,否则大公鸡也不会急躁了。 入夜后的校园周围一片寂静,这倒方便了段容枫飙车,他第一次把车开到极限,比姜文曜开得还快,五分钟后,他们来到目标地点,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无措地站在那里,手机上的光亮照射着地上躺着的人,满眼的红刺得段容枫几乎发狂。 “裘五,坚持住!”段容枫疾奔过去,一手伸到对方头部下面想把他托起来,入手却只摸到一片黏腻,那是不断从裘五身体里流出来的鲜血。 “兄弟,你,你来了!”裘五的神智已经不清了,看到段容枫,他扯着嘴角勉强笑笑,大量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大公鸡两眼赤红,悲愤地啼鸣,它虽然对这个主人不是百分之百满意,但这么多年来的相处还是培养了彼此的默契和感情,它怎么都没想到,裘五会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而且是这么简单的一宗鬼附身委托。 “它的魂魄要散了!”阿丢首次没和大公鸡撕逼,两只狗眼死死盯住裘五,这不是普通的人死魂离,而是被某种外力重击造成的后果,也就是说,裘五即将魂飞魄散。 刘女士泣不成声,眼睛被泪封住,愣是没看到说话的是条狗。 “别怕,不会有事的!”段容枫强忍泪水,不断说话鼓励裘五挺住,可他心里很清楚,裘五的伤势太重,即便没有坠楼造成的内外伤,魂魄受到的撞击也足够要了他的命。 驱鬼世家的子弟从接手灵异事件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随时魂飞魄散的准备,但当这个现实摆在眼前,段容枫仍然很难接受,因为这个是他最要好的兄弟,白天他们还在并肩作战,现在,裘五即将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大公鸡双目垂泪,泪中带血。 姜文曜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但他并没有像段容枫那样绝望彷徨,因为他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鬼王,他的幽冥之火可以粘合破碎的魂魄,当年子枫被番天印伤成那样都救回来了,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能力有限,他拥有鬼王的记忆,却没有鬼王的力量,他没办法拼凑破碎的魂魄。 急火攻心的时候,人总会爆发出最大的潜能,眼前是裘五渐渐失去生气,被血浸染的脸,耳边是段容枫和大公鸡不住地嘶吼,姜文曜的胸口闷得像是压了块千斤巨石,怎样都无法摆脱。随着这口气憋得时间越长,他两肩上的幽冥之火霍地腾起一尺高的火焰,无数黑色的火苗反射着幽绿的光亮在周围飞旋,段容枫最先反应过来,把重伤的裘五小心地放到地上,扑过去敲晕满脸惊恐的刘女士,然后迅速在四周布了个小型的结界,免得待会儿救护车来了看到不该看的场面。 幽冥之火的火苗将裘五团团围住,大公鸡和阿丢感受到火焰传来的冰冷,纷纷避开,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傻呆呆看着事态的变化。 看到越来越多的幽冥之火汇聚,姜文曜兴奋地笑了,两手变换着手势,分别在裘五的眉心,心口,丹田,和足尖各点了一下,幽冥之火像服从将军命令的小兵,立刻行动起来,大部分结成网,笼罩在裘五的身体上方,防止他的魂魄飞散,少部分火苗钻到网子里,从姜文曜点过的几个部位钻进裘五的身体。 裘五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姜文曜给段容枫使了个眼色,段容枫马上压住裘五的手脚,防止他乱动。不管魂飞魄散还是重新凝聚,都是极其痛苦的,这种痛苦源于灵魂的拉扯,不是人的意志力能抵御的,必须靠外力帮助他度过难关。 幽冥之火不断进入,裘五的表情开始扭曲,甚至比坠楼更加痛苦,大公鸡急得乱叫,想过来帮忙,被阿丢拦住,它们都不明白幽冥之火凝结魂魄的原理,但都听说过地狱的幽冥火能焚尽灵魂,想来,这是个把碎掉的魂魄融化后重铸的过程,必须忍受极度的疼痛,才能重生。 “坚持住,很快就好了。”大滴大滴的汗从姜文曜的脸上滴落,姜文曜说话的声音带了三分颤抖,施展这样的法术对他来说早已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他很怕自己坚持不到裘五的魂魄重铸,一次重铸失败,就算第二次成功,裘五也会变成崭新的魂魄,不再记得前面发生的所有事,那是一个崭新的灵魂,严格来说,已不再是裘五。 段容枫忧心裘五的状况,又心疼姜文曜的勉强,但他没有办法,他的前世也只是只鬼,修为再高也没有操控幽冥之火的能力。 姜文曜的手反复在那几个关键位置上点过,每次都有无数小火苗顺着他的手指钻进裘五身体,而后在姜文曜下一次点到相同位置的时候,钻出来。姜文曜用左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他几乎看不准位置了。 “左手伸出来!”眼看姜文曜支撑不住了,段容枫突然出声,姜文曜本能地伸出左手,只见段容枫两手保持着按压裘五的姿势,头部高高扬起,两眼瞬间变成血红色,一道虚影和他的身体重合,飞扬的长发,白色的长袍,周身弥漫的血色光芒。 阿丢和大公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段容枫,全都看傻眼了。 段容枫大吼一声,红光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盘旋,姜文曜想阻止,可看看还在承受巨大痛苦的裘五,他什么都没说,默默看着那条红色的光柱钻进他的左掌。霎时间,强大的力量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两肩的幽冥之火又长高了半尺,火苗欢腾着盘旋在小小的结界内。 姜文曜深深地看了段容枫一眼,刚才那道红光是子枫的鬼气,他把自己的鬼气注入到天眼里增强力量,就是为了让他能撑下去,但短时间内消耗那么多鬼气,意味着段容枫的身体严重透支,随时都会晕过去。 “儿砸,过来压住裘五!”姜文曜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大声召唤阿丢过来帮忙,万一段容枫撑不住了,也不至于让裘五挣脱钳制,导致灵魂重铸失败。 阿丢和大公鸡奔过来,一头一尾压住裘五,段容枫急促地喘息着,两臂不停哆嗦,汗水顺着脖颈流进上衣,很快在胸前背后湿了一大块。阿丢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段饭桶的体能和精力都是极好的,想当年他们被恶鬼追了十多条街也没累成这样过。 远远地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姜文曜深吸口气,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就算他把裘五的魂魄重新凝结,也没法救治对方身上的伤,他们必须尽快把裘五送到医院抢救,而他们能做的就是重铸裘五的魂魄,然后把魂魄固定在身体里,防止因魂魄离体而丧命。 在裘五的身上点了最后一遍,不再有幽冥之火流入,全部的火苗急速飞出,在半空盘旋几周,重新聚成团团较大的火苗,融回到姜文曜的两肩上,两肩的火消失,灵魂重铸结束。 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卸去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粗气,阿丢和大公鸡也累得不轻,但看裘五的情况似乎稳定了点,它俩高兴得只想大叫。 “儿砸,你出去看看救护车到哪了,别停在咱旁边,咱出去就成灵异事件了。”段容枫拍拍阿丢的屁股,阿丢呲牙瞪他乱占便宜,甩着小尾巴钻出结界,很快返回来告诉他们,救护车就在他们前方十米远的地方,一群人正在找坠楼者,还有人怀疑是谎报,正商量要不要收队呢。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见机行事。”阿丢说着又钻出去,很快,另一栋楼下传来中年男人的喊声:“是不是救护车啊?伤者在这儿呢嘿!” 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设备赶过去,段容枫从结界里探出个头,发现周围没人,赶紧打开结界,让裘五和晕厥的刘女士露出来。段容枫深吸好几口气才憋足劲喊了一嗓子,又把医护人员给叫了回来。 “咦?咱刚才好像来过这吧,怎么没见到人呢?”有人提出疑问,不过救人要紧,他们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看裘五还有生命体征,急忙展开急救。段容枫把钱包塞到刘女士身上,嘱咐医护人员让她醒了后暂时帮忙办手续,然后和姜文曜踉踉跄跄走到旁边,短短几分钟的消耗,比今天一白天都多,但今晚的战斗并未结束,他们都没忘记,打伤裘五的人就在楼上,等会儿裘五被送去医院,他们还要上楼对付那个更厉害的家伙。 等救护车呼啸着走了,段容枫招手叫大公鸡过来,问它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公鸡呼扇着翅膀,忿忿不平地说:“我俩赶到的时候发现就是个普通的鬼魂附体,小五说他自己能搞定,我就在旁边看着。”大公鸡的声音并不如它打鸣时那么尖锐,论声音,竟比阿丢还要粗犷些。 裘五用符咒把鬼从女生身上逼出来,发现是只浑身缭绕着黑气的恶鬼,兴奋地把所有宝贝都拿出来与之对抗。大公鸡看到对方是只恶鬼,惊得竖起全身羽毛,生怕裘五吃亏。饶是有他掠阵,裘五还是在恶鬼手下吃了亏,那只恶鬼的动作很迅速,快到裘五根本看不清对方出手,很快就挨了好几下,最后更是被恶鬼一脚从窗户踹了出去。 “我顾不上恶鬼,飞出去救小五,可那是四楼,楼层太低,我刚接住小五,他就落地了。”大公鸡垂头丧气,连大红的鸡冠子都耷拉了,如果刘女士家像之前海涵住的病房似的在十几楼,那它完全有时间接住裘五,楼层低固然摔得没那么严重,但也影响了它救人。 “放心吧,我固定了他的魂魄,不会有事的,收拾了楼上的东西,我带你去看他。”段容枫拍拍大公鸡的脊背,冲姜文曜招手,两人在大公鸡的带领下上楼。 站在门外,姜文曜忽然停住脚步,段容枫纳闷地看他一眼,姜文曜摇了摇头,轻轻开口:“恶鬼走了。”大公鸡和阿丢急忙冲进去,果然,里面只有晕过去的女学生和尚未散净的鬼气,恶鬼不见了。 “我怎么觉得,这气味有点熟悉啊?”阿丢用后腿蹬蹬耳朵,虽说鬼类的气息都差不多,但不同的鬼之间也会有些许差别,尤其是恶鬼,他们因为鬼气很重,煞气更重,所以在阿丢看来,很容易区分。 “和我们打过交道的恶鬼?”段容枫拧起眉毛,看向身旁的人,姜文曜了然地点头,他们都想到了同一只鬼,那只曾出现在墓地和被夺舍的小周对话的恶鬼,那只段太爷爷和武老头合伙去抓的恶鬼,那只被古樊救走的恶鬼。 是古樊手下的恶鬼! ☆、105|626 “古樊这个神经病到底要干嘛!”段容枫暴躁地桌子掀了,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摔一地,大公鸡嗖地飞过去啄住掉到角落的大书包,这是裘五的。 “先看看那女孩吧。”姜文曜的心情也很不好,面无表情地拍拍段容枫的肩膀,率先到床边检查女孩的情况。女孩脸色很难看,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这是恶鬼附身后遗留下的阴煞之气,姜文曜把左手罩在女孩的脸上,将气体吸出来,女孩依然昏迷不醒,姜文曜想了想,让段容枫下去开车,他们顺道把女孩也带去医院,交给刘女士照顾。 到达医院后,段容枫给冯鹏涛打了个电话,海涵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危险,他那群小弟是不是该回地府打听消息了?冯鹏涛闻言一拍脑门,大喇叭似的嚷嚷:“那个谁谁谁,你给我过来,你上次是不是说听到点啥消息,来来来,你跟段兄弟说。” 段容枫眉头挑起老高,敢情早就打听到消息了,咋没早点告诉他!靠,真想把这群不靠谱的鬼再砍死一次! “喂,喂,段,段,段大哥,”电话里换了个脆生生的声音,就是磕巴得让人火大,“我,我,我听,听一个在,在下面,下面一百多年的老大哥说,说说……” “说个毛线头,你找个说话利索的来跟我说!”段容枫又开始揪头发,被姜文曜拉住了自虐的手,姜文曜揉揉对方乱七八糟的发型,他可不想看到某人年纪轻轻就谢顶,明明肾脏没问题的…… 那头的小弟明显受到了伤害,沉默好一会突然开口:“段大哥,我说话挺利索的,就是跟你说话吧,我有点紧张,现在我不紧张了,我好好跟你说!” 段容枫:“……” 听到对话内容的姜文曜也有点想揪头发了。 “老大哥早些年犯过大错,在十七层地狱关过一阵子,后来因为表现良好就放出来了,不过他一直在等待他早已转世的恋人,所以这么多年来错过了不少投胎的机会。”小弟的磕巴是好了,话唠病却犯了,段容枫又想咆哮,被姜文曜止住了,还是让对方按照自个儿的思路说吧,再打断说不定又有新变异了。 那只鬼在地府徘徊数年,和鬼差以及其他在地府停留时间较长的鬼都有交情,他说几十年前,负责地狱十六到十八层的鬼差换了人,他也是帮人去下面送信才发现的,打听后才得知,原本负责这三层的鬼差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到暗袭,受了很重的伤,阎王不得不换人暂代这三层地狱的管理工作。 老大哥和当年管十七层地狱的鬼差关系不错,别看当年鬼差没少让人打他,可也是那个鬼差不停的劝说,才让他回头是岸,因此送信之后,他拖人在阳间买了点好东西去看望那个鬼差。鬼差介绍说前阵子阳间有个很厉害的鬼害死了不少人,地府几乎全员出动去抓捕,他们三个是一组,在追捕过程中被偷袭,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看见,就被打伤了。 “后来替补的三个鬼差是那次行动中表现十分出色的三个新鬼差,阎王觉得他们是可造之材,就让他们暂时管理十六到十八层地狱,可他们到底是新人,面对穷凶极恶的鬼魂们没有经验,上任半年吧,十六层就跑了个恶鬼,十八层那阵子也闹得乌烟瘴气的,反正没多久他们就被罢免了,正好那三个鬼差伤愈了,就让他们重新接管三层地狱。” 段容枫看了姜文曜一眼,看来这三个短暂掌权的鬼差很有问题! “我觉得那三个新鬼差很有问题,就询问他们的下落,老大哥说他也问过十七层那位鬼差,鬼差告诉他说那三人没罢免后觉得前途无望,决定放弃做鬼差,重新入轮回,至于他们轮回后变成了什么人我就问不到了,这些只有判官和阎王才能查到。”小弟干脆利索地介绍完情况把手机交还给冯鹏涛,冯鹏涛震耳欲聋的大笑声传过来,一个劲夸自家小弟有本事,完事还不忘跟段容枫吹嘘几句。 段容枫被震得把手机拿开老远,姜文曜也觉得他们有点吵,附近的医护人员正频频往这边瞧,他一伸手,通话结束了。 冯鹏涛的自卖自夸刚开了个头,那边就挂电话了,气得他跳着脚大骂“卸磨杀驴”,后来想想他好像都被“杀”好几次了,也就习惯了。 “你怎么看?”倚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段容枫的脸快结冰碴了,怎么就那么巧,负责十六十七十八三层地狱的鬼差在抓捕厉鬼的过程中受伤,怎么就那么巧,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的三个新人上了位,怎么还是那么巧,这三个人在任期间,古樊搞出那么多事,现在三个人重入轮回,就算把他们找出来,也问不前因后果了。 如果他没猜错,那次地府全员抓捕的厉鬼就是古樊派出来的,甚至可能就是古樊自己,他的目的很简单,引得地府鬼差全部出马,他趁机伤人,再把关键位置换上他自己的人,配合他后面演出的一系列好戏! “看来古樊的势力比咱们想象得要大得多。”姜文曜缓缓说着,作为鬼王,他除了和子枫约会,很少会离开鬼界,就算在外面,他也从未刻意培植过自己的人马,而古樊和他截然不同,看来古樊那些年来在地府,甚至在人间都培养了不少人,所以即便是现在,他也有足够的手下来搞出大响动,能建立灵异和科技相结合的衣服店铺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他有多大势力,我都要把他碾碎!”段容枫瞪着那双细细的桃花眼,手掌高高抬起,猛地握住,仿佛古樊就在他的掌握,已经被他捏成了死蚂蚁。 “我想他这次应该是有意针对裘五的,”看裘五结束急救,被医护人员推进高级病房,姜文曜长出口气,“他开始对咱们身边的人下手了。” 段容枫身体一震,这是他最害怕的,段家上下那么多人,加上几个世家和他关系不错的年轻一辈,随便算算也有上百个目标,他和姜文曜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把这些人全都保护起来,何况世家子弟都有点自命不凡的傲气,谁会甘愿躲在别人背后当弱者! “先去看看裘五吧。”握住对方颤抖的手,姜文曜挺直腰杆,一步步走进裘五的病房,和段容枫满身的牵挂不同,他是标准的孑然一身,除了段容枫和阿丢,没什么人会被他放在心上,既然古樊一而再找他们的麻烦,他自然不会退缩,抓住机会,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裘五的伤势很严重,不过因为魂魄被封在体内,一口气始终没断,经过医生的抢救总算把命保住了,预计的康复期很长,段容枫已经给裘家长辈打了电话,裘家很快会派专人来把他接回家去调养。 趁段容枫用毛巾帮裘五擦脸的时候,姜文曜锁上病房的门,让混进来的阿丢和大公鸡护法,他坐在隐蔽的角落,紧闭双目,尝试着联络进入鬼界许久的纸人们。段容枫昏迷那次,他就常常用这样的方法去感知纸人的下落,但那时候的他并未觉醒,也不晓得哪些纸人在地府,哪些纸人在鬼界,而这次,他一下就发觉甲乙丙丁成功进入鬼界,并且正围着个人在说着什么。 姜文曜提高注意力,双拳不自觉地握紧,两肩上的幽冥之火一闪一闪地出现,映得有些暗的病房像在闹鬼。 随着幽冥火的闪烁,姜文曜眼前的世界清晰了起来,这是个绝对黑暗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只能凭感应去“看”,他一眼就看到对面站着个穿着黑袍子的高大男人,此时,这个男人被包括他在内的四个纸人包围着,纸人你一言我一语劝对方跟他们走,而黑袍男人不胜其烦,捂着耳朵满脸暴躁。 “满轩。”姜文曜平淡的声音通过阿甲的嘴传出,黑袍人立刻怔住,然后如触电般猛地转身,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大白脸的阿甲。 “事关鬼界,你与阮行,速来见我。”姜文曜说完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探出去的元神被强行收回,疲惫地张开眼,他的脸上像泼了水,他没有想到觉醒后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鬼界,看来段容枫注入给他的鬼气增强了他的力量,否则他绝对无法借着阿甲的嘴传递消息。 “你看到满轩了?”把裘五脸上脖子上的血都擦干净,段容枫一回头就发现姜文曜的脸惨白得吓人,立刻扔了毛巾跑过来,抱着人紧张兮兮地盘问。姜文曜笑着点了点头,貌似他写的那张无厘头字条刺激了脑筋不大好用的满轩,所以任凭纸人说什么,他都不肯来见自己。姜文曜相信听了方才的传话,满轩再不乐意,也会想办法来见见他们。 “那两个猪头,给人当枪使一个比一个积极,现在说正事吧,一个两个都没影了。我真的怀疑他们都是古樊那头的,成心在这拖咱们的后腿!”提起这两个蠢货,段容枫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姜文曜被他凶巴巴的表情逗笑,偏偏胸口又有点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段容枫更郁闷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有这么搞笑吗! “现在就差齐向东那边的消息了。”捶捶憋闷的胸膛,姜文曜顺势靠在段容枫怀里,段容枫知道他消耗大量精力,赶忙坐到姜文曜旁边,调整最合适的角度,让姜文曜舒舒服服躺在自己怀里休息。 段容枫应了一声,两人相互倚着休息。天亮的时候,裘家的人到了,来的是裘五这一辈的老大,三十多岁,严谨刻板得和段德宝有一拼,看到裘五惨兮兮躺在床上昏迷着,裘大恶狠狠瞪了大公鸡一眼,吩咐人连人带床一起搬走。段容枫看到裘大就头疼,这位大哥对他的成见不是一般深,总觉得裘五跟自己混在一起是不求上进,现在裘五受了重伤,裘大还不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啊! 出乎预料的,裘大并没有找段容枫的麻烦,事实上,裘大连看都没看他,带着人离开病房,段容枫和姜文曜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他们宁愿对方臭骂他们一顿,也比直接晾在这强啊! 不过没等段容枫去找裘大理论,他的手机响了,是霍明亮打来的。 “老段,那个男人找到了!”电话接通后,霍明亮用兴奋莫名的声音说着没头没脑的话,段容枫满头雾水,好半天才想起来让对方解释解释,到底哪个男人找到了。 “就是失踪那个!”霍明亮感觉这么说也说不清楚,刘辛扬在旁边比手画脚,他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就是穿黑衬衫失踪那个!” “找到了?”段容枫腾地站起来,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姜文曜毫无准备,差点一脑袋栽到地上。段容枫抱歉地冲对方耸肩,还搞怪地在姜文曜脑袋上揉了揉,姜文曜拍开他的爪子,用口型问他什么情况。 “买那件黑衬衫的男人找到了,就是电台女鬼的老公!”段容枫乐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姜文曜也挺高兴,虽说对他们而言,找到这男人的作用已经不大,但人总这么失踪着也不是个事,他们总要确定下男人是不是也被夺舍,魂魄是不是也已经不在了。 “你们先别高兴,”关键时刻,霍明亮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泼了盆冷水,“我们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看样子死了五六天了。” 死了?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皱眉,这说明占据男人身体的鬼离开了,难道是古樊在召集他们,让夺舍的鬼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体? 像是印证他们的猜测,霍明亮继续说:“和男人一起发现的还有具女尸,我已经请外地警方去电台求证过了,这两个就是他们那失踪的两个同事。”那女尸,就是送衬衫给男人的女助理,女鬼和冯鹏涛眼里的狐狸精小三。 “我觉得咱们应该尽快回去。”静坐几分钟,段容枫忽然开口,姜文曜一愣,随即点头,他们的主战场不在这里,如果他们继续为了还未完全康复的女学生留在这里,只会给古樊留下偷袭段家人的空子。 “那就回去吧。”姜文曜缓缓起身,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这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仿佛在发光。 ☆、106|626 两人先到普通病房看望刘女士和她的妹妹,她俩并没有大碍,刘女士昨晚就醒了,不但给裘五办理了住院手续,还帮他们准备了早餐,不过没等她送上去,他们就要走了。 给刘女士和她妹妹各一张护身符,段容枫揣好自己的钱包,开车去了趟另个女孩家,得知两人要走,女孩父母都有点不高兴,昨天还说得好好的要留下观察几天,怎么一夜工夫就说要走呢!段容枫没心思和他们解释太多,只说有什么事联络段家,会有专门人来处理,然后带着媳妇儿砸回家。 白天的路况和晚上没法比,即使是高速公路也一样,直到太阳偏西,两人才返回怡园小区,把东西往家里一扔,两人一狗又急吼吼赶到警局,查看一男一女两个失踪者的尸体。 和之前那些死者不同,这两人面相平静,像是在无痛无觉中断了气,段容枫围着他们转了半天做出结论:他们是死于魂魄突然离体,换句话说,在他们自己的魂魄被吞噬或被打碎后,占据了他们身体的厉鬼并没有让他们重复其死状,这也印证二人早上的推测,应该是控制他们的古樊临时召集,鬼魂不得不匆忙离开。 在尸体上没有更多发现,疲惫的二人只好回家休息,临睡前给段太爷爷打了个电话,告诉老爷子他们回来了,顺便把古樊最近可能有所行动的事说了下,让老爷子惊醒点,别让小辈们随便外出。 “你说这次古樊会亲自动手,还是继续派那些杂七杂八的手下抛头露面?”明明都很累,躺在床上的两人却都睡不着,段容枫望着天花板,尝试拆解古樊的内心。可当年他都没闹明白古樊在想什么,若干年过去了,古樊出牌更诡异,他愈加参不透对方一系列行为的出发点是什么了。 “照目前的情况看,古樊不会轻易出手。”姜文曜把枕在头下的左手拿出来看了看,觉醒前他曾用利用幽冥之火和天眼的双重力量将古樊的替身打败,这说明今时今日的古樊实力同样大打折扣,想来当年那场变故,古樊也受了不轻的伤,否则以他当时的本事,就算是古樊的一根毛,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段容枫不置可否地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古樊肯露面,大家真刀真枪干一场,他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正是因为对方总是藏头露尾,让他有种每次挥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才更恨古樊是个不敢见人的小人。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姜文曜打开床头灯坐起来一看,是阿丢迈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儿砸过来!”姜文曜笑眯眯地冲阿丢拍手,阿丢摇了摇尾巴,刚想起跳上床,就在段容枫的狠瞪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咳咳,”阿丢尴尬地咳嗽两声,它以为这俩人都睡了呢,没想到……幸好他们没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然它的狗命就悬喽,“那啥,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姜文曜看看段容枫,段容枫摇头,继续恶狠狠瞪阿丢,好像在说:不要给你的不请自入找借口! 阿丢急得摇头摆尾,一个劲儿给自己洗白:“不是,我真的听到很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打架,我跳到窗台上往下看,可楼下什么也没有啊!”当时,阿丢脑子里突然闪过四个大字——神仙打架,难道天上的神仙们闲的蛋疼,跑来它家干仗了? 姜文曜穿上拖鞋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阵凉风吹进来,已进入初冬,天气冷得很,姜文曜毫无准备,被激得打了个哆嗦,段容枫立刻过来给他披了件厚衣服,顺便把自己的脑袋探出去辨别细小的声音。很快,他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说不准声音的发源地在哪儿,唯一可以断定的是离他们家很近。 “好像真的有人在打架。”段容枫皱了皱眉,他们这可是十楼,普通人的拳脚碰撞根本没法听这么清楚,难道有驱鬼世家的人在抓鬼? “出去看看吧。”姜文曜好奇心起,拉着段容枫换衣服出门,大半夜的,两人也懒得装扮,各自套了件长款羽绒服就出了门。二人走进电梯,段容枫刚想按一楼,姜文曜却抢先按了顶楼,段容枫不解地看他一眼,姜文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有种感觉,他们应该去楼顶看看。 楼顶确实是个不错的观察点,附近发生的事都能一目了然,想通了这点,段容枫也不再纠结,跟着姜文曜上了顶楼。 自打上次闹鬼差点搞得有人跳楼,物业就把连接楼顶的铁门锁上了,不过这难不倒段容枫和姜文曜,姜文曜从羽绒服上查下个别针递给段容枫,后者三两下就把大锁头给捅开了。 段容枫得意地冲姜文曜比划着别针,这可是他前阵子刚跟小蚊子学会的高级开锁技能,可比过去开啥门都用万能·钥匙高级多了。 顶风把门推开,段容枫,姜文曜以及探头探脑的阿丢都傻眼了——敢情打架的人也在楼顶呢! 两伙共四个人全穿着黑衣,兜头兜脸的连彼此长什么样子都看不见,段容枫饶有兴致地抱着肩膀看戏,姜文曜微微皱眉,盯着这个看看,再对着那个瞅瞅,虽然双方交战中的身形都很快,他还是觉得这四个人他应该都认识,而且都很熟悉。 “哎呦,我的爷啊!”凭空出现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阿丢更是呲牙咧嘴地跳起来,跟做噩梦了似的,姜文曜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白花花,毫无表情的大脸,衣衫半解,露着的胸膛上写着大大的“甲”。 “阿甲?”姜文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下武老爷子的画功,这种纸人大半夜忽然冒出来,成心吓死人的节奏啊! “爷!”阿甲无限娇羞地叫了声,段容枫和阿丢同时一哆嗦——你敢不敢好好说话,信不信揍你! “爷,您快帮忙劝劝架吧!”阿甲难得没继续恶心大伙,而是焦急地指着战场,他正想回家搬救兵呢,没想到姜文曜和段容枫自己上来了,这让阿甲对两位主人的崇拜更上一层楼,幸好他的表情没有大变化,不然他老早冲二人抛媚眼了。 “那有俩人是满轩和阮行?”饶是淡定如姜文曜,还是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怪不得他会觉得这些人很眼熟,原来有两个是老相识,只不过多年不见,他一时没想到他俩。 “还有两个是谁?”段容枫来了兴趣,他也觉得这帮打成一团的人很眼熟,尤其那两个挥舞锁魂链的人……锁魂链?那不是鬼差的专用武器吗! 阿甲委屈地冲段容枫点点头,他好不容易说服满轩和阮行跟他上来见段容枫和姜文曜,哪知道刚到楼下就撞上了两个鬼差,双方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见面就打成一团,而且从楼下打到了楼顶,他简直快被这两伙人逼疯了! 姜文曜满脸黑线地过去拉架,彼时,齐向东正甩着锁魂链,想将满轩锁住,满轩可不是普通亡魂,锁魂链对他的毫无震慑力,鄙视地哼了声,满轩抬起一脚踹向齐向东的膝盖,这一招是典型的两败俱伤,假如齐向东非要锁住他,那他这一脚足够将其膝盖踹碎。 姜文曜就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冲过来的,齐向东和满轩都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再想收招已经来不及了。段容枫瞳孔皱缩,如疾风般闪过去,一把抓住还在半空的锁魂链,手臂用力横着一甩,不但锁魂链被甩开,连紧握锁魂链的齐向东也被甩了出去,如流星般消失在楼宇边缘。 段容枫:“……”鬼差应该摔不死吧? 姜文曜本想腾出一只手去接锁魂链,当他发现段容枫把那边的危机解决了,他则全心全意对抗满轩的一脚。手掌微微扣着,像利刃般横着切在满轩的膝盖上,满心以为能重创对手的满轩立刻抱着膝盖蹲到地上,半天都没站起来。 发现同伴被攻击,另一对胶着状态的对手骤然分开,其中一个黑衣人跑到满轩身边,另一个则一溜烟跑到楼梯边缘向下张望。 “废物!”看清眼前人的确是满轩和阮行,段容枫立刻竖起眉毛叉起腰,指着两人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阿丢蹲在地上一愣一愣的,它还是头一次看到段饭桶这样,哎呦,脏话敢骂得更脏点吗,你忘了你是个世家子弟,代表段家的逼格了吗! 满轩和阮行被段容枫骂的跟变色龙似的,脸上一会变个颜色,满轩想还嘴,阮行拉了拉他的袖子,满轩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姜文曜觉得这个重逢的场面略尴尬,也悄悄在段容枫的身上掐了一把,怎奈两人身上的羽绒服太厚,段容枫完全没感觉到,继续指着蠢货二人组大骂特骂。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21节 他们这边正骂着,楼边上,彭槐把齐向东拉了上来,齐向东一屁股坐在楼边上,极其哀怨地往这边看。虽然他现在是鬼差,修为再差也不至于从楼上掉下去摔死,可当了那么多年的人,他短时间内都无法摆脱失重下楼带来的恐慌,刚刚他当真以为自己要被摔成馅饼了。 那个该死的段容枫,绝壁是故意的! 两个鬼差在场,连阿丢都觉得段饭桶继续骂下去太不给人家面子了,立刻跳起来在他的小腿上咬了一口,段容枫“嗷”的一声,抱着腿原地跳了半天,姜文曜抹了把脸,招呼都不知说什么好的四个人下楼回家。 “你们怎么会打起来的?”坐在宽敞的客厅,姜文曜给四个人拿了饮料,齐向东和彭槐铁青着脸没说话,满轩好奇地盯着四瓶花花绿绿的果汁,脸上写满了“我都想喝”,阮行咳嗽两声同伴也没反应,无奈,他只好答话:“我们接到你的传讯,就说上来看看什么情况,我们跟着那个,”阮行指了指贴在墙角装透明的阿甲,“到了这里,就遇见那两个人。” 阮行说着冷冰冰地瞪了齐向东和彭槐一眼,两个鬼差毫不示弱地瞪回来,真是纳了闷了,又没杀你们全家,至于那么大仇么! “地府没有一个好东西,哼!”满轩终于从四瓶果汁的诱惑中回神,没好气地开口,他这一说话不要紧,憋了一晚上的齐向东不干了,立刻跳起来反击,满轩不甘示弱,也站起身应战,两人一句接一句对骂,和他俩此时的用词相比,段容枫在楼顶时实在是太文明了。 姜文曜和段容枫哭笑不得地看着斗鸡一样的两个人,连劝架都忘了,彭槐和阮行看出他们心情不大好,急忙拉住同伴,强行按在沙发上,双方暂时休战。 “要不是这帮杂碎,我们鬼界怎么会变成这样!呸!”满轩啐了一口,齐向东不甘示弱立刻回击:“就你会呸啊,我还会呢,呸呸呸!口口声声你们鬼界,哦,你们鬼界就好了,要特么没有你们,老子手下至于丢那么多鬼魂吗!” “你怎么说话呢!”满轩又开始拍桌子,齐向东毫不示弱地拍回来。 “都特么给我闭嘴!”被吵得头晕眼花,姜文曜忍无可忍,一脚踩在茶几上,在场的人全都被这一脚震住了,战战兢兢地瞄向脚的主人。 “我警告你们,这里是我家,虽然整栋楼就住了我们一户,你们这么吵还是叫扰民!要是不想去派出所蹲一宿,就都特么地给老子好好说话,我再听谁说一个脏字,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全特么从楼上扔下去!” 四人:“……”跳楼您先请! 段容枫努力绷着脸皮,阿丢钻到茶几底下快笑抽了。 场面被震住,姜文曜的火气减弱了些,冲齐向东和彭槐扬扬下巴:“你们俩过来干嘛?” 他们推断出当年地府要占领鬼界很可能是古樊编造出来的谎话,但鬼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姜文曜能理解满轩和阮行对地府的敌视情绪,等真相大白,误会解除,相信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你们不是让我们查东西吗!”齐向东抬了抬屁股,换了个规矩且舒服的姿势,他有点被姜文曜发飙的样子吓到了,貌似段容枫回魂后,他还没见过姜文曜发脾气呢,“我们查到了些消息,这不立刻赶过来告诉你们吗?” “查到些什么?”看出满轩和阮行既生气又好奇,姜文曜冲他们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齐向东赶紧说。齐向东拿出个平板电脑划开,调出他们搜集来的资料,边看边说:“当年逃跑的恶鬼叫荣华,生前是为祸乡里的恶霸,后来因为打死了人被处以极刑,死后化为恶鬼到处作恶,被地府鬼差抓到后直接投入到地狱受刑,当初他被关在十二层,结果这家伙屡教不改,阎王特批把他转到十六层。” 段容枫不以为意地挑眉,他怀疑假如十八层下面还有地狱,阎王老子也会把他往下送的,因为在阎王眼里,子枫也是个冥顽不灵的主儿,妥妥的。 “负责十六层地狱的是个叫王录的鬼差,不过听说荣华逃跑的时候王录受了很重的伤,正在家里休养,顶替他的是个新人,后来转世了,因为当差时间太短,查不到更详细的信息。我和彭槐特意去找王录了解过,王录说他记得顶替他的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中年人,好像叫刘煜,其他的都不太清楚,刘煜这名字也没什么特别,我们没能找出更多线索。” 齐向东说完,姜文曜和段容枫同时点头,他们查到的情况和冯鹏涛小弟侧面听来的消息吻合,看来现实基本就是这样了。 “那个叫荣华的一直没抓到,我们让王录帮忙做了画像。”齐向东说着调出一张图,把平板递给姜文曜和段容枫。二人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阿丢从茶几下面钻出来,跳到沙发上,姜文曜侧过电脑让它看,结果阿丢一看就认出,这只就是它那天在墓园见过的恶鬼! 也就是打伤裘五的家伙。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段容枫危险地眯起眼睛,客厅的水晶灯闪了闪。 ☆、107|627 齐向东和彭槐不明所以,满轩和阮行却像鹌鹑似的缩起脖子,甭管他们多么不待见前世的子枫,都无法否认人家超强的实力,天梯就在那儿摆着,可不是每个人都上得去的,何况当年的子枫是鬼体,能上天更说明修为逆天。就算子枫变成了段容枫,他俩也不敢真把对方惹毛了,他们可不想当炮灰。 姜文曜拍拍段容枫的手背,段容枫怒气冲冲地转头,对上对方温柔的眼,一肚子气瞬间散了,头顶的水晶灯总算安生了。 “咳咳,”沉默的气氛有点尴尬,阮行别扭地挪挪屁股,撞着胆子问姜文曜,“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王妃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阮行的话音未落,段容枫的眼刀子就射过来了,阮行毛骨悚然地摸摸后颈,他又说错什么了吗? 齐向东和彭槐暗搓搓地瞟段容枫,王妃什么的…… 姜文曜把自己和段容枫的猜测说了遍,满轩和阮行抱着肩膀一脸苦大仇深地听着,齐向东和彭槐也很好奇,这些过往是他们从未听二人讲起来过的,原来当年还发生过这么多事?啧啧,看来那个叫古樊的,能量很大嘛! “特奶奶的,这个古樊,他到底要干个啥!”满轩听完之后愤愤地拍茶几,阿丢正蹲在边上偷喝饮料,被他这一下子激得呛着了,咳嗽得眼泪都下来了,段容枫白了它一眼,拎着后脖颈的皮拖到自己腿上顺毛,才顺了两下,阿丢都翻白眼了,姜文曜赶忙把儿砸从某人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放到自己腿上轻轻揉肚子。 满轩和阮行的表情很精彩,看着至高无上的王和杀气级别的王妃做这种家长里短的互动,就跟看国际影帝演小品似的,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现在事情都清楚了,你们两个立刻返回鬼界,看能不能查出古樊在鬼界有什么部署,另外,密切观察鬼界的一举一动,我担心古樊在人间闹出这么大动静,在鬼界也不会老实了。”姜文曜吩咐满轩和阮行,二人点头,颇有古代范儿地和在座众人抱拳,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那我们也回去了,有什么情况咱随时联系。”齐向东扯扯彭槐的袖子,他们本来就是趁工作的空档来把调查到的情况告诉二人,现在说完了,他们也该去干正事了,今晚有十几个鬼魂要带回地府呢。 “他们都滚蛋了,咱们干点啥?”没了碍眼的人,段容枫风情万种地冲姜文曜抛了个媚眼,姜文曜极其淡定地抱起阿丢,和儿砸对鼻子,阿丢手刨脚蹬从他手上挣脱,一溜烟没影了。开什么玩笑,它真的不想半夜睡着觉就变成狗肉火锅! “这回连碍事的狗都没有了……”段容枫侧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脑袋坏坏地笑着,空闲的手把上衣扣子全解开,结实的胸膛毫无廉耻地在灯光下抖了抖,正襟危坐的姜文曜眼角瞥到这幕,不争气地耸动着喉结。 “别假正经了,我的,王……”段容枫贴上去,在姜文曜的耳朵上咬了一口,姜文曜整个人都红了…… 大半夜的各种折腾,直接导致二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阿丢明媚忧伤地蹲坐在阳台上,守着空空的饭盘思考狗生,它是不是该多学几样技能,比如开冰箱什么的,再比如…… “那个谁,给我拿个狗罐头!”阿丢冲戳在墙角装壁画的阿甲叫,阿甲看都没看他,继续面无表情戳在那,仿佛不存在。 “我让你给我拿个狗罐头,你听不见吗!!”阿丢气得四爪在大理石地板上刨来刨去,它已经对着那纸人咆哮一早上了,结果就是它连绶苟济坏贸裕膊幌寐ド夏橇礁雒恍呙浑娜耸裁词焙蚰芟肫鹄醇依锘褂懈鏊 阿甲依然笔直地贴墙站着,纸人没有自己的思想,不过甲乙丙丁四个拜鬼王和王妃所赐,多少比其他纸人多了两分灵性,这也使得他们更机灵,更有忠诚度,换句话说,除了两位爷,谁也甭想使唤他们,就算主子的狗也不行! 阿丢被执拗的阿甲磨得完全没了脾气,认命地瘫在地板上晒太阳,看来它应该学点更有实用性的技能,比如光合作用什么的。 姜文曜从楼上下来,就看到自家儿砸如死狗般贴在地上,赶紧过去抱起来,阿丢看到姜文曜,瞬间泪眼婆娑,舌头伸得老长,四条小短腿全贴在瘪肚皮上。姜文曜心疼了,先开了个罐头给它垫肚子,然后把冰箱里所有的肉类存货都搬出来,打算给儿砸做顿好吃的做补偿。 看姜文曜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段容枫没好气地瞪阿丢,阿丢无辜地回视他,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憋着劲等一会多吃点。 可惜他们没能等到姜文曜做好午饭,段太爷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喂,小疯子,你和小文子赶紧回来一趟,有人来踢馆啦!” “啊?”段容枫没听明白,段太爷爷提高嗓门又重复一遍:“你俩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那个什么樊的带着几百恶鬼杀上门,现在全堵咱家门口了!” “什么?”段容枫腾地站起来,头发都竖起来了,阿丢正舔罐头解馋,余光瞥到他的脸色,差点把罐头瓶吃了。 火急火燎地和姜文曜赶回段家老宅,隔着老远,两人就看到段家别墅群外黑压压站了一大群鬼,这些鬼周身笼罩着浓厚的黑气,一看就知道都是戾气很重的恶鬼和厉鬼,这种级别的鬼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段家年轻一辈的人对付半天了。 别墅被包围,他们的车子开不进去,段容枫远远地把车停下,正想给太爷爷打电话商量怎么杀进去,没想到鬼群突然让出一条路,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哎呦,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朋友!”黑袍人双手抱肩,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很难看的段容枫和姜文曜,段容枫的桃花眼当时就立起来了:“古樊,你特么的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为什么没有脸?”古樊歪着脑袋,一双虎目眨巴眨巴,居然有点萌,他从大袖子里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扯了扯,天真地说,“我的脸不就在这里吗?怎么就没脸见你了?” 段容枫:“……”这货当年是被幽冥之火烧傻了么! “古樊。”压住随时暴走的段容枫,姜文曜缓缓起身,从车上下来,平视着半靠在车头的古樊。古樊呲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带这么多人来这里,你要做什么?”姜文曜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哀乐,段容枫却感觉得出对方心里的愤怒已经达到顶点,随时都会爆发。 “怎么能是我要做什么?”古樊完全没了上次替身那种阴狠,取而代之的是比白莲花还白的无辜,“这不是驱鬼界有名的段家吗!他们不是以捉鬼,维护世间安定为己任吗!他们捉鬼,我就把大批的鬼送来给他们抓,我这种行为难道不是……阳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拾金不昧,我这叫拾金不昧!”古樊一拍大腿,说得煞有介事,段容枫的鼻子快气歪了。明明一个褒义词,从这位嘴里出来,怎么就那么臭呢! “这么说,段家人捉鬼,你不管喽?”姜文曜来了兴趣,他在众鬼中看到了荣华,也就是说这些鬼都是古樊的手下,他就不信古樊会眼睁睁看着手下人被抓还无动于衷。 “当然不管!”古樊理所当然地耸肩,顺便送姜文曜一个“你这话问的跟白痴似的”眼神,“不过啊,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有点本事的鬼,段家能不能搞定他们,我可不知道啊!万一待会儿他们把段家给灭了,这笔账不能算到我头上。” 姜文曜扫了眼数以百计的恶鬼厉魂,脸有点黑,古樊眨巴着纯净的眼眸直勾勾盯着他,发现对方情绪有变化后立刻抚掌大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丫的神经病!”段容枫忍无可忍,直接从车上跳出来,劈手一掌往古樊的脸上拍,古樊看似没有任何防备,实际反应却异常迅速,段容枫离他还有半米多远,他已经绕到车子的另一头了。 “啧啧啧,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脾气看涨啊!”古樊惋惜地摇头,目光上下打量着段容枫,段容枫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凌空一巴掌拍过去,古樊再躲,两人围着车展开一场猫和老鼠似的追逐。 姜文曜没制止段容枫看似幼稚的行为,事实上,自打段容枫缠住古樊,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鬼群后方的荣华身上。从当年荣华配合越狱就看得出,他绝对是古樊的心腹,又是打伤了裘五的凶手,姜文曜要先把这个小子拿下! 鬼王就是鬼王,即便没能彻底觉醒,力量也是很恐怖的,姜文曜心思一动,两肩上的幽冥之火闪现,两簇火苗如箭般激射而出,火苗的速度不算快,给对面的鬼群们提供了足够的躲闪时间,恶鬼们也知道幽冥火的厉害,纷纷躲闪避让。姜文曜脚下发力,快速从鬼群中穿过,直扑被群鬼挡住视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荣华。 “哇,不是吧,堂堂鬼王竟然玩偷袭?”发现姜文曜向荣华展开攻击,古樊哇啦哇啦地开始叫唤,段容枫没给他废话的机会,两道红光前后夹击,直扑古樊的胸口和背心,古樊不敢怠慢,身体轻飘飘飞到半空,躲开致命的攻击。 昂恰毙诎肟眨欧桓闹暗男δ肿颂λ泶蟮呐坌洌痈吡傧驴醋牌墓牡亩稳莘悖壑写诺牟恍迹巴蹂故钦饷幢┰辏倍稳莘慊赜λ氖橇缴湫Γ樗媪降篮旃夥缮涠觥 古樊没再躲闪,两手随意地前后挥挥,来势凶猛的红光就像被他扼住七寸的毒蛇,兀自在半空扭曲,最后啪地一声,消散了。 段容枫抿紧嘴唇,他看得出今时今日的古樊,不但没有如他们推测那样的修为退步,反而比当年厉害了许多。 见段容枫不再攻击,古樊挑起嘴角,目光却阴冷地飘向鬼群,此时,姜文曜已经到了荣华身边,幽冥之火炸开成千万朵耀眼夺目的火花,团团围住荣华。荣华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胸有成竹地叉着腰阴笑,姜文曜觉得古怪,正准备提高警惕,身后却突然响起惨叫。不知何时,段家偷偷杀出来几个人,想抓几个恶鬼出出闷气,没想到这些恶鬼的本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一出手就被群鬼围攻,一个两个全都趴在地上叫得要多惨有多惨。 看清出来的人是谁,段容枫快把牙咬碎了,这几个都是段家最刺头的人物,不管年纪大小,辈分如何,全都有点老天算老几、老子才是天下第一的派头,偏偏他们没能练成天下第一的本事,多年来没少给段家惹麻烦,段家每一辈的管事都清楚他们的秉性和本事,所以每次派给他们的也都是比较简单,技术含量较低的任务。别人碰到这种情况早就学着收敛了,可这几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每顺利完成一次任务,他们就愈发觉得自己的修为又变强了,也就更不把别人和鬼怪放在眼里了。 “看来你们段家,也不是那么心齐嘛。”古樊插着双手阴阴地笑着,可他的眼里闪烁的不是笑意,而是冷冷的森光。 段容枫捏紧拳头,却投鼠忌器不敢再攻击,再麻烦也是段家人,他不能置几人性命于不顾。姜文曜虽然叫不出那几个人的名字,但对他们的印象却很深,当初段容枫昏迷的时候,这几个人没少咋呼,要不是那阵子他的心思都扑在段容枫身上,早揍他们了。 趁姜文曜迟愣的工夫,荣华急退两步,离开姜文曜的攻击范围,幽冥之火想追,但没有鬼王的命令,它们也只好在原地盘旋。 “谁说我们段家人心不齐了?”两边正僵持着,段太爷爷的声音传了过来,段容枫顺着声音一看,顿时满脸黑线,这老爷子,咋把全家人都拉出来了! 别墅前面,段太爷爷带领上百段家子孙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老爷子站在队伍最前面,掐着腰,瞪着眼,配上他那张实在和年龄不成比例的脸,怎么看都像和家长闹别扭的中二少年。 “太爷爷,不是让你们别出来吗?”姜文曜离他们较近,立刻穿越鬼群来到段太爷爷身边小声质问,来的路上,他们一再嘱咐段太爷爷千万别应战,虽说古樊来势汹汹,怎么看都像在找段家的麻烦,但他们心里清楚,古樊的终极目标是他们俩,除非形势严峻到双方必须开战,否则段家最好不要掺和进来。现在好了,段家这神来一笔,把他和段容枫的计划都打乱了,他们连个和古樊谈条件的筹码都没捞到手,两军对垒,他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你以为我愿意啊?”段太爷爷翻了个白眼,用下巴指指正被众鬼群殴的几个人,“还不是那帮小兔崽子非嚷嚷着出来,我看他们就是欠揍就同意了,这不,我看他们被揍得挺愉快嘛。” 姜文曜:“……” 古樊:“……”这还叫心齐?这帮全不是你亲生的吧? ☆、108|627 “古樊,把他们放了!”眼见几个人快被恶鬼们揍死了,姜文曜冷冷地开口,桀骜的语气让古樊一愣,如同见到了当年的鬼王冥曜。 少顷,古樊扯起嘴角微微一笑,眼目中的阴毒更盛:“我说过,我只负责把他们带过来,至于能不能收了他们,要看段家的本事。”他的话就像战场上将军的命令,众恶鬼霎时间分散开来,两两一组就近组团,向段家人杀过去。段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段太爷爷一马当先举起武器,众子孙大喝一声,迎着恶鬼展开战斗,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古樊,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冷眼看着别墅前的混乱,段容枫的瞳孔开始泛红,周身弥散着淡淡的鬼气,这不是人类该有的。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黑袍翻飞,古樊缓缓降落到地上,抱着肩膀倚着车,饶有兴致地看着驱鬼世家和恶鬼们的拼杀,虽然恶鬼数量众多,但驱鬼世家的法术全都是针对他们的,两厢交手,段家人很快占据了上风,不过年轻一辈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连平时嘻嘻哈哈的段太爷爷也不得不收敛心神,专注地对付眼前的敌人。 “还不知道你有这种恶趣味。”段容枫猛地转头,瞳孔已全部变成血色,子枫的虚影浮现,和段容枫融为一体,二者同时仰天长啸,数道红光从他体内绽放,虚影中的子枫长发随风飞扬,段容枫两手齐挥,红光如火蛇,咆哮着攻向古樊。古樊有些惊讶,迅速躲闪,可还是被一道红光击中右臂,黑袍被撕裂,露出古铜色的手臂。 “真没想到,你的力量变强了。”古樊斜挑嘴角,双目猛地睁圆,袍袖翻飞间,无数道黑色的箭羽夹杂风雷之声呼啸而过,对上段容枫的红光。被箭羽击中的红光瞬间炸开,散成令人触目惊心的红雾,笼罩在正在缠斗的双方上空,不明所以的人们疑惑地抬头,连恶鬼们也不禁放慢速度,感受着空气中飘散的这股强大到让他们心悸的鬼气。 “古樊!”姜文曜本想继续攻击荣华,可没等他找到荣华的影子,段容枫那边已经和古樊打起来了,他怕段容枫吃亏立刻杀到外面,一把拉住癫狂状态的段容枫,怒目瞪视着古樊。 “王,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古樊举起一只手,示意姜文曜看乱战的人群,姜文曜不为所动,两眼死死盯住古樊。 “不要这么看着我,”古樊故作轻松地笑笑,“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就像直到今天,也也不明白我当年为什么要对付你。” 姜文曜没说话,段容枫也难得地没发飙,他们都在等古樊给出个答案。 “哈哈哈哈!”看出两人的潜台词,古樊忍不住仰天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的王啊,你怎么这么天真?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两人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意思,古樊好心地多解释了一句:“不是每个人做事都有个既定的目标,就好像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段容枫冷冷地嗤笑一声,这人,精神病院出来的吗! “怎么?你不相信?”古樊饶有兴致地偏头看段容枫,段容枫厌烦地侧过脸,他现在看到古樊那张脸就恶心,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五官。 “王,我刚才问你觉不觉得这样的场面很熟悉,其实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提示,”古樊重新把手插到宽大的袍袖里,懒洋洋地坐在段容枫那辆豪车的车头上,熟练劲头跟上自家炕头差不多,“还记得当年鬼界那场暗无天日的厮杀吗?你当真以为,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会因为想独吞幽冥之火而组织起来追杀你,嗯?” 姜文曜皱起眉头,那事过去几千几万年了,他不明白古樊怎么在这时候提起那么遥远的事。 “事实上,那些人是我组织起来的。”古樊大笑着揭晓答案,姜文曜愣住了,没经历过那段岁月的段容枫也愣住了。和鬼王在一起后,子枫没少听鬼王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阴暗时光,也正是因为那段记忆很糟糕,所以鬼王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建设鬼界上,他不希望再有无谓的厮杀和战斗。万万没想到,那些追杀他的人,是古樊组织的?那古樊为什么要和他并肩作战,去阻止那群人来杀他?要知道那时候的鬼王对古樊毫无防备,古樊想杀鬼王,易如反掌。 “你不觉得没头苍蝇一样的杀来杀去,没有两军对战有趣吗?”古樊说着用下巴点点还在打斗的人鬼双方,笑得分外得意。 他和鬼王同时期诞生,鬼王拥有鬼界之光的幽冥火,而他则拥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自诞生以来,古樊穷极无聊地在鬼界内游荡,一开始,他会像其他生灵那样,找别人打架,可无论怎样的对手在他面前都弱的不堪一击,渐渐地,他失去了挑战的兴趣,懒得再和其他人较量,不过碰到敢招惹他的,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吃掉,反正在鬼界,这就是生存规则,力量就是一切。 后来,他发现鬼界有了光亮,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很美。循着光亮不停寻找,他见到了初出茅庐的冥曜,那时的冥曜力量远远不及他,他要杀冥曜就跟捏死个普通生灵一样容易,可他并不想把鬼界千万年才出一个的特殊生命体弄死,因为他想到了个很好玩的游戏。 他散出消息,让鬼界众生灵以为,只要吞噬了冥曜,就可以拥有冥曜的幽冥之火,就可以获得永恒的光亮。鬼界生灵大多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很多人受到蛊惑,开始对冥曜展开追杀,但他们缺少组织和纪律,根本威胁不到有幽冥之火保护的冥曜。古樊觉得这样很无趣,索性把一盘散沙的追杀大军组织起来,让他们有战略地对冥曜展开追杀。大家约定,只要杀掉冥曜,他的幽冥之火由所有参与战斗的人共同所有,到时候所有人都成了发光体,都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力量。 追杀队伍变得强大,冥曜好几次险象环生,古樊在参与了两次追杀之后发现,要不了多久,冥曜就会被他们杀死,到时候他又没得玩了。于是他决定倒戈,再帮冥曜组织个救援大军,和追杀大军对垒。 并不是每个鬼界生灵都喜欢屠杀,都喜欢混乱,很多生灵都渴望光亮渴望温暖,所以当有人挑头,称要保护拥有幽冥之火的冥曜时,立刻有大批人马响应,古樊自然而然又成了这边的头领,带领着大家去抵御追杀大军。 “还记得我第一次受重伤,差点死掉吗?”古樊两眼闪闪发光,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其实那是我跟我自己打架的结果,我既然是追杀大军的头领,怎么能总是站在救援大军这边呢,因此我就变了个傀儡出来,自己和自己打架,结果你看到了,我被自己的傀儡打伤了,差点飞散,哈哈哈哈!”古樊抱着肚子笑得快打滚了,这边的姜文曜和段容枫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年那场乱战全是古樊一个人挑起来的,可怜在拼杀中死掉的成千上万生灵,恐怕他们到死都不晓得自己是被古樊玩死的,还都以为古樊是自己这边的领袖。 “你们怎么不笑?不好笑吗?”古樊抹抹眼泪,这么有趣的事,怎么就没人跟他分享呢! “后来那些事也都是你搞出来的?”姜文曜嘴唇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段容枫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手掌用力地握住对方的冰凉的手,摊上这么个神经病,真不知是他们的不幸,还是整个鬼界的不幸。 “是啊!”古樊挺起胸膛,满脸都是骄傲,“后来有人要成立地府,我才知道原来除了鬼界,这世间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这里,”古樊伸手一划拉,“人间啊,从诞生之日起就有阳光,有日升月落,有满天星辰,有风雪,可比永远都是一抹黑的鬼界有趣多了!”即便有了冥曜,鬼界依然暗淡,连人们的生活也比人间要乏味得多,古樊有幸来人间转了一圈后,心思就活了,他发现只在鬼界倒腾已经不能满足他的玩心了,他要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他的游乐场! “说起来,给我启发的人还是他呢!”古樊冲段容枫努努嘴,段容枫有点恶心,总觉得那就是个既猥琐又阴暗的变态。 “一开始我真没想在人间干点啥,那么多美景就够我转几圈了,可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让我遇到了他!”古樊眼睛更亮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夜里,他路经一座小镇,看到个长相俊俏的落魄青年被一群人挥舞着棍棒追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被打死。等那群人走远,他来到死者跟前,纳闷地打量着满身伤痕的子枫。 在人间游走许久,他已经知道这里的规则和鬼界不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死于争斗,人类又不能靠杀戮获取力量,为何要相互厮杀?很快,他发现死者的魂魄飘出来,出于好奇,他赶忙躲到附近的树后头,远远望着化为怨魂的子枫到处游荡。 子枫因为死得冤枉,去找诬陷他的小孩理论,没想到正遇到小孩的娘带着孩子去见假绑匪,得知真相的子枫将三人残忍杀死,成了沾染血腥的厉鬼。 “如果我不说,你永远都想不到你在阳间杀戮的那些年,我就在你身后跟着吧?”古樊说着又开始大笑,段容枫的脸黑如锅底,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谁得知背后有个变态默默关注你多少年,都会脊背发寒吧? “我发誓,我盯着你只是因为好奇,我想知道你要杀多少人,是不是要像当年的我那样,直到厌倦了杀戮才停手,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什么地府居然联合人间围剿你。”古樊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像他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扔了似的,脸上写满了可惜,段容枫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想架口油锅把这货炸成干,再用压路机碾成粉末! “其实我当时想救你来着,可是没等我出手,你自个儿就逃出来了。”古樊冲段容枫竖起大拇指,他去过地狱的最底层,很清楚那里的守卫有多森严,对于完全自由的他来说想要进出尚且有难度,可见子枫独自逃出是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让他意外的是,逃出来的子枫和鬼王相遇了,鬼王没有把子枫交给地狱,而是带回了鬼界,当古樊在鬼界见到子枫时,他意识到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即将开始。很快,鬼王和子枫变成恋人,进而成亲,成了鬼界的鬼王和王妃。那些年,古樊难得老实了一把,在鬼界乖乖地当大将军,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到人间徘徊,不过这次,他不再醉心风景,而是专找杀人的厉鬼和恶鬼,有些投脾气的被他收为手下,其他的全部吞掉。 “我想你们已经查到,那时人间又出了个杀人无数的厉鬼,阎王下令所有鬼差出动去抓捕吧?”古樊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得意洋洋,“没错,我就是那只厉鬼!因为看多了鬼杀人,我也想试试看杀人是个什么滋味,嗯,和鬼界的生灵不同,人是有血液的,血腥的味道,很奇妙!”古樊陶醉地闭上眼,表情略猥琐。 “你杀了很多人。”姜文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淡地继续说,“你成了地府榜上有名的厉鬼,阎王再度联合人间的世家门派对你展开追捕,而你就利用自己的手下做烟雾弹,趁机将十六十七十八层地狱的守卫鬼差打成重伤,借机换成你的人。” “嗯哼!”古樊夸张地点头,“你知道那三个家伙为什么能当上代理守卫吗?因为他们抓到了杀人如麻的厉鬼,也就是我!”古樊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段容枫和姜文曜都是一愣,这倒是他们没想到的。 “你们不是一直挺好奇我为什么会被关进十八层地狱吗!”古樊没再继续解密,但他这句话已然给出了答案,他伪装成杀人无数的厉鬼,被地府抓住后自然会投入地狱,而古樊参照的是当年的子枫,罪无可恕,所以阎王直接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受酷刑还债。 “荣华很早以前就是我的人,如果不是我的指示,地府那帮酒囊饭袋根本抓不住他,他被关进第十六层地狱也是我预计好的,目的就是给你们制造营救我的机会。”一口气把秘密说完,古樊从车盖上站起来,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是不是觉得我的一系列计划是如此的天衣服缝,堪称完美?不用夸奖我,我会骄傲的!” “古樊,你就是个疯子!”段容枫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乱套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精神病人的世界都没他这么丰富多彩吧? “你为什么要偷番天印?”问出这个问题时,姜文曜的胸口闷闷地痛了一下,那场浩劫,对古樊也许只是个游戏,但对他和段容枫,却是永远抹不掉的痛。 死于浩劫的每个亡灵,都是他们洗刷不掉的罪孽。 ☆、109|628 “咋能是我偷的番天印!”古樊鼓着腮帮子指着自个儿鼻子,就差在脸上刻几个字“我是无辜的”,“我说你们俩的记性没这么差吧,那个什么番天印明明是你们两个弄回来的,我只不过是从你们手上抢过来的而已!” 古樊说得理直气壮,段容枫和姜文曜竟无言以对,看两人气到说不出话,古樊开心地笑了,原地垫了垫脚,甩动袍子,把双手被在身后,仰起下巴,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你为什么要在鬼界催动番天印?你知不知道那会害死多少人!”姜文曜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地狂吼,古樊微微一愣,他还从未见过鬼王发脾气,这倒是新鲜的很嘛! “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古樊理直气壮地回答让姜文曜忍无可忍,一团幽冥之火凌空砸过来,古樊急忙躲闪,幽冥之火像安装了导航追踪系统似的,死死咬住他不放,古樊不敢怠慢,围着汽车来回绕圈,幽冥之火烧不着凡物,不然车子早被点燃爆炸了。 趁古樊被幽冥之火缠住的工夫,段容枫抽身跳到乱战的队伍里,帮几个勉力支撑的段家子孙逼退恶鬼,眼见群鬼越战越永,段容枫咬紧牙关,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纸条,这还是当初齐向东给他应急的,后来通了电话,这种原始的工具就被闲置了,可当真出了状况,符纸比手机好用多了。 段容枫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符纸在半空抖了抖,符纸无火自燃,短短的小纸条燃尽,平地上刮起一阵旋风,地上如同破开个大洞,黑暗漩涡般扩大,齐向东和彭槐边抹汗边冒出头来。他们忙活了一晚上刚回去休息,就被段容枫紧急召唤过来,正想问问为啥不打电话而是用这种方法,一抬头,嗬!咋这么多鬼? 这场面不用问也知道出了大事,两人不敢耽搁,齐向东留下助阵,彭槐回去搬救兵,虽说地府不参与凡间事,但这么多恶鬼聚集,地府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发现有鬼差介入,古樊猛地停住脚步,转身间伸出右手对着身后的幽冥之火狠狠一劈,姜文曜发现他的手掌带起一股劲风,竟然将幽冥之火一劈为二,古樊扬起嘴角,挑衅地看了姜文曜一眼,整个人瞬间升到半空,手放到唇边打了个口哨。恶鬼收到命令,立刻放弃厮杀,力量强大的恶鬼殿后,其他鬼魂迅速撤离,眨眼间,恶鬼消散无踪,只有古樊依然飘在半空,垂着头,用奇怪的表情看姜文曜。 “你为什么会催动番天印?”发觉古樊想跑,段容枫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四道红光腾空而起,将古樊困在中间。这个问题憋在他心里许多年了,他一直搞不懂,连他都没有完全搞清楚番天印要如何使用,为什么古樊这个从未接触过天界的人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会使用番天印有什么奇怪!我还会熄灭幽冥之火!”古樊说着,右手高高抬起,随着他的滑落,一道清泉夹杂着黑色的风凭空出现,与被劈开的幽冥火苗撞在一起,幽冥火苗炸开万朵绚丽的火花,如烟花般短暂惊艳后熄灭消散。 古樊嚣张地狂笑,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半周,袍袖翻飞间,他的人不见了。 大批鬼差赶到时,段家老宅前一片狼藉,段家子孙受伤无数,恶鬼却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你们咋样,没受伤吧?”灰头土脸的段太爷爷窜过来,白色的中山装黑一道白一道,上衣扣子掉了两个,露着他换衣服时没来得及脱的小背心,老爷子脸上还沾了点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段容枫摇了摇头,担忧地拉着老头左看右看,印象里,段太爷爷每次出任务都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可他看得出太爷爷今天是拼了全力的,能把段家的老宝贝折腾成这副德性,可见那群鬼有多难对付。 段太爷爷大笑着在段容枫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转身就看其他受伤的人,能走的报个平安,不能走的等待救援。 “这个古樊,我真想把他撕了!”段容枫一拳捶在古樊刚刚坐过的车盖上,愣是把车子前盖给砸出个坑。姜文曜沉默不语,他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古樊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会使用番天印有什么奇怪!我还会熄灭幽冥之火! 熄灭无冥之火……姜文曜的眼睛眯了起来,难道当年鬼界的火坛频繁熄灭也是古樊的手笔?那个神经病不会迷上了吹蜡烛游戏吧! “看来古樊炼成的恶鬼,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多。”把鬼差大部队打发走,齐向东一瘸一拐走过来,刚才混战中,他为了救某个被恶鬼打成猪头的小子,被恶鬼狠狠抽了一棒子,虽说鬼差耐打性比其他鬼魂要高,但还是疼的他够呛,也不晓得阎王能不能给他批两天假,顺便给他记个工伤。 “也许除了那两家害人的服装店,他还干过别的买卖。”对于这点,段容枫也说不准,以古樊那种性子,天知道他一时兴起会干出什么事来,搞不好他今天带来的也不是全线阵容,更别说他到底有多少人马了。 “不管他过去做过什么,未来想做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他,不能再任由他这么继续玩下去。”姜文曜闭上眼睛,眉头有些皱,原来从他和古樊相识开始,他就成了古樊游戏中的一个棋子,在他看来无比珍贵的兄弟情,在对方眼里其实就是个笑话。 “想阻止他,谈何容易。”段容枫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回忆着和古樊较量的每个画面,最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力量太强大,就算他和小蚊子联手,也打不过古樊。更要命的,鬼界没有监牢,也就是说把古樊抓住也没办法关住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其毁灭,就像那些枉死在古樊手下的鬼界亡灵。 “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姜文曜缓缓睁开眼,眼底流动着坚定的光芒,段容枫心头一动,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冒了出来。果然,姜文曜转头,十分认真地说:“只要鬼王复活,我们就还有一线机会。” “可是你……”后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段容枫死死咬住下唇,血色浸染了洁白的牙齿,姜文曜心疼地伸出手,最终,手指停在离唇半公分的地方,没有再落下去。鬼王复活,意味着姜文曜必死,那他和段容枫的这段情就算走到了尽头,纵然段容枫带着子枫的记忆,百年后仍然可以做个逍遥的鬼魂,但这一世,他却没了陪他白头到老的资格。 人与鬼,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 “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陪你一起。”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段容枫抬起头,坚定地望进对方的眼睛,手掌紧紧握住姜文曜的双臂。他做过上千年的鬼,大不了以后继续做鬼! 姜文曜低垂双目,什么都没有说,他不想段容枫一而再为他牺牲,但他明白,任何语言都无法改变对方的心意,因为如果两人交换立场,他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等一下!”看这二位跟生离死别似的,齐向东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出声打断他们,“我说,你们俩到底要干嘛?啊?好歹跟我通个气行吧?别老整得一惊一乍的,我这颗停跳的心承受不起啊!” “古樊是鬼界的人,有些事自然只能在鬼界办。”姜文曜冲他笑了笑,拉着段容枫去他段家老宅的别墅休息,今天体力消耗有点大,再加上如今的他还没办法依靠肉身进入鬼界,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提升,只有拿回段容枫身上的那半鬼王元神,他才有机会冒险去复活鬼王。 阿丢默默无言地跟在两人身后,它是段家的护家神兽不假,它也听懂了段容枫的意思,如果姜文曜必须复活鬼王才能阻止古樊那个神经病,那段容枫愿意重回鬼身,说白了就是自杀,段容枫一死,他与它的主仆情分就算断了,它可以在段家年轻一辈里重新选主,也可以在更小的一辈娃娃里挑个顺眼的。可它不想就这么了断和段容枫的情分,也舍不得姜文曜,若这两人要硬闯鬼界,它想,它愿意跟着一起去。 只要段容枫一日还叫这名字,它就只认他一个主人。 …… “上回我的鬼气增强了你的力量,现在我再给你注入些鬼气。”吃完晚饭,段容枫和姜文曜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姜文曜左掌向上翻,泛着金光的天眼若隐若现,段容枫深吸口气,双手画了个弧形,身周环绕着淡淡的鬼气,泛着隐隐的红光。 阿丢蹲在旁边护法,同时琢磨着它能帮上点什么忙。它是凶兽,既不属于鬼类,也不属于人类,气息也不同于阴阳二气,不过按照广泛的范围划分,它的气息也算是阴性的,或多或少,应该能帮助便宜老爸找回些力量吧?如此想着,阿丢悄悄释放本体的气息,室内温度骤降,凝神聚敛鬼气的段容枫打了个寒颤,姜文曜也有些疑惑,两人一转头,发现小小一坨的肉球阿丢身上浮起两米多高的巨兽虚影,巨兽正像大狗般蹲在地上,张着大嘴吐着舌头,一下下往外喷白气,跟制冷机差不多。 “你在干嘛?吃多了胀气么?”段容枫看看标准坐姿的阿丢,再看看两米多的喷气大狗,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阿丢气得直翻白眼,巨兽咧着嘴打了个喷嚏,即使只是虚影,也让段容枫有种被糊了一脸口水的错觉。 姜文曜哭笑不得地摇头,他明白儿砸是一片好心,事实上有了阿丢的相助,他感觉对体内那股若有似无的力量的控制变强了,随着段容枫的两道红光注入天眼,姜文曜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身体瞬间冰到僵硬,阴气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没一会,他那张帅气的脸就变成了可怖的青色,如果关上灯就会发现他的脸会发光。 和上次相比,这两道鬼气要柔和些,毕竟他们再赶时间也没有救裘五时那么急迫,段容枫不想强行注入太多鬼气,先不说他扛不扛得住大功率输出,单就是姜文曜这副没修炼过的凡人身子骨就撑不下去。 连着一个星期下来,姜文曜两肩上的幽冥之火已有一尺高,这代表着鬼王的元神在不断变强,反观段容枫的情况却不太好,他毕竟不再是鬼,依靠的全是子枫遗留在魂魄身处的修为,现在子枫的力量用得差不多了,他就像个油尽灯枯的老人,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吃饭还得靠姜文曜投喂。 “看来得让我先歇两天了,”吃了两口粥就没了胃口,段容枫连连苦笑,“我实在没力气把你那半元神分割出来还给你了。” 姜文曜苦涩地扯扯嘴角,段容枫憔悴成这副样子,他是最心疼的,可他偏偏没有制止对方的立场,因为古樊随时会展开新一轮的游戏,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这期间,段太爷爷和段容枫几个直系亲属来过几次,太爷爷并没有问什么,看到两个孩子状态都不算太好,只是吩咐人每天多做点营养品送过来,而段德宝的脸色就精彩了,他总怀疑姜文曜在修炼邪术,他的宝贝儿子就是被这个男狐狸精迷住了心窍!每当他想发飙,段太爷爷就会神出鬼没冒出来,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从别墅里提溜出来,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等段太爷爷扔下他走了,段德宝会蹲在墙角画圈圈,也许老爷子也被狐狸精迷惑了?可惜段家人更擅长驱鬼,他是不是该和其他擅长捉妖的世家联络下,给家里这一老一小驱驱邪啊? 又休息了两天,段容枫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开始尝试剥离鬼王元神,当初鬼王将自己的元神和段容枫的魂魄融合在一起,就算现在的段容枫已经用不上这些元神,但想分离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才剥离一丢丢,段容枫已满头大汗,这种痛苦不比魂魄重塑的痛苦小多少,而且魂魄重塑是被动的,剥离元神是主动的,他的意志不能有一丝动摇,否则就会把千辛万苦剥下来的元神又贴回去,前功尽弃。 看段容枫疼得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姜文曜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和段容枫左掌上的天眼本就是同一个,提升的方式也完全相同,所以当段容枫集中精力分割鬼王元神的时候,他就用左掌抵住段容枫的左掌,让两只天眼交汇,姜文曜的天眼级别更高,会主动分点力量给段容枫的那只,借由天眼的威力,段容枫头上的冷汗似乎少了些。 每天都会有一些元神回归,姜文曜要即时将其融合,元神分别太久,冷不丁融在一起会有些许排斥,为免元神相互攻击,姜文曜尝试将幽冥之火放进体内,这是他第一次用幽冥之火粘合自己的元神,感觉很奇怪,倒也没有别人重塑魂魄时那么痛苦。 直到数九隆冬,段容枫总算把体内所有的鬼王元神全数注入到姜文曜身上,而在吸纳了这部分元神后,姜文曜的身体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眼神比过去更亮,即使在夜里,也会闪烁着明星般的亮光,两肩之火越烧越旺,即使在段家老宅,也会有游魂受幽冥之火的吸引而闯进来,这让许多不明真相的段家子孙很紧张,还以为又有大批恶鬼来袭呢。 离过年只有二十几天,段容枫和姜文曜一商量,决定立即启程,二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已经耽误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得知两人要走,段太爷爷长吁短叹,踌躇好久,犹豫着开口挽留:“你们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是小文子来咱们家的第一年,怎么说都要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才是,要不你们再呆几天吧,正好你们再养养身体,我看你俩的脸色还挺难看呢,别太勉强了。” 段容枫的鼻子有点酸,他明白段太爷爷的意思,当年老爷子就说过,他终究要去走自己的路,一条与段家无关的路,睿智如段太爷爷,也许早就猜到他们此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和段家的缘分,尽了。 “太爷爷!”段容枫两眼噙着泪,紧紧抱住段太爷爷,段太爷爷也抱住他,大手在他的背脊上拍着,抿着嘴用力点头,下巴磕在段容枫的肩上,却像烙印在他的心里。 姜文曜静静在旁边站着,这一刻,他在段太爷爷那张仿佛永远不会老的脸上看到了即将失去最疼爱子孙的悲痛,经历过沧桑的双眼闪烁着泪光,再有智慧的老者,也敌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段太爷爷,终究只是个老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松开太爷爷,段容枫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怕多看一眼,坚定的信念就会动摇。前世的自己历经事态炎凉,对人对情都绝望到极点,所以即使堕落为厉鬼,也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可这一世不同,他从出生起就享受到家人给予的关爱和照顾,他对段家每个人,包括那帮刺头都有很深的感情,他明白就这么离开意味着欠段家每个人,尤其生他养他的父母一个解释,但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悲伤的目光,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都是世家子弟,他们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只是再多的苦心,再多的理解,也不足以抵消失去至亲的痛苦。 他承受过太多痛苦,因而现在,他选择自私地逃避。 …… 直到段容枫和姜文曜的身影消失,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两个人才走出来,段妈妈泣不成声地靠在段德宝怀里,段德宝仰望夜空,用力瞪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从孩子降世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的分离的准备,这些年来他用最高标准要求儿子,就是希望儿子在段家的这些年能有所成长,只有这样,儿子离去的那天,他这个做父亲的才不会太担心,因为他的儿子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也许他会那么讨厌姜文曜,就是预感到这个男人终究会带走他的儿子吧。段德宝无声地叹了口气,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泪落无声。 …… ☆、110|628 关于两人如何去鬼界,算是横亘在两人面前最难的一道坎,按理说只要回归鬼魂形态,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偏偏此时的姜文曜无法魂魄离体,就算找回了一半元神,也不代表他是个完整体,随意离开肉身是很危险的。而姜文曜也不希望段容枫再来次魂魄离体,毕竟他们这一去不知能否再回来,他不想段容枫斩断后路,但凡有一线生机,他心底始终希望把活生生的段容枫还给段家。 再三商量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办法,他们只好把齐向东和彭槐叫上来想对策,见他们去意已决,齐向东看了彭槐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然后不给彭槐说话的机会,带着他就走。段容枫和姜文曜还没弄明白怎么个状况,走了的齐向东又返了回来,拉着段容枫和姜文曜去了阳台。 “我可以带你们下去,”齐向东开门见山,不等段容枫和姜文曜说感谢的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听他把话说完,“不过这事只经过我一个人的手,彭槐不参与,待会儿我会和他回地府,晚一点过来接你们。” 齐向东的用意很明显,身为鬼差,带凡人下地府算是知法犯法,一旦被阎王或其他鬼差知道,不但鬼差做不成,还可能受到很严厉的惩罚。何况段容枫和姜文曜虽然都是记录在轮回里的人,但内里根本货不对板,真要追查下去,乱子就大了。齐向东很欣赏彭槐的性格,认为他做鬼差能造福许多魂魄,反正带人下去有他就够了,不如将彭槐摘出去,万一以后段家有事,也算在地府有熟人能说上话。 姜文曜和段容枫都没说话,他们都清楚齐向东这么做担了多大的风险,他受尽十世折磨才换来当鬼差的机会,现在却要为他们放弃,说实在的,他们心里很不好受,但凡有别的办法,他们也不想牺牲齐向东去冒险。 “行了,”齐向东大刺刺地在两人胸口各捶了一拳头,“是不是个爷们,是爷们就别整这么没意思的事!不就是个鬼差吗,我看啊,还不如轮回当个普通人好,你们看我活着的时候有花不完的钱,现在只能每年领点俸禄,换成钱买瓶红酒都舍不得。” “你喝不起红酒,我也不会把我的财产交给你的。”段容枫摆出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架势,眼神却有些别扭,他们心里都明白,就算齐向东当真重新转世,因为是犯罪之身,三世内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谢了。”姜文曜淡淡地笑着,在对方胸口也捶了一拳,有些情不是几句话能表述的,既然如此,就把这份交情记在心里,即便沧海桑田,他们也总有再见的一天。 约定了见面时间为午夜十二点,齐向东急急忙忙离开,他怕自己失踪太久彭槐会起疑心,这边,段容枫和姜文曜做着最后准备,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打包带好,又准备了几身舒适的衣服,人和鬼不同,鬼那身皮弄脏弄破了,靠修为能修补,他们的衣服破了,就只能光屁股了。 阿丢也没闲着,把它平时爱吃的狗罐头和水果装了两大包扛在背上,它的兽魂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只要有的吃,它的心情就很美好,就有足够的战斗力去应对任何场面。 看到阿丢摇着尾巴打包食物,两人才想起来肉身的他们也是要吃饭的,这就有点难办了,虽然姜文曜知道自己把另一半元神藏在哪儿,寻找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但能否一次性合并元神却是个难题,参照先前的经验,他想复活鬼王,少说得个把月,这段时间他和段容枫都要吃饭喝水,就凭段饭桶那饭量,他们开两辆卡车装食材也不见得够吃啊! 姜文曜正发愁呢,突然瞥见戳在墙角,灰尘落得老厚的两排纸人,找到满轩和阮行后,这些纸人悉数返回,姜文曜又不是个习惯被人伺候的人,总忘了他们的存在,于是这群奴仆齐刷刷充当壁画,尤其在某两人上演限制级镜头的时候,他们全都假装自己不存在。 “要不咱们随身携带点应急口粮,其余的让他们来回送吧。”姜文曜灵机一动,这些纸人是可以自由出入地府的,只要别太张扬,用纸人充当外卖小弟是完全可行的。 段容枫扫了眼这群纸人,半阴不阳地嗯了一声,他是不是该庆幸小蚊子有先见之明,从武老头那儿打劫了这么多纸人啊!否则就靠甲乙丙丁四个,他怀疑还没自杀,就先饿死了。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享受着身在人间的最后宁静,晚八点,姜文曜关了电视,想和段饭桶休息会儿,积蓄体力半夜出发。两人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房内刮起阵阴风,段容枫条件反射地坐起来,一眼看到立在房间中央的黑影。段容枫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对方是谁。 “彭槐?”段容枫有些惊讶,又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齐向东的身影。 “是我,”彭槐向床的方向走了两步,这回连姜文曜也看清他隐藏在黑袍下面的脸了,“你们不是想去地府吗,跟我走吧,我送你们下去,快点,我是偷偷跑上来的!” 段容枫和姜文曜互看一眼,两人都沉默了,看来彭槐和齐向东想到了一起,两人都愿承担严重后果,却都想把搭档撇出去。 看两人一动不动,彭槐有些着急,最近需要收的魂魄有点多,他和齐向东上半夜会分开行动,每半个钟头联络一次,确定彼此安全。要是再磨蹭下去,齐向东就会发现他不见了,以齐向东的智商一定猜得出他做了什么,那时他的苦心就白费了。和齐向东的十世遭遇相比,彭槐始终觉得自己那点经历不算什么,如果他俩必须有个受罚的话,他宁愿那人是自己。 段容枫冲姜文曜挑了下眉梢,意思是问怎么办。姜文曜点了点头,既然决定要走,那么谁来接他们走完最后这程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彭槐还是齐向东,他都会牢牢记在心里,他要让自己分辨清楚,什么样的人值得他赴汤蹈火。 自古就有活人进地府的传说,彭槐特意查了典籍,给段容枫和姜文曜准备了隐匿生气的符咒,贴上符咒,在普通鬼魂眼里,他们就变成了亡魂,不过有点修为的鬼差还是能一眼看出他们是活人。阿丢本来也不是狗,它只要把凶兽的气息掩藏起来,连鬼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所以一路上,阿丢在前面开路,看到有鬼差就颠颠地跑回来提醒,彭槐会带着他们改走别的路线。 “这里就是通往鬼界的大门?”来到一处偏僻的阴暗角落,段容枫和姜文曜同时停住脚步,彭槐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丝毫没觉得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地府本来就是鬼界的一部分,随处都是连同鬼界的大门。”姜文曜感激地笑笑,和段容枫手牵手消失在黑暗里,阿丢急得跳起来抱住段容枫的小腿,这才成功蹭进去,不过它又差点把某人的裤子给拽掉了。 “我说你这个死胖子敢不敢松开你的肥爪子!”段容枫抓着裤腰冲腿上的胖狗大吼,阿丢转动肉呼呼的脑袋到处看看,发现环境和刚才大有不同,悻悻地松开爪子,从段饭桶的腿上出溜下来,蹲在冰凉的地上晃晃蹭乱的狗毛。 “想不到这里又变成这副样子。”看着完全黑暗的世界,姜文曜的心情有些复杂,成年后的鬼王早已学会隐藏幽冥之火的光辉,再加上如今的他是凡人一枚,想在鬼界发光发热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他不介意花费一点时间为鬼界点亮几个火坛。 虽然这么做容易打草惊蛇,让古樊知道他们回了鬼界,不过以古樊今时今日无孔不入的势力分布,他们的行踪想瞒过他也不太可能,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光明正大宣告他们的回归。 两人轻车熟路来到一层中心位置的火坛,姜文曜抖了抖左肩,一簇火苗腾地燃起,姜文曜用指尖在火苗上点了点,火苗颇有灵性地落在他的指尖上,然后跃进半人高的火坛里。火坛如暗夜里的蜡烛,照亮了方圆之间,黑色的火苗反射着幽绿的光芒,成了鬼界最后的希望。 “走吧。”姜文曜不想被太多人发现他回来了,带着姜文曜和阿丢一路向下,路上遇到几波正在打斗的人马,这些乱战中的人发现上面亮起火光,纷纷放弃争斗,狂奔向火坛。望着他们急迫的背影,姜文曜轻轻笑了,两人一狗继续向鬼界最深层走去。 地狱有十八层,所以人们都以为鬼界也只有十八层,其实不然,当初鬼王划地盘给地府的时候选了鬼界最好的一块地,之所以说那块地是整个鬼界最好的,除了有别致的景观外,还因为十八层下面,有半个夹层,那半个夹层是鬼王当初到处选址划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除了他没人知道,他把自己剩下的那半元神,包括鬼王的神智和番天印都藏在那里。进入鬼界后,他隐约感受到了另一半沉睡的元神,他知道,另一半自己就在那里等着他。 路经鬼界第二层时,姜文曜想再去点个火坛,他们向下的路线会经过几处火坛,点燃它们就是挥挥手的事。可没等他们靠近火坛,之前奔向上一层火坛的那群人又风风火火返了回来,区别是这群人不再你杀我我杀你,而是目标一致地向下跑,段容枫拉着姜文曜躲在石头后面,避免和他们冲突。 “看来传说是真的,鬼王真的还没死,他回来了!”人群有人在说话,段容枫和姜文曜伸长了脖子去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可不是!唉,那个祸害,他怎么就没死呢!当年害得鬼界不够惨,现在又回来害咱们吗!” “哼,他当年不就联合了地府派来的细作,打算血洗鬼界吗!” “真搞不懂冥曜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忘了那些为他舍生忘死的兄弟们了吗!” …… 姜文曜双手紧紧握着,脸色惨白如纸,段容枫也没想到鬼界生灵对鬼王误会这么深,他想跳出去解释,可也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那些想法早以在这些人心里根深蒂固。 突然,一双手按在了姜文曜的肩上,两人心里一惊,同时转身。 ☆、111|629 “果然是你们。”那人把双手缩到袖子里,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阮行,你成心要吓死我们是把!”段容枫瞪起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阮行做投降状,然后竖起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络绎从附近经过的各方人马。 段容枫看他不顺眼,但也明白如果这时候暴露踪迹,被人认出来他们就是曾经的鬼王和王妃,那他们也甭去复活鬼王了,能保住条小命就算好的了。 等几波人过去,阮行带着段容枫和姜文曜从小路绕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这里位于山边,路很崎岖,旁边是地势陡峭的悬崖,根本没人会往这种地方走。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有个简陋的小院,两间黑石头建造的简易房屋,阮行把两个人让进去,再出来转了一圈,确定没人才回到房里,把房门关上。 “我说你个老小子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啊!”在本来就黑的环境里还要被关小黑屋,段容枫立马炸毛,姜文曜拉拉他的手,点起一簇细小的幽冥之火,屋内总算是亮堂了。 “我听说一层有个火坛被点燃了,就猜到是你们进来了。”阮行搬了两个石凳让他们坐,段容枫没好气地坐下,从包里掏出瓶饮料,开封后递给姜文曜喝了两口,他自己拿出包饼干咔擦咔擦啃着。 “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放下水瓶,姜文曜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段容枫分了两片饼干塞进他手里,姜文曜笑了笑,一片递给眼巴巴瞅着的阮行,另一片给了脚底下无聊啃石桌腿的阿丢。 段容枫冲阮行翻了个白眼,阮行立刻把送到嘴边的饼干又放下了,当着王妃的面吃鬼王给的饼干,容易噎死。 “刚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对鬼王的回归,都很排斥。”阮行满面愁容,连连摇头,这也是他和满轩没有想到的,鬼王转世后,鬼界那些不靠谱的传言他们也听过不少,但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个别不明真相的人抱怨的话,时间长了,人们自然会记起鬼王的好。现在看来,是他们太天真了,人们永远会记住你做过的错事,而再辉煌的功绩都会被轻松遗忘。 姜文曜默默无语,他不想对鬼界怎么样,严格来说,转世后的他甚至没想过再回来,可古樊咄咄逼人,他只能回到这里,不管大家怎么看他,他对该做的事也不会犹豫,就像当年他执意去救古樊,说到底,他是个很固执的人。 “我看不止是排斥吧!”啃完饼干,段容枫擦擦手,冷冷地哼了两声,“我上次来鬼界的时候,他们对鬼王还没反感到这种程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古樊这段时间又散播了不少谣言吧。” 阮行点头:“我们派出去的人说前阵子在鬼界看到古樊了,这算是当年那件事后,首次有人在这边看到他,那之后没多久,鬼界关于鬼王即将回归,打算和地府联合吞并鬼界的说法就尘嚣直上,想来是古樊派人放出的风声,我更没想到,你们当真回来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还毁灭鬼界了?”段容枫持续不断冲阮行翻白眼,阮行满脑袋大汗,不停地擦,边摇头说“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哼,别告诉我当年你们没这么想过!”段容枫啪地一拍桌子,当年那些破事他都懒得计较,别看鬼王的名号叫出来挺响亮的,但他认为小蚊子的前世就是个光杆司令,真正值得信赖的人没几个,大部分人都和古樊有交集,是哪头的人都不好说。 阮行尴尬地笑笑,某段时间他和满轩的确认定过子枫是地府的细作,也怀疑鬼王被子枫迷惑,打算弃鬼界于不顾,不过面对当时那种舆论,他们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最后他们不是及时醒悟了么,知错能改什么的…… 好吧,他知道这些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先不说这个,”姜文曜举起手,示意两人暂时停战,然后继续问阮行,“除此之外呢,古樊还做了什么?满轩呢?” “古樊的行踪很隐秘,我的人就见过一次,所以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根本无从得知,不过我已经派人盯着他几个手下,目前看还没有什么大行动。”阮行愁眉不展,以前的古樊行事作风就很难揣测,那时大家都是一伙的,他觉得古樊这种特质是好事,能迷惑敌人,让对手猜不到他们的下一步行动。现在他们成了古樊的对立面,完全被古樊的神出鬼没折腾得没脾气了,这种时候,他们不得不承认段容枫对他们的评价——在古樊面前,他们这两个顶着谋士头衔的所谓智者,至多是两个木头疙瘩大饭桶。 “满轩出去查放消息的人了,他想顺着这条线打探出古樊到底要做什么,我想他不会只是想抹黑鬼王吧。” 姜文曜点头,其实他对这条线索不抱任何希望,他们能想到的,古樊不可能想不到,他既然敢公然派人放消息,就不怕他们查下去,换句话说,就算被查到是他放风又能怎样,毕竟鬼王老早被扣上了个结实的大黑锅,而古樊依然是鬼界众生心中神一样的将军。若被鬼界生灵知道这些消息是古樊散播出去的,他们只会更加深信不疑,对姜文曜,对段容枫依然没有半点好处。 “我没想到你们会回来,更没想到王会去点燃火坛。”阮行觉得继续这个话题还会被段容枫臭骂,索性转了个角度,上回和姜文曜见面后,他和满轩回到鬼界后就开始商量,看样子鬼王不会再管鬼界了,他们要怎么办。满轩对鬼王放弃鬼界颇有微词,阮行倒能明白几分,鬼王前世的陨落太惨烈,换做是他也不会想再回来。但他们都是鬼界的人,必须站在鬼界的立场看待问题,可没有鬼王,鬼界就没有光亮,战乱就不会停止,这是个无解的死命题,他们只能干瞪眼瞎着急。 “我也没想到会再回来。”姜文曜面色平静,既然决定回来,他愿承担命运赋予他的责任和义务,“我本来想多点燃几个火坛,暂时安抚大家的情绪,现在看来,这似乎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是啊!”阮行也有些惆怅,幽冥之火是鬼界唯一的光源,他以为只要幽冥火亮起,鬼界就会重新安生下来,这里的生灵能摆脱战乱之苦,可现实却不是这样,流言严重影响了鬼界的思想,人们觉得鬼王是坏的,连带着幽冥之火也是坏的,他们宁愿在黑暗中痛苦挣扎,也不会欢迎曾经带给他们安定和平的鬼王回归。 “先别管那帮不知好歹的了,等我们收拾了古樊,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拿黑的当成白的。”说起这事,段容枫就一肚子气,在得知古樊的所作所为前,他觉得鬼界生灵最多就是有点二,而现在,他觉得整个鬼界就没有智商这种东西,被个神经病玩的团团转,还恨不能把神经病捧上神坛,当救星一样膜拜。 “可咱们连古樊藏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对付他?”阮行边说边用眼角瞟姜文曜,他看得出对方还是凡人,这样的鬼王,怎么可能是强大的古樊的对手。 “先别管他,”姜文曜想了想,觉得应该按照计划一步步来,“摆在我们眼前的第一要务,是找回我的另一半元神,复活鬼王。” 众人正在商讨怎么走能避开其他人,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满轩骂骂咧咧地闯进来:“特奶奶的,脑子都被驴踢了!神经病!气死老子了!” “满轩!”阮行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拉住在鬼王和王妃前面还敢自称老子的满轩,满轩一愣,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不仅有人,还有亮光。 “王!呃,王妃!”满轩扯扯嘴角,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姜文曜无所谓地摆手,让他随便坐。 “你刚才说啥呢?”段容枫难得没开骂,满轩受宠若惊,急忙乖乖汇报。刚才,他听手下人回报说第一层有个火坛亮了,他激动之下立刻赶过去,他到的时候,火坛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众人咋咋呼呼讨论鬼王和他毁灭鬼界的阴谋,满轩气得差点爆肝,要不是手下人把他拦住,强行拉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安抚,他早出手把那群是非不分的混球胖揍一顿了。 就在满轩消气的工夫,不知怎么的,火坛突然灭了。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也不知谁忽然欢呼了一嗓子,其他人如梦初醒般跟着欢呼,他们认为这是天意,连老天都认为拥有幽冥之火的鬼王不配再支配鬼界,所以幽冥之火不再是鬼界之光,灭了才好。 “你们说说,那帮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个啥!”满轩气得直摇头,他和阮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活鬼王,就是希望鬼王能重燃火坛,让鬼界明亮起来,让人们安居乐业。结果如今的鬼界视幽冥之火为洪水猛兽,也就是普通人没本事碰幽冥之火,不然搞不好那群人早跳上火坛灭火了。 阮行听了也气愤得不行,和满轩一搭一唱着骂,段容枫听着心烦,赏给他们一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两人顿时闭嘴消声了。 “别在这些事情上分散心神了,小蚊子,咱们走吧,尽快复活鬼王,尽快收拾古樊,完事咱就回家,不在这破地方待了,跟一群脑残在一起影响下一代智商。”段容枫边说边站起身,还不忘顺脚在阿丢屁股上低了一脚,被踢得脸着地的阿丢哼哼两声——啥叫影响下一代智商,它看上去很像弱智吗!! 满轩和阮行尴尬地起身,恭敬地跟在段容枫和姜文曜后面,鬼王肯复活是天大的喜事,可现在鬼界的情势早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得知鬼王要收拾古樊,还不知鬼界生灵要如何议论呢。 “你们别跟着我们,该干嘛干嘛去!”走着走着,段容枫一个急转身,毫无准备的满轩一头撞在他身上,被段容枫一把推出去,幸好阮行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否则满轩就摔地上了。 “王,我和满轩还是随您过去吧。”阮行担忧地开口,古樊回到鬼界,又一心针对鬼王和王妃,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路上设下埋伏,万一他们偷袭,段容枫和姜文曜势单力薄会吃亏的。 姜文曜摇了摇头:“我们小心点,不会有太大问题,倒是你们俩要多加小心,我担心古樊会拿你们两个开刀。” “特娘的,有种他就来啊,老子怕了他不成!”满轩又开始爆粗口,被阮行掐了几把才恢复正常,垂着脑袋假装刚才乱说话的不是他。 段容枫不想再在这两位身上浪费口水,拉着姜文曜就走,才走出十几步,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开路的阿丢也竖起全身狗毛,嘴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满轩和阮行也发现不对,立即跑上来一看,远处的黑暗里,许多人正向这个方向跑来,他们手上拿着各种武器,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两人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些人不会是冲他们来的吧? “快看,在那儿呢!”跑在最前面的人用手一指前方的两个人,大声吼道,“兄弟们,冥曜真的回来了,他要毁灭鬼界,咱就先灭了他!” 其他人激昂地回应,一群人跑得更快了。 “特奶奶的,咋回事,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满轩啐了一口,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他和阮行会把房子建在这里,就是看好这里够偏僻,作为联络的据点再合适不过,这种从不会有人踏足的地方来了这么一群人,而且是指名道姓冲着鬼王来的,这说明有人泄露了鬼王的行踪! 满轩和阮行互看对方,他们从有记忆以来就是合作伙伴,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对彼此也是绝对的信任,他们都不可能是告密者,如果不是他们……难道是古樊? 两人的心都有点凉,古樊竟然对姜文曜的行踪了如指掌?那他们接下来的路岂不是寸步难行! 他们转动心思的工夫,人群已经杀到跟前了,阿丢的虚影暴涨成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冲人群嘶吼,鬼界这群土包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都被吓住了。姜文曜动动嘴唇,看样是打算以理服人,段容枫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甭废话了,开打吧! ☆、112|629 在段容枫眼里,这群不过是乌合之众,满打满算也不够他随手一划拉,可问题在于他不能杀掉这群人,他们明显是被古樊鼓动起来的普通生灵,如果把他们杀了,就正中了古樊的下怀,坐实了鬼王欲毁灭鬼界的说法。满轩和阮行也明白这点,因而这一架他们打得十分憋屈,处处掣肘,每次还击都要控制力度。 反观对方,完全没意识到人家在手下留情,玩了命地攻上来,毫无章法下死手,抡着武器兜头兜脸往姜文曜和段容枫身上砸,不知道的还以为彼此间有多大的仇怨。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撤吧!”和一群疯子打架,最吃亏的莫过于阿丢,它的主要武器是牙齿,但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根本不敢啃咬这些人,只能挥舞着小短腿去挠对手,往往没等它碰着对方,它已经被一脚踢上天了。看到心爱的狗罐头从包裹里甩飞出去,阿丢急红了眼,蹦起来一脑袋撞飞个人,叼起狗罐头率先杀出重围。 有了阿丢领路,满轩和阮行护着姜文曜成功杀出,最后,段容枫赤红着双眼放出数道红光,将这群人震翻,大摇大摆走出去。 把那群疯子远远甩开,众人才敢找地方休息,满轩和阮行倒没什么,姜文曜和段容枫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到底是人,体能有限,算算时间,从出发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连个觉都没睡,先莫名其妙打了个群架。 “哎,小蚊子,”坐在地上,段容枫靠在大石头上半眯着眼睛,手指戳戳靠在他身上的姜文曜,姜文曜应了一声,段容枫小声跟他说,“你说古樊会不会在咱们走后派人把那群白痴全杀了,然后诬陷说是咱们干的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但凡被人当枪使的,都会被灭口,用他们的生命完成最后一次枪的使命。 “不会吧?”没等姜文曜做出反应,满轩腾地站起来,急吼吼想回去,阮行也惊出一身冷汗,假如古樊真的这么做了,他们这几个人立刻就会成为鬼界的过街老鼠,余下不多还支持鬼王,信任鬼王的人也会加入追杀大军,他们就算复活鬼王也无法挽回颓势了。 “别回去!”姜文曜拍拍趴在脚下的阿丢,阿丢跳起来拦住走出老远的满轩,呲着牙把他逼了回来。 “王,真的不回去看看吗?”阮行示意满轩稍安勿躁,可他的脸色说明他的内心也十分紧张,很想回去查看情况,那些人是不是真如段容枫所说已经被干掉了。 “就算他们还没被干掉,你们回去了,他们也会被干掉。”姜文曜的话说的像绕口令,满轩和阮行都没听明白。段容枫好心地给他们解释:“意思很简单,如果他们已经死了,你们回去也无济于事,,万一被人看到你们出现在死亡现场,那才叫百口莫辩。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那说明古樊原本没有杀他们的想法,可你们这一回去就相当于给了他启发,以他的尿性,妥妥成全咱的被害妄想症。” 姜文曜白了他一眼,哪有说自己有被害妄想症的! 满轩和阮行惊疑不定,既觉得二人说的有道理,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被对手压制着打,完全被动的局面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很不习惯,心里压着股火气,怎样都发泄不出来,难受死了。 “你俩老实地在这里站岗,我们先睡一觉,然后启程,你们跟我俩一道走。”段容枫从包裹里拿出条厚毯子铺到地上,看也不看满轩和阮行。两人有点发蒙,刚才还不肯带他们一起走呢,现在怎么又同意了。姜文曜看看他俩,决定还是不打击他们了——就你们这智商,把你们放在明处,早晚被古樊玩死。 因为脑子里有根神经一直绷着,段容枫和姜文曜睡得并不安稳,也就睡了四个钟头,两人就醒了,鬼界没有黑与白的区别,他们也不用非得等到某个时间再出发,收拾好东西,又吃了些食物,按照先前计划好的路线往下面走。 满轩和阮行知道他们要去寻找鬼王的另一半元神,当年他们凭借鬼王注入他们手心的那点元神,感知到了那部分元神在很深的地下,不过他们只能感应到大致的位置,具体在哪儿却不敢确定,其实也不是不能确定,他们曾去过感应到的地点寻找过,但那里并没有鬼王元神,他们不知道,鬼王元神就在他们脚下,鬼界十八层的下面。 “拿到元神后你想怎么办?”在黑暗中潜行是很无聊的,段容枫牵着姜文曜的手溜溜达达,看似随意,脚下却迈得飞快,满轩和阮行跟在后头一溜小跑,后来嫌跑得太累,改成了飘,离远了看还以为两个人在黑暗里放人形风筝。 姜文曜沉默地摇头,看来他最开始的设想无法成立了,鬼界的人视他如眼中钉,怎么可能给他那么长的时间在鬼界慢慢融合元神,为今之计,他们取回元神后只能返回阳间,和鬼界相比,人间稍微清静点,古樊在那边的势力也没有鬼界这边大,他们能有更充足的时间慢慢磨合。 “早知道还回去,我就不背这么多罐头了,沉死了!”阿丢倒腾着小短腿,罐头发出碰撞声,它是越听越饿,恨不能一口把所有罐头都吞了。段容枫趁机在它屁股上踹一脚:“少那么多废话,谁让你自个儿乐意的!” 姜文曜二话不说在段容枫后脑勺上抡了一巴掌——又欺负我儿砸! 满轩和阮行面面相觑,两人对这一家三口的相处模式已经无力吐槽了。 走出大约半天,一行人来到第十三层,路上遇到好几拨追杀鬼王的人马,不过都被他们及时避开了,唯一让他们比较欣慰的,就是没听说有大批人员在追杀过程中死亡,看来古樊还没卑鄙到乱杀人来栽赃。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22节 找个僻静角落吃饭休息,段容枫刚把包裹打开,负责守卫的满轩就冲了过来,压低嗓门吼道:“有一队人杀上来了,咱们是躲啊还是迎击啊?” “又被发现了?”段容枫那双眉毛皱了起来,俗话说上吊还得让人喘口气呢,这群人是成心要惹毛他,让他发飙吗! 顺着满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段容枫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再看,然后招呼姜文曜过来,不确定地问:“小蚊子,我没看花眼吧?走在最前面那个不是阿甲吗?”纸人这种物种在鬼界绝对是个奇葩般的存在,不仅造型奇特,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似的,段容枫越看越觉得那个飘着走大白脸就是自家的纸人,至于是甲乙丙丁还是其余那些,他就不确定了,反正都长一个样,全是半男不女那挂的。 姜文曜也揉了揉眼睛,那个面无表情,身体发着微微亮光、鬼一样的家伙就是阿甲,可阿甲身后那群是谁啊?不会有人发现阿甲是他的奴仆,抓了阿甲当人质带路吧?没听说纸人还有叛变功能啊! “后头那个,我怎么看着那么像老冯呢?”段容枫舔舔嘴角,摸摸下巴,借着阿甲发出那点基本可以忽略的亮光打量他身后的人群,越看越觉得眼熟,离得再近些,他狠命地拍了下大腿,朝人群挥手。 怎么能是像,那根本就是! 阿甲身后的冯鹏涛看到段容枫,兴奋地挥舞着大手,那群小弟们有样学样,也都像老大那样举手示意,段容枫的手顿时僵硬在风中,这场面,咋那么像方阵走队列呢! “哎呀,段兄弟,姜兄弟,终于追上你们了!”冯鹏涛上来就给俩人个热情的熊抱,段容枫嫌弃地把他从小蚊子身上扒下来,暗中在他脚上踩了两下——那是我媳妇儿,是你随便抱的吗!我去抱抱才哲你乐意么! 冯鹏涛委屈地抱着脚玩单腿跳,他这不是激动过了头么,再说他对姜兄弟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某人怎么总防他跟防狼似的! “你们咋跑这来了?”姜文曜热情地笑着,背地里在段容枫后腰肉最多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段容枫泪流满面,真疼啊! “听老齐和老彭说你们来了鬼界,我怕你们吃亏,这不带着小弟们来给你们壮壮声势吗!”冯鹏涛挥手,身后小弟们整齐划一地吼了一嗓子,响声震彻山谷,吓得段容枫几人连忙摆手,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躲在这是怎么着! 看他们怂怂的样子,冯鹏涛大刺刺笑了两声,让小弟们原地解散休息,他和众人坐在一块聊天。 “齐向东和彭槐告诉你的?他们俩怎么样,没受罚吧?”这是姜文曜最关心的,虽说来的路上没人发现他们,但他还是怕带他们入地府的彭槐会受牵连。 “他俩没啥大事,就是……”冯鹏涛拧着眉毛琢磨措辞,姜文曜和段容枫都紧张了,难道真的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该咋说,他俩吧,谁知道是谁得罪谁了,反正现在老齐看老彭那眼神跟看仇人似的,老彭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我不明白咋回事,想劝都不会劝。”冯鹏涛对此颇为惋惜,如今的他在地府可是有身份的人,收小弟无数,称霸地府的绿林道,连阎王都不得不高看他三分。他也因此结识了不少鬼差,谁不卖他鹏爷个面子,可他就是觉得齐向东和彭槐最顺眼,在他看来,这俩是地府最有人情味的鬼差,他是真把他俩当朋友的。朋友闹僵了,他连劝都没法劝,也是郁闷得不行。不过那头就是闹闹别扭,段容枫和姜文曜这边却是危机重重,两边一比较,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人马跟随送食物的阿甲进了鬼界,来支援他们。 姜文曜看看段容枫,两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他们没被阎王处罚就好,至于闹别扭,估计是齐向东发现彭槐先一步送他们下地府,生气了,有朝一日他们回去,齐向东准保也会找他们的麻烦,说不定又要蹭走他们多少红酒做心灵补偿。 “我说,这才几天没见啊,你这帮小弟的人数咋这么多了?”段容枫扫了眼黑压压的人头,他记得上次在鬼界,冯鹏涛才几十个小弟,咋一转眼就变成好几百了?而且这还不是全部人马吧? “切,也不看看你鹏爷的人格魅力!”冯鹏涛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不是第一个在地府混的,但绝对是有史以来混的最好的,究其原因,他是个讲义气的老大,对手下的要求也严格,口碑极佳,自然有更多人来投奔。 段容枫不客气地送他两个中指,噎的冯鹏涛直翻白眼。 “换我问问你俩吧,到底咋回事啊,我这一路赶过来,听不少人说你们的坏话,好像还说要联起手来追杀你们?”冯鹏涛从小弟的背包里拿出几罐啤酒,塞给姜文曜等人几罐,他自己也开了个痛快地喝着。鬼不用吃喝,但他生前习惯了这种做派,以前在鬼界没吃没喝没感觉的日子过得太无聊,因此这回他让每个小弟都背了个大包,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吃喝及可能用到的东西,以防万一。 段容枫砰地打开啤酒灌了大半瓶,打了个酒嗝,气咻咻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遍,气得冯鹏涛直跳脚,他是个性情中人,最看不惯这种拿朋友当猴耍的小人,关键是这小人不仅不要脸,还是个深度精神病。是个爷们就真刀真枪面对面互砍,那叫本事,那叫气概,整天躲在背后算计人算什么能耐,他鹏爷第一个瞧不上这种货色! “你们放心吧,再有人来欺负你们,看我鹏爷怎么收拾他们!”冯鹏涛说得慷慨激昂,他那帮小弟也真给面子,全都振臂高呼,姜文曜这头的几个人同时竖起手指做“嘘”的动作,现在不是打不过,是根本不能打,他们不能动手,冯鹏涛这群人也一样,都得老老实实躲起来,将过街老鼠的行程进行到底。 冯鹏涛一听就不干了:“那怎么行?鹏爷我什么时候那么窝囊过!咱又不是没有人,咱就跟他硬碰硬!” 小弟们又开始叫嚷:“硬碰硬!硬碰硬!” 段容枫眼角抽了抽,手掌猛地翻起,一团红光冒出来,差点烧了冯鹏涛那张大黑脸。 “还敢说没窝囊过!上回是谁差点被人家全歼的!”段容枫张牙舞爪翻老账,姜文曜好奇地听着,他没问过段容枫在鬼界的详细经历,对这段故事一无所知。 冯鹏涛憋红了脸,吭哧着反驳:“那,那次是意外,是对手太下流,偷袭我们!” “可拉倒吧!”段容枫不屑地摆手,“人家就是真刀真枪跟你干,你就打得过了?你自己个儿不要命,别拖着那群小弟下水,他们可都是等着转世轮回的。” 冯鹏涛扁扁嘴,还想说什么,被姜文曜打断:“咱们不是来挑事打仗的,低调点没什么不好,这里已经是十三层了,你们返回去我不放心,要不就跟着我们下去吧,取了东西尽快回去,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姜文曜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冯鹏涛没再反驳,噘着嘴去嘱咐小弟们不准找麻烦,小弟们心有不甘,但老大的话必须服从,他们保证夹着尾巴,绝不主动惹事。 休息得差不多了,段容枫和姜文曜一商量,把满轩和阮行打发到队伍的最后头盯着,既防止这百十号人出问题,也能时刻观察背后的形势,他和姜文曜在前面带路,阿丢和阿甲先行一步探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专挑犄角旮旯前进。 人一多,速度就慢了,原本半天就能走完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一整天,来到鬼界第十八层的一处山洞,姜文曜停住脚步,他能感应到自己的元神就在里面,取出元神,他们这次的鬼界之行就算达成目的,接下来只要平安回到上面,通过地府返回人间就行了。 “你们在外面等一会,我进去把东西取出来。”姜文曜看了段容枫一眼,段容枫点头,如忠诚的卫士般立在洞口,其他人也都各找地方严阵以待。 姜文曜的身影刚在洞里消失,最外侧的满轩和阮行就竖起了耳朵,他们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113|630 “是不是我刚才听错了?”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满轩疑惑地问阮行,阮行摇了摇头,他刚刚也听到声音了,可奇怪的是周围除了他们的人就再没有其他人影了,鬼界又不像人间有那么多蛇虫鼠蚁,除了人没啥能弄出动静。 “临门一脚,还是警惕点好。”阮行拍拍满轩的肩头,让他继续在附近放哨,阮行小跑着到前面和段容枫说明刚才的情况。段容枫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洞口:“咱们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到这,你以为古樊当真不知道?他要是眼睁睁看着咱把东西拿出来带走还不管,干嘛赶在这节骨眼回鬼界!” 段容枫冷笑,虽说一路他们都在被不明真相的白痴们追杀,但那点威胁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相信古樊也清楚这点,古樊会鼓动这群人追杀鬼王,并不是想借他们的手杀掉姜文曜,而是变相向他们挑衅,间接告诉他们:他才是鬼界至尊,他操控着鬼界的一切! 这也意味着,古樊肯定藏了大招,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出来,眼下就是最关键的时刻,古樊在哪跳出来他都不奇怪。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独自进洞取元神的姜文曜,一旦古樊收到风声,在洞里设下埋伏,小蚊子可就危险了。 阮行被段容枫笑得有点发毛,讪讪地回到满轩身边,两人戒备着。另一头,姜文曜进入洞穴后抖抖肩膀,两肩的幽冥之火点燃,火星飞舞在他的周围,为他照亮前路。 走过熟悉又陌生的山洞,姜文曜脑海里重现着当年他把元神藏进来时的景象。子枫在他面前灰飞烟灭,而且是被天地至宝的番天印所伤,连幽冥之火都很难将其复原,他心灰意冷,想随着子枫消散,但他明白,没有了子枫,鬼界再没人能把番天印送回天上。他已经因为自己的执拗付出惨痛代价,说什么都不能让番天印落到别人手里,所以他义无反顾将元神分离,承受巨大痛苦将番天印封印,再将元神藏在鬼界十八层的下面。每走一步,那份被刻意遗忘的痛苦就会清晰一分,即便爱人重回他身边,他依然无法抵御心如刀割的痛楚。姜文曜站住脚,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让自己从过往的纠缠里挣脱出来,直到呼吸平稳,心情也不再大幅度起伏后,才重新迈步,这次他很顺利走到了洞穴最深处,那是一道石墙。 站在石墙前面,姜文曜张开双臂,任由身体随意地贴在墙上,元神的召唤像战鼓敲击在他的心头,灵魂仿佛要脱壳而出,他放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胸口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一股巨力将他生生拉进了石墙里。 石墙像一片密封的泥沼,人身处其中会有很严重的窒息感,姜文曜以前是鬼体,尚且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如今还带着个肉身,阻碍愈加明显,身体好像陷在没凝固的水泥里,每走一步都要消耗他大量体力。姜文曜不断放松自己,让元神间的牵扯做牵引,拖着他的身体前进,即便如此,他依然用了三倍的时间才走出那片泥泞。 一脚踏出来,姜文曜重新燃起幽冥之火,随着火光的亮起,一个中型客厅大小的空间显现出来,这是片空旷的空地,用肉眼就能看到四周包裹着的凝固状物质,那感觉就像这里是个隐藏在水泥里的气泡,只有这小小的一方之地能让他暂时喘息。 空地的正中央站着个人,那人长发及腰,穿着纯黑色的长袍,俊美如神,不过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脸色惨白,一双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无神地半睁着,像在哀叹着什么。姜文曜慢慢走到那人面前,直视着那双早已没了心的眼睛。 那一刻,姜文曜仿佛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姜文曜扯了扯嘴角,嘴里却满是苦涩,这个半透明的人影就是他的另一半元神,里面不仅封印着害鬼界被涂炭的番天印,还有鬼王的神智,以及全部力量。 姜文曜伸出手在自己的另一半元神上摸了摸,最后停在心口,平滑的胸腔有种不和谐的僵硬,呈四方形状,那就是被鬼王用元神封印的番天印。 “是时候把你还回去了。”姜文曜喃喃自语,然后伸开双掌,紧紧抓住另一半元神半透明的双手,黑色的幽冥之火炸亮成无数摧残的幽绿火光,围绕着他们,半透明的人影似乎笑了笑,身体愈加透明,在和姜文曜完全重合后彻底消失。姜文曜闭上双眼,引导着这股力量在身体内游走,他还没有将这部分元神真正吸纳,只能暂时藏在身体里,等回到阳间再从长计议。 收回元神,姜文曜再次深吸几口气,重新进入水泥一样的介质里,艰难地往外走。在这段路程里,即使是幽冥之火也很难起到照明的作用,他只能依靠感觉和方向感来辨别方向,走到大概一半的位置上,姜文曜突然感觉不太对,本来就让人很不舒服的空间里,似乎隐藏了个极度危险的东西。 姜文曜这么想着,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用尽全部力气向后退去,那东西没想到姜文曜会躲,劈过来的一掌落空了。可他并没打算就此罢手,反而快走几步扑到姜文曜跟前,再次挥出一掌。 听不到动作发出的破空声,姜文曜只能依靠周围犹如实质的空气变化来判断对方的位置,因而躲闪的相当狼狈,被连着攻击六次都没找到合适的反击机会。姜文曜知道人身的他继续停在这里只有挨打的份儿,只好不管不顾地往山洞方向突围,怎奈对手早一步看穿了他的想法,把去路彻底封死,攻击也更加猛烈起来。 姜文曜吃力地左躲右闪,体力消耗得异常迅速,没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姜文曜抽空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大汗,对手却像不知疲倦般持续不断地攻击,有两回差点打在姜文曜身上,幸亏他武术底子不错,千钧一发的关头躲开了。 “古樊!”感受到对手强大的力量,姜文曜想也不想喊出古樊的名字,对方嗤笑着,没有说话,但姜文曜明白,对方默认了。 “古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姜文曜有些吃惊,这里是他无意间发现的夹层空间,位置又位于地狱的正下方,除非某种机缘巧合下进来过,否则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空间。 何况鬼王的元神和被封印的番天印就藏在里面,如果古樊老早就发现这里,不可能没看到他的元神,凭古樊的实力,三两下就能将鬼王元神毁掉,如此,鬼王就永远都无法复活了。 “哈哈哈!”古樊爆发出疯狂的笑声,这动静在漆黑的狭小空间里听上去挺恐怖的,姜文曜禁不住皱眉,真想抓两把凝固“水泥”塞对方嘴巴里,说正事呢,你就不能静静吗! “冥曜,我比你更熟悉这个鬼界!”古樊阴测测地说着,姜文曜惊骇地后退两步,这时他才发现古樊就在他身旁,假如动作慢了那么丁点,就会被对方打中。 当年那场灾难性浩劫中,他被鬼王的幽冥之火打伤,如果是别的生灵,受到这样的创伤早已魂飞魄散,但古樊也算是走了狗屎运,他因两次玩游戏玩得太投入差点把自己玩死,被鬼王用幽冥之火救治后,对幽冥之火有了一定的抵御力,所以当幽冥之火烧到他的时候,他迅速逃窜,一直逃出鬼界,逃入地府,趁没人的时候躲进忘川灭火。 忘川之水无法彻底熄灭幽冥之火,但可以抑制其对灵魂的伤害,古樊有了喘息之机,用他特有的法子熄灭了幽冥之火。他再返回鬼界的时候,鬼王已经不见了,不久后鬼界的火坛重燃,这让古樊有些郁闷,难道鬼王没事?多方调查也没有鬼王的消息,古樊认定冥曜就算没死,也跟死了差不多,何况子枫已魂飞魄散,他就不信冥曜能毫无芥蒂地活下去。 又赢得一场游戏的胜利,古樊满心高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疗伤,他虽然没有被幽冥之火焚化,但也受了很重的伤,调养花费了他许多时间,等他完全康复才发觉,没了鬼王的鬼界似乎更不好玩了,想玩个杀人游戏都不知组织大伙去杀谁。无聊之下,他转去了人间,时代进步让这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新奇的事物吸引了古樊的注意力,难得使他消停了几年。 许是天意如此,一次偶然,他遇到了转世重生的姜文曜,他一眼就看到对方两肩若有若无的幽冥之火。凡人不可能有这玩意,古樊暗搓搓观察着,发现这个人类的身体里有鬼王的部分元神。 冥曜没死!这个发现让古樊既高兴又郁闷,高兴的是冥曜还活着,他又有得玩了,郁闷的是那人身上的元神只是非常少的一部分,那鬼王其余的元神呢?还有那个千辛万苦到手又被夺去的番天印呢? “你也算厉害了,这个地方我找了很久很久,真没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古樊不怀好意地声音传过特殊的空气后有些失真,姜文曜没回应,实际上他已经不晓得还能说什么了。 “你已经拿回另一半元神了吧?”没得到回应,古樊觉得挺无趣的,连声音都冷了几分,姜文曜边躲闪着他的攻击边找机会突围,可他在这里受到的限制太大,根本无法和相对灵活的古樊较量,想出去,难于上青天。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拿到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用一半元神封印番天印。”古樊咬牙切齿地说着。在这半层多出来的空间里,他的行动也受到很大限制,不仅来去很吃力,进入这里后也完全丧失了方向感,他总共闯过七次,却只有一次成功进入中心地带,看到保存在那里的鬼王元神以及元神中透出的至阳之气,他猜测那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番天印。古樊曾尝试想取出番天印,甚至吞掉鬼王的半个元神,但幽冥之火的守护让他的计划落空了,无奈之下,他只好退出去,另找办法。 “这就是你让我回鬼界的目的?”姜文曜恍然大悟,看来古樊一而再向他,向段家挑衅,不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是想玩一场全新的较量游戏,而是想让他意识到不复活鬼王根本没有胜算,逼着他和段容枫回到鬼界,收取留在这里的鬼王元神。 鬼王元神合二为一意味着鬼王复活,活过来的鬼王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用身体封印番天印,古樊就有机会将其抢过去了。 “你猜对了一半!”古樊嘿嘿狞笑,这声音透过空气传到姜文曜的耳朵里,变得格外刺耳难听,姜文曜皱了皱眉,这个疯子还打了什么主意? “是不是很想知道另一半是什么?”古樊得意地笑着,姜文曜又开始玩沉默,气得他直跳脚,“不要以为你不想知道就可以永远都不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姜文曜:“……”你真的需要吃点脑残片了。 古樊加快了攻势,姜文曜狼狈躲闪,饶是如此,还是被踹了几脚,其中一脚故意似的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姜文曜无名火起,怒吼一声燃起幽冥之火,照着古樊那头飘飘的长发烧了过去。古樊没想到姜文曜会在体力即将透支的时候用这种招数,顿时被烧了个正着,他不敢用手去触碰幽冥之火,只能不停甩动头发,可人在这里的动作像慢镜头,等他一个甩头过去,头发都烧完一半了,古樊气得直叫唤,无奈之下从袖子里掏出个化妆盒大笑的盒子,打开盖子一扬,一股清泉流出,浇在燃烧的头发上,凶猛的火势立即熄灭了。 姜文曜挑挑眉梢,看来那个盒子就是古樊的秘密武器,他就是用那个东西一而再弄灭火坛,包括前两天那次所谓的天意。 “哈哈哈,冥曜,是不是觉得我的宝贝你比那些破玩意好用得多啊?要不要跟我交换?用番天印跟我换!我跟你说,我这也是天上来的宝贝,换了你也不吃亏!”古樊的话一分诚意都没有,姜文曜也知道他就是在故意拖时间,耽误得越久,他出去的可能就越小,万一外面的人等不及闯进来,古樊还可以来个守株待兔,来一个宰一个,就那群人,除了段容枫,其他的进入这种空间后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乖乖束手就擒。那时,他们这支队伍将全军覆没,以后再也没人能牵制古樊,鬼界也将彻底沦为这个疯子的游乐场。 “冥曜,你不要再挣扎了,你是斗不过我的!”古樊的音调陡然升高,同时猛击一拳,正打在姜文曜的胸口上。姜文曜被打得倒飞出去,古樊趁胜追击,又在他的小腹上补了一拳,姜文曜闷哼的工夫,古樊第三次出手,左手如爪,抠向姜文曜的心脏。 “你不是执意要复活鬼王吗?那你这具身子也没什么用了,我来帮你毁掉吧!”古樊猖狂地笑着,左手刺进姜文曜的胸膛。 ☆、114|630 “特奶奶的,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出来,不会出事了吧?”冯鹏涛伸着脖子往洞里张望,焦躁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段容枫的脸色也不太好,不过他始终没提进洞看看的事,其他人再着急也没敢吱声。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满轩狐疑地四下看,他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凭空出现,可任凭他们怎么着,就是看不到人,难不成那些家伙都学会了隐身? “老冯,”沉默不言的段容枫突然开腔,把毫无准备的冯鹏涛吓了一跳,“啊”了一嗓子,“你替我守住洞口,不许让任何人进去。” “你要干啥去啊?”冯鹏涛瞪圆了眼珠子,心说段兄弟不会是想进去找姜兄弟吧? 段容枫挑了挑嘴角,露出个冷酷的笑容:“我去处理点麻烦。”说着走到队伍末端,满轩和阮行自动自觉给他让路,他们都觉得此时的段容枫看上去很危险,比前世的子枫王妃还可怕。 站在离山洞有些距离的空地上,段容枫瞟了眼前方的黑暗,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满轩和阮行的脊背立刻就挺直了,因为他们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证明黑暗里的确藏了人! “古樊叫你们来的吧?”段容枫没去纠结那群人都躲在哪里,为什么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人,他只是笔直地站在空地上,双手随意地抱着肩膀,斜斜地挑着嘴角,坏笑的模样还挺好看,“你们老大出不来了,识相的就赶紧滚蛋,我数三声,不肯走的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段容枫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掷地有声,冷酷,不容违背,不容置疑,连自己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啥叫古樊出不来了?古樊在哪儿?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山洞上的时候,猛地都明白过来——古樊也在山洞里! “一!”段容枫没有再说废话,开始冰冷的倒计时,满轩和阮行听到的响动越来越大,看来藏着的人数不少,不过古樊既然肯把他们带过来,想必都是心腹,怎么可能被段容枫这几句话就吓走?段容枫也明白这点,所以三个数字间的间隔很短,当他数完“三”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周身腾起刺目的红光,无数红光腾空而起,虎啸龙吟般冲进黑暗。 红光照亮了范围里出现无数人影,满轩和阮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带头冲了过去,其他小弟见状先是看了老大冯鹏涛一眼,冯鹏涛冲不远处一个小头目样子的人点点头,这人带着一部分小弟也杀过去,帮忙收拾被红光缠住后不断惨叫的人。 段容枫翘了翘嘴角,信步走回到山洞前面,门神似的戳在那里,当真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情。 …… 半层空间里,姜文曜捂着心口痛苦地喘粗气,身体的疼痛刺激了他的小脑,愣是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从对手的爪下逃过一劫,胸前的衣服被划破,鲜血不住地流下来,很快把上衣都染透了。 失血过多,姜文曜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呼吸愈发急促,在憋闷的环境下连站都站不稳,古樊就像逮住了老鼠的猫,并不急于把到嘴的美味吞掉,而是要先戏弄一番,站在勉强能看到彼此的地方,叉着腰阴阳怪气地笑着。 姜文曜几次尝试着挺直胸膛都失败了,伤口虽不致命但却很深,喘气的起伏都会让心脏抽了筋般的疼。姜文曜脸上毫无血色,手臂也开始颤抖,古樊不屑地哼笑:“冥曜,你怎么老是冥顽不灵啊?番天印又不是你的东西,至于玩了命去护着吗?” 姜文曜不理他,从衣襟上撕了一条把伤口绑住,免得把全身的血都流光。 “唉!”忽然,古樊叹了口气,换了个万分悲哀的表情,弯着腰情真意切地对直不起腰的姜文曜说,“其实就算你拼了这条命,也守不住番天印。”姜文曜拧紧眉头,充满敌意地瞪着对方。 “嘿,你还不信!”古樊直起身,嘲笑地拍了几下巴掌,“你该不会以为用元神封印住番天印是因为你的修为高深吧?呵,要不是你本身就是幽冥火之源,就算你用整个元神,也压制不住番天印的力量!” 姜文曜咬紧牙关,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是鬼界生灵,本性属阴,阴阳只有力量相等时才能互相克制,而他的力量和番天印比,明显差了太多,强行封印番天印,其实只是用番天印克制了他的力量,而番天印却没受什么影响。可鬼王特别就特别在本身就是一团天地至阴的幽冥火,正是靠着这点优势,他才勉力压制了番天印,就像古樊,他找到了鬼王的半个元神,也没法取出番天印,即便古樊手里有能熄灭幽冥火的法宝。 能熄灭的是火苗,不是火种。 “可惜啊,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鬼王,偏偏鬼王的魂魄又全进了你这副身体里,你说,为了对抗番天印,鬼王元神的火全烧起来,你这具身体,扛得住吗?”古樊幸灾乐祸地吹着口哨,姜文曜特想跳起来抽他俩耳光——特么的不许学他家饭桶,同一个动作让你做出来咋这么恶心! “肉身受损,鬼王元神又没有完全融合,你说说,那时的你是个什么玩意?你还保得住番天印吗?”古樊就像个恶劣的小孩,怎么气人他怎么来,甚至夸张地对着姜文曜比了个牛鼻子,吐出舌头做鬼脸。 姜文曜:“……”如果他能重掌鬼界,说什么都要在这边建立个精神病院,第一个就把古樊关进去,每天二斤脑残片伺候! “所以啊,我最后劝你一次,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心爱之人在眼前消失的痛苦你体验过一次,我想你不会忍心让外头那个也试试吧?”古樊垂下手,目光立马变得森冷,话语里威胁的意味明显到姜文曜只能苦笑。那种痛苦的确让他痛不欲生,而且他肯定假如自己死了,段容枫只会比前世的他更难过,可他不能为了这个就把番天印交给这种喜怒无常,或者说脑子根本就不正常的人。 死也不交! “既然你这么死脑筋,我只好再送你一程了!”古樊眯起眼睛,两手在身前慢动作掐着手决,倒不是他成心对姜文曜的心理施压,而是在这个空间里,他想快也快不起来。 姜文曜愤怒地瞪着对方,却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他已经山穷水尽了。 古樊将结好的手印向前一推,跟着又结另一个,接连不断地打在姜文曜的身上。姜文曜嗓子眼发腥,一口血喷出来,身体摇晃中,一道虚影若隐若现,连带着他的肉身都跟着是大是小,像是要炸开了。 当第十五道手印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姜文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体内冷热两股力量不受控制地乱窜着,仿佛要把他彻底撕碎,同时,他感觉到心脏的部位传来针扎般的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逃出来,他下意识伸手按在心口上,触手处摸到个四四方方的硬物,他知道,是番天印即将苏醒,从他的元神里闯出来了。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不要怨我哦!”古樊贱贱地笑了,眼里闪烁着亮亮的光,好像番天印已经拿到了他的手里。 姜文曜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屏住呼吸用全部的力量去压制番天印,还要控制幽冥之火,免得它真的烧出来。虽说幽冥之火不会焚烧凡体,但他的情况特殊,承载了整个鬼王元神的肉身,被点燃也没什么奇怪。 神智越来越模糊,姜文曜无力支撑,痛苦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丧失意识前,他做了个决定,说什么都不能让古樊得到番天印,既然他守不住,那就毁掉吧。全部的力量变成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姜文曜身上的虚影猛地炸裂开,无数火光奔腾着从他的心口涌进他的身体。番天印至阳,幽冥之火至阴,他要用幽冥火焚掉番天印,就算代价是他将烟消云散也在所不惜。 古樊先是一惊,随即开心地笑出来,并没有做任何阻止。姜文曜一愣,但他没有更多精力思考,身体的皮肤一寸寸裂开,周身环绕着黑色闪烁绿光的火苗,火越烧越旺,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个大火炉。 当幽冥火的火势减弱,只在姜文曜心口处灼烧的时候,古樊缓缓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掌,罩在尚在燃烧的一点火苗上,火苗奋力地扑腾着,却终究逃不脱对方的掌心,被古樊吸进身体。 “哈哈哈哈,幽冥之火!我终于得到了!”古樊站起身仰天大笑,随着笑声,他的掌心窜起一簇黑色的火苗,火苗还带着点绿色的反光。 “你……”姜文曜吃力地抬了抬头,身体像石膏般完全动不得,连他那双眼睛的转动都要花费他所剩无多的力气。 “你真以为我要的是番天印?”古樊心情大好,重新蹲在姜文曜身旁,后来觉得这姿势有点累,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像是参加春游野餐般和尸体差不多的姜文曜闲话家常。 “唉,我的王啊,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你都蠢成这样了,还怎么愉快地和我玩耍啊?”古樊摊着手,郁卒地好像遇到了猪队友的小伙伴,“虽然我对天上很感兴趣,很想到上面去玩一玩,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该怎么上去,本来我是想把你心爱的子枫绑起来严刑拷问的,可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倔脾气,与其浪费那个力气,我还不如换个玩法。” 姜文曜的双眼开始涣散,连古樊说什么都听不真切,疼痛麻木了他所有的感官,不止身体上的疼痛,元神同样被番天印反噬的力量伤得不轻,这时古樊随便使点招数,都能让他烟消云散。 古樊可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他在说话,还在自顾自炫耀着他的精彩谋划:“在我能去的这几个世界里,我反复筛选后发现还是你的幽冥之火威力最大,连我这个号称鬼界最强的人都忌惮三分。好东西,我岂有不要之理?” 可幽冥之火不是他说要就能要的,即便鬼王舍得给,他也受不起,因此,在那场追杀与救援的游戏结束之后,他开始策划另一场更加惊险,在他看来也更加有趣的游戏——夺去幽冥之火。 出入阳间的那段日子,他了解了当年的人神大战,得知神仙有很多宝贝,什么功能的都有,他在把所有叫得出名字的宝贝查看一遍之后,看上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天河弱水,一样就是番天印。 其实那些留下记录的法宝神器他都挺感兴趣,不过他也不是傻的,他明白那些至阳的宝物不是他能随便控制的,玩火到的程度就不好了,所以果断放弃那些对这场游戏没多大用处的。 起先他对弱水没什么兴趣,后来还是某个鬼手下告诉他,听鬼差们说,弱水能熄灭冥界的火光,他想这或许是幽冥之火的天敌,就想着弄点来玩玩,也该着他运气好,被他撞到个私自下凡的神仙,辗转着帮他弄到了一盒弱水,他就是靠弱水一而再熄灭鬼界的火光。一开始他只是好奇,想试试看弱水是不是真的能浇灭幽冥火,当他发现的确如此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他要通过火坛的不断明灭扰乱鬼界,让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这样才更容易相信他编造的谎言,而鬼王也会相信他所说的,地府对鬼界有所图谋。 至于他要的番天印,则是整场游戏里最重要的道具,因为番天印至阳,能完美压制幽冥之火幻化的鬼王,和弱水直接将火苗浇灭不同,番天印会吸收幽冥火的阴气,让它变得没那么大杀伤力,他被幽冥之火拼凑过的元神完全驾驭得了,到时他就可以将幽冥火抢过来,据为己有。 “现在疑问都解开了吧?”古樊得意地笑了两声,“当年你家王妃的死,你的元神被一分为二,其实都是我预料之中的,我的目的就是要用番天印来消磨幽冥之火。包括刚才,我也是在故意刺激你,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在元神尚未融合的情况下强行毁掉番天印,当你的火种耗尽,我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眼下这点小火苗虽然没你的那么厉害,但它毕竟是我的了,以后,我就是天上地下,唯一能操控幽冥火的人了!” “你,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姜文曜总算明白了他这些年来的部署是为什么,气若游丝地问出这句话,古樊故意趴在他身上,伸着耳朵去听,然后哈哈大笑着回答:“我不是说了吗,这就是一场游戏,现在游戏结束,我又是游戏的胜利者。而你这个几次输掉的人,再没有参与游戏的资格,让我想想,下场游戏,就和你家外头那位玩复仇,你说怎么样?” 古樊的脸扭曲得异常欠揍,姜文曜鼓着腮帮子,抖动着嘴角,却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看着老对手这副惨样,古樊再度爆发出愉悦的笑声,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跳梁小丑。 “……”姜文曜的嘴快速地动了动,应该是说了些什么,古樊听不清楚,只好再靠过去,这次他非常清楚地听到姜文曜在说:“就算这只是场游戏,胜利者也不会是你。” ☆、115|72 “不是我,难道还是你啊!”古樊阴冷地嘿嘿笑了,猛地站起身照着姜文曜的肚子就是一脚。在他想来,姜文曜现在就是只待宰的羔羊,他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可万万没想到,他的一脚也踢出去了,姜文曜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古樊心里一惊,急忙四处看,但因为环境原因,他的动作很慢,身子才转过一半,背后就被人踢了一脚,姜文曜的声音清晰而平板地传过来:“你太自以为是了。” 古樊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扶着墙壁转过身,没等他看清身后人,眼前突然腾起一簇火苗,黑色泛着幽绿光泽的火苗。 这簇火苗如同导火索,迅速在古樊周围燃起大片的幽冥之火,古樊先是有些慌乱,而后很快镇定下来,不屑地哈哈大笑:“如今我已拥有幽冥之火,你觉得这点火苗能把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姜文曜说得云淡风轻,隔着火苗,古樊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他实在很讨厌对方那种不咸不淡的说话态度,咬着槽牙伸出手去触碰眼前的幽冥火。 火苗瞬间暴涨,沿着古樊的手指一路烧到他的手臂,古樊大惊失色,慌乱地扑打身上的火,好半天才算勉强把火苗熄灭,胳膊上被烧焦了好几块。 “很好奇是不是?”姜文曜的尾音略微扬高了些,古樊愤怒而怨毒地眯起眼睛,恨不能把周围的火全引到对方的身上,将其烧成灰烬。 姜文曜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火圈外,抱着肩膀靠在墙上,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狰狞地裂开着,表面干涸着发黑的血迹,姜文曜不以为意地看看,疼到麻木后就感觉不到疼痛,但触手摸到坑坑洼洼像老树皮一样的皮肤还是觉得很怪异。 “为什么?我明明得到了幽冥火种,为什么我不能操控这些火焰!”尝试两次指挥幽冥之火均以失败告终,古樊陷入癫狂状态,他处心积虑这么久,终于得到了幽冥之火,却依然无法像鬼王那样随意控制火焰,那他得到火种有什么用!这场游戏又有什么意义! “幽冥火就是我,我就是幽冥火,我活着,所有幽冥之火都只会听我一个人的号令,若我死了,这世上便没有幽冥火了。”姜文曜坏坏地挑起嘴角,露出个很古怪的笑容,“你当真以为,你夺走的是幽冥之火吗?” 古樊一震,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 姜文曜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打了个响指,霎时间,古樊的手掌砰地一声被黑色火焰包围,自内向外喷出的火焰黑如墨,闪动间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这不是幽冥之火?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古樊不顾痛苦,声嘶力竭地大吼。姜文曜耸了耸肩,半是气死人不偿命半是认真地说:“我也不知道。” 方才在古樊的一再攻击下,被强行封存在鬼王一半元神里的番天印冲得几乎破体而出,他不得不用全部力量去抵抗,这其中就有前阵子玩命修炼的天眼之力。说也奇怪,当天眼之力汇聚到心口处时,那股灼烧的痛感瞬间降低了许多,他尝试着把幽冥之火的力量隐藏在天眼之力的下面去镇压番天印,效果居然出奇的好,不仅番天印的震动变小了,而且他能感觉到从番天印里流出一股至阳之力融进了属阴的幽冥之火。而因为天眼的阴阳转换特性,幽冥之火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愈加强劲,似乎比纯阴的幽冥之火更有杀伤力。 “其实我早猜到你会找到这里。”姜文曜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又把古樊震住了。古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快瞪出来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敢进来吗?”姜文曜挥挥手,两人间的火苗稍稍小了些,露出彼此的上半身,四目相视,姜文曜浅淡地挑起嘴角,在古樊看来,这是赤果果的鄙视。 “被我封在元神里的,只是番天印的一部分,就算被你夺去,找不到另一半,你也无法启动它。”看到古樊露出惊讶的表情,姜文曜换了个姿势,改用背部靠墙,侧着头看对方,“当年那件事后,我在分离元神前,用幽冥之火将番天印一分为二,一半藏在了别的地方,另一半封印在我的元神里。” 姜文曜顿了顿,深吸几口气,受了重伤,又身处这样的环境,他没憋晕过去就算肺活量好,“如果我出不去,外面的人会将这半层空间永远封存,你会和半个番天印烂在这里。” “不可能!”古樊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那个子枫舍得把你关在这里?我不信!” “他当然不会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说起段容枫,姜文曜的笑容里带上几分暖意,语气也柔和许多,“他会进来陪我的。” 古樊眼珠充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这场游戏,看来是他败了,一败涂地。 …… 山洞外,冯鹏涛的小弟们一鼓作气将被段容枫打伤的敌人驱散,几个领头的被擒,绑得像粽子似的扔到段容枫和冯鹏涛的脚下。段容枫连看都懒得看他们,这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都是很多年前就跟着古樊的老手下,这些人在段容枫看来就是老鼠蟑螂,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段兄弟,外头的都解决了,咱要不要进去支援姜兄弟啊?”冯鹏涛也看不惯这群为虎作伥的人,厌烦地摆手,让小弟们把他们拎远点,等姜文曜出来再收拾他们。 段容枫的眉头微微皱起,小蚊子进去的时间似乎太长了点,但他还想再等等,那半层空间本来就是时空扭曲的产物,一旦被封死,就再也打不开了,晚封闭一会,他就可以抱着希望多等一会,他相信小蚊子一定能平安走出来,他不想抱最坏的打算。 “王妃,那几个家伙说古樊也在里面,王一个人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啊?”把老同僚揍了个鼻青脸肿,满轩总算挖到点有价值的线索,急吼吼奔到山洞门口,焦急地就要冲进去。 段容枫横起手臂拦住他,冷飕飕地看他一眼,满轩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停住脚步。阮行追上来也想说什么,但看段容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闭嘴了。 冯鹏涛看看满轩和阮行,再看看段容枫,知趣地闭嘴,到旁边抽烟去了。 掐算着时间,段容枫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还是出事了吗?他正脑补着一幕幕血腥场面,山洞里传出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微不可查的咳嗽声,所有听到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因为没人知道里面出来的是姜文曜还是古樊。 段容枫却没有这个犹豫,他知道那半层空间里有个鬼王当年布置的机关,只有鬼王才能打开,小蚊子说过,他会在进去后开启机关,除非他关闭机关,否则没有人能从里面走出来。现在有人出来,不是小蚊子还能是谁!满面忧愁瞬间散开,段容枫喜形于色奔进山洞,其余人互相看看,默契地戳在洞口,他们可不想进去当灯泡,万一某人心情不好,他们可就成炮灰了。 姜文曜走几步,就要靠在石壁上喘几口粗气,今天这一战,算是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鬼王元神还没有完全重合,半个番天印依然封存在体内,一想到今后还有许多善后要做,姜文曜就觉得脑袋一阵阵地疼,如果可以,他真想当个撒手掌柜,所有人都抛给别人去做,可惜,这些责任,连他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分担,他只能自己搞定。 “小蚊子!”远远地看到黑暗中闪着微光的人影,段容枫激动地冲上来,他想将对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可当他看清姜文曜身上的伤口时,脑子里嗡地一声,一股火烧到脑瓜顶,好想找到古樊把他撕了。 “让我靠一会儿!”看到段容枫,姜文曜憋在心里的一口气吐出来,一下子就撑不住了,段容枫赶紧扶住他,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把人背起来,慢慢往外走。 “回家之后我要好好睡一觉。”姜文曜贴在段容枫的耳边小声呢喃,段容枫重重点头,眼角有点湿。 “我还要吃好多好吃的。” 段容枫继续点头。 “要不要先去医院做个人工植皮啊,好丑……”姜文曜勉强撑开一只眼,借着偶尔迸发的小火苗打量露在外面的皮肤,真是愈发惨不忍睹。 “不用,我不嫌弃你。”段容枫侧过头在姜文曜的胳膊上亲了一口,却不小心碰到外翻的伤口,段容枫紧张地问怎么样,姜文曜慢慢摇头,他感觉自己穿了身焦糊的人肉铠甲,触感完全丧失了。 还有十几米就出山洞了,姜文曜呼出口气,环绕着两人充当照明灯的火苗全部熄灭。 出了这个山洞,鬼界再无幽冥之火,他也不再是鬼界之王。 …… 看到段容枫把姜文曜背了出来,所有人都焦急地围上来,尤其满轩和阮行,两人一见姜文曜的凄惨造型,眼珠子就红了,摞胳膊挽袖子要进山洞找古樊拼命。姜文曜摆摆手,让他们两个不要吵,段容枫更直接,一人脑袋上赏了一巴掌,两人都蔫了。 “他们怎么办?”段容枫用下巴指指角落里的俘虏,姜文曜摇了摇头,古樊已经被封在半层空间里,剩下这些小鱼小虾翻不起风浪,“交给阮行处理吧,咱们回家。” “嗯,咱回家!” “汪汪!” ☆、116|75 回去的一路没有古樊捣乱,众人行进的非常顺利,但他们依然只能挑偏僻的地方走,尽量避开鬼界的其他人,对此,满轩和阮行都很不满,在他们看来,古樊已经被关起来了,他们为什么还不能直起腰杆做人。冯鹏涛和他那群小弟更是不服不忿,平时横着走惯了,啥时候受过这样的鸟气。 姜文曜笑了笑:“鬼王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已经定格了,你们费再大力气洗白,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些事是古樊搞出来的,再说……”他顿了顿,轻叹口气,段容枫知道他想到什么,接口说:“当年那事确实怪我们,他们有权利和资格抵制我们。” “那,那以后咱就在鬼界当老鼠,谁见了谁打?”满轩眼珠子瞪老大,他的思想接近于古时候的忠臣良将,在他看来,鬼王是至高无上的,怎么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们针对的只是我和他……”趴在段容枫的背上,姜文曜恶作剧似的揉乱了段容枫的头发,众人默默转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见,鬼王和王妃打情骂俏啥的,他们有点接受不良,“阮行,满轩,以后的鬼界,就交给你们了。” 正假装望天的二人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脸着地,满轩揉揉崴了的脚脖子,阮行更是张着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问出一句:“那,那您呢?”鬼王元神即将融合,鬼王复活在即,啥叫鬼界以后就交给他们了? 姜文曜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听自己说:“幽冥之火是我的印记,他们不能原谅我,意味着他们不会再接受幽冥之火,所以我想,以后的鬼界都不需要火光了。”姜文曜的话说得平淡,但在众人听来却带了几分悲凉,几分无奈。 “等我们回去后,你就让下面的人散播消息出去,说鬼王意图险恶,行踪不明,为保鬼界安宁,鬼界所有人必须齐心协力将其铲除。” 姜文曜这句话说完,连段容枫都惊了:“你疯了,让他们上赶着来追杀你?” “怕什么,反正我们在凡间,以后不再回来,或者回来的时候低调点,别让他们发现幽冥之火就成呗。”姜文曜嫌弃地在段容枫脑袋上敲了一巴掌,某人乱糟糟的头发立刻更乱了。 “王,我不懂!”满轩脑子转了好几个圈都没想明白姜文曜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文曜甩给他个“孺子不可教”的眼神,嫌弃地解释道:“既然幽冥之火不能让鬼界的生灵和平相处,那就给他们找点别的寄托,你们不觉得,让他们追杀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人,是个不错的精神信念吗?杀死鬼王前,恐怕他们都不会有心思自相残杀了。”姜文曜说完不忘用力扭着段容枫的脸,让他斜向后看自己,脸上写满了“求表扬”。 “……”满轩和阮行互看一眼,两人本能地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服姜文曜改变心意,想来想去,两人的眼眶都有点红,为了让鬼界安定下来,鬼王竟然用自己的威信做代价,是不是有点太不值了?就算当年那事鬼王和王妃有错,但没人能否定过去那些年,他们为鬼界所做的一切,怎么算,功过都能相抵,何必走上没有回头路的这一步!要知道消息一旦传出去,鬼王是鬼界宿敌的观念会一辈一辈流传下去,那鬼王就再没有返回鬼界的余地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姜文曜懒洋洋地晃荡着两条腿,段容枫一个趔趄,差点被晃倒了,“鬼王,王妃都在当年的浩劫中死了,从那之后,鬼界再无鬼王,用一个本不存在的人巩固鬼界生灵团结的信念,有什么不好?”看他们还想说什么,姜文曜赶忙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就这么定了!” 感受到姜文曜重新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稍稍用力,段容枫先是心头一紧,紧跟着便释然了,他能从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里识别出那份不舍与无奈,但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洗白鬼王少说也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毕竟在没有现代化通讯方式的鬼界,想改变人们既定想法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当年番天印引发的浩劫确实是鬼王最大的污点。在他们重新认可鬼王前,鬼界都不能燃起幽冥火,黑暗中,厮杀会继续,死亡也会升级,与其如此,不如让鬼王当个替死鬼,还鬼界久违的宁静。 至于他们,都是有天眼的人,不管生前死后都能保有修为,甚至能留住记忆,不指望修炼成仙,只要能在人间或地府做一对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有情人就够了。 “行了,就按小蚊子说的做吧,以后鬼界再出啥问题,就是你俩的责任,别没事跑来找我们哭鼻子!”段容枫恶狠狠地给满轩和阮行警告,然后率先迈出鬼界,进入地府。 满轩和阮行站在鬼界和地府的连通处,望着姜文曜和段容枫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强行唤醒鬼王,是不是做错了? …… “段兄弟,我再送你们一程吧,万一撞到鬼差,也省得起冲突。”冯鹏涛抹了抹牛一样大的眼睛,他刚才也被姜文曜决绝的态度震撼了,平心而论,如果换成他,他未必能狠下这个心,让那么多人以憎恨自己为生存下去的信念,对姜文曜太不公平了。 “怎么着,你小子已经流弊到偷运活人也没人管的地步了?”段容枫斜着眼睛看他,早知道这小子有这能量,他们当初何必拖齐向东和彭槐下水啊! “那倒不是,不过我可以跟鬼差说,你们是被恶鬼强行拐带下来的,我和手下小弟把你们救下来了。”冯鹏涛狡黠地笑了,古樊被收拾了,可他手下还有一大群恶鬼小弟呢,把这个屎盆子扣他们脑袋上,不算过分吧! 冯鹏涛这么一说,段容枫和姜文曜才想起来这码子事,对啊,他们光顾着想怎么对付古樊了,却忘了他在凡间和地府培养的那群人马了,这些人心术不正,留在外头只会为祸人间,必须趁早收拾了。 有了冯鹏涛的保驾护航,段容枫和姜文曜有惊无险地回到家里,刚进家门,俩人就瘫了,段容枫还好些,他只是神经高度紧张,既担心出状况,又担心小蚊子身体坚持不住,姜文曜就比较惨了,神经放松后,全身的痛感瞬间恢复,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段容枫手足无措地抱着医药箱转来转去,姜文曜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就没有完整的地方,他都不知该怎么下手。送医院吧,伤成这样都不晓得怎么跟医生解释。思前想后,段容枫给太爷爷打了个电话,让他挑几个靠谱的私人医生送过来,段太爷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段容枫不耐烦重复了两遍,老爷子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哇啦哇啦怪叫:“小疯子,真的是你呀!你们回来了?小文子也回来啦?你们都还活着?艾玛,太好了,啦啦啦!!” 段容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冲电话那头激动过度的老头怒吼:“再不派几个靠谱的私人医生过来,我就把你重孙子掐死!” “掐吧掐吧,”段太爷爷无所谓地哈哈大笑,末了还不忘调侃,“有种把我重孙媳妇也掐死。” 段容枫:“……”算你狠! 胡侃归胡侃,段太爷爷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这头刚撂下电话,那头敲门声就响了。阿甲飘过去开门,惨白惨白的大脸把门口的几个私人医生吓得妈呀乱叫,差点尿裤子。跟着来的段太爷爷恨铁不成钢地在每个人屁股上踹了一脚,率先挤进来,二话不说先把段容枫一顿胖揍:“丫的你不是不回来了吗?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年家里过的多憋屈!来拜年的还以为老头子我入土为安了呢!” 段容枫想反抗,可看太爷爷发红的双眼,心里酸酸的也挺不是滋味,只好抱着脑袋缩在墙角任由老爷子暴揍发泄,段太爷爷拳打脚踢半天觉得不过瘾,又转头去找姜文曜,准备把他也揍一顿。当他看到姜文曜全身数不清的伤口时,老爷子瞬间怔住了,他猜到两个孩子这次旅程可谓惊险重重,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段容枫完好无损,姜文曜却成了这副随时都要挂掉的惨样。 越看越火大,段太爷爷转回来又把段容枫一顿狠打:“那到底是不是你媳妇儿,啊?他都伤成那样了,你有什么脸好好回来?丫的老头子我今天不把你打出翔,我管你叫太爷爷!” 段容枫:“……” 这头爷孙两个打得不可开交,那头,缓过神来的私人医生们绕过虎视眈眈的阿甲,给姜文曜处理全身的伤口。能给驱鬼世家当私人医生的,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可他们从来没遇到过伤得这么重还能活着的情况,怔愣之后,几人迅速分工,消毒的消毒,注射的注射,那头的段容枫还没被打出翔,姜文曜已经被他们包成粽子了。 把姜粽子搬到卧室床上,私人医生们商量了下,决定留下观察两天,这样一旦有情况,也方便他们随时处理。阿丢看这群厚脸皮的家伙旁若无人地占领它的卧室,气得直挠墙,但看看姜文曜的惨样,它决定先忍两天,等便宜老爹没事了再算总账。 “我走这段时间,家里没什么情况吧?”直到段太爷爷打累了坐在沙发上休息,段容枫才腾出工夫问正事,段太爷爷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大过年的能有什么情况!你大哥家那三岁半的小兔崽子放鞭炮把房子点了算不算?” 段容枫:“……”只要不是点了他的房子…… “上回来闹事那群家伙,我已经联合其他世家展开搜索了,不过也不晓得这群王八蛋躲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说到正事,段太爷爷的眉毛拧了起来,“那群可都是穷凶极恶的厉鬼,恶鬼,让他们在世间游走实在太危险。先前有古樊的制约,他们还能老实点,现在古樊让你们给收拾了,他们就成了脱了缰的野马,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疯狂事来。” 爷孙俩正说着,段太爷爷的手机响了,段太爷爷看了眼,随意地开启公放,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吼:“爷爷,出事了,火葬场集体诈尸了!” ☆、117|76 电话是段德宝打来的,自打段容枫走后,段太爷爷是听到他的动静就闹心,所以段德宝说完第一遍,段太爷爷压根没往犀利去,不耐烦地冲那头大吼:“不就是诈尸吗,哪个火葬场没诈过尸,连个尸体都搞不定,你爹生你出来是干啥的!” 段德宝有点委屈,心说他爹生他干嘛得问他爹,他哪知道啊!不过眼下不是争辩这个问题的时候,段德宝狠喘几口气,赶在段太爷爷挂电话之后重新说:“整个火葬场的尸体全诈尸了,值班保安找到咱家的时候,尸体已经冲到大街上了,听说有路过司机受伤了,我们正往那边赶呢!” 话说到这,段太爷爷发热的脑子瞬间凉快了,本市的火葬场一直是段家主要负责,这些年来从没出现过大规模的灵异事件,就算前几次大规模诈尸,也都是个别尸体或鬼魂捣乱,这种情况只能让尸体活动,但攻击力和行动范围都很有限,像这次直接冲上街伤人的,说明那些尸体是真的变成僵尸了。 “小疯子,火葬场就在你家旁边是吧?”段太爷爷边说边撂下电话,那头的段德宝眼珠子瞪溜圆,“喂”了半天也没能给自己刷到半点存在感。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小疯子?那不是他儿子吗?他儿子回来了?!段德宝有点激动,不过现在不是顾及私人感情的时候,他率领着大批平辈和小辈驾着车飞一样赶奔火葬场。 “就在那头,至多两站地。”段容枫随手往窗外一指,住在怡园小区的人对那个大烟囱实在太熟悉了,相声里常说的“烟景房”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种。 “是不是出啥事了?”看段太爷爷急吼吼往外走,强撑着出来翻冰箱的姜文曜立刻跟上去,段容枫本来不想管太多,他们刚经历一场大战,还没歇够呢,可看小蚊子包着一身绷带跟木乃伊似的晃悠,他心疼够呛,急忙过去掺住他,极不情愿地问太爷爷怎么了。 段太爷爷把情况一说,俩人都很意外,尤其姜文曜,猛地扭头看挂在客厅的豪华挂钟,年后零件厂会有半个多月的加班高峰期,眼下这个时间,厂里可能还有没下班的同事,要是有尸体闯进零件厂……吓出一身冷汗,姜文曜连衣服都顾不得换,拉着段容枫就往外走,段容枫拧不过他,吩咐阿甲找件厚点的衣服送过来披在他身上,拥着他快步钻进段太爷爷乘坐的电梯。 “小文子,你都这样了,就别去了,有太爷爷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摆平,你就放心吧。”段天爷爷一个劲儿给段容枫使眼色,让他把姜文曜带回去,段容枫无奈地冲他耸肩,他家小蚊子是个死脑筋,要是不让他亲眼见到零件厂平安无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段太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瞪段容枫,段容枫假装望天花板,不知道是谁教育他要心疼媳妇的,这会儿才来怪他振不起夫纲?晚了! 因为距离近,段太爷爷没坐车,出了电梯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段容枫看看木乃伊姜文曜,姜文曜无辜地回看他,对视一分钟,段容枫败下阵来,边举手投降边示意小蚊子趴到他背上,他背着他跑过去。 姜文曜刚在段容枫背上趴稳,眼前就是一黑,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两人都吓了一跳,一看,居然是阿丢! “……儿砸,有啥想不开的非得跳楼啊?”姜文曜眨眨眼,他自觉没有虐待儿童啊,他儿砸这是肿么了? 阿丢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抖抖被夜风吹乱的毛,撒丫子钻进黑暗里,很快就不见了。段容枫也不再耽误,背着姜文曜马力全开往火葬场跑。才出了小区正门,他们就发现不远处停了几辆车,横七竖八的,有的明显被撞过。 这条路算是出城入城的一条重要通道,晚上也有不少车通行,可以想象如果有尸体闯到街上会造成怎样的灾难。两人快马加鞭赶到出事地点,一路上见了不少人相互搀扶着往后躲,边不住地回头看,这些应该是车子抛锚或被卡住的车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恐惧和淡淡的好奇。 段家大部队还没赶到,现场一片混乱,段容枫觉得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有大批不怕死的来围观,赶忙把让姜文曜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霍明亮打过去,让老霍赶紧带人来维持秩序。 离火葬场越近,两人越觉得视线不太清楚,姜文曜以为自个儿受伤导致眼花,段容枫却明白,这是太爷爷用的障眼法,目的就是防止围观人群看到太劲爆的场面。把姜文曜放到地上,段容枫扶着他慢慢往里走,姜文曜摆摆手表示没事,让他快去帮太爷爷的忙。情况未明,要是老爷子有个好歹,他们实在没法交代。 段容枫有些犹豫,和太爷爷相比,他更担心姜文曜的情况,先不说这一身伤,单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和绷带就够影响行动的,若真有尸体过来袭击,他很难利索躲开。太爷爷那头好歹有阿丢照应,不会出大问题。 “你真不用顾虑我。”姜文曜着急地推了段容枫一把,左手一翻,一簇夹杂金光的黑色火焰绽放,段容枫还是头一次见到变异版幽冥火,看得几乎呆住了。 “再不济我还有幽冥火和天眼护身,自保没问题的,你去支援太爷爷,我去零件厂里看看。”姜文曜说完,踉跄着往零件厂的方向走。段容枫咬了咬牙,钻进如同被大雾笼罩的路段。 直到段容枫的身影消失,姜文曜才熄灭掌心的火光,用天眼去观察周围,黑灯瞎火又被太爷爷施了法术,他根本连路都看不清楚,他可不想一不小心走到火葬场里,那就不是帮忙,是当累赘了。 远远地,他发现零件厂里有隐约的灯光,心顿时就沉了沉,看来今晚果然有人在加班!姜文曜忍着全身的疼朝大门跑,工厂的大门是很坚固的老式铁门,没人加班的时候会锁住,只要把那扇门关上,里面的人基本就不会有太大危险,起码坚持到段家人赶到是没问题的。 …… 段容枫才走出去几步,迎面就遇到个光着膀子、挺着大肚腩的秃顶男人,乍一看和活人没分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对方两眼无神,肤色呈现不自然的白色,段容枫翻手用天眼看,男人头顶和肩上并没有阳火,说明他早已是个死人。 男人也看到了他,立刻像饿狼看到了小肥羊,狰狞地笑着扑上来,他的动作很灵活,速度很快,不过段容枫比他更快,他刚动,段容枫就跳起来照着他胸口踢了一脚,把他重重踹倒。 男人毫无痛感,满不在乎地爬起来,脸部愈加扭曲,大张的嘴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张牙舞爪再次攻上来。段容枫习惯性摸口袋,掏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没带符纸,段家的符咒都是阳性的,带去鬼界帮不上忙不说,还可能对那边的生灵造成伤害,这会儿回来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直面僵尸,身上一点用得上的东西都没有。 没办法,段容枫只好退步闪开,躲避男人直勾勾的双手,趁着对方无法改变招数的时候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一个扫堂腿把对方绊倒,同时双手结印按在男人的脑门上。这是段家祖传的对付僵尸的手段,只要按上,僵尸就动不了了,段容枫翘着嘴角拍拍手,刚想继续往里走,没想到男人突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张嘴就要咬。 段容枫一惊,曲肘狠狠砸在男人脖子上,男人不断嘶吼着,抱着他腰的力度却更大了。想起曾被王添添的母亲柳兰咬过一口,段容枫就汗毛倒竖,那柳兰怎么说也是个活人,要是被尸体咬一口,是该打狂犬疫苗啊还是打破伤风啊! 心里着急,段容枫双眼霍地变红,大喝一声,一把揪住男人仅存不多的头发使劲往上提,趁男人挣扎的时候,另一手握住男人下颚,用力一拧,抬脚将他踢出去。如果活人被这么拧下,立马就得断气,可这位已经是尸体了,根本不在乎那点损伤,在地上滚了两圈,又像狗皮膏药般跳起来,耷拉着脑袋,斜瞪着眼杀上来。段容枫不厌其烦,并指如刀,弯身在男人脚踝上迅速划了两下,挑断他的脚筋,而后绕着男人转了一圈,把他膝上的半月板划伤,彻底破坏掉他的行动能力后,段容枫不再管他,径直往里面冲。 离火葬场大门近了,段容枫发现这里阴气弥漫,比平时浓厚得多,不禁皱起眉头,循着打斗的声音摸索,很快找到被四具尸体团团围住的段太爷爷。别看老爷子平时尽出幺蛾子,但这会儿可是拿出了全力,一斗四依然游刃有余。段太爷爷同样没带任何装备,不过到了他这种境界,也没必要依赖外物,只见老头儿一个连环踢踢翻了仨,在最后一个向他扑的时候,突然翻身跳起两米高,双膝弯曲,用膝盖夹住那人的头部,凌空大旋转,愣是将那人的头给拧了下来。 段容枫看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太爷爷也太暴力了吧?这可是火葬场的尸体,不是荒郊野外的乱葬岗啊!但这点吐槽根本无法抵消他内心的震撼,这是他头一回看到太爷爷动武,这身手,老当益壮这词都会自惭形秽。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被另三具尸体包围的段太爷爷看到段容枫立刻大叫,段德宝电话里说火葬场有近三十具尸体,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阿丢被他打发到远一点的地方,看是否有逃到更远处的,有的话必须立刻消灭。 有段太爷爷这个暴力榜样,段容枫也不再手下留情,当下冲进战团,红光腾空而起,笼罩着激战中的他。当年的子枫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厉鬼,花式杀人法玩的灵着呢,就这么几具尸体还不够他塞牙缝的,随便一拳打出去,将左手边的尸体头颅击碎,同时右手插·进另一具尸体的腹腔内,手臂穿过,攥住脊椎骨一扯,尸体立马萎了。 段太爷爷被喷了一脸脑浆,正想发飙,看到段容枫这手,被震得都说不出话了。段容枫在不停抽搐的尸体上抹了抹手,直起腰向段太爷爷邪邪地挑起嘴角,配上那双发红的眼,彷如厉鬼在世,偏偏风姿绰约到让人转不开眼,哪怕下一秒他就要将满是鲜血的手穿进自己的胸膛,也心甘情愿。 段太爷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貌似有点能想象到当年的子枫是个啥样的人了,啧啧,也亏得鬼王能征服他,否则……世间大不幸啊! 段容枫没想到他会给太爷爷造成这么大的心理伤害,一马当先往前跑,很快就撞到几具尸体,开始又一轮的血腥斩杀。段太爷爷抹了把脸上的血和冷汗,看段容枫一个人能应付,急忙拔腿往火葬场里面跑。火葬场连保安带值班的也有四五个人呢,他得进去救人! 街道尽头,警车和一队豪华车队同时赶到,几人都出了口气,救援终于到了。 ☆、118|78 把零件厂的大门关上锁好,姜文曜长出口气,一瘸一拐往里走,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平时不管黑天还是白天,只要有人在上班,厂里就会很热闹,几个大嗓门总是吵吵嚷嚷,配上机器运转的声音,在喧闹的白天都能传出老远,可现在,整个厂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机器貌似还在运作,唯独少了人走动和交流的声音。 难道厂里已经出事了?姜文曜心里着急,情不自禁地加快步速,但他忘了自己全身都是绷带,快走两步立刻失去平衡,一头撞在厂房的墙壁上,撞了个头晕眼花。揉揉生疼的脑门,姜文曜深吸口气,大叫了两声,只要这里还有活人,肯定能听到他的叫喊。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姜文曜确定厂里肯定出事了。 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信念,姜文曜扶着墙一路进到车间里,一眼望去,机器附近躺了好几个人,除了两个年轻的没见过,其他都是他的老同事。姜文曜的心狂跳起来,伸手摸他们的脉搏,还好,人都还活着,可无论他怎么叫喊,这些人就是昏迷不醒。 就在姜文曜想要不要把人一个个送出去的时候,靠坐在角落里的年轻工人缓缓抬起头,迷茫地望着姜文曜,片刻后,那目光转为了恐惧。他是年底刚来的工人,没见过这位请长假的车间主任助理,立即大声叫嚷起来。 一看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了,姜文曜顾不得其他人,急忙奔过去,想询问年轻人有没有受伤,年轻人跟见鬼似的啊啊大叫着到处躲避,姜文曜这位半残人士追了半天愣是没追着。最后,姜文曜火了,大吼一嗓子,顿时把抱头鼠窜的年轻人给吓得不敢动了。 姜文曜踉跄着来到年轻人跟前蹲下,抹抹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都晕过去了?你们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们,我们……”年轻人眼里满是惊骇,像是被怪兽盯上的小白兔,姜文曜有些无语,正想要不要变换个和蔼点的表情,对方的表情却先变了。恐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和怨毒,姜文曜一愣,下意识想后退,可他半蹲的姿势加上这身装扮,根本不容他做这种高难度动作,一退之下不但没能退开,反而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没想到吧,”年轻人一扫刚才的畏缩,引恻恻地笑起来,“我们又见面了!” 姜文曜眉头一皱,听这语气,他们认识? “堂堂鬼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年轻人缓缓起身,猫玩老鼠般睨着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姜文曜,畏缩地舔舔嘴角,笑得更阴险了,“我辛辛苦苦炼了二百年的天眼,差一点就修成正果了,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功亏一篑!”年轻人的语气突然狠戾起来,双目立起,满眼杀机。 这话如一记重锤砸在姜文曜的脑袋上,他立马猜到眼前这人是谁——他是当年被段家追杀的邪修道士,也是那个害了齐向东十世,修炼天眼的恶鬼! “你又夺舍了?”脑子瞬间冷静下来,姜文曜索性放弃站起来的打算,自顾自坐在地上,为了舒服点,他还特意把腿盘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家常唠嗑。 “有何不可?”恶鬼微微扬起下巴,傲慢全写在脸上,虽然处心积虑修炼的天眼被人夺了,虽然投靠的大佬倒台了,但只要掌握夺舍秘技,他可以随时变换身份,随时变成任何一个人,潇洒地活在这个世上,假以时日,他还能再修炼一只天眼,他依然是这世间无人能够撼动的神! “上次那个驾车的老乡也是你吧?”姜文曜的眼角跳了跳,古樊之后,他烦死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货,夺舍本来就是天地不容的禁术,怎么会有人用得这么心安理得? “嗯哼!”年轻人得意地大笑起来,“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你们应该谢谢我,如果当时我暗中下杀手,你,还有你家那个没用的饭桶,早去阎王殿报到了。” “还真是要谢谢你。”姜文曜冷冰冰地说着,在对方略带疑惑的注视下拿出手机,播了齐向东的电话。有些恩怨,该让当事人亲手解决。 看到凭空出现的鬼差,年轻人不但没有畏惧,反而猖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个废物居然当上了鬼差?地府是没人了吗?啧啧啧,看来你该好好谢我啊,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说不定去投猪胎了!” 齐向东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做任何反应,和这只恶鬼间的较量持续了二百多年,十世的怨债让他面对这家伙的时候连愤怒都提不起来,此刻,他只想把对方锁起来丢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彭槐虽然没见过对方,但看齐向东的反应,也猜到了那人的身份,立刻怒从心头起,挥舞着锁魂链冲上来,年轻人满不在意地嘲笑着躲开,斗牛一样和彭槐周旋着。 “和他有仇的,不止你一个。”姜文曜冲齐向东招招手,齐向东沉默片刻,缓缓走过去,姜文曜掌心升起一团火焰,霍地打进齐向东的体内,火团穿胸而过,带出了一丝破碎的魂魄。 姜文曜慈悲地看着那缕完全分辨不出样貌的散魂,幽幽地叹了口气,紧跟着双手快速舞动,幽冥之火化为火星四下飞溅,紧紧包裹着那丝散魂,随着幽冥之火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散魂似乎清晰了些。齐向东眼睁睁看着那点可怜的散魂逐渐变成个七八岁小男孩的模样,惊讶地摸摸自己,他以为,王添添魂魄的离开,会让他再度变回以前那个无法感知外界的残破灵魂,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看能听! “你的魂魄经过温养,已经基本复原了。”姜文曜冲齐向东笑了笑,转头看着懵懂状态的王添添,朝他招了招手。王添添讷讷地走过去,靠在姜文曜的身上,好奇地低头看着这个打扮凄惨却不影响帅气的男人。 “好孩子。”姜文曜举手摸摸王添添的头,小男孩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片刻后,姜文曜拉起他的小手拍了拍,引着他去看正和彭槐对战的年轻人,轻轻地问:“还记得他吗?” 小男孩疑惑地歪着脑袋,好半天才摇摇头,姜文曜并不意外,又在他头上拍了拍,让他仔细看。小男孩的魂魄在姜文曜的一拍之下呈现出数道虚影,很快又重新融合,这次,王添添的眼神不再迷茫,他怔怔地看着战场,目光转变成让人遍体生寒的狠戾。 “是你害死我的!”王添添稚嫩的强调尖锐地大叫,小小的身体箭一样飞过去,正撞在年轻人的肚子上。年轻人没有准备,被撞得一个趔趄,后腰正磕在机器的棱角上,疼得他狠狠抽了口气。 齐向东担忧地看着瞬间被黑气笼罩的王添添,对姜文曜说:“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不是更好?” 让那么小的孩子承受惨死的痛苦与仇恨,看他顷刻间变成厉鬼,齐向东有些不忍。 “仇恨烙印在他的灵魂里,不发泄出来,早晚会出事,你也不希望他下辈子变成恶人吧。”姜文曜摇了摇头,小孩的魂魄大多是没有是非观念的,他们只会记住死亡那一刻的情绪,王添添死得那么冤枉,那么惨,不让他亲手报仇,心中的怨恨就无法纾解,不管继续做鬼,还是转世做人,都会有负面影响。 齐向东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姜文曜说的没错,但激发小鬼的怨恨,让他们完全释放对死亡的不满不是鬼差的职责范围,就算明知对方下辈子可能变成残忍的杀人魔,他们也不会从中干涉,说起来,鬼差是个被条条框框束缚住的职业,他们做着世间最残忍的事,见证着每个灵魂的生与死,死与生。 姜文曜没理会齐向东的伤感,转头边看战况边大声询问:“喂,你既然会起死回生之术,当年为什么又要炼制僵尸?先前搞出那些会跳会流血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困扰他和段容枫很久了,他一直很好奇,邪修道士掌握了那种逆天秘术,又何必非要炼僵尸长生,导致被世家门派追杀,死后只能靠夺舍在世间躲藏。别人的身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原装的用着才顺手。 “你懂什么!”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年轻人哈哈大笑,轻蔑地说,“任何长生之术都有弊端,可怜当年堂派那些老顽固还指望发明一种既遵循天道又能让他们不朽的秘术,到头来呢?还不是全埋进了黄土!我用实际行动让他们认清一个事实,他们研究出的那些方法,在身体受到严重损坏后就失去了作用。只有我,只有我研究的方法,才能让人永生不灭,才能脱离阴阳轮回,成为真正不灭的神!”年轻人笑得猖狂,姜文曜却不禁皱起眉头,这么说来,堂派是真的灭门了?而导致堂派灭门的,就是这个被师门驱逐的弃徒? “不过他们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他们那些秘法,还是有我这个传人流传于世的,我会把他们的道法发扬光大,研究出任何情况下都能重生,都能长生的方法,哈哈哈哈!”年轻人肆无忌惮地叫嚣,顺手抓住彭槐的锁魂链往怀里一拉,再往外一甩,彭槐失去平衡险些摔倒,而失控的锁魂链正绑在王添添小小的身体上。 姜文曜的脸快结冰碴了,说出的话更是让齐向东都打了个寒颤:“你不是想研究任何情况下都能重生的方法吗,我来帮帮你!”说着一团幽冥火打了出去,正击中年轻人的胸膛,火光中的金光乍现,将恶鬼从年轻人身体里打出去,黑色的火焰立刻将其围住,一点点吞噬着恶鬼的魂魄。恶鬼痛苦地惨叫,他头一次体验灵魂被焚的滋味,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因为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从火焰中脱身,脑子渐渐混沌,眼神开始涣散,身体像遇到急流的泡沫,迅速消散。 意识飞散前,他隐约听到姜文曜浅淡而冷酷地说:“放心,我会让你再活过来的。” ☆、119|711 段家人刚下车,就被道路上的景象震住了,还算宽敞的马路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也不晓得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不是不远处弥漫着妖异鬼魅的雾气,他们可能都冲到战场中心围观去了。霍明亮也没想到现场会有这么多人,立刻指挥手下协同交警维持秩序,有车的连人带车拉走,没车的哪来的回哪去。 “老爷子今天这是发威了!”段德宝夸张地吞咽着口水,在他的记忆里,段老爷子上次发威还是在他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连上次段家被群鬼围攻,老头也是抱着半玩半闹的心态参战的,这些年来,值得老头子认真对待的事件不多了。 段德宝还在赞叹段太爷爷放出的烟雾弹是多么震撼,那头已经有小年轻的钻进去了,人刚进去没一会儿,突然发出凄惨的叫喊,站在段德宝身后的段天海和段杰恺立刻冲进去,很快,段天海的声音从迷蒙的雾气里传出来:“叔儿!”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无冥之火 作者:倾凤茗玥 第23节 段德宝迅速赶过去,一看就傻眼了——这,这是进了屠宰场啊还是进了修罗地狱啊!咋这么多血淋淋的尸体! 延伸到火葬场门口这一路,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尸体碎块,这些尸体中有的死了好些天,已经有些,空气中的味道别提多难闻,饶是见多了血腥场面,段德宝还是没忍住干呕了两下,跟他一起进来的两个小辈更是脸色铁青,奔到路边狂吐不止。 “这应该不是太爷爷的手段吧?”段杰恺不敢相信地的看看面无表情的段天海,再看看表情比自己还梦幻的段德宝,三人都说不出话了。他们迟疑的工夫,雾气的深处有个满身血污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最外侧的小辈没留神,妈呀一声后转身就是一脚,他这脚也踢出去了,他的人也飞起来了,像高空抛弃的垃圾袋似的,栽在旁边冰雪还未完全融化的草丛里。 “擦,哪来的小兔崽子,连你老祖宗也敢踢!”段太爷爷直跳脚,他身后的几个保安和守停尸房的孙哥缩着脖子抱着肩膀,假装自己既看不见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也看不见老头子发飙骂人。 “爷爷,你没事吧?”顾不得摔得哎呦乱叫的小辈,段德宝快步走到段太爷爷跟前,当看清那些血迹全都是乌黑色,他才长出口气,不是老爷子的血就行。 “我能有啥事?还是你们巴不得我有事!”段太爷爷七窍生烟,看所有人木头疙瘩般戳着,连段天海都没反应,他恨不能每人赏几个耳光:“都在这站着干嘛,叫你们来是收拾残局的,不是让你们来瞻仰遗体的!再不把其他尸体治住,整个火葬场就让小疯子给拆了!” 段太爷爷一嗓子吼完,所有人更呆了——小疯子?? 段德宝掏掏耳朵,这次他百分百肯定自己没听错,他儿子在哪里! 段太爷爷快翻白眼了,跳起来在段德宝后脑勺上就是两巴掌,顺带着在段天海和段杰恺屁股上踢了两脚:“都特么干啥呢,养只猫都比你们机灵!赶紧去抓僵尸!抓不到的以后不准吃段家一粒米!” 不准吃饭这事的杀伤力对于段家这种祖传的饭桶世家那可是天大的事,众人没心思询问,急忙冲进雾气里,寻找漏网的尸体。 人多好办事,段家人全部散开,寻找隐匿在各处的尸体,段太爷爷看没他什么事了,拍拍弄脏的衣服,冲快尿裤子的保安和孙哥招手,带着他们走出战圈。外面的人群基本疏散,安抚和封口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段太爷爷满意地点点头,掐了几个手决又凭空滑动了几下,四下的雾气渐渐散了。 视野清晰后,段家人行动更加果决,二十分钟后将所有尸体全部搞定,而段德宝等人正围着某个手臂上全是血迹,身上却连个血点都没有的好看男人,目光比看到僵尸还惊悚。 “儿子,真是你?你真是我儿子?”段德宝睁大了眼睛,说话都磕巴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真的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其实他一点不想承认这个连句话都说不明白的家伙是他爸,可他要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估计他也会和满地的尸体一个下场。 “臭小子,回来咋也不跟我说一声!”段德宝上去给段容枫脑袋上一巴掌,把段容枫打得一个趔趄,没等段容枫解释,段德宝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下巴卡在他肩膀上,鼻音略重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段容枫的鼻子有点酸,使劲抽了抽。 段太爷爷太看不惯这俩不分时间地点秀父子情的俩人了,过来一人屁股赏了一脚,指着满地的尸体大叫:“当着这么多亡者的面你们还好意思做这样的事?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段德宝和段容枫:“……”我们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咳咳,”毫无存在感的霍明亮使劲咳嗽两声,努力吸引别人注意,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我说,家务事咱稍后再处理行不?现在咱先商量下这些尸体咋办,孙哥说这里有不少明天就要炼化了,火化前还有遗体告别仪式,咱不能让家属看到这样的尸体吧?”脑袋和身体都分家了,真让家属看到,还不把火葬场给点了。 “你,对,说的就是你!”段太爷爷指着段德宝的鼻子吩咐,“天亮前把这些尸体全都处理好,不然就不要回段家了。” 段德宝:“……” 段容枫默默在心里给老爹点蜡,面对段德宝投来的求助目光,段公子假装没看见,边从霍明亮那儿接过毛巾擦手边往零件厂走,虽然现在尸体总数对上了,基本肯定零件厂那头没有危险,但诈尸原因还没调查清楚,他实在放心不下小蚊子。 见儿子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段德宝泪流满面——不孝子!不孝子! 完成追捕任务的阿丢甩甩尾巴,溜达着跟在段容枫身后,路过段德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段德宝脚上踩了一下。 段德宝:“……”连狗都欺负他!曾经那个乖乖的儿子哪里去了?一定是被媳妇带坏的!联想着婆媳电视剧里恶媳妇欺负公婆的画面,段德宝苦哈哈地抱着肩膀瑟缩在寒风中,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哦! 推了几下大铁门没推开,段容枫和阿丢翻墙跳到里头,一进来,段容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阿丢也乍起全身的狗毛,它感应到这里有很浓烈的阴气,还有让人窒息的怨气! 段容枫心里着急,到处看了看,奔着阴气最重的厂房跑去。一脚踏进厂房,段容枫就愣住了,紧随而至的阿丢没留神,一头撞在段容枫的小腿上,不但自己撞了个头晕眼花,还把段容枫撞了个大马趴。 五体投地的段容枫吭哧着抬起头,正对上姜文曜那双乌黑的眼睛,顿时灿烂地笑了。姜文曜发愁地看他,心说这人咋还是如此不靠谱,就不能稳重点呢?上辈子文质彬彬又帅气稳重还有点小腹黑的王妃在哪里!眼前这个绝壁是山寨货啊!能退货不? 段容枫正想说两句缠绵悱恻的话,眼角看到屋里似乎还有好多人,而且还都算是熟面孔。别人碰上这种情况早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段容枫却没事人般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结果他手上没擦干净那点血迹全蹭在他的白裤子上了,心疼得他立刻提起阿丢在裤子弄脏的地方抹来抹去。阿丢凄惨地叫吼,四条小短腿狠命乱踢,还是没能逃脱被当成抹布蹭一身血的命运。 姜文曜愤愤地瞪视着段容枫,却没像往常那样跳起来暴揍欺负他儿子的坏人,此时他的双手正飞快地舞动,点点火光流动,逐渐勾勒出一个囫囵的人形,段容枫也注意到他在重铸魂魄,急忙拎着呲牙咧嘴打算报仇的阿丢躲到齐向东旁边,戳了戳他,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向东简单说了情况,听说这个就是当初被他送进地狱的恶鬼,段容枫的脸色瞬间青了:“也许咱们都忽略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看段容枫一秒变脸,齐向东短暂适应了下才接口:“你是指?” “先前咱们的关注点都在古樊,以及当年那些事上,可我们都忘了,在多年后的今天,古樊依然有能力在地狱里放出这么个恶鬼,这说明什么?”段容枫看看齐向东,又看看彭槐,两人的脸色也变了,古樊当年安插进地府的人已经转世,但除了可能会暴露他的那几个人外,地府是不是还有他其他耳目? “看来你们要跟阎王老子好好反映下,地府该重新整顿了。”段容枫拍了拍二人,恰好姜文曜完成铸魂,他赶忙走过去,把脸色愈加难看的姜文曜掺起来,姜文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人却不自觉地把大半分量都压过去,段容枫揽着他的腰,充当小蚊子的人形拐杖。 恶鬼的魂体很虚弱,但这家伙也是个狠角色,竟然立即醒了过来。 “怎么样,滋味不错吧?”姜文曜深吸口气,挑衅地挑起嘴角,恶鬼不服气,想跳起来回击,怎奈魂魄太虚弱,才动了下,半条胳膊就掉了。 恶鬼:“……” “忘了跟你说,我最近心情不大好,所以你这身零件保不齐哪里装错位置了,如果你慢慢适应,应该不会有啥太大影响,若是乱动导致三魂七魄颠倒变成神经鬼,我可不负责!”姜文曜无辜地摊手,然后给段容枫使了个眼色,段容枫双臂用力,直接把人抱起来就往外走。 姜文曜:“……”我让你掺我,谁让你抱我了!鬼王仅剩那段尊严全都丢光了! 甭管姜文曜内心有多崩溃,人家可是说走就走,没带走一片云彩,剩下齐向东和彭槐面面相觑,这里还剩一只随时变身的小厉鬼,还有个作恶多端但随时散架的老恶鬼,把这二位带回地府,力气活啊! 才走出零件厂,姜文曜就支撑不住了,段容枫把他抱到段家的车子上,检查他身上的伤口有没有撕裂。 “一晚上重铸了三个魂魄,要老命了!”姜文曜四仰八叉靠在舒适的豪车里,有气无力地抱怨。段容枫一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说啥玩意?”当初重铸裘五一个就把他和小蚊子累得半死,如今小蚊子伤势未愈,鬼王的另半个元神也没有吸纳,竟然在他掐断十几个脖子的时间,重铸了三个魂魄? 不要命了吗! “我就是练练手,反正那些魂魄早晚都是我的活儿。”看出段容枫真的生了气,姜文曜急忙拉住对方的手晃了晃,语气颇有几分无奈,除了被他惩罚性打散的恶鬼外,王添添以及被恶鬼夺舍而魂飞魄散的零件厂小员工都是他必须重铸的,不止是他们,小周,以及死于古樊服装店的那些人,都必须尽快重铸魂魄才能保证顺利入轮回,看来他连好好休养几天都成了奢望。 望着小蚊子疲惫又带着点可怜的眼神,段容枫什么脾气都没有了,长叹口气,把姜文曜抱在怀里,帮他调整了个不会牵动伤口的舒服姿势,轻轻地呢喃:“要是我能帮你分担就好了。” ☆、120|712 段家人留下善后,段容枫抱着姜文曜先一步回家,段太爷爷有心跟回去,可旁边一溜子孙眼巴巴看着他,他那张老脸再厚也没好意思临阵退缩,只好气鼓鼓钻到车上遥控指挥,把一群小辈耍得团团转。 经过查点,所有尸体都是被某种法术结合僵尸毒素控制起尸的,具体原理不明,但很符合邪修恶鬼的一贯作风。段太爷爷本想问问恶鬼还会什么招数,可没等他开口,齐向东和彭槐就拖着奄奄一息的恶鬼返回地府,那些术法都是不该留存于世的,就算段太爷爷肯定不会拿来做坏事,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还以为能抓到几只恶鬼呢,早知道是来缝合尸体的,打死我都不来,还不如在家睡觉舒服呢。”某小辈不爽地拿着工具缝合破碎的尸体,同样在忙的段天海横了他一眼,小辈立刻没声了,段家最有本事的七公子都在做苦工,他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太爷爷,这只恶鬼出现了,其他的恶鬼应该同样盘亘在本市吧?”缝完一句尸体,老大段杰恺来到段太爷爷旁边问道,来之前,他们都以为是古樊手下那群恶鬼集体出动才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谁承想到头来只抓到了一只恶鬼,还不是段家人动手,要不是鬼差走前和段太爷爷打了声招呼,他们连恶鬼长什么样都见不着。 “不管在不在本地,你们的搜捕都不能停。”说到这事,段太爷爷也是烦躁得紧,就因为那群恶鬼下落不明,段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大规模接外活,生怕家里人都派出去,本地再出问题。可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拒绝的案子多了,会影响段家的声誉以及在驱鬼界的地位。 “搜捕恶鬼的事,地府一直都没放弃。”把恶鬼和王添添都送回地府,齐向东又返了回来,他也是怕附近还有其他恶鬼,回地府后没做停留又赶回来,被古樊收买的那群恶鬼已经上了地府的黑名单,所有鬼差都在玩了命找他们,一日不把他们全抓回去,地府一日不得安宁。而彭槐则去找阎王汇报地府还有古樊内应的情况。 “没放弃有啥用!抓到以后再说吧!”对刚才的是耿耿于怀,段太爷爷都没用正眼看齐向东,小孩闹脾气般鼓着腮帮子用后脑勺冲着他,齐向东略尴尬地戳了会,识趣地溜去尸体旁假装检查。众段家小辈被这一幕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在他们心里,鬼差都是遥不可及且十分高大上的,毕竟活着的时候再怎么牛叉,死后还得归鬼差管,就算为死后的待遇着想,也不能把鬼差得罪了。然而段家的老祖宗竟然敢把鬼差晾在一边,说出去显得他们段家多么流弊! 那一刻,段太爷爷的形象在小辈眼里愈加伟岸了。 …… 回到家里,段容枫把围坐着喝茶的几个私人医生叫进卧室,让他们重新给姜文曜检查了伤口,确定没有伤口开裂才长出口气,不顾姜文曜的挣扎,强行把人按在床上让他休息。 脑袋刚沾枕头,姜文曜的眼皮就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抱过枕头,在上头蹭了蹭,睡了过去。段容枫羡慕嫉妒恨地掐了掐根本没知觉的枕头,费了半天劲才把枕头抽出去,他取而代之,在姜文曜发红的脸颊上亲了亲,满足地睡过去。 本想在家休养两天再说其他,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就有不速之客来打扰他们的安静生活。段容枫顶着鸡窝一样的乱发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楼下,就发现捣乱的已经闯进来了,而阿甲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边,看样子是不知开门放人进来是对是错。 “我听说你们回来了,一大早就来看你,够义气吧!”裘五看到段容枫立刻热情地扑上来给他个熊抱,段容枫脸色漆黑地把人推开,用的力气大了点,把裘五推得摔在沙发上,裘五不以为意,呲着大白牙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段容枫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冲阿甲摆摆手,阿甲急忙关门,去厨房准备饮料招待客人。 “看样子,你小子恢复的不错嘛!”段容枫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裘五,他和姜文曜去鬼界的时候,裘五的伤势还没有太大起色,魂魄受损不同于外伤,普通的疗养方法根本没用,只能静卧调养。想不到才过了个年,裘五这小子就能活蹦乱跳来扰人清梦了! “嘿嘿,你老兄那么拼命救我,我要是不快点康复怎么对得起你的一片深情啊!”裘五笑得贱贱的,在段容枫胸口上拍了拍,段容枫嫌弃地把他的爪子拍开,裘五立即摆出一副受到伤害的表情,委屈地抱着靠垫,泫然欲泣,段容枫也没客气,立刻送上两根中指。 他清醒后,大公鸡把当时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他对那些事没什么记忆,只记得那刻骨的疼痛,本来想着等身体再好些的时候再来道谢,谁知道还没过年,家里人就传来消息,说段容枫走了,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这把裘五郁闷的,他不清楚段容枫和姜文曜到底要做什么,但只凭他们能将破碎的魂魄修补上这点,他也猜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有着不平凡的际遇,作为好兄弟,在危难的时刻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连下床自己倒杯水都成了奢望。在这样自责加郁闷的情绪下,他的身体居然跟吃了饲料般迅速康复,才两个月就恢复如初,前两天还跟着家族长辈外出接任务,打打下手活动下筋骨什么的,裘五发现如今的他修为似乎提升了一个等级,修习很多高深法术也比过去容易多了,大概这就叫因祸得福吧。 昨晚火葬场的事没在媒体上炸出任何水花,但却惊动了整个驱鬼界,裘五一听说段容枫回来了当时就想过来找他,后来还是大公鸡劝他天亮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你知道人家小夫夫在干啥…… 裘五一个劲挤眉弄眼,那意思是:我多够意思,昨晚没来打扰你!段容枫没好气地把阿甲端上来的咖啡往对方手里一塞,烫的裘五嗷嗷直叫唤。 裘五满肚子疑问,奈何段容枫没有答疑解惑的心情,裘五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正悻悻地纠结要不要走人,房门又被敲响了。阿甲看看脸色彻底变黑的段容枫,明智地没去开门,可敲门声只响了两声,跟着人影一闪,两团黑雾直接进屋了。 段容枫:“……”我让你俩进来了吗? 齐向东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和明显不好意思的彭槐大刺刺坐到沙发上,端起段容枫那杯还没动过的咖啡,一仰脖就喝没了。 段容枫整张脸都抽了抽,好想抄菜刀砍人怎么办!! 感受到身边人暴虐气息的裘五赶忙往旁边躲,生怕自己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不要用那张锅底脸对着我,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登你这三宝殿。”齐向东丝毫没给段容枫面子,撂下咖啡杯,直接把脚丫子放茶几上了。彭槐满脸黑线,边僵硬地冲随时都会爆发的段容枫赔笑,边扯齐向东的袖子,示意他正经点,他们可是有正经事要说的,别最后话还没说就被赶出去了。 齐向东完全没搭理彭槐的意思,抱起果盘一顿乱啃,直到在所有水果上都留了个大大的牙印后才打了个意味深长的饱嗝,慢悠悠说:“我们昨晚突审了那家伙,据他交代,他和古樊手下其他恶鬼不是一伙的,用古樊的话说,救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多制造点事端,给你们添堵的。” “是啊,我们用了很多手段,想从他身上找出其他恶鬼的下落,可惜,他确实不晓得其他人躲在哪,只知道那群恶鬼都是由荣华负责,只要找到荣华,其他恶鬼应该也就找到了。”看段容枫表情开始往狰狞进化,彭槐赶忙接话,段容枫像没听见似的,两眼死死盯着齐向东,然后突然蹦起来,把堆满啃剩一半的水果果盘扣在齐向东脑袋上,顺手使劲碾了两下。 “这是我给小蚊子买的水果,谁让你吃了,谁允许你吃了,看我不揍死你!”连带被裘五吵醒的怒气一并发泄出来,段容枫掐住齐向东的脖子开始惨无人道的斗殴,齐向东毫不示弱,两人从沙发上打到地上,裘五和彭槐抓耳挠腮在旁边看着,想拉架都不知道从何入手。直到楼下的声音太大,把还在睡的姜文曜吵醒,姜文曜一声吼,世界才重新安静下来。 段容枫揉揉挨了一拳的腮帮子,一瘸一拐上楼,刚走到楼梯口,姜文曜就黑着脸下来了,看到段容枫明显红了的嘴角,再看看台风过境般的客厅,姜文曜忍无可忍,大手一挥,众纸人连同同样被吵得睡不着的阿丢立马发难,把齐向东彭槐,以及无辜躺枪的裘五给赶了出去。 “小蚊子,还是你最牛。”段容枫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却没博得美人一笑,姜文曜没好气瞪他,明明能好好说的话不会好好说,非要拳脚相加,你要是打得过人家也行啊,把自己弄一身伤,你是喜欢自虐啊还是喜欢自虐啊! 看出小蚊子心情不佳,段容枫赶忙闭嘴,要是他也没赶出去,非得被门口那几个混蛋笑话死不可。 “刚才彭槐说,只要找到荣华就能找到全部恶鬼?”享受着纸人送上的热牛奶,姜文曜冷冷地问段容枫,段容枫使劲点头:“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太爷爷,让他们那边派人寻找,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 姜文曜点头,他就算有心也无力了,刚才被吵醒时,他明显感受到体内鬼王尚未完全苏醒的那半元神在颤动,他必须尽快将两半元神融合,这是很危险的举动,一个不小心,他的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鬼王的巨大力量而崩坏,他只想融合元神,却不需要鬼王复活。 不过,在融合元神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姜文曜冲段容枫勾勾手指,段容枫立刻扑上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腆着脸抱住小蚊子的腰吃豆腐。 “现在的你,还能上去吗?”姜文曜指了指上面,段容枫下意识抬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小蚊子是问他还能不能上天?? “是时候把这东西送回去了。”姜文曜深吸口气,左手缓缓放在心口,下一秒,房间内金光绽放,番天印的虚影出现在掌心。番天印骤然离开元神,姜文曜的身体猛地一震,半苏醒状态的元神如乱流般横冲直撞,压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足足十分钟,这种不适感才消失,眼前的世界也不再天翻地覆了。 段容枫看着番天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记忆里,番天印是实体啊,乍一看跟古时候大老爷用的官印差不多,现在咋变成虚影了? 姜文曜看出他的疑问,进一步解释:“这只是番天印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我藏在了别的地方,不然你以为凭我半个元神,真能震住此等神物?” “你把另一半藏在哪儿了?”段容枫夸张地咽了咽口水,拜托,能把番天印一分为二,比直接封印还流弊好吗! “藏在,十八层地狱。” ☆、121| “不是吧?”段容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你咋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上辈子在十八层地狱待了很长时间,深知能在那里混下去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凶徒,死不悔改那种,万一番天印落入这种人手里,情况不会比落在古樊手里好多少。 “另一半番天印看上去和石头差不多,就算我说那是宝贝,恐怕也没人会信。”姜文曜冲阿甲招招手,让他去地府找刚被撵走的齐向东和彭槐,由鬼差带着去地狱找东西能安全点。 “我总觉得你在闹着玩。”段容枫瘫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笔直地伸着做挺尸状,假如古樊知道姜文曜当年这么做,八成会活活气死。 “连你都不相信我会这么做,别人更不会想到。”姜文曜微微一笑,他就是笃定古樊猜不透他的举动,才能保全番天印多年,“说正经的,待会儿番天印取回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把它送上去?” 段容枫硬邦邦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摇头,对他而言,子枫的所有经历都是上辈子的事,他能保留一部分子枫的修为已经是拜鬼王放在他体内的一丝元神所赐了,再想上天……那也就是想想了。 这下姜文曜犯愁了,段容枫不再是当年能上天入地的子枫,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能把番天印悄悄送回去,难道要他继续保管?开什么玩笑,抱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以后连个安生觉都睡不着了好吗! “你也不要着急,”看姜文曜急得脸色都变了,段容枫曲起大长腿,往沙发上蹭了蹭,伸长胳膊搭住姜文曜的脖子,把人扯到自己怀里,舒服地抱着,“我们上不去,不代表没人上得去,我们可以找个既能上天,又能给我们带点好处的人做交易。” “还有这样的冤大头?”姜文曜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段容枫信心满满地点头,坏笑着冲姜文曜勾勾手指,姜文曜把耳朵凑过去,段容枫却突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姜文曜默了两秒,一拳擂在对方胸口,疼的段公子弯着腰学虾米状,哼唧着倒在沙发上。 “别闹了!”看段容枫越演越入戏,姜文曜满脸黑线,在对方屁股上拍了拍,段容枫身体一震,噌地坐直,把姜文曜四处点火的爪子抓在手里,小小声附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阎王爷。” “你,你不会是想……”姜文曜嘴巴张得老大,立刻就明白了段容枫的话外之音,段容枫挑挑眉梢,点了点头:“这回的事起因在古樊,但除了齐向东和彭槐,没人知道这事还牵扯了咱们鬼界,所以只要我们找阎王谈判,要点帮他做这么多事的好处,不算过分吧?”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不地道了?”姜文曜有点心虚,说起来,是他这个前任鬼王没处理好鬼界的事,连累了地狱跟着出了那么多纰漏,再说他家王妃还是从十八层地狱逃走的囚犯,真大张旗鼓去找阎王谈条件,不会被抓住小辫子吗! “放心吧,咱都是走正经渠道轮回的,甭管咱上辈子是谁,阎王都不能继续跟咱清算,真要算,他得算算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有多少漏洞。”说起阎王爷,段容枫上辈子就没把他放在眼里,重生一世,如今的是又贵为世家公子,鬼界谁不卖他三分面子,阎王就算心里想计较,表面也不敢太过火。何况地府那地盘还是鬼王送给他的,几千年过去了,他给过一毛钱地租么! 姜文曜被段容枫说的心活了,细算算,貌似目前能帮他们把番天印送回去的也就只有阎王这位地仙了,能谈拢,把东西送回去最好,送不回去他们也没啥损失,一个前世是鬼王,一个前世是王妃,如今还各自带着个天眼,阎王吃饱了撑的才会和他们过不去。 心动就要行动,当阿甲捧着块丑陋大石头,带着别别扭扭的齐向东和满脸无奈的彭槐回来的时候,姜文曜和段容枫正想看到小羊落网的饿狼一样,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齐向东和彭槐同时打了个寒颤,转身就想跑,段容枫没客气,挥手就是两条红光,拦住两人的去路。两人看走不了,只好认命坐到沙发上,齐向东心里有气,二话不说把阿甲重新端上来的水果全部咬了个遍,这回,段容枫没再把果盘扣在他脑袋上。 姜文曜没绕弯子,直接说了两人的想法,然后把一封信交给他们,让他们转交给阎王。两人瞠目结舌,齐向东连水果都忘了吃,塞到嘴里的一把草莓又一个个掉出来,弄得地上红了一片,段容枫嫌弃地瞪他,阿甲眼疾手快带着纸人军团赶忙打扫,免得正事没谈完,俩人又打起来。 “好吧,”思忖再三,彭槐点头,“我们立刻回去送信,你们等我消息,不出意外,今晚就给你们回音。” 打发走二位鬼差,姜文曜开始对着一坨石头和一个虚影状的印章发呆,当年他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番天印一分为二的,虽说合并比分割容易些,但凭借他现在这点力气,难啊! “要不就这么还回去吧,反正这种级别的宝贝,万八年的都用不上一回。”段容枫尝试了两次也没能成功复原,开始自暴自弃模式。就他对天界的了解,哪怕番天印不还回去,上面的人也不见得发现得了,就算发现了也没人会深究,要不是这东西留在手里容易招惹心怀叵测的人瞎惦记,他都想找个工匠直接把这玩意砌在家的水泥墙里。 “还是再试试看吧,有借有还,哪有完整拿下来,还回去一堆破烂的。”姜文曜拖着腮帮子想了半天,最后尝试着用幽冥之火去粘合,意外地,这次居然使虚影番天印融进了石块了,顿时,石块泛起温玉的光泽,由内而外散发出金光。 “行了行了,这样就成。”段容枫不让姜文曜继续消耗力气,立即示意阿甲把番天印收起来,姜文曜也觉得有些累,不过刚才粘合番天印的时候,他体内尚未融合的一半元神又开始震颤,他尝试引导吸纳,虽然进程很缓慢,但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吃力了。 天刚擦黑,段容枫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姜文曜抱着阿丢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群私人医生被段容枫赶出去觅食,正这个时候,段容枫的手机响了,害得段公子差点切了手指头,没好气地掏出手机一看,是彭槐。彭槐告诉他们,阎王看了信后同意和他们见面聊一聊,本来想约个时间地点的,谁承想阳间有点特殊情况,阎王突然来了个亲自出马,大概他处理完那头的事就会来找他们谈判。 那边电话刚挂断,这头姜文曜猛地皱起眉头,左掌翻起,天眼清晰地看到客厅里刮起一道黑风,黑风渐渐凝聚成人形,那是个高壮黝黑的中年汉子,穿着粗布汗衫,乍一看有点像工地上搬砖的民工大哥。 姜文曜看了半天,死活没把这身过于亲民的装束和阎王老子联系起来,可那张大黑脸,的的确确是阎王啊! 阎王大刺刺坐在单人沙发上,整个沙发顿时像遭受重创般颤了颤,姜文曜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这可是段公子死磨硬泡买的进口货啊,被压坏了段公子非炸毛不可! “你是,鬼王?”阎王上上下下打量着姜文曜,平心而论,姜文曜和鬼王的长相并不像,无论眼睛鼻子嘴巴还是脸型,就没有一样的地方,可不知为什么,整体看过去,就是觉得这俩根本就是一个人,等你认定对方就是鬼王,再去看他的五官,就会意外发现原来所有部位都和鬼王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姜文曜微笑着点头,阎王彻底斯巴达了,好半天才把当年送地给他的鬼王和眼前这个除了长得比较帅外没什么特别的年轻人类结合起来。 “你,你叫我上来谈什么?如果是谈内奸的事,我会尽快给你,给段家一个交代,不会让那群恶鬼再在外面瞎蹦跶。”阎王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正儿八经开始谈判,姜文曜无所谓地挥手,地府能否找出奸细他并不关心,反正古樊已经被关起来了,内奸就算还在,也掀不起水花了。 阎王有些诧异,不是说这事,那能说什么?话说回来,鬼王转世到凡间,他咋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你应该认识这个吧。”姜文曜也不跟他转弯抹角,直接拿出复原的番天印往茶几上一扔,阎王的大眼珠子跟着番天印在茶几上转了好几圈,霍地站起来,指着番天印半晌无语。 “不要那么惊讶,就是你想的那东西。”姜文曜淡淡地看着他,阎王在对方波澜不惊的注视下慢慢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姜文曜的心又跟着沙发颤了颤。 “这,这玩意怎么会在你这里?”许久,阎王才开口,语气满是疑问。身为地府之主,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天界做学术交流,这些年来,他从未听说上面丢过东西啊,可现在,上面最厉害的法宝就摆在他眼前,看这光泽,看这气魄,咋看都不像赝品。 “谁知道呢!”姜文曜耸肩,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我会给你提供一张地图,你只要按图就能把东西放回原位,当然,我也不会白让你帮这个忙,前阵子你们地府有几十个魂魄被毁,我可以帮你将他们重铸起来,让他们能重入轮回。” 姜文曜表面很淡然,实则心里紧张的快晕过去了,魂魄被毁根本是古樊的杰作,地府的内奸也是古樊安插进去的,连最近带头闹事的荣华都是古樊放出来的,现在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条件反过去拿捏阎王,怎么看怎么不地道。不过段容枫说得对,追究起来,阎王在这件事情里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如今他们把麻烦都解决了,只让阎王帮这点小忙,也算公平了。 “好吧,”阎王咬了咬牙,最近地府麻烦一大堆,他确实需要鬼王的帮助,送个番天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小心点别被发现了就行,“不过我要求你必须先把早该入轮回的几个魂魄修补好,就当交个定金,其他的可以等我送上去之后再说。” “成交。” ☆、122|715 休息两日后,姜文曜打起精神开始修补阳寿已尽、本该早入轮回的魂魄,其中就包括当初被段容枫发现的九十几岁的老人。出于私心,姜文曜把零件厂的小周排在了第一个,她不在阎王给的第一批修补名单里,但到底是熟人,姜文曜希望这个善良的姑娘能早点去地府投胎,不过魂魄修补了一半,他又改变了主意,现在的小周名义上还是个活人,而占据她身体的潘秀也被困在小周的身体里,无法变回她自己,若是把小周的魂魄修补好,是否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体继续活下去,让潘秀也得到解脱呢? 和段容枫一商量,段容枫也觉得这事可行,听老同事说小周父母因为孩子变傻这事操碎了心,老两口一夜白头,白天忙着托关系请名医给孩子诊治,晚上就守着病床抹眼泪,如果将重铸的小周送回她的肉身,那她也不用继续痴痴傻傻,老夫妻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说干就干,姜文曜把阎王送来的名单往旁边一扔,开始专心致志重铸小周的魂魄。正如他们先前猜想的那样,夺舍的那批恶鬼为了防止正主儿回来抢身体,都对本体魂魄下了重手,姜文曜忙活了整整一天才勉强把小周飘落在各处的魂魄收集回来,又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修补好。刚刚修补好的小周浑浑噩噩的,反应慢半拍,没办法,段容枫只好用段家祖传的养魂法把她养了起来,等她恢复神智在送回去,免得换了个芯,小周父母还要面对个傻姑娘。 搞定小周,姜文曜积攒起来那点力气又都消耗殆尽,只好又开始休息,第二天继续。这期间,裘五又来过一次,年前段家被恶鬼包围的事在驱鬼界闹得沸沸扬扬,各大家族在猜测为何会冒出那么多恶鬼的同时也变得人人自危,主动加入围捕恶鬼的队伍中,毕竟哪个家族都不希望自己变成下个段家。而裘五,傅绮彤几个和段家关系不错的年轻人作为联络主力,算是各个家族派到段家的先锋,一旦段家有任何需要,其他家族就会立刻响应。 傅绮彤和段天海那种幼稚吵架法,整个段家也就段太爷爷能受得了,所以裘五才在段家老宅住了半天就包袱款款跑路,非要住进段容枫和姜文曜的家,用他的话说:反正你家还住了那么多私人医生,多我一个不多。 于是裘五也被段容枫扔进了那间原本属于阿丢的房间,阿丢更怨念了。 “我说,要是那个荣华一辈子不出来,咱是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得这么战战兢兢啊?”受伤前刚受到家族器重,能独立接受外地大项目的裘五对于每天只能窝在别人家里当灯泡的现状很不满,此刻,他正搜刮着冰箱里所剩不多的零食,段容枫抱着肩膀冷着脸瞪他,大有把对方大卸八块填充冰箱的冲动。 “我不相信那样的人会甘于永远躲藏。”姜文曜深思熟虑后摇头,事实上,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抓捕荣华。虽然和荣华的直线交集不多,但从他们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荣华绝对是个狠角色,和其他人被古樊教唆变成恶鬼或厉鬼不同,荣华认识古樊前就已经是个杀人无数,身处地狱的恶鬼了,这种人骨子里带着狠戾并嗜血,就算没有古樊,他也不会安生。 “可就算躲个三五年,咱也受不了啊!”没能翻到任何好吃的,裘五哀怨地歪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段容枫越看他越不顺眼,给百无聊赖的阿丢使眼色,阿丢立刻跳起来咬他,裘五惨叫一声,闻讯的大公鸡立即加入战团,客厅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姜文曜揉揉眉心,他在静养,最需要的是清静,这动不动上演的乱战是闹哪样啊!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口处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几人刚转头去看,房门响了。 来的是才哲和冯鹏涛,许久不见,这一对曾闹出生死新闻的一人一鬼居然有点小情侣的模样了,才哲还是转型后的阳光清爽少年,冯鹏涛则一改平时的匪气,穿了身像模像样的铁灰色西装,剃着爽利的短发,看着就精神。 “你又来干嘛?”刚被裘五气得一肚子火,段容枫看到冯鹏涛也没个好脸色,事实上他巴不得家里这群多余的货全都消失,包括那只动不动就和他争宠的臭狗,全都哪凉快上哪儿呆着去! “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送消息,你就这么对我啊!”冯鹏涛装出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半个身子靠在才哲肩上装柔弱,段容枫被恶心得抱紧肩膀抖了抖,才哲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用胳膊肘撞撞他的肚子,让他正经点。 “过来坐吧。”缓了口气,姜文曜冲才哲和冯鹏涛招手,同时让几个纸人收拾乱战的残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段公子为何如此执着于高级进口货,质量就是好!茶几被当武器砸了好几下连个角都没掉。 他倒是忘了,先前他砸碎的,也是高级进口货。 才哲本想寒暄几句,上次分别就再没见过,后来他给姜文曜打过两次电话,都没打通,后来才从冯鹏涛那里得知他们去了鬼界,一个还没加入电话联络的时空。可看段容枫那张大黑脸,才哲果断收起准备好的开场白,示意冯鹏涛有啥说啥,冯鹏涛领教过太多次段容枫的尿性,深知这会儿废话,他和他家宝贝儿没准都会被从窗户丢出去,他倒无所谓,可他家宝贝受不了啊! “这阵儿阴间阳间都在找那群恶鬼,说实话,那百十来号里,能叫得上名的也就荣华一个吧。”冯鹏涛开门见山,姜文曜点头同意,谁知道古樊在哪收集来那么多恶鬼,没名没姓的,难道要在所有失踪魂魄中一一对照么,工程略大。 “所以啊,我就让小弟们抓住荣华这条线,从他活着的时候开始查……”冯鹏涛的话刚说一半,旁边的裘五就忍不住了:“你就吹牛吧,那荣华都死了几百年了,你手下能查到几百年前的事?恐怕连阎王老子都没这本事吧!” 冯鹏涛大眼珠子狠狠瞪过去,颇有几分狠戾,瓮声瓮气地反驳:“阎王查不到那是因为他整日坐在他的宝殿里,如果他一天八回往地狱跑,我保证他能把上下五千年摸个门儿清!” 裘五刚在段容枫那吃了亏,现在又被冯鹏涛顶了,顿时心理不平衡,就想吵架扳回一城,姜文曜拧着眉头打个手势,让他们老实点,不然都滚蛋,这群跃跃欲试的人才算老实了。 “我让小弟们二十四小时泡在地狱里,和那些在下面待了多年的恶鬼啊,鬼差们打交道,没想到还真找到个荣华生前的熟人。”冯鹏涛边说边翘起二郎腿,满脸得意的神色,才哲冲他扬扬眉,表扬意味明显。旁观的段容枫和裘五快吐了。 荣华不管做人做鬼都很恶,但比他恶的大有人在,其中就有个和他同乡的地痞,当年的名声比荣华还臭,只是他后来用手段强娶了城里某位财主的闺女,算是一步登天,就去城里霍霍人了,不过到底是同一个地方混出来的恶棍,彼此间也都知道些底细。荣华当年被古樊用手段弄了出去,而这位同乡至今仍苦逼地呆在地狱里反省生前的罪孽,听说还得十年八年才有机会放出来。 据这位同乡说,当年和荣华一起被地府抓走的还有个女人,是他当年的相好,是个为虎作伥的悍妇,别看荣华那人挺凶悍,但对那女人还是不错的,死后,两人都成了恶鬼,一块下了地狱,也算一段“佳话”。他当年在地狱见过荣华和那女人一面,后来他被关进第十五层地狱,再没见过那俩人。 “我去查了查那娘们,你们猜怎么着,那娘们根本不在地狱,也就是说,她当年也跟着荣华逃走了。”冯鹏涛刚说完,段容枫和裘五就不客气地送他两个中指,绕了个大圈子,就告诉他们荣华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逃亡越狱也不忘了带上相好?女鬼都跟他跑了,对抓荣华一点帮助都没有啊! “你们能不能有点耐心!”冯鹏涛被气得差点翻了白眼,才哲温柔地在他胸口拍了拍,冯鹏涛立马原地复活,笑得见牙不见眼,段容枫和裘五又是一阵作呕,可惜这回当事人完全没心思理会他俩的反应。 恩爱秀的差不多了,冯鹏涛继续说:“我又派人去查那个娘们,没想到还真有人见过她!” “在哪儿?”所有人异口同声,冯鹏涛挑着嘴角睨着众人,好像在说:你们不是瞧不上我找的线索吗,现在咋又这么激动! 才哲悄悄掐了他手背一下,见好就收吧,真把这群大爷惹火了,没他们的好果子吃,看他们这表情,好像随时都可能把他们抽筋扒皮啊! “其实那地方你们也挺熟,”冯鹏涛咳嗽两声,缓缓地说,“就在你们那火葬场后头的墓地里,昨晚一个刚去地府报到的小鬼说的。” 墓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容枫噌地站起来,边给太爷爷打电话边往外走,裘五也赶紧联络家里,姜文曜看看火急火燎的几人,深知这确实是个找出荣华的大好机会,他也必须跟去看看。至于和阎王的约定,只能继续往后拖了。 ☆、123|123 为防打草惊蛇,也为探明情况,段容枫当即决定组织家里这几个货先去墓地探探路,反正离得也近,快点走,不用半个钟头就到了。这会儿是下午,墓地还可能有外人,他们想下手也得悠着点,正好先看墓地里藏了多少,再叫人来,晚上一网打尽。 “你找个不显眼的小弟进去看情况,其他人就地分散,把住几个方位,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段容枫给大伙分派任务,冯鹏涛立刻叫来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弟,让他假装孤魂野鬼去墓地转转,如果发现恶鬼也不要惊慌,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因为人手有限,阿丢和大公鸡都按人头算,和裘五分别封锁东南西三个方向,段容枫带着姜文曜晃悠到背面,至于非要拉着才哲小宝贝来这种地方的某大佬鬼,爱上哪就上哪,实在没事干就充当个移动版传话员,肩负四个方位的联络工作。 小弟鬼进去了大半个钟头才飘出来,那一脸无知加懵懂,段容枫若不是早知他是冯鹏涛的手下,还真以为他是个无处可去的小游魂。 “怎么样?”段容枫冲小弟招手,小弟放弃寻找不知所踪的老大,直接飘到段容枫身旁说:“我滴个乖乖,我在地府都没见过那么多恶鬼,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啊!” 段容枫和姜文曜互看一眼,两人的眼睛都闪光了——难道所有的恶鬼都聚集在这里? “靠西边那两排墓碑全让他们占了,原本住那儿的鬼魂不敢招惹他们,只好缩在其他地方,有的找不到藏身之所,快被太阳晒化了。幸好那群上坟下葬的人看不见鬼,不然就里头那场面,足够吓得百十来人集体犯心脏病。”小弟连说带比划,把里面的情况跟段容枫和姜文曜描述一面,两人听懂后,让他去通知其他人,而段容枫则把这边的情况告知段太爷爷,让他组织人手,晚上来墓地抓鬼。 另一头,接到段容枫电话通知的齐向东和彭槐赶忙向上级汇报,阎王亲批了四十名鬼差,入夜后由齐向东临时负责,去墓地抓鬼。 据小弟汇报,墓地里还有十几个送葬的人,只要他们一走就可以动手。段容枫边看时间边紧盯大门,生怕看漏了,可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见那十几位出来,这下众人都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一般来说,送葬只要把骨灰放进墓地,再简单举行个祭拜仪式就成,哪怕是再讲究的人家,也不可能折腾一下午,天都黑了也不走吧?谁都知道夜里的墓地鬼魅横行,不怕鬼的也要忌讳三分,怎么可能还不离开? “特奶奶的,肯定是出事了!”让冯鹏涛替自己守在南边,裘五悄悄潜到段容枫这头,脸色异常难看,裘家也得到了消息,派了十几个子孙来参与今晚的行动,刚刚通电话,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咱们做的挺隐秘的,到底是哪个步骤惊动他们了?”段容枫也有些烦躁,段家人也快到了,大家摩拳擦掌的,就等待会儿冲进去一雪前耻,谁知道关键时候出了这种纰漏,假如那群恶鬼真抓了十几个普通人做人质,那他们今晚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到底是强闯进去救人还是等恶鬼开条件,就是个相当有技术性的问题了。 “应该是那位小兄弟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姜文曜缓缓地说,“他们肯定听说了邪修恶鬼被抓的消息,现在躲在这里,犹如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们做出过激的反应。不过他们也不敢笃定我们埋伏在外头,不然早带着人质出来谈判了。” “有道理!”裘五认同地点头,“那咱咋整,按兵不动?还是主动让他们交出人质,争取宽大处理?” 段容枫刚想说话,姜文曜突然开口:“等人到齐了就进去吧,荣华不是笨蛋,他应该猜得到咱们今晚会有行动,不然也不会冒险一下子抓走这么多人,这等于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如果咱们不露面,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伤害那些人。事情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毕竟这墓地每天都有人来,他们随时都能抓到更多人质,连累更多无辜者。” “行,我家人应该快到了,我去路口等他们,顺便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省得一会咱内部再出矛盾,老段,你也去还是我帮你跟太爷爷说?” “你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吧,记住,不要大声喧哗,行动前,所有人都给我学猫步!”段容枫担心姜文曜一个人受不住北面,把传递消息的任务交给裘五,裘五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一溜小跑到大路口去等人,两家近百号人,真弄出点动静,只会刺激那群恶鬼,做出更疯狂的事。 姜文曜对段容枫说:“给齐向东打电话,让他先别露面,这事表面看是恶鬼和段家的恩怨,实际是他们和你我的仇怨,我猜荣华会更想和咱们谈条件。”若是鬼差突然出现,那群恶鬼自知没有好果子吃,肯定会鱼死网破,都是杀过人的鬼,谁都不在乎再多造几宗杀孽。 段容枫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急忙联系齐向东,让他埋伏在火葬场附近等信号,只要没收到信号,哪怕整个墓地被拆了他们也不能插手。 等到裘五颠颠地跑回来,冲他们比划着都按计划安排好了,段容枫和姜文曜从隐蔽的树后站起来,逛公园般溜溜达达进了墓园。守墓园的看门人看到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从眼前经过,吓得一头钻到了床底下,一个劲念佛,他这辈子也没干啥缺德事,咋就突然看见黑白无常了呢!难道是要死了! 夜里的墓地很静,也很黑,段容枫和姜文曜为了看的更清楚,都悄悄伸开左掌,用天眼打量这个墓地。正如小弟鬼说的那样,墓地西侧黑云压顶,那种黑竟比夜色更深,浓得让人窒息。而边边角角的地方则飘着很多浅淡的魂魄,他们都是还未被鬼差认领,或没到入地府时限的亡魂,被抢了栖身之所,只能到处飘荡。 段容枫向前半步,挡在姜文曜前面,警惕地观察四周,两人在门口处等了片刻,对方没有动作,他们只好继续深入,一步步向阴气最强的西方行进。走到墓地中央,姜文曜猛地拉住段容枫的胳膊,段容枫也发觉不对,立刻抬臂护住姜文曜,右手成爪状,一团红光在掌心若隐若现。 “真没想到,你们还能回来。”一道黑影浮现出来,荣华抱着肩膀狞笑不止,“我以为你们会被永远留在鬼界,看来,上头那位和我一样,低估你们了。” 段容枫冷嗤一声,姜文曜拍拍对方紧绷的手臂,段容枫稍稍让开些,让姜文曜能面对面和荣华对话。 “你也不是从心底服从古樊吧。”姜文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板,平淡中却散发出属于鬼王的强大气场,荣华不自觉地怔了怔,等他醒身,脚下已经退了一步。 “和古樊收拾了我们相比,我想你其实更盼着现在这种局面,因为只要古樊还在,你就一日不得自由。”姜文曜一句话戳穿荣华的内心,荣华顿时凶相毕露,仰天疯狂大笑:“哈哈哈哈,看来那个古樊输给你真是毫无悬念,只有自以为是的蠢货才会相信别人对他忠心不二!” 荣华笑着笑着突然顿住,冷森森地逼视着对面的两个人,一字一顿地说:“几百年了,我被那个混蛋控制了几百年!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无论生前死后,他都不是个老实的人,为所欲为惯了,突然要被别人当成棋子摆布,他心里的恨几乎压制不住了。可惜没办法,古樊那实力不是他这种级别的小恶鬼能抗衡的,多年来,他亲眼见证古樊将不听话的手下打得魂飞魄散,所以无论怎么不甘心,他都会装出一副忠诚听话的样子,有段时间,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变成了古樊手下最忠心的狗,正是这份把自己都骗过的演技,令他得到了古樊的重用,收集来的众多恶鬼全都交由他掌管。 当他也可以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的时候,被压制多年的狂傲和野心瞬间被释放出来,荣华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古樊死了,那这些恶鬼就全是他的手下,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集结如此多的恶鬼,就连地府也要忌惮三分,以后他就是这世间横着走的土皇帝,比活着的时候可威风多了。但他明白,这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因为无论他怎么设计,都不可能对付得了古樊。 自从古樊返回鬼界,荣华就开始关注段家的一举一动,他想知道段容枫和姜文曜回没回来,只要他们回来,就说明古樊失败了,那他就彻底解脱了。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被古樊设计的两个人安然回来,而古樊却彻底失踪,荣华恶毒地想,那个混蛋终于死了。 “说起来,我该谢谢你们的,”发泄完胸中的恶气,荣华又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在段容枫和姜文曜看来很不舒服,“看在你们帮了我这么个大忙的份上,我可以放了那十几个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段容枫差点笑出来,恶鬼跟鬼王谈条件?就算恶鬼不直接归鬼王管吧,但身为王者,鬼王就该是众鬼俯首称臣,顶礼膜拜的对象,敢跟鬼王谈条件,看来这个荣华的脑子不见得比古樊好用多少。 “说说看。”姜文曜也在心底冷哼,不过他没表现出来,现在人家手上有人质,他们除了投鼠忌器,实在没更好的办法,他倒要看看,荣华到底怎么打算的,知己知彼,他才能想出更好的应对之法。 “我知道你们和地府有来往,现在我和我的兄弟都是地府通缉的对象,平日的行动很不方便,只要你们让地府解除我们的通缉,我就把那些人还给你。”荣华微微扬着下巴,一副胜利在握的样子。 “然后你就可以在人间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段容枫翻了个白眼,想不到这个荣华还真是不知好歹,他们要是答应这种条件,不就等于把全世界的活人安危置于不顾么! “你当然可以拒绝,”荣华笑了笑,可这笑里,藏了刀,“那么,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命如草芥。” ☆、124|1r3 “你威胁我们?”段容枫的眉毛危险地立起来,眼睛眯着,透着森冷的光。荣华毫不示弱,抱着肩膀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他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从不把任何人任何事真正放在心上,所以他足够狠,狠到有所顾忌的对手不得不退步。 “他们现在还安全?”姜文曜拉了拉段容枫的手,让他冷静点,别冲动。荣华挑着嘴角点头:“放心,他们可是我手里最重要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他们。” “你现在不动他们,以后还会动更多人,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几个人就放你们那么多恶鬼出去乱来?”段容枫一把甩开姜文曜,向前踏了两步,他这个动作太有气势,以至于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的荣华条件反射地后退,直到段容枫停下来,他才勉强稳住脚。 “呵,呵呵,”荣华干巴巴笑了两声,“这么说,那十几个人的命在你眼里就不是命了?也好,他们死了,没准会成为我们的同类,因为他们死的如此冤枉,是被标榜除魔卫道的驱鬼世家舍弃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别冲动!”姜文曜赶上来拽住即将动手的段容枫,转头对荣华说:“我们从来没想过舍弃那几个人,但就此放你们离开,只会造成更大危害,除非,你们保证以后不再害人,找个清净地方猫着。” “恶鬼不害人,你还指望我们做善事啊!”荣华故作强硬地顶了两句,看段容枫再度迈步向前,急忙改口,“不过,我们也不是没尺度的,你们应该知道,我手下这批人很多都是被古樊炼成恶鬼的,他们本性并不坏,我会把你们的意思转告他们,如果以后他们哪个犯了事,你们和地府都可以抓,我绝不干涉。” “屁话!”段容枫爆呵一声,又跨前一步,“鬼话也能信,太阳就在西边出来了,少说废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人,乖乖束手就擒,要么就开打,那几个人我们不要了!” 荣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你别这样!”姜文曜急了,一把将段容枫撤回来塞到自己身后,顺便狠狠瞪他一眼,继续和荣华谈条件,“你的条件太苛刻,不如我们折中一下,今晚我们可以放你们走,但天亮后,我们和地府就会展开联合追捕,逃不逃得掉,要看你们的运气。” “不能让他们走!”段容枫又想上前,被姜文曜捂住嘴巴拖了回去。 荣华没有回答,一双凶光毕露的双眼滴溜溜转着,离天亮只有六个小时,这点时间够他们逃亡吗?可若是不答应,他连这六个小时都没有,和那群新生恶鬼不同,他可是在地狱里受过酷刑的,那种日子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回去了。 “你考虑的越久,留给你们的时间就越少,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姜文曜抱住随时可能爆发开打的段容枫,催促着荣华。荣华咬了咬牙,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点头:“好,一言为定。” 又是十分钟的谈判,双方达成共识,荣华可以先放走一半手下,而他必须把十三个人交出来后才能走。荣华有些犹豫,假如这俩人说话不算话,他这边放人那头就抓他,他岂不是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但时间有限,短暂的思考后,荣华还是点了头,回去安排其余人离开。 直到荣华的鬼影消失在西边那片浓浓的黑暗里,段容枫才长出口气,抹了把挣扎时冒出的汗水,冲姜文曜呲牙一乐:“我演技不错吧!” 姜文曜冲他翻了个白眼,像这种谈判场合,最需要有个唱黑脸的来打压对手的气势,降低对方的要求,可段饭桶是不是演得太投入了点?拽住他消耗了多少体力!假使谈判失败,他都没力气开打了。 懒得理会还在自卖自夸的段容枫,姜文曜给守在外面的几支队伍打了电话,同时嘱咐鬼差,盯住离开墓地的每只鬼,天亮就开始抓人。 “人都在那儿了。”片刻后,荣华带着几十只鬼飘过来,指了指黑暗中那一排根本看不清是墓碑还是什么玩意的影子说,“十三个,全部在那,待会儿我会亲自把他们交到你们手上,希望你们也按照约定,天亮前不要妄动。” 姜文曜左手搭在眼睛上做出张望的动作,看了几眼后放下手,痛快地应允。两人让到旁边,让荣华身后那群鬼离开墓地。姜文曜和段容枫对视一眼,两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恶鬼间也有各自的联络方式,如果有人中途被抓,荣华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若非如此,他们很可能会不顾约定直接抓鬼。 大半恶鬼离开后,荣华冲远处的黑暗招了招手,很快,那十三个人哆里哆嗦被两只浑身漆黑的恶鬼押解过来,许是见鬼太久,他们已经分不清眼前是人是鬼,看到段容枫和姜文曜,哆嗦得更厉害了。姜文曜迅速把人圈到身后,警惕地盯住荣华,生怕他临走前来个突袭。 “好了,人都交给你了,我也要走了。”荣华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地走出墓园,荣华刚走,姜文曜缓缓转过身,看着明显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十多个人,脸上的紧张担忧全都消失了,眼神逐渐冰冷,没等对方有所反应,一团黑色泛着金光的火焰腾空而起,碎裂成上万个小火苗,团团围着这群人。 人群里有两个年纪比较轻的小姑娘顿时抱在一起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姜文曜无动于衷,而段容枫也抱起肩膀,两眼如利剑般盯着人群后面那个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和她旁边站着的浑身孝服的女人比,她这一身黑在黑暗中很容易被人忽视,偏偏,现在段容枫和姜文曜都在看她,那张惨白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清晰。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姜文曜面无表情地开口,周围的幽冥之火示威般缩小包围圈,立刻又引起众人一阵尖叫。 那女人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看来她是打算顽抗到底了。”段容枫冷酷地挑起嘴角,用胳膊肘撞了撞姜文曜,“还是动手吧,我不想等了。” 他的话音刚落,空中的幽冥之火立刻围攻上去,顷刻间将那女人包裹其中,女人撕心裂肺地惨叫着,其他人慌乱地散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有两个反应过来想冲上去,却不知什么原因,一跤摔倒。等他们趴在地上,才看到脚边蹲着只胖胖的土狗,土狗正舔着爪子磨着牙,偶尔瞄一眼几人小腿上的牙印。 “最后一次机会。”姜文曜冷淡地睨着对方,女人在烈火中挣扎着抬起头,怨毒地瞪视着他,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女人的脸愈加苍白,表情严重扭曲,她的样子十分骇人,那些想去救她的亲友竟然没人再敢靠近。 幽冥之火环绕着女人灼烧了三分钟,女人终于承受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一道虚影从她的身体里飞出来,想逃脱火光,然后幽冥之火却像被定了位般,死死缠住她,女人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真是贱皮子,不用狠招就不老实。”段容枫舔了下嘴角,嘿嘿地笑了,其余人惊叫着散开,惊恐地望着半空中那陌生的人影。 “你不会就是那个,荣华的老相好吧?”幽冥之火没再继续攻击,但仍旧围着女鬼飞舞,女鬼尝试数次突围失败,就知道大势已去,只好放弃抵抗,用最阴毒的眼神在对方身上戳窟窿。 段容枫丝毫没把她当回事,抱着肩膀吹着流氓哨调侃:“啧啧啧,真没想到,这个荣华还是个多情种,竟然甘愿用自己做饵,掩护你逃走,可惜啊,那个古樊似乎没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我们都是有天眼的人,夺舍根本骗不过我们。” 荣华让十三个人站在黑暗里时,姜文曜就趁机用天眼看了下,有十二个是活人,还有一个,已经被夺舍。 “如果你们遵守约定,至少还有几个小时逃亡的时间,可惜,你们不守规则,就别怪我们不讲究。”段容枫边说边张开手臂,一团红光乍起,将夜空映得通红,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一队人马冲进墓地,将彻底吓傻的众人保护起来,另一些声音似乎正在渐渐远离,他们去抓先前那些恶鬼了。 女鬼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隐藏在外面的人行动起来,那一刻,她知道,他们完了。 姜文曜挥挥手,幽冥之火分散开,重新落在他的两肩上,进而隐藏。女鬼轻飘飘坠下来,段容枫周身的红光扑上去将其套住,立即有段家子孙过来,把女鬼抓了起来。 “还好吧?”看姜文曜头上满是大汗,段容枫心疼得恨不能把女鬼拖出来鞭尸,姜文曜摆摆手,在他的搀扶下到旁边的空地上坐。反正扫尾工作有段家人和裘家人,他可以放心休息了。 “看来阎王那单生意又要往后拖了,”看见被抬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尸体,姜文曜长叹口气,“我是不是该庆幸他们只夺舍了一个?不然一口气复活十三个,我会累死的。” 段容枫噗嗤一声笑出来,皱着鼻子歪着脑袋的小蚊子真是太可爱了!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