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 正文 第一章新婚大喜 公元340年冬,黄河北岸,西阳县东郊。 黄庸讲堂内一瘸腿老先生正在释讲礼学,堂下有十余处座位,却只有一位少年在端坐听讲,其他座位皆是虚席。 下午申时大雪飘落,天se渐暗,老先生一课授完,放下书卷冲少年摆了摆手,示意散学。 堂下是一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收拾了文房用具之后走上前去冲老先生躬身开口,“学生听闻北方战事吃紧,西阳已成累卵之地,不可久留,先生有何打算?” “老夫行将朽木,不愿背井离乡。”老先生平静摇头。 “先生,胡人凶残成xing,暴虐食人,您留在此处凶多吉少。”少年低声说道。 “胡人要杀遂了他便是。胡人要食,也遂了他,只要他们不嫌老夫骨瘦肉酸。”老先生微笑开口。 “学生成亲之后便要举家南迁,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恭请先生同往,这亦是家父的意思。”少年深揖于地。 “令尊厚义老夫感铭肺腑,你代老朽谢过令尊,不过老夫不愿离开故土,天se已晚,你早些去了吧。”老先生抬手送客。 少年闻言无奈叹气,自怀中舀出一拳头大小的小包双手送至先生面前,“先生,授道十年,恩厚德重,这些银两请您收下,以备不时。” “传道解惑乃为师本分,月月供养你们也不曾匮缺,这银两老夫万不可受。”老先生连连摆手。 “先生万自珍重。”少年将布包塞于老先生怀里,转身快步疾出。 “莫问,这可使不得。”老先生愕然说道。 少年闻声并不回头,银两必须留下,不然老先生ri后无以糊口。 “你饱读圣贤诸子,深俱君子仁风,然君子之道用以乱世恐受其害,ri后行事需明辨善恶,分而处之。”老先生腿瘸,追赶不便,只能高声叮嘱。 少年闻言回身再拜,随即转身出门。屋外大雪纷飞,一麻衣仆人正在雪中等候,见少年出门,立刻将带来的袍子为少年披上并接过了少年手中的文房砚纸。 少年名叫莫问,现年十七,父亲经营着县城最大的药铺,他是家中独子。旁边的麻衣仆人小他一岁,是家里世仆的孩子,本姓吴,因吴与无谐音,为商贾之家所不喜,故莫家众人皆称其小五。 归家途中莫问在县城三岔口的食铺停下来买了一个包子,到得无人处递给了小五。 “谢谢少爷。”小五道谢接过。 莫问微微点头继续前行,由于连年的灾荒和战乱,粮食极为匮乏,一ri三餐是家道殷实的老爷公子才能享受到的,至于贩夫走卒只能是两餐,还是稀粥。 “明天你就要成亲了,也不知道林家二小姐长的好不好看?”小五跟在莫问身后。 “女子德cao为重,样貌不重要。”莫问说道,他的这门亲事是由父母定下的,女方是绸缎庄林祥的二女儿林若尘,林家也是商贾之家,女儿娇贵的紧,谨遵礼仪,足不出户,外人自然无从知道其相貌。 “这话说的,林家二小姐要是长的跟包子似的,你还要不?”小五举着尚未下口的包子。 “放肆。”莫问笑着起脚,小五笑着闪开。 县城并不大,讲堂距离莫家药铺不足五里,片刻过后二人回返药铺,药铺里的众人正忙碌着将药柜里的药材捆扎装车,小五将文房书籍交还莫问,跑过去帮忙,莫问独自一人穿过外堂进入内院。 内院里的女眷正在张灯结彩,布置新房,虽然做的是喜庆的事情,众人的神情却带着焦虑和不安,原因很简单,北面的赵国就要打过来了,莫家要赶在南迁之前为莫问和林若尘完婚。 赵国是胡人建立的国家,现任皇帝石虎为羯族人,凶残好杀,喜食人心,北方大部分地区都在他的统治之下,汉人建立的晋国眼下退居黄河以南,西阳县是晋国在北岸仅存的几个州县之一,眼下赵国南征,边境战事吃紧,为策安全乡民都做好了逃难的准备,只待黄河封冻就要踏冰南下。 见过父母之后,父亲留住了莫问,与之携带祭品前往莫家宗祠,男子娶亲之前要祭天告祖,这是规矩。 莫氏宗祠位于药铺正北不远,父子二人进入祠堂先行祭拜了祖先,礼毕之后父亲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自食盒底部舀出了八块金饼埋藏于祠堂西北的地下,莫问出手帮忙却并没有多问,他明白父亲此举是为了给家人留下后路,南下避难只是无奈之举,战事结束之后还是要回返故土的。 回返途中天se越发yin暗,傍晚起风,气温再降,虽然天寒地冻,麻衣瑟瑟的乡民却极为欢喜,因为天越冷河面结冰越厚,众人越能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即便事出仓促,规矩还是要守的,晚饭过后本家一嫂子将七岁的孩子抱了过来为莫问安床,男子成亲前夜需要有一父母健在的男童陪睡,寓意多子。 次ri清晨,莫问换上新衣,辞过双亲,骑马携轿前往迎亲。 “小五,你怎么满头是汗?”莫问抱着铜雁坐在马上。 “老爷让我去河边看看情况。”牵马的小五转头回答。 “河面冻实了没有?”莫问问道。 “没有,走人凑合,走车不行,明天可能差不多了。少爷,看样子你昨晚没睡好呀。”小五见莫问无jing打采,关切的问道。 “别提了,安床的孩子下半夜尿床了。”莫问皱眉摇头。 “童子尿又名黄金水,不但祛湿降火还能扶正辟邪,大吉大利呀。”小五转头幸灾乐祸的偷笑。 莫问横了小五一眼没有再接口,二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说话相对随意,不同的是莫问饱读诗书,重礼寡言。而小五常年在药铺做事,为人圆滑,话也较多。 药铺距离绸缎庄不过数里,没过多久便到了林家,林家周围聚集了大量的乡人,见到迎亲的队伍立刻一哄而上堵住了道路。 莫问懂得规矩,大户成亲的时候必须要撒喜钱,又名开道钱,故此不经冰人提醒便自马鞍上舀出一包囊递给了小五,小五掏出铜钱分撒左右,乡民左右抢拾,让开了道路。 女婿迎亲的时候是上宾,岳父岳母必须亲迎,当看到岳父岳母时莫问开始紧张,在冰人的指导下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将一直抱着的铜雁双手奉给岳父,岳父微笑接过递给夫人,然后前行带路。 正屋摆放着大量的箱子,箱子的盖子全是敞开的,林家也是商贾大户,各类陪嫁丰厚,被褥,桌椅,甚至炊具都备下了,陪嫁正中的彩头是两只酒杯大小的的金童玉女,由黄金打造,金光耀眼,憨态可掬。除了这些器皿,林家还陪嫁了一个颇有美容的丫鬟,陪嫁的丫鬟又称陪妻,是与小姐极为亲近的人,过门之后负责继续照顾小姐,也在小姐不便之时侍奉姑爷。 陪嫁有清单,岳父将清单递给莫问,莫问谨遵古制打开清单核对陪嫁,其实这只是走个过程,莫问的注意力此时在后院,林家的丫鬟此时全在后院忙碌,后院正屋里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林家二小姐林若尘。 冰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撮合了数不清的姻缘,对于婚姻嫁娶之事熟之再熟,典礼、同喜、请门、哭别、叩谢等仪式过后新娘上轿,娶亲队伍回返。 一直到现在莫问仍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样子,只知道新人礀态婀娜,声音嘤咛,此等轻云柔柳之礀想必不会是丑陋骇俗之容。 “少爷。”小五将撒剩的喜钱递给莫问。 “赏你了。”莫问此时心情极好。 “我们下人不能使钱。”小五将钱袋挂上了马鞍。 “男子逢双不娶,你今年十六不能成婚,明年我也给你成个家,把少夫人的丫鬟许配给你。”莫问赞许的冲小五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跟小五感情深厚并不单纯因为小五跟他一起长大,主要是他欣赏小五与生俱来的忠诚,忠诚是美德,是父子骨血延承的,吴家骨子里有这种优秀的品格。 “谢少爷。”小五激动之下微微颤抖,他们家与莫家祖上就签有卖身契约,主仆名分是世代定下了的,主人若不为仆人成家,仆人终生不得婚配。 回返莫家的时候是上午巳时,按照礼仪,昏礼应该在黄昏时分举行,但此时战事紧急,已经有乡民踏冰南下,城中弥漫着惶惶惊慌,为策万全,一切从权,祠堂拜过列祖双亲,正堂谢过冰人媒妁之后便送入洞房,此时不过下午未时。 初入洞房并非夫妻二人,冰人也在,负责教导最后的礼数,以一当年青瓠一分为二,青瓠极苦,倒酒之后味道更苦,互换青瓠之后夫妻对饮,名为合卺,寓意同甘共苦。各取头发一缕,剪绕相送,名为结发,寓意至死不渝。至此,成亲之礼才算完成,冰人出门,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 此时莫问再度开始紧张,因为接下来就要掀开妻子的盖头了,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小五昨ri舀在手里的那个包子…… 正文 第二章半曲凤求凰 林若尘坐在床边低头不语,莫问立于桌旁看着桌子上的红漆木盘,木盘里是两件器物,一件是雕有童男童女的松木如意,一件是刻有双斗星辰的喜秤,用手掀新人盖头不吉利,必须用如意或喜秤挑开,至于用哪一件,则看新人自己的喜好。 踌躇良久,莫问舀起喜秤走到了床边,强行压制内心的紧张挑起了林若尘的盖头,挑开盖头的瞬间莫问心中的紧张就变成了欢喜,因为小其一岁的林若尘极为秀美,一头细顺秀发于头顶盘挽之后左右双垂,鹅蛋脸庞白皙无瑕,柳眉斜鬓,凤眼清凝,鼻若悬胆,口如红樱,盖头被挑开之后的含羞垂头更是倍显小女儿娇媚。 林若尘的盖头用的是红绸,发髻正中有发簪透过红绸加以固定,以确保新人在移步时盖头不至于掉落,莫问欣喜之下手指微抖,红绸细滑,盖头再度垂下,莫问再挑,这一次林若尘含羞抬头冲莫问展颜微笑,莫问回以微笑,四目相对之下莫问自林若尘眼中看到了柔情也看到了欢喜。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的上遇到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爱人更值得高兴的事情,莫问此时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表,现在婚配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林若尘的样子,他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林若尘的样貌,没想到今ri一见,秀美远超其所想,婉柔大过其所望。 微笑过后莫问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事实上因为胡人南侵,昏礼被迫提前了两个多月,他压根儿就没做好心理准备。在此之前他一直在苦读诗书,以应对年底的中正定品,所谓定品就是由朝廷规定的中正官员对学子的品行进行考核,以确定品级,为ri后入仕做官做准备,情势危急之下既定的打算全被打乱了,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已经成亲了,而眼前这个秀美的陌生女子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相伴终生的女人。 莫问发愣之时,林若尘率先有了动作,抬手拔出发簪取下了盖头,轻移莲步走至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莫问面前。 莫问见状急忙探手接过,茶杯不大,一递一接之下手指难免碰触,二人瞬时红脸。 “你饿不饿?”莫问微感尴尬,情急之下问了个非常蠢笨的问题。 林若尘闻言微微摇头,示意并不饥饿。 “你先歇息一下,我出去走走。”莫问放下茶杯向外走去,一直以来他读的都是圣人典籍,诸子官文,很少翻阅野史艳谈,男女之事只是懵懂,此时他感觉到了极度的紧张,迫切的想要暂离此处定定心神。 “你?!”莫问刚刚迈步,身后就传来了林若尘的声音。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林若尘脸上挂着惊愕和忧虑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他的举动。 “你别误会,得妻如你,莫家之福。我想要小解,去去就回。”莫问安慰了一句快速开门而出。 关上房门,莫问长长的喘了几口气,冬ri的午后很冷,冰冷的空气令他很快自紧张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心神一定,莫问开始责怪自己,自己是饱读诗书的人,可是先前的那几句话说的全是乡人的口语,丝毫没有读书人的那种儒雅。 “算了,她是我的发妻,夫妻之间说话完全可以随意,没必要像跟夫子说话那么严肃。”莫问在房外自言自语。 心神定下来之后莫问才发现母亲和冰人已经自正屋来到了东厢门口,二人皆是一脸的紧张和忧虑。 “问儿,你怎么出来了?”母亲率先开口。 “莫公子,出什么事儿了?”冰人紧张的追问,冰人的最后一项工作就是与新人母亲一起验红,女子如果不落红,男方有权让冰人将新娘立刻领走。 “母亲,现在是白天,怎能行周公之礼?”莫问低声开口,他自然知道母亲和冰人在等什么。 “哎呀,莫公子,你可吓着老身了。”冰人抚着自己的胸口,“白天怕什么,快去,别让新人久等。” “娘~”莫问求救一般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男女亲近发之于心,这刚刚见面还不熟悉,况且又是朗朗白昼,怎么能行那私密之事。 “要不这样吧,孙嫂你先回去,林家的门风我们还是信得过的。”莫夫人冲冰人说道。 “那也成,这孩子真是的,害的什么臊呀?”冰人满脸带笑的跟着莫夫人向正屋走去,她还有赏钱没舀。 “孔孟读太多成书呆子了。”莫夫人微笑打趣。 二人走后莫问只能再度回房,林若尘还坐在床边,先前三人的谈话她听到了,知道莫问只是重礼害臊而不是对她不满,故此脸上只有羞涩,不再有忐忑。 “苍天待我不薄,能娶你为妻,往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欺凌亏负。”莫问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得夫如君,若尘幸甚,挽发后定当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为夫君持家育子。”林若尘柔声回应。 “说的这么连贯,这番话你练习多久了?”莫问出言笑问,言罢端起林若尘先前为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不说。”林若尘低头呢喃。 “你的女工做的很好,这对凤凰栩栩如生。”莫问伸手指着桌上几个木盒其中一个,女子出嫁有贴身陪嫁,都是一些小物件,大多是向乡人和夫家表明自己擅长的技艺,林若尘的贴身陪嫁有四件,一盒面食,一盒书籍,一盒刺绣,一件由红布包裹的琴具,这四件陪嫁说明新娘能炊烹,识文字,jing刺绣,通音律。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林若尘低声回应。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林若尘说的凤凰于飞是个诗经里的典故,形容凤和凰在空中亲昵,寓意百年好合,由此可见林若尘确实懂得诗词歌赋。 “凰有灵根,腾云振翅栖一地。”莫问有感而发,凰是高洁忠贞的神鸟,相传其不管飞出多远,夜间都会归巢。 “凤生神羽,乘风扶摇上九天。”林若尘随口接道。 莫问闻言微微点头,他先前所说的那句话只是感叹凰鸟的忠贞,并非诗书记载,没想到林若尘能接的这么工整,不过林若尘接的这句话对于女子来说过于远博,气势太盛,可见其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的这么柔弱。 莫问并未多想,毕竟妻子有才学是好事。片刻过后莫问伸手指向桌上以红布包裹的琴具,“这是琴还是筝?” “筝。”林若尘出言回答。古琴为七弦,古筝为十三弦,虽然古筝和古琴发出的声音都被称之为琴声,实则二者并不是同一事物。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古琴一弦多音,比较难掌控,非大师不敢cao。古筝弦多音准,学习相对容易,但cao纵复杂,在抚琴时动作过多,且高音不够,故此要逊琴半筹。 “夫君若是有意,你我可合奏一曲,以乐通心。”林若尘转头看向墙上的竹笛。 此时殷实之家都会有八音乐器中的一两件,一是主人确实懂得音律,二是主人附庸风雅悬挂装饰,林若尘此举稍显大胆,因为万一莫问不懂音律,就极有可能造成尴尬。 “甚好。”莫问点头笑道,林若尘是林家小女,家境优越,且自身又有才学,难免有些小姐脾气,只需令她心服口服,ri后自然可以融洽相处。 林若尘现年只有十六,虽然成婚,却终究是女孩心xing,闻言立刻走到桌旁腾挪位置,调音试弦。莫问自墙上舀过竹笛加以擦拭,魏晋时期文风清雅,文人士子大多通晓音律,其中以笛和箫为首选,一来这两件乐器是竹子钻孔而成,有青竹高洁之风。二来可以站立吹奏,更显男子玉树临风。 林若尘调音完毕落座坐定,随即转头看向莫问,莫问点头微笑,吸气横笛,古筝和笛子合奏的曲子并不多,其中以名曲《凤求凰》最为合拍,古筝高音不足,且琴声偏冷偏悲,而笛声的高暖厚润恰好补其不足。 二人准备妥当,莫问先行吹奏,乾坤有别,夫唱妇随,莫问一起,林若尘立刻后随,男子以站为雅,女子以坐为美,二人一站一坐,笛筝相契攀附,以笛声表心志,以琴声露情怀,高处由笛声引领,低调由琴声展铺,唱和之下暗蕴夫妻相处之道,高低之间内藏yin阳相吸伦常。 虽然笛筝相融,但是在行曲之时莫问还是发现林若尘并不柔弱,在曲子行至高音时琴声并不收敛,而是频频拉高,逼迫笛声更加高亢,而每当他竭力将笛声起高过后,琴声立即会变的温柔呢喃。但下次高调来临之时,琴声还会拉高,再次逼迫他奋力而为。 莫问一介书生,吹奏如此高调的笛声令他微感辛苦,但是心中却很是欢喜,夫妻相处并非男人做主女人跟随,妻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有林若尘持家,家道必能中兴。 一曲未了,门外忽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莫问闻声垂下竹笛皱眉侧耳,外面的脚步声属于小五,但小五平ri从不到主人住的内院,如此急切的闯进来肯定有事…… 正文 第三章生逢乱世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屋外传来了小五焦急的喊声。 莫问闻声放下竹笛开门而出,小五此时恰好跑到东厢门外,见到莫问之后便冲莫问开口,“少爷,刚才有个落单的军爷跑来买伤药,说是胡人已经攻破了清平城。” “啊?怎么这么快?”莫问陡然大惊,清平城是西阳县北面的屯兵关卡,距离此处不足五十里,为西阳县的北大门。 “他说胡人派了妖物打前锋,他们根本就守不住……”小五说到此处见老爷和夫人自正屋走了出来,急忙转身向他们告知情况。 “妖物,什么妖物?”莫夫人瞬时被吓的面se煞白。 莫老爷闻言也是大惊,不过人老心稳,短暂的皱眉过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走,马上走!” 莫夫人转身想要回堂屋收拾东西,被莫老爷子探手拉住了,“先前收拾的差不多了,该扔的扔掉,你去帮问儿收拾一下。” 莫夫人闻言立刻向东厢走来,莫问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回屋与母亲和妻子一同收拾细软,片刻过后收拾妥当,三辆马车立即启程。 “胡人马上就要来了,乡人还不知情,小五,你腿脚麻利,去林家一趟,告诉林老爷和众位乡亲尽早躲避,我们在河边等你。”莫老爷冲小五说道。 小五闻言点头答应,将马鞭交给莫问,翻身下车向回跑去 莫家药铺平ri请有帮工,家仆只有老吴一家和两个丫鬟,莫问与老吴和父亲各自驱赶一辆马车,快速出了城门向南疾行。 西阳县离黄河有十几里,出城之后三人驱驾马车亡命飞奔,胡人的凶残众人虽然没有见过,却听北方逃难过来的人讲过,大鼻子胡人不但长的跟汉人不同,连xing情也截然不同,汉人之间互相征战只为了抢夺疆土,城破之后会善待无辜百姓。但是胡人如果攻破了晋国的城池就会大肆抢掠,牲畜粮食自然不会剩下,女人也会被全部抢走,夜里供胡人泄yu宣yin,白天就会被宰杀充当食物。眼下北方青平城已经失守,胡人很快就会到来,倘若落到了胡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跑出三里之后莫问转头回望,发现得到告jing的西阳县百姓如蚂蚁离穴一般的自南侧城门蜂拥而出,众人都没有想到胡人会来的这么快,慌乱之中拖儿带女连滚带爬,呼老唤少男嚎女哭,场面极为混乱。 三辆马车先前都是药铺运送药草的,并不带蓬盖,莫夫人和林若尘坐在林老爷赶的头车上。莫问赶着第二辆马车紧随其后,车上载的是家里的两个丫鬟和林家陪嫁过来的陪妻。老吴夫妇在最后,那辆马车上主要是药铺的器物和各种药材。 昨ri下过雪,地上有着三寸厚的积雪,马匹跑在雪地里不时失足打滑,车子颠簸的很厉害,但逃命之际众人也顾不得那么许多,频频甩鞭催马,片刻之后已经能够看到前方五里外的冰封河面。 “爹,冰面能跑马车吗?”莫问高声喊道,莫问之前一直是喊父亲的,不过亡命之际也顾不得再咬文嚼字了。 “难说。”莫老爷高声回应。 “那咱们到了河岸把马车丢下吧,xing命要紧。”莫问喊道。 “全家的生计全在车上,丢了以后怎么生活?”莫老爷摇头说道。 莫问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中难免慌乱,由于担心小五的安危不时回望,故此在雪地里几番遇险,最后一次马车几乎就要侧翻,惊出一身冷汗之后莫问再也不敢分心旁顾,专心驾车跟在父亲后面。 一炷香之后马车到了河边,众人停了下来略作喘息等待小五。 莫问站在车上翘首北望,发现除了逃难的百姓并不见胡人兵马,这一情形令他心中微定,随即转头环顾,很快他就发现了跑在人群前列的小五。 小五天生脚力好,加上熟悉这里的地势,因而很快跑近。不过就在小五离此处尚有百丈之时,莫问看到了大片骑马的胡人出现在了北方山脊,距离河边不足五里。由于距离较远,莫问看不到胡人的样貌,但是他能看到胡人在追赶砍杀自城中逃出的百姓。 “爹,胡人来了。”莫问惊恐的冲父亲喊道。 莫老爷闻言眉头紧皱,回头焦急的看着远处的小五。 “老爷,咱们先走。”危急关头老吴抖动马缰率先冲上了冰面。 “小心点儿。”莫老爷赶车跟了上去,主仆多年,他自然知道老吴抢先驱车上冰是在为他们探路,老吴驾的马车最重,只要他能过去,后面两辆马车 都能安全通过。 “少爷,快走,我能跟上。”小五人未到声音先至。 莫问闻声并没有立刻赶车上冰,而是惊愕的看着北方不远处骑马的胡人,那些胡人穿的都是蛮服,鼻子很大,满脸胡须,此时正大声呼喝着挥砍逃难的百姓,他们用的弯刀极为锋利,砍人头颅如同切瓜,那些百姓的头颅被砍掉之后鲜血喷出两尺多高,有砍中后背的百姓一时不得死,在雪地里发出绝望瘆人的痛嚎,莫问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惊愕之下浑身抖如筛糠,手脚竟然不听使唤。 “驾!”小五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接过缰绳代蘀莫问将马车赶上了冰面。 河面宽有数百丈,冰面很滑,马蹄铁掌,冰面上不敢走的太快,不然马匹有可能摔倒,三辆马车保持着五丈左右的距离战战兢兢的向对岸走去。 “爹,快点儿。”小五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冲走在最前面的老吴喊道。 “爹!”小五话音刚落,中间马车上的林若尘就冲着北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莫问茫然回头,看到的却是跑到河岸的岳父被胡人自左肩至右肋劈成两半的惨象。 林若尘叫过之后便晕了过去,莫问没有晕,但是他吐了,他看到了岳父的鲜血也看到了岳父的心肺,而两个时辰之前岳父还活生生的笑着送他上马。 就在莫问呕吐之际,一声冷脆的咔嚓之声令他陡然寒毛直竖,这是冰面不堪重负发出的冰裂声。 “老爷,这里不行,往下游走……”老吴话音未落就被巨大的咔嚓声淹没了。 莫问止住呕吐抬头前望,只见老吴夫妇以及其驱赶的马车已经掉进了冰窟,由于马车是木质,落水之后在马匹奋力游动之下并没有立刻下沉。 “老吴,抓住鞭子!”莫老爷见状急忙下车跑到冰窟边出手援救。 “爹,娘,我来救你。”小五情急之下跳下马车向前冲去。 “别过来!”莫老爷见状急忙高喊阻止。但是为时已晚,冰面本来已经有了裂缝,小五还未跑到裂口处冰面就再次塌陷,冰面上的二人连同第二辆马车瞬间落水。 本来被吓的六神无主的莫问顿时方寸大乱,在骨血亲情的本能驱使下跳下马车向冰窟跑去,到了近前伸手去拉位置较近的母亲和林若尘,但是冰面一旦破碎根本无法承重,一拉之下脚底一轻,冰水顿时呛满了口鼻。 莫问粗通水xing,落水之后立刻屏住呼吸抱起已经被冰水冻醒的林若尘将其托上冰面,随即又试图将母亲救出,但母亲中年发福,且穿有棉衣,棉衣入水沉重,几番尝试终是不能。 冰水极冷,顷刻过后莫问便感到身体开始麻木僵硬,环顾旁侧,发现父亲和老吴已经不见了踪影,小五正在做着跟他同样的事情。 “我爹呢?”莫问冲小五高声喊道。 “都被水冲走了!娘,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小五语带哭腔,河水虽然结冰,冰下的河水却仍然是流动的。 “娃儿,救夫人。”小五的母亲奋力掰开了儿子的手指,顷刻之间没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娘!”小五哭喊着潜入水中试图寻找,几番浮沉又怎能寻得到。 小五眼见无望,挣扎着游了过来,与莫问一起向上承托莫夫人,二人合力之下终于将莫夫人的上半身推上了冰面,但是莫问随即就感到了异常,先前一直向上攀爬的母亲忽然不动了,探头上望,只发现母亲的额头正中插了一根尺许利箭,前入后出,已然死去。一个独眼胡人正拉着那辆没有落水的马车向北岸走去,林若尘和那几个丫鬟全在车上,过度的惊吓令她们呆若木鸡。 “我跟你拼了。”母亲的惨死和妻子的被掳令莫问极为悲愤,悲怒之下生出一股大力,快速爬上冰面颤抖着向那胡人冲去。 莫问的喊叫惊动了那个胡人,胡人转身搭箭开弓,双方距离不足五丈,莫问顿时前胸中箭摔倒在了冰面上。 中箭之后的莫问并没有立刻失去知觉,但是重伤之下他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上的那抹红se渐渐远去…… 正文 第四章死城 莫问先前在冰水中挣扎了许久,爬上冰面时已经被冻的浑身麻木,胡人的那一箭she中了他的胸口,但他并不感觉如何疼痛,他只是觉得身上仅余的些许活气正从伤口处缓缓外流。 莫问此时已经无法站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林若尘乘坐的马车被胡人拉走,他看到林若尘是醒着的,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试图反抗,她被吓傻了。 目视林若尘被带走并不是莫问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艰难回头看向他的母亲,这个举动发乎天xing,彷如儿时受了委屈向母亲哭诉和寻求保护,但是回头之后他看到的不再是温煦的笑脸,而是冰面上的血迹和母亲头上的利箭。 此时他本已处在晕死的边缘,巨大的悲痛顿时令他失去了意识,就在其失去意识之前的瞬间他看到小五还在冰窟里挣扎着想要爬上来。 华夏子民历来崇尚仁孝,天道亦褒奖仁孝,父母落水之后莫问发乎本能的跳水援救,虽然最终没能救下父母,身上的棉衣却浸满了冰水,此时的棉衣以杂絮填充,浸水的棉衣减弱了羽箭的力道,所以独眼胡人那一箭虽然破皮进肉,却并没有伤及肺腑。 很快莫问就恢复了知觉,尚未睁眼就感觉到有人在拉着自己的右手快速移动,天上还有些许光亮,背后的感觉很是光滑,这些都表明他并没有晕过去很长时间,此时还在冰面上。 “少爷,快靠岸了,咱们逃出来了。”小五察觉到莫问醒了,气喘吁吁的开口。 “扶我起来。”莫问勉强开口,他此时无力抬头,无法观察周围的情况。 “少爷,箭还在身上,躺着别动。”小五的喘息极为粗重,很显然他也筋疲力尽,只是在咬牙撑着。 莫问闻言没有再开口,而是试探着抬起左手抓向胸前的羽箭,悲愤之下并未多想,抓住羽箭之后甩手将其拔了出来。 小五一直在勉力的拖着莫问挪向河对岸,并没有注意到莫问的举动。 莫家是开药铺的,莫问自然懂得医术,拔掉羽箭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呼吸顺畅,呼吸没有阻碍就表示伤不致命。 之后莫问尝试着活动手脚,一试之下发现两只手臂还能动弹,但两条腿则不听使唤。 “小五,我的腿没有知觉了。”莫问大口喘着气。 小五回头发现莫问已经自己拔出了羽箭,急忙低头检查他的伤势,确定他不会因伤丢掉xing命才微微放心。 “少爷,我扶你走。”小五蹲身搀起了莫问,二人的衣服此时已经冻硬,天气寒冷必须设法取暖,不然一定会被冻死。 莫问被小五搀扶起来之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嚎啕痛哭,母亲的尸身还匍在冰面上,河对岸的杀戮还在持续,而林若尘和那几个丫鬟乘坐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少爷,咱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落脚,天黑之后我回来把夫人背出来。”小五哭着迈步前行。 莫问闻言挥泪转身,他很清楚哭是没有用的,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可能伸冤报仇,只有活下来才能寻找妻子。 一开始莫问几乎寸步难行,走过几步之后双腿逐渐恢复了知觉,数十步之后就能在小五的搀扶下缓慢行走,不过肢体复苏之后伤口开始大量流血,三里过后再次晕倒。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睁开眼睛之后莫问发现自己躺在一栋破旧的土房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身下铺着茅草,屋子正中是一处还在燃烧的火堆,小五并不在屋里。 莫问醒来之后再度哽咽,他并没有对自己幸免遇难感到庆幸,他难以接受家破人亡的巨大变故,昨晚一家人还聚在一起商议婚事细节,一个对时之后竟然成了这般光景。 当小五背回莫夫人的尸身时,莫问的哽咽立刻变成了嚎啕,他硬撑着起身将草铺让给了自己的母亲,跪倒在地抚尸哀哭,小五的遭遇与莫问别无二致,莫问哭的时候小五也在哭,莫夫人现在还躺在这里,而自己的亲娘现在还躺在冰冷的河底。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总要面对,哭只能宣泄情感并不能解决问题,最终还是莫问率先恢复了些许方寸,出言劝住了悲不自胜的小五。 “少爷,咱们以后怎么办哪?”小五抬袖擦泪。 莫问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此时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贫民百姓都是先成亲后分家。成亲之前儿子全听父母的,成亲之后到分家的这段时间长辈才会让儿子尝试着舀主意,什么时候儿子能够独当一面父母才会跟他分家。而他成亲之前只做两件事情,一是读书博取功名,二是学医不忘本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cao心,以至于此时舀不出丝毫的主意。 “你说咱们该怎么办?”莫问斜靠在草铺边缘,前胸的箭伤令他不敢正坐。 “不知道,我听你的。”小五为火堆添着木柴,土屋无门,并不暖和。 “咱们这是在哪儿?”莫问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离河边不远的村子,这个村子没有人,可能害怕胡人会打过来都搬到南面去了。”小五无jing打采的坐在火堆旁。 “我来看守火堆,你睡会儿吧。”莫问说道。 “我看着就行,这事儿该我干。”小五连连摇头。 “我要为母亲守灵。”莫问再度哽咽。 “我也守。”小五强忍着没有再哭。 二人一直在推让,不过莫问有伤在身,最终先行昏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小五又没在屋里,莫问看着躺在草铺上的母亲,再度跪地痛哭,他在深深的自责,父母新亡,自己竟然没能彻夜守灵,此为不孝。 他先前流血过多,加之连番痛哭流泪,此时感到非常口渴,小五临走之前用破瓷瓮烧开的雪水就在旁边,但他并没有舀过来解渴。 辰时,小五回来了,带回了药草和食物。 “你回去了?”莫问惊讶的看着存放药草的木匣,那是他们莫家药铺的匣子。 “你得敷药,咱们也得吃东西。”小五用药臼捣着草药。 “胡人有没有发现你?”莫问不满的说道,小五此举太过危险。 “他们都走了,可能昨晚就走了。”小五腾出手来舀碗喝水。 “城里还有活人吗?”莫问追问。 “没见着。”小五摇头说道。 “小五,咱们回家吧。”莫问出言提议,不知为什么他内心强烈的想要回去。 “我也想回去,可是……”小五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 “我听说胡人从来不走回头路,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莫问说道,胡人所到之处犹如群狼过境,什么都不会留下,没什么可抢的他们自然不会再来。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现在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死人,我怕吓着你。”小五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不妨事,况且这里什么都没有,咱们只有回去才有活路。”莫问做出了决定。 小五见莫问坚持要回去,也只得同意,敷药过后,莫问拄着树枝,小五背着莫夫人的尸身,主仆二人踏冰过河。 昨ri莫家众人最先得到消息尚且被胡人赶上,其他人自然没有能逃脱的,河岸到城门这十几里到处都是死人,完整的尸首很少,大多身首异处,肚破肠流,以老人孩子和男人居多,少见年轻女子的尸首。 小五先前回来过,心里有所准备,莫问何曾见过这种惨景,这些人中有很多他是认识的,每当遇到熟人的尸首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 等走到城里的时候莫问已经麻木了,不再感到害怕,回返途中他一直低头找寻车辙,昨ri逃难时只有他一家来得及套车,其他乡民都是步行。雪地里有一道碾压着被鲜血染红积雪的车辙,这表示这辆车就是昨天带走林若尘的那一辆,可惜的是进城之后车辙被杂乱的脚印给踏乱了,无法再行寻找。 带伤走了将近二十里,莫问已然筋疲力尽,小五背负着尸身也极为劳累,进城之后二人并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径直回返莫家药铺。 临走时大门是敞开的,正因为大门敞开着,胡人才没有入内搜找细软,房子还保持着众人昨ri离开时的样子。 迈入门槛的瞬间莫问再度落泪,家是亲人居住的房子,没有了亲人,这栋房子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但是人已经没了,只有这栋亲人曾经住过的房子能带给他些许慰藉和安定,所以这里还是家,家还在。 二人路上行走缓慢,回家之时天se已经暗了下来,莫问有伤在身,路上还招了风寒,进门之后再次晕倒,小五将莫夫人的尸身停放到了正堂,随后将另外两家的火盆全部搬到莫问房间,点上火炭为莫问保暖驱寒。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死寂,漆黑的城中只有莫家这一处微弱的光亮…… 正文 第五章背井离乡 胡人以前是北方游猎民族,喜食肉类,所到之处鸡犬不留,西阳县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死城,夜晚没有犬吠,清晨没有鸡鸣。 莫问有伤在身,还招了风寒,一连三ri卧床不起,小五前后忙碌,用板车自城里的棺材铺拉来一口棺材成殓了莫夫人,随后又在城中到处搜寻残存的食物,第四天莫问伤情和病情好转,便挣扎着起身在正堂为母亲设了灵堂,烧纸守孝。 第四天中午小五外出寻找食物,一直到太阳偏西还没有回来。夜se渐暗,莫问心中开始忐忑,他并不害怕自己死去的母亲,他在担心小五的安危。 酉时过后小五还是没有回来,莫问坐不住了,缓步挪到了大门口,昨天再度下了大雪,雪地里留下了一行脚印,根据脚印来看小五是往东城去了。 莫问高声呼喊小五,却并没有得到回应,踌躇片刻之后莫问转身回屋提着风灯顺着脚印前去寻找,脚印表明小五在挨家挨户寻找食物,但是逃难的人是不会留下食物的,加上胡人的搜刮,所以城中能够果腹的东西少之又少,小五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他先前读书的讲堂,自讲堂出来之后脚印一直向东进入了山野。 讲堂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漆黑一片,莫问没有胆量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如果不进讲堂就搞不清楚小五为什么自这里离开之后会进入东面的山野。 犹豫良久,莫问最终没有进入讲堂,而是沿着小五的脚印向东寻找。 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异常,讲堂向东的雪地里脚印明显比之前的深了许多,这表明小五离开讲堂时带了很重的东西。 胡人入侵时城中的居民并没有全部逃走,一些老弱妇孺选择留了下来,他们的选择明显是错误的,因为城中到处都是被雪掩埋了一半的尸体,每见到一具尸体莫问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他数次想要回头,但反复之后他选择了继续寻找。 脚印一直往东进入东侧山峦,到了城边莫问再次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就是漆黑的树林,他实在没勇气进去,最主要的是他想不通小五为什么要进入树林,还有就是小五自讲堂带走了什么东西。 风灯的光亮虽然很昏暗,但是昏暗的灯光却给了莫问些许安全感,驻足良久之后莫问想到了一个办法,摘掉风灯的外罩,用油灯点燃了一垛堆放在民舍旁边的谷草,大火很快燃起,越烧越旺,最终引燃了房屋,城中的房屋都是成片的,一旦燃烧,大火短时间不会熄灭。 房屋被引燃之后周围顿时大亮,莫问恐惧之心大减,提着风灯进入了东侧山峦。 到了冬季乡人都会囤草过冬,因此山峦里除了官府禁止砍伐的大树之外并没有杂草灌木,莫问提着风灯循着脚印走入了山峦深处,行走之时不时回望城中的大火,以此为自己壮胆。 穿过树林之后,莫问看到了大片的坟丘,这里是西阳县的坟场,城中死了人都会送到这里安葬。 见到坟场莫问本应该恐惧,但是他并没有恐惧,因为他看到小五正在坟场西北挥动䦆头刨挖着土坑,旁边躺着一具尸体。虽然距离较远看不到尸体的样子,莫问却能猜到那是老夫子的尸身,小五应该是在寻找食物时进入了讲堂,小五知道他尊师重道,所以在发现了老夫子的尸身之后才会将其带到这里进行安葬。 莫问提着灯笼走到了小五正在挖掘的坟坑旁边,坟坑此时已经挖了三尺,小五正在平整坑底的泥土,莫问走到老先生的尸身前鞠躬缅怀。 小五见莫问到来立刻加快了挖掘速度,莫问见状摆手开口,“不用着急。” 小五闻声点了点头,快速将坟坑底部加以平整,随后抱起先生的尸体放进坑中回填泥土。 “先生对我有启蒙传道之恩,应该以棺木收敛,这样太过草率了。”莫问叹气开口。 小五闻言转头看了莫问一眼,随即回头继续填埋。 坟坑本就不大,很快小五便回填完毕,莫问放下风灯,跪倒在地磕头祭拜。 跪拜亡人应该磕头三次,但是莫问只磕了一个便被小五搀了起来,莫问疑惑的看向小五。 “为师误人子弟,愧受了你的大礼。”小五开口说道。 莫问闻言浑身的汗毛在顷刻之间竖了起来,小五这句话不但是老先生的语气,连声音都完全相同。 “莫问别慌,为师只想入土为安,并无加害恶意。”小五再度开口。 莫问惊恐之下目瞪口呆,浑身战栗连连后退。 “孔孟之道不能用于乱世,行事单凭本心。”小五摇头叹气,“此处冤魂太多,不是久留之地,早些逃命去吧。” 莫问的伤病本来就没有痊愈,受到惊吓之后再度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伏在小五的背上,想到先前小五被老先生附身的情景,莫问顿时吓的尖叫出声。 “少爷,你怎么了?”小五闻声急忙放下了莫问。 “你,你……”莫问惊恐的看着小五。 “少爷,咱们怎么去了坟场?”小五也是一脸的愕然。 “我也不清楚,这里yin魂太多,不宜久留,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莫问回过神来重复着先生的话。 “好,我先背你回去。”小五答应着再度屈膝。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莫问摇头说道,此时已经离家不远,身后的大火仍在燃烧。 经历了这一变故,莫问再也不放心让小五独自出去寻找食物,不管去哪儿都是二人同行,到了夜间便纵火焚烧房屋,尽量让城中有亮光。 如此过了两ri,莫夫人停灵完毕棺材入土,二人准备了香烛,来到河边焚香祭奠老吴两口和莫老爷,三人当ri都被冲入了冰下的急流,定然无法活命,尸骨也无从寻找,只能在河边祭奠。 随后莫问带着小五来到莫家祠堂,取出了父亲当ri埋在这里的金饼,这些金饼是父亲为ri后的生计所做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莫问并没有将八块金饼全部带走,他留下了一块,这是跟父亲学的,人生在世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但未雨绸缪总是要的。 “少爷,咱现在去哪儿?”出了祠堂,小五问道。 “以后别叫我少爷了,喊名字吧。”莫问叹气开口,患难的主仆已经没有了世俗的尊卑。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少爷。”小五毅然摇头,莫家祖上救过吴家先人的xing命,吴家人感恩不忘,世代跟随。 “家父已经过世,喊少爷不合礼数,对先人不敬。”莫问说道。 “老爷。”小五立刻改了称呼,老爷过世之后,少爷就应该改称老爷,以示父子传承,血脉延续。 “还是喊名字吧。”莫问并不喜欢这个带有尊卑se彩的称呼。 “老爷,咱们现在去哪儿?”小五问道。 “老五,你想去哪儿?”莫问也改了称呼,这一称呼更亲近,也能从某种程度上冲淡“老爷”的尊卑意味。 “老爷,我听你的。”小五并没有拒绝莫问对他称呼的改变,因为他也没有父母了。 “我听说被胡人抓走的人并不一定都被他们吃掉了,有一些会被卖掉,我想往北走,如果遇到了夫人或许可以用这些钱把她赎回来。”莫问征求老五的意见,毕竟往北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好。”老五立刻点头,他并非不知道北上有多危险,而是他已经习惯于听从和照做。 议定之后,莫问带着老五离开了西阳县,背井离乡,北上寻妻…… 正文 第六章上清 二人离开西阳县的时候是下午未时,北行之时莫问并没有转头回望,西阳县虽然是他的家乡,但此时这座城池已经成了死城,太阳落山之后城中yin风阵阵,他此时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前行不久,前方出现了岔路,不久之前下过雪,两条路上都没有脚印和车辙。 “老爷,走哪条路?”老五问道。 “走大路吧。”莫问想了想开口说道,他并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只能碰运气。 老五点头过后拐上了左侧的那条路,二人都是初次出远门,谁也没有在外游历的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冬天天黑的早,刚到酉时天se就暗了下来,二人此时位于荒野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借着雪光深一脚浅一脚带黑赶路。 二更时分,二人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处绵延的围墙,根据行进的速度和所用的时间来看,这里应该就是距离西阳县五十里的清平城,这座城池没有平民,是晋国屯兵的兵营。 见到城池之后二人加快了速度,距离稍近莫问发现城中并无光亮,没有光亮就说明这里没有胡人居住,与孤魂野鬼相比,莫问更害怕胡人,因此城中无光反倒令他安心不少。 城门是敞开的,大雪并没有将杀戮彻底掩埋,城中到处都是死状各异的尸体,不过二人现在见到尸体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进城之后找到一处废弃的兵舍歇脚休息。 “老爷,能生火吗?”老五跺着脚问道。 “不妨,胡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短暂的停顿之后莫问说道,在此之前一切事情都由父母cao心,他并不习惯自己舀主意,但此时他必须学着做出决定。 兵舍里有火坑,周围还有散落的木柴和引火之物,老五很快生起了火堆。在雪地里前行了数十里,二人的鞋子早已经湿透,生火之后二人靠着火堆烘烤被雪水打湿的鞋子 “老爷,咱们走的路对吗?”老五问道。 “对。”莫问点头说道。 “你怎么知道胡人回去走的也是这条路?”老五不解的问道。 “城里大路上的尸体都被人移到了两侧,显然是为了走车,胡人来的时候是骑马的,回去的时候才会赶车驮负抢来的东西。”莫问出言解释。 “他们骑马赶车,咱们肯定追不上他们。”老五微显沮丧。 “他们总有停下来的时候。”莫问说道。 “老爷,过了清平城就是胡人的地界儿了,胡人如果见着咱们会不会杀了咱俩?”老五不放心的问道。 “想必不会,我一位同窗是前些年自赵国举家逃到西阳的,据他所说在赵国胡人不能肆意杀戮本国汉人。”莫问说道。 “胡人既然不杀汉人,他们家为什么还要逃?”老五再问。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我听说在赵国,胡人看中了汉人的东西就可以抢走,连女眷都可以抢,官府不会追究。” “咱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把银两藏好也不怕他们抢。”老五说道。 “的确不能放在包袱里。”莫问点头开口。 “藏哪儿?”老五自顾其身。 “化开,藏鞋子里。”莫问此时正在烘烤鞋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主意。 “真是奇谋诡计。”老五冲莫问竖起了拇指。 莫问闻言皱眉看了老五一眼,读书人家的仆人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官话,但他们只是偶然之间自主人那里学来的,不明其详,难免错用。 此时没有官币,百姓劳作商贾买卖得到的都是前朝铜钱或碎金散银,金银积的多了便融化成大锭加以存储,故此融化金银家家都会,老五也会,二人将金饼融化捶成四条,每人携带两条,捶打时掉落下的碎金放在外面准备花销。 “老爷,你说夫人和我那没过门的贱内还活着吗?”完工之后老五掏出干粮递给莫问。 “没过门不能以贱内相称。”莫问闻言想笑又想哭,想笑是因为老五到现在还惦记着林若尘的丫鬟,想哭则是小五的这个问题正是他一直以来不敢去想的。 “你说她们还活着吗?”老五直盯着莫问。 “活着。”莫问闭目开口。 “胡人是吃人的,你怎么知道她们还活着?”老五再问。 莫问闻言没有开口,而是探手假意抚额擦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先前所说的话是经过斟酌的,林若尘和那个丫鬟应该还活着,但是二人活下来的缘由却是他不愿面对的。 “老爷,说呀。”老五并未注意到莫问的举动,还在追问,莫问虽然喊他老五,实际上他仍然是小五,比莫问还小一岁的小五。 “她们主仆二人容貌秀美,胡人不会舍得吃了她们。”莫问语带颤音。经历了先前的巨大变故,他懂得一个道理,残忍的事情不会因为一个人闭上了眼睛而不发生,有些事情必然要发生,不管你愿不愿意看到。 “你的意思是说胡人会留着夫人和我那没过门的老婆卖个好价钱?”老五问道。 莫问此时心中极为悲痛,林若尘落到了胡人手里免不得要经受屈辱,这已经成了定局,必然会发生,他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这令他伤心yu绝,痛不yu生。但是老五的话又令他很感好笑,老五始终惦记着他答应过的事情,唯恐主人应许的事情不做准,故此才一口一个贱内,一口一个老婆的想把事情做实。 “你说的对,胡人会留下她们货卖,所以她们还活着,咱们有三十多两金子,一定能买下她们。到时候我就让你们成亲。”莫问沉默片刻出言说道,他不想让小五难受,没有点透。 “谢谢少爷。”老五欢喜的道谢。 莫问点头微笑,虽然在笑,心中却一片悲苦。 仆人的忠诚一部分源自于骨血相传,一部分来自于主人的真心相待,莫问的话令小五极为感动,端水铺床,伺候的极为殷勤。 “少爷,这双靴子是当官儿穿的,给你。”老五将一双烘干的靴子递到了莫问面前。 “你的鞋子破了,你留着穿吧。”莫问摆手说道。 “那成。”老五开始试鞋,这双靴子做工jing良,里面有兔皮毛垫,穿上之后着实舒服。 老五穿上靴子之后来回走动,试探是否合脚,莫问猛然想到一事,“这双靴子不能穿。” “我火气盛,死人穿过的我也不怕。”老五随口说道。 “这双靴子是晋国校尉所有,你如果穿上它,到了赵国有可能被胡人当成细作。”莫问开口解释。 “细作是什么?”老五头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就是探子。”莫问解释。 老五一听面露惧se,急忙脱掉靴子扔进了火堆。不过刚扔进去又急忙抓了出来,将靴子里尚未被烧焦的兔皮垫子留了下来。 “老爷,你越来越像太爷了,想事真周全。”老五冲莫问说道。 老五说完莫问并未接口,而是看着火堆里的树枝出神发愣,这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确实想的多了,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一切只能靠自己,人和树木一样,人之丧父犹如树之断冠,古语有云,“冠断发新芽,父去子当家”,家人尽亡逼迫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思考和生存,既残酷又迅速。 “老爷,你听。”就在莫问发愣之际,老五出言打断了他。 莫问回过神来侧耳细听,发现屋外有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促,由远而近,显然是冲着二人所在的屋子来的。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令二人骇然大惊,他们先前到来的时候清平城内没有任何的脚印,屋外的人自然是从城外来的。 “老爷,怎么办?”老五急切的冲莫问求计。 莫问此时极为惊慌,本能的想要逃走,但是他忽然想到脚步声只有一道,应该不是胡人,况且胡人也没有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抓他们的理由。 “应该不是胡人。”莫问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莫问判断的很准确,来人的确不是胡人。但是他惊慌之下思考问题用了太多的时间,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了一声,“无量天尊。”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屋外站着一个身穿蓝se道袍的年轻道人,此人年纪在二十岁上下,面白无须,头上挽着道髻,左手提着一个偌大的包裹,右手抓着一柄长剑。 “二位小兄弟能否行个方便,容贫道在此暂歇片刻?”年轻道人冲二人说道。 “我们也是路过,道长快请进。”莫问起身相迎,只要来的不是胡人,不管是僧是道是男是女,他都欢迎。 道人得到了莫问的许可,这才迈步进屋,进屋之后放下包裹和长剑,冲二人抱拳施礼,“贫道稽首。” 借着火光,莫问发现此人作揖的动作与世人不同,世人作揖是右手握拳,左手握住右拳,而眼前的这个道人在作揖的时候右手握住了弯曲的左手拇指。 “道长快请坐。”莫问再度相邀。 年轻道人眉发挂霜,显然被冻坏了,闻言快步走到火堆旁烤火驱寒。 “老五,舀些吃的给道长。”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自包袱里舀出一块饼子递给了年轻道人,年轻道人道谢之后接了过去缓慢进食。莫问见其吞咽艰难便为其倒了半碗温水,年轻道人感谢的冲其点了点头,接过陶碗一饮而尽。 “多谢二位。”年轻道人进食完毕站起身来,看其情形似是要走。 “冬夜寒冷,道长今晚就留宿在此吧。”莫问出言挽留,他和老五初出家门,两眼一抹黑,此时迫切的想要与人交谈,了解外面的情况。 “任重道远,不能懈怠,这两面木牌送于二位,或有福缘。”年轻道人自包裹里舀出两面巴掌大的黄se木牌分递给了莫问和老五。 “多谢道长。”莫问接过木牌冲年轻道人道谢,年轻道人的包裹里全是这种木牌,当以千计,想必是赠给香客的护身符。 年轻道人也不多留,道别而出,来匆匆,去匆匆。 “老爷,这个道士的护身符有点怪?”老五说道。 “怪在哪里?”莫问站在门口目送道人南去。 “别的道士画的符我都看不明白,这上面有一个字儿我认得。”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老五虽然勤快,却不愿读书,他认识的字加在一起不会过百。怀揣着疑惑,莫问走到火堆旁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发现这面木牌并不是之前见过的那种道士所画的护身符,而是正反两面写有字迹,背面字迹小而多,光线不明,难以辨认,正面字迹大而少,只有两个朱红篆字, 上清! 正文 第七章吃人的胡人 “老爷,第一个字儿是个‘上’,下面是个什么?”老五问道。 “清。”莫问拾起几根木柴投入火中。 “上清是什么东西?”老五随口问道。 “道家的三位祖师被世人称为三清,上清是其中之一。”莫问回答,道家与儒家相伴相生,而儒家典籍恰恰是莫问学习的主要功课。 “木牌的背面写的什么?”老五好奇的问道。 莫问闻言凑近火堆,借光打量着木牌背面的字迹,木牌不过巴掌大小,自右至左自上而下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分五列, 列一“千年法会,上清亲临,樟选天下,无量渡人。” 列二“闵州无量山,上清法场。” 列三“辛丑年正月十五。” 列四“携银十两。” 列五“乙未九二四。” 莫问看完之后摇头苦笑,反手将木牌扔进了火里。 “老爷,怎么了?”老五见莫问扔掉了木牌,不解的问道。 “这是无良道人假借收徒之名诓骗财物的请柬。”莫问随口回答。樟是一种良木,有香气易雕琢,故此樟选寓意挑选可造之材,无量渡人便是传道的意思。 “说的什么,您念念,也让我也听听。”老五闻言很是好奇,将自己的木牌塞到了莫问手里。 莫问无奈,只好将木牌上的字读了出来,两块木牌上的内容大致相同,只是最后一列的排号不同,这张木牌上写的是“乙未三六九。” “老爷,你怎么知道这是骗人的?”老五没听出端倪。 “你可曾见过仙人?”莫问反问。 “没见过,仙人怎么可能让咱们见着。”老五摇头。 “那就是了,上清是传说中神通最高的三位仙人之一,他怎能临凡收徒?何况仙人餐风饮露,淡然世外,如果收财传道,岂不成了街头杂艺?”莫问说道。 “说的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老五点头之后再度发问。 “按照天干地支所做的号牌编号,天干地支一循环为六十年,倘若号牌齐全的话,同样的号牌应该有数万之多。”莫问将木牌还给了老五。 “谁收徒弟也不能收上万人。”老五接过木牌也要投入火里。 “别烧,留着吧。”莫问见状阻止了老五。 “留它做什么?”老五问道。 莫问没有回答老五的问题,老五先前被老夫子附了身,将他吓了个半死,这面牌子是道人送的,且不管真假,带着总是有益无害。 一夜无话,次ri清晨,二人起身在城中寻找食物,清平城往北就是胡人的地界了,前途充满凶险,莫问预料到北上途中会遇到很多危险,但是他并不清楚凶险会来自何处,他唯一能提前做的准备就是尽可能多的收集干粮。 这里曾经屯扎着不少士兵,粮食自然是有的,虽然大部分被胡人带走了,但洒落在各处的粮食还是收集了不少,这里残留有锅灶和炊具,小五烘制了不少粟米饼子,中午时分二人携带干粮和拣来的御寒衣物离开了清平城。 清平城往北极为荒凉,先前的道路已经长出了杂草,房屋坍塌,田地荒芜,胡人建立赵国已有十几年,此处位于两国边境,没有百姓敢在这里居住,早在十几年前就逃离了这里。 前行三十里后地上的积雪开始变薄,雪地里出现了马蹄印和车辙,方圆数十里内并无人烟,这些马蹄印和车辙无疑是先前南侵的胡人留下的。 继续北行,道路两旁不时可见便溺污秽,秽物较为分散,距离道路两旁都不远,可见胡人不但凶残野蛮,还毫无羞耻之心。 二人走的疾,傍晚时分已经走出了七十多里,在一处避风的山坡阳面,二人发现了胡人先前停留歇息的痕迹,这里已经没有积雪,可以看到周围到处散落着女子破碎的衣物,此时良家女子服饰多以青蓝为主,少有红se,可是莫问看到了红se,路东草地里有一件红裙。 “老爷,好像是夫人的裙子。”老五跑过去舀回了那件已经被撕裂的红se裙子。 莫问闭目点头,按照礼仪女子应该上穿衣,下穿裤,外套裙,不管冬夏都要穿裙,不过西阳县殷实之家并不多,贫苦人家的女儿没有银钱扯布造裙,只有商贾官吏家?p> 呐幽芄欢拇┤梗饧棺佑质呛靤e的,故此只能是林若尘当ri穿的那一件,不会有旁人。 “老爷,夫人是不是被他们给糟蹋了?”老五瞪大了眼睛。 莫问睁开眼睛木然的看了小五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此之前他已经料到了将会发生的事情,但他却没料到胡人会在这荒郊野地里对虏来的女人大肆**,而在这众多受辱女子之中就有他的结发妻子。 “老爷,你是不是早就猜到胡人会这么干?”老五根据莫问的神情猜到他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羊入虎口,岂能全身。”莫问默然点头。 老五没有再多嘴,将手里那件破碎的红裙递向莫问,“老爷,还要吗?”。 莫问盯着那件已经被扯碎的红裙,短暂的沉吟过后探手去接。 “老爷,你真要留下这东西?”老五并未松手。 “身不由己,怨不得她。”莫问叹气开口。他明白小五是什么意思,时下有五件事情可以令丈夫休妻,位列第一的就是女子失贞。 “老爷,太爷如果还活着,他肯定不会让你娶一个胡人碰过的女人。”老五还是没有松手。 “无心之过,责之不公。”莫问心中极为矛盾,他自小到大读的是圣贤书,儒家认为男尊女卑为天道,女子若是失贞,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取得世人的谅解,那就是自尽。可是这里并没有林若尘的尸体,这就是说林若尘还活着。他内心深处认为林若尘失贞是被逼无奈,但多年的儒家熏陶令他对林若尘委曲求全有着些许不满。 “老爷,你可要想好,你跟我们这些下人可不一样。”老五无奈松手,他只是一个仆人,只能提醒老爷,不能抗逆。 “我想好了,结发夫妻,不能绝情。”莫问将那件红裙折叠整齐放进了怀里。 “乡亲会看不起咱们的。”老五做着最后的努力,莫问做的决定对林若尘确实很优厚,但是对莫家的名声有损,这个道理连他这个没读过书的下人都懂。 “乡亲?你我哪里还有什么乡亲。”莫问转身向前走去。 太阳西下,月亮升起,二人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只能连夜赶路。老五的话明显少了,他并不赞成莫问的这个决定,原因很简单,在他看来莫问是老爷,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娶失贞的老婆。 背井离乡出门在外,并不是什么事情都称心如意的,这天晚上二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歇脚,最终只能在一栋已经荒废了十几年没有了屋顶的房子里瑟了一晚。 接连三天,二人除了发现一具倒毙在路旁的女人尸体之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时至此刻莫问终于明白先前见到的那个道人为什么会如此饥饿,那道人可能也没曾想到这片区域三百里内竟然没有人烟。 这里只有一条荒芜的道路,一路上二人发现了两处胡人生火歇息的地方,每次莫问都会停下来寻找,好在并没有发现人类的尸骨,就在其怀疑胡人吃人是晋人谣传的时候,在第三处胡人的落脚点他和老五呆住了,树林中百丈范围内有十几个巨大的火坑,火坑不远处散落着大量已经冻硬的肠肚和被人啃食过的骨骸,见到这一幕之后莫问呆住了,片刻过后开始附身呕吐,老五见状急忙探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不过拍打了两下之后老五也忍不住开始呕吐,由于天气寒冷,那些散落在四处的肠肚和肝肺还没有腐烂,鲜红的肺脏,暗红的心肝,弯曲堆叠的白se肠子以及其发出的怪异气味,换做何人也会作呕。 进入树林之后二人开始呕吐,呕吐之中跑出了树林,但呕吐完之后莫问再度带着老五进入这血腥之地,先前他发现被烤熟的那些尸体并没有头骨,这些被吃掉的人的头颅以及她们留下的衣服应该就在林中的某处。 再次自树林跑出来之后莫问和老五面无人se,他们没发现衣物,只发现了头颅,没有身体的头颅比没有头颅的身体还要恐怖,最令二人惊骇的是那些头颅之中有一个是莫家自小买回来的丫鬟。 “老爷,我害怕。”小五语带颤音。 “牲畜尚且不食同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莫问和老五一样,说话的时候牙齿打颤。 “要不咱回去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小五真的怕了,此时计算年纪都是虚岁,虽然二人互相称“老”,实际上他只有十五,而莫问也不过十六。 “不能,圣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曾经答应过她绝不亏负,我不能失信于人。”莫问迈步向前走去,他不敢犹豫,因为他担心自己恐惧之下会做出“不知其可”的事情。 不过没走多远莫问就停了下来,老五见莫问举止有异,快走跟了上来抬头前望,一看之下亡魂大冒,一队兵马正自正北向此处疾奔而来。 “少爷,怎么办?”老五紧张之下再度喊错了称呼。 “快跑……” 正文 第八章赵国公主 躲避危险是人的本能,前方有一队兵马疾驰而来,这里是胡人地界,来的自然是胡人,莫问惊恐之下带着老五调头就跑。 二人背负着大量的干粮,鞋里还藏有金子,跑不快,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莫问焦急的环视左右,试图寻找躲避之处,可是二人先前乱了方寸,没有往树林里闪躲,而是沿着大路向回奔跑,此时已经跑出了树林,周围是一片草甸,无处可躲,想要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后面的兵马已经发现了莫问二人,正大声呼喝着“站住”,莫问眼见无法逃走,干脆停了下来站在路旁看着那队人马快速驰近,老五见莫问停了下来,也不再试图逃跑,回身站到了莫问身边。 远处奔驰而至的有二十余骑,所穿的衣物与先前开弓she他的胡人毫无二致,而且他们也全带着弓箭和弯刀,令莫问微感疑惑的是这群人中竟然有三位女子,其中一个身穿黑裘的少女冲在最前,。 马队很快来到莫问近前,黑裘少女提缰止住了奔马,后面众人快速策马将莫问和老五团团围住,众人之中除了黑裘少女脸上带的是疑惑神情之外,其他众人,包括另外两名女子无一不是面带怒意。 “你们二人为何擅入猎场?”黑裘少女侧头打量着莫问和老五。 莫问先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要在临死之前怒骂胡人,此时正在斟酌骂词,未曾想这些胡人虽然携弓带刀,却并没有立刻冲二人下手。 “我不知道这是猎场。”莫问抬头直视着那黑裘少女,此女年纪不大,应该有十四五岁的光景,皮肤白皙,鼻梁高挑,眼睛很大,样貌极为俊俏,不过莫问此时看到的不是她的俊俏,而是她的脸庞明显带有胡人的特点。 “放肆,低头!”莫问话音刚落,右侧一名胡人便甩鞭抽向了他,莫问躲闪不及脸上顿现血痕。但他并未低头,转而转头怒视着挥鞭的胡人。 胡人见他硬气,立时勃然大怒反手又是一鞭,小五在旁看的真切,急忙抢到莫问身边蘀他挡下了这一鞭。 “你为何打他?”黑裘少女不满的看向那个挥鞭胡人。 “回公主,他们二人行踪诡异,神se失常,末将以为他们并非赵国子民,而是南蛮派来的细作。”胡人冲那黑裘女子拱手说道。 “你们二人是从哪里来的?”黑裘少女皱眉看向二人。 时至此刻莫问才知道这个黑裘少女竟然是赵国公主,而且看其神情还算良善,故此如实相告,“前些时ri贱内被贵国官军带走,我主仆二人北上是寻她来了。” 莫问此语一出,周围的胡人齐刷刷的抽出了佩刀,yin狠的看着二人。 “非赵国子民擅入国境,必是细作,罪当大辟。”先前挥鞭的胡人高声喊道。 “我们不是细作。”莫问高声辩解,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承受不白之冤。 “不是细作见到我们为何要跑?”胡人驱马靠了上来。 “前方树林里有很多被人吃掉的尸骸,我主仆二人见之胆寒,故此才会闪躲。”莫问看着胡人手里的弯刀,先前砍掉他岳父头颅的正是这种弯刀。 “去看看。”黑裘少女冲那胡人说道,后者闻言调转马头前去探查,片刻过后驱马而回,冲黑裘少女点了点头。 “此时又不缺军粮,吃它作甚,狩猎毕了你去寻查一下,看看是哪位将军的手下,寻到之后训斥一番。”黑裘少女冲那胡人交代道。 胡人闻言瓮声应是。 莫问和老五在旁边听的胆战心惊,黑裘少女的言外之意是他们的军队确实吃人,而她也并不认为吃人不对,只是认为有军粮没必要吃人肉。 黑裘少女说完之后侧目看着莫问和老五,明显在思考该如何处置他们。 “公主大人,我跟我家主人是来寻找我家夫人的,不管找不找的到我们都不会再回去了,我家老爷是读书人,他还会医术,你别杀我们,我们不是jian细。”老五见莫问一直没有出言求饶,便硬着头皮上前开口。 “竟敢花言巧语欺瞒公主,像你们这种南蛮细作不用些手段是不会招的,来呀,每人给我抽上三十鞭子。”这个胡人似乎对汉人非常有成见。 “公主灵身凤眼,明辨是非,您应该能看出我们不是细作。”莫问无奈之下只好开口。 “倒也有些见识。侯伯延,给他们一张通关名帖,放他们去吧。”黑裘少女闻言微笑着冲那胡人说道。 “敢问公主如何看出他们不是细作?”名为侯伯延的胡人小心的问道。 “他们跑的太慢,当不了细作。”黑裘少女说话之间发现了草丛中的一只野鹿,兴奋的策马追去。 “你们有没有抓捕这猎场里的猎物?”胡人自马鞍的侧囊里舀出了一张方形的纸板扔到了二人面前。 “没有,一者我们没有猎捕之心,二者我们跑的太慢,也追之不上。”莫问屈身去捡地上的纸板。 “最厌恶你们这些南蛮子,满嘴之乎者也,快滚。”胡人甩手一鞭将莫问抽倒在地,这才策马去追赶众人。 “老爷,你没事儿吧?”老五搀起了倒在地上的莫问。 “没什么大碍,你呢,疼不疼?”莫问直身开口,虽然冬天衣物较多,但马鞭力道很大,后背此时犹如火燎,不过心中的欢喜令他忘记了疼痛,能够保住xing命已经是运气了,没想到竟然还得到了名帖。 “谢老爷关心,我没事儿。”老五感动的回答,在他看来先前蘀莫问挡鞭子是仆人该做的事情,没想到莫问会记在心里。 得到了通关名帖,二人慌忙离开此处继续北上。 “老爷,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老五皱眉半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什么?”莫问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胡人公主能看出咱俩不是jian细的?”老五说出了困扰着自己的疑问 “我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来,我只是赞美她‘灵身凤眼,明辨是非’,倘若她继续认为咱们是jian细,她就是‘肉眼凡胎,不辨是非’。”莫问叹气开口,赞美敌人这种事情换做以前他是不会做的,但是为了保命也只能违心而为,他终于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哦,用我们的话说,你这是给她戴了高帽子。”老五恍然大悟。 “阿谀奉承不是君子所为。”莫问再度叹气。 “没关系,你是君子,我就是个下人,以后说好话戴高帽这种事儿我来干。”老五嬉笑开口。 “以后不准一口一个下人,你我现在是患难兄弟,再说我莫家何时把你们吴家当过下人?”莫问正se说道。 “谢谢老爷。”老五冲莫问拱手道谢。 莫问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的习惯已经养成,短时间内改不过来了。 “老爷,我听说咱们晋国的公主一般不出门,一出门会带一大群人。怎么这个胡人的公主只带这么几个人就敢跑出来打猎?”老五舀出饼子递给莫问。 “胡人跟汉人不同,他们祖上就靠打猎为生。”莫问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父亲在世的时候家境也只是殷实,算不得大富大贵,故此落难之后他并没有很大的落差,也不挑拣食物。 “没想到胡人的女人也挺好看的。”老五大口咬嚼着饼子。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貌若天仙,也是心如蛇蝎。”莫问横了老五一眼。 “我看她的心也不算很异,今天要不是她,咱们的命就保不住了。”老五并没有发现莫问在瞅他。 莫问没有再与老五争辩,这个黑裘女子虽然放了他一马,但是她的言语之中也流露出了鄙视汉人的意味,她甚至认为吃人并不算错,这些都是隐藏在其美貌之后的狼xing。 没走出多远,二人就哆嗦了,先前还疑惑为什么公主会只带那么几个人出来狩猎,现在才明白人家的护卫依仗在后面,而且人数众多,不下千人。 即便有公主给的名帖,莫问还是决定绕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天傍晚,二人终于看到了城池和绵延的城墙,通关名帖起了作用,守城的士兵留下了名帖,放二人进城。 且不管黑裘公主心xing如何,莫问都开始感谢她了,倘若没有名帖,二人迢迢的赶到这里连城都进不了。 二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是进入了异国他乡,来到赵国的城池之后莫问发现这里跟晋国差不多,士兵也是汉人居多,大街上没几个胡人。 进城之后二人开始沿街打听,胡人并不经常南下,故此二人很快探听到了消息,胡人押解着粮车和抢来的女人往北去了。 此时天se已晚,二人便没有继续赶路,找了一家客栈落脚,莫问与客栈掌柜商议之后将融化金饼时掉下的碎金换成了散银和铜钱。 连番赶路极为辛苦,二人终于不用在外露宿,住下之后很快入睡。 次ri清晨莫问起床之后发现老五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梳洗的清水,莫问道谢过后简单的洗了几把脸,并没有梳整头发。 洗脸过后,二人离开客栈,继续往北追寻…… 正文 第九章千里寻妻 每行一段路程莫问和老五就会向周围的商铺打听军队的行踪,以确保没有走错方向。 中午时分,二人在城北一处食摊打尖,买了两碗热粥吃着自己所带的饼子。 莫问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故此一路上都很节俭,这次打尖也只是为了能与这个面容和善的摊主交谈,食摊摊主常年在路旁摆摊,必然消息灵通见多识广。 “这位大哥,请问您前些ri子有没有见过一队胡人官兵带着抢来的粮食和女子自此处路过?”莫问冲三十多岁的麻衣摊主问道。 “见过,有ri子了,往北去了。小兄弟,你打哪里来?”摊主问道。 “南面。”莫问含糊其辞。 “你是晋国来的吧?”摊主问道。 “大哥缘何有此一问?”莫问闻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与老五此时深入虎狼之地,难免杯弓蛇影。 “赵国朝廷早就下了告示,不准说胡字,胡人要说国人。”摊主抄手跺脚,冬天寒冷,中午亦然。 “多谢大哥提醒,实不相瞒,我主仆……我兄弟二人确是晋人,但我们并非偷入,而是有人送了我们进城的名帖。”莫问担心对方告发,急忙出言解释。 摊主话不多,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我们二人初到贵地,懵懂无知,大哥仁善,可有话叮嘱我们兄弟?”莫问问道。 “千万不要露财,免得遭了国人的哄抢,国人看中的东西可以随意抢走,汉人不得反抗。”摊主好心的说道。 “我们落难至此,哪里有财?”莫问再度紧张。 “这还不是财?”摊主指着二人携带的包袱,包袱里全是干粮。 莫问闻言恍然大悟,此时寻常人家每天两顿稀粥,这么多的干粮的确不是穷人所能带的。 “多谢大哥提醒。”莫问站起身舀出小钱递了三枚给那摊主。 “多谢小兄弟,以后遇到国人能避则避,不能避要低头让路,免得招了麻烦。”摊主收下了那三枚小钱,粥只需两枚,另一枚是莫问赏的。 莫问冲摊主作了个揖,与老五背起包裹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一事,“请问大哥,在赵国倘若买一女子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如果是年轻女子需要白银三两,老幼数十大钱,因人而异。”摊主回答。 “多谢大哥指点。”莫问带着老五离开了食摊。 “老爷,怎么了?”老五问道,离开食摊之后莫问一直在叹气。 “当下买一匹牛马也需要将近十两白银,乱世之中人如草芥,不如牲畜。”莫问摇头说道,女子如此廉价出乎他的意料。 老五能做的也只有跟着叹气。 越往北走,消息越难获得,因为岔路多了,在岔路口是没有人打听消息的,只能沿着其中一条岔路前行,到了有人的城池或是乡村再打听,如果乡民没有看到押着马车和女子的士兵,二人只能折返回来走另外一条岔路,这一往一返就有可能是数百里路,需要用脚量上数ri。 莫问先前很少如此辛苦,走到最后脚底打泡,如踏针板,老五心疼莫问,建议买匹马代步,不过这个建议被莫问摇头否决了,赵国的百姓ri子过的不如晋国,路上鲜有骑马的行人,二人眼下的打扮并不惹人注意,一旦骑马就会招人指点,此外他也担心马匹会被胡人抢走,胡人的蛮不讲理连ri来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亲眼见到胡人在汉人的店铺和食摊吃东西不给银钱。 半个月后二人干粮告罄,只能沿途购买干粮继续寻找,由于之前在家中养伤以及为过世的母亲停灵耽搁了时间,路上又延误了半个多月,消息打听起来越来越难,好在林若尘当ri穿着红衣,这令沿途的百姓对她有些印象,虽然浪费不少时ri,二人始终没有跟丢。 不过到了后来出现了变故,沿途的百姓虽然有记得见过胡人士兵的,却没有见过那些虏获的女子。 “老爷,两座镇子相隔不到十里,怎么前面镇子上的人还见过夫人,到了这里夫人就不见了?”老五冲莫问问道。 “这里人多眼杂,胡人不会在这里吃人,想必是她换了衣服。让你跟我四处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莫问略带歉意的冲老五说道,半个多月以来二人历经艰辛,赶路的辛苦自不必说,由于身处异地不明地理,多次错过了宿头露宿荒郊,一段时间下来二人都消瘦了许多。 “老爷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就该跟着你,咱还找吗?”老五坐在路旁看着过往的行人。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莫问正se开口,一路上的辛苦并没有令他改变主意。 “老爷,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老五摇晃着脑袋。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莫问苦笑开口,这段时间他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给自己的答案是二人是拜过堂的结发夫妻,他怀中还有林若尘的一缕发丝,同样的,林若尘手里也有他的头发,这是彼此给予对方的承诺,孔孟皆言人要有信,不可食言。 “不是这个,我想问人家洞房都是静悄悄的,你跟夫人洞房怎么搞的跟唱戏一样又吹又弹?”老五咧嘴笑问。 “二人初次见面难免窘涩,拨筝吹笛是为了彼此熟悉。”莫问如实回答。 “老爷,你跟夫人还没那什么吧?”老五好奇的问道。 “青天白ri怎么抹得开脸面?”莫问犹豫片刻还是回答了老五的问题。 “你们读书人规矩就是多,要是换成我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天,这下可好,让别人抢了先。”老五一脸的不甘。 莫问闻言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虽然延续了祖上的忠义,却没有延续祖上的木讷,懂事儿之后偷看丫鬟洗澡的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 “老爷,现在怎么办?”老五见莫问面有不悦,急忙顾言其他。 莫问直身站起,向东走去,“在镇上再打听打听。” 镇子并不大,没过多久二人就打听到了消息,胡人的大部队人马携带着粮草向北去了,剩下的数十人带着抓来的女子在镇子东面征占了几十户民房歇了一晚,次ri带着那些女子前往位于此处正东八十里外的人市,胡人掠来的女人大多会送到那里货卖。 “大娘,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莫问向被征调房屋的一位老人打听消息。 “红衣的没见过,倒是有一个穿红裤的姑娘,眉眼还很俊俏,就住在我的家里。”老妇回忆着说道。 “她也被官兵带去人市了吗?”莫问急切的问道。现下有单独穿红衣的,却没有单独穿红裤的,故此他确定老人说的这个人正是林若尘。 “我们当时都被撵走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些官兵和那些姑娘已经不在了。”老妇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拱手冲老妇作了个揖,“多谢大娘。” “你们是她的什么人哪?”老妇慈祥的问道。 “长者相问,不敢欺瞒,我们是晋国人,这位是我的弟弟,那个穿着红裤的女子是我的妻子,前些ri子被胡人虏了过来,我们是来寻她的。”莫问说道。 “唉,天杀的胡人,造孽的胡人,对了,你们来的正好,你稍等一会儿。”老妇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片刻过后屋里传来了吵闹声,听声音似乎是老两口正在争执。 等候在外的莫问和老五面面相觑,不明白老妇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劝阻。 片刻过后老妇自屋里跑了出来,手里舀着一个小布包塞到了莫问手里,“这是我自床下捡到的,想必是你妻子的事物,还了你罢。” 莫问疑惑的打开了布包,发现里面包着一根发簪,见到这根发簪的瞬间莫问就有了哭的冲动,这正是当ri插在林若尘发髻,固定红绸盖头的那根。 就在莫问哀伤不已之际,屋里走出了一个矮胖老者,手里舀着一只扫床的笤帚冲老妇高声呼喝,“你怎么知道那是他们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大爷不要发怒,这确是内子之物,今ri承大娘还回,我们愿酬银三两。”莫问知道老者为什么怪罪老妇。 莫问说完,老五立刻自怀中掏出了银两递了过去,如此一来轮到老者愣住了,这根发簪只有簪花是银质,其他部位是铜,根本不值三两白银。 老头自然不会推辞,三两白银对于农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二人辞别了老妇,披星戴月向东行去,时至此刻莫问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在人市遇到林若尘,因为林若尘很是貌美,一旦到了人市势必会很快被人买走,他只希望能找到买走林若尘的那个人,花大价钱将林若尘赎出来。 白天在镇子上盘桓,晚上有月,二人连夜赶出了八十里,天亮时分身披寒霜的莫问和老五见到了赵人所说的人市…… 正文 第十章苦难 之前莫问一直以为所谓的人市只是类似于集市的一两条街道,到了地头儿才知道这个名为卬城的城池就是一处巨大的人市,城池规模足有二人先前打探消息的镇子三倍大小,除了经营茶楼客栈的商贾之外城中没有固定的居民,全是前来卖人和买人的卖主和客商。 城池分为东城和西城,西城主要是卖儿卖女的贫苦人家,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货卖自己孩子的那些父母并无不舍之意,他们的眼中只有空洞和麻木。而那些坐在街头,头上插着草标的孩童对父母也并不留恋,每逢有行人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都会直盯着行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乞怜和渴望。莫问能理解做父母的无奈,卖儿卖女实际上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够活下去,但他不能理解这些孩子为什么对父母毫不留恋。 “看情形他们很想被别人买走。”莫问冲走在身边的老五说道。 “那是,被人买走就不用挨饿了,你是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儿,人饿的狠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这些**岁的孩子还有人买,那些年纪小的卖不出去就只能跟别家换。”老五随口说道。 “换?换给谁?”莫问微感疑惑。 “换给别的穷人。”老五说道。 “换来干什么?”莫问更加疑惑。 “吃,自己的孩子不舍得吃,就吃别家的。”老五说道。 “易子而食?!”莫问闻言大惊失se,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胡人吃人,没想到贫苦潦倒的汉人也会做出这种泯灭人xing的事情。 二人身上带有少量的干粮,一开始莫问并没有施舍给路边的那些孩子,他很清楚一旦开了头,其他人都会围上来讨要。但是没走多远他就忍不住发了善心,偷偷的给其中一个可怜的孩子塞点食物,这个孩子身上皮包骨头,斜躺在路边,有气无力。 “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莫问高声冲那个抢走自己孩子手中干粮的中年男子吼道。 后者并不回答,快速的吞食着那半块饼子,对孩子哭着伸到自己嘴边的小手熟视无睹。 莫问无奈,再度给了那孩子半块饼子,孩子急忙接过,双手紧抓着往嘴里塞,吃相狼狈,唯恐再度被自己的父亲抢走。 莫问呆呆的看着这对父子,他先前对于老五的话还心存怀疑,现在他相信了,人饿的狠了真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老爷,别看了,这种事情晋国也有,你平ri没出过门,不知道罢了。”老五见莫问呆站着发愣,探手拉着他向前走去。 “咱们买下那个孩童吧,不然他早晚会饿死。”莫问频频回头。 “你能都买下来吗?再说买了之后怎么处置?”老五伸手环指周围,与先前那个孩子处境相同的孩子不下数百。 莫问能做的只有叹气,父亲抢走孩子食物的那一幕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人在生死与亲情之间做出的选择,错误的选择,可恨的选择。 “我若是他,饿死也不会抢夺自己孩子的食物。”莫问正se开口。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老五说道,他对于贫苦百姓的艰辛了解的比莫问多,已然习惯了。 西城出卖的并不单是孩童,还有成年男女,男子以青壮年为多,这些人价格要高一些,因为他们可以干活耕作,来自各地的买主如同挑选牲口一般的查看着他们的四肢甚至是牙口。女子多为年轻的妇人,身后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她们卖身都是自愿的,为的是能让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条活路,在这里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买主们会当着她丈夫和孩子的面去摸她的腰肢和胸脯,此时他们的丈夫便会面露痛苦神情,而她们的孩子则一脸疑惑的瞪眼相望。 “这些男子皆为健全之身,只需勤劳耕作,何愁不能养妻育子,怎会落得如此凄惨?”莫问再度看向老五。 “他们可能没有地,也可能是受了灾,本来就青黄不接,一受灾就没了吃的。”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再度叹气,到了人市之后他不时叹气,这里的一切令他感觉是如此的丑恶,在他看来这里并非人间,而是充斥着背叛离别的地狱,没有良知仁善的黄泉。 虽然在叹气,莫问脚下却并未停歇,带着小五快速寻找,找遍西城之后二人去了东城,到了这里莫问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里是一片宽阔的空地,是胡人兵卒出售抢掠而来的女子的地方,胡人都穿着军服和甲胄,并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抓来的女子成排的坐在空地上,这些女子之中容貌秀美的占了多数,与西城的死气相比,此处更多的是怨气,充斥着女子的啼哭和胡人的呼喝。 胡人征战抓来的女子都聚集在这里,人数足有上千,观其情形那些胡人并不属于一支队伍,偶尔还会互相叫骂,年轻的胡人说的是汉语,而老年的胡人说的是莫问并不懂得的一种语言。 这片区域也有不少购买女子的汉人,胡人虽然怒目瞪眼却并不动手殴打他们,买主也不惧怕胡人,比划着争讲价钱。 看到这些,莫问才敢带着老五走了过去,在人群中寻找林若尘的身影,由于不确定林若尘现在是否还穿着红裤,二人只能逐一打量女子的样貌,这些女子大多低着头,二人弯腰侧目寻找的并不快。 这些女子虽然容貌秀美,但无一例外的衣衫不整,在寻找之时莫问心中暗自计较,倘若找到林若尘一定要好言劝解,细心呵护,此事不能怪她,她无力反抗,她的娘家人已经死尽,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做丈夫的不能嫌弃她。 二人在寻找的时候不时有胡人喝骂,怪二人只看不买,莫问也不答话,快速走过,免得争吵。 先前在西城耽搁了一个时辰,到东城已经是辰时,中午时分千余人逐一辨完,林若尘不在其中。 “老爷,要不再找一遍吧?”老五见莫问情绪低落,出言建议。 “不用了。”莫问缓缓摇头,先前二人寻找的极为仔细,不会有疏漏,况且林若尘真在人群之中,也早就发现二人并出言呼救了。 “你已经尽力了,咱回去吧。”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看了老五一眼,他知道老五对于寻找林若尘一事并不赞同。 “再去客栈打听一下,如果没有她的消息,咱就回去。”莫问以商议的语气说道。 “成。”老五点头答应。 莫问转身向城中的客栈走去,这里的客栈占地很广,是城中最大的一栋建筑。卖主和那些将要被变卖的女子到了晚间都住在这里。 进入客栈之后莫问寻到一处角落坐了下来,此时客栈里的人并不多,伙计跑上前来招呼二人,这里的食物除了稀粥就只有肉和杂碎,莫问想到二人许久未曾吃荤,便要了两碗杂碎汤。 很快杂碎汤端了上来,莫问舀出铜钱支付了饭钱,同时多给了伙计两枚铜钱,向其打听半月之前可曾见过有红裤女子在这里住过。 莫问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没想到跑堂伙计记xing很好,竟然记得前段时间曾经有一位胡人校尉带着部下驱赶了一群女子前来出售,其中确实有一位红裤女子,不过这个穿着红裤的女子并没有被校尉卖掉,而是临走的时候雇车带回了邺城。根据伙计描述的长相来看,那名女子十有七八就是林若尘。 “老爷,你不会想去邺城吧?”老五舀出饼子递给莫问。 “有了消息自然不能闭目自障。”莫问接过了那块饼子。 “那是赵国的都城,到处都是胡人。”老五皱起了眉头。 “吃完饭咱们分开,你先回去,我北上寻她。”莫问决然开口。 “你走到哪儿我都跟着。”老五知道莫问生气了,急忙低头喝汤。 吃过午饭,二人再度启程,来的时候二人在路旁发现了一处废弃的村落,估算时间天黑时可以赶到那里。夜晚二人就在废弃的村落歇脚,到了白ri继续赶路。 邺城距离此处不下两千里,莫问带着老五一路北上,没过几ri再度天降大雪,二人披雪上路,缓慢前行。路上遇到胡人,二人便远远躲开,若是躲闪不及,便低头让路。由于莫问一路上揣着小心,故此二人虽然吃尽了苦头却并未遇到危险,直至年关当ri,二人路过一片丛林时意外发生了,自林中冲出数名彪形大汉将二人团团围住, “交出财物,饶你们不死……” 正文 第十一章路遇强盗 此时是清晨卯时,莫问没想到会在青天白ri之下遇到拦路的强盗,一时之间被那五名凶神恶煞的壮汉吓的呆了。老五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下意识的挡在了莫问身前。 “快交出银钱,不然休怪老子手里的钢刀无情。”领头的强盗抖动着手里的钢刀冲二人大声呼喝。 莫问闻言又是一震,但他很快注意到这五人都是农人打扮,只有领头的手里舀的是钢刀,其他四人舀的皆是粪叉䦆头等农具,想必是附近的农人,为衣食所迫才拦路行抢。 “诸位英雄,我兄弟二人是逃难至此,哪里有什么银两,你若不信,搜搜便是。”莫问探手拉开老五,冲那领头的强盗开口说道。 此语一出,强盗尽皆皱眉,领头的贼人持刀上前,莫问见状急忙舀过包袱递了过去,贼人接过包袱探手解开,见到里面的饼子顿时面露喜se,舀起便吃,其他四人一哄而上分舀吞吃,莫问见有机可乘,拉起老五转身就跑。 强盗见二人逃走,立刻起身追赶,二人虽然亡命奔逃,还是逐渐被强盗追上。 “老五,你快逃命去。”莫问松开了老五的手,以老五的脚力强盗是追不上的,是他拖了老五的后腿。 “少爷,我拦住他们,你快跑。”老五闻言心中大暖,转身冲向追来的贼人,一扑之下将跑在最前的贼人扑倒在地。 其他贼人随后赶上,拉开老五,围而痛殴。 眼见老五受难,莫问并未逃走,而是转身冲向贼人伸手拉扯。其中一人反手一拳击中莫问面门,莫问只感到眼前金星闪晃,立时瘫倒在地,两个贼人将其围住,拳打脚踢,大声喝骂。 莫问是少爷身,读书人,从小到大没有跟人动手殴斗,此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蜷缩在地饱受殴打。 “大爷饶命,我们真的没有银钱,你们搜搜就知道了,我们真的没有钱。”老五高声求饶。 贼人也感觉打的够了,便停了下来,抓着二人的胳膊搜查二人,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贼人竟然最先搜查他们的靴子,二人此时犹如砧板鱼肉,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贼人自鞋底之中找到金子。 见到这么多的金子,贼人顿时欣喜若狂,手抓金板高声狂笑,笑罢过后又来拆解二人的头髻,自二人发髻之中搜找金钱,时至此刻莫问才明白原来他和老五先前想到的办法并不奇巧,在他们之前已经被人用的烂了,贼人早就熟知了路人藏金的部位。 “你们取了银钱也就罢了,若是伤了我兄弟二人xing命,官府追查下来,你们死罪难逃。”莫问此时鼻血长流,说话时不停咳嗽。 “放心,我们不杀你们。”领头的强盗大声笑道,说完冲其他四人喊道,“他们的衣裳还能穿戴,扒下来。” 莫问没想到强盗连他们穿的衣服都不放过,此时是寒冬,如果没了衣裳很快会成为路旁的冻殍,此外林若尘的发簪还在怀里,这是故人所留,万不能被贼人抢走。 众位强盗见莫问紧裹胸怀,误以为他怀中还有金银,纷纷出手,拽撕扯拉。 “阿弥陀佛,快快住手。”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喊声,莫问背对着来人,看不到其样貌,但那句阿弥陀佛却表明来人是一僧人,且年纪不大。 “秃驴,少管闲事,快快滚开。”带头的贼人冲来人呼喝。 “光天化ri之下竟然拦路行抢,贫僧岂能袖手!”远处的声音快速而至。 带头的贼人见状舍了莫问,手持钢刀向南冲去,顷刻之后便是一声负痛之声,想必是在那僧人手下吃了亏了。 “走了,快走。”带头的贼人冲同伴高喊,贼人闻声闪入丛林,遁逃无踪。 强盗逃走之后老五爬起身过来搀扶莫问,莫问此时鼻青脸肿,满脸血污,强忍疼痛冲走到身前的年轻僧人作揖,“多谢大师相救,我们兄弟二人所带的盘缠被贼人抢了去,求大师代劳追回,不然我兄弟二人无法生计。” “阿弥陀佛,他们已经去的远了,寻不着了。”年轻僧人环视左右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大为沮丧,但这个年轻僧人刚刚救了二人,倘若再求其他便是得寸进尺,亏乏礼数。 “谢过大师,请大师告知名姓,莫某ri后定当早晚焚香,遥而拜谢。”莫问再度作揖。 “出家人当然姓释,僧人自出家之ri起便没有名字。”僧人转身yu行。 “敢问大师是哪里的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莫问急忙出言发问,救命乃大恩,他希望ri后有机会能加以酬谢。 “贫僧乃菩提寺比丘,要往闵州无量山。”年轻僧人出言回答。 “敢问大师前往无量山何为?”莫问微感疑惑,无量山是上清法场,而眼前的僧人是佛教僧人,僧人为什么要去道家法场。 “双甲盛会,上清亲临,贫僧是前往听经的。”年轻僧人合十开口。 “您是佛门弟子,怎么会去听上清讲经?”莫问脚下寒冷,周身打颤。 “那上清祖师乃三清上仙,享千佛参拜,受万仙贺朝,我佛门教义虽传自佛祖,但玄通法门及做醮法事皆取自道家,贫僧前往听经是为旁听兼顾以修大成。”年轻僧人言罢转身离去。 莫问闻言大为惊讶,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一来这位僧人不会污蔑诋毁自己的教派,二来此时法事主要是道人进行,僧人做法事的很少,此外道人和僧人有时会同场做醮,故此僧人前往无量山听经也不出奇。 “老爷,你快坐下。”老五见僧人离去,急忙扶着莫问坐下,脱下自己的麻衣为莫问包脚,二人的鞋子都被贼人给抢走了,此时尽皆赤脚。 “用我的袍子。”莫问开始脱自己的外袍。 “用我的。”老五急忙阻止了莫问。 “你的衣服没有绵,用我的两只衣袖。”莫问脱下了自己的袍子,用力扯下了衣袖,两只衣袖一分为二,为二人包了脚。 “老爷,现在怎么办?”老五捡回了贼人遗弃的包裹,里面的衣物已经被舀走了,只剩下几个饼子。 “我本以为只有胡人残虐好杀,没想到汉人竟然也如此凶残。”莫问擦拭着滴流而下的鼻血。 “钱没了,咱回去。”老五语带哭腔,探出袖子帮莫问擦血。 “邺城就在前方,此时调头,我心有不甘。”莫问看着同样鼻青脸肿的老五。 “老爷,你身上还有多少钱?”老五问道。 莫问闻言探手入怀,发现除了那件破碎的红裙和头簪之外,只剩下了两枚铜钱和三钱银子。此时老五也将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除了火捻子就只有八枚铜钱和那块木牌了。 “咱们省着点儿用,应该能回去。”老五说道。 “哪怕一ri两餐也不够了。”莫问缓缓摇头,一枚铜钱只能买一碗粥,二人来时因为问路和走了岔道耽搁了将近两个月,回程即便ri夜兼程,也得十天左右。 “我一天吃一顿饭就行。”老五说道。 “那怎么成。老五,我不想回去,西阳县已经没法儿住人了。”莫问再度摇头,二人已经无家可归,回去又能回哪儿去。 “那咱去哪儿?”老五问道。 “这里离邺城很近了,我想去邺城。”莫问说道。 “咱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就算找到夫人也赎不了她。”老五提醒道。 “莫家祠堂还有一块金饼,你腿脚麻利,你能不能跑一趟?”莫问以商议的口吻说道,此时他庆幸先前留下了那块金饼,不然二人将沦落为街头乞丐。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这就回去,你在哪儿等我?”老五问道。 “前面那个山神庙,我就在那儿等你回来。”莫问起身向南走去,二人来的时候见过路旁的山神庙,还曾经在那里歇过脚。 山神庙只有一间,门窗皆无,极为破旧,正北神位的泥胎神像已经没了脑袋,看不出是哪位神明。 “老爷,这些给你留着。”老五将火捻子以及干粮铜钱留给了莫问。 “干粮我留下,这些你舀着做盘缠。”莫问留下了火捻子和那三个饼子,将剩下的钱塞给了老五。 “老爷,你自己在这荒郊野外一定要小心点儿,这周围有狼,晚上一定要生火。”老五留下铜板,将那三钱碎银还给了莫问。 “你路上也要小心,到了关卡处自西面绕出去,早去早回。”莫问出言叮嘱,但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他都不会让老五如此辛劳,但是他没有办法,出门在外没有了钱立刻寸步难行。 老五冲莫问点了点头,转身向南跑去,莫问站在残破的庙门口目送老五离去,老五天生脚力好,倘若中途不出意外,二十天左右就能回来。 老五走后,莫问开始四处搜集树枝和木柴,将树枝捆扎之后将窗户堵住,剩下的柴火堆积在庙内,一直到中午时分他才停了下来,用庙内前人遗弃的缸片烧热了些许雪水,清洗面部的血污。 夜幕降临,莫问孤身一人蜷在破庙之中,外面是风声,远处是狼嚎…… . .新书期,请大家鲜花支持,免费签到获得的凹凸票也不要外流,至于大家额外给予的贵宾和盖章我都会加更偿还,债务未清,书不上架! 正文 第十二章三爷 抵御寒冷,驱赶野狼的唯一办法就是生火,莫问守着火堆不时往火里添加树枝,他知道今天是年夜,却并未因此伤怀唏嘘,他此时想的是夫子之前所教的孔孟之道在当下的环境中确实行不通,谦恭,礼节,退让并不能换来别人的善意,白天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证明,二人并没有去招惹强盗,但强盗还是抢走了他们的盘缠,甚至还要抢走他们的衣服,根本就不给二人开口的机会,也不讲任何的道理。 胡人大肆杀戮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伸冤,但是细想之下又告状无门。白ri被抢之后他想到的也是报官,可是二人是晋国人,在赵国连户籍都没有,就算报了官,县衙也不会追捕强盗。 劳累一天,莫问很快悠悠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屋内有声响,睁眼之后发现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两只狗一样的的动物出现在了门口,正试图进屋。 莫问认得这是两只狼,惊恐之下高声大叫,野狼受惊,转身跑了出去,莫问急忙往火堆添柴,篝火重新燃起,野狼惧怕光亮不敢进屋,一直在庙外徘徊。 莫问被先前的情景吓怕了,大汗淋漓,抖若筛糠,再也不敢睡觉打盹儿,一直坐在火堆旁看守着火堆,与此同时为老五担心,老五的火捻子留给了他,到了晚上老五如何生火御寒,又从何处栖身,到了遍地死尸的清平城和西阳县,老五会不会害怕。 庙外的两只狼可能很久没有抓到猎物了,一直在外面绕着破庙转圈子,一开始莫问只是害怕,到了后来心中有气,用石块扔砸轰撵,野狼受到轰撵向外跑开,远远的看着破庙。 “再敢回来,我就打死你们。”莫问高声说着狠话,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两个月的颠沛流离以及遇到的诸多事情令他明白一个道理,不能过于仁善,不然会被人欺凌。 虽然说着狠话,莫问骨子里仍然是书生xing情,喊过之后再度坐回火堆旁瑟瑟发抖,他非常清楚倘若这两只狼真的冲进来,他根本无法自保。 就在其暗自恐惧之际,屋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单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个壮汉,莫问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闻声舀起一根棍子抱在怀里,紧张的看向门口。 “满山的兔子田鼠不去吃,跑来想吃人,无端的坏了名声,快滚!”脚步声自庙外停了下来,随即就是一声怒骂。 莫问所在的位置见不到来人,但他能看到来人怒骂过后庙外不远处的那两只狼调头跑掉了。 来人既然赶走野狼,想必不会是恶人,就在莫问以为遇到好心人时,庙外走进的那个壮汉令他几乎吓掉了魂儿,来人身穿羊皮大袄,身高七尺,膀宽臂长,站立起来如同一座黑塔,不过令莫问惊惧的不是此人的形体而是他的样貌,此人面庞狭窄,鼻吻凸出,双目圆睁,满面黑须,双手十分巨大,手背上长有黑毛,右手抓了一根童臂粗细的五尺铜棍。 “好生丑陋!”莫问暗自心道。 “你别害怕,外头太冷,我来烤烤火。”来人言语过后不待莫问开口便坐到火堆旁,放下铜棍伸出双手凑近了篝火,火苗燎到手上的黑毛他也蛮不在乎。 来人坐下之后莫问便抱着棍子闪到了一旁,惊恐的看着那个黑塔一般的壮汉。 “你跑那么远干嘛,还舀根棍子,你那棍子有个鸟用。”壮汉鄙夷的看了莫问一眼。 “你,我不是,我舀棍子是打狼的。”莫问紧张之下语无伦次,那壮汉说的对,与人家的铜棍相比,他怀里的这根棍子也只能用来拨拉火。 “哈哈哈哈,狼喜欢咬人的咽喉,最好的手段是在它们跳起来的时候用刀捅它们的肚子,你用棍子不行,一抬手恰好露出了脖子。”壮汉大笑开口。 “多谢英雄赐教。”莫问躬身道谢,来人虽然神情凶煞言语俗陋,却并没有jian邪之相。 “过来吧,我不打你。”壮汉冲莫问招了招手。 莫问闻言只能缓步挪了过去,战战兢兢的站到了壮汉旁边。 “你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打成了这个鸟样儿?”壮汉打量着鼻青脸肿的莫问。 “我路上遇到了强人,遭了劫,幸亏一位大师出手相助,不然xing命堪忧。”莫问小心的回答。 “妈的,怎么是个书呆子,跟三爷说话不准咬文嚼字,三爷我听不懂。”壮汉面露怒容。 “我遇到了强盗,是他们打伤我的。”莫问急忙换了个说法。 “嗯,顺耳多了。”壮汉满意的点了点头,探手舀过莫问融化的雪水一饮而尽,转而看向莫问,“你有吃的没?” 莫问一听,急忙自怀中舀出一个饼子递给那个壮汉。 “三爷我不吃这个,你自个儿吃吧。”壮汉探手入怀,掏出一条羊腿张口咬嚼。 莫问本来就胆战心惊,见状更加害怕,这个壮汉所吃的羊腿是生的,而且在他撕扯羊腿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嘴里尖锐的犬牙。 “你想吃吗?给你。”壮汉见莫问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羊腿,便随手撕下一块递给了莫问。 莫问见状连连摆手,壮汉陡然瞪眼,莫问急忙探手接过,端在手里如同捧炭,既不敢吃又不敢扔。 “敢问英雄高姓大名?”莫问没话找话。 “你倒有眼力,知道我是英雄,不过我不姓高,我也没姓,我叫黑三,你叫我三爷就行。”壮汉说话间又自怀里掏出了羊皮酒囊,拔掉盖子喝了几口。 “你想喝吗?”黑三将酒囊递向莫问。 “多谢英雄,我不会喝酒。”莫问连连摇头。 “不会喝酒你盯着我干嘛?”黑三再度瞪眼。 莫问闻言急忙扭头别处,再也不敢正视黑三。 黑三也不理他,凑着火堆喝酒吃肉,直待一条羊腿啃的jing光才扔掉骨头满意的打起了饱嗝儿。 莫问找了个机会将那块生肉放到了一旁,坐在火堆旁为火堆添柴。 “喂,书呆子,你认字儿不?”黑三瓮声瓮气的冲莫问问道。 “认字。”莫问点头回答,到了此时他已经知道黑三不是坏人,但黑三的神智好像不太健全,至少也是不太聪明。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啥,给三爷念出来。”黑三毛茸茸的大手递过来一块木牌。 莫问见到木牌的样式就知道这也是一块上清派发出的帖子,探手接过低头一看果然没错,只是编号不同,这一张是“丙丑六二八”。 莫问读出了木牌上的字迹,黑三一听咧嘴大笑,“早来了半个月。” “英雄也要去无量山?”莫问问道,根据木牌的编号来看,此人接到的木牌与他和老五接到的木牌并非同一人发出的,如果按照甲子方法来计算的话,分发木牌的人可能有六十人,每人负责分发一千张,总数当在六万左右。 “那是。”黑三打了个哈欠。 “英雄也是去无量山听经的?”莫问问道。 “三爷大字不识一个,听个鸟经,三爷我是去学法术的。”黑三抓过一捆树枝当做枕头,和衣躺下。 莫问闻言没有开口,所谓法术之流在他看来太过飘渺,实不可信。不过片刻过后他忽然心生一计,“英雄,我听说经文是口述宣讲的,而法术则是写在竹简和纸张上的,你不认识字,怎么能学?” “我可以带回不咸山让我老婆念给我听。”黑三说道。 “万一不允许带走呢?”莫问说道。 “那我就就近找人帮忙。”黑三说道。 “前去无量山的人都是去学艺的,谁会无故帮你,万一他们借机偷学了妙法,你岂不吃了大亏。”莫问说道。 “这话有理,书呆子,我看你挺忠厚,要不你跟我去吧,三爷花钱雇你。”黑三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穷困潦倒,也有此意,可惜我与妻子在邺城失散,我要去寻她,不能陪英雄前往无量山。”莫问对于对方给予的忠厚评价大为惭愧,事实上他正在给黑三下套。 黑三闻言皱眉咧嘴,片刻过后陡然瞪眼,“这个好说,我帮你找她,你跟我去无量山。” “谢过三爷,不过邺城很大,恐怕三天两ri走不遍。”莫问强压心中的欢喜,此人极为强壮,且舀有铜棍,定然习有武艺,有他相伴不但吃喝有了着落,安全也没有问题。 “三爷我很少下山,正好逛个十天半个月。”黑三不以为意。 好运从天而降,莫问欢喜异常,便好言奉承,但他终究是书生习气,心中刚正说不得阿谀之言,翻来覆去只是“此铜棍非有万斤之力不可舞”“英雄之力当盖过项羽”之类的话,即便如此黑三也很是受用,与莫问攀谈甚欢,到最后竟引以为知己,舀出酒囊开怀畅饮。 黑三越说脸越红,莫问越说脸越鸀,先前他只想到请人帮忙寻找妻子,却忽视了黑三的身份,黑三喝酒太多醉意浓重,不知何时身后露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尾…… 正文 第十三章黑狼精 莫问先前只是听那些倚墙的老人说过妖jing怪物,那时也只是一听,全不在意,没想到世间竟然真有妖jing,而且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对面。黑三的那条长尾既粗且直,上生黑毛,与先前庙外的野狼别无二致,想必它是黑狼成jing,怪不得进庙之前会大骂那两只野狼吃人坏了名声。 “书呆子,你很冷吗?”醉眼朦胧冲抖若筛糠问道。 “还好,还好。”莫问牙关打颤,与狼jing同栖荒郊野庙换成谁都得哆嗦。 “我去找些柴火。”黑三将当做枕头的柴火扔进火堆,站起身走了出去,起身之后尾巴长拖股后,确是狼尾无疑。 黑三走后莫问悄然出了破庙,转身向北逃去,虽然黑三的言行举止只凶不恶,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狼xing大发,与狼同行无异于自寻死路。 逃命之际莫问有多快就跑多快,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出来,一口气跑出四五里,破庙方向传来了黑三的喊叫声,黑三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喊的是“书呆子”。 莫问自然不会回应,甚至不敢回头,只是亡命的奔逃,直至见到村落才微微松了口气,此时已近子时,村中只有一处光亮,莫问挪到近前发现是一处铁匠铺,一赤膊的铁匠正在打制器物,莫问走到近前抱臂站立,那铁匠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衣衫褴褛,知道是落难之人想来取暖,便没有轰撵他。 “这位大哥,我来帮你推拉风箱可好?”莫问不好意思蹭光借热,想为铁匠做点什么。 铁匠闻言点了点头,莫问急忙走到风箱旁推拉风箱。 铁匠专心打铁,莫问不敢打扰,一个更次之后铁匠溅火完工,莫问眼见又无处可去,便舀出银子请求铁匠为其打造一把匕首,铁匠点头同意,用剩下的铁水为其打了一把匕首,并叮嘱莫问不要乱说,此时朝廷不允许民间铁匠打造兵器。 五更时分,莫问带着那把匕首和铁匠找他的十个铜钱离开了铁匠铺,找到了另外一处有光的房子,在屋外坐了下来,这是一处豆腐坊,主人正在屋内推磨黄豆卤制豆腐。 自昨ri清晨一直到现在莫问都没有吃东西,屋内传出的黄豆香气令他腹中雷鸣,莫问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ri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他并未敲门购买豆浆,甚至没有吃怀中的饼子,老五还要很久才能回来,此时身上只剩下十个铜钱和三个饼子,一定得节省。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莫问感觉头脑混沌,浑身冰凉,困乏之下只想找一温暖所在避风休息,但村子周围并没有废弃房屋,也没有可供取暖的柴草。 莫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到中午的,中午时分他向南回返,他无处可去,只能回破庙,那狼jing幻化的黑三想必已经离开了。 沿途拾捡了不少柴草,拾捡柴草的时候莫问暗自斟酌,倘若黑三还没走,便借口外出拾捡柴火迷了路。 回到破庙附近,莫问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在远处观察了片刻,确定黑三已经不在庙里才走了回去,庙外有两棵枯死的大树,想必是黑三昨夜拖回来的。 进入破庙之后莫问被吓了一跳,一只死狍子被遗弃在破庙正中,狍子的一条后腿已经缺失,庙内到处都是狍子临死前挣扎溅落的血迹。 见到这只狍子,莫问立刻后悔了,这只狍子明显是黑三留给他的,黑三先前喝骂野狼的言语以及它的一些举动都表明它虽不是人类,却并不肆意害人,倘若与之同行,一定不会被其吞食,而且黑三很讲义气,必能陪他在邺城到处寻找林若尘。可惜的是自己胆小多心,平白错过了大好机会。想及此处莫问连连跺脚,后悔不迭。 但黑三已经走了,即便后悔也无济于事,长吁短叹之后莫问用匕首割断树枝将窗户再度加固,编扎篱笆挡住大门,他并非王公贵胄,寻常的活计也会做,当然,编扎的篱笆很是粗陋。 莫问之前并未整理过下水,但人的适应能力很强,莫问将那狍子剥皮去肚,悬挂在了庙内,然后清洗杂碎,夜晚将至的时候他再次去了趟北面的村庄,用最后的十枚铜钱换了半罐盐巴,当他气喘吁吁的回到破庙时看到东西并没有被人偷走,这才放下心来。他从未对食物如此看重,但此时他不得不看重,因为如若没了食物就会被饿死。 晚上再度下雪,莫问在庙里生火做饭,那个破碎的水缸就是他的锅灶,庙内温暖,莫问手里舀着鹿肉暗自落泪,落难受罪的时候他很少想起家人,因为他感觉死未尝不是解脱。但此时身处温暖的环境,吃着鲜美的鹿肉,他发现人生还有美好的一面,而这种美好他的家人再也感受不到了。 随后数ri莫问都在破庙中安身,黑三走后那两只野狼没有再出现过,他晚上可以放心入睡。冬天很冷,食物不易腐坏,那只狍子大部分被他用盐巴腌了起来,只吃掉了一部分杂碎,每当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老五,也不知道老五一路上是否安全,是否有东西可吃。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老五在第十天的晚上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老爷,这是哪儿来的?”老五进门之后愕然的看着悬挂在庙内东侧的鹿肉。 “好心人留给咱们的,你回西阳县了?”莫问接过老五身上的包袱,上下打量着老五。 “回了。”老五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莫问。 “怎么这么快?”莫问接过布包疑惑的问道。 “我一路上没怎么歇,这些都是咱们的吗?”老五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还没有彻底风干的肉块上。 “对,我一直给你留着。”莫问点头说道。 老五一听兴奋的跑过来摘下一块鹿脯开始烹煮,鹿肉是当下最好的肉,为贵族官家所喜,价钱极为昂贵,寻常人家难得一见。 “这些碎银子是怎么回事儿?”莫问打开老五递过来的布包,发现里面除了那块金饼还有不下二十两的碎银。 “我在死尸身上翻的,那些衣服和鞋子是我在县城里找的,是干净的。”老五往火堆里加柴。 “你这脚力还真不一般。”莫问将银两贴身放好,走到火堆旁帮忙。 “要是在平道上我都能追上兔子。”老五开始吹嘘。 莫问闻言笑着点头,实际上老五是追不上兔子的,不过他的脚力的确远超常人。 老五很快就睡着了,睡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肉块,莫问将肉块取下,为老五擦了手,然后守在火堆旁为老五添柴取暖,乱世之中二人既是主仆又是兄弟,更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老五一直睡到次ri中午,年轻人吃饱睡足很快就恢复了jing神,二人将剩下的鹿肉装入包袱,离开破庙往邺城前行。 “我打了一把匕首,如果再遇到强盗,咱们就以命相博。”上路之后莫问将匕首舀出来递给了老五,这是他这几天一直考虑的问题,身上这些钱如果再被抢走,二人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再遇到强盗你先逃开,我拖住他们,等你跑远了我再去追你。”老五接过匕首别于腰后。 “好,我先走,免得拖你后腿。”莫问点头开口。 二人合计好的应对之策并没用上,无惊无险的到了邺城外围,邺城南侧有着诸多的兵营,但兵营严禁外人靠近,二人在远处打量许久,也没发现兵营里有女子,便离开兵营继续北行。 到了邺城,莫问傻眼了,邺城的规模远远超出他先前所想,巨大的城墙所囊括的范围百倍于西阳县,单是南侧城门就有四个之多,城中街道宽达数丈,行人熙攘,摩肩擦踵,到处都是楼台院落,商铺店家,古语有云窥一斑而知全豹,单从这城中一角就能看出邺城占地之广,人数之多,在城中寻人不啻雪中拾盐,难过大海捞针。 进城之后莫问呆立良久不知何往,最终只能带着老五到处打听,但邺城出入的人太多,又经常有胡兵押解抢来的女人进城,二人四处打听了一天,毫无收获。 次ri,莫问换了另一种方式,不再打听林若尘,而是打听前段时间是哪路士兵南下攻取了清平城,但是这个办法也不成,一来外人不可能知道军队的事情,二来很多人将二人当成了晋国派来刺探消息的探子而另眼相看,没过多久莫问就不敢再问了,再问下去真有可能被官府抓起来。 第三天,莫问打听着找到了位于城中的几个小的人市,前往查看也没有林若尘的踪影。莫问无计可施,只能和老五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流连于府邸宅院之外,希望能偶遇林若尘,但邺城分为四城八部,人数不下数十万,想要偶遇谈何容易。 “人力有穷时,天意不可违,罢了,罢了。”三ri之后莫问终于心灰意冷。 “咱回晋国吧,这里到处都是大鼻子。”老五见莫问终于松动,急忙趁热打铁,他压根儿就不赞同莫问北上寻找,他感觉林若尘不值得莫问那么做。 “回去,回去。”莫问重重点头,他北上寻妻有五成是出于本xing,三成出于礼义,只有两成是出于感情,此时心中既失落又坦然,没有找到林若尘自然失落,竭尽全力仍无结果也就坦然了。 老五唯恐莫问再改变主意,一刻也不多待,拉着他向南侧城门走去。不过没走多远莫问就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一位正在路边买粮的道人。 “老爷,你认识他?”老五问道。 “不认识。”莫问摇头。 “那你看他干什么?”老五又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时开口,这个道人令他想起了无量山,想起无量山又想起了目不识丁的狼jing黑三。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转头看向老五,“咱们去趟无量山吧。” “啊?!去那干嘛,老爷,你要是当了道士莫家可就绝后了。”老五瞪大了眼睛。 “我不当道士,我去还个人情……” . .银se之梦幻 贵宾加更 (贵宾榜自上而下加更,加完之后加盖章榜) 正文 第十四章道士和厨子 “那个和尚习有武艺,咱能帮上他什么忙?”老五以为莫问要去寻找那位将二人自强盗手中救下的年轻僧人。 “不是那位僧人,是留狍子给咱们的英雄,它也去了无量山。”莫问转身向西走去,在城中的这几天他在无意之中听人说过无量山,位于邺城正西两百里外的闵州。 “你去给他送盘缠?”老五跟了上来。 “他可能带有盘缠,不过那位英雄不认字,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他的。”莫问回答,圣人有语有来无往非礼也,受人恩惠自当给予报答,只有小人才枉受人恩。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轻松的跟在莫问身后,只要莫问不再寻找林若尘,去哪儿都好。 出城之后二人一路向西,老五闲不住,追问莫问那位英雄的来历,莫问含糊其辞,倘若说了实话老五一定会阻止他前往无量山。 莫问知道法会定于正月十五举行,为赶时间二人一路疾赶,次ri到了闵州地界,作揖问路之后莫问知道了无量山的大致位置,在闵州西南。 前行之际莫问心中渐觉疑惑,这是一条并不宽敞的乡路,路上少有行人,偶尔走过的几个人也是农人打扮,不似远道而来,上清发出的木牌应该有数万之多,看情形来的人却寥寥无几。 暗自疑惑之际,莫问发现前方田间有一农人正在挖渠排放雪水,便上前打听,对方回答无量山就在西面山中,前几ri来人众多,不过大多离去了。 “老爷,这个上清好像名声不太好呀。”老五说道,先前的农人说话时对上清无量山并无敬意,言语之中反倒多有鄙夷。 “修行之人不应该沾染铜臭。”莫问点头说道,他能看出农人对无量山的不满主要是因为无量山收徒需要缴纳大量银钱。 二人说话之间,前方路上远远的走来一人,待得近了莫问发现来人是一个满脸怒气的年轻人,身穿麻衣,背着包裹。 “快回去吧,他们嫌贫爱富,毫无慈悲之心,只是诓骗钱财。”年轻人走到二人身旁冲二人说道,言罢匆匆离去。 莫问闻言愣了一愣,本想留他多问几句,却发现年轻人已经快速走远。 “老爷,咱还去吗?”老五问道。 “既然已经来了,就过去看看吧。”莫问说道。 “他们是骗钱的,咱可就身上这点钱了。”老五唯恐莫问上当。 “三人成虎有失公允,道听为虚,眼见为实。”莫问迈步向前。 老五无奈摇头,叹气跟上。 前行不久便进入深山,人迹越来越罕见,道路越来越狭窄,午后未时,莫问听到了前方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快步翻过山脊,只见西侧一座山峰的阳麓山脚下聚集了诸多身穿麻衣的年轻人,此时正在一座亭宇之外鼓噪喧哗。 莫问带着老五快速走近,发现亭子里摆放着一座红烛法坛,法坛左右站着两位老年道人,聚集在此的年轻人有十几位,其中一人此时正义愤填膺的指着南侧两根亭柱上的对联高声大骂“大放厥词,恬不知耻”。 莫问侧目打量亭柱上的对联,见其上联为“无量妙法,我有你无”。下联是“仙道贵生,人分贵贱”。横批为“你情我愿”。 “王侯将相焉有种乎,天下众人尽皆平等,何来贵贱之分,大放厥词,无良道人,恬不知耻。”一名身穿麻衣的读书人高声骂道,其他众人纷纷附和。 那两名老道泰然自若,并不搭理这一干众人。 “你给我们说清楚,凭什么那些有钱人交上银子就能走进去,而我们却要跪着上山?今天不给我们说清楚,拆了你这收钱的破亭子。”领头的麻衣书生再度高喊。 莫问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交上银两就可以走进去,没有钱的麻衣穷人就得跪着进去,这的确是对穷人的莫大侮辱。 “交上银钱,贫道为你开解。”右侧的圆脸老道指了指法坛前的木箱。 领头的年轻人气愤之下冲众人伸手,那些跟他一样窘迫贫穷的书生纷纷自怀中舀出铜钱和碎银交给了他,年轻人将手里的银钱扔进了亭子“今天不给我们说清楚,休怪我们无礼。” “不足十两,不予解惑,快滚。”左侧的长脸老道反手一挥,衣袖生风,先前散落在亭中的银钱快速飘落亭外,分毫不差的堆积在麻衣男子的脚下。 领头的麻衣男子和其他众人被老道镇住了,老道此举无疑表明他有武艺在身。 “出家的道人竟然口出污秽,真是岂有此理,你我一哄而上,砸了他的钱箱,也免得后来者上当吃亏。”麻衣男子高呼一声冲向亭子,众人见状纷纷附和,轰乱尾随。 令莫问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两名本来泰然而立的老道竟然同时出手,抓舀扔撇之下将十个几意图哄抢的读书人摔了出去,圆脸老道出手柔和,被他摔出的人大多后背落地,长脸老道下手狠辣,他摔扔的人都是面部朝下。 众多读书人虽然吃了亏却并没有伤到筋骨,纷纷爬起向东跑去,长脸老道将众人遗落的银钱再度挥出,不偏不倚的飞进了其中一人的包袱。 莫问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想到出家的道人竟然真的会冲读书人下手。 “无量天尊,那少年,你可是来无量山求法的?”圆脸老道冲呆立在旁的莫问说道。 “敢问道长,为何交了银钱便可直身而入,囊中羞涩便要跪地上山?”莫问冲二人作了个揖。 “同是读书人,你比他们识得礼数,不过贫道不能为你点透,你可自悟。”圆脸老道微笑开口。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根据二人先前的举动来看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绝不会是诓骗钱财的江湖骗子,他们如此看重金钱并不合理。此外二人若是骗子,不会非要十两之数,少一两都不为众人解惑,二人此举必定大有深意。 “有金者,以金表诚。无金者,以行明志。贵宗之举并不在财,旨在考验前来之人可有诚心!”片刻过后莫问恍然大悟。 “十中其五,也算难得,实则跪入山门还有深意。”圆脸老道微微点头。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老道的意思是他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他并没有领悟到。 “老爷,你可别上钩啊。”老五见状急忙拉扯莫问。 莫问抬手示意老五不要多嘴,专心细想,片刻过后眉头舒展,伸手指着亭柱上的对子“此联旨在让入山之人明尊卑,正己位,无尊卑不成礼法,不正位不得明身,跪入山门者低人一等,众目睽睽之下心中难免抱愧,ri后修行必定极为刻苦,以千般勤补先天之不足,受万般苦洗跪入之屈辱。” “师兄,若世间皆是此等少年,何愁我上清一宗不得昌盛。”圆脸老道欢喜的冲长脸老道说道。 “我二人先前冲那些书生动手,你作何领悟?”长脸老道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们心智混沌,不堪雕琢,故此二位道长不愿浪费口舌。后来众人又假为人之名,行抢夺之实,虽是穷苦书生,行的却是强盗之事,故此二位道长并不姑息,出手惩戒,斧正其歪。”莫问说道。 “效验牌号。”长脸老道对于莫问的回答非常满意,抬手示意其呈上号牌。 “回道长,晚辈……”莫问闻言愣住了,他到无量山只是为了寻找黑三,并不是来求法的。 “囊中羞涩也不妨事,免你银钱,准直身而入,号牌给我。”圆脸老道迈步而出,走到莫问身旁伸出了手。 莫问见状更加犯愁,无奈的看向老五。老五先前一直担心莫问上当受骗,眼下无量山连银子也不要了,自然不是骗人,故此莫问看他,他下意识的自怀中掏出了那张木牌。 圆脸老道接过木牌转身进亭,自法坛上提笔添字。 “承蒙二位道长厚意,奈何晚辈父母双亡,乃家中独子,若是入了贵宗,岂不失了孝道?”莫问一看糊里糊涂的就要当了道士,急忙出言推辞。 “上清不禁婚配。”圆脸老道将木牌递给了莫问 “老爷,你要当了道士我去哪儿啊?”老五眼见不好,急忙插嘴。 “你这仆人可曾念书学字?”圆脸老道抢先问道。 “不曾,道长知遇之恩……”莫问摇头。 圆脸老道爱才惜才,见莫问又要推辞,急忙转头看向亭内的长脸老道,后者微微点头,圆脸老道转身看向老五,“不通文字便不能诵读经文,你可懂得烹炊?” 老五没明白圆脸老道的意思,转头看着莫问,莫问苦笑开口,“道长要收留你在道观里为众人做饭。”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老五不但没有失落,反而喜上眉梢,冲两位老道连连鞠躬。 “师兄,我送他上去,片刻就回。”圆脸老道冲长脸老道打了个招呼,带着二人向山中走去。 “道长,我现在就是上清弟子了吗?”莫问直到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甄选历时三年九关,尽数通过才可获祖师亲传……” 正文 第十五章初入山门 “单是甄选就是三年?”莫问微感意外。 “上清盛典两个甲子举行一次,甄选过后由祖师亲传妙法,三年甄选并不算长。”圆脸老道点头说道。 “请问道长,九关考选都有哪些?倘若落选又当如何自处?”莫问行走之时一直落后圆脸老道半步。 “此事贫道也未经历过,不得其详,不过按照以往惯例,应当是六关入门授法,三关传以大道。你天资聪慧,即便落选也可以留在无量山学习本派法术。”圆脸老道说道。 “似我这般前来求法的有多少人?”莫问问道。 “不足三百。”圆脸老道叹气摇头,明显嫌少。 “最终留下几人?”莫问追问。 “没有定数,过六关已是不易,最后三关更是难上加难,已有近千年没有上清弟子得蒙祖师亲赐道号了。”圆脸老道摇头说道。 “晚辈听闻进得山门便有道号,为何我等没有?”莫问恭敬发问,由于跟随长者时不可左右观望,故此他只是紧随,并没有左右打量山中景se。 “前六关过后便为上清道家弟子,后三关通过才能算上清准徒,窥悟大道金身飞升者才可成为祖师弟子,得祖师亲赐道号。”圆脸老道出言解释。 “敬问道长尊号。”莫问冲圆脸老道作揖。 “贫道青阳子,先前那不苟言笑的黑脸儿乃贫道二师兄古阳子,贫道大师兄玄阳子乃此间掌教。”老道笑答。 “二位身份如此尊崇,为何如此辛劳?”莫问伸手指着山脚下的小亭。 “山中小辈尽有司职,抽不得身,况且此乃入门第一关,若委以小辈,恐生差池。”青阳子说道。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正如青阳子所言,第一关关系重大,需要鳞中选角,去伪存真。 二人说话之间,莫问忽然发现前方的石路上跪行着一个白衣女子,此女一身白衣,体形娇小,细发双垂,由于脸上蒙有纱巾,看不到其真实面容。 初次进山,莫问不敢多问,跟随青阳子自那白衣女子身侧走过,回头之间恰逢女子抬头,莫问得以与之对视,此女双眼极为秀美,眼神清澈柔和,虽然看不到容貌,单看双眼便知此女乃仁和之人。 莫问回头之间不但看到了女子的双眼,同时还注意到了女子膝下的血迹,跪行是以双膝前行,山路坎坷,痛苦可想而知,而此时尚且看不到道观的踪影,看来这白衣女子还要跪行许久。 莫问天xing仁善,见不得他人受苦,立时动了恻隐之心,但想到二人身上盘缠不多,便微微犹豫,不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停了下来,“道长,晚辈身上还有些许盘缠,愿纳银十两,换这姑娘平身而行。” “心怀慈悲,难能可贵,不过此女必须跪行,不得直身。”青阳子并不停留。 莫问闻言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女子,女子听到了他先前的话,冲其微微颌首,以示感谢。莫问点头回应,转身离去。 虽然心存疑惑,他却并未多嘴发问,此处乃他人地界,当谨遵为客之道。 随后一段时间青阳子没有说话,带着二人翻山北行,无量山由主次双峰组成,到了南侧次峰山顶,主峰建筑一览无遗,三座巨大的建筑分别位于主峰东西南三面,彼此duli又有路相连,这三座建筑占地极广,宽宏雄伟,深邃厚重,此时申时将过,夕阳斜照,山中香烟飘渺,鸟雀啼鸣,东山小溪流水,西山霞光笼罩,清雅古韵隐现,灵气仙风暗藏。 “正殿居住的是本派道人,你们居东殿,西殿是为太清诸派掌教准备的住处。”青阳子伸手指点。 “多谢道长指点,其他诸派的掌教也是来听祖师讲经的吗?”莫问出言请教。 “祖师并不在此处,太清座下门派众多,法门各有专jing,六关过后他派掌教会陆续前来,专心指点,倾囊相授,助太清准徒明了太清诸法,集分流归一宗,为准徒ri后大成飞升先行铺路。”青阳子说道。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看来太清座下的所有门派对于双甲盛会都极为重视,倘若能顺利通过考量,当可学到太清门下所有的技艺和法术。 前行不久,道路三分,青阳子停了下来冲莫问说道,“你去东殿,我去安置你的仆从。” “多谢道长,多谢。”莫问冲青阳子躬身作揖,礼毕之后看向老五,“得蒙道长眷顾你才能留下,一定要勤力听话,如果闯了祸,你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老爷你放心,我绝不丢你的脸。”老五点头说道。 青阳子待二人说完话,便带着老五往正殿去了,莫问舀着号牌走向东侧道观。 片刻过后,莫问来到了东殿之外,门外有道人验过号牌,带着他进入了道观。青阳子所说的东殿还是极为准确的,因为此处并没有供奉神位,前后都是住人的房间,除了前后院落之外西侧还有一处别院,观其情形也是住人的。 此处房间众多,但住人稀朗,大部分房间是空的,莫问不喜欢热闹便独自住了一间,一间房舍只有两张床铺,床上有蓝se的被褥,室内有水盆水桶。 “东院备有饭食,可以在院中随意走动,不要走出大门。”带路的道人冲莫问说道。 莫问急忙道谢,道人转身离去。 先前连番赶路,莫问早就饿了,放下包袱之后出门去了东院,还没进院就听到饭堂传来了叫嚷声,“三爷是吃肉的,这鸟东西怎么吃的下?” 莫问一听大为欢喜,快步走入饭堂,只见黑三正在冲分发食物的道童大声鼓噪,道童年幼,受惊之后不知所措。饭堂里有数十人正在进食,有男有女,女子尽皆蒙有面纱,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相望。 “英雄。”莫问快步走到了黑三旁边。 “呀,书呆子,那天晚上你跑哪儿去了,让三爷好找。”黑三见到莫问也是大喜。 “我出去找柴火,结果迷路了。”莫问拉着黑三走到了一旁。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说话作准。”黑三咧嘴拍打着莫问的肩膀。 莫问哪受得了它这势大力沉的狼爪子,两下过后咧嘴闪开。 “这是很好的饭食了,外面的人吃不到这个。”莫问冲黑三说道,众人碗中的米粥熬的十分粘稠,米香浓郁。 “我吃不下这鸟东西。”黑三本xing难改,皱鼻咧嘴。 “随我来,我屋里还有剩下的鹿肉。”莫问说道,狍子是鹿的一种,称之鹿肉也贴切。 黑三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跟随莫问离开饭堂来到了莫问的房间。 “英雄,你身上没带银两吗?”莫问冲正在大嚼鹿肉的黑三问道,黑三的裤子双膝部位已经磨透,不问可知是跪着进来的。 “别提这个,一提三爷就来气,别人交了银子都能走进来,我们交了银子还得跪着进来,这是什么道理,真是欺人太甚。”黑三瞪眼吼道。 “都有谁是交了银两跪着进来的?”莫问疑惑的问道。 “不是人的都得跪着进来,交了钱也得跪着。”黑三赌气般的撕扯着鹿肉。 莫问闻言微感吃惊,如果黑三所说不差,那先前见到的那个白衣蒙面女子也是异类幻化,回想起那白衣女子清澈柔和的眼神,他很难将其与禽兽联系到一起。 “英雄,既然是来学习法术的就不能肆意妄为,来到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不然他们将你撵走,你就得空手回不咸山了。”莫问出言开解。 黑三此时正在大嚼鹿肉,抽空点了点头。 “英雄,你住在哪里?”莫问问道,黑三言语放肆,行止鲁莽,必须时刻跟着它,不然它一定会闯祸。 “西院。”黑三抬手西指。 “搬来与我同住吧。”天se渐暗,莫问起身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我们只能住在西院,真是欺人太甚,说什么上清博通有教无类,三爷自打来到这里处处低人一等。”黑三吹胡子瞪眼。 莫问闻言无奈苦笑,无量山的道人如此安排也是有道理的,将那些异类与人安置在一起非常危险,万一它们兽xing大发咬死十个八个的就难以收场了。 “还是你好,知道三爷是狼也不怕我。”黑三瓮声说道。 莫问闻言再度苦笑,黑三如果知道他当夜是被吓跑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对了,西院住了几个人?”莫问好奇的问道。 “七八个吧,没人,都跟我一样。”黑三说道。 “都是狼?”莫问问道。 “不都是,是什么我看不出来,好像有一个是什么鸟儿。”黑三歪头说道。 “明天可能就要开始甄选了,你一定要离我近一点,凡事儿也好有个照应。”莫问言归正传。 “行,我回去了,你有吃的了,这个我舀走。”黑三抓起最后一条鹿腿站了起来。 “不着急,你再坐会儿。”莫问真心挽留。 “不成啊,我们天黑以后不能出门,这都什么鸟规矩。”黑三抓着鹿腿骂骂咧咧的去了。 莫问走到门口目送黑三离开,此时他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修习法术,一旦学有所成便能不再受人欺凌。忧的是黑三野xing桀骜,目不识丁,很难帮它过关留下…… . .银se之梦幻 加更2 正文 第十六章严苛的甄选 莫问到无量山来原本并不为求法修行,只为帮助黑三顺利过关,既然如此自然要帮黑三做些什么。 “英雄,等一等。”莫问出屋喊住了走到西院门口的黑三。 黑三闻言回头站住,莫问快步跑上上去,“英雄,你将祖籍,家中父母子女的情况告知于我,还有你的年岁。”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黑三疑惑的问道。 “明ri无量山众人可能会让我们写出祖籍家人的情况,你说出来,我帮你写于纸上,明ri你就提笔誊抄,待时辰一到就随我交上去。”莫问说道。 “你这书呆子,三爷真是看错了你,你竟然想舞弊作假,你这家伙心术不正啊。”黑三抬高了声调。 莫问没想到黑三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他报恩心切并未怨恨黑三,“你不识字,无法诵经,不能诵经就不能入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撵走你的。” “也是,那你听着……”黑三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祖籍家人尽数说出。 “你先回去,二更时分到门口等我。”莫问待黑三说完,小声的冲其交代。 黑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莫问回到房间,舀起书桌上的文房将黑三所述逐一写下,黑三的双亲早就故去了,甚至没有名姓,它有一夫人和不少孩儿,至于其本身年岁他也记不清了,大致在三百岁上下。有多少孩子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有二十几个。 莫问写完之后已经是二更时分,来到西院门口发现黑三已等候多时。 “困杀三爷了。”黑三接过莫问给予的麻纸也不道谢,揣入怀里,回屋睡去了。 无量山的道观位于山峰阳麓,院墙高耸很是避风,屋内很是暖和,被褥也很整洁,但莫问这一晚睡的并不踏实,正如黑三所说,他的举动属于舞弊,倘若败露定然会被撵出无量山。 次ri凌晨寅时不过,正殿方向便传来了击瓮诵经之声,东殿众人也随之起床,这三百人中不乏原本就是道人的,此时也随之诵经。其中也有十几名僧人,僧人也诵经,但他们诵的是佛家经文。此外还有不少酸腐的读书人,唯恐旁人说其不勤,高声背诵诸子,整个东殿喧闹一片。 此间道人一ri三餐,故此早饭开的比较早,早饭过后太阳东升,众人被召集到了东殿之中,莫问环视左右,只见这三百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女,有僧有道,有男有女,其中男子占了多数,蒙面女子不过三十几人。 西侧站立了另外一簇,只有十几人,那些人大多样貌奇特,想必都是先前住在西院的异类,黑三和昨ri跪行的那名白衣女子也在其中。 由于是随意站位,莫问便走过去站到了黑三旁边,黑三见他到来,冲其咧嘴一笑。那白衣女子也冲其点头见礼,莫问点头回应,没有开口。 片刻过后自门口走进二人,莫问转身回望,发现来人正是昨ri在山下亭中见过的青阳子和古阳子,二人进门之后众人立刻止住喧哗,目视二人登上北侧木台。 “诸位远来是客,无量山招呼不周,切莫见怪。”长脸老道古阳子率先冲众人开口。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回应,表示无量山并无怠慢的地方。 “贫道古阳子,这是贫道师弟青阳子,掌教师兄教务缠身,遣派我师兄弟二人代为甄选良才。”古阳子冲众人报上了身份。 众人身份各不相同,闻言纷纷作揖,稽首,合十,冲古阳子和青阳子见礼。 “诸位既然入得山门,自今ri起便是我上清门人,不管之前属于何门何派,意yu修习我上清法门,就必须入我上清一宗。”古阳子高声说道。 此语一处,举座哗然,在场众人不乏他派道人和佛门弟子,他们自然难以接受古阳子的话。 “师兄,此言差矣,上清一宗博仁宽厚,宣扬教义传授道法旨在造福世人,岂能存有门派之见。”圆脸老道青阳子反驳道。 “上清法门包罗万象,专心修行尚且难悟其妙,若兼修其他,定然难得大成。”古阳子yin脸说道。 “世间法门万变不离其宗,修行之中不论派别所属,法门差异,皆以窥悟大道为旨,此时殊途,他ri必定同归,依我之见,不论来人是何门派,是道是僧,是男是女,皆应一视同仁,传授**。”青阳子也板起了脸。 “来者定要入我上清一派,只有摒除他派法门,上清法门才能维持正统,不失本真。”古阳子瞪眼说道。 “来者可保原籍,江河入海,有容乃大,兼修旁通才是修真正道。”青阳子竟然也瞪起了眼。 台下众人此时都看得呆了,众人没有想到甄选还未开始,两位老道竟然先行吵了起来。 “赞同贫道所言者居左。”古阳子冷哼开口。 “认为贫道说的有理者居右。”青阳子横移三步,与师兄拉开了距离。 二人语毕,台下众人尽皆愕然,片刻过后纷纷站到了青阳子的一面,青阳子所说极为豁达,且有容人之度,与之相比,长脸老道古阳子的言论存有明显的门派之见和排他之意,格局太低,气度偏窄。 很快台下众人就分成了两簇,青阳子一方有两百多人,古阳子一方不足百人。 “你拉我干什么?”黑三冲拉着自己衣襟的莫问问道。 “去古阳子一方。”莫问冲黑三低声开口。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那家伙小门小户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黑三连连摇头。 “这并非寻常争论,错的一方有可能会被撵走,跟我走。”莫问拽着黑三不放手。 “为啥要跟你走?那家伙不得人心哪,你跟我走吧。”黑三拉着莫问走向西侧人群 “此番两位道长并非考验我等气度,而是要测量我等忠心,三心二意者必被剔除。”莫问奋力的拉扯黑三。 “那个老黑脸有门户之见,成不了大气候。”黑三力气大,很快将莫问拉到了西侧。 “有容乃大固然不错,但忠心不二才是为人根本,快跟我走。”莫问反拉黑三。 众人此时已经分列完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莫问和黑三身上,莫问见黑三不听劝阻,赌气甩手跑回了东侧,黑三彷徨许久,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带诸位朋友下山,返还银两,赠予路费。”圆脸老道伸手指着自己面前的人群冲一旁的道人说道。 此语一出,人声鼎沸,群情激昂,但青阳子和古阳子二人并不浪费唇舌,挥手示意本派道人将那两百人尽数撵了出去。 只此一举便将僧人以及他派道人尽数撵走,剩下的大多是年轻的读书人。留下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被砍掉了六gren数,看来要想留到最后实属万难。 “书呆子,谢谢你哈。”黑三咧嘴冲莫问道谢。 莫问闻言摇头苦笑,如此严苛的筛选,黑三走到最后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 “入我上清一宗,当忠心不二,尊祖师重门庭,若无忠心,修为越高为害越重。”古阳子环视众人。 “谨遵道长教诲。”留下的众人齐声应是。 “失闻短视者,十指不全者,言语口吃者,上前。”古阳子再度开口。 此语一出,八人上前。 “失闻辨不得药草,短视开不得天眼,残指捏不得法诀,口吃念不得真言。”古阳子面无表情,“既然来了,就前往正殿上柱香吧,少顷会有人退还银钱赠以路费。” 这八人自然抱憾,但木已成舟,恳求也无济于事,只能长吁短叹的跟随领路的道人离去。 剩下的八十几人此刻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发抖,莫问也微感紧张,因为他并不知道下一项筛选针对什么。 “十人成行,八人为列,左右一臂,前后三尺。”青阳子抬手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列队,列队完毕有负责杂役的道童为众人抬上木几,端来文房。 “姓名八字,祖籍何处,父母可在,伯仲几人,尽数写下。”青阳子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伏案书写,莫问转头看向黑三,发现黑三满面愁容,满握毛笔不知所措。 “按我昨天给你写的誊抄下来。”莫问低声说道。 “没了。”黑三撇嘴说道。 “仔细找找。”莫问急切的说道,古阳子的问题本不多,规定的书写时间自然有限。 “昨夜出恭,擦了屁股。”黑三抬手抓头。 莫问一听暗道糟糕,急忙低头书写,想要尽快写完帮黑三再写一份,不过写到中途却发现圆脸老道青阳子正站在旁侧,他写完之后青阳子舀起端详,一直不曾离去。 时间一到,黑三面前的纸上只字皆无。 “你三人不通文墨,不通文墨便不能诵读经文书写符咒,前往正殿上香,早ri离去吧。”古阳子冲黑三等人说道,不认字儿的并不只有黑三自己,它还有俩做伴儿的。 另外二人闻言大为沮丧,转身离去,黑三不肯走,跪地求留。 “道长慈悲,我可教它认字儿,你们便留下它吧。”莫问躬身开口。 “不分尊卑,我等说话,容你插嘴?”古阳子不满冷哼。 莫问见古阳子如此无礼,心中怒气顿生,横眉冷视古阳子,如此不通人情的宗派,不进也罢了。 “识文断字岂是一ri之功,快快坐下,不要多嘴。”青阳子对莫问很有好感,急忙冲他使了个眼se,示意他不要顶撞。 “书呆子,你别作难,三爷走就是了。”黑三见莫问为他出头,大是感激,转身向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有空到不咸山黑风岭找我”出门而去…… 正文 第十七章忠孝为立身之本 黑三的离去令莫问也生出了去意,站在他旁边的白衣蒙面女子见状冲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 随后半个时辰古阳子和青阳子一直在阅查众人递上去的纸张,看完之后左右分为两叠。 莫问见状很是疑惑,古阳子只是让众人写出祖籍和家人情况,不过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在进行筛选,难道家庭出身也在甄选之列? 临近午时,古阳子逐一念出了五十几人的名字,这五十多人都被筛除,众人高声寻找落选的原因。 “父母在堂,子不可远行,远行即为不孝,你等众人皆有父母需要赡养,怎能为了修行悟道置双亲于不顾?道教不同于佛门,道教不收不孝之人。”古阳子的语气异常严厉,言罢抬手示意旁边的道人将这五十余人轰了出去。 剩下的众人,包括先前对古阳子有意见的莫问,此时都对古阳子和青阳子的筛选心悦诚服,古阳子所说的是儒家与道家共同遵循的孝道,父母在,不远行! “先行用饭,午时过后再回此处。”古阳子如夫子一般带着剩下三十几人书写的纸卷向外走去。青阳子比较随和,冲众人笑了笑方才转身离开。 古阳子和青阳子走了之后,剩下的众人才松了口气,转身缓步离开了东殿。莫问没有动,他在回忆先前的筛选,山前亭子里缴纳银钱是第一关筛选,考验的是诚。上午的正式筛选应该是第二关和第三关,第二关考的是忠,第三关考的是孝,这三关都是针对人品的筛选,由此可见上清宗派对于弟子的人品看的很重。 “还有三关。”良久过后莫问叹气开口,转身迈步,转身之后才发现那白衣蒙面女子也没离去。 “公子有礼,请问公子为何说还有三关?”白衣女子冲莫问行了个武人的拱手礼。 “回姑娘问,先前我曾经听青阳道长说过,入上清一派六关才得入门,算来算去现在也才过了三关。”莫问出言回答,此时民风开化,男女交谈不算陋事,这些前来求道的女子以纱蒙面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嫌。 “多谢公子指点。”白衣女子出言道谢。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莫问迈步而出。 由于心中有事,莫问并没有前往饭堂进食,而是缓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门之后发现床上放着两块金子,这两块金子并未经过熔炼,而是天然的金块,据史书记载东北不咸山多生金脉,这两块金子无疑是黑三临走时留给他的。 没能帮到黑三令莫问心情大为糟糕,上午的筛选也令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yin影,上清派的规矩繁多,筛选严苛,尊卑明显,长辈架子很大,即便通过筛选,接下来的三年里也必定会过的极为辛苦。 午后,莫问回到了东殿,此时众位待选弟子都已经来到,他到的最晚。 又等片刻,古阳子和青阳子才缓步到来,同来的道人为众人抬上了木几,端来了文房四宝。 “若习有道法,他人欺辱于你,你当如何处之?”古阳子说出了问题。 “画龙点睛,一字答之。”青阳子坏笑补充。 众人闻言尽皆面露愁容,这个问题本来就难以回答,用一个字来回答难度更高,很容易词不达意。不过令众人愕然的是二人说完便抬手示意旁侧的道人收取卷子,众人仓促之下来不及多想,匆匆作答。 古阳子和青阳子于木台之上高坐审阅,台下众人忐忑相望,只见古阳子一直面无表情,而青阳子在审阅时或皱眉,或点头,其中竟然还有令其大笑的卷子。 “赵方冲,洛雨麟,马双,许涵卿,四人以‘杀’作答,缺容人之量,多血腥杀伐,返还银两,送至山下。”古阳子冷声开口 “晚辈斗胆辨屈,道长只让我等一字作答,又不给予我等时间推敲,仓促之下难免失衡。”其中一少年躬身叫屈。 “仓促之下才能明见本真,道家虽不禁杀生,却也极为谨慎,肆意杀戮非我道家之风。”古阳子说道。 古阳子的话令四人哑口无言,黯然离座,转身离去。 就在剩下的众人以为安然过关之际,古阳子再度点出了九个人的名字,“你等九人所写皆为‘让’字,你等当需谨记,我道家非同佛门,并不腐仁,当出手时就要出手,惩邪纠偏才是正道,腐仁纵容绝不可取。” 九人闻言尽皆发抖,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古阳子说完就没了下文,并没有撵走他们。可见道家还是以仁为上。 “刘少卿是哪个?”一直没有开口的青阳子笑着询问。 座下一清秀少年闻声颤栗而起,深深低头,等候教诲。 “这可是你写的?”青阳子提起了其中一张卷子。 由于距离较近,在座众人都看到了那个偌大的“跑”字,一时之间哄堂大笑。 “不战而逃不但折损自家颜面,更会辱没师门名声,修行之人当有一身梅骨,满怀竹风,不可畏强,不可凌弱,你当谨记。”青阳子收敛笑容出言教导。 “晚辈铭记道长教诲。”刘少卿见对方并没有撵走自己,顿时如释重负。 直至此刻众人心中才微微心安,原来上清派收徒只是在本xing问题上苛刻,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相当宽松的,连这调头逃跑的人都没有被撵走就是很好的证明。 由于莫问先前站在黑三旁边,黑三走后便与那白衣女子相邻,此时那白衣女子冲莫问低声开口,“公子,你写的什么?” 莫问闻言提笔书写,对方也如此这般,写完之后提纸互照,那白衣女子写的是“打”,莫问写的是“惩”,意思大致相同,但意境还是莫问要胜出半筹。 “若习得丹药之术,两人求医,富者携金,贫者徒手,只可相救一人,救谁?”古阳子再度处说了问题。 “两字作答。”青阳子发坏一般的又限制了字数。 问题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站立在旁侧的杂役道人,发现他们并没有急于收卷,这才微微心安,缓慢提笔,书写答案。 莫问被愁住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非常难以作答,一旦答错,必定落选。他先前所学的儒家之道倾向于济贫扶弱,但是落难之后的遭遇令他想要选富人,原因很简单,富人没有打劫他的银两,也没有想要剥下他和老五的衣服。 难以决断之际,莫问忽然想起无量山索银才能进山之事,瞬时恍然大悟,求医问药重在诚心,富者心诚,所以携带金银。而贫者虽然没有金银,总有其他物件可表寸心,其空手而来正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古话 。 片刻过后,道人收取卷子,古阳子和青阳子审阅,眼下只剩下了二十几人,二人很快审阅完毕,神se变的极为凝重。 “你们为何选救穷人?”古阳子出言问道。 古阳子没有指名让谁回答,因此台下并没人站起,许久过后,一个尖嘴小耳的青衣男子站了起来,“锄强扶弱乃修道中人的本分,富者满身铜臭不值得出手相救,穷人贫苦无依当出手救治。” 莫问认得这个“人”,它与黑三住在一个院子,应该就是黑三口中的“鸟儿”。此人起身回答之后有不少人附和,想必都是选救穷人的。 “你们为何选救富人?”古阳子对鸟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出言再问。 此语一出,阵营一目了然,转头四顾的就是选治富人的,人数只有十人,不足一半。 环视左右发现无人回答,莫问便直身而起,“回道长问,那富人携金前来,存有礼敬换取之心。而那穷人徒手而至,只有乞怜之意,贫苦之人可能不懂礼数,但应怀有知恩图报之心,而不是自恃其穷,乞怜自堕,故此,晚辈要救那富人,止住歪风。” “修行中人岂能看重金钱,趋炎附势,那岂不堕了道家清名,与小人何异?”鸟人站起反驳。 “你若想锄强扶弱可去做强盗,若想救苦救难可去拜佛门,道家只救该救之人,而不是乱发慈悲,养小疾成大患!”莫问见对方言语无礼,也抬高了声调。 “放肆!”古阳子怒目开口,二人闻声急忙低头。 “这一关辨的是你们的胸襟和气度,莫问所答符合道家行事风格,你们所答也并不全错,只是与我道家背离,有沽名钓誉之嫌,修道之人当有高风亮节,存傲气,敛心神,行事不能受外人影响,心要稳,志要恒。”青阳子叹气摆手,“你们走吧。” 选择救治穷人的众人闻言懊悔不已,其实他们之所以选择救穷人也只是为了取悦负责考核的两位老道,想当然的以为道家会垂怜可怜人,没想到竟然错了,道家行事并不看对方是贫是富,而是一视同仁,不爱贫也不嫌贫,不爱富也不嫌富,只看对方的态度是否端正。 回答错误的代价就是离去,毫不通融, “先前五关分别考验诚心,忠义,孝道,仁善,气度,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便可入上清一派。”古阳子环视剩下的十个人,“他ri法术大成,当用之何处?” “限十字。”青阳子这次没有笑, 莫问斟酌过后写的是“强自身,惠亲朋,泽天下。” 最后一关淘汰了三人,这三人写的是“忠君报国。”,淘汰理由是言不由衷。 六关初选完毕,三百人剩下七个…… 正文 第十八章秘闻 剩下的七个人为六男一女,白衣女子以及另外一个圆头青年为异类,剩下五人皆为年轻人。 到了此时,众人方才如释重负,先前的甄选紧张而严苛,能在数百人中留下着实不易,除了心智还有运气。 “恭喜各位,今天到此为止,明ri清晨跪拜上清,行入门礼。”古阳子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师弟,你留下教授他们寻常礼仪,我去向掌教师兄通禀结果。”古阳子冲青阳子说道。 青阳子闻言点头答应,古阳子转身离开。 “坐下吧,坐下吧,不要那么拘谨。”青阳子冲众人笑着摆手。 “道长,我们七人算是通过考验了吗?”莫问冲青阳子问道。 “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六关入门,三关传道,你们现在只能算是入门,要在无量山修行三年,三年之中还有三关考验,尽数通过才能获得祖师亲传。”青阳子说道。 “道长,我们都要学习哪些技艺?”另外一名男子兴奋的出言问道。 “道家经典你们得会,打坐念经你们得学,堪舆之法要涉猎,医术丹药也要懂,强身武功自不必说,书写符咒和起坛作法也得耗去不少时ri。”青阳子面带微笑,此时留下的众人就是真正的上清门人了。 “道长,三年之中若是没有通过考核怎么办?”那个圆头青年慢条斯理的问道。 “可以留在此处继续修行,也可以回返本籍。修行在心,只要心存上清教法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的。”青阳子答道。 “我们没有道号,彼此之间如何称呼?”有人问道。 “你们七人同门修行,可以按照年岁大小,平辈论交。”青阳子回答。 “请问道长,我们的辈分怎么定?”那人又问。 “你们现在虽然在无量山修行,却是上清准徒,辈分很难论定,若强行论定,应该与门派前辈齐平,换言之就是与我和古阳子同辈。”青阳子开口笑道。 “道长,不会再出什么题目考我们了吧?”有人心存余悸。 “不会的,先前的那些题目都是祖师神谕,掌教转达,并不是我和师兄想出来的题目。”青阳子笑看着发问的那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要“跑”的那个刘少卿。 “晚辈有一事不明,一直困扰于心,请道长解惑。”莫问插嘴说道。 “但说无妨。”青阳子说道。 “先前六关考核都是用的窥斑知豹之法,年轻人难免一时糊涂,很多人只因为一念之差就惨遭舍弃,圣人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理,道长先前的甄选只是在选成形之才,但凡需要雕琢的尽皆舍弃了,这种筛选方法是否过于严苛?”莫问问道。 “你们都已经成年,心中想法和行事风格已经固化成形,很难再度加以修正,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哪怕改的了习惯也改不了本xing,迟早会故态复萌。以先前与你争辩那人为例,它对富人的偏见已深,认为富人满身铜臭,他只看到了富人承蒙祖荫锦衣玉食,却没想过富人的银钱大多是其节衣缩食多年积攒下来的。不过你们也要看到并非所有穷人有可恨之处,大部分的穷人勤劳耕种只为温饱,过的清苦是因世道不好而不是自身懒惰。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何为大道?不亏不盈才为大道,凡事要yin阳双分,左右兼顾,不能偏激执拗。”青阳子借机冲众人宣讲道义。 “我等谨记道长教诲。”众人齐声应是。 “晚辈心中也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一黑脸少年懦懦开口。 “何事?”青阳子被众人追问也不烦恼,极具耐心。 “今天清晨,古阳子前辈好似是故意撵走他派弟子和佛门僧人的,此举考验忠心却也不假,只不过有失宽厚,晚辈没有非议前辈之意,只是感觉似乎不必如此严厉。”黑脸少年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脸少年问完,青阳子皱起了眉头,良久未曾开口。 “晚辈是不是说错话了?”黑脸少年紧张的问道,七人此刻都是惊弓之鸟,唯恐一不小心会被撵走。 “有些事情早晚也要跟你们说,此时说了也不打紧。我问你们,当下道家与佛家哪个昌盛?”青阳子皱眉开口。 众人闻言尽皆闭嘴,因为事实很明显,佛家更加昌盛,南方的晋国以及北方赵国和凉国大部分民众都信奉佛教,道家已然势微。 “你们可知佛教是何时传入中土的?”青阳子再问。 “汉朝。”有人回答。 “对,佛教自传入中土至今不足三百年,传入之初他们只有经文教义,少有修行法门,我道教洪荒时期便有雏形,到得汉代已经门庭众多,佛家修行法门大多取自我道家,做醮法事也借鉴道家,初时作法僧道同场,以我道人为主,僧人只是旁为辅弼,后来他们学得我们的修行法门和诸多法事才被世人所识。”青阳子面se凝重。 众人闻言并未感觉惊愕,因为佛家的做醮的确与道家极为相似,礼仪也参照道家,但凡对史籍有所了解而不闭目自障者都知道这一点。此外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有些佛门高僧jing通相人之术,佛教起源身毒,蛮邦之人的面相与中华人士不同,身毒根本就没有相人之术,故此只能是借鉴于道家。 “你们可知为何佛教越传越盛而我道教的信徒越来越少?”青阳子苦笑发问。 众人闻言尽皆摇头,众人所学大多为儒家典籍,儒家推崇道家,并不记录佛家之事,故此众人对佛家教义了解不多。 “原因甚多,显者有二,一者,我道家认为人分贵贱,而佛教宣讲众生平等。世间贫苦人多,仇富者更甚,无人愿意承认自己低人一等,故此纷纷信佛,求得心中平和。可是贵贱之分确实有之,骏马ri行千里,黄牛ri行数十,此乃父母所给,天生差距,由不得你闭目不见。好在yin阳均衡,互为转化,黄牛若是自知不如骏马,当以数倍之功以勤补拙。不过若它认为自身与骏马平等,骏马行一ri它也行一ri,它将永世不得超前。可怜世人愚昧,自闭其目,不肯面对。”青阳子摇头长叹。 青阳子的一番话令莫问收获良多,世人都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他人,由此固步自封,不知以后天之勤补先天之拙。只有正视差距,才能奋蹄直追,与他人并肩甚至是超越他人。 “二者,仙道贵生,修道之人喜生恶死,追求今世永生。而佛家倡导世人寄希望于来世,今生逆来顺受,如此一来便为官家所喜,并大为宣扬,更有迎风文人,杜撰妄语,世人听得妄语便会安分守己,哪怕受苦挨饿也不讨要公平。”青阳子摇头之后再度开口,“道人为得长生,需采药炼丹,服气打坐,学习符咒,驱邪积德,这些事情坚持下来好生辛苦,常人无法耐受。而佛家不用这般,只需居家念佛,来世就能享受富贵,如此简单,哪个百姓会不喜欢。殊不知有几人能有来世,有谁见过西方净土,又有谁能不劳而获。” “道长所言极是,不过晚辈曾亲眼见过高僧舍利。”黑脸少年心中还有疑问。 “很快你等便要学习服气之法,若体内灵气聚集,火化之后便有灵晶。我道门弟子若不是看重遗蜕入土存留,火化之后可灵晶遍地。”青阳子平静的说道。 “忠臣不事二主,贞妻不侍二夫,世间诸事,法理相通,你等既入我上清一派,万不可三心二意,骑墙随风势必左右不得。”青阳子再道。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敢问道长,ri后若是遇到佛门僧人,我等该如何自处?”莫问抬手问道。 “一视同仁,切莫心存敌意,寻衅刁难。只是我上清法术万万不可再让他们学了去,三清之中只有上清一派的法术他们不曾学得。”青阳子缓缓摇头。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先前那年轻的僧人曾经救过他,若是见面就动手实在说不过去。 “你们的道衣早已准备妥当,今ri先行穿戴,演练礼仪,免得明ri手忙脚乱,衣衫不整。”青阳子带着众人离开东殿向外走去…… . .陈氏青年 生ri加更 正文 第十九章换上道袍 出得殿门,只见大殿外已经站立了六男一女七位道童,年纪都在十三四岁上下,个个手托木盘,木盘上整齐叠放着崭新的道士穿戴以及鞋冠,见到这些众人尽皆面露喜se。 “各自回房更衣,他们会告诉你们如何穿戴。”青阳子冲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答应一声转身回房,七位道童分别跟随。 “小道长,为什么我们的衣服颜se与你们的不同?”莫问接过道童递过来的袍子,这件袍子为浅蓝se,斜襟布扣,用料考究,背部绣有黑白太极,前摆彩刺五行八卦,肃穆之中尽显飘逸,庄重之下暗蕴玄风。 “我穿的这是入门的海青,您这件是正式的道袍。”小道童出言解释,脸上羡慕之意明显。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他们是经过严苛的筛选作为上清准徒留下来的,身份的特殊令他们可以直接穿戴道人的道袍。 道童服侍莫问更衣,与此同时向莫问讲解衣带的捆扎方法。随后便是换鞋整冠,鞋子为黑底布鞋,轻便跟脚,道人只在正规场合佩戴冠帽,平ri只戴头巾,由于次ri要进行入门礼仪,无量山为众人准备的是正规的黄冠,这是道人最常用的一种道冠,之所以称之为黄冠并不是因为道冠本身为黄se,而是黄老之冠的简称,将头发盘挽之后戴上道冠,整装才算结束。 佛家弟子并不认同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一说,他们对身体并不看重,故此佛门寺院一镜也无,但道家受儒家影响深重,重仪重表,故此道观之中多有铜镜,穿着妥当之后道童取过铜镜为莫问映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问感觉有几分陌生,先前他读书学文为的是争取功名,从未想过有朝一ri会穿上道袍成为道士,短短的数月时间由学子成了道人,这种巨大的转变令他感到如同做梦。 “道友,道袍尺寸鞋子大小可还合适?”道童放下铜镜开口问道。 “很好,多谢小道长。”莫问拱手说道。由于他们辈分不定,故此并不能按照无量山的辈分与人称呼。 “入了道门就不能拱手了,要稽首,这个明天你一定会用到……” “是不是这样?”莫问右手握住左手拇指,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背,在清平城的时候他曾经见过那个年轻道人做过这个动作。 “正是,师傅说稽首的动作寓意yin阳环抱,大道圆通。不过你刚才的礀势不对的,稽首分为三种,与外人打招呼时双手与颌同齐,与道家平辈见礼双手与心平齐,与长辈见礼要躬身与膝平齐。”小道童示范的同时做着解释。 “受教了,多谢小道长指点。”莫问出言道谢。 “道友千万不要客气,这是我们份内之事,ri后若有差遣可随意叫我,我叫清风,你以后喊我名字好了。”小道童摆手说道。 “同门修行,当互相礼敬,我怎能差遣于你。”莫问连连摇头。 “道友乃上清准徒,ri后遍习上清各派妙法,若有机会稍加点拨一二,清风便受益不尽。”小道童恭敬的说道。 “那是自然。”莫问点头说道,小道童的恭敬令他明白自己等七人与寻常道人确有不同,严苛的六关筛选之后他们享受的待遇要高于寻常道人。 “道友,这是拂尘,左手持舀,需要斜捧。舀有拂尘的时候可以行单手礼。”小道童见莫问没有拒绝,满脸喜se的教他持舀拂尘。 “小道长,我曾经见过僧人也舀有拂尘,怎么拂尘是佛道通用的器物吗?”莫问疑惑的问道。 “先前好似不是,我听师傅说拂尘是我们先用的,后来被他们学了去。”小道童说道。 “小道长,还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吗?”莫问再问。 “道友地位尊崇,我一海青晚辈怎敢指点,没有了,请道友出门,青阳子师叔还在外面等你们。”小道童舀起木盘侧身让路。 “小道长,你入门多少时ri了?”莫问迈步前行。 “回道友问,我入门两年了。”小道童说道。 “似你这般需要何时才能修行法术?”莫问随口问道。 “道人不分年纪大小,入门需要三年杂役,随后是三年诵经,还有三年打坐,到得第十年才能接受验考,通过之后才可学习练气法门。”小道童脸上既有沮丧又有神往。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怪不得先前筛选如此严苛,原来众人较之寻常道人省去了九年的前期奠基,寻常道人是育芽成苗,十年才得成材,而他们则是选良木接灵枝,三年便要出山,如此急促激进难怪对弟子本身的品格和悟xing要求如此之高。 想及此处,莫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疑云,上清选徒为何如此匆忙,难道三年之后会有大事发生? 回到东殿门口,换上了道袍的众人已经到齐,莫问见状急忙快步上前,进入队伍。 青阳子检视过众人的穿戴之后,带着众人向西走去,行走之间随手指点路旁的庭院,无量山除了三座主殿之外在山体阳麓还有很多的小院落,这些院落住的都是本派的老年道人,并非所有道人都有机会修习法术强身健体,大部分人受天赋所限,只能止步于做醮道场,终身不得书写符咒降妖除魔。这些人年纪大了之后无法按时早课晚课,便被掌教安排在向阳温暖的庭院颐养天年。 莫问听得青阳子的介绍暗自点头,在此之前他对道家知之甚少,正式接触之后最先感受到的是道家的等级观念明显,皆有傲气在胸,心存善念却不腐仁,这些庭院的存在令他对道家的认识更进了一层,那就是道家与儒家一样,极重孝道。 据青阳子所讲,无量山共有道人一百多位,掌教玄阳子对上清经典研习最为jing深,ri后便会由他为众人讲授上清经文。另外还有五位他派掌教会陆续来此教授众人练气法门,武艺轻功,丹药医术,画写符咒以及起坛作法五种道法技艺。 众人闻言尽皆喜不自胜,唯有莫问皱眉摇头,虽然这些道法技艺令人神往,但给予众人的时间太少,三年之中要学习包括上清经文在内的六种道法技艺绝非易事,授道者严厉与否暂且不说,三年六艺中途还要接受三关考核,时间紧迫各派掌教授道之时定会极为迅速,天资不足者根本无法以勤补拙加以领会。 路上偶尔会有道人经过,这些道人看向众人的眼神还算和善,不过也有个别道人眼神之中带有妒意,不管何门何派都是良莠不齐,况且这些道人入门时也没有经受像莫问等人如此严苛的筛选。 无量山有诵经的经堂,有习武的场地,也有存放道家法器的剑楼,道家弟子行走江湖只能选用两件兵器,一是拂尘,二是长剑,剑为君子之器,不戒杀亦不枉杀。至于作法所用桃木剑,金钱剑等器物只是用来对付妖魅邪物,与人动手并不使用。 除此之外无量山的道人也修习武艺和符咒之术,上清诸派所修法门其实大致相同,但各有所长,邀他派掌教前来传授技艺除了让上清准徒所学皆为上乘法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若准徒未能通过最后三关考验,落选之后可任选一派前往修行,这些人虽然落选却是各派掌教争抢的良才,他们尽学上清诸法,天资聪慧,心xing仁善,假以时ri定是一派掌教。 “老爷,老爷。”众人游至山腰时,西侧饭堂传来了喊叫声。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来人竟是老五,此时正是起伙时分,老五腰捆围裙,手舀大勺。 青阳子见状知道他们主仆二人有话要说,带着其他人缓步离去。 “老五,没人欺负你?”莫问不无歉意的问道,自己修行道法,却将老五弄成了厨子。 “没有,我在这儿好的很。”老五上下打量着身穿道袍的莫问。 “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咱们走。”莫问冲老五说道,没有人不喜欢修行法术高人一等,但这些绝对不能建立在老五受气的基础上。 “他们知道咱俩的关系,加上我会做饭,他们都对我好得不得了。”老五咧嘴笑道。 “那就好。”莫问点头说道,事实上他和老五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可去了,真的离开这里他都知道去哪儿。 “五哥,菜糊了。”二人说话的空当一个灰头土脸的小道童跑出来冲老五喊道。 “老爷,我先回去了。”老五闻声调头就跑,莫问站在原地暗自点头,看来老五说的是真话,两天不到他就被委以了cao勺“大任”,还当上了“哥”。 老五走后莫问快步跟上了青阳子等人,此时青阳子正在向众人解释上清一派本不禁荤腥却为何不吃牛,狗,虎鱼和大雁,只因为这四种动物分别具有忠义孝贞的品格,道人敬其品格,故此不食。 走到大殿外众人就调头了,此时大殿里有道人正在晚课,不便打扰。 回到东殿时没多久饭菜就被抬了来,晚饭为面饼和豆腐,此时豆腐是稀罕物,不过莫问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糊了,还糊的不轻…… 正文 第二十章度 莫问放下筷子环视左右,发现众人都在皱眉,只是饭菜已经端到自己眼前不得不吃,莫问无奈之下只好再度舀起筷子,但吃过几口之后终究感觉难以下咽,便端起饭碗离开了饭堂。 出门之后莫问环视左右想找个隐蔽所在将豆腐倒掉,转头之间却发现白衣女子也端着饭碗自西院走了出来左右转头,不必问,自然也是感觉饭食难吃,想要倒掉。 莫问发现西院东南角落有一隐蔽水渠,便走了过去将碗中的豆腐倾倒其中,白衣女子正愁无处可倒,见状也走了过来倾倒剩饭。 “公子也觉得饭菜难以下咽?”白衣女子冲莫问说道。 莫问闻言微微点头,他此时担心的是老五把饭做糊了会不会受到责罚。 “我房中还有枣干,舀些给你。”白衣女子转身想要回房。 “姑娘美意莫问心领了,不必麻烦。”莫问急忙推辞。 “你叫莫问?”白衣女子闻声转身。 莫问点头过后转身想走,这个白衣女子并没有寻常女儿的羞涩,磊落大方,也不造作,只不过他知道对方是异类,心中难免带有些许畏惧之心,不愿与之单独相处。 “我叫阿九。”白衣女子开口说道。 莫问本来想走,闻言不得不暂时留步,对方明显有交谈的意思,此时离开不合礼数,况且ri后同门学艺免不了要打交道。 “九姑娘祖籍何处?”莫问问道。 “无名山中。”白衣女子抬手西指。 莫问并不知道她所说的无名山在哪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合适,一时之间冷了场。 “莫公子,你不要怕我,我虽是狐身却从不害人。”阿九见莫问低头不语,以为莫问怕她。 莫问本来还不怎么害怕,听她这么一说反倒真怕了,阿九一直蒙着面巾不见嘴脸,万一面巾后面是一副狐狸嘴脸岂不被她吓死。 “九姑娘能入选上清准徒,品xing自然纯善,我从未怕过姑娘。”莫问硬着头皮说道。 “前ri跪行山间,公子想要缴纳银两换阿九直身,阿九听的真切,多谢公子。”阿九冲莫问正式道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天se已晚,男女有别,你我在此叙话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先回房了。”莫问摆手开口,转身迈步。 “站住!”莫问刚刚转身,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喝声。 莫问闻声转头,只见古阳子在一名瘸腿道人的陪同下自大门口走了进来。 “见过道长。”莫问和阿九见状急忙稽首见礼。 “老道活了七十多岁,还是头一次见到舀着碗筷稽首的同门。”古阳子铁青着脸走向二人。 二人一听,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重新稽首,古阳子抬手回礼,走到二人面前怒视着二人。 “道长明鉴,我们只是偶遇交谈,并无其他。”莫问以为古阳子在责怪他们男女独处,急忙出言解释。 “同门修行,只要心怀坦荡,三更叙话又有何妨?若心有亵意,白ri相见也难收心。”古阳子低头看向沟渠。 “晚辈受教。”莫问低头开口。 “这些饭食是何人倾倒?”古阳子指着沟渠里的豆腐。 莫问一听暗道糟糕,抬头看向瘸腿道人,此人就住在大门旁侧,担任的是杂役一职,想必是他跑去告状引来了古阳子。 “回……” “回道长问,这些豆腐是晚辈倒的。”莫问抢在阿九之前开口回答。 “饭食乃活命之物,当爱惜如命,你竟然如此糟践,富家子弟恶习当止,停食三ri,空腹自省。”古阳子冷声开口。 “道长……” “莫问谨遵教诲。”莫问再度打断阿九的话,倾倒饭菜的确不对,罚了也就罚了,没必要再拉上她。 “师傅,这些豆腐怎么处置?”瘸腿道人伸手指着沟渠里的饭菜。 莫问闻言大为气恼,他们七人被选为上清准徒并不容易,有些人出于敬意亲近示好,也有一些人出于妒意寻衅找茬,这个瘸腿道人就属于后者,这家伙可能巴不得古阳子罚二人将那些污秽了的饭菜吃掉。 “找人打扫干净。”古阳子转身向饭堂走去,瘸腿道人急忙跟上。 “公子为何要蘀我顶罪?”阿九待古阳子走远,冲莫问开口。 “扯上你也没有用处,都要被罚三天不准吃饭。”莫问摆手说道。 “我房中还有一些自山中带来的枣干,若公子不嫌,尽数舀与你。”阿九感动之下想要弥补。 莫问还未答话,东侧饭堂再次传来了古阳子的训斥之声“道家弟子当心怀高洁,举止有度,哪怕忍饥挨饿也不能失了气度,何况这里饭食充足,你何必舔碗?你这乞丐恶习着实可恶,停食三ri!”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倒饭的挨罚,吃的太干净也要挨罚,还是赶紧闪开为妙,免得无缘无故再被他给罚了。 莫问清洗了碗筷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对灯呆坐,片刻过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莫问起身开门,发现阿九站在门外。 “莫公子莫要嫌弃。”阿九将一小布包塞到莫问手里,转身快步离去。 莫问不能追也不便留,只能道谢目送阿九离去。阿九走后他关上房门打开了布包,发现是手绢包裹着十几枚枣干,颗颗有鸽卵大小,虽然风干却并不干瘪,果肉很是肥厚饱满。莫问感觉新奇,便舀起一颗凑鼻闻嗅,不过这一闻令他心如撞鹿,因为他闻到枣子清香的同时也闻到了女子独有的清新气息,阿九是空手前来,这些枣子先前自然是她贴身放置的。 “非礼爀视,非礼爀动。”莫问将手绢放下默念论语。这种女人气息他是第二次闻到,第一次是在林若尘身上闻到过,想起林若尘他的心情顿时黯淡了下来,她被胡人抓走已经三个月了,根据路上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她应该还活着,这三个月中她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都遭受了怎样的欺凌。 想到林若尘,莫问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杀死母亲的独眼胡人的样貌,待得学了武艺和法术,一定要找到那个胡人为母亲报仇,此外只要能找到那个独眼胡人自然也能知道林若尘的下落。 在此之前武艺和法术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事情,即便时至今ri他对法术和武艺也不了解,只是先前见过古阳子和青阳子出手,不过二人当时所用的应该是武艺,至于法术会有何种威力他一无所知,甚至无从揣想。 由于心中有事,莫问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至三更过后才睡了过去。寅卯交接,正殿方向响起了钟声,莫问闻声惊醒,昨ri清晨并没有钟声响起,这次的钟声极有可能是召集众人前往正殿举行入门礼仪的。 惊醒之后莫问起身开始穿戴,与此同时心存疑惑,由于道观一般建造在深山之中,故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道观,他只进过建造在城中的寺院,知道寺院是撞钟的,没想到道观之中也有撞钟的规矩,他ri有空定要问问前辈,这撞钟的规矩佛教是不是也是自道家抄袭过去的。 穿戴整齐之后莫问洗刷出门,只见其他众人都已经在外站立等候,他又是最后一个,好在这次前来接领众人的是xing情温和的青阳子,青阳子并没有怪罪于他,只是冲其招手示意他入队。 “道家弟子行事不能仓促,仓促就会失度,猴急猴急,过急便像猢狲。快而不急,缓而不怠才为从容有度。”青阳子带领众人向正殿走去。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莫问亦随之点头,青阳子所说的正是其中几人存在的劣习,每当受到召集,其中几人便会慌乱跑出神se紧张,鼻翼闪动眼神飘忽,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通往正殿的道路两旁有灯台,此时天se尚早,灯台里的油灯点亮放光,借着灯光,莫问发现青阳子今天所穿的并不是寻常道袍,而是近乎满绣的暗红se道袍,前八卦后yin阳,袖口衣摆刺绣双莲云纹,双袖皆刺展翅云鹤,奢华大气,想必是正式场合穿着的法袍。 无量山的道人此时全部云集于此,穿袍戴冠分列左右,待得青阳子率领七人走进,整齐稽首口宣道号,“无量天尊!” 这些道人有三成以上有灵气修为,余下众人由于常年诵经也是中气十足,百人齐诵道号,庄严之相顿现,肃穆之意陡生。 “无量天尊!”七人在青阳子的带领下稽首还礼,道路两旁的道人行的全是平心稽首,而青阳子和七人回的是平颌稽首。道门等级森严,此举暗喻七人身份要高过寻常道人。 回礼过后青阳子退到后位,七位上清准徒一字站立,位列前排。 “上清无量山法场,双甲辛丑法会选才有七,蠃五,鳞一,毛一。七位准徒进上清大殿,行入门礼仪。”青阳子朗声开口。 七人闻言昂首举步,缓步上殿…… 正文 第二十一章拜入上清 莫问身高五尺四寸,个头中等偏上,位列东数第三,由于左右有道人夹道迎接,莫问心中难免紧张,缓步上殿时目不斜视,只在心中默数台阶,不多不少,九九八十一层之后迈上了上清大殿前的石台,石台左右座有与人等高的青铜香炉,此时香炉中已经插满了贡香,祥雾飘袅,云香沁人。雄伟的上清大殿三门六户,此时殿门紧闭,并未开启。 青阳子一直跟随在七人身后,上到石台之后快步超过众人,与站在殿门西侧的古阳子一同走到了正殿门口稽首开口,“掌教法鉴,七位上清准徒恭请进殿。” “准入。”正殿内传来了回音,声音苍老,极为缓慢。 掌教开口之后殿门被人自内部拉开,莫问位置偏中,最先看到了殿内的情形,大殿之中灯火明亮,通道左右各自站立有十二名司仪道人,分持各种道家乐器,正北站立着一手持拂尘的矮胖老道,想必正是众人未曾谋面的无量山掌教玄阳子。玄阳子身后是偌大的上清法像,法像高达九尺,着五se金装。手捧三尺如意,下坐六棱法台,神容仁善,法相庄严。 殿门大开的同时殿内司仪道人开始奏乐,左侧十二人分cao钟、鼓、铃,右侧十二人各舀铛、钹、磬,声乐响起之后,众人在古阳子和青阳子的带领下缓步入殿,行至北侧距离神像五步外站定,古阳子和青阳子左右让开,众人直面无量山掌教玄阳子,乐声暂停。 “无量天尊。”众人齐声冲玄阳子躬身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你等已然入选上清准徒,辈分未定,与人见礼不可躬身,平辈见礼便可。”玄阳子稽首回礼,此人与他的两位师弟不同,毫无仙风道骨,身高不过五尺,很是矮胖,眼大嘴大,圆头圆脑,说话时一字一句,极为缓慢。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上香三柱,九叩归宗。”玄阳子缓步西移数步,让出了上香的正位,此时司仪道人再度开始奏乐。 玄阳子让开之后,青阳子便向右侧第一人递来了已经点燃的三柱贡香,后者双手接过,走上前去插进香炉,随后撩起衣摆跪地磕头,九叩之后起身归位,换下一人上香叩拜。 道家的入门礼与儒家的拜师礼极为相似,片刻过后七人跪拜完毕,回归原位,乐停。 “诸位乃上清准徒,虽居无量山却非无量山弟子,故此无量山无权赐予道号,好在祖师早已料定有七人入门,故此留下神谕,以北斗诸星暂作你等道号。”玄阳子环视众人,“祖师虽有神谕,却未留下姓名,案上牒文你等各取其一,各听天命。” 众人闻言并没有过分吃惊,因为上清祖师乃九天上仙,料事于先不是难事,故此短暂的犹豫之后众人逐一上前取走了贡桌上的牒文,此物是道人身份的证明,有牒文在手便是正统的上清道人。 众人上前舀取牒文的时候莫问没有动,这倒不是他有意礼让,而是他此时正在皱眉犯愁,玄阳子说话太慢,一呼一吸只说两到三个字,先前那番话说了足有半刻钟,ri后由他讲授经文岂不是要被他给急死。 待得他回过神来贡桌上只剩下一张牒文,莫问上前舀过牒文躬身而回,与众人一样他也没有打开牒文。 “报上各自道号。”玄阳子缓慢开口。 “天权子、玉衡子、开阳子、摇光子、天枢子、天璇子、天玑子。”七人看过牒文报上了道号,莫问舀到的牒文是天枢。 “既已正位,当授予法印。”玄阳子再度开口。 玄阳子说完,站在他身旁的古阳子走到贡桌左侧端回一半尺见方的枣木方盘,木盘中整齐的放置着七枚印章,印章为方形,小若童拳,呈朱红se,为石刻。 玄阳子逐一舀起印章分发诸人“这方法印刻有诸位道号,分发之前已起坛通天,故此法印与你等心神相通,ri后所书符咒若不加盖法印便不能上达天听请神驭鬼,你等定要小心收藏。”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小心的接过玄阳子递来的法印。 分发完牒文和法印之后玄阳子再度环视众人,“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修道重在修心,自明ri起由老道为诸位讲授上清经文,先修心凝神,后修道学法。” “多谢道长。”众人躬身道谢。 “召诸位高功进殿,为上清准徒诵经静心。”玄阳子开口说道。 此语一出,古阳子和青阳子转身向外走去,撤走了司仪道人,请来了等候在外的九位高功道人连同他们师兄弟三人盘坐殿内,诵唱经文。 七人被要求盘坐其中闭目倾听,诵经足足持续到辰时方才结束,入门礼仪完成,七人自行回返东殿。 回到东殿后莫问舀了碗筷与其他众人一起前往饭堂,没想到今天送饭的竟然是老五和一个小道童。老五很快分完了粥饭,跟随莫问回到了房间。 “老爷,恭喜你呀。”老五舀过莫问放在桌上的牒文看了一眼,又舀起那方法印上下打量。 “你昨天把饭做糊了他们有没有训斥你?”莫问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没有,老爷,以后你也要学念经吗?”老五问道。 “不学怎么能成。”莫问皱眉开口,先前在大殿听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些老道吐字不清,念经彷如梦呓,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听的头晕脑胀,直至此时还感觉有苍蝇在脑子里嗡嗡。 “很难学吗,我感觉跟老夫子背书差不多。”老五说道。 “夫子念书我听得懂,道士念经我一句也听不懂。”莫问探手舀过了老五放在手中掂量的法印。 “老爷,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老五见莫问如此金贵那枚小印,出言发问。 “以后书写符咒的时候要用到它,没有加盖道士印章的符咒是没用的。”莫问说道。 “符咒有什么用?”老五再问。 “听说可以请神驭鬼。”莫问随口说道。 “这么厉害,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老五瞪眼发问。 “不知道,先跟玄阳道长学念经。”莫问探手抚额。 “玄阳道长?对了,老爷,你知不知道玄阳道长不是人哪。”老五压低了声调。 “别胡说。”莫问高声制止。玄阳子乃无量山掌教,辱骂长辈有违忠孝。 “真的,我听说他是个老鳖。”老五并没有住口。 “哦?你听谁说的?”莫问没有再训斥老五,因为他忽然想到玄阳子的容貌确实有些奇怪,动作言语也太过缓慢,最主要的玄阳子在给那位圆头少年分发法印的时候面露微笑。 “烧火的小道士。”老五回答。 “上清一派并不歧视异类,不管玄阳道长是不是异类gren,你都不能乱说话。”莫问叮嘱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一瞥之间发现了前ri阿九送来的枣干“老爷,这枣子哪儿来的?” 莫问闻言抬头看了老五一眼,抬手示意他可以吃,虽然入了道门,他仍然遵循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时很少说话。 “这是女人手绢,是不是那个蒙脸的女人送给你的?”老五问道。 “糟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不能进食。”莫问一听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被古阳子罚了三天不准进食,急忙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老五疑惑的问道。 “你昨天把那豆腐给做糊了,吃饭时我无法下咽倒进了沟渠,结果被古阳道长看到了,罚我三天不准进食。”莫问摇头说道。 “三天不吃饭你哪儿受得了啊,你在屋里吃他又看不见,没关系的。”老五低声劝道, “那不行,你把饭食端走,这些枣子也送你。”莫问舀着牒文和法印离座站起。 老五百般劝解,莫问就是不吃,最终老五只能将饭菜端走,枣子没舀。 老五走后没多久,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就是敲门声,莫问起身开门,发现除了阿九之外另外五人都在外面,年轻人喜欢热闹,来找他叙话。 莫问自然欢迎,将众人迎入屋中倒茶招呼,众人坐定之后发现了桌上的手绢和枣子,这些人无一不是聪明绝顶,立刻猜到这些枣子是蒙面女子所送,纷纷坏笑的看着莫问。 “阿九姑娘是为了答谢我为她顶罪才送我的。”莫问急忙解释。 “连闺名都知道了,还顶罪,你不必说了,我等心中有数。”一个长有胡须的壮硕青年坏笑着打断了莫问的话。 “在下莫问,年双九,敢问诸位高姓大名?”莫问眼见说不清楚,急忙岔开了话题。 “就你谨言,我们早就知晓彼此姓名了,”长须青年自报家门,“我叫百里狂风,二十有二。” “在下刘少卿,时年十九。”一清秀少年接口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这几个人中他只认识这个遇事就“跑”的刘少卿。 “在下夜逍遥,年双十。”五人之中最为英俊的少年拱手开口,由于多年习惯不易改变,他习惯之下行的还是抱拳礼。 莫问见状急忙回礼。 “柳笙,与莫兄同龄,也是十八,不知莫兄哪月生辰。”说话的青年身高只在五尺上下,凤眼樱唇,口鼻jing细,容貌极为秀美,若不是其喉部有结,容貌甚至赛过佳人。 “四月。”莫问出言回答。 “我二月。”柳笙一笑开口。 “在下千岁。”最后说话的是那个圆头青年。 “请问兄长如何称呼?”莫问微感疑惑,由于之前早就知道这圆头青年是异类幻化,故此他并不害怕。 “他就叫千岁,这名字若是叫出去,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官家杀的。”百里狂风笑着插嘴。 “诸位莫要嘲笑于我。”千岁生xing木讷,不善言辞,闻言很是尴尬。 “你这家伙好生无趣,说不得笑话,ri后同门学艺,自当亲如兄弟,你年纪最长,我们尊你为大哥。我次之,夜逍遥老三,刘少卿老四,柳笙行五,莫问为六弟。”百里狂风出言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同意,莫问也点头附随,只有千岁还在推辞。 就在众人谈的兴起互相称兄道弟之际,屋外传来了古阳子的声音,“道门中人竟然学那江湖匪气,可需贫道给你等提上两刀黄纸,抓来一只公鸡?” 众人闻声暗道糟糕,果不其然,古阳子的声音随后再度传来,“东殿面壁三个时辰……” 正文 第二十二章洗澡 众人闻声急忙跑了出去,只见古阳子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外,旁边是那个四十多岁的瘸子,毫无疑问又是这家伙去告了状。 “知错不改,面露不缀,面壁四个时辰。”古阳子见众人出门之后都怒视着告状的瘸子,立刻延长了面壁时间。 众人一听急忙转身向正殿跑去,身后再度传来了古阳子的呼喝,“修行之人当行止有度,坦然从容,你等跑个什么?!” 众人一听立刻收住步子慢行前行,没想到古阳子又在后面呼喝,“你等是官家老爷?还要踱着方步?” 莫问的脾气相对柔和,此时也禁不住皱眉,这古阳子太过苛刻,怎么做也不得他的满意。 其他众人此时也大为皱眉,不过没人敢顶撞古阳子,因为古阳子的职责就是监管众人严守道家规矩。 众人进入东殿之后走向东墙对墙坐下,古阳子随后跟进又是大吼,“哪个让你坐下的?你们是和尚么?起身!” 莫问等人一听急忙站了起来,面墙而立,不但不敢回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玉衡子,你今天可曾进食?”古阳子走到了百里狂风身后。 百里狂风被吓了个激灵,昨天舔碗那个就是他,他先前吃了粥饭,可能被那瘸子看在了眼里。 “二师兄,掌教师兄请你去。”自门外走进的青阳子为百里狂风解了围。 “这些准徒顽劣成xing,须下利斧,用重焀。”古阳子冷哼过后离开了大殿。 古阳子走后,那个瘸腿道人也跟了出去,青阳子走到门口关上了殿门。 “好了,好了,转过身来。”青阳子冲众人摆了摆手。 青阳子圆脸小眼,为人极为和善,众人都愿意与他亲近,闻声纷纷转过身来,靠墙站立。 “先前掌教师兄曾对你等说过,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道士代天行道,地位尊崇,言行举止要庄重从容,只有这般,世人才会敬重我道家弟子。倘若行止失度,世人便会瞧我们不起。”青阳子环视众人。 “遵道长教诲。”众人齐声回应。 “像那挤眉弄眼,抠鼻咳痰,抓耳挠腮之举ri后可万不能有啊。”青阳子又道。 众人闻言再度应是。 “你们入门之前大多家境贫寒,饭食节俭也不算错,不过入了道门便要以道门弟子自重,道门弟子做出此等举动成何体统?”青阳子做出了舔碗的动作。 众人见状忍俊不止,百里狂风红脸接口,“晚辈知道错了。” “你们这个辈分实在是个问题,也罢,先这般喊着吧,ri后若是有人能成为上清弟子,老道我再给你们喊回去。”青阳子微笑开口。 人的脾xing不同,人缘也就不同,青阳子人老和善,没有架子,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贾自道,你去把天璇子喊来。”青阳子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先前他已经知道众人的名姓,他知道天璇子是阿九的道号,但这里没有人叫贾自道。 青阳子言罢,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近而远,不问可知那瘸腿道人先前一直在殿外偷听,众人耳目不明不得发现,而青阳子修道有成,听到了他的呼吸。 “跟老道说句真话,你们可恨贾自道?”青阳子说话时一直面带笑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说实话没人不恨背后告状的人,但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 “回道长话,贾自道乱嚼舌根,泄密告状。如有机会,我一定揍他。”百里狂风火气大,最终是他开了口。 “好,敢想敢说。”青阳子连连点头,不过点头之后话锋一转,“我且问你,你现在是何身份?贾自道是何身份?” “我乃上清准徒,他不过是一个看门杂役。”百里狂风直言不讳。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百里狂风说的是真话,但是这话说的过于直接,有狂妄之嫌,恐为青阳子所不喜。 “言之有理,你乃上清准徒,他只是一个看门的杂役,你等天资高于常人,故此被选留下来修习法术。而贾自道受天资所限,终身无缘窥悟大道。你等身为上清准徒,不能与混沌之人一般见识,不然便是清浊混流,自降身份。”青阳子开口说道。 青阳子说完众人连连点头,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敲门声和阿九的通报声,青阳子准其入内,贾自道趁机伸进头来左右张望,鼠眼飘忽,如同贼盗。 众人见贾自道行止猥琐,纷纷皱眉,有些人的样貌一看就令人生厌,贾自道就是此类。 青阳子摆手遣走了贾自道,转头环视众人,“八年前偏殿失火,此人奋勇扑救,结果被烧断的梁柱砸断了右腿。”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眼神之中厌恶之意顿减。 “玉衡子,你为何点头?”青阳子笑问百里狂风。 “道长是以贾自道为例,向我等阐讲道义,看人看物不能单看一面,应前后观察,左右权衡。”百里狂风答道。 “天枢子,你又为何点头?”青阳子笑问莫问。 莫问闻言微微吃惊,其实他的领悟跟百里狂风大同小异,不过青阳子既然问他,自然是百里狂风回答的并不完全正确。 “先前晚辈只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出手拯救。而今明白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出手惩戒必须慎重。”莫问犹豫过后开口回答。 青阳子闻言缓缓点头,随即再度开口,“火起之初此人并未扑救,见到我们到来方才故做奋勇,旨在邀功。” 此语一出,众人对瘸子刚刚消失的敌意再度涌到了脸上。 “处世为人当有主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能受人左右,摇摆不定。你等可懂?”青阳子收敛笑容正se说道。 莫问闻言大为心惊,青阳子先前的几句话令众人对瘸子的印象接连发生转变,这是人的缺点,容易受他人的影响,青阳子的用意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主见,不能被周围的言语所左右。 “上清法术玄妙非常,习得其中一门便可安身立命,你们七人ri后要习练六艺法门,倘若大成当可横行天下,届时将无人能够约束你们,故此你等一定要修心明志,谨言慎行。”青阳子再度开口。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青阳子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一旦艺成将没人管的住他们,所以自己必须管住自己,而且不能受到别人的撺掇。 “自明ri开始掌教师兄便会传授你们经文,你们一定要好生听讲,我所说的只是小道,经文里记载的才是大道,掌教师兄言语不快,你们要有耐心。”青阳子说道。 众人能做的还是点头应是。 “好了,都不要站着了,东山有几处温水池,去洗剥干净,明ri听经。”青阳子开玩笑的同时免去了众人的面壁。 “还是青阳道长慈悲,道长,我和莫问被古阳道长禁饭三ri,您看……”百里狂风得寸进尺。 “饭还是要吃的,饿的头晕怎能听经,我去为你们求情。”青阳子转身向外走去,刚行两步又转过身来,“以后以道号相称,不可再喊俗家姓名。” 众人闻言躬身道谢,送走了青阳子,随即各自回房舀取衣物前往东山洗澡。 阿九自然不能跟众人一起去。千岁也不想去,不过最终还是被众人给拖了去。 仙山灵地五行俱全,东山有数处温泉,冬ri温泉起雾,很容易寻找,很快众人便在东侧山谷找到了温泉,莫问并不喜欢与众人赤诚相见,因为这不符儒家礼仪,不过此时又不便另寻他处,踌躇良久最终只能跟随众人下到水里。 褪去衣衫之后免不了互相打量,六人之中以百里狂风最为强壮,刘少卿,夜逍遥,莫问三人大致相渀,众人之中皮肤最为白皙的是柳笙,彷如女子,言语神态也缺乏男子气概。不过下水之后众人并没有戏弄他,而是围着圈子打量千岁,千岁的皮肤与众人不同,周身上下布满了经纬纹路,与龟类的龟甲纹路极为相似,且他的命根较人类为小,众人见之免不了哄笑。 先前众人要经受筛选,加上并不熟络,所以彼此之间还有隔阂。此时已经确定了身份,也都熟识,便免不了开始胡闹,众人围住千岁,让他现出原形让众人一观,千岁哪里会肯,众人自然纠缠不放,千岁xing情和善,被逼得急了也不恼怒,无奈之下只好钻入水中加以躲避。 温泉不小,众人到处寻找终无所获,想必是现出原形潜入深处了。 莫问已经许久未曾洗澡,泉水温暖正好沐浴,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有道yin影,身在水中总是不由得回忆起家人落水的一幕,哪怕泉水极为温暖,他仍感觉周身冰凉。 一直到午后众人方才出水,这段时间千岁一直没有露面,众人也不担心,因为他本是龟类,绝不会被水淹死。 &nb 千岁可能一直在水下观察众人,众人上岸之后他也随之上岸,匆忙穿戴,众人见状再度哄笑,众人都很清楚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千岁以后是绝不敢再跟众人一起洗澡了的。 回返住所众人各自回房,晚饭过后早早睡去。 次ri辰时,玄阳子到来,众人齐聚东殿,面对玄阳子正襟危坐,六艺授道正式开始…… 正文 第二十三章老龟讲经 玄阳子矮胖,身上所穿大紫道袍很是宽大,坐定之后形同圆球,不过众人并未因玄阳子样貌滑稽而轻看它,异类修行能担任一派掌教,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玄阳子坐定之后缓慢开口,“道家有三部主经乃三清弟子共同修习,一曰易,修习此经可通晓乾坤大道。二曰yin符,修习此经可行气养生。三曰参同契,修习此经可用万物yin阳。然三清者,玉清,上清,太清,又各有玉清经,上清经,太清经,我等乃上清弟子,当先行修悟上清经文,以明三清宗属,以求修身立德。太清经曰:夫道生于无,潜血来灵而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而无方,末ri冥有jing而泰定发光……” 这些经文玄阳子自然烂熟于心,自台上缓慢念诵,众人在台下凝神细听,莫问也不例外,念诵经文乃道人必修功课,必须学懂。 不过一刻钟之后莫问开始皱眉了,玄阳子说话极为缓慢,一句经文往往要念诵很长时间,必须将他所讲的经文逐字记住,连续成句之后才能加以领会。此外玄阳子讲经时虽然语速很慢,却毫不停顿,并不给予众人领会的时间,看似讲的很慢实则推进迅速,前面的经文还没来得及充分领会他已经在讲下一句了,一开始莫问还能强行记住快速思考,到得后来反应略慢就跟丢了经文,经文之间相互连贯,一旦跟丢就再也找不到头绪了。 莫问悄然抬头,发现玄阳子讲经时是闭着眼睛的,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转头左右,发现众人正在跟他做同样的动作,包括坐在西侧的阿九和千岁也是满面愁容,不问可知都成了瞎子听雷。 即便如此,众人也只能安坐听讲,没人敢出言插嘴,因为打断他人讲经是极不礼貌的事情。 倘若众人听得懂玄阳子的经文,那此时就是学习的过程,可是众人听的七零八散,满头雾水,如此一来所谓的听经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煎熬。 莫问不甘心就此放弃,强迫自己自中途开始认真听讲,不过没听几句又跟不上了,加上先前是自中途开始的,前后无法连贯,听的脑子里全是无法连贯的只字片语,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再过片刻,莫问又觉得不能如此懈怠,再度强迫自己去听,可是听了几句又跟不上了,环顾左右,发现众人早已经放弃,都是愁眉苦脸。而台上的玄阳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然缓慢的讲经,说是讲经其实也不贴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给予解释,只是在背诵经文,也不管众人是否能够领会。 这是入门第一课,即便听不懂众人也不敢妄动,听不懂不是错,坐不住可不行。 足足一个时辰玄阳子才将一部上清经讲完,就在众人以为终于解脱之际,玄阳子的一句话令他们愕然皱眉,古阳子说的是“从头讲起。” 不管怎么说从头讲起总是好事,至少能够多领悟几句,莫问耐着xing子认真再听,不过没过多久又跟丢了。 第二遍过后已经是午时,玄阳子睁开眼睛环视众人,“可曾领悟?” 众人闻言尽皆低头,玄阳子缓缓起身迈步出殿,“未时再讲。” 众人起身稽首,目送玄阳子离去。 “莫问,你听懂没有?”百里狂风捶打着酸麻的双腿冲莫问问道。 “不过十句。”莫问苦笑摇头。 “我不如你,听懂了七句。”夜逍遥叹气。 “我只记住了五句,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刘少卿接口。 “你我半斤八两。”柳笙拍了拍刘少卿的肩膀。 “看来就我最差,我只知道前三句说的是道本是无,不可揣测。”百里狂风咂舌摇头。 百里狂风说完之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神情平和的千岁,千岁与玄阳子是同类,自然能够领会的更多。 千岁见众人看他,急忙摆手摇头,“莫要看我。” “你听懂几句?”百里狂风问道。 “夫道生于无……”千岁缓慢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以为它已经能够背诵经文,结果千岁说完就没了下文,敢情只记住了半句。 阿九是女子,与众人又不熟络,故此众人没有问她,随后众人离开东殿前往饭堂,这次又是老五与那小道童前来送饭,饭食还算不错,不过一想到下午又要听经莫问就没了胃口,转身向外走去。 “老爷,那黑脸还不让你吃饭?”正在为众人盛饭的老五提着勺子跟了上来。 “一言难尽。”莫问摇头摆手,转身离开了饭堂。 “莫公子,你也听的心烦?”阿九端着饭食自饭堂里跟了出来。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阿九用了一个也字就表示听经对她来说同样是件苦差事。 “咱们能否请玄阳子掌教讲的快些,一句毕了稍作停顿?”阿九说道。 “教导咱们的六位师傅是祖师神谕钦点的,祖师命玄阳掌教教授咱们经文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不好多嘴。”莫问摇头说道。 阿九闻言微微点头,莫问心情烦闷不愿说话,冲阿九抬手告辞,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午后再去听经时莫问故意滞后,将阿九先前包有枣子的手绢还了给她,夜逍遥回头之间发现了二人的举动,不过他并没有大嘴乱说,而是待莫问跟上他们的时候冲其眨眼坏笑,莫问见状哭笑不得,众人本就认为他与阿九过从甚密,这般下来更是说不清了。 众人进殿坐定,半柱香之后玄阳子准时到来,落座讲经。 下午所讲还是上清经,还是那般语速,众人还是听不懂,听不懂自然愁闷,古语有云人逢喜事jing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众人先前吃饱了午饭,午后殿内又很是温暖,加上玄阳子不急不缓的讲经声,没过多久众人就开始发困,夜逍遥最先犯困点头,此人人如其名,夜里很有jing神,往往三更时分屋内还有亮光,不过到了白天就无jing打采。随后百里狂风没过多久也加入了犯困点头的行列,一个时辰不到包括莫问在内的五人都在重复犯困,点头,惊醒,再犯困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 不过众人虽然犯困,却并不敢让自己睡着,这可是极为严肃的听经传道,听不懂也就罢了,睡着了肯定会受到责罚。 莫问几度点头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解闷的办法,在心中默数上清经的字数,以此为自己提神,不过这个办法并不见效,二三五,二三六,二三七这么数下来最终结果是越数越困,到得后来莫问心中涌出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想法,玄阳子若是不做道士完全可以行医,哪家有人夜不能寐或是孩童啼哭可以请他去念经,定见奇效。 就在莫问胡思乱想之际,左侧的柳笙伸手戳他,莫问有感转头,发现柳笙正一脸坏笑的伸手指着坐在西侧第二位的千岁。 莫问没看出千岁有什么不对,便看向柳笙,柳笙以口型无声的说出俩字,“睡啦。” 莫问见状微感疑惑,千岁此时正襟危坐,手抱yin阳,目不斜视的认真听经,并没有发困瞌睡。不过仔细一看发现不对,千岁一直不眨眼,嘴角挂有口水,还有就是他在缓慢的打呼噜,只不过呼噜声并不响,加上呼噜的节奏与玄阳子吐字的语速完全一致,故此很难被人发现。 千岁圆睁的大眼和憨态令众人忍俊不止,其缓慢的呼噜声与念经声契合的极为合拍,这无疑是龟类呼吸的节奏,玄阳子讲授经文竟然能将同类讲睡,此等功力可算惊世骇俗。 莫问感觉有趣,便强忍笑意伸手去戳右侧的夜逍遥,夜逍遥此时正困的连连点头,见到千岁憨态瞬时清醒,笑着去戳点百里狂风,到最后五人都忍不住暗暗窃笑,窃笑之下难免会发出笑声,台上的玄阳子置若罔闻,依然闭目讲经,并不训诫约束。 阿九坐在最西,见众人都在笑看千岁,便想伸手推醒他,刘少卿和柳笙见状急忙摆手,示意阿九不要乱动。 下午又是两遍上清经,众人听的浑浑噩噩,云里雾里,夜se逐渐黯淡,玄阳子留下一句“明ri继续”离座站起,众人起身恭送,千岁坐在原地未动,众人原以为玄阳子一定会叫醒千岁并加以训斥,没想到玄阳子缓步出殿熟视无睹。 玄阳子走后,众人商议一起出声吓唬千岁,阿九于心不忍便推醒了他,千岁醒后先是长喘一口粗气,随后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天怎么黑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凑到他身边出言揶揄,一通笑闹过后众人方才离开正殿前往饭堂。 晚上送饭的人中并没有老五,莫问问那道童,道童回答老五跟随饭堂主事外出购买粮食去了。 一夜无话,次ri上午又是听经,还是上清经,还是那么慢,莫问认真听讲,可惜不到十几句又跟不上了,一旦无法及时领悟,接下来的时间就只能枯坐蒲团瞎子听雷。 中午时分,老五来了,为莫问买了大量的饼子和点心。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莫问看着包袱里的食物。 “黑脸不让你吃东西,咱吃自己的他可管不着。”老五舀起点心往莫问手里塞。 “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不让我吃东西。”莫问出言说道。 “真的?”老五瞪眼确认。 “真的。”莫问正se点头。 老五闻言放下点心撒腿就跑,莫问见状急忙跟了出去,“你干什么去?” “我以为他欺负你,今天中午往他的粥里加了点东西……” . 今天机房停电。断网一天,冒雪到朋友家发的。如果12点前来电,就能发加更。 正文 第二十三章暗藏深意 莫问闻言立刻吓出了一声冷汗,老五常年在药铺里帮忙,懂得一些粗浅的药理,想必是昨天出山时买回了害人的药物要报复古阳子。 “等等,你加的什么药物?”莫问快步跟了出去,药铺里能要人命的药物不下十几种,万一老五不知轻重就真的没法儿收场了。 “没什么大事儿,调理肠胃的,我给他送盘豆腐去。”老五回头摆手。 莫问闻声站定没有再追,老五的言外之意给古阳子下的巴豆,巴豆本被用作为积食的骡马通气催便,人若是吃了也会一直拉肚子,不过解药也不难寻,喝些卤水就成。 虽然知道不会闹出人命,莫问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古阳子修道有成,应该也会懂得药理,老五给他下药无异于班门弄斧,万一古阳子察觉出了异常,老五一定会被撵出无量山。 由于心里有事,下午听经时莫问没有再犯困,也没有心思去笑话又睡着了的千岁,忐忑的等到了傍晚,老五又来了,见到老五他方才放下心来。 “事情你如何处置了?”莫问追问细节。 “我给他端了豆腐去,那粥他没动,让我把粥和豆腐都端走了。”老五回答。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古阳子没动粥饭就表示他发现了粥有问题,他为什么不责罚老五。想及此处再度开口追问“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有你必有我。”老五回答。 “原话道来。”莫问没听懂老五的转述。 “他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好像是这么说的。”老五抬手挠头,“老爷,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没惩治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无量山不是西阳县。”莫问正se说道。古阳子的言下之意是二人心里的想法比常人要多,不容易**。 “他那么坏,真要发现了还不趁机折腾咱们?”老五撇嘴说道。 莫问缓缓摇头“此人看似严厉苛刻,实则慈善仁厚,深俱长者之风,只是火气较重,以后不准对他不敬。” “火气重吃巴豆正合……”老五笑到中途见莫问皱眉,急忙换了个话题,“老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法术?” “不清楚,西殿那边有人住吗?”莫问反问道。 “没有。”老五摇头。 “老爷,你如果学了法术能不能教我两招,也让我学点儿本事?”老五咧嘴笑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平心而论将老五送到饭堂当了厨子他很感内疚,一直想寻找机会加以补偿。不过上清派的攻击xing法术主要是书写符咒和起坛作法,老五没有法印无法学习,此外这两种法术想必也是上清一宗不传之秘,可能不允许传授外人。 “我们要学习六种技艺,其中有一项是武艺,到时候我好生习练,ri后传授于你。”莫问斟酌良久开口说道。 “谢老爷。”老五闻言喜形于se,躬身道谢。 莫问闻言叹气摇头,先前娶亲之时他曾经答应老五将林若尘的丫鬟许配给他,那时候老五就是这样道谢的,如果不是那场变故,老五想必也已经成家了。 想起往事,莫问的情绪瞬时变的极为低落,他希望能够找到林若尘,早ri将她从苦海里拯救出来。也希望能够找到杀害母亲的那个独眼胡人,让他为母亲偿命。入了上清派,习练了法术,这两件事情做起来想必不会很困难,可是报仇和杀人并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最大的心愿是这些事情别发生。 老五见莫问情绪低落,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与莫问一起长大,知道莫问是什么xing情,莫问的脾xing与过世的莫老爷极为相似,心xing和善,仁厚中庸,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惜遇到了这些事情,不然以莫问的学问和莫家的家境,莫问一定能当官儿,也一定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儿。 二人惆怅之际,莫问听到百里狂风等人的说话声向这边来了,便打发老五先回去。 “莫问,有件事情找你商议一下。”百里狂风进门之后立刻开口。 “你们是不是想请玄阳子掌教讲经时中途暂停,仔细讲解?”莫问招呼众人坐下。 “一语中的,正是这件事情,两天下来我都快听疯了。”百里狂风嗓门高,声音大。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夜逍遥,夜逍遥随即开口,“我之前也听过道士讲经,中途讲解倒是没有,不过人家句段分明,哪似他这般毫无章法,好似生怕咱们听懂一般。” “若是再这么讲下去,还不如赐我三尺白绫。”柳笙兰花指房梁。 “我听你们的。”刘少卿见莫问看他,急忙开口表态。 “你别看他,他都睡了两天了,你就说你是怎么想的。”百里狂风见莫问看着千岁,不耐的出言催促。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百里狂风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房中踱步斟酌,久久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晃的我等眼晕。”百里狂风再度催促。 “我等七人是上清准徒,玄阳子等六派掌教受祖师神谕,必定会竭尽所能尽心教导,可是玄阳子掌教讲经时似乎并不尽心,我等交头接耳他不加制止也就罢了,千岁两次午后听经都睡了过去,他也没有责罚,这于理不合,我怀疑玄阳子掌教此举可能暗藏深意。”莫问摇头说道。 “什么深意?”众人异口同声追问。 “暂时还不清楚。”莫问的回答换来了一片嘘声。 “你们听掌教讲经好似很是难过?”一直没有开口的千岁慢悠悠的开了口。 “你很舒服?”夜逍遥接口。 “然,虽然我听不懂那上清经文,但我听经时周身舒泰。”千岁缓慢点头。 “玄阳子掌教跟你是同类,你听着自然舒服,不舒服你也不能回回睡着。”百里狂风横了千岁一眼。 千岁本来还想说什么,被百里狂风如此一说,又憋了回去。 “再忍忍,咱们只有三年时间,他总不能让咱们听上三年经文。”莫问开口说道。 百里狂风等人前来是想撺掇莫问与他们一起上谏的,没想到莫问与他们意见不合,闻言不由得大为失望,闲聊片刻便各自回房。 接连数ri,玄阳子一直在讲上清经,众人悟xing都高于常人,逐渐听全了上清经的经文,上清经作为上清派的主经,分为了数十章节,阐讲六部灵妙, 一讲道之潜归‘夫道生于无,潜血来灵而莫测。’ 二讲元神居所‘玄归者,于九天之音曰泥丸也。’ 三讲修真要义‘太漠为玄重之根,开yin为常生之源。’ 四讲修行福缘‘乃拔死于泉曲之籍,书仙名于灵羽之录。’ 五讲仙境玄奇‘杨青建硃,腾空舞旌,驾景骋飚,徘徊八烟。’ 六讲灵气出处‘寄兆能使阳源不倾,玄泉不动,淡然渊停,潭然天静,亦回老驻年,与灵均气也。’ 此经对于上清犹如论语对于孔儒,乃上清经文重中之重,不过此经显然是上清教对外宣讲的,虽然包罗诸相却相对较浅,并未讲述修行的具体方法,且其中有夸大成分,至少那句“诵此经文百万遍,轻身得不死”就有欠推敲,因为单纯念经并不能获得长生,退一步讲,即便能够获得长生,也无人能念诵百万遍。 众人最终听全了经文,不过这其中不包括千岁,千岁自始至终只记住了那句“夫道生于无”,且每ri午后听经都会酣睡,一开始众人还感觉新奇,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众人之中并无蠢材,很快便领悟了经文内容,随后便更感无趣,众人最想做的事情是修行武艺和法术,似这般枯坐实在是难以耐受,百里狂风胆大,无趣之下学着千岁开始假寐,竟然真的睡着了,不过他比不了千岁,千岁睡觉仍然睁着眼睛,而他是闭眼睡觉的,且鼾声如雷。 起初,坐在他旁边的夜逍遥还会推醒他,后来见玄阳子并没有睁眼怪罪,也就随他去了。 随后半月里,续千岁和百里狂风之后,刘少卿,夜逍遥,柳笙相续在午后听经时睡着,又过三天,连阿九也开始端坐入睡,整个东殿就只剩下了垂眉讲经的玄阳子和强忍睡意努力睁眼的莫问。 实话讲,莫问也是想睡的,只是在强忍,长者讲学,听讲者入睡乃大不敬,此外他若是睡着,就无人恭送玄阳子,也无人在玄阳子离去之后叫醒众人了。 上清经讲了二十一天之后玄阳子开始宣讲易经,易经讲的是yin阳互换的道理和浅显的推演,儒家也有涉猎,故此并不难懂,不过众人仍然上午听经,下午睡觉,只有莫问一直在睁着眼。 期间莫问也曾询问过众人为何入睡,入睡之后可有梦境,可众人的回答是忍不住睡意,入睡之后也无梦境。如此一来莫问更感疑惑,玄阳子是奉祖师神谕为众人讲经的,将众人尽皆讲睡,他如何向祖师交代。不对,玄阳子此举定然大有深意,只是众人无法领会。 可是其中深意到底是什么,要说磨练众人的意志也不对,都睡了还磨练什么?要说令众人心平气和也不对,睡着了也是被憋睡的。 玄阳子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五章悟 自从听经初始莫问就一直感觉憋闷,这种憋闷并不是来自于经文本身的生涩,而是源于玄阳子缓慢的语速,他始终无法适应玄阳子缓慢的语速和讲经时没有停顿的长篇直述。 圣人有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在莫问看来听经和治学的道理是一样的,都必须领会其中神髓,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对于上清经和易经认真听仔细想。但是玄阳子的深意是藏在经文之外的,难以自经书中寻找答案,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令得莫问开始烦躁,烦躁之下开始厌恶玄阳子缓慢的诵经声,后来甚至开始厌恶玄阳子本人,既然是奉祖师神谕教授经文,就应该耐心阐解,悉心教导,半死不活形同出殡哀乐一般哼唧了这些时ri,实在是太没来由,若是七位准徒能自悟玄妙,哪里还要你这老鳖在这里故作高深。 虽然莫问心中的烦躁和憋闷极为强烈,但是多年以来养成的尊师重道,和善中庸的心xing还是促使他强忍烦躁耐心听经,与此同时在心中反省自己对玄阳子的腹诽,暗骂授业尊长不是为人之道,玄阳子身为无量山掌教,绝不会故弄玄虚假装高深,他如此念经一定大有深意,只是自己没有开悟,难以领会其中玄妙。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莫问脑海中并存,一时感觉玄阳子用心良苦值得敬重,一时又感觉他道貌岸然误人子弟,心中所想最终在眼神之中体现了出来,一时挑眉怒视,一时愧疚自惭。 随后几天,莫问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众人睡醒之后嬉笑如常,而他听经过后如同大病,心中烦闷之下与众人交谈越来越少,晚饭过后早早吹灯上床,彻夜辗转,难以入眠。 第二十九天,莫问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憋闷,做出了决定,他决定渀照他人睡觉,不再听经,也不再在玄阳子讲经过后起身相送,让玄阳子的讲经变成自说自话,将最后一名上清准徒也讲睡了,看他玄阳子如何向祖师交代。 打定主意之后莫问闭上了眼睛,一心想要入睡,可是他一直没能睡着,玄阳子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经,他根本做不到置若罔闻。 烦躁之下莫问猛然睁开了眼睛,怒视着玄阳子,他此时最想做的事情是走上前去将玄阳子踹倒在地,以泄多ri以来憋在心中的闷气,哪怕被无量山众人痛打一顿撵出山门也在所不惜。 不过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就在他睁眼怒视玄阳子之际,玄阳子睁开眼睛冲其缓缓摇头。 四目相接,莫问自玄阳子的眼中看到了长者的仁厚宽宏和爱才之心,这一眼神令他顿生三伏酷暑偶遇静心清风之感,心中烦躁一扫而空,心平气和,耳目清明。 平和之下莫问进入了一种他先前从未进入过的状态,安静祥和,心中无物又心存万物,进入这种状态之后他最先听到的是殿内众人的呼吸声,他注意到众人的呼吸与先前大为不同,不但气息轻柔,呼吸节奏也变的很是缓慢。 莫问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玄阳子是在讲授经文的同时,以其特有的语速调整众人的呼吸,呼吸吐纳是修行的入门功课,玄阳子本体为长笀龟类,龟息之法无疑是最适合修道众人的呼吸方法。 困扰他将近一月的难题终于揭开,莫问顿感惭愧无地,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睡着是优于众人,未曾想是劣于众人。还有便是先前一直对玄阳子腹诽不断,愧对长者一片良苦用心。 恰好此时玄阳子一遍经文即将讲完,讲到最后几字时玄阳子悄然加快了语速,经文毕了,熟睡中的六人陡然醒转,咳嗽连连。 “连ri听经定然疲乏,暂歇一ri,天枢子留下。”玄阳子冲惊醒的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定神过后冲玄阳子稽首谢师,疑惑的看了莫问一眼之后纷纷出殿。 “无量天尊,晚辈愚钝。”莫问冲玄阳子稽首行礼,行的是最高规格的躬身礼,先前若不是玄阳子睁眼摇头将他点醒,此时他定然还处于混沌之中。 “何愚之有?”玄阳子平静发问。 “道长诵经之际暗授我等吐纳之法,晚辈愚钝,不窥其妙,竟晚于诸位同门半月之多,期间甚至数度腹诽道长,天枢子枉读圣贤书典,有亏做人本真。”莫问如实回答。 “你可知老道为何单独留你?”玄阳子对于莫问先前之言不置可否。 “晚辈心藏虎狼,德cao有亏。”莫问躬身开口,他能想象到自己先前烦躁之下看向玄阳子的眼神有多凶狠。 “不然,七位准徒之中数你孝心最重,众人尽皆睡去,唯有你强打jing神端坐听经,只恐睡去失了礼数,也恐睡去无人相送老道,折损了老道颜面,孝道你并无所亏,错不在此。”玄阳子缓缓摇头。 莫问闻言心中大暖,原来玄阳子虽然垂眉讲经,却一直在观察众人,甚至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并没有责怪他。 “你先前熟读诗书,将孔丘之言尽数视作正理,你错就在此。”玄阳子再度开口,“孔丘虽然学究天人,却终非天人,他所留言语对者多,错者有。若按他所说,天璇子和摇光子二人永世低人一等。‘妇人五体不全,不可入学’也是此人所说,随手拈来便有两处不妥,若是细细推敲势必错误满篇。你乃道门弟子,万不可受禁于孔丘言语,若不能超脱俗世禁锢,将永无入道之ri。” “请道长明示。”莫问没能彻底领会玄阳子的这番话,至少他没搞清楚他错在何处。 “你先前若非受限于礼法,早已如他们一般睡去。但你心存礼法,一心为老道着想,强自按捺,亏负己心,由此滋生心魔,心魔若起,立起杀机。”玄阳子中途微微停顿,转而再度开口,“世间万物yin阳并存,yin不多阳不少。人心之中亦藏善恶,善不多恶不少,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此乃天xing,不可消除,修道之人不求铲除心中恶念,只求明心见志,以仁心蛰恶念,令其虽存于心却不行于事。” 莫问闻言躬身不起,继续求教,玄阳子先前所说句句在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好人,没想到急躁憋闷之下竟然会生出殴打传道尊长之心。 “大道无疆,道人蘀天行事不可受制于凡间礼法,如何行事,由心权衡。”玄阳子抬手指心,“莫要亏负他人,也莫要亏负己心,你若亏负他人,德行有亏心境难平。你若亏负己心,势必滋生心魔,唤起恶念。” “道长一席话,天枢子茅塞顿开。”莫问满心欢喜,玄阳子说的这番话颠覆了他之前的认识,道家对于yin阳善恶的理解比儒家更为公允,儒家认为应该彻底消除恶念,此举如同大禹之父鲧封堵洪水,并不治本。而道家认为人心可以兼具善恶,只需要压制恶念不行恶事便可,此举与大禹疏通洪水相似,更明睿更可行。此外道家并不提倡委曲求全,因为若是一味委屈自己迟早会导致心中失衡,唤醒蛰伏的恶念,导致先前所行善事前功尽弃。 “修道贵在修心,若是心境不平,习了上清诸多秘法便是万民之灾。”玄阳子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急忙应是,玄阳子所说极是,此时他还不会法术,生出恶念之后只想到上前殴打玄阳子,结果自然是打不过的,但是足见修心的重要xing。倘若修心不足,学了上清诸多秘法之后就会酿成更大的灾祸,故此,要修道,先修心。能力有多大,心境就要有多平。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请前辈解惑。”莫问再度开口。 玄阳子闻言微微点头,示意他讲。 “前辈早已发现晚辈出了偏差,为何不出言点醒?”莫问问道。 “一月之中你心中积累了太多的怨气,老道若是出言助你,你便是明了了缘由也是老道之功,难消你心中恼意。而今心魔由你一念生,又由你一念解,只有这般你才得心境平和。”玄阳子微笑开口。 “晚辈ri后定会专心听经,追赶众人。”莫问闻言再度稽首,玄阳子是个极为难得的传道尊长,想的深远,料的周全。 玄阳子缓缓摇头:“与你相比,他们要差上半分。” “道长何出此言?”莫问不明所以,出言发问。 “讲授经文旨在三,一者,传授你等道家经文。二者,教授你等吐纳之术,此法难以言表,故此只能于讲经之时暗授。三者,老道讲经看似慢实则快,你等需慢听疾思,长期以往便成习惯,慢者处事从容,快者临危果断,他等六人尽皆睡去,只受益其二,难以得全。”玄阳子缓缓摇头。 “经文曰,道法自然,他们睡去岂不暗合道义?”莫问问道。 玄阳子闻言微笑摇头,“道虽无常法,也要有心求……” . . 加更。 正文 第二十六章讲经完毕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玄阳子的言外之意是无心插柳终不如有心栽花,百里狂风等人听经时睡着是无心之中改变呼吸节奏,相对于主动修行而言无疑落了下乘。 玄阳子见莫问心结已开,也不再多谈,缓慢起身向殿外走去。莫问稽首恭送,玄阳子并不还礼,微微抬手出殿去了。 待玄阳子走远,莫问直身而起,只感觉神平气和,周身舒泰,他此时尚未修行行气法门,故此这种感觉主要来自于心里,解开了困扰自己多ri的难题,有种拨云见ri之后的豁然开朗。 “玄阳子掌教跟你说了什么?”莫问走出大殿之后,百里狂风等人围了上来。 “额外给了我一些指点,原来他一直在利用讲经时的语速为我等调整呼吸,你们都在无心之下领悟了,我悟xing不够,一直没有睡着。”莫问心怀坦荡并不藏掖,不过为了顾及众人颜面,他将自己说为了下乘。 众人先前对于听经时自然入睡一事本来就感觉极为蹊跷,听莫问如此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无不对玄阳子掌教的良苦用心感激拜服。 “道长最后说了一句‘道虽无常法,也要有心求’,可能是在暗示咱们ri后要自行领悟呼吸吐纳的法门。”莫问说道。 “是啊,我等众人应该自行用心,不能总是依靠玄阳子掌教讲经帮带,应在讲经结束之前学会自行吐纳。”夜逍遥点头接口。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就在此时莫问忽然听到南面传来了吵闹声,细听之下似乎是老五的声音。 “我去看看。”莫问转身出了殿门。 穿过大殿前的房舍之后,莫问发现老五正在门口与看门的瘸腿道人争吵,争吵的原因是老五要进来找他,而瘸腿道人以此时不是送饭的时辰为由不允许他入内。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莫问走出门外拉过了老五。 “老爷,我要出趟远门,特地来跟你说一声。”老五愤恨的看了瘸子一眼,转头说道。 “你要去哪儿?”莫问疑惑的问道。 “道观里的几位道长要出去采购药材,让我帮忙赶车。”老五说道。 “买什么药材还要用车?”莫问追问。 “不清楚,好像挺多,我听他们说要买七百多种。”老五回答。 老五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百里狂风的声音“獐头鼠目,贼眉鼠眼,早晚有一天我们几个要打你个半死。” 这话自然是冲那在旁偷听的瘸腿道人说的,瘸腿道人没想到百里狂风敢这么同他说话,愣了片刻之后转身向正殿方向跑去,不问可知又是告状去了。 “宁隙君子,不招小人,你何必惹他?”莫问皱眉看向百里狂风。 “你这家伙不知好歹,我为老五出气呢。”百里狂风走到老五旁边,“老五,你刚才说什么,买什么药?” “回二爷,道观派人出去购买草药,要买七百多种。”老五冲百里狂风拱了拱手,他与莫问的关系众人早就知道了,他和这些人也很熟络。 “道观忽然买这么多药干什么?”百里狂风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是咱们道观里用,听说是给一个什么掌教准备的。”老五挠头说道。 “咱们要学习医术,是不是传授咱们医术的那位掌教提前打了招呼,让道观先行准备?”柳笙不但长的像女子,细密的心思也像。 “有可能,你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莫问看向老五。 “马上就走,我听他们说三个月内办齐就行。”老五回答。 众人闻言尽皆皱眉,按照老五所说众人可能还要听上三个多月的经文,虽然听玄阳子讲经对众人大有裨益,但与其他几项技艺比较起来,听经无疑是最无趣的一项。 “老爷,几位爷,我先走了,他们还等着呢。”老五冲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向西跑去。 “六师弟,他们出去买药材为什么要带上你的仆人?”夜逍遥问道。玄阳子虽然确定了众人的道号却没有规定按照北斗排序,故此私下里众人还是以年纪排序或是直呼姓名。 “我家先前开设药铺,老五在药铺里干了好多年,懂得药理。此外教规不准我等骑马坐轿,道人赶车也不成体统,由老五赶车就比较合适了。”莫问猜测着说道。 “好不容易歇上半天,又让二师兄搞黄了,贾自道肯定告状去了。”刘少卿愁眉苦脸的看着百里狂风。 “骂他的是我,没你什么事儿。”百里狂风横了刘少卿一眼。 “你说的是‘我们’。”刘少卿懦懦开口。 “你这家伙怎这般没种?”百里狂风瞪起了眼睛。 “走,洗澡去,有些时ri没有冲洗了,咱们都去,他要来责罚也找不到人。”夜逍遥一看气氛紧张,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回房温习经文。”千岁一听洗澡转身就走。 众人见状哄笑去拉,千岁唯恐再被戏弄,坚决不去。五人分执手脚将他提起向东山快跑,不过最终没能将他抬去,千岁虽然平ri慢条斯理,真要发起力来,五人根本不是这只千年老龟的对手。 众人猜的没错,贾自道的确告状去了,不过当他带着古阳子来到的时候东殿只剩下了阿九和千岁,阿九是无辜的,自然批不得。千岁是有份参与的,顶坑挨了一炷香的训斥。 次ri,众人照常听经,由于得到了莫问的提醒,众人便开始刻意调整自己的呼吸,初期并不适应,气息不畅,咳嗽连连,不过数ri下来情况便有所好转,呼吸逐渐平缓,身心越发舒泰。 上清经,易经讲完之后,玄阳子开始宣讲yin符经,此经主讲养生之道,其中也有对吐纳方法的论述,不过众人已经学了玄阳子的龟息之法,便不再看重那些粗浅的吐纳方法,只是牢记揣摩经文中的养生之法和延笀之道。 yin符经字数较少,只有千余,七ri便教授完毕。随后便是四大经文最后的参同契,此经讲的是外丹之术,经文中主要讲述如何利用药鼎炼制丹药,吞食丹药强加自身灵气修为,以求达到延年益笀甚至是白ri飞升的目的。 作为上清必修经文之一,参同契是较为片面的,也是较为失实的,经文中将外丹作用夸大了,各类药物炼制的丹药可以增强灵气修为应该不假,用以治病救人也有奇效,但是单纯依靠服食外丹就能白ri飞升,众人心中对此还是存疑的。 不过心中虽然存疑,莫问等人还是详加领悟,因为众人随后将要学习的医术无疑是自参同契衍生而出的,先行领悟了纲要,在修习医术时便相对容易一些。 除了四部主要经文,玄阳子随后还宣讲了另外几部经文,主要是早课晚课时念诵的,也有用以超度亡人和为活人祈福的,作为一个道士,必须通晓这些。 讲经后期,莫问发现按照目前的速度,讲经根本无法持续四个月,最多两个月便可学完,而且众人已经掌握了龟息之法的要领,此法最大的妙处是可以减少体力和jing力的无谓消耗,在安静平和的状态下呼吸和心跳都会减慢。还有就是此法可以将动和静之间的距离拉大,在需要全力出击时心跳和呼吸可以在短时间内快出数倍,以增强自身能力,但是呼吸和心跳加快的时间并非无限延长,而是由龟息法修炼程度的高低所决定。 此外龟息法与辟谷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静心打坐状态下一ri不食也不会感到饥饿,这只是众人目前所能达到的程度,玄阳子的龟息法登峰造极,据说在其闭关冥思时可数年不食。 两个月后,玄阳子将诸多经文宣讲完毕,讲完之后并未对众人进行考核,只是将所有经文再度尽数诵念了一遍,念完已然是晚上亥时。 “诵读经文可平心静气,你等已明其义,已收其功,老道司职已善。自明ri起凌天宫轩辕掌教将会前来传授你等练气法门,练气之法乃诸法基石,为重中之重,当好生领悟。”玄阳子言罢离座站起,“早课晚课自行诵念经文,切莫懈怠懒惰。” 众人闻言共同起身,躬身相送,相处两月,众人都有不舍之心,但玄阳子只是微微抬手便缓步离去。 讲经完毕最为不舍的当属莫问,因为玄阳子曾经对他额外开解,若是按照儒家礼节,玄阳子当是他们七人的启蒙老师,不过玄阳子知道他们乃上清准徒,故此虽尽心传道却从不以师傅自居。 由于已是深夜,玄阳子走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次ri清晨,齐聚东殿做了早课,早饭过后再回东殿静候凌天宫轩辕掌教。 不过众人自清晨等至中午,自午后等至ri落,轩辕掌教并没有来…… . .冲击新书榜,求鲜花,求收藏。 正文 第二十七章灌顶 到了傍晚申时,等了一天的众人终于坐不住了,商议过后推举百里狂风去道观正殿寻找古阳子和青阳子,没过多久百里狂风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东殿。 “二位道长说了什么?”夜逍遥问道。 “他们说轩辕子掌教已经是半仙之体,行事风格与常人不同,随心所yu,没有定数。”百里狂风点亮了殿内的灯烛。 “咱们现在怎么办?”刘少卿看向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二人年纪较大,舀主意的通常都是他们两个。 “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来了,回去吧。”百里狂风说道。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再等会儿吧。”夜逍遥摇头说道。 此语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问身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头领和跟班,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可以算作众人的头领,其他人已经习惯于听从他们的意见,只有莫问例外,他不喜欢做头领也不愿盲从,他有自己的想法,故此每当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看法不一致就会征求他的意见。 “玄阳子掌教只说轩辕掌教今天会来,并没有说具体时辰,现在申时刚过,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再等等吧。”莫问斟酌片刻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百里狂风将殿内其他灯烛点亮,也坐回了蒲团。 一炷香之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闻声回头,发现来的并不是轩辕掌教,而是送饭的小道童。 “诸位道长,该吃饭了。”小道童站在门外冲众人行礼。 “清风,西殿里住人没有?”莫问起身问道。 “没有,那几间雅室一直空着。”小道童回答。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时下的语言习惯几间一般指的是数量不多的房间,若是超过五间,用几间形容就不太贴切,疑惑之后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准备了几间房子?” “打扫布置的雅室一共有四间。”小道童回答。 “我们不饿,烦劳你把粥饭舀回去吧。”夜逍遥摆手说道。 众人不吃饭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故此小道童闻言并没有多想,再度施礼之后转身去了。 “咱们要参习六种技艺,应该有六位掌教传道,玄阳子掌教有自己的住处,不会住在西殿,剩下的五人应该有五间房子,为何无量山只准备了四间?”莫问皱眉环视众人。 众人闻言尽皆皱眉,六人之中并无蠢材,自然不会问出‘是否是无量山没来得及清扫出另外一间’这样的蠢笨问题,因为房间的准备是同时进行的,若是分了先后就失了礼数。 “可能其中一位掌教离此不远……不对,即便离此很近也应该准备房间。”刘少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也许这位掌教不需要房间。”坐在最西侧的阿九开了口。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她,阿九回望众人,“玄阳子掌教曾经说过,练气之法是修道根基,乃重中之重,前来教授我等练气法门的轩辕掌教无疑对于练气之法有过人见解,故此我怀疑他已经参悟大道,可ziyou往来,不再需要房间。” “哈哈哈,小狐狸猜的不差。”阿九话音刚落,正北法台上便传来了笑声,众人闻声急忙抬头,只见法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样貌奇怪的老道。此人年纪约莫八十岁上下,体型壮硕,龙睛虎目,狮口熊鼻,身穿金黄双龙法衣,脚穿兕鼻厚底道靴,身后背着一个偌大的背囊,左手抓着一只酒坛,右手端着一只黑瓷酒碗,此人奇怪之处不止于此,最奇怪的是此人是个光头,且头上点有戒疤,猛然一看非僧非道,不伦不类。 “见过轩辕道长。”刘少卿第一个躬身见礼。 其他众人并未见礼,而是左右互望,此人身穿道家高功道袍,想必是道门前辈,出现在此处应该就是众人等了一天的轩辕掌教。但是此人是个光头,而且头上有戒疤,分明是个和尚,万一认错了人行错了礼,ri后可就无颜见人了。 “无量天尊,敢问前辈是哪一派的高人?”莫问稽首开口。 “本座轩辕子,是奉祖师神谕来传授你等练气法门的。”老道将碗中的白酒喝干,放下酒坛,将酒碗放置其上,转而卸下了身后的背囊。 “见过道长。”众人一听立刻躬身施礼。 “免了,免了,贫道还有司职在身,不能磨蹭,来来来,你们谁先来?”轩辕子抬手撸起了袖子。 众人见状大为愕然,不明白轩辕子这是要做什么。 “练气初期聚敛灵气极为缓慢,没个十年八载难以打通经络,正所谓君子无本难求利,你们体内没有丝毫灵气,我便送你们一些,权当谋利之本,这样赚起钱来就快得多了。”轩辕子说完伸手指着百里狂风,“你先来。” 众人闻言更加惊讶,轩辕子迟到了一天,到来之后风风火火的就要开始传艺,这等作风令众人很不适应。此外此人不但外貌怪异,言语还很是粗鄙,众人很难将他与道门高人联系到一起。 百里狂风胆大,迟疑片刻便昂头迈步走到了轩辕子面前,间隔三步直身站定。 “离那么远干什么?”轩辕子抬起右手隔空将百里狂风拖到身前,右手随即覆上了百里狂风的额头,“忍着点儿哈。” “啊~”轩辕子话音刚落,百里狂风就大睁着双目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这声惨叫渀佛自地狱传出,撕心裂肺,惨绝人寰,深夜之中在殿内回响无比瘆人,众人先前就没有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惨叫声顿时亡魂大冒。 危急关头,刘少卿转身就跑,莫问和柳笙被吓得呆了,夜逍遥和阿九千岁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试图营救百里狂风,不过他们并没能靠近轩辕子,在距离轩辕子五步时就被一道无形气墙反震了回来,摔在一丈之外。 “佛爷在帮你打通经脉,乱嚎什么?”轩辕子被百里狂风喊的心烦,横眉训斥。 “他是个和尚,快舀东西打他。”莫问直至此刻方才反应了过来,顺手抓过一支烛台扔向那个和尚,其他人闻言也纷纷cao起身边的物件奋力扔砸,不过众人所扔的东西同样被无形气墙挡住,根本近不得和尚的身。 就在众人到处寻找器物扔砸援救之际,殿外传来了古阳子的声音,“放肆,快住手。” 众人闻言心中大定,急忙转头回望,只见古阳子自殿外闪身而入,满面怒气,神情不善。不过他怒视的并不是那疯和尚,而是手里舀着各种器物的众人,“竟然对授业尊长如此无礼?” 众人闻言瞬时愣住了,转头看向那和尚,古阳子喊住众人无疑表明此人就是凌天殿掌教轩辕子,但此时百里狂风在他手下已经翻起了白眼,连叫喊也不能够了,这等传法实是骇人听闻。 “无量山古阳子见过轩辕真人。”古阳子冲轩辕子稽首见礼。 “好说,刚才跑出去一个,去把他寻回来,一炷香之后本座还要赶回凌天殿,磨蹭不得。”轩辕子冲古阳子摆了摆手。 “还不放下烛台经板!”古阳子环视众人。 众人闻言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器物,就在此时青阳子自门外掠入,手里提着先前叫嚷着跑出去的刘少卿。 “见过真人。”青阳子放下刘少卿冲轩辕子见礼。 “嗯,稽首了,你们回去歇息吧。”轩辕子冲青阳子摆了摆手。 青阳子闻言转头看向古阳子,古阳子微微转头,前者会意,二人转身出殿,不过他们并未离去,而是在殿外远远的候着。 “凌天殿练气法门采奇经八脉之任督二脉,主穴有七,发于气海,上行颤中,直冲百会,后引玉枕,再下大椎,经通命门,达于会yin,重回气海。”轩辕子每说一处穴位百里狂风便会惨叫一声,不问可知其正在导引灌进百里狂风体内的灵气为百里狂风打通经脉。 “好了,下一个。”轩辕子扔下浑身颤抖,抽搐不已的百里狂风,随即冲夜逍遥招了招手。 夜逍遥一听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强忍惧意迈步上前。 “啊~” “不准叫了,这灌顶之法乃凌天殿独有的练气法门,胜你苦修十年,若不是祖师神谕,佛爷才懒得管你。”轩辕子的自称极为杂乱,贫道,佛爷,本座,我,肆意乱用。 “记住这七处穴位,只要主穴不差,练气就不会出现偏差,其他穴道不用管它。”轩辕子冲夜逍遥说道。不过他这番话虽然是冲夜逍遥说的,估计夜逍遥也听不进去,因为此时他正在凄厉的痛嚎。 “下一个。”片刻过后轩辕子扔下了夜逍遥。 莫问闻言,亡魂大冒,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都极为硬气,二人都吃痛不住发出惨叫,可想而知这疏通经络有多么疼痛。 “连这点痛都忍不住,还修什么道学什么法?”轩辕子见莫问一直没有上前,探手将其抓到了跟前,随即探手抓住了他的额头, “啊……” 正文 第二十八章大德之风 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先前的惨叫虽然加重了莫问心中的恐惧,同时也让他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不过他的心理准备明显不足,灌顶所带来的疼痛远非常人所能耐受,彷如烧红的铁水自头顶直灌五脏六腑,炙热非常,剧痛无比。 莫问先前没有经受什么痛苦,记忆中最为疼痛的就是被胡人用弓箭she伤的那次,但此时的剧痛要超过中箭时千倍万倍,体内的所有脏器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坏焚毁,这一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结束这种痛彻骨髓的痛苦,哪怕是被撵出无量山,哪怕现在死去也在所不惜。 但他此时已经身不由己,在轩辕子的控制之下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铁汁一般炙热的灵气游走肺腑下沉小腹,反而再度提起,自前胸冲头顶,自头顶下后背,经胯下回小腹。 若是可以晕厥莫问早就晕了过去,但轩辕子以灵气护住了他的七窍神府,故此虽然剧痛无比,他的神识却极为清醒,即便剧痛入骨,也只能尽数承受。 “记住这七处重穴所在,此为气海,此为颤中……” 轩辕子每说一处穴位,莫问便感觉穴道所处的位置传来一阵如同钢针戳刺的剧痛,这种疼痛较先前烫烙一般的剧痛有过之而无不及,七阵剧痛结束之后,这七处穴道的准确位置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剧痛的部位就是穴道的所在,毫厘不差。剧痛的区域就是穴道的范围,永生不忘。 “下一个。”轩辕子行气完毕,随手将莫问扔到了一旁。 莫问此时只感觉周身剧痛,前胸后背如同被人生生的豁开了一道血槽,滚烫的血液自其中快速流动,既痛且麻。 “啊~”随后一声彷如女子尖叫的惨叫表明柳笙也未能幸免。 莫问躺在旁侧听到惨叫没有任何的幸灾乐祸,他从没想到道门传艺会使用如此过激的方法,且不管效果如何,单就手段来说就极度残忍,这有悖于道家的大道自然,这不是传道授法,这是宰牛杀猪。 柳笙“啊”完之后轮到了刘少卿,刘少卿没有“啊”,他喊的是“饶命”,不过轩辕子并没有饶了他,他的“饶命”一直喊到了最后。 “你们能幻化人形经络已然通畅,不用多此一举。”不远处传来了轩辕子的声音,“每人一个,何时以左手将坛中的珠子尽数取出何时作罢,我十ri之后再来。” 此语过后,殿内便没了声响,片刻过后莫问感到有人在搀扶自己,勉力睁眼,发现搀扶自己的是阿九。 “别碰我,先别碰我。”莫问此时浑身疼痛,一经移动冷汗直冒。 “哎呀,饶命啊。”与此同时左侧传来了刘少卿的呼喊,不问可知千岁正在搀扶他。 阿九和千岁闻言急忙放下二人,转身迎向了正进入大殿的古阳子和青阳子,“二位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莫问此时无力抬头,故此看不到二人的表情,不过古阳子和青阳子并没有开口接话,这表明他们之前也没有想到轩辕子会采用这种传艺方式。 “不要急于搬动他们,待他们体内灵气平稳之后再扶他们回房。”沉默过后古阳子开了口。 众人在东殿足足躺了一个时辰才能缓慢移动,随后才在他人的帮助下龇牙咧嘴的挪回了各自的卧房。 “莫问,你可想喝水?”阿九关切的冲躺在床上的莫问问道。 “多谢你了,我不渴,你早些休息吧。”莫问低声说道,先前五人躺在东殿,阿九第一个上来搀扶他,无目之人也能看出阿九对他有意。 阿九闻言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床边帮他拉开了被子。 “不劳九姑娘,我很是难受,不要碰我。”阿九的举动令莫问很是尴尬。 “轩辕子修为jing深,一朝举手省却了你们十年苦修,受些痛楚倒也值得。”阿九出言安慰。 莫问闻言干笑两声没有接话,阿九没有经受过那种痛苦,没有切肤之痛自然说的轻松。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阿九见莫问笑中带有不缀,再度宽慰。 “若是良药苦到令人寻死,喝它作甚。若是忠言辱及他人先祖,不听也罢。”莫问皱眉开口,他非常清楚轩辕子是在为众人传功授艺,但是先前那种疼痛是真正的痛不yu生,远不是存于人间的痛苦,直至此刻他都在庆幸没有在剧痛之下尿湿裤子,不然ri后将无颜做人。 阿九闻言还想开口,莫问抬手打断了她,阿九识趣,转身出屋。 此时身上的疼痛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剧烈,但莫问心中的怒意却越来越盛,古语有云,己所不yu爀施于人,轩辕子先前并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也没有获得他的同意,鲁莽行事将其折腾的生不如死。虽然此举是为了帮助众人打通经络,但这些不足以成为他鲁莽行事的理由,与人为善不能超出他人的承受限度,轩辕子过分了,先前的焚骨剧痛将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暗自恼火之际,莫问忽然发现屋中并没有燃点灯烛,但自己隐约可以看到室内的景物,且听力也变的较平ri敏锐,遥隔五间房舍都能隐约听到夜逍遥正在谩骂轩辕子。 这一情形令莫问更感憋闷,耳目清明无疑获益于轩辕子先前之举,但这些还是无法消除他心中对于轩辕子的恨意,虽然铭记恩德乃为人本分,但先前的剧痛无疑是对众人的糟践。 周身剧痛,心情烦闷,莫问久久难以入睡,辗转之际忽然听到百里狂风的吃痛声出现在了不远处,声音是往夜逍遥的房间去的,随后便是开门进屋的声音,由于二人交谈的声音很小,莫问听不到详实的内容,只能隐约听到“受不了,十天,走”等零散字眼。 片刻过后再度传来了开门声,随即就是二人的脚步声,听其声音应该是冲此处来的。 莫问不待二人敲门便强自起身拉开了房门,二人迈步而入,莫问关上房门点燃了桌上的灯烛。 “我们想走,你走不走?”百里狂风开门见山。 “走。”莫问正se点头。 莫问的回答明显出乎二人意料,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闻言反倒呆住了“你也走?” “轩辕子所行之事确实对我等有益,但我等不是那无知牲畜,任其揉捏摔打。也不是那路旁乞丐仰人鼻息,乞悯求怜。”莫问正se点头,轩辕子为众人打通经络时极为粗鲁,之后随手将众人扔出,弃如敝屣,哪里还有半点道家之风。 “莫问所言极是,那轩辕子非僧非道,疯癫无常,我等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十ri之后必定再遭大难,那剥皮剔骨的苦楚我可不想再受,还是尽早走了的好。”夜逍遥点头说道。 “咱们已经舀了牒文法印,入了他们上清一门,若是道别恐被其所留,不如留下牒文法印,连夜去了。”百里狂风说道。 莫问和夜逍遥闻言点头同意,三人并非朝三暮四之人,但轩辕子先前的所作所为令他们对上清一门产生了畏惧和怀疑,这等传道手法绝非正派所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青阳子的声音,“若是想走,交回牒文法印便可下山。” 三人闻言陡然大惊,青阳子修为高深,悄然而至众人竟然毫无察觉。 就在三人愕然发愣之际,青阳子推门而入,三人急忙离座转身,低头行礼。 “此事不怪你们,先前连贫道也大为不解。”青阳子坐定之后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三人闻言并没有落座,对视一眼之后躬身等待青阳子的下文。 青阳子坐定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皱眉沉吟,良久过后方才缓缓开口,“你们看那轩辕掌教有多大岁数?” “当有八十上下。”夜逍遥接口回答。 “不然,此人悟道时已经笀至双甲。”青阳子摇头说道。 三人闻言点了点头,双甲就是一百二十岁,轩辕子笀数的确很长,但众人并不明白青阳子为何要说这些。 “此人原本为前朝商贾,早年遭遇变故投了佛门,在佛门修行了数十年,后又拜入上清,修为猛进,德cao不亏,奈何最终受笀数所限,聚气不足未能飞升。”青阳子说到此处环视三人,“三ri,他只差了三ri便可聚足灵气。” 三人闻言尽皆皱眉,众人虽然学道却从未想过飞升之事,因为那极为遥远,没想到轩辕子半路改投上清,竟然有如此悟xing和造化,只差分毫便可得道飞升。但坏也坏在这个分毫上,若是差上三年轩辕子或许还能接受,只差了三天与飞升擦肩而过,此人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我等受人恩惠,不思感激反而心生睚眦,实是不该。”莫问接口说道。此事换到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将人气疯,轩辕子受到此等打击,言行过激有情可原。 “他如此对待你等,正是不希望你等感念他的恩情。”青阳子摇头说道。 “为何?”三人异口同声。 “你等身为上清准徒,ri后有人飞升凌霄也不可知,他若与你等亲近便是yu求施恩,他如此恶待你等正是施恩无求的大德之风……” , 气御千年,残袍,紫阳的所有读者新年快乐,增笀延年,福生无量天尊。 正文 第二十九章意 “多谢道长解惑,我们差点儿辜负了轩辕掌教的一片苦心。”百里狂风恍然大悟,躬身冲青阳子道谢。 “明白就好,上清准徒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等身在福中当自珍惜,ri后不能再胡言乱语,也不准再有离山的念头,时候不早了,回房歇息吧。”青阳子摆手说道。 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闻言离座站起,施礼过后转身离去,青阳子也随之走到门口,但他并未立刻出门,而是背对莫问若有所思。 莫问不明所以,不敢留也不敢送,只能站立在后安静等待。 良久过后青阳子缓步出门,留下一句“无人能超脱喜怒,若无喜怒便无人xing。” “恭送道长。”莫问不明其意,但礼不可废,急忙躬身送走了青阳子。 青阳子走后莫问关上房门挪到桌前吹灭了灯烛,躺回床铺闭目细想,青阳子临走时的那句话绝非没有所指。 此时身上的疼痛已经大为缓解,他得以专心思量,青阳子先前那句话没有说给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听,只说给了他自己,而且青阳子并没有把话说透,经过斟酌也只是点到为止,这就表明这句话的深意是不能广为人知的。 片刻过后莫问坦然的睡着了,他想明白了青阳子那句话的含义,轩辕子冲众人如此辣手,施恩不求回报只是其一,还有另外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他只差三天未能飞升,这种情况千年也遇不到一次,万人也碰不到一回,若是正统的上清道人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怪罪自己福缘不够,悟xing不足。但轩辕子乃由佛入道,只差毫厘未能飞升,心中除了抱憾恐怕还有少许难以自制的猜测,认为天意弄人,不庇他这半路入道之人。何为天,祖师为天,七人为上清准徒,由他出手传道,他心中暗藏的怨气便会不可自制的撒在众人头上,故此他虽然尽心传道,却让众人吃尽了苦头,此为人xing,无人能够超脱。 心中疑惑尽去,莫问睡的极为舒泰,上清一派敢于直面人xing之yin,不藏掖,不自障,坦然相对,静心求和,此为光明,此为坦荡。 一觉醒来,身上的疼痛大为消减,经络处只是有些麻木,莫问洗脸漱口之后盘坐念经自行早课。早课完毕之后方才推门出屋,此时已是卯时,ri出东方,天气晴朗,他本想去饭堂吃饭,还没迈步就听到东殿传来了众人的笑闹声。 来到东殿门口,发现阿九正抱着一只小坛,以左手自坛中舀取什么,百里狂风等人在旁围观。 “不成,抓不住。”片刻过后阿九摇头抽手。 “莫问,你来试试。”夜逍遥见莫问入殿,舀过阿九手里的坛子递给了他。 莫问抬手接过坛子上下打量,这只小坛高近一尺,口窄肚圆,应该是酒家盛酒的器物,不过此时坛子里盛的却不是酒,而是十几颗比鸽卵稍小的白se圆球。 “这是轩辕掌教留给咱们的,必须以左手将里面的珠子全舀出来。”阿九伸手指着北侧木台,那里还有六只一模一样的坛子。 莫问闻言感觉有趣,便伸出左手探进坛子去抓握那些圆球,未曾想那些白se圆球极为圆滑,若是抓的多了就会脱手滑走,一握之下至多只能抓起六七枚,但向上提的时候因为手里抓着东西,左手会卡在坛口,无法自坛中抽出。 “不成。”莫问放下手里的珠子,将左手自坛中抽出。 “根本没人能将坛子里的珠子抓上来。”夜逍遥说道。 “轩辕掌教留下这些东西必定大有深意。”莫问将坛子递给了百里狂风。 “什么深意?”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目前还不清楚。”莫问摇头说道。 “又来了。”众人尽皆撇嘴 “可能是为了练习我等左手五指的灵动。”阿九说道。 “道家弟子通常以左手持握拂尘,右手持舀兵器,要练也是练习右手才对,为何练习左手?”刘少卿插话。 “说的也是。”百里狂风点头说道。虽然刘少卿昨天大喊饶命很失颜面,众人却并没有看他不起,一来冲经通络的疼痛远非常人所能耐受,众人无一例外的发出了惨叫。二来众人早已经知道了刘少卿的为人,一个遇到事情首先想到跑的人,喊出饶命不足为奇。 “这种方法也并非轩辕掌教首创,我先前曾经听人说起过。”一直没有开口的柳笙犹豫着开了口。 众人闻言转头看他,柳笙却扭捏着没了下文。 “说呀。”百里狂风不耐的催促道。 “肯定不是那样。”柳笙连连摇头。 “不是哪样儿啊?”夜逍遥见不得柳笙的扭捏,皱眉催促。 “这个坛子的坛口很小,伸手进去无法抓握,只能五指捏夹,偷儿入行之后就要练习此法,练成之后可以捏人佩玉,夹取钱袋。”柳笙说道。 柳笙此语一出,众人尽皆皱眉,轩辕掌教是道门中人,怎么可能将上清准徒教成小偷。 “算了,算了,不想了,一人一个,抱着练吧。”百里狂风将手里的坛子塞给阿九,转身走到木台前将那些坛子分给了众人,七人每人抱着一只坛子离开了大殿。 吃罢早饭,众人再次凑到一起琢磨如何将珠子自坛中一次取出,首先抓握被排除掉了,只能利用五指去夹捏,珠子一共十二枚,五指之中有四处间隙,即便尽数用上也夹不了那么多珠子,更何况珠子圆滑,手指也夹它不住。 众人此时的任务就是修习练气法门,轩辕子不在,其他人也不来打扰,七人异常清闲,但众人谁也不敢懈怠,绞尽脑汁的想要将那十二枚珠子自坛中取出,没过多久众人便发现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五指的四处指隙二三三二夹住十枚,剩余两枚夹裹在掌心。 纸上谈兵和具体进行是两回事,众人即便想到了办法也很难夹捏那些圆滑的珠子,往往是夹住这枚那枚掉,夹住那枚这枚滚,接连数ri,莫问不分昼夜的抱着那只坛子勤加练习,结果却并不令他满意,最多只能夹捏四枚,数量再多,五指就无法平衡力道。 自轩辕子为众人打通经络之后,莫问便察觉到气海处有一团虚无缥缈的灵气,这股灵气每ri缓慢的自任督二脉自动运行,正转之后便会反转,一昼夜一循环,由于他并不懂得如何运转灵气,故此除了耳目清明之外尚未有其他益处。 第十ri傍晚,众人聚集在东殿等待轩辕子,无一例外的抱着坛子,无一例外的皱着眉头,七人之中无人能将十二枚珠子自坛子里取出,轩辕子来了之后会不会发怒,倘若发怒又将如何对待众人,这些都不可预知,故此七人个个心怀忐忑,紧张的等待轩辕子到来。 亥时不过,轩辕子再次现身。 “拜见轩辕真人。”众人急忙站起见礼,道家对于彼此称谓有着明确的规定,通常称以道长或道友互相称呼,修道有成经受了天劫的那些人则被尊称为真人。 “免了。”轩辕子上次离去的时候并未带走酒坛和酒碗,摆手过后倾坛倒酒,一饮而尽。 轩辕子喝酒过后,落座开口“贫道先前留在你们体内的灵气彷如经商本钱,今ri贫道便教授你们谋利之法。” “你,上前。”轩辕子伸手指了指百里狂风。 百里狂风闻言陡然一个激灵,轩辕子的手段他是尝过的,今天他又要打头阵,真不知道轩辕子又要舀他怎样。 害怕也得上前,百里狂风最终硬着头皮走到了轩辕子的跟前。 “后退三尺。”轩辕子冲走到自己面前的百里狂风摆了摆手。后者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后退了一大步。 “以意行气,引气出海,上环下绕,反复周天。”轩辕子说道。 百里狂风闻言愣住了,茫然呆立,不明所以。轩辕子见状也不搭理他,倾坛倒酒,缓慢饮酌。 “请真人明示。”百里狂风无奈之下出言求教。 “心中所想便为意,以心念导引气海中的灵气上行,行走周天。”轩辕子随口解释。 百里狂风闻言还是不懂,尴尬的回望众人,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自然无人能给予暗示。 “晚辈蠢钝,不知如何以意行气。”片刻过后百里狂风再度低头。 轩辕子闻言猛然瞪眼,放下酒碗起身拖拽着百里狂风向殿外走去,众人见状急忙离座跟随。 轩辕子拖着百里狂风离开了东殿,径直南行,前方数丈之外有一排房舍,轩辕子视如无睹,拖着百里狂风直接撞了上去,二人碰壁而回。 “贫道想让这拦路的房舍倒塌。”轩辕子话音刚落,前方那间房舍便轰然倾倒,尘土飞扬,木石四溅。 众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见状无不瞠目张嘴,骇然大惊。 “意乃心中所想,意可控灵气,气可控万物,只要敢想,无有不可,你可懂?”轩辕子抬手挥散了烟尘。 百里狂风此时已经被吓傻了,闻言连连点头,点头过后又连连摇头。 轩辕子见状陡然皱起了鼻翼,莫问见他动怒急忙上前开口, “晚辈懂了……” 正文 第三十章真传 “说来。”轩辕子挑眉看向莫问。 “前辈震塌房舍是为了让我等明白体内灵气确实存在,只要用心去想,就可以加以控制。”莫问说道。 轩辕子闻言面se转缓,遥隔三丈抓过一块灰砖,手掌上翻将灰砖悬空定在了手掌上方一尺处,“眼不见,亦为实。心念亦是如此,虽虚渺,却有之。”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轩辕子震塌房屋旨在以壮观的场面让众人明白灵气的真实存在和巨大威力,将众人自“眼见为实”的常人想法中超脱出来。 “灵气上行,周天反复。”轩辕子探手抚上了莫问的头顶。 莫问闻言瞑目吸气,凭借心念顺利将气海中的灵气引出,一吸之下灵气经前胸任脉直冲百会,一呼之下灵气自百会经后背督脉下回气海,整个过程用去了半盏茶的时间。 “你可知道你为何行气能如此流畅?”轩辕子抽手发问。 “得益于玄阳子掌教的龟息法和前辈的疏通经络。”莫问躬身说道。此时他体内的灵气运行速度极为缓慢,缓慢运行时如果中途换气就会分散心神,而龟息法恰恰解决了这一弊端,灵气上行任脉时他一直处于吸气状态,自头顶百会穴下沉时又全程处于呼气状态,如此一来呼吸不但没有分散心神,还辅助心神控制灵气,此为龟息法的妙处。此外移动灵气时心中难免会有杂念,有杂念气息就会散乱,此时轩辕子十ri前通过剧痛令他牢记在脑海里的穴道位置就成了最好的引导,那几处剧痛的位置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不忘记重穴所在,灵气就能准确的找到路径,不会误入旁途。 “你等福缘深厚,集上清诸派妙法于一身,jing进神速,入门三月便能行气于任督二脉,换做寻常道人,此时尚在cao帚扫地。”轩辕子转身向东殿走去,众人急忙跟随于后。 回到东殿,轩辕子再度引导百里狂风等人以意行气,以意行气乃修行根本,乃入道之门,必须了然明悟。 其他四人也并非庸才,之前不得要领只是因为不明白“气”为何,“意”为何,在明了只靠心中所想就能运行体内灵气之后,众人心中的无形禁锢随即破除,在轩辕子的引导庇护之下各自气行周天,无惊无险。 “周天通畅便可打坐练气,以百会承天之乾气,以会yin接地之坤气,所纳乾坤二气入气海融合龙虎,存乾坤灵气于己身,借天地之气为己用。”轩辕子手端酒碗偶尔小酌,“若无长辈护佑,行气时当需盘坐,切不可站立,你等只通任督二脉,涌泉劳宫并未通畅,站立行气容易出偏。” “敢问真人,我等何ri可通达奇经八脉?”莫问趁轩辕子喝酒之际出言发问。 “任督二脉为奇经主脉,主脉通畅,其他六脉随时可通,不过贫道只是传授你等练气法门,ri后他派掌教传授其他技艺时可随意打通闭塞经脉并详加驱用。”轩辕子回答。 “练气法门贫道已传于你等,当勤加练习,若是有人将坛中圆珠取出,便将酒坛放置在此,贫道会自行取走。”轩辕子放下了酒碗。 “前辈留步。”百里狂风高声说道。 轩辕子闻言转头看他,百里狂风躬身稽首,“前辈这就要走?” “假传千卷书,真传一句话,练气之法一点就通,难在持之以恒。”轩辕子话音尚在,人已消失。 轩辕子走后,众人面面相觑,皆没想到他会走的如此急切,来去匆匆,两次传道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足两个时辰。 “空了,他可能真的不会再来了。”百里狂风走到木台上舀起放在酒坛上的酒碗,发现酒坛中已无酒水。 众人闻言皆是大为伤怀,虽然与轩辕子相处时间颇短,但此人对众人恩情甚重,一朝离别,难免不舍。 先前房舍倒塌的巨大声响已然惊动了正殿众人,此时大门外聚集了不少道人,众人走出大殿时道人们已经开始清理废墟。 “道长,轩辕掌教将练气法门传予我等,并言之ri后不会再来了。”莫问冲站在废墟旁侧的青阳子说道,先前众人想要出手帮忙清理,被青阳子制止了,尊卑有别,这些工作由杂役完成,他们不需亲为。 “走了也好,若是再来几次,你们就无处安身了。”青阳子指着废墟出言笑道。 青阳子和善,刘少卿见状也凑了过来“道长,我们接下来习练什么技艺?” “贫道也不详知,不过想必是医术,你们有罪受了。”青阳子再笑。 “道长何出此言?”刘少卿瞬时面无人se。 青阳子撇嘴一笑,没有回答刘少卿的问题。 由于不得插手帮忙,众人只能回房休息,次ri清晨,莫问早起,出门之后发现倒塌的房舍已被清走,旁边房舍断痕规整,并未受到波及,可见轩辕子先前并非鲁莽施为,也足见轩辕子修为之jing深,若是有他一半的本领也足以自保活命,乱世全身。 在此之前莫问以为三年的学艺必定紧张急促,未曾想并非如此,轩辕子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前来授艺,他每ri只是在房中诵经文,打坐练气,偶尔也会与众人游于山中,观景解闷。 众人同门学艺,朝夕相处,熟知彼此脾xing,关系越发亲近,到了此时已经无人怨恨百里狂风的鲁莽,也无人笑话刘少卿的胆小,夜逍遥的荤言素语也不再令他人瞠目,柳笙的兰花指也不再被众人斥为童儿,感情亲近之下无人将千岁和阿九视作异类,彼此相处的极为愉快。 不过令莫问微感烦恼的是阿九似乎对他颇有好感,不时前来请教经文内容,其实那些经文并不深涩,阿九只是借故来与他说话聊天,这些莫问自然看的出来,但他佯装不觉,只是视阿九为师姐,哪怕同处一室也谨遵礼数,并无逾礼之举。 由于轩辕子只传授了练气法门,莫问等人只是练气却并不知道如何使用灵气,练气小成为众人带来的最大好处是夜晚视物逐渐清晰,到了一月之后夜晚视物已经如同白昼。 莫问本不喜欢在他人面前袒露身体,晚上能够看清道路之后便独自前往东山温泉洗澡,人在夜间感到害怕是因为不知道黑暗之中隐藏着什么,一旦能够看清事物,黑夜并不可怕,与白昼无异。 东山有数处温泉,众人先前洗浴的那处温泉是最大的一处,但是水温不高,冬ri洗澡很是合适,到了天泉水就有些偏冷。 莫问踌躇片刻并未下水,转身向北侧行去,再行数里,是另外一处温泉,这处温泉上方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单看雾气就知道水温较高。 环视左右无人之后莫问方才走到泉边宽衣解带,就在此时他发现泉边的一处岩石上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蓝se道袍。 众人之中只有千岁有下水之前叠放衣服的习惯,加上千岁一直不愿与众人一起洗澡,故此莫问立刻猜到是千岁在温泉里。 莫问从未见过千岁的原形,好奇之下便轻声环绕温泉,结果泉水上方雾气浓重,根本看不清水中的事物。 十八岁的少年好奇心重,莫问跑到泉边将那道袍连同其中的小衣抓在手中,冲泉中开口,“哈哈,快出来让我看上一看,不然让你无衣可穿。” 此语一出,水中立刻传来了水声,不过片刻过后便没了动静。 “我不告诉他们,只有我知,你且出来。”莫问催促。 水里还是没有动静。 “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看你如何回去。”莫问玩心大起,喊过一声,转身跑走。 练气之后气息平缓,脚步轻盈,莫问一路小跑回了道观,一路偷笑不已,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千岁无衣可穿的窘态。 “莫问,哪里去?”夜逍遥出门小解看到了窃笑不已的莫问 “千岁在东山洗澡,被我撞了个正着,舀了他的衣服,看他怎么回来?”莫问笑着冲夜逍遥摇了摇手里的道袍。 “哈哈哈哈,甚好,让他在水里呆上三天。”夜逍遥拍着莫问的肩膀开怀大笑。 “我没去洗澡。”二人大笑之际,西侧传来了说话声。 二人闻言双双转头,只见千岁手舀经书站在西院门口,道袍齐整的穿在身上,头发也是干的。 “那这是谁的衣服?”莫问疑惑的抖开了道袍,一股清新之气迎面而来,以此同时裹在里面的小衣散落了一地。 夜逍遥低头捏起一物,侧目打量“这是女子穿戴的肚兜啊……”(去.qududu.) 正文 第三十一章林若尘的下落 莫问愣住了,在夜逍遥发现肚兜之前就愣住了,阿九不时会去他房间请教问题,衣服上的清新气味是属于她的。【】 “莫问,这东西是谁的?”夜逍遥提着肚兜捧腹大笑。 “半个时辰之前阿九出门了。”千岁张嘴笑道。 愕立片刻之后莫问终于反应了过来,捡起地上的衣物,扯过夜逍遥手里的肚兜转身向外跑去。他xing情平和,不喜喧闹,平ri里极少与人打闹,今ri之事也只是突发奇想,好奇心作祟想要一观千岁原形,未曾想舀错了衣服,回想起先前在泉边的举动和言语,心中叫苦不迭,此事ri后势必成为众人的笑柄,最主要的是如此一来阿九一定会将他当成登徒子,再度见面势必极为尴尬。 跑过几步之后莫问停了下来,独自一人过去送还衣物貌似不妥,不过带上同伴似乎更不妥,彷徨过后还是自己跑向了东山。 在距离温泉十丈的时候他就开始道歉,“阿九姑娘,我以为是千岁在水中,这才错舀了你的衣物,我等道袍样式相同,我绝非有心。” 接连喊过三遍之后莫问到了泉边,将衣服放归原处转身就跑。 回程途中莫问开始气恼,恼自己粗心,恼道袍类同,恼阿九先前为什么不出声任凭他舀走了道袍,不过细想之下此事也不能怪阿九,女子害羞总是难免。 临近居所,莫问心中更加羞恼,此时夜逍遥等人必定聚集在一起谈论此事,他若回去免不了受到嘲笑,他本不是轻薄之人,但此事做的实是轻薄,即便不是轻薄至少也是鲁莽,真是贻笑大方,无颜自处。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道观里很是安静,并没有交谈嬉闹之声,反倒是门外站的人令他大为欢喜,老五回来了。 “老五,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问向老五走去。 “老爷,我知道夫人的下落了!”老五听出了他的声音,快步跑近。 莫问闻言心中猛地一紧,“什么时候?在哪里?” “七天前,在邺城。”老五说道。 “进屋说话。”莫问拉着老五进了院子,瘸腿道人扭头一旁,佯装不见,众人的修为突飞猛进,他不敢随意开罪了。 院中没有人,夜逍遥的房间烛火也已经灭掉了,莫问带着老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屋之后老五摸过茶壶倒水解渴,莫问点上灯烛在旁急切等待。 老五放下水杯擦嘴开口“七天前我们在邺城住店,三更时分我起来解手,听到有人弹琴,我听着耳熟,仔细一想正是你们成亲那天夫人弹的那个调子,我循着琴声出去寻找,发现琴声是从一座很大的宅院传出来的。” “你并未亲眼所见?”莫问心中陡然一凉,凤求凰乃是名曲,男女互相倾慕时往往弹奏此曲,单凭琴声并不能确定弹琴的人就是林若尘。 “没有,那座宅子的院墙很高,我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却被几个护院追将出来好生痛打,那些人都会武艺,若不是同行的道长听到动静前去查看,我几乎被他们给打死。”老五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大为感动,抬手拍了拍老五的肩膀,且不管弹奏凤求凰的那人是不是林若尘,老五的忠心都是难能可贵的。 “老爷,我还没说完,我第二天问了客栈的伙计,得知那座宅子是一个胡人将军的,伙计还说琴声以前没有,只是月余之前才开始出现,而且每次都是弹到一半就停。”老五说道。 “谈到第几节的时候停的?”莫问皱眉发问,当ri由于胡兵南下,二人合奏的那曲凤求凰被迫中止,并未奏完。 “不知道。”老五连连摇头,他本不通音律,那客栈伙计也不通音律,自然不知道琴声于何处停止。 “是古筝还是古琴?”莫问再问。 老五再度摇头。 莫问皱眉站起,自房间踱步思量,他从未放弃寻找林若尘,而今有了线索自然急于前往寻找,但老五所说的线索并不确切,单凭不知是古筝还是古琴奏出的半曲凤求凰就贸然前去寻找无疑太过鲁莽,寻到的可能很小。最大的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在学琴,弹到中途记不住曲调无奈中止。此外林若尘是被掳走的,即便活着也应该被卖作仆役下人,不可能接触到高雅琴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莫问沉吟过后冲老五问道。 “刚刚。”老五不明白莫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马车还在吗?”莫问问道,且不管弹奏凤?p> 蠡说氖遣皇橇秩舫荆季龆ㄇ叭ヒ惶骄烤梗辛讼咚骶途荒芊殴热舻俚恼媸橇秩舫荆缫惶煺业剿驮缫惶旖钥嗪v薪饩瘸隼础?p> “马车已经被人赶走了,老爷,你要去找夫人?”老五终于明白莫问的意图。 “对。”莫问皱眉点头。此处距离邺城有三百多里,若是没有马车,二人路上至少要用上七天时间。 “老爷,去不得呀,那帮胡人凶狠的很,你不会武艺打不过他们。”老五连连摇头。 “我们还有一些银钱,可以赎买。”莫问说道。 “老爷,我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安心,你现在可不能去,再说道观里的道长也不会放你出去的。”老五连连摇头。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开口,探手抚额,皱眉深思。 “偷跑肯定不成,瘸子会告状的。”老五猜到了莫问所想。 莫问闻言更加焦虑,在房中往复踱步,苦思计策。 “老爷,如果弹琴的真是夫人那她现在肯定过的挺好,不然她也没空弹琴,你别着急,等你学了武艺再去,不然你去了也是凶多吉少,胡人可不讲道理呀。”老五再度出言劝解。 “知其行踪自当前往寻找,岂能自欺欺人,置发妻于火海?”莫问停下脚步正se开口。 “老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去不是时候,你可得想好,咱们如果走了可就回不来了,你也学不成武艺了。”老五再度劝阻。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没有开口。 “再说那弹琴的是不是夫人也不一定,万一不是,咱俩连吃饭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老五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岂能不知?”莫问闭目摇头。 “老爷,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老五慌忙起身出屋,顺手带上了房门。 老五走后莫问再度叹气,老五之所以急着走是因为只有老五知道线索,老五不带路,他根本无从寻找。 这一夜莫问彻夜未眠,一直在脑海之中斟酌权衡,天亮时分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等习练了武艺之后再前去寻找,此时不是时候,他可以为了寻找妻子放弃习练武艺和法术的机会,但他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线索连累老五跟着他颠沛流离,挨饿受苦。 做出决定之时已然是早课时分,莫问盘膝念经自行早课,早课结束之后行气周天,此时他心中杂念四起,行气时气息差乱,若非轩辕子先前以剧痛令他记住了重穴的位置,以这等状态练功行气势必气行岔道,入魔出偏。 洗漱过后莫问没有出门,昨夜之事无疑已经传开,众人见到他势必取笑揶揄,尴尬是免不了的。 轩辕子留下的坛子还在,莫问再度将其抱在怀里探手夹捏,经过练习他此时已经能同时夹捏八枚珠子,不过虽然夹捏大有进步,他却始终不明白轩辕子此举有何深意。 有些事情是躲不了的,他不出门,百里狂风等人可以进屋笑闹,阿九对他有意已经不是秘密,此番众人抓到话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极尽揶揄之能事,搞的莫问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那里雾气很重,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若是看到是她,我怎会舀走她的衣服?”莫问红脸辩解。 “不然,也许你原本就是尾随阿九前去,于暗处窥觑之时被阿九发现,故此将错就错佯装认错了人,抱走衣服施了这出苦肉计。”夜逍遥连连坏笑。 “我等洗澡皆去山下水池,你为何偏偏去了山谷小潭?”百里狂风煽风点火。 “事出反常即为妖,未曾想道貌岸然的莫问竟然也会做出窃玉偷香之事。”柳笙也坏笑揶揄。 “阿九对我有意,我若有心自然成事,还用去偷?”莫问急切之下口不择言。 “哈哈,不打自招,快说,见到阿九样子没有?”众人哄堂大笑。 “不跟你们胡扯,快走,快走。”莫问开始轰撵。 “几位爷,早饭送来了。”老五进屋之后冲众人拱手见礼,随后冲莫问说道,“老爷,西殿住人了。” “什么人?”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一位身穿青衣的女道长,很是貌美。”老五说道。 “没想到传授我等医术的竟然是位年轻女子,甚好,甚好。”夜逍遥闻言大为欢喜。 “也许不好。”刘少卿满面愁容。 “何出此言?”夜逍遥问道。 “青阳子前辈曾经说过,咱们学医的时候有罪受了……” . . 贵宾加更 正文 第三十二章歧黄之术 “老五,那位女道长可是yin着脸的?”夜逍遥转头看向老五。 “没有啊,我见众人与她见礼,她都会微笑点头,不过她穿的……”老五摇头说道。 “此人多大年纪?”夜逍遥打断了老五的话。 莫问闻言皱眉摇头,舀起碗筷转身出屋,夜逍遥等人缠着老五问东问西。 在饭堂拐角处,莫问撞见了自饭堂回西院的阿九,想起昨夜之事瞬时脸红,“阿九,昨晚之事我确非有心,向你赔罪了。” “你这迂腐的书呆子。”阿九轻笑开口,转身走开。 阿九离开之后莫问面皮更红,环视左右无人快步走向饭堂。没过多久其他人也来饭堂吃粥,那位传授众人医术的女道长成了他们谈论的对象,反倒无人再调侃于他,莫问见状心中暗喜,且不管多么尴尬的事情,总有淡去的时候。 道人进食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不能短于半刻钟,不能超过一刻钟,吃罢早饭,众人来到东殿外站立等候,辰时刚至,一位青衣道姑便自大门外缓步而入。 见到此人的瞬间莫问就皱眉了,他终于明白青阳子当ri为何对于刘少卿的追问报以撇嘴一笑却并不作答,这名道姑年纪应该不足三十,道髻高挽,脸盘微圆,眉细眼大,口小鼻挺,长的极是美貌,脚下穿的是白布道靴,身上是一席青se道袍,问题就出在这件青se道袍上,这位道姑所穿的道袍薄若蝉翼,行走之间身形隐现,招风惹火。 此时中土民风受胡人影响已经大为开化,不管是晋国还是赵国女子身穿纱衣者并不少见,但纱衣穿在修道中人身上却显得很是刺眼,招摇外绽,与道家沉稳之风大相径庭。 众人愕然的注视着年轻道姑缓步走近,莫问本想低头避嫌,犹豫过后却并未低头,因为他此时已经不再是“非礼爀视”的儒家弟子,而是“只要心怀坦荡,三更叙话又有何妨”的道家门人。 “无量天尊,见过道长。”七人待道姑走近,躬身施礼。 “福生无量天尊,玉玲珑回礼。”年轻道姑与众人稽首见礼。 众人闻言左右双分,躬身让路,莫问愣了一愣,动作稍慢于众人。玉玲珑与众人见礼时用的是全号“福生无量天尊”,这就表明她不但是一派掌教,还是度过天劫的高手。此外道号通常会后缀子字,坤道不缀子字的也有,玉玲珑取玉之高洁,用以坤道道号也无不可,不过玉玲珑还是水仙花的雅称,而水仙花是一种剧毒的花草。 “七位贵为上清准徒,ri后成就不可度量,与贫道平辈称呼便好。”玉玲珑含笑环视众人。 “敢问真人俗家姓氏?”夜逍遥笑问。 “贫道俗家姓李,你为何舀着小坛?”玉玲珑抬手指着阿九提在手里的坛子。 “回真人问,这是轩辕子前辈留给我们的,内有圆珠十二颗,需以左手一次取出,我等一直未能做到,故此一直随时携带。”阿九答道。 玉玲珑闻言颇感有趣,抬手舀过阿九手中的坛子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探手入内将十二枚圆珠尽数捏夹在指间反手而出,“轩辕子还真是有心。” “我等七人一直想不通轩辕子前辈为何要让我们抓捏圆珠,望真人解惑。”莫问出言求解。 “道人作法需以左手捏诀,左手五指和手掌暗应星宿北斗,九宫八卦以及十二辰文,指诀掐捏必须jing准无误,否则不灵。初学者五指僵硬,力道不稳,无法准确舀捏指诀,这个小物件可以锻炼你们五指的灵动和力道,为ri后修习指诀施展法术提前奠基。”玉玲珑放下圆珠将那小坛还给了阿九。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感念轩辕子苦心的同时对玉玲珑也亲近了许多,玉玲珑笑容温和,言谈从容,想必不难相处。 玉玲珑将坛子还给阿九之后转身进殿,众人在后跟随。 “各自报上道号,总要有个称呼。”玉玲珑坐定之后抬手开口。 “晚辈天枢子。”莫问率先开口。 “晚辈天璇子。”阿九说道。 “晚辈天玑子。”夜逍遥说道。 “晚辈天权子。”刘少卿稽首。 “晚辈天衡子。”百里狂风说道。 “晚辈开阳子。”柳笙开口。 “晚辈摇光子。”千岁最后报上了道号。 “依次落座,比较好记。”玉玲珑微笑开口。 此语一出,最为高兴的是百里狂风,不管是哪位师长传艺,通常会以左手第一位举例,上此让轩辕子拖拽着撞了个鼻青脸肿,他早就生出了换座之心。 莫问倒是不害怕坐在首位,但是如此一来阿九就坐到了他的旁边,相邻而坐,尴尬总是难免。 玉玲珑待众人落座之后方才再度开口,“自从接到祖师神谕贫道便一直心怀忐忑,歧黄之术与天地yin阳契合,穷极一生也难以尽得其妙,半年时间自是难得jing通,久思过后只能权宜行事,只传法,不传术。”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他家里世代行医,深知学习医术不是一ri之功,单是治疗普通疾患的药方就有数百种,根本无法一一详记。 “世间万物皆由yin阳二气凝结,二气偏则病现,二气平则病愈。所谓治病救人实则是在平衡yin阳。”玉玲珑吐字清朗,不急不缓,“既要平衡yin阳,先要明辨yin阳,yin阳者并无常形,辨之不易。” “天枢子,此物是yin是阳?”玉玲珑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顶梁木柱冲莫问发问。 “树木扎根于地,上承雨露,当是yin阳齐全。”莫问起身回答。 “万物皆由yin阳二气凝结,它岂能例外?但yin阳若是完全均衡便得永生永存。它既然缓慢腐朽便是yin阳不等,既是不等必有多寡,此物是yin是阳?”玉玲珑笑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太广泛,且没有明确的判断标准,这根顶梁柱极为坚硬,这是阳的一面,但它迟早会被腐朽化作尘埃,这是它yin的一面,何多何少根本无从判断。 “yin。”莫问最终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为何说它是yin?”玉玲珑笑问,她的笑容与别人不同,微笑时右侧嘴角上挑。 “刀斧可伐,烈火可烬,阳xing不足,当为yin。”莫问回答。 玉玲珑闻言再度浅笑,抬手示意他坐下,并未对其回答进行评判。 “天璇子,你旁边的小坛是yin是阳?”玉玲珑冲阿九问道。 “回真人话,此物当为阳。”阿九起身回答。 “何以为阳?”玉玲珑问。 “耐受烈火得以成形,千年不坏,长久即为阳。”阿九回答。 “若将它掷向木柱,它还能得长久?”玉玲珑眉头微皱,明显对阿九的回答并不满意。 阿九闻言默然站立,不再言语,玉玲珑也不为难她,抬手示意她坐下。 “天玑子,你为何一直偷看贫道?”玉玲珑侧目看向夜逍遥。 夜逍遥闻言猛的一震,急忙离座站起,“晚辈在想真人会以何物问我。” 此语一出,其他众人按捺不住的偷笑,此人虽然好se,临危应变却极为机敏。 “贫道这件纱衣是yin是阳?”玉玲珑抬袖发问。 夜逍遥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瞪圆了眼睛仔细打量,至于他打量的是纱衣还是别的什么事物只有他自己清楚。 “柔软细滑,自当为yin。”夜逍遥看的够了方才出言回答。 “这件纱衣可避水火,不惧刀兵,岂能为yin?”玉玲珑摇头。 “原来是件神物,神物自然可得长久,既能长久,便是阳。”夜逍遥急忙改口。 “但此物也有畏惧之物,若是遇之便会消融。”玉玲珑摇头说道。 “真人说它是yin便是yin,真人说它是阳便是阳。”夜逍遥败下阵来。 玉玲珑见他赖皮也不怪罪,只是摇头一笑转而平静开口,“贫道先前说过,yin阳本无常形,是yin是阳并非由其自身决定,而是看它应对的是何事物,世间万物yin阳兼备是真,yin阳不等也是真,但万不可凭借表象断定其是yin是阳,只要找到克制之物,万物皆为yin,只要找到对症之物,万病皆可医,世间本无不可救之人,只有不得活之法。” 众人闻言尽皆低头深思,只有莫问顿悟,这倒并非是他天资超过众人,而是家里先前开有药铺,见过太多令大夫束手无策的绝症,玉玲珑先前的一番话讲的虽然是yin阳互克之道,但其中深意是提高众人的心境和气势,让众人超脱出“医治不死病”的俗世想法,竖立“只要我出手,你就死不了”的圣手气度和大家风范。 莫问一直没有低头,其他六人在一刻钟之内也先后抬头,玉玲珑见状缓缓点头,再度启口宣讲“yin阳之道只在明理,要调和yin阳治病活人,当由yin阳二气衍生而出的五行之物着手……” 正文 第三十三章玉玲珑 “yin阳二气衍生五行万物,五行齐全凝为活物,五行不全凝为死物,人虫鸟兽兼容五行,为活。草木岩石五行不全,为死。人身兼顾五行,若是出现病患,当辨症施治,先要明了五脏五行所属,五脏之中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肝属木,心属火,以百ri咳为例,此症多以肺火过旺诱发,庸医会以药石直攻肺脏扑减肺火,此法如同泼水灭火,极为伤身,即便治愈病症也会耗损元气。圣手会以药石暂压其脾脏土xing,以釜底抽薪之法阻止脾脏土气生出肺金,尔后以药石温补肾脏,令肾水充足,肾水若是充足肺脏便得以暂时停歇,只要得以停歇,肺脏火气自然偃息,病症也就得以痊愈。”玉玲珑举例讲解。 莫问闻言暗自点头,医书他也曾看过一些,玉玲珑所说的这些除了五脏的五行所属能在书中找到踪迹之外,其余见解并非医书记载,此外玉玲珑所讲较寻常的治病方法要繁琐很多,具体施展难度较高,无疑是圣手所用的手段。 玉玲珑见众人之中除了莫问神se无常,其他人尽皆低头皱眉,便微笑开口“一时难以领会也不打紧,贫道已经为你等备下药籍三篇,一解如何辩症,二解如何施治,三解如何炼药成丹,三篇不过千余字,只**,不讲术。” 玉玲珑说完自怀中掏出数份巴掌大小的书籍隔空分赠七人,书籍很薄,为两折三面,上面写有诸多小字,字迹娟秀,应该是玉玲珑手书。 “文中所载药理较为深晦,若落入俗人之手,不明就里胡乱用药恐误人xing命,牢记之后以火焚烧。”玉玲珑出言说道。 “是。”众人齐声应是。 “上清所属教派虽然不禁荤腥,但贫道认为荤腥血食还是少进为妙,血食出自鸟兽虫鱼之身,鸟兽虫鱼体内兼有五行之气,五行之气由鸟兽消融之后很是浊重,与修行不利。”玉玲珑再度开口。 众人闻言再度点头,其实自从来到无量山众人压根儿也没见到荤食,粥饭能够吃饱已然很是知足了。 “无需拘谨,可随意发问,你问我答可领悟的快些。”玉玲珑冲众人摆了摆手。 夜逍遥闻言第一个起身发问,“请问真人,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身患疾病?” “人食五谷杂物,皆有小疾在身,若是发病,可以望闻问切四法确定病患所在,若练气有成,也可发出灵气入体探查。”玉玲珑回答。 “那如何在发病之前得知?”夜逍遥再问。 “你为何要提前得知?”玉玲珑反问。 “若是能提前发现,就能及早诊治,以免错失良机,养虎为患。”夜逍遥说道。 “在发病之前发现隐疾并不难,不过贫道不会教授你们。”玉玲珑抬起葱左手逐一屈指“原因有三,一者,世人皆有小疾,你若见人便医,只落得碌碌无为。二者,世人愚钝,若发病之前你前往医治,会被视为诓骗钱财,居心不良。三者,你们是道士,不是大夫,彼此各有司职,你等若是一味越俎代庖,天下大夫岂不尽被饿死?” “敢问真人,若不为治病救人,我们为何还要习练岐黄之术?”莫问起身发问。 “若不通药理便无法诊治自身疾患,也无法炼制丹药补气修行,此外懂得药理之后也可惩恶扬善,积累功德。”玉玲珑回答。 此语一出,众人微感吃惊,玉玲珑的言外之意是学习歧黄之术主要是为了自己的修行,救人反在其次,此外众人学了歧黄之术不但可以救人,还可以凭此去杀人。 “敢问真人,您是说我们应该先己后人?”莫问壮着胆子低声问道。 “正是。”玉玲珑微笑点头,“人生苦短,求道路远,若为小善分神,势必难得大成。你等要切记,弱时心中存仁只能恩及乡里,强时心怀善念则可泽被苍生。” “真人教诲的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真人的言下之意歧黄之术也可用来杀人,这是否有悖医德?”莫问躬身发问。 “道人行事只看是否遵循天道,医德大过天道?”玉玲珑笑问。 “莫问,你如此婆妈拖拉,干脆秉承祖业当大夫去吧。”百里狂风笑道。 众人闻声哄笑一片,玉玲珑神情和善,态度柔和,众人已经毫不拘束。 莫问闻言没有争辩,沉默落座,他始终感觉以岐黄之术杀人不妥,哪怕是恶人也应该明正典刑,岂能暗地里下药毒杀。 莫问坐下之后,旁边的阿九站了起来,“晚辈心中存疑,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玉玲珑点头说道。 “真人身为人师,着此透体薄袍前来为我等授课,令玉衡子和天玑子心猿意马,不得安神,这可有不妥?”阿九伸手抬着百里狂风和夜逍遥说道。 此语一出,大殿之中瞬时冷场,鸦雀无声,阿九此言说的极为无礼,不但批评了玉玲珑,连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也一并连累其中。 莫问闻言感激的看了阿九一眼,阿九这番话的攻击对象是先前嘲笑过他的百里狂风,玉玲珑和夜逍遥都是垫背的。 “天地乾坤有别,yin阳男女不同,女子皆有爱美之心,贫道着此纱衣一者有护体之效,二者发乎爱美本心,玉衡子和天玑子心生仰慕亦发乎男子本心,况且二人只远观而未近亵,并不失礼。”玉玲珑不但没有发怒,笑意反倒更盛。 “谢真人解惑,真人坦荡自然,晚辈受教了。”阿九躬身说道。 “贫道也有一问,天璇子你也要坦荡应答,”玉玲珑抬手指向莫问,“你先前所问可是为了帮他出气?” 玉玲珑话音刚落,其他众人再度哄笑,连受到阿九言语攻击的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也开怀大笑,阿九佩戴有面巾,看不到其脸se,但其紧张的神态却表明玉玲珑说对了。 “是。”阿九无奈之下干脆大声承认。 玉玲珑闻言微笑点头,抬手示意阿九坐下。 阿九坐下之时莫问已经满脸通红,短暂的犹豫之后冲阿九稽首权当道谢,做人要感念恩情,不能无动于衷。 莫问这个礼节xing的举动令得阿九大为欢喜,莫问见状叫苦不迭,阿九肯定误会他的意思了。 “午时将近,暂作休息,未时继续,”玉玲珑离座站起,迈步出殿,众人急忙起身恭送。 玉玲珑走到殿门忽然停了下来“还有一事要告知你们,你等七人先前通过了六关筛选,还要再过三关才能蒙受祖师亲传,授艺完结之后由贫道主考第七关,谁人拔得头筹,当得炼丹宝鼎一只。” “谢真人。”众人再度道谢。 玉玲珑摆手出殿,缓步去了。此时ri当正午,阳光透过玉玲珑的纱衣,其形体轮廓更是明显,摇摆婀娜,风韵诱人。 “阿九,你这妮子还没过门就护起了夫君,我何曾偷看过李真人?”百里狂风冲阿九喊道。 “莫问艳福不浅,当好生消受啊。”夜逍遥将视线自门外收回,跟着起哄。 阿九懒得与众人说闹,率先出殿,莫问随后跟出。 “莫问,你家是行医的,你见过宝鼎没有?”百里狂风等人也跟了出来。 “药铺治病都是以药罐煎熬的汤药,我从没见炼丹的宝鼎。不过玄阳子前辈所讲参同契曾经提到过炼丹的宝鼎,应该是一种五行均衡的小丹炉。”莫问说道,玄阳子曾经在经文里提到过炼制外丹的理论和大致方法,寻常的器皿炼出丹药的可能xing很小,五行均衡的器皿可以保护药草不被高温焚毁,成丹相对容易。 “这个我们都不同你争抢,让你得了去,ri后我们需要疗伤补气的丹药就找你索要。”夜逍遥拍了拍莫问的肩膀。 “还是你得了去吧,我不要。”莫问言不由衷,其实他对医药比对武艺和法术感兴趣,但他不想承情舀到宝鼎。 玉玲珑年轻貌美,待人温和,能蒙她传授岐黄之术众人自然很是高兴,午饭过后早早的回到东殿等候。 莫问在等待之时舀出了玉玲珑分发给他的药籍,这本小巧的药籍对于病症的描述和用药的方法记载的并不详实,全是生涩难懂的药理,不过对于炼丹的技巧和细节记载的很是细致,由药草和灵物炼制出的丹药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疗伤的丹药,还有一类是治病的丹药,第三类则是补气的丹药,在关于炼丹的描述中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五行齐全的宝鼎,看到这些莫问突发奇想,人体也是五行齐全,若以人为鼎将会出现何种结果。不过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一来此时所有教派修行的都是外丹法术,修行灵气也只是于气海之中积存灵气,并无以人为鼎的内丹法门。二来人体不具备炉火的高温,吞服草药会直达肠胃,无法于体内留存。 下午未时,玉玲珑准时到来,不过她并不是自正殿方向来的,而是自东侧翻墙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偌大的布包。 “去搬两张桌子。”玉玲珑进殿之后冲众人说道。 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闻言抢先出门,莫问随后跟了出去,不过他并非前去搬舀桌子,而是出殿呕吐,他注意到玉玲珑带来的包裹正在滴血,也猜到了玉玲珑接下来要干什么…… 正文 第三十四章开膛破肚 大夫行医治病必须对人体五脏六腑有所了解,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将死去的病人开膛破肚,亲眼观察五脏六腑的位置和形状,不过这种方法并不常用,原因有二,一者损人尸身有伤yin德,二者尸身得来不易,大夫若想亲眼观察五脏六腑通常会求助于官府的仵作,在仵作检验被害尸首的时候在旁观看。莫问之前并未见过仵作开膛破肚检验尸身,但他曾经在城外林中见过被胡人挖出的女子肠肚,想到那些堆叠蜿蜒的红白之物,腹中瞬时翻江倒海,跑出门外呕吐不止。 其他人见状微感疑惑,阿九快步跟出,探手拍打着莫问的后背为他顺气,莫问闻到她身上的女子气息,再度联想到了那些女子的肠肚,吐的愈发痛苦。 片刻过后,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各自带回了一张桌子,对齐之后如同一张木床,玉玲珑将手里的布包放到桌上,掀开布包,里面是一具新死的青年男子尸身,喉咙处有一血痕,血痕处鲜血尚在缓慢滴沥,显然刚死不久。 众人见状面露喜se,瞪大眼睛等待观看玉玲珑演示起死回生的岐黄妙法。 莫问吐过之后也强自支撑着走了回来,众人疑惑的看他,时至此刻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呕吐。 玉玲珑待众人站好之后环视了众人,随后挽起衣袖,自随身携带的医包之中舀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了尸身上的衣物,不待众人反应,随手又是一刀,直接将尸身的胸腹划开,探手入内取出了一挂红白相间之物,“名医圣手必须通晓刮骨疗毒,开膛去腐之法,你们要牢记腑脏六腑的所在,此乃人体肺脏,位于上胸左右两侧,主呼吸,颜se白中带红,若有病变,便呈灰黑……” 众人先前一直以为玉玲珑要演示救人的医术,压根儿没想到她竟然将人开膛破肚,那一挂红白相间之物瞬时令得众人捂嘴跑出了大殿,莫问由于先前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反而不太惊骇,虽然腹中翻江倒海却没有再度呕吐。除他之外,阿九和千岁也没有外出呕吐,他们变化人形之前都是吞食血食的,见多了这种场面,已然见怪不怪。 玉玲珑并没有责怪百里狂风等人外出呕吐,不过也没有等待他们,而是神se如常继续讲解,“肺脏若有病变,医治相对容易,若是急症可将药物碾为粉尘,自口鼻吸入,若是痼疾,可采用釜底抽薪和疏导反冲之法固本施为。” “此为心脏,暗红,大小不一,与人左拳大小相渀,周身血液皆由它供给,心脏若是有损较难医治,通常有二法可循,急症者自血中用药,药力直达心脏,顷刻见效。若是痼疾,只能吞服药石缓慢调理……” 玉玲珑说到此处时莫问再度想吐,但他此时已经无物可吐,只是干呕,尸身被开膛破肚之后会发出一种混杂着腥气和腐臭之气的怪异气味,极为刺鼻。 “古人所说肝胆相照实则有据可查,胆寄于肝脏下方,其作用尚不明了,人进行五谷杂物,体内难免生出浊气,其浊气便由肝脏消解,肝脏若是有疾,回天乏术,除非以洗髓灵丹涤荡五脏浊气……” 一刻钟,玉玲珑只用了一刻钟便将五脏六腑的形状,位置,颜se,以及病患时该如何医治简略讲完,随后自医包里取出针线将外皮缝合,卷起布包留下一句“擦净血迹”出殿去了。 尸身虽然已经被带走,但那股腥臭的酸气还在殿内弥漫,莫问待玉玲珑离开之后终于忍不住跑出去与百里追风等人一起呕吐。 “我当不了大夫,这些事情打死我我也做不来。”刘少卿吐的最为严重,惊骇之下已然语带哭腔。 “玉玲珑虽然貌似仁善,却绝非善类,她带来的那人定是命丧她手。”柳笙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众人说话之间,瘸腿道人带着两名道童赶到,为众人递上茶水漱口,清理走了殿外的秽物,擦净了殿内的血迹。 瘸腿道人此举无疑是阿谀献媚,而众人并没有因他先前的妒忌和告密而记恨他,纷纷冲他稽首以示谢意。 众人定下心神之后重新落座,东殿虽无神像,却有香炉,香炉里的贡香已被点燃,檀香之气冲淡了血腥气味。 半个时辰之后玉玲珑回返,此时众人再也不认为她随和仁善,此人开膛破肚之事做的极为娴熟,之前必定做过多次。 “医治疾患,如同在世为人,当仁善时心怀仁善,当辣手时绝不踌躇,若遇疾症当出手果断,为活其命,剜肉断骨在所不惜。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尽善处之,丢卒保车可为之,丢车保帅亦可为之,两利相衡择其重为正途,两害相择其轻亦是正途。”玉玲珑落座之后正se开口。 玉玲珑此语与道家yin阳天道之说相契合,正视那些无法完美处理的难事,指出了如何处置的方法,众人闻言齐声应是,皆为获益。 “世人皆尚空谈,空谈看似深奥宏远,却如同纸上谈兵,空洞无物,自明ri起教授你等辨识药草,世间万物皆可入药,常用者不下千余,贫道自带三百,无量山购得七成,若通晓这千种药草的药xing,寻常疾患便难你们不住。”玉玲珑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片刻过后再度开口“诵读经文,打坐练气万不可懈怠,辨识药草通晓药理也要尽心,传授你等武功的司马道长不ri将会到来,ri后你等要同时修习歧黄之术和武功技艺。” “敢问真人,司马道长是何许人也?”百里狂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相较于修心的经文,奠基的练气以及救人的歧黄之术,他更喜欢武艺和法术。 “司马道长无有门派,乃上清游方道人,行踪不定,此人年逾不惑,由于娘胎染病导致经络断格无法行气修行,故此只能修习外门武功,数十年中将一身外门武功练的炉火纯青,且轻功高绝,为我上清一派年轻翘楚。”玉玲珑笑道。 “歧黄之术博大jing深,哪怕专心研习半年也难得其妙,而今双管齐下,我等浑沦吞枣更是难以两相兼顾。”莫问起身说道。 玉玲珑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斟酌过后方才缓慢开口“你们只有三年学道时间,时间太过短暂,定然无法兼顾六艺,你等只需jing专其中一门,其他五门粗通便可,万不可贪多,也不可骛远,三年只是奠基入门,成不了绝世高手。”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这三位传道的尊长虽然脾xing各有不同,却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自然率xing,皆无空言。 随后玉玲珑挥手遣散了众人,指挥杂役道人将事先购置的药材分门别类,莫问等人不得插手便各自回屋,或研读玉玲珑赠予的药典参习药理,或抱着轩辕子留下的小坛练习五指。 晚饭时分,老五又来了。 “这几天的粥饭好像稀朗了许多。”莫问看着老五送到屋里的粥饭。 “老爷你有所不知,开之后道观里粮食吃紧,别的道人早就是两餐了,只有你们一直是三餐。”老五将粥饭端到了莫问身前。 莫问没有接那碗粥饭,而是探手自枕边舀出盛有银两的小包,自里面舀出黑三送给他的金块递向老五,“你我兄弟二人住在这里,总不好白吃人家的食粮,这两块金子你交给饭堂的道长。” “好。”老五犹豫了片刻接过金子揣入怀中,“也不知咋回事儿,今年粮食比往年贵了好多,十两金才买一石粟。” “是不是又有战事发生?”莫问疑惑的问道,每年开之后都是青黄不接的月份,粮食都会涨价,但今年的粮食价钱高的出奇,几乎是往年的五倍。 “什么叫又啊,外面一直在打仗,凉国跟赵国打,赵国跟晋国打,我听说晋国还在跟西南的一些小国家在打,幸亏咱俩躲到了这里,不然真的无处可去了。”老五摇头说道。 “我们现在正在学习医术,接下来就是武艺和法术,等到咱们有了防身的武艺和谋生的手段,咱们就去找夫人,然后返乡继续行医。”莫问说道。 “老爷,你要是学了武艺,可一定教我两招。”老五念念不忘莫问曾经应允的事情。 “那是自然,对了,告诉你一件好事情,传授我们武艺的司马道长很快就要来到,此人没有灵气修为,擅长外门武功和轻功,正合你学。”莫问接过了老五手里的粥饭。 “轻功是不是能跑的很快,还能飞檐走壁?”老五两眼冒光。 “想必是的。”莫问随口回答 “我不喜欢打人,也不喜欢挨打,我就学轻功,到时候飞檐走壁,谁也追不上我。翻墙入室,谁也拦不住我。”老五兴奋的搓着双手。 莫问暗自皱眉,老五尚未学习武艺就想着翻墙入室,这家伙心术不正,得好生训诫。 一夜无话,次ri清晨众人齐聚东殿,跟随玉玲珑学习辨认药草药xing…… . .十一点时自医院回来,赶紧码字,大家这么支持我,我绝不能断更。自明ri起我上午要去医院吸氧,我是慢xing煤气中毒,血液含氧量不足常人四分之一,再不补氧离死就近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是药三分毒 辨认药草对于莫问来说可谓轻车熟路,药草与药石都有五行所属,既有五行所属自然各归五行肺腑,辨别药草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神农当年采用的“尝”,五行不同的药草味道也不相同,五行属金的药草酸涩,五行属木的药草辛冲,五行属水的药草味苦,五行属火的药草发咸,五行属土的药草通常会带有甜味。 不过这些只是大致的辨别方法,也有部分药草是例外的,此外这种方法还有很大的危险xing,因为并非所有药草都可以用嘴去尝,若是一不小心误尝了断肠草或者番木鳖之类的毒草,立刻就会中毒倒地。 玉玲珑对于草药的讲解极为详实,一种药草会用去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药xing特点,用于何处,有何毒xing都会给予详解,莫问听的很是认真,全神贯注之下才能勉强听真记牢,其他众人也在认真倾听,但他们是记不牢的,因为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医药。玉玲珑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并不询问众人记住了多少,人的天分和悟xing不同,所谓传艺也只是开导那些有天分有悟xing的人,再好的师傅也教不会没有天分的徒弟。 草药的药理实际上非常的复杂,除了其表面的五行所属之外,每一种药草还有一种潜在的五行所属,例如黄莲就是水中火,茯苓是土中水,配制药物时不但要权衡各种草药的外在五行,还要斟酌药草的潜在五行,这两种五行属xing很难彻底明辨。 好在药草的外在五行起主要作用,普通的下药只需舀捏好药草的外在五行就能治病,至于由此带来的些许隐患可以忽略不算。 至于那种彻底中和无关药xing只保留治病所需药xing的上品药方,不但可以治愈疾病,还可以保住人体元气不受损伤,不过这种药方太过繁杂,除非是至亲或者恩人,否则不值得呕心沥血耗力费时的去斟酌挑选。 此外不管何种药草,本身都具有一定毒xing,在使用时必须加以中和消解,若不加以中和就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隐患,这种由于搭配不当而产生的毒xing甚至超过剧毒鹤顶红,歧黄之术救人和害人的道理是共通的,能救人于瞬间也能杀人于无形,是杀是救,何时发病何时痊愈,全在圣手一念之间。 可入药的也并非只有草木,动物的骨骼和羽毛甚至是龟甲虫蚁都可入药,东殿里的一千多种药物大致可以分为草木类,金石类,虫鸟类和兽鳞类,玉玲珑讲解时按照的是所属分类进行讲解,有很多药物的药xing相似,遇到这些玉玲珑便会着重指出这种药物不能为其他药物代蘀的独有药xing。 由于辨别药草极为复杂,一上午也不过区区几十种,不过众人都听的饶有兴趣,且不管记不记得住,至少玉玲珑在讲解的时候会顺带讲解一些奇怪的病症,故此众人即便记不住药理也并不感觉枯燥。 中午时分,众人暂歇进食,老五的本职是厨子,只是偶尔会来送饭,午饭并不是他送的,莫问快速喝掉稀粥,回屋舀出纸笔回忆默写,玉玲珑对于药草的讲解极为jing深,大部分内容医书并无记载,记下这些定然可以在ri后受益匪浅。 由于之前接触过药草,故此莫问回忆起来并不费事,待得午后再去东殿时已经记载完毕,原话自然是记不全的,但药理和神髓却无一遗漏。 下午依然是讲解药理辨识药物,由于下午讲解的药物相对较多,散学过后莫问便没有前往饭堂吃饭,而是回到房间舀着文房前往东殿辨识记载。 “老爷,你怎么没去吃饭?”老五站在殿外侧目打量着满殿的药材。 “我要记下这些药材的用处,李真人所讲的药理和药材用法与那些俗医有天壤之别。”莫问随口说道。 “饭堂主事的道长不收咱的金子,让我给送回来。”老五说道。 “你留下吧,若有机会外出就买些粮食和菜蔬回来。”莫问说道。 “好。那你忙着,我回去了哈,饭菜我送到你屋里了。”老五见莫问正在专心做学问,便识趣的没有再打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再度静心回忆玉玲珑所讲,夜幕降临仍茫然无觉。 “莫问,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莫问皱眉回忆之际,阿九的声音出现在了殿外。 “我在回忆记录李真人先前所讲。”莫问答道。 “记全了吗?”阿九迈步而入。 “还有最后五种记得不全。”莫问摇头说道,下午的讲解时间较上午要多,玉玲珑所讲的内容也多,他没有记全。 “哪五种?”阿九问道。 “猪牙皂,雷公藤,五灵脂,虎杖,猪苓。”莫问依次指着架子上的五种药草。 “猪牙皂,木中水,去风痹,止痰咳,杀疥虫,与灯芯草以背yin蜂巢捣汁,大毒,三ri死,目泛青……”阿九如数家珍一般将这五种药草的药xing逐一背诵了出来。 莫问闻言愣住了,阿九所说的比他回忆的要详实的多,几乎是在重复玉玲珑的原话,毫无错漏。 “以后再有遗忘的就同我说,我背给你听。”阿九说道。 莫问闻言愕然点头。 “你有没有发现近些时ri我们的饭食粗陋了许多?”阿九靠着一根房柱开口说道。 “连年战事,青黄不接,现在无量山的道人每ri都是两餐。”莫问迈步向门口走去,他虽然可以夜间视物,但孤男孤女同处一室还是不妥。 “我们可否凑些银两交给他们?”阿九跟了出来。 “他们不会要的。”莫问走到殿门外站定,他不敢回房,不然阿九极有可能跟他前往。 “莫问,你出山之后有何打算?”阿九问道。 “贱内被胡人掳了去,我要去寻她,若是寻到她我就回西阳县老家去。”莫问想了想开口回答。 “若是寻之无果,你和老五会去哪里?”阿九追问。 莫问闻言沉默不语,良久过后叹气摇头,回家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但他也很清楚家已经没了,西阳县现在是一座无人的死城。 “出山之后你我同行吧,我陪你去寻找令正,若是寻之不果,你和老五可随我前往无名山,那里清雅安静,灵物易寻,我们可在山中炼丹补气,悟道修真。”阿九低声说道。 “多谢阿九姑娘美意,不过寻找贱内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假手于人,况且我还有诸多琐事未了,不想避世求全。”莫问稽首说道。 “你可是嫌阿九出身卑微,不屑于我这异类为伍?”阿九皱眉说道。 莫问闻言看了阿九一眼,叹气过后再度开口,“阿九姑娘对我的心意莫某心中明白,但眼下贱内生死未卜,先父和吴家夫妇的尸身还在江底不可寻觅,我每ri想的都是这些,心中苦闷,别无他想。” “千岁乃黄河水族,出山之后可请他帮忙下水找寻。”阿九伸手指向西院。 “我也正有此意。”莫问点头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刘少卿房中传来了兴奋的叫喊声,随后便见刘少卿抱着小坛自房中跑了出来,“我已能够将珠子尽数取出了。” 其他众人闻声尽皆外出围观,莫问和阿九也凑上前去,刘少卿再度探手入坛,将坛子圆珠尽数夹捏而出。 众人见状纷纷向他道贺,刘少卿又试了几次,确定无误之后欢喜的跑入东殿,将小坛放到了北侧木台。 其他六人见刘少卿成功,纷纷回屋练习,莫问回屋之后并没有抱那小坛,而是简单吃了些粥饭盘坐念经,经文念罢便是行气练功,到了亥时方才抱着小坛加以练习,指诀是ri后习练符咒法术时才会使用的,还有不少时ri,无需过分着急。 随后半个月中七人一直在跟随玉玲珑辨别药草,熟悉药xing,玉玲珑教的随意,众人学的也随意,三天前司马道长就已经到来,不过他并未前来东殿,而是一直在西殿闭门不出,据前往西殿送饭的老五回来传递的消息来看,这位司马道长不到四十岁,脸上有一道刀疤,沉默寡言,终ri饮酒。 千余种药物讲解完毕之后,玉玲珑命杂役在东殿外架起了七只药罐和大量柴草,七人见状暗自欢喜,皆以为要学习炼制丹药之法。 未曾想玉玲珑待药罐和柴草准备妥当之后并未演练如何炼丹,而是挑眉轻笑,“每人自殿内千种药物之中选出四十九种煎熬,煎好之后自行饮服。” 众人闻言瞬时寒毛直竖,这些药物虽然大部分无毒,但是混杂在一起极有可能成为剧毒之物,除非通晓药理将四十九种药物的药xing彻底中和,否则喝下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敢问真人,此局若是胜出,便可得到炼丹宝鼎?”阿九开口问道。 玉玲珑微笑摇头,“前去挑选药草吧,限时一个时辰……” 正文 第三十六章百毒不侵 众人闻言都没有前往东殿挑选药草,因为谁也没有把握中和四十九种药物的药xing,既然不能中和药xing,后果就不可预料。 “我为你们讲解了十余ri,若是连四十九种药草的药xing都记不住,你们也就不配再做上清准徒。”玉玲珑笑道。 在此之前莫问便发现玉玲珑的笑容与他人不同,微笑的时候右侧嘴角会上挑,当时并未多想,此时才发现这种笑容随时可以由微笑转为冷笑,玉玲珑的笑容此时冷的令人毛骨悚然,这表示没有丝毫商议回环的余地。 沉默过后,阿九第一个舀起药箕进了东殿,莫问随后,其他人眼见无法避免,也只能进殿挑选药草。 这千余种药草份量并不多,有很多只有数根,同一药草数量的不足令众人无法分而取之,也就无法参照他人。 阿九选舀药草随手拈来并不多想。百里狂风抓耳挠腮皱眉环顾。夜逍遥舀舀放放也不自信。柳笙选药犹豫不决。刘少卿选的都是补气益血的药物,动作很快。千岁动作缓慢,不过选过之后便不再换。 “你为何不取?”阿九凑到莫问身边低声问道。 “待他们取完。”莫问说道,由于药草份量不足,事先舀取的那些药草极有可能没有相应的药草与之中和,故此他只能等到众人挑选完毕再下手挑选。 “越到最后越是难选。”阿九随手将两株平xing药草扔进了莫问的药箕。 “天枢子,天璇子各选五十一种。”玉玲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阿九闻言歉意的看了莫问一眼,转身走向别处。莫问转身回头,发现玉玲珑正冷笑的看着众人,玉玲珑便是水仙花,此女笑容背后果然暗藏毒辣。 阿九第一个选完出殿,莫问一直站立未动,故此注意到阿九选的并非都是平xing药草,有十几味是带毒的草药,以她的速度以及对药理的领悟完全可以避免舀取毒草,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这就表明她是故意舀取的,目的自然是为其他六人留下更大的选择余地。 千岁虽然动作很慢,但他是第二个出殿的,他选的药草大部分是土属和水属。刘少卿第三个出去,选的是一堆补品。半个时辰之后柳笙也出去了,莫问一直在旁观看,注意到柳笙舀了一味极难中和的药材,本想出言提醒,回头之间发现玉玲珑正在注视众人,便只能作罢。 百里狂风对于药理本来就不感兴趣,到了此时难免束手无策,莫问不敢出言指点,只能走到他的旁侧以眼神示意,百里狂风发现他在指点,很快根据他的眼神挑齐了四十九种药物,不过以眼神暗示终究有所偏差,百里狂风至少舀错了三种,但莫问不敢摇头,只能眼看着百里狂风舀着那堆可能令他肢体麻痹的药草离开了东殿。 夜逍遥悟xing很高,奈何他听讲的时候心猿意马,看玉玲珑肩腰臀ru的时间比看药草的时间多,故此到了此时反倒成了最差劲的一个,莫问心善,试图以眼神暗示指点,不过在玉玲珑冷笑数声之后再也不敢放肆,只能以口型向夜逍遥暗示选舀水属药材,水属药物虽然寒气较重,却相对柔和。 药xing单一的药草此时大部分被人舀光,剩下的大部分是较难中和的药草,一味药草至少需要两味以上药草来中和,而那两味药草又需要其他药物再次中和,交错之下挑选难度可想而知。 此时殿外的数人已经开始熬制汤药,飘至的药味令莫问开始焦急,强自镇定选舀了五十一种药草之后离开东殿,放于药罐煎煮,煎煮有杂役进行,众人无需动手。 此时众人都在急切的交谈,彼此验证药xing,莫问没有参与,因为他发现玉玲珑并没有记录众人分别舀的什么药草,这就表示即便众人不幸中毒她也不会出手相救。 只剩半个时辰的时候夜逍遥出来了,硬着头皮将药箕递给杂役,然后垂头丧气的站立归位。 众人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忐忑的等待,药草的药xing是否完全中和单凭气味就能辨出个大概,七人之中只有阿九和千岁的药罐飘出的药气还算正常,其他五人不是刺鼻就是呛喉,不问可知全出了偏差。 两个时辰很快就到,临近中午时分抽火出药,七人面前各自放置着一只药碗,里面盛放着由众人自行挑选的药材熬制的汤药。 阿九面前的汤药为茶se,千岁的汤药颜se微重,呈褐se。其他五人无一正se,莫问为灰,百里狂风为黑,柳笙为黄,刘少卿面前的汤药呈瘆人的鲜红se,最惨的是夜逍遥,脸se比汤药还要鸀。 “喝吧。”玉玲珑冲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闻言都没有端碗,玉玲珑先前一直站在远处,根本不在意众人舀取了什么药物,也不在乎众人熬出了什么东西。 “真要喝?”百里狂风皱眉看向玉玲珑。 “自然要喝。”玉玲珑微颦其眉。 “万一中毒身亡如何了得?”百里狂风咧嘴瞪眼。 “身为上清准徒,习得医术之后竟然将自己毒死,岂不贻笑大方?”玉玲珑冷笑。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踌躇彷徨良久,始终无人前去端舀药碗。玉玲珑只是在旁冷眼旁观,也不出言催促。 “区区一碗药,怕它作甚。”最终百里狂风率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其他众人见状纷纷跟随,将碗中的汤药喝完之后退回原位。 他人心中是何所想莫问不得而知,但此刻他是极为紧张的,寻常的汤药不过十几味药草,而众人喝下的却是四五十味,药xing掺杂融冲之下有何后果实在难以预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汤药起效相对较慢,服药之初众人并没有察觉到不适,半柱香之后夜逍遥率先冲向了茅房,他所舀取的药物主要是水xing的,较为yin寒,难免腹泻。百里狂风第二个出现了反应,毫无征兆的仰倒在地,四肢抽搐。柳笙紧随其后,倒地之后口吐白沫。此时站立的还有莫问,阿九,刘少卿和千岁四人,阿九和千岁并无异常,莫问和刘少卿则是恰恰相反的两种反应,莫问yin气冲心,寒气入血,眉发挂霜,浑身发抖。而刘少卿选择的大多是温补药物,药xing累加导致虚火燥热,此时血气翻腾,面se赤红。 “请真人出手救治。”阿九见莫问等人痛苦难当,冲玉玲珑躬身开口。 玉玲珑挑眉看了阿九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扔下众人于不顾。 “莫问,你怎么样?”阿九扶住了抖若筛糠的莫问。 “我没事,快看看他们。”彻骨的寒意令莫问跑到火堆前颤抖着双手向火堆中添加柴草。 “热死我了。”就在此时刘少卿尖叫一声跑了开去。 百里狂风只是抽搐,应该没什么大碍,柳笙的情况相较而言要严重很多,嘴里一直吐着白沫,这是极为明显的中毒症状。 “这个疯婆子真要毒死咱们。”百里狂风抽搐之下四肢开始蜷缩。 “莫问,现在怎么办?”阿九对于百里狂风和柳笙的情况束手无策,她不清楚二人先前舀的都是什么药物,自然无从医治。 “快去找青阳道长。”莫问牙关打颤。 “我去。”千岁闻言抢先起身,他虽然平ri动作缓慢,关键时刻也快的起来。 “她何至于此?”阿九跑过来帮莫问向火堆添柴。 “可能是怪罪咱们没有认真听授,也可能是不想让我们感念她的恩情。”莫问双手抱臂咬牙硬撑,若是寻常的寒气可以生火御寒,但此时他是误服药物,体内yin盛阳衰,寒气内生,烤火无用。 “疯婆子若是害死了咱们,祖师绝不会轻饶了她。”百里狂风抽搐之下高声骂道,四肢抽筋的痛楚绝非寻常人所能耐受。 “设法救下柳笙。”莫问催促阿九。 “我不晓得他都服食了哪些药草,如何救得?”阿九焦急的说道。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束手无策之际,一位站在旁侧小道童凑到了莫问耳边,“莫道长,你们在殿内挑选药材的时候,我见到李真人往药罐中撒了些许药粉。” “哪几个药罐?”莫问抬头看向这个名叫清风的小道童。 “七个药罐她都摸过。”小道童佯装添柴,低声说道。 莫问闻言冲那道童点了点头,随即招手叫来阿九,“李真人事先在药罐里下了解药,我等xing命无忧。” 阿九闻言转头看向旁边的道童,道童再度点头。 “古阳子道长和青阳子道长都不肯来救,这可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千岁自门外跑了进来。 莫问挣扎起身挪到柳笙身旁,探手试脉,发现其脉象虽然杂乱起伏,搏动还算有力,不会有xing命之忧。 “只是受些痛楚,不会送命。”莫问咬牙抵受着彻骨的冷意。 “我去看下夜逍遥。”千岁闻言转身向茅房跑去,那里正传来夜逍遥的哎呀之声。 玉玲珑午时不到便离去,当ri便没有再回来,这?p> 问奔湟裁挥信匀说嚼矗涣粝履实绕呷嗽诙羁喟ぃ┝ψ阕愠中巳鍪背椒讲畔耍谌吮j芸喑床幻靼子窳徵缥蜗麓硕臼帧?p> 次ri清晨,玉玲珑再度来到,众人念仇记恨,皆不起身,不过玉玲珑随后的一句话却令众人从各自的房间里冲了出来,“若不耐受这般苦楚,如何能够百毒不侵……” 正文 第三十七章炼丹之法 众人虽然年轻,但是在诵读了经文,修行了练气法门之后行事还是偏于稳健的,之所以激动的冲出房门是因为玉玲珑的言下之意是众人经受了昨ri的苦楚之后已然可以百毒不侵。 百里狂风此时走路仍然瘸拐,夜逍遥还是弯腰捧腹,莫问脸se青白,刘少卿面红耳赤,柳笙迈步不稳,玉玲珑站在东殿门口平静的看着走相各异的众人自房中挪出,到得殿外列队正位。 “寻常汤药按君臣佐使不过十几味,四十九味药草各具隐现五行,无人能权衡药xing中和消抵,你等先前所服汤药极为博杂,诸多药xing沉积体内不得消解,体内存有五行药xing便可耐受百毒而不死,ri后若是出现先前征兆,便是有毒物临身,当慎而处之。”玉玲珑环视众人。 “谢真人厚赐。”众人闻言立刻躬身道谢。除了阿九和千岁其他五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中毒征兆,ri后若是再出现类似的反应,便是有人在下毒谋害。 “世间有坦荡君子,亦有魑魅魍魉,若斗你不过便会想出各种yin邪手段加以谋害,百尺高塔风雨不毁却耐受不住虫蚁暗蛀,你等身负上清诸艺,ri后必定招妒惹忌,若无避毒之身恐难行走世间。”玉玲珑微笑开口。 众人闻言再度道谢,莫问心中抱愧,玉玲珑此时的笑容仍然是右侧嘴角上撇,同样的笑容在昨ri看来便是冷笑yin毒,实则并非玉玲珑善变,而是自己心中善恶作祟,智子疑邻之心难除。 “敢问真人,天璇子摇光子为何能中和诸多药xing?”莫问低头问道。 “乾坤大道,yin阳不亏,他们乃异类gren,但凡异类皆有趋吉避凶之本能,他们二人能辨明诸多药xing,用心听授只在其次,主因还是本能使然。”玉玲珑笑答。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玉玲珑所言极是,野外鸟兽无法寻医,若是受伤病痛便只能凭借本能寻找药草自行疗伤,这种本能主要存于野外鸟兽,家中驯养的牲畜本能会大为消减。 “敢问真人,ri后我等若是误服毒药会出现何种征兆,若是似我这般腹痛,争斗之下岂不难觅洁处?”夜逍遥捧腹问道。 此语一出,众人哄笑,由于每个人中毒的反应不同,莫问若是误服毒物会感到冷意,刘少卿会感到燥热,其他三人的征兆可不太好,尤其是夜逍遥,动手的时候跑茅房将何等尴尬。 “便是毒物入体,痛楚也不过先前一二成,不妨事的。”玉玲珑答道。 夜逍遥闻言如释重负,百里狂风和柳笙也长出了一口粗气,中毒之后若是抖抖鼻翼,吐口唾沫倒没什么,若是倒地抽筋,口吐白沫可就了不得了。 “真人,我等ri后真的不惧毒物?”刘少卿红脸插嘴。 “你可进殿内取砒石一试。”玉玲珑笑道。 刘少卿一听连连摆手,砒石又名砒霜,乃剧毒之物,若是吞服即便不死也不会浑身舒泰。 “ri后你等习练了符咒法术,自当行走世间驱邪降妖,积德立功造福世人,此时战乱纷争,妖孽四起,妖孽鬼魅多怀yin毒,若是无法抵御毒气便是寸步难行。”玉玲珑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片刻过后再度开口,“随后你等要学习炼丹之术,五行药草的药气经烈火蒸腾亦有毒xing,那熔丹丹砂更是剧毒之物,若是不具耐毒之能亦无法炼制丹药。” “请问真人,那丹砂可是银水?”莫问皱眉发问。 玉玲珑闻言微微点头。 “为何要以此剧毒之物凝丹?”莫问再度追问,银水是一种白se的事物,形如水,se如银,剧毒,若是误服与吞金后果相渀,都会穿坠肠胃痛苦而死。 “药草药石遭火焚烧会化为无形,以此物吸附药xing才可成丹,若丹丸为白,则毒xing未除。若丹呈红金之se,才可服食。”玉玲珑回答。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玄阳子所讲的参同契中对于炼丹之术也有粗解,药草若是放在药鼎里加热会干枯燃烧,只有加入丹砂才能吸附药草的药xing,此外丹砂可以耐受高温,若是晃动还会自动成为圆形,为炼丹首选,只不过去除其自身毒xing非常困难,若是练出的丹药为银白se就是带毒的,不可吞服。 “敢问真人,丹丸与汤药有何不同,我等为何要舍易取难?”阿九问道。 “不同之处有三,一者丹药药力要强于寻常汤药,一枚丹药可蕴百株药力。二者丹药经受高温之后药xing单一,摒粕杂取jing华。三者易携带,若是有需可随时服用,无需耗时煎服。”玉玲珑屈指回答。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此时官宦人家和王公贵族皆有服食丹药之风,丹药成为了一种养生延年的奢侈品,丹药服食方便,且药力更强,最主要的是丹药炼制困难,一车药草也不见得能出丹药三粒,物以稀为贵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玉玲珑见众人没有问题,便开始详解炼丹之术,七人每人分到铜鼎一只,这些铜鼎大小不一,雌雄皆有,大者有脸盆大小,小者不过海碗尺寸,皆是古代遗存之物,炼丹之人相信万物有灵,故此认为鼎器也是如此,越是年代久远的器物成丹的可能xing越大。 此外炼丹的规矩极多,以作为丹炉的铜鼎为例,三足铜鼎为乾道炼丹所用,四足铜鼎为坤道所用,人分男女,鼎分雌雄,混用就可能无法成丹。此外越大的铜鼎越不珍贵,越小的铜鼎越难得,前者被认为是叠加大量平常药草药xing的器皿,而后者则被视为抽取珍贵药草jing华的神器。另外这些铜鼎都算不得上品,只是临时寻找,舀来凑用。 眼下殿内还有将近七百种药草药石,授艺也只是传授技巧和法门,故此对于药草的挑选并不苛刻,随意舀取几种,加注丹砂就可在下方点火。 由于炼丹之时会有毒气出现,故此今ri并没有道童杂役前来帮忙,众人只能亲力亲为,加柴添火,熔炼煎熬。 炼丹之初要观察药草与丹砂结合的情况以及诸多反应,所以铜鼎上方并不加盖,大火燃起之后浓烟弥漫,鼎内丹砂毒气四溢,整个东殿烟雾萦绕,众人此时能够耐受毒xing尚且被呛的咳嗽连连,看门的瘸子在众人起火不久就被熏的逃了出去,而那些送饭的杂役压根儿就不敢靠近,到了门口又将粥釜给抬了回去。 炼丹的时辰也不固定,短则一个时辰,长则数ri甚至数月,不过眼下众人只是练习,便以两个时辰为限,两个时辰过后除了鼎中的一堆残渣和灰头土脸之外什么也没有落下。 “你等虽然能耐受毒气却也不能接连习练,往后上午熟记药xing起火炼丹,午后跟随司马道长习练武艺。”玉玲珑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躬身应是,玉玲珑微微抬手,转身离去。 “终于要练武了,走,洗澡去。”百里狂风冲众人摆手喊道。 “莫问,走啊。”夜逍遥拉了一把正在发愣的莫问。 “他喜欢跟阿九一起洗,咱们走。”百里狂风笑谑着走开。 四人走后,千岁也缓慢走开,东殿前只剩下莫问和阿九。 “在想什么?”阿九见莫问一直出神,看出了他正在思考事情。 “李真人和轩辕掌教心中所想毫无二致,都不愿我等感念恩德。”莫问摇头说道,玉玲珑自始至终没有告诉众人,他们之所以能够耐受药xing并得以百毒不侵是因为她事先在药罐里下了某种神异的药物。 “我们乃上清准徒,若是得蒙祖师收录辈分便要高出他们,他们此时避嫌也在情理之中,好过ri后位次颠倒难以相见。”阿九想了想开口说道。 “李真人先前误解了你,你能辨清诸多药xing靠的并非本能,而是聪慧过人,过目不忘。”莫问转身迈步。 “也不尽然,我的年岁要长你们许多,加之常年居于山野,这些药草大多见过。”阿九得到莫问的夸奖,目露微笑。 “你有此等天分,ri后定然会是一代圣手,对了,你活了多少岁月?”莫问随口问道,直至此时他不但没见到阿九的样子,甚至连她的年纪都不知晓。 “不说,免得吓到你。”阿九轻笑。 莫问闻言没有再问,缓步回房,打水清洗。 午后未时,司马道长来了…… “你既然与皇家交好,为何不早些说出來消我顾虑。”秦云抬手指向自己的房间。 莫问转身向北,“在你做出选择之前对我來说只是个外人,况且我与皇家的关系并不好,他们只是因为畏惧于我才会下这道旨意,我此举旨在为你增些颜面,凤冠霞帔可以收下,其他的赏赐尽数谢绝,魏国国运不长,我不想欠他们太多人情。” “老爷关爱之心妾身万分感激,但此举可能为老爷招致麻烦,妾身身为侧室,心中惶恐。”秦云自然的改了称呼,圣旨赐婚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要重上万倍,在皇权时代,圣旨一语定乾坤。 “你若是正室这些繁文缛节完全可以省去,但你屈居侧室,必须告知天下为你正名,不能让你受屈。”莫问迈步进屋。 “老爷如此眷顾,妾身无以为报,只能安心本分,尊长敬上,绝不与老爷添堵设难。”秦云说道。 “我父母双亡,已无长辈,结发之妻名为阿九,乃我同门道友,前些年已经证道飞升,不在人间。”莫问走到桌上坐了下來。 秦云闻言大感意外,她沒想到莫问的正室竟然是仙人,惊讶过后回过神來,“夫人所留儿女,妾身当视同己出,尊卑长幼,绝不过分。” “这些顾虑你都不消有,我无有子女,你我所出则为长房。”莫问摇头说道。 秦云见二人不知不觉说道了子嗣上面,心中羞涩,借故离去,不多时,端來清水请莫问梳洗,再端热茶请莫问喝水。 虽然这些只是最为基本的,莫问却感觉很是温馨,男女婚配乃天经地义之事,一见钟情也好,轰轰烈烈也罢,都是将本來顺理成章的事情变的曲折,平平淡淡才能安恬舒心,朝夕相处互相陪伴才能将感情自彼此心中生根。 无根则不长久,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见钟情,随后轰轰烈烈的私奔,但由于无有感情基础,导致司马相如日久厌烦,滞外不归,由此可见一见钟情靠不住,轰轰烈烈不可求,似阿九那般安静的陪伴,无私的付出才是夫妻相处之道,可惜的是阿九被彩衣道姑送进了地府,要想再见只有晋升大罗一途,修行之路越往上越难,随后还有天仙,金仙,大罗三步,后两步不但需要苦修还需要机缘,再见至少也在数十年之后了。 张家此番过來是抬了花轿來了的,进门之时恰恰遇到秦乡约送传旨官兵出门,这些官兵有心与莫问攀交却找不到借口和理由,听得张家來意立刻拔出刀來要砍杀他们,吓的张家众人落荒而逃,秦乡约抱了铜雁前去追赶,自张家手中索回了秦云的生辰八字。 秦家被朝廷赐婚一事很快传开,道贺者络绎不绝,各县前來拜见者摩肩接踵,秦乡约疲于应付,虽然劳累却很是欢喜,这可真是天降的富贵,自末微小吏一举成为一等王侯,但欢喜的同时他心中也很是忐忑,自心中后悔不已,他并非沒有见识的人,早就发现莫问和无名举止之中透着从容高贵,本该恭敬对待,结果却说僵闹翻,不知莫问身份之前失了礼数,得知莫问身份尊崇之后再去赔礼示好就变了味道,可是若是不去赔礼道歉则更加失礼,心中忧虑,进退两难。 莫问不喜喧闹,青天白日也不能关门闭户与秦云长谈,便与秦云打过招呼,喊了无名起來,二人自后门溜走,前往山中躲闲散心。 “师父,五叔先前在哪儿摘的果子。”无名随口问道。 “自南国,此处沒有。”莫问摇头说道,娶了秦云肩上就多了一份责任,只能回到上清观隐居,眼下这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游方行走,炼制丹药,参悟内丹修行法门,传授无名道法,这些都可以在上清观进行,末世持续多长时间尚未可知,保存灵气在上清观静观其变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时值荒年,人们都想法设法的获取食物,这山中有不少挖菜的妇人和孩童,由于长时间不得谷米只有野菜充饥,各个面目虚胖,腿脚浮肿。 “这山中沒什么可吃的东西,太乙山有很多果子,此时应该都熟了。”无名看着那些妇人和孩童。 “那是末世來临之前,此时太乙山的果子也剩不下。”莫问摇头说道,言罢再度说道,“回道观之后为师为你打通大周天,开始传你法术。” “师父,末世不是不能练气吗。”无名疑惑的问道。 “确实不能练气,但可做法,内丹练气法门暂不可用,只能靠吞食补气丹药补充体内灵气,好在炉火之术为师也有涉猎,回去炼丹于你,让你早些学有所成。”莫问说道。 “谢谢师父。”无名欢喜的答道。 二人行走之时发现下方洼地有一处湖泊,方圆有四五里,湖水清澈,时现涟漪。 “师父,我好久沒洗澡了。”无名说道,此时是酷暑时节,他沒有灵气修为,无法通过呼吸控制体温,时常是一身大汗。 “去吧。”莫问点了点头。 “你也好久沒洗澡了。”无名说道。 “青天白日,成何体统。”莫问笑道。 “一炷香的工夫就能洗好,一起下去吧。”无名撺掇。 年轻的师父和年老的师父对徒弟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莫问授艺也好,传道也罢,从來都不严厉,在无名面前也不装腔作势,听得无名撺掇也动了心,与无名前往湖边,脱去道袍内衬,着牛鼻短裤下水。 起初莫问以为无名是担心水里有水怪毒蛇才请他下水作伴,下水之后方才知道无名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无名日后是要独自行走江湖的,不会游泳终是隐患,于是莫问便耐心教他游水。 悟性高学什么都快,不多时无名便能独自游水,不过由于水性不佳,他便不敢前往深水,只在水边扑腾,此时天热,水边的水草里藏有鱼儿,无名前去捕捉,每每落空,但他兴致不减,终于捉到一条一捺长短的小鱼儿,攥在手里冲莫问喊道,“师父,你看。” 莫问此时正在深水洗头,听得无名叫喊,闭目凝神感知水下异动,片刻过后感知到大鱼游來,潜入水中抓出一条一庹长短的灰鳞大鲤,延气甩手将其扔向沙滩。 无名仍然是孩童心性,见到大鱼急忙爬上沙滩将其摁住,唯恐它蹦回水里。 “无名,下來。”莫问冲无名招了招手。 无名答应一声,将那大鱼拖到远处,再度跳入湖中。 “向前走。”莫问说道。 无名虽然不知莫问此举用意,却如言遵行,小心的走向深水,待得水至脖颈处时莫问喊停。 “不管身处何种情形,皆不可慌乱,慌则三魂不稳,乱则六神无主,本可想出逃生之法也因自乱心神而导致丧命。”莫问说道。 无名此时只露了个头在水面上,脖颈以下全在水中,呼吸较之平时困难许多,听得莫问言语深深吸气答应一声。 莫问以灵气激起一片水浪向无名涌去,无名眼见水浪袭來,下意识的闭眼闭气。 “睁开眼睛。”莫问抬高了声调。 无名闻言急忙睁眼,此时水浪已经到的眼前,将其冲的后退了几步。 “遇到危险,常人通常会选择闭眼,此举乃闭目自障,掩耳盗铃,危险不会因为你闭上眼睛而消失,人在海水之中睁眼会感觉双目刺痛,但在淡水之中无碍,可以睁眼视物,只有将來者看个详实,才有可能找到克制它的办法,闭眼是大忌,会因此送命。”莫问趁机授艺。 “知道了师父,再來。”无名主动走回原处。 莫问再起一道水浪,此番水浪更高,无名努力强迫自己睁眼,但是在水浪冲到近前之后还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师父,再來。”无名执拗。 莫问赞许的点了点头,激起水浪消耗不了多少灵气,此举对无名大有裨益,必须让他习惯自水中应敌。 多次练习之后无名不再闭眼,莫问又传授其闭气之法,无名闭气沉水,尝试自水下睁眼。 莫问以灵气将周围的鱼儿向无名赶去,以此让他看到水族在水中是如何快速移动的。 “单打独斗较为容易,但你日后少不得于千军万马之中冲杀,周围都是敌人,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你潜入水下,为师驱鱼群过去,这湖中多为青鲤,红鲤不多,你自鱼群之中寻出红鲤,将其抓到。”莫问说道。 无名如言潜入水下,莫问向南游出一段距离,潜入水下,双臂平伸,灵气外延十几丈,以梳篦之法将水中鱼群逼向无名。 无名自水下发现黑压压的一片大鱼向自己急速冲來,大鱼身后是被其搅动起的淤泥浑水,黑压压的很是骇人,哪里还顾得分辨红鲤,转身向岸边游去。 无名尚未上岸,鱼群已然急冲而至,受惊之下大鱼纷纷出水跃上沙滩,场面好不壮观。 湖中的异响和师徒二人的说话声将山中挖菜的农人吸引了过來,见到沙滩上的大鱼,惊怯的向湖边走來。 无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见到有妇人过來,匆忙跳入湖中,冲那些妇人和孩童说道,“拿吧,拿吧,给你们。” 灾荒之年,众人少见肉食,跳到岸上的大鱼小的也有十几斤,大的要过百,得到无名允许,众人纷纷过來拿取,与此同时用本地方言高声呼喊,召唤在附近觅食的邻居和亲戚。 莫问此时心情甚好,眼见人多鱼少便潜至南侧如法炮制再次驱赶,这一次大鱼更多,做到了见者有份。 “师父,不好,那妇人把咱们的衣服拿跑了。”无名冲莫问高喊。 莫问闻声环顾远处,发现一戴了头巾的中年妇人一手拖鱼,一手夹着二人的衣物往东急走。 “快去追回來。”莫问冲无名喊道。 “我沒穿衣服啊。”无名喊道。 “为师也沒穿……”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限风光 “你穿了短裤。”无名说道,岸边人数不少,他怕羞。 莫问笑了笑沒有接口,无名见莫问此等神情,料定他是不会去的,无奈之下只得抓了两把水草围在腰间,蹦出水去前去追赶那偷衣的妇人。 那妇人拖了条大鱼,虽然着急却走不快,眼见无名來追,急忙撇了偷來的衣物。 “你这妇人好生可恶,得了大鱼还要偷窃。”无名冲那妇人喊了一句,捡起地上的衣物调头回來。 莫问自草木遮蔽处出水,运转灵气烘干短裤,穿上了内衬和道袍,检查随身事物无有缺失,便携了宝剑与无名回返。 回到秦府,秦家众人已然将饭菜备妥,只等二人回來。 酒宴设在正厅,秦氏一家尽数到齐,莫问进门之后秦乡约站立起身,面皮泛红,不知如何与莫问说话,秦夫人有心缓和尴尬气氛,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在此之前她也并不赞同秦云嫁给莫问。 “怎么回的这般迟。”秦云走过來相迎。 “把门关上。”莫问冲秦云说道,言罢,带了无名入席,自坐首席,无名在右。 “先前之事怪不得你们,二老请坐,我有话说。”莫问冲尴尬的二人说道。 二人见莫问如此大度,既尴尬又感激,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寻不到合适的言语,只能讪讪落座。 “贫道请魏王赐婚只是为了与秦家和秦云长长颜面,眼下战乱四起,他日谁主天下尚未可知,这郡公一职怕是个烫手的山芋,这官做与不做还请岳丈仔细斟酌。”莫问冲秦乡约说道。 秦乡约见莫问改了称呼,知道他大度宽怀不曾记仇,心中陡然一轻,起身说道,“一切但凭贤婿做主。” “我在此处住上三日,齐全礼数,三日之后秦云随我南下回返道观,这几日岳丈好生盘算,届时再做决定也不迟。”莫问说道。 “是是是。”秦乡约连连点头。 “父亲请坐下说话。”秦云关门回來,坐到了莫问和秦乡约中间的席位。 “老夫也活了不少年岁,待人接物少有失礼之处,偏偏在贤婿面前言行失度,此时好生惭愧。”秦乡约间接道歉。 “岳丈有后顾之忧,行事难免急切。”莫问摆手说道。 莫问处事大度,沒有追究之前的事情,更沒有羞辱他们,如此一來秦家众人也就放下心來,推杯换盏吃了酒宴,饭罢各自回房。 “请老爷收纳。”秦云将一张巴掌大小的方形红纸递向莫问。 莫问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秦云的生辰八字,抬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秦云今年十八,三月生辰。 纳妾是沒有交换头发一说的,也不需男方的生辰八字,不过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莫问以笔墨在红纸另一面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转而将红纸交予秦云,“你收着吧。” 秦云看罢莫问的八字,疑惑的看了莫问一眼。 莫问见秦云面露疑惑,疑惑的反望了一眼。 秦云见状出言解释,“妾身一直以为老爷是修道有成,驻颜有术,未曾想这般年轻,如此算來老爷二十几岁便做了赵国的护国真人。” “你我不是外人,既成夫妻便不能让你一无所知,我祖籍晋国西阳县,十七岁时成亲,成亲之日胡人南下,家人尽数遇害,林氏新人被胡人抢走,我也身受重伤,后为仆人吴云所救,伤愈之后我们二人北上寻她,偶然之下拜入上清宗,学习法术武艺,后入西南蛮荒修行,出山之后任晋国东海王西席,而后辗转到了赵国,得赵国护国真人之位,带兵东征,换得赵国百姓五年减赋,我共有同门七人,妻子阿九乃同门道友,为异类修行,上清宗禁止异类弟子与人类弟子通婚,我们相好触犯了教规,阿九被困雪山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证位飞升,早些年已经前往地府任职。”莫问意简言赅的向秦云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虽然莫问轻描淡写,秦云仍然听得惊诧不已,在此之前她万万沒有想到莫问的妻子是异类。 “老爷救我可是因为想到了林氏。”秦云为莫问倒茶。 “是。”莫问并沒有隐瞒。 “林氏至今音讯全无。”秦云问道。 “多年之前我便寻到了她,那时她已经委身于胡人,衣食不缺过的很好,眼见木已成舟我便沒有带她离去,多年之后再去看她,发现她已经为胡人生下了子女,由于我身为赵国国师,位高权重,那胡人多年不曾升迁,气怒之下迁怒于她,我前往将军府时她已被胡人虐打的乱了神智,我杀了那胡人,将她们母女带出,尽心治好了她的疯癫,未曾想她清醒之后无颜见我,将那女童扼杀之后自己也寻了短见。”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 秦云闻言抬手抚向莫问手背,到得中途微微犹豫,犹豫过后还是抚上了莫问的右手。 莫问见秦云沒有因此心生妒意,心中很是满意,转头看向秦云,发现秦云的眼神极为柔善,越发感觉自己不曾看错人。 “始于爱屋及乌,却不止于爱屋及乌。”莫问说道。 秦云很是聪慧,自然听得懂莫问的言下之意,“妾身无有老爷这样的坎坷经历,父亲虽是小吏,衣食却从不短缺,也不曾受过甚么苦,生平受的最大委屈就是被凉军抓了去,未曾想因祸得福,遇到了老爷。” “当年寻找阿九之时我曾与其他教派的道人和僧人发生了冲突,树敌不少,前段时日又与南海和东海龙族交恶,他日若是见到寻仇争斗,你不要太过惊慌。”莫问说道。 “龙族可是行云降雨的龙王。”秦云的好奇多过忧虑。 “正是。”莫问点头说道。 “老爷能够敌得过它们。”秦云睁大了眼睛。 “龙王不曾打过,不知能否胜他,龙子倒是交过手,不曾落败。”莫问笑道。 “老爷如此能耐,想必成仙登天之日不远。”秦云小心的探问。 莫问闻言转头笑着看了秦云一眼,“放心就好,数十年间不会飞升。”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晚饭过后莫问沒有与秦云住在一处,而是与无名住在了一个房间。 次日二人再度叙话,基本上是秦云问,莫问答,到得中午时分,有乡人惊慌的跑了进來,“郡公大人,不好了,凉军已经到得镇西十里外。” 秦乡约闻言大惊,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并无大量兵马可以拒敌。 “贤婿,这可如何是好。”秦乡约冲闻声出门的莫问求计。 “有多少人马。”莫问冲那报信的乡人问道。 “当有百十人。”报信的乡人答道。 “百十人。”莫问闻言很是疑惑,按照常理來说凉军南下抢夺不应该派这么少的人马。 “不需慌张,我随你去看上一看。”莫问转身回到房中,拿了长剑在手。 刚刚出门,又跑來一个乡人,“大人,有一凉将在镇外喊话,说是陇郡将军,要來与莫真人送贺礼。” 莫问闻言将长剑扔给了随后赶來的无名,冲那报信之人说道,“请他们进來。” “贤婿在凉国还有旧识。”秦乡约惊讶的问道。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此理放置四海皆准。”莫问苦笑摇头,此时他风头正劲,所有人都会卖他面子,只是不知万一落魄潦倒,还有会谁认得他。 凉军此來确实是送礼的,來的是彭炳泉,此人处事周全,善于世故,此人前來并非代表凉国,而是代表自己,身为陇郡主将,又认得莫问,得到消息自然过來加深友情。 且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过來道贺总是带了一片诚意來的,黄金器物和女子首饰送了一箱,银子在此时虽然能够买卖东西,却属于下等钱财,不在送礼之列。 不久之前在上清观的情况此番再度重演,刚刚送走彭炳泉代国的马队便來到了门外,此番领军的是一个年轻将领,也有百余人,骑乘的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举着“道上清宗莫真人新婚大贺”的旗子一路南下,跨越国境奔袭千里。 在邺城设有耳目的还有晋国,不过晋国沒有派兵马北上,只是派了一道人骑乘仙鹤前來道喜,送來了贺礼的目录,晋国是最为富足的,目录有二十几折,生活器物,女子用品,无一不全,所有这些东西已经启程开始往上清观运送。 各国來贺令秦家风光无限,到得此时秦乡约才真正认识到莫问的能力是何等的恐怖,此外他们也自秦云口中知道莫问的正室已经飞升,且沒有父母双亲,嫁女最怕的就是女儿嫁过去之后受到婆婆和正室的欺凌,如此一來顾虑全消,天天夜里激动的不能合眼。 这些人的礼物莫问都想推掉,却耐不住他们放下就走,到得后來他也懒得拒绝了,來者不拒,人生在世,总有一个闯荡名声的过程,但最终都会被各种原因给捆缚住手脚,这些人前來道贺送礼固然给他长足了颜面,但此事导致的后果就是他再也不能有很明显的立场,也不能再随意与谁为敌,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也不便再插手,只能置身事外做个旁观者。 对此,莫问也沒有感觉不妥,他本就不喜杀戮,此番娶了秦云,当回返上清观炼丹授徒,利用异类反扑人类之前的这段时间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扎根固本 三日之后,莫问准备启程,秦家上下忙着为他们准备车马,秦云和其母在自己房中说些体己的话,莫问和秦乡约在正厅喝茶。 莫问没有问秦乡约日后的打算,因为秦家并没有收拾家当,这就表明他们要留在这里,此处距离凉国最近,彭炳泉的来访令秦乡约没有了后顾之忧,有心留在孤州当那郡公。 莫问也能够体谅秦乡约的难处,这里是他们的祖籍,亲友和田产都在这里,他们不舍得走。 临行之际莫问提出了一个建议,要带秦云的二弟秦风一同回返南国,此举有三个用意,一是要为秦家教导出一个习武之人,他日也能保护家人。二是秦风年纪与无名相仿,这几日与无名玩的很好。最后的一个考虑是出于最坏方面考虑的,眼下时局混乱,此处距离上清观太远,他有心照顾也无能为力,倘若秦家出了意外,秦氏一门还有留后之人,秦云也还有一个娘家的亲人。 秦乡约对莫问的想法很是赞同,立刻安排秦风收拾行装准备同行。 秦家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木篷坐人,一辆敞篷拉物,后者虽然是驷驸双驾,在装满五个箱子之后,沉重的黄金还是压断了车轴。 莫问想过之后只带走了一箱女子首饰,其他箱子里全是衣物和杂物,秦家这几日收礼太多,必须做出黄金已经被带走了的假象,不然巨大的财富会为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贤婿,若是得喜,当早些差人告知我们。”临行之际秦夫人小声叮嘱。 “那是自然。”莫问点了点头。 辰时,众人启程南下,秦家送别,乡人围观。 “先前母亲与你说了什么?”秦云冲走在车右的莫问问道。 “叮嘱我们早些生儿育女。”莫问笑答,秦夫人先前的叮嘱实际上是一种担心,这几日他都没有与秦云住在一处,秦家担心他只求长生,无心散叶。 秦云闻言面色大红,放下侧帘不再说话。 要回返道观需要穿过赵国西南的大片区域,先前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村庄和灾民,回城之时已经看不到灾民了,村庄也尽数荒废,连强盗山贼也没有了,反倒是各种野兽时常遇见,其中也没有道行很深的,以寻常的豺虎狼狐为多。 一行人走了半个月方才回到了上清观,回到上清观时老五正在指挥请来的工匠自山上忙碌,老五自高处发现了他们,匆忙的带了道观众人下山迎接。 莫问为双方做了引见,回到道观卸车歇息。 道观已经进行了扩建,扩建的部分位于道观西侧,大小与原来的道观相等,庭院风格,由于是赶工建造,木制部分的朱漆还没有干透,院子里还有工匠在用石碾碾压地面。 “老爷,朝廷来送礼我才知道你纳了妾,前后十二天就盖起来了,咋样?”老五咧嘴邀功。 “甚好。”莫问点头说道,汉人的规矩是东为大,老五选择在道观西侧扩建是很合礼数的,上清观实则是阿九的道观,她为长,所住之处居东。秦云为妾,居西。老五的这种安排除了遵循礼数,还可以看出他对秦云的态度,他与阿九关系甚好,对秦云难免有些生分。 “老爷,这个院子下面是个很大的地窖,放了几千担粮食,水池在后山,也是在地下挖的,还没砌好,砌好就开始存水。”老五说道。 “我此番回来可能要在道观常住。”莫问点头说道。 “那感情好,没你坐镇,我还真怕有人来杀蒲坚。”老五冲正屋走去。 莫问随之转身向北,“蒲坚这些时日可还住的习惯?” “挺好,这孩子真懂事儿。”老五点头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到得西院正屋,老五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放满了晋国送来的各种贺礼,布料首饰,金玉器物皆有包罗。 莫问取了一些器物和布料,回到东院亲手交给了蒲雄的妻子苟氏。 此时建屋大致有两种方法,一是以泥土拓积垒砌,上覆茅草。还有一种是以青石摞叠,上盖瓦片,西院是后一种方法建造的,故此虽然建造时日尚短,房中却无有潮气,吃罢午饭,莫问就让秦云和丫鬟搬进了西院,上清观女眷不少,都过去帮忙收拾,到得傍晚时分安顿妥当。 偏房进门,按照规矩是要拜见正室的,阿九虽然不在人间,规矩却不能不守,秦云自阿九先前住过的房间门前屈身三礼,齐了礼数。 晚上的晚宴开了三桌,饭罢,各自归房。 这一夜莫问住在了东院他与阿九的房间,这仍然是规矩使然,妻子给予丈夫自由,丈夫要给予妻子尊重,外出归来,第一夜理当住在妻子房间,妾可以有很多,但妻子只能有一个,虽然阿九不在,礼数却不能不守。 次日,莫问将道观里的外人逐一召来,各赠重金打发他们离去,赵氏夫妇搬入了门房。那老道姑先前的道观早已经破落了,无处可去,莫问就将她留了下来,道观里需要有人负责清洁,也需要个夜间亮灯,早晚上香的人。 处理完琐事,莫问将无名带入道观大殿,焚香祭天,加冠授印,此时天地已经封闭,做这些无甚意义,不过等到天地重开,在此期间授印的道人会自动进入天庭玉籍。 加冠授印之后,无名自小道童正式成为小道长。 东院和西院是单独烹炊的,临近午时,莫问前往西院陪秦云姐弟一起吃饭。 “你自己与姐夫说。”秦云冲欲言又止的秦风说道。 秦风对莫问心存畏惧,胆怯的看了莫问一眼,没敢说话。 先前为无名举行加冠仪式之时莫问就发现秦风在外面观看,故此秦云一说,他立刻就猜到秦风也想拜师学艺。 “上清道法乃上清宗立宗之本,非师徒不可传授,自明日起你可随我学习武艺,岐黄之术你若喜欢也可传授于你。”莫问说道。 “谢谢姐夫。”秦风急忙起身道谢,其实他最想学的并不是道法,因为他没见过莫问作法,不知道法术是怎样一种情形,但莫问前些时日将他家里的下人点了穴道令他们不可移动却被他看在了眼里。 “老爷还通歧黄之术?”秦云好奇的问道。 “寻常疾患还是医得的。”莫问随口说道。 午饭过后,莫问进了西院的东厢,地窖的入口就在东厢,下到地窖,只见地窖与上部建筑同等大小,分为四处石室,其中一处为存放粮食的粮仓,还有一处为放置金银的金库,另外两处是居所,十字形走廊的北侧有一接水的水口,这样的大小和构造已经不能称之为地窖了,完全是一处可供上百人避难的地宫,老五回来不过俩月便建起了这么大的地宫,必然是日夜赶工的结果。 自地宫出来,莫问自东厢停留了片刻,东厢的这几间房舍可以作为炼丹和打坐的丹房使用。 离开西院,莫问回到了东院,前往蒲坚所在的房间。 蒲坚正在房中看书,回头见莫问站在门口,急忙起身来见,“蒲坚见过叔父。” “自此处住的可还习惯?”莫问微笑点头。 “吴叔和两位婶婶对我们母子如同家人。”蒲坚侧身请莫问进屋,待莫问坐定出言问道,“叔父,可有家父的消息?” 莫问见蒲坚孝心不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无需为令尊担心,令尊先前可曾传授武艺于你?” “父亲不让我习武。”蒲坚摇头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乱世之中不学武艺不足以安身立命,你若愿意,自明日起可与无名和秦风一起随我学习武艺,只是你不是道门中人,不得学习法术。”莫问说道。 “多谢叔父。”蒲坚激动之下弯身深揖。 莫问冲其点了点头,转而抬手拿起了桌上的那卷书,发现是一本司马迁所著的《太史公书》,这是一本常见的史书。 “多看尧舜禹汤,少看秦皇汉武。”莫问冲蒲坚说道。 “是。”蒲坚点头答应。 “夏日午后可小睡片刻。”莫问放下书卷转身出门,虽然天意难改,但他还是希望蒲坚能够学会宽仁庸正,少动杀伐征战之心。 午后无事,莫问信步出门,自山中四处游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的上清观有很多妇孺,必须严密保护。 选定方位之后,莫问以符笔自道观周围的隐蔽处留下三道净宅符咒和三道定气符咒,这几道符咒分别写在了隐蔽处的青石上,两两对应。随后再选两块青石,画写符咒放在了东院东南角落的门房,以铁匣存放。 “若有外敌侵入,只需掀开铁盒就可拒敌。”莫问冲赵父交代。 随后莫问回到西院将丹房简单规整,喊了无名过来,以灵气为其打通周身穴道,再以自身灵气灌入无名气海助其行气,此举在道家名为传功,在佛家称为灌顶,乃师父对徒弟的最大恩惠,要将三百多个穴道逐一打通需要耗费大量灵气,此举过后莫问终于感觉到了灵气的亏损,经过先前数月的使用和今日的耗费,体内灵气已经十去其一。 此一非彼一,他体内灵气百倍于寻常道人,去了一成,数枚十品丹药也难以补回。 待得传功完毕已然是二更时分,无名早已经痛晕了过去,莫问将其抱回东院卧室,与正在后院纳凉的老五等人说了几句闲话回到了西院。 秦云见莫问回返,急忙招呼丫鬟端饭。莫问尚未吃完,秦云已经为其端来了洗脚水。 莫问见状莞尔一笑,要洗脚自然要坐下脱鞋,秦云的目的很明显了,要留人!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圆房 二人成亲已有二十多天,换做旁人早已经行了周公之礼,但他迟迟未有动静,秦云心中忐忑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吃过晚饭,莫问留在了西院,同床共枕也是顺理成章,但莫问就寝之后并沒有对秦云轻薄行亵,而是睁眼躺在床上思考事情。 虽然儒家和道家都不反对纳妾,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感觉有些不太妥当,因此极力的想要找出问題出在哪里,狼群也好,猴群也罢,都是聪明强壮的领独占所有异性,此举可以保证后代强壮聪明,若是站在这个角度考虑,富人和官员纳妾也是对的,且不管他们品德如何,能够过的比别人好,至少说明他们比较聪明。 不过禽兽也并非都是这样,大雁金雕蓝燕等很多鸟类都是一夫一妻,倘若对方早亡,它们会孤独一生,不会再去寻觅其他异性作为的伴侣,是什么原因促使它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凡事就怕静心去想,只要心静所有问題都有答案,只要细心所有事情都可以找到规律,细想之下不难现一夫一妻的情况往往出现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下,雌性不需要雄性的保护或者不需要雄性帮助觅食,而一夫多妻则出现在雌性需要依附雄性的情况下,以人类为例,女人体力较弱,又少有识字的机会,无法独自谋生,对男人依赖程度较大,故此才导致了一夫多妻情况的出现。 这种情况很难说它是对还是错,单就人性而言此事怕是经不起推敲,因为人都有嫉妒心和独占心,沒有人愿意跟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伴侣,作为偏房,她们更多的应该是无奈。 秦云此时分外紧张,出嫁之前其母已经告之了她一些私密话,她知道该生什么,但是令她疑惑的是莫问躺在床上却沒有任何的举动,只是睁眼愣,她躺在旁侧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有心主动示好,却又怕莫问会因为她的主动而轻看她。 “老爷,你在想什么。”漫长的沉默之后秦云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我问你件事情,你是否会因为自己屈居偏房而心存芥蒂。”莫问侧身问道。 “不会,休说夫人不在凡间,就是在,我也甘做偏房。”秦云急忙回答。 “不妨事,你放心说,我不怪你。”莫问说道。 “真心沒有,别说似老爷这样的英雄,就是寻常商贾谁人不是三妻四妾呀。”秦云摇头说道。 “若你是正室,可愿意我再纳她人为妾。”莫问又问。 “自然愿意。”秦云点头说道。 莫问闻言恍然大悟,古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一说,嫁娶之事也是如此,如果天下都是这种情况,自己身在其中也就不会感觉委屈,若是别人不是如此,唯独自己是这样,心中就会生出冤屈,此外不管是妻还是妾,都要面临她人分享自己男人的现实,如此一來是主是次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爷与夫人感情甚笃,妾身让老爷为难了。”秦云情绪很是低落。 “你误会了,我若为难便不会娶你,我只是在想天下究竟是一夫一妻好,还是一夫多妻对。”莫问摇头说道。 秦云闻言很是惊讶,她沒想到莫问会在洞房花烛的时候想这种奇怪的问題,不过在知道莫问心中并不为难之后还是转悲为喜,“老爷得出结果了吗。” “沒有对错,只看个人如何选择。”莫问笑道。 “老爷还要想旁的吗。”秦云含羞暗示。 “不想了,时候不早了,歇了。”莫问延出灵气挥灭了桌上的红烛。 次日清晨,秦云早早起身盘挽妇人髻,在此之前她一直很是担心,既担心莫问自身有问題,又担心是自己无有魅力,此时她心中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满心的欢喜,寻常人都是既有优点又有缺点,往往是优点越大,缺点就越严重,但她自莫问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缺点,细心体贴与勇武雄风兼备,虽身拥道法受万人敬畏对她却非常尊重。 欢喜之余秦云心中又有些担心,担心的原因是莫问太过优秀,呼吸平缓绵长,睡眠之时满面平和,侧面相对时呼吸很是清新,无有半点浑浊之气,哪怕再吹毛求疵的之人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优秀的不像俗世凡人。 莫问知道秦云起身了,但他翻了个身再度睡去,他并不知道秦云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修道的精髓是明窥阴阳,而明窥阴阳之后人的心中就会有“度”,言行举止会下意识的遵循这个“度”,不过分,不夸张,不造作,不谦卑,一个有度的人具有强大的无形魅力,进退有度,从容大气。 “若是闲來无事,可与杏儿去后山走走。”莫问梳洗之时冲秦云说道,此时女子出嫁一般都是双数的年龄,十四岁出嫁的占两成,通常是童养媳或者是贫困人家的女儿,十六岁出嫁的占六成,大部分人家都会定在十六岁,十八岁出嫁的也占两成,通常是因故延迟婚期的或者是娘家比较富足的,当然也有过十八的,不过那种基本都是琼瑶道姑一般的人物,秦云十八,已经算是大龄了,圆房不会令她无法行走。 “我想与吴家的两位妻妾说说话。”秦云商议。 莫问点了点头,“老五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早已不是主仆关系,你与他的家人说话不可失礼,当以姐妹相称。” “是。”秦云点头答应,虽然已有夫妻之实,她对莫问的过往仍然知之甚少,莫问言语不多,少有甜言蜜语,更不会喋喋不休。 “家中财物由你掌管,你可随意使用,不需与我商议。”莫问又道。 秦云闻言感动点头,实则她也并不需要使用金银,但她通过此举确定了她在莫问心目中的地位,男人的甜言蜜语和迁就娇惯都不能证明什么,将家中财产交给女人管理才是对这个女人最大的关爱和信任。 饭后,莫问前往东院,无名,蒲坚,秦风三人已经自大殿门外站立等候,莫问向蒲坚和秦风传授了追风鬼步的入门步法,由他们二人自行练习,随后带了无名进殿传授符咒法术。 无名的天赋比他还好,大周天通畅之后学习法术一日千里,唯一令莫问感觉不便的是他无法像天门道长那样神授无名符咒,上千种符咒需要逐一传授,哪怕无名天资聪慧也记不住这么多的符咒,时常画的走样,不过莫问也并不着急,既然不求成,时间有的是。 白日授艺,晚间打坐推演内丹修行法门,这么多年以來他从未感受过平静和幸福,这段时间他体会到了,与亲人在一起令他内心非常平和,越感觉那些修道之人撇弃家人进山苦修是错误的,全部割舍确实可以减少杂念,但是这种做法只能达到“空”的境界,远远不如与家人在一起的“和”对参悟和修行更有利。 虽然成了亲,他却并沒有每晚都与秦云同房,多数时间都在丹房独自打坐,偶尔会前往正屋,有时也会去东院阿九的房间歇息。 如此过了半月,一日午后,莫问与老五坐在正殿说话。 “我出趟门,最多半月,道观里的事情交给你。”莫问说道。 “干啥去。”老五问道。 “末世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我想炼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但九龙鼎已被上清宗收回,眼下无有可用丹鼎,我想出门寻只丹鼎。”莫问说道。 “知道哪儿有吗。”老五接过杏儿端來的凉茶先给莫问。 “此物可遇不可求。”莫问摇头说道,若是换做平时随便一件器物都可以充当丹鼎,但此时不行,眼下灵物难寻,废上一炉会很是心疼。 “老爷,你成亲沒几天,还是等等再说吧。”老五说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得不早作打算。”莫问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來回也能快些。”老五端起茶杯喝水。 “道观不能沒人主事,况且我也不知何处能寻到丹鼎。”莫问摇头摆手。 “咦,我想起來了,我知道哪儿可能有那东西。”老五将到了唇边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 莫问闻言歪头看向老五。 老五抬手南指,“老爷,你还记得咱俩当年遇到吴吉儿她娘的那个镇子吗。” 老五一说,莫问立刻想起了那个位于蛮荒东面的关外小镇,那里是无人管辖的区域,镇子上有三条街,其中一条是人市,也就是卖人的地方,还有一条是买卖药草的地方,最后一条街卖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 “时隔多年不知那小镇还在不在了。”莫问说道。 “去看看呗,我驮你去,弄的好明天就能回來。”老五说道。 “也好,我去与秦云打个招呼,你也去跟家人说一声。”莫问离座起身。 “我要去哪儿不用跟她们打招呼。”老五说的很是大谱儿。 莫问横了他一眼,迈步出门到得西院,秦云已经自杏儿嘴里知道了莫问要出门,正在帮他收拾衣物。 “不用收拾这些,我们很快回來,自贺礼中捡一些精致的女子饰与我,我要送人。”莫问冲秦云说道。 秦云答应一声向西屋走去。 莫问见秦云并沒无妒色,心中很是欣慰,便出言解释,“老五当年曾在蛮荒苗人的祭坛吸纳了三年龙气,苗人领名为龙含羞,是个女子,我此番过去理应答谢于她。” 秦云闻言转头冲莫问笑了笑,以此表达对莫问解释的感谢。 秦云为莫问准备了两套女子饰,以木椟装裹,莫问出门之前又去了趟东院,摘了一枚正元果,单纯送人饰有些单薄,再加一枚灵果更显诚意。 “好不容易长点东西,吃的沒有送的多。”老五心疼的直咧嘴。 “自岛上住了三年,你吃了人家多少东西。”莫问将正元果放入衣袖,迈步向前院走去。 “你拿了棒子干什么去。”赵樱英出门遇到了老五。 “陪老爷出去散步……”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偶遇青石蟒 “散步要带棒子?”赵樱英疑惑的问道。 “行了,行了,回去吧。”老五快走几步跟上了莫问。 二人到得前院,蒲坚和秦风还在烈日下苦练,追风鬼步的入门步法是转圈子,无名当日练了三天就不再呕吐,蒲坚和秦风半个月后还会呕吐,这就是天赋的差距。 莫问勉励了二人几句,与老五出了道观。 刚刚出门便发现无名自山东跑了回來,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袋吱嘎吱嘎乱叫的蜩螗。 无名此时本该在房中练习画写符咒,是偷跑出去玩耍的,眼见莫问出來急忙扭头躲进了树林。 “这小子就知道玩。”老五看到了躲进树林的无名。 “小孩子,贪玩难免。”莫问摆手笑道。 “你怎么也不管管他,别说蒲坚,就是你小舅子也沒他这么野。”人与人有时候要对眼缘的,无名就非常不对老五的眼缘。 “蒲坚和秦风不是孤儿。”莫问摇头说道。对于无名他一直非常溺爱,视同己出,回道观的这段时间他发现无名对吴吉儿很有好感,而吴吉儿的态度则不明朗,对三位同龄男子不近亦不疏。 到得无人之处,老五变身升空,载了莫问向南飞去。 上清观位于晋国西北边陲,蛮荒则位于晋国西南方位,路途很是遥远,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老五一直在高空飞行。 由于有云层遮挡,坐在蝠背上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但莫问能清楚的感知到地面上的异类气息,世上的禽兽鳞虫并非只有世人常见的那些,还有很多一直生活在深山大泽之中,不为人类所熟悉,这些异类不乏自远古存活至今的怪物,这些怪物存活的时间已经不能以百年千年计了,有很多都超过了万年,心智已全,道行高深,南下途中莫问感知到了这样一只异类,此物出现在晋国西面的山中,当是一只热血的兽类,但其气息之中却又带有蛇类的阴气,根据气息來看其体形极为庞大。 在莫问感知到此物的同时,此物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气息一闪而逝。 “老五,改道向西,前往西方山中。”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声侧翼向西,西飞的同时逐渐降低了高度,莫问根据先前感知的怪物所在的方位找到了怪物所在的那座山谷,谷底有一处很大的水潭,潭水一片血红,水中残留着很多兽类的皮毛和鱼类的残尸,此时水潭的水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降低,不问可知先前感知到的那只怪物正自水下快速掘洞潜逃。 “老爷,这家伙个头够大的,是个啥?”老五飞高几丈确保安全。 “前所未见。”莫问摇头说道。 不多时,潭水漏尽,水潭干涸,潭底现出了一处长七八丈,宽两三丈的巨大坑洞。 “长三十几步,是不是龙?”老五猜测。 “走吧。”莫问摇头说道,老五的计算是错误的,坑洞的长度并不是那怪物的体长,而是怪物的体宽,换言之这只怪物体长多少尚未可知,但其体宽却达到了七八丈,身高有两三丈,应该是一只体形扁平的巨大怪物。 重新南飞之后莫问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怪物对修行中人很是惧怕,在感知到他的存在之后会立刻逃走。忧的是他先前一直是隐藏了自己气息的,这个怪物竟然还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和他隐藏起來的灵气修为,这表明此物的道行异常高深,类似的怪物在这山中还不知潜藏了多少。 二人曾在蛮荒居住了不短的时间,到得酉时,老五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位于关外的那处小镇。夏天白昼较长,酉时尚未天黑。 “镇子里有异类气息,自北面落下,步行进入。”莫问冲老五说道。 “啥异类?”老五敛翼下落,自空中可以看到那座小镇并未荒废,仍然保持着十多年前的旧貌。 “一条变为人身的巨蟒。”莫问答道。 二人一问一答之间老五落地,套上袍子持了孝棒跟随莫问南行进入小镇。 二人來的时候正巧是月末,三条街道上都有人,小镇的主道位于镇子正中,这里主要卖的是粮食布匹,交易方式以置换为主,蛮荒的蛮人和苗人以山中的草药等事物换取汉人的粮食和布匹,不过此时他们的货物较之以前少了很多,之前还能看到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现在却连一棵像样的都见不到了。 “老爷,巨蟒在哪儿?”老五侧身让开了一个扛着布袋的蛮汉。 莫问抬手指了指西侧的一处木楼,这是一处客栈的背面,客栈的大门是冲西开的,位于西侧那条街上。 这条街并不长,沒过多久二人就走到了尽头,东街属于鬼市,需要到晚间才开,此时虽然有人却并沒有货物,自主道走到南侧之后二人便绕到了西街。 西街此时已经开市,被卖的女子大多还是获罪发配的汉人女子,二人到这条街上也不是为了买人,而是为了到那处巨蟒藏身的客栈一探究竟。 走到客栈门前,莫问发现客栈里坐了两桌道士,北面一桌穿太清服饰,有六人。南面一桌是玉清道人,有八人,除了这两桌道士,店内沒有其他的食客,而这两桌道人桌上的饭食都沒有动,只是一南一北的坐着,彼此之间的敌意很是明显。 莫问尚在思虑,老五已然大步迈了进去,“店主,果酒來一坛,今天有什么吃的?” 老五喊过之后发现无人出來招呼,于是抬高了声调,“人呢,人哪儿去了?” “别喊了,打烊了。”北桌一名年轻道人厌恶的看了老五一眼。 “打什么烊,他们一直开门到三更。”老五歪头看了那道人一眼,他曾经來过这里,对这里很是熟悉。 老五说完,双方无人再接口,各自坐在位子上,双方视线都集中在房舍东北的那处楼梯。 老五见沒人招呼,自顾自的走到柜上抱着一坛果酒放到了双方中间的桌上,“老爷,來,他家的果子酒不醉人哪。” 老五一吆喝,两桌道人的视线纷纷转移到了莫问身上,莫问迈步进门,坐下之后皱眉看了老五一眼,这家伙选择自两方中间坐下來,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老五放下酒坛,转身又去了后厨,片刻过后提了一条煮熟的也不知道是狗腿还是狼腿的肉块出來,“沒人更好,自己动手。” “胖子,果酒十两银子一坛,狗腿也得十两。”客栈对面卖人的人群中有人高喊。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有啥好看的,沒见过光腚女人哪,快回來做生意。”老五一听是狗腿就沒敢往桌上放。 那老店主闻言连连摆手,指了指另外两桌客人,又指了指楼上。 老五沒有再搭理它,走过去将狗腿扔回后厨,拿了两个陶碗出來与莫问吃酒。 南边桌上的一位中年道人起身冲莫问拱了拱手,“福生无量天尊,敢问道友是上清宗哪一派门下?” 莫问见对方发问,便直身站起,刚想出言答话便听得楼上传來了窗户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灰色人影跳出窗户,自街道上踏地借力之后翻过西侧房舍消失了踪影。 “西北方向是我们的。”太清众人抓起兵刃向门外急冲。 “你们看到它往西去了是吧,不行,这条青石蟒是我们的。”玉清宗众人随后冲出,施出身法向西急追。 “老爷,咱也去看看吧。”老五放下瓷碗抓起了孝棒。 “先把账付了。”莫问迈步出门,根据先前双方的言语可以听出这条变化为人的巨蟒为青石蟒,此外还可听出他们追捕这条青石蟒并不是为民除害,而是有其他用处。 青石蟒只是蟒蛇之中较为常见的一个种类,自身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药用价值,这两拨人马追捕它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要挖取它的内丹。 片刻过后莫问感知到青石蟒的气息在五里之外停了下來,此物虽然能够变化人形却并未渡过天劫,无法凌空飞渡,而那两拨道人之中都有紫气高手存在,要追上它并不困难。 老五付了酒钱,命掌柜将那坛酒存好,快步跟上莫问往镇西行去。 由于距离较近,老五便沒有变身巨蝠,施起追风鬼步与莫问进入镇西丛林。 翻过一座山,西面是一片草夼,那青石蟒变化的灰衣汉子就被众人围困在草夼东侧边缘。 虽然困住了此人,玉清宗和太清宗众人却并沒有急于动手,而是就青石蟒的归属与对方进行着激烈的争吵。 见到莫问二人來到,两拨道人暂时停下争吵,转头看向他,玉清宗一位中年道姑冲莫问稽首,“这位上清道友,你是局外人,你來评评理,这条青石蟒分明是我们先发现的,他们却要占为己有,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太虚宫三日之前就发现了它,一直追了三日才将它撵到此处,这才被你们遇到,凡事总有先來后到,这妖物必须由我们处置,你们若是插手便是与我们为敌。”太清宗一方有人喊道。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上清宗天枢子,请问几位道友,这条青石蟒做了何等恶事,引得你们围攻追杀?”莫问止步三丈外,亮明了身份。 此语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虽然不认得莫问,却都听过莫问的事迹,眼见煞星來到竟然无人敢出言答话,面面相觑,鸦雀无声。r405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鬼市 “喂,那汉子,你会说话不。”老五冲那个被围在正中的灰衣汉子喊道。 那灰衣汉子年纪当在二十七八岁,样貌无奇,有些木讷,听得老五发问转头看向老五,“会的。” “你干了啥坏事儿,惹的好这么多人追你。”老五大大咧咧的问道。 “我沒有做过恶事,不知他们为何追我。”那蟒蛇变化的汉子不善言谈,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你一异类妖精不在山里待着,却跑到市井闹市,幸亏我们发现的早,如若不然还不知你会干出何等恶事。”一位玉清道人出言说道。 “不是我想出山,而是山里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也是沒有办法才会出山求道,我真的沒有作恶之心。”灰衣汉子摆手辩解。 “山中可是出现了上古凶兽。”莫问侧目发问。 那灰衣汉子循着声音找到了发问之人,转身冲莫问说道,“不曾见到凶兽,只是山中去了好些个道人,着实凶狠,但凡有点道行的禽兽虫蛇都不得活命。” 莫问闻言眉头大皱,在此之前他一直忽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眼下能够炼丹的灵物越來越少,在灵物难寻的情况下异类内丹就成了道人的另一种选择,异类内丹也可以拿去炼制丹药,而且动物内丹炼制的丹药较之灵物炼成的丹药药效更强。 “老爷,咋办。”老五回头看向莫问。 莫问闻言略作沉吟,转而冲那群道士稽首说道,“诸位道友听我一言,我上清宗秉祖师教诲,持有教无类之心,贫道看它还可教化,诸位能否看在贫道面上放它一条生路。” “既然莫真人有话,我们就放它一马。”这些道人眼见莫问插手,知道这青石蟒的内丹是得不到了,干脆送人情与莫问。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莫问再度拱手。 莫问此举令得众人心中很是起疑,他们从未见过莫问,他人口中的莫问是个想杀就杀的狠人,眼前这个道人太过有礼,反倒令他们怀疑他是否真是莫问。 莫问见众人面露疑惑,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心念所至,灵气显之于外,巨大的灵气威压瞬时令得众人气短心慌,呼吸不畅。 如此一來众人得以确定莫问身份,两宗道人逐一冲其客气告别。 “多谢真人救我性命。”那灰衣汉子上前冲莫问躬身道谢。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随我回镇上吃些酒食。”莫问冲那灰衣汉子说道。 那灰衣汉子闻言面露窘态,惭愧的说道,“我带的盘缠都用尽了。” “哈哈,沒事儿,我们请你,走。”老五笑着冲那汉子招了招手。 那汉子听老五这般说,这才低头跟在二人身后向小镇走去。 “老弟,你叫什么名字。”老五冲那灰衣汉子问道,他虽然不是上清宗的道人,却有着蝙蝠之身,故此对异类并不心存歧视。 “我们哪里会有名字。”灰衣汉子沮丧摇头。 “也难怪。”老五转头看向莫问,“老爷,你既然想收它就给它起个名儿吧。”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他之所以救下这条青石蟒并不是想收它为徒,只是不忍心它被那些道人开膛破肚。 “那个啥,你是怎么想到出山求道的。”老五问道,他有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对于狂妄之人总想教训教训,对于老实人他反而不好意思欺负。 “我听说上清宗收异类弟子,就想出來寻个师父。”灰衣汉子答道。 “你听谁说的。”老五追问。 “进山的那些道人。”灰衣汉子答道。 “他们会跟你说这些。”老五疑惑的问道。 “他们怎会与我说这些,若是让他们寻到,怕是会一刀杀了我,我是偷听來的。”灰衣汉子摇头说道。 “你要前往何处。”莫问随口问道。 “想去徽郡的五峰山和豫郡的紫阳观,他们只说了这两处,旁的我也不晓得。”灰衣汉子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两处道观确实是上清宗下属的教派。 “对了,他们为啥要杀你,是不是要挖你的内丹。”老五说了半天方才想起正題。 那灰衣汉子闻言面露惊恐,犹豫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想必是的。” “老爷,吃完饭你给他写个条儿吧,要不然他去不到那两处道观半道儿上就得被人给砍死。”老五笑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异类投入上清宗说明上清宗慈悲宽仁,理应给予帮助。 不多时,三人回到了先前的客栈,那客栈店主正在堂中冲一桌食客比划着说妖怪投店一事,正说的起劲却发现莫问和老五又把妖精给带了回來,惊恐之下急忙闭嘴噤声。 老五要了一堆酒食,那灰衣汉子这几日一直忙于逃命,未曾得到饭食,一顿饭吃得二人目瞪口呆,此人虽然变化为人却仍然沒有改变蛇类的进食习惯,不加咀嚼,不管吃什么都是整个吞咽,吃饱之后挺着个大肚子彷如身怀六甲。 “这张符咒你贴身放好,可隐去你的异类气息。”莫问将一张隐气符咒交予灰衣汉子。 “他日我学了本领,一定报答真人。”灰衣汉子接过符咒正色道谢。 “老爷,我看他人不错,要不你再给他写个条儿,跟那两个道观的掌教说说,把它收了,可别让它到头來白跑一趟。”老五说道。 “我并不认得那两派的掌教,岂能乱写帖子。”莫问摇了摇头。 老五闻言歪头思考,片刻过后冲那灰衣汉子说道,“我教你个招儿,他们要是不收你,你就赖着不走。” “不可胡说,此法不可行。”莫问皱眉摆手,略作沉吟之后冲灰衣汉子说道,“上清宗收徒看重悟性和品行,你悟性并无过人之处,当以品行动人,他们若不收你,你可自观外寻一山洞住下,平日不要打扰他们,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念你心诚收留于你。” “多谢真人指点。”那灰衣汉子再度躬身道谢。 “不需如此,路上若遇阻碍可报我道号,但拜师求道之时万万不可提起我來,不然会适得其反。”莫问转头看向老五,示意他给灰衣汉子拿些盘缠。 老五自怀中摸出一锭马蹄金递给灰衣汉子,灰衣汉子摇头说道,“谢谢你,这金子我不能要,往后一个月我不用再吃东西了。” “拿着吧。”老五将金子塞到灰衣汉子手里。 灰衣汉子感觉这钱受之有愧,满面惭愧,懦懦的想说话却不善言辞。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走吧,我们还得去东街鬼市看看。”老五催促灰衣汉子启程。 灰衣汉子闻言点了点头,冲二人深深一揖,出门东去。 “老爷,你在想啥。”老五见莫问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苦笑摇头,“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如此行事早晚会逼的异类反扑。” “你指的是他们挖内丹炼丹的事儿。”老五掏钱付账。 莫问点了点头,眼下是末世,道人想作法就得使用灵气,而使用灵气只有吞服补气丹药一途,随着丹药需求的日益增加,灵物草药已经很难寻到了,于是他们就将目光投向了异类的内丹,为了得到内丹不惜残杀那些异类,这种做法早晚会逼的异类进行亡命反扑,凡事都要有一个度,甚至连欺负人都要有一个度,这个世界上沒有真正软弱的人,软弱是沒有被逼到份儿上,被逼的狠了,兔子都会咬人的。 “老爷,别管他们了,去鬼市看看吧。”老五说道。 莫问点头之后直身站起,拿了长剑与老五前往东街。 鬼市的卖方通常是逃亡此处的贼寇和山中的蛮人,所卖器物杂七杂八,武有各种兵器,暗器,武功心法,文有各种文房用具和古代纸卷简文,雅有各种乐器和棋书琴谱,俗有金箍银托义阳霪器,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炼丹的丹鼎也有,只是都是些粗俗之物,根本不堪使用。 寻了一个更次,莫问终于找到一件铜鼎,这件铜鼎上有铭文,为殷商之物,莫问花了十两黄金将其买下,之所以如此便宜是因为此物是个残物,沒盖儿。 在此之前他错误的低估了灵物的获取难度,根据目前的情形來看,就算有了炼丹的丹鼎也很难凑齐炼制补气丹药的药材,只能炼制一些疗伤的丹药。 “嘿,你还认得我不。”老五冲一个蹲坐在鬼市边缘的赤背苗人喊道。 那苗人眼前放着一些茯苓和地黄,听得老五言语抬头看了老五一眼,转而摇了摇头,时间过去的太久了。 “你们族长可还安好。”莫问冲那苗人问道。 “你认得我们族长。”那苗人疑惑的问道。 “认得,你们是否还住在原來的地方。”莫问点头问道。 “你要去我们寨子。”苗人反问。 “我与龙族长乃是友人,此番凑巧南下,想过去拜会她。”莫问点了点头。 “哦,我想起來了,你们是放我们进女寨的那两个人。”赤背苗人终于想起了二人。 “对对对,就是我们,你放心,我们不会向龙含羞告你的状。”老五笑着说道,苗人有个规矩,不允许私自将山里的东西拿出來变卖。 “你们可能好些年沒來了,龙族长早就不在了。”赤背苗人捏起一只爬到脚边的蝎子塞进了嘴里咯吱咀嚼。 “她去了何处。”莫问皱眉追问,他当年离开无量山便來到了蛮荒,在龙含羞的帮助下炼制补气丹药增长修为,此外老五能够有今天的造化也离不开龙含羞的帮助。 “不知道,她三年前失踪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禽兽不如 莫问闻言心中立刻生出了强烈的不祥,龙含羞是苗人族长,一直生活在蛮荒,而蛮荒区域毒蛇泛滥猛兽遍地,离开了族人,龙含羞的安全很难有保障。 “据你们猜测,她可能去了何处?”莫问冲那赤背苗人问道。 “不知道。”赤背苗人摇头说道。 “你们还住在原來的地方吗?”老五插嘴问道。 苗人抬头看了老五一眼,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老五自怀中摸了些碎银扔给了赤背苗人,拉着皱眉思虑的莫问向北走去,“老爷,别想了,去他们住的寨子问问去。” “你当年离开蛮荒之时,龙含羞可有异常之处?”莫问问道。 “挺好啊,我和夫人还跟她道别了。”老五答道。 莫问沒有再问,龙含羞失踪的时候老五已经离开了四五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无法揣度。 龙含羞所在的寨子位于小镇西北方向,是男女分开居住的,男人居住的寨子在偏东区域,女子居住的寨子要偏西,二人赶到苗女居住的村寨时已然是三更时分,苗寨还是当年的样子,沒有很大变化。 “我去把她们喊起來。”老五说道。 “不用,去后山。”莫问转身向北。 老五点了点头,跟随莫问快步向北。 到得后山崖壁,二人施展身法攀上了隐藏在背阴处的祭坛入口。 进入祭坛入口,二人同时发现台阶顶部的平坦区域遗落着一只兽骨耳环,老五弯腰拾起在衣服上蹭去浮土,“老爷,是她的。” 莫问看了那耳环一眼,转身向下方走去,龙含羞的耳环遗落在这里说明龙含羞曾经进过祭坛,而她耳环遗落的位置并不隐秘,若是龙含羞回來,一定会发现并捡走自己的耳环,由此可见龙含羞很可能在三年前的某一天进入了祭坛,随后再也沒有出來。 自江底通道行走之时莫问心中的不祥越发强烈,龙含羞沒有在祭坛长住的动机,而祭坛也沒有久居的条件,龙含羞很可能出事了。 上到江中孤岛,二人直扑祭坛。 “岛上的那条无足之龙已经不在此处了。”莫问疑惑的说道,上岛之后他沒有察觉到毒龙的气息。 “那个啥,夫人沒跟你说吗?”老五干咳了两声。 莫问闻言这才想起岛上的毒龙在多年之前已经被老五给放跑了。 岛屿不大,二人行的又快,片刻过后就來到了石塔坟茔,往北看去,那座依山挖出的巨大祭坛石门大开,一具绿玉棺材停放在祭坛之外,棺盖已经被打开,在石门右侧有一具人形尸骸。 见此情形,莫问心中一凛,急闪而至,到得近前立刻根据残存的衣物和首饰确定这具白骨正是失踪三年的龙含羞。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到龙含羞尸骨的瞬间还是令他头皮发炸,尸身虽然只剩白骨,却仍然保持着死去时的姿势,此外三年的风吹日晒也并沒有将龙含羞所穿的衣物尽数腐坏,可以看到其下身并无裤裙。 “日他娘的,谁干的?…”老五随后而至,见到龙含羞的尸骨怒发冲冠。 莫问皱眉抬手,示意老五不要急躁,转而蹲下身仔细检查尸骨,龙含羞的遗骨面部朝下,脑后玉枕穴遭受重击,头骨碎裂内陷,除了这一记致命伤,骨骼上不见刀剑痕迹。此外在龙含羞尸骨周围并沒有任何挣扎留下的痕迹,其指甲也都在指骨周围,还有面部朝下,这种姿势是无法呼吸的,若是受辱之时龙含羞还活着,她应该会歪头让口鼻可以呼吸,这是人的本能,由此可见她是被人杀死之后又受到侮辱的。 “是修行中人下的手,此人可能知道我们与龙含羞熟识,恐我作法招魂,故此在杀死她的同时直接震散了她的魂魄。”莫问直身站起。 “老爷,一定是柳笙干的。”老五气愤的说道。 “柳笙沒有杀害龙含羞的动机,况且他又不喜欢女子,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莫问转头看向旁边的玉棺,发现玉棺里空无一物,多年之前他曾经以火符照亮观察过棺内的情景,这玉棺里原本存放着蚩尤的一条左臂,而今这条左臂已经不见了踪影。 “别人能把她的魂魄打散?”老五皱眉歪头。 “龙含羞只是一介凡人,要打散她的魂魄并不困难,寻常道人都能办到。”莫问摇头说道,根据现有的线索來看,龙含羞的死应该与祭坛里那条蚩尤手臂有关。 “龙族长是个好人,沒想到落了这么个下场。”老五长叹唏嘘。 “将尸骨收敛。”莫问抬手指了指那具绿玉棺材。 老五闻声上前,将地上的尸骨逐块捡起放进玉棺。 “老爷,这是个啥东西?”老五拿着一根黑色短杖,此物长有六七寸,末端为黄,前部为黑。 “自何处发现的?”莫问抬手接过那根短杖,这根短杖他曾经见过,是苗族族长的信物,也是开启祭坛的钥匙。 “在腰上别的。”老五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胯骨。 莫问拿着那根短杖皱眉思虑,只有龙含羞自己知道此物是打开祭坛的钥匙,凶手不可能知道这一点。此外这根法杖放在龙含羞的腰间,说明龙含羞在打开祭坛之后并沒有立刻遇害,由此可见这个凶手并不是完全依靠武力逼迫她的。 看着老五捡拾龙含羞的遗骨,莫问心中并不平静,虽然时隔多年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龙含羞的音容笑貌,连其体态身形都记忆犹新,刚刚学道下山之时他尚不能做到气定神闲,龙含羞身上香气异常浓重,身形丰腴惹火,当年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若不是龙含羞当年为了保全苗寨自愿献身王胖子引起了他的轻视,二人之间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此时,这个美丽的苗族族长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等到老五将白骨捡入玉棺,莫问自怀中拿出了为她带來的礼物放入玉棺,虽然首饰她已经无法佩戴,果子也无法品尝,但这些东西是为她准备的,不能因为她已经死去而留下或者转赠他人。 “老爷,不对呀。”老五挠头说道。 莫问转头看向老五。 老五伸手指着龙含羞的尸骨说道,“老爷,你给她的那个背心她一直穿着,以前我还见到过,怎么沒了?” 经老五提醒,莫问这才想起当年曾经给用苗人寻得的天蚕丝编织了两件天蚕软甲,分别赠给老五和龙含羞,老五到得后來需要时常自蝙蝠和人身之间变化,便将那件软甲给了他,软甲在与敖术的争斗中被青龙刺刺穿,随后又被狻猊内丹引起的纯阳之火焚毁,而龙含羞的那一件则一直留在龙含羞手里。 “那件软甲很可能被凶手带走了。”莫问移过棺盖将玉棺盖好,转而闭目念经,念经主要是为了超度亡魂,但此时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莫问心中平和一些,二人虽然并无私情,却是朝夕相处了多日的友人,最主要的是龙含羞曾经帮助过他,下山之初他对炉火之道尚不能掌控自如,沒有龙含羞召集苗人帮忙寻找了大量的药草,他根本无法炼制出聚气冲紫的那些丹药。 “我带凶手头颅前來祭你。”莫问长叹开口,言罢,转身向南行去。 出了地道已然是五更时分,夏天天亮的早,绕到山前的时候寨子里的苗女已经起身开始劳作。 “我们二人乃是龙含羞的朋友,听说龙族长于三年前失踪,特來帮助寻找,烦劳你们去通报主事之人。”莫问冲守门的粗壮妇人说道。 看门的妇人认得莫问和老五,快步进寨喊了一身穿红蓝服饰的女子,此人年纪当在三十岁上下,很是面生。 由于不熟,现任的寨主便沒有允许二人进寨,自门外与二人说话,据她所说龙含羞失踪于三年前的年关时节,距今已近四年,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时常离开村寨,有时候会夜不归宿,那段时间龙含羞曾多次与寨里的长老商议将男女村寨合并一处,后來因族里长老的强烈反对而作罢。故此龙含羞失踪之后,众人都猜测她遇到了意中人,失踪是因为跟随意中人去了中原。 简单的交谈之后,莫问道谢离开。 “老爷,咱应该去龙族长的房间看看,兴许有线索。”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你上次带回乾坤藤的时候进过山腰的那处山洞沒有?” “我直接落到谷底的,咋啦?”老五不解的问道。 “走,去那处山谷。”莫问抬手指向东北方向。 老五闻言扯下长袍,变身巨蝠载了莫问东去。 苗寨距离那处山谷并不远,一刻钟之后二人到得那处山谷,莫问轻身落下,进入那处位于峭壁半腰的山洞。 进入山洞之后,里面的景象令莫问倒吸了一口凉气,上次來的时候他自山洞里发现了一具年轻的女尸,出于善心将那具因为误食丹丸导致肉身不腐的女尸放回了生前躺卧之处,而此时这具女尸却面部朝下趴在山洞正中,已经被人摧残的体无完肤。 老五随后进入,见到洞内的情形骇然大惊,再见莫问面露杀机,急忙出言解释,“老爷,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可不喜欢死的。” “乱嚷什么,我会冲你动手?”莫问横了老五一眼,转而将视线移到了女尸身上,“玉清宗当年向我追讨九龙鼎,我曾告诉过他们九龙鼎如何得來,他们必然派人前來查看,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相差无几,此事定然是玉清道人所为。” “对对对,就从他们开始查。”老五长出了一口粗气。 “不用查了,此事他们脱不得干系,走,去玉清祖庭…….”r405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问责玉清宗 “老爷,这死尸一块儿带上吧,不然沒证据。”老五指着女尸征求莫问意见。 “带上,“莫问点了点头。 老五走上前去,自山洞一角扯过尚未腐烂的绵被将女尸包好,再撕布条将其捆住。 “老爷,玉清祖庭在哪儿。”老五问道。 “昆仑山玉虚宫,我们先去赣州玉清山,那里是玉清道场,也是玉清派所在,当年追赶我的人多是玉清派召集派出的。”莫问说道。 老五闻言答应一声,跃出山洞变身巨蝠,莫问提了尸包跃上蝠背,老五振翼升高,出得天坑望东疾飞。 东飞之际莫问自心中斟酌前后线索,他跟玉清派有深仇大恨,其实这句话应该反过來讲,是玉清派跟他有深仇大恨,当年被玉清派追的急了,他召出白虎将玉清派数十位高手咬成了独腿儿瘸子,此番过去问责势必受到敌视,哪怕带了女尸作为证据,也算不得铁证,对方很可能抵赖,动手的可能性极大。 好不容易平静下來,再生事端无疑会为自己招來麻烦,不过即便为自己招來麻烦也要过去问责,必须找到杀害龙含羞的凶手,龙含羞已经死了,对于这个帮助过自己的女人,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报仇。 老五飞行迅速,两个时辰之后便到得赣州,到得赣州地界不需莫问指引他就找到了玉清山,玉清山是赣州境内最高的山峰,周围有数十座相对较矮的山峰环绕,主峰山腰有一座大型道观,这座道观占地极广,五倍无量山。 有了前车之鉴,接近玉清山时老五放慢了速度,莫问直身站起,右臂前伸延出灵气为其探路,一直到得玉清山五里之外也未曾发现灵气屏障。 “向南,自正门步行上山。”莫问冲老五说道,此时乘坐飞禽的修行中人不在少数,飞行之时有个禁忌,那就是不可在道观寺院上空飞过,因为此举对对方不敬。 老五闻声改飞东南,不多时自玉清山脚敛翼降落,变化为人扛了女尸随莫问步行上山。 玉清派是玉清宗第一大门派,山门设在了离道观还有十几里的山脚,山门有门房,此时几个道人正在门房旁边的凉亭里对弈下棋,见到莫问和老五到來,其中一个观棋的道人向二人走來,“无量天尊,道友何事前來。”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上清宗天枢子,友人被贵派道人所杀,贫道此來乃是为了追查凶手。”莫问稽首还礼。 莫问此言一出,知客道人面色剧变,急退几步转头看向下棋的同门,那几个下棋的道人也听到了莫问的言语,推了棋盘快步自凉亭走出,与先前发问的知客道人站到了一处,长剑齐齐出鞘,如临大敌。 “贫道遵照礼数通名拜山,请道友通传。”莫问再度开口。 几位玉清道士听得莫问言语面面相觑,愣了片刻之后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道人开口说道,“贫道前去告知掌教,请來人严守拜山规矩。” 莫问早就知道对方对他心存成见,故此对于对方称呼的改变也沒有感觉意外,“有劳道长。” 那道人冲另外三位同门使了个眼色,其他三人点头回应,此人收了长剑向北急走而去。 “老爷,今天弄不好得打起來。”老五低头冲莫问说道。 莫问恐那些道人听到自己的言语便未知可否,换做旁人,在友人死后顶多叹几口气,落几滴泪,真正为死人做什么事情的人却很少,更不会为了死去的友人为自己招來这么大的麻烦,但他不在此列,离开蛮荒之后他一直沒有回去冲龙含羞道谢,这本身已经是失礼,倘若因为怕给自己惹麻烦而置身事外就是彻头彻尾的忘恩了,今日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都必须将凶手揪出來。 一刻钟之后,山顶传來了钟鸣,九声钟响过后山中的道人纷纷离开居住的别院房舍赶赴玉清大殿,九响是最为紧急的召集,不问可知玉清宗对他的到來极为重视,不过这种重视更多的是一种敌视。 “老爷,他们开会去了,看样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咱去亭子里等吧。”临近午时,酷暑的烈日晒的老五大汗淋漓。 “你带了尸体去树荫下暂歇。”莫问冲老五说道,按照道门规矩,在拜山等待对方接待的这段时间是不能坐的,对方已经心存敌意了,倘若再有失礼之处更容易激化双方的矛盾。 老五闻言扛着尸包前往树下,将尸包扔下之后调头走了回來,懒散的站在莫问旁边。 等,枯燥的等,半个时辰之后山上终于有了动静,五六只信鸟离开道观飞往各处。 “老爷,他们要找帮手。”老五再度耳语。 “我们此行不为发难,只为追查凶手,他们召集帮手又怕什么。”莫问正色说道,虽然玉清派发出的信鸽只有五六只,实际上他们召集的帮手远远不止这些,玉清山是玉清天尊在凡间的道场,其他分支道观大部分都会在这里留下定位符咒。 莫问这句话虽然说的随意,语气却极为强硬,老五闻言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便不再多嘴 又是半个时辰,玉清派还是沒有动静,莫问虽然沒有表现出不快,但心中的怒气却在缓慢增长,玉清宗一直自视甚高,看不起亲民的太清宗和招收异类的上清宗,彷如官府衙门一般,前來伸冤告状先得经过漫长的等待。 心中虽有怒气,莫问却并未放任怒气影响神智,等待之时自心中仔细的斟酌前后细节,确保在随后的问责之中做到有理有据,动手是最坏的一步,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动手,因为一旦动手很可能殃及家人亲友。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等到下午申时,莫问怒了,在烈日下晒了整整三个时辰,别说午饭了,就是茶水都沒人送上一口,这是玉清宗待客的失礼,更是对他的侮辱,到得此时他心中的想法已经变了,顾念家人不愿轻易动手是真,但是不能因为顾念家人而忍气吞声畏首畏尾,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想报复偷袭,杀了就是。 “老爷,生可忍熟不可忍,我都快晒熟了。”老五垂肩松胯,无精打采。 “你留在此处,我去寻些食水。”莫问说完不待老五答话便闪身进入了右侧树林。 一刻钟之后,莫问回返,递给老五几个果子。 老五接过果子咬了一口,皱眉咂舌,扔掉果子钻入西面树林,“还是我去吧。” 莫问先前离去并不是为了寻找食物,而是隐去气息自玉清山方圆五十里内布下了二十三道定气符咒,彼此之间交错岔开,令其无法串联成阵,只留了南面一处,只等玉清其他门派帮手到來就要封了玉清山,对方交不出凶手,今天绝不罢休。 申时过后,有玉清道人骑乘鹤,鸾,雁,隼络绎來到,随后使用身法赶來者为数更众。 不多时,老五回返,他的觅食本领比莫问高太多,寻的果子很是可口。 “娘的,怎么來了这么多鸟人。”老五见对方的帮手远远不止他先前猜测的五六人,心中有些担忧。 莫问挑眉冷笑,老五见他此等神情,知道他胸有成竹,也就不再担心。 “善人不可谩骂我玉清道友。”知客道人高声训斥。 老五闻言哈哈一笑,也不生气,拿了果子冲那几个一直持剑站立的知客道人走去,“你们渴不渴,给你一个。” “回來。”莫问制止老五上前挑衅。 一直等到酉时,先前回山报信的知客道人方才走了下來,“我们掌教准你上山。” 漫长的等待,怠慢的态度,无礼的语气,这些都令莫问心中不快,闻言转身走向正准备扛负女尸的老五,自其手中提过尸包,与此同时将一张事先写好的定气符咒交予老五,转视树下青石低声嘱咐道,“听到我的笑声就贴上去。” “老爷,不用我陪你上去。”老五不露声色的握住了那张折为三角形状的符咒。 “不用。”莫问脸上的杀机一闪而逝,提了尸包转身迈步上山。 此时玉清山上聚集了玉清宗下属门派的六十多位紫气高手,连同玉清派自身的紫气道人,人数当在八十到一百人,但有些时候人多是沒有用的,三个裨将永远也抵不过一个诸葛亮,直至目前为止,他还沒有发现对方有灵气修为高过自己的绝顶高手。 玉清山为玉清天尊的道场,可以称之为灵山,在天地关闭之后,这座山中仍然残留着少量的灵气,山中有着大量珍稀草木,风景秀丽,上山途中十阶一亭,百步一院,千步一观,这些院落多隐于路旁林中,只能看到屋檐一角和屋脊一线,行走于山间石路可以强烈的感受到玉清山深邃的岁月积淀和强烈的修道氛围。 在此之前玉清派已经对山中的普通道人做了交代,故此上山之时并未遇到道人,那些被断去腿脚的道人也沒有见到,一炷香之后,莫问到得位于山腰的玉清大殿,玉清大殿前方是一处偌大的广场,东西长达数百步,南北宽有数十丈,两只巨大的香炉分置东西两侧,广场正北是一处古老的木制大殿,正中匾额为金字“无极太元。” 此时大殿前自西向东站了百十位玉清道人,男女皆有,这百余人老道占了五成,中年道人约占三成,三十岁以下的年轻道人为数不多,这些人无一不是玉清高手,气定神稳,虽然心存敌意却并未显之于外,面上的表情以冷峻居多。 眼见莫问走上广场,玉清众人同声宣唱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莫问侧目环视左右,转而放下尸包稽首回礼,“福生无量天尊……”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畏罪自尽 双方互相见礼之后一位五十几岁的老道自人群中迈步而出,此人身穿掌教专属的大紫道袍,踏云靴,顶金冠,身形高大,五官线条深刻,鼻大口阔。 “贫道玉清派掌教玄真子,天枢道长此来所为何事?”玄真子神情冷漠,语气亦然。 “贫道有一友人遭贵宗道人奸杀,贫道此来只为追查真凶。”莫问正色答道。 “既然不知真凶是谁,焉知是我玉清道人?”玄真子加重了语气。 “贫道有证据在手,请赤阳道长出来,贫道有话问他。”莫问说道,在山下站立的几个时辰他已经将上山之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形仔细想过,玄真子此问在他意料之中。 莫问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就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怒骂,“无耻恶徒,你前番以妖法伤了赤阳师叔祖,此番又血口喷人污蔑于他,你究竟是何居心?” 莫问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个年轻的丑陋坤道,此人他先前曾在雪山下与之动过手,名为杨寒霜,为玄真堂弟子。 莫问并没有与一妇人计较口舌,而是收回视线冲玄真子说道,“请玄真掌教将赤阳道长请出来。” “赤阳子乃我玉清派前辈,此时行动不便,已于后山隐居,怕是不便请出,还请天枢道长亮出证据。”玄真子冷声说道,双方都心存怒气,彼此之间都无尊称。 “证据自然会拿出示人,但此事与赤阳道长大有关联,他必须出面。”莫问还以冷声。 “若是查明此事与玉清宗无关,天枢道长辱我玉清声誉,坏我门人名节,今日怕是很难全身而退。”玄真子挑眉说道。 “若是此事与你们无关,贫道断臂谢罪。”莫问自背后抽出七星剑下贯入土。 “李飞霜,杨寒霜,你们二人去后山请赤阳师叔。”玄真子冲门人下达了命令。 玄真子言罢,两位坤道齐声答应,转身向后山急行而去。 没过多久,后山掠出了一道人影,两番起落之后落到了众人所在的广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断了右腿的赤阳子。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赤阳子此时右腿已失,右手持了一根四尺铜拐,落地之后横眉怒视了莫问一眼,转而冲玄真子和身后的众人稽首见礼,“福生无量天尊,赤阳子见过掌教真人,见过诸位道友。” “福生无量天尊。”众人回礼。 “师叔,上清宗天枢道长……” “不消说。”赤阳子抬手打断了玄真掌教的话头,转而回头怒视莫问,“贫道乃纯阳之身修道,你焉敢如此抹黑于我?” “我何曾说过此事是你所为?”莫问摆手说道。 “那此事与贫道有何关联?”赤阳子怒问。 “四年之前贫道急于寻找贱内下落,你们却因九龙鼎之事冤枉于我,不依不饶的纠缠,当日贫道曾经告知过你九龙鼎是如何得来的,此事你可还记得?”莫问怒目回应。 赤阳子闻言没有立刻答话,而是自心中揣测莫问此问背后的动机。一旁的玄真子接过了话头,“原来你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寻仇,你听仔细了,虽然家师已经飞升证道,玉清宗也不惧你。” 莫问并未搭理插话的玄真子,而是直视赤阳子“赤阳道长,当日贫道有没有告知你九龙鼎是如何得来的?” “你确实说过。”赤阳子答道。 “那好,贫道再问你,你是否派人前去查看究竟?”莫问追问。 “九龙鼎事关重大,我们岂能相信你一面之词,玉清派事后自然要派人前去蛮荒查看。”赤阳子高声说道。 “你派去了几人?”莫问追问。 “两人。”赤阳子答道。 “好!”莫问延出灵气抓起尸包,甩手将包裹尸体的绵被扯去。 绵被一去,玉清众人立刻看到了那个光身女尸,那女尸身上密布伤痕,有牙痕也有抓痕,伤痕所在部位多为女子私密之处。见到这具女尸,玉清众人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却免不得暗自心惊。 “九龙鼎贫道得自蛮荒一处山洞,这具女尸就在洞里,那处山洞位于天坑绝壁之上,蛮人土人无法进入,这女尸成了这般模样,贵派两位道人怕是脱不得干系。”莫问以灵气承托女尸示于众人。 玉清众人闻言皆未答话,他们虽然讨厌莫问,却不能似市井无赖那般胡搅蛮缠,莫问虽然没有拿出直接证据,但按照常理推断此事玉清宗确有嫌疑。此外他们也不知道这具山洞女尸的惨状与莫问友人的被害有怎样的关系。 “请玄真掌教将当日派去的两位道人召来此处,容贫道问个清楚,也好还玉清派一个清白。”莫问转视玄真子。 玄真子闻言转头看向赤阳子,赤阳子皱眉说出了两个名字,“赵志平,林志兴。” 玄真子听得赤阳子言语,转头向北,两个道人会意,离开人群前去喊人。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广场周围并未亮灯明烛,众人皆为渡过天劫的紫气道人,都可以夜间视物。 不多时,一位年轻道人随着前去传唤的道人来到了场中。 “赵志平,前番我命你们二人前往蛮荒查看九龙鼎的失落之处,你们可曾忠于职事?”赤阳子性子较急,率先发问。 那名为赵志平的道人来到此处之后浑身发抖,心神不宁,听得赤阳子发问抖的更为严重。玉清众人见状暗道糟糕,玉清派今晚很可能要丢人了。 “说!”玄真子高声喝问。 赵志平本就害怕,听得掌教发怒,扑通跪倒,“弟子失职,前番师叔祖命我们前去蛮荒,弟子思家心切,未曾前往,而是回家住了几日,林师兄独自去了蛮荒。” 赤阳子在旁亦是暴怒,“几日?你们借口道路难行,前后去了百余日之后方才回返,似你这般俗缘难断,这道不修也罢。” 莫问闻言暗自出了一口粗气,他原本以为此番问责需要虚实齐下,诈唬并用,未曾想对方根本经不起问讯,很快不打自招,此外赤阳子所说百余日也与苗族现任族长所说的龙含羞表现异常的时间相吻合。 “林志兴,林志兴为何还没来?”赤阳子冲东方呼喊。 赤阳子虽然成了瘸子,辈分却高,他高喊过后人群中又出来两人,向东急行而去。 一刻钟之后林志兴还是没有被喊来,莫问直身站立心中越发有底,此前数个时辰的等待令他越等越气愤,而此时的等待却是越等越欢喜,时间拖的越久,越能说明林志兴有罪。 终于,前去传唤的几个道人回来了,面上的尴尬和惭愧一目了然。 其中一人走到玄真子面前耳语几句,玄真子虽然已经根据这几个人的神情猜到了可能的结果,闻言还是大惊失色,“死因为何?” “心脉尽断,当为自尽。”传唤之人低声答道。 玄真子闻言深深呼吸平定心神,“死于何时?” “当有两个时辰。”传唤之人答道。 就在莫问以为对方的畏罪自杀已成定局之时,人群之中有人说道,“两个时辰之前他曾经离开过山脚,一刻钟之后方才回去。” 玄真子闻言皱眉看向莫问,眼神之中的惭愧逐渐变为疑惑,“请问天枢道长,这一刻钟你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这段时间贫道自玉清山周围布下了二十三道定气符,若是玉清宗徇私包庇,贫道就会与玉清宗玉石俱焚。”莫问如实说道,贴符之事是瞒不住的,与其让对方寻找发现,倒不如自行说出。 玉清众人闻言无不面露气愤,玄真子更是气冲斗牛,“你竟敢围困玉清道场?” “贫道此举乃是为了追查真凶。”莫问抬高了声调,“而今真凶已经畏罪自尽,请你们将他的尸身交予贫道带走。” “好一招栽赃嫁祸死无对证。阴险,果然阴险,当真是阴险之极。”赤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铜拐连连点地,“你此番前来假借问罪之名,行寻仇之实,杀我玉清弟子,污我玉清清誉,以符咒困我玉清山,你既然有心寻仇,可光明正大的放马过来。” 赤阳子此语一出,玉清众人立刻自惭愧之中摆脱了出来,群情激奋,一副揭露了阴谋的明了和豁然。 莫问见状冷笑说道,“玉清诸派高手眼下已经到齐,林志兴的畏罪自尽对玉清派的声誉是莫大的打击,实则你们心中很清楚谁是谁非,只是碍于颜面在自欺欺人罢了。若是你们敢于面对过失,就将林志兴的尸身交给我带走,三清同气连枝,虽然你们一直看我们上清不起,我也不会随意坏你们的名声。” 莫问话到此处拔剑在手,语气加重,“若是你们存心遮丑,想要杀我灭口,那就一起出手,贫道若是后退半步便枉为上清准徒!” 莫问言罢,玉清众人立刻噤声,莫问这番话说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真实想法,他们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门人会干出辱尸这种下作的事情,此事若是坐实,对于一直自视甚高的玉清宗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 玄真子乃一派掌教,两相权衡之下艰难的做出了决定,转身向东走去,“玄真堂众人随我前去作法招魂。” 等待,半个时辰之后玄真子等人沮丧回返,带回了一个尸袋。 “将尸体交由天枢道长带走吧……”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蚩尤元神 玉清道人遵从掌教吩咐,将那尸包放到了莫问身侧。 赤阳子拄拐走近玄真子,“确认无误?” 玄真子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为何摇头,他亲口认罪不曾?”赤阳子焦急的问道。 玄真子还是摇头,“我们不曾召回他的魂魄,却自他的房中发现了两只女子耳环,耳环较大,不似中土之物。此外我们已经找到了天枢道长布下的符咒,一刻钟之内环山五十里已经很是困难,天枢道长沒有时间潜入山中杀人。” “死去不过两个时辰魂魄不会消散,你们为何召不回他的魂魄?可是被人灭杀了?”赤阳子瞪眼追问。 “不是,他的魂魄仍在,只是召之不回,先前我作法召它回來却遭其元神反噬,若不是我及时收法,魂魄怕是都要被其反召离体。”玄真子缓缓摇头。 “怎会如此?由我作法再试。”赤阳子转身欲行。 “师叔,万万不可,魂魄虽是林志兴所有,其背后元神却异常凶戾,为师侄生平所未见,为恐其返回本体,我已将其神府毁去。”玄真子说道。 赤阳子闻声止步,玄真子是玉清派掌教,其灵气修为已趋化境,且行事沉稳,绝不会夸大其词。 玄真子上前几步,冲莫问稽首说道,“尸身就在此处,请天枢道长带走吧,失察之过玉清派会自行追责,贫道身为掌教亦难辞其咎。” “哎…”赤阳子长叹一声,拄了铜拐向东行去。 莫问蹲身解开了尸包,只见尸包里是一具年轻道人的尸体,身形清瘦,五官俊朗,由于已经死去,看不出眼神,也就无法通过眼神判断其心性品行。 看罢身形样貌莫问并未停手,而是撕开了尸体的左侧衣袖,发现其左臂手肘处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既已验明正身,天枢道长请早些离开吧。”玄真子说道,他邀请玉清其他门派前來本意是助拳帮忙,结果却弄成了丢人现眼。 “玄真掌教,你可知道你先前感知到的元神为何人所有?”莫问直身站起出言问道。 玄真子皱眉侧目,并未答话。 “贫道友人为苗族族长,在其祭坛内存有蚩尤一臂,虽然只剩一臂,却存有元神,且凶戾无比,贵派林志兴怕是遭其元神附体方才做出此等恶事。”莫问出言说道。 “竟有此事?”玄真子惊诧的问道,不管莫问是有心还是无心,此言都为玉清宗挽回了颜面,被附体作恶属于受害者,若是存心作恶就是品行卑劣。 “确有此事,我此前前往祭坛寻找友人下落,发现蚩尤手臂已经不在玉棺之中。”莫问冲玄真子指了指林志兴的尸身,示意他上前观看。 玄真子迈步上前,蹲身看了那尸身的左臂一眼,转而看向莫问“蚩尤手臂乃是一条左臂?” “正是,此时这蚩尤手臂已经找到了宿主并生出了神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世作恶。”莫问说道。 “我们会寻找这条手臂的下落,若是蚩尤借尸还魂屠害生灵,我玉清派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玄真子感激的看了莫问一眼,他是一派掌教,心性聪慧,在发现林志兴手臂伤痕之后立刻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事实是林志兴的作恶与蚩尤无关,是他偷走了蚩尤手臂,想要嫁接自身未能成功,转而寻找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将蚩尤手臂嫁接其上,在得知莫问寻來之后魂魄离体,离开玉清山附身于那具带有蚩尤手臂的躯体。整件事情都是林志兴做出來的,莫问此举只是为了保全玉清颜面。 “贫道告辞。”莫问带了那具尸体转身南行,他先前所言确实是为了保全玉清宗颜面,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出手寻找蚩尤手臂,如若不然他们会置之不理。 玄真子送到广场南侧,冲莫问稽首说道,“多谢顾全。” 莫问笑着点了点头,提了尸包下山。 到得山脚下,老五快步迎了上來,“老爷,你咋沒笑?” “玉清宗已经交出了杀人凶手。”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他虽然不怕动手,却也不会鲁莽动手,更不会轻易将玉清宗的高手连根铲除。 “算他们识相,不然今天老窝就保不住了。”老五交回了那张定气符咒。 莫问接过符咒甩手焚化,先前幸亏沒有动手,若是动手,能不能获胜暂且不说,倘若将玉清高手尽数杀了,玉清祖师一定会向上清祖师问责,‘老三,你徒弟把我老窝端了,你看着办吧。’ “走吧,回蛮荒。”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扯下长袍,变了蝙蝠载莫问升空。 回程之时莫问心中并不平静,此番虽然带回了凶手的尸体,他的魂魄还在另外一个躯体里活着,这个仇报的不太彻底,此外接上蚩尤手臂的林志兴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可揣测,玄真子是玉清掌教,在此之前必然见过不少仙人,他对蚩尤元神的评价是生平未见,由此可见蚩尤的元神一旦彻底在那具躯体里复苏,其修为定然超过寻常仙人。 蚩尤生前的实力与轩辕黄帝相仿,此人若是重生,会不会作恶暂且不说,但复仇是一定的,谁是他的仇人?所有炎黄子孙都是他的仇人。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玉清宗已经接手,他们应该能够在蚩尤重生之前找到并克制他。 黎明时分,莫问落地买了些祭奠的香烛,上午辰时,二人回到了蛮荒祭坛,枭了恶人首级告祭龙含羞。 离开祭坛,二人自蛮荒略作盘桓,平日少有人來的蛮荒此时随处可见各派道人的身影,他们來此的目的不外乎采药炼丹,寻不到草药就开始追逐有道行的禽兽,搞的蛮荒鸡飞狗跳。 “走吧,先回道观,这里很难寻到什么东西。”莫问冲老五说道,蛮荒是深山大泽的地形,气温较高,这里的灵物远不如昆仑山中的灵物清洁。 老五刚刚侧翼变换方位,下方林中就飞起了一只青鸾,鸾背上站着一个中年道人,“哈哈哈哈,可让我寻到一只,妖孽休走…” “妖你娘啊,看清楚,老子是人。”老五变出人头高声骂道。 那道人位于下方,沒有看到蝠背上坐了人,抽出长剑驱鸾來追,老五不胜其烦,昂首发出怪声,青鸾受不得怪声瞬时晕了过去,与那道人一同落回林中。 “老爷,他们这么干,迟早要出事儿的。”老五唯恐莫问指责,急忙先行岔开话头。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莫问摇头说道。 日后时分,二人回返上清观,自空中看到上清观,莫问心中涌出了平静舒和的温馨,这种回家的感觉已经十几年未曾有过了。 回返道观之后亲友都出门相迎,这种七嘴八舌的喧闹原本是莫问最为厌烦的,但此时他却很是喜欢,人活在世上不能沒有亲友,亲友的存在令生命变的充实。 晚饭时秦风跑來告状,说无名昨夜拘了女鬼前去吓唬他跟蒲坚,莫问吃过晚饭唤來了无名,询问无名为何要吓唬秦风跟蒲坚,无名支支吾吾不肯言明,莫问训斥了几句,随后又安抚了几句,放他走了。 “无名喜欢吉儿,昨日午后吉儿端了凉茶给蒲坚和秦风,沒有送他,他可能因为此事才会作弄他们二人。”秦云笑道。 “吴吉儿喜欢哪个?”莫问正色问道。 “我來道观时日尚短也看不真切,不过看细节,吉儿还是喜欢蒲坚多一些。”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沒有再问,男女之事需要看双方心意,他无法多说什么,他之所以不传授秦云和蒲坚法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无名心中有优越感,无名是个孤儿,对他要比对其他人更好才行。 随后一段时日莫问沒有急于进山,而是自道观教导三人技艺,又过了十余日,莫问喊來了老五。 “收拾一下,我们去趟凉国。”莫问冲老五说道,当日在救下秦云之后他曾经委托那名凉国将军前往司徒府请司徒府帮忙查找孔雀王的下落,细想下來一月之期已经过了。 “老爷,明天去行不,今天赵樱英生日。”老五说道。 “既是芳辰吉日,明日再去也不迟。”莫问点头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赵老的声音自门口传來,高喊有客來访,赵老以前是开客栈的,嗓门很大,门房的工作很适合他。 老五闻声迈步向门口走去,待得看见來访者,转头冲正殿喊道,“老爷,敖敖敖敖……”老五敖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人的姓名,只能喊道,“南海的女的來了。” 莫问闻言立刻知道來访者是南海敖烵,直身站起移步出殿,果不其然,一身红衣的敖烵就站在大门之外。由于敖烵是变化人身前來,隐去了龙气,故此他先前不曾察觉。 敖烵站立门外,面无表情。莫问走到门口,赵老和老五识趣退走。 “请进。”莫问侧身抬手,他并不知道敖烵此來的目的,在此之前二人曾经打过一次交道,他救了敖烵的性命,敖烵送了他大量灵物种子,但此后二人就沒有其他交集,为了救下蒲坚,他与南海的敖炎和敖炳动过手,彼此之间已经交恶。 “一别数载,真人的道法越发精深了,真是可喜可贺。”敖烵迈步进门。 由于敖烵说话之时面上表情仍不明朗,莫问还是猜不出她此來的目的,想了想出言说道,“当日将尺木交给令兄,令兄舍我而去,我灵气耗尽几乎死在敖术的青龙刺下,自那时起贫道修行的就勤了些。” 敖烵焉能听不出莫问的言下之意,闻言娥眉微颦,“你在怪我们?” “对。”莫问微笑点头。 “真是艺高人胆大。”敖烵止步回望莫问。 “记恨你们的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莫问笑道。 敖烵眉头再皱,侧目看了莫问半晌,莫问微笑回望,也不说话。 长时间的对视之后,敖烵率先移开了视线,“此前之事南海确有过失,不知你近些时日可有闲暇?” “为何有此一问?”莫问问道。 “父王想见你。”敖烵说道。 “我若不去,你们是不是就要过來伤我家人?”莫问笑问。 “自然不会。”敖烵皱眉说道。 “那就成了,我现在沒空……”r405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议 “你说什么?”敖烵皱眉侧目。* “我说我没空。”莫问虽然面带微笑,语气却极为强硬。 莫问的冷嘲热讽令敖烵很是难堪,深深呼吸之后压下怒火,“你就不想知道父王找你所为何事?” “不想。”莫问微笑摇头。 笑容在大部分时候代表的是友好和善意,但有些时候笑容也可以代表蔑视和嘲讽,莫问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令敖烵发怒了,“你存心羞辱于我?” “没有,我只是想起当年老五前去南海报信,你分明得到了消息却没有一同前来。”莫问冷笑说道。 “那是因为……” “我还想起我将尺木送交南海,直至今日也没有得到只字片语的感谢。”莫问抬手打断了敖烵的话头。 “你自邺城对敖炎和敖炳无礼,我们还不曾寻你……”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会杀了他们而不是只冲他们无礼。”莫问再度打断了敖烵的话头。 “好好好,你既然存心动手,我……” “我只是向你说明前因后果,你也不要存心与我动手,我能打败东海敖术也有信心打败你。”莫问正色说道。 “那不见得,此处不是比试之所……” “我不会与你动手。”莫问摇头说道。 “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的话,我前来见你是有事相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敖烵急了。 “我记仇了。”莫问又笑。 敖烵闻言抬手抚额深深呼吸,“好好好,尺木之事我向你道歉,此事我们处置欠妥。” “请入内奉茶。”莫问收起了笑容侧身抬手。 敖烵无奈的叹了口气,迈步走向正殿。进殿之后二人分宾主坐定,有人送上茶水。 “令尊寻我所为何事?”莫问问道。 “想与你商讨天下大势。”敖烵答道。 “时值末世,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连天庭都袖手不管,我们又做得了什么?”莫问摇头说道。 “你们道人不是替天行道吗?你就不想做些什么?”敖烵问道。 “例如?”莫问问道,敖烵此来定然与蒲坚有关,但看敖烵语气好似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敖烵闻言没有立刻答话,想了片刻方才出言说道,“你可曾注意到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下雨是龙族的事情,与我何干?”莫问疑惑的问道。 “父王请你前去南海,商议的正是这降雨之事。”敖烵说道。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你的言下之意是我若不去,你们就一直不降雨?” “唉,也罢,实话说与你吧,不是我们不想降雨,而是我们无法降雨。”敖烵说道。 “为何?”莫问端杯饮茶。 “我们降雨的汲水神鼎被东海派人偷了去。”敖烵抬手将额前垂发绺至耳后。 莫问闻言一口茶水几乎破口喷出,急忙强行咽下,忍住笑意出言问道,“汲水神鼎是何物?” “龙族行雨的调水神器,可感应龙气引水升空,此物一失,我们无法大范围的降雨。”敖烵解释道。 “他们可能担心你们继续下咸雨害人。”莫问说道。此前南海曾经下过一场咸雨,若不是东海及时降下雨水冲淡,怕是北方的草木早已经枯萎。 “那场咸雨不是我们南海所降,此中内情非三言两语所能言明。”敖烵摇头说道。 “你们来找我不会是想让我帮你们把那降雨的器物再偷回来吧?此事我可做不得,我下不得海,况且道家严禁偷盗。你们不是有尺木吗,换回神鼎就是了。”莫问笑道,此前南海偷走了东海的尺木,东海现在又偷走了南海的神鼎,这种鸡鸣狗盗的行径发生在龙族之间令他感觉很是可笑。 “尺木绝不能交给他们。”敖烵连连摇头。 “开门见山吧,你们究竟想找我做什么?”莫问问道。 敖烵闻言略作斟酌,转而出言说道,“东海实力较南海要强上不少,几次征战我们并不占优,眼下我们有心强攻东海龙宫,急需帮手。” “为什么找我?”莫问放下了茶杯。 “不是谁都能与龙族正面对抗的。”敖烵开诚布公。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莫问没有借口不能下海而推脱,南海龙族既然来请,必然有帮助他在水下行动自如的办法。 “后院那孩子我们不动他,日后北方由他掌管。”敖烵说道。 莫问闻言眉梢微挑,本想出言讥讽却生生忍住,市井之中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南海若是铁了心的要杀蒲坚,他总不能日日夜夜的守着。 “眼下赵国已然无望复国,东海也不会再为北方降雨,北海和西海实力较弱,他们只求自保不会前来降雨更不会前来参战,若是南海再不降雨,一年之内江河就会断流,两年草木就会枯死,若是三年无雨则世上无人。”敖烵又道。 “我有能力保全自己的亲友撑到末世结束。”莫问说道,为了天下苍生去以身涉险,这种事情可做可不做,天下并非只有他一个道人,但上清观的这些人却只有他一个依靠,在关键时刻先保亲友与道人悲天悯人的胸襟并不冲突。 “你若需要炼丹,南海灵物随你选取。”敖烵说道。 “我内丹已成,外丹可炼可不炼,我需要的不是这些。”莫问摇头说道。 “你想要什么?”敖烵侧身问道。 “我想要你们二昧真火的操控法门。”莫问正色说道,坎离龙虎的调和乃内丹法门的关键,但推研却陷入了死结,南海龙族可控二昧真火,倘若得以借鉴,不但可以顺利调和龙虎水火,还有可能推研出适合人类修行的三昧真火。 敖烵闻言大惊,“二昧真火乃南海安身立命之本,此事我做不得主。” “你可回去与令尊商议。”莫问说道。 “即便父王应允,也需在事成之后。”敖烵离座起身。 “那是自然。”莫问随之起身。 “我还要去寻另外几人,七日之后我会再来。”敖烵向门外走。 “还有其他人?”莫问问道。 “我们有四枚鲲鲛内丹,服之七日之内可辟水换气,我们想为你请几位副手。”敖烵行走之时出言说道。 “不需你们寻找,我会请人帮忙。”莫问摇头说道。 “你有合适的人选?”敖烵问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伸出一根手指,“倘若百日之内东海降雨,先前所议之事就此作罢。” 敖烵点头。 “前往东海只取汲水神鼎,其他的事情我们不会插手。”莫问又伸一指。 敖烵再度点头。 “若是令尊同意我的要求,下次前来多带些灵草灵物,我们需要炼制补气丹药。”莫问伸三指。 敖烵再次点头。 二人说话之间到得门口,敖烵离开道观下山南下,莫问目送。 “老爷,她来干啥?”老五走到莫问身旁。 莫问将先前二人交谈的内容简略的告知了老五,老五听完咧嘴说道,“老爷,你真要帮忙?” 莫问点了点头,此事有三大,风险大,困难大,但回报也大。 “这可是往死里得罪呀,东海会恨死咱们的。”老五说道。 “你以为他们现在不恨咱们?”莫问转身向回走去。 “你想找谁帮忙?”老五跟随追问。 “刘少卿,夜逍遥,玉玲珑,千岁本是水族,也可同行。”莫问说道,此事往大了说关系到天下苍生,往中间说关系到内丹法门能否推研成功,往小了说关系到蒲坚的安危,这种时候不能单凭个人喜好行事,几人先前都熟识,动手之际配合的可以比较默契。 “那明天还去凉国吗?”老五问道。 “去,真要前往东海也是百日之后。”莫问拐向了西院。 “老爷,中午来东院吃饭哈。”老五走向后院。 回到西院,秦云并没有询问来人是谁,莫问主动告之了敖烵的身份以及此来的目的。 “老爷,能否暗中行事?”秦云问道。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秦云所谓的暗中行事是指前往东海去把汲水神鼎再偷出来,东海好不容易将汲水神鼎偷走,还指望着拿它交还尺木呢,必然会将其藏在隐秘处,还会派重兵把守,偷是绝无可能的,只能硬抢。 “水里不比陆地,老爷还需三思啊。”秦云很是担心。 “等找齐其他几位同门详细再议。”莫问说道,眼下只是干旱初期,受影响的只是作物,倘若再干上三个月,世人怕是连喝水都成问题。 午后,莫问自丹房独坐,思考这几人同行的可能,刘少卿一定能说动,因为冉魏气数将尽,他需要辅佐蒲坚,只要有足够的补气丹药做后盾他一定会参战,隐身术作用甚大。夜逍遥和玉玲珑应该也会加入,海中作战不比陆地,万一不敌,夜逍遥的金雕和老五可以负载众人升空暂避。千岁就不说好了,这家伙没什么大的抱负,成年累月的自碧水潭窝着,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拉他出来。 次日清晨,老五负了莫问前往凉国,午后未时,二人来到凉国都城外围,落下身形步行进城,凉国虽然眼下没有遭受战乱,但刘少卿先前好大喜功,率军东征,几年的耗战打的凉国国库空虚,加之又遭遇了今年的旱灾,城中的情况很是惨淡。 打听到了司徒府的所在,二人迈步前往,司徒府,司空府,太尉府是主管民生,礼教,军事的三大重要府衙,晋国和赵国的司徒府都很大,凉国穷,司徒府很小,不比晋国的县衙大。 莫问报上姓名,司徒府主事立刻将二人恭敬的迎了进去,“已然抓得可疑僧人三百余人,只等真人前来辨识。” 莫问一听这个抓字心中就凉了半截,皱眉跟随主事前去辨认……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天灾人祸 “那些僧人关在何处。”莫问冲前方带路的主事问道。 “回真人问,全关在城南牢狱里。”主事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矮小男子,主事为官名,为四品官阶,在司徒府里属于中等偏上的差官。 “刘雄沒跟你们说对寻到的僧人要待之以礼。”莫问皱眉问道。 “说了,但那些僧人若不关起來会跑掉的。”主事小心的回答。 “那三百多人都是外番模样。”莫问又问,在此之前他曾经跟刘雄说过要寻番僧。 “是是是,全都是。”主事连连点头,“真人吩咐下來的事情我们岂敢怠慢,休说我们,就是皇上都亲自过问了。” 临近午时,一行人來到了城南牢狱,这处牢狱分为南北两处,南面为地下的监牢,北面为地上的监狱,数百僧人就关在监狱里。 此时犯罪要么杀头流放,要么杖责受刑,收监的并不多,故此各地的牢狱都不大,三百僧人几乎将这处牢狱占满。 进了到监舍,莫问看到了那些僧人,这些人的确不是汉人,但他们也不是番僧,而是赵国亡国之后西逃的胡人僧侣,胡子长,鼻子大,肤色白,颧骨高。 “抓错啦,这些都是胡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老五自监中通道里挨个监舍查看。 “都不是。”主事紧张的问道,在此之前僧人都被刘少卿给杀光了,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从全国各地抓來了这些和尚。 老五查找的同时莫问也在找,二人仔细查看之后很是沮丧,这里面沒有孔雀王。 “当真沒有。”主事的沮丧较二人更甚。 “这些都不是。”老五答道。 “來呀,把他们拖出去砍了。”主事的沮丧转为愤怒。 被关起來的僧人一听要杀头,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反应,少数人不为所动,闭目念经,多数人抓着监舍木栏高喊求饶,这些人为了活命纷纷表示知道其他僧人的下落,可以带路寻找。 “莫要急切,等我询问一番。”莫问抬手示意冲进來的狱卒后退,转而与老五出了监舍,自狱卒休息的外间坐了下來。 狱卒自监舍里抓出一名僧人送到外屋供莫问盘问。 “你知道老年番僧的藏身之处。”莫问冲那面如死灰的僧人问道,其实这些人岁数大的很少,大部分都在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只因为他们都是大胡子,所以显老。 “知道,知道,我可以带您去找他。”后者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是何样貌。”莫问问道。 对方比划着形容,莫问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转而冲站立在旁的主事说道,“把他放了。” “老爷,他说的不对,简直是胡诌八扯。”老五插嘴说道。 莫问冲老五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随后换下一个,每一次莫问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題,那就是那老僧长什么样子,那些僧人回答的五花八门,却沒有一个是对的,莫问也不与他们计较,一律放走。 问了数十个,主事在旁插言,“真人,他们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沒有相符之人。” 莫问摇了摇头,孔雀王虽然样貌与胡人沒有很大差别,却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他的眼睛是紫色的,这些胡人僧侣其中有蓝眼睛的,却不是紫色。 再问,一直问完所有的和尚,说的沒一个是对的,很显然,他们为了活命在胡扯一通。 “真人,您要寻的那个老和尚到底长什么模样。”主事疑惑的问道。 “他的眼睛为紫色。”莫问说道。 “您怎么不早说啊。”主事见老五歪头皱眉,急忙补上了一句,“我们马上再去找” “有劳。”莫问直身站起向外走去。 “真人,剩下的僧人如何处置。”主事问道。 “放了吧。”莫问随口说道。 “不能放,不是不怕死吗,全砍了。”老五言罢见莫问皱眉,随后改口,“不杀也别放走,关着。” 说话之间几人出得牢狱,只见一年轻男子站在院内,身后站着十几位黑衣壮士。 “微臣叩见皇上。”主事认得來人,慌忙跪倒,院内看守也沒想到这位持了令牌的年轻人就是皇帝,听得主事一喊,亦随之跪倒。 那年轻男子并未搭理跪倒的众人,而是快步上前,行走之时冲莫问拱手,“久闻真人大名,今日方才得见,虽晚却幸。”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稽回礼,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头却白了很多,一看就是忧心劳神所致。 “真人莫要着急,容我们再做寻找,今日得见真人乃三生之幸,敢请真人鹤驾前往住所,容我等略尽地主之谊。”年轻男子的言语之中不带丝毫的帝王意味。 “盛情心领,我们二人急于回返道观,就不前往打扰了。”莫问摆手说道,凉国原本属于晋国,后來胡人南下之后方才立国称王,故此虽是汉人,却不是皇家正统。 “万请真人略作盘桓,哪怕饮盏茶也好。”凉皇真切再请。 莫问闻言沒有立刻答话,这个年轻的皇帝也够可怜的,让刘少卿劳民伤财的折腾了个够呛,此事抛开不论,单说他帮忙寻找孔雀王一事就欠了他个人情,此番再受礼遇,确实不便冷颜相对。 莫问沉吟过后出言说道,“我们确实有事在身,即刻就要回返,这盏茶先记在这里,可否。” “凉国永远欢迎真人。”凉皇闻言大喜,蒲坚之事他早已知晓,他最担心的就是蒲坚登基之后会灭凉,莫问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说明此事还有回环余地。 莫问微笑点头,转而看向老五,老五会意,自院内变身巨蝠,载莫问南下。 “老爷,咱还沒吃午饭呢,吃顿饭再走多好,走这么急干啥。”老五问道。 “有些饭是不能乱吃的。”莫问摇头说道,他与凉国保持距离是有原因的,蒲坚日后会做什么他不想耳提面命,也不想过多的干预,倘若欠下太多人情,日后他人有事來求,碍于颜面就无法拒绝。 到得傍晚,二人回返上清观,歇了一夜,次日清晨,莫问喊了老五,二人起身南下前往碧水潭。 严重的干旱令得黄河水量大减,虽然沒有断流,却将碧水潭与主河道分割开來,二人來到之时千岁正在挖掘沙土,试图将河水引入碧水潭。 见到二人到來,千岁陡身变为人身,欢喜的迎向二人,“你们怎么來了。” “大爷,这是我婆娘给你做的点心。”老五送上一包食物。 “好好好,多谢多谢。”千岁接过点心出言道谢。 “大哥修为越精深了。”莫问抬手说道。 “惭愧惭愧,快屋里坐。”千岁指着北面石屋。 “你想将河水引入碧水潭。”莫问指着挖掘了一半的坑道。 “是啊,今年的干旱百年不遇。”千岁点头说道。 “别挖了,黄河断流是迟早的事情,你若挖开了坑道,碧水潭的潭水也会流走。”莫问说道。 “何出此言。”千岁疑惑的问道,十多年了,众人的样貌都有了变化,唯独他沒有任何变化。 “我此次前來就是为了此事。”莫问行走之时向千岁说明了干旱的原因以及敖烵的邀请。 “若不寻回汲水神鼎,就一直不会降雨。”千岁并沒有急于表态。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出言说道,“你这河岸现在还好一些,其他地方旱灾更甚。” “黄河东流入海,我若与东海为敌,无异于百姓杀官,这可是造反哪,以后这碧水潭我怕是待不得了。”千岁满面愁容。 “我來寻你并非请你帮手,而是想让你召集刘少卿和夜逍遥來见,我沒有他们的定位符咒。”莫问放弃了请千岁同行的打算,千岁是水族,确实有后顾之忧。 “这不难。”千岁自放在床头的道袍内衬里拿出一张符咒甩手焚化。 符咒焚化,莫问心中立刻有感,这张符咒乃当年下山之时众人为了互相联络而留下的,但此时符咒焚化,却再也召不齐七人了。 符咒焚化之后就是等待,莫问与千岁一直交好,便将这些时日做的事情和所见所闻如实告知,得知莫问娶亲,千岁很是高兴,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对沉香木枕当做贺礼。 “南海确有二昧真火,但那是它们血脉里天生的,人类岂能借鉴。”千岁问道。 “我只要他们的行气法门。”莫问说道,南海龙族能够喷火,他需要的就是压制心火的方法。 “还有一事你可能忽略了。”千岁话到此处直身站起,冲门外高喊,“哎哎哎,你抓鱼就好,别撵它们。” “何事。”莫问问道。 千岁坐回座位出言说道,“异类体内有内丹凝结,到了末世可以凭借内丹释放灵气,但替天行道的道人却不成,体内有内丹凝结的只有你一人,其他人体内皆无灵气积存,天长日久,此消彼长,异类早晚会强过人类,我担心它们可能反扑。”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我先前去了趟蛮荒,现那里有大量的道人在寻找炼丹之物,草药寻不到就开始捕杀异类获取内丹,这样下去会将异类反扑的时间提前。”莫问摇头说道,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百年不遇的大旱,兵荒马乱的战争,异类随后的反扑,遇其一已然水深火热,而今三者齐至,当真是名符其实的末世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道门败类 “只希望异类的反扑快一些,如若不然,待得能杀的异类杀光了,似我这样的上清宗异类弟子怕是也会成为他们的猎物。”千岁苦笑摇头。 “他们不敢。”莫问挑眉说道。 “明里不敢,暗地里做的事情谁知道凶手是谁。”千岁说道。 莫问默然无语,千岁所言不无道理,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教派道人对上清宗异类弟子的屠杀是他先前沒有想到的,彩衣道姑将清羽门保护起來很可能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你这把剑自何处得來的。”千岁岔开了话題。 “代国所赠,我娶亲之时魏,凉,晋,代都送了礼物。”莫问端起了茶杯,确切的说是水杯,因为千岁这里很少有人來,他也沒有备下茶叶。 千岁点头之后再度问道,“对于天下大势,你如何看待。” “南方相对安稳,北方较为动荡,胡人复国无望,冉魏也不得长久,不出五年天下必定易主,但要想北方安定,怕是还要等上三到四纪。”莫问说道,蒲坚日后是一定要当皇帝的,但他也坐不稳江山,北方最终还会落到代国手里,但代国也不长久,因为影响他们国运的五爪金龙有残缺。 千岁点了点头,沒有再问。 到得午后未时,莫问察觉到夜逍遥金雕的气息出现在了北方百里之外,不多时,金雕飞至,夜逍遥凌空落地。 “你们何时到的。”夜逍遥冲莫问和老五抬了抬手,转而看向千岁,千岁指了指莫问,示意是他在召集众人。 “三个时辰了,李真人呢。”莫问抬手回礼。 “在一安全之处待产,我已经找到了柳笙,正准备寻机杀他。”夜逍遥抓起水壶大口喝水。 三人闻言急忙道喜,夜逍遥正在喝水,单手示谢。 莫问待夜逍遥放下水壶,出言说道,“我原本等过段时日再去寻他,既然已经有了他的行踪此时动手亦无不可,何时动手,我与你同往。” “好,沒你帮忙我怕降他不住,对了,你急召我们过來所为何事。”夜逍遥问道。 莫问示意夜逍遥坐下,老五又搬了一个木墩给莫问,自己蹲到了门口听三人说话。 夜逍遥听完莫问的叙说眉头紧锁,沒有立刻表态,片刻过后方才出言问道,“在水下我们能够画符。” “怕是不能。”莫问摇头说道。 “此等棘手的难題,南海给出了怎样的谢礼。”夜逍遥问道。 “事成之后将二昧真火的行气法门传授于我,若是得到行气法门,不出百日我就能够推研完善内丹修行法门,届时道人就可直接自天地之间吸纳灵气,无需借助外丹。”莫问说道。 “此事可为。”夜逍遥重重点头,他虽然随性却知道轻重,若是莫问真能推研出内丹修行法门,全天下的道家弟子都会因此受益。 “好,百日之后我们动身,这段时日我自道观为你们炼制补气丹药。”莫问点头说道。 夜逍遥点头过后自怀里拿出画符木盒,画了两道定位符咒分赠千岁和莫问。 “我们不要等刘少卿了,先去冀郡杀了柳笙。”夜逍遥将符盒揣入怀中。 “不急于一时,等刘少卿到了我们一同前往,柳笙欺师灭祖,早该正法。”莫问摆手说道。 “你有所不知,刘少卿已然随军东征燕国了,此时怕是已经到了邕郡,要來此处非一日可为。”夜逍遥说道。 “明日吧,明日一早他若不來,我们再去冀郡。”莫问说道。 “眼下冀郡正兵西征高州,由前赵太子领兵,柳笙也在军中,今晚怕是就有一场战事,我们先行前往,自暗中埋伏,待得战事一起,趁乱靠近,暴起动手,绝不能让他变身遁逃。”夜逍遥说道。 “也好。”莫问点头同意,转而看向千岁,“我们即刻动身,明日午时之前就可回返,你留在此处等待刘少卿。” 千岁闻言连连摆手,“自房中留下书信,我随你们一起去。” 莫问和夜逍遥闻言沒有立刻表态,千岁见状急忙说道,“我已然褪去异类气息,不会暴露行踪。” 夜逍遥转头看向莫问征求他的意见,莫问点了点头,千岁翻出画符之物,却现笔毛已经被蛀虫给咬秃了,异类画符威力不大,千岁便沒有携带画符器物,留下书信提了一柄斩马刀随二人出门,出门之后又返回了石屋,将斩马刀换成了长矛。 千岁与夜逍遥同乘金雕,趁机与夜逍遥叙旧,老五负了莫问跟在金雕之后。 北岸是豫郡的地界,北飞数百里莫问现这里驻防的都是冉魏的军队。 “靠近金雕。”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言振翼靠近金雕,与金雕并肩齐飞。 “豫郡何时被冉魏攻占的。”莫问冲二人问道。 千岁极少出门,不知其详,夜逍遥接过话头,“年前晋军北上,与魏军南北合击大败十万胡军,胡军残部溃逃西北与冀郡合为一处。” 莫问闻言沒有再问,那件原本想送给林若尘保命的羽衣已经转赠给了石真,哪怕兵败,石真也不至于丧命乱军之中。 “我听说豫公主石真一直沒有婚嫁,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夜逍遥坏笑开口。 “不要胡说,她是胡人。”千岁插嘴说道。 “那怕什么,此女大有姿色,只要不怕乱了血脉,纳了她也无妨。”夜逍遥哈哈大笑。 临近冀郡,金雕改道西北,又行数百里到得冀郡与高州边境,众人落于地面,金雕隐于山中,四人继续北行,两百里后现了高州的兵马,兵强马壮,人数在两万左右。 “不知为何高州一直不缺钱粮,别处州城早已经断粮,他们军中吃的却还是干饭。”夜逍遥指着北侧的大队兵马。 莫问沒有接口,高州就是沈冠青所在的州城,他曾经为沈冠青寻得了一只阴间的鬼鼎,可自阴间借物,自然不会缺少银两和粮食。 千岁在旁说道,“兵马已经开始列队,这里应该就是战场,我们是在这里蹲守还是往东迎上一段儿,自路中途设伏。” 夜逍遥抬手东指,“冀郡兵马已经到得三十里外,來不及设伏了,这座山丘很是低矮,草木也不多,他们不会想到此处会有伏兵,我们还是自此处蹲守吧。” 莫问点头表示赞同,转而问道,“柳笙眼下是何模样。” “是一样貌无奇的偏将,若是混进人群很难辨认。”夜逍遥说道。 “当初你是如何确定他身份的。”莫问问道。 “这残杀同门的败类有个习惯一直沒改掉,他拿东西会翘兰花指。”夜逍遥折了一根枯草咬在嘴里。 莫问和千岁闻言转头对视了一眼,皆有愧色,夜逍遥凭借这一细节确定柳笙的身份势必要通过多日的观察,他不能隐藏身形也不能变换样貌,其难度可想而知。 “一旦动手不能有片刻犹豫,不但要灭杀魂魄,还要毁其七窍神府。”夜逍遥又道。 莫问再度点头,上一次已经将柳笙枭,柳笙仍然死而复生,且不管其中是何因由,只需将他的七窍神府破坏掉,他就无法再次复活。 高州军队自北方空旷地带停下,骑兵居前,步兵居中,弓兵居后,拉开了阵势,随后派出探马,前去打探敌军动向。 此番是沈冠青亲自统军,随行有数十位道人,沈冠青是汉人,冀郡是胡人,汉胡之战少不得道人助战。 半个时辰之后,冀郡兵马來到,先行的是百十辆战车,这些战车上都放有铁箱,铁箱的长度与棺木相仿,其后是步军,人数当有万人,弓兵和骑兵人数不多,不到两千。 “老爷,这些箱子里放的是不是僵尸。”老五在旁问道。 “很有可能。”莫问点了点头,与高州的布阵不同,胡人的统帅位于后方,各部将校连同传令兵,还有鼓手钲手和近卫,人数共有百十人,其中两匹大宛马上坐的是前赵太子和分别许久的乞翼阿古真,经历了九死一生和国破家亡的太子这些年苍老了许多,石真亦是如此,眼角已经出现了细微的皱纹,赵国眼下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胡人城池,需要分神抵御來自各处的频繁攻击。 在冀军后方还有一些汉人,人数在两百人左右,这些人都被关在囚车里,但他们并不是囚犯,而是士兵的口粮。 “夜逍遥,后方的将校共有十几个,柳笙是哪一个。”千岁问道。 “南数第三个,背负弓箭那一个。”夜逍遥努了努嘴。 得夜逍遥提醒,莫问的视线固定在了那个偏将的身上,双方此时相隔三里左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偏将的样子,但角度不对,看不到他的眼神,而此人骑在马上并无多余动作,故此无法确定此人是不是柳笙。 高州兵马和冀郡兵马彼此之间的距离是五里,高州并无强弓手,寻常弓兵射不了这么远的距离,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冀郡站稳脚跟之后立刻动了攻击,铁箱上盖弹开,百十具身穿甲胄的僵尸直挺起身,双臂前伸,向西蹦跳疾去。 高州见到敌军这群诡异的前锋,立刻派出一支千人骑兵队策马冲阵,策马之际战刀出鞘,到得近前挥刀就砍。 骑兵与步兵和弓兵相比威力最大,但此时他们却毫无威力可言,僵尸本身已经刀枪不入,再覆以铁甲,战刀更是难伤它们分毫,这种拼斗,胜负毫无悬念。 四人躲在暗处观战,除了老五,其他三人的眉头无不越皱越紧,那些僵尸在进攻之时很有章法,并非只靠本能行事,这说明它们都是受人操控的,操控它们的人无疑就是柳笙。 柳笙擅长控尸之术,分神操控这么多的僵尸也不稀奇,但要想操控这么多的僵尸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做到身临其境,可是夜逍遥所指的那个偏将不时挺身查看战况,偶尔还会与身旁其他将校交头接耳,这表明此人并不是控尸之人,换言之,他不是柳笙……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瓮中捉鳖 既然此人不是柳笙,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夜逍遥先前判断有误,还有一种可能是柳笙临时变化成了其他人的模样。====转视夜逍遥,发现他的神情很是疑惑,这表明他对那偏将的情况感到意外,也就是说他先前并没有看错。 莫问将视线转移到了后军,逐一打量太子身边的其他人,由于人数较多,逐一观察辨认很是麻烦,好在他们都在观战,并不胡乱移动。约莫半刻钟,莫问将那百十人逐一看罢,里面没有柳笙。 僵尸既然受控攻敌,表明柳笙就在周围,但他并不在后军,他藏身何处? 此时那群僵尸已经将冲阵的千余骑兵杀散,正冲着西面的高州主力冲去,位于后方的高州弓兵开弓放出一轮箭雨。这些僵尸连利刃快刀都不惧怕,弓箭自然难以奏效。箭雨落定之后随军道人已经准备妥当,离阵冲出迎向尸群。 在此之前他们可能已经得到了探马的战报,猜到铁箱里藏有僵尸,故此除了随身兵器还带有各种克制阴物的法器。其中领头的老道年逾七旬,身穿无绣常袍,不知是哪一派的道人,此人已然渡过天劫,修为精深,手里握有大量符咒,自尸群中闪转腾挪,先破僵尸铁盔,再将符咒贴其额头。 此人所用符咒当为镇尸符,符咒一到,尸体立刻站立不动,身后众人尾随而上,以墨线木剑等法器将僵尸斩杀。 “柳笙已经变成了其他人的样貌,寻他不到了。”夜逍遥既气愤又惋惜,好不容易确定了柳笙此时的样子,对方随意变化一次样貌就令得他半月的苦功付之东流。 千岁在旁问道,“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你的行踪,故意设伏诱你前来?” “我一直藏身暗处,他不应该发现我。”夜逍遥说的并不肯定。 “倘若他事先发现你在旁窥之,必然料到我们会藏身这处土丘……” 莫问抬手打断了千岁的话头,“就算他发现了夜逍遥的行踪,也想不到你我会一同前来,他修为低劣,困不住我们。” “老爷,那老道士被僵尸杀啦。”老五伏位靠前,转头冲站在树后的三人说道。 三人闻言将视线转回战场,只见那身穿无绣道袍的老道已经仰面跌倒,一具僵尸抬手摘掉头上影响视线的铁盔,闪身杀向其他高州道人。 此人虽然身穿铁甲却并非僵尸,摘掉头盔之后四人看到了一副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柳笙的真实面目。 “原来他混在了尸群里。”千岁恍然大悟,莫问缓缓点头,先前那老道修为不低,若是正面为敌柳笙要想胜他需要大费周章,他藏身尸群可以麻痹对手,趁对方大意之机轻松的将对方击杀。 “他不能变化铁器,真是天赐良机!”夜逍遥直身就要掠出。 莫问伸手将其拉回原位,“他震散铁甲不过顷刻之间,待你冲至他可以从容变化,再等上一等。” “好不容易找到他,今天绝不能再让他逃了。”夜逍遥后退几步转身欲行,“我去布阵将战场困住。” 千岁闻言急忙拉住了他,“布阵没用的,他混在人群,我们还是难以分辨。” “那就全杀了!”夜逍遥瞪眼说道,他与百里狂风的私交甚好,艺成下山之后二人一直同行,柳笙杀了百里狂风,其他人虽然也气愤,却属他为甚,这也是他卸任护国真人之后立刻四处寻找柳笙的原因。 “人数当有三万,其中还有百姓,从长计议,跑不了他的。”千岁劝道。 “夜逍遥所言甚是,你们留在此处,我去布阵。”莫问闪身而逝。 “哎,你们为何总是这样急切,来日方长,今日不成总有机会,何必连累万千无辜。”千岁无奈的放开了夜逍遥。 “我们又不是王八,我们寿命有限,报仇要趁早。”即将为同门报仇,夜逍遥既激动又欢喜。 “没大没小。”千岁无奈的横了夜逍遥一眼。 “我是天玑,你是摇光,你说谁大?”夜逍遥藏身树后远眺观战。 千岁生性平和,并不与夜逍遥计较口舌,转头将视线挪回战场,莫问判断的极为准确,柳笙此时已经将身上的铁甲震散,正在人群中击杀那些试图克制僵尸的道人,追风鬼步与擒风鬼手配合施为,旋身换位,出手制敌,一气呵成。所到之处高州一方的道人逐一倒伏,有些道人只是被其点中了穴道,并没有丧命,那些失去了操控的铁甲僵尸凭借嗜血本能快速扑上,将那些道人咬死撕裂。 柳笙的控尸之术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神识可以自本体和僵尸之间快速换移,由于其神识移动的速度很快,在外人看来毫无停顿,但千岁和夜逍遥还是能够看到柳笙在操控和指挥僵尸的同时本体处于短暂的静止状态。此外柳笙在旋转之时还能够频繁变换形体,如此一来更是令那些道人防不胜防。 莫问自土丘南侧留下两道定气符咒,随后绕行正东,自冀军身后再留两道,在其布置定气阵法之时最担心的就是沈冠青会下令全军前进,因为双方的兵马一旦混杂在一处,布置定气阵法就需将这些汉人也囊括其中。 心中担忧,行的就急,自冀军身后留下定气符咒之后急速向西北方向掠去,哪怕他急速前掠,到得北方之际高州兵马还是开始大举前冲。 场中的道人哪里是柳笙的对手,此时已经被杀的所剩无几,眼见实力相差悬殊,幸存的道人开始后退,柳笙操控剩余的几十具僵尸长驱直入,杀入高州兵阵。 见此情形,莫问顾不得多想,定气符咒快速贴至一处青石,青石五行为土,贴在青石上的定气符咒威力最大,远胜于以木起阵的定气阵法,符咒贴上的瞬间阵法起效,大量前冲的高州兵马被反震而回,后退和前冲的人群瞬时在战场上标示出了一条南北走向的无人直线。 由于震回了大量的兵马,符咒所在的岩石出现了裂纹,莫问见状再补一道,彻底完成了定气阵法。 阵法完成之后柳笙第一个有感,快速冲至阵法西侧边缘,画雷符两道纳于双掌,提气猛攻无形的定气阵法,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柳笙后飞而回,撞倒兵卒一片。 落地之后柳笙惊恐的环顾四周,他能察觉到困住自己的是上清宗的定气阵法,也能通过阵法的反震之力确定起阵者的灵气修为,剩下的几位上清准徒只有莫问达到了这种紫气的巅峰境界。 短暂的惊恐诧异之后,柳笙变化身形隐于人群之中,此时阵法内有高州步军数千人,这些人并不知道后路已经被阻断,正在奋力抵抗僵尸,没有了柳笙的暗中操控,这些僵尸的威力大大减弱,只凭借本能抓咬,由于高州兵马在人数上占了优势,多人对抗一具僵尸,众人合力将僵尸摁倒,卸了盔甲一通猛砍。眼见无法伤及僵尸,有人脱下裤子以阳溺淋洒,这一举动有用,僵尸被尿液淋到之后不再刀枪不入,士兵趁机戳眼削鼻,砍头剁手。 眼见此法可行,其他士兵纷纷效仿,围着僵尸的一圈人紧张之下只有一两个能够尿的出来,不过这也够了,只要能弱了僵尸的尸气,就能将它们彻底杀死。 定气阵法一成,莫问原路回返先前藏身之处,夜逍遥等人已经离开藏身之处站到了土丘高处。 “柳笙就在阵中,此番当真成了瓮中捉鳖。”夜逍遥抬手北指。 千岁皱眉看了夜逍遥一眼。 “老爷,接下来咋办?”老五问道。 “等等再看。”莫问俯视北方战场,此时僵尸已经被高州的兵卒砍杀殆尽,冀郡一方一直按兵未动。被困阵中的高州兵卒杀光僵尸之后没有听到令鼓声响,纷纷转头回望,却发现自己的战友正在西面不远处张嘴大喊,喊的什么却完全听不到。 太子等人也发现了战场上出现的诡异情景,急切的等待柳笙回返商议对策,结果柳笙潜在数千汉军没了动静。柳笙不回,冀军不敢妄动、冲出的那部分兵马发现情况异常,急切的想要拨马回撤,结果每次冲撞都被无形的阻碍挡回,几番尝试无果,只能就地暂歇。 高州主力位于西方,部分高州兵马位于战场中间,冀郡兵马位于战场东方,战事陷入停滞。 月亮升起之后,双方兵马都发现了站在土丘高处的四人,沈冠青一方派出兵将前来查看,发现莫问在此,匆忙回去禀报沈冠青,沈冠青带了亲信策马来见。 “沈某见过莫真人,当日真人不辞而别,令沈某好生苦寻哪。”沈冠青爬到山顶,冲莫问拱手见礼。 “你真的寻了吗?”莫问笑问,当时带了无名离开之后二人自路上以火符烧了一棵大树,夜间火光冲天,沈冠青真要寻找不可能看不到。 沈冠青闻言既尴尬又恐惧,想要屈膝道歉却顾及颜面,想要出言曲解又怕激怒莫问。 “有没有封顶?”夜逍遥在旁问道。 “没有。”莫问转头看了夜逍遥一眼,定气阵法有很多种,符咒撇捺点横的不同就能决定定气阵法能不能传入声音,高空有没有留下生门,阵内有没有幻像。 “多高?”夜逍遥又问。 “百丈。”莫问答道。 “留那么高干什么?太高了箭射不进去,你下去改动一下,将阵法缩小,再设成可进不可出。”夜逍遥原本想让沈冠青率军激射,未曾想莫问虽然留下出入生门却留在了百丈高空。 “容我想想。”莫问摇头说道。 夜逍遥见状恍然大悟,撇嘴坏笑,“算了,别想了,我知道你在顾及什么,走吧,咱们三人一同进阵,亲自动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念旧 “此时他藏身于高州军中,进阵之后如何行事?”莫问问道。 夜逍遥看向被晾在一旁的沈冠青,“这里面有你们多少人马?” “当有三到四千。”沈冠青拱手答道。 “眼下冀郡的胡军已经被我们困住,不巧的是你们的这几千人也在阵中,你有何话说?”夜逍遥俯视沈冠青,他虽然修为不如莫问却同样是上清准徒,又曾任晋国国师,持节都督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若是能保全他们的性命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只能壮士断腕了。”沈冠青答道。 “那就成了,走吧。”夜逍遥冲莫问和千岁招了招手。 千岁闻言摆手说道,“依我看还是再等等吧,他已然被困住了,跑不掉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沒用的,柳笙混在高州兵卒之中为的就是令我们投鼠忌器,他不会回到胡人阵营的,这几千兵卒肯定保不住。”夜逍遥摇头说道。 “我们在阵外有食水可吃,他们在阵内却无果腹解渴之物,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莫问说道。 “对呀,对呀,三爷,你别忘了他们还有弓兵呢。”老五在旁帮腔。 “好好好,听你们的,拖上几天再说。”夜逍遥不再坚持己见。 “我即刻调火头前來,为几位真人整治饭食。”沈冠青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言罢不待众人说话,带了随从转身下山。 沈冠青下山之后立刻下令军队回撤,大军后军变前军,借着月光连夜回返。 被困阵中的那群人见状大为惶恐,自阵内高声呼喊,但他们喊的什么外面同样听不到。 三更时分,沈冠青带了火头军回返,为四人安营扎寨提供酒水饭食。 “请问真人,这个阵法能否传进消息?”沈冠青冲莫问问道。 莫问此时正在手捧茶杯出神发愣,旁边的夜逍遥接口说道,“你的部下难道一个认字的都沒有?” 沈冠青闻言抬手拍额,“对对对,我有一想法,还请几位真人决断。” “说來听听。”夜逍遥慵懒的翘起了右腿。 “沈某手下沒有怕死的兵士,既然不得活命,不如给他们一个忠烈。”沈冠青冲夜逍遥说道。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千岁插嘴说道,沈冠青的言下之意是让自己的数千士兵自尽,一两个也就罢了,数千人都为柳笙陪葬,他感觉此事欠妥。 “莫问,你怎么看?”夜逍遥看向莫问。 莫问闻声仍未答话,他此时想的是如何安置石真,他虽然在高空留下了生门,却不知道石真有沒有带了羽衣在身上。 夜逍遥隔空移起一个果子扔向莫问,莫问下意识的抬手接住。 “命他们杀向胡人,舍生取义之人由州府赡养其双亲,重金抚恤其家人,遗孀不得改嫁,确保其子女不改姓氏。”莫问出言说道,虽然他在想其他事情,但他元神稳固,耳目清明,回过神來可以自脑海中倒溯众人先前的谈话。 “是,沈某即刻去办。”沈冠青为表尊敬,言罢立刻直身站起。 “黑咕隆咚的,咋写字儿?等天亮吧。”坐在沈冠青上首的老五出言说道。 “你们在这里守着,万不要放跑了柳笙,我回去看看玉玲珑,也就这几日了。”夜逍遥说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夜逍遥曾经说过玉玲珑正在某处待产,他回去看看也好。 夜逍遥言罢闭上了眼睛,片刻过后上空传來了金雕的鸣叫,夜逍遥起身出帐,乘了金雕向北去了。 “三爷怎么把这扁毛畜生叫來的?”老五疑惑的问道。 莫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示意夜逍遥召唤金雕用的是元神通灵。其实其他几位上清准徒的修为提升的也很快,只是与他相比显得慢了些。 “沈将军,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莫问冲沈冠青说道。 “是是是,我就住在偏帐,真人有事可随时唤我。”沒有手下在旁,沈冠青的言语谦卑了许多。 三人所住的是大帐是沈冠青的帅帐,比寻常的三间房屋还大,躺下之后老五絮絮叨叨的拉着千岁说话,千岁虽然也不健谈,但他不恼,也不会有问无答。 莫问躺在床上闭目虑事,此番柳笙是绝对逃不掉的,他想的也不是如何对付柳笙,而是如何保全石真的性命,除去老五,石真是他认识时间最长的人了,石真刁蛮任性,东北最后一战之时几乎害他送了性命,但石真对他的情义是真的,石真一直不曾婚嫁也是真的,他不会对一个想害死自己的女人生出感情,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动机,想害死他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但对于这样一个专情的女人,一个可怜的亡国公主,总是应该为其留条生路的。 要想保住石真的性命很简单,进阵之后不杀她就是了,但是石真的脾气很倔强,在屈辱之下很容易走极端,有了林若尘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使用何种方法保全石真,林若尘的死令他一直耿耿于怀,有时候对对方太好有可能导致对方羞愧自尽。 几番辗转之后,莫问起身出了营帐,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月亮隐去,光线暗淡。 莫问步行到了冀郡兵马安营之处,自一隐蔽处坐了下來,冀郡所带的帐篷并不多,只有一主两副三处营帐,大帐里有灯烛的光亮,由于大帐所用篷布很是厚实,自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响。 一直等到四更将过,大帐的帐帘被撩开,自里面走出了几个将校,石真是最后一个出來的,出得大帐向旁边的副帐走去。 莫问趁着夜色急闪而入,进得阵内抓住石真,在其发声之前封住了她的穴道,带其脱困而出。 携石真东行十余里,到得山脚下莫问延出灵气试其经络,确定她是本人之后解开了她的穴道。 石真穴道被解,已经可以开口,但她并沒有说话,只是低头站立原地,她虽然看不到莫问的样子却熟悉莫问的气息,况且在这种情况下能带她脱困的也只有莫问。 莫问也沒有说话,他所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石真在他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谢谢。”沉默过后石真率先开口,声音很小,悲意甚浓。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十几年前他遇到石真的时候石真还是个身穿黑裘的小公主,骑在马上俯视两个落难的少年。十几年后的今天她成了国破家亡的可怜人,所有汉人都视她为敌。 叹气过后莫问出言说道,“柳笙欺师灭祖,残杀师长同门,我们此番必须将其正法,他能够随意变化形体和样貌,为了确保将他杀掉,阵中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石真缓缓点头,沒有接话。 “石清也是被柳笙所杀。”莫问再道。 “我猜到了。”石真再度点头。 “我送你的羽衣你带在身边不曾?”莫问问道。 石真抬手入怀取了一个小包出來,这件羽衣很轻柔,体积也小,揉捏起來可以贴身存放。 “好生保管,眼下战乱四起,赵国已经无力回天,中土沒有胡人安身之所,出关谋条生路吧。”莫问说到此处自怀中取了符盒出來,画写定位符咒一道折成三角,抓过石真的左手将符咒放到了她的手里,再将其五指握拢,“当年我也曾家破人亡,悲苦总是难免,但人总要活着,这是一道定位符咒,我送于你,他日遇到危难可将符咒焚化,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前去见你。”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了,若不碰触石真的手指,石真就会感觉今日他出手相救只是出于怜悯,他的好言相劝和赠以符咒为的是令石真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对她还有情义,只有让石真产生这种错觉,她才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如若不然,她会与林若尘一样万念俱灰。 石真沒想到莫问会有此一举,耳畔是莫问关切的言语,手上是莫问温热的体温,这一刻她心中五味陈杂,悔恨又感动,温暖却绝望。 莫问握着石真的手一直沒有松开,倘若松的太早,石真会承受不住,必须握着她的手,帮助她做出决定。 虽然是有意为之,莫问心中也不平静,肌肤的接触令他感觉到石真的真实,人在年轻的时候难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随着年纪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倘若现在给石真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干那些半夜敲鼓,印泥添茶的事情。但原谅归原谅,他却不再有收纳石真之心,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有了永久的伴侣阿九,也有了人间的妻子秦云,他心里再也沒有多余的位置了。 “我们能做朋友吗?”石真语带颤音。 “我们一直是朋友。”莫问微笑点头,石真的这句话令他心中的一块巨石彻底落地。 “若是我烧掉符咒,你真的会去?”石真哽咽追问。 “我一定会去,”莫问正色点头。 石真个子很高,与莫问站立一处是平视莫问的,凝视良久,石真抽回了手,解开布包披上羽衣,变为黑色夜行女振翅西去。 目送夜行女消失在西北天际,莫问收回视线转身向回走去。 “你先前在高空留下生门是为了她?”千岁站在阵法的南侧。 莫问点了点头,人生最大的悲苦莫过于看着自己的亲人和自己认识的人一个个死去,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寒冷。 “藕断丝连不太好。”千岁说的很是委婉,他站位较远,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到莫问给了石清一道符咒。 莫问缓缓摇头,“那道符咒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永远都不会将其烧掉……”r405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入阵击杀 “假如有朝一日她真的烧掉符咒,你会不会前去相见?”千岁问道。 莫问转身西行,“她不会烧的。” 千岁背手跟上,与莫问缓步同行“倘若烧了,你会不会去?” “会。”莫问点了点头。 “唉,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在这些事情上分神。”千岁摇头说道。 “倘若沒有了亲人和朋友,哪怕得到长生也毫无意义。”莫问答道。 千岁沒有再接话,一來莫问的这句话沒有准备他接话,二來他对莫问的这句话也沒有切身体会,他虽然能够变化成人却终究不是人类,他是冷血水族,骨子里沒有人类那种强烈而不理智的血性。 次日清晨,夜逍遥回返,沈冠青带了随从前往阵外,四人出帐旁观,那些被困阵内的士兵逐一上前,向认字的将校说出自己的姓名和籍贯,由将校写于地面,沈冠青等人记录。 莫问,老五,夜逍遥面色如常,只有千岁很是疑惑,“他们明知要死,竟然还能如此平静?”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夜逍遥打着哈欠引经据典。 千岁闻言点了点头,沒有再问。 “老爷,啥意思?”老五沒懂。 “男人辛苦打拼为的就是让父母妻儿安居乐业不缺衣食,而今他们的心愿已经达到了,他们沒有遗憾。”莫问出言解释。 记下了所有士兵的姓名籍贯,阵内的高州士兵在将校的带领下开始冲锋,这是一场沒有悬念的战斗,冀郡一方带有弓兵,那些士兵尚未冲到近前便被箭雨射杀了大半,冲到敌阵的士兵不过千余人,而冀郡有一万多人,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 千岁不忍观战,转身回帐,老五也感觉战事太过悲壮,快走几步跟上千岁,与他一同回去。 莫问和夜逍遥站在阵外观战,直至高州士兵尽数阵亡,常言道哀兵必胜,这千余人虽然沒胜,却击杀了两千多名高大强壮的胡人。 “我得睡会儿去。”夜逍遥打着哈欠转身迈步。 “李真人怎么样了?”莫问随之回返。 “可能还得几天。”夜逍遥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在此之前他是想请千岁和玉玲珑同往东海的,千岁不愿多生是非,玉玲珑要生产也不能去,而今只能寄希望于刘少卿,刘少卿若是再不去,那就只能让敖烵帮忙寻找另外两个帮手了。 刚想到刘少卿,刘少卿就出现在了南面山顶,但他并非一人独行,而是带了琼瑶同行。 “在此。”莫问向南挥手。 “早就听说刘少卿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娇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夜逍遥忍俊不止。 “不要当面笑他。”莫问正色叮嘱。 “真够胖的,看那一脸褶子得有五十多了吧?”夜逍遥又笑。 “你又不是不知他脾性,他若见你笑他真会翻脸。”莫问焦急的告诫。 夜逍遥闻言止住笑声,回归平常神情,等待刘少卿和他的如花娇妻轻身前來。 刘少卿到得近前冲二人抬了抬手,“你们何时到的?” 夜逍遥咬牙强忍,莫问恐他笑出声來急忙出言回答“昨日傍晚,柳笙已然被我们困在阵中,入夜之后我们就要动手。” 刘少卿闻言转头冲羞涩的跟在身后的琼瑶吼道,“看到了吗?我出來是做正事的…” “我又沒说旁的,我只是不放心你孤身涉险。”琼瑶道姑怯怯的看了刘少卿一眼,此人眼下穿的还比较规矩,是一身蓝色的玉清道袍,可能是因为炼丹之故,脸上已经不再抹粉。 “这位是?”夜逍遥明知故问。 “友人。”刘少卿沮丧的回答。 琼瑶道姑本來扭捏的等着刘少卿向同门介绍自己,听得刘少卿一笔带过,面上瞬时出现了失望神情。 千岁听得声音自帐内出來,刘少卿转身向大帐走去。 “千万别告诉他咱俩的事情。”琼瑶移形换位,冲莫问耳语一句闪身跟上了刘少卿。 琼瑶声音虽小,却仍然被夜逍遥听了去,瞠目扭头看向莫问,“你跟这个谷仓还有旧情?” 莫问无奈的看了夜逍遥一眼,快走几步甩开了他。 “阿九若是知道,怕是不会轻饶了你。”夜逍遥又跟了上來。 “能否正经些?”莫问皱眉咋舌。 二人到得帐前,千岁已经将琼瑶和刘少卿迎入大帐,老五冲莫问迎了过來瞪眼问道,“老爷,四爷怎么讨了这么个老婆?” “哈哈哈哈。”夜逍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刘少卿闻声撩帘而出,怒目看向夜逍遥。 夜逍遥见机得快,转头看向莫问,“哈哈哈哈,得此强援,不怕大事不成。” 刘少卿闻言怒意变为了疑惑,转视莫问。 “此番并非千岁召你,而是我有要事寻你相商。”莫问接过话头。 “何事?”刘少卿问道。 “进帐说话。”莫问说道。 老五快走几步到得帐外,撩开帐帘请莫问等人进入,随后放下帘子自下首坐下。 落座之后莫问冲刘少卿说道,“柳笙之事并非此次寻你的主因,在此之前南海龙族寻我议事,他们的降雨法器被东海偷了去,想请我们帮忙攻入东海夺回法器,南海和东海掌南北气数,法器若不寻回,中土将会一直无雨。” “燕国和凉国为何也不降雨?”刘少卿问道。 “四海之中以东南为大,西北两海较弱,他们只求自保,不敢妄动。”莫问说道。 刘少卿闻言眉头微皱,“我们下不得海如何能够帮助他们?况且此等棘手的事情,他派道人为何不管,偏偏让我等以身涉险。” “我虽然习得内丹修行法门,却得益于天庭赏赐元神不伤,此法无法传之他人,先前我向南海龙族提出了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他们将二昧真火的行气法门传授于我,只要得此心法,我就可推研出适合你们修炼的内丹修行法门,届时就可自天地之间直接吸纳所有灵气,无需依赖吞服外丹补添。二昧真火乃南海龙族独有,人类不可照搬练习,我先行以身试法,若能创出三昧真火,你等最先受益。”莫问耐心解释,刘少卿不比夜逍遥,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若沒有足够的好处,他不会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我们只负责水面以上?”刘少卿问道。 莫问见刘少卿开始追问细节,知道他已经动了心,“他们有四枚鲲蛟内丹,服之,短时间内可自水下换气。只是我们自水下画不得符咒,颇为不便。” “我们好说,不能画符对你影响最大。”刘少卿说道。 “可自水上画符。”莫问接口。 “何时动身?”刘少卿问道。 “百日之后,在此期间南海会送來大量灵物,供我们炼制补气丹药,我沒有寻到合适的炼丹器皿,炼丹之事还需仰仗琼瑶真人。”莫问看向琼瑶道姑。 琼瑶闻言沒有答话,而是转头看向刘少卿,待刘少卿点头方才说道,“行,我來。” “刘少卿,最近战况如何?”夜逍遥睡眼朦胧。 “胡人所剩无几,已经不足畏惧,但那慕容燕国却是心头大患,再度趁虚南侵,眼下我正在东北助魏王拒敌。”刘少卿说道。 众人说话之间,帐外有兵卒前來递送茶水,老五接过,逐一递送众人。 “三月之后你能抽的开身?”夜逍遥又问。 “他身边有大量道人相助,不差我一个。”刘少卿摆手说道。 众人阔别已久,中午聚在一起喝酒叙旧,众人原本打算在晚间动手,但是在酒水的催动下决定提前。自阵外洒酒祭奠了无量山三老和百里狂风之后,五人自不同方位同时进阵。 “且慢,我与你们做桩交易…”冀郡人群中传來了一声高喊,发声者正是柳笙。 “你沒资格与我们交易…”夜逍遥高喊着自北方冲向人群。 五人都是紫气高手,两番起落便冲到了敌军阵营,夜逍遥居北,莫问在西,千岁在东,琼瑶攻南,刘少卿隐去身形,不知去了何处。 受困的冀郡胡兵都知道五人不会留下活口,故此争斗之时都抱了亡命之心,高声喊叫,竭力拼杀,可惜的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五人自人群中犹如虎入羊群,胡兵的进攻对他们构不成丝毫威胁 战事开始不久,中军出现了騒动,众人惊呼“太子遇刺。” 莫问循声望去,只见刘少卿自人群中冲出,手中提着太子的首级。 莫问位于西侧,可以看到南侧的战况,那里也有一个刘少卿,正自人群中挥舞匕首斩杀胡兵,与此同时快速向琼瑶道姑靠近。 “琼瑶小心,靠近你的那个刘少卿是假的。”莫问提气冲琼瑶示警。 琼瑶道姑闻言愣了一愣,疑惑的看向莫问。 就在此时,南面的刘少卿冲莫问高喊,“莫问,小心,他要杀你。” 莫问闻声转头看向距离自己较近的刘少卿,只见那刘少卿陡然隐去了身形,“是我…” 如此一來,别说琼瑶,就是莫问也愣了片刻方才确定真假,而那柳笙变化的刘少卿已然趁机靠近了琼瑶,匕首反撩而出,急削琼瑶脖颈。 琼瑶虽然相貌丑陋,反应却极为迅速,生死关头施出了铁板桥的招式,硕大的身躯陡然后躺。 琼瑶的反应很快,应对也正确,但是她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腰身有一抱粗细,柳笙见她躺倒,手中匕首改反撩为竖剖,直接剖开了她的肚腩。 “我非活剐了你。”刘少卿的怒吼自人群中传來。 琼瑶受伤吃痛,起脚踢向柳笙手肘,柳笙侧身躲过,身形一转,变化身形混入人群。胡军眼见琼瑶受伤,纷纷冲上前來试图趁机杀她,所幸刘少卿及时赶到,杀退众人抱了琼瑶撤出阵去。 其他三人见到己方有人受伤,纷纷自阵内撤出,围拢过來查看琼瑶伤势,刘少卿急切的扯碎道袍裹住琼瑶的腹部,转而看向夜逍遥,“已然伤及脏器,必须尽快医治。” “玉玲珑即将生产,我來吧,快把她送入大帐。”莫问接口说道。 刘少卿闻言急忙抱起琼瑶,向西急掠。 “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琼瑶抱着刘少卿的脖颈含情脉脉。 “都快死了还腻歪,闭嘴…”r405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开阳陨落 刘少卿将琼瑶抱进大帐,塞了一枚丹药到她嘴里,众人简单商议之后留下莫问留下看守,其他众人立刻分头准备疗伤之物。 琼瑶虽然被人划开了肚子流血却不多,她很是肥胖,肚腹部位多有油脂,这层厚厚的油脂减轻了她的伤势,较为棘手的是她的肠道被柳笙的匕首割断了多处,其中有两处彻底断裂,还有两处被割出了口子。 琼瑶道姑受伤之后精神并未萎靡,反而面露欢喜吃吃发笑,很显然,在此之前刘少卿对她一直是冷言厉色,极少表示出关心。 莫问虽然医术比夜逍遥等人高明,却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琼瑶道姑一直在笑,每笑一次腹部肠肚就会随之颤动一次,莫问无奈只能抬手震晕了她,低头专心处置其腹部的伤口。 众人都学过歧黄之术,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加上有老五充当脚力,不消片刻就逐一回返,千岁和老五自外面村镇带回了一包银针,夜逍遥自厨下准备了热水和白酒,刘少卿干的是血腥之事,抓回了一挂带血的羊肠。 莫问为琼瑶清理了腹腔异物,寻了一根细小银针,以洗净拉长的羊肠为琼瑶缝合了伤口,最后以酒水擦拭伤口。 “无碍了。”莫问以热水净手。 “唉。”刘少卿看了一眼昏睡中的琼瑶道姑,摇头长叹。 “安心就好,七日之后就可进食。”莫问出言安慰。 “莫问,我真让你给害苦了。”刘少卿坐上座位抬手拍额。 莫问知道刘少卿此言所指,便出言说道,“此事怪不得我,是你自己要去寻找阿九那只丹鼎的。” “你分明知道她的脾性却不曾阻止我,你用心险恶呀你。”刘少卿沮丧的说道。 “咳咳咳,我说句公道话吧,她是个妇人,你若……”夜逍遥在旁插嘴。 “你给我住口,你能说出什么公道话,先前你在帐外发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所笑为何。”刘少卿冲着夜逍遥去了。 “想那诸葛孔明……”千岁试图缓和安抚。 “黄月英也沒她难看。”刘少卿打断了千岁的话头,转而站立起身向外急走。 莫问知道他要进阵,急忙起身阻止,“你杀了太子,断了他的一念生机,小心他散功自爆。” “他沒多少灵气了。”刘少卿撩帘而出。 众人不放心他独自进阵,留下老五看护琼瑶,三人出了大帐与刘少卿一同走向阵法。 “我们彼此不要靠近对方,但凡靠近我们的人一律击杀。”莫问抬手向三人逐一传入自身些许灵气,带有他气息的灵气就是出入阵法的阵符。 三人点头答应,分散开來各自进阵。 此时阵内还有八千多胡人士兵,太子被杀令他们军心涣散,眼见刘少卿行走之时隐去了身形,心中恐惧更盛,死不可怕,等死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明明敌人就在身边,自己却看不到对方。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之下,三人进阵之后胡兵立刻向三人冲來,连弓兵也舍了弓箭捡起兵戈大叫前冲,只求死个痛快,死个明白。 在阵内是无法召唤神兽的,四人只能依靠自身灵气制敌,他是阵法的布置者,他若是被杀,阵法就会消散,因此柳笙冲他下手的可能性最大,为了确保安全,此番他沒有再与对方近战,而是逼出剑气成片砍杀,此举虽然大耗灵气,却能保证所有人都无法近身。 千岁体内有异类内丹,灵气较为充盈,一杆长枪旋飞狂舞,发出圆形灵气护住周身,胡兵亦不得近身。 夜逍遥很清楚自己的灵气修为欠缺,扬长避短,以快打快,并不在一处冲杀,时刻都在变换方位,如此行事虽然杀敌较少,却可以确保自身安全,柳笙很难跟踪下手。 哪怕三人谨小慎微,一炷香之后还是出现了变故,柳笙伪装而成的尸体自下方冲千岁发动了偷袭,将千岁右腿豁出了一道长五寸深三指的偌大血口。 眼见千岁受伤,莫问和夜逍遥急忙闪身前往增援,待得二人赶至,刘少卿亦现身旁侧,三人将周围胡兵斩杀,搀起千岁向阵外掠去。 就在此时,莫问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祥,这种不祥的感觉是人类趋吉避凶本能的一种下意识反应,也是修行中人强大的元神事先察觉到潜在的巨大危险所发出的无声告警。 心念至此,莫问來不及多想,将灵气急速散出护住了众人,与此同时出言喊道,“延出灵气护住自身。” 护住众人之后莫问心中稍安,随即将灵气继续狂泄,加强灵气屏障的厚度。 就在莫问心中的稍安逐渐变成安定的过程中,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凛冽的气浪夹带着土石碎尸向四人迎面扑來。 柳笙散功自爆的时机选择的非常恰当,在四人聚在一处之时,而且散功自爆的地点距离四人很近,好在莫问事先有所察觉以自身灵气护住了众人,因此柳笙的散功自爆并沒能重创四人,四人被气浪撞出之后,巨大的气浪被定气阵法挡了回去,与向其他三面冲去的气浪汇集一处,摧枯拉朽的将阵内的胡人和地上的尸体撕卷扯碎。 由于高空留有生门,夹带着黄土血肉的气浪冲向高空,自上空喷泄而出。 四人站在阵外看着气浪由强变弱,直至消失。 “伤势如何。”莫问收回视线看向千岁,柳笙与太子的关系无疑是龙阳断袖,此举有违天道,他不愿去细想也不愿去深究。 “沒什么大碍。”千岁的情绪很是低落,曾经一起学艺的同门向自己下狠手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罪有应得。”刘少卿冷哼过后自怀中摸出一枚疗伤丹药递给千岁。 “我伤的不重,你留以备用吧。”千岁摆手推辞。 “服了吧,那丑妇炼的丹药很有效力。”刘少卿将丹药塞进千岁手里,转身向大帐走去。 莫问和夜逍遥搀了千岁随同回返。 “四爷,她已经醒了。”老五冲刘少卿打过招呼,快步跑來接下了莫问,“大爷这是咋的了。” 三人皆未答话,老五见众人脸上并无复仇之后的快意,疑惑的摇了摇头,扶了千岁进帐救治。 琼瑶道姑此时正在帐内之强忍伤痛,见到刘少卿到來,瞬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关切的问道,“那恶人已经丧命,你可曾受伤。” “老实躺着吧。”刘少卿厌恶的看了琼瑶一眼,转而叹了口气,叹气过后走上前去擦去了琼瑶额头冷汗。 “我得回去了。”夜逍遥的心情也很低落。 “将李真人接到我的道观去吧,那里清净,还有不少女眷可以照顾她。”莫问出言相邀。 “不用,我们已经有了安排,何时出发焚符告知于我,千岁和琼瑶真人烦劳老五驮送吧,我急着回去。”夜逍遥冲莫问拱了拱手,又冲其他人逐一道别,道别过后出门乘了金雕去了。 “我那道观房舍足够……” 刘少卿抬手打断了莫问的话头,“我们回凉国去,我在那里还有一处府邸,她可以自那里养伤。” “南海龙族不日就会來到,其中兴许有生肌灵物,还是去我的道观吧。”莫问再邀。 “不用,凉国那边我总要去交代一番。”刘少卿说完看向琼瑶,琼瑶急忙说道,“我可以走。” “明天再走吧,说了不让你跟來,丢人现眼。”刘少卿毫不掩饰对琼瑶的厌恶。 琼瑶虽然生气却并未反驳,只是低头不语,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刘少卿,只要能跟着刘少卿,挨几句数落也认了。 “大爷,你跟我们去住几天吧,认认门儿。”老五冲千岁发出邀请。 “我不喜欢人多,你先将我送回去吧。”千岁说道。 “你有伤在身,吹不得风。”莫问皱眉摆手。 “天权子的丹药大有起效。”千岁指着已经止血的右腿,“你看,这片刻工夫已经好了大半,送我回去吧。” 莫问冲老五点了点头,千岁急于离开是因为它不能去东海,感觉愧对众人。 老五见莫问同意,便驮了千岁先行离开。 莫问等人的出现令沈冠青得了莫大的渔翁之利,遣丫鬟唤仆役,伺候的很是殷勤。 报仇只是对亡者的一种告慰,报仇过后众人心中都感觉空荡,并沒有快意恩仇的畅快,不管怎么说柳笙都是上清准徒之一,这是一场手足相残的争斗。 到了晚间,沈冠青在偏帐设宴,沈冠青的本意是为众人庆功,但他很快就发现气氛的异样,莫问和刘少卿只是闷头喝酒,只有老五对他还算友好,偶尔腾嘴与他说话。 莫问中途离场,自营帐外仰望北斗,七人皆应星辰,开阳的暗淡表明柳笙已经死去。 “祖师怎会选他为准徒。”刘少卿提了半壶酒走出帐篷。 莫问闻声回头看了刘少卿一眼,沒有答话。 “我有时会想,我们是不是都是你飞升路上的踏脚石。”刘少卿仰头喝酒。 莫问眉头微皱,还是沒有开口。 “如果沒有柳笙陷害你,你可能到现在还跟我们一样在吞服外丹。”刘少卿又道。 莫问仍然沒有开口。 “有你这明珠在,我们永远都是木椟,你让我去辅佐蒲坚,其实是施舍我了一个天仙位次。”刘少卿苦笑过后再度灌酒。 “你准备如何处置她。”莫问岔开了话題。 “我已经沒了主意,你心思活泛,帮我想个脱身之策吧……”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自作孽 莫问沉吟片刻说了两个字“纳妾。” “你让我娶她为妻。”刘少卿怒目瞪眼。 “有别的办法吗。”莫问转头看向刘少卿。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烦心事,依你之见,东海之行是否是九死一生。”刘少卿换了话題。 “九死一生倒不至于,我们有老五和金雕自空中接应,全身而退想必沒有问題,但东海不比旁处,自东海抢夺降雨法器无异于火中取栗。”莫问说道。 刘少卿闻言沒有再问,提了酒瓶前往偏帐。 次日清晨,老五将刘少卿和琼瑶送往凉国,午时回返,与莫问南下回返上清观。 回到道观,生活回归平静,莫问抓紧时间传授蒲坚和秦风武艺,无名学的是符咒法术,此时仍在誊抄学习。 闲暇之余莫问也会与秦云对弈,对弈和琴声都能体现一个人的修养和品格,秦云下棋从不主动出击,只是围守,她心思细腻,想的周全,下到最后以和棋居多。 “你想不想学习练气法术。”莫问对弈之时随口问道。 “不想。”秦云落子。 “你可知道若是练气有成,可得长生不死。”莫问落子。 “老爷法术高绝,当能断出妾身寿数,敢问老爷,妾身阳寿几何。”秦云落子抬头。 “道门有九门八十一技,看相推命为道术旁门,我不甚精通,不过看你面相当不是短寿之相。”莫问捏子未落。 “我不学那长生之术,我只想过凡人的生活。”秦云抬头冲莫问笑了笑。 “你当真不学。”莫问追问。 “当真不学。”秦云重重点头,“老爷对我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从未奢求与老爷永生为伴,能与老爷做一世夫妻妾身就很知足了。” “我并非试探于你,而是诚心问你,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学那吐纳练气之术。”莫问正色问道,妻妾虽然在名分上有高低的区别,本质却是一样的,都应该同样对待,喜新厌旧固然不对,厚此薄彼也不可为之。 “老爷是仙家人物,本不是我能攀附的,休说与老爷一世相守,便是一年一月我也知足了,修行之事老爷不要再提。”秦云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落子棋盘,秦云是个好女子,不奢求不贪恋,值得尊重。 这一局又是和棋。 数日过后的午时,敖烵來到。 “父王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这些是南海所产灵异草木的目录,共有五行七百多种,你且列出所需之物,我们随后就会送來。”敖烵递过來一张朝笏大小的折纸。 莫问抬手接过那张名录拉开阅览,只见上面按照五行所属记录了大量的灵异草药,草药的药性,生长的年份,大致的数量都有记录。 “能否快一些,百日无雨人间必定干旱成灾。”敖烵出言商议。 “我们需要时日准备,百日之期不可提前。”莫问摇头说道,平心而论他并不完全相信南海,故此下需要时间來确认敖烵所说是否属实,倘若百日之后还不下雨,就表明东海确实不管人类死活,到那时才能动手。 莫问言罢,敖烵沒有再强求,莫问是她在人间所能找到的最强的帮手,除了莫问,他人沒有内丹凝结,即便有外丹补充灵气也无法在惨烈的争斗中瞬间恢复灵气。 莫问拿出文房,斟酌配比了三批药草,共有十二份,南海每月送三份过來,倘若一次性送來,存放时间太长会影响草药药性。 午时过后,敖烵收起莫问书写的纸张起身离去,莫问拿出先前自蛮荒得來的丹鼎仔细打量,斟酌过后只能放弃,丹鼎与盖子必须是同一种材质,这件丹鼎缺失了盖子,很难使用。 “老爷,你在干啥。”老五拿着一把蒲扇自殿外探头内望。 莫问停止踱步转头看向老五,“玉玲珑眼下正在分娩,琼瑶又受了伤,都无法炼丹。” “那就多等几天呗。”老五迈步进殿。 “不成,眼下旱灾已经很是严重,百日之后情况将会更加恶劣,不能拖延。”莫问重新自殿内往复踱步。 “要不这样,老爷,咱去玉清山把九龙鼎借出來使两天,你觉得他们会给不。”老五献策。 莫问闻言止步沉吟,九龙鼎乃是玉清宗的宝物,他们不太可能外借,更不可能借给他。 就在莫问皱眉思虑之际,忽然察觉到西方山中出现了一道异常强大的异类气息。 “负我去西山,有一妖物正在向此处快速靠近。”莫问抓起桌上的长剑快步向外走去。 老五闻声撇了蒲扇跑出了大殿,抬手抓向颈后抓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穿的是对襟小褂,扯下褂子变身巨蝠,自殿前升空,莫问提气跃上蝠背,二人急赴西山。 “老爷,是啥妖物。”老五问道。 “当是野牛成精。”莫问站立蝠背举目远眺,上清观西面是昆仑山的外围,平日里很少有大型的禽兽,更不会有妖物存在,那妖物无疑是自昆仑山或更远的地方來到此处的。 老五振翼急飞,不多时到得山脊西侧,只见远处山中有两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正在林中起伏前掠,在二人身后百步处跟随着一只巨兽,体型比寻常的野牛要大上三倍有余,身上无毛,皮为灰色,由于有草木的遮挡,暂时看不到它的头部。 老五见到巨兽不待莫问吩咐便振翼向那妖物飞去,那两个道人眼见有道人骑乘蝙蝠飞來,仿佛看到了救星,飞掠之际高喊求救,“道友快來援手。” 莫问闻言沒有答话,而是侧目细看那怒气冲冲的追在二人身后的巨兽,他此前的判断并不完全正确,这不是一只野牛,而是一只中土并不常见的巨犀,鼻上生有一尺长短的红色犀角,头大眼小,巨犀的头部有鲜血淌出,显然有伤在身。 此时老五已经飞到了巨犀上空,引颈发出了怪声,那巨犀闻声速度稍减,摇头打了两个响嚏,转而再度加速,冲那两个道人急冲而去。 “道友,快來接我们一接。”被巨犀追赶的道人仰头求救。 莫问闻声还是沒有答话,这两个道人穿的是上清道袍,此时汗流浃背,显然奔掠了不短的时间,按照常理他本应该立刻施以援手,但是这场战事明显是这两个道人引起的,他们本想杀了巨犀取其内丹,不曾想敌它不过,反被追的狼狈逃窜。 “是天枢真人吗,真人救命啊。”其中一个道人根据巨蝠猜到了莫问的身份。 “老爷,他认识你,快救他吧。”老五说道。 “我并不认得此人,跟着他们,不急于出手。”莫问摇头说道,这两个道人纯粹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就算要救他们也得先让他们吃点苦头。 那两个道人见莫问并不出手,调头向东急逃,那巨犀虽然体形巨大,耐力却强,前冲之时遇到挡路的树木就会以巨大的鼻角将其撞飞或撞断。 “分头跑啊,傻瓜。”老五在空中高喊。 “沒用啊,它会分身,真人快救我们性命,我们也是上清门人。”道人误以为是莫问在上方说话。 那人本就疲惫,说话之际气息一滞,被巨犀急冲赶上,到得近前仰头猛挑,巨大的犀角将那说话的道人惨叫着挑到了半空。 另外一个道人听到惨叫声,吓的连头也不敢回,亡命的向东急逃。 那巨犀挑飞一人之后片刻也不耽搁,调头冲向另外一人。 被巨犀挑飞的道人发出一声惨叫就沒了动静,莫问并沒有前去承接,因为那巨犀的犀角极为尖利,一戳之下直接将那道人贯腹戳死。 另外那个道人此时也成了强弩之末,惊恐疲惫之下再也跑不动了,亡命之下狼狈的爬上了一棵一抱粗细的大树,那巨犀冲到近前冲着那大树猛力顶撞,每一次顶撞都会将树干撞飞不少。 “真人,快快援手啊。”那中年道人嘶吼着冲莫问求救。 “老爷,咋办。”老五问道。 “不管他。”莫问摇头说道,这些人虽然穿了一身道袍,却与强盗无异,他们的目的是杀了巨犀剖取内丹,巨犀不过是受伤之后的一种报复。 “真人,这妖物的犀角乃是炼丹灵物,只需加入三两就可确保丹成。”那道人又喊。 “老爷,这东西好。”老五欢喜的说道。 “不取。”莫问皱眉说道,不能出手救这些人,他们可恶是其一,不能将此事传扬出去是其二,不然入山采药剖丹遭到异类反扑的道人都会往上清观跑,会给上清观增添诸多隐患。 “咱少砍它点儿,不杀它就是了。”老五还是不舍得放弃这犀角。 老五话音刚落,那棵大树陡然倒伏,那道人试图跃上另外一棵树,结果一脚踏空,径直落向地面。 那巨犀虽然眼小,眼神却好,急冲而上起脚踩踏,那道人翻滚躲避,求救不止。 莫问见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便动了恻隐之心,自蝠背上纵身跃下,到得近前双掌齐出,攻向巨犀左侧,将巨犀一举震翻。 那道人见巨犀倒地,抓起遗落在旁侧的长剑急冲上前,冲着巨犀的左眼急刺而去。 莫问见状勃然大怒,延出灵气将他抓扔了出去,“你们如此行事,迟早会为世人招致灭顶之灾……”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辞而别 莫问将那道人扔出之后踏地拔高躲开了急冲而來的巨犀,虽然他先前扔飞了道人,但落地之时曾经将巨犀震翻,巨犀对他有敌意也在情理之中。 巨犀眼见莫问跃至半空,径直冲着那个被莫问扔出的道人冲去。 莫问略作犹豫,闪身上前隔空将那道人抓起,躲过了巨犀的致命一击。 巨犀失去了目标,昂头冲着身在空中的二人发出了沉闷的怒吼,伴随着怒吼之声,在其旁侧又出现了一只与它极其相似的巨犀,与其一同仰天吼叫。 “贫道上清宗金山观黄真子,请问真人可是天枢真人。”那中年道人大口喘气。 莫问厌恶的看了黄真子一眼,在救下此人之前他之所以犹豫有两个原因,一是鄙视此人的品性,二是救下此人很可能会带來其他的麻烦。 看罢黄真子,莫问手指西方冲那自下方怒吼示威的巨犀高声喊道,“大胆妖孽,还不返回山中。” 那名为黄真子的道人闻言大急,“真人,这独角灵兕不是凡物,其鼻角大有用处,真人万不能放走了它。” “我放走了它你又能如何。”莫问冷声说道。 “这妖物伤了贫道三位师兄。”黄真子抬高了声调。 老五此时恰好飞到近前,听得黄真子的言语亦是大怒,“老爷,他想给他的师兄报仇,你快松手,别拉着人家。” “我就是一说,这妖物好生厉害,我岂是他的对手。”黄真子瞬时蔫软。 莫问懒得搭理这无骨之人,将视线移回那巨犀身上,那巨犀头部有两道很深的伤口,想必是先前遭这群道人围攻所致,此物心中积怒迟迟沒有调头,而是在下方左右冲撞,将林间的树木成片撞倒,以此发泄心中的气愤。 “真人既然來到,这只灵兕理应归真人所有,还请真人将贫道带离此处。”黄真子惊怯的说道。 莫问闻声反手将黄真子扔向老五蝠背,转而纵身掠下,冲那巨犀聚气出掌,此物虽然能够分身,所分化身却很是浅淡,不难区分。 那巨犀虽然体形巨大,却是个蠢笨迟钝之物,反应很慢,莫问双掌所至再度将其掀翻,其所化分身随后冲至,莫问转身出手,一举将那分身震散。 “回去,再敢东进,必不留情。”莫问抬手西指。 巨犀虽然被莫问数次击倒,却毫无退意,滚身爬起,再度前冲。 莫问此番沒有闪躲,而是直缨其锋,待其冲到近前屈指成拳砸向它头部鼻角。 那巨犀鼻角受到重击,发出了痛苦的怒吼,确切的说它的叫声并不是吼叫,而是自鼻中发出的与牛类有些相似的哞叫。 大部分异类都很执拗,怒气一生会不顾死活的猛打猛上,这只巨犀亦是如此,哞叫过后打了两个响嚏,再度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向莫问冲來。 莫问见它如此莽撞,便抽出了身后的长剑,看來不让它吃些皮肉之苦它是不会退去的。 那巨犀冲到半途陡然停了下來,但它停下來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莫问抽出了长剑,而是远处传來了一声怪叫。 巨犀听到怪叫扭头回望,莫问亦循着声音的來处向西望去,只见在西侧的一处山顶站着一大一小两只奇怪的动物,大的有七分像牛三分似鼠,体覆灰毛,体形有巨犀一半大小,在其旁边还站了一只体形较小的动物,此物当是那怪物和这巨犀杂交所生的幼子,长有一庹,样貌像它的母亲多一些,鼻翼上亦长有一只红色犀角。 那两只奇怪的异类自西侧山顶发声呼唤,巨犀闻声高声回应,转而扭头向西跑去。 “老爷,那是俩啥玩意儿。”老五自上方问道。 “不曾见过,回去吧。”莫问纵身掠上了蝠背,他必须与黄真子一同离开,如若不然黄真子会以为他想独占这只巨犀的灵角 老五闻声转身东去,莫问站立蝠背转头回望,只见那巨犀跑到半途又停了下來,四脚一通乱跺,将那先前被其戳死的尸身踩碎泄愤。 翻过一座山梁,莫问命老五落地。 “凡事要有尺度,你们如此行事,早晚会逼的异类反扑。”莫问冲黄真子说道,道士采药炼丹古來有之,以异类内丹炼丹之事也很常见,正因为有先例,故此他也无法严厉的训斥黄真子。 “是是是,真人说的是。”黄真子慌不迭的应声。 “回去。”莫问冲老五说道,老五闻声飞起,带了莫问回返,将那黄真子扔到了山外。 “老爷,你救他干嘛,上清宗的名声都让这些人给败坏了。”老五说道。 “随他去吧。”莫问随口说道,世上的人形形**,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能苛求别人跟自己一样。 “你不信等着看,你就算救了他你也不落好。”老五又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出言说道,“要熔炼外丹免不得做些采药杀生的事情,若是天下道人皆修内丹法门,就不会出现杀生之事了。” 二人说话之间老五回返道观,二人自院外落下,步行进院。 回到道观,丫鬟來请。 “老爷刚才与吴云匆忙离去,可是出了什么变故。”秦云为莫问倒上茶水。 莫问闻言将先前经过简略冲秦云叙说了一遍,“物极必反,否极泰來的道理他们应该懂得,枉他们还是修行中人,行事如此激进,早晚自食恶果。” “老爷,这是好事呀。”秦云微笑开口。 “何出此言。”莫问端起了茶杯。 “妾身舅父前妻甄氏,乃无德之人,心术不正,苛人厚己,不擅持家,还时常打骂下人,由于那甄氏善伪,一直不曾引起舅父重视,直至有一日那甄氏将一婢女打的狠了,那婢女在汤水之中下了毒药,几乎将他们害死,舅父方才醒觉,自省之后一纸休书将其休走,再纳宽仁新人,至此家道合兴,府中升平。”秦云柔声慢述。 “舅父便是天下修行中人,甄氏便是外丹之术。”莫问闻言微笑点头,相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秦云很有思想,可以交心议事。 “是呀,此前道人也有挖丹之举,只是后果不甚严重,沒有引起道人察觉,实则外丹术犹如慢毒入骨,虽不见病症却大有隐瞒,天长日久之下禽兽必然越來越少,直至消亡绝种,时值末世,道人大肆杀戮,倘若能够引得禽兽反扑,那是再好不过了,咬的他们疼了,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和反省,也有利于老爷的内丹法门广传天下。”秦云笑道。 “言之有理,只是禽兽若是反扑,这一口会咬的非常疼痛,甚至会伤筋动骨。”莫问缓缓点头。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您说呢。”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阴阳循环,天理报应,千百年來人类杀的异类太多了。 “对了,你差杏儿喊我过來所为何事。”莫问问道。 “秦风有些想家。”秦云说道。 “他嫌练武太过辛苦。”莫问眉头微皱。 “不不不,只是有些想念双亲,想回去看望一下。”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沒有立刻答话,秦风学艺不精,尚不能独自上路,但秦云既然开口,总不能驳她的面子。 “让无名与他走一遭吧。”莫问说道。 “多谢老爷成全。”秦云欢喜点头。 “我去安排一下,让他们尽早上路。”莫问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到得正殿,莫问命人喊來无名。 无名一听要陪秦风回乡探亲,立刻欢喜答应。 “明早上路。”莫问说道。 “师父,让蒲坚跟我们一起去吧。”无名建议。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无名与蒲坚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此番怎么会为蒲坚说话,不过转念过后他就明白了原因,无名是不希望蒲坚跟吴吉儿单独接触。 “无名,我且问你,你对吉儿可有心意。”莫问正色问道。 “有,我喜欢她,求师父为我做主。”无名鼓起勇气正式承认。 “吉儿对你如何。”莫问又问。 “想必也是喜欢我的。”无名想了想出言说道。 “你去将你五叔喊來,若他同意,为师就为你定下这门亲事。”莫问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存心一碗水端平,蒲坚得天下,无名得眷侣。 无名答应一声,雀跃出殿。 不多时,老五哈欠连天的來到,莫问不曾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你既然发话了,那就这么着吧。”老五答应的既痛快又不痛快。 “你去问问吉儿的意思,这种事情可不能勉强。”莫问说道。 “我去把她喊來,你亲自问吧。”老五起身出门。 莫问跟老五一起长大,自然能看出他对这门婚事并不同意。 片刻过后,吴吉儿來到,吴吉儿已经不是当年建康城外的那个小娃娃了,成了秀美婀娜的姑娘家,莫问小心试探,吴吉儿先是推诿年纪尚轻,莫问继续追问,吴吉儿无奈之下只好说出了心里话,她喜欢蒲坚多一些。 莫问闻言大感失望,但蒲坚是蒲雄之子,他与蒲雄是挚友,吴吉儿的选择他也不能强违。 吴吉儿走后,莫问來到了无名的房中,无名正在忐忑的等待好消息,但莫问带來的却是令他失望的坏消息,莫问安抚了许久,无名只是低头不语。 晚饭时分,莫问与秦云说起此事,秦云又去问了慕青,慕青也无计可施,吴吉儿有些像她的母亲,别人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次日清晨,秦风匆忙跑來,“姐夫,不好啦,无名走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夜猫子登门 莫问正在梳洗,听得秦风言语急忙快步出门,秦风拿着一张黄纸快步上前,“姐夫,你看!” 莫问抬手接过那张黄纸,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师父,我要去寻找双亲,您多保重,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的恩情。” “出了何事?”秦云自房中出来。 “姐,无名给姐夫留了封信,说是去找他爹娘。”秦风说道。 “人呢?”秦云抬手拿过莫问手里的黄纸。 “不知道,不在房中。”秦风说道。 “他的父母身在何处?”秦云看罢留言抬头看向莫问。 “他是个弃儿,无人知道他父母的下落。”莫问摇头说道,上清观的人彼此都是亲戚关系,只有无名是个例外,昨日之事对无名打击很大,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孩子若是受了委屈首先就会想到自己的父母,归根结底,无名的离去是因为在这里感受不到亲情。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呀。”秦云焦急的冲秦风说道。 “墨迹已经干透,想必是上半夜走的,此时已经走的远了,我亲自去。”莫问转身进了东厢,拿了长剑快步出门。 此时道观众人已经得知无名出走,皆来到西院门口询问情况。 “老爷,我跟你一起去。”老五快步上前。 “不用。”莫问踏地借力,直接自道观院内凌空南下。 上清观西面是山区,无名不可能往那里去,南北都是小路,往东是一条大路,莫问沿着大路掠出几百里,沿途询问,没人见过无名。 随后又转向北方,沿着当初众人南下的小路一路向北,此时这条道路已经很是荒凉,百里无人,荒废的村落和道路不时有野兽出现,莫问北行之际不时提气呼喊无名的名字,无名虽然学了符咒法术,却很是粗浅,寻常的野兽他是不怕的,怕的是遇上一些厉害的禽兽。 向北追出数百里,出现了三条岔路,其中两条有人行走踩踏的痕迹,一条向北,一条向东,向北是前往凉国方向,向东通往赵国,而太乙山在赵国境内。 短暂的犹豫之后莫问选择了向东的道路,一口气又追出两百里,发现了踽踽而行的一个老年灾民,打听之后知道他是自北方来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小道人。 这灾民行走的速度很慢,一夜之间肯定走不了两百里,换言之无名还是有可能北上了。 折返回去,再度向北,又追出三百里仍然没有无名的身影,莫问没有继续往北追,他很清楚无名的身法,无名一夜之间走不出六百里。 寻之无果,莫问只能掉头回返,再度向东追赶,往东的路上有城池州府,人数众多,离家出走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考虑到无名的颜面他就没有呼喊,而是向看守城门的兵卒询问,这些人都是辰时轮岗的,清晨时分有什么样的人自城门经过他们并不知晓。 莫问虽然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只能自东行的路上蹲守,一直等到日落也没有见到无名。无奈之下只好前往太乙山。无名自然走不了那么快,他来太乙山是为了自此处留下书信和一息灵气,只要无名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来到太乙山却发现山北的那几间房屋早已经坍塌,门前的土台也已经长满了杂草。 皱眉驻足片刻,莫问调头回返。 回到上清观已经是下半夜,道观众人都没有歇息,而是聚集在正殿门前等候消息。 莫问心情甚坏,没有与迎上前来的众人说话,转身回西院,进了东厢独坐生气。 片刻之后秦云推门进来,将饭食放到桌上,转而点燃了桌上的灯烛。 “老爷,无名虽然年幼却深得你的真传,他不会有事的,不要太过担心。”秦云出言安慰。 “若是换做平常时候我也不会如此担心,可是眼下天下大乱,他在外面很是危险。”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 “你若对他无有信心也不会让他与秦风结伴北上了,先吃些粥饭。”秦云又道。 “北上不过十天半月,与一直漂泊在外岂能相提并论?”莫问摇头说道。 “无名是你的弟子,无人谁敢欺负他的。”秦云端茶递送。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接过茶水饮茶解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安慰别人,但要想真正起到安慰的作用,则非心思聪慧者不可为之,秦云的几句话说进了他的心里,虽然仍不放心,却不再似先前那般焦急。 莫问放下茶杯,秦云将竹箸递了过来,“快吃些粥饭。” 莫问接过竹箸转而叹气放下,“不知无名可曾吃得晚饭。” “老爷,他身上带有银钱不曾?”秦云问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先前二人的盘缠一直由无名携带,此时应该还有不少剩余。 “那就是了,无名很是自立,不会饿到的,来。”秦云拿起竹箸再递。 莫问接过竹箸端起瓷碗,刚想吃饭再度放下了碗筷,直身站起,自房中往返踱步。 此番秦云没有再劝慰,因为莫问眉宇之间带有怒气,她不知道莫问是生无名的气还是生老五的气。 莫问的确在生气,生的是老五的气,老五一直不待见无名,总是爱理不理,此番他有心撮合吴吉儿和无名,老五也很是不悦。无名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老五难辞其咎。 “老爷,今天白日来了一个红衣男子,带了个箱子过来,吴云迎的他,箱子此时放在正殿。”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这才想起炼丹一事,琼瑶受伤,玉玲珑临盆,他手中又没有炼丹鼎器,这炼丹之事本就没有着落,无名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上清观,令他好生忧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老五的声音,“老爷,有无名消息没?” “若有他的消息,我会独自回返?”莫问正在气头上,声音很是生冷。 “这孩子真不懂事儿,多大点儿事儿就离家出走,你也别着急,等他玩够了说不准就回来了。”老五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你指望一个孩子有多懂事?”莫问抬高了声调。 “那个啥,算了,算了,不说了。”老五转身走了。 莫问见状勃然大怒,起脚将木桌连同桌上的饭食踢飞了出去。 秦云被莫问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急忙过来劝慰,“老爷,莫动气,他此番过来想必是向你道歉来的,只是不善言辞。” “几十岁一个人,连个孩子都容不下!”莫问怒气难平。 “我没把闺女嫁给你徒弟,至于掀桌子砸碗吗。”老五的声音自东院传来。 秦云闻言唯恐莫问急躁,急忙伸手抱住了他,“老爷,莫动气。” 莫问深深呼吸平息怒气,转身走向法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秦云见状也不敢打扰,帮他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二人先前说话的声音都大,道观众人都被惊动,纷纷出来埋怨老五。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众人闻声皆以为是无名回来了,急忙涌向大门,莫问虽然未曾出门却自房中侧耳细听。 “天枢子在不在此处?”门外传来了一声阉人一般的细嗓。 “你们是谁,找我家老爷干啥?”老五没好气的问道。 “看你身带妖气,想必就是那只蝙蝠咯?”细嗓再度传来。 莫问察觉到来者不善,直身站起出了房门拐向东院,只见道观门口站着十几个道人,站在前面的是一个头戴金冠身穿高功道袍的老道,此人虽然年老却面上无须,声音细,指甲长,一副阉人模样。 “师父,就是他。”门外人群中传来了说话声。 “好哇,是你这个家伙,早知道让那犀牛踩死你。”老五手指门外。 “哎哟咯,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枢子啦,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金山观掌教肖道林……”那老道说话之间迈步进门。 “这里不欢迎你这扁毛夜枭,滚出去。”莫问正在气头,听得那老道阴腔阳调更是火大。 那名为肖道林的老道见莫问一语道破他的本体,既惊讶又气怒,“早就听说天枢子狂傲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旁人怕你,我肖道林却不怕你,早些时候你伤了我金山观弟子的性命,夺了那灵犀红角,今日不与贫道一个说法,咯咯……” “少个哒。”老五出言讥讽。 “你等回避。”莫问冲道观众人说道,这个肖道林的本体是一只猫头鹰,这种禽鸟本身就属于阴物,而此人身穿高功道袍,其灵气修为必然不低。 众人听得莫问言语各自散去,院内只剩下莫问老五以及站在门房门口的赵老。 “说吧,你想怎地?”莫问上前一步,与跨在门槛的肖道林直面相对。 “也不想怎地,只想给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讨个公道,还有,那灵犀之角你也得交出来。”肖道林歪头说道。 “你想要那犀角?”莫问上前半步。 “哼哼。”肖道林后退半步到了门外。 莫问转头看向赵老,赵老会意,转身进了门房。 莫问迈步而出,环视众人,连这老道在内门外一共来了十二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亦不知他们的底气来自哪里。 “我们压根儿没想要那牛角,你这个白眼狼,真不该救你。”老五出门指着黄真子高声骂道。 “你徒弟是我杀的,灵犀的红角也在我手里,我偏偏不给你,你能奈我何?”莫问冷笑开口,他能够感觉到赵老已经启动了上清观的护卫阵法,后顾之忧已去。 “哎呦咯,你这是逼我出手呀。”肖道林歪头瞪眼。 “对,我就是逼你出手,今天你打不赢我,你们全得死在这里……”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勾魂使 肖道林闻言不怒反笑,“好好好……”笑至中途肖道林陡然出手,右手环掌急出,直取莫问前胸。 莫问早已有所防范,提气出掌,迎向肖道林急攻而來的右掌。 此番出手双方都存了试招之心,转瞬之间双掌相接,诡异的情形陡然出现。 莫问原以为会将对方震飞出去,但双掌相接之后肖道林不但沒有被震飞,右掌还生出了一股无形吸力,将他的手掌牢牢吸住。 双掌相接的瞬间莫问便察觉到一股诡异的灵气自肖道林的掌心反灌而來,这是一种他先前从未见过的气息,与灵气有些相似却极其阴寒,且气息之中夹杂着浓重的污秽之气。 “啧啧啧,贫道听到诸多关于你的传闻,此番來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肖道林面露轻蔑。 “旁门左道。”莫问虽然出言讥讽,心中却极为惊讶,对方体内的污秽之气一直在反灌,其本体灵气根本无法将这污秽之气推出体外,越是提气催动,污秽之气入体越多。 道人辛苦修行,为的就是排除体内浊气,对方反灌而來的污秽之气较之寻常的尸秽粪秽还要肮脏数倍,在这股污浊之气之中还蕴含着极度的阴寒,这种阴寒并非寻常的寒冷,而是深入骨髓的无形阴寒,道士崇尚纯阳,寻常阴邪皆不可污,而这肖道林所发污秽寒气却可以污染其体内灵气,彷如墨汁入盆,鼠粪进锅。 “你若跪地求饶,贫道就留那几个貌美妇人的性命。”肖道林桀桀阴笑。 “你若跪地求饶,我就留你全尸。”莫问冷声回应,二人说话之间肖道林所发秽气已然行到了他的手肘,察觉到异样,他试图挣脱肖道林手掌的吸附,但肖道林所发秽气已经与其所发灵气融为一体,彷如编绳绞索,已然无法分离。 由于二人一直站立说话,不曾有进一步的动作,金山观众人和老五都沒有立刻动手,而是各站一方凝神伺动。 莫问恐体内灵气受到污浊之气的玷污,便提气猛催试图将右臂那些受到玷污的灵气连同对方的污秽之气一同逼回,未曾想一催之下对方所发秽气入体更快,转瞬之间便到得手肘上方。 “咳,呸。”僵持之际肖道林咳出一口浓痰向莫问前胸吐來。 这口浓痰來势不快,不具威胁,但其中侮辱意味很是浓重。 见对方吐出浓痰,莫问自心中急切思虑,对方此举定然带有险恶的目的,绝非单纯的羞辱这么简单,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对方浓痰沒有吐向他的头脸而是吐向他的前胸,为的就是防止他歪头躲过,最终目的应该是逼他以左手出招,挥走这口浓痰。 对方为什么想要他左手出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其左手带动体内气息,使得行于右臂的浊气快速入体,直至将其体内的所有灵气尽数玷污。 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莫问仍然出手了,左手抬起,先缓后急,加速之际屈指成拳,凝足灵气直接取肖道林头颅。 “啊。”“啊。”“啊。” 前两声惊呼发自金山观众人和老五,最后的那声是肖道林的惨叫。 将肖道林砸飞之后莫问并沒有立刻追击,而是后退几步靠上了道观的外墙,先前他在出手之前将自己的右臂齐肩震断,此时右肩鲜血疾流,剧烈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 “老爷。”老五急忙上前搀扶。 “一个都不要放走。”莫问抬起左手,封点自己右肩的几处止血穴道,他体内虽然无有浊气,却不代表沒有血肉,灵气幻化的血肉缺失,同样会造成锥心剧痛。 老五武艺不高,听得莫问喊声立刻抖身变为巨蝠,血口大张,将冲上前來的一个金山观道人咬扯撕裂。 莫问止住右肩鲜血,闪身上前抢过一把长剑斩杀了两名道人,转而扭头西望,只见那肖道林正自山林之中摇晃站起。 见其未死,莫问急闪上前,挥舞长剑砍向肖道林的头颅。 肖道林头部遭受重击,虽然不曾毙命却元神不稳,眼见莫问闪身而至,急忙倒地翻滚,莫问已失右臂,重心不稳,且他不善左手用剑,一剑砍出,被那肖道林翻滚躲过。 莫问此时气怒非常,挥剑猛砍,先前若非他处置得当,此时已然被这妖道给害死,此时想來还令他后怕不已,脊背发凉。 肖道林被莫问的一记重击打的晕头转向,倒地之后拼命的向山下滚去,莫问失了右臂,变换身形有所迟滞,出剑也难有准头,连番出剑都沒能砍中肖道林。 肖道林虽然躲过了莫问的几次挥砍,却并沒有趁机回过神來,因为他一直在滚,越滚越晕,直至撞上山腰的一棵大树。 莫问趁机而上,再度挥剑,那肖道林急爬躲避,莫问剑气挥至,将其双腿自膝盖齐齐断掉。 “不要让它飞起來。”山上传來了金山观道人的喊声。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金山观众人正在围攻老五,老五所化巨蝠不同于其他禽鸟,后肢短小,在地面上行动不便,在那些道人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每次试图飞起都会被众人阻回地面,只此片刻已然身中数剑。 眼见老五危在旦夕,莫问急忙闪身回援,长剑急挥,将那些道人逐一砍杀,他不擅长用剑,更不擅长以左手用剑,砍杀数人之后扔掉了长剑,以左臂施展擒风鬼手,专取死穴,不留活口。 仅存的两个道人见事不好,开始分头逃走,莫问发出灵气隔空将那已经跃出五丈的道人抓了回來,反手扔向老五,老五张嘴以待,将其直接咬死。 “老爷,那鸟人要跑。”老五甩头扔掉尸身,变为人头高声喊道。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那肖道林已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猫头鹰,趁着夜色向南飞逃。 莫问转过头來,发现最后那个道人已经向东跑出了百余丈。 短暂的斟酌之后莫问纵身向东掠去,到得那道人上空延出灵气将其抓回,猛掼于地将其摔死。 莫问调头回返之时老五已经飞了起來,莫问纵身跃上蝠背,老五振翼向南,急速追赶。 飞行之时莫问发现老五的速度慢了许多,环视之后发现老五的背上有一道伤口,臀部也挨了两剑,右侧肉翼伤的最为严重,被划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豁口,飞行之时有些漏风。 老五飞的慢,那猫头鹰飞的也不快,它的双腿被莫问砍断,每一次煽动翅膀都剧痛无比。 “老爷,你的胳膊还能长出來不。”老五追赶之时出言问道。 “不妨事。”莫问闻言心中一暖,老五多处受伤却仍然最先想到他,实则老五先前并沒有错,错的是他,他虽然拿老五当兄弟,但其内心深处却一直沒有彻底消去主仆之念,只因老五违逆了他的心意就心中不快,此事当自省。 “你把它的腿砍了。”老五又问。 “对。”莫问答道。 “应该把他的尿头子砍了,省得他惦记咱道观里的女人。”老五竭力振翼。 老五说的粗俗,莫问便沒有答话,在乱世之中拥有家人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确切的说拥有家人并不奢侈,奢侈的保护好家人,若不是他先前处置得当及早断臂,上清观众人此时已经落入魔掌。 那猫头鹰察觉到二人在后面追赶,眼见二人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冲入了下方的树林,试图自林间甩掉二人,老五体型较大,不能自林间飞行,一刻钟之后竟然追丢了它。 “老爷,哪儿去了。”老五问道。 莫问沒有答话,这妖物不知是学了上清法术还是有其他的缘故,竟然沒有妖气发出。 老五见莫问不曾答话,张嘴冲着下方林中发出了一阵怪声,转而又变化方位向东西两侧发出怪声,最后调头向北,再发怪声。 “狗日的,心眼儿真多。”老五振翼向北,飞出两里之后急速俯冲,那猫头鹰眼见行踪暴露,自林中快速飞出。 莫问自蝠背上借力前掠,凌空回臂,到得近前猛然出拳,将那猫头鹰一举砸落。 莫问随其落回地面,迈步走向那怪叫如哭的猫头鹰。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青石上出现了两人,其中一人出现之后高声呼喊,“天枢真人,慢动手。” 莫问闻声转头,只见那发声之人身穿黑袍,既胖且矮,头戴黑冠,手里拿着一条灰色锁链,另外一人站在石上未动,那人身穿白袍,既高且瘦,头戴白冠,手持白麻孝棒,二人虽然样貌迥异,其身后却无一例外的背着一口黑色布袋。 这二人出现之初莫问便察觉到森然凉意,这凉意与那肖道林所发秽气之中的凉意很是相似,那猫头鹰见到二人出现,急忙抖身变为人形,冲那身穿黑袍的矮胖子连连磕头,“八爷救我。” “老爷,天地不是封闭了吗,这俩人怎么还在外头。”老五变身落地,惊诧的看着突然现身的二人。 “你这作恶多端的妖人,欺压良善,霪心冲脑,贫道今日定要为上清宗清理门户。”莫问冲肖道林高喝,这二人现身之初他就猜到了二人的身份,与此同时是也猜到了这只猫头鹰是黑无常的勾魂使,黑白无常各有一只勾魂使,黑无常的勾魂使是一只夜枭,也就是猫头鹰,而白无常的勾魂使是一只老鸦,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他也并不打算放过肖道林。 那黑衣矮胖子听得莫问言语转身向肖道林走去,用那两条短腿猛踹肖道林,“你这该死的孽畜,我念你司职还算尽心,厚着面皮求彩衣元君荐你进了金山观,那金山观的龙源真人飞升之前将掌教传与你,你如此行事,怎对得起两位仙长的提携……” 莫问先前的喝问是在做戏,这黑衣矮胖子此时的踢踹也是在做戏,但他做戏起了相反的作用,莫问一听彩衣道姑,面色瞬时黑了下來。 莫问站立未动,老五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抬手阻止,他倒要看看这黑无常能不能将这猫头鹰给踢死。 黑无常自然不能将肖道林踢死,踢了几脚做做样子,转身向莫问走來,哭丧着脸冲莫问拱手,“天枢真人,这孽畜乃是范某的差役,还请真人放了它吧……”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黑白无常 > 黑白无常为地府阴差,地位较寻常地仙要高,凡人对他们很是敬畏,姓氏加某在此时是一个比较谦和的自称,范无救用这样的自称表明对他很是尊重。 虽然对方说的谦和,莫问却并未应允,而是皱眉看向自己的右肩,断臂不同于受伤,断臂无法瞬间复原,而且恢复断臂需要耗费大量灵气。 “我代这孽畜向真人赔罪了。”范无救再度拱手,他生前不是道人,故此行的是俗家礼。 “肖道林虽是阴差,却是我上清门人,其所言所行毫无道人高洁之风,非贫道驳差官的颜面,此人留不得。”莫问摇头说道,范无救不提彩衣道姑的名号还好,一提彩衣道姑的名号他反而不能就此罢休。 “真人,谢某这里有青莲子一枚,可再生骨肉,送与真人,以赎其罪。”站在青石上的白无常迈步上前,诡笑着自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石盒递给莫问。 白无常谢必安的诡笑,黑无常范无救的哭脸是二人的招牌表情,这两种表情与他们内心的想法无关。 “差官厚赐,贫道不敢承受。”莫问摇头摆手,转而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两位差官为它求情,贫道怎能再追究这断臂之仇。” 黑无常见莫问语风松动,急忙道谢,“真人宽怀。” “老爷,就这么算了。”老五在旁插嘴。 二人相处日久已然心生默契,莫问知道老五此语是在为其谋求好处,便予以配合“律法何时大过人情。” “这人情范某记下了。”黑无常接口说道。 莫问闻言未置可否,岔开了话題,“据贫道所知,末世之时天庭和地府都会关闭,二位差官为何还在人间。” “真人说的不错,眼下上天之路和入地之门皆已关闭,神仙不得上天,阴魂不得入地,但阴魂总要有人收管,我们兄弟二人此番是受命留在人间收管亡魂的。”黑无常抖了抖身后的布袋。 “原來如此,二位这差事可是个苦差呀。”莫问点头说道。 “还好,还好。”黑无常哭丧着脸。 “贫道道观离此不远,二位若是不弃可前往小憩片刻。”莫问冲二人发出了邀请。 黑无常闻言转头看向白无常,白无常冲莫问拱手说道,“我们乃是阴人,岂能前去打扰真人清修。” “那道观乃是贱内所留,两位差官不需见外。”莫问说道。 “那我们兄弟二人就厚颜叨扰了。”白无常出言道谢。 “请。”莫问抬手北指。 矮胖的黑无常范无救走到肖道林身前挥出一道阴气,阴气所至,肖道林瞬时生出双腿。 “速去邕州做事,不可偷懒。”黑无常冲肖道林说道。 “八爷,我那几个徒儿。”肖道林手指道观方向。 “阳寿尽了。”黑无常说道。 肖道林闻言大为沮丧,现出原形振翅东去。 老五负了莫问,黑白无常在后,一行人回返道观。 到得道观门口,老五脱下道袍套到了莫问身上,“老爷,你们先进去,我把死人收拾了。” 莫问抬手敲门,赵老打开大门。 “二位请进。”莫问侧身邀客。 黑白无常拱手谦逊,先后进门,莫问带了二人前往正殿,留下赵老瞠目结舌,除了莫问,他根本沒发现有其他人进门。 此时道观的众人正聚集在正殿门口焦急等待,见莫问回返急忙围上前來。 “有贵客到來,前去整治酒宴,八荤八素,正殿待客。”莫问冲众人说道。 “担不起正殿,还是偏房吧。”黑白无常谦逊,道观的大殿是神圣的所在,他们是鬼差,是不能进入道观大殿的。 “那就请往丹房。”莫问走向西院。 众人也看不到黑白无常,见此情形急忙散去,各自忙碌。 “老爷。”秦云迎上前來。 “你先回房,我有贵客需要招呼。”莫问不待秦云走近就出言说道,他此时正在行气恢复右臂,右臂尚未复原,不便让秦云见到。 秦云疑惑的答应一声,转身与杏儿回了正屋。 在此之前道观众人已经将丹房收拾妥当,重新搬來桌椅,三人进门,分宾主坐定。 三人刚刚坐定,秦风就端來了茶水,由于不知道黑白无常坐在哪里,盘中的茶杯就不知道如何放置,莫问接过茶杯,分放左右,秦风惊怯退走。 “真人好雅兴啊。”黑无常指着房中琴具上的古琴。 “惭愧,惭愧,二位请。”莫问请茶。 黑白无常端起茶杯凑口喝茶,他们虽是鬼吏却与其他鬼魂不同,是可以进食茶水食物的。 “我们兄弟二人对真人敬仰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世人所传不虚,真人当真是术可通天,竟然能够重生肉身。”黑无常又道,他能看到莫问的右臂在缓慢生出。 “贫道曾误服狻猊内丹,遭乾火焚身,化去了体内浊气。”莫问说道。 “若是再进毫厘,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就无缘见到真人了。”黑无常说道,虽然他一直在哭丧着脸,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话。 莫问闻言暗自皱眉,他右胸的弱点瞒得过凡人却瞒不过神鬼。 上清观有两处灶台,分头整治,酒菜很快端上,三人把酒叙话。 片刻过后东方放亮,黑白无常并不怕白日,他们做的是收管阴魂的事情,若是惧怕太阳,白天死去的人他们就无法收管。 酒是坏东西,酒后无德,酒后乱性,但酒也是好东西,可以快速拉近双方的距离,酒过三巡之后三人彻底熟稔,说话随意了许多。 “我们兄弟二人首次听得真人名号是在十年前,那次张丁自建康城北拘了吴云的魂魄,结果被你们几人给要了回去。”黑无常哭丧着脸笑道。 “张丁是我的属下,我得知此事之后翻看了生死簿,沒有寻到你们的名号,以为张丁谎言渎职,还责罚了他。”瘦高白无常谢必安说道。 “沒有我们的名号。”莫问闻言心中一凛,当日联名留下老五魂魄的有四人,他,阿九,千岁和柳笙。 “生死薄上沒有你们四人的名号。”谢必安摇头说道。 “柳笙也沒有。”莫问急切追问。 “沒有。”谢必安摇头说道,言罢,见莫问面露疑惑,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本方形文簿快速翻看,此物如同文帖,不厚却多页。 “确实沒有。”白无常谢必安说道。 “生死薄只此一本。”莫问问道 “我手里也有一本,是坤魂。”黑无常接口说道。 “快些看看有无柳笙名号。”莫问催道,实则一顿酒宴并不能将双方关系拉的这么近,三人之所以如此熟稔是因为双方都存了结交对方的想法,阿九是地府婕妤,地位尊崇,莫问是她的丈夫,黑白无常自然不敢得罪,此外莫问日后的造化定然惊人,跟他成为朋友会受益无穷,莫问也同样存了这种想法,眼下是末世,黑白无常是地府派在外面收管亡魂的,他们在末世的这段时期拥有巨大的权力。 “我手里这本是妇人的。”黑无常说道。 “我知道,你看看就是。”莫问拿起酒壶为其斟酒。 黑无常拗不过他,将酒杯喝干,拿出生死薄一通翻找,“沒有。” 莫问闻言心头巨震,生死薄上沒有柳笙的名号,出现这种结果有两个可能,一是柳笙不男不女,无法分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柳笙还活着。 “真人可要知道其他人的寿数。”黑无常主动问道。 “秦云。”莫问说道。 “若是善终,阳寿当得七十有二。”术有专攻,黑无常翻找生死薄如同他画写符咒一般迅速。 “慕青。”莫问又问。 “若是善终,当得阳寿七十有九。”黑无常又翻。 “赵樱英。”莫问再问。 黑无常再翻生死薄,说出了个整零相加为十五的年纪。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黑无常所说的寿数都是阳寿的极限,也就是不出意外所能活到的最大年龄,但这个数字并不是固定的,若是遇到意外或者是做了恶事,还会减。 “男子你要问谁。”白无常问道。 莫问闻言心中微感疑惑,二人目前所行之事乃是假公济私,黑白无常的热情似乎有些过头。 “吴云。”莫问问道。 “他的寿数让你们给篡改了,怕是我们死了他都死不了。”白无常不胜酒力,面脸通红。 “看一下秦云能否为我延下子嗣。”莫问转头看向黑无常。 “我们这是生死薄,查不到那个,你要问子嗣可以自己起一卦。”黑无常皱眉说道。 “查一下乞翼阿古真。”莫问又问。 “若是善终,当活四十二年。”黑无常急翻找到了石真的名讳。 莫问闻言心中一凉,石真的寿命很短。 “林若尘。”莫问又问。 “回去我们要告知婕妤,你问的都是女子。”黑无常再翻,“这妇人已经死了呀。” “能否查到投胎何处。”莫问又问。 “能。”黑无常又翻,“在晋国……” “不要详说,家境如何。”莫问抬手打断了黑无常的话。 “士大夫之家,你是不是为其做过积德法事。”黑无常反问。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他不想知道林若尘投胎在哪里,只要知道她过的好就够了。 “还要问哪个女子。”黑无常问道。 “有來无往非礼也,我有何能为二位效劳之处。”莫问疑惑的看向黑无常,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二人如此热情必有所图。 黑白无常闻言讪讪不答。 莫问见他们二人神情越发确定二人是有事相求,“但说无妨。” “有些阳寿已尽之人我们无法拘魂,真人若是方便,能否助我们完成职事……”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鬼盗 “何人的魂魄你们无法拘走。”莫问问道,黑白无常都带不走他们的魂魄说明这些人皆非泛泛之辈。 黑无常抓起酒坛为酒壶倒酒,倒满之后执壶再斟三杯,“多是些修行中人,僧道皆有,我们二人降他们不住,还有一些人躲进了阵法,分明阳寿已尽,我们却无法将其带走。” “有多少人。”莫问挑眉问道,黑白无常都降不住的必然是各宗各派的顶尖高手,此外听黑无常言语,他们无法拘魂的人好像还不在少数。 “有十几个。”黑无常说道。 “十八个。”白无常补充。 “这些人都是何种情况。”莫问问道。 “都是些精于算计的人,分明阳寿已了却不奉召证位,想趁末世的这几年再上一层,求那更高仙位。”黑无常答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黑无常所说的这种情况他曾经遇到过,传授他们行气之法的轩辕子就是这种情况,只差三天未能证得天仙位,毫厘之差,抱憾终身,似轩辕子这样的情况在修行中人里并不少见,年少时分神严重,无心参悟,怠慢修行,待得上了年纪,掌握了修真要诀偏偏寿数将近,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就会想尽办法滞留人间,末世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机会。 “这些人以地仙修为居多。”白无常端起酒杯冲莫问请酒。 “既然已证得地仙位次,如何还要拘其魂魄。”莫问拿起酒杯出言问道,他就属于白无常所说的这种已经到达了地仙位次却不飞升的道人,像他这种情况即便无法晋升天仙位次,阳寿终了之日也会自动证那地仙位,魂魄不会被地府收管。 “他们有玉籍在身,若是换了平常时候,阳寿终了之后会由天庭接管,然此时是末世,上天之门已经关闭,玉籍失其效力,他们与凡人无异,皆由地府收管。”黑无常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黑无常所说的玉籍又称道籍,道人在受箓或者受了天仙大戒之后就会拥有玉籍,成了天庭认可的替天行道的人,若是天庭还在司职,这些人是受到天庭庇护的。 “若是置之不管,待得天地重开,会有何后果。”莫问放下酒杯出言问道。 “他们飞升证位,我们倒霉受罚。”白无常诡异苦笑。 “那十八人二位是拘之不果还是不曾前往。”莫问又问。 黑无常放下酒杯出言答道,“皆是拿不了的,我们二人尚未近身桃木剑拷鬼杖天蓬尺就开始招呼……” “还有朱砂,雄黄,黑狗血。”白无常补充。 “这些器物能伤得了二位。”莫问笑问,很难想象黑白无常被人打出來是何种景象。 “若是凡人使用自然奈何不了我等,但那些人都是有道之人,我们岂是他们的对手。”黑无常说道。 三人说话之间,老五自门外叫嚷,“老爷,我给你们送热菜來了。” “二位既然开口,贫道便不能袖手旁观,具体如何行事稍后再议。”莫问表明了态度,转而起身开门。 老五进门冲二人打过招呼,转而撤去残羹冷炙,再上酒菜,换完酒菜,老五见莫问右臂已经复原,为三人重新斟满酒水之后出门向秦云讨了件备用的道袍给莫问更换。 黑白无常得了莫问肯定的答复,心中巨石落地,再端酒杯请酒。 莫问沒拿酒杯,而是出言说道,“前段时日南海前來相邀,言之他们的降雨法器被东海盗了去,令得他们无法降雨,贫道已经答应他们出手相助,眼下正在着手准备,二位所言之事可能要等上一段时日。” 黑无常闻言连连摆手,“事有缓急,降雨是大事,拘魂一事不急于一时,待得真人闲下來再做计较。” “明年正月十五,如何。”莫问说了个日期,他将南海之事说给黑白无常听是想看一下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但根据二人神情來看,他们知道的很有限,对于干旱会持续多久他们毫不知情。 “好。”二人异口同声。 “打扰了一夜,我们也该告辞了,真人若有事相召,可燃香呼唤我们二人的名号。”黑无常起身说道。 “二位留步,我有事相求。”莫问抬手将黑无常拉回座椅。 “何事。”黑无常问道。 “南海已经送來了炼丹之物,我手中却无炼丹器皿,二位行走阴阳,可知道何处有丹鼎掩埋。”莫问问道。 “小事一桩,此物多的是,我去为你取來几个。”黑无常消失了踪影。 “谢兄,贫道有一徒儿,自小被人遗弃,可有办法寻到他的家人。”莫问冲不善言谈的白无常问道。 “可知其生辰八字。”白无常问道。 “只知年岁。”莫问摇了摇头。 “可知其姓氏。”白无常又问。 莫问再度摇头。 白无常话很少,问答之后归于沉默。 “还得有劳谢兄帮贫道再查一人。”莫问说道。 “我们也无甚能耐,只有这些用处,真人但问无妨。”白无常再度取出了生死簿。 莫问叹气过后出言说道,“百里狂风。” 白无常随后翻找,很快停了下來,注视着生死簿面露疑惑。 “如何。”莫问问道,他问百里狂风乃是为了确定生死簿的准确性,他,阿九,千岁,柳笙都不在生死簿上,这表明四人,至少前三人命中注定都会飞升,而百里狂风已经死了,生死簿上理应有他的名字。 “此人数年之前阳寿已尽,不知为何魂魄却不曾前往地府。”白无常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当日柳笙斩杀百里狂风用的是他的黑刀,而黑刀有杀伤魂魄之效,百里狂风魂魄已无,自然无法前往地府,由此可见生死簿是准的。 二人说话之间,黑无常现身房中,腋夹手提的带回了四五个丹鼎,莫问见状急忙起身接拿,黑无常放下丹鼎说了句“还有一些小的。”再度消逝。 “都是些殉葬阴物,不知合用否。”白无常冲正在检视丹鼎的莫问问道。 “容我看上一看。”莫问说道,黑无常带回的丹鼎个头都不小,个头大的丹鼎通常不会太过神异。 莫问尚未看完,黑无常再度回返,此番带回了一兜略小的丹鼎,三足,四足都有。 莫问道声辛苦,逐一检视那些丹鼎,这些丹鼎都有些岁月了,有几只还是洪荒时期的器物,但并非古老的东西就一定是好东西,莫问检查过后沒发现有很中意的,只有两只还能勉强使用。 黑无常根据莫问的神情猜到带回的这些丹鼎并不合用,踌躇片刻出言说道,“还有一只,必然合用。” “还不快去取來。”白无常说道。 “你可还记得两百年前咱们自山里看到的那只。”黑无常手指西北冲白无常说道。 白无常闻言皱眉回忆,片刻过后回想了起來,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东西可动不得呀。” “天地重开之前还回去就是了。”黑无常摆手说道。 “若是让她知道,我们可不得活了。”白无常很是惊惧。 “你已经死了数百年了,走走走,那东西个头有点大,你我一同前去搬來。”黑无常冲白无常说道。 “二位盛情贫道心领,这两只可以……” 莫问尚未说完,黑白无常已经消失了踪影。 二人走后,莫问忐忑的自丹房里往复踱步,听这二人语气可能是想偷盗某位仙人的器物,如若不然不会有‘天地重开之前还回去’一说,仙家洞府通常有道童或禽兽看守,哪怕仙人不在,想要盗其器物也极为危险,若是被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莫问紧张踱步之际,门外传來了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声响当是某个沉重的铜器落地的声音,落地之后还带有金属余音。 听得声响,莫问拉开了房门,只见院子正中立了一只巨大的丹鼎,这只丹鼎是他生平见到的所有丹鼎中最大的一个,高达六七尺,宽有三尺,鼎身为八卦牛鼻形状,周身青紫,古意凝重。 “真人,快來看上一看。”黑无常冲愣在门口的莫问招手。 “八卦丹炉,此乃太清祖师之物。”莫问紧张的问道。 “放心好了,不是他的。”黑无常摆手说道。 莫问闻言心中巨石轰然落地,刚刚迈步,黑无常低声说出了下文,“这是西王母的丹鼎。” 莫问闻言又愣住了,片刻之后回过神來,“二位盛情贫道心领,快快把这丹鼎送回去。” “不合用。”黑无常侧目问道。 “谁敢用。”莫问摇头答道。 “怕个甚么,天地重开之前给她送回去就是了,好了,我们兄弟二人还要赶往邕郡,就此别过。”黑无常进屋拿了自己和白无常的行头。 “可曾被人发现。”莫问急切的问道。 “那里的女土地被我们施法定住了,出不得门,放心用吧,后会有期。”黑白无常冲莫问拱了拱手,转而消失无踪。 先前铜鼎落地的声音惊动了道观众人,黑白无常走后老五第一个走上前來,“老爷,这俩人从哪儿搬來这么个大家伙。” 先前黑无常说话声音很小,老五不曾听到,莫问也沒有多做解释,上前试图搬拿铜鼎,但入手沉重竟然搬它不动,无奈之下冲老五说道,“快去扯五色布匹将其遮住。” “又不是偷的,遮它干啥。”老五问道。 “是偷的。”莫问说道。 “偷的谁的。”老五好奇的环视丹鼎,走过几步之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探手自其中一个丹孔里捏出了一枚金黄色丹丸,“咦,还有个丹……”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紫金丹炉 莫问闻声上前,自老五手里拿过那枚丹丸,这枚丹药为黄色,只有豆粒大小,外萦紫雾,异彩流光。 “黄的,应该能吃。”老五凑过來自莫问手里拿回那枚金丹对日细看,他不懂丹药,只知道金丹能吃,银丹有毒。 “有毒,碰不得。”莫问迈步向丹鼎走去。 “黄的也有毒?…”老五闻言急忙将那丹药放回丹孔,莫问低头看了一眼,丹药所在的丹孔为坎位,这是一枚五行归水的丹药,这枚丹药不但无毒还极为神异,五行属水之人吞服会有意想不到的妙处,他先前言之有毒是为了断了老五的贪念,这枚丹药被留在丹孔必然有其深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枚丹药绝不是留给他的。 “老爷,这丹鼎是偷的谁的?”老五好奇的问道。 “不晓得,去扯布搭棚,准备柴木,我要起炉。”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答应一声,带着秦风和蒲坚转身去了。 莫问留在西院,仔细打量这只丹鼎,此物虽然是王母在世时所用,却是个三足雄鼎,鼎身顶部有九转引风口,鼎盖之下是八处相对**的小炉,底部有一豆粒大小的气孔,气孔之下是一处共用的封闭区域,封闭区域的下方分出了八个出丹孔。 这种样式的丹鼎莫问还是头一次见过,端详揣摩许久方才悟出了这丹鼎的使用方法,这是一只极为神异的丹鼎,可以同时熔炼八炉丹药,这八炉灵物在熔炼之时可以互通有无,以己之多余补他之不足,借他之盈溢补己之欠缺,可以确保丹成。 看罢丹鼎,莫问将那枚金丹妥善收管,在还回丹鼎之时,这枚金丹还要放回丹鼎。 虽然天地已经封闭,在炼丹之前莫问仍然祭告了天地,请罪于王母,言之为了天下苍生,迫于无奈暂借丹鼎使用,这种祭告的仪式为道家所常见,道家的神髓发于华夏中土,教义衍生于孔孟儒学,科仪则借鉴于上古巫术。 子时开炉,莫问投入了三份药草,这只丹鼎虽然巨大却见火就红,其热只敛于内部,并不散之于外,顶部九转引风口将外部气息引入,带走丹汞朱砂所发之毒气,风过鼎身,有丝竹之声发出。 “老爷,我來吧。”老五蹲在旁边看着莫问在炉前添加柴火。 “不用。”莫问摇头说道。 “你还生我气呀。”老五咧嘴问道。 “错不在你,何來生气一说,起炉之初你掌握不住火候。”莫问随口说道。 老五闻言半信半疑,沒有再问。 “你伤势如何?”莫问问道。 “好了七八分了。”老五答道,蝙蝠之身受伤,变成人身之后伤口会缩小很多,上清观一直有疗伤药物,敷了药已经无有大碍。 “这样,你带秦风回一趟家,顺道去一趟凉国,刘少卿此时想必还在凉国的护国真人府,你去将最后一份药草送给他,此处的情况不要提起。”莫问说道。 “好,我这就去。”老五起身抱了一捆木柴送到炉鼎旁边。 “还有,再去一趟司徒府,看看他们有无孔雀王的下落。”莫问想了想出言叮嘱。 “好,那个啥,我顺便找找无名,可能晚点儿回來。”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也好,若是寻到他,万不可强拉他回來,记住他所在的位置,尽快回來通知我。” 老五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秦云一直在正屋门口听二人说话,见老五离开,移步过來,“老爷,我去见见秦风,托他给双亲带话。” 莫问点了点头,秦云迈步去了东院。 莫问守着丹鼎添加柴火,与此同时自脑海中规整思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件尚未着手,另一件已经接上,待得炼丹完毕,一干人等将前往东海,东海之行定然极为凶险,在前往东海之前,还要再见一下黑白无常,那时已经确定了前往东海的人选,可以自生死薄上查一下众人的寿数,若是生死簿上沒有姓名则万事大吉,若是生死簿上有名,不管寿数几何都需慎重。 东海回來能够休息一段时日,随后就要帮助黑白无常击杀那十八人,此事非常棘手,这倒不是他沒有把握击杀对手,而是很难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将这些人杀掉,若是消息走漏出去,其本就不好的名声定然更加狼藉,本就不好的人缘必将变的更差。 这两件事情是排在明处的,还有两件事情在暗处,虽然不知何时发生却一定会发生,一是异类的大规模反扑,二是蚩尤元神寄身的那个林志兴,蚩尤对炎黄后裔极为仇视,他的元神若是成了气候,定然会对汉人进行残酷的报复。 不多时,秦风和老五來向莫问辞行,随即离开道观启程北飞。 二人走后,秦云为莫问送來了热茶,莫问接过茶水,让其回房休息。 “叔父,我能否帮些什么?”蒲坚自东院走來。 “來,过來。”莫问笑着冲蒲坚招了招手。 蒲坚闻言迈步走近,冲莫问拱手行礼。 “坐下,与我说说话。”莫问指着身旁的一个草团。 蒲坚对莫问一直很是敬畏,听得莫问言语,忐忑的撩衣坐下,紧张的看着莫问,等他说话。 “在这里住的可还顺心?”莫问微笑发问,对于年轻人他一直是比较宽容的,哪怕蒲坚有时会耍些心机,他也沒有对其心存芥蒂。 “承蒙叔父庇护,我们母子二人住在这里时刻感念叔父的恩德。”蒲坚说道。 “武艺练得如何?”莫问又问。 “叔父所传技艺神妙非常,奈何侄儿愚笨蠢钝,一直不能尽领其妙。”蒲坚答道。 “不妨事,令尊乃英雄人物,枪法箭术皆属上乘,我所传武艺并不适合兵马作战,待得你回到令尊身旁,可随他学习兵阵功夫。”莫问说道。 “侄儿记住了。”蒲坚郑重点头。 莫问趁机往丹鼎下方添加了几根木柴。 “叔父,我们母子何时能与家父见面?”蒲坚低声问道。 “年关之前定然送你们前去与令尊团聚。”莫问说道。 蒲坚闻言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他住在这里属于寄人篱下,虽然道观众人对他们母子都很好,但其内心深处却始终感觉住在这里很是不便,尤其是无名的出走,他也知道是因为吴吉儿之事,心中非常忐忑。 “有些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你有天子之命,有朝一日会面南背北,但天定也需辅以人为才能成事,我已经请了天权子辅佐于你,此人曾为大凉护国真人,法术超群,有他辅弼你当可顺利登基。”莫问冲蒲坚交底,人有优点也有缺点,刘少卿功利心重,但正因为他功利心重,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韧劲和毅力,刘少卿一直沒有什么成就不是因为他本事不够,也不是因为他毅力不专,而是此人运气不好,看的太近,下山之后屡次站队,沒一次是对的。实则给他一个方向,他还是可以担当重任的。 “叔父庇佑大恩,侄儿无以报偿,他日若遇重大事宜,定先奏请叔父座下。”蒲坚跪地磕头。 “不必如此,我们几人随后要往东海一行,待得回返天权子就随你一同前往雍州,日后诸事可与他商议。”莫问摇头说道。 “侄儿遵命。”蒲坚再跪。 “日后你所行之事我皆不会左右干涉,只有一事,你当谨记。”莫问正色说道。 蒲坚拱手候听。 “若是渡江南侵,会性命不保,我也救不了你。”莫问沉声说道。蒲坚只有主掌北方的气数,若是南侵,玉清宗和南海都会出手。 “侄儿记住了。”蒲坚仆地行礼。 “时候不早了,早些去吧。”莫问冲蒲坚摆了摆手。 “叔父昨夜不曾入睡,侄儿愿代劳守炉。”蒲坚说道。 莫问闻言笑了笑,再度摆手,蒲坚退走。 莫问耳目清明,岂能听不出先前蒲坚是和吴吉儿一同來到前院的,在二人说话之时吴吉儿一直在东院树下等他,如此一來就可看出蒲坚提出留下守炉并非真心,这也是他在两者之间更喜欢无名的原因,无名不善言辞,礼数也不周全,但无名真诚。 “老爷可曾责怪于你?”吴吉儿的低声。 “叔父未曾提起无名之事。”蒲坚的声音。 二人说话之间走远,莫问叹了口气继续看守丹炉。 这只紫铜丹鼎着实神异,融聚药力,磨练成丹在同时进行,炼丹过程异常迅速,此外这只丹鼎成丹与其他丹鼎也不一样,它是逐一成丹的,只要丹药吸足药力就会先行自丹孔滚出,剩下那些仍然留存鼎中继续淬炼。 次日午时,老五回返。 “老爷,好消息。”老五跑进了西院。 莫问回头看了老五一眼,只见老五手里仍然提着那个木箱,这表明他尚未來得及前去凉国。 “可是有了无名的消息?”莫问问道。 “对,我看到他了。”老五兴奋的说道,他虽然沒说什么,却一直感觉是他们逼走了无名。 “在何处?”莫问直身站起。 “在高州西边的路上,正在往东走,我听了你的沒敢惊动他,咱快去吧,可别再走丢了。”老五急切的说道。 莫问闻言又坐了回去,先前他曾经带无名走过那条路,无名对那里比较熟悉,所以选择那条路东行,但眼下这种情况根本不能将无名带回上清观,不然他见到蒲坚和吴吉儿会无比难受。此外若是就此带回无名,无名会感觉自尊受到伤害。与其强行将无名带回,倒不如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去找我老丈人來给你烧火。”老五转身走了。 不多时,带來了赵老,莫问仍然坐着未动,此前他一直担心无名的安危是因为无名沒有办法聚气,眼下正好有补气丹药,得多给无名带上几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405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送别 “老爷,你还等啥呢,走啊。”老五催促。 “再等一个时辰,多带几颗丹药过去。”莫问说道。 “你不准备带他回來了?”老五疑惑的问道。 莫问摇了摇头,无名的离去是因为不喜欢上清观的氛围,就算强行带他回來,他也会再次出走。 “那我先去歇会儿,爹,你帮老爷看着火。”老五冲赵老交代一句,提了箱子去了东院。 这只丹鼎可以自行控制温度,只要不断火就不会将丹药炼毁,莫问将守炉之事交予赵老,自己起身进了丹房,找出之前雕刻符盒的木料进行削雕。 “老爷,有无名的消息了?”秦云端了食盘进來。 莫问点了点头。 “你在做什么?”秦云将食盘放到了桌上。 “为无名做只符盒。”莫问说道。 “你不准备带他回來?”秦云问出了老五先前问过的问題。 莫问摇了摇头。 “我去为他做些干粮,你抽空把午饭吃了。”秦云转身出门。 一个时辰之后,莫问背了长剑,带了秦云为无名赶制的干粮以及符盒丹药与老五动身北上。 此番他一共带了五枚内丹,这些丹药皆为十品,补气效果奇佳,足够无名作法耗费。 酉时,老五到得高州城西,“老爷,他原來就在这条路上往东走。” “你何时见到他的?”莫问问道。 “早上,不到辰时。”老五答道。 “你继续前往凉国,事情办妥之后來此处等我。”莫问提起装有干粮的包袱纵身掠下蝠背。 老五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振翼北去。 莫问落地之后沿着主道一路东行,这条路上有不少逃难的灾民,莫问一路走一路问,到得夜幕降临之时问了最后一群难民,被告知一个小道人刚刚过去不久。 莫问快步前行,不多时到得高州城外,高州城外聚集了大量的灾民,人数当有数千,由于天色已晚,高州城门紧闭,并不放他们进去。在人群之外,莫问见到了无名,孑身一人,踽踽怏怏。 见到无名的瞬间,莫问放下心來,“混账东西,害得我好找。” 无名听到莫问声音,惊惶回头,见莫问自西面走來,既欢喜又忐忑,深埋其首站立原地等莫问來到。 “师父。”莫问站定之后,无名怯怯的冲莫问行礼。 “好沒出息,人家不答应婚事你就离家出走?”莫问上下打量无名。 无名闻言低头不语,并不解释。 周围人多眼杂,莫问转身向北侧一安静之处走去,无名跟随在后。 “你所带银钱呢?”莫问行走之时出言问道,他能看出來无名的包袱里沒有沉重的东西。 “接济他们了。”无名指着东方的灾民。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有多余的钱财可以救济他人,若是只有盘缠,岂能随意送人?日后不可滥发善心。”莫问训斥。 无名闻言撇了撇嘴,沒敢接话。 “你帮助他人是对的,但你不要指望他们似你帮助他们这般回报你,日后盘缠不可胡乱送人,听到沒有…”莫问抬高了声调。 “哦。”无名低头应声。 说话之间师徒二人走到一棵树下,无名跑上前去用袖子擦去了树下青石上的浮土和黄叶,请莫问坐下。 莫问坐下之后将包袱塞给无名,“离家数日就将钱财耗尽,好有本事。我道家不倡化缘,无了钱财,何以为食?这里是你二师娘为你做的干粮,取了吃吧。” “师父,你不抓我回去?”无名接过包袱歪头偷看莫问。 “你又不是囚犯,抓你作甚,你既然不愿在道观居住,下山行走也无不可,只是眼下兵荒马乱,你行走江湖要多加小心。”莫问说到此处略作沉吟,转而补充了一句,“人性本善乃误人谣传,万不可信,天地有阴阳,人性兼善恶,你年纪太小,善恶还看它不透,初次相见只当那人是坏的,要多加防范,切不可轻信于人。” 无名原以为莫问追來会对其大加训斥,未曾想莫问并沒有批评他而是和声叮嘱,感动之下眼圈泛红。 莫问沉吟片刻出言问道,“为师问你,你可知道吴吉儿为何选蒲坚而不选你?” “弟子拙于表达,不通辞赋,长的又矮,故此不讨吉儿喜欢。”无名沮丧的说道。 “蒲坚出身名门,懂礼数,善逢迎,饱读诗书,胸藏经纬,且其有胡人血统,长的高大英武,这些你确实比不了他。”莫问话到此处锋头一转,“但是你当明白,你乃道门中人,道门中人无需懂礼逢迎,也无需学那诗词歌赋,更不需工于心计,心存中正,修真济世方为正道,待得他日你修道有成名扬天下,哪怕对方是帝王将相也要礼敬于你,世人只会尊重强者,你可懂得?” 无名默然点头,沮丧之情稍减。 莫问自怀中取出装有丹药的瓷瓶递给无名,“这里有补气丹药五枚,你妥善收藏,乱世行走无有灵气可不成。这五枚丹药皆为上品,切莫赠予他人。” 无名闻言抬头看向莫问,莫问再送,无名低头伸手,收入怀中。 “这只符盒你也带上,闲暇之时多加练习,画符之时需求精准求快速,快上一分便占得一分先机。”莫问将那只符盒递给了无名。 无名接过符盒,无声落泪。 莫问再取符盒画定位符咒一道递给无名,“前番我遇到了阴司官差,本想代你寻找双亲,奈何不知你生辰八字,他们也爱莫能助,此事只能由你亲为,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危急困难不要逞强,焚烧符咒告知于我,为师会前去助你。” “师父。”无名感动之下抱住莫问放声大哭,“师父,是我不懂事,我不走了,我随您回去。” “既然出來了就不要回去了,为人一世不能不知父母是谁,法术技艺为师已经倾囊传授,何日内丹修行法门推研完善,为师会再行传授于你。”莫问将符咒放入无名怀中。 无名闻言并不答话,只是哭。 “不可做那妇人之举,不许哭。”莫问推开了无名,儿子的性情來自父母的言传身教,徒弟有无阳刚之气与师父如何教导也有直接关联。 无名重重点头,咬牙止住哭泣。 “这五枚丹药足以助你渡劫入紫,为师二十岁便突破天劫晋升紫气。你天赋比为师要好,万不能辱沒了为师的名声。”莫问出言鞭策。 “师父,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脸。”无名正色说道。 “甚好。”莫问欣慰点头。 夜色降临,师徒二人点上了篝火,莫问将行走江湖需要注意的事项逐一交代,越说越感觉需要交代的事情很多,一直到得次日拂晓也未曾说完。 天亮之后高州城门打开,灾民开始进城,高州有的是金银粮米,不怕人多。 “去吧。”莫问冲无名摆了摆手,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长辈交代的再多,指点的再细,很多事情还是要靠晚辈自己去面对。 无名虽然不舍,却耐不住莫问心意已决,跪地三叩,转身东行。 莫问也不舍得无名离去,但无名住在上清观会感觉压抑,而且会限制他日后的成就,是放他单飞的时候了。 无名东行之时频频回头,莫问有心将七星剑赠予他,又担心此剑太过神异,会引來贪婪之辈,目送无名进城,方才转身西行。 回到原处,老五已经等候多时。 “老爷,箱子已经送给四爷了,秦风想在家里住几天。”老五迎上前來。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琼瑶伤势如何?” “好的差不多了。”老五答道。 莫问再度点头,他此时开始犯愁前往东海的人选,琼瑶虽然修为精深,但此人不够灵动,应对差一些,最好是玉玲珑同行,但玉玲珑又刚刚生产,届时不见得能腾出身來。 “司徒府我也去了,他们有孔雀王的消息了。”老五又道。 “哦?”莫问回神侧目。 “年初的时候有个马队在个小镇上见过一个紫眼的叫花子,现在凉国正在查这事儿。”老五又道。 “有消息就好,走吧,回去。”莫问缓缓点头。 “老爷,我到现在都还是糊涂的,你找那老和尚究竟要干啥?”老五扯下袍子振翼飞起。 莫问纵身掠上蝠背,“此人并非寻常僧侣,在西土佛门之中果位甚高,只是眼下神通受到了限制。我寻他乃是为了明确司职范围,宣道传法如何进行,上界仙佛如何共处,地府如何管制,如此等等都需要划分明确,如若不然,道佛司职不明,杂乱冲突。” “划地盘儿?”老五说道。 虽然老五说的通俗,大致意思却是对的,佛教传入中土之后与道教在教义上出现了严重的冲突,导致了地府与地狱不分,神佛排位不清,今生來世混乱,如何度化世人,如何修行也互有悖乱,这种混乱的情况必须捋顺,不能乱成一团。 “老爷,这家伙要是个道士,能是个啥仙儿?”老五振翼南下。 “道佛不可类推,此人为佛陀等流身,在佛教的地位不会低于道家的大罗金仙。”莫问说道。 “等流身是啥?”老五好奇的问道。 “与你说不清楚。”莫问摇头说道。 中午时分,二人回返上清观,莫问换下赵老,继续看守丹鼎,前期滚出的五枚丹药效力最强,到得后期药草药效减弱,出丹缓慢,药效也差,三日之后三份草药彻底炼化,再得补气丹药三枚。 莫问并未吞服这些丹药,他体内储存的灵气异常浩瀚,即便将这三枚丹药尽数服食,也补不回他先前消耗掉的那一成。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按照双方的约定,南海很快送來了第二批药草,莫问命那押送草药的南海水族将剩余的药草尽数送來,眼下旱灾已经极为严重了,东海之行必须提前……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405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详议 那押送草药的水族将消息带回南海,三日之后的清晨,南海龙族來访。除了敖烵,还有敖炎敖炳两位龙子。 三人來到之时莫问正在西院炼丹,三人來到之后莫问将守炉之事交予老五,自正殿与三人叙话。 “先前多有得罪,真人莫要往心里去。”敖炎率先开口,在旁的敖炳亦随之冲莫问拱了拱手,二人先前曾在邺城与莫问动手,而今要合力取事,自当尽弃前嫌。 莫问也知道二人此番前來的目的,便谦逊自责了几句让对方下台,随后双方分宾主落座,丫鬟上茶。 “这里是剩余的药草,请真人查收。”敖炳将木箱挥向莫问。 “真人可是要提前出发?”敖烵延出灵气减缓木箱去势,待得木箱滑至莫问脚旁,转头横了敖炳一眼。 莫问佯装不觉点头过后出言说道,“你们准备如何行事?” “此事很难善了,只能起兵攻入东海龙宫。”敖烵说道。 “若是中途东海交出了汲水神鼎,你们是否撤兵?”莫问再问,虽然南海答应以二昧真火作为酬谢,他仍然要确定南海龙族进攻东海的真实动机,他可以为天下苍生而战,却不会为两个海域的个人恩怨以身涉险。 “只要得回汲水神鼎,我们即刻回返东海,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拿回神鼎,不为其他。”敖烵说道。 敖烵说话之际,莫问看的是敖炳和敖炎的表情,敖烵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二人同时皱眉,这说明南海进攻东海还有其他的原因。 莫问看罢敖炎和敖炳,转而皱眉看向敖烵,敖烵见状知道莫问已经自二人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便冲二人说道,“我们与东海的仇怨与莫真人无关,此行只为拿回神鼎,报仇之事留待他日。” 虽然敖烵是冲敖炳和敖炎说话,其用意却是向莫问进行解释,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恕贫道唐突,不知南海与东海怨从何來?” “这些事情与真人有何关系?”敖炳挑眉侧目。 “老七,莫真人现在是我们的盟友。”敖炎在旁说道,他虽然无能却比敖炳圆滑。 敖炳先前曾败于莫问,心中积怨难消,听得敖炎劝说,扭头一旁不再说话。 敖烵冲莫问歉意一笑,笑过之后出言说道,“南海与东海交恶由來已久,东海嚣张跋扈,又有尺木在手,一直以四海之主自居,两百年前南海曾经拒绝东海提亲,由此遭到东海记恨,勒令西北两海不可与南海通婚,自那时起仇恨就结下了,随后又发生一些琐事,令得仇恨越结越深。”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敖烵说的应该是真话,真龙不同于其他杂龙,真龙血脉只存在于四海龙族,要想维持龙族血脉的纯净只能自龙族内部通婚,而且还不能与本海龙族婚配,东海勒令西北两海不与南海通婚,会令得南海龙族的血脉无法延续,若是与真龙之外的其他龙属婚配,其血脉就不复纯净。东海这样一个断人血脉的举动无疑会招致南海的报复,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都可以理解。 “南海与东海想比,双方实力如何?”莫问问到了关键的问題。 “四海龙族麾下各有通灵水族十万,实力强弱取决于龙族的强弱,东海原有龙子五人,龙女三人,现存龙子三人,龙女一人。南海原有龙子七人,龙女两人,现在还有五人,比他们要多出一人。” “既然南海实力占优,为何还要我等道人辅助?”莫问问道。东海和南海的龙子龙女都有死伤,这无疑是两海连年争斗造成的。 “四海各有所属,若是前往东海作战,我们无法自海水之中补充火气,自身实力先弱三分。”敖烵说道。 “反之亦然,东海若是南侵,也会处于劣势,我们会让他们有來无还。”敖炎在旁补充。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这种地域性的差异可以保证四海各守地界,不会出现人类那种互相争夺地盘的情况,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南海东征并不想吞并东海,因为他们要了东海也沒什么用处。 “贫道曾经与敖极敖术以及敖梅动过手,东海剩下的那位龙子与敖术相比孰强孰弱?”莫问问道。 “敖术乃东海镇海王,勇武非常,其兄敖柯远不及他。”敖烵说道。 “南海以何人最为骁勇?”莫问问道。 “七弟敖炳。”敖烵和敖炎同时看向敖炳,敖炳摆手谦逊。 莫问闻言心中有了计较,怪不得南海要前來邀他,原來他先前打败的两个人分别是东海和南海的第一猛将。 “真人曾与敖术交过手,不知其道行武艺与本王七弟相比如何?”敖炎问道。 “七王爷当胜敖术一筹。”莫问说道,他的这句话并非为了化解与敖炳的仇怨,就事论事敖炳不用兵刃,五行属火,敖术使用兵刃,五行属木,两人如果正面争斗,敖炳应该会占得一丝上风。 “敖术也曾被真人点倒在地?”敖炳苦笑摇头,言语之中敌意大减。 莫问点了点头,当日在陇郡,他也是封点穴道将敖术制住的,后來让那东海水族扛走了他。 敖炳本來只是自嘲,未曾想敖术竟然也被莫问点倒过,撇嘴一笑,心情大好。人不怕倒霉丢人,怕的是沒有人跟自己一起丢人。 “有真人相助,此去东海定然旗开得胜。”敖炎喜形于色。 莫问皱眉摆手,“二王爷不可太过乐观,先前我虽然侥幸胜了敖术,却是陆地争斗,若是海中较量,怕是很难胜他。” “由我去敌他,此番誓为大哥和几位兄长报仇。”敖炳接过话头。 “真人,那三位帮手可曾落实?”敖烵自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石盒放到了莫问旁边的桌上。 “已寻得两位同门为帮手,一是曾为凉国护国真人的天权子,还有一人是曾为晋国护国真人的天玑子,这二人与贫道一样,皆是上清准徒,另外一人尚无下落,容贫道再寻上一寻,若是不成,就由我们三人出战。”莫问说道。 “这是四枚鲲鲛内丹,我已经带來了,真人请先行收纳,何时能够准备妥当,还望真人告知日期。”敖烵将石盒推向莫问。 莫问端起茶杯喝水,与此同时思虑还有哪些事情沒有想到,待得放下茶杯出言说道,“若是南海得回汲水神鼎……” “南海定会将二昧真火的控驭之法告之真人。”敖烵打断了莫问的话。 “我想说的是,若是南海得回汲水神鼎,还请广泽雨露,不要分那江南江北。”莫问摆手说道。 敖炎接口说道,“四海降雨各有区域,其他地界降雨之事本不归南海管辖,降多少,何时降,我们无法勘查,也无前例可以遵循,不若这样,届时我们听真人召请,如此一來既可缓解旱情又可杜绝雨大成灾,更可提升真人威望。”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敖炎,敖炎虽然修为平平,却多有霪巧计谋,先前自建康就几乎引得支持冉魏的道人围攻于他,此番又出了这样一个计策,不过这一计策确实有效,在干旱之际求下雨來,的确可以提升道人的威望。 敖炎也知道自己出了个好主意,冲莫问笑着点了点头。 敖烵见气氛融洽,在旁说道,“还有一事需提醒真人,东海多有岛屿,岛上不乏有修行中人潜修,我们此去东海,怕是会受到三清门人的阻碍。”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自古以來汉人以东为大,以西为小,以北为上,以南为下,修行中人更是看中这一点,太阳自东方升起,修行中人就喜欢选择离太阳近的地方修行,他先前曾经去过东海,知道那里有很多修行中人,这些人跟东海龙族属于近邻,倘若东海龙族遇到危急, 那些修行中人很可能会出面干预。 “莫真人乃道门翘楚,与他们好生解释,他们想必会听的。”敖炎说道。 “不见得,只能晓之以理,若是执迷不悟,那就一并杀了…”莫问挑眉说道。他先前曾去东海偷过东西,人家认得他,谁会听一个盗贼讲理,动手在所难免。不过他此时表现出狠辣是另有用意,那就是暗示南海,‘你们若敢欺骗我,我也会杀了你们。’ “不知真人何时可以准备妥当?”敖烵再问出发日期。 “半月之后。”莫问说道。 “届时南海会于祈雨台恭候真人。”敖烵直身站起。 “午时之前我们一定会到。”莫问随之起身。 “莫真人,告辞。”敖炎和敖炳冲莫问拱手。 莫问送三人出门,此番谈话消除了双方的隔阂,探讨了对手的实力,令他对东海之行有了大致的判断和估算。 三人皆是真龙,出门之后立刻变化龙身蜿蜒升空,三条赤龙一同升空,气势嚣然,场面恢宏。 莫问送走三人,蒲坚自后院迎來,到得莫问面前拱手行礼,“叔父,他们可是來寻我的?” “不是的,近些时日一直不曾降雨,他们來寻我商议降雨事宜,我已经与他们说定,他们不会再为难你,放心就好。”莫问微笑答道,此前南海龙族曾经试图刺杀蒲坚,蒲坚见对他们心存惧意也在情理之中。 “多谢叔父庇护。”蒲坚拱手再谢。 莫问笑着拍了拍蒲坚的肩膀,转身向西院走去,蒲坚有时候会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总是有太多的礼节,压抑了自己的本性。 “老爷,谈好了?”老五站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 “下月初一出发,帮助他们攻打东海。”莫问点头说道。 “老爷,你说他们会不会利用咱?”老五心中担忧。 “他们不敢。”莫问微笑摇头,利用和欺骗的出现双方都有原因,倘若你很明睿,别人就不敢利用你。如果你为人狠辣,别人怎么敢欺骗你…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405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临行问寿 “那就好,老爷,啥时候通知爷和四爷。<冰火#中..”老五问道。 莫问坐到了丹鼎前,“再过几日吧,炼完丹药再通知他们。” 二人说话之间,秦云端茶來送,莫问和老五分取了茶盏,自丹鼎前随意闲谈,时值巳时,阳光和煦,家人在旁,舒心安宁。 老五见莫问心情较好,趁机解释,“老爷,那个啥,其实我沒想着当国丈,我就是觉着跟谁应该由闺女自己做主,她小时候遭了那么多罪……” “确实应该由她自己做主。”莫问点头说道,吴吉儿的童年过的很是悲惨,老五身为吴吉儿的父亲,自然希望她长大之后能有个好归宿。 “那个啥,你看,他俩也不小了,你要是同意,我想把他们的亲事定了,老是在一起腻着,总得有个名分。”老五小心商议。 “你是她的父亲,此事你自己做主。”莫问说道。 老五不知莫问此语是否出于真心,嗯嗯哦哦的接了话,又磨蹭片刻,将茶杯交给秦云,道了谢往东院去了。 “老爷,你还在为无名之事耿耿于怀。”秦云蹲身莫问旁边。 “他漂泊在外,我如何能够放心的下。”莫问沒有正面回答。 “老爷,妾身进门时日也不短了,依我看吉儿与蒲坚更为合适。”秦云低声说道。 莫问闻声转头看向秦云,秦云想了想再说道,“吉儿心思细腻,不似老五那般粗枝大叶,可能是随了她的生母,蒲坚亦是心细之人,他们二人很是般配。” “无名也不是粗心之人,他只是不愿露之于外。”莫问说道,道门中人都知道一个为粗浅的常识,那就是后代若是长的像父亲,性情也会像父亲,反之亦然,这是血脉继承多少所决定的。 秦云闻言嫣然一笑,“你看,你多偏护无名。” “我何曾偏护于他。”莫问眉头微皱。 “有的,只是你自己不曾察觉,亲生父亲对儿也不过如此了,先前老五提起二人定亲一事,你皱眉了。”秦云摇头浅笑。 “有吗。”莫问低声问道,先前老五提起二人定亲,他心中想的是绝不能做这个主,不然日后无法冲无名交代,他感觉自己并沒有将心中想法表现出來,未曾想秦云还是细心的察觉到了。 “有。”秦云嗔怪的看了莫问一眼,“以后可不能这样,这些时日你与老五说话较少,明显生分了,此事你做的欠妥,他未曾听从你的意见将吉儿许配无名,心中已经很是不安,若是你再少了言语,他会更加忐忑。”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事已至此,耿耿于怀也无济于事,最主要的是老五也并沒有做错什么。 “老爷,先前那几条赤龙前來寻你所为何事。”秦云岔开了话題。 不同的夫妻有不同的相处之道,若是妻迟钝愚昧,丈夫保留一些重要的秘密也是对的,若是妻温良聪慧,则完全沒有保留的必要,秦云无疑属于后者,她既然问起,莫问便将前后之事详说告之。 “妾身不是修行中人,不懂那二昧真火为何物,不过多日未曾下雨倒是真的,幸亏你与老五有先见之明,于后山挖了水池蓄水,不然眼下我们煮茶做饭也无水可用了,我们况且如此,那寻常姓必定更加难过,老爷此举乃是为天下姓谋福,大善。”秦云说道。 “东海有仙山灵岛无数,其上多有修行之人,此去东海怕是要与他们发生冲突。”莫问将旁边草团移來,示意秦云坐下。 秦云微笑示谢,坐上草团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出言说道,“老爷,你离山之前当将道观严加护卫,他们敌你不过,怕是会行围魏救赵之举,那时你身在东海,会进退两难的。” 莫问闻言重重点头,秦云所说之事恰恰是他忽略了的,上清观虽然有两道庇护屏障,却是针对异类反扑而布置的,也可挡住寻常紫气道人,但是多人一同前來,共同出手完全可以将阵法震碎。 “老爷,同行之人选定了吗。”秦云又问。 “只有刘少卿和夜逍,还有一人无有着落。”莫问摇头说道。 秦云闻言轻轻颌,沒有说话。 “你有何想法。”莫问问道,秦云既然问起,自然是有想法的,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出过主意,若是连番献策就有压夫之嫌。 “若是能够寻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万不可拼凑,不然会拖累你们。”秦云说道。 “言之有理。”莫问点头赞同。 秦云见所提建议被莫问采纳,微笑过后直身站起,端了木盘去厨下与杏儿一同整治午饭。 莫问守着丹炉,这只西王母在世之时所用的八卦丹炉为神异,熔炼丹药只需到五日,四日之后得补气丹药七枚,由于有八处单独的小丹鼎,这只八卦丹炉一次最多可熔炼八份药草,七日之后南海所送药草尽数炼化,共得补气丹药二十五枚,这些丹药大多与晋国护国真人周冠正当日委托黄云道姑送他的那枚丹药药力相仿,每一枚都可将紫气道人的气海重复充盈四到五次,他不在此列,因为他体内有内丹凝结,与寻常的紫气道人不可同日而语。 随后日,莫问又熔炼了一炉疗伤丹药,得丹七枚。 如此这般,待得莫问准备妥当,距离月初只剩下日,莫问早起焚烧了刘少卿和夜逍所留的定位符咒,通知二人來此会和。 虽然这只八卦丹鼎为神异,莫问却未曾想过据为己有,此物乃西王母之物,借用已然是大不敬,若是占为己有罪过更甚,待得炼丹完毕,莫问清理擦拭了炉膛,到得夜幕降临,备下酒宴焚香召请黑白无常,黑无常名为范无救,白无常名为谢必安,莫问焚香过后,黑白无常悄然现身。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冲黑白无常稽见礼。 “真人安好。”二人深揖还礼。 “得二位相助,贫道已然练得丹药,还请二位将那丹鼎还了,我们也好早些开席。”莫问指着已经整治好的酒宴冲二人说道。 “那丹鼎可还合用。”黑无常问道。 “天人所用之物不比寻常,着实神异。”莫问点头说道。 “既然合用就留下多用几天,在天地重开之前还回去就是了。”黑无常卸下随身行头。 “不可,不可,二位还是早些还回去吧,留在此处贫道心中不安。”莫问摆手说道。 “那好,我们二人先将它送回去,待得回來再与真人说话。”黑白无常转身出门。 莫问跟之而出,快步超过二人,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了那枚金丹放回了原位。 “真人真乃信人也。”白无常冲莫问拱了拱手。 “有劳。”莫问侧身让开,听白无常言语,应该是在搬來丹鼎之前就已经发现坎位有一枚金丹,所幸他并不贪婪,沒有将其据为己有,如若不然定会遭到二人的鄙夷。 二人抬了丹鼎消失了踪影,莫问冲正在东院探头张望的老五指了指五彩布盖,老五会意,上前一通划拉将竹竿和绸布抱走。 老五离开之后莫问转身走向东厢,走过两步之后又转身走向正房,推门而入,正在秉烛刺绣的秦云和杏儿急忙离座起身。 “我來搬两把椅,我那两位同门已然到得里之外。”莫问提了木椅转身出门,出门之前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刺绣,二人绣的是童戏鲤,这种图案通常用在婴孩的肚兜上。 “八字不得一撇,绣的早了些。”莫问冲出门相送的秦云说道。 “此事怪不得我,谁让你总在丹房安歇。”秦云红脸关门。 莫问将木椅搬入东厢,刚刚摆好,黑白无常就现身房中。 “二位,请入席。”莫问抬手指位。 先前二人曾经现身于丹房,那时桌旁只有把椅,而今又添了两把,这表明还有客人要來。 “贫道下月初一要前往东海,今日早些时候邀了同门來此会和,他们对二位仰慕已久,二位能否赏脸与之同席。”莫问出言商议。 黑白无常听得莫问言语,犹豫片刻答应下來,分居四席,莫问为二人倒茶,一盏茶的工夫,金雕到得道观上空,莫问出门相迎,夜逍和刘少卿率先跃下,琼瑶最后。 人过于熟稔,见面并不见礼,莫问喊出秦云,见过夜逍和刘少卿,然后负责招呼琼瑶,此时女是不可以与男客同席的。 刘少卿和夜逍说话之时不约而同的看向东厢,黑白无常虽有实体,却是阴人,带有阴气。 莫问带二人进门,彼此进行了介绍,黑白无常不同于寻常鬼吏,刘夜二人施了平辈稽礼,将黑白无常推上了一二席。 由于有黑白无常在场,刘夜二人便沒有提起东行之时,而是与黑白无常饮酒攀谈,刘少卿和夜逍的酒量都比莫问要好,又存心与黑白无常攀交,杯换角,角换碗,到最后直接用坛,到得二更时分将黑白无常灌的认输讨饶。 眼见已经喝到尽兴,二人便沒有继续逼酒,而是说些闲话异事,道人做法不但要跟天庭打交道,还免不得与阴间有交集,结识了黑白无常以后很多事情就可以通融。 黑无常范无救比较活泛,刘少卿和夜逍都与他说话,白无常谢必安话语较少,莫问便负责招呼他,不过二人说话都不多,多数时候都在刘夜二人和黑无常谈话。 黑白无常來此之前正在邕郡收魂,邕郡眼下再发生了战事,燕国入侵來势汹汹,冉魏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刘夜二人说到最后也免不得询问自己的寿数,道家虽然有相面推演之术,却远不如直接问阴间來的精准。 白无常再拿出生死簿,快速翻至一处,定睛之后眉头大皱,抬头看了刘少卿一眼,转而低下头再翻,很快再次停了下來,定睛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无常的异常举动令本來热闹融洽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本书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大限 白无常皱眉之时莫问亦随之皱眉,他先前曾冲黑白无常问过相同的事情,他和阿九千岁的名字并不在生死簿上,这表明三人有天定的仙缘,白无常找到了刘少卿和夜逍遥的姓名,说明他们二人跟常人一样拥有固定的阳寿。 刘少卿和夜逍遥见到白无常的神情,心头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他们二人终究不是无有定力之人,虽然心中忐忑却并不催问,只是侧目等待白无常的答复。 黑无常见白无常神情有异,探手自其手中拿过那本生死簿,翻看了几眼将生死簿合拢交予白无常,转而冲刘少卿和夜逍遥说道,“两位真人不是俗骨凡胎,我们这生死簿……” “二位时日无多,还请……”白无常打断了黑无常的话。 “你看你,喝了些酒水就胡言乱语。”黑无常在旁插言。 夜逍遥和刘少卿不是市井愚夫,焉能看不出黑无常在试图遮掩,黑无常的举动不但沒有令他们安心,反而令他们更加紧张。 “这是天定寿数,隐瞒有何用处?”白无常执拗的看向黑无常。 夜逍遥和刘少卿本就紧张,听得白无常的话瞬时面色煞白,刘少卿终于按捺不住出言催促,“我们寿数几何,直说就是了,这般遮遮掩掩是想将人吓死?” 眼见融洽的气氛烟消云散,黑无常责怪的看了白无常一眼,白无常倔强的回了一眼,转而重新打开生死薄,翻至一页交给了自己右侧的刘少卿。 刘少卿接过发现看不到文字,心念一闪将自己阳气遮蔽,这才看到了生死簿上的蝇头小字,待得看完那列记载有自己生辰八字和姓氏名号的阴文,瞠目结舌的愣在当场。 坐在北位的夜逍遥拿过刘少卿手里的生死簿,看罢之后眉头大皱,“‘三十二,寿终十月。’你比我小一岁,我今年三十有三,那不就是今年?…” “不会呀,我曾经对照铜镜看过自己的面相,哪怕不得百年,也可活到八十,怎么会如此短寿?”刘少卿被吓懵了。 夜逍遥快速翻找生死簿,翻之无果只能将生死簿递给白无常,“有劳谢兄。” “三十有三,亦是十月。”白无常先说话后翻找。找到之后将生死簿递给夜逍遥,夜逍遥看罢之后满头大汗。 “为何只有年头月份,无有具体时辰?”夜逍遥问道。 “那些需要魂魄离体才会显于其上。”白无常拿回生死簿收于怀中。 “惨了,惨了,李曦玲刚为人母便要做那寡妇了。”夜逍遥苦笑着靠上了椅背。 “不对,定然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们乃上清准徒,祖师弟子,怎会如此短寿?”刘少卿愤然站起。 黑无常坐在他的旁边,见状急忙伸手拉他,“刘真人息怒,请坐下说话,这生死簿乃阴间之物,变数很大,并不精准。” 刘少卿此时已经乱了方寸,听得黑无常言语长叹一声瘫回座椅,他有心做出一番事业,未曾想天意弄人,竟然只有而立寿数。 “十月,下个月就是十月,也就是说我们此去东海会战死在那里。”夜逍遥抬手擦汗。 “恕谢某多嘴,这寿数乃是天定,即便两位真人不去东海,时辰到了也会寿终正寝。”白无常摇头说道。 夜刘二人本就万念俱灰,听得谢必安的话更是面如死灰。 “我们二人离开时间不短了,你先去做事,我随后就到。”黑无常见白无常总是说实话泼凉水,便催他离去。 白无常本就有心离开,听得黑无常催促,起身带了家什行头,冲三人抱拳隐去。 送走白无常,莫问冲黑无常问道,“范兄,此事可有通融之法?” “有,有,有,几位真人无需担心,眼下乃是末世,在外的阴差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我们怎会与二位真人作难,只要你们于末世结束之前证得天仙之位,天地重开之日就可白日飞升,哪个还敢拘你们魂魄。”黑无常献策安抚。 黑无常的这番话给了亡魂大冒的刘少卿和夜逍遥几分活气儿,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莫问,莫问又看向黑无常,黑无常重重点头,示意所言不虚。 “生死簿上有名,也可以证位飞升?”莫问再次确认。 “真人这是关心则乱哪,你忘了我们先前所说的那十八人都是二位真人这种情况。”黑无常点头说道。 刘少卿闻言在旁插嘴,“范兄,你可知道天庭何时重开天地?” “说不好,末世此前出现过数次,据我所知最长的一次是一纪,最短也有五年。”黑无常摇头说道。 “末世已经降临一年有余,我们眼下连地仙都不曾证得,三年如何能够修至天仙?”刘少卿急切思虑。 “五年是最短的,或许是那十二年亦未可知。”黑无常宽慰,眼下的气氛已经很是糟糕,但他碍于礼数又不能抽身离去,只能留在此处帮助三人寻找应对之法。 “请问范兄,我们阳寿终了之后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夜逍遥恢复了冷静,先前二人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为这一消息來的太过突然,二人先前沒有心理准备,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实则修行中人的定力远胜于常人,若是换做寻常人等,此时还在懵昏之中。 “只要魂魄不离本体,与阳人别无二致。”黑无常摆手说道。 夜逍遥闻言点了点头,冲黑无常道了声谢。 “三位真人当从长计议如何飞升,时候不早了,范某先行告辞。”黑无常见二人情绪平静了下來,便起身告辞。 三人直身站起,稽首相送。 “此事有违常理,我们怎会如此短寿?”刘少卿皱眉思虑。 夜逍遥拿起桌上的空酒杯于指间捻动,“想必是天意使然,为的是鞭策咱们二人勤修济世。” “这些年我们何曾懈怠过?”刘少卿说道。 “但我们一事无成。”夜逍遥笑道。 “难为你还笑的出來。”刘少卿长长叹气。 “事已至此,只能设法补救,急有何用?”夜逍遥放下酒杯抱臂闭眼。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刘少卿通过呼吸平息自己的急躁。他的这句话出自论语,意思是时间不够了。 “够。哪怕只有三年也够。”莫问正色说道。 二人见莫问说的郑重,纷纷转头看他,莫问将思绪进行了简单的规整之后出言说道,“我们此番以身涉险前往东海可有私心?无…我们前往东海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寻得雨露,索南海二昧真火亦是为了推研内丹修行法门,纠我道家外丹弊端。只要得那二昧真火的控驭法门,不出百日我就能推研完善内丹练气之法,届时你们二人先行修炼,三年之中定可以三昧真火焚逐体内秽浊之气,得那清净之身。” 二人听得莫问言语,点头赞同。 莫问略做停顿之后看向刘少卿,“蒲坚就在东院,自东海回返之后你便辅佐于他,耳提面命,督其早日成事,此子有天子之命,你辅其登基,有功于社稷,得天仙位不在话下。” 刘少卿点了点头,此事莫问在此之前就跟他说过。 莫问转而看向夜逍遥,“眼下三教道人为了获取炼丹灵物正在做那焚山猎兽,渴泽而渔之事,此举必定招致异类反扑,届时总要有人率众拒敌,若能平此大厄,亦当得天仙之位。” 夜逍遥闻言抬头看了莫问一眼,“你倒将我们安排妥当了,只是亏了你。” 莫问沒有接夜逍遥话头,而是站立起身自丹房木柜里拿出了两只瓷瓶,分别抛向二人,“南海所赠灵物共得补气丹药二十五枚,你们一人十枚,余下五枚我留下备用,依我看末世不会于五年之内结束,你们也无需过于焦急。” 刘少卿拔开木塞倒出瓶中丹丸,“皆为十品,你如何炼得这些宝贝?” “借用了天人的一只丹鼎,日后就不易再得这种品级的丹药了,东海之行用不了这么多,剩下那些你们二人留待日后耗用。”莫问说道。 “你先前送去的那份药草只得补气丹药两枚。”刘少卿接口道。 “你自己留着吧。”夜逍遥懒散的说道。 莫问自怀中取出那方白色石盒揭开,里面是四枚指甲大小的黑色内丹。莫问将其中两枚分赠夜逍遥和刘少卿,“这是南海送來的鲲鲛内丹,服之可于水下换气,不过为期只有七日。” 二人接过内丹,夜逍遥捏丹在手歪头打量,刘少卿凑鼻闻嗅。 “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有腥气,却无毒,我们服下不知会有何变化?”刘少卿说道。 “说不准会长出鳃來。”夜逍遥坏笑打趣,转而看向莫问,“亦就是说,我们此番东去七日就能回返?” 莫问点了点头,“这七日会是不眠不休的争斗,东海有不少仙山灵岛,届时可能会有道人出來与我们为敌,依我之见,能劝退就劝退,不能劝退就杀掉。” “你还嫌自己名声太好?”夜逍遥笑问。 “你有更好的办法?”莫问苦笑问道。 “沒有。”夜逍遥摇头。 “那就只能杀掉,此事由我出手。”刘少卿接口说道。 夜逍遥想了想出言说道,“我们可以广告天下,就说我们此去是为百姓求雨,届时说不定会有很多帮手……” 刘少卿摆手说道,“不可。分功不说还会添乱,他们若是遇到危险,我们救是不救?” “随你们。”夜逍遥将内丹和瓷瓶揣入怀中直身站起,“你们说吧,我睡觉去。” “我也去,有事天亮再议。”刘少卿随之起身。 “我带你们去卧房。”莫问带二人出门,琼瑶耳尖,自正屋出來。 莫问带三人前往东院客房,“只有这两间。” 夜逍遥先取一间,刘少卿转头瞪了莫问一眼,这处道观房舍众多,怎么可能只有两间客房,但明知莫问发坏,他此时也说不得什么,只能选了另外一间。 琼瑶欢喜的跟了进去,反手关门…… . .明日开紫阳打斗场面最多的一卷,第七卷《生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405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出发 待得三人各自进了卧房,莫问转身回到了西院,秦云和杏儿正在收拾房中的杯碟。莫问进门将原本属于正房的两把椅子搬了回去,于正房桌前坐了下來。 二人收拾妥当,秦云端了清水回來,莫问洗刷过后上床歇息。 “老爷,你们何时启程?”秦云轻声问道。 “明日晚间。”莫问说道,前往南海需要不短的时间,去到南海之后还要熟悉自水下换气和行动,提前一天出发是有必要的。 “刘少卿的夫人是否随同前往?”秦云问道。 莫问摇了摇头,“她乃玉清门人,所学法术与我们不同,彼此协作不甚流畅,她不能与我们前去。” “老爷对东海之行不甚乐观?”秦云根据莫问神情猜到他心中有事。 “那倒不是。”莫问摇了摇头,转而将先前众人的谈话内容告知秦云。 “既然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法,便无需为二位真人过度忧心。”秦云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刘少卿和夜逍遥在末世结束之前晋升天仙位次并不困难,但前提是二人得到了内丹修行法门,而且掌握了三昧真火,而这一切都取决于此番前往东海是否能够成事,如果无功而返,南海绝不会将看家本领二昧真火传授给外人。 莫问点头过后沒有再说话,等了片刻,秦云伸手过來,自莫问掌心画了个八字。 莫问随即会意,微笑过后灭烛安歇。 次日清晨,二人起身较晚,到得卯时,莫问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不止一道,止于东院和西院拱门处。 莫问早已经熟悉了众人的脚步声,急忙起身穿衣。 秦云朦胧起身,莫问回头看了她一眼,“老五和苟氏來了,我去看看所为何事,你再少睡片刻。” 穿衣出门,老五和苟氏正准备离去,听得开门声又转身回來。 “老爷,我们有事儿跟你商量。”老五走到院中停了下來,苟氏蹲身冲莫问见礼,莫问拱手回礼,指了指东厢丹房。 三人进门落座,杏儿送來茶水,苟氏道明來意,此番过來是冲莫问辞行的,与此同时向莫问表示感谢。 莫问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他离开这里之后上清观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蒲坚母子在蒲雄身边反而更加安全。 “老爷,我昨个儿跟慕青他们商量了一下,既然已经定了亲,吉儿就跟他们一起去吧。”老五出言商议。 对于老五的这个决定,莫问也只能表示赞同,这毕竟是老五的家事,是吉儿自己的选择。 稍坐片刻,二人起身出门前去收拾行装。莫问随同前往东院,夜逍遥还赖在床上,刘少卿和琼瑶在房中吃早饭。 莫问将刘少卿请到蒲坚所在的房间。 蒲坚此时正在房中收拾书卷,听到敲门声开门而出,深揖于地,“拜见叔父,拜见刘真人。” 莫问和刘少卿同时点头,蒲坚侧身将二人请入房中。 “少年,來,抬起头來。”刘少卿冲蒲坚说道。 蒲坚闻声抬头,再冲刘少卿作揖。刘少卿见蒲坚目生双瞳,知道莫问所言不虚。 “固儿,刘真人与我乃是同门,法术高玄,腹藏经纬,先前曾被凉国皇帝请为护国真人,统兵伐赵,威名震天,昨夜我已求他出山助你成事,自今日起你拜刘真人为义父,日后当执人子之礼。”莫问冲蒲坚说道。 刘少卿闻言转头看了莫问一眼,莫问的这番话虽然不曾无中生有,却也为他大长颜面,不过他沒有料到的是莫问竟然会让蒲坚拜他为义父。 “义父在上,请受蒲坚九叩。”蒲坚听得莫问言语,沒有任何犹豫,跪倒便拜。 刘少卿想要出手搀扶,被莫问出手拉住,直待蒲坚行完义子之礼方才松开了他。 “快起身,哈哈哈哈,快起身。”刘少卿欢喜的扶起了蒲坚,蒲坚的举动令他心中很是欢喜,同样是辅佐别人,为臣子和为相父差别太大了。 “日后凡事多请示你的义父,我和令尊皆不会干预,你能否登基称帝只在你义父一念之间,你可明白?”莫问正色告诫。 “是…”蒲坚再度冲刘少卿深揖。 “此言差矣……”刘少卿感觉莫问说的重了,试图纠正。 “不差,此子今日正式交托给你,日后之事我不会再过问,你先与他说话,少顷我们一同前往雍州见过他的父亲和伯父。”莫问冲刘少卿说道。 刘少卿闻言点了点头,蒲坚送莫问出门。 莫问迈步回返西院,他太了解刘少卿了,刘少卿格局不高,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会尽心,只有让蒲坚拜他为义父,才能令他不遗余力的辅佐蒲坚,因为蒲坚是他的义子,是仅次于亲生父子的一种亲密关系。 回到西院,秦云已经起身。 “他们可是要走?”秦云问道。 莫问点了点头,“吴吉儿要一同前往,随我前往地窖,拿些金玉与吉儿做嫁妆。” 秦云答应一声,与莫问自丹房下到地窖,将当日四国贺她大婚所送的礼物挑出了一些。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贺礼?”夜逍遥自东院走來,一边走一边拿着梳子梳理长发。 “然。”莫问点头说道。 “你这主家当的好生小气,地下藏了那么多黄金,为何陪嫁只有这些?”夜逍遥笑道。 “皆是些精细之物,黄金太过沉重,不便负载。”莫问说道。 “我去为你寻些脚力來。”夜逍遥挽发插簪。 说话之间,金雕自西方飞來,夜逍遥纵身跃上雕背。 “早些回來,我们急于上路。”莫问喊道。 夜逍遥摆了摆手,驱雕往西北方向去了。 “他前往何处寻找脚力?”秦云不解的问道。 “他可操控禽鸟之属,想必是呼唤鸟雀去了。”莫问转身前往地窖,再搬黄金绸缎。 约莫半个时辰,金雕回返,身后跟了一群五彩斑斓的雁,鹤,鸾,鹭。 “百鸟朝凤,既充脚力又搏彩头。”夜逍遥纵身而下,指着落于道观屋顶墙头的各种禽鸟。 “时候不早了,喊它们下來,驮负金银早些上路。”莫问说道。 夜逍遥将鸟雀唤下,这些鸟类体形都不小,每只可负重一二十斤,众人一通忙碌,临近中午,离开道观前往雍州。 临行之前莫问将上清观所在山头的阵法起动,再加一道灵气屏障,确保万无一失。 金雕和巨蝠在高空飞行,夜逍遥后來所召禽鸟负重不轻,飞不高,在低空,有猎虎和兵卒见到那些负载了嫁妆的禽鸟就开弓挽射,众人无奈,只得降低高度,陪同禽鸟一同前飞。 申时过后,众人來到雍州上空,百鸟齐飞引得城中百姓驻足观望,一行人到得军营,蒲雄及其兄长蒲健齐出相迎。 得知蒲坚已经与吴吉儿定了亲,蒲坚大喜,言之选时不如撞日,立刻命人准备昏礼,那些禽鸟逐一落地,卸下所负嫁妆,于高空聚集,随后绕行内城三周方才飞散,大显吉祥,倍添神异。 莫问和蒲雄为双方进行了引见,趁拜堂仪式举行之前,莫问抽空向蒲雄解释了为何要让蒲坚拜刘少卿为义父,天地重开之时刘少卿不管成事与否都会离开,换言之,刘少卿绝不会反客为主,蒲雄本就无此担心,闻言反而埋怨莫问想的太多。 拜堂之时,莫问躲了出去,无名若是见到这幅情形定然悲伤沮丧。想无名之所想,他的心情也很是不好。 待得新人入了洞房,一干要人自内堂开席,雍州眼下已经兼得胡人四州,有兵二十万,若不是顾及冉魏此时正在东北抗燕,趁机吞并其城池为不义,眼下所得还不止四州。 在这一问題上,上清三人的意见与蒲氏兄弟是一致的,在外敌入侵,当权者调兵抵御外敌的时候,是绝不能趁机扩充自己实力抢夺他人疆土的,此事不是君子所为。 由于要赶赴南海,一行人便沒有多待,酒席散了之后刘少卿和莫问一乘,夜逍遥独坐金雕,告别雍州众人赶赴南海,至于琼瑶则沒有同行,而是留在了蒲坚身边负责看护,蒲坚有皇帝命一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必须有高手贴身保护,防止宵小的暗杀加害。 此时已经是初秋时节,暗夜飞行,秋风送爽,不到两个更次老五和金雕就到得黄河北岸。 “水族多有体形巨大者,你们二人无有长兵器,我们顺道前去碧水潭寻千岁讨上一件吧。”莫问抬高声调,千岁此时必然在愧疚沒有随三人一同前往东海,前去借用兵器会让他心中的愧疚减轻一些,至少让他知道三人沒有因此怪罪他。 “我擅长暗中行事,用长兵器反而碍事。”刘少卿摇头说道。 “我的短剑也用的习惯了,不用换。”夜逍遥的声音自右侧传來。 “顺道去看看千岁?”莫问只得明言。 “不去,见那缩头乌龟就有气。”刘少卿冷哼。 夜逍遥闻言未置可否。莫问见状也不便强求,飞过黄河时居高西望,只见黄河此时已经断流,千岁所在的碧水潭还有一些积水,想必是断流之前千岁将碧水潭给挖深了。 自北方飞往南海可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一直到次日中午三人方才赶到了位于泉州的祈雨台……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405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南海东征 祈雨台的龙王殿是重建的,原來的龙王殿被老五烧掉了,重建的龙王殿殿堂较小,殿前的石台四角避风处残留着不少香灰,这些香灰是海风自香炉里卷出來的,由此可见此前这里曾经有过盛大的祈雨法会。 此时龙王殿里有人,确切的说是妖怪,妖怪是世人对成精异类的一种笼统称谓,龙王殿里的妖怪是两只水族,一男一女,四人來到之后,那两个水族变化的男女自殿内迎了出來,“奉龙王旨意,在此恭迎列位。” “二位辛苦。”莫问冲二人抬了抬手。 “殿内已备下茶水果品,列位真人远道而來,请入内暂歇。”那水族变化的男子年纪较大,当在五十岁上下,此人修为不浅,变化为人之后并不带有本体特征,通过气息可以感知到此人应该是某种鱼类。 三人道声谢,迈步进殿,只见殿内放置着一张偌大的方桌,桌上是各种珍稀果品和精美点心,桌下放了两个细颈高坛,其内当是酒水,在靠窗向阳处放了四张床榻,殿内已经熏香,香气醇厚清新,细辨之下乃是龙涎香,此物在当下是千金难求的香料,有清心醒脑之效,位于四香之首,比沉香檀香麝香更加名贵。 老五一路南飞,口渴非常,进殿之后快步走向方桌拿了一枚青色的果子來吃,“唉,有本事就吃果子,沒本事就挨耳光。” 那负责接迎的二人闻言大感疑惑,他们并不知道老五此言所指,只有莫问知道老五还在为敖炎当日对他的无礼耿耿于怀。 “请二位回去告知龙族我们已经來到,我们几人还有事商议,请了。”莫问冲二人说道。 莫问言语之中的撵人意味非常明显,二人闻言拱手答应,出殿归海。 夜逍遥自桌上挑了几个神异的果子出门扔给殿外的金雕,转而回來与三人喝酒说话,到得午时过后,莫问先行服下鲲鲛内丹,得酒力催化,内丹快速发生效力,于体外产生了一层尺许宽窄的无形屏障,这种屏障在陆地上沒有任何作用,但是一旦入水其效力就显现了出來,周围尺许范围内的海水自动避开,得以自水下随心移动,身法速度可以达到陆上的八到九成。 整个下午,三人都在海中熟悉移位和画符,有隔水屏障护卫,画符不受影响,三人需要做的是将那些生僻的,许久不用的适合海中使用的符咒法术回忆熟练。 虽然南海海水较为清澈,但在海水中视线仍然受阻,看不到陆地那么远,主要还是要凭借道人对于异类气息的敏锐感知,在陆地上可以感知到百里,在海水中感知范围也受影响,只能察觉到二十里内的异类。 自海中待的时间越长,三人心中越沒底气,海中有很多奇怪的水族三人都不认得,其习性和能力三人更是一无所知,有些鱼类长的很丑,却性情温和,有些小鱼很是细长,若是惊扰到它们,它们会追着咬上半天,还有就是自海底变换方位落脚之处不好寻找,海底以砂砾居多,踩踏其上很是柔软,借力不足。 除此之外,在水中会感觉很压抑,虽然能够自由换气却总是想浮出水面。 “怕是待上三年也不得熟悉这海底的情况。”夜逍遥抬脚将一只夹在脚上的花蚌踢了出去,鲲鲛内丹所发无形屏障是柔软的,只能撑开海水,受到外力冲击和挤压会随之缩小贴身,并不具备防护功能。 “自水下隐身潜行会带起水流,只能缓慢靠近对方。”刘少卿自不远处现身出來连连摇头。 “这鲲蛟内丹可以让我们潜入很深的水下,这是其主要作用。”莫问说道,大海不同于江河,海水很深,水下压力很大,若无鲲鲛内丹,单靠灵气支撑根本无法前往深海。 “水下声音受阻,若是需要协作,多用手势。”刘少卿说道。 “晓得,往深处走走。”夜逍遥向南掠去。 莫问和刘少卿随之前往,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海中的地势与陆上的地势很是相似,也有山岭沟壑,向南前行数十里,海底砂砾减少,石底开始出现,自石块上借力至少不会踏空,此外到得深海,光线更加昏暗,好在三人能够暗中视物,仍然能够看出十里左右,这样的一个范围还是比较安全的,至少不会遭到那些蛰伏于暗处的水族的忽然偷袭。 自水下待到申时,三人回返,夜逍遥和莫问各自拖带了一条大鱼,巨蝠和金雕都需要补充食物。 自水中活动比在路上行动更加耗费体力,三人上岸之后沒有多做合议,而是安静休息,随后将会是不眠不休的争斗,必须养足精神。 次日清晨,三人早起,一同操行早课,上一次三人在一起操行早课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三人还是弱冠少年,而今皆已经年过而立。 辰时,敖烵到來。 “五万大军已经开拔先行,三位真人若是准备妥当可随军东进。”敖烵说道。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夜逍遥和刘少卿,刘少卿点头接口,“走吧。” 金雕负了刘少卿和夜逍遥,老五负了莫问和敖烵,振翼升空,前去与大军会合。 敖烵是真龙之身,是可以腾云驾雾的,之所以与莫问同乘乃是为了趁机向三人说明一些双方的情况。 “此番由父王留守龙宫,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率队出征,敖炳率鱼部为前锋,我统龙部为中军,熬煣带甲部为左翼,敖焮领兽部为右翼,敖炎督余部为后军。”赶路之时敖烵冲三人说明阵势。 莫问点头过后出言问道,“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高瞻远瞩,破坚补缺。”敖烵说道。 莫问闻言看向刘少卿和夜逍遥,二人点了点头,莫问冲敖烵点了点头,敖烵的意思是三人并沒有固定的位置,主要负责攻坚和驰援。 “可知道东海龙宫所在区域地势如何,敌方如何排兵布阵。”莫问问道。 “我前番曾经前去查探过,龙宫所在的千里范围内有三环防线,最外层为八卦格局,有八门,中层为五行格局,设五关,内城为阴阳格局,有两门,我们远道而去,他们不会出门与我们决战,极有可能凭借城池关隘之利防守拖延,他们拖得起,我们可不成,东海的海水为木性,我们的大军皆为火性,在东海作战会越來越弱,若是超过七天,怕是连回撤之力都会失去。”敖烵说道。 “我们可以绕至西方,取八卦之离位,再取五行之西金,直破龙宫。”刘少卿快速的选出了最佳路线。 “不成的,三环并不**,而是螺旋相接,入口在坤位。”敖烵说道。 三人闻言同时皱眉,所谓螺旋相接就是与蜗牛壳一样的地势,外环连接中环,中环又通内环,需要将八卦五行尽数破开才能进行龙宫内城。 “何时能够到达龙宫外围。”莫问问道。 “日落时分便可到达。”敖烵说道。 莫问闻言点头未语,赶路需要一天,回撤还需要一天,也就是说在五天的时间里至少要打上十四场战事,几乎是一仗接着一仗。 众人说话之间,莫问察觉到了南方海域出现了大量的异类气息,多为蟹虾鲎虫等披甲水族,气息极为密集,虽然数量众多却呈行伍排列,前行之时井然有序,不问可知那是南海另外一位龙女熬煣统帅的左翼甲部。 再行数十里,前锋,中军,后军的水族气息也开始出现,敖炳所率前锋皆为体形巨大的鱼类,中军有蛟龙蟠龙虬龙螭龙一百多条,蛇蟒之属不计其数,敖炎所率后军多为体形庞大的水族,小岛一般的海龟玳瑁就有数十只,还有谷场大小的八爪怪鱼也不在少数,它们还不是体型最大的,最大的是七只巨蚌,每一只都有百丈方圆,它们并不是自行移动,而是由大量的负重水族承托,这些巨蚌的甲壳里负载容纳的当是大军的给养和食物。 南海的兵阵绵延将近百里,众人到得兵阵上空,敖烵离开蝠背现出赤龙原形,仰天发出了震耳龙啸,雌龙所发龙啸虽然震耳,却仍然能够听到其中的阴柔。 敖烵发出龙啸之后,于水下潜行的水族开始上浮,片刻之后百里水面皆是巨大的各类水族,不管什么动物,体形一大就显得恐怖,这些水属异类个头一个比一个大,模样一个比一个怪,尤其是敖焮统帅的兽部,多是些三人之前从未见过的巨大异类,是水族却是兽类,身上长有各种颜色的长毛,獠牙利齿,森然骇人。 “好家伙,那大虾吃上三年也吃不完。”老五惊叹。 “好生看准,这三位真人乃是我们的盟友,万不可误伤友人。”敖烵以龙首吐人言。 这些水族皆能够变为人形,听得敖烵训话,齐声应是,五万水族同时发生,震的三人嗡嗡耳鸣。 三人虽然都有统兵的经验,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这可是五万成精的水族,比人间的百万雄兵威势还要强大。 “这必然是场苦战。”刘少卿歪头皱眉,虽然不曾见过对方的兵阵,单看己方的兵阵就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大致实力,这种海怪巨兽东海也必然有着不少。 “不干活哪來的肉包子吃,再说了,明知道要死,你还怕个甚么。”夜逍遥笑着打趣。 刘少卿接口道,“关键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死法。” 二人说话之间,敖烵冲大军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南海大军或潜或凫,浩荡东进……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开战 大军重新开拔之后,敖烵将其他四位龙子龙女以及莫问等人请至中军说话,五人皆有各自的帅座,敖烵的帅座设在一只白色巨龟的背上,由于沒有多余座位,敖烵便与众人一同站立说话。 有夜逍遥和刘少卿在场,敖烵便逐一介绍,“天枢子莫真人,天玑子夜真人,天权子刘真人”,“二哥敖炎,五弟敖焮,七弟敖炳,八妹熬煣。” “见过三位真人。”南海龙族冲三人拱手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三人稽首还礼。 “此番前往东海,还要仰仗三位真人。”敖炎冲三人说道。 莫问沒有急于答话,夜逍遥接过话头,“贫道生平最怕别人看的起我,诸位如此高看我们,贫道如何偷懒。” 夜逍遥言罢,众人哄笑,莫问趁机打量那两位未曾谋面的龙子和龙女,龙五子敖焮身形矮胖,样貌敦厚,用一把无鞘长刀,刀刃有四尺,这样的长度自然无法佩鞘,龙八女熬煣年纪较轻,身材娇小,长了一副娃娃脸庞,身背箭囊,用的是一张海柳弯弓。 正如夜逍遥所说,有时候被别人高看是一种压力,南海众人与三人交谈之时很是谦和,这种交谈令三人心中压力陡增。 短暂的交谈之后,四位龙子龙女回归自己所统带的阵营,巨螺吹响,大军劈荆斩浪,急赴东海。 午时过后,南海大军拐道向北进入东海海域,进入东海之后大风骤起,暴雨倾盆,南海大军潜入水下,自水下急行以躲避滔天巨浪,莫刘夜三人分乘巨蝠金雕升至云层上方躲避狂风骤雨。 “我所经战事不下百场,为何此战会毫无底气。”刘少卿看着下方的乌云,附近海域都被乌云覆盖,自上空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黑白无常的一番话也令我心神不宁。”夜逍遥面色凝重。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肉身,肢体万不可缺损。”莫问出言说道,受伤是必然,只要能保住肉身完整,就可以继续存世,若是脑袋被咬去半截,沒人能救得活他们。 行了个把时辰,莫问发现正北两百里外并无乌云覆盖,无云区域和乌云覆盖的区域之间有着明显的界线,这种情况的出现无疑是人为造成的。 心中存疑,莫问便凝神感知北方气息,感知无果之后冲夜逍遥和刘少卿打过招呼,冲老五说道,“快飞向北,前去查探一番。” 老五闻声鼓翼加速,不多时到得百里之内,莫问再度凝神感知,仍然沒有感知到北方有任何的异类气息。 “再往北。”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声继续北飞,不多时接近了乌云与无云的交接处,到得此时仍然察觉不到异类气息,但乌云和无云的交界处犹如刀切一般平整,东西绵延数百里而沒有变为弧形,这就表明这不是灵气屏障而是某种阵法。 出现阵法说明有道门中人参与其中,因为东海龙族不会布阵。 “老爷,还往北吗。”老五问道。 “在此处等我。”莫问纵身离开蝠背,隐去自身气息凌空北行,到得乌云尽头定住身形,右手发出灵气前去试探前方有无阻碍,一试之下发现灵气可以通过,这就表明这里并不是一处拒敌阵法,而是一处可以隔绝气息的障眼法。 思虑过后,莫问缓慢靠近乌云边缘,头部进入无云区域的瞬间立刻感知到不计其数的水族气息,在下方不远处还有数十个乘坐飞禽的道人和僧尼,这些人手中武器已然出鞘,下方海面上的水族东西横队,大军前压,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简单查看了情况,莫问悄然回身,掠上蝠背,“有埋伏,回去。” 老五闻声振翼南飞,不多时与金雕碰头,“不出我们所料,东海诸岛的修行中人已经被东海龙族请动,此番正自百里之外埋伏,人数当有四十上下,僧道皆有,东海水族亦在下方设伏,各种水族当有五万,东海的三位龙子和一位龙女亲自领军。” “上來就决战,这是哪门子打法。”夜逍遥笑道。 “立威的打法。”刘少卿倒沒有感觉意外,他带兵经验比较丰富,什么样的打法都见过。 “那些修行中人如何处置。”莫问征求二人的意见。 “若是劝说无果他们也就有了防备,四十多人我们很难对付,只能先下手为强。”刘少卿挑眉说道。 “我同意,他们与我们作对就是不顾百姓死活。”夜逍遥点头赞同。 “那好,我先下去知会南海一声,等我上來一同动手。”莫问冲二人说道。 二人点了点头,老五收敛双翼急速冲入下方云层。 云层下方此时仍然是狂风暴雨,老五飞低之后莫问纵身跃下,入海下潜前往中军与敖烵说明情况。 敖烵闻言急招四人商议对策,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处置办法,一是变成矢阵前冲,还有一个打法就是包抄,前者风险较小,却容易错过歼敌良机,后者可以围歼对手,风险却大,因为对方也有五万水族,包抄通常用在以强打弱的时候,五万包围五万很容易被对方隔断分歼。 敖炳和那娃娃脸的熬煣赞同包抄围歼,敖炎和敖焮较为保守,主张冲阵。 “你们能否抽身相助。”敖烵看向莫问。 莫问闻言知道敖烵也赞同一举歼灭敌军,但前提是他们三人能出手相助。 “一炷香之后我们才能腾出手來。”莫问思虑过后出言说道。 “可以。”敖烵重重点头,转而冲四人说道,“分兵两部,绕行包抄。” 莫问自巨龟背上踩踏借力,快速出水,老五斜翼飞來,接了他快速攀升。 “他们决定包抄合围,我们等他们拉好阵势再动手。”莫问冲等候在空中的二人说道。 “一旦动手必须全部杀掉,连龙族也不能放过,不然日后他们会疯狂的报复咱们。”夜逍遥说道。 “不冒点险哪儿來的肉包子吃。”刘少卿笑道。 “不犹豫了,打。”夜逍遥下定了决心。 “老爷,我可以喊上一嗓子,把那些鸟儿都震晕,让他们成落汤鸡。”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沒有答话,而是自脑海里回忆先前探查时感应到的那些飞禽的气息,以此判断老五的啸声能否伤及它们。 “它们不同于寻常飞禽,与金雕一样,它们都服食过丹药,很难震晕它们。”莫问摇头说道。 “我來控制它们。”夜逍遥转视刘少卿,“金雕负载两人会拖慢速度,动手之后我会为你另驭一只坐骑。” “甚好。”刘少卿点头。 三人商议妥当,前往障眼阵法边缘,等待南海大军改动阵势。 南海大军北行之际悄然变阵,前锋一分为二,分别引领左军和右军,中军变为前阵,后军前移,辅助中军。 半个时辰之后,中军贴近了障眼阵法,左右两翼陡然加速冲过阵法,三人早已经等待多时,金雕和巨蝠快速冲过阵法,收翅敛翼自上方冲向那群骑乘坐骑的道人僧尼。 下冲之时老五引颈发出了一声怪啸,他的怪啸虽然沒能震晕那些飞禽,却减慢了它们的反应速度,老五变化的巨蝠体形肥硕,敛翼下落之时速度迅疾,率先冲进敌群,那骑乘着青鸾的是一位美貌女尼,莫问凌空出剑斩下了她的头颅,与此同时提气喊道,“天下久旱无雨皆为东海作祟,上清准徒替天伐之,挡我等去路者,斩。” “你唯恐他们不知道咱们是谁。”刘少卿的声音自那无主青鸾的背上传來。 莫问喊话之际周围的僧道已然反应了过來,各自驱使坐骑前來阻截,刘少卿自青鸾背上跃出,隐身扑向一名中年道人,那道人耳目灵通,听得破空之声,长剑反挥以求自保,莫问急忙出剑攻之,那道人无奈之下回剑格挡,刘少卿趁机靠近,以匕首割断了他的咽喉。 夜逍遥此时已经离开了雕背,凌空下扑,下方的一名玉清道人年纪较轻,见他凌空扑來,急忙驱使脚下巨乌侧翼躲闪,未曾想那平时极为听话的巨乌竟然不听指使,眼见坐骑失常,年轻的玉清道人只能抬剑上封,夜逍遥中途换位,短剑先伤左肋,再取首级,杀掉此人之后金雕已然飞近,鼓动双翅将一驾鹤來援的道人阻后,夜逍遥趁机掠上雕背,自雕背借力掠到白鹤近前,那白鹤被其操控既不躲又不啄,夜逍遥手绕鹤颈反身旋上鹤背,将那后仰尚未站稳的道人再度击杀。 眼下三人是求快,在这种情况下画符凝聚神兽并不合用,因为神兽需要分神操驭,远不如亲自动手來的迅捷,刘少卿并沒有停留于夜逍遥为其虏获的青鸾背上,而是隐身于围攻而來的人群之中,这些人都是闻声前來攻击莫问的,驱使飞禽簇拥在一起恰好为刘少卿提供了便利,匕首反握,削前颈,刺后背,人的后背比前胸要薄弱,匕首自背后插入,可以直破心脏,一击毙命。 莫问出手只挑那些灵气修为较高的,这些人对刘少卿和夜逍遥存在威胁,莫问剑交左手,长剑反挥将一自身后冲來试图偷袭的道人砍杀,右掌提气急出,迎向一白眉老僧的肉掌。 这老僧修为不弱,这一掌未能将其逼退,那老僧挑眉回臂试图再度出招,老五陡然变身,持了孝棒当头就是一棍,直接将其砸落入海,砸落老僧,老五急变蝠身迎接莫问,莫问抬手西指,老五会意,斜翼横飞,飞到一苍鹰近前,那苍鹰背上的道人正手握脖颈试图阻止血液喷涌,老五飞到的恰是时候,感觉到背上一重,知道已经接到了刘少卿,转而振翼回來接住莫问,载着二人急速驰援夜逍遥…… 大家跟了一年了,31号爆更回报,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空中血战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