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我上铺的老攻》 正文 第1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节 文案: 坐标:c市“皇家女子学院”时间:公元二十一世纪事件:内部男同志自发搞j,皇室血脉堪忧人物:唐子豪(乡村野ji作死受)x吕易(红烧猪蹄子病娇攻)预警:寝室禁止私拉乱接电线,禁止使用大功率电器★本文风格:校园,青春,校园比较慢热,喜欢请收藏哦qwq谢谢,撒花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子豪,吕易 ┃ 配角: ┃ 其它: ================== ☆、高傲的上铺 “我的上铺不仅睡了一个男人,还睡了一个女人。” 唐子豪发出这条说说后,拿着一卷卫生纸拐进了厕所。 他早该猜到的:吕易这货,对夜晚和书籍情有独钟,不在图书馆奋战到熄灯,是不会乖乖回来的。 而如果他能多注意一点,就会发现:被子支起的轮廓并不属于一个男人,甚至都不是一个人。 可笑的是,唐子豪前一分钟还背着站在床沿上向上床伸手要手纸,只是跟死猪一样的吕易并不乐意理他。 最后,是那个女人爬起来炮|仗似的把纸扔在了他的头上。 唐子豪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大战三百回合后又被扰了清梦的黑脸。 像锅底一样黑。 而那条说说不负众望地炸了,唐子豪的好友评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内容如下。 张三:“??” 李四:“???” 王二麻子:“???” …… 第二天,吕易顶了两个黑眼圈去上早课。 教室在六楼,电梯挤得堪比公交,吕易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到这里等电梯,直到七点才坐上来。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过于绅士礼节,从不跟人挤。 没人理解他清奇的脑回路,但他却以“为女士让位”为豪,入学以来便孜孜不倦,因而也荣获了诸多好评。 所以这天,他又迟到了。 法语张老师的嘴角快要掉到了下巴,吕易不为所动地走了进去,找了一个空位,拉开椅子坐下。 法语张老师:“吕易同学,上学两周,迟到七次,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单独谈谈。” 吕易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沙哑道:“正好,我对条件式过去时和虚拟式过去时一直存有疑虑,多少请教一下。” “我想你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已经是大学生了。” 吕易安然地坐在位置上道:“抱歉rosalie,刚才你没有叫我的法语名字,jean,谢谢。” 周围一片嘘声。 法语张老师拢了拢她的披肩,没有和他一般计较。两片嘴皮子几下张合,吐枇杷子儿一样说出一串天文。 唐子豪把书随意一翻,心道:“又要上课了。” c市外国语大学,别称“皇家女子学院”,应用研究型高校,特色小语种,特产美女。 这里有神一样的男女比例,传说今年新生男女比达到了破天荒的8:1。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所谓的语言天赋就是如此神奇。 开学考英语分班考,唐子豪收买了直系学长替他代考,有惊无险地被分到了中等班——b2班。 b2反过来,就是2b。 唐子豪收到分班消息的时候面部抽搐了几下,看着学长面饼一样的脸,解读出了几丝的不怀好意。 每个班30人,b2班3个男生。 据说法语系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都在c班,而他们三个,大概占了百分之十。 记得师生见面会那天,b2班的张老师、胡老师、杨老师和穆老师拉着几位男士的手,一副快要涕泗横流的模样道:“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 “??” 原因很简单,因为c外自建校以来,就没有能有三个及三个以上的男生被分到c班以上的班级。 男人强则学校强,这是c外一个不成文的理论。 胡老师激动道:“可算是为我们c外的男人争脸了!” 唐子豪和另外一个男生——邓智对视而笑——我连考试题都没见到什么样呢。 课上到一半,唐子豪折了一个纸飞机,打算扔到了吕易的课桌里。 只是着飞机飞到一半,突然遭遇空难一般左右颠簸起来,唐子豪暗道:大事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唐子豪在一秒钟之内跃上课桌又跃下,一下子落在吕易旁边的位子上,几张桌椅脚上的塑胶已经掉了,摩擦声听得人直起ji皮疙瘩。 唐子豪用法语课本把纸飞机拍死在地上,用脚底带到了自己面前,长长舒了口气。 张老师rosalie从教三十余年,对这样的货色的事早就见怪不怪,瞥了两眼没说什么。 只是她迈着修长的双腿走上打开了ppt,鼠标点上第一张。 一个标题甚为醒目:gayprideparade 唐子豪:“……” 吕易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他从来那样,唐子豪跟他相处几周,也深刻体会到他与生俱来的高傲。 昨天,他对吕易说:“你这人还真是不是人间烟火。” 吕易推了推眼镜,故作文艺道:“为了让我更食人间烟火,你请我吃饭吧。” 唐子豪:“……” 接下来,阳光大道的那一头便有一个女子踩着高跟鞋滴滴答答过来了。 唐子豪想到这里狠狠拍了一下额头。 妈的!就是他床|上那个! ☆、电啐热油浇死狗 张老师:“to,请用流利的英语朗读以上文本,并谈谈你的感受。” to是唐子豪的法语名字。 张老师说完,用中老年人特有的和蔼目光瞅着他,耷拉的眼皮底下一双眼睛仿佛在发光。邓智戳了戳唐子豪的后背,不厚道地笑了。 “axel,管好你的爪子,不要影响to” 邓智乖乖地把手缩回去了。 好半晌,唐子豪才吐出几个中式发音,读一个跳一个地折腾完了。 张老师:“很好,请谈谈你的感受。” “呃,我觉得……” “我觉得,同性恋是有悖伦常。”吕易在旁边不轻不重cha嘴道:“不能生孩子,就是有悖伦常。” 张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同性之流,烂且矫情,不值一提。” 众人目光刷刷向这边投来。 吕易扶了扶眼镜,正襟危坐道:“老师,该上课了。” 唐子豪有意怼他。 “jean,未免太以偏概全。什么是‘同性之流,烂且矫情’,莫非男女之间的情愫才是华美真实的?什么是真爱啊?” 这明显是话中有话。 大半个班的人都是唐子豪的好友,当然也看到了那条惊天地泣鬼神的说说。 谁能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吕易是个衣冠禽兽。 那个女孩是大二的学姐,前一周加部门的时候他俩刚认识。 吕易不动声色地把心情收拾好,不再发言。 一个女生局促地站了起来,面有尬色道:“抱歉,这个exposé的主题选得有点尴尬,你们还是不要再讨论了。” 唐子豪趁机把纸飞机塞到了吕易的手里,瞬间转回了位子上。 s,he手座今日运势:半颗星,忌宅。 唐子豪一命呜呼,一锅电啐滚油狗血地要了他的命。 十一小时前…… 中午,二食堂。 唐子豪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饿狼般的眼神落到面前的满汉全席上。 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绕过他身后,来到了他的对面。 “吕易,我们有必要谈一下。”唐子豪闷了一口水果捞。 吕易:“这顿饭花了不少钱吧,你父母那么辛苦,你舍得挥霍?” 唐子豪不屑看他,自顾自道:“吕易,同寝一个月,我真想不通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将人看透,史官花费数代之力,都不堪给前人下个一锤定音的结论。你凭什么?” “油腔滑调。别扯到天南海北去了,我是来找你取经的。你说说,你跟那学姐怎么回事?也教教我?” 唐子豪的眼睛眨巴了几下。 吕易标志性地推了推眼镜,把手臂抱在前胸。 “这不是西天你也不是唐僧,佛祖跑路了,你来得不巧。至于你说的,什么学姐?” 唐子豪把勺子叼在嘴里,脚踝转成了打蛋器:“废话,你昨晚跟谁睡了?” 吕易:“唐同学,我严重怀疑我们的大脑处于两个平行宇宙中,无法建立信息连接。” “那你得给我不在场的证据。” 吕易不慌不忙道:“昨晚在图书馆洗手间的空挡,大门被锁了,我在里面待了一夜。” 图书馆待一夜?那岂不得感冒? 唐子豪这才发现吕易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是我还是不能通过一面之词相信你,你得出示证据。” “校园卡今早五点半刷卡出门的记录,想要挖到底尽管去查。” 唐子豪有些动摇了。 “你唬我,那个学姐你认识,就是昨天晚上见你那个。” “是的,那个外联部的学姐帮我找到的校园卡,我前天就挂失了。” “那床|上那男的怎么解释?” “听说隔壁寝室昨天被辅导员光临,有人被记了夜不归寝。你应该摇醒那哥们的,兴许他是走错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小黄|书的唐子豪压根不知道这档子事。 “……太不雅,我不认为辅导员会从轻处理。” “也是,五十步总归比百步好。” “……” “所以?问完了?那吃饭吧。” 唐子豪低低骂了一句:“吕易,你他妈的可真混蛋。”吕易翘起一根兰花指,叉了颗菜花到嘴里,不置一词。 实际行动诠释了食不语的深刻含义。 “对了,怎么不叫邓智来?” 唐子豪眼皮翻到了头顶:“老人家您如此清高,我恐叫上那厮脏了你的狗眼。” “那敢情好,我们俩吃散伙饭,改天叫他出来了,换我请。” 吕易扒饭的手止住了。 “散伙饭?” “我报名申请转到项目班,张老师刚通知我申请通过了,接下来我会和你们有不一样的课表。庆幸吧孩子,我这两年加强版高三的生活可不是好过的,你也要……好好学习。” 吕易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天天向上。” 项目班,顾名思义,是一群资本丰富追求高尚且身处“2 2”项目的学生组成的。 大学四年,两年在校,两年出国,其余福利不可数,建议脑补,是为2 2。 理所当然,待遇是和学费成正比的。 那一晚,唐子豪辗转反侧,始终不得眠。 同寝六个人,b2班的占了三个,还有三个是c班的。 对面新传系的男生在练气息,化身为长号,把楼层震得老响。 唐子豪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一句:“他妈的!别吵了!” 新传那个男生漏了气,倒是寝室里的人都被这一嗓子吼得越发清醒,ji,ng神抖擞了。 蓝巧巧是一个贪食的胖子,他那千层面一样的下巴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双手捞着新买的汉服襦裙,挪到阳台起锅热油,又烧了一壶水。 唐子豪扫雷一样瞥过了他粉扑扑helloketty主题的床帘,莫名有种想把这位女装大佬从四楼以三分后空摔的方式扔下去的冲动。 “嘿,向行,你说平行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 向行把机械键盘敲成了算盘。 “以我敏锐的洞察力和判断力看来,有。” “指条明路?” 向行正经道:“少年,穿越有风险作死需谨慎。除非你的速度达到超光速,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捕捉到虫洞。当然处于亚光速的物质,想要突破光速,是不可能的。” “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 另一个睡得死猪一样的兄弟梦里来了一句:“godie!” 唐子豪笑笑,转身拐出了阳台。 蓝巧巧肥硕的屁股在唐子豪的身侧蹭来蹭去,屁大点的阳台被他整成了大杂烩。唐子豪赶鬼子似的把他轰了进去。 接下来是命运转角的地方。 唐子豪朝热油里扔了几根火腿肠,而后厕所昂首挺胸的半吊子花洒回光返照喷出一口泉,jian到了锅里。 唐子豪踩着两只右脚的拖鞋狂魔乱舞刮了几下手上的油,骂了句“卧槽”,手肘正好拐到悬在桌边的电热水壶,毫无悬念地把它打成了天降热瀑布。 唐子豪周身一阵酥麻感,有意识地僵硬十分之一秒,便不省人事了。 。 好容易才克服了鬼压床,唐子豪摆脱了梦魇醒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把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有被沸水烫过的红烧猪蹄,也没有被|c,ao蛋的鞋连累得崴了的脚。 这样看来,一切正常。 上铺似乎有两头野猪在互相啃,把发霉的木板弄得咿呀作响,摇下来一床灰。 唐子豪某处一紧,站在床沿上背着手要纸。 奇怪?这个场景,我怎么这他妈熟悉? ☆、踹死你个二货 思考了一夜的人生,唐子豪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上辈子的他已经死了,兴许是烫死的,电死的,反正就是死了。 上铺那位姓吕的大哥报名参加了运动会的实心球项目,彻夜不眠地做了三千多个俯卧撑加仰卧起坐。 末了,他坐上床上喘了半个小时的牛气。 待他顶着一头未干的汗下了床,又j,i,an邪地把一手的汗抹到了唐子豪的被子上。 唐子豪:“……” 他放到嘴边的“犯我者,格杀勿论”还一个字没吐出来,就被吕易抢了话风。 “最后一天同班,明儿一起吃个散伙饭吧,我请。” 唐子豪识相地把一肚子委屈咽到了丹田,试图凝成传说中的“金丹”,俗称“结石”。 只是修真界人士十有八|九揽不下时空穿梭这瓷器活。 唐子豪认为自己可能真的到了平行世界。 然而向行如是说:“科学给了我智慧的眼睛,计算机告诉我,你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所以今天晚上,你还会死一次。” 唐子豪:“……” “建议你出门看看黄历,没准可以避灾。不要试图踩地雷,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 唐子豪没好气地给他一记撩y脚,踹得那龟孙子哭爹喊娘一头撞到了墙上。 吕易财大气粗,提前预订了学校最高档的餐厅的位子,献殷勤一般地把唐子豪和邓智这两位大神请了进去。自己则像一个小跟班,殿后。 所谓最高档,就是门面上挂了个牌子,如是写:最高档。 吕易着了一身清爽的运动服,胳膊露出大半,跟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妹子一样,公然挑战这深秋天然冷气的侵|略性。 那副金丝的空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炫富一般——这年头,这玩意儿还不怎么流行,几乎是被“贵族”垄断的。 吕易这货,谦卑是不知道怎么写的,热衷于数落和批评,向行曾评价道:“这位仁兄,你怕是c外建校以来最伟大的批判家。” 唐子豪对于他十分嫌弃,并没有细细瞧过他。 直到他右手执叉左手执刀把一块不知什么r_ou_排一下子掀到了吕易的盘子里。 …… 邓智是个傻不拉几的二百五,小聪明都用到了买彩票上。见此情此景,不禁拍手叫好,煽风点火道:“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就连唐子豪也准备好了和嘴炮王大战三百回合。 吕易轻描淡写地把那块飞来的横r_ou_整个挑起来,送到了嘴里。 邓智:“……” 唐子豪:“……” 吕易:“忘了,你不喜欢吃r_ou_,我帮你叫甜点。” 一个小姐姐路过,不由分说地向吕易抛了个媚眼,被后者一笑带过了。 唐子豪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吕易整个魂像被吸尘器大吸特吸过,从一个自恃清高的嘴炮变成了稍微靠谱的偏运动型青年。 期间他的眼神钉子一样钉在吕易身上,仿佛要刻在脑子里,今天再死了也要带到下辈子去。 吕易有一半的新疆血统。 他的肤色是小麦的焦黄,但算不上是黑。高鼻梁,深眼窝,长睫毛,薄嘴唇,各种帅哥的特质不一而足,总体养眼耐看。 唐子豪是个乡村野ji,长得一般,放在人群里一眼认不出。加之目光如豆,尚且不能适应这一系列的变化。 男士在c外是一个珍稀物种,特别是这种濒临灭绝的,一眼看过去能使人发自肺腑帅到喊出“卧槽”的。 吕易真的帅过了头。 s,he手座今日运势:两颗星,忌出行。 接下来无课,唐子豪在寝室躺了一天。 向行给意料中大限将至的唐子豪搞了个计时器:倒计时,被后者二话不说不论三七地扔到了厕所里。 吕易做了几百个俯卧撑澡也不洗地睡了,可唐子豪怎么都睡不着,睁着眼睛过了一夜。 他没死,吕易却是真的去了项目班,只有夜里回寝室落脚。跟他们说不上几句话,统共屁大点心思全都分给了学习。 唐子豪就这样不明就里又惴惴不安地熬过了几日,周末如期而至,而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也接踵而至了。 蓝巧巧这厮,前些日子傍上个“大款”。说是“大款”,其实不过上了职中就进了“社会大学”的渣滓。 他名中带“杰”,人称“杰哥”,脾气横,却不是什么风流人物,下|流倒是沾得上几个边。这些年来一直靠着一张中级厨师证,在江湖上骗吃骗喝。 唐子豪用脚趾头把前因后果思虑了一遍,得到如下结论:蓝巧巧傍大款,用了别人的钱。两人“反目成仇”后,人家上门要账了。 这天,唐子豪买了早饭回来,就在门口见到了那堆人。 看面相,能打的没两个,一行六人,有五个都是来凑热闹的。 唐子豪也曾是个屡犯中二病的不良少年,对这样空架子的团队没什么兴趣,目中无人地开门进去了。 只是他还没站稳就滑了一跤。 寝室俨然一片“水漫金山”的光景,一股恶臭袭来,比夏天楼底下的垃圾堆更带劲。 这些从厕所冒出来的脏水后来被唐子豪形容为“蛋花汤”。 吕易一身下田农夫的装束从厕所捏着鼻子弓背出来,白色的衬衫上糊了一层不明物体。 唐子豪吃早饭的心情打了个漂。 吕易轻飘飘地卷起了唐子豪落在地上的被子,笑道:“厕所堵了,打给物业说一会儿来,我先探探。” “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唐子豪跺了一脚,越发将自己弄得不堪入目。 他心里问候了n次寝室的设计师,“谢谢”他把门槛留到了大门,而让厕所阳台室内三者地面齐平。 蓝巧巧早知道有人会找上门,在这之前就摔门板跑了。 于是“兄弟有难同当”趁着风头冒出来,那群人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唐子豪。 杰哥长了对令人印象深刻的朝天鼻,并且鼻孔都是爱你的形状。 唐子豪不屑一顾笑道:“诸位喝杯茶?”他指了指地上。 “少废话,还钱。”杰哥目的分明,一语中的。 “冤有头债有主,兄弟我自问没欠你钱。” 杰哥有意扯了扯蓝巧巧的床帘。 唐子豪:“你最好别那样做,否则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塞一千个马卡龙噎死你。” “靠你个鬼,那娘们用的都是老子的钱!” “日|你个娘……” 曾经有个段子,吐槽此地清奇的打群架画风。 大致是你推我一下,我再推你一下,扭扭捏捏,谁都不敢先动手。 杰哥外热内冷,是个不敢惹事的货色。唐子豪的不予多理睬中夹带这挥之不去的流|氓气,惹不惹得起,他也拿捏不准。 上门讨债的闹剧,最终演变成了俩少不更事的娃儿的你推我搡。 奇葩年年有,c外特别多。 吕易一点不为所动,勤勤恳恳额地清扫。唐子豪沉淀了几个月,到底敛了锐气,叹了口气,妥协道:“多少,说个数吧。” “不多,七千。” 唐子豪:“……” 他一字一句道:“正经农三代,横竖搜不出来七百,这位大哥你请回吧。” 来人已经准备好脸色,听了这句话,蹬鼻子上脸起来,滔滔不绝地骂了一通。 奇怪的是,他们的不愉快只维持在口头,没有人动手。 吕易低头瞧了眼唐子豪青筋爆出的拳头,掏出一张卡扔在了地上。 …… 唐子豪:“???你干什么?” 吕易不紧不慢道:“卡里面有两万,拿去刷。阿杰,找份正经工作吧,不要给家里丢脸了。”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吕易身上。 那位被称作“阿杰”的领头羊愣了愣,颤颤巍巍把卡拾了起来。 “不准接!” 。 军训期间,必备装具有一,是一架屁股大的军绿色小马扎。 所有人一致对外地觉得:这玩意儿除了花钱占手,跟破铜烂铁别无二致。 不仅卖相全无,拿到训练场还不能坐。明确规定:训练场上不许坐马扎,只能抱着。 412的人对它更是冷漠到了极致,甚至疲于带出去扔掉,只随意搁在寝室一个小角落,碍脚了就踹几下,权当给它抖灰。 唐子豪顺手抓起来的时候没多考虑这粗制滥造的马扎有棱角,直接朝来人砸过去了。 金属棱角嵌到了r_ou_里,那人倒下的时候,唐子豪的手也被带了一下。 物业的人上一秒刚提着小桶到了门口,被这一幕吓得快要魂飞魄散:所谓的杰哥额头被人砸下去一块,“凶器”上还沾了些模糊的血。 唐子豪的眼神不错,另外五个果然只是不敢真枪实弹干的小喽啰,都在一边闷着不吭声。 唐子豪鬼神不惊地把马扎摊开坐下,老大哥一般对吕易说:“送客。” ☆、粗劣的画作 唐子豪少时被他那个飞扬跋扈的堂哥用尖竹头戳过脑门,塌了一块,不过到底没死过去。经年日久伤处上留了一个淡淡的印记。 他心里有数,不至于下死手,也不至于把人打晕了还无动于衷,只是他清楚:这人没事找事,并不是真晕。 物业的老头弓腰驼背,在气势上就怕了人高马大的一行人,免不得暗自恐慌。 那个杰哥被人假惺惺搀扶起来,卡没顾得上拿,一溜烟跑了。 物业的老头几下捣鼓总算疏通了,走的时候往桌子上搁了一个东西。 唐子豪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吕易:“计时器?” “是向行,那厮咒我死呢,搞个倒计时,不还是没死成。” 吕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苟言生死,罔为时代新青年。这样莽撞,迟早会有大事。”唐子豪痴痴地看了他一眼,后者道:“你的手再这么握着,可就麻了。” 唐子豪闻言将紧张的手松开,手心上有指甲抓过的痕迹。 两人合力打扫了三个小时,才堪堪把寝室清理干净了。 向行,邓智去s_ao逛;蓝巧巧逃命;姜思远跟女朋友约会。寝室就只留下唐子豪和吕易相依为命。 唐子豪坐在床上,把被单上的星星图案戳了个遍,百无聊赖。手机被搁置在一边,无人问津。 吕易埋头苦练花体字,发愤图强要把法语字母写成花来。 唐子豪自言自语道:“小蚂蚁虽不足为患,但蓝巧巧那厮早晚会被虐,要是被当庭脱了裤子,那可就有戏看了。他好歹是带|把|儿的。” 吕易点点头。 “花钱还命债,我问他钱他还真说,当真不怕我弄死他的。没点门道。” 吕易摇摇头。 “诶,兄弟,你守身如玉也罢了,别守口如瓶好么?不要提醒我成语用错,我需要你开开金口。” 吕易不慌不忙道:“阿杰是我表弟。” 唐子豪虚着眼睛道:“明白,你是要维护内人呢?” “子豪,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唐子豪满脸写着“洗耳恭听”。 这个人称杰哥实名为刘杰,是吕易表弟。 活不过十八载,户口本上还是个未成年,然而命运却是多舛。 他有一个弟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父母分居多年,但夫妻名分一直挂着。暴躁夫人耙耳朵的人设在这家完全反了,刘杰五岁起就被他父亲摁跪在地上,扯着母亲的头发扔铁链球一样折磨他母亲,还要求他“观赏”。 后来,父亲美名其曰出去工作,实则是给别人当看门狗混日子——哦,这是戏谑的说法,官方说法是保安。 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地保安。 据说他当了保安,那里就没太平过。 奈何他的小情妇是工地上有名的大姐大,所以没人来招惹他。 小情妇离了婚就死心塌地跟着他,以为自己捡了个宝。 去年春节他父亲回家,还特意把这位引荐给了众亲朋好友。 他母亲没有回来,她过年都不会回家。因为刘杰他的死老爹会趁机压榨他的血汗钱,还会发酒疯打他。 刘杰拖着弟弟上了初中,便一个人出来打江山。全身上下只有嘴皮子硬,老板拖欠工资、赖账他也不敢动手,兜兜转转换了n个地方,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节 母亲原本知情达意,但近年来也被折腾得面目全非,隔三差五电话里催他结婚,刘杰数不清多少次中途挂了电话。 吕易就讲了这些,其间具体没有细说,也不消多说,反正唐子豪左耳进右耳出肯定没听进去。 他多半当故事消遣了。 唐子豪看着白纸上吕易龙飞凤舞的字迹,顿时忧从中来。 “我们寝室,一个学霸,一个计算机大神,一个骗吃骗喝的女装大佬,两个彩票通,我才发现,我原来是最一无是处的。” “过奖。” 唐子豪翘了二郎腿。 “我很好奇,是什么动力能让你大学刚入学,就把法语自学到条件式的。” 他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认为这个内容应该放在下学期的教学任务中。 吕易抬了抬眼睛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去你妈的,胡说八道。” “我其实在考虑,你要不要重c,ao旧业?” “什么?”唐子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床底下那些东西,我看到了,对你很重要吧?” 唐子豪一个枕头闷到了吕易脸上。他一手环住吕易的脖子,禁锢住他。 吕易闷闷地声音从底下传来:“以梦为马……” “以梦为马,越骑越傻!” “……” 。 唐子豪把床底的箱子拖了出来,底下有垫块,暂时没有被污染。 “吕易,我现在才发现你属耗子的,偷ji摸狗,不知道非礼勿视?” 吕易把笔转得飞了起来。 “不知者无罪,再说,我帮你扫了灰,你应该谢谢我。” 唐子豪一改平时大大咧咧的动作,几乎温柔地把盖子掀开了。 “你的梦想很具有典型性,我认识的好多人,他们以前都想当画家。” 吕易瞅了瞅满箱子的风格不一的画道。 这是唐子豪攒了十几年的杰作。从幼儿园的“小ji啄米”,再大一点画“米老鼠”、“葫芦娃”和“巴啦啦小魔仙”,水彩。 然后是白描的山水,古风人物,建筑。 上了中学,他便自学素描,几年下来,废稿存了几千张,沉甸甸地全都压在箱子里。 吕易当然只是瞥了一眼,并不知道里面全部的内容,只是看见最上面那一张笔拙的绘画,莫名有些发笑。 唐子豪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你想要我去卖画?” 中学期间有美术老师看上他,有意愿拉他进班,只是碍于诸多原因他还是拒绝了。 他的功底可能足够pk学校美术特长生中的佼佼者,但是想靠这个来吃饭还暂时是白日梦。 吕易指着教材道:“习惯改变发音,现在这两个元音在这个单词中,不做区别。再一,电视剧里被用烂了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并不是我们惯常理解的意思。” 唐子豪踹了一脚他的tu,n,喝道:“天杀的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所以说,两个不一样的东西,并非没有交集。改变你对某些事物的看法,到时候说不定会殊途同归,得到你原本想要达到的效果。” “……” 唐子豪默默地拿起了手机,分享给吕易一个不良网站。 “兄弟,我觉得,你迫切需要一点荷尔蒙。这卷纸交给你了,去厕所好好爽一把吧,别在这里瞎bb。” 吕易眉头抽搐几下。 “这种粗制滥造的视频,也值得看?” “哟嚯,不得了,难不成你还看现场直播?” 吕易笑而不语,唐子豪搞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 唐子豪是无辣不欢的重口味,夜里那几个还没回来,想必也不会回来,他在阳台就着三脚猫的厨艺把周遭搞得乌烟瘴气。 吕易龇牙咧嘴地跟着法文电影台词,突然就被夺了耳机,并被塞了一嘴火锅底料造就的“扬州炒饭”。 吕易:“……” “辛苦了,充个电。” 吕易硬着头皮把魔鬼料理咽下去,冷不丁来了一句:“没cha|座,怎么充?” 唐子豪会意,由不得把炒饭喷了老远。 “吕易,你什么时候变了这么s_ao?” “我并不觉得有辱斯文。” “不好意思,把你归到禁|欲系的了。我早该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憋久了,爆发出来会比常人更不同凡响。” “请务必心照不宣,保持我在女同志面前的形象,这些事情,我们兄弟之间懂就可以了。” 唐子豪翻了个白眼。 坐过山车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心脏不定时停跳。 唐子豪饭吃到一半就咽不下去了。 吕易看他活像卡了一口老痰在喉咙,要咳咳不出,关切地推过去一杯水。 唐子豪心脏漏跳了几拍。之后,有惊无险恢复了。 向行那块倒计时器应景地嘀嘀响,唐子豪抄了ji毛掸子扫过去。 计时器屏幕朝|上落在地上,时间只剩下了三分钟。 “死亡倒计时?” 唐子豪这次没把它扔到厕所,隔空投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吕易:“向行会咒你死?” “那厮闲的蛋疼,说我会在特定的时间再死一次。” 吕易一时摸不着头脑。 “人创|造了计算机,计算机约束了人。听了他那上天下地无所不包的理论,我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日|了狗的。” 吕易变了声色:“我不那样觉得。” “兄弟,抬杠不错,跟我老爹去工地搬砖吧。” “做兄弟的劝你一句,我想你有必要照照镜子,你的脸真让我退避三舍。” “……” 唐子豪的长相被人调侃多了,反正淡如清水,别人说好看是阿谀奉承献殷勤,说不好看是口无遮拦戳人伤疤,横竖对于他都是侮|辱。 吕易的动力很单纯,因为他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吓人。比每天在运动场跑步的那位外国小姐姐还要白一个度。 唐子豪没心没肺扒了一口饭。 而后向行的话到底是应了,随着楼底垃圾桶里计时器发出长长的一声“滴——”,唐子豪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 ☆、美男控张阿姨 唐子豪是被一阵熏香味呛醒的。 吕易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在桌边端正坐着,腰杆直得可以当旗杆,一只笔被转成了金箍木奉。 见唐子豪从床上撑起来,他道:“你昨天可吓死我了。” 唐子豪捏了捏裤|裆,双脚踩在拖鞋上,没好气道:“退避三舍是吗?” 吕易前言不搭后语。 “先去解决你的生理问题,我可不想和一个膀胱快要炸掉的人贫嘴,有些欺人太甚了。” 唐子豪:“我躺多久了?” “十二时七分四十二秒。” “所以你用这小蛇一样的劣质熏香迷了我多久?” “与你昏迷的时间差可以忽略,” “去你的。” 唐子豪忽地把拖鞋一甩,顺势飞到了吕易的书页上。吕易的手抽搐两下,笔从细长的手指间滑落。 唐子豪尽显流氓本色,仰面横卧。 “躺太久用不了力,不如你帮我吸出来?” “……” “为人民服务是你的天职,兄弟,我们早该这样坦诚相见。” 吕易绅士地把他那只黑黢黢的拖鞋从书上请了下去,转身去了洗手台。 扔下一句:“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他一走,高大的身躯便带起一阵风,从唐子豪的脸上扫过了。 吕易在洗手台上足足冲了半分钟的手,连搓带掐地貌似是打算揉出人汗。 唐子豪打量着他的弧线,j,i,an笑两下,拐进了厕所。 上辈子的吕易说出话来酸得跟大东北泡菜坛子里泡了八百年似的,麦芒一样戳心,这辈子不一样:他虽还挂着一成不变的厌世脸,却是不含糊地在照顾别人的感受。 吕易:“你到底怎么了?” 唐子豪咬着干巴巴的面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昨晚的冷饭呢,你丫买的什么鬼东西,比蜡还难吃。” “拿去扔了,吃冷食对身体不好。” “去你妈的,锅是干什么用的?粒粒皆辛苦不懂?” 吕易推了推眼镜。 “火锅底料伤胃,建议你少吃。对了,思远在回来的路上,我让他给你买了早餐,多少先吃点垫着。” 唐子豪的眉毛挑动了两下——吕易还挺……挺那啥?真是词穷。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从这个问题中解脱出来,面包屑还黏在嘴角,他便张嘴说话了。 “姜思远那厮,不应该嗨到明早再回来吗?” “以后不会了。” “哟,跟他相好的分手了?” “嗯。” 唐子豪幸灾乐祸道:“什么大不了的狗屁爱情,到头来还不都是一炮散。这些娃娃,开裆裤都没学会怎么穿吧,还学人泡妞?” 吕易不置一词。 寝室门的钥匙眼发出几下金属的摩擦声,门开了,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提了早点,把钥匙从里面抽|出来,身体也跟着颤动一下。 吕易把早点接过来,唐子豪瘫在床上,饶有兴趣道:“老姜啊,当年我进少管所的时候,也没你这脸色啊。你自己看看,你像什么鬼样子?” 姜思远睡在他对面,此时正好一屁股坐到床上,把脸埋到了手掌里。 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太没用了。” 唐子豪:“我还以为你去吸|毒了。一根筋,失个恋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倾家荡产,早晚东山再起。” “我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 吕易把早点推给唐子豪,ji,ng致的盒子里面躺了几个淡绿色的糯米做的糕点。 唐子豪除却辣最中意的口味就是甜,吕易还真是懂他。 “得了吧兄弟,人家把你当提款机,你还动真情了?那女的就一只ji,你吃了就没了,怎的还想找回来?不存在的。” 姜思远一言不发,只是唉声叹气。 “狗哭狼嚎够了吧?没够滚出去哭,我没你这号兄弟。蓝巧巧都比你有能耐。人家起码有钱置床帘,关起来做他自己的龌龊事不碍别人的眼。” 吕易神色泰然道:“思远,苦尽甘来,好的都在后面。” 唐子豪夹起一个q弹的团子。 “吕易,尝一个?” “我不吃甜的……” 唐子豪直接把团子塞到了他嘴里,怕它掉不下去,又用抓马桶刷的方式狠狠捅了两下。 唐子豪:“哈,你这厮,我还治不了你!叫你吃就吃,别给老子吐。” “你这是逼良为娼……” “您老人家看好了,我是在孝敬您好吧?老姜,给我拿瓶水。” “哦。” 姜思远闭着眼睛递了一支藿香正气水给他。 …… 就这样,吕易被逼着闷了一口藿香正气水加持的糯米糍团。 做完这一切,唐子豪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支呼姜思远拖着他的一箱子弱智的画稿出门了。 宿管阿姨坐在寝室门口的烂皮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掏着耳朵,掏完又把耳屎弹了弹。 这一弹刚好落在即将被处刑的一堆画稿上。 唐子豪避无可避地嬉笑道:“张阿姨,这个?” 张阿姨停下手上的动作,默默地把掏耳藏在身后,欲盖弥彰道:“哦,小唐,是你啊。” “是我。” “b2的小伙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 这个所谓的张阿姨,是个中年版的花痴,最好这个年纪的小鲜r_ou_。这栋楼里,但凡是平时进出对她说过好打过招呼的,她都过目不忘。 最奇妙的是:她口味多元且具兼并性。就连蓝巧巧那厮,平时卖弄一口不男不女的方言称声好,她也要回句:“诶,帅小伙,你吃没吃?” 唐子豪立马想到了蓝巧巧那跟海豹似的脖子,真不知道这种“心宽体胖”的人,到底帅在哪。 张阿姨理了理衣服。 “小唐啊,这么多,是画呢?画得还挺好。” “小时候的太粗劣,现在留着碍眼,不如卖了。阿姨你看我抬上抬下辛苦,可得好生接着。别想着敲诈我几个子儿。” 唐子豪说这话的时候皮笑r_ou_不笑,姜思远自觉朝后面退了退。 唐子豪英明半世,却老是在跟钱过不去。他那性子不允许自己在这方面吃亏。 这时候的天渐凉,不过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温度的。张阿姨了解这小子的脾性,赏了他一根巧克力冰棍,又摸出十几块零钱,打发他走了。 姜思远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又忍不住想:这些废纸卖十几块,张阿姨她确定能赚回来本? 唐子豪也心知肚明,想起刚才一本正经掏耳屎的张阿姨,差点没把冰棍吐出来,就暂且当做自己是在出卖色相罢了。 法语素来有c外的“皇太子专业”之称,校长是法语科班出身,所以历年来,法语系的学习也是抓得特别紧。 在法语系,你不仅能享受到天天早课的待遇,还能在除周一以外的夜里横穿在各大教学楼的空挡里,顺便瞥一眼天上的星星。 魔鬼星期二的课可以一直上到晚上十点,怎一个苦逼了得。 好在唐子豪早就练就了一身“以不变应万变”的绝世本领。 七点钟上课,他六点五十起床,五分钟洗漱,然后蹬着飞毛腿越过一千多级石梯去教学楼。 秉承着“不求甚解”的原则,唐子豪的上课状态从来都是被作为“标杆”来对齐的。只要谁有了他的影子,那就是不学无术。 胡老师拥有感人的发际线,唐子豪通常是随手一个纸飞机,便稳稳当当地撞在他的光秃秃的头上,引起一阵周遭人士好笑又不好笑只好憋着笑的s_ao动。 除此之外,他挑选同桌的眼力也是上上等。 他自己是扶不起的阿猫阿狗,就要带着别人一起下水。 他第一次来教室坐他旁边的康洁,就是他观察了好久的——传说中“壮志未酬”的学霸。 传说中她高考生病失利,考下来比平时少了七八十分。她性子孤僻,大概学霸都不怎么会和别人相处。 于是唐子豪找准了时机和他签订了一份协议。 美名其曰“关于康洁与唐子豪专业课同桌的决定”,其实就是他为了给自己抄作业找方便编的不要二五的合同。 协议是他摁着康洁的手签的,后者性子原因,又没多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 末了,唐子豪这样问道: “诶,康同学,你高考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少那么多分?” 其实也是在变相地问:“你平时考试会不会也出岔子?” 康洁红着脸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有时上法语综合课的时候,唐子豪会用面前的台式电脑做掩护,让邓智和康洁在两边把风,自己则埋头苦干。 “埋头苦干”就是埋头看手机里的男男女女……干。 邓智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时会瞥两眼,康洁却是一万个不想瞧他,自从那一次不小心看到手机里面两个赤|条|条的身体。 但是邓智私下还是会发问:“唐哥,你看那么多,不怕ji,ng|尽而亡?” 唐子豪:“不五感全开根本调动不起我的荷尔蒙,没有耳机看着没劲,真是味同嚼蜡,你个小玩意懂什么懂?” 于是邓智特别识趣地在第二天送了他一对蓝牙耳机,双手奉上。 唐子豪眼角抽搐几下,从此综合课就没有碰过手机了。 ☆、对面寝室小哥 唐子豪取快递的时候,特地嘱咐邓智那位大神:“你他妈的哪凉快哪里吹风去,别跟在老子后面吃屁行不行?” 后者于是没头苍蝇地跑了。 从寝室到目的地,要经过一条艰险的道路。 这里路面常年shi滑,并且坡度极大。路上除了黑色的烂泥就是烂泥,一踩能沾一脚。 唐子豪寻思着这里y气极重,前身可能是一块墓地来着。 那个取包裹的小小方室就在坡下面的平地上。几平方米的空间内,坐着的是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中年大叔。 他正百无聊赖地在功能机打着贪吃蛇。 唐子豪等他打完了,又看着他从堆积如山的包裹里摸出了自己的,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只是他上坡的脚步才堪堪踏稳,一个人就顺着坡滑了下来。 那女生穿着红黑格子的短裙,此刻一脚尴尬地坐在地上。看样子,她的裙子应该是糟透了。 女生急促地看着唐子豪,咽了两下唾沫。 “唐子豪,你拉我一下。” 唐子豪:“???” “我是b2班的柳依依,你不认得我么?” “哦。” 奈何唐子豪这人天生没心没肺,根本没有注意过班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他勉为其难地拉起来柳依依。 柳依依:“你等我下好不好?” “……你要多久?” “我很快的,谢谢了。” “嗯……好。” 柳依依言行一致,果然很快,只是唐子豪不这样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和女生相处起来,简直度日如年。 柳依依的裙子彻底花了,不仅如此,她还请求唐子豪走在她后面给她挡着。 唐子豪不好拒绝,换做康洁可能三两下就推开了,可是其他女生,尤其这样的女生……真没办法,无能为力。 就这样,他俩保持着一前一后约莫二十公分的距离从坡底走到了寝室。途中柳依依脚下打滑,唐子豪下意识搂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倒。 云苑2舍是男女混合寝,女生在1、2、3、5楼,四楼是男生。 这样别出心裁的安排严重限制了男生的活动,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只能死守四楼,闺中女子一般,足不出户。 邓智趴在阳台的防护栏上,眼睁睁看着唐子豪猥琐地护送着柳依依到了寝室。 邓智:“向行,有情况。” “讲。” “我看到唐哥和一个女生在楼下……” “楼下干嘛?接吻?c外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偶有情侣,你丫的快过来,瞎凑什么热闹。” “不是,我看见唐哥时不时就瞧那女生的裙子。” “卧槽,不带这样玩的!” 等向行蓬乱着活像在被野猪拱过的头发从床上滚下来的时候,唐子豪正好在底楼打算上来。 向行:“嘿,兄弟,三过家门而不入吗?” 唐子豪冲楼上大喊:“姓向的,老子上来整死你个龟儿!” “摄像头会记录下你丑恶的行径……” 话还没说完,唐子豪就先不见了影。 邓智炸了。 “快快,向行,他好像抄了垃圾桶里的旧灯管要捅你来着。你快去躲着!” 向行一摊手,道:“横竖这么大点地儿,你让我躲哪?” 邓智二话不说把他关进了厕所。 唐子豪这货脚下生风,跑得极快。片刻后就在门口踢得门板贼响。 “姓向的,你给老子把门开了,看老子不捅死你!” 邓智看着即将壮烈牺牲的门板,屏气敛息,不敢说话。 c外的硬件条件有待加强,好些设施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勉强能将就。 只是这糟糕的门板经不起血气方刚的男儿的折腾。 最终它还是“轰”地一声倒了,带起一阵灰。 与此同时,对门寝室里传出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邓智好险才没有被门板砸成一块r_ou_饼,他拉着气势汹汹的唐子豪,一个劲道:“唐哥,你大人有大量……” 唐子豪:“好兄弟听话,老子要泄泄火。” 说完他就直冲厕所,拉了门进去。 里面的声音简直比蓝巧巧那厮折腾锅碗瓢盆的还要不堪入耳。 邓智坐在床上了解最新的彩票资讯,几分钟之后向行就这半条魂被赶了出来。 向行:“唐哥,你下手真是死,你怎么能把我当女的搞……人家第一次都给你了……” 唐子豪:“姓向,你别侮|辱我,赏你根灯管,这才是你老公。” 邓智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见向行护着屁股,察觉到一丝不可置信。 邓智:“唐哥,你找他泄什么火呢?” “去你妈的小兔崽子,你也想被搞是不是?!”唐子豪直接把灯管扔给了他。 对门寝室里出来一个人,颤抖着手,满脸通红地找上了唐子豪。 向行唯恐自己死得不难看,添油加醋道:“唐兄,你的艳福来了。” “死鸟,给老子滚。”他低声道。 对面那位仁兄几乎是涕泗横流地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缘由是唐子豪踹门,吓得他手一哆嗦,端着的泡面直接不由分说浇到了手上。 唐子豪打量着细皮嫩r_ou_温柔书生的他,又瞅了瞅他被烫出红印子的手,摇了摇头。 “泡面伤胃,建议你少吃。” 向行心道:这是个狗屁建议。 唐子豪语气破天荒地客气:“还有啊,我们寝室有锅有油盐米醋,饿了自己过来取,我也是无心之过,多少只有声对不住了。” 来人的感激无法言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哽咽道:“徐红。” “哦,c班的?” “a班。” 唐子豪:“……”好巧不巧,他拐着弯伤到的是祖国的花朵,c外的天骄。 向行磨蹭几下上了床,继续抱着他的电脑。邓智埋头啃手机。 唐子豪:“红兄弟,听我一句劝。你这脑子到时候是要考研用的,别再用泡面糟蹋了,我从来不吃那玩意儿。” 是啊,他只吃火锅底料炒饭。 徐红:“哦。” “那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去宿管那里帮你借个锅,电磁炉有吗?” 徐红摇头道:“我也没打算难为你。” 唐子豪挑眉。 “那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其实,我是想找你帮我个忙。” “???” 徐红用手挡住嘴,说了什么,唐子豪没听清。徐红大概意识到这样也没用,就拉着他去了自己的寝室。 向行望着唐子豪的背影,意味深长道:“他还真是男女通吃的。” 邓智有意维护唐子豪老大的形象道:“去去去,你才是弯的。” “他刚才对那位的语气,真叫我起ji皮疙瘩。” 邓智想了想。 “大概算近朱者赤。” “朱是谁?” “吕易。” 徐红的床很整洁,被单叠得跟豆腐干似的。他从枕头下掏出了两团亮晶晶的东西,呈到了唐子豪面前。 唐子豪:“……” “求求你,行不行?” “红兄弟,我跟你道过歉了,你别欺人太甚。” “没有,我就是……让你帮个忙……” “得了吧,我一大老爷们,你让我举着塑料花跳啦啦c,ao吗?胡扯。” 徐红又说:“不穿女装,你在旁边挥几下就可以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 “嗯?” “我这不是受伤了吗?” “……” 敢情这小子使了出苦r_ou_戏,是铁了心要摆脱了这勾当。 唐子豪:“好啊,你算计我。” “不是,我认得你。我本来也打算让你帮我的,只是……太巧了。” 唐子豪的嘴脸抽搐两下。 徐红低头道:“我听我们班女生,好多都在议论你。” “??”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是舆论的中心。”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3节 “……还真不知道。” “对了,这是我们班那个谁给你的。”徐红给了他一张贺卡。 唐子豪:“什么玩意儿?” “立体贺卡,你打开看看。” 唐子豪蹲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翻来了书页大小的贺卡。 一个立体的人形在贺卡中间逐渐站立,唐子豪见鬼似的还没等他站稳就合上了。 “红兄弟,这差事我答应你。我去物业帮你借锅,行行好,以后你们班的女生说什么关于我的,一并回报,知不知道?” 徐红就着半吊子的军姿,朝他敬了个礼。 楼下洗衣房的洗衣机脱水甩衣服的时候甩得老响,一个女生用手持洗衣卡现在一旁。 唐子豪暗自称赞道:壮士。 云苑2舍,男女混合寝,洗衣服当然也混合,只是不知道这姑娘怎么想不开。 宿管张阿姨这次总算没有掏耳朵,陪着另外一个阿姨摆龙门阵,见唐子豪来了,几乎是迎了过去。 另外一个阿姨十分应景地埋怨道:“你可真是见色忘利。” “小唐,有事呢?” 唐子豪心道:没事难道还找你聊天吗? “哦,对,帮隔壁哥们借个锅,阿姨你应该有的吧。对了,电磁炉也要一个。” 张阿姨客客气气道:“有,多得是呢。过来吧。” 张阿姨领他去了一个房间,像个杂物堆积室。 里面有一张白色的大木桌,另一个阿姨坐在桌子旁边,对面站了个人。 好巧不巧,柳依依呢。 那阿姨看张过来翻腾锅和电磁炉,没好气道:“寝室规章制度被你吃了?禁止使用大功率电器,不懂?” ☆、黄金剩女赵飞燕 张阿姨依旧锲而不舍地找锅,一边调侃道:“赵姐呀,你怎还跟一个小娃娃过不去?就你这性子,咄咄逼人的,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 唐子豪会意,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阿姨目光在唐子豪身上逡巡片刻,实在不理解这位男性第二性征明显的大一新生,哪里配得上“小娃娃”这个词。 赵阿姨:“锦苑的事没听说?” 她拍桌而起。 “特殊时期,还学不会令行禁止!寝室不是厨房,张小琴,你给我停下!” 张阿姨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有你,你是哪个班的?嫌学分多了是吗?记一次过扣多少分知不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扣分,又发生锦苑那种事,你们让我怎么腆着老脸向学校交代?就这么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当回事?” 她一下子抛出这么多疑问句,搞得唐子豪晕头转向。 唐子豪有时候觉得:守恒定律既然一直在运行,自己被烫死或是电死又活过来的事实,总是以另一个人的悲剧作为交换的。 锦苑7舍一间寝室,因为私拉乱接电线,使用大功率电器,出了一桩严重的烫伤事故。据说伤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刚做完一次植皮手术。 不过那种事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生,你以为是菜市场捡白菜那么轻松吗? 另一方面,唐子豪根本不在意徐红那货的死活。 张阿姨笑着迎过来,挡在唐子豪身前道:“赵姐,行了行了,不拿就是,你别吓着人家孩子。” 唐子豪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无数个“起开”。 回去的路上,邓智戳了戳神情呆滞的唐子豪,问道:“唐哥,那个恶婆娘是谁?” “你以为是谁?” “我……不知道啊……唐哥,我……”邓智挠着头。 “我去,您老人家多吃点青菜好吧?我看见你的头屑在空中旋转跳跃呢。” 邓智瞬间把手收了回来。 唐子豪:“大名鼎鼎的‘黄金剩斗士’,赵飞燕是也。” “赵飞燕?不是历史上那个……”邓智历史没学好,只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这个人的传奇事迹,知道她是知道挺牛逼的人物。 唐子豪:“可不是?同名不同姓,我可要去烧高香,求求上天保佑这位千万别嫁出去。” 徐红没得到唐子豪信誓旦旦要借来的锅,但到底还是乐不可支的。 唐子豪回了寝室就和衣躺在床上,对着桌上的金灿灿的塑料花球发愁。 蓝巧巧给他的口红贴了一层花里胡哨的贴纸,和珍珠奶茶一起就放在花球的旁边。 向行这厮,开飞车开到凌晨四点,现在正仰面呼呼大睡呢。 “老姜,你过来一下。” “唐哥,啥事?”他的口音里自带东北大葱味。一张白得过分的脸上不安分地冒出几颗痘痘。 “这玩意儿赏你了,”他看也不看地指着花球道:“替我摆平。” 姜思远以为他说的是珍珠奶茶,愣了下拿过来喝了。蓝巧巧长了个狗鼻子,对奶茶的味道异常敏感,当即叫道:“老姜,你可真不要脸!” 唐子豪抬了抬头,明白情况后恨不得马上晕死过去。 或者,要是吕易在就好了。 吕易大概还有五个小时才回来。 唐子豪:“运动会上那位是什么人物?跑个步还要整个系的人去给他助威?女的去就罢了,男的也要去?” 姜思远:“是啊,我也寻思着,一个大男人舞着个大花球,一点不成体统。” 蓝巧巧倒是挺机灵,他道:“唐哥,这种事情以往你只当放屁的,权当不知道,不去就是。” 唐子豪不想理他,话糙理不糙,但是这次他不想再推了,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你们谁替我去?”唐子豪看着邓智。 蓝巧巧和姜思远都经历完失恋,眼下只有邓智是稍微健全的。 邓智:“唐哥,你别为难我了。我要离校的啊。咱们哥俩有好久没出去遛过了,签了到一起走就是。” 唐子豪深知:运动会期间,停课两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不想待在学校的。 向行诈尸从床上挣了起来。 唐子豪:“哎哟喂,梦见母夜叉了呢?” “阿弥陀佛,梦见你向我投怀送抱呢。你说我一个钢铁直男……”他话还说完,唐子豪就抢过姜思远手里的奶茶一把扔了上去。 向行被浇了一身。 蓝巧巧从床帘的缝隙里偷看,敢怒不敢言。 向行:“据说跑男子三千米那位是个好手,有望破校记录的。所以辅导员下令,法语系到时候都得去。” 唐子豪:“吹牛不打草稿,校记录一挂五年,体尖生创的,你还真当那玩意儿是个神。” 向行不慌不忙道:“施主有所不知,那玩意儿是跑马拉松的。” “……” “根据我缜密的估算,校记录十分零一秒,他的记录应该在九分半左右。” 唐子豪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他道:“你当那玩意儿是你祖宗,这样顶礼膜拜的。” “破校记录有三百块奖金,我寻思着咱们跟他混混熟,到时候有免费午餐吃。”他偏了偏头,示意唐子豪看对门。 唐子豪:“??” “唐哥,人都找上你了,到时候让兄弟们跟着沾沾光呗。对门寝室那个徐红,就是‘那玩意儿’。” “……姓向的,老子问候你母亲。” 向行j,i,an笑道:“不了,你在问候我祖宗得了。徐红这人没什么心思,肯定对你印象特别好。” 唐子豪挑了挑眉。 “你别是在逗我,姓向的,我分分钟可以阉了你。” “唐哥英明神武,小的怎敢。那徐红看起来是羸弱了一点,gdp还是挺高的。” 邓智莫名其妙,问:“gdp?” 唐子豪:“思政老师讲的,gdp=硬实力+软实力。” 蓝巧巧:“哦,文韬武略,这是文武双全呐。” 唐子豪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倾慕。 吕易晚上十点回来的时候,刚放下书包就被唐子豪拉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的灯十盏有八盏都歇菜了,只有标示着“安全通道”的指示灯回光返照般地发出绿油油的光亮。 吕易比他高出七|八公分,用眼神不自觉地瞟着头顶的营养不良的淡黄色毛发。 吕易:“黑灯瞎火的,是要对我图谋不轨吗?”他说话的时候很正经,以至于唐子豪想气又气不起来,绷不住笑了。 “诶,我跟你说,眼下有一个极大的误会需要澄清。” “什么?你不是直的吗?”他的表情冷冷的。 唐子豪心里一震,道:“你知道吗?你是舆论的中心。” “不知道。” “我听对门那哥们说好多女生在议论我,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们是把咱俩搞混了。”他塞给吕易一张贺卡,“你看这个是不是你。” 吕易若无其事地打开,瞧了瞧贺卡中间那个身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士。 “是我。” “人家托徐红送给‘唐子豪’的。所以,这是一场误会。你是顶着我的名字活着舆论里的。” “这事你应该给他们班的女生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唐子豪虚了虚眼睛:“我有点好奇,她们是怎么把我俩搞混的。” 吕易没有回答,自顾自把手肘放在栏杆上。 唐子豪咽了口唾沫。 “诶,吕易,你们实心球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运动会第二天,他们跑三千米的时候,我们在排球场扔。” “哦。” “你要离校吧?帮我带个东西。” 唐子豪的眼神游离了一阵。 吕易:“怎么?” “我不离校。” “变乖了?” “系里面安排我给你们加油助威。” 吕易得意地笑了笑。 “是给徐红助威吧?实心球很无聊,几分钟比完,根本没有观众,接受安排吧,我不要求你来给我加油。” “跑步有什么好看的,跟赶鸭子似的围着一个圈跑。” “实心球也不好看,你还不如去看胸口碎大石。” 另一边,412寝室就唐子豪的性取向吵得不可开交。 向行:“容我说一句,诸位,唐哥真真是弯的,不容许反驳。” 姜思远:“什么?你那天在厕所真的被他干了?” “可不是吗?我现在还痛呢。” 蓝巧巧自信道:“可是我看唐哥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呢,我这么机灵可爱,哪个弯的会一眼也不屑瞧我?” 邓智向来少话,还是忍不住cha了一句:“可能有点弯的嫌疑,我看唐哥综合课都不看片儿了。” “哟——” 一片嘘声。 他继续道:“可能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了……” 向行一脸苦逼道:“多好的小伙啊!都去搞|基了,皇家血脉堪忧啊!” 姜思远把话题引到了吕易身上。 “吕易这人,主动跟人搭话不过三句。怎么和唐哥这么亲热。” 一瞬间,众人都说出来一个词:“图谋不轨!” 蓝巧巧:“吕易是真的帅——” 姜思远:“他应该也挺能干的吧。” 向行:“哟,唐哥有福了。” 邓智:“没有喜就行。” …… …… 唐子豪:“吕易,问你个事?” “嗯?”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有女生约你出去,你应该怎么办?” ☆、天生的gay 吕易放在栏杆上的肘滑了一下,下巴顺势在手上|狠|狠|碰|上了手掌,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差点被门牙一分两断。 唐子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本应来自于一头困兽的。 “子豪,你又犯什么桃花?”吕易大着舌头问。 唐子豪恨不得一掌拍碎了额头。 “那个,我们班的……柳依依认识吗?” 吕易愣了半刻道:“认识。” 唐子豪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 “你怎么认识的?你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嗯,高中同学。她是我们班长。” “……” “怎么?她请你吃饭?” 唐子豪揉了揉眉心,幽怨道:“上次取快递碰到她了,后来她才告诉我那个快递是她寄的。昨天她约我周末出去来着,我是真不知道怎么接。” 吕易饶有兴趣道:“她给你买的什么?衣服、鞋子还是零食?” “都不是。” “那是什么?”吕易补充道:“充气娃娃?” “……吕易你去死吧。你个猪脑子里面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道貌岸然的一天在整些什么玩意儿呢?” 吕易俯视着他。 “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 “她不会给你批发了火锅底料吧?” 唐子豪点了点头,这次轮到吕易无语了。 吕易:“柳依依班长看中的人,不会轻易放下的,她这么了解你,你要是对她有点感觉,有良心的话最好不要冷落了别人。” 唐子豪的眉毛拧成了一堆。 “可是,我就是对她没感觉。再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东西拿了就算了,再答应她那不是一错再错吗?到时候怎么收场?” 吕易双手一摊,转过身来背靠在护栏上。 “涉世尚浅,经验稀缺。我无法给你合适的建议。不过你可以尝试咨询一下姜思远。” “得了吧,那厮泡妞从来都是砸钱,他喜欢的姑娘几个是动了真情的?要我花钱泡妞,你以为我的钱是打飞机打出来的么?” “也是,你教训起他来头头是道的,你应该比他懂。” 夜风吹得唐子豪的刘海上下翻飞,吕易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的轮廓。 云苑立于高林古木之中,到了夜里,深邃得像一片魔幻的秘境。 向行在阳台那边大喊。 “唐哥,回家吃饭了!” “滚你丫的!不吃!” “要不要给你留着?” 吕易抢了话茬:“不留。” 唐子豪瞪了吕易一眼。向行在那边煽风点火:“好嘞,当家的发话了,那唐哥我们先自己吃了!” 吕易:“记得洗碗。” “收到!” 唐子豪憋着一口闷气,把脸憋得绯红。 吕易轻声道:“子豪,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认为像你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是最懂得招架女孩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想说?” “……” “你不说我可回去了。” 唐子豪把脸埋到了手里,惆怅道:“你是真的强大,长透视眼么?” “你怎么了?” “吕易……” 吕易拍了拍他的背。 “说吧,怎么了?” “我好像……我好像不喜欢女人……我滴妈呀!” “……什么时候的事?” 唐子豪抓着他的胳膊道:“好久了。我的荷尔蒙几年没有充盈过了。” 吕易飞快地整理着脑子里面杂乱的讯息,一针见血地问道:“所以你看片儿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感觉的?” “嗯……” “一点也没?” “可以忽略……” “药吃多了病毒都会有耐药性,你看多了也会麻木的,正常。”吕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是这样的,吕易。我就是为了唤起那种感觉……才……啊,反正没有,就是没有。我怀疑我可能是个天生的gay。” 吕易被呛得当胸一阵咳嗽。 “这不怪你。” “吕易,这事我只对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要是让我听见了风声,我会阉了你的。” 吕易笑了笑,问道:“那你对男人有感觉吗?” “……” 这是唐子豪人生中第一次约会。 也是黑历史。 柳依依穿了一身黑色性感的流苏纱裙,头上扎着红色的头花。 他们选择了最经济的出行方式——步行。几个小时后,成功绕晕了在这个城市里。 柳依依:“子豪,你不是挺爱说话的吗?” 唐子豪低着头,刚好撞上她的目光。 “哦,嗓子不舒服。” “是看着我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 万恶的导航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古镇里面,唐子豪憋着一泡尿,没了继续找厕所的心情。 人挤人,挤死人。唐子豪估计怀孕的都可以被挤流产了。就是不晓得没怀孕的会不会被挤怀孕。 柳依依为了不让他被人|流冲走,始终大侠形象地用没提包的手拉着唐子豪的衣服。 唐子豪一边警惕着会和哪个行人亲上嘴,一边打量着周遭的建筑。 他心道:多好看的古镇,硬是被活生生折腾成商业街了。时间若是向前移个十几二十年,这里未免不是个民风和乐的地儿。 可是现在被牵着鼻子似的穿行在几米宽的巷子中,他真真是寻不到一点轻松的气氛。 一位大叔用排布着圆孔的瓢呈着水调的粉,一只粗糙且黑的手一下下拍打在上面,粉就从孔里流出来,变成条状流到热水锅里。 他一边拍一边喝道:“酸辣粉嘞,有位置嘞,里面请诶!” c市的人爱吃辣,性格也泼辣,招个客要吼起来,像干架。 连着几家都是卖酸辣粉的,接连不断地把手拍成了锣鼓,一嗓子成了喇叭。 唐子豪怀疑他把手上的泥都一并拍实在了粉上。 柳依依身上有子儿,但是横竖挥霍不出去。唐子豪对商品有种天然的抵抗力,他这种人,购买力和购买欲都无限接近零。 逛到了古镇的尽头,柳依依实在没辙,要了碗冷锅串串,硬塞给他了。 古镇里的巷子四通八达,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 唐子豪驻足在了一家小店门口,直愣愣地望着摆着的几十百八个夜光猪。 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用手托着脸道:“大哥哥,十块钱两个。” “我买一个就行了。” 小娃娃嘴还挺溜:“爸爸说了,好事成双,大哥哥买两个吧。” 柳依依不好搭话,他知道这人待钱如命。 她道:“我买吧,小弟弟,要两个。” “你走开。”唐子豪沉声道:“给我,两个。” 柳依依的身形晃了两下。 那个小娃娃举着两只嫩手把两只夜光猪递给了唐子豪,把后者递过来的皱巴巴的钱揣到了兜里。 回去的路上,柳依依没有再拉着唐子豪,后者也没有真的被人|流冲走。 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吃饭,他们一路走回了学校。 所谓合适,就是实惠+美味,奈何唐子豪这种肥宅根本与外面的食物无缘。没点过外卖,也不晓得外面的东西什么味道。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乐意在寝室吃火锅底料炒饭。 柳依依在食堂给他买了一个ji,ng致的小蛋糕,唐子豪什么都没说就接过去了。 她惦记着他的两只夜光猪,认为他会出于某种原因给她一个,可是并没有。 唐子豪一只手藏在兜里,把那两只猪护得死死的。 到了寝室,他总算松了口气,死里逃生地倒了口气。 向行给他准备了见面礼——蓝巧巧。 那厮被胶带粘了嘴,后又被一掌推出,冲唐子豪而来。 后者镇定自若地把蛋糕对准了他的脸,一下拍了过去。 吕易把眼神从书上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蓝巧巧的脸上炸开了一朵奶油花。 唐子豪飞地一脚把向行蹬在了墙上,一只手格着他的脖子,膝盖抵着他的下|体。 唐子豪:“老子要你断子绝孙。” 向行刚想开口求饶,立即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十级阵痛,爹呀娘的不知所云起来。 蓝巧巧撕了胶带,把脸上的蛋糕用手抹了,心满意足地舔了舔。 “诸位大爷,周末不出去浪?” 邓智:“唐哥,出事了你知道吗?” “哦?什么事?对了,姜思远呢?” “就是他。” “他又跟谁结梁子了?别又是那不要脸的女人来找他。” 吕易:“是阿杰。” “刘杰?” “阿杰用思远的手机打电话来说人在他那,让我们送钱过去。” 吕易神色泰然,好像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紧急。 “那半吊子玩意儿?这算绑架?不给他还能撕票么?你没跟他说我们都是学生,财力尚浅么?” 众人不吭声。 “所以你们在寝室嗨了这么久,就等着我回来收拾烂摊子么?” 邓智:“你是老大。” “老大?你们给我保护费了?还是给我烧香了?走了一脚烂泥,谁来给我舔舔?你们是把老大当什么了?” 向行在地上把身体摆成了一条虫。 他道:“老大,行行好,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巧了,我也没有。说吧,他要多少?” 吕易神了两根手指道:“两万。” 唐子豪:“……横竖这几斤r_ou_,不知道人r_ou_怎么卖的,不如你们把我卖了好了。” 唐子豪说完,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他终于舍得把捂热了的两只夜光猪拿出来,塞到了枕头底下。 ☆、姜思远出事了 “老大……”邓智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 “别那样叫我,我窝得心慌。姓向的,起来了。喂。” 他一个拖板鞋甩到了向行肚子上。 “能确定吗?姜思远那小子真被绑了?” “千真万确,有照片的。电话打不通了?” “照片给我,他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你能定位到他的手机吗?姓向的,你快点给老子爬起来!去你妈的!” 吕易看着唐子豪,不置一词。 “吕易,你他妈的也没有钱吗?也在等我?” 吕易像块木头。 “卧槽,你们是串通好了是吧。”唐子豪气不打一处来。 “老大,消消气。”蓝巧巧一边用粉扑扑的毛巾擦脸,一边用雌雄莫辨的声音道。 “给老子滚,你个死基|佬!” 唐子豪直接把桌子掀了。 奶茶果汁,外卖,以及化妆品瓶子,齐刷刷倒了一地,碎的碎,破的破,本来狼狈不堪的地面更加面目全非。 邓智识趣地拾起扫帚,把地上的垃圾 了。 唐子豪喘了几口牛气,恨不得一脚踢一个,踢得他们一人一屁股屎。 “狗|日的,你们当老子是保姆吗?管吃管喝,还管你们拉屎撒尿?谁今天和姜思远一路的?” “……”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4节 “吭气!哑巴了吗你们?!妈的,一群煞星。” 吕易在木质梯子上踩出沉闷的响声,下了床,站在地上。 唐子豪一见他就来气。 “吕易,你是吃泥巴长大的吗?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还等着我来给你们擦屁股呢?我替你害臊,懂吗?我替你害臊!” 向行口无遮拦惯了,但是眼下也知道唐子豪是真的动怒,立刻默不作声了。 整个寝室,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在等着体子最瘦弱的唐子豪定夺。 “我上辈子真是欠你们的。” 向行把手机照片送到了唐子豪面前。 照片里,刘杰半张脸遮住了小半张屏幕。姜思远被捆住手脚架在一边。 唐子豪看着那莫名熟悉的背景,眼角抽搐了几下。 唐子豪初中开始装逼,为了赚够逼格,他经人介绍入了当时学校挺火的“丐帮”。 然而这个丐帮没有黄蓉,也没有打狗木奉,只有一群随时可能成为亡命之徒的,热衷于打擦边球的不良少年。 丐帮帮主是高二的学长,算起来,要是继续读书,现在已经大四了。 可是他终归是英年早逝。 丐帮干的不是讨饭的勾当,相反,街边那些伸着手讨钱的对他们是避之不及。 因为他们不仅会把叫花子碗里的钱给掏光,心情不好还会把人胖揍一顿。 唐子豪少不更事,还不知道自己搅的是趟什么浑水。 他作为帮主旗下新生代打手,一来没人脉,二来风吹灯似的没实力没经验,一开始只能看别人打。 那时候,帮主旁边那个,算是二帮主,总爱抱着膀子隔岸观火般看着打得火热的一堆人,语重心长对他道:“学着点,你早晚要上。上了这条船,你就别想全身而退。” 唐子豪歪头看了看他。 初三那年,唐子豪接到了第一份任务:到xx校门等人,打,往死里打。 xx校已经搬迁了,这里是旧址,四周只有残檐断壁。唐子豪抄了根铁木奉,跟着几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来了。 由于家庭原因,唐子豪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往死里干,他是做得出来的。 来的人约莫七|八个,都比他高出半个头,他同行的那几个都吓坏了。 只是这一场打下来,他虽然没能赢,也不算输。他托着半残的腿和他们绕圈子,总算是把他们给绕散了。 他记得自己气喘吁吁地绕到了一个旧街道,夜里这里有一家餐馆还没有打烊,有两个人坐在棚子下面吃冒菜。 唐子豪的脸上沾着血,都不是他的。他摸黑让对面的人狗咬狗,互相捅了一刀。 他走进了那两个人,才看清了,双腿一软,ji,ng神不振便倒了下去。 后来他进了少管所,只是没关几天帮主就托关系把他牵了出来。 那两个坐在棚子下面吃冒菜的人是他的老师,那件事过后对他的行为密切关注,通知了家长,还每天开车送他回家。 他无意黑白通吃,却是都受到了两方的照顾,一时间心情复杂,好久没有犯禁,在书里泡到了毕业。 他属于那种吊儿郎当但悟性极高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估计没这个原因,那两个老师也只肯视而不见作罢。 沉寂了许久,在中考过后那个暑假,二帮主找上了他。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新任务,但二帮主只是递给他一张报纸。 他看了看报纸上那个刺眼的标题,又核对了下照片,确定了。 唐子豪:“他死了?” “嗯。” “以后怎么办呢?” “散了吧,读你的书。” “不是说上了这条船,便不能全身而退么?” 二帮主笑了笑,道:“感谢帮主吧,他结束了一切。不会有人追究的,散了,读你的书去吧。” 当天唐子豪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小时,没吃饭,滴水未进。 众人清楚地看到唐子豪的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珠。 这个人心高气傲,不见棺材不落泪。 娇滴滴的小姑娘哭也就罢了,最多当个屁,但如果他哭了,那才是真的要命。 吕易:“我们一起去。” “不了,你们不明白的,他在等我,他是在等我。他们故意不告诉你们地方,就是因为知道,我在这里,他在等我。” 邓智把玻璃渣子倒进了垃圾桶,提着桶转身下了楼。 唐子豪把手机还给了向行。 “睡觉吧,我知道了。” 姜思远:“唐哥?” “废话锤子!过去睡!” 吕易把手放到了他的肩上,唐子豪顺势把头靠了过去。 唐子豪凌晨三点就爬起来了。 他生怕踩死了蚂蚁,趿拉着拖着就轻手轻脚出了门。 上山下山有十来分钟的下坡路,他见出租车已经开始跑了,自然而然伸手拦了一辆。 “去城南xx校。” 司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放心吧,又不是不给你钱。” “小伙子,大半夜的抽什么风呢?” “大叔!大半夜的你造什么孽呢?没听说过你们拉人要看地方的,我又不是去砍人。行行好,你难道要看着c外的男生因步行距离过长猝死吗?” 司机没说什么,驱车前进了。 唐子豪穿了件单衣,带了部手机,移动支付还没普及,但他总是热衷于找最方便的法子,身上也没现金。 微信显示到账63元,司机开着车一溜烟地跑了。 这里还是同以前一样,破的破,旧的旧,上下就那几块破砖头烂瓦片,让人联想不出书声琅琅的学校风景。 姜思远被人重重扔在了地上。 “哎哟喂,兄弟,你咋这么窝囊呢?” 刘杰的一个下手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对鼻孔绷成了下水道出水口。 “哥们,别用鼻孔看我,我看见你的分泌物觉得恶心。” “你找死!”那人一拳头还没来得及挥过来,先被唐子豪一脚踹了要害,屈膝在地上打滚。 唐子豪撕下了姜思远嘴上的胶带,又松了他的手脚,给他拍了拍衣服裤子上的灰。 姜思远愣了两秒钟——唐子豪这个时候,竟然是极其温柔的。 “看锤子!” “唐哥……” “可真会给老子找事。” 他蹬了蹬地上打滚那个:“刘杰呢?缩头乌龟呢,叫他出来。” 那人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遭了一脚。 “吃屎的苍蝇,你滚夜壶里去吧。刘杰,给老子出来,天杀的小喽啰,你他妈装什么逼?!” 刘杰在一群黑衣人士的簇拥下粉墨登场,唐子豪看来那就像村野小品《傻子上学》里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没有老大气质的人,就算穿着貂皮也不像老大。 唐子豪脚边那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了过去,果然苍蝇是喜欢屎的。 刘杰摆弄着自己的爱心形鼻孔,道:“哟,来了?钱带了吗?” “业界良心,你都先放人了我还能赖账吗?叫你的小喽啰拿部手机过来,我给你转。” “没超过上限吧?” “废话。” 唐子豪的手机里没有两万块钱,更准确的是——只有二十块零钱。 一个小喽啰过来,还没来得及把收款码亮出来,手机就被一只手抢过去了。 唐子豪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吕易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淡淡的月光倾泻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吕易冰冷的话语从唇间滑出:“走得这么急?” “……你怎么找到我的?” 刘杰点了根烟,客气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的事我管不得?” 唐子豪心里一震,他不确定吕易是否知道——这件事并非刘杰的意愿。换言之,刘杰,也是一个受害者。 “表哥说的哪里话?只是我原本不想敲诈你。姜思远看来是个大筹码,两万是不是有点少了?” “你想怎样?” “五万?” 唐子豪一把将吕易推开,奈何后者山一般推之不动,倒是唐子豪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后坐力震得退了两步。 “吕易,你丫的真他妈的混蛋。” “说好的同甘共苦,你招呼不打就走了,到底是谁混蛋?” ☆、单挑or群挑 吕易慢悠悠地从外套里面的口袋摸出来两沓红票子。 唐子豪的眼睛虚了一下。 “吕易,你他妈脑子长包了吧?” “业界良心。” “你还真他妈脑残,读了一辈子书,都不知道便宜怎么捡的。” 吕易把钱往地上一扔,做了个十分绅士的动作,道:“请。” “滚你丫的!”唐子豪踢了呆若木ji的姜思远一脚:“还不给老子快滚!” 姜思远恍然大悟,撒开脚丫子跑了。 刘杰身边一个高大个扔过来一铁木奉,被吕易一手接住了。 “多谢了,兄弟。”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向同行的人挥出一拳。 “狗|日的,你屁|眼痒了!”被打的人先是一惊,还没来得及还击,又挨了一记脚背,踹得他脸歪向一边。 约莫十来个黑衣人,有两个是上次来412看戏的,其他的面孔都陌生。 吕易眼看着那边狗咬狗,刘杰被人一把推了出来,踉跄着滚到地上把钱捡了。 唐子豪一把扯住他的皮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与此同时问吕易:“你会打架吗?” “不会。” 唐子豪拖着刘杰刚想吐槽,一个黑衣人就朝这边冲过来,抄了一根铁木奉往唐子豪头上送。 刘杰这厮,上辈子恐怕是穷死的,没想着逃命要紧,只是把票子护得死死的。唐子豪腾不开,只好举起手肘格挡。 吕易错愕片刻,就听见一声闷响,唐子豪闷哼一声,手不听使唤地垂下来。 心中有一把怒火,被浇了热油,燃得更旺了。 那个黑衣人的下场是被吕易当场踢飞。 唐子豪一手拽了刘杰的头发。 “你他妈,赶着进棺材吗?!还不快走!真是日|了狗了。” “我……” “滚!” 唐子豪瞥了一眼五短身材落荒而逃的刘杰,把注意力放回到那边。 反水那两个被另外的黑衣人摁着脑袋往地上撞,嘴里吐字不清。吕易踢了一脚还不够,顺手几铁木奉把那人的脑袋揍成了瘪葫芦。 “吕易,你可真带劲。” “过奖。” “他们带了刀。” “?” xx校自从拆迁废弃以来,便不常被人光顾。全有,也是一些约架斗殴的混混。 这里是一座天生的武器废材场。 唐子豪把手伸入地灰里捞了捞,眼神一下亮了。 “嘿,吕易,想尝尝爆蛋吗?” 吕易看着他逐渐下移的目光,前不着村后不搭调地问了一句:“你的手要紧吗?” 唐子豪的手肘藏在身侧,关节处肿了老高。他强忍着疼痛使自己看上去尽量镇定。 “还好,没折。” “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熬死。” “借你吉言了,死在自己手里总比被别人结了好。”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对面那一堆打得热火朝天,直接忽略了他们。 唐子豪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浅浅的冷汗。 唐子豪:“他们拿着刀子不捅人是什么意思?再有,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吕易叹了口气。 唐子豪继续道:“这是示威啊,他们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打死,然后再来收拾我们。吕易,你看他俩挨的那一下下,该有多痛啊。” “嗯。” “这才一来分钟的事,这样打下去,他们说不定马上咽气了呢。” 吕易有些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少说点话?” “你为什么不走?你是局外人的,你这样让我很自责。” 被打的那两位在地上直接把黑衣滚成了面粉白。 待他们像死猪一样踢之不动的时候,那群人终于舍得停下来,只是刀刃还亮着,反s,he着微弱又冰冷冷的光。 一个人象征性地抚了抚肩上的粉尘,将矛头对准了唐子豪。 “看够了吗?” 唐子豪不屑地笑笑。 “这么多人合起来对付两只弱ji,果真让我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呢。” “你想说什么?” “年轻人,讲点道理,我好歹算你的前辈。仲二哥是有多心浮气躁,拉你们几个小娃娃入伙。才几年,丐帮又重出江湖了?” 吕易攥紧了手里的铁木奉。 唐子豪好为人师,热衷于以“前辈”自居,尽管面前这几个站着比他高大,他还是忍不住要叫别人“小娃娃”。 简直是在作死。 吕易:“你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唐子豪:“我还不知道仲二哥这么想我呢,说吧,故意引我出来干什么?” 那人走进了些,唐子豪计算着角度,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想要我帮着重振江湖吗?” 那人道:“前辈好说话,哥俩一起喝个茶。” 吕易眉头紧锁地盯着唐子豪埋在水泥灰里的手,有点明白了。 唐子豪:“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好意思,我不混黑|道。” “前辈这样说,我回去可不好交代。有什么话,尽可以当面说清楚。” “我脚没那么金贵,踏不惯你们的凤凰殿,你既交不了差,那干脆别回了。尝尝爆蛋,新菜色。吕易,过来帮我。” 唐子豪的语速极快,电光石火之间,一条粗|长的大铁链被强拉着跃出地面。铁链的这边在唐子豪和吕易的手里,那一边连接着摇摇欲坠的一面墙。 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腿部便一阵灼痛,铁链被拉扯着从他的裤腿摩擦而过。 唐子豪:“吕易,加把劲。” 吕易闷哼一声,连铁链带人一把拽了过来,唐子豪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对面那个手力不稳,刀子铿锵一声落在脚边的烂砖破瓦上。 水泥灰行成了一层屏障,唐子豪估计这人多半半身不遂了。 他也没指望吕易能把墙拉倒,可事实证明他是狗眼看人低了。 唐子豪听到墙倒塌的声音,推了推吕易。 “快跑!” 后面有两个幸免于难的穷追不舍,唐子豪踏着风,拖着一条残废的手,竟然从呼吸的缝隙寻到久违的熟悉感。 月黑风高夜,杀人逃命时。 城南新区开发后,一些老旧的街道彻底成为了历史,四通八达的巷子格局也基本残留了下来。 吕易人高腿长,跟在唐子豪后面,喘着牛气的同时不时回望后头,密切关注动静。 “别看,跟着我跑就是。这地儿我熟。” 吕易的喉咙要扯成了风箱。 “子豪,慢点……咳咳……慢点……” “卧槽,你怎么还咳上了。” 唐子豪刹住脚,一手捂了他的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面那两个带刀,你动静能小点么?” 吕易的胸膛急剧起伏,鼻息在唐子豪的手上蹭。 “不像装的,算了,找个地方站脚。” 唐子豪就这个姿势把吕易带到了一个废弃的小店里。 小店外面有一个落难灰尘的小棚子,店里面的锅被去了,灶上只有一个安放锅的圆形大洞。 唐子豪随意把墙上挂着的一面蓑衣取下来垫在了屁股底下,吕易就在他的旁边坐着,埋头喘气。 “嘿,吕易,你吓傻了?” 唐子豪把手从吕易嘴上拿下来的时候,上来糊了黏黏的唾沫。 “没。” “你喘个甚呢?这才跑多久?”唐子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道:“你怎么了?” 他这一问,才突然想到,吕易平时好像也是这么问他的。 吕易:“有点感冒,呼吸不畅。” “是吗?我看你平时身体挺好的呀。” “别管我了,你的手……”吕易看着唐子豪肿成了冬瓜的手肘。 “放心吧,死不了。”他掏出了手机。 “有信号,仲二没有在这里装屏蔽器,看来他的眼线还没扫到这里,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要报|警吗?” “天真,条子能有他们跑得快吗?听到风声,到时候他们早跑了。依我看,仲二不在这里,来了也只能捉几条虫,还会打草惊蛇。” 吕易迷茫地看着他:“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我们不能跟老姜和刘杰待在一起,他们身上应该被装了东西的。被定位可就惨了。” “等多久?” “等天亮。知道附近的垃圾场么?每天会有垃圾车来这里倒垃圾。到时候我们钻进车里就行了。” 吕易:“……” “怎么?嫌脏?得了吧,你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走别的地方肯定得露馅。那几个小娃娃还没有本事到那里守着,他们只装逼不卖命,没理由也要去垃圾里滚一滚。” 吕易长长舒了口气。 “那思远和阿杰怎么办?” 唐子豪思索片刻。 “自求多福吧,我也没有办法。除非我出面,否则他们不能善了,免不了会挨揍。只是我已经把路走得这么绝了,现在应该说是无力回天。” 吕易的瞳孔皱缩。 “他们会有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不会有,最多会被打一顿,然后放回来,以后不会太为难。所有账都在我这里,他们会像幽灵一样缠着我的。吕易……” 唐子豪顿了顿。 吕易看见他的额头、鼻尖上排布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 “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就不该跟着来。你说你除了会占我的脑容量,还有别的用么?” 唐子豪“嘶”可一声,手肘又红又肿,像个猪蹄。 吕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自己要跳下水我也没办法。不过,前面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不知道仲二这些年变成什么样子,准确性有待考量。还有,他会对你怎么样,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收拾烂摊子,必要时让你踩着我当跳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视死如归。 “你要是能从水里爬上岸,就警惕着以后不要再冲动了。” 吕易低头,无言。 末了,唐子豪问了一句:“你信我吗?” ☆、死里逃生 吕易:“不信。” “……再也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我不信你胸有成竹的时候说的话,那让人感觉是害怕到了极点,尝试悬崖勒马。子豪,我怀念你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才是你最正常的状态。” 唐子豪的嘴唇发白。 “吕易,你个天杀的煞星……” 晚秋,寒风,口中喷出的白雾,在凌晨的虚空上编织成一个易碎的梦,今天,注定不平凡。 吕易把外套脱下来打算披在了唐子豪肩上,被人一口回绝了。 “你丫的不是感冒了吗?快穿上,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而后他又搓着胳膊,还要留意别伤到痛处。 吕易小时候也骨折过,他知道那有多疼。 唐子豪逞强道:“傻不拉几的,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你出寝室楼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你没看见我。” “……呃……我赶着奔丧。”唐子豪说完才反应过来。 寝室大门五点钟才打开…… “是你打开的门?” “嗯。我找张阿姨借了钥匙,她死活不肯,我说‘我在这里守着,你不要怕出什么意外’。他才肯借的。” 唐子豪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这么说,他是在寝室外面站了那么久? 吕易:“明天还有早课呢,我给老师请假了,帮你也请了。”他又不充了一句扎心的话:“要是你自己请肯定会被批回来,我说的话比较有说服力。” “……吕易,你其实可以不用帮我请假的,学分什么的,我早就看淡了。大学四年随随便便混完,我也不求个什么。你搞得我还欠你个人情。” 吕易喜怒莫辩。 “柳依依昨天下楼看到我了,我见她把妆都哭花了。你跟她约个会怎么活像死了人似的?你知道她夜里哭了多久吗?” 唐子豪气息微弱道:“关老子球事。” “你这个人,就是太强硬了,温柔的相处方式,你是不是不懂?” “不懂。吕易你丫的别瞎bb了,老子不行了。” “你不是不痛吗?” “被你这碎嘴子一吵,就十级阵痛了。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唐子豪说完吓了一跳。 上辈子……上辈子啊…… 。 “嘿,吕易,我总觉着你对电梯有执念。搁着楼梯不走,你当学校电梯给你一个人修的。等着迟到吧你!” 吕易推了推眼镜。 “兄弟,你的拉链处出现了两厘米的裂缝,我寻思着你应该去买大一号的内裤,不过我有多的,要的话我可以借一条给你。” 唐子豪默默把拉链拉上去了。 “衣冠禽兽。” 想起来,传说中的上辈子竟然是因为违规用电结束的,唐子豪心里暗自发笑,将其总结为“大智若愚”。 他从来没正眼瞧过吕易,因为……他妈的那玩意儿像吃了耗子药,比ru猪都能长,他那188的身高让他说话都觉得憋屈。 。 唐子豪一手摸掉了额头上的汗,老街的那头窜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刘杰抱着两沓红票子过来了。 唐子豪实在无力招呼他,把一切交给吕易去做。 吕易倒也自觉,热情地给了他一脚,把那灰头土脸龟孙子踹得四脚朝天。 末了,他还不忘把钱抢过来。 “阿杰,我告诫过你。” 刘杰脸也不要了,双膝落地,叩了几个响头。 “表哥,我错了。可是我需要钱,我妈……她病了……我得找钱给她治病,我求求你了。” 吕易冷冷道:“什么病?” “糖……糖尿病……” 唐子豪突然cha嘴:“那没得治了,那玩意儿劳神伤财,早晚得把人拖死。你要真有心多改改你的烂德行,她说不定是被你气出病来的。” “大爷,大爷……”刘杰拉着唐子豪的裤管:“我求求你了,求你……” 吕易把他的脏手扒开了。 “你求我作甚?去找你们帮主啊。我还寻思着,你这种货色也敢来找我的麻烦,敢情是上面有人。仲二是个挺会教育人的家伙,他要觉得你有用,自然会帮你。” 唐子豪说了这么多话,感觉下一刻就会断气了。 刘杰人穷志也穷,最缺的是钱,想要的也是钱。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所以才会上了这条道。 眼下他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当然迫不及待地想全身而退。 恐怕唐子豪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了。 唐子豪也明白他的小心思。这些人,看得起你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用不着的时候对你是猪狗不如。 吕易:“快走吧,他们不知道在你身上装了什么好东西,你这样只会害了我们。” “表哥,追踪器我早就扔掉了。” “……” “对了,那个哥们叫姜思远吧,我知道他在哪。”刘杰看来是要以功偿过。 “子豪现在走不动了,你先过去看着他。我们就在这里。” “表哥,我们该不会是要在这里等死……” “住嘴。天快亮了,去垃圾场侯着。”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5节 刘杰呆滞地看着他。 吕易不屑搭理他,又脱下外套,给唐子豪披上。后者打了一个冷颤,吕易愣了下,把他揽进了怀里。 刘杰也知道自己碍眼了,识趣地离开了。 南城靠江,早晨风大。 吕易背着昏死过去的唐子豪,以一个极其憋屈的角度,让他的头能够枕在自己的背上。 但这样到底是不好c,ao作,吕易调整了呼吸,改用抱的。 天亮得晚,快八点的时候,吕易一行人在垃圾场侯了几十分钟,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装垃圾的大卡车。 还不止一辆。 记得刚到校那会儿,每天的气温都35 ,楼下那几方堆放废弃物的地方成了苍蝇蚊子的常驻天堂。 大热天的,寝室楼里的唯恐门窗不能再封得严实点,关着门在室内吹快要吹灯拔蜡的老式空调。 你若军训,便是晴天。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冷锋过境一般,气温骤降到十五摄氏度的水平。 学生内部兴起的祈雨大会刚偃旗息鼓,瓢泼大雨就接连不断地把c外浇了个透。 垃圾场的味道要放在大夏天,准叫人被熏出脑膜炎,可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它算没那么挠人。 尽管这只是吕易的个人想法。 刘杰还没上车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那些所谓的工作人员和司机带着防毒面具,这可苦逼了要搭顺风车的几位。 姜思远跟屁虫一样跟着刘杰到处乱晃,眼神却几乎没有离开过吕易。 吕易把唐子豪抱在怀里,让他的脸贴近自己的胸膛。 装垃圾的大卡车开来了,又开走。他们眼疾脚快地翻上了最后一辆。 吕易抱着唐子豪不好上车,刘杰还打算拉他一把,谁知下一秒他就踩了卡车屁股后面那个槛飞也似的上来了。 结结实实倒在狼狈不堪的车里,后背在上面蹭了一下。 刘杰着实为他感到恶心。 车子轰隆隆地开到了一个偌大的停车场,他们在这里换班。 吕易一路上保持着这个姿势,手臂又酸又麻,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几乎是僵直的。 他们几个从车里跳下来的时候就被人叫住了。 “嘿,你们几个。”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小黄帽的青年朝他们喊:“搞什么呢?” 刘杰积了满肚子的不快,下车后又吐了一通。那青年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就被恶心回去了。 吕易头稍稍后仰,眼镜就顺势搭上了鼻梁。 青年摇摇头,道:“进来吧。” 青年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白色铁皮棚子里头,棚子里有一张简易的床,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棚子外一个不及半人高的洗漱台上搁了杯子牙膏牙刷。 青年把唐子豪接了过来:“这手有点恼火,出门是厕所,你们先去洗洗。” 刘杰和姜思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接到吕易的眼神指示后拐了出去。 吕易:“谢谢。” “嗨,年轻人,你们这是搞什么幺蛾子。不靠谱的我见多了,爬垃圾车的也不止见了一个。你说你们一个个不好好读书,嗨……” “我知道了。把他交给我吧。” 青年人迟疑了一下:“怎么?你还怀疑我?” “不是。” “我姓周,叫我周哥吧。能遇到都是缘分,大家都是社会底层人士,苟富贵,不相忘,哈哈。” “……” 吕易心道:这人还懂幽默。 刘杰和姜思远洗完,吕易把唐子豪拖了进去。 等四个都收拾完,差不多只花了十分钟。没那么功夫爱干净了,三七二十一,去医院再说。 周哥叫了出租车把他们载到了附近的一家中医院。 临走时他说:“医院通常人满为患,排号都赶不上,这个医院的骨科医生是我一个朋友,你们去直接报我名字就行了。” 然而到了门口,看着那家规模不敢恭维的医院,吕易才恍然大悟:我好像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 …… 唐子豪醒来的时候,吕易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一个劲地吹凉气。 “醒了?” 唐子豪的脑子里只有如下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干了什么? 然而看着吕易那双藏星纳海的眼睛,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干|渴的喉结滚动两下,所有不安归于沉寂。 唐子豪趁着一只手还能动,拼尽全力把面前这个人搂进了怀里。 ☆、傻子老大 吕易差点惊得打掉了药汤子。 他以为唐子豪嘴里会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奈何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只缓缓叹道:“我滴妈呀!老、子、还、活、着!” 吕易地后背被他的爪子抠着,生疼,只淡淡来了一句:“放开再说话。” “吕易,”唐子豪松开了手:“快说说,我是不是昏迷了三天三夜,警察叔叔是不是把怪兽都打跑了,世界终于和|平了?” 吕易怀疑他不是手伤了,是脑袋进水,怎么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 “吕易?” “二师弟,”吕易把中药送到他面前:“师父被妖怪抓走了,您行行好养养伤,等你痊愈了大师兄带你去打怪。” 唐子豪愣了愣。 “傻了?快喝吧。” “不喝。伤筋动骨还要用药汤子治的吗?”他抬了抬打着石膏的手道:“这个法子还有点现代化,这不是中医院么?” 吕易推了推眼镜。 “管它是新法子还是旧法子,能治伤就是好法子。医生说你气血不足,开这药让你补补元气呢。” 唐子豪半信半疑。 “你先喝。” “你有……有病。” “不行,你喝给我看,我得看看有没有毒。” 吕易哭笑不得,唐子豪此时智商怕是退化到了三岁儿童的阶段。 “好,你看着我喝。” “我看着你喝。” 吕易抿了一小口,道:“看?没事吧?来来来,快喝,等下都凉了。” “不。” “……我真想爆粗口了。” “我要你喂我。” “……” 吕易把药碗搁下的时候,向行刚好从门口进来了。 “啊!”他发出半吊子的戏腔:“哦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让你面容失色?” 唐子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妖怪,还不放了我师父!” “猪无能!是你吗??” “吃俺老猪一钉耙!” 向行突然腿一软:“whatthefuck” “goyouro!” “……e,wouldyoulikesolortoseesee” “ifyoudare,lwill木奉youegg” 唐子豪说完白眼一翻,脑袋一晃,倒在了床上。 吕易被这一番信息量极大的言论搞得无所适从,好半天才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听到没有?去你妈的,他说他要打爆你的……哈哈,你们果不其然是外国语大学的。空有一身绝学,想必是不甘心待在平行班的吧?跟我去ji,ng英班混混怎么样?” 向行刚才是蹲在床边的,现在他才敛了神色,正正经经地坐在床上,吕易的情绪显然没有感染到他。 “吕易,出了一趟门,他成了傻子,你倒变油腻了。这可以归结于物质守恒么?” 吕易立刻不笑了。 向行:“他怎么这样了?” “被人打伤的……” “我靠!”向行一手扯了他的衣领,嗔道:“我没问他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 吕易比他高,对于他这样的威胁毫无压力。 “怎么?外敌没有解决,你就要引起内讧吗?” 吕易拨开了他的手。 “他疼久了,大脑被连累得有些受损,医生用了点药,他说要是能尽早送来,不至于这样。” “多久能恢复?” “几天吧。” 向行把床单拧成了麻花。 “吕易,你看着他出去,怎么不拦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不是挺牛的吗?你怎么不替他打?!” “你想我怎样?你有资格说我?”吕易冲了碗糖水,用筷子和。 “是谁哭着喊着叫他老大,让他出面的?你是想让我把他架回寝室吗?再者,就算他真的不去,那姜思远呢?姜思远要是出事,你把责任推给谁?我替他打?你这种都不敢出面的,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向行腮帮子鼓得像青蛙。 “吕易,我他妈真想揍你。” “巧了,我也想揍你。你要是真心疼你老大,就别一天给他添乱了。认识这么久,你除了给他找麻烦,还做了什么?” “吕易,你个龟儿子,别说我们是兄弟。” “哼,”吕易闷哼一声:“谁跟你是兄弟?除了他,我对你们,从来都是,爱、理、不、理。” “这话可扎心了。”向行活络了几下手指,指节发出砰砰的响声。 “你不希望我说假话的对吧?c班的向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吕易把糖水搁在桌上。 “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自己闯了祸,等着别人擦屁股。出了事又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打抱不平。” 向行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回娘胎里去。 “什么叫自己闯的祸?这事是他妈谁起的头?是他自己。你说话得有客观依据,吕易。” “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反正你不会怪他的对吧?” “正解。” 向行挥了一掌过去,把吕易的脸掴得贼响。 吕易:“兄弟手还挺毒。” “我他妈真想杀了你。” “哦?来。” “狗娘养的……你真不是东西。” 吕易摁了摁脸上的红印子,有些威胁的语气道:“这一巴掌我会还给你的。兄弟没事就请回吧,你下午还有课呢。法语系的课表可不允许你再逗留。” “你还真是个目中无人的学霸。” “过奖。” 向行从兜里掏出几颗糖,甩甩袖子走了。 吕易:“还有一句,我真的是狗娘养的,你说得没错。” “那敢情好,要我给你老妈颁个证书吗?” “劳烦,谢谢。” 纤长的手指抚上那几颗包装不俗的糖,掂了几下。 “没诚意。” 说罢他便扔到了垃圾桶里。 饿的时候用糖水饱腹,也还挺有效。 唐子豪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过了。 也不是什么大伤,不需住院,吕易简单结了账办了些手续,就带了吊着一只手臂的唐子豪走了。 唐子豪以极其呆滞地姿态坐到出租车后座的时候,前面那师傅忍不住瞧了一眼,问道:“这大兄弟是没睡醒么?” 吕易不清不楚地“嗯”可一声。 司机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看着吧,等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想睡觉都睡不着了。” “睡觉浪费时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司机爽朗大笑道:“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小伙子是读书读傻了吧?” “可能吧,可以启程了吧?” “嗯,去哪儿?” “c外。” “……” 到了c外山下,吕易和唐子豪被赶下了车,c外上山的减速带一直是各司机的心理y影。 斜坡上熄火压力很大,所以要上山的同学他们一般会拒接,但是价钱还是照收不误。 只是这位大叔还算有点凉心,没有敲诈他们,还适当打了个折,急不可耐地掉头跑了。 校门前硕大的红色大岩石上,用金漆写就“c市外国语大学”,吕易拢了拢唐子豪身上自己的外套,拉着他去坐了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校车。 校车滚动发车,到现在夜幕已深了还没停。 车内只有几个人,百无聊赖地坐着等满员,一边埋头看手机。 天大的巧合就在这里狭路相逢。 柳依依坐在前头最显眼的位置,吕易前脚刚上车,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唐子豪吸引过去。 “子豪……”她叫。 唐子豪木然地看了她一眼。 “哦。” 吕易有意隔挡住他们的视线,他扶着唐子豪上车。 “慢点,别踩滑了。” 柳依依:“……” 一瞬间,她把吕易当成了情敌。 蓝巧巧自娱自乐,竟然还在寝室用拍立得玩写真。拍完把照片贴到墙上,床帘一拉,只有他自己欣赏。 向行把笔记本打开放在床上书桌上,电影自顾自地放着,他也没看。 直到邓智开了门,唐子豪进门了,他的神情才有点变化。 姜思远:“老大……” 吕易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邓智做口型道:“我留了饭。” “不用了,路上吃了糕点。” “老大没事吧?怎么……有点……那啥?” “被你的热情吓着了。” “洗脸吗?我去热水。” “不用,去做你的吧,我来。” 姜思远把蓝巧巧放在桌子上,被贴纸包装得花里胡哨的口红隔空扔上了床。 “讨厌!” “悠着点吧哥们,老大回来了。” “老大?!”蓝巧巧如临大赦,从上面露出一只油腻的大脸,欣喜道:“老大,啥时候回来的?” 吕易的眼镜刚摘到一半,眼神瞟过来简直像刀子一样要杀了他,他舌头突然凝滞不动了。 “老大要休息了,诸位请各自熄灯。”吕易带头关了寝室的灯。 蓝巧巧偷偷爬上了向行的床,j,i,an笑道:“向行,吕易那厮黑灯瞎火的要对老大干什么呢?” 后者用大头笔敲了他一下。 “关你球事!” “诶,怎的不关我事?老大也好,吕易也罢,不都是我家的大白菜?” “那不好意思,你家两颗大白菜可能要抱团取暖了。你丫的快他妈滚回去,老子不搞|基!” 唐子豪全程闭嘴,眼神游离,从坐车回来到安排睡觉几乎是懵的,脑袋嗡嗡响。 吕易坐在桌子旁边冥想了半个小时,把课上今天打算复习又落下的内容回顾了一遍,心满意足地上了床。 对面楼里新闻传播学院的男生又在那里练气息。 “啊——啊——啊——” 唐子豪条件反s,he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别吵了!” ☆、没有吕易=无聊 话说:睡一个好觉,胜喝一锅老母ji汤。 唐子豪养了一晚上的ji,ng神,第二天总算是清醒了。除了ji,ng力容易涣散,大体还算正常。 其他人上早课去了。 微弱的阳光透过蓝色窗帘照进来,412的小天地有种别样的温暖。 唐子豪鼻梁的投影落到侧脸上,他不安分地眨了眨眼睛。 桌子上用水杯压了一张纸条。 柜子里有药,记得按时吃。我帮你请了假,有时间就休息下。没事不要出去。早点帮你买了。还有,记得看书。 他用十二指肠想都知道是谁。 “婆婆妈妈,啰里啰嗦,你是不是还要教我三纲四常?当我老妈子得了。” 然而他的眼神并没有要挪开的迹象。屁大点心眼都在信纸上打转,转出一朵奇葩。 他看着发白的纸,总觉得空荡荡的。 “这一大文盲,怎么连个款都不落?” 唐子豪托着病手不太方便,走路歪个脖子都牵动着筋骨,扯着皮r_ou_。 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从乱糟糟的文具箱里翻出来一支笔,在信的左下角用唐氏字体写下了“吕易”两个字。 “呃,好像写错地方了。” …… “怪不得我,好久没摸过笔了。” 他干脆一错再错,又多补充了几个字。 “小儿吕易敬上,完美。” 据说柜子不整洁的人,比柜子整洁的人多出一倍的创造力。 唐子豪自诩为天生的艺术家,根本不懂“边幅”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把信纸塞到了柜子最底层,然后捞起上面几件衣服转身出了门。 底楼的服务台前坐了赵飞燕和张阿姨。 唐子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抱着待洗的衣服从她们面前掠过的时候,赵飞燕就注意到他了。 果不其然,出来的时候那位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阿姨开着一个小的电烤炉,腿上盖着毛毯子,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在织毛衣。 唐子豪有种“此人已入暮年” 的错觉。 “小唐啊,过来坐。” “诶,好嘞。” 张阿姨把小烤炉往唐子豪那边移了点。 “阿姨,我不冷。”说罢他又推了过去。 张阿姨对这种看得懂脸色,做得来事的人向来十分赞赏,当即道:“小伙子,以后好出息。” “嗯……” “小唐啊,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哦,下山在长石梯子上摔的。” “我看不像。”张阿姨斩钉截铁道:“你又去掏鸟窝了。” “得了,阿姨你可真看得起我,就我那三脚猫功夫,爬上树也得摔个三级残废。再说,这个天哪有什么鸟下蛋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鸟有神经系统,还不至于这么笨。” 张阿姨扯出一截毛线。 “那也是。” “倒是阿姨你这腿怎么了?我看外面也不太冷。你裹得跟个苞谷似的。” 张阿姨忧从中来。 “年轻人哪,老寒腿啊!”她拉住了唐子豪的手臂绘声绘色道:“想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大冬天打着光腿穿短裙出去溜达,才落下了这个毛病。” “哦,风shi骨病。” “小唐你可悠着点,教教你那些女同学,让她们改邪归正,别学我遗恨终生。” “……嗯。” 赵飞燕提了一壶热茶从里面出来了。 “你张阿姨她腿比天气预报准,隔得不久就要降温,你还是回去加点衣服,总着单衣像什么样子。” 她三句话离不开安全。 “你们这种半大娃娃最难管,出了事还要学校担责任。这日子里最爱得流感,注意安全。” “哦。” 张阿姨是诉苦衷肠,赵飞燕是安全大使。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絮絮叨叨不循章法。 唐子豪提了自己衣服就扬长而去,一刻不多留。 算下来,十一月过去了一半,而明天,就是运动会了。 “有没有人呐,徐红,开门!”唐子豪用手拿着两团鲜艳的彩球,脚踢着门。 法语系请假的几率极小,他本来只当消遣的,没指望真的有人在。 要不怎么能说巧呢? 徐红顶着一头油发出来开了门。 上次见面时叠得跟豆腐干一样的被子,变成了豆油皮,还落了一角在地上。 “哎哟喂,红兄弟够格,睡得挺嗨。” 徐红揉了揉眼睛。 这厮不知道是睡了多久,硬是把单眼皮睡成了三眼皮。 “唐哥,找我干什么啊?” “没什么,交差呢。这个给你。” “啊?”徐红受了惊吓一般把花球扔了出去。 唐子豪用肘子抵了下他的肚子。 “你丫的鬼上身了吗?” “不是……我……” “是是是,是什么啊是。红兄弟我大话敞明了,光明正大要我给你加油打气我赏你这个面子,可是你故意隐藏自己的运动员身份,拐着弯让我给你助威呐喊,是几个意思?” 徐红没辙,说不出话,只得狂抓了头发。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头皮掉下来。 “信息如此的不透明,我是不是该考虑找个律师保护了?我自觉权利受到了极大的侵|犯。” 唐子豪上下端详了这个所谓的“跑马拉松的”,真没看出来他白皙的皮面之下有长跑的潜质。 文文弱弱的,还是个眼镜狗。 “说吧,为什么要骗我?还有,你怎么不去上课?”唐子豪自然而然地找地方坐了下去,翘起标志性的二郎腿。 徐红把唯恐不被挠秃的头顶对着他,他才发现这人头上是有两个旋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犟。” “???” “给你普及,头上两个旋,是个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大人物。敢问红大爷,是做了什么一万个不愿回头的事?抢亲了?” 征于色发于声,徐红脸上写着不乐意,嘴里吐出来一句:“不说。” 唐子豪原本也不想多计较,只是时间太多难打发,如此一来,倒是讨了个没趣。 “不说算了,我又不巴结你,不稀罕你的秘密。只是恕我到时候不能到场,你自己加油跑吧。” “可辅导员有要求全都……” “我为什么要给一个白眼狼加油?”唐子豪口不留情:“我俩不熟吧?” “……” “洗洗睡吧兄弟,你的男人味开始放飞自我了。” 徐红把眼睛取下来用胸前的衣料擦了擦,一边道:“好的。” 吕易给他买的早点千篇一律,永远都是傻乎乎的糯米豆沙馅青团。 最可笑的是青团子上还抹了“腮红”。 不过这千篇一律恰到好处地对上了他的胃口。 唐子豪吃完了就在床上挺尸。 他一躺下去,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那两只夜光猪安安静静地躺在下面,被唐子豪视若珍宝地摸了出来。 “好事成双,好事成双……我当真不想把你们俩分开。” 唐子豪自言自语。 “可是,你们屁股太大,又没胸,挤得我憋屈,还没货摸的。要不然你们先分居?我给找下家?” “嗯,好吧,就这样说定了。” “说吧,你们谁想和我住在一起?” “都想啊,那不行,虽说手心手背都是r_ou_,但是我只养得起一个。另一个只能委屈一下,自行去找爹爹了。” 唐子豪想起了皮影戏,一人手持俩皮影,念叨两份台词。俗称“间歇性人格分裂”。 只是不晓得把这两头猪放在皮影戏里头是什么光景。 而后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6节 “我为什么要说找爹爹?” ??? 一时间,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柳依依给他寄的火锅底料貌似被清理掉了,厕所便槽里糊成一层红油,看得他恨不能上去舔干净。 “吕易那个天杀的扫把星,居然还跟吃的过不去。扔老子的火锅底料,看老子不剁你的手!去你妈的,吃你家白饭了,蹭你床铺睡觉了吗?瞧你嘚瑟那几8样!老子就该掐了你的香火,要你尿不出来!哎哟,越说越气……” 唐子豪蹲在厕所刷槽,一边爆着粗口。 坏掉的花洒又回光返照了,哗啦啦地吐出一口喷泉。他还没来得及站直,头就在门把上撞了一下。 s,he手座今日运势:半颗星,忌宅。 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不是吃|屎,胜过吃|屎。” 脚底打滑的他一下子摔到了蹲屎便槽里,还是以丧权辱国的狗吃屎姿势。 他为了护着自己的废手,爬了半晌才挣扎起来,龇牙咧嘴地关了花洒龙头。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有种想要将某人分|尸的冲动。 只是一想到“水漫金山”事件中,吕易躬身抄着马桶刷从厕所出来的样子,他心态又有些平衡了。 吕易大概不知道他就要触到唐子豪的霉头。 吕易这人行动能力和记忆力都五星,钥匙是他的必备法宝。 412的门也是老古董了,锁子也多年如一,兴许因为生锈逐渐变得有些棘手,强拧不开。 吕易也是在多次失败后才总结出一套“两秒钟内成功打开门”的不败理论。 然而今天这套理论再如何正确,也让他觉得是日|了狗的。 他笑嘻嘻地提着午饭,在半个小时的空挡里,从ji,ng英班(项目班)狂奔回寝室时,进门却看到唐子豪…… 一|丝|不|挂地蹲在地上剪指甲。 唐子豪:“……” 吕易:“……” ☆、恶婆娘 “打扰了。”吕易说完关上门要走。 “诶,别呀。吕易,给我滚回来,手不行了,我手要断了。” “本来就是断手。” 吕易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魔怔地走进来,把午餐盒放在了桌子上。一张脸上写着“眼不见心为静”。 唐子豪挂着断手的脖子分泌了诸多ru酸,现在正一个劲地侵蚀着他的忍耐力。 “吕易,你有病吧。你把脸给老子转过来,被门扇拍了?” “……你把衣服穿上再说。” 唐子豪把垃圾桶踹了踹。 “都怨你,我这衣服要不得了。扔了得了。” “那找其它衣服。” “你觉得我这只野ji,还有钱买衣服吗?统共那几套,另外的洗了外面晾着呢。我现在冷得心慌。” 吕易摇了摇头,打开了自己的柜子。 “要什么颜色?运动服还是羽绒服?” “先搁着吧。我先去洗个澡,吕易,用你沐浴露了哟。谢谢。” “嗯。不客气。” 唐子豪踏着光脚进厕所的时候,吕易在地上看到了几个脚印。他默默地把自己的拖着从厕所门下的缝隙里送了进去。 “吕易,把水温调大点。学校的热水系统该改朝换代了,大冷天的,这水还没有尿热乎。” 调度旋钮在外面,吕易想了想,把旋钮对准了“八十摄氏度”。 吕易:“够不够?” “行了行了。” 唐子豪患有间歇性多动症。这种病症在洗澡的时候表现得异常明显。 鉴于厕所的墙壁干净程度不敢恭维,唐子豪每次洗澡都会把沐浴露把墙壁搓一遍。 起了泡沫,后续过程都被他省略掉了。他每次出厕所,都活像打完了仗。墙壁上挂着白花花的泡沫,水龙头毛巾和花洒上也是。 再一,他从来不买沐浴露,用的都是别人的。 “吕易,”他从门缝里探出头以及半个脖子,热水引起的雾气把里面渲染成一片朦胧的白。 唐子豪的头发和眼睫毛上落了些小水珠。 吕易支支吾吾道:“你……干嘛……” “把朕的浴巾取来。” “大的还是小的?” “超大号。对了,再拿个卷纸。” 吕易有些奇怪:“要纸……做什么?” 唐子豪露出流氓特有的坏笑道:“出恭。” “……” 半个小时后,唐子豪围着一张过膝的浴巾出来了。 吕易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没有摔倒。 他大爷似的敞开腿坐着,把脚翘到了吕易的鼻尖面前。 “帮我剪剪脚趾甲吧,手都僵了。” 吕易没有躲,淡淡道:“我要上课了。” “是么?”他把脚踝转成了摇杆。 “上课时间,你已经错过了吧?你已经迟到了十来分钟呢,现在去了,也算旷课处理。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记性这么不好?” “……” “你这是在变相拒绝我?” 吕易舒了一口气,把指甲刀接了过来。抓起了唐子豪的脚。 后者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子豪:“吕易,上次你问我得问题我还没有回答呢。” “嗯,什么问题?” “你问过我什么?自己想想。” “快说吧,我不记得。”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唐子豪把上身向前躬了躬:“你问我对男人有没有感觉。” “……”吕易的手颤抖了一下。 “你丫的!c,ao|你妈,剪到我脚了。吕易你是傻逼吗?能不能走点心。” “哦,对不起。” “煞风景。算了,不说了。你搅得我心慌。” 吕易剪完了一只脚,又换了另外一只。 吕易:“不说就不说。子豪,有个事,你今天被穆老师点名了,我觉得她下周会找你麻烦。” “那个恶婆娘啊?事儿逼,老子请假了没犯法没旷课关她球事。” “你总要想个法子要你俩都下得来台,你总不能用对付阿杰那套对付她。” 唐子豪不置一词地笑笑。 这个所谓的穆老师——法语系出了名的恶婆娘。 她处于舆论中心,风口浪尖,一行一动都易成为谈资,被众学子口诛笔伐。这种情况眼下看来维持得相当稳定,并将长期稳定,扭转几率极低。 那是因为她有可恨之处。 恶婆娘长得普普通通,身材也不出众。不化妆是个普通人,化了妆是个花脸的普通人。 b2班形容她是妲己转世,妈的,天杀的煞星! 她永远只是三种表情:白眼,斜眼,歪嘴。 1 “你弟弟只比你小了一岁,我很难以想象你妈经历了什么。” 邓智听了这句出于良心的话差点没一口老血喷死。 “社会进步了,人们的性|生活也不晓得节制了。安全委员发的传单不要接过来就扔了,上面的建议就挺好。” 唐子豪:“老师你不过三十来岁,封建思想也这么根深蒂固呢。看起来,师弟应该是计划产物。” “……” 2 “这么简单的句子都不会读,你们是怎么考上的b班?” 唐子豪答道:“回老师,我也没听说过谁从娘胎里出来就能一跑十万八千里的。你要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带这么急功近利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头炮这么没底气?” 3 “五百多度的我上课从来不带眼镜,不是因为我搞特立独行,而是我压根不想看见你们。老实说,课上我宁愿当瞎子。你们一个个嗷嗷待哺的样子让我没心情吃饭,我不是谁的妈。” 唐子豪:“是啊,你统共两个奶,又不是母猪可以一排一起吸的,养不活。” “c,ao|你大爷给老子滚出去!” “得嘞,一次一定旷课。” 4 为了纪念这深厚的师生情谊,b2班专门建了一个群,用以爆出这位跌人眼镜的偷拍照。 412的人口味没那么清奇,他们至少不会意| y 师长,算是男生里的清流。 唐子豪挑了挑眉。 “她呀,反正互相看不惯,她不给我面子,我也愿意和她互怼。找什么台阶下?” 吕易:“这次事情不简单,消息已经报到系主任那里了。” “主任怎么说吧?” “大概是,口头请假不做数。还有,你顶撞老师,说不定会有处分的。” “处分?留校查看还是直接开除?” “……这个,有待观察。” “可以啊。小贱人挺会整事。难得有人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我顶撞就不对,他言语攻击就天经地义是不是?” “互相体谅吧……” “老子不会那套虚的。我中学的朋友哪个不是被学校开除才来我们那破地的?我怕什么?万事不虚,都不重要。” “呃……那个,另外,几个老师讨论过了,结合你平时的表现,给你平时成绩算了零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你得考虑留级。” “……这一下一下跟唱戏,我他妈怎么跟个局外人似的什么都不知道?” 吕易抬了抬眼镜。 “今天通知都发出来了,通报批评,严重警告。多关注一下吧。” 趾甲剪完了,唐子豪拍桌而起。 “吕易,我现在不想说这些。给我找件衣服,我去趟食堂。连累你了,快回去上课吧,说不定可以挽救一下。我就是颗耗子屎,你可不要……” 吕易给了他一件毛衣。 吕易:“好好想想吧,那我先走了。” “快滚。”唐子豪笑着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上了大学就轻松了,上了大学就不会有人管了,上了大学就不用学习,可以随便逃课,都他妈是哄人乖乖高考的鬼话。 唐子豪越想越觉得脑袋钝痛。 唐子豪不是去吃饭的,他甚至连饭卡都没带。 他来回在食堂外面转了好几圈,又进商业街溜达了几趟。 一个身穿制服的清洁工在整理垃圾桶里的废物,他偏头看了看。 还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那个取快递的斜坡是高危区,正好这几天下雨,路又稀了不少,唐子豪见那些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姐姐一个人杵着根棍子,一步一步往下挪。 c外的妹子真可怜,有资本都找不到男朋友。 想必牵着一人手摔个四仰八叉的,还是比这样猥|琐地举步维艰好。 小卖部的老板娘看着手机,百忙之中用蒲扇把烤红薯的香味扇得老远。 唐子豪的肚子响了一声。 “饿了?”一个女生在后面问道。 “??” 唐子豪觉得他梦想中的大学里,只有忙碌和巧合这两个填充物。 刚说自己的朋友都是被开除的,这就来了一个。 “唐子豪,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想,想出花了,江大小姐,你又变漂亮了。” 来人一头清爽的短发,有些矮胖,大冷天的只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脚下趿拉这双黑色拖鞋。 她叫江兰,唐子豪的高中同学,也是“出生入死”的哥们。 “小唐,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什么,下山摔了一跤。” 江兰的眼睛瞪成了铜锣。 “别骗我,是不是什么人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得了吧,你还能去啃梯子吗?真是摔的。” “骗人是小狗。” “好嘞,谁骗你一个未成年。” “暂且信你了。没吃呢?请你吃饭。”江兰十分豪爽。 “好说,去最高档,吃最好的。” “没志气,”江兰戳了下他的下巴道:“当然是出去吃。走吧走吧,大哥带你出山。” “感激不尽。” “咱哥俩还说这些,好容易碰到了,带你开开荤。”江兰说罢,一手搭上了唐子豪的肩膀。 ☆、大姐江兰 “住宿吗?住宿吗?”一个中年妇女在唐子豪身边转。 c外所在的城区有些偏,山下的光景比不上市中心。 人们成双成对地楼着挽着,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在瑟瑟的风中笑着发抖。 “住你妹。” 唐子豪说出这句话并附加一张臭脸的时候,那个妇女“嘁”了一声,屁颠屁颠跑了。 江兰:“小唐脾气挺大。” “我不一直这样吗?再说了,我可不想要什么特殊服务。这些人十个有九个都不是好人。” 江兰白眼道:“弟弟,你想多了。他们真的是好人。” “……大白天叫住宿有什么好事……” 江兰拦了一辆出租车。 “城西火车站。” 车上。 唐子豪:“你是想去找你爸?” “嗯,自从上次他拒绝给我打钱,咱俩就没见过面了。” “我寻思着你过去,是要找麻烦。你爸管你管得太宽了,是有点烦。” “吃个饭而已,我能怎样,他到底还是我老爹。” “那也是。不像我,我一点都不想见到我爸。” 江兰打了个响指道:“还是老样子呢?” “嗯。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也在c外,你都没联系我,我发消息你也不回。你暑假都在干什么呢?” “打暑假工啊,在我爸的店里。每天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有空还要感叹下人生。” “哦。” 唐子豪把眼神放在了窗外。 江兰是个半大的姑娘,就像唐子豪说的那样——她还是个未成年。 曾经,他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学霸,从初一开始霸占了四年年级第一。 只是她高一那年爱上了一个人渣。 人渣哄人的技术贼溜,与此同时四处放眼线打探她的消息。江兰对此人也是一心一意,以至于后来他邀请自己出席生日晚宴的时候,她没经脑子就一口答应了。 一群二逼少年加一个女生,就是聚会成员的全部。那是她第一次出去疯。 酒吧里很乱,没人带着根本不行。乱舞的群魔个个都长了对大猪蹄子,胡乱在她身上蹭。 人渣把她搂得紧紧的,那感觉,就像在维护领土主权。 他们还去歌城扯开嗓子吼了一通。 江兰记得在那个花红酒绿的房间,人渣送给她那个半人高的三层蛋糕,每层都写了他的名字。 如是:江兰,我爱你。 情窦初开的少女,多少有点对爱情的梦幻。在江兰之前的记忆里,烛光晚餐和浓甜情话这种东西只有在电视剧和玛丽苏小说里面才会出现。 可是,直到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有一个人可以把他当成公主一样宠。 只是这一切她都得瞒着父母,因为不管这种东西被她放在多么高贵,神圣不可侵|犯的位置,他们都会因为“耽误学习”、“你还小”等原因一掌拍死。 她和那个人渣一起去蹦极,滑水,坐过山车,跳楼机。那是她最开心的日子。没有学习的束缚,不会有人问你:“嘿,作业写完了吗?” c外到城西火车站路程远,这些日子天黑得早。路上车流不畅,足足行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下了车。 周遭是昏黄的灯光和稀稀拉拉低格调的霓虹灯,公交车还在倒班。唐子豪把吕易地毛衣领扯上来,作口罩用。 江兰的皮肤很白,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像一个ji,ng致的瓷娃娃。 江兰:“吃火锅,去我家的店。不过你可能会见到我爸,准备好吧,他脾气很臭。” 唐子豪笑道:“我又不当他女婿,第一印象不重要。对了,你跟欢哥,还没和好吗?” “吃不惯回头草。” “那也没事,有我呢,我保护你。唐哥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江兰跺脚道:“唬我呢,你不是不喜欢女人吗?” “呃……” 江兰从他兜里摸出了手机。 “哎哟喂,小唐,这是谁呀?‘老十一’,这是谁呀?三个未接电话。” “你给我。” 江兰吐了吐舌头:“不给,告诉我是谁。” “姑奶奶,你可给我了,我得播回去。行行好大小姐。” “‘老十一’不是你画里面的人物吗?你还告诉我你中意他很久了。难不成……” “别瞎猜。” “是你相好?” “你给我!” 江兰把手机塞到了胸前。 …… 唐子豪咽了口唾沫。 “老实交代,要不然你自己伸手取出来。” “我倒是想,只怕到时候叔会打死我。我可不想步欢哥的后尘。” “你丫的别转移话题,快告诉我这人是谁。是不是你相好?” 唐子豪横竖没辙,缓缓憋出一个字:“……是……” 江兰眨巴了两下眼睛。 “当真?” “嗯。我啥时候骗过你吗?手机可以给我了不?” “好说,给你。” 喂,吕易啊,你瞎抽什么风呢?大晚上的打电话吓鬼呢? 你出去干什么了? 没事,朋友请我吃饭。要不要一起,在城西,赶过来我还能接你。 那边稍稍停顿了几秒。 什么朋友? 事儿逼,关你球事。高中的朋友。行了行了,我一早就回去,不用给我留饭了。今天先不吃药了。 哦,那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跟赵飞燕一个德行。 江兰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添油加醋道:“亲爱的,晚安啦。” 电话那头传出吕易的质问:“你女朋友?” 江兰:“是的呢,小弟弟你好啊。” 唐子豪:“不不不,吕易你别误会……” 吕易:“知道了,你们慢慢玩。” “嘟——嘟——” “江大小姐啊,”唐子豪用没断的手把脸整个遮住了,哭爹喊娘道:“你可真要命。” 江兰乐在其中,踩着拖着背着手在前面奔驰如风。 “哈哈,小唐,你果然是弯的。” “大姐,饶了我吧。” 江兰喋喋不休道:“你们寝室的好哥们?” “嗯,算是。我们寝室一堆废柴,除了骗吃骗喝就是坑蒙拐骗,就这个稍微老实点。” “声音挺好听的,人也长得不错吧。来法语系造什么孽?怎么不去新传捞油水?他这种声音以后肯定吃香。” 唐子豪几大步赶了上来,负手道:“新传跟王牌专业能比吗?那玩意儿还是ji,ng英班的,过两年还得出国。说起来,老子最看不惯新传的那几个,大半夜在对面瞎吼,搞得人觉也睡不着。听说他们系办还因为这个被人敲了好多次门,人家上门投诉呢。” 江兰点点头道:“这样啊。学习辛苦么?” “一般一般,没什么感觉。上课和打飞机的感觉是一样的。” “差不多,商英也很无趣。诶,那个吕易,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唐子豪一时语塞。 他对吕易的感情很复杂,与其说是喜欢,干脆说是好奇。 只是好奇的程度深了,并不亚于喜欢。 “我乐于了解你的全部”和“我喜欢你”,有时候也分不出个高下。或许两者就是ji和蛋的关系,不论孰先孰后,总归密不可分。 他总觉得那副书生面皮下还有许多有趣的东西值得探讨。 比如,那厮怎么宁愿等半个小时电梯都不愿意走楼梯?还有上次逃命的时候,他怎么可以踹得跟头牛似的。 以及他那张木鱼脸,怎么能保持面无波澜?他不动声色地语出惊人时,心跳到底快了几度? “我怀疑他肺上有个洞,那厮好像天生肺活量缺失。” 江兰戏谑道:“这怎么行?以后接吻晕过去了怎么办?” “……”唐子豪觉得站在江兰面前,自己的流氓也不再那么流氓了。 正所谓,人外有人。一声大姐也不是随便叫的。唐子豪当年闯江湖的时候,江兰还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 只是这个三好学生吃了兴奋剂,一股劲把车开到了他前面,短短期间把他经历的没经历的都经历了。 “他知道你的心思吗?” 唐子豪也犯难。 “一根筋,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我都说了我是一个天生的gay,他居然还问我对男人有没有感觉,这不是缺心眼吗?” 江兰在店里拣了位置坐下,鸳鸯锅的辣椒沸腾的汤里起伏。 满桌子的菜都备好了,他俩不消动手。 火锅店照常满员,服务员忙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不点地。空气中除了辣椒味就是辣椒味。 想必她妈老爹现在也没空管她。 江兰:“他挂电话的速度比我妈秒杀商品的手速还溜,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我说话后,他只迟疑了01秒。” “……大姐,你属秒表的吧?” “嗨,要我说,他刚才肯定吃醋了。他对你有意思。真有意思。这玩意儿真有意思。” 唐子豪两眼放光:“你莫不是在逗我?” “稳了,没错的。” 唐子豪仰面躺在椅子上。 他那只断手偏偏还是右手。 “可是他对我都爱理不理。那人什么都不想,一天老想着学习。女人他也没兴趣。”唐子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夹起了一个丸子:“嗯,这个味道还行。” “小老弟,你还真他妈不入流。麻烦你降低姿态,别老是用天下唯我独尊的态度处事么?你老是用自然而然来定义别人的行为,能看出个屁。” “大姐,虽在高位,但身不由己,我这老大也是当得万分憋屈的。”他的脸皱成了陈皮。 “去你的,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吕易他最近有什么异常么?比如说,突然对你好什么的。” 唐子豪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得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结论:“没有。” ☆、扑倒前奏曲 “没有?”江兰吓了一跳:“那就吃饭。” 唐子豪恨不能马上晕死过去。 “大姐,你靠点谱行不?” 江兰把一块培根挑进嘴里,被烫得面部抽搐,含糊不清道:“老子谈过的恋爱比你吃的屎都多,老夫看来,你是没救了。等着孤独终老吧弟弟。” “得嘞,那我可得谨记您老人家教诲。改日烧高香孝敬您?” “去你的傻驴。” 吃得正欢,一颗红油趁锅里煮得起劲之时翻上了江兰的衣裙,唐子豪看到那张脸几乎是以二十赫兹的频率在隐忍和怒不可遏之间变换。 片刻,江兰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油渍在她的腰际形成一朵小花的形状。 她道:“我去拿点饮料。” “哦。” 走得倒巧,她这一走,唐子豪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起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7节 他还以为是吕易,忙不迭三两下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来电的是“妈”。 他嘴角一提,心道:还真是巧了。 “喂,妈呀。” “诶,小豪。吃了没?在哪呢?”母亲的声音温柔且苍老。 “正在食堂吃呢。” “哦。最近变天,自己记得加衣服。别感冒。”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卡里没钱了要告诉我,我给你打。” “行吧,都行。” 唐子豪当然明白她不只是打过来嘘寒问暖的,当即道:“我爸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对面突然没了声,唐子豪也不想追问,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电话里传出了玻璃的碎裂声。 唐子豪:“他又在发疯扔酒瓶了?” 母亲仍是沉默。 “那几个酒瓶子都比他命值钱吧。那货就是天生欠收拾,他脸上那条疤好了没?好了我再划一道。” 母亲细若游丝的声音终于舍得放出来。 “小豪,他到底还是你爸。” “对呀,不过有些混蛋罢了。”唐子豪不会冷嘲热讽,只会不拐弯地骂人:“要离就赶紧离,我真怕自己哪一天就弑父了。我真心看不惯那玩意儿。” 对面“唔”了一声。 唐子豪:“自己看着点,别去他面前晃悠,絮絮叨叨的。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嗯。” 他放下手机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桌的人,发现有两个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身上,又赶忙躲开了。 唐子豪莫名感叹:自己和刘杰,某些地方还是有共鸣的。 声称去拿饮料那位壮士不复返,现在说不定在哪里胡搅蛮缠了。 等她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唐子豪吃饭的心情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并不喜欢这种喧嚣的气氛,他自认为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那一晚,所有不是鬼扯的闲话都语焉不详。摆了俩小时消磨时间的龙门阵,就夹着一屁股烟往学校赶。 江兰喝了很多酒,走不得,被他父亲扣了下来。 唐子豪在生活了六七年但并不太熟悉的城市了坐上了回校的最后一趟公交。 窗外的风景越是夺目,他就越无力欣赏,车窗好像有意把他与外界隔开。 拿起锁子准备锁门的张阿姨一见唐子豪,幺儿啊乖乖的牵他进来。唐子还怕是被冷风吹傻了,一言未发。 可有一个人在风雨之中为他准备好了一杯热茶。 吕易站在寝室外面等他。 吕易:“先进门吧。” 他摇摇头,“吕易,陪我说说话吧。” 吕易的身形微微一颤,把外套脱下来搭上了唐子豪的后背。 “好。” 趴在栏杆上,唐子豪的嘴唇都是干燥且发白的。 “吕易,我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我恨我爸,他不配当我爸,我想杀了他。” 吕易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嗯”了一声。 “我也恨我自己,我活着除了糟蹋钱和惹事生非,就一无是处。尽管有,也是马不停蹄地为别人的事奔波。” “嗯。” “上次看到58上我们学校招食堂师傅,今天一看居然被撤了。我去食堂溜达了几圈也没见到有招人的广告。” “食堂怎么会把那种消息粘贴出来?” “对呵,那看起来有点傻,他们应该是在网上通知的。” 吕易不确定地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了刘杰?” “得了吧,混了半辈子,我只不过希望那小子将来记得一星半点我的好,有他帮忙,这条道多少也好混些。说起来,你不是叫他阿杰的吗?看样子你不像是和他联系过的。” “改天就给他打。” 唐子豪把领子往上提了一点。 “本来想给他找一份学校的差事,有规章制度和你管着他不会胡来。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告诉他城西火车站有火锅店招人,我已经说好了,就看他去不去。” 吕易推了推眼睛。 “你今天是跑城西火车站去了?” “嗯,朋友家的火锅店,蹭了一顿。” 吕易咳嗽了一声。 唐子豪想起来什么。 “吕易,你别瞎想,那就是我一个哥们,不是什么女朋友。” “嗯,懂。” “刘杰在那里的一举一动都有我的人看着,应该不会除什么岔子。江兰她老爹管人特别有一套。只是……偶尔失策。” 偶尔失策,便是江兰高一的时候那事。 她肚子痛了几天,一堂数学课过后,她站起来,凳子上有血。 旁边的女生同桌见怪不怪,拿本子替她遮住了。只是她想少了,事情原本要复杂得多。 那是一堂班主任的课,江兰昏昏欲睡了大半堂,终于在快要下课的前几分钟清醒了,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物理老师敏感地推了推他智慧的眼睛,同桌的面色惨白呕吐物jian到了她衣服上。 之后,江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叫出了教室。她的凳子也藏不住了。 有的好事的男生看见那个暗红的印子,搓着手笑。 后来便不知是谁首先传出一个消息:江兰怀孕了。 品学兼优的人像和这类事件八杆子打不着,一开始他们都只当是什么流言蜚语。长久以来,不宣于众。 可事实证明没有空x,ue,是不会来风的。 江兰父亲在得知这件事后,狠狠教育了她一顿。而母亲比较开明,表示能够理解,并做好了父亲那边的思想工作,决定找个时间去做手术。 人渣早就逃之夭夭了,人间蒸发一般。一方面是他不能和女方家人善了,一方面他对十四岁的江兰做出那种事,用法律来规定还是一个待罪之身。 江兰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十几天没去学校,加之背地里嚼舌根的特别多,私底下的舆论从来没有消停过。 错不错,眼看就要走到了头,多少不过进出手术室那一阵,本来一切就要翻新篇了。 可是中途又出了岔子。 江兰被推出来的时候,医生的表情有些茫然。他面无表情地和江兰父母说了几句话,摇摇头走了。 母亲下意识问了一句:“我女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一问,几个人都愣了。 手术给的麻药太多,江兰一直昏迷了半个多月。 不吃不喝当了两个多星期的植物人,江兰眼睛刚睁开差点被晃个半瞎。 学校那边已经不能去了,家人给办了退学手续。美名其曰退学,实际上她自己也知道是被领导联合轰出来的。 所以她对外宣称:我是被开除的。 在后来,转到新学校遇到了投缘的唐小弟,一来二去混熟了就毫不避讳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抖了出来。 吕易:“你怎么做这些事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 唐子豪用脚背蹭了蹭吕易的屁股。 “你是祖国的花朵啊,我怎么能让你带着强国的重担四处奔忙呢?” 吕易笑了笑。 唐子豪继续道:“在店里一个月再怎么都能挣个三两千的,那破玩意儿肯定屁颠屁颠就去了,这都好说。” 吕易哆嗦了一下。 唐子豪看上去没心没肺,还是挺乐于助人的。那股热情是骨子里的,哪怕他托着只断手。 唐子豪:“实践周一结束,你们ji,ng英班是不是就要加课了?” 吕易偏了偏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我本来也不想学什么法语,报名那阵就跟风了解了下。知道学费那么贵之后,我就没想了。” “哦。” “所以,你周末也要上课了是么?ji,ng英班的课表真他妈c,ao蛋。” 吕易漫不经心地搓了搓肩膀。 “子豪,我想跟你说个事。” “讲。” 吕易咬着嘴唇十几秒不说话。 唐子豪借机调戏道:“要跟我表白么?” “……” “吕易,我其实对你的性取向很感兴趣。”他把鼻尖凑到了吕易的耳朵,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吕易像被上身了一样把他一爪子推开了。 “阿西吧,吕易老子c,ao/你妹!”唐子豪抱着他的断手鬼叫。 几个脑袋在斜对面的阳台面面相觑。 向行:“001,007呼叫001前方发现敌情,发现敌情。” 蓝巧巧一扯嗓子:“ic!” 向行的电脑突然抽风,飘出空灵的乐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吕易象征性地道了个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毛用,吕易,我要向你索赔。” 向行喝道:“老大好样的!”他这一吼,412都炸了,齐声吼道:“老大,扑倒他!扑倒!” 吕易:“……” 走寝的纪律委员刚好路过,一脸菜色道:“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便脚下生风地跑了。 新传练气息的男生终于找到了报仇机会,学者唐子豪的调子喝道:“他妈的,别吵了!” 唐子豪:“吵死你龟儿!” “……” ☆、同床第一晚 “不行吕易,你今天得给我一个说法。”唐子豪挡在吕易面前。 蓝巧巧叫了一声“s”,音乐声骤停。 向行做了一个点赞的动作,双手做喇叭吼道:“不给你们留门了。” 吕易正了正领着,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留着。” 向行:“……” 吕易:“你想要什么交代?” 唐子豪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作死道:“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比如我。” 话音未落,他先听到了噗嗤的笑声。 唐子豪这辈子恐怕跟新传的那位有道过不去的坎。 新传男用不太标准的播音腔怼道:“我总觉得你的灵魂有毒。” 吕易把眼镜取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 “那位兄弟名言用得不错。” 唐子豪:“他肯定是爱死鲁迅大大了吧。那哥们,滚去睡你的觉。吕易,你别瞎扯,回答我的问题。” 新传男看不清吕易的面孔,但是却感觉到一股傲人的寒气。不得不佩服唐子豪作死的勇气。 吕易把眼镜回扣到耳际,一字一句道:“同性之流,烂且矫情,不值一提。” 唐子豪一时无语,思绪被拉回了某堂专业课,当时吕易也说了同样的话。 “子豪,不知道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这种游戏一点也不好玩。还有,你是时候吃药了。外面冷,进去再说。” 唐子豪的表情僵了僵,新传男拍了两下手板,笑道:“凉了凉了。” 只是僵硬的神情转瞬即逝。 “嗨,我不是想着,你整天看书头大,找乐子打打趣解解闷的吗?你还当真了?吕易。” 吕易斜着眼镜瞥了他一眼。 唐子豪最忌讳这种表情。 “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唐子豪有点来气:“别跟那恶婆娘一样好吧,用这种眼神瞧我,我看着恶心。” 噼噼啪|啪的拖鞋拍地声贼响,唐子豪回寝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个被吓得半死的扫寝纪委。 “该睡觉了,哥们。” 纪委:“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搞完了。几班的啊?” “b2,怎的,纪委想记我一笔?” 纪委把蓝色文件夹抱在胸前,摇摇手道:“怎么可能,交个朋友而已。” “别,您悠着点,我呀,是个断|袖。” “……” “可能世人还是对我们这个群体存在偏见。” 纪委咽了咽口水,这种话他真不知道怎么接。 “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人身自由,别人无权干涉……那个……” “对,无权干涉,但是你能保证他们会平等对待吗?” 唐子豪说出这样的话自己都惊奇,缘由只是有气无地撒。刚才扫了面子,一时捡不回来,倒不如让自己再丢脸一点。 吕易早就不见了影,不过就算他在这里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的态度是笃定的——看不起且无法接受。 纪委干笑两声。 唐子豪:“贵姓?” “哦,王鑫,a3班的。” 唐子豪眉头一皱,他迄今为止主动问过名字的男生,除了那个代考的学长。就是徐红和这个纪委,妈的,还他妈的都是学霸。 唐子豪伸出没断的左手。 “b2班,唐子豪。” 纪委和他握了握手。 云苑地偏,加之年老失修、shi气过重造成诸多不良,是个不怎么想要人光顾的地方。 其一就是墙皮,比邓智的头屑掉得还严重。 有时候在寝室泡个面,一块白花花的皮就防不胜防地掉在了碗里。向行形象地称之为“加量不加价”。 上床人士也深受其困扰,指不定哪天张着嘴睡觉就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皮给活活呛死了。 被扒了衣服不放心,偏生这天花板还他妈漏水。 唐子豪清楚地记得来学校报道那天,向行的床完全沦陷了,几个盆子轮流接滴下来的水。那厮就找邓智蹭了一回床。 其二是丰富的生态环境。 云苑是老鼠的天堂,蟑螂的故乡。 姜思远曾经用四个编织带篮子扣下了一只良种耗子,打算天亮了杀掉示众,结果夜里它就层层突围,把篮子全都咬破了洞逃出去了。 蓝巧巧的床梯上除了五颜六色的香水瓶子和口红,最多的就是杀虫剂,还都是清一色的“超威”牌杀虫剂。他大吹特吹过这玩意儿有多牛逼,效果立竿见影。 云苑具体有多雷人,此处暂不赘述。 唐子豪被分到这里的时候特地咨询了宿管阿姨。 “你们学校就是用这个来迎接我们新生的?我觉得我需要用82年的ji毛掸子扫一下灰。” 张阿姨手抽成了ji爪疯,她就是那时候记下唐子豪的。 而今天,寝室成功地又出现了“意外”。 吕易看着自己shi透的被子显得异常镇定。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一副“我不知道别来问我”的样子。 自从姜思远被绑的事件一出,他们都乖乖改口叫唐子豪老大,只有吕易不老实。 万事只要老大不开口,他们就休想热心肠地主动帮忙。 吕易这种面相比和尚还正经的人,想必没人招惹。唐子豪稍微冷静,换角度思考下:自己的言论对于一个钢铁直男来说,还是很不堪的。 他妥协道:“吕易,睡我那里吧。” 寝室一片嘘声。 “c,ao|你妈,嘘什么嘘,都给老子闭嘴。” 吕易没说愿不愿,只是径自走到门外,取了桶和盆子进来,放在了漏水的地方。 之后,他跟块木头似的站到唐子豪面前。 唐子豪看着他面无表情,自己心里也憋屈,道:“我错了,好哥哥,别生气。” 吕易把眼镜摘了。 “不是要睡觉吗?” “???”唐子豪喉咙像被东西噎住了,一时说不上话。 “你要是想反悔,我自己出去找宾馆……” “宾馆”两个字堪堪从嘴里吐出,唐子豪就踩着床沿把吕易的枕头给摸了下来。 “嘿嘿,欢迎欢迎。” “嗯,你的手没有事吧?” “没有,结实得很。你需要再看看书吗?” “不要了,我困得紧。子豪,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呃……里面。” 寝室的床只有九十公分宽,两个大老爷们睡有点着急了。 但是冷天里挤着暖和,这样的宽度正好。 唐子豪贴在墙壁上睡了一夜,吕易一动不动地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再看他的手臂,还在外面吊着。 占的位置宽也罢了,这人还对肌肤的触碰甚为敏感。哪怕是闭着眼睛,唐子豪一旦靠近了,他也会条件反s,he地往外头挪。 唐子豪睡不着,侧身把吕易的手捞进了被子里。 “吕易……”他小声道:“挪过来点,等会儿掉下去了。” 吕易往里头蹭了两下。 如此近距离地感受一个人的呼吸,看着他胸膛起伏,唐子豪从未有过。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放任自己,以扭曲却不至于碰到断手的姿势,侧过来,盯着那张优美的俊脸,就像欣赏礼物一般,凌晨才合上眼。 第二天,大雨。运动会第一天,赛场由风雨c,ao场转到室内运动场。 “子豪,子豪……” “唉,你再让我睡会儿。吕易,你可真烦人。” “再不起来,你的早点就要凉了。” “事儿逼,哪有这么多……”唐子豪一翻身看到了满汉全席,隔了几秒才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事儿……”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 “你可真闲,买这么多,我要冷成狗了,不想起来。” 话虽这样说,他的眼神还是饿狼般地落在从最高档带出来的菜品上。 “八、九、十……我去,你丫的怎买这么多?” 吕易泰然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全买回来了。” “卧槽,你太爱我了吧。可是我吃不完怎么办?这样吧吕易,你给我留一份儿,其他的你自己不吃饿话拿去放张阿姨冰箱那。吃的时候再去取,这样每天三顿我也可以吃三天了。” “……” 这勤俭节约地意识也是没准了。 唐子豪:“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的啊,吕易你他妈的是缺心眼吧?” “啧啧。” 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吕易,他们几个人呢?” “蓝巧巧、邓智、姜思远逛街,向行回家。” 唐子豪差点没笑死:“蓝巧巧,他和两个直男去买内衣么?哈哈……” “……城北商贸园世贸广场来人了,听说是个明星。他们看热闹去了。还有好多人,他们签完到就走了。” “哦。”唐子豪用头皮想也知道有人给自己代签了。 吕易:“蓝巧巧还问你要不要买海报,有签名。” 唐子豪一脸不屑。 “签名当饭吃吗?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吕易难得翘了一回二郎腿道:“是金姐。” “……” “还不想要么?” “妈的,吕易你个砍头死的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唐子豪屁股长钉子似的从床上挣起来,三两下套上了吕易给他的衣服。 “吕易,我听到了金姐的召唤。我得去见见她。” “吃饭了再走,我跟你一起。” “不吃!千年等一回啊,金姐来c市干什么……风水轮流转,这块宝地终于有大明星光顾了不是?诶……我的鞋呢?哦,这里,吕易你脚……” 吕易看着他上蹿下跳的样子,无可奈何。 赖床有风险,追星需理智。 ☆、多出来的围网 商贸园世贸广场,听起来如何高大上,其实不过百八十来个平方的两块坝。 两块坝用几步阶梯隔着,上面块有一些游乐设施,下面块白天供个体经济户摆些卖串串烧烤,晚上则空出来留给跳广场舞的大妈。 但唐子豪来说,路过这里永远只为了一件事:买菜。 唐子豪造访过c外方圆十里的大大小小农贸市场,几相对比,发现这里不仅省脚程,而且很多菜品价格实惠,因而时常光顾。 这天,还没到达目的地,唐子豪就在街角拐弯处看到了几个疑似从那里回来的人。 他们手里提着海报,手上抱着本书。 可是海报是背面对着他的,书也包了白色外皮,出处有待斟酌。 可要真是金姐,他们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莫非是……已经结束了? 唐子豪在冷风中颤抖两下,快马加鞭往前赶。 世贸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伞。 可当他走近了才发现,这地方压根进不去。工作人员用网围了一圈,买票的人只占少数,多数都趴在网上看热闹。 这感觉,就跟拳击场差不多。不过网的卖相不太好,其实更准确说来,它更像围斗ji的框,外面的人看里面斗。 简直一瞬间拉低了档次。 唐子豪撑了伞,就没手再做其它事了。 扭捏着身子使了吃奶的力气挤进去,好容易接触到那张网,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不注意碰到了他的断手。 “嘶——你他妈!我去,你眼睛长屁|眼上了?!” 那人吓了一跳,周围人闻声散开,给他腾出了地。 两个人在中间对峙,群众的眼神从网里面密密匝匝的人群转到了这里。 汉子态度诚恳道:“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我帮你看看吧。” “看个锤子你看……” 汉子挠挠头,憨厚道:“我刚好是学医的。” 唐子豪:“……” 这还真是,碰瓷不成,碰到了钛合金。 网里面的工作人员对着传话器说了几句,你传我我传你。 片刻便有一个人从门里出来了。 他挥舞着电木奉:“嘿,干什么,干什么呢?” 唐子豪捂着他的断手,痛得脸色发白。 “这里有个人想拆了我的骨头……” 汉子:“我没有,我就是……没看到,兄弟……” “你他妈,谁是你兄弟?!” 工作人员看着这满口脏字的半大少年,支使出来一个人。 来的工作人员长得一愣一愣的,弱ji似的看起来可以一把被人撂倒。 “你,带他去看一看。别在这里整事。金姐的签售会马上开始了,我去那边维持秩序。” “哦。” 世贸广场周边只有一个小型医院。唐子豪有时觉得这个所谓的商贸园,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产物,所有附属品都给人以一种老旧的感觉。 可能受金姐的影响,医院里人不多,排号没花多少时间。给他看手的是一个四体不勤的老医生,那个汉子就是他的学徒。 外行看热闹,唐子豪被硬塞了俩耳朵专业术语,总算在最后听出了ji,ng华:没什么大碍。 末了,医生语重心长对他说:“年轻人,年纪轻轻,气血亏得这么厉害,我给你开副药吧。” 唐子豪陡地想起了吕易逼他吃药那副逼样。 “不了不了,是药三分毒,我还不想死。” 医生仰面卧在躺椅上,有模有样道:“就你这样,我打包票你活不过三十。” “……” 唐子豪心道:臭老头,咒老子死呢。 那个学徒看出了俩人的尴尬,自觉担起了收拾烂摊子的工作。 唐子豪从医院解放出来的时候,签售会已经开始了。 他远远看到网外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隔着东西反正进不去,站着也是浪费时间。 街道边二楼的火锅店上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对随行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径自走了。 蓝巧巧、姜思远和邓智在楼上对着火锅吃得不亦乐乎。 蓝巧巧:“老大来了,请坐请坐。” 唐子豪把伞往蓝巧巧裙子上一扔。 “龟孙子,出门不叫老子。” 蓝巧巧苦逼道:“老大,您有所不知,吕易那厮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硬是不让我们叫你。” “吕易?你脑袋长后脑勺了?看好了,谁是你老大。老姜,烫菜。邓智,把你头从锅边挪过去点,老子不想吃火锅煮燕麦。” 蓝巧巧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8节 “这假发不行了,淋了水就打结,还起皮,我得存钱买一个新的。” 唐子豪:“死基|佬,有钱不知道帮老子买张票。还没听说过签售会要票的,那群人想钱想疯了?” “维护秩序嘛,不搞点措施跟猪圈有什么区别。听说到时候凭票取书,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过来吃饭的。老大你不是你迷金姐了么?我还以为你不想呢。” 唐子豪一掷筷子。 “你当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人金姐是没屁事来的。怎么说我也要来参观一下。” 邓智吃得老老实实的,闷着不说话。 姜思远兴趣是忌讳脸上的痘,盯着锅里的,筷子犹犹豫豫到底是没敢动。 唐子豪对于这群人的猥|琐只有一个看法——惊世骇俗。 他道:“以前迷金姐的时候,做梦都想参加她的签售会,偏生她只在北上广那些地方转悠。现在她来了,我却没有票。” 这语气里带的有些悲凉。 蓝巧巧搅了搅舌头道:“老大,vpn干什么用的?” 那时候外国的软件还不怎么流行,但他们这种外语专业的学生十有八|九都在坚持不懈地奋斗在连接外网的路上。 几个人齐齐道:“翻墙!” 唐子豪估计要是被人看见了,他能够上今日c市的报纸头条。 蓝巧巧特地为他置备了一件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雨衣。 说好听叫夜行服,说得不好听叫偷ji摸狗的不二装备。 火锅店二楼和对面的百货商场是相通的,而从通道过去,在走到百货商场后部的窗户边,就能看见围在世贸广场外面的网。 唐子豪看了一眼隔窗户有两三米宽的网最高处。 “你他妈,蓝巧巧,你脑袋里装的是屎吧?!这么远你要老子怎么跳过去,你是想让老子腿也残掉是不是?!” 可是当他转过身时,蓝巧巧那厮已经不见了。 姜思远百无聊赖地用脚踢地道:“他看衣服去了。” 唐子豪不紧不慢地把雨衣脱下,把雨衣扔给邓智,理了理领子j,i,an笑道:“走,去试衣间堵他。” 当然,百货商场也是低配版的。 里面只有两三个店员,一个店长。 本来看见一个女装大佬已经很让她们惊奇了,突然又有三个大高个闯进来,带头的还气势汹汹,她们就没敢问长问短的。 他们本来也不是来试衣服。 唐子豪礼貌道:“打扰,请问才来试衣服那个在哪里?” 店长指了指其中一个试衣间。 “哦,谢谢。” 店长看着他提了晾衣杆过去,脸色几乎是煞白的。邓智摇了摇头,把雨衣给了姜思远。 唐子豪心道:老子用晾衣杆捅死你。 捅哪里呢?嗯……心照不宣。 蓝巧巧衣服脱到一半门闩就被人震得贼响。 唐子豪在外面道:“蓝巧巧,给老子开门。” “老大,我在换衣服呢。” “废话,开门。” “好吧好吧。” 这是放虎归山,自己往火焰山口钻。 试衣间差不多能容得下四个唐子豪身材的人,但是如果加上蓝巧巧,那就另当别论了。 唐子豪一进来就把他推到了墙上,顺手把他没脱完的衣服扯了下来。 蓝巧巧遭到了奇耻大辱般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哆嗦道:“老大,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还说个屁,唬老子,老子捅死你。” “别别别,老大好说老大好说。哎哟,别呀,这个玩意儿痛惨了,老大!” 蓝巧巧说得面色绯红。 唐子豪也不打算真捅,一把从门口把晾衣杆扔了出去。 他掐着蓝巧巧的脖子道:“老子亲自来。” “……别别别,老大,”蓝巧巧把屁股贴紧到了墙上:“你别这样,吕易会打死我的。” “哟,你还亏了,跟我你还嫌亏了。” “不是,老大,你别……” 唐子豪放开了他。 “真以为老子对你有兴趣,我还嫌脏呢。” 蓝巧巧如蒙大赦:“老大英明,谢不杀之恩。再也不敢了。” 唐子豪的脑袋里一直回荡着“吕易”两个字。 吕易会打死我的? 这几个字被他嚼出了花。 “蓝巧巧,老子回去再跟你算账。”他做了一个向下抓的动作道:“快点穿好衣服出来。” “好的好的。” 邓智在外面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姜思远仍旧用脚踢着地。 唐子豪感觉自己不是带的两个跟班,而是两个娃。可是换句话说,他的娃长这么磕碜,他说不定会考虑触犯刑法。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邓智指了指唐子豪身后。 唐子豪后背发凉,心道:妈的,吕易你是属蚂蟥的吧。 吕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想买衣服吗?” “不买,买不起。” “换季了,要不买点冬装,不用担心钱,我给你买。” 邓智和姜思远闻到了浓浓的暧|昧气味。 吕易拎了一件棕色的风衣,问:“这个怎么样?” ☆、找呀找呀找金姐 唐子豪:“呃……还……不错。” 不错都是假的,实际上他觉得那颜色活像晾在路边几天的流浪狗粪便。 吕易微笑道:“那试试吧。” “不,我要……” “要翻墙?” “……你属蛔虫的吧吕易。” “我也想知道我的生肖。” 他走进了一步。 唐子豪被他的身高喘不过气来,只得故意把眼神挪到了地上。 “还不都是你害的,我要早点过来,说不定还能抢张票。” 吕易把风衣从衣架上拿下来,自顾自地披上了唐子豪的背。 他的眼神在唐子豪身上流连,后者身上起了一层ji皮疙瘩。 吕易:“嗯,还不错,就这件了。” “……你丫的有没有听我说话?” 吕易拿着他的手套到了衣服的袖管里。 “听到了,你说你早点过来兴许能抢张票。可你知不知道票是在网上订的,这里根本买不到。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了解,她真的是你偶像吗?” 唐子豪感觉脸面扫地。 正好蓝巧巧从试衣间出来了,看见吕易和唐子豪老夫老妻似的在试衣服,话也不说夹着屁股跑了。 唐子豪的心跳被撩动了一下。 “吕易,你别整得跟个那啥似的。我又不是没长手。” “你只有一只手,我有两只。”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鄙视我?” 那只空荡荡的右手袖管不好套进去,吕易把它捏着,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老子又不是杨过,你丫别整得我好像断臂一样。” “要不就买这件怎么样?” 唐子豪揉了揉眉心,妥协道:“可以,都可以。” 店员和店长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奇怪。可吕易就像穿了防弹服一样,鬼神不惊。 吕易又提了一条裤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店员:“帅哥的眼光可真好,这条……” “进口货么?”唐子豪打断了她,心道:这些人怎么如此不要脸,套话吹得一溜一溜的。 他不喜买衣服原因有两个,一个就是这些人跟个老母ji一样叽叽喳喳,另一个——没钱。至于购买欲,这种东西男人大概都只有一星半点,跟那些女士剁手党比不得。 吕易把裤子给了他,道:“试试。” 唐子豪恨不得一巴掌把鼻梁拍塌。 “求你了,吕易,别买了。签售会快结束了,咱还是去翻墙吧。” “c市冬天很冷。再说,以后可能没设么多余的机会出来,既然来了,多少买几件。等会儿带你去看鞋子,要不了多久,那边还赶得上……对了,围巾要不要……” 唐子豪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行了,吕易。我是土生土长的c市人,十几年来都这样穿的,冷不死。再说这些玩意儿我都看不上眼,退一万步说,真没得穿的上网买就是了,你个事儿逼。” 吕易示意他把手拿开。 吕易:“不要?” “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 “哦,那好,走吧。” 店员:“……” 唐子豪看着那网发愁。 想当年体考的时候,本来实力在三米的他,一跳跳了大仰叉,手撑到了三十厘米的地方,还差点半级残废。还好体考是掺水的,文化成绩好的都能另外考虑,裁判最终只扣了他两分。 从此他就对跳远有了心理y影,更别说现在托着只断手。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抱着书和海报打着伞,破音尖叫,涕泗横流。 唐子豪迷了金姐好几年,把她的十几本书在网络上回味了几遍,纸质书却一本没有买过,更别说参加签售会了。 能永恒流传的都是经典,金姐写的还算不上经典,唐子豪也没能一直对此一直痴迷。 只是这时候他突然觉得以前熬夜刷书的日子近了,莫名又起了情绪。 “唉。”他破天荒地叹了一声。 蓝巧巧怂恿道:“老大,跳过去吧,跳过去那里就是你人生的拐点。” “跳你妹,有种你跳。你肥r_ou_多,能当垫子使。” 蓝巧巧一笑置之,呵呵地闪边了。 唐子豪:“这些小姑娘,飚什么泪?你听听,这样子吼不得把嗓子吼哑了,狂热的追星族。” 他转过身来背靠在窗台道:“幸好我们金姐只是活跃在二线的网络小说家,真要是偶像派大明星,这些人恐怕要失心疯了。” 那些从围着网的楼里出来的,有的扔了伞在地上打滚。 吕易:“你这样憋着情绪,气血上涌,殃及智商,也不见得是好事。” 唐子豪听着这话眨巴了几下,敢情吕易这是拐着弯在骂他脑袋有病。 他道:“折煞你老大了,我跟那些脑残能一样吗?我只是觉得,这场签售会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 “说不上来,就是不正常。可能这是一个拯救世界的美妙举动。” 蓝巧巧cha嘴道:“也可能只是没钱了,捞群众点钱用用。” 唐子豪的眼神在围网周围逡巡,突然落在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上。 那是刚把陪他去医院那个。 看样子,像是要去解决内急。 唐子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吕易一语道破:“你不会是想穿他的衣服混进去吧?” “有什么问题吗?”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拉低了一行人整体的智商。这样狗血的剧情看样子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 吕易:“他手里有电木奉,你想变成烤ru猪吗?” “鼠目寸光。瞧他那弱ji样,给他把刀他也不敢捅,一根木奉子算什么。”唐子豪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 “小时候活干多了,背抵烈日头朝地的,抓着锄头几年都没放下,看我这只天赐手,水分奇缺,什么导电,不存在的。我换灯泡都不关电闸。” 吕易耸了耸肩。 “你很强,或许你应该尝试一下举起雷神的锤子。” 唐子豪想了想,突然伸手给了他一下。 “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举起自己的锤子。” “……” 唐子豪:“瞎bb,他往那边走了。嘿,你们两个,快拦住他。听话,我给你们买狗粮吃。” 吕易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在公共厕所里,那个弱ji的工作人员才把裤子拉链拉下来,就被邓智和姜思远按住了。 他的脸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小便池迎面冲上来的尿s_ao味,委屈地把嘴扭曲成毛虫。 低格调的事情从来不用老大自己出面,唐子豪抱着手站在吕易后头。那个弱ji连反抗都省了,乖乖等着制裁。 唐子豪:“嘿,还认识我吗?” “认……认识……你不是刚才……你是……什么人?”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唐子豪彬彬有礼道:“我是好人,兄弟,借你衣服一用。希望你没有洁癖。” 之后,唐子豪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的制服嫁接到了自己身上,吕易主动伸出手把衣服接了过去。 唐子豪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弱ji,再看看黏得比胶水还紧的手,道:“你是打算让他这样冷死吗?” “我的衣服,不许别人穿。” “……吕易你他妈就是缺心眼。我看你是想吃牢饭,你当这小子是企鹅还是北极熊了?” “不行,”吕易一字一句道:“就是不能穿。” 唐子豪给了他一个白眼。 邓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了他。姜思远道:“老大,我们给你看好。” 唐子豪:“先让他尿出来吧,我怕憋得他以后无法生育。弱ji,你还行吗?” “嗯……行……” “那就撑着。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唐子豪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唐子豪:“不是制服军打过来的吧,我见你们都用喊话器。你的喊话器呢?” “我……没有……” “没有?” “我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他们都不给我置备……” 唐子豪掏出手机直接按停了,习惯装逼带来的快|感他有了一丝丝要提拔眼前这个弱ji的冲动。 弱ji:“那个,我能说句话吗?” “说。” “我觉得……你进去十有八|九会被逮,刚我听他们说要特别留意你,他们叫你‘断手’的……” “……体貌特征太明显了不是吗?”唐子豪抹了抹鼻子,“老子又不是去赴刑场,那群人还能杀了我吗?吕易,在这里给我盯着,我去去就回。” 雨下得越来越大。 唐子豪手扶着楼梯叮叮咚咚下楼了,吕易跟着他走了一段平路,却在楼梯口停住了。 唐子豪回了头,趁着还能看到,扔过来一句:“吕易,再见了。” 商场没有升降电梯,只有电动扶梯,吕易在楼梯口往后退了几步,悻悻地回去了。 他这人,对楼梯有一种天生的y影。 唐子豪从围网地小门进去了。 这栋楼外表像臭ji蛋壳一样脏兮兮,内里却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地面和墙壁用色调柔和的米色瓷砖铺成,天花板上是华丽丽的吊灯。 人们在各个房间中穿行。 舞蹈室、跆拳道馆、老年休息室云云,一应俱全。唐子豪觉得这里简直是一个大型的兴趣聚居地。 可是他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金姐。 金姐小说的名气传遍大江南北,但却不是什么公众人物,媒体关于他的映像记录几乎为零。 唐子豪翻遍了贴吧也只找了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并且画质感人。 但他自认为是可以找到她的,只要金姐没长残,或者他还没没瞎。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不知道喊话器大家想成了啥,反正在我这里是对讲机的意思。~~强行植入!就是这个没错 ☆、送你一只猪 空灵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回荡在唐子豪耳际,唐子豪不禁联想到恐怖电影里,那些厉鬼的故事,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一行身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被老师赶鸭子一般从他面前经过,他清楚地看到他们嘴唇张闭、笑靥如花,可是声音却被过滤了。 他只听到那一下下敲击声。 “咚,咚,咚……” 走廊尽头突然有人喊:“抓住他!” 唐子豪稍稍错愕,就见四通八达的走廊里一个个制服军幽灵一般涌了出来。 恐惧推着他撒开脚丫子就跑。 “抓住他!这边的,快点!” “喂,他从那边跑了。” “通知xx把他拦住……” …… …… 唐子豪的断手被身体带动着不住地抖,关节都要脱臼了。 那群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一个个像要把他开肠破肚一般,逼得他不得不逆着人|流躲开他们的视线。 只是他跑到楼梯口的时候,路就完全被封死了,一对高高大大的制服军就在那里等他。 后面的也追上来了。 唐子豪喘着粗气,扫了扫四周,抓起了一把看似毫无攻击力的扫帚。 众人面面相觑而笑。 一人道:“小老弟,抗拒从严,你认为你个半残能撂倒我们这么多人?” 唐子豪:“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可是不要命的。” “敢情好,少林寺又出英豪了。你莫不是刚逃出山的?老跟和尚待在一起不好受吧?” …… …… 唐子豪想不明白这群人要干什么,他们只是把他围堵住,然后冷嘲热讽,既不打他也不踹他。 闲杂人等也没有想要看热闹,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以前更着帮主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怪的事发生。那时候他面对的要么是手无寸铁的亡命之徒,要么是百里挑一的烫手山芋。 空灵的敲击声又出现了,唐子豪攥紧了手里的扫帚,一把挥了出去。 制服大军数十人,随便几个就把他拦下了。 唐子豪:“他妈的,你们是什么玩意儿?!要杀要剐,说清楚!” 所有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随后,敲击声拨开人群来到了他面前。 原来是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 来人脸上的脂粉眼影上得重,原本的模样已经看不清了。 唐子豪第一想法就是——金姐! “金姐?”他的眼里发着光,怯着胆子问道。 女人的声音极其温柔:“我不是。” “哦。”唐子豪有点失望。 制服军看着刚才随时处于作战状态的唐子豪突然温顺得跟个小狗一样,不禁啧啧赞叹:“金姐真是高。” 女人:“他们吓着你了吧?” “???他们,制服军?” “嗯。你的手还好吗?” “哦,没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唐子豪出现在了商场里。 弱ji被吕易他们三个带到了刚才光顾过的那个试衣间,这里暂时还暖和。 店员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店主十分具有闲情逸致地和男朋友通视频。 唐子豪:“把他叫出来,把衣服还他。” 蓝巧巧:“呀,老大回来了。老姜,快把他带出来。” 唐子豪:“算了算了,我自己进去,这里还有姑娘呢,看见了多不好。” 几个店员闻言抬抬头。 其实蓝巧巧第二次光顾这里,并且还带着被扒了皮的弱ji的时候,几个店员用眼神试探店长:“要不要报|警?” 毕竟几个大男人这样,看起来实在不善。 但是吕易长了一张天生会讨女人喜欢的脸,加上他三寸不烂之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立刻把她们撼住不动了。 此外,他还趁唐子豪消失的这段时间按着个人的眼光出手买了几件衣裤。 那几个店员和店长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唐子豪抱着他金姐的几本书和一张海报,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的神情。 吕易跟他说话他也没听,径直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了回来,作为感谢,把吕易给他买的衣服送给了弱ji一套。 之后,他眼睁睁看着吕易一步一闭眼地把楼梯走完,打车回校。 雨停了。 c外具有原始森林般的浪漫。航拍中,宿舍楼和食堂等一些不高的建筑都是被树木荫蔽的,只有教学楼和行政楼以及广场可以一眼看到。 但是唐子豪不理解这种浪漫。 因为树大不仅招风,还招蚊子,走个路都能掉半斤。还招蛇,指不定哪天低头玩手机,树上挂着一条蛇就落到肩上。 校领导说了,高大的树木就是他们的师长和扶手,会借学子以扶摇直上的气力,而唐子豪说:“遮阳树下,物种多半发育不良。” 这天,发育不良的唐子豪就以ji,ng疲力竭为由,在寝室躺尸,躺了一天。 被子需得裹好了,以防有外面的y风吹进来。那些屁用不起的数下不晓得藏了好多y魂不散的厉鬼,妄想夺舍。 而唐子豪估计这些无用的植物唯一的功能就是占地——c外对外号称的学校面积,其实有一半都是被树占了的。 楼下随时都有送外卖的小哥小姐姐,以及等着取外卖的男男女女。 还有跑完田赛累成狗的运动员,被一堆姐妹花簇拥着进了寝室大门。 吕易端详了几番唐子豪带回来的东西。 那几本书的具体内容他自然不会去看,只是瞧了瞧书签,以及书里的cha图,还有那个他倾尽全力都认不出来的潦草签名。 书签上有一句话:感谢曾经的相遇,让我看到今天最好的你们。 cha图是作者的自画像。 至于海报,上面是一个不怎么漂亮的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毫不做作地蹲在图书馆的一角写看书笔记。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姐。 邓智和姜思远对走路情有独钟,现在正在校园里s_ao逛。蓝巧巧在床上追番吃外卖,向行的床整得跟牛圈一样,枕头上扔着一只发黑的袜子,人早就不见了。 吕易推了推唐子豪。 “醒醒,天都黑了。” “唔……” “喂?” “吕易你烦不烦?天黑了不该睡觉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吕易:“可是你还没有吃饭,要吃什么吗?我去买。” 唐子豪整理了情绪,弹簧一般从床上挣起来。 “早上的饭呢?你不会扔了吧?” “没有,放在张阿姨那里,要吃吗?我给你热热拿上来。” “不吃。”唐子豪把脸埋在手里。 “吕易,别再给我买这买那的,我不想欠你人情,更不想欠你钱。还有,你离我远一点,我很怕对你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 吕易家境不错,用钱也没个什么度,不会整日过得跟唐子豪一样紧巴巴的,想吃什么不买什么。 唐子豪:“有种自己莫名被施舍了的感觉,你这样让我很不爽。” 吕易:“好。” “那就行。以后记着了。” 唐子豪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一边朝蓝巧巧那里探头探脑,确定没有眼睛盯着,才从枕头下摸出来那两只夜光猪。 “吕易,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你,喜欢猪?” 唐子豪来了兴致。 “嗯,我可是养过猪的人。你见过猪生孩子吗?” “……没。”吕易受了惊吓似的扶了扶眼睛,“你又见过了。” “对,我不仅见过,我还给猪接生过。”他讲得手脚并用,有模有样:“其实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旁边看就行了,猪一窝能生十几个,你知道他们是从那里……” “……” 唐子豪:“你都不知道,小猪仔刚生出来身上沾的那些东西,跟鼻涕似的。你还得把他这样,这样抱着放到给它准备好的稻草窝里。” 吕易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尴尬,为了缓解,默默地喝了口水。 他道:“你好像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 “对呀,你知道看着一只猪长大是怎么一种愉快的体验吗?你们这些城里人永远不会思考下自己吃穿从何处。就只知道用等价交换物获得商品。” “嗯,看来是我们肤浅了。”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9节 唐子豪歪了歪脖子。 “还有啊,猪生完崽儿,胎盘有这么多,都要用用铲子铲掉。你知道那些红白相间的东西有多恶心吗?” 吕易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子豪,你能……能别说了吗?我有点……” “想吐?” “嗯。” “小娃娃。”他把腿架在吕易膝盖上,“给大哥捶捶腿。我再接着给你讲故事。” 吕易颤颤巍巍把手放上去:“讲。” “你知道后来那些猪怎么了吗?” “嗯?” “死了。” “……” 唐子豪把夜光猪拿在手心里打转,低声道:“就活了一个,其它的都病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每天给他们喂食。定期打扫他们的粪便,低声下气地给它们当奴隶,结果它们居然死了。” “哦。” “唉,苍天,那是我接生的第一次。嗨,不过也好,不用请杀猪匠了。” 吕易咳嗽了两声,表示不能理解这种逻辑,唐子豪的诸多观点他都不敢苟同。 吕易的手在唐子豪的腿上移动,后者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一屈腿:“好痒!吕易,你他妈玩y的!” 蓝巧巧闻声掀起了帘子,用捉|j,i,an地口吻道:“有情况。” 吕易倏地把手缩了回去。 唐子豪:“没你事,滚去躺尸。” 吕易局促地站了起来。 唐子豪:“吕易,我没说你。你过来,这个猪给你。” ☆、回家 吕易一头雾水。 他其实很纠结唐子豪的动机,是想咒他死呢,还是拐着弯骂他命里本是个猪胎。 最后还是一个最隐秘的想法驱使他把那只猪接了过来。 他用拇指在夜光猪上摩挲,竟没觉察自己在笑。 抬眼起来刚想说什么,吕易却发现唐子豪已经不见了。后者被一个电话带到了阳台上,走路一个声都没有。 “什么事啊?”唐子豪不耐烦问。 空气夹风带雨的,瞬间就让他手臂上汗毛都立起来。 “我回去?我回去干什么?我回去有什么用?你要我回去杀了他可以,要我讲道理,我告诉你……” 那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生生憋出来的:“门儿都没有。” 蓝巧巧警觉地朝帘子外冒出半个头,两只小鱼眼格外醒目,他压低了声音:“吕易,老大在跟说吹电话呢?嘿,吕易。” “哦,那个,他妈。” “他妈?”蓝巧巧颇为老成说,“像什么样子?谁跟妈是这么说话的。” 吕易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做你自己的事去。” “吕易,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助纣为虐!” 吕易被他堵得无语,只得用眼神告诉他:“滚你丫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蓝巧巧讪讪滚回去了。而阳台那位对着电话咆哮的脸色越发的y沉。 吕易很识相地没有问东问西,自行上床休息。蓝巧巧被一圈胜似游泳圈的大肥r_ou_兜着,一时也难起身。 这样,以至于几分钟后有人敲门,他们都是一万个不想去开。 关键时候,还是唐子豪从阳台进来朝门上踢了一脚。 “给老子滚远点!” 君子动脚不动口,这一踢敲门声也跟着没了。 要说起来,412的门板,多亏上次刘杰闯寝歪打正着地报修了。要不然,唐子豪这一脚不知道要间接踹倒多少英雄好汉。 他对电话里说:“我不是说你,行了,我挂了。” 挂电话的时候,他是想念高中用的那个翻盖手机的。毕竟当把手机合上那一刻,简直帅炸。 “自己在外面过夜吧,你们没长记性带钥匙,老子也没心情放你们进来。”他朝一门之隔的姜思远和邓智说。 “蓝巧巧,把你能吃的东西交出来。” “老大,给你。”帘子里伸出来一只抓着一包薯片的胖手。 “你这厮,存粮还挺多。” “过奖了,老大。”他嬉笑道:“你要是要,我还有。果冻要不要?” “不要,那玩意儿比魔芋还难吃,要甜不甜,要淡不淡,还是他妈垃圾食品。” “哦。” “对了,你有字典没有?” 蓝巧巧的脸皱成了丝瓜,心道:他还会学习? “哦,没,没有。老大你干啥呢?” “正事。” “???” “我寻思着说话带脏字这么多年,不过说来说去就那几个,翻翻字典造些新词,免得词穷,骂人都找不到素材的。” 蓝巧巧:“……呃,老大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教你。” “你有病吧?”唐子豪斜眼盯了他一眼。 蓝巧巧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腹。 “老大,你上来我告诉你。” “不,你下来。” “……” 。 两分钟后,唐子豪把耳朵从蓝巧巧的嘴边移开了。一个没忍住笑出了猪叫声。 “我去,蓝巧巧,你会这么多?!没看出来,真没看出来。” “还好吧,听得多,多少会几句。” 唐子豪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 “怪不得你不像向行那样满嘴喷粪,原来粪都憋在脑子里了。混贵圈的词汇量当真不是吹的,堪比雅思词库了。你留在b班,真是屈才。” 蓝巧巧害羞地挠了挠头,把一股子聪明劲都用在了讨他的欢心上。 “哎呀,老大,你还真是……折煞我了……”说着还不由得翘了翘兰花指,“你要是感兴趣,我拉你进群,交个进群费就行了,以后同志们好交流。” 唐子豪拍了一下他肥硕的屁股:“说这么多,快给老子滚上去。” “老大的话就是圣旨。” 然而他还是选择先置圣旨于不顾,屁颠屁颠跑去开了门才连滚带爬地被唐子豪踢着滚回了床上。 邓智和姜思远一人手里提了两个沉甸甸的菜袋子,快蔫气了。 “哟,是你们两位大爷呐,向行那厮呢?”唐子豪一边心不在焉问,一面把那两袋东西接了过去。 姜思远:“好像,买电脑去了。” 邓智附和:“对,他的电脑坏了好久。” “哦?我怎么没听他说?什么时候学会先斩后奏了?” 蓝巧巧:“老大,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懂个毛球,特殊时期特殊考虑。最近你们最好不要出门。向行是不是缺心眼,手机都不带,他是要我给他收尸都找不到地方吗?” 吕易心里一紧。 唐子豪继续说:“我得回家处理一些事情,下周看能不能回来吧。家里那个又发酒疯,我是真不想承认他是我爸,我怎么……” 姜思远找来一个凳子坐下。 “老大,周哥……” “得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唐子豪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落了灰尘的旧本子,“别人不欠你们那一个谢谢,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可是……” “没可是,哪里都不许去,就给我待在学校。” 他这话一出,吕易彻底魔怔了。他总觉得唐子豪在交代后事。 他趴在床沿上:“你什么时候走?” 唐子豪被本子上扑面而来的灰呛得咳嗽,通红着眼睛:“明天,我妈票都给我买好了。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怎么不直接退学呢?” 吕易一声不吭。 “哦,对了吕易。明天你的比赛我可能不能来了,你……自己加油。” “嗯。” “扔个球而已,也值得拿出来比?”蓝巧巧话不投机,被姜思远一掌拍回去了。 话说三岁一代沟,唐子豪跟他的老母亲隔了将近十个鸿沟,中间隔着几十年的风云。 哪怕一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封建气息。 她一度困惑于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很难理解他们在互怼和勾肩搭背之间相互转换的默契。 唐子豪嘴上不知道积德,内里却是把这几个饭吃到屁/眼里面去的二货真的当兄弟。 第二天,他一早就冒着小雨来到了城西火车站。 火锅店白天不怎么营业,但江兰他爸那里已经开张了。 人来人往,归心急切,也难为他们这些赶路的还有性子在这里耽搁等车的时间吃饭。 他守在外头大半天,都没看到刘杰。 后头有一个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背。 唐子豪浑身一个激灵。 他早见识过某些不法人士的手段,毕竟他以前在银行也遭过,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拍了一下,之后就神志不清乖乖给人家转钱了。 所以他看那人的眼神无意中带着侵/略性。 两个人都瘦,只是唐子豪在高度上更胜一筹。 难不成是倒卖火车票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实名好吗? 他居高临下:“嗯?” “哦,帅哥,走哪?汽车站去吗?” “不去,火车票。” “哦,方便给我看下票吗?你是哪班车,当心别坐错了。” 唐子豪一侧眉毛恨不得挑上了发际线:“我坐你祖宗的老爷车。” “……” 那人知道撞了块铁板,悻悻走了。 奇迹般地,今天的列车没晚点,倒是早到了很久。 车厢比吕易的柜子还空,唐子豪随意找了一个位置,躺着玩贪吃蛇。 他的二手机子经不起那些热门枪战武侠游戏折腾,退一万步说,他也确实对此提不起兴趣。 这倒使他想到向行,昨晚上他抱了一个九千多块的电脑回来,据说就是给打游戏准备的。 只是贪吃蛇这种小游戏现在也要联网了,这一片多山,火车一直在穿隧道,信号强度不敢恭维。 无奈之际,他点开了相册。 “怎么又是你?”唐子豪自言自语,“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了。” 相册的封面是一张暗色照片。 一个少年站在一个荒坡,手撑着坡上的一棵树。 天很暗了,月光也不太明,只能从并不清晰里轮廓上联想那是怎样一副绝美的面孔。 少年垂下的刘海朦朦胧胧的,像是长途跋涉后出了汗。 “嘿,注意点你的头。”列车员幽灵一样不知道从厕所冒了出来,手上的水顺势滴到了他脸上。 “啊?哦。” “这样躺着别人踢到你怎么办?” “哦。” 他不在乎,他只在意列车员有没有看到他手机上的东西。 火车龟速运行中。 唐子还有时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c市人了。 隔壁a市的向行回家坐动车顶多一小时,他坐火车最快三小时。来日发家致富,紧要的先搞交通,他这样想。 四个小时后,他回到了像从乞丐碗里发展起来的小城镇。 城口一个女人打了一把红色带花的伞,头发也没梳整齐就往这边赶。 “妈。” “回来了,子豪。”女人的声音里有种强装的活力,那根本和她憔悴的面容不配套。 “嗯。” “你手里提的什么?”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饺子皮,猪r_ou_和芹菜,今天立冬,咱们回去包饺子。” “呵,这么远叫我回来就是吃饺子的么?”不过片刻后,他又想:想点开心的不好吗? “还好,不是萝卜白菜馅。买这么多,那个酒鬼要和我们一起吃么?” 母亲尴尬地偏了下头:“子豪,他到底还是你爸。” “别说了,家里的酒瓶子都卖了吗?反正卖不了几个钱,我看干脆把他卖了得了。”唐子豪把母亲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至于他的手,她没问。唐子豪带伤回家的例子多了去了,不用问也知道那是闯了祸得的。 只是热衷于闯祸吃亏的人,你劝谏一万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随心所欲。 唐子豪:“我小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把自己卖了都会想办法养活这一家人,可现在明明是别人砸锅卖铁养他。” 唐爸喝酒后撒疯,曾经开车出去撞得好几辆小汽车掉了块皮,连带把路边的水果摊给掀了,因为这个,唐子豪的脸黑了好几天。 这一次赔了几万块,唐子豪化成灰了都记得。 后来那个水果摊的主人还上门索求医药费,话说得好听,不过带着个不伤不残的身子上门讹诈罢了。 好在这些人欺软怕硬,被唐子豪提着菜刀吓了回去。 母亲比他矮了快一个头,一副身躯一只手都能揽过来。 他随眼一瞥她的头顶,面色顿时变了。 “妈?” ☆、饺子 “妈?” 母亲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充耳不闻,对此置之不理。 她的头顶不知何时已经秃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 蒜苗一样稀疏的几小撮头发被从额上生拉过来,企图盖住苍老发黄的头皮。 人变老是一个很全面的过程。但他没想到密发常年遮盖的头皮也老得这么快。 “妈?”他生搬硬套地使了温柔的套路,母亲似乎也受到触动了,终于应了一声。 “嗯,饿了么?” “哦,不是。”唐子豪舌头一时搅不过来,“那啥,没什么。” 唐妈心领神会地笑笑,继续低头走路了。 唐子豪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个多月前,她还是好好的,或者说,没到这么显而易见的程度。 唐妈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舞蹈生。她蓄了二十几年的长头发,从头顶一直垂到膝弯。 下腰的时候,她在手后放一条半个屁股大、不及脚踝高的小凳,凳子上搁一束吐艳的桃花,下去后一口能把花叼起。 唐子豪以前不信,直到一次死乞白赖要母亲演给她看,他才见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是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母亲弄折了腰。 唐子豪再没心没肺,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回顾起自己的罪恶。 进到那个酒气熏天的家时,唐子豪发泄一样地踹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脚。 里面的人瘫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慵懒地问了句:“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你儿子回来了。你抬头看看我吧,老爹。” “呃,你是……子豪?” 唐爸眯着眼,估计他现在不是一头雾水,而是一脑子浆糊。 “怎么?连你儿子都认不得了?”唐子豪转身进了厨房。 “你怎么回来了?”唐爸手里还提着叮当响的酒瓶。 “坐车回来的。别问了,我不能保证我不会打你。” “呵,翅膀硬了,儿子都敢打老子了。你学的那个啥,法语?说两句来听听。” 里面没应。 唐妈颤颤巍巍地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 “子豪,我来吧。” “瞎起什么劲,你休息去,剁好了叫你。把他的酒瓶子给我拖过来,一直喝还要不要吃饭了。不吃让他滚出去。” 唐妈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左右支拙,一直在厨房里打转。 这房子统共四五十个平方,加上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占了好些位子,人多了就站不住脚。 前些个年掀起了一阵农转非的狂潮,但他不仅没从其中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反而深受其害。 老家原本有个坐北朝南的三层大房子,扮相不怎么样,但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遮风避雨,已经够人感恩戴德了。 偏生他那不识字的母亲天生与知识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稍微听到点风声,因为转户口不成,就被牵着鼻子签了合同,瞒着家里人把房子卖了。 到手的子儿没几个,小城镇里的房主也讹人,跑遍大半个城市就找着这间合适,没办法,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买下呗。 之后唐子豪便过上吃饭还能闻见隔壁厕所屎尿味的生活。 那个老爹像是存心要火上浇油,在城里住了没多久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唐子豪俨然成了家里的大人,万事都要c,ao上一份心。 饺子包好的时候,唐爸在电视机面前睡得跟乌龟似的。 并不合身的棉袄把他整个笼着,眼看着脑袋就要从领子里面缩进去了。 唐子豪没空招呼他,自顾自端了最大的碗站在厨房的窗台上喝西北风。 从第三层楼俯瞰,可以看到街道上蚂蚁一样的行人。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男人的目光,他正朝这上面相望。 那人不像只是随便瞅瞅。 那最可能就追他到天涯海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仲二帮了。 “这是多久没寒暄,想我想得紧了?”唐子豪心想。 楼下那人几乎是惊惧地把眼睛移开了。 唐子豪鬼迷心窍地把他这种表现归根到自己的英明神武,志得意满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母亲怎么来说也是女人,爱美这种性质与生俱来,两者不可分割。 可是她的舞蹈生涯从她十几岁时便宣告结束,乃至于生了他,她就再没跳过舞,她现在蹒跚的步履真和美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还有她的头发,硬是从青丝熬成了满头黑白不一的离丝乱线,到现在,“满头”也没了。剃了头,就是活脱脱一个中年教育者聪明绝顶的形象。 越想越气死人,她这一辈子,真是没安生过。 唐爸在外面吐词不清,“二娃,你给我出来。” 听不起不像是要寻仇。 “作甚?”唐子豪对着窗户大喊。 “你那手是怎么回事?” “摔的。” “你出来一下。” “我的老爹,你自己不会进来吗?” “唉,”唐爸叹了一口气,“随你吧,随你。” “那我可谢谢你了。” 唐爸的手冻僵了,两根筷子拿到手里都打架,他这种状态,比外国人还不像中国人。 唐妈看得急了,试探性地帮他夹到了碗里。 然而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换来的是一顿臭骂。 “你给我起开,臭不要脸的娘们。谁要吃你夹的东西。” “我……” “你什么你,唯小人和女子难养。” 唐子豪出了门,正听到他在胡乱寻章摘句,当即怒不可遏:“嚷什么嚷?还吃不吃了。吃饭就吃饭,你骂她干什么?我回来服侍你,就当自己是皇帝老儿了是吧?” 唐爸直接用手指把饺子捞进了嘴里。 他满嘴流油的时候还不忘赞美:“我儿子就是乖,这饺子真是香。” “香不死你。”唐子豪一把搁了碗,“说吧,叫我回来干什么?” 唐爸的笑容瞬间凝而不动了。 唐子豪:“是哪个亲戚又西去了,还是哪位祖宗得了绝症?还是你们俩过不下去了要离婚?” “哪有的事?”唐爸道。 “那你们大老远就让我回来吃个饭?” 唐爸盯了唐妈一眼。后者用自首的语气说:“你爸不知道,你别问他。是我,真是叫你回来吃个饭。” 唐子豪心里一颤,三从四德也不过如此了。 她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从来低声下气地活着。在唐爸面前是这样,在他面前是这样,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 她挑着两个菜筐子卖菜的时候,同行的看到城管的影子,老早就跑得一溜烟都不剩了。 只是她特别缺心眼地要等人家过来,痛心疾首地说上几十个“对不起”,再就着城管的怒目金刚扬长而去。 她永远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女人,规矩得像是从竹简里走出来,带着一股子霉味和老气。 唐爸趁两人都没说话的时候恰如其分地抛出一个问题:“二娃,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瞧瞧。” 唐子豪:“……日|你个鬼,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 “你们c外女生不是那么多吗?不打算选一个?” “哎哟,老爹,真把你儿子当万人迷了。再多也没得我轮的,要么我看不惯她们,要么她们看不惯我,我是打算单身四年来着。” 高中不恋爱,是没跟上新时代。大学不恋爱,十有八|九是变态。 唐爸轻笑了一声。 唐子豪继续道:“女性朋友倒是有一个,改天我叫江兰提点东西过来给你俩打打牙祭,那些东西他们家都快吃吐了。” 唐妈立刻皱眉反驳:“老是拿人家女娃子的东西像什么?” “不差那点,别死要面子了。哦,对了,周末我就回去了。” 唐爸:“怎么不多留一阵?” “交的那点学费你不心疼?你想让我在家里待多久?真当大学是玩的了。周一从以色列回来的学姐开讲座,我去摸点飞黄腾达的技巧。” 唐妈听起来,“以色列”就跟“奥斯特洛夫斯基”一样,横竖都听不懂。 唐爸:“以色列真不是好混的,儿子你以后千万别去那种地方。” “也是,我也不想落个死无全尸。” “多学点,多学点以后就轻松了。” “知道,不会像你那样。”唐子豪站起来,“我去洗碗。” 唐爸不醉不疯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个能聊天磨时间的慈父。 说起来,除了爱喝酒败家,其它地方,甩了他妈不知道几条街。 唐子豪小气候老拿左手吃饭,他妈看不惯,手把手让他改过来。 唐爸的想法别出心裁,非但不觉得有不妥当之处,还变着法子鼓励他多多锻炼左手。 这样一个在纠正,一个在顺推,经年日久,他练成了左右手并用的“绝技”。 小学他就靠这“绝技”赚钱,表演一次五毛。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需得备两双筷子,还得在班主任的监视下左右齐扒。 看戏的人不少,赖账的也多。一天下来只有那几个不昧良心的心甘情愿消费。 东拼西凑一天两三块钱,可以打零花。 父亲还会乐器,电子琴口琴吉他竖笛,样样都来。 他写文章,发表在县城的早报上。 象棋也还行,围棋一般般。 归根结底,他这个爸,在不喝酒的情况下还是好的,特别是和大字不识的母亲比起来的时候。 可是他就他妈的那么要命,干啥不好要喝酒。 ☆、铁路 吕易被叫停了两次,准确说是被亮了两次黄牌。 运动场几百双眼睛盯着他,除了几个同寝来滥竽充数加油打气的哥们,其他九五成都是慕名而来的女生。 沙坑里接连被球砸出大小不一的坑,然而没有一个是他的。 他手里现在抓着一个黑黢黢的球,预备着最后一次动作。 裁判把一打小旗子cha|到领子里,抱着手臂看着他。 他已经无视了两次口令,裁判其实不介意让他出局。 向行旁若无人地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吕易,你抽风呢。” 说话的时候,他注意到那些花痴的迷乱的眼神和几近疯狂的无声呐喊。与此同时,他集全身力量于脚尖,在吕易的脚背上狠狠碾了一脚。 “吕易,我知道你在看什么。”向行沉沉道:“咱几个放着大好时光不去逍遥,像傻逼一样来看你比赛,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良心,再这样我们可走了。” 吕易当机立断:“你走吧。” 向行:“……我真想揍你。” 吕易直起身,裁判和众女生的眼神也随之移动。 “真早想揍我,找个时间,一定奉陪。” “那好,”向行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我一定揍得你不认识你妈。” 花痴群众中倏地传出来一阵嘘声。裁判意识到情况不妙,三两下把向行给扒开了,又转过来对着吕易。 “你还扔不扔了?” 新生还年轻气躁,相互间磕磕碰碰起摩擦是常有的事。这裁判对此心知肚明,也没打算在辅导员那“报官”,当个睁眼瞎作罢。 吕易把球拿在手里掂了掂。 “扔。现在么?”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0节 “嗯哼?”裁判把胸前的小旗子拽了出来。 “那我扔了。” 说话间,吕易以投篮的姿势把球掷了出去。 裁判还没来得及回复,到嘴边的话,硬是被空中那团黑色物体划出的一条惊人的弧线给堵住了。 仿佛一个世纪后,众人的眼神和或多或少的忐忑心情才随一声沉闷的响声跟球一起落了地。 吕易轻松地拍拍手,走人。 几个大胆的女生立刻猫追耗子似的围了上来。给他端茶送水,竟然还有给他买便当的。 蓝巧巧在寒风中哆嗦了一下:“卧槽,吕易这桃花也太好了吧。” 向行不屑一顾,撒腿跑了。 他们没屁事了,但这可把裁判难住了。 吕易扔了多远呢?嗯……反正是扔出了界,第一是没准了。但是有一个问题——他动作错了,大错特错。 如果以投篮球的姿势扔了个实心球,试问:那是不是相当于用吃饭的勺子挖耳屎? 但是鉴于这个耳屎实在挖得高明,裁判也不敢全盘否定。一方面,比赛细则中虽然没将掷球的动作列入考虑,但日常训练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边,吕易鬼神不惊地推掉了她们的好意,自行披了外套去吃饭。 路上一个瘦高的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徐红。 人如其名,胜似寒冬腊月的日子里他穿了一套从头红到脚的运动服,还是不遮胳膊又露腿的那种。 徐红耷拉着脑袋走路,迎面和他撞上了。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吕易牵了下衣服:“没事。” 这小子深藏不露,十几分钟前他已经见证过了。 三千米,毫无悬念拿下第一,超校纪录二十多秒,甩了第二名四五百米。 整个系都站在他身后,举着系旗和花球为他助威呐喊。校园记者的镜头也聚焦在他身上,可能明天新鲜出炉的校报上就是他独占头条了。 只是碍于他这幅书生的模样和体子,吕易横竖寻不出一点马拉松爱好者的味道。 黑色框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有些不稳。徐红咳嗽几声便绕开吕易匆匆走了。 吕易把自己的金色眼睛框取下来擦了擦,莫名其妙地回了头。发现徐红夹着腿走路的动作,比流|产的母狗还要猥|琐。 食堂阿姨今天人品爆发,手没有抖,给吕易盛了冒尖的一盘金字塔。吃完起身时候柳依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硬塞给他一杯咖啡。 买咖啡不是因为对吕易的口味考虑,只是单纯的贵,因为贵,以此收买别人的可能性就更大。 吕易愣地把咖啡接过来:“他回家去了。” 一语道破,他早知道柳依依是冲唐子豪来的。 “回家?回家干嘛?” “有事,我不知道。”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柳依依大大方方的,搞得吕易不知道怎么选择无视她。 “不知道,可能,下周吧。你找他什么事?” “那个……跟他道歉。”柳依依凑过来了一点,“是我太那个啥了,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能强求吧,我以后不会特地关注他了,也不会再去烦他。” “哦。他也是野惯了,不会交流。” “不会的不会的,是我,不怪他。对了,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比如叫你们帮他做什么事之类的。我闲得很,可以出力。” “不用了。”吕易微笑道:“寝室大扫除,你应该不会想来。他床单都懒得扔洗衣机里面洗,还想找人帮他换。” “哦,这样啊。也不是懒,还挺……挺可爱。” 吕易:“……” 说者有没有意吕易不知道,但是听者是有心的。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变相拒绝,却还把错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这可能是另一种变|态。 喜欢的人好也罢,坏也罢,做的事情对也罢,错也罢,到了某个人这里统统可以浓缩为一句:你是对的。 吕易都替她心慌。 “班长,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柳依依一时词穷。 说来也是,唐子豪长得一般,吊儿郎当,学习极不用功,嘴还跟抹了敌敌畏一样特毒,乍一看除了个高腿长看得过去,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可是个高腿长的人多了去了,吕易就更胜一筹,相处了三年居然还没入她的法眼吗? 柳依依:“呃,这个你要我怎么说……这不就是一种,感觉?啊哈?” “哦。” “算了算了,不跟你扯了。等下出去玩,你不离校吧?要带东西吗?” 吕易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他喜欢吃甜的。” 。 c外建校怎么说来也有半个多世纪,校园里遗留了些上世纪建筑的影子。 比如山下教学楼背后的那条横向旧铁路。 铁路横穿过校,在中间被一条公路截断,只有几百米长的半截若隐若现地在两边的绿草中。 晴天的时候格外看得清楚。 铁路一直延伸到教学区以外的一片“无人区”。天气好的时候,往往有小情侣手牵手走在铁路的两旁,一边留意脚下的路,一边笑逐颜开,是要把这条爱情中之路走得再远些。 吕易此时一个人,端着杯空咖啡,鬼使神差地游荡到了这里。 路的尽头有一片鲜嫩的绿意,阳光下朦胧不真切的空间下好像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蹲了下来,用手在泥巴里画圈。 怎么说呢,其实他高一的时候就认识唐子豪了,而那货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原来在一个学校读过书。 那时候,气温38摄氏度的日子里,他们还站在太阳底下军训。一天可以晒掉一层皮。 唐子豪是他们连队的领队,日常对教官各种讨好,又是摆龙门阵又是称兄道弟的,一时间风头无两。 吕易在心里吐槽过无数次教官,认为他并不是“慧眼识珠”,要不然完全可以选择自己。 他自诩自己的动作比唐子豪标准了千倍万倍,可是教官就是看不到他。 吕易风轻云淡的面孔下藏了一颗想要被关注的心,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当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所谓的“领队”的时候,是以一种鄙夷的态度。 他认为他就是在哗众取宠。 教官把唐子豪的名字反过来叫,就叫“耗子”。 耗子的外貌特征很明显——他的后颈上有一大块疤,烫伤疤。这一块的颜色与其他地方不同,有点猩红带黑,看起来很扎眼。 吕易发育迟缓,高三还在长个子,算得上个奇葩。当时由于身高“优势”,他被安排在了前排,每天感受着领队的气息从他的额头上抚过,他都会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 只是,唐子豪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他。 那货跟自家教官疯完了,还跑去s_ao|扰营长,甚至去主席台上挑战总教官的权威。 记得当时他拿着话筒对台下休息的人员大吼一句:“嘿,起来,吃饭了吃饭了。”总教官一个气,脚下没收住,一脚把他从十几级台阶上踢到了最底下。 那龟儿子吃了秤砣一样难受,一瘸一拐地拍屁股下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估计他爱踢人的毛病就是从这里开始加剧的。 吕易屁股下|面发烫,塑料草坪太他妈吸热,坐在上面就像亲身体验铁板烧。他眼睁睁把看着唐子豪面色狰狞地走到了队伍前面,十分痛快地骂了一句:活该! 好巧不巧,唐子豪没有因为疼痛暂时关闭了五感,反而极为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点动静。 他愣地转过头,以他那种市井流氓专业的口气道:“你再说一遍?” ☆、这吻有点咸 吕易征于色发于声的毛病根深蒂固,从小不晓得积口德,只是原先他所遇到的人他最多给个不适的眼神,也不屑跟这个小不点较真,这次终于被堂而皇之地揭露了。 唐子豪倏地一翻身,把吕易整个压在身|下。他一只手格着吕易的脖子,一只手拨开他两条腿朝小腹下掐去。 吕易当胸一口老血,无奈就是憋着喷不出来。 一众军中绿花就在唐子豪的抢先夺人之后顺势绽开了。 整个连队,鱼龙混杂的几个班级组成的上百人,都炸开了锅。 吕易疼得死去活来,又叫不出声。他下意识地屈腿,膝盖却抵到了唐子豪的屁股上。说实话,他真想蜷缩成一个球在地上打滚。 唐子豪骑在他的肚子上,做扇耳光的假动作,一边笑骂道:“谁他妈活该?谁他妈活该?” 教官疏于管教也无法去管。这些都是半大的孩子,之间小打小闹也是人之常情,他也不便去cha一脚坏了人家的兴致。 如果真那样做了,弄得双方不愉快不说,要是等下那几个崽儿赌气,训练扯皮,责任多少还算他一份儿。 看他们站军姿站到吐泡泡的份上,休息时间放任他们去浪就是了。 教官这样想,自觉将步子挪远了一些,给唐子豪留下来的伸展拳脚的地儿。 吕易从小生活在新疆,初二才转到这里。然后两年后他还是对那片记忆中的故土挂念不已,而对这里嗤之以鼻。 本想着上了高中一改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格格不入的作风,趁机寻觅到一点新环境的魅力,没想到第一步还没迈出,人家的逐客令已经下到他面前了。 吕易黑黑小小的,使尽了吃奶的气力才堪堪发出一声抗议:“你放开我!” 唐子豪用脚压住他扑腾的双腿,两手还不忘在他脸上刮开刮去,就像在调|戏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 “错没错?”他居高临下道。 吕易咬着嘴唇,一没留神,竟咬破了。 围观群众们煽风点火:“血光之灾!” 唐子豪和吕易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契合的想法:妈的,这一群自带放大镜的傻逼! 只是这不足以成为唐子豪放过他的理由。 他朝着几个小跟班道:“你们给我过来。过来我身边,站成一圈。” 那几个争先恐后地爬了过来,另外好多人都怀揣着和领队互动的心情,但都被他一扫手臂给挥过去了。 唐子豪眼中藏着意韵深远的微笑,使吕易更加惴惴不安。 一圈人把他俩围得严严实实的,吕易刚想再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黑。 唐子豪俯身把嘴贴在了他的唇瓣上。 吕易:“……” 两人干燥的嘴唇触在一起,吕易的身上一阵酥麻,被掐的地方也不怎么痛了。 趁着反应的缝隙,他这个缺心眼还在想:莫非电视里说接吻可以止痛的传言是真的? “哇哦——”那几个挡光的哥们不约而同长叹。 之后唐子豪就在众目睽睽下暂且放过了吕易。 前后不过两秒钟。 后者已经吓傻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长得太女性化,还是领队口味清奇。 但他大逆不道的动作却没激起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恨,反而是无名地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 唐子豪舔了舔嘴唇,还有点咸味。 “嘿,小老弟,你还好吗?”他推了下吕易的肩膀。 众人这才散开,吕易在唐子豪假心假意的搀扶在站起身来,脚底生麻地踉跄了一下。 唐子豪眼疾手快地把他扶他的手抓紧了。 军中绿花开得更艳了。 他们都断定吕易是被“糟蹋”了,只是具体是如何被糟蹋的,他们可能撞破墙壁都想不到。 可要是真的想到了,说不定他们宁愿去撞墙。 之后的训练中,吕易一直像一个无魂之人,五感暂失,汗水直流也不感觉热了,脚底也不软了,四体不勤带来的肌r_ou_酸痛感也不翼而飞。 晚上,夜不能寐之时,他才得出了最终定论:可能我并不是一个直男。 之所以加上“可能”两个字,是数学老师特地强调过:现在这些所谓的普遍真理都具有时效性,准确程度还待考量。 或许几百年后会有人告诉你开勒普第三定律是个谬误,或许有人告诉你重力之外还有一个更加隐秘的力在支配。 也许多年过后会会有人打破吕易深思熟虑总结出来的看似荒谬的定论,所以加上“可能”是表示缜密的说法。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像唐子豪那样。其实白天的那种青涩的体验还是挺奇妙的,用同寝刚 完一把的室友的话说来——挺爽! 但是他也只敢自己一个人偷着爽。 这样惊世骇俗的趣味虽然没能给他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却潜移默化地培养着“不为外人道”的能力。 “为什么他要闭着眼睛?”吕易忽地想到。 随即,他被自己十恶不赦的想法搞得乐不可支。 他在心里第一次对自己说:“吕易,你可真是变态。”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唐子豪依旧恃宠而骄,依旧上房揭瓦,对于吕易这件事他却只字不提,不显露出一点“我还记得此事”的蛛丝马迹。 吕易自带搜索引擎地关注了唐子豪两个月,偷偷摸摸采集他的二手资料。 条分缕析后,他发现:唐子豪后颈那块疤只要头发稍微长一点,衣服稍微高一点,几近完美可以隐藏。 他带着地痞流氓的性子,却可以圆滑地完成到绅士的转变。 他看着学校里卖糖葫芦那老婆婆的眼神,更是温柔如水的。 哪怕他频频被通报批评,以至于老师都懒得管他。他趿拉着拖鞋翘着二郎腿在公园躺椅上晒太阳,对着电话里粗言粗语地喊着“约架”。 他会去志愿者协会领传单,然后一张不剩地折成卖相不佳的纸飞机。 他会到学校的池塘蹲着数青蛙。 还会吊儿郎当地考个年级第一,然后被集体吐槽是w校的黑历史。然后继续死性不改地游山玩水,私下里被那几个开夜车成绩还不如他好的脑补出被削成人棍的模样。 吕易与时俱进,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好男风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因此一颗心从来没有安分过。 他甚至无数次心怀侥幸地故意飘过他面前,然后训练有素地装作自己偶然经过。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理想总归是理想,他就着事与愿违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唐子豪也只是缺心少肺旷课打闹嬉戏,没正眼瞧过他。 两个月之后,吕易就转学了。 又是这样,在两个学校之间飞奔,在不熟悉与更不熟悉的人之间孤独穿行。父母就像两只拖着他的机械翅膀,自行带着他辗转,冷漠到从未留心过孩子心中的风景。 大浪淘沙淘剩下的都是英雄,这场莫名而来的单方面情愫淘得过去就是扯淡,淘不走才算真爱。 他本来以为大千世界,包罗万象的人和事会使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变成如梦泡影,于是早就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走的那天,唐子豪破天荒地乖乖在教室里上课,他后颈那块烫伤疤隐约可见,吕易在教室门口停顿了几秒,把百分之九十九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授课教师也慈眉善目地问:“同学,你找谁?” 唐子豪始终没有抬起他的头,一直在纸上画东西。 “没什么,走错地方了。打扰了,老师。” “没事。” 吕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间和空间的漫长拉锯会改变很多,或许到时候他就不会再记得唐子豪是谁了。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到了极点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那种感觉果然不是昙花一现,在c外看到他的候时,就原封不动地被挖掘出来,赤|裸|裸被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那货不认识他,不记得他名字也就算了,竟然连长相也不记得。 他甚至没问过:“吕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种傻白甜才会提出来的问题。 也是,他没心没肺的,不知又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怎么会对一个简简单单的室友感兴趣。 吕易的变化也是非常的,几年窜了老高,他这种身材和体型才符合一个新疆人的标准。 他借着自己七八公分的优势俯视唐子豪的时候,顺眼瞅了瞅他后颈地疤,他把那块疤藏得更严实了。 吕易也学会了圆滑,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平常那些看似不经脑子容易得罪人的话,其实都是在电光石火的深思熟虑后才脱口而出的。 只是对于唐子豪,他一直留有一个特殊的位置。 那个位置原先放的是一把藤条椅,就像日常休息和祖父聊天时坐的那张。 那时候他的理想是唐子豪能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和他说说话,聊聊天。 后来,那个位置放的是一把ji,ng致的王座,那是他自己打造的宝座,只予一人。 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真是太蠢了。 大智若愚,或许就是这样。唐子豪当时不过跟他开了一个不怎么严谨的玩笑,主动的一方就当一阵屁飘过了,倒是他自己斤斤计较,反复琢磨,当了真。 所以后来那块位置就空了,什么都没有,他其实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自己像个木奉槌一样,被人逗得团团转还暗自伤神,好像别人把自己放在心尖上过似的。 旧铁路走到一半,中间有几家人户。 他咂了咂,随即有一个声音叫唤:“同学,过来喝口水吧。” ☆、夜行者 这几间房不是正经的民居,整个以蓝皮棚子为框架,敷衍地搭出一片遮风避雨的空间。 日常有住宿区的老爷老太太把棉被从回潮的房间里拖出来,就着这里便于见阳的优势,老老实实地晒晒。 棚子下搁着躺椅,再里面有零食架、盐汽水。 这可能是c外最古朴的地方了。 但与跳广场舞大妈的主战区不同,这里虽常年是上了年纪的落脚,但他们不兴那些大摇大摆的娱乐活动,最多就喝茶聊天,随便从学生那里赚点买菜钱。 绝大多数时候这里都静谧得很。 吕易恰到好处地给出一个拒绝的微笑,脚下加速,走得远了。 铁路消失的地方,一条坑坑洼洼的乡村老路从断口接了上去。 吕易走出越久,路上的杂草就越刮脚,直到最后只剩下三十厘米见宽的狭窄通道,他才承认:这条路是真的行不通了。 来的路上从靠近学校那一侧开出一个小门,用烂铁网拦着,吕易刚才没注意,现在回头才发现那里有个人。 居然还是个兵哥哥。 c外不知是什么风水宝地,虽然一直不得自家子弟的青睐,但诡异异常地好像与这些人有什么周期性的约定。 他们三天两头就组织一批人来c,ao场上跑步,一跑就是一下午,有时刚好和他们上体育课的时间重合,课有三成的机会可以被迫推掉,因此同学们对此大多喜闻乐见。 这个兵哥哥瘫在一张破椅子上,手指间夹了根烟,脸色快活似神仙。 又是个见缝cha针的,偷着抽痛快了吧? 兵哥哥并没有看他,改用嘴叼着烟,然后东抠抠西摸摸地掏出了手机,就轻驾熟地玩起了游戏。 吕易挤眉弄眼地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唐子豪的影子。 果然,就像在回应他似的,他的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唐子豪。 唐子豪有一种要欺师灭祖的冲动——他那死老爹让他打扫卫生。 且不说他托着一只断手,就简单从家里的卫生状况而言,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当然也就还有消化道里的半成品,俗称屎。 …… 他皮笑r_ou_不笑地看着杂物间的蝙蝠排泄物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蝙蝠睡觉的时候在天花板上吊成一排排,烂腊r_ou_似的。完事了拉的屎也在地上排列得整整齐齐,一行一列地竟比军训走c,ao的队伍还有模有样。 唐爸若无其事地吩咐了句:“麻烦了,小子。我陪你妈逛街去。” 风轻云淡的,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顺风顺水地把这个担子给交出去了。 “吕易,我好想打人。我老爹他太混蛋了,我真想……” 词汇量有限的唐子豪卡在了这里。 吕易没有安慰他的意思:“你要真有种,已经把他捅个透心凉了。说了那么多次的话,到真人面前,不得处处让着他?” 唐子豪真想把拖把从手机屏幕里捅过去:“吕易,你他妈就是缺心眼。说什么风凉话呢。你很开心是吧。” 吕易言简意赅地吐出俩字:“并不。” “我也懒得跟你扯。对了,比赛怎么样?” 吕易:“知道你想干什么。得奖了我请你吃饭就是。” 片刻后他陡然想到唐子豪上次说的“不要给他买东西”,随即用另一句盖过了:“动作犯规,成绩十有八|九会作废。” 唐子豪:“……吕易!你半夜做俯卧撑摇醒了我多少次,就这样就完了?你居然有一个奖都拿不回来。我看你长这么大个就是干浪费材料,等我回来你睡地板得了。” 吕易没头没脑地问道:“那我的床怎么安排?” 唐子豪一板一眼道:“充公了。我给你整个稀奇玩意儿。” 吕易全然不在乎那稀奇玩意儿是什么,唐子豪想法天马行空,说不定他还指望着在寝室建造一个飞外太空去的飞船呢。 唐子豪来了兴致,嘴皮子滑溜得像在吐枇杷子儿。 “吕易,这绝对是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大发明,为了成就本大师,先委屈你的床一下了。到时候我可靠他养家糊口。” 唐子豪说着用脚在蝙蝠屎上踹了一下。 “我妈身体不好又不识字,卖菜能挣几个钱,早出晚归不说,还他妈不安全。我老爹又是个老酒鬼,十天有九天都是醉的,更指望不上了。” “你的意思……这是要创业?” “正解。” “……” 一个秘而不宣,一个懒得去猜,几分钟的通话最终以双方的沉默告终。 只是这无疾而终的对话,却让唐子豪重新拾起扫把的时候,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愤懑。 夜幕降临,老爹老妈回家了。 秉承中国人一贯勤俭节约的传统,俩口子步行在城里兜了一圈,只是看看,啥也不买。 唐子豪看着他们空荡荡的俩手,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赚不来钱,但至少不会糟蹋。 唐爸朝杂物间探头探脑,继而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一把拍上了唐子豪的肩膀,被一眼瞪回去后,简单洗漱后滚去睡了。 唐子豪裹着大衣,在俩人睡熟后出了门。 p县地处c市边缘,虽然依傍着一条大河,但发展还是一如既往地迟缓。 前几年在一个新兴的小镇里,新建起了一个工业区,可谓是前无古人,加上县媒体各种炒,名声飘了老远。 唐子豪坐着末班车到了工业园区的所在地。 只是他并不是怀着满腔热血来应聘当工人工程师的,而是找一个人——死人。 那个人就是帮主。 他逝世的时候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家人把他葬在了这里。 工业园区的外缘是一片荒山野岭,帮主的矮坟头就在那里。 因为小孩不配拥有正常的坟,他们生后的葬身之所往往只是一个小土包。 树林里,这个不起眼的小土包上cha|着一根压粗树枝,树枝上挂着白色的挂纸。 唐子豪理了理衣服,恭恭敬敬地在吐槽面前蹲了下来。 “死了就死了,怎么还叫你的人来烦我?帮主啊,你真当我是给你打工的。” 他用手捋了捋挂纸:“等啥时候我再能回来,也给你挂一个。您老人家在下面悠着点,没没事瞎混。混得个永世不得超生,我看你哪里去重振大业。” “还有啊,您老人家要是有在天之灵,保佑我在二十岁之前一夜暴富好吧?说什么我也是你兄弟。” …… 他叹了一口气,捏着嗓子道:“我到底不是混这道的,不晓得仲二找人盯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猎猎的风把挂纸吹得东倒西歪。 “一时走错路,还真有人想缠我缠到死吗?还真有人。” 话到此结束,唐子豪拍实了土,缓缓起身。 能集结一群不良少年终日滋事的,通常有两种人。 一是家境优越飞扬跋扈那种,他们钟情于放纵带来的快|感,仗着家大业大靠山不倒而屡次挑战权威。 一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穷到骨子里的人,所谓“无产阶级”。 这种人的试错成本极低,因而只要有胆子,万事开头都不难,笼络狐朋狗友靠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心豹子胆。 帮主恰好就是第二种。 只是他闯祸闯出了界,一脚撞在不知什么人枪口上了。 他底细干净,父母离异得早,早就奔天南海北去了,没人追究的,这事就像书页轻轻一翻,风轻云淡地就过去了。 只是曾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就不那样想了。老人家得知噩耗,当日就哭得天昏地暗,ji,ng神恍惚,最后直接住进了当地的养老院,享受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天伦之乐。 唐子豪去过那里几次,老人家当然不认识他,整个人是几近麻木的。 他甚至想送她去死,不是因为他丧心病狂,而是觉得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还不如被一刀了结了痛快。 只是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他没兴趣去了,反而对帮主坟头挂的纸很感兴趣,不知出于何处。 要是仲二,那就有趣了。 唐子豪嘴里吐着雾,鼻子被冻红了。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告诉他“我好累”,但是他就是睡不着。 已经很久了。 就是睡不着,有时候模模糊糊睡上几个小时又会被杂乱无章的梦给惊醒,因为这个他都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 已经没有回去的公交,出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都坑,按白天的价格可以翻几倍。 唐子豪想了想,最后绕行到了一片筒子楼,轻车熟路地撬开了一户门。 上了年纪的屋子,旧是旧了点,不过还好可以挡挡风。 这片楼房过不久就要拆除的,因为这个,好多人都提前找好了住房,搬了出去,现在这些楼里除了老弱病残,就是像他一样蹭烂房子的“叫花子”。 他蜷缩在屋里一个小角落,手机没电了,又没有带烟,百无聊赖却找不到一点困意。 无奈之下,他出门转了转。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地一瞥,他的汗毛竖立,几乎都要脱离毛囊而去了。 黑漆漆的夜里,楼下有一个比周遭颜色更深谙的人,正仰面用一双发光的眼睛,钉子似的盯着他。 ☆、n年之痒 “嘿,”唐子豪用几近热情口吻道:“晚上好啊。” 那人不言,默默地站直了一些。 唐子豪经年遭受电子产品的迫害,眼睛不怎么好使,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单单凭着感觉判定出来他是在看自己。 他那双眼睛好像在发光。 半晌沉默后,唐子豪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上前几步,那人不动。 他又退后,那人脚下的步子往前挪了一点。 唐子豪朝左,那人的头也跟着朝向了左边,并且身体大有要向左靠的趋势。 唐子豪:“卧槽。” 他后背一凉,第一反应就是跑。 楼房年久失修,居民又疲于打扫,加上本身条件就不佳,跑起来带起一阵水泥灰,唐子豪腾云驾雾般地把楼层震得老响。 仲二难不成是属牛皮糖的?怎如此粘脚?唐子豪边跑边想。 这个破破烂烂的城市就够堪称蜂窝煤般ji,ng巧,一栋楼房每层在左右中各设置有楼梯,逃跑起来十分方便。 此外它还具有一个更得天独厚的优势——地下暗道。 一整片住宅并不是两两毫无联系,相反,看似孤立的个体之间都有相应的通道。 革命先辈有没有在这里打过地道战他不清楚,只是那人要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追着他,他也不介意同他在这里打游击。 从小在这些地方摸爬滚打,对这里框架了如指掌,唐子豪天时地利人和始终也是占了一条,逃跑也有点底气了。 唐子豪跑到楼底的时候没瞅见那人,一闪身往通道里面进去了。 楼层至少还有几盏摇摇欲坠的灯,这里可是黑到了摸瞎的程度。 唐子豪数着梯子的步数下去,兴许是由于时间长了记错了步数,最后一脚踩空,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吃了一嘴的灰。 周遭是令人不愉的碱性水泥味,唐子豪爬起来,摸着墙到了一个角落里。 他连呼吸都不敢再大声些,时刻得警惕着一颗心跳出了框。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眼下已逼到通道口。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1节 唐子豪只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在尚有微光的通道口晃了晃,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人我怎么好像见过? 因为这一丝半毫的熟悉感,他断定了此人的身份——仲二手下的狗。 干脆就叫二狗得了。 唐子豪的废手有些发胀。这几天无不都在颠簸中度过,比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还忙,手也跟着人遭罪。 白天好说,或颦或笑,这种感觉就被糊弄过去了。 可是到了夜里,这种甚至算不上是痛楚的感觉就会跗骨之蛆一样牵连着神经。 他屏气敛息,竭力保持着“闭气神功”传人的临危不乱。 二狗在通道口巡视一翻,微微叹了一口气,神也似的不见了踪影。 唐子豪心里一块大石头暂时落了地,困意也突如其来,没来得及管那人叹息声又怎么熟悉了,眨眼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那些老头老太太开始出门活络,在广场上载歌载舞,声音传导到了地下。 唐子豪一边钦佩他们不惧严寒、老当益壮,一边努力使变成了泥猴的自己看起来更人模狗样点。 二狗就这样走了? 鉴于心里有所顾虑,唐子豪没有急着出来,他在地下暗道里兜兜转转,唯一的发现就是这里太他妈落后了。 工业区拓宽,这片筒子楼到时候会被齐齐推垮,按理来说地下通道应该被整修一番,不至于这么碍眼了。 数十分钟后才心安理得地出了门。 那群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中老年居民看到了唐子豪,活像见到了天仙下凡,眼神里尽是倾慕,就差投怀送抱了。 唐子豪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扯开旋风腿,呼啦啦地往车站奔去。 一个商贩早已在这里恭候多时,笑呵呵地把早点往唐子豪手里塞。 后者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热腾腾的包子,自然而然地两口咬完,然后低头捣鼓手机。 商贩的笑容在冷风中凝固了。 “呃,那个,您还没给钱呢。” 唐子豪闻言微微一怔:“哦,我还以为你白送我的呢。” “……” 他一摊手,摆出一副近似无辜的神情:“大哥,你看我大清早起来赶车,手机也没电了,兜里的现钱也只够坐车。行行好,先赊账行不行?” 那人露出了看傻逼的假笑。 同为社会底层人士,唐子豪还以为他至少能体谅一下自己,客气几句带过了,没想到那人毫不吝惜面子,微微错愕就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 唐子豪看着他在本子上写下“某年某月某日某人赊账一个包子”的时候,法令纹抽搐了几下。 正好车也来了,穷人不便为难穷人,唐子豪自觉把笔抢过来,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落了款——唐大爷,风驰电掣地跑了。 凉嗖嗖的风从车窗里面灌进来,唐子豪被吹成了半个面瘫。 后面的大姐气急败坏道:“这么冷还开什么窗子哦!你们这些年轻人眼睛长来都不晓得看事情的!” 话音未落,窗户“啪”地一声被一只粗暴的手拉得合上了。 唐子豪不为所动,只是注视着远处起伏的山脉,和过了一夜的地方渐行渐远。 他吐了一口白气,糊在了窗户上。 到家的,唐妈已经推出小车出去卖菜了。而唐爸决心要睡到日上三竿,像一坨烂泥,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偏生露出一只脚。 唐子豪又气又笑地给他盖上了被子,自顾自地享用桌上留下的饭食。 过两天就是p县县庆,他打算拉着他的老汉老母亲去瞅瞅。 工作人员在街上拉起了小彩旗,行道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人行道的围栏上绑着飘在半空中的氢气球。 传说今天的县庆在城中几处都设有分会场,特邀嘉宾届时都会亲临,每个露天会场可以容纳几万人,到时候不嫌挤都可以去看。 比起蹭热闹,唐子豪更热衷于宅在家里打贪吃蛇——弱智游戏。 只是唐子豪总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这些事,可能真要今年做不可了。 唐爸迷迷糊糊地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唐子豪心道:敢情是感冒了。有的人感冒专攻嗓子,别的地方没事,就是说不出话。 他幸灾乐祸地冲老爹挥挥手,给他盛了一碗半干不稀的软饭。 “老爹,过两天县庆,出去走走呗。” 唐爸动了动嘴皮子,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之后,低头安分地在手机上打字。 如是写:你是想把你这个人都弄散架吗?你这手怎么经得起挤? 唐子豪:“谁像你一样要死不活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唐爸:“我儿子啥时候这么孝顺了?你在电话里怎么说我的来着?以为我没听到?” 唐子豪:“……” “看什么表演?那些人穿得不男不女地扭屁股,就是跳舞了?扯开嗓子吼两句鬼话,就是唱歌了?什么玩意儿,我又不是不会。” 唐子豪:“……缺心眼。” “人家骗你参加活动,顺便坑里几个钱,美其名曰购置纪念品,就是在坑老百姓的钱。你懂不懂,懂不懂?” 唐子豪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感叹:“老东西,你可真抠,封建。你这就叫做以己度人。就随便看看。买东西是靠情怀的,咱没啥情怀,不买就是。” 唐爸敲了敲,桌子,一边做口型道:“不去,就是不去。” “……得,儿子要尽孝,你就是这样成全我的。到时候把我从坟墓里挖出来,再说吧。” 唐爸用汤匙朝唐子豪嘴里送了一口ji蛋羹。 “你疯了?” 唐爸:“坐下,有事和你说。” “有病。” “听不听话了,坐下。叫你坐下就坐下。” 唐爸对九宫格的熟悉程度惊煞众人,这得益于多年来在小灵通上码字的经验。 他是一个保护欲过剩的父亲,对儿子口头教诲不够,唐子豪开始在xx校那两年,他还特意包了每月十块一百五十条短信的套餐包,用于给儿子发短信之用。 而且他每次都会满满当当地,把每条短信规定的八百个字数都填完,才志得意满地按下“发送”键。 短信内容大同小异,和班主任之间口口相传的规章制度差不多,唐子豪一开始出于尊敬还会强迫自己去看,后来知道老爹竟养成了酗酒的恶习,一点没迟疑把他列到了黑名单。 唐爸如是写:二娃,要是我跟你妈离婚了,你跟谁? 唐子豪用白眼回应了他:“有病吧,老夫老妻的离什么婚。你们要离婚了我可谁都不养。” 唐爸:你小娃娃家的还不懂,我真感觉过不下去了。 过不下去了?我妈早出晚归地为了服侍谁?你还有理,什么叫过不下去了? 唐子豪想着,一个盘子就想劈头盖脸给他掀过去。 “老爹,我为我妈感到不值。” 唐爸近乎绝望地摇了摇头。 “二娃,老爸心累得很。” “是,酒喝多了是挺累的,做什么都提不上力气,被鬼附身了一样。” “你不懂。”唐爸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不是那种披星戴月的身体上的累,是心累。懂吗?你做作业叫苦不迭的那种累,懂吗?” 他成功地把唐子豪的一头雾水点化成了浓重的浆糊。 这要是七年之痒,也来得太晚了些。 唐爸唐妈结婚二十几年,之前曾有过一个孩子,也就是唐子豪的大哥,可他几岁的时候夭折了,唐爸一直没放下,所以管唐子豪叫“二娃”。 而时间再往前移几年,俩口子恩爱程度堪比热恋,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难受他之前的一心一意都是装的? ☆、走失 唐爸闭口不宣,一根手指毫无章法地敲击屏幕,在联想的作用下打出一板密密麻麻的文字。 唐子豪折腾了一夜,眼皮活像是被铁丝撑着,刺痛得难受。 “你不想说我还不想猜呢,困成狗,我去补个觉。”唐子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了,记得洗碗。” 唐爸敏感地捕捉到了“补个觉”:“你小子敢情昨晚没落户?”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唐子豪的鞋,果不其然——沾了些泥。 “大冬天的,出门喝什么风呢?看你贱得,真该打断你的腿让你哪也去不了,不老实待在家。” “事多,好好吃你的饭吧老爹,别管我。”他朝老爹挥了挥手,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终止了话题,“再吵你儿子该人格分裂了,真睡觉了。” 他趁着老爸说不出话来这个契机,迈步进了卧室,耳根难得清静一时半刻,和衣扑倒在床上。 卧室的空间也是极其有限的,看看安置得下一张床,还有一堆唐子豪没带去学校的破玩意儿。 唐爸夹菜的筷子到了嘴边,脸皮突然一僵,一双眼睛无缘故地暗下来。 两天过后,县庆之日。 夜幕还未褪尽,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了。唐子豪被吕易的电话吵醒,笑着骂了一句:“事逼”,自动忽略,便三两下笼好了衣服。 事实证明口是心非的不一定是女人,唐子豪出了卧室门正好撞见了前两天嚷嚷着不去,现在却全副武装的老爹。 他端详了他那一身粽子的装扮,不酸不甜道:“我还以为今天得请你呢。” “嗨,怎么能连儿子的面子都不给,不带这么抠的。” 唐妈在一旁缄口不言,仍是一股子封建传统的过分拘谨。 唐子豪一个念头闪现而过:这么害羞,当初是怎么跟上我老爹的?难不成是后者强人所难?不对呀,我老爹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还会干这档子事? 不过片刻,他便觉察到肖想长辈是一种多么罪恶的行径,心底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便领着老爸老妈踩着一肚子四大皆空的木鱼声出门了。 街上出水马龙,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轿车,且脏兮兮的,想来是绕过了崇山峻岭,被沿途的稀泥给祸害的。 大路不好走,唐子豪抄了一条小路。 他在最前面,老爹在中间,老妈则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唐子豪忽然间觉得自己有当老年旅游团导游的资质。 李生大路无人摘,必苦。同理,小路没人走,艰难得让人六亲不认。 除却巷子里随时可能从楼上飞下来地水果皮和塑料瓶,就单单从那夺命长梯看来,这条路也不见得是最佳选择。 唐爸埋怨道:“好儿子,你这是让你老爹极早归西呢!” 唐子豪回身一手扯下了他罩住了半张脸的帽子:“小心看路。妈,你也小心点。” “好诶。”唐母答道。 “看我妈多好,你,嘁——” 唐爸不乐意了:“嘁什么嘁,唐子豪你给我说清楚了。我是不是白养你这么多年?是是是,你妈最好,我什么都不是。” 唐子豪被这番话逗笑了,怎么多久不见,他和老爹的角色互换了,现在的老爹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因为别人抢了自己的糖而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心惊胆战地下了梯子,唐子豪一口大气才徐徐匀出。这路这他妈不是人走的。 两个吊着鼻涕的小孩从他面前飞跑过,手里摊着一块黑漆漆的“大饼”。 唐子豪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更不会讨小孩喜欢,便没在意。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其中一个突然调转了头,把那块饼一下摔到了唐子豪脚边。 “啪!” 唐子豪被吓得不轻,好容易才使自己摆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小屁孩,一边玩去。”他动脚踢了踢那块饼。 “饼”是泥巴做的,一甩到地上,中间破了一个洞。他眉毛荡出一层波纹,心道:这玩意儿怎么这他妈眼熟? 另一个孩童急于吸引他的注意,也壮着胆子把自己的饼“啪”地一下拍在了地上。 唐子豪:“……” 期中一个小孩叫道:“嘿,你看,我拍的洞比你大!” “放屁,明明我拍的比你大!” “你才放屁!” “你放屁!” “……” 唐爸不顾唐子豪黑了半边地脸,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那两块饼:“二娃,响炮嘞。” 所谓“响炮”,便是一张用泥巴捏出来的饼,这种东西不入流,是给那些没钱买玩具的孩子玩的,城里极少见到。 那些脏兮兮的孩子把响炮摔在地上,比谁摔的洞大,谁摔的声音响,两者俱佳者才算赢。 只是鉴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实在过于轻视规则,无论结局如何都会咬定了自己才是赢家,所以常常引起争斗,不斗得个“你死我活”不能罢休。 唐子豪眼角抽搐了两下——他小时候因为这个用竹管戳伤过别人的眼睛。 当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赔了钱。 他俯下身来,把两张饼抓起来扔给了两个小孩,不留情面道:“一边玩去。” 两个小孩不约而同地舔了舔快要掉到嘴唇上的鼻涕。 唐子豪:“我去,真他妈脏。小祖宗,给我起开,起开。” 他像提耗子一样把他们两个提走了。完事在他们的后领里面塞了几块零钱。 唐爸是个睁眼瞎,没看到后面段,控诉:“人家只是孩子,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屁事没做的老爹:“我也没觉着你有什么良心,可能因为遗传,例子都在这里了。” 唐爸:“……” 县庆想必没什么新鲜节目,唐子豪一开始就没奔着分会场去,真要是围得个水泄不通,有个屁都被挤散了,还看得到听得到啥? 所以兜兜转转大半天,他带着俩不知情的家长来了商场。 唐妈警觉道:“子豪,不是去看表演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现场直播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媒体上有视频资料,到时候直接搜就是了。要不等等会儿人散了我去帮你们要个签名怎么样?” 唐爸当即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敢情忽悠你老爹。” “不忽悠你怎么舍得出来?我要说给你们买衣服,你们会出来吗?”唐子豪悠哉游哉。 唐妈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早已将“勤俭节约”这几个字贯彻到了骨子里,撞墙似的转身就走。唐子豪使了个眼神,一个店员立刻会意,上前迎上了她出走的步伐。 然后带着半吊子的职业微笑道:“阿姨,看点什么?” 唐子豪借力上前搂唐妈的肩膀:“妈,来都来了,就看看吧。” 唐妈忸怩几下,一边被唐子豪的阵阵眼波搞得浑身不适,低低一吭声,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 唐爸简直心花怒放——咱儿子也会孝顺了,居然拐着弯尽孝。 “别笑了,钱从你酒钱里扣,以后你要再敢喝酒,我就把你的衣服扒下来,把你扔到冰天雪地里去。” 唐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的下巴上留着黑夹白的胡子,眼看着就要凭空笑出两撇八字胡。 “说瞎话,二娃你怎么舍得?” “有本事你试试。” 这下唐爸不说话了,鬼知道他这急性子会不会当众跟他急。 。 唐子豪这是有意要把俩口子的感情往正道上引,因而只由老爹带着老妈去挑选,自己坐在旁边摆弄手机。 最后一条贪吃蛇宣布歇菜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退出游戏。 算起来,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不过唐子豪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吕易的电话号码。 一如既往的,三声以内必接。 “吕易。” “嗯?” “没上课?” “没。” 唐子豪脑袋突然断了一根筋,想了半天只有生涩的一个字:“哦。” 吕易也跟着应了一个字:“嗯。” 这是多容易就把天给聊死了。 唐子豪:“……你能……多说点话吗?你这人。”他整理一下语言道:“吕易,社交软件什么的你没用吗?还打什么电话,话费很贵的知不知道?还有,你没逼事你打个屁的电话呀。” 对方“嗯”了一声。 唐子豪:“卧槽,我可真受不了你。那个啥,叫同寝几个都悠着点,没事不要出去乱晃。仲二那个y魂不散的,跟我跟到了老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得了得了,一分钟了,挂了我先。” “嗯。” 解决了这头的,他才回过神来关注老爹老妈。 商场是p县有名的,面积也大,且分几层。 那俩口子估计逛得开心,到楼上去了,反正唐子豪在下面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最后,他决定上楼,好巧不巧,正好迎面碰上了下楼的老爹,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老爹手里提了件大红的袄子,唐子豪嘲讽道:“中老年人的口味,还真他妈一样的清奇,能不能别穿这个出去丢人现眼,快去换了换了。” 被吐槽鉴赏力的老爸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牛头不对马嘴:“你看见你妈了吗?” “啊?什么呀?”唐子豪这才发现老爹身边空空如也,“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不知道啊,我换完衣服出来,她就不见了。”唐爸急得挠头。 “慌什么,上去找找呗,她还能去哪。你这么大把年纪怎么不晓得淡定啊?”他瞅了瞅商场里面的服务员,“让人看见了怎么好意思?” 出乎意料地,唐爸没再跟他开玩笑,苍老而尚且嘶哑的嗓音里是不容置疑。 他望着唐子豪的眼睛,几乎瞪出了血丝。 “她疯了。快跟我去找她。” ☆、质问 “有病吧。”唐子豪仍是无法相信他的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相比之下,他更相信老爹是趁老妈换衣服的间隙去偷喝了酒,眼下有点不着二五。 唐爸眼中的急躁愈演愈烈,一把拉起唐子豪就胡乱窜。 “嘿,你干什么啊?放开。”唐子豪伸手去抓他。 他本以为自己年轻,力气上更胜一筹,怎知使出了几乎全身力气才堪堪把老爹拉住。 妈的老姜,真太辣了。 唐子豪:“你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唐爸急得原地打转,就是不说话。 “说话,哑巴了?” 任凭唐子豪怎么缺心眼也不可能表现得自然而然了。唐爸好歹是四五十岁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真要是到了这种地步,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我可真服了你。” 这下改换成唐子豪拉着他疾走。 唐爸无头苍蝇一样在他屁股后面转悠,急促又诚惶诚恐。 换衣服顶多不过两三分钟,就算冷天穿得严实了些,算下来五分钟是搞得定的,就这么会儿功夫,她能跑去哪儿? 唐爸话不投机道:“可以不可以找监控?” “监控”二字未发得完全,就被唐子豪当头一木奉子打了回去:“监什么控?你当这里是你家,人家都是给你端茶送水的吗?调监控得走司法程序,你懂不懂?懂不懂?” 唐爸低头不言。唐子豪放开了他,两人眼神交汇过后,风驰电掣地分头行动找人。 偌大的商场,逛的人还有很多。有小情侣手挽手来的,也有练舞的小姑娘穿着白裙子来的。 唐家父子俨然成了人|流里面为数不多的逆流而行的人,并且速度之快,神色之紧张,令人发指。 求十分钟后,两人在商场门口碰面,唐爸一掌拍上了额头,心道:完了,真的完了。 唐子豪:“没找到?” 这完全是一句屁话,就像见人打招呼问“吃了没”一样。 “没有。”唐爸经过几十分钟的沉淀,面相稍微缓和了些:“看吧,我都说了不要出门不要出门,这下好了。” 唐子豪双手叉腰地把头往旁边一拧,转过去不看他,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唐妈不认识字,是个名副其实的文盲。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不会写也就罢了,唐子豪甚至怀疑这么多年年,封建余毒毒害她深了,她恐怕已经忘了自己的大名,只记得家里人常常唤她的小名。 他不禁心问:外公他们都是我怎么想的?宁愿花钱让她学舞蹈,都不请教书先生让她念几天书的吗? “这可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了,”唐子豪啐道,“我可受不了你了,别发愁了。正经点,想想怎么办吧。她又不识字,平时没心眼,被人拐了都想着帮人数钱的。” 唐爸把手指伸进密发之中,不住挠头,唐子豪联想到邓智挠头连带下如雪纷飞的头屑,当胸一口老血想要喷出去。 他道:“或者,你告诉我,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她是不见了?你是不是知道她去了哪?” 唐爸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门口的保安中年发福,并没有上前主动提供帮助的意思,相反,看到唐子豪一副吃人的面孔,恨不得退避三舍。来来往往的行人则是用看动物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们,偶有人极不耐烦道“别挡路了”。 唐子豪并不指望那保安能帮上什么忙,这些人永远都只会套话。真有心大不必只站着察言观色。 他猛得擒住了唐爸的肩膀:“说话!你是不是知道?” “我……” “说呀!” 若硬是要唐子豪从醉酒发疯和现在的老爹中选一个出来揍一顿,他不介意分|身把两个都揍了。 唐爸艰难地从眼睛里挤出一点可怜的痛楚,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小兔崽子,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爹?” 保安闻到了火|药味。 “当,当然当。你是老大,你是老大行了吧。” 微信 “今日p县”新鲜出炉两篇推文,不巧选了这个时候更新,唐子豪听见铃声,毫不迟疑地用甩牌的姿势把手机扔了。 “日|你个鬼,这群人瞎快|活去吧。” 他总是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更准确的说他是与整个世界都不合群。 要让他用ji,ng炼的语言来形容自己活的这快二十年的光景,那就是——人间不值得。 死了多好,啥都不知道了。 那块被扔了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被磨出几道扎眼的痕迹,有的行人熟视无睹甚至还踹了一脚,把它踢得更远了。有地人良心还算没喂狗,低声叹息,绕过去了。 只是他们的叹息并不是出于对唐子豪的同情或是理解,这种弱者的标配他也不会想要的。那些人叹息只不过因为他买的是好手机,好手机被刮花了,当然要可惜可惜。 强大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上方的空气有些缺氧,唐子豪把脚埋在手里,顺势蹲下来。 唐爸早已僵成了一块木头,在同样屈辱的姿势靠在商场门外的墙上,瑟缩成一个形单影只又苍老弱小的身影。 最后,一个人戳了戳唐子豪。 “哥哥,你东西掉了。”来人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穿着一丝不苟,头上扎了朵花,脸上上了妆,看上去很体面。 小女孩用纸巾把手机擦了擦,双手捧着给了唐子豪。 后者竟被什么东西噎住了说不上话。 女孩用孩子的标志性笑容向着他,这女娃牙齿不怎么整齐,笑起来却很真实。她指了指身后桥上守着的两个人——一男一女,像是夫妻。 “哥哥,我爸爸妈妈在那里,我这就过去了。” “哦,”唐子豪这才从冥想当中抽出身来,“谢谢了。呃,你是……县庆活动上表演的么?” 女孩的眼睛一下亮了。 “对的对的,哥哥你要来看吗?我们舞蹈班的好多人都会去呢,县长还会给我们颁奖。他们说只要参加了都有奖。” “啊?哦。不了,我,家里有点事。” “哦,好吧。”女孩的眼神朝地上放了放,随即道:“,哥哥,保护好手机,以后不要乱扔了。里面肯定很多重要东西吧,别再轻易扔了。” 唐子豪脑袋嗡嗡响,其实根本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稀里糊涂地答道:“好。” 女孩心满意足地蹦哒着走了,唐子豪寻思:莫非是看我摔了手机,专程跑过来替我捡的? 桥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她注意到了? 缘分?人性? 女孩蹦哒到了父母身边,朝这边挥了挥手,离开了。 冷天里的太阳跟冰箱里的烤ji差不多,受人觊觎,炙手可热,只是不怎么能取得到暖,温度不怎么喜人。 不过照在外头,照在过路人的身上,倒也刚刚好。 唐子豪最大地感念不是这女孩如此天真无邪云云,他是在想:日后c,ao|蛋的生活会把她变成什么样子?可能所有的热情和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到时候都会被现实折腾得面目全非。 他是,她也是。 唐爸还在墙边蹲着,委屈巴巴的,要是给他个碗,能和讨饭的乞丐凑成一堆。 唐子豪气消了大半,过去踢了踢他的脚尖,促使他把头抬起来,一边若无其事道:“走吧,回去。” 唐妈要真是有去处,他们就算天南海北撒网,也捞不到什么。相反,若真只是走丢了,按道理她最可能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唐妈不识字,也没有配置手机,但是记性是有的。来的时候走的路绕得很,但乡下人对这些小路走天生的亲切感,想来摸回去不太难。 而且就她对于钱财的吝啬程度,也不舍得坐车。 一切都考虑好了,怕就怕是第一种可能——她不是走丢,真有目的地的。 唐爸守口如瓶,唐子豪也没有侦探那样的敏感神经,推测不出她的行径,眼下只有回家里看看了。 唐子豪边走边道:“老爹,我正想问你,你那天是怎么感冒的?” 唐爸不紧不慢答:“嗨,你个小兔崽子,喝了酒,着了凉,这有什么奇怪?” “哦,那也是,是我想多了。不对,你说什么?你又喝酒了?” 唐爸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识相地闭嘴了。 “要不念着你是我老爹,我可真要揍你了。你这是要逼亲儿子我退学的节奏啊。再不能,我就辍学赚钱养家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格外轻松,吐字顺畅,没让人觉着有何郁结。大抵这种天生不爱这行当的,只会把辍学当作解脱,就像有人把死当作解脱一样。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两人都一言不发,唐爸从此种缄默中寻出一点“我儿前途渺茫”的绝望来。 最后,他到底是妥协了。 “二娃,你不要多想。老爹会挣钱养你,养你妈,你好好读书就是。” 唐子豪不以为意:“读书能当饭吃吗?就我这个专业,好意思说是c外皇太子专业,你觉得它能养得起我吗?我说汉语都一股子方言味,学什么外语。” 归根究底,唐子豪认为错还是在他老爹身上。 填志愿的时候他懒得斟酌,是老爹一手安排的,当时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他脸差点没垮下来。 谁不知道男生天生语言上处于劣势?劣势也就罢了,偏生唐子豪之于法语好比上古时期野人之于燃油火机,简直闻所未闻,也不知道他那老爹哪根筋搭错了,整出这个幺蛾子。 换句话说,是他一手断送掉了唐子豪的前途,总之在这里,一切与他无关。 唐子豪又把话题牵了回去:“不对啊老爹,真要是喝酒,你准会睡到日晒三竿,而且醒来断不会有跟我说心里话的ji,ng神。我估摸着你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解决三急,你说是不是?” 唐爸被问得语塞,用眼神问:“你这是在审犯人?” 唐子豪非但没有半途而废,反而决心要把法官的角色做下去。 他走在巷道里的身形倏地一顿,脚下刹住了。唐爸差点一头撞墙他的后颈。 只听悠长悠长的巷子里传出唐子豪打破砂锅的审讯声:“我出门那天,你是不是也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打卡,祝大家生活愉快啊哈哈哈 ☆、拦截 唐爸身形一震,埋在领口里的下巴因为无所适从陷得更低了。 唐子豪跟一堵墙似的挡在巷子里,一时间和黑灯瞎火拦路打劫的歹徒形象有点重合。 他把手往老爹肩上一送,嘴上喋喋不休道:“你出去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跟着我?在筒子楼跟我打游击那个是你?” 唐爸:“……” “说不说话,我又不吃人。” 恰逢其时,巷子上方突出的窗沿上滴下来一串水珠,越发得将周遭的气氛渲染得近乎诡异。 唐子豪虚了虚眼睛,思绪在那天夜里游|走了一圈。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声音,怎么也是十几年的父子,他本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只是惯性思维下,他已经把那人的身份给断定了。另一方面,大半夜地老爹鬼鬼祟祟跟着自己跑,这种事情也着实太荒谬了。 唐爸知道拗不过,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算是承认了。 “呵,还真是你,那……”他侧身让出了位置,“走吧。” 唐爸走得扭扭捏捏,把两只手塞到裤兜里,脖子缩着像一只偷油的耗子。 他用嘶哑的嗓子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还问我怎么知道?那么明显我能看不出来吗?只是当场拆穿你,显得我很没素质。就陪你玩下捉迷藏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2节 他说得有理有据,像真的一样,就算是在老爹面前,他也殚ji,ng竭虑在显示自己洞穿一切的眼光。 “倒是你,跟着我干嘛?” 唐爸不答,他继续道:“你别说只是单纯出来找酒喝,偶然碰到我了。不过你要是神志不清地梦游去的,我可能会考虑把你送到ji,ng神病院。” 唐爸缄口不言,活活把脸都憋红了。 唐子豪没兴趣跟他扯淡,瓶盖给撬开了,还怕里面的水不流出来吗? 最近的一个分会场隔了足足有一千多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明星助力,群众的喝声简直响裂层云。 那两个摔响炮的小孩孜孜不倦,挂着鼻涕在四通八达的巷道里穿梭,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 唐子豪看到他们望穿秋水的眼神时,心里大叫“不妙”,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就被一阵劲风吹得刘海翻飞。 一楼窗户里一个小孩正举着比他脸大十倍的电风扇朝这边进攻。 另外两个小孩见了此种情形,突然撒开脚丫子跑了。 唐子豪怒不可遏,一脚把窗户上的不锈钢网踢得贼响,震得那小子一下把电风扇cha|头拔|了。 他敲着窗户:“嘿,小朋友,你给我过来。” 小朋友颤颤巍巍地,踉跄着摔到了地上。 唐子豪一转头,发现摔响炮那两个白眼狼在走廊的尽头一高一矮地趴在墙上看他。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唐爸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不要为难小朋友。 唐子豪原本心情就已经很糟糕,这一屎木奉子一搅,自然而然把迁怒到他们身上,跟小朋友斤斤计较这种事,真是他可以做出来的。 他头一甩,朝那两个甩响炮的追了过去。 唐爸心有余力不足,嘴角掉到了下巴上。 只是几秒钟后,那咚咚咚的脚步声突然中断了,唐子豪倒着从走廊尽头退了出来。 而他鼻尖对着的,是一把尖刀。 唐爸脸霎时黑了。 持着尖刀的是一个油腻加肥胖的中年男人,留着简单的板寸头,脸上我有一道疤,面相看来似有犯罪前科。他手里提着其中一个小孩的领子。 小孩也不反抗,只是嘴里含糊不清道:“爸爸,我怕……” 男人冲他吼:“你怕个屁!”他把小孩拖在地上,指着唐子豪的刀还不肯放下来。 唐爸已经快疯了。 只是打架这种事,他参与恐怕也只能帮倒忙。 唐子豪把手放在身后对他做了一个手势:走开,我要过来。 男人对唐子豪道:“识相的乖乖把钱交出来,要不然……”他把刀横在小孩的脖子前。 要不然?要不然杀了他自己的儿子? 这人可真够混蛋的。 唐子豪:“大哥,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另一个人小孩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两个响炮。 缺心眼,真他妈一个个都是缺心眼。 要不是因为见死不救也是罪过,唐子豪早就一走了之了。 他脚下一直退,男人就跟着一直进。 唐爸灵魂出窍般地远离了现场。 唐子豪心中稍微放松——空间够了,做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被拖着的小孩一点不敢挣扎,因为兴许他一动,刀子就会顺势让他来个见血封喉。 他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萍水相逢的大哥哥身上。 那个用风扇对付他的小孩隔了他足足有七八米远,此刻正趴在不锈钢网上吞着唾沫看戏。 唐子豪:“大哥,你家小孩这么好看,要是脸被刮花,那就可惜了。你别逼我呀,逼我我还是拿不出钱来。穷人何必为难穷人。” 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直接把小孩给掷在了地上。 “姑奶奶的!” 他一刀朝唐子豪刺了过去。 这一刀出得毫无章法,姿势是最容易被格下并反客为主的,唐子豪托着断手没多余的力气反客为主,一侧身加之手上一格,有惊无险地躲过。 只是男人的目标不是他。 唐子豪一口气没有松下来,膝弯就被一脚踢麻了,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人看起来像个木奉槌,竟然还会出虚招。 为了避免万一,男人火上浇油地朝唐子豪的断手继续踹一脚,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唐子豪脱口道:“老爹!” 他觉得他现在的手已经成了血r_ou_包裹而成的骨灰,疼痛辐s,he状地从伤口处传导开来,脸上很快冒出了冷汗。 小孩惊恐地看着他抱着手在地上要滚不滚,试探性地在他的脸上蹭了一下。 “你他妈给我起开,嘶——臭小子,你老爹是什么东西……” 小孩话不投机:“他当过兵……” 唐子豪:“……” 天旋地转还没过去,唐子豪就见他老爹被那所谓“当过兵”的男人活生生地推着过来。 “妈的,你还想报警!给我老实点!”男人把唐爸也踢得跪下来。 唐子豪眼睛面前冒星星,嘴里还骂骂咧咧:“呸,不要脸,一样的屁你还放两次。” “哼,挺有骨气。”男人蹲下来,用手捏着他的脸蛋,“你还认识我吗?唐、子、豪。” “……” “年轻人记性不太好啊。” 小孩胳膊肘往外拐,自告奋勇地把唐子豪护在了身后。 “你给我让开,小子,我有话要问这位哥哥。” 唐子豪确实搜索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影像,要是纯靠猜,他应该和仲二脱不了干系。 他招惹过的人,十有八|九要么就是被仲二他们干下了,要么就是仲二那群人。 “你是谁啊,大叔?我跟你什么深仇大恨。嘶——” “不是你。” 他自顾自地站起来,唐子豪做好了听他瞎bb的准备。 “那是仲二?” “正解。” “……” 唐爸不淡定地从地上挣了起来:“唐子豪!小兔崽子又出去闯什么祸!” 他认为不管怎么样,仲二这个人应该是从几年前就在他们的言语里销声匿迹的。 唐子豪也回答不上来,他能怎么办?他连仲二那小子想干什么都不知道呢。 男人一下子把唐爸摁趴了下。 说起来,原帮主一手兴建起来的“丐帮”,原本是出于仲二。 那时候,仲二一边表现得自己与世无争,一边与帮主打好了关系,狐朋狗友之间说几句空泛无边吹嘘的话语,偶尔用酒r_ou_加持,一来二去,在他嘴里就成了“情同手足”。 仲二巧妙地把帮主地帽子戴在了他头上,又用了些手法助他架高了些,这样别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永远不是他,他只是一个给别人打下手讨吃喝的狗而已。 而帮主,天南海北结梁子,在圈内打出了一片天地,也招惹了诸多是非。 他自己不可一世,顺便也把仲二的风头挡上一挡,衬得后者越发微不足道。在他眼里,仲二是个胆小怕事、俯首称臣的狗,也是他明面上知心换命的兄弟。 其他人看来也差不多,反正对于仲二这号人物,他们不是直接跳过不论,就是嗤之以鼻。 只是恰好相反,他才是幕后主导大权那个,而帮主其实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仲二心里有个记仇的小本子,谁欺负他,他看谁不惯,便会在上面记上那人一笔。日积月累,仇恨多了,越发将他的性子磨砺得更加深不可露。 刚进组织的新人都知道:仲二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眼镜狗,只会站着看别人打,隔岸观火,从不出力。 如果帮主是个打天下的大将军,他就是个不要二五的军师。他只有一肚子空泛的理论,却吝啬真枪实弹跟别人干。 只是那时帮内极少数人的理解,外人肯定不会把他们比作将军军师,那群玩意儿又臭又硬,最多只算搅屎木奉子。 这样一来,基底有了,再加上神通广大的晕轮效应,帮主和仲二的反差急剧拉大。 一个飞天遁地、鹏程万里,一个畏首畏尾、趋炎附势。 他们对于后者过于冷漠,以至于甚至不知道他的底细。 甚至连他的名字,唐子豪到现在都不知道。 ☆、天选之子 神龙见首不见尾,非仲二莫属。 唐子豪现在才奇怪:怎么叫了这么久仲二,都没纠结过他的真实名字? 能隐藏得这么好,想必不是什么善茬。 归根结底,帮主只是他的替死鬼。那些约架或是被约架的人,永远只有一个身份——仲二所谓的仇人。 帮主是他的工具,锋芒毕露,而他是黑暗里不动声色排兵布阵的大boss。 唐子豪听他讲完,只是稍微错愕,终归不是他太难理解,他脑子毕竟还能转得过来。 唐爸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什么跟什么?移花接木?借刀杀人?新三十六计? 男人踹了下唐子豪:“嘿,手还行吗?” “死不了,老鬼,你到底要说什么?你跟那人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谁啊?” 唐子豪三句话喘了三次,疼痛使人短气。 男人把刀子掷在地上。 唐子豪:“???妈的,你不告诉我,想要老子自刎?什么年代了……” “闭嘴。”男人沉声道:“我又没想杀你。” 唐子豪:“……那你想干什么?” “怎么,听完故事不捧场?废什么话,当然是酒钱咯。” “……捧人场行不行?”说话间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唐爸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作死,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他到了没钱买酒的地步,怎么说也不会腆着老脸用刀为难一个孩子。 而如果真用刀了,那一定是走投无路,不给钱,那就只有给命了。 唐子豪不懂悬崖勒马,他却不可能听之任之。要是儿子被打成一个半残,他往后的生活费向谁讨去? “我有钱。” 唐子豪见老爹妥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人的脸变得比跑马灯还快。前两分钟把他往死里整,现在心平气和地向他索要钱财。说不定他拿到了钱,下一刻就会跳起来把他捅得数十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后来的情况有些太顺风顺水了些,男人没有以刀相逼,拿了钱支使着两人走了。 他最后按着唐子豪的肩膀交代了句:“你敢报警我让仲二来搞死你。” 唐子豪不酸不苦道:“不用了大哥,你一个人就够让我死八百次了。” 他嘴里还剩下半口气,奄奄一息,他估计自己的手已经肿成狗熊臂了。 男人最后附在他耳边来了一句:“小心点仲二。” “好嘞,谢谢提醒,我可谢谢你了。” 出了巷子,周围豁然开朗,出来是一座通体白色的大桥。桥上人员往来,相连街道上的火锅店里蒸腾着雾气。 人们的声音在唐子豪耳朵边挥之不去,嗡嗡的像蚊子一样。 唐子豪:“家里的座机打了没有?” 唐爸:“打了,还没,没人接。二娃,你的手要不要去看不看?你看这——” 手上的绷带被肿胀的手撑了起来,撑成一个极不和谐的弧度,唐子豪没空管自己r_ou_|体上的破事。 他把腰靠在了桥上。 “我去,你们真的是。你们一个个,真的是要气死我。” 冬日暖阳渐渐被云层遮蔽,唐子豪蓦地眼前一黑,被重力带到了地上。 。 。 “宝贝,轻点……” “嗯,我爱你,我爱你……” 唐子豪是被床摇醒的。412寝室,这里他死都记得。桌上的闹钟显示今天的时间——2012年10月14日。 唐子豪:咦,我不是在街上?我…… 他检查了自己一圈,才发现——妈的,我又回来了。又是这个c,ao蛋的夜晚。 他的断手自然也恢复了,活络络,舒服多了。 只是床上那两个还没有罢休,一个歇斯底里 y |叫,另一个……简直不可描述。 寝室里除了他们三个,该走的都没有留下。 天道好轮回,唐子豪得出一个铿锵有力的结论——我怎么都死不了。 或许他就是天选之子,命中注定要永生永世享受生存的权力。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站在床沿上,轻车熟路地摸下来一卷纸,然后眼不见为净地进了厕所。 等到里头好像消停了,他才几乎是撑着地,把蹲得生麻的脚给挪了出来。 电炒锅搁在阳台的电磁炉上,里面还有没处理干净的火锅底料炒饭。 他暗自嘲笑自己口味清奇,一边回味着自己这可遇不可求的经历,不知道这算不算中途易辙。 本来左右支拙,现在一身轻松,蓝巧巧的柜子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够他在床上瘫一周,手机电脑的电量是充足的,打发时间绰绰有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开心不起来。 拼死拼活地把那些破事生拉硬拽到一半,突然就强制性被拉回来了,怎么说都有点不甘心。 思前想后,他还是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唐妈,除了这个声音还有唐爸摔酒瓶的声音。 唐子豪就着性子把他那混蛋老爹骂了一通,又和老妈胡诌几句,马马虎虎挂了。 还好,回来了就好,没有谁走丢了,就好。 上铺的哥们入睡极快,眼下已经呼噜连天了。 他抱着好奇的心态,掀了掀被学姐胳膊压着的被子,发现她胸前一张熟悉却不太讨喜的面孔。 一分钟后,唐子豪面有菜色地从四楼翻墙下楼。 就翻墙下楼这这一招,唐子豪是xx校祖师级别的人物。 中学时期夜里发癫睡不着,就约着几个哥们翻墙出去黑网吧,黑网吧环境不太好,机子不太上手,但是便宜,一宿只要几块钱,而且有免费的水喝。 唐子豪不打网游,只是用电脑搜一些去不了那些小混混法眼的图片视频瞎看,而且看得稀松二五眼,什么套路也没看出来。 男女主的情愫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好像是编剧可以营造感情线而凭空画出来的,前不着村后不搭调,没有屁意思。 但今天他不是奔网吧去的。 他绕过了寝室楼,踩着碎步下了数百步阶梯,来到了所谓的图书馆。 图书馆已经关门了,他把脸贴在单向透视玻璃上往里瞅。 好一阵他才借着不敢恭维的视力,从一团漆黑之中发现了一个异样的身影——吕易。 他的手机屏幕幽幽亮着微弱的光,勾勒出他的一点轮廓,不过一点也足够美了。 这厮对于学习从来一丝不苟,到了挑灯夜战的程度。 唐子豪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玻璃上一下下敲,迫切想知道那只书虫会不会分神听到,看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外面这个望眼欲穿,里面那个心无旁骛,最后的结果是无济于事。 深秋了,晚风又冷又干,唐子豪万念俱灰地靠门坐下来,用手把膀子上的ji皮疙瘩搓下去。 第二天五点钟,天刚擦亮,开门的图书馆管理人员才把他叫醒了。 她提着一串钥匙不客气道:“这里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唐子豪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喷嚏,瞬间睡意全无,摆出一副立正稍息向前看,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靠谱来。 那阿姨一看他冷成狗还假装正经的样子,憋着笑意把门开了,又风驰电掣地去里面安排了些什么。 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吕易和唐子豪对视着走到了一起,呼之欲出的笑意被一脸的“岂有此理”给压了下去。 吕易咳嗽两声,声音果然哑了。 “你怎么在这里?” “寝室被一对狗男女占了,我有点恐慌,怕被殃及。” “什么狗男女?” 唐子豪被问得语塞,总不能告诉你有一男一女在你床上亲|热吧? 按照历史的发展,吕易只会若无其事地换了床单,并不会动怒或者面有不爽。只是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唐子豪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唐子豪:“那啥,呃,吕易呀,你的床被人污染了。” “哦。”他回答得风轻云淡,好像事不关己。 唐子豪:“……吕易,你他妈就是缺心眼。” “没事,洗洗就是。”他整了整领子,“慢点走。” 唐子豪回过头,才发现那双望着长梯的眼睛几乎是忧愁的。 “等我有钱了给你修电梯,让你天天坐电梯回寝好不好?”唐子豪戏谑道:“吕易,我总觉得你对电梯有执念。” “没,我就是,对楼梯有y影而已。” 唐子豪正待接话,对面一个身穿大红色运动服的男生突然跌跌撞撞地抱着一摞书,来到他面前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伸着正要捡书的手蓦地在空中一滞。 好巧不巧,吕易床上那个——徐红。 不晓得他是犯了哪门子的痴走错了寝室,在上面折腾了半夜,此刻恐怕是惊慌失措又无地自容,才显得烟急火燎以至于把书都打翻了。 可话说回来,他平时地表现也八|九不离事,永远给人一种赶时间的夹尾巴狗的印象。 他冷漠了一次,熟视无睹地站起来走了,吕易斟酌片刻,还是在“跟着唐子豪走”和“帮人捡书”之间选择了后者。 “呵,挺乐于助人。你帮他去吧,吕易。”唐子豪的声音微不可察。 等到吕易这边处理好,又听徐红给他连声道谢,他才发现唐子豪已经不见了。 邓智一干人就着凌晨的冷风赶回了学校,此刻正在寝室呼呼大睡。 唐子豪朝那扇吹灯拔蜡的门上飞起一脚,利索地结束了它的门扇生涯。 他并没有打算去上课,即使今天是周一。这些他都经历过了,课该上的也上过了。要记过也没问题,反正只要再死一次什么条条款款小惩大诫也如同打了水漂。 他前所未有地有这种一种感觉——不怕死。 反正死了都能活过来,老是重复同样的事有什么意思? 吕易踩着门板进来了。 唐子豪还记得他吃里扒外帮徐红捡书的光荣事迹,把头蒙在被子里没有理他。 吕易迟疑了一会儿,默默走近了。 “子豪,我们……” “又是这句,”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你要转班了,请我吃散伙饭是不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打卡,大家生活愉快鸭! 明天要上课的我假装很快乐:) ☆、心有辽原 “号外号外,c外特大新闻,新鲜出炉的大新闻,谢小主儿,报纸两块钱一张。” 唐子豪躺在公园的椅子上,嘴里叼了根吃剩一半的糖葫芦,一脸菜色地荡在满肚子坏水。 他对身旁的邓智道:“向行那小子,又出去丢人现眼了。喂,向行,给我过来。过来。” 向行成功推销出去一张报纸,屁颠屁颠捞着半人高的一摞,跑过来了。 “你抽什么风?”唐子豪虚着眼睛,“什么半古不古的叫卖,狗屁不通的,你是出来卖东西吗?我看你是来唱戏来着。” “唐哥,看看。”他自然而然地把手送了出去,下一刻却被唐子豪一点情面不给地拦截下来。 “这油墨味熏得我眼睛疼,你小子给我拿开点。”唐子豪说完配合手上动作,拿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整张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嫌弃”。 邓智木头似的把眼神放在了手机上。 唐子豪直接忽视了他,色厉内荏道:“什么鬼?念念。” 向行脸上j,i,an邪的表情倏地一掠而过。 “老子踢死你龟儿……” “别别别,唐哥,我念我念。咳咳。” 向行捏着嗓子,憋出一股太|监的尖利声气:“北京时间2018年10月17日晚,c外风雨运动场上,一名猥|琐大叔,咳咳了一个咳咳……” 看来是皮痒了,唐子豪如他所愿给了他一虚脚,踢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鞋印。 唐子豪:“你脑子里装了自动打码器吗?什么玩意儿?” 向行一张脸皱成了包子,瞬间又神采奕奕总结道:“一名猥|琐大叔在c,ao场强吻了商学院一个男生。” 唐子豪显出一派和颜悦色的笑容来:“那倒好,我还有以为哪个被强|上了。礼乐崩坏,开放思想的毒刺,真是叫人难以幸免。” 话茬没掐完,他目睹着眼前飘落下细细的雪花,正好落到了他的糖葫芦上。 邓智头上应该是块痒痒r_ou_,他此时正走火入魔似的在唐子豪上方筛糠。向行恐怕后者会用穿葫芦的竹签结了他,眼疾手快地把他一爪子刨开了。 唐子豪默默地把糖葫芦扔在了草丛里。 邓智的存在感一直低得可怜,低到唐子豪连气不屑在他身上撒。 唐子豪:“商学院的?还是男生?你确定校报记者眼睛里没长瘤子?他出门带眼镜了吗?” 向行捏着下巴,深思熟虑:“这种事情,想来不会假。” “呵,这样啊。那就有意思了,后来怎么样了?” 向行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端庄。 “还能怎么着,干柴见烈火,多半着了。这个年龄段的,哪个经得起挑拨,是不是?” 唐子豪嘴角噙笑不言,眼神告诉他:你他妈就是在放屁! 他已经几天没上课了。 在校园里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人家书声琅琅的时候,他就在通天大道两旁的银杏树下捡果子。 在法语系的管控制度下,这种无视权威的态度和作风,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系主任、辅导员和诸位任课教师俨然把他归在了黑名单里,短短几天他的名声飞遍了几乎整个校园,别人怎么看他怎么像大限将至。 然而,他只是化身为幼稚的三岁小孩,把银杏的壳从中间掰开,然后把里面发臭变质的果r_ou_掏干净,收集贝壳一样把壳装到自己的杂物箱里。 要是形容他是放荡不羁,那也太是在戴高帽了。 谁放荡不羁就是逃课去干ru臭未干的小男孩做的事? 但是唐子豪做得心无旁骛,可以说是完全陷了进去。 至于发校报的工作,那是他穷极无聊找的,这位置刚好缺人,又没什么门槛,他时间充足,没面试就通过了。 只是他这种人手上的茧子多了,现在不择手段地要把没吃到的甜头补回来。所以养尊处优的他把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小跟班,美其名曰:“同上级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向行伸手在他呆滞的眼前挥了挥:“唐哥,你在意| y 什么呢?” “妈的,你才yy。”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俩大老爷们也啥好yy的。老子有那么猥|琐吗?诶,你总共卖了多少张了?” 向行自豪地伸出了五个手指:“这个数。” “十块钱?” “正解。” “还可以。够一顿饭钱。” 向行对此异常费解:“唐哥,天天旷课就为了赚一顿饭钱,太屈才了。” 唐子豪就着身高的优势对他斜目而视:“关你毛事。继续工作,我走了。” “去哪啊?” “去培英楼逛逛。” 。 所谓培英楼,就是为ji,ng英班人士特设的教学楼,也就是吕易白天三点一线穿梭的地方之一。 培英楼里聚集了多个小语种系的ji,ng英,并且师资力量雄厚,还是一对一辅导。 有钱人读书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即使处在同一个学校,这种差距也一目了然。 唐子豪才到一楼,就被一个怒目金刚的保安给瞪直了,后又经过一番搜身检查,他才被放上了楼。 他是一只乡村野ji,逛高级商场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但是他自觉这里的层次,不亚于他逛过的任何一个商场。 呃,除了,就是风气差了点——除了死读书的傻逼,就是死教书的傻逼。 他永远不会对所谓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感同身受。 他大摇大摆地坐电梯上了十楼。 出电梯正好撞见吕易。 后者波澜不惊,若无其事道:“你怎么来了?” “老大例行检查,小子想去哪儿呢?” 还没等他回答,唐子豪就一把把他托进电梯,上天注定了要给他扯皮的机会,下课高峰期愣是没有其他人来挤。 唐子豪还记恨着吕易上次给徐红捡书那事,一口气咽不下来,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寻求道歉,最后只得化作一句“请我吃饭吧”。 吕易财大气粗,立刻应了。 他从小在新疆长大,初中才转回来,家长陪了他半年不到,就又到那边做生意了,具体什么唐子豪没过问,按常识说来应该是卖棉花。 他没有提起过自己父母姓甚名谁,电话也没当着别人的面敲过一个,有的只是银行卡上源源不断的余额——那是唐子豪从来不敢奢求的。 唐子豪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随心所欲消费,与此同时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毫不拘束地买单。 只是吕易课业甚重,给他点了菜付了钱,飞也似的扒了几口,七窍生烟地又去听那些老气的教授瞎bb了。 c外女生是大头,在培英楼,这也是一个永恒的法则。 教授推了推智慧的眼镜,一手执了古朴的戒尺,吊着嘴角看吕易一嗓子扯成了风箱。 满教室的女孩子们见了别提有多心疼了。 吕易径直走到了最不惹眼的角落,才发现那里有人放了牛奶面包占了座。 可是其他位置也都有人坐着。 前面的女生转过头来,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她伸手指指牛奶面包,示意出处是自己,催促着吕易坐下。 后者面沉似水地把牛奶面包当众交还给她,才拉开椅子坐下了。 他没听到,不过两秒钟的光景,周围是怎么一片唏嘘声。 恶狼似的目光朝这边齐齐投来,还是母狼。她们认为自己有机会了。 教授用看破红尘的口吻念叨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名言,最后出自良心地感叹:“吕同学,我真为你的情商感到担忧。” 只是情商天生奇缺的吕易一点没意识到不对劲。 那个给他买东西的女生肩膀一耸一耸地抹鼻子,把满眼眶的咸水都咽到了肚子里。他权当眼瞎,蒙混过去了。 忙碌的六个小时,随后在铃声中拉开帷幕。 很快,日头西沉,夜幕降临,一天就此谢幕。 学习就像记流水账一样,周而复始,每天如一。而那些对他争抢着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妙龄少女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其中不乏身材脸蛋都极好的,例如新传的播音员姐姐,还有迷恋美少女战士的ser,甚至还有蓝巧巧那样的伪娘,不一而足。 可他就是对这样的生活提不起兴趣来。 吕易看似是醉心、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塌下来都会顶着,静谧得入了骨。实则他心中有一片供万马驰骋的辽原,只是马和缰绳尚且被他栓得死死的,他等的纵马之人还没来。 很多人,面子上是被众人拥簇着粉墨登场,实则形单影只,含而不露的是与生俱来的狼狈和懦弱。 他擦着黑压压的人群穿行而过,很快被一只手打掉了眼镜。 接着那只手极快地空中巧妙得体地接住了下落的眼镜框。 唐子豪费解道:“吕易,我想不明白,你不近视还老戴个眼镜框干嘛?这是有钱没地方使?” 吕易的心跳蓦地停顿了一瞬。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3节 作者有话要说:  切卷切卷 ☆、末日 星月交辉,夜空如黑色织锦,培英楼外的小林子中小道羊肠一般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一个酩酊大醉的中年大叔脚下步子不稳,倒头一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过道上,顺势翻了一个身,竟睡着了。 吕易和唐子豪并肩经过,正好撞见这一幕。 前者眉头一紧,径自上前静观默察一番,随后不徐不疾道:“阿杰?” 原来这并不是什么中年大叔,只是因为不修边幅而让胡茬带高了年岁的刘杰。 唐子豪驰思遐想到了半男不女的蓝巧巧——敢情这是跟他分手了,出来借酒浇愁? 刘杰嗯哼一声,胸口起伏了几下,嗓子里浪涛翻滚,险些吐出来。 吕易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他的脑门,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刘杰抄手抱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语气冰冷得像寒冬腊月里不锈钢栏杆一样:“去买点饮料。” 唐子豪足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对自己说的,愤愤地瞪了刘杰一眼,不过并没有语言上报复,赌气般地买东西去了。 吕易这个暧|昧的动作一度引起了路人的遐想,他对他们看戏的行为不予置评,径自把刘杰带到了寝室。 进门时候,室友都吓了一跳。 首先是向行,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刘杰那张不讨人喜的脸,登时身后来风地打了个寒颤。 蓝巧巧沉溺于无穷无尽的番剧和零食之中,又被粉扑扑的床帘给隔开视线,暂时没有发现。 邓智和姜思远抱着电脑练盲打,霎时舌桥不下,手一抖把刚打好的字全都删除了。 吕易自然而然地把刘杰放躺在了唐子豪的床上。 向行脸都青了。 “嘿,吕易,他谁呢?唐哥等会回来会杀了你的。” 吕易沉声道:“管他。” 向行:“……你会后悔的,吕易,那个啥,不打算把他弄开?” “不打算。” 邓智见缝cha针,此时机灵得很:“到我这来吧,我这里也可以。” “不用了。” 吕易说完,转身出阳台打了热水,用毛巾把刘杰的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唐子豪满腔情绪都憋在了肚子里,哪知一进门就见自己地床被大张旗鼓地占领了——吕易把人放上面不论,还故意触他霉头不给人脱鞋,还他妈的盖他的被子。 唐子豪简直想把自己的床一把掀了。 他苦笑一下,把买回来的橙汁垛到了桌子上,动作娴熟地给了吕易一拳。 这一拳不偏不倚地正中吕易的右脚,向上一挑,把眼镜框也带掉了。 他身形一震,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唐子豪拽过他的领子,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共戴天的意味来:“我他妈可以废了你。” 吕易:“把手拿开。” 向行实在看不下去这种自家兄弟,还闹得这种兄弟阋墙的勾当,这边cha一脚那边托一手,简直要给他们跪下来了。 唐子豪喘了几口牛气,不顾阻挠地把吕易的头发纠着,摁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撞,一边嘴里喷粪:“我日|你妈,我日|你妈!” 蓝巧巧这才听到动静,舍得斜窥一眼,很不凑巧看到了躺得安详,不为周围喧嚣所动的刘杰。 冤家路窄,真是冤家路窄,他有了出逃的冲动。 寝室里已乱做一锅粥,只是稀粥尚能饱腹,这锅粥除了令人嫌弃,实在别无作为。 向行夹在中间,被拳脚相加的唐子豪也一并揍了,吕易木奉槌,人高马大的,也不知道还手,只一味用手格挡在头顶,借以抵挡住对方的攻击。 唐子豪走火入魔地把他从胸膛自脚踝都踢了个遍,才妥协一般被姗姗来迟劝架的人给拉下了。 随后他也没在寝室多待,甩门走了。临行前还报复一般地把往吕易的床上吐了几口唾沫。 向行脸上蒙了层厚重的y郁,心道:唐哥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也就算了,怎么还使这种不带劲还干恶心人的伎俩? 殊不知,唐子豪为了报复,已经到了不要脸的程度。 吕易一声没吭地站起身,没喊一声疼,也没学唐子豪粗言秽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农村有一言:黄金棍下出好人。变相可以理解为:挨打不仅可以涨智商,还可以长个。 他拿出自己的书,鬼神不惊地开嚼。 蓝巧巧细声细气道:“吕易,刘杰是你什么人啊?” “你认识?” “呃……是,那个……”他支支吾吾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吕易也懒得去猜。向行却对此心知肚明。 传说中在风雨c,ao场强吻商学院男生的猥|琐中年大叔,就是此人。 他瞥了一眼熟睡中刘杰的心形鼻孔,非但没有看出一心一意的用情至专,反倒嗅到几丝玩世不恭来。 吕易:“我表弟。” 向行:“别说你跟他有一腿?” 蓝巧巧嘴角一掉道:“现在没有了,只不过我还欠他钱。” 向行:“……” “吕易你不会要替他讨债吧?”蓝巧巧那厮说话的时候,眉毛上都糊着薯片屑,让人不禁联想到猪吃食时,把头放到猪槽里,仰起头来时糊了一脸的美妙景象。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什么问题。”吕易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欠了他多少?” 蓝巧巧:“也不多,大概……呃,万把块?” 吕易:“……” 万把块,对于蓝巧巧这种低配版的富家子弟来说,只要当个睁眼瞎,不管父母的辛苦,也就跟个屁一样。 可是刘杰不一样——父母未离异却胜似离异,家庭状况每况愈下,万把块可能是他摸爬滚打一年才积聚起的财富。 “你还真是敢借。” “才不是呢,”蓝巧巧有理有据道,“我才没有跟他借,是我们后来崩了,他自己算的,说早晚找我来讨,你说这是不是犯贱?” “犯贱”两个字堪堪从他口中发出,刘杰毫无征兆地就要醒了。 蓝巧巧:“……” 俩人四目相对,说不出来的尴尬。 吕易看出来他还醉着,眼神涣散,顺手给他倒了杯橙汁。 刘杰面红耳赤地接过来,把最后一滴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向行寻思着这橙汁以后该有个新帽子——特色醒酒汤。 然而下一刻刘杰再也无法抑制胃里的难受,稀里糊涂地吐了一地。 “表哥,我不喝橙汁。”他张牙舞爪,“刚在厕所看到一个兄弟,他撒的尿……嗝,尿好黄,橙汁这么黄。” 吕易:“……” “干嘛给我喝这个?” “你醉了,要吐就吐完,然后乖乖睡觉。”吕易不留情面地把他重新推到了床上。 另一边,他们几个已经无法直视橙汁了。 刘杰嘴里不住地吐词:“前些天上火,吃下火|药。尿的也是那种,而且一股子阿莫西林的味道,尿一点点都能闻到。” 向行诡异地笑了笑,他真想送这龟儿子去见阎王爷。 刘杰:“不行,我要去上厕所。” 吕易:“嗯。” “等下你就知道了,其实到现在还有味儿。” 向行炸裂般地喝道:“闭上你的嘴小老弟,自己喝|尿去吧!” 。 第二天,头痛欲裂的刘杰被向行扫地出门,这让后者顿时生出一股为民除害的自豪感来。 唐子豪浪了一宿,电话始终处于服务区之外,向行联系不上他,只得自己动手把他被污染的床单被套送到洗衣房洗了。 上楼的时候,张阿姨和蔼可亲地对他招了招手,赵飞燕则是嫌弃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吕易那被唐子豪口水开过光的被子他却没我费心费力处理,毕竟人家主人都不介意。吕易一如既往地睡觉,一如既往地学习,丝毫不受影响。 这用唐子豪的话来总结就是“吕易,你可真他妈缺心眼。” 一群穿得花里胡哨的女生突然从寝室里一哄而散,飞也似的一蹦一跳向室外,参加活动去了。 c外兴起了一项兴趣活动——赶死活动,别名“作死活动”,这得益于“世界末日”的影响。 雅玛人五大预言之一,也是最后一个。 他们作为人类发展史上一个奇迹,预知自己的死亡,汽车的出现,大魔头希特勒的生卒日期和两次世界性大战的爆发,这四个匪夷所思地一一应验。而最后一个便是今年的冬至时,所谓的世界末日。 向行从来认为“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对这些一传十十传百的迷信故事不太上心。 可是悲观主义者就不这样想了。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流言,如是说:世界末日那天,太阳会失去他的光芒,整个世界将陷入一片黑暗。动植物的生命快去枯竭,地震、海啸在全球各地同时爆发,人类会经历历史上最可怕的两分钟,然后彻底销声匿迹。 所以抱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心态,这些人组建起了一个赶死队。 组织以“放纵自我”为最高要义,从暑假开始网上招新,目前已经吸引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青年学子加入。 所谓的赶死活动其实跟大冒险差不多,就是一群人在杞人忧天的同时干些平时想干又不敢干的事。 这些在向行这里都是无稽之谈,还没看见死亡先想死的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做。 ☆、油彩 每层楼有一个专供晾晒衣服被单的空间,就像一个加大号的阳台,里面排满了用两个竹子支架架起两端的长木条。 天下不会天天掉馅饼,便宜却是人人都爱捡。 一层楼几百人,几乎每天都有人在不遗余力地倒腾出可洗可不洗的大小衣物、床单被套,甚至连毛巾也会被列入其中。 木条上东东西西地搭着长短不一,色彩各异的布料,特别是那些被支架尖马马虎虎勾住一角白里透黄的浴巾,看起来像是某些人打完野战狼狈抛弃的。 所以跑得慢的人,通常只会无功而返,只是很多人到这里都不是简简单单晾衣服。 从某一个方面说来,这里是体味花前月下的好去处。 有些小情侣就喜欢那种在八|九成的安全感下寻求刺激。横七竖八的布条遮蔽得恰到好处,截头去尾只遮住中间,露出小情侣亲得火热的脸颊和伶仃双脚,特别具有意境。 向行唯恐自己的眼睛会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玷|污——他是禁|欲系代表,无情无欲,大半心思都放在冷冰冰的电子产品上,以至于一看到穿得稍微大胆的女子就会退避三舍。 当然,蓝巧巧这种人除外,他最多是让人作呕,并不足以令人害怕。 向行自作聪明地把唐子豪的床单挂在了寝室的电风扇上。 吕易有许多未宣于口的奇谈怪论,都凝聚在了推眼镜的动作里头。 果然,当向行以为大功告成兴奋不已地跳下床时,一块小半巴掌的墙皮不动声色地掉了下来,在空中弥散,变成稀碎的粗粉末,糊在了床单上。 他瞬间立成了石人。 吕易不为所动地玉立道:“自己看着办,我出去了。” 说着他便迈开长腿一溜烟跑了。 吕易秉承日常锻炼的原则,海绵里挤水一样挤时间锻炼,雷打不动。 今天又有一队兵哥哥在c,ao场上跑c,ao,吕易视而不见,被带头的温言软语地请出去了。 大秋天的,“敢死队”队员们穿得花里胡哨一身齐逼短裙,在长梯上站成了一排旗杆。 吕易像个智障一样从一双双望得溜溜绿的眼睛前不紧不慢经过,中途被一双手拉住了。 手的主人长得浓眉大眼,眉是剑眉,双眼成杏,这使她别具英气,乍一看,让人如沐春风。 吕易神志游走片刻,要不是看她那身过于妖艳的着装,差点以为自己遇到穆桂英了。 女子的声音也别致,她道:“帅哥,交个朋友,留下联系方式吧。” ????吕易没有屈服于这种直截了当的搭讪方式,没有给他面子:“我还有事,请放手。” “不行,你得说个清楚。” 其他伙计煽风点火道:“老大,上他!” 吕易少见多怪,以为这种话是寝室那群粗糙的男生才说得出来的。殊不知敢死队既然冒着必死的决心,绝不允许自己的行为因为胆小怕事而被拖沓半刻。 他面沉似水地拉开了女生的手,留给她一个不知轻重的眼神,没顾得上一圈的嘘声,就打算走了。 “肥天鹅跑了哦——” “去你妈|逼!”女子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围在吕易身边打转,“半个月之内,我一定会让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吕易眉毛一挑,忽然近身,把头探到了离地面不过几十厘米的高度,这样朝那女生望上去,用十二指肠都能想到能看到什么。 女生忽然不自觉地夹起腿,喝道:“流|氓!” 吕易看戏一般地微笑着直起身:“所以,现在还希望我拜倒吗?” 女生一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义愤填膺地红着脸走了。 站得整整齐齐的小姐们突然乱成了一窝蚂蚁,交头接耳地仿佛在酝酿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 吕易甩掉了尾巴,顿时一身轻松,脚下的步子加快,他就在学校四通八达的大道及阶梯上四下穿行。 这边跑下去,那边江兰趿拉着一双黑色皮拖鞋就上来了。 江兰素来喜白,短裤和t恤以及耳朵上的耳钉都是清一色的白。 吕易抽空瞅了瞅她那短得可以看到屁股蹲的短裤,心道:怎么c外的女生都这么开放? 江兰一通电话打得火热,话里夹枪带木奉,三字带一脏。 吕易自恃清高,本来并不在意她说的什么,直到听到了一个名字。 江兰:“唐子豪,你可真带劲。火腿加双ji|蛋都能当生|殖器使,我看你改行当鸭得了,别浪费材料。” 吕易:“……”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江兰:“狗|日的,你整什么幺蛾子,赚钱不辛苦吗?辛苦你还浪?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回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在外头惹是生非。实在看不惯谁,你给我说,我出人给你剁了,你瞎掺个甚?” 吕易刹住脚,想要听到更多的讯息,假装看手机,并没有走。 江兰:“还有啊,你没事偷我家的车干什么?到时候被查了你打算卖身赔吗?” …… …… 大概一两分钟的光景,吕易没听出个三七二十一,只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老板、辍学还有春|梦。 身为文科生却兼具理科情怀的吕易完全无法把这几个词语联系到一起。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鼓作气朝山下跑了老远。 当天晚上回寝的时候,他就遇见了怪事。 c外有种原始森林的既视感,这种感觉到了晚上会被急剧放大。 很多人以为深秋是没有蚊子的,殊不知在c外,蚊子一年四季都是常客,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c外有一个长梯网络,形象生动地被称作“山路十八弯”,简称回旋梯。 吕易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卖糖葫芦的老奶奶这才收班,蹒跚着举着草木木奉子下来,一只手胡乱朝脸上和脖颈上抹花露水。 她看了吕易一眼,差点没被吓得直接从长梯上滚下去,踉踉跄跄闪人。 吕易还在感叹“老人家居然跑这么快”,下一秒就被几双胡来的手从手后推到了地下。 白天突袭他的那个女生自然而然地骑在吕易的后背上,像是在准备驯服战马。 她摸了摸吕易的下巴,温柔道:“疼不疼?” “不疼。”后者完全不领情。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群人,发现她们已经换了装束,统一穿成从头到脚一身黑,风衣下摆快到了脚踝。 而她们的脸上,涂了厚厚的油彩,颜色不一,黄黑红白,独具特色,当然也有迷彩的,活像从野人。 女子伸到他下巴上的手露出的皮肤也一样。 吕易不安道:“你们是要吃人吗?再不放开我,我可要起来了。” 周围一群看好戏的纷纷嘲笑他:“你倒是起来呀。哈哈哈。” 吕易:“……” 他动了动被硌得生痛的胳膊,才发现周身无力,已经挣扎不开了。 女生幽幽的声音自上空传来:“别动了,我给你下得有药。” 吕易:“……” “你忘了?食堂吃饭的那碗汤,是谁端到你位置上的?是你吗?不是你还敢喝?” 一个女生拍手大笑:“千密一疏,千密一疏啊!” “去你个鬼的千密一疏,他还会算计我吗?”女生斥责道。 她的声音太具有辨识性和吸引力,以至于吕易先把自己被下药的事实放在了一边,竟开始发问了。 “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是北方的?方便告诉名字吗?” 女生脸上涂了油彩,看不出悲喜,不过她的语气一万个按捺不住的兴奋:“太好了帅哥,你终于主动搭讪了。” “方便吗?” “方便,我叫穆勒优,南方人,q市的。帅哥,我听你口音也不大对头,你不会不是本地人吧?” 吕易心里惊了一下,穆桂英,穆勒优,太巧了。 吕易解释道:“吕易,本地人,在新疆长大。所以,现在,你能放了我吗?” 穆勒优使了个手势,从他背上下来,让人把他托起来了。 她两片唇瓣张合,铺天盖地都是一些漫无边际的理论:“我妈说了,嫁人不要太远,我跟你隔得近,我看你又顺眼,不如咱俩凑合得了。再说,以后咱俩要是有了孩子,有空还能去新疆玩玩,让他学学别人说话,多学门语言,是不是很好?” 吕易对此不敢苟同,他双眼发昏,被几双手托着,才堪堪站住。 “你下的什么药?” “什么什么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难受得很。” 穆勒优亲自扶着他:“放心,跟了老大,老大会对你好的,就是给你试了个新玩意儿,等下就没事了。” 吕易反复咀嚼着“新玩意儿”几个字。 “什么新玩意儿?” 穆勒优瞪了他一眼:“事儿多。”奈何她脸上颜色实在过重,吕易只能看到她突出的眼白,不过就算只有眼白,那也挺好看的。 穆勒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一路上护着捧着,时不时还在吕易的脸上啄几下。 只不过当她的鼻息在吕易的嘴边萦绕时,后者还是借着并不济的ji,ng神有惊无险地躲开了。 穆勒优知道他不情愿,失败几次之后就没有再为难。 之后,是她亲自把吕易送回寝室的。 临行前,他对室友们挥了挥手,友善道:“嫂子走了哦。” ☆、组织 向行点了外卖,举着一双筷子还没把r_ou_夹到嘴里,涎水就牵着丝掉在了塑料盒里。 那时候的外卖还算得上物美价廉,一份十来块,r_ou_量饭量都足,卖相也好。并且送货上门的礼仪也周到,他们打着赤脚【注】或骑着小电动车来,风雨无阻,从不迟到。 向行本来不好这口,奈何挂床单的时候差点活生生摔成r_ou_饼,眼下腿脚手臂都吃痛,一动也不想动。 他欲盖弥彰地把r_ou_塞进嘴里,对一无所知的穆勒优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 姜思远在她转身欲走之际把门扇拍了过去,动作流畅娴熟,毫不拖泥带水。 随即向行c,ao着一口方言道:“吕易,哪里来的姑娘?她咋把壁画画脸上了?还当自己是敦煌莫高窟了,要不就是没开过光的唐卡?” 吕易不明所以地伸出了被蹭了油彩的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受害者好吗?” “你带回来的,你还不知道?” “你会询问你脚底板带回来的蚂蚁?” 吕易说这话的时候,面部毫无波澜,向行却从他语气里听到了不可一世的意味。 “哟,好大一只母蚂蚁,这是出门都能碰到的吗?你小子是烧高香还是抱佛脚了?怎么我没遇上这么好的事?” 吕易一板一眼道:“你就这么想当种马?我看到时候你连女人的手都不敢摸。” “……” 姜思远是个不太纯正的东北人,他没有熊壮的身材,性子也温和得像个姑娘,只是有一个性质他是符合的——听不懂方言。 他苍白的手指在脸上的痘痘上不安分地东抠抠西摸摸,眯着眼睛道:“你们在说什么?” 向行打量了他贼眉鼠脸的嘴脸,真心觉得自家寝室是龙头蛇尾,两极分化极其严重。 老大唐子豪走路带风,吕易是个英俊的白面书生,自己还看得过去吧。偏偏剩下三个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口味清奇、行为猥|琐。 向行看不起后三个,认为和他们一起拉低了身份和鉴赏力,但吕易恐怕天生和他八字相冲,是互相看不惯,所以他在这里合得来的就只有唐子豪。 向行头也不抬:“老姜,入乡随俗,积极学习方言。” 随后他把话茬引到了刚才的话题:“吕易,那人是不是赶死队的?” 吕易不屑一顾,一声不吭地用掏耳勺刮皮肤上的油彩。 向行:“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我白天看到她们了。” 姜思远手脚并用地比划:“涂得跟个滚泥猴似的还能认得出来?” “你懂什么。”向行开始搬弄自己狗屁不通的理论,“不看皮相看古相,就是看身材,你懂不懂?” 姜思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向行:“这是我见过最可笑的组织,他们倒是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理念贯彻落实了。不过,吕易,你知道他们平时到底在干嘛吗?” “我怎么知道?” “那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吕易爱理不理道:“觉得。”顿了几秒,他补充道:“只不过一群失心疯罢了,临死之前撒点欢,管他们做什么?” 向行差点把饭喷了出来,“不会的,不止这样。你的猪脑子不会想点东西吗?” “……你道是怎么样?我没什么见解。” 向行:“我上网查过他们的资料,结果是……” 他压低了声音:“一无所获。” “学校官网上没有他们活动的痕迹,招新广告也不翼而飞,我咨询过学校的相关负责人,他们也不能给个明确的说法。我甚至快怀疑关于这个组织的种种都只是人们头脑发热臆想出来的,哪里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狗|日的玩意儿?” 姜思远眉毛一皱,额上褶子突起,像一块被千搓万揉的破布,他苦逼道:“什么玩意儿?” 吕易不为所动:“你查这个干什么?” 向行:“鼠目寸光的东西,这么深奥的问题说了你也不懂。科学发展观告诉我,哪里有什么组织是以什么狗屁末日为契机建立起来的?再换句话说,你确定这是一个正常的组织?创始人呢?领导者呢?那些作死的成员呢?他们不是那么爱出风头,怎么也畏首畏尾,不敢出来搅动舆论了?这么久了,你有听到过什么屁响吗?” 几乎是一瞬间,吕易的眼神不自觉地暗下来。 “向行,你多半是神经衰弱。强迫症,妄想症,以及漫无边际的无理构思。可我还是无法对你刮目相看。与其纠结这些神神叨叨的问题,不如想想你的考试。” “我不想考试!”向行一脚把塑料方便盒踢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什么,你是想说有敌在暗我在明,是想提醒我,这个学校有一张暗网在所有人都不知觉的情况下笼罩得越来越深吗?还是想说,什么领导大人物都是混黑|道的,拐弯抹角美其名曰招新,其实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向行:“我还没有见过什么光明正大的组织是这样信息不透明的,这明明是心里有鬼,他们为什么不公开出来?” 吕易:“人家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向行的脸黑成了锅底。 姜思远一头雾水,苦于向行逻辑的难以理解。 “向行,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向行不依不饶道:“去你的,你懂个屁。姜思远,我跟你没有共同话题。把你的五十码的脸给我捂实了,我看着你就想爆粗。” 姜思远:“……” 吕易有种微妙的感觉——说话的方向偏了,还是朝着一个不太理想的方向。 不过向行脸红脖子粗,他也只得找一个更接地气的话题把这个岔开:“联系到唐子豪了吗?他今天回不回来?” 。 这一边,唐子豪坐在城西火车站外的长椅上,全神贯注地打着贪吃蛇。 经过十几分钟的艰苦奋战,那条不起眼的小蛇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人人皆弱唯我最强的世界里横行霸道。 她的手机还剩最后一丝电,眼看就要歇菜了。 不过它还是在罢工之前给唐子豪开了最后一个玩笑。一条更大的蛇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头,唐子豪一见就知道不妙——这比我的大。 可是当他以奔丧的速度迅速调转自己蛇行方向时,那条大蛇紧紧盯住了它,不顾一切朝这边冲来。 人家说腿短频率快,可是唐子豪的蛇在速度上不但占不到任何优势,反而是顷刻之间就被放在了完全劣势的地位。 不过几秒,战绩落定——唐子豪输了。 手机仿佛也感应到了,猝不及防地黑了屏,昏死过去。 赢不了,怎么都坚持不到最后。 唐子豪原本在不住挠头,突然动作一滞,貌似从小小的游戏之中窥见了人生的真谛。 只是真谛堪堪闪现,就被一个单薄又苍老的声音给一耳光拍了回去。 谁也想不到光宗耀祖考上大学的乡村野ji,选择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干起了一个与自己身份毫不相称的行当——擦皮鞋。 …… 那些顾客也贴心,看得出这并不是他本意,心道:小小年纪,竟也为生活所迫,可怜我罔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看过这样的红尘。 于是,原本三块钱一擦的价格在同情心的驱使下,暴涨几倍,唐子豪擦一次鞋就能挣同行大妈擦几次的收入。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多的钱要么就是扔到了乞丐的碗里,要么就是直接扔向风中,要么都给了另外一个人——江兰她妈。 擦鞋这位子原本是江兰她妈在的。 唐子豪深切感叹:贫富差距已经ji,ng确到家庭了。 同样是一家人,江兰他爸穿金戴银,打扮得像一个半吊子的油腻暴发户。而她妈风吹雨打守着自己“做生意”的方寸之地,就是为了给行色匆匆的人擦出锃亮锃亮的皮鞋。 唐子豪心道:要是我老爹这样对我妈,我可以考虑让他重新做人的。 江妈笑道:“子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阿姨你多休息休息,我反正没事做,给你照看着也好。” 江妈面带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和唐妈的封建形象有点重合。 她用打人教导孩子的口气道:“你们这些娃娃,不好好读书,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快回去吧,吃点饭,别饿着了。” 唐子豪拗不过,也知道唐妈确实是“闲得很”,没文化没背景,擦皮鞋对于她来说可能是最佳选择。至少不会像他们那些推着卖水果串串小车的一样被城管追得满大街跑。 他和江兰无话不谈,两人从来熟悉,只是差了青梅竹马的名分,从本质看来也差不多。 仗着俩人关系好,唐子豪死皮赖脸地向唐爸借到了一辆小绵羊,心情好就骑着在城市里顶风奔走。 万卷书读不到,行万里路是要有的。 在车水马龙的阻拦下,两个小时后他才到了目的地——xx校旧址。 按照时间算来,刘杰和他在这里约架是后面的事,这里的模样几乎是被完整保留了下来。他把手伸到厚厚的水泥灰里捞了一把,果然,那根救了他命的大铁链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打着赤脚:这里理解为步行来的。不是光脚,哈哈,方言乱入 ☆、野狗 xx校和w校都是c市的奇葩。 唐子豪就读的w校本来建成也只有十年,孤零零地坐落在山窝窝,由于地理的限制加上那些资历颇深的老牌子学校居高临下,一开始没人关注,它就在鸦雀无声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教育史。 两年之后,w校由于过硬的硬件设施和优质的升学质量,开始流窜于大街小巷的人们的流言碎语中。 他们开始了解到:有一个刚刚建立的新学校,面积在c市名列前茅,发展也如猛虎一般。 唐子豪不懂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屑考虑一炮而红之前举步维艰的沉潜过程。他只知道自从进了这里就前所未有被虐了个半死。 那些同学怕是吃兴奋剂长大的,一言不合就开夜车开到凌晨,第二天上课却依然ji,ng神抖擞,眼皮子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教学内容。 学生这样也就罢了,老师也跟打了ji血似的。 提前五分钟上课,延迟七分钟下课,外加周末六节课补习,几乎成了常态。 唐子豪掐指一算——妈的,这是在浪费老子哪门子的生命! 终于,在第一次考试失利后,他冠冕堂皇地结束了自己偶尔会对学习走心的生涯,开启了坑蒙拐骗、随心随性的人生新道路。 那时候w校实力更增,加上优秀毕业生师资的加盟,越发地声名显赫起来。作为一股强劲的新生力量,既是在风头浪尖,又是在百花中央。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4节 xx校作为同时期建立起来的学校,和w校算是比邻而居,却不怎么算得上同道中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同样是在较为偏僻的山区,地块的价格相比城中不止缩减了一半,xx校却建得破破烂烂的,就像一个给w校打工的小弟。 不仅如此,它的教学实力也是不敢恭维。 w校一直在走上坡路,近年来更是到了如日中天的程度。可xx校自清得很,完全没有一点“近朱者赤”的反应,仿佛是认定自己命格在天。 于是没过几年,xx校不仅没能在舆论中斩头露角,反而是更加隐匿了声迹。 后来,旧校区拆除,听说新校区在一个区县里边——这是做不了凤尾要做ji头的节奏。 然而唐子豪对这样不争气的学校却有一股子莫名的亲切感,所以现在他站在这里,不是感觉自己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流浪者,而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夜归人。 他在这里度过自己最放荡的岁月,那种可以为了冒出风头而不顾刀尖利刃与素不相识的所谓“仇家”以血r_ou_相搏的,所谓——青春。 但他明显感觉自己的青春已经消耗殆尽了,被这狗|日的生活。 看破红尘说得重了些,唐子豪自以为最合适的说法应该是: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 他对大多数都抱有偏见,热衷于吐槽和搞破坏。他的脑子里填满的是那个老不死还会干花钱的酒鬼老爹、一群只会给他扯屎摊子的兄弟,还有名不见经传的仲二。 他鲜有由衷的快乐,一丝半毫也不过是跟吕易相处的几次。可是这一丝半毫的火苗还没来得及燃得更旺,就被吕易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不仅灭了,还引起了一阵子熏人的烟。 每当他开始以为某人的ji,ng力到了自己身上,他企图试探时,那人就会用酸菜味的语气对他加以攻击,旁敲侧击:你别想多了。 “是吧,那可能就是想多了。” 唐子豪自言自语,随即脚下一踩油门,突突突地开着小绵羊往更深的地方去。 巷子里不时会传出几声狗吠,唐子豪当时没注意,后来才想到:这里人都没有?哪里来的狗?听声音,好像还是不太冷静的疯狗。 好奇心驱使他朝着狗吠声的地方开进了。 借着车灯,唐子豪看清了那只狗的全貌。由于对这种生物没什么研究,他也说不出品种。 只见这只狗一身油亮的黑色毛发,大小就和农村那种家养的看家狗差不多大,堪堪超过膝盖的高度。 那狗见有人来,叫得更疯了。 并且还一叫一酝酿,在喉咙里抖动半晌,险些要惊动老痰,才把下一声放出来,唯独就是死抠着地的爪子寸步不动。 唐子豪成竹在胸——这狗别说还不敢动他。就是敢,他也能把对方的脸踢成冬瓜。 吃一堑长一智,毕竟小时候的辛苦不是白挨的,唐子豪腿上现在还有几处狗啃的疤,那时候却死活不肯去打狂犬疫苗,因为要钱。 总的来说,他是靠着侥幸苟活至今的。 他挑衅地向狂吠的狗扔了一块石头,被后者眼疾嘴快的一口叼住了。 那只狗不仅叼住了石头,还就着嚼骨头的方式在嘴里搅了一圈,把石头咬成了渣渣。 唐子豪刚想夸他:“老铁,牙口不错嘛。”下一刻就被那只狗似有煞气的眼神给瞪得目瞪口呆。 狗也能成ji,ng了?莫非吃了块石头,他妈的还要变身? 那狗似乎意会到唐子豪在打趣自己,忿忿地扑向前来,被唐子豪一脚踢了下巴,给磕了回去。 它瑟缩张了张嘴,一块大舌头吊在牙上抖了抖,显然是被磕到了。 唐子豪忽地像个小孩似的没心没肺抱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你可逗死我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他是觉得狗能听懂人话,还是自己说的本来就是狗语。 s,he手座今日运势:一颗星,忌出行。 那只狗遭受了奇耻大辱,悻悻地退了回去。 唐子豪心情还未平复,就看着黑茫茫的夜里,那只狗领了一群黑狗过来,约莫有六七只,兴许更多。 唐子豪:“……” 他脚底抹油地骑着电动车就跑。 然而在调转车头的那一刻,车头没有适应过来急转弯的模式,宣布联合车身和主人扯皮,猝不及防地往路边一翻,就那样倒下了。 后面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这次没有间歇,并且此起彼伏,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唐子豪也不是害怕,但是就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着向前跑,跑着还不住地回答,观察那群畜生的动向。 那群狗穷追不舍,同他在这里打游击。不知是不是要故意拖延时间,消耗唐子豪的ji,ng力,还是真的脚下欠力,总之唐子豪从他们的速度看来,读出了力不从心的意味。 双方的差距始终保持在十米左右,增幅减幅都微小得可以忽略,那群狗刻意和他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显得很诡异。 唐子豪灵光一闪,脚步一刹,停了下来。 后面的狗也仿佛收到了号令,令行禁止地前腿一滞,再用其把身体向后一推,后腿跟着后退两步,片刻也刹住了。 可是他们眼中的煞气并没有消失。 唐子豪怀疑这群狗实际上是披着狗皮的人。 他冲中间的那个扔了块石头,戏谑道:“你是什么妖ji,ng?” 他当然知道狗不可能回答他,更不可能会集体对他俯首称臣。 几只狗面面相觑,恍惚之间竟真有人的样子,他们好像在交流。 不多时,他们像是得出了一致结论,竟然相□□了点头,默默地走远了。 唐子豪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场景的瘆人程度不亚于诈尸,他的背上出了浅浅的一层白毛汗。 当他沿路返回到小绵羊罢工的地方时,惊奇地发现:车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扶起来了,并且其上的灰尘也被擦拭干净。 哦——这可真是一个c,ao蛋的夜晚。 唐子豪又踩着踏板回去了。 他本来是来这里闲逛的,因为这个城市里,这是稍微有点纪念意义的地方,加上没什么人烟,夜里好溜达,怎知道哪里跑出来几条狗,还是被孤魂野鬼夺舍的狗?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然而这件事就一直吊着,等稍微有些ji,ng力转移,他已经到了江兰他家的火锅店。 江爸的脖子上挂了一串亮晶晶的黄金链子,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摊买的。 这玩意儿几十块钱就能支付上一条,像江爸这样稍微有点钱的人肯定能搜罗到不知好大一堆。 江爸上上下下将唐子豪打量了一番,用一种看女婿笑而不语的神态邀请他吃了个饭,然后给他天南海北吹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讲他是怎么发家致富的。 唐子豪鉴于礼节要周到还是跟他搭了几句话,当他问到江妈的事情,江爸只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地道:“她喜欢。” 喜欢?喜欢什么?喜欢给别人擦皮鞋吗? “天寒地冻的,不来吃个火锅暖暖身子,阿姨这是在干嘛?” 唐子豪的眼神一指,江爸眼睛随之而动,正见江妈背着一个塑料编织带的小背篓准备上楼。 他也发出了疑问:“你这是在干嘛?” 江妈一手横扫过脸,脸上立刻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痕迹。 她试着挺了挺稍微被压弯了的腰杆:“这不是天气见凉,我腿脚不好,备点炭火。” 哦,原来是炭。 唐子豪正待发问,江妈已经一偏头,只露出一张削瘦的侧脸,踩着节拍上楼了。 江爸在解释补充道:“她烤不惯电热炉,只喜欢炭火。” “空调呢?” “空调她也不吹。” 唐子豪错愕片刻,脱口道:“她不会也识字吧?” 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江妈身上挥之不去的熟悉感,种种不由得使他联系到自己的母亲。 江爸停顿片刻,继而仰天长笑:“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唐子豪:“……” ☆、夜光猪 唐子豪不得不承认自家老妈和江妈不谋而合的人设。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琢磨着要是着俩人凑到一起,怕是找到了真正的伴,话才说得到一处去。 当他兴致勃勃地向家里敲了个电话,准备循规蹈矩地寒暄一番时,才发现自家爹娘前者日子在为一亩三分地闹得血雨腥风。 原来的房主大张旗鼓地迎接第一个孩子,远亲近邻都通知了,当然也包括唐家两口子,只是他连哭声还没听到,先死了老婆。 红喜事闹成了白喜事,好一阵,除了震惊,周围人保持缄默,不敢多说一个字。准备好的贺礼只得本分地被搁置。 房主ji,ng神恍惚了一阵,每天食不甘味,形销骨立的,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 这种抵死挣扎的感觉在午夜梦回,大梦初醒时,都会被飘渺和迷茫加持一番,久而久之,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老天对他的折磨足以让他迁怒于他人。 所以在这天,他面无表情地敲开了唐家门。所为之事是强制要求唐家买下另外一层楼。 只唐爸在家,他对房主家的事有些耳闻,当即好言相劝了几句,不过是让他一切向前看云云。 这可把后者气了个半死。 他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仗着自己年轻力盛,对着唐爸的胸口就是一拳。 唐爸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怎么会有唐子豪那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儿子。 他没来由地挨了一下,好容易才不至于面露苦色,所有的同情与安慰都变成了火冒三丈,藏掖在拳头里,义无反顾地挥了出去。 小伙子还没料到老头子这般泼辣,一双手打算上前去格,唐爸双管齐下地扫了他的两条腿,同时怒骂道“你他妈什么东西”,片刻又顺了两脚,把他从楼梯咚咚咚地踢到最底下去了。 干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地朝楼梯底下瘫着的房东啐了两口唾沫,饶有风度地把门扇拍得老响。 当然,唐妈那时正在外面推着车卖菜,对此事无缘目睹,她给唐子豪说的都是唐爸转述给他的,可能带了些水分。 唐子豪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脑补出老爹揍人的情节觉得异常好笑,没头没脑问了句:“房子怎么样了?” 他当然明白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不说挨了顿打要报复,就单单说他来敲门这个目的,之后也不会只字不提。 唐妈叹了口气,其间带了些似有后顾之忧的沉重。 那龟儿子还是死性不改,三两天就要来敲门,兴许是吸收了第一次的教训,没有再动手动脚,还很大牌地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哥们。 唐家存款不多,处在入不敷出的边缘也不是一天两天,当然不可能跟他签什么霸王合同,以他看起来的天价买下一间上不得台面的房子。 然而对方是彻底打算不要自己这张脸了,硬是上来几个人把唐爸的手摁着签了字。 之后,房主嘴角勾起一弯不怀好意的弧度,微笑道:“房子归你了,快点拿钱来吧。” 唐爸面子上暂时妥协,肚子里却是骂到了祖宗十八代。那群人见自己得势,便不再为难,心满意足地走了。 房主被簇拥着走出那道窄窄的门框。 他家在稍微没有这么偏的城区,平时不愿为难自己的贵脚,是要坐车才能回去的。 可是巧就巧在他并没有开车他家那辆二手的雪佛兰来,几个人打着赤脚,还没到公交车站,就四下分散了。 那几个保镖似的前脚一走,唐爸就抄着酒瓶子追了上来。 房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开,显然是心里这道坎还没有过去。 唐爸却不管这么多,你过不去,老子就要你撞死在坎上。 房主走路走得认真,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人跟近了,等他终于听到一丝风声回过头时,唐爸的酒瓶已经不由分说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小伙子的葫芦瓢受到钝器的冲撞,只觉血气涌到了喉咙,之后酒瓶不负众望地破了,钝器变成了锐器。 玻璃渣子飞jian了一地,还有的扎到了两个人的r_ou_里。 之后,那房主两眼冒星星地眼睁睁看着唐爸把合同抢过来撕了,不顾路人的菜色绝尘而去。 唐子豪心里一震,又问:“然后呢?” 唐妈说没有然后了,后来那龟儿子就没找上门来。因为唐爸放过狠话: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次用酒瓶,下次用刀! 唐子豪感同身受地发出一声长叹,蓦地想起了上次回家吃饺子时,看到的站在楼下那个青年人。 当时觉得面熟,原来是他,还真他妈活该。 不过既然他那个时候还在这周边打转,唐子豪知道他硬是要整个没完没了,反正自己也是个被小鬼缠着的,他不介意把仲二和他一起解决了。 挂了电话,唐子豪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去管他们?统共这点屁事,这辈子都干完了,下辈子做什么?” 另一方面来说,费尽千辛万苦拍死了苍蝇,下辈子还是会有一群苍蝇在你耳朵面前嗡嗡响。 这不是他想象的长生——千篇一律,流水账的c,ao|蛋的生活。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受到了上天的青睐,而是被禁锢在一座枯井之中,越发地难受起来。 等他回到学校,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他风度翩翩地开着小绵羊驰骋在校园里的时候,逆着人流,终于看到了不慌不忙的吕易。 “嘿,吕易!这里这里。” 吕易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他走近,看着唐子豪一身聊胜于无的单衣,搓了搓自己的肩膀:“你不冷吗?” “冷什么冷?”他推了吕易一下,“你穿这么厚,不热吗?” 吕易不屑理他,把想说的不想说地齐齐融进了面无表情里。 唐子豪脱口而出问:“奇怪,你怎么变了?” 吕易:“??” 唐子豪没有回答,拍了拍后座:“上来吧,老大带你去兜风。” “……” “上不上来?” “不上。” 这次该唐子豪无语了。 吕易好像真是变了,上次他陪自己买衣服的时候还温柔得像小媳妇一样,怎么一转眼又给变成这幅目中无人的德行? 唐子豪想着,对着周遭向他投来或疑惑或鄙夷的眼光熟视无睹,拨开杂音,朝吕易离开的方向将眼神送了过去。 越到远处,那个背影越来越模糊,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带了些与众不同的魅力,唐子豪一动不动地用手托着下巴,几乎快要魔怔了。 就在他打算发动车子追上去的时候,从大道旁边飞快地跑过来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轻车熟路地一手挽上了吕易的肩膀,似有似无地回头朝唐子豪笑了一下。 两个人并排走,玉立得像一双璧人。可唐子豪没空欣赏璧人,他简直想冲上去把那个女的杀了,晒干了揉成茶叶泡茶喝。 那个女生就是穆勒优。 回到寝室,是向行开的门。 看着老大归来,他比赎了身的青楼女子还要欣喜若狂,差点涕泗横流,满脸褶子道:“唐哥,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唐子豪随意把东西丢在一边:“怎么?这么想你哥啊?” 向行抿着嘴狠狠点点头。 唐子豪:“是吗?我看有的人可不这样想。” 蓝巧巧还以为话中人指的是他,非常给面子附和道:“唐哥,哪有的事。你不回来我都快得厌食症了,煞了几斤呢。” 唐子豪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怎么好像你是把我当作食物一样。 向行过了几天不人不鬼的日子,看到唐子豪算是得了解脱,马屁拍得贼响:“唐哥英明!唐哥无懈可击!” 后者瞅了瞅自己的床单,向行会意:“唐哥,洗过的。” “哦,谢谢了。” 他随意躺在床上,双脚一蹬,鞋子就跟脱缰野马一般飞了出去,差点中了向行的要害,那货避无可避地夹紧了双腿。 唐子豪像蛇一般扭了扭身子,把身子在床上蹭正了。 这一来一去,突然,他的头被枕头下硌得生疼。越是漫不经心越是可能走火入魔,当他摸出来并看清那是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快疯了。 夜光猪!!! 一时间有好多疑问涌入他的脑海。 按理来说,重生在那个上床狗男女疯狂交|配的夜晚,历史应该从那里再重演一遍。 所以按照时间发展,在保持原有基础不受破坏的情况下,这之后的一切都是他可以c,ao控的。 但是他压根就没再买过什么好事成双的夜光猪,难道历史被篡改了?还是这根本就是自己一场荒诞不经的意| y ?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混乱的时空? 不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可怕,一想到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重活了一次,好像无意中改变了历史。 柳依依没有给他寄火锅底料,吕易人格再次被洗刷,刘杰没有来找蓝巧巧的麻烦,姜思远依旧和他的小老婆恩恩爱爱,就连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也被不知道什么事推到了明年。 以及…… 向行被他一会青一会白的脸色堵得鸦雀无声,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唐哥?” 唐子豪僵硬地抬起头:“今天几号了?” 蓝巧巧看准时机道:“10月21啊。” 向行见他的手把那只猪攥得贼紧,试探性地问了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关你毛事,自己的屎没吃还来抢别人的饭,你要不要脸?” “……” 向行驴肝肺吃惯了,不觉得怎么不对口,补充道:“这是吕易给你买的。” ☆、退出 如果唐子豪重新执起自己的画笔,那他画出来的大脑内视图,肯定是一团被手残党糟蹋得你缠我绕的毛线球。 他灵光一闪,把脑袋倒着朝床底下探了探——空空如也。 他屯了十几年的画,竟然有一天会自己人间蒸发了。 唐子豪长长匀了一口气,道:“我床底下的东西呢?” 向行:“呃……这个……” “不会又是吕易干的吧?” 向行知道自己没戏了,混不过去,一言不发地抬头看墙皮,眼看着半巴掌大的一块就要脱离天花板母亲自己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唐子豪沉沉:“说话。” “……是。” 向行这句话说完,墙皮也彻底得到了解放,飘飘然地落下,弥散成小块,糊了向行一头。 他还以为唐子豪会大发雷霆地鞭笞他一番,然后全城通缉吕易,不过并没有。 唐子豪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收敛了话茬,破天荒地把他柜子里从买来就没见光的电脑抱出来。 他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得出来一个结论——这辈子都不会再按原轨迹发展的东西,上辈子都和吕易有关。 柳依依是吕易的班长,唐子豪也因为她向吕易取过经;刘杰是吕易表弟,姜思远被他绑了,两人黑灯瞎火的因为这个在破烂的校园废址上逃命;以及吕易校运会随手一扔破了校记录。 唐子豪怔愣片刻,似乎是怎么也积聚不起打开这个网页的勇气,好半晌,他才动了动发锈的手,输入了尘封已久的账号和密码。 这是一个大型的写作网站,跟金姐是捆绑发展的。 他颤颤巍巍地点开收藏里一个头像,成功转到了作者专栏里面。 页面显示金姐的小说还在持续稳定更新,好几本书都是他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并且作者表示:只要有读者,就会继续写文。 像是得到最后审判一样,唐子豪似是激动又似是不安地把脸埋到了手里。 蓝巧巧见状,尖声利气道:“唐哥这是怎么了?” 向行直接一个鞋板扔到了他床上。 唐子豪心道:果然,跟吕易搭边的签售会也没有了。 说起来,唐子豪之前扒了工作人员混衣服进去,遭到了数十个人的集体堵截,最后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踩高跟鞋的女人跟他说清楚了来龙去脉。 他被追着那会儿就奇怪:怎么楼里这么多人,全都跟冷血动物一样不闻不问的? 答案是:他身后那群僵尸,原本就没有恶意。 金姐要退圈了,临时组织了一场签售会,地址选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市一角。消息也只在二线流传,所以不是骨灰级的粉丝,基本都无从得知。 那个女人把他带进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室内简单陈列着浅色桌椅,清新得不像话。 那一刻,唐子豪才看清了坐在那里的人——金姐。 金姐没有穿金戴银,她是那种朴素到骨子里去的人,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感到被以礼相待,因而少了很多拘束。 她大概三十来岁,笑起来有梨涡。 唐子豪的断手因为跑步带得生疼,眼下正不住发抖,金姐招他过来坐下,便和他搭话了。 唐子豪怎么都觉得此人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丁香姑娘,他梦游似的看着金姐嘴唇张合,好久才发出一声呓语:“啊?哦……” 金姐:“手疼吗?” “不,不疼,就是有点酸。”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好好养着,没事别瞎跑。那群人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他们是在玩游戏的,不会真来。” 唐子豪快要发狂了,恐怕旧时宫廷里被临幸的心情,也不过如此了。 他不着边际地问:“金姐,你也住这里吗?c市?” 难以置信的是金姐居然点头了。 “我爸妈离婚后,就跟着母亲搬到姥姥家了,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看明白很多事,才有了写书的欲|望。自觉笔拙,本来也是写着好玩的,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 唐子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时间告急,金姐应该不会跟他闲聊多久,他便挑了最关心的一个:“那为什么不写了?” 水深的从来不止桃花潭。 唐子豪不混金姐这个圈子,却也知道大浪起伏,一时间淘走了不知多少英雄好汉。 默默无闻的写手能坚持完结已实属不易,可要在浪头里迎难而上,在数以万计的作者中脱颖而出,比在小学校门口买抽奖卡片集齐十二生肖赢百元大奖的几率更加微乎其微。 设身处地地想想:要是自己能混到金姐这个水平,说不到退休的时候都还在绞尽脑汁码字。 金姐眼中闪过一丝无欲无求,她轻声问:“你知道杰克·伦敦吗?” 唐子豪“嗯”了一声,喉头随后不自觉抖两下,要把眼泪带出来了。 金姐:“不敢与蜚声文坛的伟人相较,但是就目前的创作情况看来,我开始体会到他后期那种心如死水、陷身钱财的身不由己了。” “因为钱而创作,又因为钱而结束创作,至此,我所有的热情都已消耗殆尽,我不想再欺骗任何人了。虽然那是我一直都不敢承认的啊。” 唐子豪的睫毛扑闪几下,眼睛霎时红了。两个人,同是出身卑微,同是心如死水,被一根命运的线无形地连在一起,他开始有点另外的感触。 金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欺骗了那么多人。刚开始我是有激|情的,但现在我写不下去了,真的。” 终于,这句话像引线头一般,把年少无知的狂热一把点燃,炸了个ji,ng光。 后来唐子豪就抱着书和海报走了。 金姐说过会用签售会得来的钱一部分做修缮之用,一部分捐助给山区用以教育,他的创作生涯算是走到了头。 唐子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叹。 这样说来,那是不是xx校外边他和吕易翻起脚板逃命的事情也不会有了?他的手也不会断了?也不用费尽心力钻垃圾车了?更不会看到拐着弯说他肾亏的老中医? 要真是这样,想想还有点遗憾呢。 这时,寝室门的钥匙孔里发出一阵捣鼓声响,门开了,果不其然,是吕易。 唐子豪板着脸问:“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啊?” 向行心知肚明——穆勒优,也是吕易单方面的女朋友。自从上次满脸油彩发动姐们把吕易劫下之后,她就像汤圆黏肠子一样把吕易黏得死死的,对外宣称他俩是一对。 “没什么,脚下带回来的蚂蚁而已。” 唐子豪气不打一处来:“你出去拈什么花惹什么草?” 蓝巧巧:“哟!有情况!” “吕易,你好威武啊,你把我床底下的东西擅自拿去卖了,经过我同意了吗?还有这个,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把夜光猪塞到了吕易手里:“丑死了,你自己拿回去,我不稀罕。你还是去陪你的小媳妇吧,我不认识你了,吕易。” 向行身上活活起了一层ji皮疙瘩,唐子豪面对吕易就像小媳妇面对相好的一般,言语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撒娇,好像再多说一句,就要变成“人家要拿小拳拳锤你胸口了”。 想到这里,他憋不出笑出了猪叫声。唐子豪如他所愿地给了他一脚。 近墨者黑,吕易潜移默化地受了穆勒优一些影响,下面的话开始不计后果起来。 他站得笔直,鼻尖可以抵到唐子豪的额头。 “昔日骄阳下你笑靥如花,拿我打趣时,怎么不知道我有一天也会回来报复你。” 唐子豪:“哈?” “我记得这个,”吕易说着一只手绕过唐子豪的脖颈,掀开了他后颈上的衣物。 向行旁观者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货的后颈上居然有一块好了不起的疤。 饶是唐子豪平时在怎么不修边幅,眼下也由不得别人戳他的痛处了,疤长在身上是要毁容的事,脖颈也不行。 他歪着头指着吕易的鼻子,胸膛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说“你他妈的真混蛋”,还是“老子日爆了你家祖坟”?可惜,蓝巧巧教他那些骂人的话,他一个不剩地全都忘了。 蓝巧巧机灵得很:“吕易,你倒是说说,什么笑靥如花,什么拿你打趣?说说。” 吕易把唐子豪的手指捏住,强制性地让他收回去:“你说我拿你的东西不经你同意,那你之前做的事经过我同意了吗?” “……”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还做过同学?”吕易一双眼睛似有十字架,唐子豪顿感一阵压力扑面而来。 什么狗屁罪恶感?!老子啥也没做过! 吕易:“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在运动场上屁颠屁颠打滚的时候,我骂了你一句。领队同志……” 唐子豪的瞳孔一缩。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呢?” 吕易:“哟,想起来了?我还以为贵人多忘事呢。” 他放开了唐子豪的手,蓝巧巧却听得意犹未尽:“吕易,你老吊着我胃口作甚?唐哥到底干了啥啊?” 唐子豪:“去你妈逼。” 蓝巧巧:“要不行,就演示一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打卡,大家生活愉快哦—— ☆、薄荷 吕易冰得掉渣的面孔补猝不及防地回暖,眼睑泛起一道醉人的微笑,仿佛是铁石心肠也被和风细雨给融化了。 但唐子豪没空管什么和风细雨,要有也只是y风 y 雨,把他大半心情给浇灭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总觉着吕易的表情里有种不可说的…… y |荡。 他生锈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还是没能在吕易的一言半语中回过什么味,依然处于“自以为什么都没做而显得一脸懵逼的状态”。 吕易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 蓝巧巧是打算扒皮抽筋也要问到底了,他惊疑不定道:“吕易,你这么虚,是唐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混gay圈的人天生眼光不同,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下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结论,于是朗声送贺:“你俩还有这档子的渊源,那就祝花好月圆了。”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自顾自地钻进了被窝里。 唐子豪这边唾沫横飞,那边一双手还没来得及把吕易推开,就被后者生生握住手腕,看起来是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他吃痛得很。 唐子豪:“狗娘养的,你弄痛老子了。” 吕易:“说得没错,我就是狗娘养的。” “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吕易。” 唐子豪莫名觉得好笑,说这话的时候差点连鼻涕都喷出来,吕易j,i,an邪得有些深沉的表情不翼而飞,眼下是一张喜怒莫辩的脸。 唐子豪用余光在那张脸上逡巡片刻,心里黯淡无光。 若是下一世,又有什么东西无故消失了怎么办? 若是和吕易暮暮相处的这些哥们也都当没存在了怎么办? 他暗嘲自己的脑洞大开,还开得有点不像话,若真是这样,是不是有一天他醒来,会发现只有吕易认识他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终日对着一张活像是要去奔丧的脸,他可以活活被气出抑郁症来。 唐子豪:“吕易,咱俩之前认识吗?” “嗯,”他的回答简洁明了。 “奇了个怪,我咋个不记得?” “问你自己好了。”吕易这句话像是赌气,说完便没了下文。 唐子豪闷得很,又不知如何做起,只得大白天里假装卧病在床,去躺尸。 这一觉睡得沉,梦套着一个又一个,总也没个头。 梦里有些不真切的记忆。 例如唐妈带着他去街边的小摊买油炸的丸子;同桌把“美人痣”贴到了他的鼻孔上然后呛得眼泪横飞;帮主向他亮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唐爸把自己吹过的口琴强制性地摁在了他的嘴上…… 最后这一个,差点没让他在梦里直接昏死过去。 唐子豪跟庄周不一样,他能清楚得分辨出周围栩栩如生的景象并非真实。奈何他还是没有腾天潜渊之能,无力从虚幻得让人蛋疼的梦里挣出。 像是绝处逢生,老天爷终于舍得可怜可怜他了。 随即有一股外力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清凉油的味道。 唐子豪好容易逃脱了梦魇,闻到这股救命的味道,不由得吸了几下鼻子,眼睛却酸得不想睁开。 天黑了,周遭与黑夜融为一体。 唐子豪困意去了大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股味道不是什么清凉油,而是薄荷牙膏味。 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唐子豪还没来得及起身,睁开眼先看到了守在他床边的吕易。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5节 吕易除去了碍事的眼镜框,就这样注视着他,唐子豪适应了这低得不寻常的光度后,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是极其温柔的,纵然是在黑夜里,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股奇妙的穿透力。 唐子豪:“吕易,你吓鬼呢,大半夜抽什么风?” 片刻后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道:“不要找我,我没有纸。” “我不去厕所。” 唐子豪挣扎几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头乱发像被野猪拱过。 “那你是要干甚?难不成要报团取暖?” 话说上次和吕易挤一张床,差点把他这身老骨头都给移了个位,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上来。 片刻后他自己被这种“社会主义兄弟情”感染得ji皮疙瘩掉了一地。 吕易不回答他,不由分说地侧身坐在了他身边,双手支在唐子豪的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唐子豪一颗心急剧膨胀。 “吕易……你靠得这么近,搞得我很……” “怎么?” “不自在,你他妈能不能挪远点?” “不能。” “……” 吕易:“你就真的记不到我了么?” 他这话算是问错了人,唐子豪天生屁大点心眼,都在如何发家致富雄霸一方上,其间过客,要么只有模糊的印象,要么干脆删除了以免浪费脑内存。 吕易很不巧,是他没事找事、无意撩拨以乐其身心而且转眼就忘了那种。 唐子豪莫名其妙,只觉得他扰了自己的清净:“……吕易!” 这声音压在喉咙深处,是专门说给吕易听的。 吕易却也不矜持了,就着这个足以把人禁锢的姿势,一股脑地把脑袋压了下去。 唐子豪先是看着黑压压的一个头朝自己的脸压过来,随即,吕易的嘴唇就贴到了他。 唐子豪:“……” 吕易蜻蜓点水一下,唐子豪愣得跟个被人当场捉|j,i,an的似的,一动不动。 本以为吕易只是浅尝辄止,唐子豪吞了口水,试图把逐渐浮出头来的兴奋和冲|动给压制回去。 可是血气方刚的吕易做不出这种半途而废的事。 他尝到了甜头,舌尖在嘴唇上润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笑笑,当即又贴了上去。 唐子豪瞬间连呼吸都极其收敛起来,他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该做何处理,更不愿叫停,只得把身子僵成了一块铁板。 吕易的手轻轻抚上了这块铁板,把他的下巴捏在指间,温柔道:“嘴张开。” 唐子豪:“……” “张开嘴。” “……” 吕易见他总畏畏缩缩的,说了他也不动,就自觉把他的唇瓣挑开,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薄荷味在唐子豪嘴里散开。 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的荷尔蒙这么充盈过。 他轻拍吕易的后背:“睡觉吧。” 第二天,唐子豪一脚把吕易蹬下了床,他意外地醒得这么早,那几个还是跟死猪似的。 吕易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在了他的床上。 “唐子豪……” “干嘛?吃奶呀?你要上课了,快去快去,让我睡觉。” 唐子豪憋了一晚上,床太小,容不得他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吕易搂着他睡了一夜,又在耳边喃喃些什么前世今生因缘纠葛,他就在天快擦亮的时候才眯了几眼。 吕易有些撒娇:“不,不要,我不去。” 唐子豪:“……老子一脚踹死你。” “真的吗?”吕易捏起他的手指端详道:“你不敢吧。” 唐子豪顿时有些牙疼——吕易这么高冷的人,是怎么因为一个吻,就变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吕易在做最后的挣扎:“那你亲我一下。” “……不亲,牙都没刷,亲什么亲。” “可你昨晚也没刷牙,亲一下怎么了?” “……”唐子豪拿他没办法,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触了一下。 吕易像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屁颠屁颠额地洗漱去了。 唐子豪这才敢松了一口气,心说:再不走,我可不保证自己干不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年轻人的试错成本低,吕易也是在被穆勒优搭肩勾背这几天,才深刻领悟到“先下手为强”的要义所在。 另一方面,他对唐子豪的感情浅浅浓浓之间转换,眼下还没到最要紧的地步,他本想的是“不成就一了百了,能成就一身轻松”。 他没有谈过恋爱,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对方不愿意,他正好可以借机把心头所剩无几的念想给彻底抹杀掉了。 巧的就是唐子豪非但没有拒绝他,还有继续深入的想法。 吕易出门的时候心情其实是有点复杂的,愧疚感不打一处来,倒不是因为他未经允许占了人家便宜,而是这次行为还有一个重要动力——消遣。 他被自己都吓了一跳。 吕易发育天生慢半拍,青春期碰上了唐子豪,长了几岁,心里和身体的变化都会很明显。 他也是后来才领悟到——唐子豪不是忘了他,而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军训那出一发不可收拾的闹剧,到底说来,只是因为唐子豪闲得无事找消遣,而他居然以为自己是根葱。 年轻人热衷于以牙还牙,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把这种手段嫁接到自己身上,算是重施唐子豪的故技。 所以昨天这一手,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报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c外难得天晴,天空比电子画板上喷桶喷出的蓝色背景更鲜明,叶间落下的细碎流光向是从仙界来。 多好啊,转眼他已经按捺不住地在心里痴笑一个上午了。 可是面对别人,他还是重新把严肃得刻板的脸摆出来,用神圣不可侵犯的面目示人,不动声色地把小激动给藏起来。 真情也好,刻薄也罢,此刻只属于一个人,以后也只能属于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临时有事,所以没有更,唉,今天也补不上了,只能按正常进度来。 生活你要善待我 ☆、滑板 一个月后,吕易一如既往早出晚归,他那本半指厚的辞典角被经久的翻阅磨得溜圆,此人泰然地追求圣贤之道,与外界隔了一道生冷冷的屏障。 唐子豪一开始还会去培英楼盯他,有两次看得入神竟在门口睡着了。 那个吻仿佛已经过了期,新鲜感难以为继,吕易也是偶尔会和他打个照面,扭扭捏捏呛他两下,之后便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没有了。 只是读书,死读书。 而这一边被唐子豪当扫帚使得哥们向行惊奇地发现——唐哥不知何时已经步入正轨。 他大庭广众之下重回课堂那一刻,穆老师的脸无端抽搐了几下。 唐子豪也不打算怼她,抱着些许忐忑,把好久没有静下来的心重新归于平静。 老巫婆也好,恶婆娘也罢,此时却视他如掌上明珠,生怕说错一点话,活活把他气夭折了。 既然维护和平是两厢情愿,双方便不再唇枪舌战对着干了,唐子豪这才发现——穆老师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奇了,以前咋不记得她笑过? 唐子豪这一个月没闯祸没违纪,没哗众取宠,没没事找事,有时间就着书本啃,论谁要爆发也没导|火|索。 向行不辞辛苦地派了半个月的报纸,突然y阳怪调叫嚣起自己命苦云云,拐着弯要唐子豪把这破差事儿给揽过去。 他本来也不抱希望,想着唐哥y沉好一阵了,这是个能让他撒气的点,那货要是就着脾气踢他几脚,兴许就正常了。 可是唐子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伸手在脸上揉了揉,吐出一串流利的外文。 向行咕哝:“说的什么鸟语?”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连最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唐子豪摇头晃脑,“这叫苗语,老家镇子旁边就是苗寨,从小耳濡目染,到底会几句。要不要学?改天我教你几句。” 向行:“有锤子用……” “怎么没用?泡妹子的时候拽她几句,人家以为你多高大上,自觉就抱你大腿了,对你言听计从,语言的力量正无穷大,正无穷,理科生同志,你懂不懂?傻驴。” “……”向行“谈妹色变”,紧张地抱头鼠窜。 唐子豪而后终于抄起书飞镖似的旋了出去,那书化身为回旋镖,在击中向行脑袋后又飞回了唐子豪手里。 他朗声道:“谢谢了,报纸的事,以后我自己来吧。” 向行手快要把头抠破了皮,心说:唐哥这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 综上所述,一个月后,唐子豪也在早出晚归这条不归路上散步许久了。 这天,唐子豪对着手哈了口热气,借着广场上的灯光,捧着ji,ng神食粮一本正经啃了起来。 广场到了晚上特别热闹,万人空巷似的,成群结队的有滑滑板和搞大合唱跳街舞的人。 本来这样的氛围,对于学习是毫无裨益的,而唐子豪一颗心却莫名其妙地完全沉静下来,沉静得像石归大海。瘦高的身躯在冷风中僵成了一尊格格不入的塑像。 一个女人踩着滑板无声无息地滑到了他旁边。 唐子豪只见一个影子在头上晃了晃,便听那人说:“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他惊了一下,回头道:“穆老师?” 自从笃定心思要好好学习,唐子豪便从那个不堪入目的群里退出来,那些人现在对穆老师是怎么看法,他也打不定主意。 男生待人接物倾向于随心随性,万事不要强迫自己,喜欢便是喜欢,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不过他们也不如某些女生那样小家子气,因为对某人第一印象不佳便接连否认此人的一切优点,行成强大的晕轮效应【注】。 总的说来,他们更倾向于理性化的待人方式。 唐子豪一向恩怨分明,眼下也说不出折辱老师的话,因为某些原因,更多的是以礼相待。 穆老师身着简单的运动服,不到三十的年纪,硬是被这身清爽的行头拉低了六七岁,看起来像是一个活泼未泯的少女。 她伸腿在滑板一头踩下一脚,就轻驾熟地让滑板自己跳到了她手里。 “会吗?”她把滑板朝唐子豪手里一塞,“读什么书?这么黑你读个什么书?” 唐子豪:“不会这个。”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强行把滑板安置到了地上,把唐子豪推上去,随后一脚蹬在上面。 唐子豪被突如其来的动力往前一带,差点仰面掉下来。 面对脚下这个直愣愣的大块头,他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豪气瞬间灰飞烟灭,一双腿抖得跟拉面似的,最后直直撞到了石坎子上,一个跟头栽在了草坪里。 几乎是一瞬间,广场上以他为中心,放s,he状地发出一串串丁朗朗的笑声。 他心里一凉,觉得自己和穆老师之间好不容易积累的师生情谊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 穆老师不嫌事大地抱着肚子走过来,笑得牙龈显露出来。 多好啊,即便是嘲笑,也如此真诚。唐子豪简直不敢直视,忿忿地低头看自己,片刻后又觉得这具躯体扫面子得很,还是乖乖地把眼神放在了老师身上。 穆老师笑容一滞,突然就严肃了。 “你看什么?” 唐子豪仿佛不记得她是在不顾形象地大笑,一转话锋道:“你可真有良心。” 女生多少是爱面子的,对冷若冰霜的人笑得岔气是件不怎么上得台面的事,她指着唐子豪鼻尖:“你什么都没看到。” “呵。” “呵什么呵,小屁孩,我不是你妈,还寻思着给你唱摇篮曲吗?一块板子都收拾不了,你拿什么横?” 唐子豪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绯红,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 穆老师瞅着他头顶:“唐子豪,我一直想问你‘你头发咋这么黄呢?’你妈怀你的时候家里缺粮呢?” 万般花样都搜寻不出,唐子豪使了最简洁明了的:“放你娘的狗屁!” 两人怒目相视后,便在夜里分了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夜里熔炉大开,人声鼎沸不止在广场,c,ao场上、运动场、通天大道,不一而足。 唐子豪念着咒语似的从人群中穿过时,心里却在一个劲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老子要学习?为什么这些人都他妈像吃屎了一样满嘴喷粪?为什么吕易转眼就对他不理不问了? 寝室的灯泡终于也吹灯拔蜡了,熄灭的同时放出味道感人的稀有气体,熏得整个寝室像在劣质指甲油里泡过。 本来寝室熄灯也看心情,他们寝室这些平时少说能嗨到十二点,眼下没了亮光,手机恰好,没蓄电,所以唐子豪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睡下了。 吕易小心翼翼地在阳台洗漱,说是小心翼翼,其实就是小心翼翼地用冷水擦拭面部,而后重重地把盆扔到了重重叠叠的盆子桶子上,一点不管睡觉的乐不乐意。 唐子豪动作麻利地三两下收拾好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怀疑吕易是喝了孟婆汤,忘了他们之间那点破事了。 清凉的薄荷味道,绵软香甜的…… 终于,午夜之时,寂|寞难耐地唐子豪爬上了吕易的床。 他一口清气吐在吕易脸上,震得后者的睫毛随风而动,稍微皱起的眉头也睡觉舒展了。 他犯贱地伸出一只手在吕易脸上晃,y影跨过他的鼻翼、双颊,想象是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摩挲。 吕易睡得很死,呼吸声也极重,要不是见他该生龙活虎的时候人模狗样的,他甚至以为吕易的肺上破了一个洞呢。 无果,吕易没有醒。 非但没有醒,还掐准时机在唐子豪毫无防备的时候,魔怔地抬起一只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巴子。 唐子豪撑在他身侧地双手蓦地软了下来,整个人不顾一切地向他身上压去。 吕易这货梦里都在打什么人?虽然不痛,但也算误伤,自己总该讨点什么过来。 比如……将吕易就地正法了。 吕易被这一重压压抑得咳嗽一下,心肝都要从喉咙冒出来,脸憋得通红道:“你干什么?” 唐子豪:“三更半夜的,还能干什么?” 吕易:“……” “美人,你就随了我吧。”唐子豪戳了戳他的肩膀。 吕易倏地把肌r_ou_绷紧了,不给面子道:“不行。” 这回该唐子豪无语了。 要说上次吕易趁黑“非礼”他时,他说过什么吗?自己的要求是有点过火,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决绝吧。 吕易把身子撑起来一点:“你下去。” “我不,”唐子豪是打算不要脸了,“我不下去,你不答应我就不下去。” 吕易毫不动摇:“不行就是不行,你一天想的什么东西。” 若说是冷血,也不过如此了。 唐子豪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眼看着要哭成梨花带雨:“吕易,你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我可什么都给你了。我的自尊,我的一腔热忱,我的全副心思现在都在你身上。他妈的,还有老子的初吻,你知不知道?!” 他扯着吕易的领子,居高临下,却没有一点占上风的迹象。 本以为吕易至少同情他,赖不过亲他一下之类的。 可是前者却只是用了同样的语气说出了三个仿若天打雷劈的字—— 我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晕轮效应:通俗说来,就是:我第一眼看不惯你,就会看不惯你的种种。我要是喜欢你,你的所有,乃至一个屁都是香的。个人觉得像爱屋及乌这种感觉。总之,就你对某人某物的优缺点而言,建立在之前印象上,优缺点会得到相应的缩放,从而促使你对他的认识朝之前印象的方向发展。 ☆、近邻 唐子豪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稀里哗啦地一地,像七零八乱的失去重力控制的浮萍,一下子沉到了水下千里。 吕易:“只怕你是万花丛中过。” 他欲盖弥彰地勾起一抹挑事的微笑,戏谑道:“我身上有花蜜味?” “嘴里有。” 唐子豪凑近了他:“没有,你要不要试试,说了没有。” “睡觉。” “你不试怎么知道?”唐子豪说着玩强人所难,被吕易一巴掌推得眼睛鼻子都差点易了位。 吕易:“嘴里的味道百分之八十都是在鼻子的辅助下才能尝到的。” 唐子豪直眉楞眼地瞪着他:“……得,狗鼻子挺灵,要不要赏你坨大粪尝尝?” 吕易被他这不堪的言论呛得个七荤八素,把唐子豪轻轻一推,后者顺势退开,迈开步子三下五除二下床去了。 老床板吱呀呀作响,吕易翻了个身,心力交瘁地入了梦乡。 而下边,唐子豪面如死灰地仰面朝天,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莫名有种被当作马戏团的猴耍的感觉,还是不捧钱场那种。不过这有可能是他本来就耍得不好,跳不过火圈,当着看戏人的面活活被火圈烫死了。 他忽然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算了吧,他想:吕易根本就是在耍他。也对,他这种书都翻不过来,恨不得一手三用的人,怎么会有心经营这些无用又荒谬的感情呢? 。 c外的情侣被公认为“四大高危产物”之一,目前正处于灭绝的边缘。 云苑2舍得益于独特的男女寝分布,异性间交往时间颇多,楼下偶有情侣接送打啵的,都比较得体,不太扎眼。 平时也有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勾肩搭背进来的,只要不明说,外人也看不出个三七二十一。 有时候一楼之隔,能改变的事情太多。纵然是比邻而居,隔壁的3舍俨然是另一副光景。 据说宿管每天在寝室门口放了一定数量的免费玫瑰花,少说五六支,当时都是很洋气的货色。 这些花各司其职,肩负着求爱求婚使者的革命重任。但也不知是玫瑰花欠奉还是学校克扣宿管工资,今年一始,这种潜在的制度便土崩瓦解了。 宿管不仅不会出钱买花,还在寝室楼外面立了块明晃晃的牌子,如是写:扫|黄重地。 这种字迹吸引眼球的同时也叫人直倒胃口,新时代青年你商我量对其进行了一番改进——将字号缩小到三分之一,还粘贴了新鲜出炉的表情包。 于是有了这学期,风里雨里寝室门口等你的那块吸睛的杀马特告示牌。 唐子豪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说也奇怪,他那双好事的眼镜只盯着自己的三分地,竟然也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味。 不过他只是心里明白,嘴上却不直说,事不关己,该挂起还是得挂起。 向行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不宣于口的一个劲抛了出来。 他两只手臂在唐子豪涣散的眼前扑闪了几下:“唐哥,你想什么呢?” “滚你丫的,关你球事。” 向行自顾自道:“别看了,你不会想知道真相的。云3真他妈太非主流了,里面住的都不是人。”向行转了一圈眼珠子,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说是畜生差不多。” 被这样一吊,唐子豪本来无甚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回事?扫什么黄?” 向行发现唐子豪这一个月下来,脾气收敛很多,争锋相对的频率很小,于是壮着胆子道:“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 唐子豪钱串子一个,抄起一根被随意丢弃在草丛里的树枝,把他的想法打了个支离破碎。 唐子豪:“老子不是你老子,找我要什么嫖|资?” 不过片刻之后,向行见到女生那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哈巴狗模样便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笑说:“不过你要是真敢嫖,我说不定会赞助你。不过,弱ji,这辈子就算了吧。” 向行像是被蓝巧巧附身一般,光天化日之下搔首弄姿:“唐哥——” 他把手在自己tu,n上摸了一把:“我好不好看?” 唐子豪树枝准备就绪,打算把他捅得个大小便失禁。 “蓝巧巧这厮,你跟他交|配过了,这么把这个病症传给了你?” 向行咳嗽几声,立刻正了颜色。 “唐哥,看不出来,你还老不正经。实话跟你说吧。”他把嘴贴到了唐子豪耳边,“云3男同胞们内部自发搞|基,皇室血脉堪忧,这才下了这道圣旨,说是扫黄来着。” 唐子豪:“……” 向行来了兴致,继续说道:“男生不就那样吗?自己没个收拾,在外头也没个什么形象。他们自己那样就算了吧,还拉着宿管跟他们一起遭罪。” 唐子豪远远地瞅了瞅宿管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心道:还真是挺憋屈。 向行:“要是捡破烂的去翻他们楼下的垃圾桶,会有很奇妙的收获。不过不是百十个塑料瓶子烂纸壳,有的只是用的没用过的过期的没过期的安|全|套。” 唐子豪:“……” “也是很让人无语了。唐哥,”他拍了拍唐子豪的肩,“时代在改变,与时俱进,一直是我不屑追求的梦想。可是他们的脚丫子翻得太快,老夫实在是……唉,老了老了。” 唐子豪心里两个小恶魔在斗争。 一个恶魔说:“快告诉他,其实我也是基|佬。” 另一个恶魔说:“我赞成!!!” 毕竟要同窗四年,缄默不言只会徒劳消耗互相的信任,倒不如一刀见血地告诉他这个事实。 可是一句话快要呼之欲出,唐子豪却又和着口水咽下去了——一想起吕易那贱|货,他就蛋疼。 什么同不同的,自己根本就是个无性恋,生无可恋! 向行见他脸上的晴空之色一闪而过,菜色便占领了整张脸。 他几乎是惊惧地丢掉了手里的棍子,嫌恶一般地把手在向行身上干净点的布料上擦了几下,狠狠道:“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向行不朝他发作,自己把棍子捡了起来。 只见那光滑有点虚假的树皮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两行秀丽的字:云3336一哥们诚招对象,要求性别男,爱好女,身高180+,温柔能干,必要时猛一点,联系电话…… 向行飞也似的扔掉了,并且一口气扯着唐子豪的衣服飞奔了老远。 在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从一旁晃出来,旁若无人地站在他们的位置,把那根棍子捡起来,掰成数截,投到了垃圾箱。 又是穆勒优。 他和吕易“分手”了,虽然他们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在一起过。 吕易有几天油盐不进地直接无视她的种种,不听她也不说话,直愣愣地自己大步向前走,而她发现吕易的脸上还挂着隐约可见的笑容。 韩剧看多了,任何微妙的表情他都可以捕捉到,尤其是这种因情而生的怀|春之笑。 她作风不计后果惯了,一天又使了同样的手段打算把吕易给放倒,可那药下了他肚,刚被吸收,唐子豪就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吕易脚下一软,险些跌落,唐子豪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俩人动作暧|昧得不正常。 穆勒优站在角落里,对她的姐妹们使了个手势,示意此事不简单,就此打住了。 吕易是只挺活络的风筝,穆勒优抓不到线,只能远远看着他在天上飞,自己却不能近半步,甚至怕自己一走近,沿途带起风,又把他给吹远了。 穆勒优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旁边一个矮胖的女子说道:“老大,你可不要为了这样的人伤神。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的。况且现下不是他不喜欢的问题,是他喜欢男生的问题,这种跨越性别的,真是不好说,不然我看就算了吧。” 穆勒优长相带有男子的帅气,她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这还要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受末日气氛的影响,姐们之间说话有时候也夹枪带木奉的,加上各个之间并不能平起平坐,很多时候要论资历和资本,发言权往往就在那一两位的手里。 “老大,我也是为你好。” 穆勒优:“不要说了。”他顿了顿,“我不在乎什么吕易,他是死是活原本都跟我没关系。唐子豪,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认识他。” 女生会意:“唐子豪?不打招呼就逃课一周的新生?” “嗯。” “毕业证不想要了吧?” “鼠目寸光,你根本不知道那家伙是谁。他被院系列入黑名单,严重了是要规劝退学的。然后你知道怎么了吗?他回来了。” “回来了?” 上课高峰期,路上的行人不多,穆勒优和女生边走边说,穿着大方,没人会刻意注意,所以嘴里也没个分寸。 穆勒优:“回来了,没有人追究,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凭什么?”她声色俱厉道:“他凭什么?谁像他这么横过?他凭什么?凭什么?!” 女生见她气得急,自觉不再去触她霉头,她两只鱼眼在眼睛里打了几转,蓦地停了。 他如是说:“老大,这个唐子豪,是不是丐帮……” ☆、诬陷 书读得少,脚程有限,眼光往往也只陷于一隅。 虽说大道朝天,一人半边,到头来还是被冤家路窄的理论给压了下去。事实证明,唐子豪在遇到人这一块,十分具有技术含量。 穆勒优回头对那女生道:“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四,替老大清理门户。” 这话说得前不搭村后不着店,乍一听还以为是拍武侠剧的串词,穆勒优又一脸正义,容不得沙子的样子。这个“老四”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立刻默不作声了。 穆勒优在她们面前以老大自居,但人外有人,在仲二面前,她还是得乖乖得叫老大。 幸亏当年书读得少,要不然老大就得变成了什么皇天后土实所共鉴的“光明教主”,打手也变成左右护法了。 可丐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装逼也装得很有骨气,才在向杀马特奔进的路途中悬崖勒马。 赶死队二十来个人,都是腿长个子高的大姑娘,全都隶属于丐帮,这也罢了。但可见总部是怎样一番烟花铺天盖地的风月盛景。 当天晚上,唐子豪就被一纸诉状告到了系主任那里。 全程负责中间过程的穆老师脸一直y着,唐子豪早就心知肚明没什么好事。 可是他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在校园通知里面发,还要劳驾这位出动?换句话说,什么事情不能正大光明义正言辞地说出来,要私底下找当事人谈? 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没头没脑的黑历史。 “穆老师,又要教书,又要运动,还要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你不累么?我都替你难过。” 穆老师的嘴脸抽搐几下,她原本就是五官极其标志的女子,加上尚且年轻,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高贵冷艳,虽然不可亲近,但是却很养眼。 这样的人很遭女生嫌,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很忌讳地戳了那些人的伤疤,简单来说,就是眼红呗。 男生却不这样想,统共这么大个脑袋,脑回路绕短一点何乐而不为,粗俗点说来,就是好看就行。 穆老师爪子擒上了唐子豪的耳朵:“他妈娘的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你知不知道系主任跟我说的时候整张脸都黑了?瞎闯祸,你对得起你妈给你那点生活费吗?啊?” 唐子豪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保证自己耳朵不被扯下来的情况下,把穆老师的爪子给扒了下来。 他拍着胸腹,成竹在胸:“行得正坐得端,我看看是谁打我的小报告。老师你真误会了,我啥也没干。难不成每天无心旁骛地学习,还犯了什么规章制度不成?” “鬼晓得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子豪随口一答:“耗子药呗。” “别说你是我教的学生,弄得我脸上无光。” “老师你忘了,当年的报纸上还有我们两个的头条呢,顶撞老师都能上头条,校园记者真是太会搞事情了。到时候要有人人r_ou_我,肯定也把你扯出来,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就认了吧。” 穆老师脚步突然一滞,附身把高跟鞋脱下来,砸得唐子豪爹呀娘呀鬼叫着跑了。 唐子豪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那种在旷野上被人追逐的感觉,和追逐远方遥不可及的风筝的感觉,被温暖的大手牵着奔跑,沐浴在晨风中的感觉。 他的心毫无征兆地豁开一个口子,顿时已经是血如泉涌了。 唐子豪最后回眼望了望穆老师的身影,把最后一丝笑容收敛了,推开了系办的门。 原以为系主任亲自召见他已是无上的“荣耀”,不料还没进门,他先看到整整齐齐的大小领导们,从系主任到年负,威风凛凛地坐了一排。 唐子豪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四仰八叉仰面一躺,仿佛他不是来受训的,而是来审讯的。 年负是同龄人,同是新生,却浑身满不自在,他假装老成地咳嗽一声,用一口不正宗的方言道:“唐子豪同学,请你端正下你的态度。我们等你很久了,作为一个学生,你应该为你的迟到感到抱歉。” “哦,那对不起了。” “有你这样漫不经心的致歉吗?”年负一个文件夹朝桌子上一扔,“看看你的作品,我可真为你自豪。” 唐子豪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一目十行地浏览了那几张a4纸,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还咂了咂嘴,回味一番。 系主任、辅导员全都面无表情地恶狠狠盯着他,用目光把那人削成了人棍。 文件图文并茂,图片中重要部分被打了马赛克。整个内容大致可以归纳为:法语b2班唐子豪大逆不道,将语文老师的课件内容改成了av。 这种事情,也难怪众人不会兴师动众,搞不好坏了校风,上上下下都得遭殃,整个c外一条船,改天说不定都得翻在y沟里。 唐子豪一双透视眼穿过迷迷糊糊的覆盖层,竟然觉得那不堪入目的内容有点熟悉。 年负:“唐子豪,看够了吗?”他把文件朝自己手里一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看够了。所以,你还要我说什么?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直接说吧,没必要兜圈子,大家都看着呢,我不想让你难过,都是同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胡说八道一通,竟然让年负无从回答,一口气全憋在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可奈何的叹息,就着初冬时节的风被吹散了。 系主任眼神一送,年负会意,从还在透风的门里出去了,中途擦到了唐子豪的衣服,气得他嫌恶地把用纸巾把被蹭到的地方擦了足足三十遍,直到纸巾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才作罢。 唐子豪用脚关上了门,敲了敲桌子。 “人都出去了,咱们有什么话就明说吧。主任大人,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把我叫到这里来,是想锻炼年负,还是想抹黑我,还是真的认定了我就是罪人,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百善孝为先唐子豪是不懂的,所以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尊重。 系主任悠然地吞下这口恶气,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和蔼自然:“唐子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此乃审犯人用的金句,唐子豪知道对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他没完没了。 唐子豪不想没完没了,加班加点赶进度尚且有些力不从心,再跟这群人瞎bb,打了ji血也不一定能完成预定任务。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6节 “好吧好吧,你们是老大,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不反驳,就是我行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脑袋进水……” “进水”两个字堪堪从他嘴里发出,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就堵得他哑口无言。 本以为这群人是空口大话,奈何他们还有证据! 语文老师的慷慨陈词! 唐子豪瞅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心情几乎是绝望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天生自带书卷气质,还是高考歪打正着考了个语文最高分,第一节正式的语文课上,他就被钦点为语文助教。 从此他过上了和语文老师难舍难分的生活。 老师说他的字丑得跟被野ji扒过的似的,因此善解人意地送了他一本自己的字帖,用于临摹学习。 不过那本字帖早就被唐子豪搁在杂物箱里,被吕易连同他那些低俗幼稚的画作一起卖掉了。 他死都认得到语文老师这一手从书法书上复制粘贴下来的字,心道:这是真的凉了。神通广大的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瞬间,他甚至有了自己梦游偷改课件的大胆设想。 系主任y沉的脸绷得更紧了。 唐子豪:“我无话可说了,要怎么罚我吧。” 见他就范,辅导员终于有了cha话时机。 处理人得有罪证,可是这罪证拿得出,却比销毁还要困难,毕竟是不怎么见得光的东西,是不太可能公之于众的。 辅导员:“天凉了,有些清洁阿姨腿不太利索,做起事来不方便。培英楼那边有位阿姨最近离职,说是身体不太好,趁儿子回家好好修养几天。眼下正缺人,反正那边干净,活不累,你看你能不能替替?到时候可以考虑给你撤销处分,我们学校一直以来是公平公正。” 唐子豪:“……你怎么就知道我方便呢?我还要……” 他说到,突然恍然大悟——培英楼!吕易! “呃……对对,英明英明,主任万岁,辅导员万岁。” “……” 小道消息很快传到了穆勒优这里,她一罐山城啤酒没下去,手已经把罐子捏变形了,泛黄的酒水从指间流出,狂暴地席卷着泡沫。 老四一个劲地用手给她扇风,一边道:“老大息怒,老大息怒。” 这群人各有各的好笑,合起来就像是一群拍野戏讨钱的,洋不洋土不土的说辞,连叫卖报纸的向行听了都要说甘拜下风了。 她写得一手好字,临摹技艺也高超,本想着随便找个法子把系老大糊弄过去,让他给唐子豪吃点苦头,没想到推波助澜地把唐子豪往吕易那里送近了一步。 c外的神仙男女比例决定了男生的优越性,也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各位领导的处事方式。 唐子豪屡犯禁忌,能洗心革面已经够他们感恩戴德了,加上这次事件出于个人趣味问题,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所以做做样子,也就一页翻过去了。 而穆勒优终于怒不可遏,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前面的章节有些乱了,后面的整体性会强一点。卷标当然是有意义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会主写吕易,毕竟唐子豪才是主角。不过,相信我,从下一章开始,他们就是难舍难分了。 ☆、大楼 吕易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唐子豪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不爽,有种莫名被冷落的感觉,迟疑两下,披了大衣跟了出去。 向行不经意地一瞥,从中读出了一种微妙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唐子豪穷得自然而然,衣服还是打折的时候在服装店门口最经济那个区抢的,几十块钱一件,还算看得过去。 在这个点看c外,才发现那几乎是一个坐落在大山深处美丽的仙境。 通天大道上的行路灯和银杏树都是金黄的,树叶落了一地,细软一般。 柔和的光晕从朦胧地糊着水汽的灯罩里透出来,赋予寒夜一种特有的宁静与隽永。 唐子豪从银杏树下飞跑而过的时候,一簌落叶哗啦啦地落了他满头。前面跑的那个像是听见了什么,把头转了过来。 吕易:“你跟着我干什么?” 唐子豪不回答,只是说:“你要跑,还管我做什么?” 吕易摘了他的眼镜框:“跟上吧。” 唐子豪书读得少,眼下只有一句“卧槽”可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心里在纠结,身体却很诚实,转眼就奔到了吕易面前。 “吕易,你一直戴着眼镜框干嘛?”他把吕易的金丝眼镜夺过来,“你要是想体验近视的感觉,我可以把我这对眼睛赏你,反正五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基本是废了,要我戴眼镜装文化人,我又做作不来。” 吕易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说我做作?” 唐子豪:“……吕易,你他妈能不能有点情商?” “不能。”他忽地把头一晃,只留给唐子豪一个背影,“我只是觉得,戴着眼镜很有安全感。” 唐子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吕易这样鬼见愁的人物,也会安全感缺失? 吕易:“别磨蹭了,穆勒优要跳楼,我得过去。管她死了活的,我得见到人。”说完,他不顾唐子豪木然的表情,飞也似的跑了。 吕易已经到了楼下的广场,这边穆勒优本来只从六楼的窗户里探出一个头,身后几个人影闪动,她就一抬胳膊两条腿,直接坐到了窗沿上。 她整个人,除了屁股在窗沿,两手扶着窗户扇,其它部位,无不是空荡荡地悬着。 吕易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立刻不知道怎么行动了。 穆勒优大喊:“吕易,你别上来!” 其实她的首选项是天台,但是天台门已经落锁,她就只能在六楼作妖。 吕易被她一嗓子吼得清醒了,鬼使神差地从一楼的门口冲进去。 唐子豪早就打了另外一条路,在里面埋伏好了,吕易不顾一切奔丧似的往前冲,跟他撞了个满怀。 唐子豪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冲撞一下,疼得个七荤八素。 之后他几乎是神志不清地把吕易绊了一个跟头,随后提了他的领子:“吕易,你他妈的是缺心眼吗?你进来干嘛?你就不怕她跳下来吗?!” 吕易苦笑一声,顺手把他往自己这边一带,扯了他一个大马趴。 “蚂蚁,能活几天就是上天眷顾了,能不惜命吗?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她不敢跳的,你没看到她后面还跟着她那一群姐们?我就是要上去,我不信。” “呵,看不出来,你对女人这样了解。” “就算她真跳下来,那也摔不死,飞扬跋扈的一般命大,再者,跳楼的场景我目睹过,摔得半残不死的有,血流成河的有。什么谎话真话,早就吓不到我了。” 唐子豪从地上挣起来,灰头土脸地拍着膝盖。 唐子豪:“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她不敢跳,那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寝室,好好读你的书。吕易,我真想知道,你那不进油盐的性子,是怎么为了一个女人而动容的?” 他瞧了瞧七窍生烟的吕易,莫名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唐子豪:“我看不懂你。” “那就不要看好了。” 穆勒优朝身后几个笑笑:“他果然上来了。” 而后她面色突然y鸷下来:“往死里打。” 这一边,吕易还没上楼,先被重重叠叠的楼梯给镇住了。 电梯晚上罢工,凌晨五点才开放,因而跟着楼梯上去是唯一的选择。 唐子豪把满手灰往吕易的后背上用力一抹,突然y转晴道:“叫老大,我背你上去。” “……” 他那几根营养不良的黄毛随着y风摇晃了几下,仿佛是在搔首弄姿地让吕易就范。然而后者只是稍微错愕,便半闭着眼睛踩着楼梯叮叮咚咚上了楼。 扶手地不锈钢材料薄得不像样,唐子豪不安分地在上面敲击,震动便传导到吕易那里,震得他手里一阵酥麻。 唐子豪:“不打扰你了,我走了。好好照顾那个妹子,她怕是有点心理障碍。” 吕易无甚表示,只微微点头,便消失在了唐子豪的视野里。 唐子豪听者那咚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来由得伤神。 或许吕易根本就不在乎他呢?那天晚上那个荒谬的吻,可能只是为了……为了什么?下火? 唐子豪自己也说不出来。不过他冥冥中也笃定了:这段难以为继的情愫从此就要无疾而终了。 他低着头往回走了好几步,楼道的大门吱吱呀呀地响着,跟老家的木扉柴门有异曲同工之妙。门扇有渐渐关闭的趋势。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没多管。 直到最后那一声响过——门关了。 接着有人从外面捣鼓钥匙和锁子的声音,唐子豪刚从迷茫中抽出身,去抠门缝时,它已然是锁得死死的了。 这是要同归于尽? 他这样想,紧接着又听到了另外一声响——上面一层楼的门也关了。 楼道里只有两盏灯罩都破碎不堪的灯,幽幽地发出昏黄的光亮。 黑灯瞎火的楼梯底下的空间,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走到了明处,手里擒着至少半臂长的铁木奉。 这些人皆着黑色标准的皮衣皮裤,身形被勾勒得淋漓尽致,除了一两个稍微不可挑剔的,其他的都他妈辣眼睛,比魔鬼椒还辣。 唐子豪一抹鼻子,心道:这是一场恶战呢。 这群人就是上辈子在xx校围堵他们的那一路。唐子豪记得差点被爆蛋的那个小头头,活脱脱一副贱人骗吃骗喝的嘴脸,下|流得十分具有辨识度。 不知道这又是老几。 “嘿,哥们,你是老几啊?” 小头头一只脚往前伸,头抬上了九天,整个人站成了圆规:“哟,唐老前辈,好巧好巧。老大可想死你了,邀你去喝个茶,就是不知道您赏不赏这个面子了。” 对于这种没文化还卖弄的人,唐子豪多说一个字都是都是浪费,他简洁明了地拒绝了:“不赏。” 小头头顿时怒目圆睁。 唐子豪:“不过,可以赏你一顿打……” 吕易风驰电掣到六楼,穆勒优已经不见了,窗沿上空空如也,除了一根不知道是不是她遗留下来的丝带。 夜里寒风,眼看着要把丝带吹到茫茫的夜色里,吕易脚下加速,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 等他静下来,他才舍得大喘气,也才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学时上课,老师总爱举一个例子:周围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到。他对于这个例子是一如既往地讽刺——对于一个情绪激动时连心跳声都不绝于耳的人来说,那种安静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穆勒优?”他边走边悄悄地喊。 六楼的走廊上除了脚步声就是滴水的声音——厕所的水龙头坏了,关不了。 c外的教学楼比较奇葩,俯瞰的话,每栋教学楼应是呈现“王”字结构。始终贯穿的是一条走廊,而分支则是各个教学区域,三个教学区分门别类地自治。 这样的构造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点:不适合捉迷藏。因为能傍身的地方太少,走在走廊上的人要不是长了对狗眼,一眼就能发现微妙之处。 所以吕易并没有心惊胆战地,反而是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走完了全程,只是最后一无所获。 每个独立的教学区后各有一个小小的图书馆,是专供下课时间学生查资料的时候用的,在靠近公路的一侧。这里有些年久失修,窗户都不齐,外部人士很容易就混进来。 相比之下,吕易上晚自习的总图书馆要安全得多,那里是翻修过的,新安装了身份认证系统,书目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图书馆不仅小,还矮,约是教学楼四分之三的高度,在走廊上俯瞰,便可以一览天台上的全貌。 日常有阿姨通过走廊和天台上连接的梯子下去,梯子用实锤的水泥拦着,贴着教学楼楼身,不把头够在围栏上瞧不见底下的万丈深渊,因而走起来不那么瘆人。 吕易在半露天的走廊上站了半晌,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丝带,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穆勒优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唐子豪! 想到这里,他条件反s,he地打了个电话,那边反应倒是快,不过声音来自向行。 那货打游戏打到一半,被逼着下床接电话,此时正一个劲地发牢s_ao。 “吕易?你没毛病吧?什么呀,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大惊小怪个啥?” 吕易临危不乱地说出了一串类似于通信密码的文字。 向行的牢s_ao满腹终于变成了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吕易,就着最后一丝耐心,他对蓝巧巧左右嘱咐了几句不着二五的东西,拎着军训时分发的马扎出了门。 ☆、农家乐 城市边缘,灯火阑珊。农家乐内外挤满了逃笼之鸟——从监狱(学校)里死里逃生出来的学生。你推我搡的,完全无视了所谓的“中学生法则。” w校就坐落在几百米开外的一个山窝窝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是个风水宝地。而再向前去几里,就是xx校旧址——一片荒无人烟之地。 w校实行全封闭教学方式,学生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都住校,一周统共周末一天半可以去主城逛逛,所以这条街简直成了他们的人间天堂、世外桃源。 商贩乐于在这里寻求发展,几年间,五花八门的小食店、ji,ng品店及理发店等如同雨后春笋,一批批地翻起,又被同行施加的压力给打下。 最后留下来雷打不动的,基本上都是一开始就看中这块地方并且积极投资的“老牌子”。 农家乐也有好多家,其中一家名为“小渔村”的,生意异常火爆。 开始大家还是井井有条,鱼贯而行,后来就不行了,非要变成争先恐后的架势不可。 一会儿后,人流的方向突然逆转,是要出来了。 接着,伴随着一阵辱骂声和一个横飞出的椅子,水泄不通的局面终于变成了围观局势。 众人纷纷空出一块地,让七|八个彪形大汉施展拳脚。 几个汉子穿一身带亮片的黑衣裳,晚上蒙着墨镜,胡子没刮利索,步伐更是活像是从t台上被踹下来的,扭扭捏捏,简直六亲不认。 他们眼瞅着的是地上一个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小伙子,他的太阳x,ue还吊着血迹,微黄的刘海垂下来,就着冷汗黏在额头上,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是唐子豪。 一圈良民心里就纳闷了:这人难道也是被扔出来的?刚才咋没看见他? 只可惜那群杂皮根本无心解释,还嫌他们碍眼,恶狠狠道:“看个几把!看什么看?!” 这一嗓子,把好多个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奉为圭臬的好学生都给吓得双腿发抖,口齿不清地跑掉了。 最高的那个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眼上前几步,把地上的人一只手托了起来。 唐子豪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攥紧了领子,脖子被勒出一条痕迹,他有些脱力了,半跪在地上,修长的双腿直打战。 他只来得及听黑衣人说一声:“不识好歹!”便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太阳x,ue好似闯|进一股狂暴的血液,震得他头昏脑涨,彻底昏了过去。 而后,从农家乐里面才姗姗走出来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物,他穿得没那么杀马特,只在单衣外面套一个黑色的外套,看起来天然无害。 此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周身一股书卷气质,动作也温和地不像样,不过有些好笑的是——他是来砸场子的,还是老大。 这就是仲二。 仲二把眼睛扶正了了,一板一眼道:“怎么把他弄成这幅德行了,这传出去,又有好多人想教育我不会做事了。江宏,你到底有没有分寸。”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却让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老板娘避无可避地躲在厨房里,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唯恐哪一个小子几拳脚就会让自己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最高的那个——江宏把唐子豪扔在了地上:“是他自己不禁打。” 仲二一扶额头,仿佛是一个长辈在容忍晚辈的过失,将就着点了点头:“把他背走。” 他说着,把外套拢紧了,不顾众人或惊悚或嫌恶的眼神,率先离开了这里。 老板娘这才敢出来,见这群人还算有点良心,结账了,还结得多出来好多,她心道:终于走了,冤家冤家,当真惹不得。 她又想起唐子豪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几乎是笃定了他会“不得好死”。 学校外的夜市高峰期是极其短暂,仿佛是一朵奋力燃烧的火花,转眼间就被寒风给吹灭了。 农家乐又恢复了白天的平静,不同的只是有满屋子的黄灯摇着晃着,才不至于过于凄凉。几个店员互相摩拳擦掌,学着刚才那群黑衣人士的英勇模样,把自己当时吓得屁滚尿流的光景忘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店员举着盘子过头顶,尖声道:“你!赶紧给我吃!” 另一个配合得十分周到:“老子不吃,他妈的什么狗|屎玩意儿?自己要当狗自己吃去,别在这恶心老子的胃!” “反了你了,待会儿要你好看。” 又一个店员正襟危坐,一副事不关己临危不动的模样,显然模仿的是仲二:“吵什么吵?杨涛,注意形象,给我把东西放下。招待客人嘛……” 他把手指在拒吃的“唐子豪”手背上一碰:“得礼数周到。” 老板娘背后发凉,暗道大事不妙,惊呼:“我勒个去,你们这是要唱戏呢!唱也唱出好的,别整鸿门宴行不行?” 话还没说完,“仲二”一个盘子就朝“唐子豪”脸上飞将过去,幸好只是个装蛋糕的纸质小盘,要不然非把对方嘴打豁了不可。 另外一个店员不顾老板娘的劝阻,饶有兴趣地也加入了唱戏的行列,一手拦了“唐子豪”,把他翻在地上,虚虚地朝他肩上脸上挥出好几拳。 这几个店员都是学校里兼职的学生,只有晚上上班,因而性子活泼,扭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兴趣回想那是一件怎样可怖的事迹。 终于有一个靠谱点的姐姐看不下去了,她中肯地评价:“行了,你们整什么花脸,做什么鬼样子呢?人家是你们这样打得亲亲热热的吗?我看换了你们,他们动几下真拳,命都得去了半条了。还有空……” 她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住,几个人神色都是一滞,老板娘收拾到一半,被这突如其来的清净吓了个半死。 只听那个姐姐道:“又有人来了……” 几个店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又是那个叫仲二的?莫不是又回来砸场子?完了,是刚刚模仿他被看到了? 他们甚至不敢想,如此触碰这种里外不一货色的禁忌,后果会被五马分尸好多少。 来人高高大大的,刚到门口时还使人隐约感到杀气,直到他们越走越近了,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多余。 来人是吕易和向行,两人打扮正常,还热情地给他们收拾盘子,端碗端菜的,整得惊惧的气氛一时间化作了尴尬。 老板娘也不好让他们一直这样,只得中途打断了吕易,并眼神不离他的俊脸,几度让吕易有把盘子扣在她脸上的冲动。 老板娘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那啥。 她搓了搓手:“帅哥,要吃点什么不?” 吕易想也没想:“不吃。” 老板娘:“……” 向行用手肘拐了一下他——等下还有事相求,态度还如此生硬,是真的不懂得什么叫圆滑? 他对吕易使了个眼神,绕过了他自己来招架老板娘。 老板娘看那几眼还没饱得了什么眼福,条件反s,he地推了一把。 向行准备好的台词蓦地在喉咙口碎了个稀巴烂。 几十分钟后,两人风尘仆仆地出门,老板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代。 几个店员无可奈何地瞅着这位青春期的老少女,竟有一种感觉——吕易比仲二那家伙好不了哪里去。 吕易和向行向老板娘打听了些东西,农家乐的乱显然是人为的,而且不像是内部人士,最有可能的就是什么混混的杰作。 果然,一打听就把仲二给打听出来了,老板娘记不清楚唐子豪的名字,只形容他头发黄焦焦跟麦苗似的,吕易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老板娘也不是完全放心他,不可能全盘托出,唯恐自己越说越多事,越不能脱身,所以把中间唐子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情节给省去了——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举足轻重的一个元素。 向行反手在吕易身上一拍:“唐哥居然也有被打的时候。” 吕易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向行有一种自己大仇得报的感觉:“叫那货还敢嚣张,终于有人敢教训他了。那女的不说我也猜得到,那几个学生做出来那个样子,明明就是在还原……” “还原什么?”吕易一把擒住了他的肩膀,“案发现场吗?” 向行战栗了一下:“小伙子,劝你手下少使劲,等会还要留着干架呢。” 吕易丢给他一个白眼,赌气一样地走远了。 谁有不是真没良心,向行也不是。他要是那样没心没肺,一准就不会跟出来。 打狗尚且还得看主人,况且唐子豪不是谁的狗,那是他的老大呢。 前后有些荒唐:比如唐子豪拒绝肥肠,结果差点被刀子捅了个透心凉;仲二不是个善茬,人面兽心;众人只是冷眼旁观,也没有英勇善战的人士出来劝架。此外,他们没能挖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仲二不是这里的常客,他要是去哪里,他住哪里,都没了谜底。 出租车这个时候还在跑,并且一个比一个勤。夜里的价格比白天要翻两倍,坐车的人也不少。 因为,有些人的夜生活,现在才刚刚开始。 ☆、小屋 仲二从巷子里一身酒气地摇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江宏和杨涛矜矜业业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正一正他打滑的步子。 仲二嘴里骂骂咧咧,眼镜早就飞到九霄云外,本性毕露地终于把不耐烦呈现在脸上。 本来想趁着酒后似醒非醒乱|性一回,谁知道遇到的是个不上道的ji,不让亲,不让舔,不让摸,不让上,硬是让他丧失了兴趣,强迫着帮他口了出来。 仲二吸了一口烟,随后身体力行地展示了什么叫“七窍生烟”,他啐了一口唾沫,把气撒在了江宏身上——用烟头烫他。 江宏憋着一口气,任凭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任凭那滚烫的烟头越发靠近,任凭疼痛渗透到肌r_ou_里,脸越憋越红,青筋几乎就要从太阳x,ue掀起来。 这货忍耐力怕是达到了进击奥运会的程度,横竖都扛着,一声不吭。 传说烟头里最高温度可达800,杨涛读过几天书,知道这东西烫手,赶忙把仲二的手给夺了过来。江宏如临大赦地松了口气,咳了个一塌糊涂。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杨涛知道老大惹不得,见缝cha针地塞给他一支电子烟,并且关切道:“老大,吸烟有害健康。” 仲二把烟接过去:“算你识相。” 而后他的酒意貌似去了大半,眯着眼睛看街边为数不多的亮着的七彩灯光:“回去,去看看那小子。” 唐子豪被关小黑屋了。 不是不开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小黑屋,而是一个灯光亮堂堂,墙壁却被不知名的黑色物质染了个纯黑色小屋。 屋子里面除了一张椅子,一条绳子,别无他物。而那条原本散乱的绳子现在绑着他,他自己被安置在椅子上。 “妈的。” 他把脚一伸,麻酥酥的感觉自下而上蔓延,这间屋子的主人莫不是个智障:连搁脚的凳子都不给置一个,这是怎样的无产阶级?! 话说回来,这都是他自己活该。 教学楼里拦截他那群人,没用什么硬法子,而是以一种晚辈对晚辈特有的礼节把他“请”出去,说是大伙聚餐。 唐子豪十分应景地大大方方应了,沿途还夺了那些人手里的棍子把玩,边敲着他们的木鱼脑袋,边满嘴喷粪。 “走私打狗木奉,黄蓉会从坟里爬出来爆你们头的。不过是个女鬼,也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打,依照仲二那个德行多半不敢,他说不定会找头秃驴来超度她。那就好了,我还没见过几次和尚呢。” 江宏面如金纸,摆出一副不和傻逼乱长短的四平八稳模样。 后来的便不消多说了,仲二热心肠地给唐子豪夹肥肠,被唐子豪言语侮辱一番,说什么肠子是装屎的东西。而后火山终于爆发,仲二拉下脸面来了个群挑一,把那厮打得亲娘不认。 唐子豪木然一笑,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沉默中透着隐隐约约的凄凉。 饥饿如同困兽袭来,通常这个时候,人的嗅觉敏感度会被急剧放大。唐子豪鼻孔朝天的地想要嗅到这饭香,哪怕只是哪个恶货半夜三更爬起来煮夜宵传过来的地沟油味道。 可是并没有。 窗子捂得死死的,屋子密不透风,除了温暖得有些糟糕的空气,就是另外一种…… …… 血腥味??? 没错,是血腥味。 有一次他误入女厕,面对清洁阿姨和如厕女士的前后夹攻,为了不暴露自己,情急之下在坑上蹲了半个小时。 不过他这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到底没占到什么便宜,还被垃圾桶里堆得小山高的姨妈巾熏得两眼一抹黑,更加读不懂女人是种什么生物。 唐子豪打了个哆嗦,困倦也没了。他凝神在黑黢黢的墙上,才发现那黑色有点不正常。 他毕竟不是女人,血的味道不可能分得那么清,其中纵然有微妙区别他也无从得知。就像他看乡间日常偷屎吃的野狗,都他妈一个样。 他还一个劲想:如果不是为了刻意掩盖什么,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墙涂黑?加之,那涂料抹得均匀完美,用屁|眼都能想到是仲二那小子干的。 只是不知道墙里面是藏了尸体,还是根本就是用血砖砌的墙。 云苑的走廊黑,墙也黑,男生们趿拉着拖着云游在各大兄弟寝室时,惯常有不明物体在脚下乱窜,昏暗的灯光下寻找可以饱腹的东西,哪怕是别人的一口痰。 唐子豪环视周遭,莫名感到那种日子已成为云端上的记忆,离自己越来越远,并将一去不复返了。 这里没有老鼠,有的只是死寂。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从绳子中解放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窗。 窗外是条不怎么讨人喜的旧街道,就跟他俩门前那条差不多——坑坑洼洼,走路都能崴脚。 而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迫不及待往墙边去,然而却是心急腿慢,成功地摔了一个大马趴。 铺地纸原本就是卷起了角的,又脆得跟秋季的落叶一般,他这一折|腾,活活把那层纸震得分崩离析,露出了下面的内容物。 数十张刀片。 乍一看这玩意儿还有点亲切——小学门口一毛钱一片买来削铅笔的,就是这个。 贫穷赋予了人以想象力,他自小被那些狐朋狗友学长传授了一手绝技——徒手制铁扇。 所谓制铁扇,就是用牙在刀片的一角咬出一个小洞,把整整齐齐的一摞用铁丝串起来,衬在手掌上一展,就成了。 只是因为年代不同,刀片也改良了很多,眼下这个已不同往日,无论是厚度和锋利程度,都要更上一层楼,非是铁齿铜牙不能胜任。 刀片锃亮过头,像是被刻意打磨过。 唐子豪查看好一番才在其中一块上发现了蛛丝马迹——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他越清醒,血腥味就越明显,他甚至联想到了某人用刀子割开了血r_ou_,然后把血……涂在墙上? 他越来越没有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狗得复习了,缩减字数了,不过还是会日更。 ☆、提醒 向行和吕易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市边缘乱转圈,出租车师傅也不来劲了,哈欠连天,鼻息扯得老响。 “诶,小伙子,踩好点了吗?你俩在这边边盯什么梢呢?再转ji都要打鸣了,行行好,让我回去眯个眼吧,再下去我都要得黄斑病了。” 向行极其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少管闲事”的眼神,双腿翘上了挡风玻璃,把手机固定在大腿中间,悠哉游哉地查看新闻。 他摇头晃脑地瞅着驾驭着方向盘的吕易:“没想到,你这一手车开得还挺好,是块好料子。我幺舅给别人拉货的,这些天闹风shi,很不利索,不如你替替他?他这人重情,以后找他办事好说。你也该自己赚点外快了,就你妈老汉那几个钱,够你逍遥几天?” 吕易不领情道:“把你的脚拿下去。” “就你歪。”向行踹了他一脚。 吕易也不服自己吃亏,长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活动已经很吃力了,还不依不饶地回踹了他一脚。 不过随后他像是有点心动了:“可以考虑,毕竟安乐使人丧失斗志。” 向行漫不经心地捕捉到了吕易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从其中解读出几丝含而不露的惆怅来,于是默默地把手机端正,不说话了。 他俩其实不是在大海捞针,只凭借运气和智慧还不足以使他们跟到这来。说来,这得靠了刘杰。 刘杰毕竟是仲二手下的人,只是鉴于他胆子小力气也没得靠,所以很不受待见。在新丐帮小半年,他还只是一个虚虚出现在大众视野两次的小喽啰。 第一次自是不用说,是被人牵进来指给人认识那次。第二次则是仲二的生日。 凡是做老大的,十有八|九都讲究两个字——排场! 若是有能力,必广而告之地让十里八村的认识不认识的人物都来凑个热闹。不过仲二这人不靠谱惯了,仿佛不受这些俗世规律的桎梏,他的生日宴会,简直荒凉到了极点。 他们在城里简单地包了个场子,统共五六十来个人,又被分成了七八桌,大家隔着桌子椅子在虚空中敬酒,以清酒下菜,虽说火锅上唾沫翻飞有些倒胃口,但竟莫名使人感觉到其乐融融。 而仲二坐在一个并不显眼的位置,比一改往日黑炭着装的下手们更低调,刘杰泻出了全身眼力劲才在饭局末尾瞧见他姗姗起立的身影。 那时主力军就跟着他走了,非是老大不可。 仲二老大当得窝囊,生日没有蛋糕鲜花美女烈酒,据说他当时只喝了几杯苦荞茶,连菜都是别人帮夹的。 真不知道这条唯唯诺诺的狗,是怎么让别人心甘情愿跟着他跑的。 刘杰自那次过后,就有了谋权篡位的心,就算是一五十步笑百步,他也坚信自己比他强,守江山的是个昏君,还怕什么易守难攻吗? 只是他的伟大计划还没起步,家里就出了岔子。 他那日日夜夜镇守在流水线上的老母亲,突然抱病回家,整个人消瘦了大半,原本就单薄的骨架,此刻更像是从坟里硬生生刨出来的,仿佛稍不留神,她就要归西了。 他当然不指望他那个拈花惹草,名义上的父亲能给予他们什么经济支持,忍气吞声地把一桩破担子都挑在了自己肩上。 弟弟正处在所谓的青春期,身体和心理上的成长都得劲,一言不合就玩离家出走,带着几百块钱浪到分无身文才回家。 姜还是老的辣,这事被他老妈子发现了不要紧,语重心长说几句就过去了,不过要是不小心撞上他,ji毛掸子能让那不争气的弟弟屁股开花。 后来刘杰便有些沉静了,忙忙碌碌几个月,一颗心都挂在“我要怎样在丐帮全身而退”这件事上,加之要养家糊口,实在分|身乏术,他弟弟在外面再胡作非为,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刘杰来寝室找过蓝巧巧,却不是为了寻仇,而是好意提醒吕易:“嘿,你们寝室那个唐子豪,他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叫他自己小心点。” 吕易不是傻子,知道他必定也在这潭水中,脱口而出道:“什么狗屁帮派?” 尴尬爬上了刘杰的额头,片刻就被逼出一层浅浅的汗珠来:“表哥,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那猪脑子,就配骗骗三岁小孩,你哥可是要考博士的人。” “……那就是吧,你说是就是。” 天时好,人去寝室空,刘杰也不忌讳了,朗声道:“丐帮知道吗?” 他看着吕易挑起的眉毛,心里也发怵,又加了一句:“城南的。” “哦。”这下吕易应了,“那不是一群小混混吗?而且我听说他们已经解散了,难不成死灰复燃,你还被拉进去当了新柴?” “呃,这个嘛……我也是没办法,年少轻狂,总想闯出一番天地,后来才发现,活着就很好了。” 吕易推了推他智慧的眼镜框:“那是个火炉,你打赤脚进去身上沾了灰,知道怎么全身而退吗?” “不劳费心,已经办妥了。”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什么活计,平时就干个给人端茶送水的勾当,没名没气的,要走也不会有人强留,c,ao心的不多,我已经做好了。” 他自觉隐去了中间的繁琐细节,把这伪装一件不用尽心费力的ji毛蒜皮小事,吕易手指嗒嗒敲打在桌子上,显然知道他这种若无其事的轻松是装的。 他抛出一个疑问:“既是打杂的活计,怎么会知道这等机密?你们的头头盯上了他,难道还要发到圣旨,搞得人人皆知吗?” 刘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心想着脱离这苦口婆心的大表哥,等他猛然回过神,已是几秒钟之后了。 “表哥,你读书真读傻了。名门正派要想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那是得守口如瓶,非那几个亲信不能得知,偶尔传出流言蜚语,恨不得杀人灭口绝了后患。可是丐帮不是什么干净的组织,本来就立志于当社会蛀虫的,老鼠一窝,心都是黑的,干起坏事来,谁比谁都是一把好手,没什么顾虑。既然老大盯上的人,也不用隐瞒,必定广而告之,然后举其上下的之力,合力……” 他把手横在脖子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纸条 吕易的神经无缘由地牵动了一下,千丝万缕最后都指向一个人,震得他心口吃痛,虚无地神游起来。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7节 刘杰一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心道表哥可能是被吓傻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吕易对于知识的渴求千金难得,想必也不会沾染这些见血的凡铁俗器,一时缓不过来神也是正常的。 他企图扭转乾坤道:“表哥,那个……你也别太担心,我没别的意思。” 吕易小臂一抽:“你什么意思?” “我?唉,不是我,我算什么,我是说那个仲二,就是丐帮老大。他是盯上唐子豪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但可能也没啥恶意,反正没见着行动,说不定只是想邀请他去喝杯茶什么的,我只是好心提醒,防患于未然嘛,你也别太担心。” 这番话怎么听都是自相矛盾,凭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吕易自然而然地对他伸出一双手,生硬地挥了两下。 “没事就快走。” 刘杰屁股一动不动:“这板凳上有胶水,对不住你的逐客令了。” 吕易:“……” “表哥,我想跟你说个事呗,那个……”刘杰忽地眼神飘渺,仿佛是聚不了焦地四处游离,“你妈回来了,你不回去看看吗?姨让我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吕易答非所问:“阿姨的病,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是真有孝心,别像以前那样给她添乱了。” 刘杰莫名感到受到了敷衍。 “她病得难受,我看着她也难受。哥,她快瘦得没有人形了。唉,我真的……以前我是以为她会一直养我,才会肆无忌惮地纵容自己,我没有梦想很多年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养家。” “前些阵子我爸回来了,带着那个野女人,我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那个女人存心害人,有次差点把开水浇到我妈身上,被我用扫帚赶出去了。” 吕易根本无心听他诉苦,碍于兄弟关系还是假装客套地添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女人就走了呗,我爸时不时夜不归家的,偶尔打个小工赚几个钱,嫌恶嫌不到钱上,我就收下了呗。不过我妈没人照顾,她很多时候想不开,姨后头为了她回来,干脆就在我家住下了。对了哥,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她么?她可是你亲妈。” 说了半天,又绕到了刚才的话题。 吕易:“稀罕。我又想要送客的,你丫的快滚吧。” 刘杰对着他吐了吐舌头。这货长得磕碜倒也罢了,还挺会选表情寒酸自己,搞得吕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差一个脚底板翻在他脸上了。 表情若是拿捏得好,会事半功倍。可是被长相欠佳之人滥用,则等于自取灭亡。 刘杰本来用作卖乖的舌头被吕易用一支筷子强行塞进了嘴里,后者敏感的舌尖捕捉到一丝不单纯的味道,骤然反应过来——发酸的唾沫! 刘杰:“……” 吕易:“小老弟,你真的得走了,我心里有个恶魔想要打死你。” 他把筷子瞄准了垃圾桶,扔出,三分。 “同寝女装大佬吃剩的筷子。” “蓝巧巧?那不是我对象吗?”刘杰意识到之后害羞地舔了舔嘴唇,“诶,我给你个东西。你可得留好了,我对丐帮的所有认识都在上面了,唐子豪那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不上来,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事,这可能有点用,我现在帮你忙,以后和你好说话。欠我个人情,你得记着了。” 他在裤子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尚有屁股上的余温,不顾吕易吃人的表情,屁颠屁颠地走了。 。 “‘凌晨四点,我看到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嘿,吕易,这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说是不是?” 向行趴在滨江路的护栏上说出这话时,他们刚刚告别了绝尘而去打算恶补美容觉的出租车司机。 这个时候的风吹得带劲,稀稀拉拉地已经有商店的灯光蔓延,吕易与向行对视一笑,竟有些知心换命般的轻松。 向行:“想不到吕易你平时看上去冷冰冰的,还会有为了什么人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唐哥要是知道,指不定怎么感恩戴德。” “是吗?我怎么他会赏我一个月的火锅底料炒饭。” “知足吧你,人家不是你的小老婆,不会给你做满汉全席。诶,吕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了,你对他是不是有啥意思?” “……”吕易避而不答,“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空空绕了一圈,屁没闻到一个,干在这里吹风,什么出息?” “看看吧,要是真找不到人……” 说这话时,两人神色不约而同地黯淡下去。 刘杰那次走的时候留下的是一张纸条,详细点说,是记录了丐帮之人丰功伟绩和日常轨迹的小抄。 分罗条列数十条,有用的不过几个,大多还是在吹嘘他们哪天又打趴了哪里来的流氓,哪天又踹了老奶奶的水果摊。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恶事,纵然被罗列出来了,但就刘杰那点勘察水平,可以推测只是冰山一角。 纸条上关于仲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有几条毫无逻辑的记录。 例如钻下水道、冬季下河洗澡以及七点钟烧饼铺排队。 有言曰世上除大恶大善,余者皆无大异。仲二却说:世上除大贤大能,余者皆为傻逼。所以他诸如此类傻逼的行为非但没让他觉得为形象蒙尘,但使他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众生皆如此,你偏偏看不惯我,就说你要咋滴吧。 所以吕易摊开这张纸后,一度被这些无厘头的内容惹出将此物毁尸灭迹的冲动来。好在向行极力劝阻,才保住了刘杰夙兴夜寐的心血。 他俩作为合作伙伴,关注唐子豪这些破事已经很久了,只是碍于种种原因,都未曾向当事人告知。 向行迎着风哈了一口气,白雾瞬间弥散了,随后他又哈了一口气,又弥散了。 均匀的呼吸声一下随着一下,沉重得很有节奏。他回头对吕易戏谑道:“吕易,你肺上是有一个洞吗?” ☆、楼梯 吕易的母亲曾经是个授业解惑的知识分子,十月怀胎的时候她就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把字典枕在膝盖上,几乎是呕心沥血地给他取名。 只是十个月过去,字典翻了不下十遍,堆满小册子的汉字筛选得只剩下十几个。她左琢磨右琢磨,觉得这些字不是太矫情就是太普通,作为自己孩子的名字简直是有辱人格。 终于,当她气喘吁吁没有力气反驳时,吕爸一锤定音道:“咱们儿子就叫吕易!”不知是不是吕爸这话触了他的霉头还是吕妈命里有劫,吕妈甚至没来得及张嘴,就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这一躺就是一年,她半身不遂地过了这么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成功从一个贤妻良母转变成了一个易怒的暴躁女。 吕易从小就被她硬塞了一种思想:“你是上天派来折磨你妈的小怪兽。” 但是他爸跟他说:“你妈是爱你的,打也是爱你,骂也是爱你。你知道吗,你的名字是你妈给翻了十个月的字典给取的,寓意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当时吕易还是个只会和人争抢零食的愣头小子,她歪着脑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给了他爸一个白眼:“所以这就是她克扣我小熊饼干的理由吗?” 童言无忌,吕爸也很无语。家乡有个说法:姓氏之后的笔划数目加起来,就是渡劫的年龄。因此,他一度以为众乡亲父老都是下凡渡劫的大仙来着。 而有的迷信过头,取名总以笔划为标准,一眼望去清一色的生僻字,老师点名都头疼。可事实证明,吕易八岁那年,是真的有所劫难。 那天他在楼梯栏杆上的时候,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那声音和闹钟比起来都不相上下,一颗好耍的心就那样被吊着,搞得他满肚子的不快。 不过片刻后,他成功屈服在了天性之下,一路骑着不锈钢栏杆,遥想自己是叱咤风云的赛车手。那座机声音愈来愈远,逐渐被落在了身后。 他驰骋着一路向下,他那出去买菜的老妈子突然幽灵一般地从三楼的拐角冒了出来。 吕易呼吸一凝,动作却没停下,纠结之下,失了平衡,从不锈钢栏杆上摔了下去。吕妈提着大葱,恶狠狠地骂了句“小兔崽子”,风驰电掣地下了底楼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吕易提起来。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电话不接,还好意思在这里玩!”他给了吕易一个耳光,“嘿,你摔坏没有?” 该说什么呢?自由落体后的第一感觉是懵,随后才一阵钝痛。 吕易从小对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非但没有好感,还巴不得让用红太狼的平底锅拍死她,不过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实施,敬畏之情先占了上风。 他强撑着咽了口唾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有。” 就这样,吕妈掐着他的耳朵,把他拖上了楼。 他看着层层叠叠的楼梯,还有有点后怕,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吕易给了向行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肺上确实有个洞。” 向行:“……这笑话可真够冷的。” “不骗你,是真的。”吕易有模有样地讲起来,“我八岁那年从三楼摔下去,大难不死。那天吃过晚饭我就一直咳嗽,夜里没睡着觉,把家里人都吵醒了。我妈来查看的时候,我快要被自己憋死了。” 他把手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我还以为自己得了大脖子病,肿了这么大,呼吸不上气,眼神也不清楚。就听我妈一直在耳边喊我的名字。” 向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哈欠。 他道:“回光返照。” “可能是吧。反正后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听我爸说辗转了好几个医院,才终于有一个肯收我的了。不过硬件条件不太好,麻药稀缺,动手术的时候我有点意识。” “……” 吕易背后身,将双臂在搁在栏杆上,仰面朝天。 “你不知道cha得满身管子有多难受。手术做完的时候,那医生手下没注意力度,一下子把我肺上的r_ou_给拽下来的。我看见那一坨了,就在管子里。” 最后,他做了一个总结:“所以说,我的肺上真的是有一个洞。” 向行豁然开朗:“所以这就是楼梯恐惧症的前身吗?” “正解。” “后来你躺在床上,吃了半年的醪糟小汤圆吗?还被嘱咐上学不能被书包,因为肩带会压到肺?” 吕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懂我。” “那我可真是见了鬼了。” “其实我一度认为我被送进医院是因为我我妈给我夹的那整颗蒜,晚饭手抓的辅料,她硬是塞给我了。我爸和我弟看我难以下咽的样子,笑得跟傻子一样。” 向行脱口而出:“手抓饭真的是用手抓的?” “并不。挂个名而已,你用筷子叉子也没有人拦你。不过这是比较推崇的方式,据说是能保证食物的原汁原味。不巧我是个粗人,只尝出了人汗味,吃过一次就不肯了。” 向行无语,蓦地意识到自己是处于什么情境在和吕易悠闲自得地谈笑风生。 “快六点了。诶,你表弟就是个木奉槌,你看他写这些神经兮兮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这不能怪他,这是仲二思想独特。” “你心可真大,”他推了下吕易的肩,“他要是对唐哥不利,我们能不能坚持到他被分尸之前。” “你想干嘛?” “把他欠我的钱讨回来。” 街灯在河水中跳跃,向行长吸了一口气,像是窥见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僵硬地把目光从吕易脸上转开了。 随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质疑,他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憋出来的。 “要是他真对唐哥不利,空有我们两只蝼蚁,能改变什么?我们除了去送死,去添乱,能做什么?” 吕易不为所动,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吕易。” “嗯?”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那可能是吧。”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取暖 向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活这一晚,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一味相信吕易的热血上涌。没有过脑子,只堪堪被感性输出的行为,回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两只手都数不过去。 他才发现:自己以为思维缜密、看一步走一步的吕易,好像有点蚍蜉撼树的冲动。而他冲动得貌似有理有据,自然而然。 吕易悠闲得有些可怕。 街道边,小食店开始支起了大棚,一个伙计夹着黑黢黢的炭放到废弃的汽车轮胎中间,拾了火星搁上去,呼啦啦地用扇子打燃。 看到吕易了,他热情地露出了一口黄牙,咯咯笑道:“嘿,过不过来烤火?” 向行的手在一兜里动了动,僵硬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 他瞧了瞧吕易,后者没有多加推诿,只给了一个“相敬不如从命”的眼神,乐呵呵地搓着手过去了。 今天的冬天来得早,也来得陡,换季换得让人猝不及防,因而最近好多人都遭了感冒。 小食店的老板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先是打了几个震天响的喷嚏,随后又用洪钟一般的嗓音道:“小杨,给我取点面来!” 被叫做小杨的活计应了一声,扔下夹炭的钳子脚下生风地走了。吕易顺过来,一边倒弄炭一边和向行搭话。 “这家店生意应该不怎么好。卖早点现在才开始发面,等包子蒸好人家中午饭都吃了。” 向行莫名想起了学校食堂硌牙的包子:“那不好说,说不定面根本就没醒好,怎么节约时间怎么来吧。” 吕易无言,向行:“吕易,我们怎么办?” 火星从木炭的缝隙间窜出来,渲染出一片温暖。吕易最后掏了掏,算是大功告成。 “先烤火。” “缺心眼,你烤个锤子。我问你,我们在这里待这么久了,然后呢?等死吗?” “要死你自己去死。” “那你要怎么办?”向行把他扬在火苗上方的手打掉,“唐哥找不到,怎么办?干等着,有人会给我们送来吗?什么狗屁二狗子,他就他妈是一个变态。变态什么事做不出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向行,你信不信我?” 向行气不打一处来:“我信你什么?你是文曲星转世还是蚩尤附身,你要普度众生还是杀尽天下人?” “信我。就凭我知道,唐子豪会平安回来的。” 看着向行一脸懵逼的样子,他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我的第六感,放心,一向很准。” “……” “你说得没错,仲二是个变态,所以我们搞不定,他们自己的事情,谁也cha不了手,你明白吗?” 他说完这句话,轻笑着把脸转向一边,看起来是给向行思考的空间。 伙计出来了,手里还端着大大小小多个蒸屉,喝道:“让让,都让让啊!” 人杰地灵,地理和人文是互相影响的。受地理环境影响,c市的人口味偏辣,性子也辣,说话大声都像是点了炮|仗要大干一场,因而让向行心里莫名更焦躁起来。 吕易却是十分惬意地帮着活计忙活,只给他一个语焉不详的推测。 而和他们借过取暖的这个小食店成员一样,好多人为谋生计开始了又一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旅程。 。 仲二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唐子豪清楚地看到:他是一个人。 乍一看,就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可仔细瞧瞧,他双剑眉中间似有浅浅的忧愁,挥之不去。这使人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加之他皮肤白皙,更让人联想到冰清玉洁,不可玷|污。 唐子豪莫名可惜: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混这个道。 仲二瞥了瞥敞开的窗户,轻飘飘地问了句:“你居然没跑,我以为我回来的时候,这里该没人了。” 唐子豪:“那是你想得不周全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早知道我不会跑。” 仲二像是被逗到了,脸上浮起一个酒窝,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我想的是什么,难道还能限制你的行动么?你自己不想走,倒还怪罪起我来了。” 一如既往,唐子豪心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仲二:“既然这样,是时候该好好聊聊天了,不过只有一把椅子,我暂且站着。” 唐子豪故作殷勤地把椅子往前一送:“怎么好意思让帮主站着?你坐你坐,你一把金贵的老骨头,站坏了我赔不起。” 随后,他往灌风的窗边一靠:“说吧,什么事?要不是因为那根肥肠,你不会想打我的,要真想,在学校就应该把我教训了。你那帮兄弟还挺靠谱,攥着打狗木奉都老老实实没有招惹我,你把他们带得挺好。” 仲二貌似对他的说法不敢苟同。 “谁说我不想打你?” “哦?那看来你是很想揍我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不过在教学楼太引人注目,我怕生出什么枝节,才没有让他们做什么。” “哦。”唐子豪摇头晃脑地,脸上还挂着彩,鼻孔外面沾着已干的鼻血,却仍是一副“我是老大”的不可一世形象,看上去装逼装得毫无格调。 仲二:“我不喜欢别人言语侮辱我。”他盯着唐子豪的脸:“我自以为自己嘴巴很厉害,不希望听见谁出言不逊。不喜欢吃,推了就是,没必要恶言怼人。” “看不出来,帮主打人还懂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什么君子?折煞我了。” 仲二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从梦境里飘出来的,近在咫尺又仿若遥不可及。他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仿佛周遭的黑色与他无关,彻彻底底地把自己隔绝在一个仙境里。 唐子豪心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此人应从画中来。 不过片刻,他就把自己这个想法打得干干净净,又鉴于某人的牵制,或多或少生出一种罪恶感。 仲二敲了敲膝盖:“唐子豪,你摇什么头?我说得不对吗?” “哦,没有,对。” “那就是了。能陪我说说话吗?把窗子关上吧,我好冷。” 见唐子豪迟疑了,他补充:“我打不过你也骂不过你,那些人各回回家各找各妈了。真的只是说说话而已,你过来,椅子分你一半,你信我好不好?” …… …… 有好几秒钟,唐子豪是沉默的。 仲二时机成熟可以粗暴得六亲不认,现在却温柔过头,人格转换得比顺溜还溜,仿佛润滑油转世。 ☆、陈情 晨光尚浅,摇摇欲坠的灯光像是穿越了数年的光y而来,朦胧中携带着怀旧感。靠窗户倚立的少年把青肿的脸贴在冰冷冷的玻璃上,面无表情地听面前人漫无边际地言语。 仲二先是痛陈俩人的前尘往事,字词句段无不显示出“相见恨晚”的强烈感受,一时间让唐子豪除了无语就是满地掉ji皮疙瘩。 美名其曰“兄弟”,不就是为他卖命的畜生吗?畜生也罢了,好歹有口饭吃,可他得到什么了? 分文未赚,还莫名其妙被胖揍一顿,换谁也不得消停。 只是唐子豪脸上灼痛得厉害,张嘴都会牵动组织,便也无心和他废话,自己在脑海里畅游。 十几分钟后,当他的眼神无意中扫过仲二身后掀起边的铺地纸,思绪才给拉了回来。 仲二正巧取下他的眼睛,牵起衣摆擦拭,那动作轻微得不像一个男人,倒像是天生娇弱的林妹妹。唐子豪悄悄咪咪瞥了他一眼,觉得那双眼也是近乎忧愁的。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好一个端庄的林妹妹。 仲二就在这时抬起了头。 果然,他的双目已经泛红了。 “你看什么?” 唐子豪不答,反是问:“你哭什么?” 有言是男子汉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喜极而涕还能说过去,可这种被愁哭的简直是男人当中的智障,不高兴眉头一皱一松也就完了,随意浪费无机盐却是低逼格的事。 仲二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被窥见伤处的不安,声音不疾不徐:“我刚才说的,你没有认真听吧?” 唐子豪:“……” “没关系,反正你也烦我,你肯定恨死我了,对吧?”仲二自言自语,“也对,我这种渣滓,连父母都后悔生我,会有谁真的在乎我。没有人,我自己都恨自己。” 唐子豪向来是有一说一,此时嘴上很不晓得积德:“既然知道自己是渣滓,早了结不好?你装什么良民呢?我问你,大半夜的拉我出来吹风,你到底想说啥?” 仲二的手蓦地滞住了。 与此同时,他的嘴角不经意地牵动了一下,似是不可置信。 唐子豪一不做二不休,仍是不依不饶:“我不想听你废话,你那套哭天喊地的苦情戏对我没用,我也记不得跟你有什么兄弟情。我只知道,谁打了我,我就要加倍还回去。我不要命的,你不会不记得。” 唐子豪在丐帮是横出名的,纵然只出面不过几次,就被内部诸多人士尊称为“大侠”,这都得益于他不要命的打法。 丐帮一脉,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之众,惹过的事却不下一把。多巴胺和青春期的荷尔蒙把这场他们自认为伟大的战役加持了一番,被冠以神圣之名。 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如春笋般在校级点名册上出现的名字,十有八|九都出于此,这些人算是名气大盛,做了一把出名的梦,心里比捡了热乎屎吃的狗还美滋滋。 唐子豪是当中相当出彩的一个,在唯我主义盛行的时代,他毅然决然地把安危置于身后,而不顾一切地为帮主卖命,一度受到了诸多好评。 想来,这也是仲二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仲二:“你是个人才。” 唐子豪目中无人地哼了一声。 “可你信不信,照你这个打法,总有一天会把自己耗死。你不懂得投机取巧,光有蛮力,你以为你的r_ou_体是钛合金的么?你就是孙悟空,也还有小雷音寺的铙钹来困你,没底气的事,就别逞强了,害人害己,不好,很不值得。” 唐子豪听得一头雾水。 “仲二,你他妈给我说人话。” “不过也没关系。你若是找得到亢金龙,尽管可以让他替你顶破了那铙钹,也没人多说什么。只是可惜了,你非但更一群老鼠和码字混成一窝,堕落得心安理得,本来也不是什么孙悟空。人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你多半是你爹从泥里挖出来的……” 他这话没说完,唐子豪就抑制不住地给了他一拳,正中他的鼻梁。 仲二刚才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眼里的泪还未尽数回收,被这强烈得一击震得双眼发昏七荤八素的,又是一阵暖流溢出。 唐子豪:“这一拳是老子还你的,仲二。我是从泥里面刨出来的?那你呢?你是从粪坑里面挑出来的吧?你小子怎么这么缺德呢?” 他把仲二踹倒在地上,顺脚把碍眼的椅子给踢开了。 纤长的手指掐上仲二的下巴,俩人肤色竟不违和。 唐子豪:“你怎么这么犯贱呢?你打得过我吗?心里没点逼数别在老子面前装逼,不然老子死之前都要先日爆了你家祖坟,跟你的老祖宗一起见鬼去吧。” 他把仲二脑袋一拧,顺势带着他的身体在地上摔结实了。 文人大多武力欠缺,仲二这货不识几个大字也就罢了,还没一技之长傍身,想想也是多委屈的。 多半没了他那群跟着吃屁的小跟班,他有朝一日也得在街头小巷端着缺口的碗喝西北风去。 唐子豪:“说吧,说正事,我可以不动你。” 仲二在地上蹭了蹭,唐子豪见他趋势不对,像是要去取刀。 “你动什么动?别动,给我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我长篇大论的时候,你没舍得打断我,不正说明你已经猜到什么了么?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要我说出来?我说不说,不还都是那样……” 他又挨了一拳,这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仲二,我真想给你嘴打豁了,你他妈别在这里卖弄,我听着恶心。” “唐子豪,你果然没变。”仲二回过头来给他一个狰狞的微笑。 “???” “这么几年了,你还是没学会说脏话。” “去死吧你。” 。 早七点,唐子豪在楼下打了一辆车,准备回去了。 他没有带钱,并且因为面部青紫浮肿,不修边幅的头发油腻,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死里逃生一般,十分倒人胃口。 司机提心吊胆地没有跟在气头上的他搭话,更没提“你是不是要坐霸王车”之类的问题,很识相地载着他走了。 唐子豪把仲二关在了那间屋子里,走的时候后者还没醒,他以牙还牙地把他捆在了椅子上。铺地纸被他撕开,里面的刀片被清理掉了。 墙上的黑色颜料脱色严重,手指上沾了口水一蹭就可以看到血色,让人不寒而栗。 之前,他查看过仲二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皮肤,他的胸口上、手臂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伤疤。 唐子豪自己脖颈上也有块疤,是小时候被开水烫的,并且是在无意识的时候。换句话说,他也无法想象,自己举着刀片对自己下手,是做了怎样意义重大的决绝。 那或许跟生啖其r_ou_不相上下。 他有一种感觉:或许仲二心里是真的苦。 他那种人前人后的恬淡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个人若是积德行善,被人颂赞,时间长了虽免不了焦躁,面子上还是会沉下心来,却不知道偷着乐了多少回。 而做着这样背离大义的事,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始终如一地恬淡如水出淤泥而不染一般清高的,多半不是装。 因为装也掩盖不了事实,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更加虚伪。 也有可能仲二是真的虚伪,但占据了唐子豪大脑半壁江山的,却是万恶的“第六感”。 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感觉,他不能对仲二下手,就算再恨他也不能,因为那会造成“滥杀无辜”。 从某个层面上看来,他还真有点妇人之仁。 只是不知道这份仁慈,带来的是不是杀身之祸。 兴许仲二醒来就带着他一帮兄弟来提他人头了呢?可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兴许他会“改邪归正”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自己没心没肺很多年了,万事都走马观花,难得对什么这么上心,便有种嘲讽的意味。 滨江路上的小食店外挤着人群,唐子豪没钱买,但每次都热衷于朝这边打量,就当饱饱眼福。 他眼神往一个相对萧条的小食店门口一望,好巧不巧,就看到了熟人。 吕易和向行坐在小板凳上烤火,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眼神,但总感觉那神情是飘忽的。 唐子豪陡然想到:他们来城南干什么? “诶诶,师傅,停下车。” 司机一惊,车速却没有降下来。 “咋的了?你再走我可不给钱了。” 闻言,他照做了。 吕易破天荒地没有戴他的眼镜框,良好的视力让他关键时候比向行顶用得多。 向行还在傻乎乎伸着手取暖的时候,就用余光瞥见吕易站起来,往什么地方走开了,他也没管那么多,就当他是出恭。 唐子豪叫卖似的朝吕易喝道:“嘿,吕易,好久不见。你的眼镜框呢?” 几个买早点的顾客闻声向这边一瞥,自觉越过了唐子豪的猪头,盯在了吕易如花似玉的脸蛋上。 唐子豪:“瞧他们瞅的那样,肯定没劲吃饭了。你们在这里干嘛?赵飞燕连火都舍不得给你们蹭,还大老远跑到什么城南来?诶,吕易,你的眼镜呢?” “你的脸……” “嗨,没事,被狗啃了。诶,你的眼镜框呢?” “……”吕易无语片刻,“你怎么老是问一个问题?” “啊?” ☆、凯旋 唐子豪只是单纯有些断片。他肿着猪头望着眼前人不知所云半天,ji,ng神和眼睛都很模糊。 现下被吕易这句话震得头脑嗡嗡响,他干吞了一口半酸不苦的唾沫,终归是有些清醒了。趁着反应的空档。他琢磨了一下吕易沉沉似水的表情,没能看出什么非礼勿听的端倪。 我应该没说什么,他心道,这才敢放下背后两块紧张得耸起来的“蝴蝶骨”,摆出一副老大特有的临危不乱来。 向行忽地在吕易后面来了一句:“唐哥?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副嘴脸了?” 唐子豪懒得理他,只想一个屎盆子扣到他头上,让他切身感受下什么叫“多么痛的领悟”。 吕易姿势不用说,目中无人地把唐子豪领到一边,就像一个父亲带着ru臭未干的傻儿子,还是带着去“讨饭”的。 他一点也不拘束地从蒸屉旁边炉子上的水锅夹出几个包子,轻车熟路地送到了唐子豪手里。 乍一看,倒像他才是这里主人,伙计和老板娘都是给他下苦力的。 出租车司机面有菜色地目睹了这一幕,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惹不得惹不得。于是一踩油门,轰出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尾气,野狗似的跑了。 唐子豪无心捡便宜,刚要找吕易拿钱才发现司机已经走了,默默地发了几张好人卡,暗自发誓来日定当回报。 包子莹白如玉,很可笑地把唐子豪的脸衬托成一个红彤彤的大烧饼。不过这大烧饼卖相恰到好处,既没有丑到前无古人,又没有独特到万里挑一,倒是莫名傻得可爱。 总之,都被吕易看在了眼里。 他轻飘飘道:“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就好了,唐子豪。” 向行自觉自己是一颗一千瓦的电灯泡,此时却也笑出了声,一边脑补吕易被扒皮抽筋的惨样。 唐子豪:“吕易,你他吗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在瞎bb,我要非刑伺候了。”他做了一个把筷子cha、到鼻孔里的动作,“在你鼻孔里栽葱。” 吕易不仅没有被威慑到,反而愈加猖狂:“你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别人见你一准绕边走,外貌协会的生命力太恐怖,很难说不会有人建一个群来怼你的长相。” “……活着不易,珍惜生命,吕易。狗嘴了吐不出象牙,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子日爆了你家祖坟。你不得好死,永远不得好死……” 向行煽风点火地鼓掌,三个人,寒风中,成就了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画卷。 青少年永远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让人一眼可以分辨出他的“族群”。 周围的一切此刻仿佛都和他们无关,总有人在晦暗y霾中活出了自己的颜色。 只是这一抹青春的色彩很快被一个半大叔cha。了一脚,强制着变换成了另外一种风格。 那伙计脖子生搭了一块毛巾,胸脯露出一块,喘着牛气端出来一摞沉甸甸的蒸屉。 唐子豪无意中瞥见了那张脸,闪现过一星半点的熟悉感。 吕易看着他突然停下了嘴,还以为是东西不对他胃口,一本正经评价道:“看吧,发面发得不够,吃起来人三叉神经痛。” 向行也瞎跟着点头:“然也然也。” 那伙计可不爱听了,当即就是为了维护店铺形象的一番反驳:“他们那些发面发得百八十天的,一个包子蒸出来就一截指头的货。哪像我们,货真价实的,你瞅瞅这包子都是实心。他们那些蒸得棉花似的咋吃?你们这些大小主谁不是日理万机,那点干货能管饱吗?” 唐子豪对他这狗屁不通的理论表示非常赞同:自己买辣条都是同等价位看分量的,这道理他早已烂熟于心了。 另外,他从伙计这段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口音是p县的。 他暗自一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怀孕效应,感觉世界突然变成了一个狭小的世界。 比如上次他从p县工业园区旁边的密林出来后,向一个萍水都不相逢的人赊了一个包子,二今天这个人在另一个不晓得是不是被篡改的时空里相遇了。 问陌生人名字的事情不太符合本国的日常交往礼仪,唐子豪只当是自己眼瞎了,一字不吭。 。 进到c外校门那刻。唐子豪有种凯旋的殊荣,所以不羁都会在这里被暂时缩小,变成一腔为学习万死不辞的热忱来。 唐子豪上校报头条了。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头天晚上没有清理培英楼的垃圾,导致众学霸集体起义罢课。 短短一个上午,一个楼层的大小五个垃圾桶已经被五花八门的饮料盒子给塞满了。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8节 唐子豪被叫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刚吃完早点的死胖子,把豆浆杯子小心翼翼地搁在了“金字塔”上,随后,那个杯子不负众望地从是上面滚落下来,顺势把另外了垃圾也给带掉了一些。 那胖子背对着唐子豪,还没发现周围有人,将功补过地一脚踩在了那堆溢出的垃圾上。 本来想着压缩一下节省空间,结果是于事无补还越搞越糟。 数十个纸杯子塑料瓶子哗啦啦地被外来的压力挤了满地,看的唐子豪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然后,他趁着那胖子还未移步,眼疾手快地上前把他的脑袋按到了垃圾桶里,一边按一边骂:“老子日。你妈,日。你妈!” …… 没错,这就是第二个原因——恶意攻击ji,ng英班成员,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系主任带口音,通报的时候把“恶劣”念成了“恶略”,被还是戴罪之身的唐子豪默默地抄了小本子记下。 其三,便是412三杰夜不归寝被心血来潮的辅导员查了。 向行一向认为唐子豪英明神武可以独当一面,下三滥得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对外宣称自己和吕易是无辜的。 唐子豪无所谓地又被记了一笔。 这天晚上,寝室热闹得想一个小火炉。 邓智和姜思远购置了好酒好菜给唐子豪接风洗尘,蓝巧巧这个不做饭不知财迷油盐贵的还购置了一个全新的电炒锅和火锅。 上一代电炒锅被唐子豪的火锅底料祸害得面目全非,临死前还未来得及净身,就被无情地抛弃到寝室门口的大总垃圾箱里。 男生寝室不同于女生,那种随意串门的情谊会被赋予神秘的色彩,因而很多人都是死守着自己的几分天地,有时连邻居姓甚名谁都不解。 可是今天。412却来了一位客人——徐红。 人如其名,此人爱好一身中国红的装扮,并且把中国人食不言的饮食文化诠释到了极致,全程只一个劲夹菜,活像一只干瘪瘪的饿死鬼。 饭吃到一半,唐子豪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徐红怔了,一时不知所措。 唐子豪:“你给我吐出来。” …… 于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徐红把还未咀嚼的菜吐到了碗里。 …… …… …… …… 一阵沉默过后,蓝巧巧首先动手了。他肥硕的屁股魔性地一扭,对着邓智高叫道:“走,到厕所去干他!” 邓智一言不发地,只晓得抠脑壳。抠下来一阵雪花似的头屑,差点飞进了锅里,幸好被蒸腾的雾气给带到别处去了。 唐子豪这顿饭吃不下去了,彻底吃不下去了。 他若无其事地筷子一搁,无来由地暗自神伤。 变了,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他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他预料中的事没有出现,例如仲二没当场要了他的命,吕易也没有烟急火燎的去寻他,只给他一个不太真切的猜测。 虽然死里逃生确实是一种神奇的体验,但同时,希望落空,实实在在给了他当头一木奉。 他下意识地看看身边的吕易,发现他碗里的饭菜也没动了,只抱着酒瓶子闷。 一个寝室六个人,有三个都收拾徐红去了,向行灵魂出窍一般地把桌子当木鱼敲,一边把不愉快挂在了脸上。 好好的气氛,就因为一个人给毁了。 向行忧愁的声音自喉咙深处传来:“我看,按照这个发展速度,总有一天,c外会变成基。佬窝。” 唐子豪顿时一个脑袋两头大。 向行继续说:“你没听到蓝巧巧那厮刚刚说什么来着?” 这话一出口,唐子豪立即反应过来,不够出来错愕,他竟还有点同病相怜的兴奋。 向行:“一入gay圈深似海,这个徐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会跟蓝巧巧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就算了吧,被带来见父母,居然还干出这种破事。难为他了,没智商确实很难讨人喜。” 吕易冷不丁道:“什么智商,是情商吧。” 唐子豪搓着下巴,一时觉着信息量过于丰富,挑了最要紧的一个:“你说说,谁是父谁是母啊?” ☆、冰火 语出惊人的唐子豪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还被貌似长了透视眼的向行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 吕易一言不发地喝闷酒,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只是因为害怕和激动交加,他不敢做一个看起来自己对此耿耿于怀的动作。 他只听向行如是说“中华文化博大ji,ng深,只可意会不了言传”,便用余光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尽收眼底。 唐子豪:“徐红这厮,性向变得比这狗|日的天气还快,我记得开学那一阵,他还在我上|床调|戏学姐来着。” “想多了,真要是个直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上道,他原本就是寂|寞惯了,天生男女通吃的。” “说起来,那个学姐呢?外联部拉到什么赞助了?我前几天看到工作人员在楼道里派豆浆。” 向行噗嗤一笑,差点把鼻涕喷出来。 “唐哥,那可不是给你喝的。是给痛经的女同学喝的,不过c外女生太多,一碗水端不平,就很容易出事。” 他比划了一个动作,唐子豪琢磨老半天,才发现他是在比划人体的曲线。 唐子豪:“……嘿嘿嘿,干啥呢?意| y 学姐?” 向行谈女色变,对好看的不好看的都避而不见。那些穿得大胆得更是吓地太退避三舍,恨不得钻到娘胎里去。 这一点,唐子豪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向行:“不是。唐哥,我给你说吧。学姐老漂亮了,身材好,心又好,女生多了就小家子气,眼红的人见缝cha针,特别喜欢当喷子。派豆浆的钱是学姐自己出的,可我说了这事不能面面俱到,照顾不了所有人,有人不满意就在上面做文章。” 唐子豪眉毛一挑,脸上写着“愿闻其详”。 向行:“良家少女当然不敢面子上迁怒于她,背地里骂就算出气了。可是咱们学校可是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赶死队的。穆勒优,听说她有天晚上把学姐拦下来,怎么羞辱了一番,搞得人家缺席了几天,没去上课,好多人去关心。” “又怎么了?” “学姐一根筋,死脑筋,为了赚豆浆钱跑出去打工。可你知道她干的什么工作吗?唉,我都不想说了,唉……擦鞋……” 唐子豪:“……擦鞋?” 好巧不巧,有个同行。 “对啊,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了一帮不相关的人要死要活的。这也算了,擦鞋没赚多少钱,还是供不应求,她转移阵地,到培英楼派豆浆去了。” 这也难怪,怪不得昨天去培英楼收拾的时候,几个垃圾桶里整整齐齐的豆浆杯子。 唐子豪:“一杯豆浆一块。她派一栋楼,是疯了么?好人不是这样当的。” 吕易突然cha嘴了事:“人家有的是钱。” 唐子豪:“???” 向行顺着吕易的话茬接下去:“没错,后来穆勒优告诉我,学姐其实是个富养的独生女,只是她不屑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所以才显得比较接地气。这样说我也猜到了,外联部的赞助多半是在他爸那里拉的,反正是个有钱的大佬,几杯豆浆不成问题。” 豆浆的背后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唐子豪莫名感到c外卧虎藏龙的架势,在迷茫之中把自己渺小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 回想起来,那个学姐穿着总是站在时尚前沿,也为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相的揭示做了铺垫,此时他虽然有些迷茫,却不至于不敢相信。 人要死了都能活过来,就别谈什么难以置信了。他甚至觉得就算有一天,他妈告诉他自己是乡间小路上捡的,他也会平淡如水地接受了。 道听途说也好,有理有据也罢,唐子豪都没有兴趣。 听向行滔滔不绝半天,他终于把自己杂乱的心绪该收拾的给收拾,该扔的给扔了,该面对和希望面对的,也被赤|裸|裸放在了他面前。 他突然转向了吕易,后者喝酒上脸,整张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光,眼睛半睁不闭的,竟有种属于男子特有的娇羞和魅|惑。 唐子豪试探性地从吕易的手里把酒瓶拿过来,后者没有一点反抗的,就那样任他拿去了。 随后,唐子豪用斗ji眼盯着瓶口,快要把它盯出了花。 向行正寻思着唐哥是哪门子短路,就见他如痴如醉地把嘴堵在瓶口,一下下把酒咀干净了。 …… …… 一瞬间,他感受到属于单身狗的凄凉。 吕易先是一震,脑袋跟着机械般地摇晃两下,把酒瓶抢了过去。 唐子豪:“喝啤酒都醉,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他心道:老子快要坚持不住了。 吕易:“太久没喝了。” “你什么时候喝过?” “很久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爸妈吵架,我就学着他们喝闷酒。” “哦?”唐子豪强忍着难受,“看不出来,你还会心情不好,没心没肺的,还会借酒消愁吗?” 吕易倏地抬头,用几乎是聚不了焦的眼睛打量他的脸,这使他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不过因为长得太美,这傻乎乎变成了暗送秋波的深情款款,看得唐子豪心肝一颤一颤的。 或许有一天,我就会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他心道。 向行见事态不对,很有意思回避,不过看好戏的性子拉着他的双脚,让他不能行动。 吕易:“我心情不好。” 唐子豪:“怎么?” “你好丑。” “……” 有朝一日,终于有人说出“丑”这个字了,唐子豪像是一个得到了审判的死刑犯,忽然释然了,仿佛心里一块y霾被揭开,豁然开朗了。 他把吕易的再次夺过来,这次用的力气很大,带有点不可拒绝的决绝。他用手指摩挲着瓶口,缓缓说道:“喝酒容易上脸,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吕易不回答,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 “你好丑。” “……吕易!老子……” 向行要笑疯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唐子豪把瓶子举过头顶,眼看着就要朝吕易的头上砸去。 后半段动作被吕易的一只手给制止了。 吕易蓦地挣起来,唐子豪被他提了手臂也硬生生地扯起来,像一个无辜的玩偶,被娃娃机夹子提起来。 吕易一贯把腰板直得跟个旗杆似的。 “唐子豪,你真的好丑。” “你他妈……” 唐子豪一脚打算踹他的要害,被后者又一只手给制止了。 两个人保持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无意中火锅蒸腾的雾气做了遮挡,向行有点看不清吕易的手在干什么,只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唐子豪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啊啊啊啊!!!吕易你他妈在干啥!!!” 向行站起来才看清,吕易顺手脱了唐子豪的鞋子,很幼稚地抠着他的脚板。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子豪笑着蹲了下去,可是脚被吕易控制着,重心不稳干脆倒在了地上。 吕易单膝跪地,用手指戳他浮肿未消的脸,一边不依不饶:“唐子豪,你好丑,你真的好丑。” “丑你妈|逼!啊哈哈哈,吕易你的手!!” 终于,在一阵牛头不对马嘴的尖叫声和爆笑声中,向行消耗了直男的最后一丝耐心,摸摸拉开门走了。 门板合上的那一刻,他有种自己从牢笼里脱身的释然。 对面徐红的寝室里,那几个哥们该玩得瞎玩,不管不顾厕所里的动静。邓智和姜思远左右护法,在门边站成了两盏风吹灯。 初冬,寒气凛冽,却丝毫影响不到那些寻欢作乐的人。 此时的云苑2舍,已是冰火两重天。 唐子豪笑得快岔气了:“啊哈哈哈,吕易,你个狗娘养的,老子等下弄死你。” 吕易:“唐子豪,你真丑,你真丑,丑死了,丑八怪。” “……闭嘴!” 唐子豪心道:不能忍了,忍不下去了。 他用了吃奶的力气,把脚向吕易那边一踢,吕易手下不知为何一松,他终于摆脱了折磨,屈身睡在地上。 有几秒钟的光y,仿佛都是静止的。吕易关了火锅电源,高汤不再沸腾,周围静得只剩下吕易的呼吸声。 他轻声说道:“唐子豪,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唐子豪站起来,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子知道自己很丑,你他妈别戳伤疤好不好?” “什么伤疤?你明明在笑。多听几次之类的话,不会让你感到释怀吗?” “……你狠,你想说什么?”最后,他有点妥协了。 唐子豪垂手赤这一只足站立,一高一矮很不平衡,他干脆把另外一只鞋子给蹬掉了。 虽然尽量收敛着自己的神态和呼吸,但胸膛里一颗心滚烫烫的心脏却时刻不得消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唐子豪心道:你要是再多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老子马上就上了你。 吕易郑重成了一尊雕像,不过这尊雕像不像什么神神鬼鬼画像一样肥头大耳,也不像战争中军士一样冷冰冰。 那双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泪光,把整个人装点成了一个美如画的窈窕仙子。 吕易:“唐子豪,你真的好丑。” “嗯,”唐子豪现在也不反驳了,“还有呢?” “天不怕地不怕,你连死都不怕,你可真丑,你是我见过最丑的人,唐子豪。” “……” “可我就是喜欢你。” ☆、永恒 饶是再怎么风雨飘摇的心,在这时终于着手安心地自我土崩瓦解了伪装,把赤诚担在明面上,将来人的心意尽收于底。 可是赤诚是后来的,唐子豪愣了片刻,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知道吕易为什么喜欢他——因为长相?因为个性不,或许只是年轻人一时想不开,单纯寻些乐子罢了;也兴许是辨别真伪的能力还未成熟,空把革命友谊定义成了喜欢。 青少年没有千锤百炼,对情愫还难以抗拒,很多行为都处于感性。 唐子豪也应了这句话,他微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吕易十分扫面子地扯了一个嗝,随后快速合上了嘴。 前后不过几秒的光y,难过地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在漫长拉锯后,唐子豪开口了:“巧了,我他妈也是。” 吕易干咳一声。 “你是什么?” “吕易你就是个缺心眼,”唐子豪自笑道,“我是你男人!” 这句话一说完,他这边最后一根引线终于也燃到了头,噼里啪啦开始炸了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朝吕易吻了上去。 后者刚开始还有点回绝,像是被人侵|犯一般露出警惕,后头也不矜持了,一手扣了唐子豪的后脑勺,一手把他拥入怀,反客为主。 唐子豪一头雾水地被架在了一个不利的地位,仿佛自己多走一步都是禁锢。可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禁锢了自己,双手并用把在吕易身上狂魔乱舞一阵,越魔越疯了。 随后,吕易顺手地把开关按灭了。 向行在楼下吹风,乍一看到寝室灯灭了,魔怔了半天,斟酌几下,还是决定为唐子豪祈祷。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吕易太强了。 别的地方暂且不论,他的力气首先就很厉害。 唐子豪被他搂得前胸贴后背,上气不接下气的,可以说是狼狈不堪。这货肺活量上的劣势此刻被隐藏地极好,亲了半天,也不带多喘的。 他陡然想到:这货轻轻松松扔了个实心球的纪录,自己背上说不定已经青了。 他豁出去了,心道:管它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这样,俩人在黑暗里瞎摸,终于摸到了床上。 吕易的绅士风度被他扔在地下狠狠践踏,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残暴不仁。 他重重地把唐子豪往床上一掷,摔得那货七荤八素的,脑袋一下子碰到了床边的金属,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唐子豪逼迫自己暂时感官缺失,一边不忘挑逗吕易:“吕易,喝酒上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吕易伸手去扯唐子豪的衣服:“你说说,怎么回事。” “肾虚。”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唐子豪笑出了猪叫声。 。 张阿姨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走过来时,正碰上向行在门口蹲着出神。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打算在他背后拍一下,正巧后者一下子转过来,本来该落在背上的手,被向行的脸给挡着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很尴尬。 最后,是向行先开的口,问了句不知道什么的好,翻着脚板跑了。 赵飞燕在张阿姨身后议论:“这些娃娃,一天都在瞎琢磨什么玩意儿?” “大学生嘛,偶尔有事情分心,那有正常,瞎读死书,多晦气。” “人家正常,你不正常。你是有老公的人,手上注意点,别整得跟个恋童癖似的,我很怕老弟当着我面对你提起诉讼,搞得到时候谁都不好收拾。” “没问题吧,赵姐,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变态么?” “呵,那说不定,我看小伙子的眼睛藏了很多东西,不晓得他们私下怎么议论你的。对了,那边有毛线球,去给你家二娃打件新衣服把,这狗|日的天气,指不定哪天就把人冻感冒了,多件衣裳置办着,多少也暖和些。” 张阿姨关了门,跟赵飞燕手挽手归了寝。 张阿姨:“腿痛得厉害,我怕是睡不着。”她瞅着床头的毛线球发愣,“置办新衣是假,消磨时光是真吧,唉,我这双腿,真想切了它。都是年轻时候臭美,大冬天穿短裙出门,落下病根了。” “穿那么漂亮,不还是只有我老弟看上了你,” “对呀,早知道就该裹着棉被出门,近水楼台就是近水楼台,我早应该知道另一半就在身边,只是当时抱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想着我要去大城市,找一个家大业大的帅气小老公,后头想想,不如农村种烟种田的实在。”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这一段自我检讨的话算是为这天画上句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赵飞燕开了暖手炉,心平气和地捧了一本育儿圣经研究,示意她:洗洗睡吧。 赵飞燕虽是黄金剩女并起誓终生不婚,却始终奋斗在育儿教儿的前线,她和姊妹的工作时间恰好能错开,周末她就在家帮她带孩子。 这样热心肠,想想也真是佛了。 这一边,向行敲门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听到了里面的 y |叫。 唐子豪笑得岔气,笑两声咳嗽三声,比无奈更明显的是挑衅,直道:“啊哈哈哈,宝贝,你可压死我了。” 向行:“……” 寝室那年代久远的床嘎吱嘎吱响了一阵,吕易的声音混杂在其中:“谁肾虚,到底谁肾虚……” 唐子豪:“啊哈哈哈哈,我虚我虚我最虚,啊哈哈哈……唉哟,吕易!” 向行闻言,面有菜色地走远了,他寻思着寝室哪天找蓝巧巧讹一扇隔音性能好的门。 “412”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粘在门上,看得他一阵牙疼。 唐子豪忘乎所以,嘴上功夫却没少:“吕易,老子明天一准废了你。” “嗯。” “你嗯个屁!” 吕易在他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顺了顺他父额头上的黄毛,附身在他的耳际轻语:“唐子豪,我喜欢你,你是我的人,我让你只喜欢我。” “混蛋。”唐子豪含糊不清地来了一句,“你他妈简直废话。” 这句话他是笑着说的,吕易善解其意,几个凌乱的吻一番加持,把这一刻镌刻成了永恒。 。 第二天,蓝巧巧蓬头垢面地身着半男不女的装扮从隔壁寝室进门时,终于让吹了一夜冷风的向行回了笼。 后者连打三声响彻云霄的喷嚏,立刻捕捉到了室内今时不同于往日的光景——乱,乱得跟ji窝似的,但ji窝里不是ji,这也很正常。 蓝巧巧下意识道:“咦,吕易呢?那厮不是对扫帚情有独钟么?” 向行刚想说“人一准学习去了”,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吕易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不是眨巴眼睛,而是用手去揉旁边鼓囊囊被撑起的铺盖,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条流浪狗。 向行惊出了一身ji皮疙瘩,而蓝巧巧体察到了同道中人的情愫渐生:“哟,这是发|情期到了。”。 唐子豪的声音憋在喉咙里:“吕易,你他妈不要碰我——” “不,我就要。” 被子里沉静片刻。 吕易:“对了,你昨晚说要废了我,怎么废?”他在唐子豪屁股上拍了一把,“嘿,你还起得来吗?” 唐子豪没睡醒也被气醒了,当即掀了铺盖,打算把吕易按在床上摩擦。 可是不知他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低估对方,吕易像山一样强推不倒,见状还敞开胸怀,把来人一把扣在了怀里。 他手指穿过唐子豪的头发,一边不失爱抚喃喃:“你想得可真美。” “把你的手拿开,吕易,”唐子豪把嘴撅得老高,“从来没人敢c,ao|我,从来没有。你他妈可真混蛋。” “是吗?昨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放屁!我说什么了?!”他欲盖弥彰地一脸正色。 吕易在他耳边哈了一口气,念念有词,竟然生生把他的脸给说红了。 “你放屁,明明就没有。” “有。”吕易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 向行简直要被吓尿了。 邓智和姜思远耳濡目染,被蓝巧巧驯化过了的,也没有太过惊讶。 唐子豪从吕易臂弯里张望,喝道:“看什么看?!自己做自己的去!” 一干人马令行禁止,倏地散了。 唐子豪艰难地翻了一个身,立刻钻进了被窝里,抱怨道:“吕易,你可真他妈混蛋。” 吕易只当他是在跟自己撒娇,非但没有不快,反是脸上又明媚些许,他伸手在被窝里捣鼓几下。 吕易:“诶,我起床了。” “哦。” “你早点起来。” “我起不来!!” “……呃,那我帮你请假?” 收拾碗筷的蓝巧巧把徐红的碗给丢进了垃圾桶:“唐哥,你都是系里的大红人了,还拉下什么面子请假啊。依我看,你缺席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管你了。你现在出去,说不定一大堆校园记着举着话筒要采访你呢。” 吕易接过话茬:“又怎么了?” “又怎么?昨天的事呗,你培英楼的好伙伴门集体罢课,我看你也可以不用去了,在寝室享受天伦之乐多好。那群人可真是厉害。” 蓝巧巧纳闷:“他们居然敢罢课。” ☆、相拥 蓝巧巧:“不过这也太奇怪了,ji,ng英班学生罢课,众人都是一提了之,唐哥你不过一天没清理垃圾,居然就上了头条。” 唐子豪把被子拢了拢:“祖国的花朵嘛,哪里经得起贬低,他们再想掀起点什么浪,外面有点说法,领导也合力压下来,美名其曰释放压力。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不过百八十来个人,我还不信他们无法无天得能把我吃了。” “你这个时候还挺看得开,是,他们是没闹多久,不过等你去收拾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几天豆浆只在培英楼派,够你忙活。你眼神不好使,也可以把眼镜借你,你也不至于摔得个四脚朝天。” 说着,他顺手放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眼镜在公共桌上的零食盘子里。 “我不听课,用不着,干脆送给你了。” 唐子豪不屑:“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诶,培英楼老大是谁,选人关管太松,拿过几个奖的都当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毕恭毕敬请进来。怎么没想到他们良莠不齐,有颗耗子屎就能坏了一锅汤?” 他补充道:“不对,耗子屎还不止一颗。谁爱去给那几个擦屁股自己去,老子不干了。大不了我把那个有老寒腿的阿姨给逼回来,自己回家种田去。这狗|日的垃圾大学,老子还不屑读了。老子回家打飞机养小青蛙去,读个什么书。” 蓝巧巧咳嗽了一声,求生欲战胜了说话的欲|望,憋了一口气,竟然三下五除二把床帘给摘了下来。 他这番动作极其麻利,和他的身形不搭调,前后不过一分钟,外面的屏障终于被褪去露出内里一片甜腻的粉红,看得邓智一愣一愣的,手指在发际线边试探。 蓝巧巧了解那厮的尿性,一拐手把他准备胡来的手给打掉了:“还嫌你的天灵盖厚了!抠头皮下来祭土地神吗?” 唐子豪闻言,胃里一阵翻涌,他不安地把脚在被子里乱踹。 吕易被他踹得七上八下,把他遮挡脑袋的铺盖掀起一个角:“你动什么动?有点暖气就被你踢散了,最近流感盛行,自己注意点。” 说着,他还怒笑着在唐子豪的屁股拍了一把。 “吕易,你又打我!”唐子豪一下炸了,“你就知道打我!” 话是这样说,他却没有从被子里出来的意思。 吕易:“你刚才说我来着,我就不能打你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多虚心学习懂不懂。” “……满嘴喷粪!老子哪个时候说你了!” 吕易不置一词,自顾自地穿戴。 唐子豪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培英楼那堆耗子屎,不分例外地把吕易也包括在其中了。 蓝巧巧十分同情地苦口婆心道:“情场如战场,豺狼虎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唐哥,枪杆子下出政权,你丢了枪就算了,居然还埋地雷炸自己人,这是要向光杆司令迈进的节奏。” “……你他妈不能说人话吗?” 蓝巧巧嘴上输不得:“你是出厂的时候脑袋里没装中央处理器吧?” 吕易字字听在耳朵里,知道蓝巧巧是有意要为难,自己又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只得自觉打了圆场:“打狗还得看主人,教训我的人,你还不够资格,蓝巧巧。” 要是唐子豪和吕易的关系之前还处于混沌状态,那么吕易这句话就等于下了一个铿锵有力的结论——咱俩就是有一腿! 向行一口气吸到了丹田,这层神秘面纱揭得太累太快了些,太令人猝不及防。仿佛不是人揭开的,而是龙卷风刮起来的。 这场龙卷风神通广大,竟然就把唐子豪刮得一|丝|不|挂。而当事人还不知廉耻——他心满意足地在吕易的耳朵上擦了擦,送给他一个如花的微笑。 蓝巧巧恰如其分地形容:“唐哥现在屁|眼儿都是笑脸吧。” 吕易:“……” 唐子豪:“……” 。 通天大道下的万里长梯,从此成了唐子豪每天的值班地点。 培英楼的垃圾他对付不过来,又对那群里外不一的学霸嗤之以鼻,所以干脆和扫大道的阿姨换了班,日落后抄起扫帚扫满地的纸屑和落叶。 银杏树的叶子差不多掉光了,果实也不能再为他所用——腐烂了,都臭了,不顶用了。 值班之前,人群鱼贯而行,扫地的时候,吕易就在灯光下看着他。 “看个锤子你看!快过来帮老子!” 吕易:“不。” “你还长劲了,信不信我……” 他拎了拳头过来,吕易轻轻松松地一手就握住了,意味不明地笑说:“别生气,我给你做首诗。” 那个年头,女生们热衷于在节日互赠贺卡,偶尔有情侣互相送情诗的,能引起好一片人声鼎沸。 唐子豪心脏扑通一下,动作有点软了。 唐子豪:“写什么诗?我是粗人,看不懂。叫你爹多打点钱过来是真的,冬天shi气太重他姑爷我需要吃点火锅补补,这天气又y沉沉地憋得我肺疼。明天的思政课你要是肯陪我一起出去,我感恩戴德,怕是要飞升了,嗯?” 他双眼冒着金光。 唐子豪这十几年过得其实很憋屈。 贫穷限制了他的行动力,他这些年来,说不上是驰骋江湖,虽然被冠以“唐哥”之类的名号,但说到底,只是一只底气不足死要面子的井底之蛙。 他深谙在黑灯瞎火和小混混打游击的制胜秘诀,也晓得怎么在筒子楼地道里摸爬滚打和成群结队的老鼠斗智斗勇,却不知道怎么作为一个相对正常的人在太阳底下生活。 他宅得死心塌地,多数时间给了虚幻的梦境,不过对周公的棋局一窍不通而导致尝尝吃亏,梦里都在还债擦皮鞋,没有顺心过。 和狐朋狗友口口相传的也不过是些变质发霉的冷笑话,穷极无聊的时候拿出来嚼,接地气接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更好笑的是,他连脏话都学不会几句。挂在嘴边的除了“你他妈”就是“缺心眼”,初听很霸气,翻来覆去一重一个样就是彻彻底底一个傻逼。 他暗自嘲讽自己——乡村野ji! 吕易却没有言听计从。 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不去。安乐容易使人丧失斗志。” “……” “不过如果你答应我给你写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哟嚯。”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19节 “是真的,唐子豪,我不骗你。” “我不信。” 吕易耸了耸肩:“你睡上面也可以。” “????”唐子豪十脸懵逼。 吕易:“就说行不行。我对你干的缺德事,到时候让你干回来成不成?你不是说过没人c,ao|过你吗,我让你c,ao回来成不?” 唐子豪虚着眼睛,不知道吕易心里打着什么鬼算盘。 “是我说你肾虚让你有y影了么?你好奇怪啊,吕易。其实你还挺……那个啥,我又没怪你。”他把手放在吕易额头上,“咦,没发烧啊。” “我没病,我是说真的。让我给你写首诗,以后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你想得出来,没有我不会做的。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坐火箭上去给你摘下来,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声音极轻,带着一种爱怜的小心翼翼,仿佛稍微粗重一点,对方就会被震伤。 唐子豪这才发现:吕易的双眼皮好深,那双眸子像嵌进去的,嵌得天衣无缝,美好得毫无瑕疵。 有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世外。 吕易越是坚持,他就对这首诗越是好奇,斟酌半晌,暗自下了个结论,总算敲定了。 他道:“我考虑了下,觉得可以。” 吕易像发现了新大陆:“同意了?” “嗯。咳咳。什么平仄平平仄仄平就不要来了,弄点我看得懂的就行。” 吕易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傻笑。 唐子豪:“不过,那个啥,我不太喜欢动,你还是睡上面吧。” “……” “想什么呢?我说铺盖卷我懒得搬,你睡我上床就是,休想搬下来烦我,r,i你个鬼。” 吕易:“那好,我们说好了。前提是你得通过期末的考试,过年的时候我才会把东西给你,这期间我们收敛点,用点心在其它东西上,你也别出去招惹是非了,安安心心过了这一两个月,好不好?” 自从城南那事一出,吕易就戒掉了戴眼镜框这个习惯。 一侧面颊被打出鼻梁的影子,俊俏、秀丽。 万里长梯之下的广场上,莺歌燕舞的是身材姣好的姑娘们和s_ao得更上一层楼的男子军团,男男女女骑着滑板穿梭,好一副普天同庆的盛大景象。 唐子豪忽地把扫帚往地上狠狠一掷,踮起脚亲了亲吕易的嘴角:“那就说定了,吕易,其实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哦?什么?” “不告诉你。”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人在冷风中相拥,灯光下投出一片静谧的影子,深情借宿在大千世界的一个小角落,思绪被魂牵梦绕,带到约定中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大哥 “诶诶,小孩子都让开,在这里瞎晃什么晃!” 一个胖妇人手里端着一个圆形大木盆子,臃肿的腹部自然而然地贴了上去,看起来像贴在蒸屉上的黏皮包子。 她迈着蹒跚的步子,在房子里东奔西跑,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也跟着她。那是她的女儿。 妇人年纪四十见多,生产这个小孩儿的时候街坊邻居都替她捏了把汗,生怕她出半点差池。 最后这位高龄产妇有惊无险挺过了危险期,安全出院。不过这个小生命尚且脆弱,听人说生出来的时候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妇人那时候也是心寒的,却没决计养不活,省吃俭用的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 小孩长势不错,跟同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妇人姓闫,是唐子豪二婶,那个小孩名为唐欣,是唐子豪堂妹。 闫二婶瞪着突出的鱼眼,扯着尖利的嗓子对唐欣道:“你你你,给我滚出去!再在这里瞎晃,老子打死你!”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唐欣脚下一个急刹车,身体却在往前奔,电光石火之间,就摔到在乡间院子里的泥地上,摔得胸口一阵闷响。 闫二婶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她把盆子搁在地上,里面明晃晃的都是红艳艳的血——猪血。 “看到没有,你再跟着我,我让杀猪匠把你当猪杀了,天杀的小克星,你可要愁死我!” 唐欣眼里噙着泪,显然是年幼的身体经不起疼痛的折磨:“妈,我饿了。” 闫二婶的眼神马上就软了下来。 她把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几下,把唐欣抱起来,指着她鼻子:“你二哥呢?” “二哥?二哥和张家的哥哥们玩火炮去了。” “那你三哥呢?”她瞅了瞅凌乱的四周,只看见皮衣皮裤皮靴子的杀猪匠和忙得上接不接下气的大人们,于是纳闷,“他们怎么都不见了?他们都没饿?就你好吃。” “不是,”唐欣揉了眼睛,“三哥把门关起来不让我进去。” “那你大姐呢?” “大姐买东西去,还没回来。” 闫二婶也没辙了,像是出于单纯的安慰,她在唐欣的背后轻拍了一把:“给我在这里站着。” 杀年猪的第一顿饭,这里的人叫刨汤。 通常这一天,一个院子的人就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过年前的预餐。 新鲜猪r_ou_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除了腥味确实要浓重一点。挂得满屋子的猪肠子猪肝味道也很令人作呕,小孩子通常不愿在这里多待,只随便夹了菜就拾了碗筷去看电视了。 所以这顿饭的意义,并非共享美食,而是沿袭传统+祈愿团圆。 既是团圆,饭得一起吃的。闫二婶算得上半个“老来得子”,却对唐欣管束极严——还有人没到呢,就是有饭,你也一口不许吃。 不过她家经济也拮据得很,回老家有没来得及置备小零食,一方面是事务繁多,另一方面是唯恐一些小人得了利——唐欣的二哥三哥,她就不怎么喜欢。 那俩除了打架旷课逛夜店,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谈资,日常被他们财大气粗的父亲惯得无法无天,回了家也不过来问候问候长辈。 不过血缘摆在那里,毕竟只能算旁支别系,不是自己亲生的,因而看不惯都藏在了面子底下,闭而不宣。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半晌,才搜罗到上次回家没有吃完的干果和小饼干。 可是当她出门,才发现唐欣已经不见了。 “这个死丫头。” 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旬,屋外的干草枯木上结了一层剔透的白霜,踩一脚啪啪作响,比捏泡泡还过瘾。 人们在院子旁边的泥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再架上一口锅,底下生火煮里面的水,火苗窜起半人高。 被放干血的年猪依照程序被抬到了大锅上旁。 浇上几勺滚水,年猪的皮见红,执刀的已准备就绪,在上面挥舞起来,短短几分钟,就去了一层密毛。 唐欣嘴里含着木奉木奉糖正看得出神,他三哥投了一个小石子到沸水里,jian起的水花以一个极其偏执的角度朝唐欣飞来,最后失去前进的动力,落在她的脚边。 唐欣小家伙心智比一般孩子成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转换起来灵活自如。 她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唐建英,不清不楚骂道:“龟儿子。” 三哥唐建英突然愣住了。 按理说来,他应该宽宏大量,不计较这种无心之过。可唐建英焦躁惯了,能装逼绝不畏首畏尾。 他一把扯过唐欣的领子:“你跟谁学的?” 唐欣啐了他一口唾沫:“你个龟儿子!” 唐建英为了报复,也不顾及情面了,硬生生把她的木奉木奉糖争夺过来,当着小孩子的面碾碎。 那些大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可是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是四面八方来蹭饭的亲戚,自己一年半载回一次家,和他们不熟,非常不熟。 唐欣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脸,此时僵在了一个迷茫的节点。 她吸了两下鼻子。 哭了。 唐建英:“……” 他像抓一个坏掉的木偶一样,把唐欣提到了看电视的屋子里面。 一个大头电视前围坐着一圈她不认识的小孩子和少年少女,大概十来个。 唐欣见状,以为他要公开审判自己,嗓子一放,哭得更大声了。 木板楼上一阵咚咚的响声过后,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下来了。 他一脸正义地把唐欣抱起来,心知肚明是谁干的好事。 唐欣有了靠山,也不扯皮了,自己抹了眼泪,收起哭声,一点不拐弯道:“爸爸,他打我!” 众人都是一愣,缄默不言地看着唐建英耸了耸肩,而后那唐二叔也二话不说,红着脸上楼了。 唐建英大大咧咧坐下来,对这一圈人笑说:“他怎么在这里?” 一个声音反问了他:“这是别人家,你怎么在这里?” 乍一听,唐建英被气得个半死。 众人的脸色也青了,一副“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的清白模样。 唐建英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地想起小孩子骂人的调子有点莫名地耳熟,不过他快速地在脑子里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妈的,像你被骂习惯了一样。 那声音的主人这才慢悠悠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屋子后门被钥匙打开,进来的是唐子豪。 这货冰天雪地的时候也不穿棉服,此时正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不,应该说他从头到脚的穿着都是黑色调的,这显得他可笑的黄毛有些突兀。 坐着的小孩有的轻呼了一声:“唐哥——” 唐子豪对他抛了一个微笑,自己拣了一个位置坐下。 唐建英给他敬了一根烟,被后者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看不出来,你连烟都不抽?” “你不是早知道吗?把你嘴里那玩意儿给我取了,看起来真他妈碍眼。” 唐建英尴尬一笑,刚才的魄力消减了一半。 “唐哥,大学生呢。” “托你的福,我在全村都出名了吧?老三,你那猪脑子能不能想点东西?你嘴巴可真够大,什么都往外面传。你是不是忘了自家老爹的光荣事迹?” 唐子豪双脚分开一个大角度,肘子放在大腿上,上半身高度被放低,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是盯出来,有点冰冰冷冷的。 说起来,在自己这个门丁不兴的家族,唐子豪的同辈男同胞中,还是老大。 比他大的只有大姐二姐,分别是大伯和二叔的女儿,一个工作一个辍学结婚。 唐欣的二哥三哥也是大伯的儿子,这两个脾气最横,也最欺软怕硬,学历也最低。 大伯在他们那个年代是个肯吃苦耐劳的进步青年,曾经是个流光溢彩、光宗耀祖的高材生,并且兼职读完了大学。 毕业之后,多年来要么创业要么为别人打工,积累了些资本,逐渐阔绰。 听他家里人讲他之前在一家外企工作,不知怎么地给辞了,去c市开了家火锅店。 生意风生水起,他就越看谁越觉得不是谁,给别人打工的时候还得受人牵制,很多事情缺少主动权,自己当老板却是敢说一不二的。 于是,他憨厚的样子变了。 同是一个院子里的人,不过脸上笑嘻嘻,心里p。这位大伯干脆脸上也不笑,只摆出一副“有钱任性”的油腻模样,穿金戴银的,就是想把所有人给比下去。 可他家老三自己行为恶劣,却对此坡为不齿,日常违逆,必要时拳脚相加,全然没有点父子的情义。 这回“百忙之中”拔冗来吃这顿饭,据说他是开了兰博基尼来的,只是半路出了故障,就让老三老二先搭了车回来。 唐子豪:“胳膊肘往外拐,你老爹知道你宣传我的盛威,不知道要变着什么法子为难我。” 唐建英:“算了吧算了吧,他小心眼,装不下什么东西,况且,我不宣扬,他也会知道的。唐哥,村里就那个几个大学生……” “打住,告一段落,不许再提。我说说你爸那车,金贵得很,走不得山路,回去告诉他,装逼得选个好地方。” 唐建英实话实说:“什么兰博基尼嘛,不知道是n手车了。我爸提货的时候,上面还沾着厕纸,真不明白……” “呵,”唐子豪一掌拍上了唐建英的肩,“你还挺诚实的。” “我怎么敢骗你嘛?” “那你说说,唐欣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呃,不是我,真不是我。你知道的,小孩子耍心眼,哭得比唱得好听,我妈都说她是个演员。” ☆、短信 唐老三是被人私底下叫傻子叫大的。 这货天生智力缺失,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屡抱鸭蛋回家,因而常常被他那手下不知分寸的父亲教训得屁滚尿流,哭鼻子求饶。 后来辗转了多所学校,还是被天资所限制,父母商商量量,才狠下心让他辍了学。那时候他才初一,学习生涯就戛然而止了。 唐建英说不清楚话,天生的大舌头让他的语句总是一坨一坨的,听得人心头大毛,恨不得拿把刀把他舌头下那块筋给切了。 唐子豪脸上写着“不可说”,周围人都静谧无言,他们对唐子豪是黑是白莫衷一是,却不约而同坚信:惹了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老三见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好,一怔,竟想起一些前尘往事来。 老三其实有个哥哥,那也是唐子豪的哥哥。 大伯家好像天生蛇鼠一窝,这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善茬,飞扬跋扈起来连他老爹都躲不起。 唐子豪小他几岁,初次见面互相还觉得特别投缘,一度交好。 只是风水轮流转,时间再向后移一年,很多事情都变了,结果往往是物是人非。 他不知怎么和唐子豪起了矛盾,抄着尖竹筒就和唐子豪打将起来,后者毕竟单薄年幼,没能拦得下他发狂的动作,短短几秒钟,额头就被戳得鲜血淋漓了。 幸亏路过的大人们慌忙拉开,否则他早就被送上西天了。 唐子豪憋着一口闷气,之后曾上门声讨过,不过被对方的父母三言两语混过去,为了所谓的“和睦”而不给他公道。 唐子豪性子硬,从来没打算一了百了,放过狠话:“我咒你家的所有人,死光!都给我去死!唐华英,你给我去死!你全家都要死!” 然后…… 后来他就真的死了…… 对话措辞不一,不过官方说法是他和家里人闹矛盾,自己跳楼死的。 唐子豪还记得上课时被一脸忧愁的班主任叫出去。 班主任试探道:“唐华英是你哥哥?” 唐子豪眼神飘渺,他才不要承认。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吧?家里人打电话告诉你了吗?” “知道,告诉了,我可高兴死了。” 老师一巴掌拍上了他的黄毛:“小小娃娃说的什么几把话?那是你哥哥呀!唉,这几天你不用上课了,把那孩子的东西带回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唐子豪快要失去理智——因为不用上课。 他屁颠屁颠跑回去就看到了大伯黑得跟包公一样的脸,只是包公额头上有月牙,他额头上只有一千瓦的熨斗也熨不平的褶子。 也说不清什么来由,也许就是因为他那句气头上的话,他从此成为了大伯的眼中钉。 唐子豪嘲讽地笑笑:自家孩子出问题,不感到难辞其咎,倒还把别人当凶手了? 他蓦然起立,玉立的身躯让众人都眼看直了。 “我去到处转转,你就不用来了。” 。 闫二婶在灶孔前添柴,飞扬起来的草木屑黏在她出汗的脸上,显得有些油腻。 唐子豪轻巧地跨过二十公分的门槛,弓着背跑过去,像只大鸵鸟,俏皮地给了她一个白痴的笑脸。 闫二婶一惊:“哟!” “二婶!嘿嘿!” “子豪!” “嗯呐。” “子豪回来了?!” “是的呢,想你了,就回来了。” 闫二婶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殊荣,双手纠结着找了身上相对最干净的一个地方,擦了几下,热情把唐子豪招呼到火边坐下。 闫二婶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受宠若惊”这样的高级词汇,只得一个劲地点着头,微笑道:“可高兴死我了,娃娃长大了,懂事了。” “得,二婶,我快二十岁的人,还是什么娃娃?” “这不?在婶这里,你永远是个娃娃。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特意带你到街上照了张照片呢。” 她上下打量唐子豪,总是不舍得把眼神拿来开,自言自语低声细说:“怎么都这么大了?” 后面的寒暄总三两句离不开学习,二婶知道唐子豪是学霸惯了的,也就客气问问,虽然血不相融,但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心里还是难免骄傲。 有时候她巴不得唐子豪是自己的孩子。 终于,话题转到了唐子豪的家庭。 闫二婶:“对了,你爸妈他们怎的不回来?自从卖了你家的房子,我就跟他们打过几次照面,这都多少年了。现在老房子也空着,都见不着个人。” “是啊,死脑筋,我说让他们别见外,街坊邻居什么的一天见得挺勤,倒是亲人间这么生疏。没办法,有一个不肯回来,他俩就都要赖在那里,这不,我就一个人回来了呗。” 闫二婶脸上掠过青春亮影:“哥哥嫂嫂感情是好,他俩向来离不得,你二叔就不一样,整天脸红脖子粗,弄不好叫人以为要吃人,我都不想和他多说。” 涉及到上一辈的感情问题,唐子豪尴尬地把头摆向了一边,做了个漫不经心打量周遭的动作。 闫二婶掏出手机:“子豪,你给我看看,你妈这是什么意思?好久没联系我了,突然约我出去见面,乍一看还有点虚,瘆得慌。” 信息上赫然写着:“有空城北隧道碰面,小聚,我一个人。” 唐子豪脱口而出:“有病吧?这谁呀?” “你妈呀。” “我妈?可是……我妈连手机都不会用。指不定是我我老爹恶搞,就是让你给她回个电话来着。” 闫二婶额头皱成了丝瓜,褐色细小的斑点分布在沟壑里,勾勒出缺乏保养自然苍老的面皮。 “我也寻思着,可给她打电话又不接。你爸电话我又没有,这几天忙,就把这事给搁着了,觉得奇怪,见着你了,就问问。” 唐子豪把脸埋进了手里。 “她电话刚买不久,可能用不太熟,难受得很有什么事我在家的时候不说?她什么时候的给你发的?” “有两天了,你昨天到的城里是吧?” “嗯。她什么意思?” 俩人头上蒙了一团浓重的雾水。 闫二婶突然一挥手,豪爽道:“嗨,反正有空,过几天也要进城了,我去看看她。自己先去玩玩吧小子,你大姐打了电话,等下给你带好吃好喝的回来。” “大伯呢?” “他?你管他做什么?不要想这些无关紧要的,看到你妹了么?那小娃子又跑哪里偷吃去了?” “呃……”唐子豪打结道,“不知道啊,我……我找她去……那个,婶你先忙哈。” “好嘞,自己去玩呵。” “诶,诶,好。” ☆、预感 截头去尾,少了敬酒谢礼的繁文缛节,这顿阖家团圆的过年前预餐,被冠以“短促且毫无生机”的冷餐会。 只是冷的不是菜,是人而已。 小孩子们吃得正欢,唐欣伸手一揽,盘子里所剩不多的油角也被搜刮干净,唐建英的嘴脸抽搐几下,对唐子豪察言观色一番,到底没有说什么。 大伯恨铁不成钢地把筷子朝桌上重重一磕,十分娴熟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运作。 二姐手里抱着流口水的娃,大姐浓妆艳抹,就着饭菜把口红也舔干净了。 除了闫二婶热心地添汤舀菜摆龙门阵,其他人都嫌弃地干着自己的事,自顾自地有一声没一声应答,要么干脆不理。 两大桌子人的刨汤,被吃成了一顿寒蝉若噤的鸿门宴。 唐子豪终于没有再顾及什么狗屁亲戚情谊,只淡淡说了一句“吃饱了”,便风轻云淡地把自己融入了外面的冷风里。 他见唐欣蹲在地上抠泥巴,犯贱地用手指弹了弹她黄发稀疏的脑门。 “小崽儿,你就这点志向。作业做完了吗?” 唐欣极不耐烦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别烦我。” “哟,你还来气。”他跟着蹲下来,“女大十八变,连你大哥都不认识了,我是怎么教你的,教你忘恩负义了?” “那你!”唐欣一爪子挠上了唐子豪的脸,“那你不回家陪我玩!” 片刻后,她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愧疚,因为唐子豪被她抓过的地方霎时红了,肿起两条红。 “大哥,我错了。” “认错倒挺快。”唐子豪爱抚地摸摸她头上的黄毛,“行了,不怪你,傻子。你妈他们不要你了,明天跟我一起到城里去。” 唐欣第一反应不是问为什么,反而是用一种专属于孩童的天真眼神把眼前人给盯住,把狂喜一分为二,一个变成沾沾自喜,一个变成嘴边的小声试探:“真的吗?” 第二天,唐子豪搭了赶集人的顺风三轮车去车站。 路上颠簸,车子也跟随时可以卸了零件的半废铁一样吭哧作响,唐子豪抱着唐欣,屁股被震得生疼,迁怒道:“怎么不坐你大伯的车?!” 唐欣望着遥遥在前的n手兰博基尼,有想起了车里有什么人,怒气冲冲地怼了回去:“你不是说我爸妈他们不一起吗?!” “所以呢?” “我才不要坐他们的车。还有,你是个骗子。” “那你从骗子身上下去。” 唐子豪说着要把长了触手的唐欣从四肢上扯下来,后者使出了浑身解数,软磨硬泡,终于把唐子豪没事找事的大动作变成了妥协的“真受不了你”。 至p县城,他们才从一路上的萧条中反应过来——这里到底多点人气。 唐子豪和他们分了路,唐欣则仍是牛皮糖一样黏着他,黏到了家里。 自从那位不友善的房主来拜访后,家里的门被改朝换代,更结实也要先进多了。 唐子豪踹了几脚没踹开,才等到了姗姗来迟并睡眼惺忪的唐爸。 唐子豪:“又喝酒了,味可真重。” 他走了一圈,又问:“我妈呢?” 唐爸ji,ng神不济地给出一个半知不解的回答:“好像是见什么人。” “什么人?你让她一个人去?” 唐爸这次彻底拒绝说话,转眼就仰面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唐子豪没好气地骂了几句,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顺风顺水吐槽。这一切都被连连点头的唐欣尽数刻在了脑子里,并琢磨着怎么学以致用。 “大哥,我饿。” “饿不死你。小祖宗,你没见我没空吗?诶诶诶,你倒是下来呀,把扒着我脖子,难受……唐欣!” “不,你要带我出去找吃的。” “……” “我要跟着大哥混。”她此时表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虔诚。 唐子豪不是刀枪不入,也有自己的软肋,唐欣就是其一。他面子上还当自己是大哥,然而不知道做牛做马多少次,全为了“取悦”他“天真无邪以至于学以致用”的妹妹。 “唐欣,我真想两下敲死你啊。”他笑“待在这里也学不到个好的,莫把这死老头的尿性给继承了。走走走,出去,带你去找大厨。” 说完,他隐去了骂骂咧咧的不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看得唐欣一边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好,一边不禁后背发凉。 事实证明,果然她这种预感是没错的。 在唐子豪开始把脚步往城中挪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问题,她把手探进了他胸前装着不明物体的口袋,诚恳道:“你没有钱。” 唐子豪不置一词,只是一路上笑意越深,还不像是装的。 唐欣判断——大哥是疯了。 后来她便被带到一间民宿。 开门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哥,跟唐子豪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皮肤是黑了些,却黑得性感带劲,那双眸子尤其深,似是异族血统的产物。 小孩子的思想单纯,免不得对美好的事物报以倾慕之心,唐欣对此也不能幸免,下意识地把眼睛睁圆了,默默咽了咽口水。 “嘿,吕易,好久不见。” “不是昨天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完,唐子豪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唐欣仿佛觉得与这样的人一起和帅哥会面很扫面子,也不能闹腾了,本分地从唐子豪身上落下来,乖乖女一样拣了位置坐下。 唐子豪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继而急不可耐地凑近了吕易,歪着脑袋在他的鬓角上啄了一下,从唐欣的角度看过去,那仿佛是他在诉说耳语。 唐子豪轻声道:“宝贝乖,快去做饭,晚上奖励你。” 吕易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唐子豪,这里还有孩子……” “那有怎么样?”他双手一摊,“她是哪门子的孩子?人就是一个小老太婆,整天叽叽喳喳的,最喜欢黏人,你当作没看见罢。嘿嘿……” 他的猪蹄子在吕易的下巴上蹭了一下:“想我了没呀?” 吕易:“……” 唐欣怔怔地看着吕易系了围裙,在唐子豪的目光里落荒而逃,而后她终于发出了疑问:“他又是你什么好哥们吗?” “嗯。”他头也不回,“很好很好的哥们。” “你不是说,你的哥们不都是歪瓜裂枣的,他是哪里来的小白脸?”她突然升起一种极端的恐惧感,惊道:“大哥,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唐子豪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鬼子,瞎抽什么风?哪里听的 y |词?”他闪身也进了厨房,只留下一句:“又是跟着你妈瞎看的山歌剧。” 吕易早知道自己不能善了,果然,他的手堪堪触到水龙头,腰就被唐子豪搂住了。 …… 唐子豪:“宝贝,我可想死你了,那些人可真没有意思,还是你好,你最好了吕易。” “你也不用这样……”他奋力克制住邪火,继续开水洗菜的动作。 俩人的在银杏树下的约定被唐子豪喂给狗吃了,他非但没有把吕易说“收敛点”之类的话听进去半分,反而得寸进尺,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耳鬓厮磨。 吕易生性寡淡却也是血气方刚,这样被刻意撩拨久了不可能没有反应,只得打脸地同时顺从了唐子豪的意思,陪着他一不做二不休起来。 唐子豪嗲声嗲气撒娇:“死鬼,你给人家写的东西呢?都要过年了还不给我。” “还早。”吕易用手肘顶|了|顶他胡乱开摸的双手,“再说你不是不要了吗?” “嗯,那我要你。” 唐子豪趴在吕易的背上,不时亲吻。 吕易神色一变,立刻直起身,背碰到唐子豪的鼻子,震得后者眼睛发酸,活活被挤出无辜的眼泪来。 吕易面沉似水地把手往身上几下抹,只待水尽数干了,一脚踢关了门,把唐子豪搂过来。 他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命令一般:“不许。” “什么?” “不许亲衣服,你只能亲我。” 说着,由不得唐子豪反应,他端起唐子豪的脸,就是一阵狂风暴雨的亲吻,简直不能算亲吻,只能说是啃。 唐子豪的舌头没准备好,又被强迫着挤了回去,而后连呼吸也不能自控,被吕易手脚并用地禁锢着,整个过程都处于下风。 唐子豪的火莫名被浇灭了,吕易见他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也停下了。 吕易:“你怎么了?” 唐子豪垂了眼帘:“吕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第六感准不准我不知道,我原本也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只是我就是感觉……我们要分开了。” 吕易不会安慰人,又把刚才的问句重复了一遍:“你……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是我想多了,轻度ji,ng分,可能是太紧张了。”唐子豪无来由地伸了个懒腰,“算了吧,吃了饭我得出去一趟,唐欣拜托你照顾了,这小崽儿皮得很,他爸妈在城那头又懒得管她,不过我看你跟她投缘,她看你顺眼,应该服你管。” “你去哪?” “去找人。” 吕易无言,他又补充道:“晚上要是不回来,你自己先休息,没事别打电话了,我可能不会接。” 吕易的面无波澜下藏了颗呼之欲出的狂跳心脏。 怎么出去找个人,像交代后事一样? ☆、道不同 c外每学期都有为期一周的闲散日子,官方说法叫“实践周”,私底下被戏称为“养老周”。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0节 说是闲散也不尽然,有人趁着这几日吃吃喝喝睡睡,有人四面八方撒网参加竞赛活动或是同形形色色的老外坐而论道,不过因人而异罢了。 只是这学期的实践周不知怎么易了位,跟以往正常的时间比起来拖欠了一月有余,又恰好赶上唐子豪老家杀年猪,综上所诉都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惶恐。他甚至觉得:所有的巧合都只顾为了他一个人准备。 p县依山傍水,乍一看山清水秀赏心悦目,到了外面却从山口河岸都涌过来猎猎的寒风,直把人吹得一愣一愣的。 唐子豪一个人出了门。 到楼下他回头望了望,吕易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而唐欣呆若木ji地抱着那个傻子的大腿,自来熟得诡异。 他笑了笑,眼神一转,那边的景象就不清晰了。 他眉头一路上没有展开过,满脑子都是母亲走失的猜想。他敲了无数个电话,包括二婶在内的好几个城里的亲戚对此都一无所知。 完事他还要动用若无其事的语气一一谢过。 最后他在城北隧道停了下来,买了一碗纸碗装的稀粥,物不美价不廉,硬着头皮灌下去。 鸣笛声中,他自然而然地把废弃的纸碗扔向了风中,还没等到落地,却被一只收截了过来。而后那手的主人在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甜饼,怒笑道:“别乱扔垃圾”。 冤家路窄,亲家也路窄。 那人是江兰。 俩人脾性相去不远,在远离学校这方面饶有共鸣。 唐子豪蓦地开朗了些许,毫不客气地把江兰一搂,嬉笑道:“江大小姐,幸会幸会。” “信你个锤子,猪蹄给我起开。” “嘿嘿。” “你笑个屁,”江兰别了别头发,“你家那位呢?” “你嫂嫂当然在家。”说罢,他又觉得差点味道,于是补充:“带小孩嘛。” 江兰面有菜色地尬然一笑,强迫自己发自肺腑地祝福他们天长地久。 唐子豪:“你家那位欢哥呢?带出来遛遛?” “不了,他在家喂狗。” “……” “你出来吹什么风?”江兰在他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是不是大脑内存不够用啊?到我家吃饭去?火锅底料有点饱和。” “请我吃小ji炖蘑菇就好,”唐子豪物理地摆了摆手,“医生说我命里与火锅相克,吃清淡点,否则英年早逝,我可不想让我的小媳妇守寡。” 江兰对他的狗屁理论不敢苟同,心道那位医生可能是辅修玄学的。 江兰:“你真喜欢那个吕易吗?” 唐子豪嚼了好半天的味,悠悠道:“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不打算结束吗?” “结什么束?你不希望你小老弟幸福吗大老妹?” 唐子豪说着窥了一眼江兰胸前,诚恳打趣:“妹啊,你走光了。” 江兰恨不得把他从桥上摁下去。 隧道口正对就是一条过江大桥,如果不从桥上走,转而往桥头侧边的小路下去,四通八达的巷子可以来个后城一日游。 江兰:“你到底图什么呢?吕易看谁都看不惯,自觉自己是世界中心,目中无人的,到底哪里吸引你?” “这个是荷尔蒙说了算,我不懂心理学。” 江兰正了领子:“那你有没有往以后想过?爱情可以绚烂一时,却终将归于平淡,你能保证你们队彼此始终如一支持爱护吗,你能保证你的狗屁荷尔蒙没有断线那天吗?难道就算到时候彼此厌倦,也要像那些老夫老妻一样拖到双双白头?” “谁没有争口舌之利的时候,我要是真犯贱赖他一辈子,他们可以,我有什么不可以?” “别天真了,弟弟,”江兰更加严肃了,“二十岁以后,你妈会教你做人的。你不可能跟谈一辈子地下恋,也不可能大大方方跟你爸妈出柜,你受不起外面的非议。”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像一个过来人。 唐子豪斟酌半晌,选了一个最恰当的词:“封建。” “封建?” “这已经是现代社会了,老一辈的恋爱观早就不受用,同性恋屡见不鲜,就我见过的也不是个例,我不接受批判。” 江兰一年四季都趿拉着一双拖鞋。 她白着眼给了唐子豪一脸,急赤白脸道:“你会后悔的!” 看她这个样子,竟有点撒娇的味道。 唐子豪:“别瞎说,你个未成年的小娃娃懂什么?先管好你家那位吧,我看他有点想飞,男人嘛,你给他足够的自由,他闯荡够也觉得腻了,自己会乖乖待在家的。像你这样成天把他拴在家,指不定哪天别别人扔的肥r_ou_吊跑了。” “我是该回去了,”她忽然神色一滞,“好好想想吧小老弟,最根本的问题: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志不同不相为谋,你也不想拖他一辈子吧。” “行了,啰嗦老太婆,再哔哔我可打你了。” “没良心的死耗子,我咒你偷不到油还被烤出炭疽!” “借你吉言了,到时候我会死远点的。”唐子豪一跳一笑,直把江兰送出了百米,才黯然回过头,留给对方最后的,依然死没心没肺的傻笑。 隧道口有个人影闪了闪,唐子豪眼神不好,还是机缘巧合地捕捉到那个瘦小的身影。 只是他不顾一切地身影奔向那里的时候,一辆公交突然横冲直撞了过来,毫无章法地甩了他一脸新翻的泥,径直撞向了桥头人行道的防护栏上。 一群人又是惊恐又是好奇地立刻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唐子豪骂骂咧咧冲出重围,隧道口的那个人却已经不见了。 就差一点啊。她会去哪里? 这出不大不小的车祸吸引了众多人围观,穿着荧光绿马甲的交警左右支拙地招呼,还是有人看热闹一般地拿出手机拍照。 唐子豪抄了最近的一条小路,才堪堪走了几步,眼神就移不开了。 只见吕易挡在前头,木讷问:“你到那里去?” 唐子气不打一处来,牵起他的领子,煞有介事:“你跟踪我?” “没有,只是你没看见我罢了。” “这是什么理由?唐欣呢?” “在家。” “吕易你他妈是缺心眼吧,她那么小一个孩子你放她一个人在家?” 吕易倒是不慌不忙:“她懂事得很,应该照顾得来自己。” “你懂个屁!” 唐子豪想到江兰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思想被那样牵引了,还是一直根深蒂固有那种意识,总之他算是回过神来——自己和吕易的想法大多只能在午夜之时不谋而合。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回去,”唐子豪沉声道,“小崽儿饭也没吃,她那么高点连菜板都摸不到,你想让她喝西北风吗?” “我跟你一起。” “老子叫你回去!” “……” “她要是有半点事,被开水烫了还是摔坏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回去吧吕易。” 事故现场被依法围挡隔绝起来,人群终于也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冥顽不化的抱着手膀子打探。 车上幸亏没几个人,也没什么大碍,司机被搀扶着下车的时候踉踉跄跄,也只是像喝醉酒一样,没什么大问题。 唐子豪朝一个背着竹编背篓的中年人挥了挥手。 这人叫背篓,就跟木奉木奉军差不多。只是木奉木奉军拿着一根木奉木奉挑遍大江南北,他们却靠着一个背篓走遍天下。 吕易挑了挑眉,眼神问道:“你要干什么?” 唐子豪变脸变得挺快,当即隐了吃人的表情,一个劲微笑着说:“大叔,这人走不得,麻烦你送他回去。” 大叔:“……” 吕易:“……” 趁着俩人反应的空隙,唐子豪龇牙咧嘴地笑着扬长而去。 背篓有种自己被当做猴耍的错觉。 吕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就着最近的一家店铺,要了两箱啤酒,指了指:“把这个给我送回去吧。” 话说唐子豪巷子没走出千米,便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他寻思着吕易那厮,是不是给自己戴绿帽子了,不过那大叔长得磕碜,他的眼光也不至于如此独到,想到这里一颗心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滴水声空灵,小孩子玩过的鞭炮皮散布在地,一路上都能闻到或重或浅的火|药味。 按理来说,唐妈要是真抄了这条路,以唐子豪的脚程,是能追上了。可是现在他非但半个人影都没看到,连人声听没落到个耳朵里。 长梯尽头左拐是一栋破破烂烂的居民楼,眼下却没有小孩在扔土炮,清冷得有些可惜。 他默默地走过去,那扇小孩子用电风扇偷袭占据的窗户,里面用木板封得严严实实,外面则是冰冷的不锈钢。 屋子门上落着锁,看起来经年日久,绣得积成了一朵花。 “怎么像是……好久没人光顾了?” ☆、j,i,an商 檐下掉落几滴轻巧的雨,唐子豪抬头看了一眼分布着苔藓暗自发绿的蓝皮棚,越发感觉到周遭的古朴。 长梯左右有居民楼护法,前面却是一堵又黑又脏的校墙。他站在高处略向墙内里望,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此行寻找的人物。 唐妈把双手兜在长袖里,局促地站在校园中央那颗古木之下,不时用脚踹地上翻起的皮,整个人渺小得像一根玉米杆。 唐子豪虚着眼睛看不真切,刚要迈开步子,却隐隐约约见自校园后校门进来一个人。 还是个男人。 那人没有发现他,这也归功于他把自己藏得好,眼睛不顶用是小事,头脑却是得劲的。他把自己贴在墙壁上,又蹲下来,只从一个偏执的角度向外打探,身在暗处,令人难以察觉。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两秒,却让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他怀疑自己是生错了性别,这次又信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第六感,料想着应该有什么不对劲。 男人看见唐妈之后,像是紧张,又像是欣喜,总之一时没想好怎么迈步,原地踱了几下,才摆着手臂摇头晃脑地过来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难不成背着我老爹出来私会?! 唐子豪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那是你妈!不是人前人人后婊的白莲花!这样肖想母亲靠谱么!不要脸! 况且她妈还是个封建的老顽固,跟乡里大叔间走近了都要老脸一红自觉玷|污了清白,怎么会干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所以先察言观色,看完再哔哔。 他把两只眼睛眯成了老鼠眼,虚虚才聊胜于无的缝隙中窥得俩人的轮廓,半清不楚的就像打了浅层马赛克,盯得他两眼发直,恨不能拆了自己这对掉链子的招子。 这时,那边人开始说话了。 俩人看来是事先约定好的,唐妈非但没有闪躲,还很主动走近几步,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男人四下瞅了瞅,见没人盯着,很警惕地附在唐妈耳边说了什么。 而后,唐妈的身形一震,避无可避地倒退几步,双手也争先恐后从袖子里夺出。男人被她隔绝在一个陌生的近距离位置,比远在千里还尴尬。 他有点悔过的意思,伸手在头上抓了两下。完事把抓过头的手翻过来看看,弹了弹两下指甲。他的脖子稍微向前,背又有点弓,整个人看上去猥|琐得自然而然。 唐子豪:“……” 他快把昨天吃的都一并吐出来,连邓智抠头抠得漫天飞雪的盛景跟这相比之下都只算咸鱼了。 自己母亲见的是什么人? 唐子豪寻思了一番,越寻思越觉得事情都朝着一个极不和|谐的方向发展,因而一把掐断了胡思乱想,蓦地向那边奔了过去。 不过半百米的距离,他一双长腿不会多为难。 唐妈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举动,只是怔怔地把持惶恐的动作,一回头发现是谁来了,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倒是那男人听见了声响,做贼心虚一样撒腿就跑。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小绵羊越是慌张得落荒而逃,后面的大灰狼越是会穷追不舍。 更何况他本不是天然无害的小绵羊,只是一个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的中年大叔罢了。 唐子豪吹了声口哨,呼道:“看这里!” 这就跟警察追嫌疑犯的时候,警察说“你别跑”,嫌疑犯兴许还真从善如流地停那么一时半刻。 这大叔智商不在线地回望,只见唐子豪就在原地扭着胯看着他j,i,an|笑。他把几颗起灰的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由分说朝男人扔了过去。 后者彻底乱了方寸,顿感遭受了一阵暴击,脚下一滑,顺顺利利地摔倒了。 唐子豪这才慢条斯理走过去,把四脚朝天的他领子一拎,指了指地面道:“石头在这里,我还没扔到你呢。大叔,活这么大岁数了,知道什么叫惊弓之鸟么?” 被叫做大叔的不甘心地把头在地上磕了几下,而后像等待审判似的,乖乖沉寂了。 唐子豪还没料到他这么听话,心想可真是一条好狗。 唐妈扭扭捏捏地上前,望着俩人发怵,总没有说什么。 “说吧,这人是谁啊?” 唐妈扯了扯胸口的布料。此动作乃唐妈的招牌动作,一般只在被唐爸训斥的时候才会不经意显示出来,唐子豪这么一看,立刻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如果这动作是出于羞涩愧疚或是纯情,自己是没办法和老爹媲美的,难不成是这个中年大叔的魅力?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只一手扔了那个大叔,拍拍手了事:“走了,回家吃饭去。” 唐妈这才慢吞吞吐出几个字:“他是买菜的。” 唐子豪:“……哦。买啥菜?咱家的酸菜?不是还有十几桶,该发霉了吧,谁买?” “是……”唐妈支支吾吾。 那男人表演时间到了。 他举起手,抢过来话茬:“我家开饭店的,就想到你家来进个货。小崽崽你下手可真狠啊,把我这把老骨头当什么了?” 唐子豪不愿听他诉苦,追问:“瓜田李下容易使人生疑,你自己不在乎也就罢了,没替别人想过么?什么好东西不能正经到外面去说,偏偏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环视了周围禁闭的门窗:“小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吧?没有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叔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爆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他仰面长笑,“小娃娃还是小娃娃,老子就是这里当保安的,咱家就住后面那边老街,你管不管得着?” 他上下打量唐子豪,啧啧赞叹:“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看着面善,说不定还是到我家店里吃过饭的。” 唐子豪冷笑一声,把不予置评都藏了尖酸的表情里。 攀亲带故的,谁吃过你家饭?老子闯江湖这么多年,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顿饭都是自个亲手用锅碗瓢盆搅出来的,哪里在外面这些不良商贩店里逗留过? 还有,什么叫眉清目秀的? 大抵这是种殷勤的说法。长得帅的都叫帅,不帅的叫可爱,跟可爱搭不上边的叫“还行”,差得比还行还远的就叫“眉清目秀”。 “眉清目秀”的唐子豪挑了挑眉,心道:姜是老的辣,想坑广大消费者的钱,别人也就罢了,坑我?你还嫩了些。 大叔低声下气地笑笑,又补充:“你家的菜挺好,好吃,又不贵。坏了一点没什么问题的,反正现在这些娃娃都是钢筋铁胃……” 他话还没说完,唐子豪就用眼神把他瞪了回去。 这次他不屑理他了,拉着唐妈就走,一边走一边兴师问罪:“这种狗屁良心不要的黑心商家,你跟他谈什么业务??说得好听那叫费心尽力补贴家用,说得不好听那是给自己谋财害别人的命!” 他第一次有了对母亲一种独特的见解,连带对她的封建气质也不太关注起来。只是他没想到母亲圆滑得不尽人意,居然干出这档子事。 真是替自家蒙尘。这下子,他打算让这事石沉大海了。 唐子豪把母亲送回家,催促她自己吃饭,自己却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吕易这边。 开门的时候,吕易坐在沙发上,唐欣两手拿着水彩笔在他脸上画乌龟。 唐子豪咳嗽了两声,鞋也没脱地进来了。 吕易死死盯着他沾着稀泥的鞋子。 “看什么看?看不惯替我擦擦?哎哟喂,小崽儿,你这是在画什么玩意儿?” 唐欣撅了撅嘴:“神龟。” 唐子豪歪着脑袋瞅了瞅那所谓“神龟”背上的蜗牛壳,奇道:“我懂了,敢情还是个变异的。把这么帅的哥哥画成这样,你们老师是教人这么作贱东西的?还是我教你的?” 唐欣自觉有理,还找了个诗:“有道是,神龟虽寿。”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小崽儿,先把整首诗背会了再说话。”他踢了踢脚上的泥,“好死不死的,这位哥哥可活不成万年王八,就算长命百岁,也只是个老不死的。” 唐欣天真烂漫就差两束鼻涕点缀的脸蓦地y鸷三分。 “白眼狼,说你两句你还气了,怎么,这么快胳膊肘就要向外拐了?”唐子豪捏着她婴儿肥的脸颊,“唐老幺,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啊?” 吕易被当做画布原本是紧绷的,现在却突然“噗嗤”笑开了。 唐子豪:“你笑什么?看见老公也不要这么兴奋。” 唐欣y鸷着,完全把他“老公”两个字无视了。 吕易:“谁笑你,我笑你妹妹。” “哦,你是该笑她,她整个就一本活的十万个冷笑话。” “不是,我是说她……你过来。”吕易把唐欣搂在怀里,“她有点傻得可爱。” 唐子豪:“……” “我也有个妹妹,不过她在新疆待久了,跟黑炭似的,比我还黑。我户口在老家,就转学过来了,她却一直在那边,也是因为这个,家里人都走不开。我原来也喜欢这样逗她。” 唐子豪难得听他提及自己家事,显然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他粗暴地把唐欣往旁边一拎,命令道:“差点以为你是独生子女了。想什么想,我妹妹可不就是你妹妹么?小崽儿,这是你亲哥哥,快喊哥哥!” ☆、cha曲 唐欣还听得懂人话,知道她这个狗屁ji,ng大哥是有意打趣她,顺风顺水地遂了他的意,贴着吕易的耳朵连叫了好几声哥哥。 吕易跟唐子豪在一起久了,也是得到了真传,早就失了他那副看谁谁不爽的架子,亲切地摸着唐欣的黄毛脑袋,像在安抚一条流浪狗一样。 唐子豪脸一垮,差点没有当堂发作。 吕易和蔼地笑了笑,说:“厨房里还有菜。” “吃,你他吗就知道吃!唐老幺,给老子盛饭去!” 唐欣:“不去,你那么有本事自己怎么不去?” “……” 蓝颜祸水,真的是蓝颜祸水,跟了自己几年的姑娘啊,就这么被撩反水了。 唐子豪:“小崽儿,我记住你了,”他恶狠狠指着唐欣的鼻子,“我看就算是人贩子,人家给你颗糖,你也愿意跟人家走。到时候被野狗拖荒山吃了也没人管你。” 他这句话本非出于无意,说 y 、荡点不过是要给吕易卖个萌,讨点喜罢了。可他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他搬着大包小包回家准备和亲戚朋友们寒暄的时候,闫二婶首先找到了他。 唐欣真的不见了。 。 到城西火车站的时候,唐子豪还不肯放开吕易的手。后者也没有愠怒,把另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热量穿透手套而来。 唐子豪震了震,莫名觉得吕易这个时候——温柔得要命。 “不回新疆的话,过年也来我家玩玩。”唐子豪偷偷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这个亲密的动作在别人看起来像是无意,因而没有吸引过来多少年目光。 不过他们的手牵得光明正大,吕易稍稍错愕,把他的手松了。 “有空会来的。” “你寒假还能有课吗?” “有项目,去北京参加联谊,再回去可能要耽搁点时间,怕赶不上,拜个晚年可行不?” 唐子豪一字不坑,转身就走。 “诶,你干什么?” 唐子豪回头冲他微笑:“要检票了老哥。” 这一趟火车挤得前无古人,唐子豪幸亏东西不多,一个小箱子勉强塞下,除了自己这个人身上就带了些现金和手机。 他坐火车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同乡有些同龄人在大洋彼岸的过圣诞节的时候,他还在土里抠泥巴。 那时偶尔在暑假能坐两三天硬座,坐得双腿水肿,一摁就能摁出一个鲜明的印子,就为了去唐爸打工的城市转悠转悠,他可以感恩戴德一年半载。 直到有一天唐爸彻底放弃了自己农民工的身份,选择在p县做点小生意,过过粗茶淡饭却不至于背井离乡的小日子。 唐子豪就不愿意了,因为经济从原本的不富足变得更拮据起来。小娃娃有点攀比心理在成长道路上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过程,唐子豪也不能例外。 只是碍于父母安于现状,连带也让他的攀比心理能不到释放,不是克扣他的零花钱就是干脆不给。 记得有一次寒冷的下午,唐子豪很幸运地没有带伞,刚出校门就被淋成了落汤ji。 小卖部的老板热情问他需要什么,他说不要,那老板可能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便又开始数钱。 想想,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又饿又冷又被冷落,指不定是怎么不寒而栗又被雪上加霜了,有坏念想还说得轻,没报复社会就不错了。 他蹲在老街上一个小角落,鼻翼敏感地抽搐着,聚集来自四面八方的油香。 一个专门卖油角的老太太在她的蓝棚子下架起一口锅,锅里是随时随地滚烫的油。面粉浆加土豆丁盛在小勺里往那里面一放,整个勺子都泛起泡沫,像滚动的烟花。 小唐子豪咋了咂嘴,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赞叹。 不过多时,油角起锅,被熟练地往一小块报纸上一抖,成了。 那油角那时候差不多有他半个手掌大,五毛钱就能要两个。 可是别说五毛钱了,他一分钱都没有,身无分文不算什么,还有被那些眼神尖利的商人当成不学好的扒手。 他这样一想,心凉了半截。 而后,仿佛是柳暗花明、豁然开朗,老太终于发现了这个孩子,走过来捧给他一盒桂花糕。 好巧不巧,就在他抓住救命稻草终于往家的方向走的时候,唐爸来了。 来就来嘛,还带了礼——一根“黄金棍”。哦,就是柱子被埋在地下那一截,要结实些,打人起来巴实很,保管你这一下挨了嘴张开还没来得及叫,第二下已经稳稳当当下去了。 说起来,它的职能应该是和戒尺差不多的。 唐子豪有幸被着老师教训学生的致胜法宝一路“鞭策”着,一路咬着嘴唇回家了。 桂花糕他也没缘深入了解,只匆匆尝一口,就被唐爸以“吃人的嘴软”为由,堂而皇之地扔进了沿途的一条深沟里。 这桂花糕现在想起来粗糙地跟解放牌皮鞋有得一拼,咬一口可以让人牙疼半年。不过因为他那个时候主管意识系统尚且在发育,直把人家的心思往好了猜。 要放在这里,他只会认为老太婆是一箭双雕,在处理过期变质废品和笼络人心两者间做了个折中的选择。 讽刺,真他妈讽刺,这算是以己度人么? 这个小cha曲过后,唐子豪一蹶不振,逐渐从一个“三好学生”向“打家劫舍顺便骗低年级学生钱花”的二逼少年转型。 这下不担心没钱花了。 虽说也只是一天多几块钱多买几包辣条的问题,但谁说得着呢,几块钱就够让他神魂颠倒了。 唐子豪屁股倚火车车厢接头处的洗手台上,正对着厕所,如厕完毕的打开门那一刻,有时会突地喷出来一股酸爽气味,直让人感官失灵。 他虽不能幸免,却比摩肩擦踵还离厕所门更近的那些人好。 因而太挤,移步都成问题,出厕所的都不喜欢洗手,出来直接不动声色地朝哪个人身上抹一抹算了。 这些受害者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人之常情嘛,谁不是赶着回家,都不愿多为难,把眼睛朝手机屏幕上一放,眼不见心为净,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子豪在这趟能把孕妇挤流产的火车上站了五六个小时,才在火车站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闫二婶。 她看到唐子豪就急急忙忙奔过来给他提手里的箱子。 矮胖的身子顺着人|流扒开一条道,如鱼得水般飞速前进。 唐子豪十脸懵逼地跟着她走了好久,眩晕劲这才过去,才问:“二婶,怎么是你?” “回去再说。” “回哪去?你家?我妈呢?” “哎呀,去你家,你家。走了有了,快快快,公交!!!啊——诶——别——卧槽!” 唐子豪:“???” 闫二婶跟他说不清楚,干脆一把把他人也拉着过来,脚踩风火轮地风驰电掣奔了老远。 到家的时候,家里热闹得出奇。 大姐二姐老三老四,大伯娘二叔,唐爸唐妈,还有幺舅舅娘,全都挤在这个屁大点的麻雀肚子里,乌烟瘴气到了极致。 闫二婶随便把唐子豪的东西一搁,楼下便有人咚咚咚踩着步子上来,大伯把车钥匙拿在手里晃了晃,喝道:“走!” 走??走哪???谁走???? 他这一串疑问还没从口中发出,老二抱着手里的孩子就开始说话了,幽幽在他后面传过来一句:“子豪,唐欣不见了。” 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了。 唐子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幽怨的眼神看向老二的时候,硬把她也看得梨花带雨的。 怀里的孩子不安地嗷嗷叫两下,母爱泛滥的老二稍微垂眼看着他喊“宝宝”,泪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 唐子豪:“唐欣?” “嗯。放学没回家,原想着是到哪玩去了,出去也没找到个人。” 老二继续说:“找了几天了,都心灰意冷的,基本都说定了是失踪,就等你回来,一起到派出所立案。去吧去吧,全家都等着你呢。” 唐子豪胸膛猛烈一起伏,觉得什么东西碎了。 那个要钱不要脸的小姑娘居然真的走不见了。而他现在除了茫然,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巴不得要死要活。 “等我干什么?”他只是不解。 有这闲工夫不会早去派出所?他们还等着自己来撑起半片天吗? 大伯粗鲁地把他一下拽过来:“你走不走??!什么东西偏要在这里问?” 他们是互相看不爽,唐子豪没空跟他争辩,甩了手,怒道:“我自己有腿。” ☆、失踪 唐子豪满身火|药味地被塞进了车里。 专业买卖n手车二十年的大伯这次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破破烂烂的十几座面包车,里面破外面也破,座位上的皮千疮百孔,像被耗子啃过。 开车的是幺舅,他朝后视镜里看了看唐子豪,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安慰,笑了笑。 此人处世小心待人温柔是远近出了名的,鉴于他人长得敦厚老实,唐子豪虽跟他没多少交集,好印象却是不少的。 这阵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唐子豪回过神来。 看看吧,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唐爸抱着手臂,不焦急就算了,还饶有兴致说:“小子,看看吧,等下你有得受了。” “闭上你的嘴,我够烦了。” “是,那小娃娃跟你最玩得来,走丢了你肯定舍不得。不过事已至此,你再怎么瞎着急也没用,人找不找得到是小事,你先想想你自己再说。” 唐子豪差点没一掌将此人的脸拍出车窗去。车里的人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连碎嘴子的闫二婶也沉默着,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怒火中烧。 唐子豪:“为人父,连最基本的语言艺术都不懂?血浓于水,唐欣不是我亲妹妹,却也不是ji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你,你怎么想的?你很开心吗?” 唐爸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子豪挠头,把猪手放在了小伙子的肩上,一本正经道:“长大了啊。” 唐子豪:“……” “小伙子长大了,我这半截入土的人也该心安了。” “……你滚……” 在唐子豪眼里,唐爸在没醉酒的时候永远一副风轻云淡不问人间风月的清高模样,那让他觉得此人站在云端,飘渺得非常。 可是他要是抱着酒瓶子醉醺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顶多能当个从月亮下坠下来的失足仙子。 他把杂乱纷繁的信息在脑袋中捋了捋,叹了口气,问:“等我回来?我看他们压根不是想找什么人?是单纯想拿我开刀吧?” 唐爸的眼神一颤,手跟着抖了一下。 唐子豪早该想到的,没有人给他电话提醒,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失踪,除了闫二婶和他,所有人都不疾不徐,前者可能是戏ji,ng上身,他是真的要肝肠寸断了。 还没等到回答,大伯突然动作了。 他坐在唐子豪后座,用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他忿忿说:“你倒是聪明得很。” “托你的福,”唐子豪把自己脑袋受创的地方揉了揉,“要不是你生了个好儿子,给我脑袋一竹管开了光,我说不定还跟老三他们一样在修车师傅那闻汽油呢。” 他这样口无分寸,大伯也忍不过去了,抄起手就是一掌。 唐爸眼疾手快地格下他:“有事偏要在车上解决?” 大伯瞪了他一眼。 唐爸:“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偏要通过打解决?谁没有长眼睛?你以为都像你?反正都要到了,什么不会有事实说话吗?你说有理那是你的道理,可儿子是我的,你打不得。” “也是你才能惯出来!” “你家那两个也没怎么好。老大呢?你不是在派出所给她找了个位置,我看她没在这,刚才是先骑车走了?好哦,她也敢情她也不站我们这边。” 他这一说,却是在有意挑起战争了。 大伯气得额头上青筋乱跳。 唐子豪把头一偏,听不懂,完全听不懂了。 他们没有直接到p县的派出所,而是下了下一级的乡镇派出所。 大姐唐佳翘着二郎腿在里间里等他。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1节 几个人拥簇着唐子豪下车,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自己是粉墨登场还是被推着上刑场。 唐佳扔给他一张a4纸文件:“自己拿到党政办盖章。” 文件上写了一串奇形怪状的文字,仔细一看,全是办公用语。 “不情愿?”唐佳酸溜溜道,“又不是生死契约,我不过腿软了让你帮我跑个路,那些人你都认识的,他们会给你签。” 腿软?同时出发先行到达,飙车200码,腿还不是一般地软。 党政办盖章的是一个中年女士,她戴着一个半边眼睛,洋不洋土不土的,脚下却套着一双农村人标配的棉鞋,看起来十分不搭调。 怪不得,唐子豪心道。 他刚才还奇怪为什么唐佳会说“那些人你都认识”,这乍一看,屋里四五个形形色色的男人,包括那个半洋不土的中年女士,真是面善得很。 唐子豪小时候屡犯中二病,曾惹下了不少祸,这些人出面给他澄清过,算起来还是恩人。 其中一个恩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长气,走了。 然后,那几个男人接二连三都站起来,齐刷刷地出了门。 一行人如田坎上摇摇摆摆的大鹅子鱼贯而行,乍一看还有些亲切。 中年女士不留情面:“过来!笑什么笑?!” “哦。” “我问你,你又惹什么事了?” “没事,姐让我过来盖个章来着。” “印泥缺货了,”女士把眼睛抬了抬,凝视着那张文件,“这是什么东西?上头什么时候下发的文件,没见过。” “巧了,我也没见过。” 她的眼神在上面逡巡不去,好半天才得出结论:“唐佳这小女娃读书读傻了。随便搞个文件拿过来让我盖章,以为我眼瞎么?” “啊?” “哦,你不知道。这是我们这些人提身价用的。不过她还不够格呢,是想一下子飞太高,真是不怕摔下来。这些年轻人啊……” “哦。” “跟你说,别跟她学,现在的人都有点心浮气躁。” 唐子豪甩了甩刘海:“那你看我怎么样?” 这话一出,女士直接把他当成了出气筒。 几记拳头冲出,蜻蜓点水地落在了他的胸膛上,后者还没回过味,她的手已经收回去了。而后她长吁了一口气:“太极可以养身,太极可以正心。” “……” 大妈你怎么不去拿小金人呢? “大妈”:“唐子豪,你整的那些幺蛾子,我一笔一笔都记着呢!你说你干什么不好,要不黑不白地到处瞎混?社大好玩吗?啊?我看你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这下等着兴师问罪,且看你咋办。那小娃娃也是……” “小娃娃”仨字一出,唐子豪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哪个小娃娃?” “还有谁?” “……” “你妹妹啊!我滴妈呀,你是傻子吗!?你家里人没告诉你??”见唐子豪一脸痴呆,她也不神秘,直说,“你妹不见了。” “我妹?不是,你开玩笑吧……” “开个狗屁玩笑!”女士直接扔给他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号打过去。” “什么玩意儿山东的号码……大姐,你倒是说清楚啊?我总寻思你是说评书的,能不能靠点谱,别老把信息艺术化……” 唐子豪虽然这样说,手上还是很听话地犹犹豫豫按下了“拨打”。 越是惊吓过度,越要装得自己面无波澜目空一切,这是他闯荡江湖的教训。 “行了行了,”那女士猝不及防地把他的电话夺了过去,“不是叫你现在打。” “……” 不靠谱,越来越不靠谱了。 。 半个小时后,他才拿来没有盖戳的文件回来了。 唐佳高傲地把眉头挑到了美人尖,烈焰红唇开始一张一合了:“要你有何用?” 他把手一摊,不予置评。 “怎么?勤姐没有为难你吧?” 那位不洋不土的女士就是勤姐,为人幽默风趣识大体,这些人都喜这样称呼她。 “没有。”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勤姐语重心长地不单单只怼了他几句。 唐欣走丢了,准备来说是被绑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先爆一下,明天恢复日三千。万众瞩目的考试要来了,大概会在十天后完结,然后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全身心备考了 ☆、解铃 勤姐说评书特讲究详略得当,有用的话ji,ng简得可怜,劝他“回头是岸”的逆耳良言却是张口就来。 唐子豪一开始没能从她的嘴里探听到什么蛛丝马迹,心里窝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叫板,做出要用ji毛掸子抽她的架势。 勤姐推了推她智慧的眼镜,一手遮挡下,眼神变换了一瞬。 “你这瓜娃子,不听老人言就罢了,还恩将仇报?我问你,我说这些你听进去了么?” 唐子豪木然:“你说什么了?滔滔不绝,不就是想表明我才是万恶之源,始作俑者吗?除了翻我的黑历史,你还能讲点别的吗?” 一时间,空气凝固了几分。焦急和愤慨打了结,悬在了y冷的空气中。 勤姐:“刚跟你说不要学你姐,你倒好,转头就给忘了。我要是一下子说出来了,你能接受么?由浅入深、循序渐进,你作为读书人不会不懂。我说这么多,不过是要你明白,我接下来的话不是空口白话,没有空x,ue焉能来风?” 唐子豪瞪了她一眼,问道:“所以外面那一群人,是推我上刑场的么?我倒想知道,我自己的妹妹走丢了,我除了没照顾周到这一点,还有什么罪责。” 勤姐把背往椅子上一靠,微微闭眼:“没懂,你还是没懂。” “把自己当巴尔扎克了,那你倒是说说。” “我说你,”勤姐食指在空中转悠了半圈,最终落在了唐子豪跟前,她取了眼镜,把酸胀的眼睛狠狠揉了揉。 勤姐:“我眼里容不得沙子,谁都容不得。” “……” “你应该知道有的人跟我一样,看不惯谁就要一直盯着谁,只要是共事过的眼中钉,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唐子豪,我不否认你如今做出的改变,却也不可能承认你以前做的是对的。你招惹了什么人,他们现在来招惹你,你总该知道这叫因果。” “是仲二?” 勤姐瞥了他一眼:“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我也记不清了。” 我擦,能他妈靠点谱不??! 她继续说:“你能毫不迟疑问出来,十有八|九也就是了,那人打了电话,说人在他那,让你自己去找他,一切都可以解决。哦,还有,他说了你到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打错了时间的话,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你妹。” 唐子豪被她这番无头无脑的话搞得满头浆糊。 找人?哪里去找?自己解决?那你们呢?你们是吃白饭的? 勤姐透视眼般地猜透了他的心思,只说:“别装得纯情,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要是你也没办法,那我们也都没有办法了。而且我看那娃娃说话乖得很,也不像有恶意,你要是觉得我们处理不当,自己找到派出所去,我们不揽这瓷器活,也揽不起,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懂么?” “……” 这是他妈的什么狗屁解释,垃圾玩意儿,清高地太高级了。 。 唐子豪大脑皮层快被洪水一般涌入的信息绷得皮开r_ou_绽了。 而这边,几乎所有亲戚都挂着一副标志性的假笑,背地里对他喊打喊杀,就连日常喜欢逗他开心的闫二婶也一言不发,怕是言多必失,他本来对唐子豪不是百分百相信。 草他娘的,他算是彻底坐实了罪名。 一路上,唐子豪只管把头往车窗外面探,听不到里面的叽叽喳喳,暗地里和自己较真。 他活了几辈子,一辈子比一辈子累。 要是还有重生,他宁愿一头撞死在挡风玻璃上。 可出于某种原因,他还是不得不收拾好自己七零八乱的心情,在日头西垂人影散乱各自归家时,跟喜怒莫辩的父亲说了句拜拜,安安静静地走进了冷风里。 仲二在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找到他?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他越想越觉得无助,干脆蹲在路边,欲哭无泪。 吕易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对方轻飘飘一句:“在干嘛?” 此金句用了三百回,唐子豪听得快吐,一股脑把不愉快地撒了出去。 “吕易,我日了你的狗!” 吕易:“……干嘛这么想不开?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被一群自杀未遂的野猪围堵了,要把我拱下河去。他们大脑构造也忒奇特,怎么会认为我会想死?” 吕易一头雾水,淡淡地回了个“哦”。 唐子豪:“不过也是,要不淹死要不被拱死,总得选一个,我还是死远点吧。” 吕易:“……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唐子豪用手地上画圈,“吕易,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在变透明了。不对,是那些人变透明了,我有时候有一种处在世界中央的错觉,好像所有人都围着我在转。他们面对一件事,完全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我的回答,等着我收拾。” 末了,他补了一句:“我这样说是不是太自恋了?” “没有。” “没有?”他顿了顿,“吕易,你说要是一个人死了又活过来,并且都是在同一个时间点,这能代表什么?” “……胡扯。” “我说真的,你博闻强记,能不能给点意见?” “嗯……硬要说……大概是由于执念,跟做梦一样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频繁梦到的,不过都是白天的心心念念。” 唐子豪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我也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 他心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是在梦境中心?可是,我的执念是什么?该不会是床上那对狗|男女???荒谬! 唐子豪:“你觉得我的执念是什么?” 吕易诚实道:“钱。” “除了钱呢?” “呃……除了钱还是钱。” “去你妈的。” “……” “说真的吧,我挺喜欢你的,吕易,就是有时候你的话太诚实,因而不中听。” “你能有什么执念?还能是我?” “怎么不能是你?” “那我可感恩戴德了。” “你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吧吕易,好歹在一起住这么久了,你说话什么时候能遂我点意,总夹枪带木奉的,有意思么?” 对方还在酝酿,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你知道吗,征服你的感觉特别爽。” “嗯,把你压在床上的感觉也挺爽的。” “去你的,要不要脸?”唐子豪一边正经训斥,一边抱着肚子猪叫,“吕易,我一直觉得你无师自通,很多道理我没跟你说,你特别明白。” “……什么鬼?” “小秘密,下次见面说。” 两个人没有聊多久,唐子豪就先挂了。 而后,他把手指用牙齿咂了咂味。 “呸,痛死老子了,什么梦不梦的?他妈的这么写实。” 他去了工业园区。 这是他唯一能想得到的地方。 城里其它地方,不是红灯绿酒到繁华,就是年久失修到拆迁,说到底不过是千篇一律,没什么特色,而这里不一样。 仲二要是在这里安个窝,大概会叫它“神秘之都”了。 筒子楼坚韧不拔地保持着最后一丝生命力,将入夜,楼里还有为数不多的人在穿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糟老头子和小兔崽子,年轻力壮的早就不屑于待在这里。 唐子豪在广场上晃了晃,看到破旧的儿童乐园一个熟悉的身影。 唐欣! 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 唐欣在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尽管她黑亮的衣服上被滑梯染了一层厚重的灰。 “唐欣!”唐子豪对着那群不及腰高的孩子就是一声大喊。 唐欣一双腿刚没入滑梯,转眼后领子就被一只手粗鲁地拎起来。 “咦?大哥?” “好意思喊我大哥,”唐子豪不留情面地把她拽到了地上,“你跑这里干嘛来了?” “偶,你可真讨厌,我还没玩够——” “玩玩玩,你他妈就知道玩!家里人找你要找疯了,你不能有点良心!?” 饶是心智稍微成熟的孩子,这时也不禁伤感,眼中有泪花闪烁了。 “我问你,”唐子豪拍了拍她的脸,“你跟谁一起来的?” “没有谁!我自己来的!” “放屁!老实交代!” 一嗓子的余音还在众猴儿脑袋上盘旋,他就以“此地不宜久留”为由提着唐欣离开了儿童乐园。 后者被剥夺了玩耍权+步行自主权,两手用力去拉扯擒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手,两颗虎牙蠢蠢欲动。 “大哥!” “闭嘴!死丫头,看我回去不打死你。用黄金棍抽到你一个月出不了门,看你怎么嚣张!” “改革开放之后,棍木奉教育竟也能大行其道吗?唐子豪,看来封建的,远不止你看不惯的那群宵小之徒,你自己也是呢。” 突然有这么一个声音,让唐子豪回头望了一眼。 “仲二。” “好久不见了。” “我可一点不想念你。” 仲二依旧是一身干净正气的装束,他微微欠身鞠躬,走上来打算在唐欣的鼻子上刮一下,看到唐子豪那恶狼的眼神,很识趣地没有动作下去。 “怎么?到了主人地盘上,也不进去喝杯茶吗?” 那扇门被打开时,仿佛穿透历史而来的灰尘呛了唐子豪一嘴。 唐欣已然被送上了回家的车,而他还要在这里和仲二周旋,美名其曰“喝茶”。 仲二见他朝远处望了望,莞尔一笑说:“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去截她。小女孩挺可爱,我做不出来伤她的事。” “你不是好狗。” “不信就算了,”他侧身把一手伸向前,“请吧。” 灯光打开的时候,唐子豪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塘口结舌。 只见房间里原本灰白的墙壁被填充了数道纵横交错、杂乱无章的笔触,而那笔触的颜色,是暗红。 门突然一关,被人从外面锁上。 仲二:“不好意思,干了有点久,要不然鲜红的,还会好看些。” ☆、诡梦(一) 唐子豪周身一震,凉意顺着脊椎爬上了他的后脑勺,他下意识地把衣领拢了拢,却提不起一点温度,这凉意是由内而外的,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仲二看在眼里,体贴说:“冷吗?里面有炉子,要不要打一个?” “不打。”唐子豪毅然回绝。 “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油盐不进的老样子?”他在桌上抹了一把灰,见唐子豪一脸木然,又问:“我没吓着你吧?” “托你的福,我要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 “那你磨蹭什么,过来坐呀。” “穷到家了,是不是还想着有灰垫屁股还挺好?”唐子豪找了一垛重重叠叠的高脚凳,抖擞几下把最下面那个取下来安在了屁股底下。 此时的场景诡异得有些滑稽,两个人在长久未有人落户的屋子里面面相觑,就像一个无领导组织在召开历史上第一次重大会议一样。 看来仲二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待客之道。 也难怪,他这种人,行为举止怪异是出了名的。 唐子豪:“什么事?快说吧,我闷得慌。” “心理暗示是你紧张的来源,不要试图猜测这墙上的东西从何而来,我只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的在开玩笑吧?” “不不不,唐子豪,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跟你说,我确实不知道。准确说来,一个重度ji,ng分患者,根本想不到自己发疯的时候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所以即使人证物证俱在,我也没办法相信那是自己做的。” 唐子豪脸上的肌r_ou_抽搐了几下,如果不是强撑着,他的嘴角可以掉到了下巴。 仲二说什么都一本正经,与生俱来的书生气质赋予了他得天独厚的纯良无害,那番话来得突然,却也不是让人一口就否定的。 唐子豪突然想到,以前在丐帮的时候,仲二曾有一个怪癖——献血。 这个怪癖耸人听闻,乍一听像是鬼故事,唐子豪不信神佛欣赏不来,只当做一个笑话放过了,这样一联系,还觉得两者有些共通。 仲二献血可以说是到了狂热的程度,简直不能说是在献血,根本就是在卖血。 学校旁边就有一个血浆站,说是血浆站,全血和血浆却是兼收的。 那是一个秋后的晚上,唐子豪刚翻过围墙,身后跟了几个准备通宵打网游的狐朋狗友。 血浆站在靠近学校这边,到那家野ji网吧需得走过一座桥。 仲二走出血浆站,冲唐子豪吼了一句:“嘿,你班主任来了!” 唐子豪猛地一回头,却没看见什么手持黄金棍的班主任,只见几个所谓的哥们龇牙咧嘴地对他笑,一边指了指桥下:“唐哥,看下面有人在钓鱼。” 唐子豪:“……” 抱着看戏的心情,他有意无意地往桥下瞥了一眼,不瞥不要紧,这一瞥差点让他尿裤子。 隔壁班级的一个哥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破破烂烂的小船,正一边盯着手机一边悠然自得地垂钓。 他寻思着有趣,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一个说说。 “中学生午夜垂钓,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仲二拍了拍他。 他顺便加了一句:“弱ji男频繁献血,是沽名钓誉还是另有企图?” 莫名躺枪地那个伸腿踢了他一脚,不过他向来是懂得如何维护社会想象,这一脚掀起一阵小风,把唐子豪的衣服下摆挑起了边,就又打了个头,沉稳稳地落下去了。 唐子豪:“血浆站的阿姨快被你折腾成失心疯了。” “不是,白天就在这里了,晕了一会儿,这才出来。本来体检都过了的,不知怎么的,可能最近有点虚。” “哦,”唐子豪不酸不苦道:“你已经得到了解脱,我还要挑灯夜战。” 仲二老成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唐子豪瞅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一箱红牛:“一技在手,吃喝不愁。我得跟你好好学学,原来有血,以后也是可以不用担心吃饭的。” 仲二从胸前的口袋里拈出两张红票子:“不止,这里还有。” “滚你丫的!” 唐子豪笑骂着一脚踢上了他的屁缝。 “你不是对血有什么执念吧?”唐子豪居高临下,“你到底在干什么?重度ji,ng分?得了吧,仲二,我劝劝你,在到达极乐世界前,你最好尝试抢救一下。” 仲二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随后转为微笑。 “你偏得这样叫我么?不能叫二哥么?好久没有人叫我哥了。” “……” “唐子豪,我自觉没有亏待过你,我不是说你从来是当混混的料,但人起码不能忘本。” “是,你要怎么样吧?” 仲二良久无言。 唐子豪有时候觉得,此人天生一副忧郁的诗人气质,哪怕是短暂相处,也会沾染忧愁。如再加以层层剖析,就像一层层剥开洋葱皮一样,总有个时候让你泪水盈盈,夺目而出。 仲二话头一转,突然不着边际地说:“我给自己编了一个美好的梦境,梦境里面是我爱的人。” “可是你爱的人不在了?”唐子豪揶揄。 “你猜得没错。” “……” “人非生而恶贯满盈,我们这种小恶做得多的,也同样接受这条法则的制约。如何你懂马克思主义,应该明白,人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钱也好,名也罢,或是造福天下苍生,替天行道,或是杀遍天下人,用刑之至,不过是为了迎合自己。” 唐子豪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这时候突然从凳子与凳子的夹缝中踢出来一根色彩艳丽的ji毛来。 “ji血?”他把ji毛朝仲二一投掷,“你ji血打错地方了吧。” “没有。” “好好的血为什么抹墙上?” “那兴许不完全是ji的,可能也有我自己的。” “……你果然是个变态啊。” 其实他的心情可以说相当轻松了,往常都是从小说里读到心理疾病患者匪夷所思的作为,今天却能亲眼见到,实乃有生之年一大成就。 唐子豪随手抄起了一根棍子,觉得有些沉,才看清那是一只金属制的笛子。笛子的修长笔直,虽不似美人身段那般养眼,却也有别具一格的美。 唐子豪霎时间还有些羞愧:一管笛子,纵然没有生命,却也能赏心悦目,他却只能平平庸庸。 然而他五音不全,对乐器一窍不通,只能活生生把好好的长笛挥舞成了金箍木奉。 仲二心想:别糟蹋它了,一把夺了过来。 唐子豪:“你是真没打算把我怎么样?既然这样,反正我也出不去,有时间跟你磨,你刚才说的美好的梦境,可以透露下么?” “听别人的故事,你期待自己被感动得稀里糊涂么?如何不能感同身受,说出来简直浪费时间。” 唐子豪“噗嗤”一声笑了:“我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习惯了,听的看的都是别人的故事,不差你这一个。” “是么?”仲二眼睛微微一垂,那让他的长睫毛看起来像一把小小的刷子,唐子豪咽了一口罪恶的唾沫。 “唐子豪,我很好奇,你多活了两辈子,竟然也没能发觉一点端倪吗?” 唐子豪的心一沉。 仲二继续说:“你难道没有觉得,世界正在变得透明,你曾经在乎的不在乎的,苦恼的纠缠你的,都在渐渐脱离正常轨道,变得短小,无疾而终了么?本该在历史节点上出现的,为什么平白无故消失了?你没有想过么?” “你在说什么?!”一根□□在唐子豪心里噼里啪啦地炸着火花。 仲二不为所动:“在这个新的世界,没有什么会故伎重演,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经历过的都不可能经历了。我不相信你对其没有疑惑,也不相信那些变化都是理所当然。浮云蔽目,你也应当看清楚,你失去的是什么,得到的又是什么。” 仿佛一阵晴天霹雳,唐子豪满腔热忱被堵在喉咙里,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回想,变成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符号,加持大脑里那份难以忘怀的无措。 他呼吸毫无征兆地被打乱,身体也连带着不听使唤。他扑腾一下,一脚踹到了凳子腿,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倾了一下,差点失了平衡,摔得个狗吃屎。 仲二:“你难道没有觉得,有那么些个时候,你不再被所有人遗忘,不再孤独立世,不再浑浑噩噩,从某一天起,你也有了处于世界中心的感觉吗?那种被簇拥,被保护的感觉。” “我……” “你到底有没有?唐子豪,你记得吗?你记得你自己的故事吗?你有故事,你记得吗?” “我不记得!”唐子豪怒吼一声,“我有什么故事?我没有故事!我不配有故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走!走!你给我滚!” 仲二点了点头,攥紧了手里的长笛。 而无形的铁链禁锢了唐子豪的行为,还牵得他蛋疼。 “人和植物的区别,在于前者有自己的意志,而后者没有。唐子豪,我希望你不单单是在为别人活着,想想你自己,你才是世界中心,起码,你是你自己心中的主角。你不是植物,不能进行光合作用自给自足,你认为自己可以无回报输出,都是因为,你太高看自己。你没有那个能力。” 寒冬腊月,唐子豪却被激出一头冷汗。 “提示给了这么多,你也应该我的真正目的了。我不是找你寻仇的。对了,忘了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这次补上,顺便,送你一首曲子好了。自觉音拙,还望笑纳。” “等等。”唐子豪叫住了他,“我头快炸了……你他妈究竟叫什么名字?仲二……仲二……哥……” “终于肯叫我哥了……唐子豪,我不是谁,我谁都不是。” “……” “我也困扰了你很久,我知道的。你不可能不恨我,我也知道。听完这一首曲子吧,曲终人散,到时候我也会不在了。” ☆、诡梦(二) 一碗米粉被搅成了米糊,黏巴巴地粘在筷子上,唐子豪把筷子一搁,脸黑乎乎道:“我不吃了。” “你敢!塞也给我塞下去!” 叫嚷的是唐爸。 父爱如山,此时却像山崩地裂,余音穿云裂石而来,喷了唐子豪一脸,他若无其事地摆动着两条伶仃细腿,默默地把碗端进了里屋。 他身高堪堪到达母亲的肩膀,要想看清后者的脸,得把头上仰百二十度,这动作他做得多了,倒不觉得脖子有多难受。 母亲摇摇头,无可奈何:“别管他,自己做作业去。” “不了,我约了同学。” 母亲脸色一变,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他闭嘴。 “你又牵什么梁子?小心你爸爸知道。” “不用那么小心,”唐爸声音雄浑,“我早就知道了。” 他自顾自走进来,双手成拳,此时有种虎毒食子的冲动。 唐子豪把身子一侧,躲到了母亲身后。 “别打我。” “谁要打你?打得半残不死的,不是浪费钱,折磨我自己吗?唐子豪,你给我过来。” 唐子豪摇头,片刻之后,似乎觉得有所依靠,心里莫名有了底气,试探道:“我要去讨债,你别拦我。” “那你就去啊。”唐爸给他让出一条路,“去。” 欲擒故纵?唐子豪心道。 第二天那天下午,老街上跳动着泥巴颜色的水花,一朵朵,y差阳错地打在了他的裤腿上。 他因此只得把裤脚卷到了膝盖,活像一个要下田cha秧的。雨伞杆子在他手里摇摇晃晃,仿佛天雷一震就要掉到地上去打滚了。 一家小卖部的排门打开了一扇,他把伞一收,趁着雨滴还没来得及jian落,一闪身就去了。 此时正是初秋,又来了这么一场雨,温度被降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度。屋子里是另一片小天地。 零食架旁边排着两三张麻将桌,有人在桌子下面放了个暖脚器,手则在一团乱哄哄的麻将里乱穿。 唐子豪东打西望,才看见了这次寻找的目标,一脸正气地走了过去,英勇就义一般。 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大娘。” “哟,唐子豪,”老妇人一惊,“放学了?” “放了。” “看这咋衣服都shi了,伞放下,过来烤烤火,shi衣服脱了吧,我去给你找件杨允的衣服穿上。” 唐子豪闻言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衣裳,才发现外套已经shi了半透了。 “不了,杨允呢?我找他。” “他呀?去玩了。” “这么大的雨他去哪里玩?” “兴许是哪个小孩的家里玩游戏了,你有事?”大娘热情地把他的东西接过来,给他打了一盆洗脚的热水。 唐子豪的话哽在喉咙里,由于不可抗力被卡在一个尴尬的地方,下不去出不来。 杨允是大娘的孙子,算起来唐子豪还是他的长辈。 近水楼台先得月,从一年级起,唐子豪就被迫这个娇生惯养的形影不离,一起上下学。 老街上有他们的产业和新房,碰上赶集那天,杨允可以有不走路回家的权力,而是一身轻松地就在这里,日常和他的街坊邻居小朋友们去后街捡小鞭炮玩。 而唐子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穿行于崇山越岭,鞋子磨得很快。 他那时候想:大概红军爬雪山过草地,也不过如此了。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2节 杨允的撒娇劲不讨人喜,却是跟他黏得“如胶似漆”。杨允小时候手便不干不净的,零花钱有一半都是在家里的柜子里摸来的。 他为了让唐子豪保住秘密,还特意每次给了他封口费,或是给他买糖,或是送他自己的积木,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唐子豪向来不喜和钱计较,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另一方面,打小报告也不是他的专长。 果然这次,他还是没能拗得过自己的性子,咬咬牙,狠下心走了。 大娘一边嘱咐他慢点,当心摔坏,而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脸色一黑,转身过去拨通了唐爸的电话。 回去之后,唐子豪被胖揍了一顿。 唐爸幽默风趣地卖弄着他狗屁不通地脏话,一边用黄金棍抽他屁股一边唾沫横飞:“我|日|你妈!我|日|你妈!” 唐妈在一旁默不作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已经把女子三从四德的传统美德贯彻得彻彻底底。 “我才日|你妈!”唐子豪从牙缝里憋出一句。 这话也不是为了侮|辱谁,唐子豪气急了,又不懂那不过几笔的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只当解气,一股脑地抖了出来。 唐爸一震,抄了一把菜刀。 饶是唐妈再镇定自若,也不能不管不问了,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训斥:“你做什么?” “丑女人!你还拦我!放了不放?!” “不放,虎毒不食子,你这是要遗恨终生!” “给老子滚!”唐爸朝唐妈腹部一踹,后者一下滚到了墙角,抱着肚子苦叫不迭。 唐子豪上一秒还趴在凳子上,听见身后人挥刀的风声后,一个激灵滚到了地上。 那把菜刀嵌在了凳子里,刀片还震颤了几下。 唐子豪被惊出一身冷汗。 唐爸丢了刀柄,一掌把唐子豪拍到了地上,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杨允了?” 唐子豪吞了一口半酸不苦的唾沫,委屈道:“不是你让我去的么?” “老子叫你去你就去??!叫你吃屎你要去么?” “我……” “别给我装可怜,你和你妈都是一个德行!有其母必有其子,你们果然是串通好的。” 唐妈幽幽传来一句:“串通了什么?” “串通来索命!黑白无常!你们就是黑白无常!”他说着把矛头指向了唐妈。 “丑女人!我不给你资格,你没有发言权!你就是一条贱命,只配给人家擦鞋的贱命!好啊,你不是喜欢跳舞吗?很好,我剁了你的脚,看你怎么飞得起来!?” 唐子豪牙齿一震,舌头被咬得生疼。 往往是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救命星到了。 矮矮胖胖的闫二婶迈着蹒跚的步子姗姗而来,对着发疯的唐爸就是一阵淋头狗血。 唐子豪占时把心安了,落荒而逃,一瘸一拐地揉着着火的屁股到了院子里。 老大哥用一把ji,ng致的水果刀雕刻着一管竹子,看她来了,冷漠得连眼神都不屑给一个。 唐子豪有意无意地走近了,对着他不断变换方位的手的刀子出神。 老大唐华英乐于将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为了消磨他的斗志,特意找了一句十分不入耳的:“唐子豪,过了今天,你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我知道,我爸妈他们吵得厉害,估计都想去死,我不期待谁要养我。” “你就不害怕?” “害怕什么?” 唐华英动作一停,正襟危坐地卖弄他年长之人的“博学”:“风后面是风,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还是道路。流浪者没有权利忧伤,因而他们只是泄愤的工具罢了。” 唐子豪十脸懵逼:“???” “我是说,你以后就算跟了哪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你爸嘛,成天喝酒,说不定哪天不悦酒瓶子就砸你头上了。家里有一只老虎,时刻刻需要提防的。至于你妈嘛……咳咳。” 唐子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咳嗽什么?” “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你是天生痴呆还是被迫装傻?你爸妈之间早就有隔阂,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又怎么样?” “你看得肤浅。”唐华英附在唐子豪的耳边说了不知一句什么,让后者从耳根一直红到了眼睑。 唐子豪:“不可能!你骗我!” “傻弟弟,血浓于水,我何必以疏离间?” “可是血浓于水,我也相信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眼见为实,你没看到就别瞎说,免得日后被打脸。你跟了你妈,说不定你那个后爸也要折腾你,省省心,干脆谁也不跟,自己去死算了。”唐华英收了这个话题的尾,又专注地雕刻他的竹子。 “唐子豪,你迷信不?” “不。” “那我告诉你一个办法。”他把被削得尖锐的竹子举起来,“我教你诛心。” “我跟你说了我不信这些。” “那不行,你总得让我说。” “……” “这个竹子你拿去,搞点ji血抹在这尖上,月圆之夜的时候放到山下的小河沟里冲一晚上,对着它,保持清醒。第二天取出来,再抹ji血,用它扎人,默念一遍你的愿望,那人就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什么鬼?这是哪里读来的巫邪术?” “自创的。”唐华英笑出了两瓣门牙,“只此一家,别无仅有。” 他继续解释:“第一次抹ji血,是用以安慰河里的神灵,第二次抹ji血,是为了避免异源血侵染圣物。竹子是本大师开过光的,百用百灵。” “……你不会让我拿这个去扎我妈?” “那又怎么样?又不会死。” “日|你个鬼,自己玩去吧,别烦老子了。”唐子豪不屑一顾,“我妈肤浅惯了,也封建惯了,我才不信她能干出这种……那种……叫什么来着?” 唐华英急急忙忙接了话茬,胸有成竹道:“有辱门风。” ☆、诡梦(三) “你说的这样头头是道,不如我先拿你试个水?让我扎你一下,看你是不是毫发无伤。” 唐华英蓦地把双手在胸前一交叉,保卫领土主权一般:“小弟切勿冲动!大哥还有话要说。” 唐子豪少年老成,思虑比一般人都要重,例如他那一口流利的脏话,放在十里八村的同龄人里,可以说是无人可以比肩。 他给了唐华英一个白眼。 后者凑了上来:“嘿,小子你辛辛苦苦挣了几年的奖学金,到底讨回来没有?” “明知故问,要是成了我还在这里瞎废话什么?” “是,要是找杨允讨回来了,你那张大娘怕是要兴师动众公开宣布两家关系决裂。从来小家子气的,他早知道他家小孩那点破事,觉得你收的封口费早就不下数百,本可以把你这次的损失给盖过去。” 唐子豪叹气:“可他是个扒手,扒手拿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 “不需要道理,他们这种人天生不受规矩的制约。你爸也是不想把两家关系搞僵,才不愿意多纠缠的。你得看得懂他的意思。” 这下唐子豪不悦了:“谁不当我是ru臭未干的臭小孩,他不明说,还要我找着他的意思去猜么?我家不演宫斗,也不善权谋。” “那你可多谢我这个大哥,潜移默化地交给你多少人生的真谛,要不然你玩泥巴的时候,还是想着我怎么堆出一个像样的堡垒,而不是想我哪一天把它们变成金银。”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知心换命的千金难求。 这时,唐爸扯着唐妈的头发,拖着她出了门,后面是着急得“群魔乱舞”的各路亲戚。 唐妈一双腿不断扑腾,却都是徒劳,她被拖上了天台,脚后跟在楼梯上擦破了皮,露出红腥腥的r_ou_。 虽说只有三层楼高,在那边缘却是要命的,特别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 唐爸把唐妈的头摁在天台边上,不顾对方的哭喊,把一部小灵通贴在了她的耳朵上。 “说话!喊呀!你原先说的什么怎么不说了?” 唐妈声泪俱下,却还是没有冲破所谓“贤良淑德”的底线,他酝酿的“混蛋”两个字被无数次送到嘴边,又亲口嚼碎。 唐爸不依不饶,“什么哥哥什么亲的,你不是挺会喊的吗?什么我想你r_ou_麻的话都说得出来,怎么?现在我把电话给你,你倒还要脸了?” 唐子豪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其他人大家小户地在自家楼前聚成了一堆,变相地其乐融融着,竟然是为了自己不敢承认的家丑,一时间觉得老天不公到了极点。 他要是早生个十年八年,两只手可以撑破天,家里也绝不会是这个光景。 站在他背后的唐华英眉宇间笼了一团黑瘴瘴的晦气。 他伸手把唐子豪往人群中央一推,后者没个防备,失了重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的给他们默默腾出一块地方。 接着,唐华英二话不说,上前对着唐子豪就是一阵乱踹,一边踹一边喊着与唐爸打他时候那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r,i你妈!我r,i你妈!” “哟——” 一阵唏嘘…… 突然有个人吆喝着把他俩推到一边,守在天台上的两个大汉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唐爸的夺命抓手,拖着他往下面带。 唐妈在鬼门关徘徊了半晌,猛然吸了几大口冷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唐华英志得意满地点头,心想:转移注意力,果然不失为一个解决生死攸关问题的办法,以某些狗血小说看来,简直是屡试不爽。 可是唐子豪没估摸到他的用意,第一反应就是用他现成的武器——尖头竹管教训他。 人群本来就乱哄哄,唐华英还沉浸在大计得施的喜悦中,却不料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根竹子,想也没想地攥紧了。 唐子豪就等着他这一下。 电光花石之间,孤注一掷的唐子豪用自己的脑门朝竹管上撞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惨叫声与惊呼齐发,人群又一下子躁动起来。 唐华英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子砸了个正着。唐爸扯着嗓子说:“那也不该你打!”接着又扔了一个不明物体过来。 不知是谁报了警,陆续又有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把局面控制下来。 唐子豪被冷落了,那几个也许是职业性质所致,只冷冰冰抱怨了句“哪里来的熊孩子?”就迈着长腿扬长而去。 唐子豪气没地方撒,把唐华英当作了出气筒,当即赤急白脸:“唐华英,你个混蛋!” 。 笛声停。 仲二把长笛从嘴角拿下来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唐子豪的眼睛红了。 “怎么?头疼吗?”他试图用手去拽唐子豪的衣袖,却发现手中无力得很,衣服好像有什么穿透力,停留片刻就从他手中滑掉。 他自嘲地笑笑,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 唐子豪双手成拳,给了脑袋好几记重击。 他木然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唐华英是怎么死的?” “跳楼死的呗。” “我说真的,我想要正确答案。” “抱歉,此题无解。”仲二把眼镜取下来,对着镜片哈了口气,“在多重人格叠加之前,ji,ng分患者是没法找回全部的记忆的。生理方面的限制,我也帮不了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是神,换句话说,就算是神,也不可能万事皆知。至于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该问你自己。” 他把脸凑近了:“你看看,你不认识这张脸吗?” 唐子豪的背上爬满了酥麻。 这张脸上的眉眼熟悉得要命,却又朦胧得不自然,乍一看觉得面善,闭上眼睛又记不起全貌,只凭感觉判断应该是什么故人。 仲二突然一笑:“别乱猜,我不是你那倒霉的大哥来找你索命的。你家伙可能被你蓄谋杀死了,也有可能真是失足坠楼,横竖都在九泉之下,找不到这里来。” 唐子豪错愕:“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句话问到了仲二心坎里,他莞尔一笑,默默回了句:“不可说。” “曹尼玛!” “你这是在骂自己。”他温柔道,“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你想要问的问题。你知道的东西我肯定知道,但我知道的,你不一定了熟于胸。” 唐子豪有一种被当做猴耍的感觉。 总有凉风从窗子里灌进来,唐子豪打了个寒颤,没头没脑问:“天神下凡,我以前是不是认错你了,仲二哥原来知道得这么多,还真是有趣呢。不对,叫错你了,我可能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不是仲二,不止是因为你不叫这个名字,而且因为这个角色,只是由我虚构出来的,对吗?” 他伸手往仲二那里一抓,果然,扑空了。 “你他妈还真的会消失??!卧槽!这是什么次元?大哥,行行好,放我回去。” “门就在那里,有本事自己去开。” “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要是能打得开……” “卧槽,还真的打不开。” 唐子豪手不去触碰那扇门的时候,一切正常。一旦皮r_ou_挨着了,整个门扇连同窗户一起变成稀薄的一层,就像被刷在墙上的油画一般。 而如果再次放开,诡异的现象又会重演。门把再次长了出来,门扇再次显得立体,窗户也透得进来风了。 “这是什么巫邪术?” “梦里你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想已经有人给你回答了。” “???诛心?” “没错,只此一家,别无仅有。”仲二不禁把头仰高了一些,仿佛那是什么值得吹嘘的荣耀。 “鬼扯,什么都是鬼扯!” “不信就算了,不信你永远别想从这里出去。” “不行老子直接推了墙。”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而且你能保证外面是什么吗?如果外面有一千道一万道墙,你还想凭一己之力推倒吗?” 他沉声道:“你应该还没忘,唐华英说过,ji血抹在竹管上,拿竹管扎人的时候,是要默念你的愿望的。” 唐子豪哭笑不得,索性陪他瞎搅和:“要真是那样,我现在没有我那神仙大哥的竹管,最主要的,连愿望都没有。”他突然放慢了语速:“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钱?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那你可以想想你的家庭,你不希望有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对吧?” “阖家团圆当然一直是我的梦想,不过也只是梦想罢了。算了,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家老夫老妻互相看不惯,我也不能让他们总憋着。让谁都不爽。” 仲二认定了他坚定了此种想法,没有强迫他。 “唐子豪,你不需要那根竹子。你早就身在竹子之中,是什么东西把你带进来了?你得想着出去。” “什么?”他望着周遭的墙壁,“你不会说这就是我那半仙大哥帮忙开光的圣物?你是要我以头抢墙?” “聪明,孺子可教也。” “不可能,等下辈子吧。” “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还想听首曲子吗?我时间不长了。你得明白自己要什么。” “那好,可以点歌吗?” “当然可以。” “那我要……” 他思索了半晌,觉得叫得出名字的不是矫情就是粗糙敷衍,摆了摆手,示意:随便吧随便。 仲二微微欠身,手指捻了长笛…… ☆、诡梦(四) “诶哟喂,小伙子,你可看着点路!”一个大叔叫嚷着,把手在唐子豪的新单车上蹭了蹭,乐道,“这可得花不少钱吧,摔坏了就可惜了。” “……”唐子豪毛骨悚然地见车身上被覆上一层浅浅的油光,不怀好意咬牙道,“你给我把手拿开。” 在这条老街上想这样踩轮子上课的不是个例,正巧这么说着,一个身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扶车停在了步子,在一栋居民楼底下把车靠好。 唐子豪不经意间瞥见少年的脸,而后那人做贼心虚一样把头颈一缩,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紧接着又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把,塞给他一截发凉的油条。 来的人是向行。 他笑说:“冤家路窄,那小子居然也住这里,唐哥,有你表现的了。” 唐子豪云里雾里地用硬邦邦的油条给了他当头几木奉,很不满意他的招待,没好气地把东西塞到了他的领子里,直说:“这玩意儿味道寡淡,快给你爷爷换了辣条来。” 向行意味不明地笑笑,看准时机在他某处狠狠捞了一把,在他疼得以头抢地的前一刻飞也似的跑掉了。 唐子豪笑骂间拾级而上。 隔壁门外的鞋架上摆放着几双造型如出一辙的运动鞋。 “果然是冤家路窄呢。” 他敲了门。 仿佛是一个世纪后,那扇门后的主人真容才显露出来——吕易。 吕易黑黑小小的,他那双眼睛同样黝黑,却在暗处发光,直让人一愣一愣的。 他颤巍巍道:“你找谁呀?” “废话,当然找你。”吕易从尚未敞开的门向里打探,虽只见冰山一角,却依然是完美无缺。 唐子豪没有想到二十一世纪,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二逼少年,竟然也能把家里整得有模有样。 他稍稍前倾,在吕易的脸颊一侧问了声:“怎么?不请我进来吗?” “哦……哦……请进。” “换鞋吗?” “嗯……不用……” “不用。” “不用?踩脏了多不好意思,还是给我一双吧。” 吕易转过身,向里面走了几步,脸不自觉红成了人r_ou_七分熟。 他说:“真不用,我家……其实就一双拖鞋。” “……无产阶级……”唐子豪无语片刻,“那把你的鞋脱给我。” 两分钟后,吕易跟着上蹿下跳的唐子豪,一脸菜色地赤脚进门。 唐子豪自然而然地把脚搭在了茶几上,沙发上有一个卖相平平的抱枕。屋里打了空调,把他一身臭汗吹得干干净净的,现下还有点冷。 他一把将抱枕抱过来:“你这空调什么时候打的?” “额……早上,早上吧……” “人走不断电,早上?你是真的豪。”他发现吕易的眼镜有意无意在往自己手上的抱枕上送,于是也转眼去看。 抱枕上糊了一层白花花的东西。 “嘿,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 “没什么?这是什么?”唐子豪指着上面的不明液体发问。 吕易的脸差点变成了青铜色。 他颔首道:“睡觉弄的口水……” “哦,梦见什么好东西了?” 吕易神色又是一凝,缄默不言了。 窗外一声脆嗓子的叫唤把唐子豪的屁股从沙发上挪下来。 向行在楼下挥舞着“神厨小福贵”,捏着嗓子作妖。他见唐子豪像幅画一样镶在窗户框里,先是暗自倾慕一番,然后把多余的情绪藏好。 “唐哥,东西买好了。” “扔上来。”他爱理不理,只用一只手做了个接的动作。 “为难我,这可怎么扔?辣条克服重力做功,你以为是长了翅膀一样好飞吗?” “废几把话,要么给老子送上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嘿嘿,我开玩笑的。” 话毕,向行以三分投球的姿势ji,ng准地把几包濒危的辣条扔进了窗户框里,拍拍屁股走人。 唐子豪骂了一句“傻逼”,随手递给吕易一包。 “吃。” “我……” “叫你吃你就吃,废话忒多!” “……哦。” 中学时期的吕易发育不良,身高跟同龄人比起来常处下风,加上唐子豪本来属于那种长得快的,两相对比,萌出了将近一个头的身高差。 唐子豪自从上次“调戏”吕易,夺了他的初吻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回想起双唇交叠那种感觉,仍是觉得妙不可言。 唐子豪:“你叫吕易是吧?” “啊?你怎么知道?” “军训那段时间天天点名,当然记住了。”他见少年神色有点不自然,越发起了撩拨的兴趣,仿佛是故意试探,眼神缥缈问:“你知道我是gay吗?” “嗯……”吕易沉沉地点了点头,“知道。” “哈哈,小屁孩你可真是逗,你咋这么可爱?”唐子豪忍不住在他的密发间揉搓几把,“其实我当时就是看你可爱,想逗逗你,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哦。” “我见你每次看了我绕道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次来主要是澄清误会,以后大路朝天各自半边,你也不用躲着我。”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澄清误会”?就是不请自来并且把主人的拖鞋占为己有么?可见此人有多不要脸。 吕易:“啊?什么呀?” “我说得不对么?我眼睛虽然不好使,可是看久了也不至于认错。” “那是……麻雀肚子统共那么大点,走到哪里都能碰到。” “还真是呢,”他拢了拢吕易的肩膀,“我没想到你就住我隔壁。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放心,我没有恋童癖,没那么清奇的口味看上你个小娃娃,做你的作业去吧,我走了。”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几包辣条:“这个也留给你好了。” 那扇门被唐子豪的贱手啪得合上了良久,吕易才猛然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仰面躺在沙发上喘大气。 他的脑袋放在抱枕上,头发触及那层不明物体。 好险,他心道。 吕易摸了摸自己的裤子,还好没有吓尿,自顾自地痴笑起来。 笑了不知多久,他把唐子豪说的话都咂了咂味,才觉得这些话有些许不妙之处。 是gay,却不是喜欢他,那他钟情的对象是谁? 这一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子豪性格及行为使然,在学校颇有“盛名”。年级里,他一手遮了“吃饭睡觉打豆豆”界的半片天,而另外一半片天,是另一个撑起来的。 这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由于肤色的原因,分别被称作“白老大”(唐子豪)和“黑老大”,合称黑白双煞。 只是这一对黑白双煞不是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杀人放火,而是在某些个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搞出点ji毛蒜皮的小事儿,是那种特别有新意然而不入流的事。 比如在小树林里偷拍接吻的情侣,把照片备着打飞机之用。或是逃了午觉在田径场上s_ao逛,趁机把广场舞大妈收音机的磁带换成某些风月的曲子。最可笑的是大摇大摆地冲到女厕所,把一帮娘子军吓出猪叫。 w校的管束够严,学生又大多是为了读书而入校,黑名单空缺很多,因而只要是有胆子丢脸的,一炮而红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同行之间各自看不惯是真的,唐子豪也不允许谁抢了他的风头,以至于每次跟这个所谓的好基友勾肩搭背时,他心里却是把这人炭一般的肤色贬了不下百八十次。 他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再怎么农村非主流一点,如果可以,他还想试一试大庭广众之下穿三角裤出去,以正自己年级第一霸,无往不胜的威名。 吕易心里搅成了一团。 一时间,他脑袋冒出好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诸如此类…… 黑白双煞是好基友?那个黑炭是领队的男人??妈的,他怎么能喜欢他??!卧槽,奶奶个娘,老子一定要让黑炭变成炭灰!! 自此,吕易踏上了一条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不归路,卑微地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尝试着去关注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吕易发现唐子豪从来不买零食,但是按时收缴月贡是不能少的。 他们寝室有个女装大佬,叫蓝巧巧,是个身材曼妙气质优雅的……嗯,姑娘。那厮长久以来都着一身淡雅的古风长裙,头上套着齐腰假发,若是不发出声音,能以假乱真。 当然,这个“妹子”也没能逃脱他的魔爪,并且还喜闻乐见地看唐子豪把寝室哥们都搜刮干净,然后拍案而起道:“唐哥!请你吃饭去!”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吕易惊掉门牙了。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校园冷暴力,他们是怎么听之任之下去的,饶是他对唐子豪暗生情愫,却也无法颠倒是非。 两个月后,“噩耗”到了——转学。 那一刻吕易几乎是崩溃,悲喜交加让他的ji,ng神差点分崩离析。 多少次,在唐子豪若无其事从他眼前晃过时,他除了按捺不住,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失落,异常失落。 这种失落重复很多次后,暗恋也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变成了负面情绪的导|火|索,分分钟能牵出一系列的幽怨来。 此系此种情感的独特之处。 人生浮世,浅尝百味,ji,ng进或辄止,都免不得一时难以割舍。情丝千万缕,所指之处,无非一人,触则迷乱,斩却不能如乱麻干净利索。 但还是得说再见了。 ☆、诡梦(五) 大雪纷纷扬扬的日子里,北风裹挟着从行人口中哈出来的白气,吹到了十里开外。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原本捧着一杯热茶,还没来得及下嘴,已经感到冰了。 他低头看了看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一层冰渣,似真似幻地漂在茶水上面,像一道独具一格的屏风。 老街上,支起锅卖卤蛋火腿肠的大叔把双手夹在了腿中间,身体蜷曲得像个蜗牛,只为了保留所剩不多的温度。 年轻人是吕易。 他若有若无地笑笑,把茶轻轻缓缓地倒在了雪地上。 “诶,好嘞好嘞,你小子也忒懒,”大叔自言自语,声音大得出奇。 “ji蛋也懒得自己下楼拿,你是要生根了吧?这下来多大的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太不懂得养身之道。” 大叔摇头晃脑地从护耳里抠出来一部小灵通,原来他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接电话。 吕易端茶的手蓦地一松,杯子砸到了地上,幸亏有一层雪垫子,没有碎成渣渣。 他微微推推眼镜,几秒钟之后已经把脚步挪到了店面之外。 “给我来个卤蛋。” 大叔几乎是惊恐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嘀咕着:“我滴妈呀,走路咋都不带声的?” 而后他加大了分贝:“诶好,要火腿肠么?哦,小伙子长得好帅哟!” “不要,谢谢。”吕易直接递给他十块钱,“不用找了。”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他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手很诚实地把钱塞到了口袋,还止不住抱怨,“现在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懒在家里耍手机,门都不出来……呃,我不是说你哈。” “我知道。能不能问下,要你送东西的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拖欠了一年房租的一个高中生吗?我也懒得跟他扯淡,看他快要高考了,暂且放下不谈。” “哦,你是房东。” “嗨,”大叔把手一摆,“什么房东,算不上算不上,房子是我儿子留给我的,我一个人住不上,就想着物尽其用租出去,自己搞点小生意打发打发时间,谁知碰上这么个索命鬼。” “那也好,有个事情吊着,不无聊得多。”吕易浅笑,“那人是在这上面吗?我刚好顺路,让我带给他也行,天也冷,自己打点火来烤烤。” 大叔激动至极,鼻息一重,鼻孔流出两行清涕。 吕易:“……” 大叔郑重其事地用手背把鼻涕擦了,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道:“小伙子好贴心,以后定会找到个贤良淑德无二的老婆!” 吕易不想找什么老婆,只想一脚踢了面前人,用据说除菌率百分之九十九的舒肤佳香皂把手给擦上千百二十遍。 他逼迫自己露出令人蛋疼的微笑:“天气冷,出去活络活络却是不能少的,你孩儿他们要是有空,也叫来打打伴。” 大叔面色忽地一y鸷,把手从吕易那里抽了回来,慌忙给他捡了三个卤蛋。 吕易不晓得触了他什么霉头,走出几步就听他在后面埋怨:“哪有什么心思陪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莫非都找老婆去了?吕易心道,抛下所有无关的念想,义无反顾地敲响了唐子豪的门。 这门嘎吱一声,居然自己分开一条缝。 唐子豪那货兴许是懒到门都不想关,所以一直留着。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3节 里面有个懒洋洋闷沉沉的声音:“进来吧,把东西带进来。” 吕易:“换鞋吗?” “不换,我家就一双鞋。” “哦。” 他朝着声音的来源寻过去,只见唐子豪蹲在卧室里一个小角落,埋头修理什么东西。 吕易走路跟着幽灵似的,他自然没有察觉。 他腿蹲得麻了,想放松放松,一站起来,脑袋碰上了后头人的下巴,不由得一惊,身体失了平衡。 吕易手忙脚乱地把唐子豪从后面接住,幽幽问道:“你没事吧?” 唐子豪寻思着是那大叔,转过头第一眼看见了吕易的脖颈,再往上瞧,才见此人眉目清秀,剑眉星目。那双藏星纳海的眼睛被黑色眼镜框圈起来,像ji,ng致装裱而成的一幅画。 “你没事吧?” “啊,”唐子豪才发现自己愣了好久,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只得欲盖弥彰回答,“没事。” “你的东西。” “哦,谢谢了。咦,你是?那老头呢?” “他腿脚不好,我顺路,帮他送送。”他瞅了瞅唐子豪的黄毛,似有些怜惜,“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还没,这玩意儿坏了,我寻思着怎么修好它。” 他的脚尖指着一个电烤炉,烤炉的电线已经被烧焦了,那一头连着cha座,cha座的电源已然被断掉。 烤炉的网格上糊了黏糊糊的像是焦糖的东西,吕易吸了吸鼻子,还有味——番薯。 果然,他眼神在周围逡巡一圈,就看到了被杂陈在床头的红薯皮。 唐子豪:“这玩意儿也真能,还他妈起火,不是老子反应快,一准给烤糊了。”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英明神武无往不胜是我的代名词,只是……这个冬天……有点难过了。对了,你住这里?” 他上下打量吕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足不出户,你肯定连你邻居都不知道是谁吧。”吕易调侃, “巧了,我还真知道。” “哦?” “只不过那货两三年没回来了,房子还一直空着,房东说他名字挂在那的,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吕易佯装思考:“可能是房间里有什么重要东西。” “重要东西?书呆子能有什么重要东西?哦,对,又是什么晦涩难懂的文学名著,不过有也早就落了好厚的灰了。哥们你还不回去吗?” 吕易面无表情地把ji蛋递给他:“那我走了。” 他失落,一如既往地失落。 这次来找他,是拼了必死的勇气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没有被冰封之后,破封而出的冲动给冲垮,而是在心尖上的人对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给击得遍体鳞伤。 他走过很多弯路,他答应过对他表白的女孩,都只出于一个目的——转移注意力。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当然也只能是无疾而终。女孩们无法对一个压根没把心放自己身上的人心驰神往、依依不舍一辈子,更无法忍受为了浪漫却落得空有情侣名分,实则连手都牵没过的辛酸境地。 吕易几次自讨苦吃,分合离散,不悲不欢。找女朋友一点作用没起,倒是更笃定了他最初的要和某人厮守的念想。 走出一步,身后之路尽已土崩瓦解,兀自回头,前头已是万丈深渊。 不能了,放不下了。 唐子豪叫住了他:“嘿,你等等。” “等等啊,你还在走什么?” “啊?” 吕易这才回过神。 唐子豪背着的手伸到了他面前,纤长的食指扣在杯子的把上。 “你的杯子。” “哦。谢谢。” “喝茶用的吧?我老爹也喝茶,不过他是用的洋瓷缸子,上面印着富贵吉祥牡丹花。像你这样的,很不入他法眼。” “哦。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唐子豪停顿了两秒:“嗯。” 老街是条热闹的街,铺天盖地是商贩的叫卖声。 兜售麦芽糖的用铁器敲出声声入耳的柔声;面馆的活计门运球一样把一碗面顶在头上,一跳又送到肩,筋骨一阵活动,那面碗长了腿似的沿着膀子和小臂稳稳当当落到了手上,引起一片拍案叫绝;剃头师傅放下担子,慢慢开动手里的刀。 其间种种,无不古朴,吕易在心里给出了一个中正的评价:这里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另一边,唐子豪前脚送走了人,后脚进门把自己严严实实关起来。 吕易这些年变化翻天覆地,不熟悉的人可能不太能认出他,可唐子豪不一样。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大箱子,用手一抹灰,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画,准确来说是不怎么时尚的素描。 美术老师说:大家作品写意为主,泼墨成山水,形似等于皮r_ou_,既有灵魂,不要也罢。 但写实派的唐子豪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不懂抽象,那就像是一个穷极无聊的人在雪地上撒了一把胡椒,大吹大擂道:此系万点河山,雄奇壮丽,生于混沌却威武不屈云云。 画上老是一个人,用十二指肠想也知道是谁了——刚才走出去那个。 “怪我2b不能描尽你风华,吕易,你他妈来得可真是时候。” 吕易转学那天,他在教室里面看到他那双眼睛了。 天真无邪,可爱得像个娃娃。 吕易原本可以静悄悄看着他在课堂上无所事事,而他也可以装作气定神闲一边用余光把来人装在脑子里。 老师跟他们的默契不着边,还自认为很贴心地问了句:“同学,你找谁?” 吕易瞟了一眼唐子豪,后者无甚反应。 “没有,找错了。” “哦,是哪个班的?” “没事老师,打扰了,我自己再去看看就好。” 唐子豪见他走了,才敢大大方方地把眼神放过去,只见那个风吹灯似的瘦小身影在外面荡了半天,末了,还是消失在了楼道深处。 ☆、诡梦(六) 他也是身不由己,令自己捉襟见肘的事情多了,午夜梦回之时都不得安宁,枕戈待旦似的,更别说能遂自己的意,用青春热血真正去发一场疯。 所以他看着吕易渐行渐远,心里想的是:再见了,以后也会两两相忘的。 当天下午,班主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他那储存量超负荷的大脑处理得来的信息如是——今日祸不单行。 班主任放松地把身子安置在椅子上,整个人以屁股为顶角变成了一个120°的钝角。 “来,过来坐下。”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唐子豪毫不见外地挑了一个质量最佳的皮椅子,把坐蹲撂上去,肘子搁在办公桌上,手托着下巴,兴许是觉得不爽,他稍稍偏了偏头,把脸放在了掌上,整个脑袋跟着重心下移。 这动作是他的标配。小时候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还提点他:“你不要老是用手撑一边,过一会儿换只手,要不然脸一边大一边小。” 班主任平时对站姿坐相之类异常考究,不过这次硬了头皮没揭发这位祖宗,叹了口气说:“我可拿你没办法了。” 唐子豪一副领导模样,只给了他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班主任继续说:“唐子豪,我记得你两百日誓师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说你要争分夺秒,虚心学习,取长补短,我看你根本就没当回事儿。你还和多少人一样,起誓只是走走套路,没有记在心里。” 他打开电脑上一个办公软件,对着上方一个表格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刚刚入学的时候,那是重点里的重点苗子,谁不争着抢着要培养你。以前也罢了,我不想去影响你状态,可是你看看最近几次考试,你这哪是失利,简直是跳崖式下降。” “三年过去,苗子彻底蔫了。” 班主任黑着脸:“你这是对自己的极不负责。” “难不成你还要请家长吗?” “得了得了,三年了电话都没敲过一个,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家长,就算有三头六臂我也请不来。” 唐子豪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这应该是你和我说的第二件事吧?你老人家不是有午睡的习惯,雷打不动吗?若非紧急也不会破了你的禁忌,我油盐不进,一时半会儿你也不能叫我对学习死心塌地,综上所述,定是有其他什么事了。” 班主任哼笑一声:“油盐不进,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其实也不尽然,得看具体是什么事。” “我也不卖关子了,你家长今天给我打了三年来头一次电话,差点把我瞌睡都吓醒。我叫你来是想转告你,他们让你先回去一趟。” “回去?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票给你买好的了,自己去取。” “哦。”唐子豪答得风轻云淡。 “原本我以为是你父母过于放纵才导致你脾性如此,没想到你家里的境况也不咋滴,按照社 会心理学的角度看来,你应当是一个受害者。” 唐子豪有冲动把此人折叠成零角。 他挑眉道:“算是在酸我么?” “不,”班主任朗声道,“这是警醒。” “警醒?” “人不可能真正地自由,像你这种人,是更加不自由的。不过即便如此,科学实验的普遍真理仍显示:你人生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你现在混成这个样子,让我很难理解。不得已是假的,自己不努力才是真的。发起人是你,执行者是你,到头后悔的也是你。如果你真正对自己负责,就知道自己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而不是等人教训你的时候,摊开两手,委屈地说这都不关你的事。” “……” 他对班主任的长篇大论不敢苟同,他其实没有什么后悔,要真说有,就是生而为人。 “我不在乎,我只走个专科就好,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子豪说罢迈开腿就走,班主任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样子,还不如不考大学,白花什么学费?!” 这句话被办公室的大门挡住了七七|八八,因而传到唐子豪耳朵里没那么刺耳,他转念一想:“咦,好像还不错。” 战斗民族往往是轻装上阵,唐子豪套了一件秋衣就走,后面向行跟着吃屁,一直送到了校门,还依依不舍道:“官人早回,奴家等你。” “废话忒多,再瞎bb老子阉了你。”唐子豪咬咬牙。 地铁站简直快把人挤成了麻花,行人摩肩擦踵,就差来个后劲十足的拥吻了。 最后,不出所料地,在撒开脚丫子跑了截了最近的高铁,慌忙火气地拨开一个比一个肿的人之后,公交站往城西火车站去的最后一班公交也宣布收班。 最后一个人挤上去的时候,背包被夹了一半在外面,一口劲对司机嚷嚷:“啊啊啊啊,我的包!!!” 唐子豪:“……” 人满为患,当真是人满为患。 他打了个电话,说:“太挤了没走成,有空的话,来x公交站接我。” “你丫的,公交站停车,你当交通规则是给狗吃的吗?想都别想,到s去,我去那里接你。” “哦,那好,等会见。” 半个小时后,一辆宝马姗姗来迟。司机打下车窗,露出一张红彤彤油腻腻的脸。 “上来吧。” “谢谢叔叔。”唐子豪难得说话乖巧了一回。 只是他屁股还没在后座上放稳,座位底下有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腿上蹭。 唐子豪ji皮疙瘩还没来得及起来,就被一个人抢先捂上了嘴。 江兰用她两只铜锣似的眼睛盯着他,做口型说:“别、出、声。” 唐子豪闷哼一声,点头。 他把江兰的手扒开,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学校?” “我想逃个课咋滴?早就没上课了。挂了个学籍在学校,管它的,反正我只想走个专科。”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江爸一边专心致志开车,还是忍不住问:“你小子在后面嘀咕什么?” 唐子豪恐他从镜子里窥视,把江兰的头按了下去。 “没什么。” 而后他转过头对江兰说:“大姐,想出去你就老实点。” 路上,唐子豪一直为江兰的智商堪忧。 你出去浪就罢了,为啥还要坐你自家老爹的车?要是逃离失败被原模原样地拉回来,不是损自己威名吗?再者,就算是打个摩托,赶路还带风的,你存心窝在座位底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憋屈吗? 就在车快要到达目的地,唐子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江爸幽幽道:“不用藏了,死丫头。” 空气瞬间降低了几度。 “等我回去打得你六亲不认。” “凭什么?!”江兰从座位下挣起来,“你凭什么限制我?!” “就因为你是个未成年。”唐子豪一巴掌拍上了额头,语重心长道:“消停点吧,姑奶奶。” “叛徒!” “……” 城西火车站外。 江爸双手叉腰地站在敞开的车门外,对里面一个劲开|火:“你给我出来!” 江兰迟迟未回应,半晌才无可奈何地抱怨一句:“我被卡住了!” 唐子豪去查看,只见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到了座位底下,身体蜷曲成很小的一团,看着就让人短气。 “大姐,你不是傻子吧?” “你才是傻子,妈了个逼的,快拉老子起来。哎哟哟哟,不行不行,我腿麻了我腿麻了……” “……事儿逼。”他拍拍手,把位置让给了江爸,“大姐,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左右支拙,你看我还得去取票。” 江爸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你丫的快几把滚,我女儿都跟你学坏了。” “……” 江兰声嘶力竭,像是在做最后的反抗,仍是不肯败下阵来,直道:“我今天就是要走!” 江爸:“你去个屁你去!” “我不管,我票都买好了!” “不去,就是不许去!”他直接给了江兰一巴掌,再不顾三七二十一把江兰从座位底下拖了出来,“女孩子家家的,像个什么样子?!” “对呀,听话,跟你爸一起回去。”唐子豪也在旁边附和。 江兰见这俩人联合起来禁她足,也顾不上谁难堪,拿出了最后杀手锏。 她一嗓子像要穿破天际:“唐子豪,你男朋友托我照顾好你!” 唐子豪:“……” 江爸鄙夷道:“他还有男朋友?” 江兰:“那是,人家男朋友可爱他了。” 唐子豪以为她说的是向行,想起那副寒酸样,把来年的胃口都消磨个光,直把人往不好了说:“什么鬼?我们寝室那太监嗓子的变态?总不会告诉你,我差点把他喉结揍没了吧?” 一个小时后,候车室。 唐子豪一脸菜色地被江兰挽着手。 江兰:“小老弟,你男朋友真靠谱。” “是啊,他想到给你买票,也没给我花分钱。呸呸呸,谁说他是我男朋友。” “我说的呀,他老帅老帅了,哈哈,你怎么认识他的?” 唐子豪瞥了她一眼:“你的情绪不正常。” “怎么?” “过于激动。” “……” “犯个鬼的花痴,你脑袋被gang|门夹过了?”唐子豪把江兰的脑袋一推,“你丫的思春能不能别一个劲蹭我?要蹭找他去。” 我|c,ao了,我他妈真的c,ao了。屁事ji,ng吕易,他妈的哪都有你。 ☆、诡梦(七) 进家门的那一刻,唐子豪被一团东西拌了脚。 唐欣把自己滚成了一个球,还是一个灰扑扑的球。 唐子豪有种要把她提到厕所冲凉的冲动。 “嘿,小屁孩,”他弹了弹唐欣的脑袋,“你给我起来。” “大哥?”小孩的脸上上了厚厚一斤灰,涎水吊成了丝在嘴角,把周围一块搞成一片黑芝麻糊。 “你回来了?大哥。” “昂,你妈妈呢?” “在里面扫地。”唐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不要进去。” 只是小孩子说话慢得出奇,转眼唐子豪已经接连迈出n步,进了里间。江兰把唐欣一抱,戳了戳她肥嘟嘟的脸:“快叫大姐。” 唐子豪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不可说的味道。 闫二婶弓着腰背对着他,把一把扫帚挥成了打蛋器,看不清她的脸色,不过从动作上看来,是有些嫌恶的。 唐子豪朝一旁的废物铲里瞄了一眼,没忍住胃酸上涌,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闫二婶这才回过身。 “哟,回来了?” 唐子豪这才见她的脸上都是褶子,褶子里夹着汗。 “嗯。” “先去坐着玩吧,别来这里。”她紧了紧鼻子,“这味道不好闻。” 唐子豪环顾四周:“哦,我妈呢?我老爹呢?他又喝醉酒了?” “可不?本来腿脚不利索,喝醉酒摔了一跤更严重了,你妈陪他在医院检查。” 唐子豪绕到了厕所。 碎花地板砖上散落了一地的废纸团,水龙头下面是一堆衣服,他用脚翻了翻,在看到上面的东西后,避无可避地逃到了客厅。 江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让唐欣乖乖叫声姐姐,唐子豪旁敲侧击:“你把流浪狗招回来还要扔它块r_ou_呢。” 江兰会意,从兜里摸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唐欣不是动摇,简直就是连根拔|起,立刻改了神色叫了声甜甜的姐姐,一边把糖果全都据为所有。 唐子豪:“没出息。” 唐欣:“略略略——” 江兰大获全胜一般把唐欣放到一边,转而问唐子豪:“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点霉。” 事情还得说到几个月前,唐爸喝酒发疯,抄起斧头往自己脚踝就是一刀,虽说是拦了下来不至于残废,不过伤了筋腱,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唐爸是个极要自尊的人,面上当着人不露苦色,只有喝醉了神志不清才会千方百计把他的难受吐露出来就为了恶心某些人。 闫二婶终于忙出了头,把身体从忙碌的劳动中解放出来,洗了脸就如蒙大赦地瘫在沙发上。 她的体重让沙发陷下一块。 唐子豪尴尬一笑,把脸埋进了手里。 闫二婶看着江兰,不知道什么面若凝脂,只生巴巴夸赞:“小妞儿皮肤可真好哦。” 她就是客套客套,不等江兰的回答,就一手抚上了唐子豪的手背。 “傻孩子,不要多想。” “我没有。” 当然没有,还需要想吗? 他早还原出前因后果,大概是:母亲又跟电话里那个小白脸腻腻歪歪,父亲气不过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借酒浇愁。然后他发酒疯把憋了一肚子的屎尿,拉在了裤子里,腿脚不好摔了一跤,因此连累了地板…… 闫二婶:“你爸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居然毁在这个上面,”唐子豪用手心摩挲着脸,“管他,那是他自找的。我妈还在跟那个人联系?” “没有,是那人单方面找她。时常敲电话过来,你妈她也很恼火。这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江兰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言不发地僵硬着步子走了。 y风从四面八方透进来,唐子豪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从脑袋顶凉到了脚尖。 闫二婶关窗的时候还在感叹:“今天冬天来得真陡,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霜前冷雪后寒,你穿这么少,得注意注意保暖。上辈子人的恩怨,本来不该你c,ao心的。” 唐子豪被“上辈子的恩怨”呛得七荤八素,直道:“那他们叫我回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看看你而已。” 俩人无语片刻,各自心里都有忌讳。 闫二婶有意批评他这两位“不争气”的大人,非但没有对孩子的成长起到标榜作用,只会耗子屎一样搅和。 唐爸是个闲散的户主,除顾影自怜和喝酒别无它事;唐妈还靠卖菜赚了些子儿;唐子豪寒暑假飞奔在各大小学生的家里做家教兼职,靠着不服输的劲收入还算可观。 不过三者综合的结果不是细水长流,而是入不敷出。 唐子豪的指甲在衣兜里东抠抠西摸摸,万只蚂蚁一样挠心。 他突然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似的:“二婶,我不想读书了。” 闫二婶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傻话?” “我家没钱我也知道,找你们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上,你自家也不宽裕,但你不开口要,让我很难做。” “不读书你能干什么?你爸妈他们事逼,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我什么都能干,大人能干的我都可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大不了我去工地搬砖,省得有时间想起他们,让我心烦。谁叫我就摊上了这对生我养我的父母,我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至于丢下他们浪迹天涯。” 把读书是唯一出路奉为圭臬的二婶可不这样想。 她没读过几天书,却深谙知识之于劳动对人生的重要性。 “子豪,你先好好读书,等咱们把高考考过去了,一切再说,好不好?再不能,你起码读个二三本的师范定向,借国家的钱把书读完,以后分配到地方,起码也有稳定的工作,不至于风餐露宿。”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嗨,就听人瞎说的,你道是怎么样?” 唐子豪不想再纠结此类问题,随便披了件大衣,对江兰把手一挥:“嘿,出去了。” 闫二婶在原地打转,局促得像一个办错了事的孩子。 “二婶,我去看看他们,就在县医院,对吧?” “嗯。那好。嘿,唐欣,小兔崽子,把她放下。” 江兰龇牙咧嘴地歪着头——他的头发被唐欣c,ao纵了。 “小老弟,你家妹子怎么这么彪啊?” 唐子豪过来把唐欣的手打掉,做了一个要揍的动作,忿忿说:“再胡闹我把你拿去好再来阿姨那里剁了做包子馅!” 唐欣指间还夹着头发,一听这话,竟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其声势堪比丧考妣。 唐子豪不为所动地把江兰往门口一拽,丢下娘俩走了。 江兰陪着他绕过了大大小小的胡同小巷,气都没来得喘几口,到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才纳气入丹田,一边把唐子豪骂了个狗血淋头:“去你个龟儿子,老子日爆了你家祖坟,你腿是上发条了吗?体力这么好,你咋不是发电机呢?” “大姐……” “算了算了,不跟小娃娃一般计较。你不是找你妈吗?跑这里干什么?” 唐子豪一本正经道:“我想了想,觉得他们可能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去了只能帮倒忙,说不定还会让某人起杀机。” “什么?”江兰没头没脑地猜测,“你不会怀疑你妈那个谁也在那吧?” “正解。” “有这个可能,不过又不太可能。”她条分缕析,“第一,我看得出来你闫二婶其实还挺想让你去的,要是那人在那她肯定会万般阻挠你,谁知道你这性子会不会犯下一桩凶案。第二,事情因她而起,你觉得你妈会蠢到请一个给自己老公戴了绿帽子的人来么?干嘛?赎罪?别扯了。” 唐子豪:“那都是你认为而已,我妈大字不识一个,谁知道她的智商下限有多低。再说闫二婶没在那人身上安定位器,她觉得人不在那,可一切不是她说了算。” 江兰话风一转:“那你拉我出来是来喝西北风的?” “情怀……”他把手指在水泥墙上敲了又敲,“我只是想要你跟我说说话而已。我有的时候……真的感觉活不下去了……” “你没事吧?哥们,雄起,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么?” “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天生缺根筋。在我那些同学伸手向父母要钱的时候,我还跪在泥地里,就因为跑步弄脏了鞋,被我老爹用黄金棍胖揍。” “偶——” “我妈以前倒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倒在了我后颈上,你也知道我脖子上有块疤。可是当时我爸打的是我。他把耳朵捏着,问我为什么要跑那底下去,我烫得耳朵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 “卧槽!”江兰义愤填膺,“你爸太不是东西了吧?” “然后,可能是看我半死不活的没有办法,他直接把我拎到了水龙口底下冲了20分钟凉,大冬天的,后来我感冒了几个月。要死不死的,我偏偏对什么抗病□□物过敏,这是鲜例,按理来说是不用皮试的,所以去了医院打那针之后,我整个脸黑成了炭,医生说晚发现半分钟说不定我就没了。” “小老弟……你还真是命运多舛。” “我也这样觉得,我爸说我是天杀的小克星。他一直是多爱我妈的,什么都把她放第一,儿子也不管,我妈喜清净,他因此连口琴笛子都戒掉,把家里搞得随时有人要升天。我在这样的环境里吃了这么久的饭,从来不晓得胃口是什么,因而一直长不胖。” 江兰咳了一声:“你这最后一句是在怼我?” ☆、梦魇 “‘人是否生而为善’?这个论题拿到国际上都未必有统一结论,你个满脑子小黄|书的小娃娃,又不讲究宽度又没广度的,瞎论述什么?”江兰一指头戳上唐子豪的鼻子,“你不是议论文写傻了吧?” “你也觉得我傻了不是?” “吃错药了吧,”江兰一掀裙子下摆坐下来,也拉着他坐下。 “小老弟,你莫不是有病?试试,也没发烧啊?” “别碰我。” “你还来气!” “不是,”唐子豪发动了动耳神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什么声音?” “像撞门的声音。”他把食指竖在嘴唇前,“你小声点,听到没有?” 江兰:“……没有。诶,冷死我了,看我屁股上沾了好多泥。小老弟?” 见唐子豪双眼发直,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前者眼睛依然跟没聚焦一样呆呆地望着某处。 他身在此处,灵魂却出窍到了十万八千里。 唐子豪行走于一片迷雾之中,四周烟云缭绕,山川媚影时隐时现,俨然一副诡异的水墨画。 他又走了几步,刚想进一步迈出,就感觉整个身子前倾了一下,差点倒栽下去。等全副心情被收拾好,他才明白:自己那里是在路上?这分明是一条仿古木船。 船舱又矮又小,只借着微弱的光见几面有个人,虽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手起发落,都像个不赖人的,唐子豪手臂发凉,想也没想,走了进去。 里面两盏老气的煤油灯交相辉映,映出一大片动人的黑影,仙气飘飘地打在周遭的遮蔽物上。 那人在一方写字台上铺平了一张木浆纸,纸上用毛笔写就三个问题,如是:客从何处来?将往何处去?行船归不归? 唐子豪一阵无语。 “你是船家?” “不是。” “那你问我往何处去?这不跟你问别人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一样么?” 那人低头不语,只颔首而笑,脸上光洁得没有一颗好事的痘痘。 唐子豪:“敢情是同路人。” “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同路?” “没什么,猜的。”唐子豪的手指在火焰上晃了晃,“没有船家吗?” “没有。船依风而行,所到之处皆由天定,或依托与岸或终其一生漂泊,或与河岸擦肩而过,不过一切随缘。” “看,我说的,那同路了,我还不信你能中途跳下去。” “并不。同道殊途,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兄弟,你能把头抬起来吗?” 那人照做,与此同时,唐子豪一只爪子已经横空抓过去。出乎意料的是:他欠身过去,没有把那人的脸抓得面目全非,倒是自己的手无缘由地从中间隔断,吓得他一缩手挣起来。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4节 而后,恶性循环借着它强大的效应让唐子豪的头和船舱来了个紧密接触,七荤八素地被弹到了位置上。 唐子豪一脸苦逼:“呔,你是哪里的妖怪?!” “我可不是什么妖怪。”这人的声音温柔得出奇,脸却被重重叠叠的y霾罩住。唐子豪查看自己,发现手还在,原来刚才只是陷到迷雾里面去了。 有惊无险还没完全被消化,他又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那人却说:“心绪不宁,你是在害怕吗?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魑魅魍魉,你尽管不用担心。” “放屁!那你他妈是谁?!天老爷的,老子要被你邪死了。” “我?我与你同在,唐子豪,”那人念念有词,随即弹过来一团细小的烟雾,音波也被带到唐子豪的耳边,空灵地在耳际回荡:“我是你的影子——” …… …… c,aoc,aoc,ao! 唐子豪心中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一时间灵感爆发,血气上涌地生出自己可以创作出系列小说《鬼吹风》的错觉,还是裸日万更连载的那种。 自称“影子”的人不依不饶:“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影子——你想看清楚影子的样子吗?别做梦了,哈哈哈。” “给我滚!”唐子豪掷了煤油灯,那影子也随之消失,船舱里忽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唐子豪喘着牛气爬到船外面的时候,天光也黯淡了些许,远处天空中积云团聚,排山倒海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细小的龙卷风已初具模型,看样子,随时能能降下雨来。 唐子豪寻思着:若是天晴,这是好一片亮丽的湖光山色,只可惜失了良好的心境,再语无与伦比到头也会败下阵来,变成无可救药的y森和恐惧。 唐子豪被细碎的雨点浇着,回忆渐渐回了笼。 孩提时代,渐谙世事,不齿于凡人的虚伪;中二病时期,守着风雨飘摇的所谓的“家”,肆虐成了诠释至尊的标杆;而后……浑浑噩噩…… 他好久没有从这段时期走出来,永远在和所有的规章制度的边缘打转,犯禁给他刺激,却给不了他后悔药。 他的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注入骨髓,抽丝剥茧地把深埋的真相给挖出来。 暴雨至,水面涟漪彻底失去控制的前一秒,他把手伸到了水面之下,一双手在他手指与水面相接的地方浮出,带着他潜到了水面深处。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感。 来人一手搂了他的腰,一手拨开层层阻挠,硬是在水中开出一条路,倒栽葱地往下潜。 唐子豪再也控制不住,不顾一切把来人扣得死死的,轻飘飘叫了一声:“吕易——” “嗯。”对方闷闷回了一句。 “是你吗?” “是我。” “我又梦到你了。” “嗯。可梦终究会醒的。” “我不想醒,我永远都不要醒!”唐子豪在黑乎乎的水里面摸索,一手自然而然地摸上了吕易的脸。 唐子豪:“我们去哪?” “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无名域。”吕易解释道,“你待在这里久了,就出不去了。你知道梦魇有多可怕吗?你不是没经历过鬼压床,梦做到第七层,你就该永远醒不过来了。” 唐子豪完全没把他这番狗屁理论听下去,迫不及待地把吕易的脑袋按向了自己这边。 唇齿相依的那一秒,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唐子豪的腰杆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似在撒娇:“吕易,我们开始吧。” “你想干什么?” “我饿了,要吃东西。” ☆、大梦初醒 两个唇齿相依了不知多久,唐子豪才把被禁锢的手从吕易的怀里抽出来,正打算深入,后者不偏不倚一把抓住了他。 吕易把脑袋移开,正经道:“别想了,逃命要紧。” 说完,他蜻蜓点水般在唐子豪嘴上点了一下,“这是最后一下。” “不,还有一下。”唐子豪礼尚往来地回了他一下。 两人的脸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红了。 唐子豪:“我做梦做到了第几层?” “目测是第六层,也就是说,再有一层,你就该永远醒不来了。” “睡美人有了王子的吻,死千遍万遍都不是事。牡丹花下死的,做了鬼还能风流呢。再说,唯物主义者为什么要信你神神叨叨的话?” 吕易避而不答,转而道:“奇奇怪怪的重生,你当真以为自己活过来了?不过是在做梦而已。这是两层。再一,你在筒子楼碰到仲二,这是第三层。之后有两段回忆,是第四五层,刚才水面上是第五层。”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唐子豪:“第六层是你吗?” 其实他跟吕易相处并不久,但几来几往,也大致了解此人的尿性。 当他像现在一言不发却不肯转身就走又没有表现出不屑时,十有八九是说话人的话说到了点上,但他没想到:其杀伤力,不是相当于在他心上cha一把刀,就是在他心窝里扯下一块r_ou_。 唐子豪见状难得打了个圆场:“我也还没活够,说吧,我该怎么回去。” 吕易这才发话:“很简单,朝下面一直沉就是。” “无名域到底是什么地方?” “梦魇之城,因来者十有八|九有来无回,回去的又记不起它的真名,所以被叫做‘无名域’。” “那你怎么保证我顺着这下面就能回去?” “因为我相信你。” “啊?” 吕易把手搂得更紧了:“不要再骗自己了,你就是你,你的梦境无人能够参与,你是自己的造梦者,我是梦里的又一个你,我们知道的东西别无差距。只是你有时候把自己陷于狭小的一隅,因而忘了自己还记得的某些东西。” 唐子豪想起了仲二在筒子楼里对他说的话:“ji,ng分吗?” “我不知道怎样定义ji,ng分。我只知道,人对记忆都有选择性遗忘的趋势,或许是你不愿意想起,或许是有更值得的记忆加入进来,总之,所有的念念不忘,在梦里都会被放大成执念甚至宿命,而你曾经记得的,或将成为游说你的,来改变你暂时脱轨的思想。” 唐子豪一头雾水。 “我听不懂。” “说通俗点,你只是换了一副嘴脸在梦里和自己说话,现实里不想接受不想面对的,在梦里会有人告诉你:那是真的,该怎样去做。看来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然不消我多说,这些问题根本不足以困扰你。” “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 “梦境深了,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错。” 吕易说着,轻轻地把唐子豪往旁边一推,抛下一句:“我得走了。” “吕易!你他妈给我站住!!!” 唐子豪声音高了三度,一阵狂魔乱舞,只在水里连抓了数个虚空。 他还在一直往下降。 黯然神伤是次要的,逗留片刻,他便不发疯,径自往深处去了。 梦境到了第五层,深水的颜色没那么重了。 唐子豪自认为不是什么浪里白条,在这里面却如鱼得水,光是保持一个下潜的姿势,就能顺风滑到几千里以外。 周遭仍是迷茫。 渐渐的,一些人影开始显露出来。 这些影像被分隔在唐子豪开出的水通道两旁,一方一方的,录像带似的陈列在两侧。 唐子豪先看到了家庭支离破碎,亲人互相猜忌的盛况,再倒着时间的发展顺序回去,看到端倪初现、矛盾发展的全程。 以第三人称视角来看东西,他终于发现以前自认为多么保守的封建老母亲哪点不对劲了——就是因为封建惯了,保守的心一时没守住,豁开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而在这些令人蛋疼的影像中,唐子豪还看见了一个人——吕易。 那人骑着单车上学的时候,总是会在自己刚好下楼的时候,消失在老街的拐弯处,只留下一阵风。 他笑笑:小样儿,以为老子没看到呢。 下潜的步子停滞了一下,随即,一道响声席卷而来,暗流里起了一条惊天动地的浪,把唐子豪的身体打得东倒西歪。他回个味:这声音像是电梯在楼层停住的那一声响。 果然,梦境进入第四层。 暗流又浅了一个色调,唐子豪感觉现在自己不是在欣赏看电影,而是在观赏浪漫的艺术片。 影像里的主人公是一个灰头灰脑的小孩,也就是他自己。 而另一个像是配角,在祖国的北方,在比例尺一千千米的地图上跟他隔了几厘米的,就是吕易。 吕易的发育历程怎一个艰辛了得,乍一看还以为是包公的儿子,可是不对,那玩意儿瘦得跟猴儿似的,夏天穿短袖能看出一板排骨胸。 唐子豪痴笑几下,还想接着下潜,暗流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说也奇怪,暗流里搅起了一阵狂暴的y风,把水流呈螺旋状地吸到风眼。 唐子豪正想着自己也会遭殃,不料这次上天眷顾了他。 梦境直接跳到了第一层。 此时阳光正好,空气干净澄澈,篮球场上吕易像张抹布一样把双手掉在篮筐上。 他还没走近,先叫了一声:“吕易!” 吕易十脸懵逼地转过头,发现唐子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吕易,你他妈是不是缺心眼??” “你笑个屁。” “哈哈哈哈……咦,不对呀,我记得你语气不该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你道是怎么样?你看好了,我是你,你也是我,傻逼!” “……卧槽,”唐子豪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番,发现此人不是吕易,又不是他,倒像是他俩结合的产物。 “不妙,吕易呢?” “他在你后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说曹c,ao曹c,ao就到,吕易用腹肌把唐子豪的背撞了一下,一手由后向前,以一种相当于禁锢的姿势抱住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了。” “是吗?” “嘿,老爹,快过来打球啊!”刚才把自己吊篮筐的那个人对着吕易喊。 唐子豪又怒又笑,脸青了红红了青,却始终黑不下来。 他抢过话茬:“呸呸呸,谁是你爹,滚一边去!!” “是他嘛!吕……” “你给老子爬!”唐子豪隔空踹了他一脚,噘嘴扒开吕易的手,撒开脚丫子就跑。 吕易穷追不舍,却始终不肯加快脚步,唐子豪快他就快,唐子豪他就慢,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距离。 唐本想着那个愣头和尚霸道总裁一样冲上来拦腰抱起自己,没想到是这么个待遇,心里几起几落,眼下也不关心什么了。 他把身子往后面一甩,朗声问:“吕易!你他妈跟谁生的孩子??!” 吕易:“……” “心虚了?我就说吧,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吕易,我离开这些日子,你居然在外面找人厮混,我……我……” “你要怎样?”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嗯。” “你!!!你居然不拦我??!” “恭敬不如从命嘛。”吕易把手一摊。 “啊啊啊啊啊!!负心汉!!负心汉!!”唐子豪在阳光大道上咆哮着,这次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也不要面子,一直重复,“负心汉!!负心汉!!” “等等我!” “不等你!负心……唔!唔!!!” “不听话?不听说可是要被惩罚的哟。”吕易如了他的愿,以公主抱的姿势把他两手抄了起来。 吕易:“别心不甘情不愿的,知道你想得很,不想摔下来就抱紧我。” “混蛋,这么多人……” “那我可不管你了。”吕易j,i,an邪一笑,踩着风火轮风雨无阻。 唐子豪被颠得质壁分离,只得把他搂紧了,一边嫌恶道:“你他妈能不能慢点??!” 吕易给了他一个铿锵有力的回答。 “不能。” 412寝室,门再次被踢开了。 这次是吕易。 他对几个闲杂人等吩咐:“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快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发出表示的心照不宣唏嘘声:“哟——” “出不出去?不出去我踢人了。”吕易还把唐子豪抱着,“快点,我手没劲。” “别的地方可有劲了,”蓝巧巧从柜子里摸出一小瓶风油ji,ng,“我可走了!!” 这一带头,全寝室在三秒钟之类都撤退了个干净。 吕易长舒了一口气,便把唐子豪往床上一扔。 后者被颠得食道痉挛,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两分钟后,吕易把窗帘拉上,一个小天地被隔绝开来,说不出的和谐。 “你还好么?” “不好。”唐子豪用手遮着眼睛,“我可难受死了。” 吕易假惺惺伸手探了探唐子豪的额头,十分不诚实道:“这么烫,衣服脱了会好些。” “脱衣服??!偶!吕易,你他妈真是个禽|兽!!” “怎么?你以为我大老远抱你回来,是跟你玩过家家的吗?” “你想干嘛?” “想上你。” “……卧槽!吕易你个大猪蹄子啊啊啊啊!!!” “听话,”他的手在唐子豪脸上游|走三圈,“给,还是不给?” “……休想骗我!!吕易,你个脏东西!!你到外面去厮混,还要回来勾引我,你他妈,给我滚,给我滚!!” “……你胡说,我有说过孩子是谁的吗?” “???” “傻屌,那是你生的你不知道吗??” “????!!!”唐子豪一个脑袋变成了两个大,一瞬间,什么东西都理不清了。 吕易:“乖,听话,我会好好疼你的。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拒绝。”唐子豪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我不脱”。 “不脱也没关系,”吕易说着直接亲了上去,“这样就好了。” 唐子豪发现他对吕易是没有什么自控力的,不知不觉全身都软了下来。 醒来之后,唐子豪身边没有熟睡的吕易,有的只是清一色的白。 灯光也是白的。 他全身酸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里cha|着管子,点滴往里面流,而一条腿被吊起来,打了厚厚的石膏。 门外一阵喧哗之声后,唐爸一瘸一拐地抱着一袋子水果进了来。 一进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自觉地把水果扔到了地上,蹦蹦跳跳地边跳出去边喊医生护士。 唐子豪心里一阵吃痛——多好看的橘子啊,说糟蹋就糟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嘴里苦,他想象橘子瓣在口中爆裂的感觉,暗自高兴了好久,奈何他行动不便,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色彩鲜艳的水果躺在冰冷冷的地上。 他心道:我不是在做梦了?第一层梦也醒了? 他这样想着,把手伸到被窝里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潮shi。 “卧槽————” 唐爸一去不复返,放了他好几分钟的鸽子。 病床柜上放着一个小本子,他穷极无聊翻开看看,第一眼就被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给吸引住了。 好巧啊,吕易的日记。 他随便翻了一页,就看见一串不怎么入眼的字眼,如是:病人颅内出血,手术需要你们的签字。成功率50,我们会尽全力,至于成功后他能不能醒来,那取决于他的造化了。 “呵,我还是在鬼门关徘徊过的人呢,怪不得有时间做梦。” 他把日记本用手搓了搓,妄图从上面感受到一个人的体温。 大梦初醒,阳光是一个重要的积极元素,今天天气正好,窗户打开在一个刚刚好的角度。 唐子豪享受了一回病号的日光浴,摸索着去找遥控器,电视却自动开了。 而后枕头也抬高了些许,让他正好可以以一个舒适的角度做个uchpotato。 屋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又没有过重的药味,倒是有一股子……啊!!青豆糯米团子的甜味!! 吕易站在门框里,眼睛突然shi润了。 “咦,吕易?”他挥了挥手,“hello ah” “唐子豪?” “天呐真的是你,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我在做梦。”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偶,码字君拼死拼活终于在今天把正文完结了。谢谢各位看官赏眼。之后会有几章粗粗长长的番外,每周一更,喜欢的小伙伴不要忘了哦。ua~昨天没吃饺子,明天补上o≈gt_≈lto ☆、番一 雨后初晴,万籁俱寂。 香樟树上偶尔停落一只短尾巴的无名鸟,试图把爪子嵌进干硬的小枝里,虽说最后是以失败告终,但它仍是鬼神不惊地任眼皮一垂,神态自若,似要就地打盹。 只是周公的衣袂尚未瞥见,它的瞌睡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晃打掉了十之八|九。 当它扑扇着双翅,以不至于被一只粗鲁的脚踩得粉身碎骨时,才发现:刚才偷袭自己害得自己差点歇菜的人,原来腿脚不利。 是个杵着拐杖的病号——唐子豪。 他没把鸟搞歇菜,自己先四仰八叉地摔了一跤,胸膛结结实实地贴到了地上,整一个透心凉。 那鸟头忽地一转,只来得及留给他一个辨识度几乎为零的背影,便飞远了。 身后人这才姗姗来迟,伸出两手将他扶起来,一边扶一边数落:“小孩子脾气,招惹什么鸟?怪不得医生说你脑子坏掉,要你静养。” “这年头,连鸟都看不起我。”唐子豪在地上生根了不起来,只一手把吕易的羽绒服拉链拉下一大半,“你倒是说句话呀!” “人家死里逃生,你还怨起来了。你看你是活该,起不起来?” “不起!” “……那我也不招待了,你自己坐地上过家家吧。” “吕易!” “行了行了,”吕易摇摇头走过去,把唐子豪抱了起来,“大病初愈,切勿大喜大悲。” “什么大病,不过是被车子撞坏了腿,再给我些时日等我养好了伤,还是好汉一条。” “……随你吧。”吕易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又问:“你可以不要这样抱着我不?” 唐子豪把环着他脖颈的两只手圈紧了,把头挪到了吕易的胸前蹭了蹭,答:“不可以。” 吕易:“……你吃错药了吧?”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唐子豪的手给扒下来,吕易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像安置一个洋娃娃一样把他放在了椅子上。 “你是不是摔傻了?喂?”吕易把唐子豪的脸拍了拍,后者两眼无神地看着地。 “你怎么了?不是真的傻了吧?那也好,你要是傻到不能进食,青团子我可以自己吃了。” 唐子豪仍是一言不发。 阳光打在唐子豪的发丝上,把原本发黄的颜色变成了耀眼的橙红。 他的刘海杂乱分散,遮住大半张额头,凌乱得有些好看。 吕易这样看着,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像摸猫咪的头一样。而唐子豪极其配合地把脖子微微一缩,被安抚地很自在。 吕易:“没事了?晒晒太阳吧。” 唐子豪对着虚空吐出一口白气,把脸埋在领子里,用眼睫毛一个劲地刷着毛领边缘。 “哦。” “终于肯搭理我了。痛么?” “不痛。”领子里面发出闷闷的声音,“有点痒。吕易……” “嗯?” “你过来一点,我想抱着你。” “……等下有人来怎么办?” “不管他们,你过来。” 吕易脚下生根,并未做出任何行动。院子里偶有穿林打叶声,一个不明物体从空中坠落,沿途惊起树叶,哗哗一阵响。 最后尘埃落定沾了地,定睛一看,是一个稍显土气的贝雷帽。 之后便有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从楼上杀下来,一个风也似的女子散乱着头发、衣衫不整,不顾一切地把她的帽子捡起来护在怀里。 这女人不大年轻,瘦瘦小小的,正一个劲地看着俩人发抖。 唐子豪木然把头转向一边,把头埋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似是觉得这样太过憋屈,他终于舍得吹吹风,迎着太阳叹了口气。 那女人被冷落,悻悻走掉了,而吕易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觉得心疼。 他用指甲在院子里大石板的青苔上刻字。 唐子豪:“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 “就到附近转转,这里太闷。” 吕易露出掌握历史的微笑,同时指甲在青苔上一笔划出、迂回、转折、回收。 唐子豪:“看起来,是我爸又把门给锁上了?” “没错。” “他想得可真周到。一个疯子一个瘸子,他还担心我们逃出去么?” “你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吕易志得意满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把手收回来,对着青苔上自己的大作打量几番,悠然道:“生如陌上尘飘渺无根蒂,死不能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倒不如趁着人财未两空,来过一过什么黄金时代,毕竟岁月不待人。” 唐子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岁月不待人,那人也不待人么?”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人。” “有讲究么?”唐子豪苦笑,“我老爹要死要活爱了我妈那么多年,还不是被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挖了墙角。我总以为我妈封建得很,看来是我错了。我老爹神情恍惚借酒浇愁这几年,也没见想出什么不虚度光y的法子,空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所以人往往也不可信,我爸他逼自己信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得承认,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那不还有你吗?” “我?” “你从未放弃过他。包括你妈,你没有放弃过。” “呵,那是没有,我做梦都念着他们呢。不过你觉得,我爸要是从‘丢儿子’和‘丢老婆’当中选一个,他会选哪个?” “要是我,我就都不选。” “是的,”唐子豪把脚微微一挪,一阵酥麻爬上了腿,“所以现在我俩都没离开他。我妈是彻底不记得他了,可是他儿子在这里等着给他养老送终呢,也没见他多高兴,说白了就是心里没我。有人待,那也要自己看得起那人才行。” “这里晒不到太阳了。”吕易话锋一转,推着唐子豪的轮子挪到了一个阳光稍微充足的地方。 后者手指微微抽动几下,鼻子一紧,望向身边人的眼睛瞬间已是通红。 唐子豪皮肤生得莹白如玉,五官虽不至于不可挑剔,但干净清爽到了极致,这样一来,使他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梨花带雨”。 好一朵梨花,雨中花。 唐子豪把手覆在吕易的手背,轻声说:“可以了。” “可以了吗?” “嗯。” “那就这里吧。” 唐子豪说着,径自把吕易的手抬起来,在上面落了一个吻。 后者受宠若惊地颤抖了两下,却没有收回去。 唐子豪:“吕易,岁月不待人,那人还会待人么?” “会的。”吕易垂眼吐了一口气,蹲下去,让唐子豪看起来像比他高了一截,与此同时反客为主地把对方的手攥紧了。 吕易:“今年冬天好冷,过不久应该快下雪了。” “北方人,我还以为你不稀奇雪。” “北方的雪不粘,朔风一吹就形神俱灭,纷纷扬扬下来的,不过是粗糙的雪粒子。南方的雪不一样,温润得多。” “我当你安土重迁,会瞧不起这些异乡的玩意儿。” 见吕易不答,唐子豪继续说:“岁月都不待我,那什么人还会待我?” 换做平时,吕易只会把这种问题当一个随风散的屁,可是现下,他看着好不容易正经一次的唐子豪挂着泪的委屈模样,到底没有火|气。 他把头凑过去,附在他耳边:“我等你。” 说完这句,他贴了一下唐子豪的脸:“我永远等你。” “哦?多久?” “等到我死了,你只要肯与我,我不变心,就随了你。” 唐子豪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真的吗?那……” “真的。只是,你可看得起这待你的人?” 吕易感到有什么热乎的液滴落到了手上,抬头一看唐子豪——哭了。 唐子豪:“有空一起下象棋吧。” “在我这里,象棋没有楚河汉界,黑是你的,红是你的,天下都是你的。” “你糊涂了……两帅相见,整盘棋就完了……” “我不是将帅,你才是。”吕易伸手抹了唐子豪的眼泪,“我可是是你驰骋战场的一兵一卒,是出谋划策的军师,是你的飞马和车,可你只能是你。” 他在唐子豪额头上吻了一下:“你是我的王,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唐子豪魔怔了,只听吕易说:“岁月不待我,也没人待我,我倒是很伤心呢。” “你不要说了……” “??” “吕易,凑过来,我要亲你嘴。” 唐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冬天的天气黑得急,他在门前晃悠悠的身影很好地与黑暗融为一体,不仔细瞧,看不出个三七二十一。 吕易慢条斯理地把做好的菜摆上桌,拴着围裙乖巧地站到一边。 唐子豪已经在地上磕了半斤的瓜子壳,看到他进来了,没好气说:“又喝酒了?我当人家辛辛苦苦在家做饭能捞到个什么好处,原来你这在外面是吃饱了的,醉醺醺的应该能给顿骂让人拿回家过年。” 他对吕易招了招手:“白等了,过来吃饭。” 唐爸神色凛然:“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 “我亲爱的爸爸呀。我说得不对吗?” 唐爸一拍桌子坐下来:“谁他娘地喝酒了?小兔崽子你还有良心么?” 唐子豪暗自吸了几下鼻子,是没有发现酒味。 吕易见缝cha针道:“近日气温陡降,爸你出门穿这么少又不晓得御寒,想来是感冒了头昏脑涨。正好,我温了姜汤,去给你盛点。” 唐爸:“???” 唐子豪:“???” “小兔崽子!”唐爸抄起筷子对着唐子豪脑门就是连环拍,“你到哪里去给老子找的好女婿??!” “……” 唐爸眼睛鼓成了铜锣,恨不能把筷子cha|到他鼻孔里捣一阵。 “我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么殷勤,敢情你们有这层猫腻!” “你不是早知道吗?”唐子豪一手扶了额,“在医院那段时间你都听之任之让他照顾我那么久,现在急赤白脸的,是后知后觉吗?” “怎么了?”吕易端着两碗姜汤从厨房出来,那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正常男子,若不是因为身形缘故,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良善聪慧的贤妻良母,尤其那一双眼睛,从头至尾都只盯着一个人,除却温柔别无他物。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睡我上铺的老攻 作者:方六六 第25节 唐子豪被他盯得一激灵,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有个屁,吃饭了。” 唐妈和他们的生物钟不搭调。 白天她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闭门不出,也不轻易放人进去。晚上夜猫子模式开启,她能就着收音机里饱含杂质的最炫民族风跳到月亮爬过中天。 这天,门从外面被轻手轻脚地打开,进来的是唐爸。 他自行拣了凳子坐下,唐妈抱着针线筐出神。 他伸手把桌子上的碗一掂,笑说:“怎么又没吃?” 唐妈呆滞地看着桌子上凭空出现的洞,缄默不言。 这木头桌子上的圆形大洞,是用来卡碗的。把碗朝上面一搁,正儿八经地被卡住,不容易被打掉。 唐妈神色一滞,把针线筐朝沙发上一扔,就一头钻进了柜子里。 她东掏掏西摸摸,最后拿出来一件成品针织衫,像小学生展示自己的奖状一样,自豪感爆棚地送到了唐爸面前,笑得像个傻子。 唐妈的技艺跟着智商一起下线,这件针织衫一看就是针下得松紧不一,张驰无度,最基本的花样也打得歪歪扭扭,斗折蛇行的图案连带把整整件衣服扭曲成一个极其不协调的模样。 唐妈双眼发光说:“试试。” “哦。” 他一句话应得轻松,却发现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针织衫里留了很多线头,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像触手一样蹭着他的脖子,痒得难受。尺寸也明显小了几个号,稍微用力不至于套不上去,但是如此紧绷的露脐装穿着莫名有些情景感人。 唐爸自嘲地笑笑,拢了拢那个快要结冰的碗,就见唐子豪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爸。”他照顾自己坐下,板凳缺了条腿,亏得唐子豪没怎么下力,不然后果绝对不是屁股开花那么简单。 “小兔崽子改口了?老爹叫着不习惯了?” 唐子豪叫唐爸“老爹”是有原因的,这还得追溯到他咿呀学语的年代。 两夫妻那时候恩爱非常,谦让和谐自是不会少,但必要时捉弄对方一番也很有益。 唐妈下了决心要把唐子豪培养出一口封建的口音。“爹”是她自己叫习惯的,也自然而然把这个迁移到了孩子身上。 唐爸很犯贱地没有跟她计较,而是另择一条道——把唐子豪先前叫的“娘”给改了。 而后,唐子豪的意识主观系统逐渐苏醒,为了“报复”两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大人,把“爹”改成了“老爹”,让两个人都不遂意。 唐子豪:“老什么老?让我说你渐入暮年,活一天少一天,你心里很舒坦么?” “可不,你老爹不就是这么犯贱?” “……” 唐子豪不用看就能脑补出自己老爸那副仿佛大获全胜的德行,就是不知道尚且温和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又要搞得风起云涌来。 “子豪……”唐妈捋了几缕头发,露出后面的双眼,那眼神是要把人看穿。 “诶,妈。” “她记得你。谁都不认识了就认得你。” “那当然,我是我妈的好儿子。” “难道我不是好丈夫么?” “……” “说呀,我对你妈不好么?对你不好么?” “好好好,什么都好。” “敷衍。” 唐爸口上指控着别人,自己却没个正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伸手把沙发上一本书顺了过来。 这一看简直闪瞎他的狗眼。 “卧槽,小兔崽子你一天瞎几把学些什么玩意儿??!” “……” “看看这,二声的e(é),四声的e(è),倒三声的e(ê)都是些什么狗屎玩意儿?” 唐子豪:“………………” “行了行了,我没文化。不碍眼了,我走行了吧。” “把碗洗洗啊。” “滚你丫的,”唐爸给了他一个高傲的后脑勺,喝道,“管你吃喝还不念我好,脚瘸了手还不理事?狗 ri的小东西。” “……” 唐爸走动的声响消失后,唐妈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干枯的手猛地擒上唐子豪的手腕。 “妈?” 唐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两人眼神相遇的那一刻,唐子豪有种莫名的心塞。 唐妈是记得他的,不止是他,可能是所有人。她的神情清醒之至,绝不像是一个疯子所具备的。 “妈,你是不是……” “别说话!”她厉声道,又一手捂了他的嘴,“你听。” “??” “仔细听。” 石膏裹住的腿似是钝痛传来,可能是痒得紧。唐子豪被这种感觉牵连得耳鸣,脑袋里嘤嘤嗡嗡了好半天。 等他把那种感觉压制下去,才发现嘤嘤嗡嗡的原来不止一种声音。 除了耳鸣,还有一个——自楼下传来。 那是一个男人特有的嗓音。 这嗓音被压在喉咙里,从细小的通道憋出来,变成了不似人声的哽咽和抽泣。 声音频率不一,只过了很久才浅浅漏出一点来,不易察觉和分辨。 过了好久,唐妈才舍得放下手,手心被唐子豪哈了的热气已凝结成珠,而下面那针细微的声响也随着一切的恢复,不出所料地被隐匿而去。 “妈?” “嗯。” “你是不是什么都记得?” 唐妈不答,微微侧了侧身,把那件做工粗糙的针织衫往怀里一拢,自顾自地埋头抽泣起来。 这一问,不用等回答,唐子豪也知道答案了。 他自觉自己没有安慰好她的潜质,也没有质问的兴趣,只一步一跛脚地走到门口,最后瞥了她一眼,闪身下去。 厨房里锅碗瓢盆齐奏,吕易把最后一摞碗收拾好,迫不及待地把围裙朝案板上一扔,提着裤子就跑。 下一秒,他就和形销骨立的唐子豪撞了个满怀。 他把唐子豪一搂,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自然而然地把对方拥在胸前,勾着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吕易:“宝贝,你可吓死我了。” “满脸尿意,你膀胱要炸了。” “嗯,刚洗完碗。” “……别看我,要去快去,看得我牙疼。” “不,我看出来你不高兴了。你怎么了?”吕易在他脸上来回蹭,“宝贝你怎么了?” “……逼事多。” “嘿嘿,不要生气了。”他附在唐子豪耳边,慢悠悠吐出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卧槽,你想干嘛?” “不说了,走,一起去洗澡。” “……” 第25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