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正文 第1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节 文案:   我今生开的最大的卦就是生了副好相貌,  我今生最大的痛苦也是生了副好样貌  武可用美貌平天下,文可用美貌赏花佐酒  不过可惜的是我不能喝酒……我也用不到上战场……我只需要在情场里打滚撒泼就是  标注 一下,第一章 是个引子,故而用了上帝视角……  从第二章 开始就是第一人称  作者原本是想写小甜文的,但在存稿期间逐渐变成了小虐文……难道是我最近工作不太顺心的缘故?  全文只有一个主旨,那就是查清皇兄的冤案。其余的全为手段,见人的,见不得人的,都是手段!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思逸 ┃ 配角:戚容与 ┃ 其它:刘疏桐 第1章   齐国皇宫的御花园内自然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东风拂过,落花缤纷,其中夹杂着一只断线纸鸢。   那只纸鸢跌跌荡荡的落在一棵大槐树上,那棵大槐树是齐国建国之初的第一代君主栽种,经过几百年日月的洗礼,除去梢顶偶有的枯枝,依旧是欣欣向荣。   一名着淡紫色衫子的少年约莫七岁左右,虽年岁尚小,但眉间那点朱砂痣已如白茫茫雪中的一点血红,夺目耀眼。   紫衫少年左右寻找宫人不着,只能望着挂在树梢上的纸鸢干着急,却又不甘离去,最后只好盯着那只纸鸢,希望一阵东风吹过,能把纸鸢吹下枝头。   “这御花园有什么好的,看来看去就是那几朵花,长得也是蔫蔫巴巴,怎比得上我们那里无边的草原?”拐角处传来气愤的声音。   夏国人最崇尚红色,不论男女都喜欢在眼尾处用胭脂扫出一抹红色印记,身上红色愈浓愈艳,代表权位愈高。来者更是红衣红裳,看年纪却也不过十岁。   今天是齐国皇上的生辰,万国来朝时,这位夏国皇子也是进宫来贺寿的。   “三皇子,我们还是小心些比较好。”旁边的侍卫低声提醒道。   “真是不懂我堂堂夏国为何要臣服这么一个坐井观天的君主,说起话来七弯八绕,明明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非得说上几个时辰,话中还得带着什么苍生黎民,虚假的很!”   旁边侍卫提醒的声音更加急切了:“三皇子,去岁冬天一场大雪让牧民们损失惨重,今年能不能向齐国皇帝借够粮食还说不准呢,三王子就暂且忍耐一下。”   三王子郁郁的环顾四周,这一抬眸正好看到了在槐树下着急的紫衣少年,脱口道:“好俊的姑娘!”   侍卫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去,待看清后说道:“应该是齐国的公主,但……”   还没等侍卫说完,三王子便笑盈盈的朝着那位姑娘走去:“姑娘在愁什么?”   紫衫少年打量了他一番,指着挂在树梢的纸鸢:“皇兄的纸鸢。”   三王子微微笑道:“本王帮姑娘取下来。”说完便麻利的脱了鞋,去了外裳,眨眼间便拿到了纸鸢,又没过片刻,安然无恙的落在紫衫孩童面前,得意道:“本王爬树的本领如何?”   紫衫少年怔了怔,又看他衣饰穿着,想到他应是今日进宫的的夏王之子,立即行了礼:“谢三王子!”   “谢我?怎么谢我?”三王子挑眉,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人竟还有如此见识。   紫衫少年大约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随后便拧紧眉头陷入了思考。   三王子继续道:“不如你随我回夏国,怎么样?”   紫衫少年愈发懵了起来:“回夏国?”   三王子穿好衣裳,却并不打算把纸鸢物归原主:“对,回夏国!”   “思逸!”浅青色衫子的少年出现在花园拐角处,正四处张望寻人,见他正在槐树下与夏国人交谈,便大步流星的走上去把紫衫少年护在身后,向三王子行礼:“三王子来我齐国可还习惯?”   三王子目不转睛的望着躲在身后的人,笑道:“原来你叫思逸,我叫夏寻!”   齐思逸是齐国的皇子,无姐无妹无弟,上面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夏寻是夏国王爷最爱的儿子,平日性格大大咧咧,凡是自己喜欢的,就必得弄到手。   齐思逸在皇兄背后怯生生的露出半个脑袋:“你手上的纸鸢……”   夏寻笑的更开了:“什么时候跟我回夏国?”   青衫少年素日里温和的脸这时显得有些不耐烦:“三王子言语不可放肆!”   夏寻不理会他,只把手上的纸鸢递向躲在青衫少年背后的齐思逸,齐思逸双手去接时,夏寻把他往外轻轻一带,齐思逸怕纸鸢被撕碎,便顺着力道一个趔趄直直的扑向夏寻怀里!   青衫少年的反应却明显慢了一拍,等想要去抓住齐思逸时,为时已晚。夏寻一个转身,让他只能抓住自己飘在空中的衣角。   夏寻心中喜悦,望着齐思逸额间的那点朱砂痣道:“跟本王回夏国吧!”   齐思逸憋红了脸终于憋出一句话:“大胆!”说完便动起手脚来,出乎夏寻意料的是看起来手无缚ji之力的人竟然腾挪间将要逃出自己的怀抱!   夏寻见招拆招,但始终无法将齐思逸箍住,拆招时恐扫了齐思逸的脸面,出招时又怕伤了齐思逸,有了顾虑,平时凌厉的招数看起来便弱了许多。   青衫少年看透了其中关窍,只寻了个空隙便把齐思逸抱在怀里,退出十数步远,小心的拍着齐思逸后背。而齐思逸则是伏在少年肩上静静地咳嗽起来。   夏寻讨了个没趣,对青衫少年说道:“趁机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青衫少年微微低了低头:“三王爷武功高强,我等自愧不如,还望三王爷莫要怪罪!”   这事若是放在夏国,夏寻必定将偷袭的人用绳子捆了,饿上他两天两夜,方才能出此恶气,可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只能暂且吃了这个哑巴亏,但夏寻自觉不死心,又道:“本王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   青衫少年抱着齐思逸转身离去,夏寻见齐思逸正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便招手道:“本王一定会把你带回夏国!”   刚才胆战心惊的侍卫暗自捏了把汗,道:“齐皇只有两个儿子,方才那两个应该都是皇子。”   夏寻望着脚下的纸鸢,捡起道:“那又怎样,本王一眼就看上的人还能拱手让人不成!”   齐思逸搂着皇兄的脖子 ,担心道:“皇兄,我不想去夏国,我不要离开皇兄。”   皇兄把他放在假山上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温柔的安慰道:“有皇兄在,谁都不能把思逸带走!”   “可皇兄,思逸弄丢了皇兄亲手绘的纸鸢。”齐思逸眨眼便是一滴豆大的泪珠。   皇兄把他搂在怀里,柔声道:“方才思逸就是为了那只纸鸢吗?”   齐思逸愧疚的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齐思逸一直都躲在宫里闷闷不乐,任凭宫人使出十八般武艺,依旧是不展眉头。   皇兄静静的走到齐思逸身边,道:“思逸 ,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我们去赏花好不好?”   齐思逸呆呆的摇摇头。   皇兄又道:“那皇兄自己去了。”说着便果真起身就走,也不管身后的人儿。   等齐思逸到御花园的桃林时。皇兄正与一穿蓝色衫子的少年赏花,二人有说有笑,聊的甚是开怀。   齐思逸忍了会终于忍不住喊道:“皇兄!”   那蓝衫少年向齐思逸行了一礼:“草民刘愿见过殿下!”   齐思逸戒备的望着蓝衫少年,嘴里却道:“免礼。”   皇兄只当做没看见他,依旧笑意盈盈的望着远方。   齐思逸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拉了拉皇兄衣袖,低着头望着脚边那棵蒲公英,深绿的叶子,像极了一身绿衣的刘愿,见皇兄依旧不理他,便赌气把那颗刚刚开花的蒲公英踩在脚下,一点一点地碾磨着。   刘愿“哎呦”一声,便捂着脖子喊道:“草民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疼死了!”   齐思逸方才的心思被人看穿,脸上一阵嫣红,脚下再不敢动弹,楞楞的站在那里,望着动作夸张的刘愿,不知所措。   皇兄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慢慢擦着齐思逸脚上的草汁,叹气道:“思逸向来怕见生人,还望刘公子莫怪!”   “草民不敢。”嘴里说着不敢,眼睛却一直往这里瞟。   傍晚该回宫时,齐思逸却一直拉着皇兄的手不放,耷拉着脑袋却什么都不说。   皇兄道:“想通了?”   齐思逸环抱着皇兄,把头深深的埋进青色衣衫:“我弄丢了皇兄送我的纸鸢!”说完便放声嚎啕起来。   皇兄却笑了起来:“原来就是为了一个纸鸢啊!”   齐思逸哭的话不成句:“那是……皇兄……给我的!”   皇兄摩挲着齐思逸有些散下来的额发,忽而把他深深搂进怀里,像得了件稀世珍宝一般想把他揉碎融进骨血,这样才不会再弄丢,也不会害怕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   在齐思逸的记忆里,皇兄总是温和的笑着,唯独对着自己时偶尔皱眉,偶尔叹气,偶尔无奈。   齐思逸也很喜欢皇兄,连着皇兄送的纸鸢也得到了他的青睐!   皇兄,是世上待齐思逸最好的人!是与齐思逸的性命一般重要的人!   可后来的事总是出乎人的意料,齐思逸以为自己永远都有皇兄的照拂,皇兄也以为自己能够照拂齐思逸一辈子。   然终是镜花水月,虚幻泡沫。   皇家的事哪有什么永远。   后来皇兄畏罪自尽,齐思逸丢了太子位,穷书生戚容与联合刘相夺了皇位。   至此天下易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的话,还请点一下收藏啊~~ 第2章 正文   “秦王怎么来了,三年禁足之期满了?”   “一个废太子而已,今上知道他身子不好,为显恩泽,才允他提前半年解禁。”   一众儒生“哗”的一声全部围上去,侧耳做细听状。   那位年纪长些的儒生望着年轻才俊,捋着已有几根泛白的胡须:“先皇在时曾将寒侯爷之孙许给他,偏这位废太子不爱女色,自己敲锣打鼓的退了亲,害得寒侯爷之孙伤心失意了好一阵,直到今上登位,才娶了她为皇贵妃。”   “真是天下奇闻,天下间竟有不爱女色之人!”一位眉清目秀的儒生说道。   另一个儒生接道:“民间传闻秦王曾将今上当作娈童养在府中……”   又一儒生道:“我还听说秦王曾与柳色楼的陈公子有染!”   眉清目秀且有些胆小的的儒生低声说道:“那位陈公子我在柳色楼见过,长得确实很美。”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集中在了年轻儒生身上,透漏着几分不明意味的笑容。   宫门外议论纷纷,聒噪的很。我掀开轿帘,轻咳了几声,刚才还围成一团的儒生立马散开向本宫行礼。   我就是那个断袖无能的废太子。   望着跪了一地的儒生,我痛心道:“看各位翰林院大人如此清闲,本王就赐你们几块上好的木头,几把铁锨,一块方寸之地,闲来无事也可刨刨坑,准备一下身后事,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啊?”   翰林院的才俊们跪下的身子在尚浓的夜色中瑟瑟发抖,我放下了轿帘,凝神闭眼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果然是龙困浅滩遭虾戏,想想从前我从前为太子时是如何风光,如今竟也落到被人拿来说笑的地步。   这时,沉重古旧的宫门被宫人打开,微露的晨曦瞬间从宫城中泄了一地。宁风搀着本王下了轿,示意他们留在原地等候。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节 息雨则对出门迎接的宫人说道:“殿下身子不好,吹不得冷风,你们仔细留意着些。”   那宫人语调中带着不耐烦道:“奴才在这宫里十几年了,秦王殿下既不放心奴才,就另寻他人。”   息雨向来反应比别人慢一拍,被他说的一愣,待反应过来受了屈辱我已行到宫墙之内。   宫人左拐右拐,却不见他带我去勤政殿,便觉得其中有诈,便道:“这宫里的路本王比你熟,就不劳烦公公了。”   宫人答了声“是”就干脆利落的退了下去。举目望了望四周,虽是深秋时节却花丛满园,丝毫不见衰败气息,往来宫人洒扫剪枝,有条不紊。   原来是到御花园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御花园到勤政殿还需过棋室琴阁,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棋室琴阁是皇子们学习读书的地方,从前我与皇兄也曾于一室读书……摇了摇头,有些事多想无益。   经过两片菊花从又绕过一棵大槐树,已累的满头大汗,正要坐下来歇歇脚,却听到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陛下曾说最喜欢本宫穿青色衣裙,这不才刚赏的几匹绸子就是青色。”   “皇贵妃姐姐得陛下宠爱,如今又怀有龙裔,临近生产,看来皇贵妃姐姐封后也是指日可待啊!”身后一身烟霞色的妃子说道。   后宫的妃嫔也就是我的皇嫂们还是少惹为妙,赶忙闪身转到槐树后面,确认没人注意到我才松了口气。   那清脆的声音又起,却有了几分得意在里面:“那是。”   另一位长相稍微清淡些的妃嫔道:“臣妾听说陛下私下唤皇贵妃姐姐的小名兰芝。”   清脆的声音夹了丝愠怒:“少听下人胡说!”   这时一阵秋风吹得衣袖翩跹,露了踪迹。   清脆声音的主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找到了正要逃跑的我。   我忙揽衣袖施了一礼,顺着青色裙裾往上望去,依旧是粉面朱唇,一向爱笑的眸子此刻却是杏目圆睁。另外两个嫔妃刚进宫,打量着我:“呦,这个新来的小太监长得可真俊呢!”   “就是一副不长命的样子。”   “住嘴!”如寄定定的望着我。   从前如寄也曾为我的未婚妻,纵然无缘结为夫妻,到底还是与旁人不同。我感激的朝着皇嫂施了一礼,急忙退下。   过琴阁棋室,仁书院,绕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勤政殿看见满朝的文武。   刚一踏进殿内,诸位大臣便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别人越是质疑瞧不起我越要做出个强者的姿态来。   昂首阔步的走到文武前面,行完君臣大礼道:“臣弟拜见陛下!”   额头深深的触着冰凉的地板,听到众人的鄙笑,又听到龙椅上的今上平静道:“秦王平身。”   “谢陛下!”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众位卿家散了吧,孤有些话想对秦王说。”威严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陛下,云梦泽进贡之事……”刘相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这件事就交给卿家去办,查一查是否另有隐情,切记莫冤枉了好人。”   站在刘相后方着三品朝服的官员道:“那十月初三的雅会……”   十月初三也就是我的生辰,当年父皇尚在时,在我十岁生辰宴上当着众位贺寿的大臣颁布了一道旨意,这道旨意就是以后每隔三年的十月初三这一日,必得召集天下能人才俊来长安城游玩几日,说是游玩其实是对对诗,鸣鸣琴,顺便再选选栋梁之才。   这个看似有些荒唐的决定在父皇的召集下,竟每次都按时举办,直到后来潜移默化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如今新帝登基两年半,按照时间计算,该举行第四届雅会了。   我在下边俯首道:“臣弟不才,愿请旨主办。”   在朝的各位皆发出唏嘘之声,纷纷道:“秦王殿下有断袖之癖,还望陛下斟酌!”   “是啊,要是让秦王殿下主持,到时候传到邻国我齐国的脸面该往哪放?”   “是啊,陛下,此事牵涉到齐国的脸面,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还未说话,各位就让陛下三思,难不成你们已经能帮陛下做了决定吗?”我沉声道。   殿堂上瞬间安静,刘相忽而突兀的笑出声来,笑声在整个大殿盘旋,激起一层又一层的回音:“秦王殿下莫不是也想替陛下做决定?”   我笑道:“本王做不了自己的主,更做不了陛下的主。”   争执半晌,今上才高声道:“皇弟难得对孤有个请求,雅会本就是先皇给皇弟准备的礼物,孤这个做兄长的只能从了弟弟的心意。”   把臣子所说的国家大事化成一家之小事,不得不赞叹今上的高明。   我望着今上笑了笑,他越来越像个皇帝,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做皇帝的料。想到这不得不感慨父皇的识人眼光。   “孤与皇弟这些年没见面,有些话想私下说一说,众位卿家先退下吧”今上以皇帝的名义退了朝。   我垂首站立,卿家全部退散后,今上又屏退了宫人,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那些嘲笑鄙薄之声仿若穿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宫人临走时关上了门,殿中燃了数十根红烛,因此并不显黯淡。今上依旧端坐龙椅上,华丽的龙袍剪裁合体,顺着身子逶迤到地上。   半晌,今上才说道:“皇弟这两年多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一副空壳皮囊,皇兄倒是变了,变得与从前一点都不一样。”抬起眼望着最上面的皇兄说道。   皇兄听此言笑着抚摸身上绣的别致ji,ng细的龙云纹:“孤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皇兄从不自称为孤。”   手中的动作顿住,皇兄兀自笑道:“沧海尚且能变桑田,皇弟就允不得孤也变上一变。”   “您是当今陛下,自然能从心所欲。”   又沉默许久,今上走下龙位踏着九层台阶:“过两天就是皇弟十月初三的生辰,孤想着你孤单了这么多年,便想着为你许一门亲事,孤看礼部尚书家的千金秀外慧中,已过及笄之年……”今上走到我面前,笑着说道:“不如孤许了你们这门婚事。”   我慌忙跪下,道:“皇兄一片好心想为臣弟做媒,只是臣弟实在无意于此。”   今上不再接话,只静静地看着我,我也微仰着头对上他的目光。   时间就这样从指间流淌而过,我想着他时觉得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临到阵前,一句话都说不出,唯有沉默以对。   忽的传来敲门声,宫人在外禀报道:“陛下,皇贵妃娘娘要见陛下。”   我又一屈膝行了一个大礼:“臣弟先行告退。”   今上还是只怔怔的望着我,对我的请求不理不闻,我便擅自起身推开了紧关的门。   秋风吹得身上一凛,便觉得前尘往事与今上、如寄都断了关联,原来我一直求之不得的是别人水到渠成的,于我如此难;于别人,却是天经地义。   如寄在宫人的搀扶下向我微微行了个礼,我望着她笑道:“陛下在殿中等你。”   如寄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便匆忙往殿中行去。   从宫中出来的一路上,想了许多,想到父皇母后已入土轮回,明安也做了皇帝,如寄如愿以偿的嫁了明安,各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那我的天命还在何方游荡?   宁风、息雨见我出来,忙掀了轿帘,宁风素来细心,扶我时,触到冰冷的手掌,皱眉道:“殿下。”   我抬手示意无事,息雨忙命人抬起轿一路小跑才到□□。到□□时,息雨忙拿了手炉,又点了炭盆放在我身前。“这些年的银碳都是被人从墙外扔进后花园,今天也是照旧在那里找到的。”   宁风替我披上暖裘又把刚温好的药端来:“殿下身子不好,今日为何非要去殿上受那样的侮辱。”   火盆中的银碳正烧的正旺,偶尔有噼啪声爆出,我弯腰坐在席上道:“有些事不亲眼看看是不会死心的。”   息雨抱怨道:“殿下当年对他那样好,谁知他转身就夺走了原本属于殿下的皇位,当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宁风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侍卫,小声道:“有些事你我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出来让人诟病。”   宁风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惹得我俯身咳了一阵:“你也无需这般小心,他若是想要我的这条命,在被禁足的两年半里早就动手了,焉有今r,i你我。”   息雨对着门外高声道:“抢来的始终都是抢来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礼不从,礼不从则万民离心!”   宁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殿下今后打算如何?”   我道:“各人都得了各人的大圆满,本王于这世上也无甚留恋,只盼着哪一日打个瞌睡一睡不醒才好。”   宁风拿着火钳往盆里续碳:“殿下惯会说笑,若您走了,我与息雨怎么办?”   “所以本王暂时不舍得死,后天三年一度的雅会由本王主持,你们受本王连累在这府中吃了两年多的苦,到时也去会上玩去!”   宁风、息雨皆是一喜:“是!” 第3章   到了雅会这一日,宁风、息雨早早的就起来伺候我梳洗,因赴雅会乃是文雅之事,便选了件淡青色的衣衫,又用同色发带束了头发,坐了顶极普通的小轿去南竹林。   轿子刚到长安城门南的青竹林,便听到众位雅士迎风指点江山。   “听说主持这次雅会的正是秦王殿下。”   “我听说秦王殿下生得甚美,如今若能见上一面,死也无憾了。”   旁边立在竹林y处的书生道:“听说就是因为秦王殿下长得太过美艳无法震慑朝纲,才让先帝立了从民间寻来的庶子。”   听说,听说,全是听说。   息雨在轿侧小声嘀咕道:“这些书生怎的和街边长舌妇一般!”   到了竹林深处,凉风扫过,风吟森森,果真是个极风雅的地方。矮桌茶几皆是用青竹所做,绘着墨竹纹的白瓷茶壶茶盏整齐的放在桌子正中央,一湾从山间流出的浅溪飘着几片竹叶将桌席分为南北两边,最终潺潺流向远方。   最上首的位子用竹子搭了在了溪水上面,又用新鲜的竹枝条做了顶篷,竹桌垫子都用白狐皮铺了厚厚一层,光看着就觉得暖和。   轻轿刚一落地,就有一名老先生行礼:“殿下。”   我轻轻点了点头,边走边道:“老先生先去忙,本王自有安排。”   老先生依礼答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亲自c,ao心过目的,若是殿下还有哪里不满,可先着人记下,老夫再差人修改。”   我拱手道:“劳烦老先生了。”   老先生略一错愕,随后行礼退了下去。   息雨边走边四处瞧着,拉着宁风的袖子,非得要往竹林深处走走看看。知道宁风顾虑我,便摆手道:“你们尽可以去玩,本王也四处转转。”   翠竹竿竿参天,有二三结伴书生往来期间,宽袍大袖,峨冠博带,弹琴饮酒,好不雅趣。正倚着颗粗壮的翠竹欣赏如斯美景,肩膀却被人猛拍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陆艺,字博雅。”那人笑道。   雅会聚集的都是齐国最顶尖的青年才俊,而面前的这位虽依样穿了与其他人无二的衣衫,甚至袖了把折扇,但从眉目中透露出来的无知使他看起来滑稽至极。   雅会的帖子向来难求,这也就造成了一帖难求,说是聚齐国之英才,其实聚的都是齐国的土财主们或是附庸风雅之人,真正风雅的却是极少。   看他面有嚣张之色,知道他来历不简单,便拱手道:“在下兰芷。”   陆艺挑眉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听说这次雅会的主持是前太子当今的秦王殿下?”   我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是吗?”   “听说秦王殿下生得貌美,待会咱们好好看看!”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节 我直了直身子,道:“好。”   陆艺招呼过来书童:“听说殿下喜爱听琴音,我还专门请师傅现学了几首。”说着就要拿琴演奏。   我急忙道:“不必了!”随后又道:“陆公子还是待会演给殿下听吧,兰某一介白衣,岂配听此雅音。”   陆艺点点头表示同意:“说的也是……”   “陆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艺忙不迭的抬脚要走,又道:“其实兰兄长得也很好看。”   为表礼貌,我掩住不快,只淡淡的笑了笑。   “几年不见,兰兄美貌只增不减啊!”   我回首看见刘愿笑的弯了腰,一身竹青色衣袍让他像一只竹子ji,ng一般融在竹林中。   “几年不见,这南竹林的竹子竟然也能成ji,ng了!”我回道。   刘愿字疏桐,略有些苍凉的字,偏又生了张毒蛇般的嘴,一张嘴便亮起自己的毒牙,将人伤的透彻。   刘愿呵呵的笑着,边向我走来边道:“今天一大早的就看见这么一出好戏,不枉我这么早就赶来。”   我看了看他身后确定无人后道:“寒卿呢?”   刘愿勉强收了笑容,答道:“方才我们还在一起呢。”   提起寒卿,乃是本朝第一令人遗憾事,恁般一个人才,却在小时因一场大病被夺去了声音。寒珏自小得寒侯爷疼爱,传说寒珏小时因体弱得病,被侯爷当作女孩一般疼爱长大,但终究也似掌中琉璃,风吹不定。   寒侯爷本来对其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为国尽力,奔赴沙场。可天有不测风云,自从失了声,于沙场上无法号令三军,传令用兵,从此便也绝了寒侯爷对他的期望,只让他读些诗书,聊胜于无罢了。   我又将目光转到参天的竹梢上,天上的浮云被摇晃的枝条搅弄的一团乱,乱了重圆,圆了重乱,无止无休。   刘愿顺着我的目光也望向了天上漂浮的云朵,叹道:“想那些够不到摸不着的作甚,世间万物终是风吹浮云散。”开始我以为这话是说给我听得,但说到后来竟是变成了自言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我笑道:“疏桐怎么了?从前的疏桐可是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的!”   刘愿答道:“我只是见天上浮云聚散无定数,便想起这几年的许多事来。”   风恰停,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便说道:“今r,i你能看到天上的这朵云,发出这般感慨,这便是恰巧。当年本王恰巧在御街边将卖字画的明安带回府,后来明安又恰巧是父皇流落民间的皇子,再后来又因为本王无能丢了太子位,明安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当今圣上。你看这许多事,事事看似恰巧,其实都是早已计划好,只差你我手上的一把火而已。”   刘愿苦笑道:“兰兄这两年没白反思,竟将事情看得这样透彻,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失望 。”   刘愿就这样,你刚要准备正正经经跟他说事情,他却反过来没个正经。   刘愿又恢复了他那个纨绔弟子的样子,速度之快让我差点忘了他刚才还在感慨人生,感叹世事:“雅会就要开始了,秦王殿下您请上座!”   打下他要搀扶我的手,递了个白眼道:“勿挡本王的路。”   只因今日只按寻常书生的样子穿了衣裳,因此走在路上并没有察觉到路过他们身旁的就是那个被囚禁的废太子,该欢笑的依旧欢笑,该品酒的依旧品酒。   待我走上那个首座时,便有嘴唇上干干净净,喉间无节,面上敷粉的小厮递过来暖炉和盖在身上的狐裘。   这一番动作才引得众位书生纷纷侧目,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拜见秦王殿下!”其他人如大梦初醒一般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山呼。   独刘愿站立人群中,望着我笑。   “免礼吧。”   众位来赴会的客人整整齐齐的分坐两列,老先生站在我左手侧,待堂下寂静无声后,便高声道:“正明三年,南竹林雅会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数百个盛着清酒的酒盏顺流而下,酒盏的造型似一枚竹叶,混迹在真竹叶中,竟一时难辨真假。   书生们自发的分为两阵,来往间诗词对子出口不绝,输的那一方便捞起浅溪中的酒盏一饮而尽好不快活!   这时一位衣上补丁摞补丁但胜在整洁,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吵吵嚷嚷,茫然无措的站在众人身后。   人靠衣装马靠鞍,众人见他衣衫破烂,便肯定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能来此肯定全凭好运气捡来了一张请柬,因此众人为显清高都不愿与他交往,更不愿与他同席。   向正在往这边走来的息雨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吩咐道:“为他寻件好衣裳换了。”   息雨领了命便立马转身离开,看着宁风绯红的脸庞,我问道:“你怎么了?”   宁风吞吞吐吐欲盖弥彰:“……方才不小心滑了一跤……”   我心中存疑,面上却道:“嗯。”   宁风深深的低下头不再言语,我将目光转向座下,见陆艺正在焚香抚琴,果真是算学的曲子,中间还有几个音弹错了,不知是不是都知道陆艺的背景,座下书生雅士们却都一副陶醉的样子,一曲终了,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我也只得道:“没想到陆卿琴弹得如此之妙,倒也合了陆卿一身清雅的装扮。赏!”   小厮端着事先准备好的奖赏走到陆艺身边拖着长长的尾音:“殿下赏!”   陆艺拜倒在地,抬起头望见我,便欣喜道:“原来你就是秦王殿下!”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秦王殿下赏!”端赏品的小厮又重复了一遍。   “他刚才弹错了音!”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还是那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衫,一副僵尸般的表情,纵然说话也看不出嘴唇有开合。   息雨哭丧着脸走到我身侧,低声道:“殿下……”   看来这个人还有些气节,不受嗟来之食,不受无端恩惠。   陆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斥责道:“你是哪里来的竟敢说我的不是!我可是秦王殿下亲口夸过的,你有几个胆子敢质疑殿下的决策!”   将身子往前靠了靠,以便更加清楚的看到穷酸少年脸上的表情,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不紧不慢的说道:“圣人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有了错不但不改,反倒遮遮掩掩,草民不知殿下何意?是有心欺瞒天下还是殿下果真不识乐音?”   我还未答话,陆艺却瞬间变了脸色,起身辩驳道:“好个乡野村夫竟敢在这里大胆犯上!”   息雨也急了眼:“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书生!”   穷酸少年还是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草民只是实话实说。”   陆博雅哼了一声起身离去,那位少年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下可苦了端着奖赏的小厮,走也不是呆着也不是。   四周一片静寂,儒生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都齐刷刷的望向我。   我望着站在那里的少年,做出一番羞愧的神色:“本王确实不懂乐理,如今得你亲自点播,想来以后再赏琴音心中便也有了些谱。”说着转向众位儒生:“本王不识乐理也就罢了,众位雅士个个都是才高八斗,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今日也陪本王胡闹了一阵,今后一定要且记莫要再这样。”   “是。”   “自建朝以来,有罪当罚,有功当赏,今日这位雅士一席话听得本王如醍醐灌顶,方知为人处世应当不惧强权,不畏浊流,更不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呷了口茶又道:“还望各位雅士以后能成为我齐国栋梁之才,为我齐国尽上一份心力!”   “是!”   我又道:“譬如今日这位雅士敢于指出本王之错处,这便就是我们常说的直臣!”   “是!”   我递了宁风一个眼色,宁风便道:“将方才所赐奖品全部赏予这位雅士,另再加一尊翡翠云竹!”   少年依旧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道:“草民不是为了奖赏。”   我笑道:“本王知道,你不为奖赏而勇于进言,但本王却必得奖赏勇于进言之人。这些东西既给了你,你只管收了便是。”   那少年还想再推辞,却被小厮一股脑儿把奖赏都堆到了他怀里,急急忙忙离开了火坑。 第4章   雅士们颇有眼色的继续行酒令,时不时的再拿琴出来摆弄一番,开始还好,后来高山流水之类的雅音听多了便越听越想睡觉。息雨寻出软枕,摆出一个舒服的角度让我靠在上面休息,我也就听着风声琴声入了梦。   噩梦正酣时,一曲笛声破云而来,冲淡困在周身的浓雾,带着缕缕清风明月为我指引道路。   一袭红衣似火,一头墨发半束,一只碧绿的笛子,望着离我越来越近的人,睡意也渐渐淡去。   一曲终了,我望着面前的人,说道:“两年半未见,寒卿的笛子越来越好了。”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今上夺位的前一晚 。那时我正坐在院中赏月,寒珏甩开随从前来给我报信,说戚容与已经联合刘相把皇宫紧紧包围 ,说他们正准备夺玉玺。   那时的我很淡然,淡然到所有的事仿佛都与我无关,我邀他坐下喝了杯热茶,又吃了些糕点,天快亮时才催着他离去。   天刚大亮时我便接到了戚容与也就是今上的圣旨,被封秦王,圈禁于秦府。   造反这事我与寒珏都知道,更何况刘相与戚容与也没打算瞒着任何人,父皇圣明又怎能不知?   这些事知道的越清楚越觉得乏味,你争我夺到最后反正都是要黄土埋身,到头来都是一场虚梦罢了。   眼前的人望着我,将手上的笛子别在腰间,款款一礼。   竹子ji,ng刘愿走到寒珏面前,向我道:“冷思的笛声的确进益颇多,平日我想听的时候冷思怎么都不肯吹奏,今日总算借殿下的面子听闻了一回。”   话里带着醋味,我笑道:“疏桐向来与寒卿亲近,今日怎么又来打趣本王?”   刘愿环顾四周,无奈说道:“今日来的都是雅士,我与冷思既不会赋诗又不会作对,只能与殿下玩笑了。”   寒珏带笑望着我,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还望殿下不要见笑。”   我皱眉道:“琴笛之物看个人兴致,赋诗吟歌说到底不过是个玩物,分什么高低贵贱;本王觉得寒卿的笛声甚好。”   立在一旁的寒酸少年开口道:“殿下说的是,人无贵贱,琴笛诗书更无品阶。”   刘愿望向寒酸少年,嘴角含笑:“你倒有见识。”   那少年低头道:“非有见识,乃是天地定律。”   我笑道:“众位雅士读的都是圣贤书,行的君臣父子礼,人无贵贱却能力有大小,还望以后各位雅士发挥自己才能为国效忠!”将目光转向疏桐道:“寒卿吹了这样久的笛子,想必是渴了,你们先从旁休息一会,润润嗓子。”   下边又是一片热闹,酒香味混着秋风飘到鼻边,忍了许久的酒瘾此刻再也忍不住,只好干咽了几口唾沫,又多喝了几盏茶,看着座下的欢声笑语,我对宁风说道:“本王先去更衣,这里你先看着。”   悄悄退下席,正好路过拉酒坛的马车,再也忍不住,便避着忙的四脚朝天的小厮偷偷拿了一坛,谁料半路竟被枯枝绊了脚摔倒在地上。   正洋洋自得时,劈头迎来一记巴掌。揉了揉摔痛的胸口,悲哀的发现怀中那坛美酒早已浸入干涸的土地,只余酒香萦绕在空中。我实在不愿死心,便将碎陶片个一个个的拾起来确定一滴也没有后才颓然的坐在地上。   往日积压的情绪此时爆发出来,我或许不配喝这样好的酒,我只配吃那些发酸带着馊味狗都不愿吃的糙米混着石头子饭,越想越气,便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以前以为自己能波澜不惊的度过所有难处,此刻却发现在自己刻意的压抑下,那些暗潮汹涌的怨恨早就把我吞没!如多年前溺水时一样,看不到任何光亮,不能呼吸!   “我恨你!”将手中的碎片用尽全力扔了出去,就像扔掉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碎片终究落地无声,所有恨意始终找不到落脚点,到头来,我只能恨自己。   扔的累了,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碎片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嘲笑我。说到底,我最恨的还是自己。   突然剧烈的咳嗽声让我失去了所有恨意,只剩下生死挣扎。咳得无力时扶着青竹继续咳嗽,像是要把心咳出来看看自己是有多窝囊!   还剩最后一口气时,终于止了咳嗽,父皇曾说我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像他,可这实打实的咳疾却是随了哪个?   终是无力的慢慢做了下去,冰凉的土地上铺了一层腐枝枯叶,虽然松软可仍是透着y凉,刚才的一切像是梦境一般,梦醒了,我依旧是那个无牵无挂无恨无怨的秦王。   “你怎么不去雅会?他们正在猜字谜好不热闹!”身后传来一个极陌生的声音。   “你不是也在这里?”我头也没回,只说道。   那人笑着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热闹看得多了,便觉得热闹其实也很寂寞。”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4节 这话说的有趣,我抬起头望着他,一身锦秀衣裳,织金发带,眉目间浓墨重彩,眨眼间清波流转,更重要的是怀中抱着一坛未启封的酒。   我道:“你长得有些像……我从前的一位朋友。”   他极有兴致的坐在我身旁,并且期待着我讲下去。   我望着他怀中的酒道:“有故事无酒没兴趣。”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酒坛,毫不吝啬的全都予了我,欣喜的将红布打开,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 。   我大灌了一口,辛辣入喉,才觉得身在纷扰人世,我望了望天边浮云,觉得自己有些像五文钱就能听一大段故事的说书人了。   故事应该怎么说呢?十七岁时也就是五年前的秋天,那时候我还是东宫太子,也还没有遇见明安,也就是今上。   那时的长安繁华更胜从前,望着扑粉擦胭脂的美娇娘,又见背琴疾步的书生,行在路上心中甚是感慨。   我初见默染时,他也是这样背着琴囊,一身淡色衫子。   那时父亲也还在世,那日秋阳高照,在父亲书房中受了一顿训斥,心中自是不快,只低头郁郁的走着,不小心迎面撞上一个人,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块木头!   正要发脾气,那块木头的主人却率先开了口,微微勾了勾嘴角:“公子无事吧!”   我摸着渐渐鼓起来的额头,疼的直吸凉气,斥责道:“大胆!竟敢冲撞本宫……本公子!”   木头的主人赔礼道:“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眼里疼出了泪花,抬起眼皮看向那块木头的主人,这下一腔怨气迅速瓦解,脸上的怒气也换成了平日里的笑容。我那时一定像是一个登徒子。   直到遇见木头的主人之前,我虽然名义上占了断袖,但事实上我既不曾养过男宠,更不曾近过女色。   虽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却像极了三月迎着暖风盛开的牡丹花。   不到春园,怎知春色如许?如今面前站着一位三月牡丹花似的人物,其它春色也迅速暗淡下去,我眼中只有面前这朵牡丹花。   我望着从琴囊中的探出的琴穗,笑道:“无事无事。”   “那在下告辞。”飘飘然一礼,就要告辞。   我急忙拽住他的袖子,上面绣着的暗纹ji,ng致错落,想必是哪位世家公子。我说道:“公子会弹琴?”   “是。”   “那本公子想要一听雅音,不知可否?”我琢磨了半晌,才蹦出这句话,不知是否唐突了佳人。   木头的主人略一尴尬,随后不出意料的拒绝了我。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定定的立在那里。   “故事的开头不错。”那人拾起一片枯叶在手间。   我又喝了口酒,身上开始发热,遂脱掉外衫,继续道:“我与他的缘分都花在相逢上了,所以结局才会那般潦倒。”   小云是我在云梦泽收养的一个孩子,在我收养他时,他已经忘却前尘,有时在家中寂寞,我便会偷偷的带着他出去买麻糖。小云那孩子也是极懂事,平时只以哥哥唤我。   哥哥,我也曾这样唤过另一个人。   自从与父亲争执后,父亲一怒之下又将我禁足家中,但我仍旧换了便裳避人领着小云到街上买麻糖。   “哥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小云在我身后跟着,一脸纯净。   我深秋天仍旧袖着一把扇子,妄作风流道:“去买麻糖吃。”   “麻糖?”小云一听是麻糖,立刻蹦了起来,扯着我的袖子欢呼。   我望着小云点头道:“是。”   “哥哥也喜欢吃麻糖吗?”   我望着路边纹丝不动的柳丝,就像几年前我仍在母后膝下时也是这般天真,不由怅然道:“喜欢。”   “那我们就多买些,这样我们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就可以不怕没吃的了。”   我揉了揉小云的发,笑道:“当然可以。”   路过麻糖摊,小云抱着一大袋的麻糖,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小孩真是好哄,记得他刚醒来时日日夜夜啼哭,看他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是幸事。   不记得有不记得好。   “你赔我的麻糖……!”   刚出神一会,小云的哭声就传入耳朵。   只见一名红衣男子正冷冷的站在那里,歉疚的看着哭哭啼啼的小云,刚刚买的麻糖洒了一地,我还看见小云手上的鼻涕和着泪都蹭到了那男子的衣衫上……   男子却还是一脸淡定,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宫忙上前去安慰小云,皱眉道:“看见小孩子难道就不知道让让路吗?”   小云却边抹鼻涕边道:“神……”   哦……,我知道了,小云说他是个神经病,如此便无甚可计较的了。   我头舒展,取出帕子去擦红衣上的污渍。   男子往后退了几步,像避蛇一般身形利落,打着手势:“在下不敢。”   哦,原来是个哑巴,可惜了这般好的样貌。   小云指着他哭道:“神仙哥哥刚才帮我赶走了狗。”   神仙哥哥?我抬目想细细瞧他,谁知与他正四目相对,我那看疯子般的目光收回不及,被人逮了个正着。   那人弯腰一礼,眼中藏不住的惊喜,手也乱七八糟的比划着。   我递上帕子:“谢公子方才相救之恩。”   那人低头垂眼,再无下文,看他一身绫罗,想必是个不差钱的主,我道了谢便领着小云离去。   小云牵着我的手,又欢脱起来:“刚才那位神仙哥哥长得好美。”   我自是心中不岔:“那你说说是哥哥好看,还是那位神仙哥哥好看?”   小云认真的想了想,才皱着眉头,一副两难的样子:“哥哥是哥哥,神仙哥哥也是哥哥,当然是哥哥好看些。”   我收起扇子:“今天的麻糖没了。”   小云哭丧着脸,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哥哥好看,哥哥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夸的太敷衍。”   小云又想了许久,待我走了半条街之后,才听小云在身后道:“小云说不出哥哥的半分风采,总之就是让人见之不忘!”   我转过身子,挑眉道:“去买麻糖去!” 第5章   人群匆匆,我带着小云故意多绕了几条街,期望着能遇见那株萦绕心头的牡丹花。结果,本宫在路过柳色楼时重逢了木头的主人——本宫心中的牡丹花。   我看了看身后的小云,深知柳色楼是少儿不宜之地,便想把小云打发了,又恐怕小云不识长安路。   顾名思义柳色楼卖的是男色,历来为儒生官员所不齿,但据我所知刘阁老这个白发苍苍的梨花树偏爱这些颜色正好的海棠花,若我预料不错,这种鲜花翠锦的地方怎能缺少的了他。   两难中,我摇着扇子要了间隐蔽的雅间,带着小云坐了下来,举目四望,一览无余。   刘阁老正好就坐在我旁边的房间,品着茶水议论着台上的小倌。   忽然台下一阵起哄,欢呼声四起,我极目看去,原来是牡丹花出场了,今日一身青衣,显得更清雅了。   我手中的扇子看着他那张脸摇的更欢了,随后吩咐随侍替我办了件事。小云则坐在桌旁安静的吃着麻糖。   随侍面有难色:“这……恐怕不妥吧。”   本宫笑得如春风拂柳:“没什么不妥。”   “可咱们府上一向缺钱花……”   我不以为然道:“平时再省省也就够了。”俗话说“一笑千金”,在我眼里千金万金也抵不上牡丹花的一面。   赎牡丹花过程异常顺利,只用了二百两便把他赎了出来。想来是刘阁老偏爱浓艳会奉承的,对牡丹花这种娇贵孤傲的不感兴趣,才让我捡了个便宜。   随侍当下寻了顶轻轿把我与牡丹花悄悄的送进府中,免得被旁人瞧了去,无端生事。小云则另单独寻了顶轿子。   我拉着牡丹花的手,切切道:“你可唤我岚止。”   轿子一颠一颠的,我与牡丹花也一颠一颠的,颠簸中看不清牡丹花的神色,只听他道:“在下不敢。”   我道:“谁许你一口一个草民,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这般。”顿了顿,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陈,名默染。”   “默染,默染。”我望着他一头墨染的黑发,喃喃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默染低眉垂眼,看的我甚是欢喜,又道:“上次我见你有一把琴,如今可都带出来了?”   默染神色凝然,低声道:“丢了。”   我哦了一声,看他似是不愿往下说,便道:“琴乃身外之物,丢了便丢了,改日本宫一定替你寻一把最好的琴来。”   说起来弹琴这回事,我甚是汗颜。自小读的书不少,但琴棋等技艺被父亲视作玩物丧志的那个物,平日也不许我碰。我知道绕梁三日昆山玉碎的绝妙,却不晓得瑶琴有几根弦。   默染垂眸不语,显得更加拘谨了。我才知说错了话,琴对琴师或爱琴者来说是命一般的存在,默染嘴上不说,但心底必是瞧不起我这个粗鄙之人。我若是再细心些,或许当时就应该瞧出默染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嫌恶。   下轿后,我饮了口凉茶,望进默染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诚恳道:“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若是你想读书考科举,我必是双手赞成;若你想现在就恢复自由身,我亦是支持,我只求能得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有些事你想,我必不会亏待你,你不想,我也不会苛责于你。”   我虽然欢喜默染,但我更希望的是两情相悦。   默染跪下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慨叹一声,许多事还是妄想了。待我提步往外走时,默染在身后又道:“草民谢殿下再生之恩!”   “强扭的瓜不甜。”那人捻碎手中的枯叶,随风一扬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望着随风飘逝的落叶,叹道:“当时年少气盛,不晓得放手为何物,只知道牢牢抓紧手中所有。”   那人垂眸道:“恨他们吗?”   身上像燃了一团火,浑身失了力气,我无力的倚在身旁那颗粗壮的竹子上,扯了扯领口,方觉凉快些:“我哥哥曾说为人应当记恩不记怨,我想我是不恨的,要是我还有恨的话,第一个恨得便是我自己。”   那人拿走我手中的酒坛:“许多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殿下不必再耿耿于怀。”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我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刘相又派你来作甚?”   那人挑眉一笑:“当年陈默染办的事让大人很不满意,这才又派了我来取回那本账簿,或者娶走殿下您。”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5节 我早料到,好端端的怎会凭空遇见这般好心的人:“放肆……”原本气势磅礴的两个字此刻却变成了软趴趴的情话。   那人的手慢慢放进我松开的领口,冰凉的手激的身上起了一层ji皮疙瘩。我强打起ji,ng神扶着手边的竹子缓缓站起身,转身朝着雅会的方向走去。   “殿下。”那人未起身,只冷冷的看着我。   眼前的竹子开始从一根变成两根,两根一晃又变成了四根,根根青竹虚虚实实的把我困在那里寸步难行。   不一会儿便急的满头大汗,头脑愈发涨了起来,腿上也渐渐失了力气,全凭手中的力气支撑,眼前忽有一棵青竹变成了哥哥十六岁的模样,我慌忙拉着他的衣袂喊道:“哥哥!”   “哥哥”却不理我,只望着我笑。   眼前幻影忽的换成刚才那人,那人摸着我的脸颊,眼神中却带了一丝嘲笑:“你知道陈默染的下场是什么吗?”   我略微仰起头直视着他,迫切的问道:“他在哪儿?”   他解开最外面一层的衣带,讥笑道:“当然是回到他该回的地方!”   “他在哪儿?”我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殿下在哪里遇见的他,当然就是回哪里去了。”那人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们怎么敢……”我撑着最后一点理智。   “我们有什么不敢,作为一个棋子就该有一个棋子的觉悟,完不成自己的任务,那便只能被弃了。”   “混蛋!”本想把他推开,自己却身子一软跌坐地上。   他也蹲下身平视着我,语带威胁:“账簿在哪儿?”   我抬头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本王不知道。”   那张薄唇忽的凑近,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这般看来倒像是两情相悦情到深处。   眼神望向远处,见一抹似火焰般的颜色正在疾步赶来,闭眼前的最后一点颜色便是寒珏身上的红色。   醒来时见床前跪着太医院的太医,宁风、息雨正焦急的往我嘴里灌苦得要命的药,再往外望去,一身红衣的寒珏满脸忧色的紧紧盯着我,寒珏身侧立着青衣的刘愿,他两个身后圆桌旁正端坐着今上,手中的茶也没了热气,只低头望着茶盏。夕阳透过窗棂,正好隐在半明半暗中,再加上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见我醒来,息雨差点哭出来:“殿下,您终于醒了。”   宁风放下手中的药勺,jian出几滴药来,也道了声:“殿下。”   跪地的太医们纷纷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寒珏率先拨开如密竹般的太医,来到床前,急切的表达着:“殿下,您终于醒了!。”   我扶了扶仍旧发涨的额头,笑道:“不过是多睡了会。”   息雨气道:“殿下说的轻松,可知您睡了几天?”说着比出五个手指头。   宁风道:“殿下无事就好。”   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对着那些太医说道:“本王现在无事了,你们退下吧。”   太医们颤颤巍巍的起身,又瘸瘸拐拐的向今上请辞。   今上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我道:“皇弟既然允了,孤哪里还有不允的道理。”   太医们忙应了声“是”就急急忙忙的争相挤着出门去,差一点把我府上的那扇木门挤掉。   望着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我是吃人的妖怪么?”   刘愿这才道:“殿下不是吃人的妖怪,只是今日若治不好你,他们的那些贱命也会丢了。”   我笑道:“本王这条命不值几个钱,陛下怎会为了我本王这条贱命而牵累他人。”   今上说道:“皇弟说的是。”   说到这里,我才又想起那个人,便忙问道:“那个人呢?”   “谁?”息雨不解的问道。   我望着寒珏又问了一遍:“那个人呢?”   寒珏稍稍往今上那里瞄了一瞄,正欲作答,今上却冷冷说道:“被孤当众处决了。”   刘愿的脸色变了变,我还没反应过来今上说的话,今上又道:“不过市井之徒无才无德,整日只会痴心妄想,妄想一步登天,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我半晌才道:“他死了……”   寒珏小心比划道:“死对他来说是解脱。”   我不再说话,只默然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刘愿道:“殿下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告辞了。”   今上也道:“孤还有要事处理,皇弟好好休息。”   两人走后,原本拥挤的房间一下子空起来,宁风拉着息雨去煮药,小厮也被他们支使开。   硕大的房间只有寒珏与我四目相望。   寒珏拿起水盆中的毛巾拧干水,走到床边,弯腰俯身为我擦了擦脸,我拽住那只拿毛巾的手,带着些乞求的问道:“那人可查出来是谁?”   寒珏望着那只被我紧握的手,默默摇了摇头。   “今上怎会处置的这样急?”   寒珏还想摇头,但见我不依不饶的看着他,便只用右手在空中比划:“大约是因为疏桐吧。”   我怔怔的盯着他,口中慢慢道:“是啊,本王怎忘了事情波及刘相,本王又怎忘了疏桐。”   今上从不做无用之功,那人又是刘相的人,今上公然与刘相结恶,确实少见。   若能将那人活捉,说不定又为扳倒刘相添上一把柴,刘愿是刘相唯一的儿子,今上办事自然会顾及到他,这样想来,那人的死确实是必然。可如今那人带着证据被今上处了刑……,刚到手的宝刀却被今上折断,实在是令人愕然。但他说认识默染,若能找到默染,说不定能查出来蛛丝马迹。   寒珏道:“刘愿与今上的关系明眼人就能看出,刘相是刘愿的父亲,再怎么说今上也会顾及刘愿。”   松开紧握的那只手,我捂着发疼的胸口道:“刘愿有今上庇护,本王幸有寒卿才免受侮辱。”   寒珏望着我道:“殿下安好就好。”   我望着他笑道:“本王是个扫把星,以后寒卿还是离我远一些好。”   从刚出生到二十二岁,我看着哥哥溺水而死,母后碰柱而亡,父皇重病薨逝,默染出府后下落不明。细细想来,这二十多年里,享受过荣华,位极过人臣,到最后落得孤单伶仃,被世人唾弃,短短岁月里竟过了别人几辈子,曾经看的比命重的人不是与我y阳两隔,就是与我今生无关。   寒珏眼神坚定,在我手上一笔一画的写到:但远山远,云山乱,晓山青。我愿意陪着殿下一起去看。 第6章   前路坎坷,但有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这是皇兄曾经说与我的,我又说给了戚容与。   那时一无所有的戚容与在街头上靠卖字画度生,意气风发的齐思逸打马过御街冲撞了寒酸书生的书画摊,若落到说书人嘴里肯定又是你侬我侬比翼连理的佳话。   戚容与离开我府上去做皇帝时,整个府上前前后后都翻了个遍,唯恐落下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但我写与他的字句都叠放的整齐放在书橱中,那张写着‘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被放在了最上面。后来我被囚禁,自知缘灭,便将那厚厚的一叠纸让息雨隔着墙全部都扔了出去。   如今寒珏波澜不惊的说出这句话倒让我心中微微惊了一下,望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什么呢?怕他装满希望的眸子变得沮丧,怕自己又牵扯进一段风流公案。   尝过情的滋味,晓得那是让人生死不能的东西,我又怎舍得把寒珏牵扯进来?   正两难间,息雨端着药碗迈着重重的步子进来:“宁风说我不会熬药,我还偏不信!”看着我笑道:“殿下,您尝尝我刚出锅的药,看味道对否?”   寒珏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用汤匙舀了一下,细细吹凉,送到自己口中品了品,皱着眉把药碗放回去:“药煎糊了。”   息雨一脸吃瘪的表情站在那儿,睁大眼睛望着我,我笑的有些喘,好不容易缓回气便说道:“你当本王府上的药材不要钱的,这个月的俸禄没了!”   息雨谄媚的看着我呵呵笑道:“俸禄没了没关系,反正在府里也使不着银子,只要殿下不告诉宁风我煮砸了,其他一切好说。”   在我府里确实使不着钱,那若是在外边呢?我不禁为宁风口袋里的钱表示深深的担忧。   见我出神,息雨又把声音提高了几度:“殿下!”   “方才我在为宁风囊中的银子致哀。”我解释道   “殿下同意了!”息雨狂喜着往外跑去,不用说肯定是去找宁风炫耀去了。   “殿下先睡会吧。”寒珏笑看着息雨。   累了大半天确实有些累了,遂合上眼不再说话,听到脚步声远去,寒珏定是回府了。   梦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外面夜色已浓,房间里已三三两两的燃起蜡烛,寒珏正坐在窗边手持银剪剪去燃过的黑色烛心,一派安静从容。   从前默染在时,我也曾与他在夜听雨打芭蕉,下一局生死棋。窗台、烛光还是以前模样,怎么世事就变得那样快……   寒珏察觉到我已醒来,笑着扭头看我,向我比划着手势:“殿下,醒了?”   他这一笑不要紧,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却像浸在春风中,暖气熏人。是了,寒珏何其无辜,人前笑脸背后算计我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今上和老狐狸刘相,从来都不是寒珏。   我挣扎着爬起来,寒珏似是了解我心思,未加阻挠,只批了件厚衣裳在我身上,扶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剪烛窗下。   息雨这时又端了碗药黑乎乎的药进来,边走边抱怨道:“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寒公子把原来熬煮的药罐药碗全部都换了新的,到天擦黑时,今上又命人送来一套全新的碗筷,害得我把药汤倒了又倒。”   我心中一滞,早已明白因果,便笑道:“正好有机会锻炼锻炼你煮药的手艺。”   寒珏神色凝重的看着我:“殿下真会说笑。”   饮罢苦药,我摆平棋盘,又将黑白子分开,予寒珏白子,自己留了黑子,棋子哗啦啦的归入玉质棋盒:“没什么说笑不说笑,本王对那些肮脏事并非全然不知,只是不愿追究罢了,说到底是本王挡了那人的帝王之路,阻了刘相一党的野心。”说着落下第一颗黑子。   寒珏手中捻着白子却显得无从下手。   “棋局刚开始,寒卿怎的如此犹豫?”我笑道。   寒珏终于下定了第一颗棋子,我紧接着下了第二颗:“先帝在时,刘相一党在朝中的势力就已盘枝错节,更遑论今上还有本王这个阻碍。”   寒珏不解的抬头望着我。   “他们既然能保今上从一位庶民登上龙位,就能保第二个人登上龙位,况且只要本王还在人世一时,今上的顾忌就要多一分,既要顾着刘相一党不敢动他们的人,又要顾着本王随时起兵,这也就造成了今上两难的境地。”   “今上既然想动刘相一党,就必须先动本王。”手中的黑子落定,棋局渐渐有了胜负之势。   寒珏搁下手中的棋子,担忧的问道:“那殿下准备怎么办?”   我笑着看向他:“本王能看出来的道理,刘相岂能不懂?那日的局不过是投石问路来了。”   寒珏凝眉望着我,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望着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局说道:“说的难听点本王和刘相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今上用废的棋子,既如此本王何不做一回从前的明安,亲近刘相。”   寒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笑道:“本王从前既不想做砧板上的鱼也不想做宰鱼的刀,可如今形式变了,本王也不过是应势而为。”   落下最后一子,输赢已然分晓。   寒珏想再说什么,本王指着面前的棋局道:“本王输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6节 寒珏仔细的观察棋势,看了许久才道:“殿下没输。”说着便拿走一枚白子,眼前的棋局输赢逆转,半晌又道:“殿下在我这里从来没输过。”   打从我认识寒珏一直到现在,寒珏都是个死心眼的人,眼睛只盯着自己认为最好的,其他的一概不瞧。可他生来门第便高,是本朝唯一的侯爷之孙,地位可想而知,现今妹妹如寄又做了皇贵妃且是日后皇后的不二人选,日后能看在眼里的必定更少,想到这里我不禁为寒氏一族的后来担忧,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在寒珏这里断了香火,否则入到九泉之下,我该如何面对已故的侯爷?   外边有了秋雨打芭蕉之声,明明睡前还是艳阳高照,才一觉就变了天。   我缓缓道:“这棋局都是定好的,就算寒卿强行逆转,可仍旧是输赢已定,剩下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寒珏摇着头:“一切都是我所愿,一切都是我所想,不管殿下做怎样的决定,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在你身旁。”   听完这席话,本王有些感动了,但更多的为寒珏不值。   我是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眼中的头号刺,与我牵扯关系,不但会赔上寒氏一族的清白名誉,更多的是说不动还会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若再扩大些,那便是全族的性命了。虽然寒氏一族大多在战场上死去,绝了后,但总有两个伤弱病残从战场上顽强的活下来。寒珏就算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也应当想想寒氏一族以及自己深宫中的妹妹。   “本王乃是一摇摇欲坠的夕阳,不值得寒卿如此;再者本王从前喜欢默染,后来又……”低头一笑,做出一副欲语先羞的表情:“本王实在不是专情之人,不值得寒卿赔上全族人的性命。”我再三道。   寒珏瞬间怔住了,脸上的期待渐渐换成哭笑不得的表情,举起手还想再说却也是无力的放下,不再言语。   任何人都不能置他人性命于不顾,何况是心底善良的寒珏,我再重要,也不过是一条命,重不过寒氏一族的数十条。   寒珏起身告辞,我唤来宁风、息雨让他们小心送寒珏回府。   下了那么长时间的棋,又说了这样多的话,不由得身困疲乏,伴着稀稀拉拉的雨声入了梦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天后一大早用过饭,便乘了顶轿前往宫中谢恩。   还未见到今上,便已见到了跪在咸宁殿前石阶上的刘愿,左右脸颊都肿了两指高,平日整齐的发髻也散乱的披在肩上,经过风雨一夜的洗礼,犹如霜打的青叶摇摇欲坠。   我停在他面前伸手欲拉起他,却听他道:“殿下还是多c,ao心c,ao心自己比较好。”   知道他在说那天雅会上的事,收回放在半空的手,我道:“本王都不在乎的事疏桐想那么多干嘛?”   刘愿略一惊讶,随后又道:“殿下不在乎的事有人在乎。”说着抽了抽发紫的嘴角,发出“咝咝”的声音。   “这是与你父亲争吵了?”我转移话题道。   刘愿别过头恨恨道:“不是!”   我望了望咸宁殿前安静的侍卫和往来有序的宫人,凝眉道:“莫非是陛下……”   “与陛下无关!”刘愿急忙辩解道。   有时越是急于解释的事越是让人怀疑,我便说道:“本王去找陛下。”   刘愿在本王语带讥讽:“我与陛下之间的事你凭什么去找陛下?难道凭的是你这个皇弟身份?”   他这么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按理说人家小两口事我确实没什么权力过问。   “我去向陛下谢赏赐药罐药壶之恩。”说着便向一旁的宫人道:“劳烦公公前去禀报。”   公公斜睨了跪在阶下的刘愿,便笑道:“秦王殿下稍等。”   等了片刻那位公公便出来了:“陛下有请。”   殿中香雾缭绕依然有,浓香馥郁的酒气,今上坐在重重帷幔后面靠着软枕脸颊晕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臣弟参见陛下。”   上面沉默半晌才懒懒的说道:“是岚止来了,怎与孤这样远,坐到孤身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更新~~· 第7章   我回道:“臣弟今日特来谢恩。”   “谢恩?谢的什么恩?”今上又饮了口酒才说道:“孤还以为你是来问罪的。既是来谢恩的,那就离孤近些。”   我依言挑开两重帘子迈步走了进去,但仍旧与他隔了两重帘子,低头道:“臣弟不敢!”   今上自嘲的笑了:“孤倒宁愿你敢,就像你恨刘相一党一样将孤恨之入骨,这样孤就刻在了你的骨子里,融在了你的血r_ou_里,这样就算你哪一天死了,但凡有一把骨灰在,你就忘不掉孤!”   今上越说越起劲,我却越听越悚然,忙跪下道:“臣弟不敢!”   今上笑的更加大声:“孤倒希望你敢!”   这就让我很为难,普天下人人都希望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恨不能结草衔环今生来生后生都许了做牛做马之誓,今日今上说这许多话莫不是希望我早日造反然后趁机将我项上人头一刀咔嚓了?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若真是这样,今上也太高看我秦王的能力了。   虽说朝中仍有个别念旧的老臣正殷殷切切的希望我能争口气起兵反了今上,但我向来都是为人子时近孝子本分,为人臣时忠君奉上,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我虽为名义上的秦王,眼下今上名义上对我也不错,实际上手中却并未有丝毫权力,至于民间传闻秦王拥兵百万之言,纯属胡邹,但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澄清这些谣言,因为这些谣言是能保我的筹码,也是今上不敢动我的原因。   这些话乃是我肺腑之言,说出去说不定寒卿还能信些,刘愿也会信上一分,但于今上与刘相而言,这些肺腑之言也变成了无稽之谈。可见肺腑之言也是要挑人才能信的。   我伏着身子表忠心道:“陛下乃是臣弟的皇兄,纵然不是一母所生,也都是承了先皇的血脉,陛下为臣弟的皇兄,长兄如父,臣弟对陛下只有忠心没有贼心!还请陛下放心,臣弟必当遵守为臣为弟的本分,绝不逾越雷池半步!”   今上大约是未料到我会发表如此慷慨激昂的说辞,怔了一会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孤知道了。”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我这边走来:“孤从前觉得天下间最难的事便是冬天有碗暖粥,夏天有把蒲扇,今日坐在这高高的皇位上,才晓得从前那些孤认为寻常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最可贵的回忆。”   我大约是理解他的,便道:“陛下从前在臣弟府上居住时,有文墨书篇丢在那里,臣弟回府后便着人送进宫来,只是那些斧头铁锹之类却不知被息雨弄哪去了。”   今上缓缓的扶起我,望着我道:“能时刻提醒皇弟记得孤,也算是那些诗文的功劳,孤心甚慰。”   我度着今上的意思小声道:“那臣弟回府就立刻将它们亲自供奉起来,以示陛下恩泽。”   今上转过身留给我一个深深的背影:“随你。”   正准备退下时,又想到跪在殿外的疏通便道:“疏桐还在殿外跪着,又是风吹又是雨淋,臣弟着实不忍,再说疏桐向来心高气傲,说话是难听了些,若有犯上言论还请陛下宽恕。”   正要掀起帘子的手蓦然放下,等了好久,闷闷的声音才从帘子里面传了出来:“让他进来吧。”   “是,臣弟告退。”   在昏暗的房间里呆久了再到明亮的地方,眼前一片漆黑,扶着门框缓了许久才又看见跪在阶下的刘愿:“陛下让你进去。”   刘疏迅速起身,奈何因跪的时间久了腿脚不听自己使唤,发了几次力仍旧跪在原地,直急的头上冒汗,旁边的小太监极有眼色的伸手扶起他,二人跌跌撞撞的进了殿,片刻间小太监低着头出来了,还顺带关上了洞开的殿门。   我看着紧闭的殿门,殿门上用楷体写的“咸宁殿”几个字,落落大方。   回过神转身要走时,正好撞到一抹红色衣衫上,举目望去,那衣衫的主人正凝神捡着落在我身上的银杏叶。   寒珏在我禁足期间个子长了不少,以至于我跌在他身上时,他还能顺手搂住我。   忙不迭的推开他,稳住心神才道:“寒卿怎么来无声息?”   他却并不理我,只专心的捡银杏叶,特殊时期我不敢直望他那双略微深邃的眼睛,只将无处安放的目光投向他的头顶。   忽的看见他发髻上正中间落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在红衣的掩趁下别有一番趣味,我笑吟吟的抬脚捡起他发上的叶子:“以后别光只顾着别人,偶尔也要想一想自己。”   话说出口后便起了悔意,暗暗责怪自己,假装看不到他眼底里的欢欣期待,便又道:“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实在不成个体统。”   待他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我的心才放了一放,说道:“你妹妹如寄虽在宫里为妃,但宫里还是少来,况且你既无官位又无虚职,来的多了让居心不良的人盯上怎么办?”   我说的是大实话,老侯爷一生戎马,征战沙场无数次,降服西夏国无数次,到头来也免不了先帝猜疑夺回兵权,只封了个定国侯这个虚职。今日寒珏的一举一动落在有心人眼里亦免不了大作文章,轻则上本奏疏说寒珏别有用心亲近秦王,重则寒珏联秦王的手要造反。   无论哪一种我都逃脱不了要造反的命,寒珏逃脱不了助纣为虐的动机。   寒珏神色凛然,眉头微蹙。我不愿让他想太多,又道:“合宫里妃嫔宫女不计其数,万一被哪位美娇娘看上怎么办?”   寒珏静静的笑了,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望着我。   我又想了想确定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才又道:“宁风还在宫外等着本王,你要不要出宫?”   寒珏颔首:“正要出宫。”   刚走出宫门,就听见息雨的大嗓门:“殿下,可算把您给盼出来了!”   我讶道:“你不是在府里吗?”   “殿下还说呢!你和宁风出府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儒生说要见您!”   我与寒珏不解的互相望了望,息雨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就是雅会上的那个迂腐书生!”   我更加不解了:“他来□□作甚?”   “他说他要喊冤。”   “喊冤?”我凝起眉毛又带着疑问的重复了一遍。   寒珏向息雨道:“长安东街有大理寺,西街有刑部,怎的跑去南街的□□喊冤?”   息雨有些不耐烦道:“我也看不懂你在比划什么,总之他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还说什么洗雪不了冤情就要赖在□□不走!”   “息雨!”我的声音有些严厉:“给寒公子道歉!”   息雨何时见过我这般愠色,只嘟嘟囔囔道:“我不!”   “道歉!”我的声调又高了些。   宁风察觉到我的怒气,忙揖礼道:“息雨他向来嘴里没个轻重,宁风替他向寒公子道歉,还望寒公子大人有大量。”   寒珏温柔的笑着搀起宁风,平日里能翻出好看手势的双手默默的垂在身侧。   我又赔礼道:“息雨是我□□上的人,他有什么过错理当我来受罚,还望冷思莫将闲话放在心上。”   息雨躲在宁风身后小声道:“寒公子是我的错,您别同我一般计较。”   寒珏依旧是温柔的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但我知道他还是放在心里了。历来杀人诛心,方才息雨虽是无心之言,但听到寒珏耳中却能变成诛心之谈。   我厉声向息雨说道:“回府后把后院全部打扫一遍!”又看向宁风:“不得请外援,否则去□□门口跪着!”   寒珏挥手打断,示意我不必动气。   我闭眼缓气,许久才说道:“你说的那个儒生……”   “殿下亲自去看看就好了……”息雨垂着头,不敢看我。   我转向寒珏道:“你要不要一起?”   他春风一般的笑着点了点头。   我对息雨说道:“把寒公子搀上马车。”   息雨虽有怨言,此时却不敢发作,只依命将寒珏搀上去,又回过头来搀我,我既决定立威,当下便不理睬他,自己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寒珏坐在右侧,伸手过来扶我,我冲他笑了笑,以示感激。谁料他双手一滞,我差点儿摔倒在马车上。   一路上我坐在马车左侧,他坐在右侧,两人各掀起轿帘各自朝外看风景,一时寂静无话。   柳绿花红正看的高兴,转眼间便到了□□门口,那穿着寒酸的儒生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拿着块干饼大嚼,身子右边还有一碗白水,不时的端起喝一口。   我认真的将雅会那天的事又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错失后才松了一口气。寒珏道:“殿下不用担心。”   寒珏首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搀着我。   那位儒生此时从身后掏出来一个深蓝色的包袱,将大饼往里一塞,迈步向我走来。   见外人自然要端端架子,我双目平视着前方,却不看他:“你来我府上作何?”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7节 面对着我的问话,儒生如一棵风雨中的松柏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也不向我行礼,这让我端起到的架子往哪里放?   儒生眼皮一耷拉,紧了紧怀中的包裹,粉碎的饼渣被风一吹迷了我的眼。   他大约是来讨债的吧。   “草民是云梦泽人氏,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是为了喊冤!”   云梦泽,位于齐国南部,四面环山,中有天然河通过,物产丰富,但最出名的还是丝绸织物。譬如今日我身上所穿的青色丝绸便是云梦泽进贡。   若说天下养蚕产丝的地方多的只怕数也数不清,但云梦泽的丝质却有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优势。云梦泽的蚕丝极细极软,织出来的衣物也是轻薄飘逸,穿在身上如同被罩了一层薄雾轻云,被先帝也就是我父皇赐名为“云丝”,因此云梦泽织物的市价也是极高,就算有些伪劣商家拿别的丝绸冒充“云丝”,也会被一抢而空,赚的盆满钵满。   我边往府中走边道:“本王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若说喊冤叫屈,须得去刑部或大理寺,再不济去今上面前告御状也是可以的。”   儒生跟在我身后,声调依旧平稳:“民间传闻,王爷暗中训练影卫数万,今日一见王爷穿着,草民也信了几分。”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若只论衣着打扮,本王也可以把你送进大牢。”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声音有些急促了。   除了宁风,息雨还有寒珏之外,这是第四个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可我到底是哪种人,连我自己都被不太清楚。   我好奇的停了步子,转身道:“那你说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殿下是个心怀天下,忠君爱国的人!”儒生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望了望朱红的柱子,朱红的的□□门,今上御笔书写的□□三个大字,笑道:你要是来拍马屁的本王这个府门就不必进了。”   息雨嘲讽道:“瞧着一副傲骨凌霜的样子,没想到却是如此没骨气!”   儒生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宁风也道:“都说读书人最有骨气,之前的雅会,现在的儒生,真是嘴皮子利索,办起事来一个比一个不牢靠。”   儒生终于忍无可忍:“草民听说殿下御下有方,没想到府上竟是这般任由旁人侮辱草民!”   天地良心,宁风、息雨说出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却是我的心里话。我假装训斥道:“不许对客人无礼!”   宁风带着息雨忙赔了罪,我才道:“有些事你可要想清楚,进了本王这座宅院,任你再聪明沾上本王怕也是摆脱不了乱臣贼子的名声。”   儒生迈着步子光明正大的进了府宅,他在□□里我在□□外。   我一拍额头大声道:“本王是个断袖,历来喜欢美男,如今你虽穿着寒酸,但胜在面貌尚可,你就且在本王这里住下,以等来日!”   儒生神色一凝,随后释然,双手一秉:“是,殿下。”   寒珏在我身后轻轻拉着我的衣袖,眼睛余光瞥到墙角的鬼鬼祟祟跟随的人,显然儒生也注意到了墙角的人。   我上前拉住儒生的手,道:“本王府中别的没有,这房间隔院倒是多的很,一会本王随你在府中到处走走,相中了那一处本王便让他们收拾哪一处。” 第8章   儒生低头应了,跟在最后的宁风,息雨牢牢关上大门。   走到客厅,我松开手道:“你既想到来本王这里喊冤,想必也是有了万全之策,有什么话便说。”   儒生抱着的包袱撂在一边,方方正正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草民是新任云梦泽知县之子,前几日本是进贡“云丝”的时间,谁知县里的蚕全都生了病,一夜之间死了干净!”   “据本王所知,六年前云梦泽因决堤发大水将千亩良田淹了个干净,县里的人也死伤无数,怎的才几年云梦泽又换了一拨人?”   “家父乃是状元出身,因不肯向刘相一党低头便被他们指去了云梦泽,做了个县官,家父在位期间兢兢业业于政事上不敢有一丝怠慢,鼓励无家无业者去云梦泽种桑养蚕,短短两年间便已有当年繁荣之象,可一场天灾,未能及时进贡“云丝”,便被刘相一党的礼部尚书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如今父亲入了冤狱,性命岌岌可危,草民走投无路才来长安城喊冤!”   息雨气的声音发抖:“天下怎还有这般荒唐事!”   我端起茶盏起身踱步,沉吟道:“既然不能及时进贡,写封折子递上去也就是了,今上宽宏大量,想来不会计较。”   儒生渐渐红了眼眶,低声道:“家父又岂能不知这个道理,殿下也应该知道上通下达这个道理,刘相大权独揽,拦下了家父所有的折子,才致使今上误以为家父生有反心,不愿进贡!”   “刘相一党只手遮天,本王还为太子时便已领略过他的厉害,如今竟还不知收手!”我手中的茶盏瞬间被碎成了几半,粗糙的边缘将手掌心划开。   儒生抹了把眼泪:“这满朝文武都依附了刘相,草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找秦王殿下!”   我沉默了,不知作何回答。一个不参与政事的儒生都知道刘相只手遮天,今上耳聪目慧岂有不知的道理,能让他装聋作哑的也只有皇权了。   寒珏从旁道:“殿下一无实权,二无人脉,你还是去找旁人吧。”   儒生又深深的扣了个头:“草民若能找别人,也不会今日到殿下这里来,望殿下为草民做主!”   我虽是个闲王,但论起尊位还是有些的,便道:“我答应帮你,你也得帮我件事!”   儒生喜道:“殿下尽管说。”   “再过半个月便是今上的生辰,那日雅会见你ji,ng通音律,你可有什么擅长之物?”   儒生想了一会一本正经答道:“草民擅长背诵大齐国律,虽未出仕,在家时常帮家父处理疑难命案。”   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我哭笑不得说道:“本王想让你排出戏于今上生辰之日出演,谁让你去皇宫判命案。”   “去皇宫?”儒生似乎未懂我意思。   “能动刘相的人,除了今上还有那个?到时你只需装作是……本王的……”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便放低了声音:“内人。”   儒生先是错愕,后是发怔,最后了然道:“是。”   先把他带去宫里见一见今上,吐一吐苦水,当面陈情总比由我转述好,顺便让今上知道刘相私下是怎样只手遮天的。若非亲耳所闻,他怎知自己的皇权早已被刘相一党蚕食的所剩无几?   “你会唱戏还是吹笛?”   儒生回道:“家祖曾因一把焦尾琴而闻名天下,草民虽不及其万一,但想来还是能入耳的,殿下若放心,就让草民鸣琴一曲以报殿下救命之恩!”   息雨:“我记得先前殿下曾亲手做过一把焦尾琴,陈公子离开时没有带走,就留在了琴音阁。”   寒珏摇头示意息雨不要再说下去,我却不以为意道:“本王会为你寻一把称心的琴,再让人从外边找几个戏子陪你演出戏你可愿意?”   “演戏?”   “演一些陈年往事。”我望向天边刚升起的月亮。   “是。”儒生低头答道。   “本王知道你是读书人,既要你当本王的宠信,又要你做这些下三等之事,确实有些难为你了。”   儒生反倒笑了:“殿下看重这些吗?”   这下倒把我问住了,若说不在意,当年先皇在世时的斥责为何我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若说在意,我几年前又为何会将默染带回府上,任人指摘?   将目光放到儒生身上,用着一种祥和平静的语气说道:“本王看重的是本王的心。”   儒生答道:“是,草民知道。”   我反倒有些弄不懂眼前的人了:“你知道?本王只是看上了你的容貌而并非真心帮你,你也知道?”   儒生粲然一笑:“草民见殿下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容姿无双,草民这等颜色必是入不了殿下的眼。”   息雨高兴道:“算你小子会说话!”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有意开个玩笑:“山珍海味吃够了便想着吃些素菜,本王看你正合适!”   儒生望着我的眼睛:“草民经常见家母望着家父的眼神,含情带怯,殿下看草民半分情意也无,倒是这位公子……”说着便看向寒珏:“眼露温柔……”   寒珏露出与平常不同的笑容,我急忙打断道:“你就不怕刘相将你归于本王一党?”   儒生知方才失礼,忙道:“刘相早已将家父视为眼中钉,草民不怕!”   “你就不怕旁人讹传你我关系?”   “若在意那些虚名,方才在门外也不会承了殿下的话。”   事情发展的有些意思了,忙命宁风将琴音阁旁边的藕德院收拾出来让他住下。宁风应了声便转身离去,息雨望着宁风远去的身影,撇嘴也要跟着去。   我道:“琴音阁多植梧桐树,本王怕你住不惯,就先去旁边的藕德院住下,等下本王写封奏折申明你父亲的冤屈也就是了。”   儒生还要再拜,我阻止道:“府中不比旁处,没那么多虚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易,字承远。”   息雨带他去了藕德院,我才觉手心剜心疼痛,忍不住皱眉:“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寒卿先回去吧。”   寒珏却恍若未闻,翻出□□许久未开过的医药箱,拨弄了一会才慌忙离去。   睡的正香时只觉手心痒痒的,便睡梦中说了句:“轻些。”接着又坠入梦乡。   “殿下!”我正漱口时宁风前来禀报:“宫里送来一封信!”边说着边把信呈上。   瞥了一眼,说是信还不如说是封奏折,想必是昨天收留顾易的事,说来说去还是老话题,父皇还在时都听倦了,今天实在是不想再翻开,便吐了漱口水才道:“放一边吧。”想了想又道:“本王去街上选把好琴,你们顾着点府中。”   虽是深秋,但今天依旧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我也只穿了件淡紫色的衣衫,外面又罩了件颜色稍深些的大袖。   出府门时一只乌鸦蹲在门口的树杈上望着本王直叫,宁风、息雨撵了许久都没把它撵走,我望着那只不知疲倦的乌鸦道:“本王不信今日还能遇见比现在更倒霉的事!”   从出府门一直到琴房挑选好琴直到付了二十两银子,一切都是无比顺利。正当我抱琴回府路过茶楼时,却被从天而降的纸鸢砸中了头。   那只纸鸢晃晃悠悠的落了地,正好覆在我的脚面上,胸中怨气顿起,抬头寻人时,元凶正倚在栏杆旁笑着望向我。   去了红衣,着了件蓝色袍子,眼尾处依旧有一抹红色,那人不正是夏寻吗?   故人相见不如不见,我抬脚就要跑时,夏寻风风火火的从楼上跳下拦在我面前。   此路不通,当换条路走。我想也没想的扭头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夏寻却身形一晃,又拦在了前面,如此重复几次后,我便有些不耐烦:“阁下莫要挡人的去路!”   夏寻见我没了跑的力气,拾起地上的纸鸢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当年我爬树为你捡过风筝!”   “我不喜放风筝。”   “我说过要带你回夏国的!”   我背过身去边走边说道:“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你这张脸我想了好多年,怎会认错!”   “齐思逸早死了。我劝阁下还是好自为之。”   “我又没说要找的人是谁,你怎知是齐思逸?”夏寻夺走我怀中的琴,挑眉道:“认错了就认错了吧,反正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再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夏寻,春秋冬夏的夏,寻找的寻!”   “我没兴趣。”   “可我对你有兴趣。”夏寻边说边往后退。   “无聊!”我停下脚步,他也停了脚步。   “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   “我看你手上用白布裹着,可是受伤了?疼不疼?”   我绕了几条街,直到天色全黑,夏寻依旧是唠唠叨叨的走在身旁。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8节 原来他是随夏王一起来齐国为今上祝寿的。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来齐国见你一面费了多少力气,昨天才刚到长安,你们齐国好吃的我还没来得及吃就遇见了你,你当真不舍得请我吃顿大餐?”   “没钱!”我有些恼火。   “这把古琴可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说着便望着我笑:“不如咱们把这把琴当了,也够咱们吃喝一顿?”   “你敢!”我终于停下脚步靠在巷道的墙上,不耐烦的望着他:“你到底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啰嗦到你认我为止。”夏寻一双浅色眸子在月光下晶亮。   “你认错人了!”我夺过他手中的古琴逃也似的离开。   “我会让你记住我!”清朗的身后传过来他的喊声并着几声狗叫。   回到府中时,宁风、息雨正在门口站着,见我一身狼狈,略有惊讶。   我把琴递给息雨:“给顾易送过去。”   息雨接过琴时回望了一眼宁风才转身离去。   我木然的坐在椅子上,想起与夏寻的重逢仍旧心惊。七岁时在御花园初见,如今时隔十五年又再次重逢,不得不叹声造化弄人。   那年御花园暖风熏人,皇兄意气风发,我为东宫太子受父皇母后宠爱,十五年弹指一挥间,没想到夏寻依旧是那样跋扈。   刚刚坐定还没缓过气来,宁风便来报:“门外站着一位蓝衣公子,说是认识殿下。”   我双眼望着房顶,该来的还是会来。   还没进门,夏寻便着人将箱子放到了地上,边打量着房间边道:“没想到当今圣上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还不错,房子是挺宽敞的,不过就是里里外外该有的不该有的侍卫太多了,说起话来没什么意趣,你若是到夏国去,我保证你会比现在自由!”   息雨奉上茶,我端茶润了润嗓子道:“三王子肯纡尊降贵来我□□,已是小王莫大的荣幸!”   夏寻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我面前,俯身与我平视着:“我记得初见你时,你就像今日这般穿着紫色衫子,只是那时的你娇娇怯怯,不像今日这般淡定从容。”   随手端起我刚喝过的茶,饮了一口抹着嘴道::“你们齐国的事我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你要是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夏国,我们就找一个乡野山村做个平头老百姓可好?”   如同听了一个绝世谎言,不过我并不恼怒,只是单纯觉得有些好笑:“想是三王子听戏听的多了,那些才子佳人双宿双飞的诨话也信了。”   夏寻极认真的看着我:“我是相信你最后会跟我。”   我终于笑了:“三王子来我齐国所为何事?”   “哦!我是跟着父王前来为当今圣上贺寿的。”夏寻恍然道。   我道:“那你为何会来我府上?”   “这十五年里你真的没有想起过我?”夏寻委屈道。   “有。”   “什么时候?”   “做噩梦的时候。” 第9章   “噩梦?那也比没有强。”   息雨在外边喊道:“殿下今晚要歇在哪里?”   “本王去外边看看,你们不必跟着了!”   “来来来,把我的东西放到那个雕花柜子里,我告诉你们你们千万要小心些,这里面的东西可是价值连城,敢弄破一点我就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夏寻极其熟练的使唤着我的家丁。   已经二更天,街上除去我这个现在无家可归的人,就只有熟悉的乌鸦叫声了。   正准备找个客栈暂时清净一下时,就被没有眼色的几人挡住了去路。   “今上有旨,请秦王殿下即刻入宫!”几人齐刷刷一跪,我便知今晚又清净不了了。   跟着众人行到皇宫门口,正好遇见刘相的轿子大摇大摆的从皇宫里出来,众人忙退站一侧垂眸低首,独剩我这个没有实权的秦王正正好好的站在路中央,拦住轿子的去处。   双方僵持了一会,刘相终于走下轿子,拱手道:“原来是秦王殿下,本相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卫。”   侍卫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衬托的气氛有些诡异。   我笑道:“本王许久未见过刘相,一时失察,还望刘相莫要怪罪。”   “前几日在勤政殿中匆匆一瞥,未来的及向殿下问安,还望殿下恕罪。”刘相走到我面前,眼睛盯着我。   “你我皆为人臣子,效忠圣上最要紧。”我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我与刘相之间的距离。   “秦王殿下说的是。你我为人臣子,忠心最要紧。”说着又往前逼了一步:“不过,两年多未见,殿下出落的愈发标志了。”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本王不及刘相能者多劳,只有在这些没用的地方多下功夫。”   这次刘相没有再往前跟,而是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眼神直望着我:“长得好看至少可以蛊惑人心,就像你的母后那样。”   措不及防的提及母后让我差点乱了阵脚,我强作镇定道:“母后已经仙去,还望刘相大人口中留德!”   刘相浑不在意的笑道:“你虽承了她那副皮囊,但性子却与她截然不同。”说着拉起我拢在袖中的手:“可惜你身为男儿身,有许多事做不得。上次给你送的那个人喜欢吗?”   我望着两人相牵的手,道:“刘相喜欢的东西本王自然喜欢,可惜那人太急躁了些,学不来半点缓缓而为的道理,这一点让本王颇为遗憾。”   “既不能讨殿下喜欢,死了便死了吧。”   极其冷漠的一句话便罔顾了一条人命,我站在皇宫门口望着无边夜色有些唏嘘,手从他掌心中抽离,说道:“本王还得进宫面见圣上,刘相路上小心。”   “面见圣上自然不能拖的太晚,本相回府去了。”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还挂着一丝意为不明的笑容,看的人恶心。   我垂眸道:“好。”   刘相坐在轿子里大摇大摆的离去,我才随着侍卫宫人一路行到咸宁殿,已过三更。   刚到咸宁殿外,屋里就传出了今上有些沙哑的声音:“是皇弟来了,怎么不进来?”   撩衣进殿,殿中侍卫宫人一个也无,殿门吱扭一声被守在殿外的宫人牢牢关上。殿中蜡烛奇多,黄昏昏的似晚霞映照,却更明亮些。今上一袭家常的淡色棉布袍子,头发只用檀香木簪束住一半,其余的飘在身后。   今上正全神贯注的望着面前的棋局,那棋子不分黑白,只分白绿,是用上好的玉质雕铸而成。   “臣弟……”行礼的话 还没说完,今上便打断道:“快来看看这局棋应该怎么解!”   “是,皇兄!”我坐到今上对面,低头仔细揣摩棋局。   这竟是一个死局!   今上手中所执白子在整个棋盘中只剩了一个,其余的全为绿色棋子,就算有通天之术也是回天乏力,注定要输的棋局还下它作甚?   今上抬头望着我道:“皇弟可有什么法子救一救孤?”眼中露出少有的软弱。   自我认识他,甚少见他如此落魄失意,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杯酒之间谋算天下的人,如今他这算是求助我了么?   我有些心软了,说到底他是我现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于朝政上无力帮他,但解一解眼前的棋局困境还是可以的。   我从棋盒中执起一枚绿子,把困在白子周围的绿子吃掉,放回棋盒:“臣弟无能。”   今上的眼神亮了,望着面前活起来的棋局道:“孤就知道你有办法!”   “臣弟向来于棋艺上不ji,ng,皇兄不嫌弃这些小伎俩罢了。”   “皇弟进宫时可曾遇见刘相了?”今上别有深意的望着我。   人就这样,你才为他解了眼前的棋局,他便惦记着找你的毛病了。   我俯首跪在地上:“是。”   “刘相与孤说了皇弟与夏国三王子的渊源,孤还听说夏国三王子已经搬进了□□。”今上站起身,停在我面前。   我因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那簇新的棉麻步鞋在我面前来回踱着。   看来今上确实还是那个今上,方才是我多想了。我回道:“臣弟与三王子之间并无往来,至于他搬进臣弟府中,臣弟也感到不解。”   今上伸手搀起我,笑道:“事关两国朝政,许多事孤不得不问。”顿了一会又道:“既然三王子留在了皇弟府上,皇弟今晚就留在这咸宁殿歇宿一晚,明日孤再想法子。”   “多谢皇兄好意,臣弟想去宫中各处转转。”现在各位皇嫂们早已就寝,再说宫中侍卫密布,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今上半晌才道:“孤陪你。”   这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皇兄明日还要早朝……”   “早朝不差明日这一次。”说着便披了衣裳,又寻了件厚裘披在我身上:“天寒地冻的,出门时怎么不记得多添件衣裳?”   “臣弟出门时大意了。”   门两边的宫人递上来宫灯,我刚想接下,今上却比我快了一步拿过宫灯,骇的旁边的宫人一哆嗦。   今上打着灯笼走在右前方,我慢步走在后面,整个皇宫在夜色的笼罩下愈发孤寂起来。   齐容与登基已经两年半,但这宫里的一丝一毫都还保留着先皇在时的原貌,到茗苑宫门前时,一切如旧,如皇兄从未离开过。茗苑宫在皇兄死后先皇便命人将锁灌了铁水,不能再开启,后来的几年长听宫人说茗苑宫晚上时常有男子哭泣,再后来就没人愿意踏入这是非之地。   就连门的那棵桃树光秃秃的与从前也没有什么两样。   那棵桃树是我亲手栽下,亲自浇水,天天期盼它开花结果的。只是在种下的第二年春天还未发芽,第三年春天还没有动静,如今依旧是光着树枝站在萧瑟的北风中。   我折下一枝早已枯朽的树枝:“这棵树怕是永远都开不了花了。”   今上说道:“你若想看桃花,孤明年就在宫中遍植桃花可好?”   我转身面向他,像是看着另一个人:“其它花草何其无辜,这桃花本就经不得风吹霜打,皇兄何须为了不争气的臣弟费心。   “你怨孤?”   我毫不费力的把那枝桃枝轻易碾碎:“臣弟把它从别的地方移过来时,这棵桃树正开的灼灼,是臣弟不该妄想,平白损了它的寿命。如今死都死了,皇兄还留着它作甚,早点把它刨去栽种些易活的花草岂不更好?”   皇兄道:“当真死了吗?孤还望着它明年春天继续开花结果。”   “当真死了。”我回道。   今上不悦的皱了皱眉:“孤说它没死它就是没死!”话有些无礼了。   我随口重复道:“我说他没死他就是没死。”说完便觉开怀,笑着望向今上:“皇兄说的是。”   今上不懂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见我开怀,也不追究,只低声道:“还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我深深的望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母后的织香宫。”   今上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又道:“母后织香宫里的梅花是整个皇宫里的一绝,皇兄不会没看过吧?”   皇兄沉默了。   我有些可怜眼前人了,纵身居高位,俯视众生,却连冬天里开放的梅花都不能多瞧上一眼。   我拿过他手中的宫灯,往前探照着路,极其熟练的顺着小道抄近路,眨眼间便到了满池枯叶的荷花池,水池旁边的石头也未见丝毫变化,皇兄仿佛正袖着一卷书迎着春风坐在那里诵读夫子新教的文章,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冲着我淡淡一笑:”思逸,过来。”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9节 莲花池旁溢着荷香,绿叶白花衬着皇兄一身青色衫子,淡雅至极。   我不服气的坐在他身边,甩着袖子:“皇兄每次都是这样!不好玩!”   皇兄用衣袖擦去我满头的汗珠,温柔的望着我:“又去哪里玩了,怎么没有麽麽跟着?”   我不岔道:“麽麽们只会说:殿下这里您不能去,殿下那个不能做,无聊的很,也拘束的很,我便把他们都甩开了。”   皇兄把手中书卷放在一侧道:“麽麽们也是关心你。”   我望着满池莲花转话问道:“皇兄,你很喜欢莲花吗?”   皇兄起身摘了朵含苞的莲花:“说喜欢也喜欢,说不喜欢也不喜欢。”   我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是说喜欢也喜欢 ,说不喜欢也不喜欢?”   皇兄拥花回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落寞:“喜欢是因为从心底里喜欢,说不喜欢是因为无法将它据为己有,便晓得放手最好。”   “可皇兄现在手里不久就拿着呢吗?”   “折花填念,终非正道。”   ”皇兄说话越来越像父皇了。”我腹诽道,清风吹过,吹起书卷一角,我灵机一动:“皇兄的生辰是三月初三,到那时我便送给皇兄一份大礼如何?”   皇兄俯下身子将折下的莲花重放回池中,望着我道:“你呀 ,鬼主意最多了!”   皇兄的生辰三月初三是个顶好的日子,那时节桃花已然绽放,万物回春。   “折花填念,终非正道。”我小声重复道。   “什么?”今上在我身后问道。   “皇兄若喜欢一种花,是折花断念还是放任自流?”我敛神问道。   “孤既不会折花断念也不会撒手不理,就算不能常相伴,也要远远的望着它,看着它开放,看着它凋零。”今上信心十足。   答案在意料之中,因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又过片刻,到了母后的织香宫,我绕着织香宫的院墙走了一圈,今上沉默的跟在后头也绕了一圈。   时候没到,母后抱着我折过的寒梅未开,难免有些怅然。   “皇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思?”今上如幽灵一般在身后问道。   “今日皇兄陪臣弟走了一路,臣弟心愿已了。”有些像嘱托后事。   今上许是走的累了,撩开衣摆席地而坐,我也有样学样的坐在他对面。   四周悄寂无言,天上一两颗星子闪烁,我与今上之间再无他话可说。   “皇弟,孤需要你!”今上终于开口道。   等了这一路,今上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我如释重负的望着黑夜中那颗略有些黯淡的星子:“皇兄身居高位,万万人之上,还要臣弟作甚?”   “你知道孤现在的处境,孤不过是个傀儡君王。”   星子被乌云遮去,我又把目光重新放到眼前这个让我有些陌生的人身上,笑道:“皇兄当年费尽心力,如今也算求仁得仁,皇兄又有何怨?”   蜡烛忽的熄灭,天地间恢复黑暗。   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这些罪可都是替你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的话,就加一下收藏啊…… 第10章   我不禁微愣,替我受的?是替我受的。刘相在先皇在世时就异常强势,满朝结党,若不是今上横cha一杠子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殿上的傀儡君王,或者说我比今上更惨些。   但我又是替谁受的罪?   今上又道:“听说那个夏国三王子对你惦记了你十五年,孤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帮孤。”   联合夏国,将刘相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我道:“臣弟与夏国三王子幼年时曾匆匆见过一面,实无甚交情,皇兄所托之事臣弟恐力不能及!”   今上笑了,在这伸手不辨五指的黑暗中笑的格外刺耳:“孤的傻皇弟,就因为这匆匆一瞥才让人家对你动了心,守着清白等你。”喘了口粗气,又说道:“皇弟貌美异常,当真不愿帮助皇兄吗?”说到后来声音中夹杂着道不明的乞求。   我历来心软,见不得别人求我,但此刻却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内心说道:“皇兄高看臣弟了。”   “孤没有高看你,孤若不是你皇兄,恐怕孤的心也要动上一动,拜倒在你眉间的朱砂痣了。”声音幽幽的,参杂了一缕虚幻感。   历来打蛇打七寸,今上便是捏住了我的七寸,晓得我的软肋是哪里才提出这般无理要求。   我本意是要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答应你!”   虽然看不见今上的表情,但我猜想他应该是得意的,三言两语间便把他这个蠢皇弟骗的团团转,为他卖命。   “孤就知道皇弟会答应。”言语间得意毕现。   我又补充道:“这是臣弟为皇兄做的最后一件事,倘若此事成了,臣弟与皇兄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纠缠。臣弟亦会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四周安静,安静的仿佛没有生气,我在黑暗中等一个答案。   直到东边泛出第一缕光线时,才听到今上说了声:“好!”心中五味杂陈。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行了个君臣礼:“臣弟先行告退!”   今上也起身背过去看着天边那抹亮光:“不知何时才能再下一场长安雪。”   我低头不应他,皇兄无奈的叹了口气:“孤着人送你回府。”   “是。”   还没走到府门口,便听见夏寻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统统扔掉,缺什么少什么本王一会去街上买!”   我心道大事不好,快步行到院中,只见宁风、息雨苦着脸站在院中央,侍卫也是站了一圈不敢行动。   我抬目向里面望去,见夏寻正坐在黄梨花木的椅子上,对着院中的那些家具指点江山。   “怎么了?”我心中已经明了,嘴上仍旧问了一句。   宁风、息雨连着十几名侍卫迅速的站到我身后,我与夏寻遥遥望着。   夏寻见我来到忙走到我身旁,笑道:“房里那些家具像个老学究用的,一点都配不上你!”   我往房间里走去:“这些物事都是本王母后留下的。”   “好看是好看,我也喜欢得紧,今天外边太阳这样好,我让他们搬出来晒晒太阳,省的发霉。呵呵……”   我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望着他,,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当真要在□□住下?”   夏寻望着我道:“那你愿不愿意?”   我抓住他的手,把他带到暖阁,又道:“本王做过的好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像什么豢养男宠、喜欢皇兄之类的,你当真不介意?”   夏寻细长的眼睛望着我,时待良久终于漾起了波纹:“你只要喜欢的不是女人就好!”   万万没想到夏寻会如此想得开,想得比我想的还要开些。   “过去的事我不在意,未来的事我也管不着,只要你现在面前的人是我就好!”深情款款的模样让我有些感动。   感动过之后我便开始解衣裳,圣人说得好“食色性也”,作为夏国三王子肯定吃穿不愁,需要我满足的也就是’色’与 ‘性’了。还好老天待我不薄,给了几分颜色。   我解开外裳紧紧抱着他,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应他十五年的相思。夏寻的唇型极好,不厚不薄,含笑带情,就是有些凉,他的眼睛与寒珏有些相像,看的久了便分不清到底是寒珏还是夏寻。   渐渐的夏寻反应过来,一把把我推出几步开外:“我要的不是这个!”   “三王子要的是哪个?”我拉紧方才有些松垮的衣衫,想了我这些年难道求的不是这?我有些不解:“只要是我能给的我就一定给。”   夏寻神色中有些失望。   我捡起地上的外衫重又穿上,淡淡说道:“你若是像戏台上那些人一样,说什么“真心实意”的话,恕本王不奉陪。”   我这一辈子从小被人算计到大,知道被人利用的滋味,所以再利用夏寻之前,我要与他把丑话说到前头。省的到最后指着鼻子尖说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忒狗血!   “三王子还要在我□□住下吗?”我挑眉问道。   夏寻坚定的说道:“住!”   我招呼来宁风、息雨:“去把勤勉院收拾一下,今晚三王子要在那里下榻 !”   宁风、息雨不敢怠慢,迅速应了。   我回首道:“府中人多,还请三王子不要介意!”   夏寻重又换回了笑颜:“我喜欢安静,听说你后院里有一片竹子林,竹子林里又有几间茅草屋,我觉得那里挺不错的!”   后院里的竹子林我也有两年多没再进来过,曾住在我府上的人,默染偏爱梧桐,戚容与喜欢竹子,各有各的喜欢。默染就在院中植梧桐,戚容与就在后院单独辟了一方土地种了几竿翠竹,翠竹中我与他又搭起三间茅屋,时过经年,我都有些忘了。如今夏寻骤然提起,倒让我有些惊讶。   “阁下看起来也不像是喜爱安静的人。”我回道。   “嘿嘿,凑个文雅。”夏寻长得聪慧,笑起来却是很傻。   “殿下,寒公子来了。”宁风在门口道。   “寒公子,哪位寒公子?是不是寒侯爷的孙子?”夏寻看起来有些激动。   我道:“是。”   夏寻忙道:“我也要去!”   寒珏正坐在客厅旁侧低头望着脚尖,神色落寞。   我笑道:“寒卿来了!”说着便坐在了上首,夏寻坐在寒珏对面。   寒珏抬眼望着我:“殿下昨晚一夜未归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看来我府上是藏不住消息的。   “没什么,只是出去散了散心。”我这才注意到寒珏疲倦的眼睛,道:“寒卿这是怎么了?”   寒珏:“我只是有些担心殿下。”   宁风送上来茶水。   我笑道:“本王没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夏寻看看我,又看看寒珏,最后又看向我:“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端着茶盏暖手,又吩咐宁风道:“去把竹林中的茅屋收拾一下,待会儿三王子要住。”   寒珏冷着一张脸望向我,眼中的霜意越来越浓,我又道:“时候不早了,寒卿是要留在本王府上用午饭还是……”   “我留在这儿!”寒珏瞪着一双眼表示着不快。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0节 夏寻呵呵笑道:“思逸府中清贫,做不了山珍海味,还请寒公子不要介意。”说话的姿态像极了这个□□的主人。   既然他想当主人,不如我这个清贫的秦王就成全他一回。   “我□□是穷酸了些,不过既然三王子既然同意寒卿留下,想必有更好的主意。”   寒珏领悟了我的意思,朝着我笑了笑。   夏寻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追问道:“你们齐国人说话就爱绕弯子,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三王子要留寒卿么?想来三王子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至于懈怠寒卿。”   夏寻发觉自己上了当,却并未生气,只挽起袖子道:“□□厨房在哪?今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   我与寒珏皆拱手道:“有劳三王子!”   我与寒珏在房中摆了一盘棋,杀的正酣时息雨急急忙忙的禀道:“……殿下还是去厨房看看吧……”   我见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便问道:“难不成厨房被烧了?”   息雨急的快要哭出来:“殿下您去看看吧!”   我与寒珏互看一眼,便随即起身来到厨房,见夏寻正在与一条鱼做斗争,衣襟半斜,头发散下,大刀阔斧,刀刃上还占有几片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颇有杀敌的气势!   那条求死不能的鱼正在地上一蹦三跳的挣扎!   见我们前来,他忙抬手道:“你们别过来!”   我与寒珏一滞,立在原处,遥遥的看着那条可怜的鱼。   夏寻又把那条鱼拾上砧板,磨刀霍霍的准备结束它的寿命!   我实在不忍,劝道:“不如把这条鱼交给宁风、息雨他们?”   “你心疼我了?”夏寻眉开眼笑。   我皱眉望向那条仍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鱼:“不是,本王是觉得那条鱼何其无辜,被你这样对待。给它个痛快吧,反正都是要变成盘中餐的!”   夏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手上的刀却是毫不犹豫的向鱼头瞄去,随着刀碰砧板的声音发出,鱼头滚到了几步远的地方。他也不看我,只低头收拾着鱼的内脏:“就不能说些我喜欢听的。”   声音太小,夹杂着刮鱼鳞的声音落入我耳。   “其实三王子没必要留在我秦府受苦受累。”   夏寻吹了吹落在腮边的发,把鱼放进干净的水桶,冲洗了一遍又一遍:“听他们说你爱吃鱼?”   “还好,算不上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   手中的动作一滞,随后笑道:“在本王子的手中做出来的鱼你一定喜欢!”   “有些生来就是喜欢的,有些是生来就讨厌的,更有些这辈子都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的!”我沉声道,希望他迷途知返。   “我小时最讨厌做饭,如今不也是喜欢上了?”夏寻抬眸望着我:“本王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我还想再辩驳几句,夏寻便吵着把我们支开:“你们先去客厅等着!”   夏寻愿意把自己困在梦中,我也无能无力,便轻声叹了口气与寒珏一起回到客厅继续下那盘未完的棋。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寒珏敏锐的发现我心神不宁。   “本王是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怎么会!”寒珏急忙否定。   我拢起袖子把火盆往身边拉了拉,慢条斯理的往里面添炭:“可本王若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怎舍得丢弃夏寻一腔真情?”   寒珏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低头看着燃的愈来愈旺的火盆,不发一言。   “来了来了,新鲜的鲤鱼炖豆腐!”直到夏寻端着盘子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夏寻刚走到门口,便闻到刺鼻的腥味从滚烫的菜中传来,我捂着鼻子问道:“怎么这样腥!”   夏寻不管不顾的把棋子拂落把菜放到桌上,我与寒珏都把身子往外挪了挪,以缓解胃中翻山倒海的汹涌感。   夏寻夹起一筷子鱼r_ou_送到我嘴边,眉眼含笑:“尝尝嘛。”   那块鱼r_ou_上面的乱刺横生,我觉得我要是吃下去肯定当场卡死,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这个面子时,寒珏捡了块白嫩无刺的鱼r_ou_放在我面前。   我忙道:“这不光人要看眼缘,这吃食上也要看眼缘,本王瞧着寒卿挑的这块就甚好,甚好!”   夏寻见我不吃,便将那块鱼r_ou_放进自己嘴里,大嚼起来,我慌忙喊道:“吃不得!”   夏寻被我的一声惊吼吓得一哆嗦,鱼r_ou_不由自主咽了下去,没出片刻就耿着脖子乱咳,双眼通红,被鱼刺憋的面红耳赤。   我与寒珏大笑着灌了他几碗醋后,夏寻才哑着嗓子道 :“幸亏你没吃!”   我重做回位子上,向宁风说道:“去无香居请个师傅来。”又看向夏寻:“无香居的鲤鱼炖豆腐做的极好,今天让你尝尝鲜!”   “去把顾易叫来!”我又向息雨吩咐道。   一张圆桌,三张椅子,我坐在上位,寒珏在我左边,顾易坐我对面,夏寻则坐在我右边。   饭菜还没上桌,夏寻望向我掷地有声的说道:“只要你笑,我死了也愿意!”   我淡淡笑着:“三王子还真是爱开玩笑……”   许是笑的不合时宜,夏寻y着一张脸笔直的坐在那里,眼睛却飘向了房顶。   顾易轻轻咳了几声:“草民在云梦泽时听说过夏国最崇尚红色。”   夏寻傲气的挑眉道:“那是,红色乃是大吉之色,日为红,花为红,心为红,鲜血亦为红。”转向我:“遇见心上人脸为红!”   顾易又说道:“今日在这席上寒公子一身红衣,反倒是三王子蓝衣蓝裳,这般看来,寒公子与三王子像是颠倒了身份。”   顾易轻易不说话,如今这两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惹人遐想。   我望着寒珏与夏寻相似的眉眼,莫非这又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弟?说书的都不敢这样编,顾易就敢这样说。   我笑道:“天下喜欢红色的何其多,照你这样说莫不是天下成亲的新郎新娘也都成了夏国的人?”   顾易自知失言,便低头饮些茶水试图消散方才的尴尬。   寒珏笑着望向我,感谢我解了他的困局。   又过了许久,饭菜才上桌,待酒足饭饱,夕阳已经西下,顾易告了辞。   昨晚一晚没睡,今天又与夏寻唠叨半天,不由得哈欠连天。   寒珏见状说道:“殿下早点休息。”   我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说道:“嗯,你也是。”   说完寒珏便也出府去,等了许久都没再听到任何声音便以为夏寻也跟着寒珏一起出府去了,索性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以后叫我夏寻。”声音软软的,有热气吹在耳边,弄的人心里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评论会有不定期红包掉落~ 第11章   皇兄曾说过:“为人处世不应太过执着,应懂得顺势而为,这样才能不自讨苦吃。”   可惜皇兄当年虽对我说了这些至理箴言,自己却未逃过命运,如今我又步了他的后尘。我的执着缘自哪里,又要消弭去哪?   想起昨晚我与今上的对话不禁浑身寒战,夏寻啊,从今往后我齐思逸少不得要利用你打压刘相了,你可莫要怨我……   我于睡梦中轻轻扯着夏寻的袖子说道:“夏寻,今天花园里的桃花开的极好,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扯着袖子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包裹,夏寻轻声细语,恐惊了我那个并不存在的梦:“我就知道你记得,我就知道……”小小的啜泣声听起来并不真切。   我又道:“夏天的夏,寻找的寻,我又怎会不记得。”   夏寻把我那只手握的更紧了:“这十几年来,我在夏国王宫里听着关于你的所有消息,每听到一次便心惊胆战一次,你在齐国受苦受难,我在夏国担心担忧。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只远远的望了你一眼,便把我的三魂七魄都夺去了。”   大约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那颗陈朽的心陡然间酸起来,化作一滴眼泪挂在眼角。我知道这滴眼泪来的正好,故而不加掩饰。   果然不出我所料,夏寻当真上了我的这个当。   戏要演的逼真,才能让人不看出破绽。   我闭着眼抱住他,颇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意味。他也反过来紧紧抱住我,将我抱到床上,察觉到他也要躺上来时,我便假装梦中不老实,辗转到床边,使其不能再容人。   夏寻笑了笑,道:“好好睡!”   在他离开之后我睁开眼,见寒珏正无声的站在我面前,目光锐利的像把剑,直击我胸口。我往里挪身,道:“躺下吧。”   寒珏依然寒着脸躺在我身侧,我望着帐顶,问道:”你有没有被人利用过?”   等我反应过来寒珏口不能言时,便觉得有些失望,不能彻夜长谈,更不能抵足而眠,我这个秦王当真憋屈的很。   我及时的闭了嘴,这次是真的闭眼睡了过去。   天亮时,宁风说夏寻随着他父王进宫了,寒珏也回了寒府。于是用完饭后便把自己锁在书房,磨墨蘸笔忙得不亦乐乎,顾易所住的藕德院离我书房甚近,那边叮咚响琴声在书房里听的一清二楚,也算是在焦虑之余能得到些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夏寻再没有过来,寒珏倒时时来我府中,与顾易商讨琴声笛音上的事,与我也不大常见面。   听宁风说夏寻回去受了夏王十几鞭子,起因是与我这个无能且断袖的秦王混在一起。   十天后终于把戏本脉络整理清楚,也命宁风从外间找来几个眉清目秀的小戏子来练腔,顾易的琴声ji,ng妙,一音一字甚是ji,ng确,只少了些风花雪月的情趣,听的人昏昏欲睡。幸而寒珏愿以笛音和之,才添了些趣味,不至于让人听戏时睡着。   十一月一日那天晚间我才带着顾易等人到咸宁殿觐见。今上如往常一样端坐龙位,身边是皇贵妃寒如寄,再往旁边数就是今上的众位嫔妃们。   今上开场时说了些兄友弟恭、天下祥和的客套话,我等才敢落座。   落座后身边服侍的宫人又忙活了一阵,将事先准备好的衣裘一件套一件的披在我身上,我无奈的笑道:“臣弟虽身子不好,但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反倒抢了陛下的风头。”   顾易、寒珏是我带进宫,自然与我坐在一处,刘愿与今上关系密切,自然与旁人不同,坐在我对面那一席,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黄汤。   夏王与夏寻都着红衣红裳,眼尾一抹红。   与夏王坐在一起的夏寻隔着舞女层层叠叠的纱衣冲着我笑,我也冲着他一笑。   从夏国进贡来的舞女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柳腰一握,旋转间便把媚眼抛向坐在高位的今上,我坐在下席,离他们的距离近些看的真切,但今上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莫说抛媚眼,就算是把眼睛累瞎我也确定他看不见。   今上举起酒杯道:“夏王千里迢迢来我齐国,吃住可还习惯?”   夏王举杯起身:“谢陛下关心。”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望着我身后的寒珏说道:“那位就是寒侯爷之孙?”   寒珏起身,执杯望向夏王。   我起身笑道:“是。”   夏王探询的目光凝视起来:“寒公子果真是静谧出尘,见之忘俗!”   静谧出尘听起来不像是夸人的话,我回道:“三王子亦是玉树风姿,我等不及其万一。”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1节 听着是些互相吹捧的话,其实已经暗流涌动。   夏寻也起身举起酒盏:“秦王殿下谬赞了。”   “齐夏本是邻国,俗话说睦邻友好,今见皇弟与夏王如此,孤心甚慰!”今上坐在上面发了话。   我们共同转向今上,举杯道:“恭祝陛下福寿齐天!”随后便落了座。   刘相道:“夏王是第几次来我齐国?”   夏王笑道:“十五年前来过一次。”   刘相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然后道:“十五年前,秦王殿下应该都还记得吧?”   夏寻一脸兴奋的望向这里。   我淡淡笑道:“那时本王年幼,许多事不记得了。”   刘相又道:“秦王殿下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也不知那个人如何想?”   歌舞乍停,刘相的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刘相像是要把那个秘密告诉全天下似的,继续说道:“秦王殿下当年费尽心力要查出那人的死亡真相,这么多年过去了,殿下可有什么收获?”   今上静静地望着我,夏寻也敛了笑容,我一时成为众矢之的。   皇兄死后先皇也就是父皇封了他住的茗苑宫,抹了他存在过的所有踪迹,将他变成所有人都不敢提的噩梦,可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对我的好,我始终不相信平时温润的他会变的那般无耻。   我望着刘相淡然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多提无益,况且今日是陛下的生辰,不提那些不吉利的事。”   刘愿在一旁道:“殿下说的是。”说着向我举杯。   刘相举杯向今上说道:“臣一时想起来旧事,才与殿下多说了几句,还望陛下莫怪!”   今上干了杯中酒:“皇弟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要不是刘相提起往事,恐怕孤还不知道有这档子事。”目光转向我:“皇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告诉皇兄,皇兄也好帮你。”   我起身谢恩,道:“臣弟确无甚大事,刘相方才言重了。”   又一拨舞姬上场,我于热闹中起身,见今上斜坐在椅子上,双眼望向了舞姬。   又一曲舞罢,夏王说道:“不知陛下是否中意?”   今上缓缓说道:“都说夏国美女举世无双,今日看来名不虚传!”   寒如寄挺着肚子知趣的退了下去,也带走了女眷宫娥:“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宫了。”顿了许久见今上并没有挽留她,便转身离去。   寒珏目送着他妹妹离去。   其中一位最艳丽的舞女大胆的站起身,直往今上那里走去,夏王也不阻挠,今上也不发声,全场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见那名女子光着脚拾阶而上,走到今上面前一个旋身落在今上怀里,纱织的红色舞衣飘飘扬扬的落下,将两人困在里面,就像大婚时的红盖头,旖旎美满。   众人忙低头避讳,我望着眼前那雪白的酒杯,茶水忽起波澜,我举目望去,原是位着粉色衫子的姑娘停在了我面前朝我敬酒。   我欲接过酒杯时,夏寻大声喊道:“喝不得!”   席间一片哗然,我手中的酒盏晃了三晃,姑娘神色嫣红,我迷茫的望向夏寻。   夏寻走到我身前说道:“你要是喝了这杯酒,你必得娶她!”   “这是何理?”   “寻儿,不得胡闹!”身后传来夏王的训斥声。   夏寻夺过杯子继续道:“你别问了,总之就是不能喝!”   姑娘眸中雾气升起,咬唇跺脚望向我,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忙道:“姑娘恩德齐某不敢忘,还望姑娘日后觅得良人双宿双归。”   坐在最上头的今上怀抱美人颇有兴致的望向我,身后的寒珏也走到我面前看着那位姑娘。   姑娘眼中雾气逐渐汇成泪珠刷刷的留下,我从来都是见不得人流泪,更何况是个娇弱貌美的女子。罢了,反正府上各路细作已经有了,也不差夏国这一位。   我正打算收留她时,夏寻忙举杯单膝跪在我面前,大声说道:“我夏寻仰慕秦王殿下已久,今日苍天作证,黄土为凭,我夏寻愿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戏演的差不多了!”今上最先开口道。   底下妃嫔官员一阵附和。   夏王紧接着说道:“陛下说的是,寻儿自小喜欢胡闹,方才又让大家见笑了……”   刘愿喝着酒幽幽说道:“是不是戏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夏王脸色难看起来:“阁下所言何意?”   “是不是戏夏王心里有数。”刘愿又道。   “不得无礼!”刘相发了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位姑娘显然懂了眼前的局面,狠狠的咬嘴唇低头掉泪。   坐在陛下腿上的那位红衣女子,轻声道:“我这位妹妹历来性子孤傲,陛下也该为她找个好人家。”   今上淡淡一笑,道:“孤这个皇弟自小矜傲任性,还怕辜负了人家的锦瑟年华。不如这样吧,你看这席间何人能入得了你妹妹的眼,孤便许了她。”   红衣女子掩嘴笑道:“还是陛下贴心,我这个妹妹眼光甚高,这个席上能入她眼的怕也没有几个人……”转脸向那位姑娘说道:“陛下许了你跟着他。”   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坐在陛下身旁的姑娘带着命令的口气:“还不快谢陛下隆恩!”吓得我面前的姑娘双膝一软直直的朝我跪拜下去!   在这个宴席上,只有一人能接受跪拜礼——那就是坐在上面的今上!姑娘大约是初进皇宫不太懂的规矩。   我慌忙扶起她,又向今上拜道:“姑娘初听消息,大约是惊着了。”   今上不慌不忙的说道:“孤看她拜你拜的很顺理成章。”   我伏下身子道:“是臣弟的不是。”   夏寻在一旁鸣不平道:“刚才我看的真切,分明是这位姑娘被吓着了才会如此!”   刘相道:“三王子如何看的真切?”   “我用眼睛看的!”夏寻呛道。   刘相呵呵笑了几声,接道:“三王子心思单纯,莫叫人利用了这片赤诚忠心。”   夏王起身向刘相道:“多谢刘相大人提醒。”又向夏寻说道:“胡闹够了就回来!”   夏寻不屑道:“本王想信谁就信谁,刘相大人未免是多c,ao心了!”   “本相只是见不得三王子一片真心错付。”刘相淡然说道。   夏寻气愤道:“本王这一片真心还轮不到刘相c,ao心!”   “寻儿!”夏王不悦。   夏寻依旧站在我面前,与他父王赌气。   “各位卿家请坐吧!”今上终于发了话。   我扶着跪的发麻的膝盖,刚要起身时,寒珏、夏寻同时伸出来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么么哒 第12章   我望了望寒珏伸在最前面的手,又望了望夏寻期待的眼神,终是搭上了夏寻的手:“谢谢。”我低声道,夏寻的手掌比我的大许多,被它包裹着方才的惊心动魄瞬间消弭于无形。   “看来皇弟与三王子投缘啊!”今上神色不明的说道。   一场大戏终于在今上的一句感叹中落下了帷幕。   落了座后又看了几场歌舞,做了几场旖旎繁华的梦。   酒过三巡,今上坐在高位俯视着后宫众人连同他这个弟弟,淡淡道:“皇弟许久没来,孤想念的很,想起先皇临终所托,为兄甚是感慨,过去的两年半里,兄因国事家事而疏漏了皇弟,还望皇弟莫要责怪为兄。”   篡权夺位,圈禁前废太子,如今又当着后宫诸人大表兄弟情,明眼人一看就知这些都是场面话,但在我看来,确是有股子难以言说的心酸。   通读史册,这份子心酸唯皇家独一份。   今上又开了口:“孤活了二十五年,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孤唯一的弟弟。”词是动情的词,语调却是平平。   我忙接道:“今日是皇兄生辰,不论起他!”说着给了顾易,寒珏一个眼神,又道:“臣弟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件好礼物,一会儿皇兄可得多给臣弟些面子,多喝几声彩也算全了皇兄与臣弟的兄弟情。”   今上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哦?”   “臣弟见识短浅,所送礼物也是街边常见的小玩意儿,若是被外人看见又要贻笑大方,还望皇兄莫要怪罪。”   今上展颜道:“岚止有心就好!”   原本还在期待的众位妃嫔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好戏这才开场。   开始是寒珏高亮的笛声,年少意气风发的太子乘着御马迎风傲雪恣意人生,低沉略有呜咽之音的古琴适时响起,穿着寒酸的书生抖着身子蹲在街边吆喝卖画。   笛声忽转,声调由高到低,而古琴则由低沉到高亢,音调交互间,蹄下生风的御马撞了不值一文的书摊。   我余光瞥到今上,见他双眉微蹙,凝神静听。刘愿再喝了不知多少杯后摇摇晃晃的向我走来,我指了指旁边空出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刘愿低声在我耳边说道:“秦王殿下这出好戏真是拿捏有度,既说了事实,又让不知晓内情的人看的云里雾里。”   我饮了杯白开水:“旁人看不看懂不要紧,只要陛下看的高兴就好。”   刘愿看向寒珏,眼中嘲讽之意渐浓:“你觉得冷思能懂多少?”   当时正为顾易枯燥的琴声急的上火,寒珏自荐愿为为这个故事添上一抹雅音,心中喜悦竟没想到这一层。我抬目望着执笛玉立的寒珏,说道:“如果有选择,本王希望他离□□远些。”   刘愿却摇头道:“你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你不愿承认……”   “好了!”我终于有些不耐烦:“堂堂男子汉,怎的这样啰嗦!”   刘愿并不在意,只目光深沉的望着台上两人,两人正月下谈心,执杯而敬。   “我平生所愿乃天下太平,父母康宁,明安常随。”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指月发誓道。   年轻的书生眼角有些疲倦,双目却是神采奕奕,也望着那轮明月:“愿明月长安!”   映着灯火辉煌,今生何幸见到了今上那颗盈在眼眶的泪珠,时移世异大约就是来形容今日台上与台下的吧。   台上继续着有些轻浮的誓言,台下三人各怀心思。今上向来心思深沉,在我府中两年,与我日夜同处,我还未看透他,因此他的心思不是很好猜,但坐在我旁边的刘愿则好猜了许多。   刘愿与我一般都是明安往上爬的梯子,当年的明安一无所有时,刘愿便在一次雅会中看上了他,那次雅会的主管正是当时的太子也就是我。   时隔多年,我仍记得那时明安像是一只待飞的苍鹰,满怀雄心壮志吟了首《满江红》拔得头筹,那时的刘愿也似今日这般一身青衣,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上了明安。而明安也未辜负刘愿的好眼光,极其快速的投奔了刘相也就搬出了太子府。   转眼间台上的太子痛失所爱,借酒浇愁,终于积出一身病来。那戏子在喝酒时表演略微浮夸,一边怨天怨地,一边捶胸顿足,看的久了让人忍不住发笑。   顺手拿起一个橘子去了皮将上面的白丝一点点去了,橘瓣分成莲花状放在白釉瓷盘里,看着戏,听着曲,装满一个盘子身后的宫人又送上来一个盘子,一盘接一盘,在台下忙的不亦乐乎。   台上也演到了生离死别的桥段,太子手中拿着那方把他送上断头台的布偶,跪天跪地悲悯自身,身后横七竖八的躺着母后父皇的遗体,那太子望着一轮孤月,念着不可逆转的结果。   我也抬头望了望高悬在空中的那弯明月,还是和那年中秋一般明亮,只是残缺了一半。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2节 那年中秋,也就是三年前的中秋节,举杯共饮的日子。   我穿戴整齐后,细心备了几份薄礼准备送给父皇母后,以祈他们欢心。   在皇宫的宴上,我坐在下席,看着坐在父皇旁边的皇兄举止得当,进退有度,天家风范在举手投足间展露无遗,他确实比我更适合做太子这个位子。   歌舞空隙,我强打起ji,ng神,呈上礼物,只听到在万人之上的父皇说道:“放下吧。”   我原想弯腰谢恩,却不想手中力道忽失礼道,礼盒中的瓷器摔落地上!   写着父皇母后生辰八字的瓷偶骨碌碌滚到刘妃脚下!   我亲手做的汝窑瓷瓶何时变成了两个人偶!   刘妃挺着肚子艰难的捡起脚下的瓷偶,随后大叫出声:“陛下,这是施行巫蛊术的人偶!”   在一旁的刘相像是看穿人心一般,呵呵的笑了几声,望着我:“原来太子殿下等不及了!”   刘愿坐在刘相身侧冷眼瞧着不发一语。   我的皇兄端坐在一侧垂着双眸出神。   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的人缘竟是如此差,莫说雪中送炭,只怕不要他们落井下石已是老天爷开了天恩。   父皇拍案而起当场绝了与我的父子之情,废了太子称号,立了皇兄齐容与为皇太子,母后求情不得一头碰死在殿中的朱红柱子上。   我抱着母后的尸体,有泪却落不下来,但心里清楚那个熬夜缝制衣裳语气温柔疼我的母后一去不复返了。   母后是整个齐国最美丽的女子,自然不喜欢鲜血污容颜,我一遍遍擦拭着母后额上血迹,直到身上也都浸透了血迹,方才低声哭泣起来。   母后曾说生在帝王家父皇也有许多无奈,如宠不完的娇妻美妾;母后曾说世人皆苦,不要揪着自己的那一点苦楚无限加复到别人身上;母后曾说她也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人,但比小情小爱更大的是责任;母后曾说我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最后临近气绝时,母后又道吧:“母后终于解脱了。”   母后说的话句句犹在耳边,我企图通过大声呼喊来留住母后的一抹幽魂,但终究逝者如流水,抽刀断水水更流。   我把母后紧紧搂在怀中,从袖中掉出半块玉珏,一封诀别书,趁人不注意,将这两样东西偷偷藏到了怀中,在母后耳边轻道:“娘,黄泉路上等等儿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上首的那个人冷冰冰说道:“把皇后抬回织香宫,废太子押回府中。”   我趁着侍卫七手八脚欲抬母后时,抽出御前侍卫的一把短刀,趁刘妃不注意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刘妃惊呼:“陛下,救臣妾!”   “齐思逸!”我那个端坐高位的父皇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却不是担心,而是受到羞辱的表情。   手腕上稍一用力,便有鲜血淌出:“不许动我母后!”   “陛下……”   僵持许久,“好,孤答应你。放开刘妃。”陛下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陛下,臣妾肚子好疼……”   旁边的麽麽跪在地上哆嗦着说道:“怕……怕是娘娘要生了!”   我依旧握着刀,一把抱起母后往宫外走去。   警惕的侍卫持刀等待着陛下发号施令。待我走出老远,陛下才下了决定:“让他走!”   得陛下赦令,从皇宫走到太子府时一路畅行无阻,母后的身体渐渐凉了下去,鲜血也凝固成痂。   把母后小心放到床上,才点蜡读信。   少时折花东邻家,宿雨晨露欲沾颊。多恼西风寒人心,吹落万树寒霜霞。   这首算不上通顺的诗词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注脚:少宿何时归来?   我望着母后安详的面容,知道我能有今天谁都不能怨,将玉佩与诗句叠好放到母亲手中:“娘,少宿回来了。”   我不知这个少宿是谁,更不知母后入宫前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母后希望的,我便想着成全,把皇后的礼冠取下,只用了极普通的木簪将发束了。   我跪在床前望着母后,仿佛依旧是十几岁折花的年纪。第二天天不亮,我便令宁风,息雨去街上买了棺木,亲自寻地方将母后葬了,已无力哭泣。   本王缩了缩身子,复又闭上眼,叹气道:“世人最爱意 y 皇家事,说出来的书总是百折千转,勾动人心,殊不知他人每取笑寻乐一次都是在受害人心中画上一刀子,刚结的痂血淋淋的又被硬生生的撕开。”   今日旧事重提,揭开我与今上之前的往事不是因为我还记得那些年的仇怨,而是想告诉今上从前那个齐思逸已经死了,现在的齐思逸是他的弟弟,是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支持他的弟弟!   台上一杯毒酒结束了太子性命,台下经过两年圈禁也落得一身疾病,有今日没明天;台上的皇稳坐龙位,俯首看着齐国山河,台下的皇帝面色凝重,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眼神望着我。莫非是我词不达意,让他误会了初衷?   台上的太子安静的躺在一隅,寒珏与顾易按照原计划下台,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台上赫然站着我那朝思暮想的人儿!   撑着沉重的身子缓缓站起来,双眼直望着台上依旧如牡丹花一般的人,衣裳还是当年出府时的那一身,风拂起衣角,衣裳显得有些宽大。   张了几次嘴,默默念了无数声,终于喊出“默染”这一句话。   今上身子靠在龙椅上,看好戏般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默染却并不看我,只躲过顾易手中的琴,抱琴立在死去的太子身边,声音有些像刚会说话那般带着些不确定,又带着些惊喜:“殿下,默染对不住您!”   “默染!”台下的我望着那一束月光下的默染,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皇宫,更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台上,看着今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登时明白了用意。今上他果真误解了我的用心,才想出用默染这一步棋,可我之前明明叮嘱过默染莫再沾染皇家事,更莫要归附刘相一党,今日出现在这里果真是让我又惊又怕!   惊的是我又见到了默染,惊的是他又陷入权力漩涡,从前我费劲心力把他从府中送出去,如今看来全是白费了。   不明白今上的意图,只能重又坐下观看。   默染一个人站在台上像是说给我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殿下,九泉之下等等我,默染这就随你而去。”   母后归去时我便是这样说的,察觉到事情不对,让宁风时刻盯着些四周,以防有什么不测。   默染搂起太子的尸体:“殿下说过最怕日渐黄昏月高升,想来黄泉之下没有太阳和月亮,但默染怕,殿下以后就长长久久的陪着默染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么么哒 第13章   台下的我望着凄惨的台上,忍不住惊呼出声:“默染,本王在这儿!”   但事情发展的极其迅速,迅速的已经来不及惊呼,默染手中凭空多了把亮闪闪的匕首,直直的刺向胸口!   “默染!”事情显然并不在今上的计划范围内,连着他也失了往日镇定。   我眼睁睁的看着刀刺进胸膛,本就消瘦的身子怎经得那一刺?在银色月光下,我看见鲜红的血从他体内涌出,就像那年母后一样轰然倒塌在地上。   身边的刘愿本就是看戏人,此刻也保持着看戏的模样,细细的嚼着我刚剥好的橘子,一手扣住我将我滞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寒珏则快速反应过来替他止血,顾易也还算镇静,只手忙脚乱了一会便顺着默染呼吸也安静下来。   我被刘愿挡着寸步难行,只能大声呼喊:“本王在这儿!”   默染淡淡的不掺任何感情看了我一眼,也只限于看了一眼,便又扭过头去看那个躺在地上的太子。   那太子倒也配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他把自己搂在怀里。   “殿下……”默染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重复着殿下两个字。   寒珏则累的满头大汗,却一刻也不放松。   默染却笑了,像我初见他那般的笑,像三月艳极的牡丹,不多时嘴角也沁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那把琴弦上,叮叮咚咚如山间清泉。   今上此刻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势,眼中却多了份悲悯,我被刘愿紧紧固在原地,逃脱不得,身后声音有些嘶哑:“默染,本王在这里!”   默染却仿若未闻,眼睛只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位假太子,一眼也不看我这个真秦王。   母后去世时也是这样,眼睛直望着天边,一眼都不舍得分给我这个儿子。   巨大的恐慌包围着我,如溺水之人紧紧抓着救命稻草,望向刘愿:“我求求你,让我看一眼默染,求求你……”   寒珏终是无奈的放了手,刘愿在今上的授意下也松了手,我一磕三绊的爬到默染身边时,默染的抓着琴的手已经渐渐失利,那位假太子也面目发紫,嘴角流出的黑血,像是毒舌一般吞噬了人的性命。   我将默染手指一个个掰开,想把他抱走,可奈何力不从心还没抱起便已重重的摔倒在地:“我们回琴音阁,我们去南山隐居,你说过的这一辈子最喜欢看南山的雪,我也喜欢看,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默染的嘴唇张合,我知道他还有话说,便把耳朵贴在他唇上:“我能遇见殿下是此生之大幸,我已不再奢求什么,还望殿下莫要伤心!”   血逐渐染上我们两人的衣袍,默染的眼神开始涣散,我怕他看不见我,便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说道:“我们回府!”   默染在我怀中轻轻摇了摇头:“怕是回不去了。”   “回得去,一定回得去!”说着又抱起他,可这才还没直起腰两人又摔倒在地。   默染悲悯的望着我,颤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笑道:“殿下瘦了。”   “你要是抛下我不管,我就绝食!”   “殿下不会,殿下还有抱负未完成。”默染说的话越来越轻了。   “我会!”   “殿下会……活着……”不待他说完,我便狠狠的亲了上去,做一次生死缠绵。他嘴里的鲜血越来越多,渡到我嘴里的鲜血也越来越多,我猛生了随他而去的想法,还没等我将鲜血咽下去,今上三步并作两步掐着我的喉咙把我从地上带起。   “你不要命了!”   我固执的偏过头,不去看他,眼睛直望着地上已经绝气的的默染,嘴里的的鲜血依旧稳稳的盛在嘴里。   “吐出来!”今上盛怒:“你想陪着他一起死?”   地上默染的嘴唇的鲜血逐渐变黑,不再是鲜活的红色,今上果真是杀伐决断!   “孤要你吐出来!”手上的力气逐渐增大,我的脚也逐渐离了踏实的土地。   寒珏、顾易刚要阻止今上就被侍卫拦了下来,只能死死的望着这一方的情况,刘愿则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在费劲最后一丝力气之后,我绝望的闭上了眼,嘴角却扯起嘲讽的笑容。   “陛下,刘相求见!”宫人在一旁道。   “不见!!生同衿,死同x,ue?孤偏不成全你们!”紧紧扣着我的后脑勺凑了上来,麻木的身子终于有了活力,使出最大的力气将今上还未铸成打错之前隔开,跌坐地上。   胸口尖锐的疼痛让我咳嗽出声,嘴里的鲜血也尽被带出,咳着咳着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快叫太医!”临睡前听到今上尖锐的声音。   默染自尽是他戚容与逼的,还是刘愿亲手策划的?   要是戚容与逼的,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前不久才刚答应他利用夏国势力除去刘相一党,为了一时之利不顾大局不像是戚容与的行事作风;难道刘愿已经知道我与戚容与的计划,借默染之死离间我与戚容与的感情?   是了,我府里十个人得有八个细作,外人想要知道戏本内容还不是易如反掌,不得不感叹刘愿聪慧,只需要一条人命便把一招离间计使的出神入化!   今上不允许我将默染尸体带出宫,在我的坚持下也只给了那把古琴,出宫后的第二天黄昏,我便把那把躺在琴音阁的琴埋在了后花园的合欢树下,那是以前默染时常抚琴的地方。   寒珏今日特意换了件素裳,顾易也是,我反倒穿了件红裳。   宁风在身后低声说道:“方才宫里传出消息,今上把他挫骨扬灰了。”   息雨也抽噎着:“陈公子一向为人和善,犯了什么大罪让他死无全尸!”   不得不说,自从遇到默染后一切仿佛都在预料之中,但事实却是在意料之外,我埋上了第一抔土,无声叹息:“今上到底有多恨本王?”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3节 陈默染陪着我五年,从鲜衣怒马的十五岁到日薄西山的二十岁,如今终于挫骨扬灰不留分毫痕迹,要不是还有一张古琴在身侧,我怕是要认为默染是我午夜三更的一场梦。   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看门的小厮慌忙跑了过来:“殿下……刘公子……在门外……”   忍不住伏地大咳起来,寒珏慌忙将我搀起,看门的小厮还在等我回话。   “本王在客厅见他。”   刘愿像那天在咸宁殿一样,肿着脸坐在那里,眼睛痴痴地望着还有些绿意的草丛,见我来了,起身行了个礼。   不用说那天陛下生辰礼回去之后又被刘相掌掴了,刘相对刘愿的要求忒严了些。   宁风适时的送上两盏热茶而后退下,看这茶水的成色,起起伏伏的茶叶中有飘着几片药材,定是寒珏准备的。   我只管静静地喝着茶,也不问刘愿所为何事到我府中来。   “殿下就不问问我为何会来到府上吗?”跪在地上的刘愿终于忍不住道。   我像是刚想起来他在我府上这回事:“哦?那你说说所为何事。”   对于我的羞辱,刘愿丝毫不在意,只说道:“我是受陈公子之托来送东西的。”   目光从琥珀色的茶水放到刘愿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重问了一遍:“什么?”   刘愿眼中显出得意,重复道:“陈公子托我将一些东西送还给殿下。”   知道他故意如此,便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殿下必须得相信我。”   茶盏重放回桌案上,好笑的看着刘愿:“为何?”   “因为陈公子算准了今上会取他性命,会将他挫骨扬灰,这是今上生辰前日陈公子特意找到我,务必要将这些东西送到殿下手上。”   现在还在编瞎话。   “即是默染托你前来,那便落座吧。”我望着他道。   刘愿得意的笑了笑,随后便入了座。   “说吧。”不愿与他纠缠下去。   刘愿却不打算直接告诉我,而是问道:“殿下可知这两年半里陈公子都寄居在何处?”   “他昨天出现在皇宫,自然是在皇宫中寄身。”我答道。   刘愿摇头:“非也非也,陈公子这些年一直都在我府上住着。”   莫非临走时我白嘱咐他了?是我给他的银两不够他无忧生活,还是我的叮嘱不够深刻?   “殿下给的银子莫说平常人一辈子,就是整日大吃大喝的败家子也得败三代才能花干净,殿下可知他为何要到我府上?”   我望着庭中枯黄的落叶,实在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亲近刘相,除非他本就是刘相埋在我身边的一个细作!   “殿下早就知道他是家父摆在您身边的一个棋子对不对?早在先皇生辰殿下的汝窑瓷被换成施用巫蛊的人偶时就猜到了。殿下心爱的东西,除了他还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们调换?”   身上一阵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说了!”   “殿下你永远都是这样,懦弱无能,当年今上夺走你的太子位时你不发一言,被陷害使用巫蛊术时也是沉默以对,如今□□裸的真相摆在你面前竟还是这般只知逃避!”   “够了!”刺耳的话听多了忍不住拍案。   刘愿却依旧是没完没了:“陈公子说的没错,你永远都是个不知反抗的废物!”   “够了!”我捂起耳朵,刘愿的声音才小了些。   “陈公子为了护你,受尽苦刑,你如今连真相都不愿面对你对得起死去的陈公子吗?”   “默染……你们把默染怎么了!”我紧紧揪住刘愿的衣领。   刘愿大笑起来:“陈默染为了护你死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护你吗?他说他很感激你救了他弟弟小云,听见了吗?是感激!他还说感激你当年在奉旨救治云梦泽水灾时杀了贪官,听见了吗?还是感激!”   刘愿定是恨透了我,才让他说出这些话。   刘愿眼中渐渐有了泪花:“今上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陈公子接近你是为了感谢你,殿下,高高在上的殿下,看看如今你还有什么?”   我茫然的望着院子:“我,什么都没有。”   刘愿又道:“你是什么都没有,就连秦王这个身份都是别人赐给你的!”   我回眸望着有些癫狂的刘愿:“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奚落本王吗?”   刘愿眨眼间便抹去眼角泪花,饶是如此也让我看出了端倪。刘愿在我耳边低声说道:“你说你有什么好,懦弱无能,顾影自怜,除了一张脸能看,你有什么值得人留恋的?”   我知他是为了激怒我,只可惜经过两年半的圈禁,心如止水算不上,但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可以办到的。等他说完,我只淡然笑道:“本王是没什么好。”   刘愿不可置信的盯着我,久久才道:“你果真不是殿下!”   我重端起桌上的茶盏,幽幽说道:“或许吧!”   刘愿依旧不信,紧紧的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身上看出另出个人的模样来,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抿了口茶便放下茶盏道:”从前骑马s,he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的盯着靶子。”   刘愿方才勉为其难的信了殿下还是那个殿下,只是从前的那个是太子殿下,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秦王殿下,两字之差,却隔了个前世今生。   看他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便提醒他道:“你今日来我□□所为何事?”   刘愿失了神一般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并一支簪。   那封信是默染亲手写的,那支簪是春风中盛开的牡丹,我亲手雕琢,用的是上好的翠玉,牡丹上还有一个缺口,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默染捡起落在地上的牡丹,望着我笑,如春风拂过:“世上之事难得圆满,总要有些缺憾让人怀念。殿下总是期盼两全其美万事圆满,如镜中看花水中捞月,徒留伤怀罢了。”   如今人去琴也被埋葬,绕梁余音还萦绕耳边,当时我还笑默染杞人忧天,现在看来默染字字珠玑,许多事都是我的妄想。   我去接那封信和那枚簪子时,以为自己会伤心难过,可实际上也只是像接过了一盏茶,只是那盏茶略烫手,烫的人心酸。   刘愿带有嘲讽的眼神望着我:“我还以为殿下会痛哭流涕,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看到我回给他一个笑容后,刘愿气的声调都变高了:“殿下果真是无情无义冷血之人!陈公子他为你死了,你竟然还能笑出来!”   “那你觉得本王应该怎样?以身殉情,还是去阎王殿把他抢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喜欢的小伙伴~~~作者不胜感激   改个错字…… 第14章   刘愿笑的越来越狰狞:“殿下应该摆上几桌宴席,再挂上红绸带红灯笼,来祭奠亡灵比较合适!亦或者如陈公子一般拿把刀把脖子一抹,双眼一闭,今日不管明日事!”   正凝神细听,刘愿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长约三寸,宽半寸,是一种极细的刀刃,常见于宫中秘卫。   刘愿双眼闪出幽蓝的火光,转眼间便又换了一副形容,只是那把刀依旧抵着我胸口。为避免老眼昏花认错人,确认过之后许久才道出一声:“默染。”   配着默染充满恨意的眼神,我的喊声如三更梦中的呓语自天边传来,恐吓跑旁人,惊醒自己。   “默染。”我又轻唤了一声。   默染手中的短刃瞬间变成了他最爱的那支牡丹簪子,轻轻的拉起我的手,将它亲自交到我手上:“殿下,今上并非愚昧昏庸,只因刘相权势滔天,垄断兵权,让今上做了个傀儡皇帝,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失意至极。”   故人梦回,不想谈起其他,可一时又找不到适合的话语来。   默染又道:“我弟弟萧云已投靠刘相一党,殿下今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些。”   我道:“当年若非我执意把你带回府中,你与小云又怎会到今日这般地步。”   “殿下不必自责,默染与这世上所牵挂者唯小云与殿下二人,若殿下一举成事,饶恕小云一命。”依旧是温润的模样。   “默染,回来吧,回来我们去弹琴,去隐居。”   原本清俊的面容霎时间变成一架骷髅,直望着我笑:“殿下所思并非默染,殿下对默染的只有愧疚,但默染无怨无悔。”声音飘在半空中:“不必挂念,顾好自己。”   “默染!”从胸腔中挤出这句话之后便一直咳嗽,眼看着连那具骷髅也消失在眼前,我不顾一切的想抓住些什么,或许单纯是希望默染留下来。   这原本就是我的妄念,拼了命的想留下他,却见他化作一束火消失在空中,留在我手里的只是燃烧过的灰烬,但那样也是知足的。   眼睛猛地睁开,方发现是梦,寒珏坐在床沿望着我,满屋的红烛已燃了一半,烛泪堆积如山。   寒珏喜悦的望着我:“殿下,方才吓死我了。”   拽着寒珏的衣袖,我又开始颠颠倒倒的问起问题了:“都怪我当年自恃聪明,把默染带回府才让他趟了这趟浑水,那天死在台上的人是我才对,是我害死了他。刘愿说的对,是我懦弱,母后因我而死,默染因我而死,我却什么都不做只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死在我面前!”   寒珏翻过我的手掌心,一笔一画的写下:“殿下放心,凡事有我!”   我望着寒珏担忧过度的脸,叹道:“你见过我皇兄吧?”   寒珏默认。   “你信我皇兄会做出那等□□之事吗?”   寒珏沉默。   “我不信!”我斩钉截铁的说道。   九岁那年三月初,冰雪初融,柳梢浅绿,正是人间好时节。   我拿着刚做好的纸鸢穿过百花盛开的御花园,路过小荷初露的莲花池,来到皇兄的宫门前。宫人们最爱贪懒,从宫门到殿内竟空无一人。   皇兄定是去了最爱的书房,脚步还未踏进书房,便听见男女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殿下……”从房间里传出一句千娇百媚的声音。   这声音我识得,是余妃——父皇的新宠,长得美丽极了。   我心里一震,预感到大事不好转身就要离开,里面却传来了皇兄有些慵懒的声音:“今r,i你服侍的甚好,怪不得父皇喜欢你!”   透过朦朦胧胧的窗纱,我看见皇兄把余妃压在身下,双人□□,就像之前父皇与刘妃那般。   “外面谣传殿下□□,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听谣传听的久了便想把它做成真的,今日还得谢谢刘妃娘娘成全。”皇兄的唇轻轻碰了碰余妃的唇。   余妃却像不知足似的,勾住皇兄的脖子:“奴家也正是二八年华,每日却不得欢乐,幸而殿下垂怜,才让奴家像今日这般畅快。”   “殿下!原来您在这儿啊!”息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得我一个冷颤头重重的磕在了窗棂上。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息雨的声音,更听到了头碰窗棂的声音,二人急忙下床窸窸窣窣的穿好衣裳。   我低着头忙拉着息雨离去,可还没走多远就被皇兄叫住:“思逸,你留下!”   息雨还迷迷糊糊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皇兄只让我自己留下,他便一溜烟的消失在墙角处。   我低着头不敢看皇兄脸色,被人撞见了这般没颜面的事,皇兄大约也是羞愧难当吧。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4节 我跟着皇兄重走进书房,余妃刚理好发鬓 ,坐在桌旁神色自若。   我依旧不敢看皇兄,只低头缠着腰上的流苏。皇兄蓦然蹲下身,冰凉的手指探了探我额头的上,柔声道:“疼不疼?”   我木然的摇摇头。   皇兄拿走我手中的纸鸢,又问道:“方才思逸看到了什么?”   我急忙解释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刚走到院子里息雨就喊我回去,我便跟着他回去了……”   皇兄抓住我绞穗子的手,轻声道:“说实话皇兄也不会怪你。”   我瞬间感到了悲伤,紧紧的抓着皇兄的衣袖:“皇兄不是答应过我吗?皇兄怎的说话不算话?”   皇兄抱我在怀,沉声道:“是皇兄不好,是皇兄食言。”   “我与你皇兄可是真心相爱,就算你告到陛下面前,我也愿意与他生同衿死同x,ue。”余妃从旁幽幽道。   “真心……”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皇兄,原来皇兄脸上一丝愧疚之色都无。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的书院,不知道到底是谁告发了他们,也不知道皇兄与余妃是什么时候被抓起来的,只知道我去天牢看望皇兄时,额上的伤还没好。   屏退了看着皇兄的官差,也屏退了宁风、息雨,直到牢中只剩下我与皇兄二人时,我才抬眼望着一身青色衫子的皇兄。   那天出事时与今天的打扮一模一样。   皇兄从地上站起,脱下还算干净的外衫铺在草堆上,示意我坐下。我并没有如他愿的席地而坐,地上的凉气透过厚厚的衣衫直抵心肺。   沉默许久,还是我先开了口:“皇兄,出去以后好好生活。”   皇兄疑惑的望着我,不知我所说何意。   我拾起一根略硬的稻草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画圈:“我已经安排好了人,今夜三更时分会有人替你死。”   皇兄脸上的疑惑终究变成了嘲讽:“我不走。”   看来是放不下余妃,我又道:“余妃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   皇兄摸着我额上的伤口,问道:“疼不疼?”   “疼,疼的皇弟半条命都没了。”   “以后没人带思逸读书写字、骑马s,he箭了,思逸怕不怕?”皇兄的神色我有些看不懂了。   “是皇兄先不要我的。”我垂眸道。   “思逸舍得皇兄?”   我抬眸深深的望着他:“舍得。”   当天夜里,突降大雨,计划败漏,皇兄被扭送到咸宁殿,一身青衫显得有些破烂。   我在咸宁殿外跪着渴望着奇迹出现,但终究是我多想了。   皇兄进咸宁殿后当天夜里并未出来,我跪在殿外静静地等着父皇的审判。   当身上不再感觉到冷时,皇兄终于走出殿外,换了件整齐的衣裳,撑了把油纸伞,为我遮挡住风雨。   我于伞下抬头:“主意是我出的,所有的罪责都应该我来承担!”   皇兄俯身道:“没事了。我送你回宫。”   当年少不更事的我信了皇兄那句没事了 ,回宫的路上我也没再问父皇到底如何处置这件事,只知道皇兄在一个桃花盛开,莲叶初露的晚上投了湖。尸体被打捞上来时,皇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丝织的绸子,那块破布是从衣角上撕扯下来的。   我趁宫人侍卫手忙脚乱时,偷偷把破绸藏了起来,这一藏便是十三年。   说着从荷包中拿出那件破布,向寒珏说道:“你看看这块布料有何不妥。”   寒珏结果那块破布,逆着烛光看了好大一会,才道:“这不是殿下之前爱穿的衣服?”   我摇头道:“天下间一模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   虽然与我平日所穿衣物相似,但终究不同。手中所拿布料比云丝织就的布匹要硬一些,若不是我奢靡成性,也不会看出其中二者差别。寒珏不识得也正常。   寒珏把布料还给我,侧身望着我:“殿下还是放不下那人之死?”   寒珏能由布料想到皇兄,这让我有些惊讶。   “本王不信皇兄会做出那般轻狂无耻的事!”我回望着他:“你怎么知道这块布料的由来?”   “当年我就在殿下身后,只是殿下一直都往前看,不曾发觉我。”   我收起布料:“当年本王眼中心里只有皇兄,事事以皇兄为准则,可到最后竟是皇兄暗地里做了那些事……”   “所以殿下这些年来一直暗中调查他的死因?”   我怅然道:“是,可本王的处境你现在也是看到了,名为秦王,实际上还不如普通百姓自由。要查死因,谈何容易!”   “或许我可以帮你。”寒珏一字一字的比划。   我发自内心的笑了:“寒侯爷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忠贤名声,若因此事毁于一旦,岂不是本王的罪过。”顿了顿,又道:“安心做好你的国舅爷,过好你的闲散日子,对本王来说也算是一点安慰。”   调查皇兄死因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私心,私心将皇兄的事全部揽下。   寒珏不再看我,对着窗外明月,只留了个背影给我。   但他的话却提点了我,既然自己做不到去大理寺查档案,那就可以在大理寺安装个眼线,就像今上与刘相在我□□中安cha的细作,为我通风报信,必要时里应外合。   但我被囚禁两年半,朝中官员早就换了几波,眼下认识的人又都与今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说能用的人……只有顾易了。   “什么时候下雪?”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冬日漫漫,守着我作甚。” 第15章   寒珏却不动分毫,哭笑不得的望着我:“藕德院让顾易住了,我无处可去啊!”   我往里挪了挪,幸而床够大,躺上两个人绰绰有余,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躺下:“你要是在我府上冻坏了,本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寒珏迅速的爬上来,和衣躺下,静静地躺在我身侧。   身侧忽然多了一个人,心底里却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但我亦知道有些事当断则断,默染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被我这个废太子牵累的丢了性命。   我于灯下仔细端详着信封,信封用蜡密密的封了,摸起来厚厚一叠,里面还有块硬硬的物事说是玉佩但比寻常玉佩要小得多。   夜深人静时,最适合谈心。   “本王的身子还能撑多长时间?”   寒珏不答我,我便自言自语道:“差不多再有两年就可以去见皇兄。你说他们还在奈何桥边等本王吗?”   寒珏侧身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我又道:“本王这二十多年欠了许多人命债,云梦泽水灾一案,母后撞柱一桩,默染自尽于本王面前又一桩。桩桩件件都不是本王亲手所害,但总与本王逃脱不开关系,算起来,本王死后得入无间地狱,还是不要遇见他们的好。”   若遇见了他们,我要如何面对他们;若遇不见,永生永世就算见了,也认不得了。   我抚着略硬的信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打开,塞回枕头下便闭眼睡去 。   我善于自欺欺人,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念想,就当是默染还没走。   第二天天大亮时,宁风便嬉笑道:“外边下了好大的雪,才下两个时辰,就已有脚脖子深。”   还在赖床的我一扫胸中郁闷,惊道:“真的下雪了?”   宁风边兑热水边道:“是啊,听说城外梅园的红梅一夜之间全都开了!”   我以平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又漱了口,推开门时雪花翩飞将世界染成一片白色。一片雪白中站着一身红衣的寒珏,立在那几竿雪压弯的翠竹前,笑吟吟的望着我。   我接过宁风手中的狐裘:“去藕德院叫顾易,今日本王与他们去城外踏雪寻梅!”   宁风答了声是,息雨才揉着眼走过来,一听见要去城外便拍手大赞:“那我们也可以去吗?”   我笑道:“当然!今日就放你与宁风一天的假,愿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不一会儿,顾易也换了件素色衣衫走在宁风后头。   我计划道:“听说城外的红梅开了,本王有两年没去过那片梅林了,今日正好无事,我们一起去赏红梅,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愿想。”   顾易垂下眼皮道:“家父之事……”   我道:“昨日刘愿来时今上已经下旨放了你父亲,赐黄金五十两,准他回家养老。”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丢了官,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顾易忙行了一礼:“谢殿下!草民不在乎的东西想来家父也不会在意。”   “应谢今上。”我道。   顾易立刻跪在地上向着皇宫的方向叩了三个头。论起古板,顾易一点不输翰林院的老学究们,但古板有古板的好处,比如执掌法律条文。   我与寒珏坐上了马车,顾易却停在马车前面凝眉深思:“草民……还是当个赶车的马夫比较好……”   我知他误会了我与寒珏的关系,想解释也不知从何开始,便由着他想,只是驱车这回事涉及到生命安全,便多问了句:“你会?”   顾易惭愧道:“草民小时顽皮,曾赶过邻居二大爷家的牛车。”   我与寒珏担心的互望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刚出城门便闻到了一股冷冽的香味,马车的速度随着游人的增多也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后来被一辆香车撞上,我与寒珏才下了马车。   被撞的马车主人是位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赶车的顾易,早知道会出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出事!   那位姑娘掐着腰,柳眉倒竖,指着面不改色的顾易:“你……赔!”   顾易在那里面无表情,连声调也与平常说话没什么两样:“是姑娘先撞了我们的车。”   那位姑娘也是个脾气火辣的人,一听顾易不仅不道歉,反倒指摘起自己的不是,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姑娘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要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周围人纷纷从撞车事件议论起她的美貌,那姑娘微仰着头,骄傲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低声对身侧的寒珏说道:“户部尚书家的女儿怎的如此刁蛮。”   寒珏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向我说道:“如寄从前也是如此。”   说起如寄我总是心有戚戚然:“那时本王只觉得她俏皮可爱,没想到如今再一看竟是这般景象。”   寒珏看着我笑道:“殿下心境不似从前自然看到事也就不一样了。”   在一片夸赞声中,顾易抬起眼皮大略扫了一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姑娘莫说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就算是今上到来也是要讲道理,遵律法!”   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大约是听惯了奉承话,乍听到顾易这般话语气的两眼发红,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可惜的是顾易并无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继续道:“在这条路上所有的马车都是朝着南方向行走,只有姑娘的逆道而行,如今撞坏了我的马车,竟还把罪名扣到我头上,这是哪里的道理?”   姑娘见说不过他,哭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男子,峨冠博带,另外有些眼熟。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5节 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之前雅会上弹琴的那个陆艺,陆博雅,又是一个与顾易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我悄悄向寒珏说道:“这儿的烂摊子就让顾易自己处理,咱们先去赏花。”   寒珏点了点头,我们二人便消失在人群中,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几人争执的声音。   走了许久,额头上还出了一脑门的汗,身上愈发热起来,我们索性把身上的暖裘脱下搭在胳膊上。终于在气喘吁吁时,寒珏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东方,一脸惊喜。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间雾气迷蒙,笼罩在半山腰,红梅竞相开放,像是着了火一般将白茫茫的天地烧了个通透。   我扶着胸口顺着气道:“这般好景色以后要是看不到了,恐怕我会想念的。”   寒珏搀着我:“殿下朝朝岁岁都能看到。”   走到山脚下,边攀登着台阶边说道:“从前母后住的织香宫里也有几株,只是长得歪歪扭扭不似山间的恣意。”   听到我讲述过去的事,寒珏显得很高兴。   “母后宫里的梅花长得甚高,我每次想要折花时都要母后抱着我才能够到。宫里的梅花也最会挑时节,总是等到下大雪时才开。”   但父皇似乎不喜欢那几株梅花。   说到这里,我住了嘴,因为下面的事涉及到皇家丑闻。   我五岁的时候,大雪初霁。父皇已经半个月未踏足织香宫,但母后依旧像往年一样抱着我折了枝最好看的梅花。之后,母后因宫中有事,便留我与宫人一起玩耍。   那时年少喜欢自作聪明,趁着宫人不注意我便抱着寒梅溜进了父皇的寝殿,那时寝殿里熏着龙涎香,宫人也都不见了踪影,我便顺顺利利的走到了父皇惯睡的床边。   薄纱香雾,父皇与刘妃正□□相见。我瞧见父皇伏在刘妃身上,粗鲁的亲吻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脖颈……   刘妃则媚眼如丝的捧着父皇的脸,娇媚的笑道:“陛下,皇后今日又罚臣妾抄写经文,累的臣妾腰都酸了。”   父皇:“她是皇后,凡事让着她些。”   “陛下,臣妾知道她是皇后,可她今日说臣妾是狐媚惑主,还说爹爹是因为臣妾的缘故才坐上了宰相。爹爹费心劳力的为陛下出谋划策,没想到竟然换来……”说着便要哭起来。   父皇显出厌倦的神色,刘妃又道:“臣妾还听说皇后娘娘念念不忘她在宫外的那个老情人。”   父皇双手撑在床上,俯视着刘妃,声音中辨不出喜怒:“你听谁说的?”   刘妃得意道:“合宫里风言风语都传遍了,陛下难道不知道?”说着便腾出手捂着嘴:“都怪臣妾多嘴!”   父皇恼怒的往下一压,刘妃惊呼出声,抖着声音说道:“都怪臣妾多嘴,陛下您就饶了臣妾吧!这事又不是臣妾说的!”   我隔着纱帘依旧能看到父皇眼中的盛怒,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倒了桌上摆放的瓷瓶,清脆的一声便招来宫人无数,一片慌乱,我就像是只待宰的羔羊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   眼看着宫人就要进来活捉我,不知从哪来的的一个青色身影牢牢的捂住了我的口,在我耳旁低声安慰:“岚止别怕!”   听到这四个字我便放心多了,有皇兄在,我便没什么好怕的。   皇兄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我三岁。我自懂事以来便喜欢跟在皇兄身后当个跟屁虫,皇兄说的话我全部都信,皇兄做的事我全都支持,皇兄于我而言是亲人更是信仰。   不大的手掌紧紧抓住皇兄的衣领,刚才还没来得及流出的眼泪此刻喷涌而出。皇兄警惕的看着四周,趁宫人发现我们之前躲进了衣柜。   刘妃的衣柜多是五颜六色的纱衣,我与皇兄躲进重重衣衫后面。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到嗓子眼好像要随时离我远去,皇兄也怕极了,寒冬腊月天,脸上的汗珠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我把头扎进皇兄怀中,听着铿锵的心跳,抖着身子紧紧抱着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停在衣柜前面。   我忽然发现自己手中的红梅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那是母后抱着我摘的红梅,挣扎着要起身去寻。皇兄紧紧的把我箍在怀里,轻声道:“思逸别怕,皇兄在!” 第16章   外面的脚步径直朝着这边走来,就在他快要触到衣柜时,远处传来父皇的声音:“你们去查查西厢,莫让他们逃了!”   停了会那脚步才缓缓离去,柜中空隙狭小,我与皇兄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父皇与刘妃出去御花园散步。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抱着皇兄小声说道:“皇兄,我累了。”   皇兄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小心的避着宫人抱着我回了宫:“思逸什么时候能长大?”   我趴在床上,侧脸望着皇兄:“皇兄,父皇与刘妃娘娘方才在做什么?为什么刘妃娘娘要说我母后的坏话?”   皇兄神色一滞,不知如何回答。   想起刘妃的惨叫,我又道:“父皇怎么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刘妃娘娘那般凶残。”   皇兄揉着我的头发,替我往上拉了拉棉被:“父皇……他从来就是这样。”   “父皇也是这样对我母后吗?”   皇兄无奈的笑了:“有些现在看不清的事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我拉着他的衣袖:“长大了皇兄也会疼我吗?”   皇兄向来对我有问必答,但这个问题我从十岁等到二十二岁,依旧没等到答案。   皇兄轻轻在我耳边说道:“该睡了。”声音柔的就像母后在我小时为我唱的小曲儿。   我擦了把眼里的泪:“皇兄,你别走,我怕。”   照皇宫的规矩,皇兄不可久留太子宫,但今夜皇兄却留了下来,我睡在床上,他则坐在床沿翻了卷史书,为我讲述那些久远的不能再久远的事迹。   我打了个哈欠,睁着朦胧的双眼问道:“皇兄,我们死后是不是也会变成书里的文字。”   皇兄翻了页书,无奈道:“是。”   “那我们就一起死,这样我与皇兄就算变成文字也不会分开。”   皇兄笑着答道:“好!”言语中颇多无奈。   “皇兄,我冷。”我望着皇兄冻得通红的双手。   “我让宫人多加点碳。”说着就要起身。   “皇兄,上来睡吧。”   皇兄犹豫了一会,才和衣躺下,我侧身拽着他的胳膊却望见隔着帘子的那支红梅。   那支红梅也像今日雾霭笼罩的满山梅花,那时我只知宫里御花园的几株红梅,不晓得天外有天,日子过的却是美满快活。   望着挡在眼前的那支红梅,红梅旁站着的一身红衣寒珏。   我道:“山川红梅依旧,昔日的亡魂安在?”   寒珏笑着折下一支红梅,送到我手中:“殿下安然无恙,想必陈公子也会瞑目了。”   我哑然笑道:“安然无恙?本王是安然无恙。”   “听说红梅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路人匆匆的擦肩。   我抱着红梅与寒珏默契的跟着人群往前行去。   死者是名男子,怀抱红梅,脸带微笑,一身白衣躺在雪染的雪窝中,雪白的脸,漆黑的发,死的相当凄美。   大理寺的兵卫绕着受害人围成了一个圈,将看客们挡在圈外,圈正中是大理寺卿杜濯字轻敛。杜大人生的极其貌美,是刘相亲自向今上举荐。上朝时今上问他想要什么官职时,这位杜濯杜大人当着全朝野官员的面大言不惭的要了大理寺卿这一位置。碍于情面,今上再不愿也只得顺了他的意。于是杜大人顺理成章的做了大理寺卿,刘相也为自己的势力网画上了个圆满的一笔。   听说杜大人虽身在大理寺,心却在柳色楼。常常在深夜无人时向花弹琴,对月饮酒,至于谁是花谁是月……,坊间传闻,除了刘相还有哪个?   我与寒珏皆是诧异,齐国的子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理寺门口有位拦路虎,名曰无钱。任你有灭族惨案,若是无钱,也休想踏进大理寺的门槛。钱少了可唤动一二位差役勘查现场,钱再多上几百两,大理寺少卿可亲自查案,如今竟连大理寺卿都请来查案,可见死者来头不小。   杜大人看了许久向旁边的师爷道:“被害人乃为自尽。”   年过不惑的师爷左手托着记档右手执笔:“下官以为人命关天,大人还需仔细斟酌。”   杜大人不屑的看了眼师爷:“是你查案子还是本官查案子?”   师爷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桩命案就要落下帷幕。   “慢着!”顾易在人群后面喊了一声。   师爷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欣喜,待看清来人是个白衣儒生时,沧桑的眼睛又重重垂下,提醒道:“大胆,敢在大人面前放肆!”   顾易却是个初生的牛犊,穿过衙役来到死者面前,左察右看,过了两刻之后才起身道:“死者是他杀!”   一语罢了,众人哗然,杜大人岂容无官无品的顾易在他面前放肆,伸手招过去几名衙役:“小子,在长安城还是不要耍能耐的好!”   顾易凛然道:“大人对待人命如此轻佻,实在是有损大理寺的威名!”   杜大人平日有刘相宠着,自然没受过什么气,如今乍听逆言,不禁勃然大怒,指着顾易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指摘本官的不是!”   我正要站出来替顾易解围,从人群中又出来一位华贵无比的公子,那公子正是今上,我的皇兄,皇兄身边还跟着刘愿刘疏桐。   杜濯狗腿的向刘愿跑过去:“刘公子,您也来赏花?”   刘愿斜睨了他一眼,朝着顾易走过去:“我的看法与这位公子相同,若是杜大人不能明辩冤情,依我看,不如让这位公子代您查案好了。”   刘愿与今上是一路人,如今他说出的这个主意必是今上的主意。可惜的是杜大人眼拙,并不能认出刘愿身边的那个人才是个厉害角色。   杜大人笑着看向刘愿:“公子说的是,只是这人却是无甚冤情。”说着便一撩袍子蹲在尸体旁边:“公子请看,若非自愿赴死,怎会面带微笑?”   刘愿不理他,看着顾易径直说道:“你觉得呢?”   顾易凝眉望向躺在地上的尸体:“死者脖颈处有极细小的银针穿过,流出血迹已被人擦拭过,且死者手指甲断裂两根,衣带松弛,显然死前与人争斗过,所以初步判断死者乃是他杀。”   刘愿转向今上,一字一顿说道:“杜大人还是回大理寺老实呆着,这里所涉及一切都交给这位儒生,哦,对了,还有你的师爷,也都一并交给这位公子。”   杜大人不悦道:“公子有何权力如此?”   是我出场的时候了,将怀中红梅交给寒珏,便抖着衣袖登台了。   “是本王给他的权力。”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上至王爷,下到儒生,今天全让他们见了个遍。   杜大人却并不在意本王,只道:“亲王还是回府养着吧,这等微末小事有下官处理就好。”   我望了眼今上,见他并无解围之意,便笑道:“多谢杜大人担心,这等微末小事还是不劳杜大人费心,让本王处理就好。”也不待他回答,便扭头对顾易说道:“本王将此案交你手上,你可敢接?”   顾易郑重的施了一礼:“草民定不负殿下厚望!”   我扶起他道:“好!须记查案时莫怯手畏脚,有什么需要或是谁为难你了,来□□找本王,一切麻烦困难有本王处理!”   顾易激动的应了声是,便又扭头去细察尸体。刘愿回到今上身旁:“殿下果真是雷厉风行,做起事来毫不手软!”   我回道:“从前就是过于软弱,才让许多有心之人有机可乘,今日本王也要改一改往日的脾气,方能对得住离去的人。”   今上的脸色陡然变冷,不发一言转身离去,我晓得他有话要对我说,便向寒珏使了个眼色让他等候。   紧赶慢赶才跟上今上的步伐,今上猛一回头害的我停步不稳险些栽倒。   “你知不知道杜濯是谁的人?”今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我道:“刘相的人。”   “既然你知道他是刘相的人,你可知你今日这番作为若是让刘相知道会怎么想你!”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6节 “臣弟不知刘相会如何想臣弟,臣弟也不打算知道刘相如何想臣弟。”   “满朝谁不知道杜濯与刘相的关系,就算刘愿也不敢对他放肆,你可倒好当着众人面羞辱他,刘相向来为人狡诈,你以后如何立足于朝廷,孤又该如何保你!”   其实我与刘相的恩怨早在我出生时便结下了,就算今日我不这样做刘相也决计不会让我好过。   当年母后怀我时刘妃已经进宫受宠,后来刘妃联合刘相只手遮天,更视我为他们谋夺皇位的绊脚石。我既然是绊脚石,自然从小到大就没少受他们算计。   在他们一环又一环的算计中,我安然长大,后来戚容与也就我皇兄在他们的扶持下登了大宝,稳坐了皇位,又把我圈禁两年半。   仔细想来,我的出生便是原罪,只要我有一天不死,刘相一党便会认为我还有翻身的机会,今上那把皇椅就一天坐不踏实。   想破这一点便没有什么好怕的,只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做,反正不做是错,做少是错,做多也是错,何不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兄就且做个旁观的渔翁,其它的臣弟会处理。”   今上眉目间的愁态淡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你这样做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臣弟自有解困之法。”   “你府中果真有数万影卫?”今上的眉头又凝起来。   “没有。”我非常肯定的答道。   “那你是何意?”   “臣弟没打算长命百岁!”我道。   “你有几条命可以与刘相抗衡!孤当日所说乃是希望你能联合夏国,借他人之手铲出齐国内忧,孤没让你用生命作引!“   “皇兄有没有想过万一计划失败,后果是什么?到时候别说是我的性命,就连你的皇位也都成了泡影!”我有些生气。   “是考虑到孤还是你对那位皇子动了心?不舍得了?”今上逼问道。   我转过身,望着苍茫的雪山:“臣弟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动心。” 第17章   抬眸望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戚容与本身肤色偏白,这时便与满山白雪融在一起,黑的眉,红的唇,织锦的衣。   今上眼中似有些安慰,缓缓道:“随你。”顿了会又道:“夏国三王子在回国路上逃跑了。”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寻又回长安了。”   “私自逃跑?”   天空又细细碎碎的下起雪沫子,今上伸手拂了我发上的雪花,低声道:“夏寻又回来找你了。”   “所以皇兄还是想继续之前的计划?”我微微抬头。   “孤只是通知你一声。”手中捏着一缕我飘在胸前的散发,沉声道:“你若想跟他去夏国孤也不怪你。”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用不着谁来允许,也用不着谁来决定。   只是听今上这口气,便知道今上自作多情了,从前的我如今的今上。只是我自作多情在他圈禁前,今上自作多情在登位后。   从前我一厢情愿把心掏给他,现在他自作聪明当自己是我的牵挂顾虑。   我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睛:“臣弟是齐国的人,理当死在齐国,葬在齐国。”   “这是你说的!”   我又道:“况且臣弟是齐国的秦王!”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听北风呼啸了一阵,身后才传来夹杂着山中雪花飘落的声音:“孤会护你。”   听到这话我笑的有些喘不过气,转过身望着雪地里的他:“当年皇兄初登大宝,把皇弟我匆匆圈禁,如今一别两年,不成想皇兄还会如此大言不惭!”   今上哽咽了一下:“当年……孤也是迫不得已。”   我反倒笑了:“皇兄那时护不了皇弟,现在也护不了皇弟,将来更护不了,皇兄仔细想想,如今齐国大权落在谁的手上,兵权,财权,皇兄又掌控了哪一项?”   今上默了许久:“孤用性命护你!”   我的笑愈发大声了:“皇兄啊,你做皇上也有两年半了,怎的还这般天真?”   今上猛然抱住我,牙齿猛然咬了一下的我的脖子,痛的我笑不出来,今上有些不像高高在上的今上了:“孤说过孤会护你一生一世。”   我收了笑容,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位帝王,今上却是双眼布满血丝的望着我,我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跟一步,直到我撞到一棵梅花树上。   雪花簌簌落下,我望着他的眼神保持怜悯,嘴里却讽刺道:“莫非皇兄看上了臣弟,想纳臣弟入宫,做个三从四德的妃子,还是要嫁进我王府,做个持家稳重的王妃?可皇兄啊,我可是你的皇弟 ……就算不是如今也是了。”   今上终于忍不住出了拳,只是那拳头并未落在我身上,而是落在了我身后的那棵梅花树。   我挤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好看的薄唇,不顾一切的压了下去,撬开他紧咬的牙关,正准备长驱直入时,今上却把我推开。   只听他喃喃道:“我是你皇兄……”   我抱起双臂如看戏一般冷静:“你不说我不说还能有谁知道今上也是个与废太子一样的断袖!”   他猛然看向我,像是识破了我的诡计:“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作势又要去解他衣衫,随口道:“情情爱爱的不就是陪吃□□吗,况且这不也是今上日思夜想的事吗?你看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多安静啊,此番把事办了,省的皇兄以后日夜挂念。”   “荒唐!我是你皇兄!”   我兀自发笑:“是,你是我皇兄,可我偏偏喜欢皇兄怎么办?”   “你放肆!”今上最爱装的人模人样,其实背地里那一套没有比我更熟的。我收了笑容,道:“皇兄既然知道此事荒唐,就该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天色不早了,寒珏还在那里等我,臣弟先告退。”   整整衣衫径自离去,见人群已散去,寒珏拿着衣裘红梅还在原地等我,我便道:“顾易呢?”   刘愿寻了块石头也不怕冷的坐着:“顾易下山查案去了。”   寒珏为我披暖裘时眼神有些游离,我便道:“可是在这里冻坏了?”   寒珏摇了摇头,反倒刘愿开了口:“殿下自个快活,此时还不许别人打个哆嗦?”   知他意有所指,我也不与他计较:“日后顾易若查到了刘相头上,还望刘公子饶他一条命。”   刘愿拂了拂衣上雪花:“他又没犯法,我没理由为难他。”   那陈默染又有何错,不一样还是丧命在你手下?   我向他拱了拱手:“代顾易谢刘公子。”   刘愿将目光转向远方不看我,我便领着寒珏一起下山去,幸而顾易细心,传话让宁风,息雨在山脚下等候,饶是如此,回到府中时,已至三更时分。   顾易在通宵达旦的查阅从大理寺传来的案宗,寒珏也被我打发回了自己府中,许是吹了点凉风,头昏昏沉沉的,我回府便倒头睡下了,临睡前,将那束红梅cha在了床前那个细口白瓷瓶里,我不喜用水泡花,便只干干净净的cha在那里,等哪日枯了,我就亲自把它们扔到柴房,煮一锅米饭。   之后数日寒珏未再来我府上,听说是宫里皇贵妃即将临盆,正四处张罗着送礼的事,寒珏自小失双亲,年岁长到十七岁时老侯爷又撒手人寰,撇下寒珏与如寄相依为命,如今寒家添丁之喜,他怎能不高兴?   之后过了数十日,一直到腊月二十二,夏王回了夏国,听说把夏寻也捆了回去。寒珏亦未再来我府上,顾易的案子也有了眉目。书房内我将顾易所写的案情简略放在案上,思索着该如何惩戒作案行凶者。   死者名为吴铭,是柳色楼的头牌,生前与杜濯最为要好。杜濯被刘相看中离开柳色楼后无铭便生了病,无法招待客人。   据顾易所说,吴铭素来有一癖好非阳春茶不喝,非绫罗衣不穿。这个癖好除了有些烧钱外好像没别的缺点,但只烧钱这一项便把他平日侍奉客人所得赏金全部花了出去!   杜濯在柳色楼时常把自己的钱借给他补他亏空,但吴铭还是与一个绸缎庄的老板的好上了。   二人事情败露后,杜濯便死心塌地的跟了刘相,因杜濯年轻貌美且又积攒了一身功夫,自然得刘相喜欢,之后更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吴铭自己在勾栏里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绸缎庄老板更是喜爱他到了骨子里,每次都是大手一挥,轻轻松松得百十两赏银。   可惜的是绸缎庄老板在一次进货途中被一帮盗贼误杀,自此吴铭失了依靠,待存款花完身子也染了重病。   另外,顾易说吴铭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杜濯。   “殿下,大理寺卿杜大人在府外求见。”息雨进来禀道。   “让他进来。”   半刻钟后,杜濯着一身绫罗衣径直走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宁风将沏好的茶依次放在桌子上。   待宁风出去后,杜濯才捧起茶盏,轻轻的呷了口茶,皱眉道:“殿下府中的茶怎么有一股子霉味?”   “是吗?”我也捧茶抿了口:“大约是夏天天气潮shi,受了潮。杜大人好像对茶颇有研究?”   杜濯搁下茶盏,望着我笑道:“殿下查出了什么直说便是 。”   办事历来喜欢这般爽快的人。   “本王查到吴铭去梅园乃是为了与你见面。”我也不绕弯子。   “殿下要我招什么?”   我望着书桌上顾易写的那封信,说道:“说说负心汉与痴情女的故事。”   杜濯的表情严肃起来,双眼望着我身后的摞满书的书架:“我与吴铭都是乐浪人士,五年前因进京赶考而结识。”   吴铭常常取笑自己是个无名之辈,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只会读书识字 。吴铭家里贫穷,砸锅卖铁才刚够他一路进长安所花费用。那年的腊月二十二,立冬时节,杜濯在客栈中要了盘茴香馅的饺子,又温了一壶好酒。   吴铭正站在柜台旁向店家苦苦乞求:“老板,我住柴房也是可以的!”   店家是个生意人,自然一切只向利益看齐:“柴房十文钱。”   吴铭从破旧的荷包中将钱全部倒了出来,哗哗啦啦一小片,待吴铭一个一个的数过之后,才听他道:“老板我只有十文钱了,您行行好!”   老板自是不从,招呼人把他赶了出去。   杜濯从怀中摸出一块银两,对身旁的书童说道:“把这块银子给刚才那个书生。”   眨眼间,吴铭从外边进来,跟在书童身后,垂着头,手中拿着我刚才给他的银子,走到杜濯面前说道:“谢公子救济之恩,吴铭没齿难忘!”   哦,原来叫吴铭。   那时杜濯衣锦荣华,自然不把这点恩惠放在心上,只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便又低头继续斟酒吃饭。   吴铭站在桌前久久不肯离去,杜濯便以为他是嫌自己给钱给的少了,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份量更足的银子:“这些够了吧?”   吴铭仍旧低头,小声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不知该如何花。”   杜濯搁下筷子,又向店家要了一副碗筷,放在对面,道:“以后我教你花便是。”   许是饥饿太久,吴铭一口气连吃了三碟饺子,又喝了两碗汤。   杜濯望着他对面干干净净的碗底,说道:“你吃饺子还要喝汤吗?”   吴铭抹嘴道:“家里贫穷,只有过年才能喝上一碗饺子汤。”   杜濯见他虽然衣裳旧旧的,泛着洗了许多次的白光,但脸是干净的,眼神是清澈的。   “吴兄是去长安?”   “是,去长安参加科考。”吴铭答道。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7节 杜濯道:“在下也是去往长安准备科考,若吴兄不嫌弃,可否与在下一起同行?”   “敢问阁下名字?”吴铭问道。   杜濯笑道:“杜濯。”   吴铭的眼睛带着兴奋:“杜濯。”   杜濯转脸吩咐店家道:“要两间上等房,本公子与吴兄每人各住一间。”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旁桌的人眼里。   店家点头哈腰的准备了两间上房,那两间上房左右相邻,一应器具全部准备齐全。   月上柳梢头时,杜濯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入了梦乡,而旁边的吴铭则点灯读书。读书读至半夜三更时,眼皮开始沉重,于是打开窗子冷风一吹,重又ji,ng神抖擞起来。   这一开窗子不要紧,吴铭看到了四五人身着夜行服,正悄悄地往旁边房间走去。吴铭顾不得许多,起身便跳出窗外,大声喊道:“有贼!”   顿时,宁静的四周喧哗起来,众位宿客纷纷点蜡开窗,盗贼惊慌失措中撞开杜濯未关紧的房门,持刀冲向杜濯。   杜濯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个翻身便落到了地上,被贼人擒个正着。   吴铭也随之快速走到杜濯房间 ,小心道:“你们……别乱来!”   领首的盗贼警惕道:“把银子全部交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嘿嘿 第18章   吴铭忙将今日杜濯给的银子都交了出去,盗贼又看向杜濯。   杜濯的书童吓得在一边乱颤,哭的六神无主,反而是被要挟的杜濯异常冷静:“银两有的是,就是看你有没有命拿!”   盗贼啧啧道:“没想到你这个弱书生还有些骨气。”   吴铭:“我已经把钱给你们了,放开他!”   一位盗贼执刀立在他面前,嘲笑道:“那些银子还不够本大爷喝一次花酒的钱!”   杜濯哈哈笑道:“偷盗之人竟敢嘲笑踏实劳作之人,真是笑话!”   盗贼被他激怒,手中的刀猛一使劲,杜濯脖子中便多了一道红线。吴铭惊呼道:“各位大爷行行好,我们只是去赶考的书生,放过我们吧!”   盗贼看着性格迥异的两人,稍一分神,吴铭便舍身扑了上来,抓着杜濯的手便跑出房外,等盗贼清醒过来,两人已跑到门口处。   盗贼慌忙追上去,恼怒中提刀便砍,那一刀本该是落在离盗贼近的杜濯身上,谁料吴铭一个转身生生替杜濯挨了这一刀!   杜濯慌道:“书童还在房里!”说着便不要命的往回跑。吴铭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抓着杜濯不让他回去:“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杜濯不甘道:“书童是从小陪着我的,我不能丢下他!”   吴铭不应他,只埋头往前跑,待跑到一间破庙里,见盗贼未追上来,才松了杜濯的手,由于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你要是不跑,你和他都得死在那里!”   “官府的人应该去了,我回去看看!”说着踏出了门槛,身后却传来 ‘扑通’一声,吴铭栽倒在地。   第二天天亮后无铭才悠悠醒来,见杜濯身着单衣堵在风口,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便道:“原来你也会医术!”   站在风口的人望着外面说道:“我爹可是天下第一神医!”   吴铭爬起身来:“神医站在风口不怕冷风吹着?”   “方才我回客栈,没见到书童。”杜濯转身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吴铭。   吴铭像是早就知道结局似的,只淡淡哦了一声,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杜濯愕然道:“要钱何用?”   “去找书童不得吃饭睡觉吗?难道你要像我一般连柴房都住不起,睡在大路边上?”   杜濯低下了头:“钱 ……没了。”   吴铭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那咱们两个就搭伙去长安。”   杜濯收回目光,又喝了口茶。我道:“你们两个莫不是以为书童去了长安城找你们?”   杜濯:“是。”   “找到了吗?”   杜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书童早就在当天夜里被杀了,如何能找到?”   “你骗了吴铭?”   “是。逝者已逝,我总该为活着的人着想。我不愿吴铭因为这件事愧疚。”杜濯望着手中的茶盏。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可你没想到他也骗了你!”   杜濯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殿下果然英明。吴铭是溟夜山的劫匪,与那些杀死书童的人是一伙。”   当年杜濯因赶路晚了,在天黑时正好赶到溟夜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他与书童便在山脚下的山神庙中栖身过一晚。   而那一晚吴铭也在山神庙外偷偷瞧见了杜濯。   第二天杜濯在客栈中所谓的恰巧遇见其实是吴铭ji,ng心策划的一场重逢。   我也饮了口茶,确实霉味甚重:“之后你们便一起到了长安城?”   “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餐风露宿的到了长安城。谁料流年不利,在科考中我们两个都未上榜,而身上值钱的东西也全部都被当了,正准备乞讨为生时,我无意中被被刘相看上。”杜濯又喝了口茶,继续道:“吴铭因此入了柳色楼,我也入了柳色楼。”   “之后你们两个便仗着自己的美貌与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们相交?”   杜濯:“是。”   “后来吴铭不想牵累你的仕途,便跟了绸缎庄的老板?”   杜濯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吴铭,他是个极能吃苦的人,我也不知他为何会入柳色楼,也不知他为何会性情突变,喜爱奢靡 ,做绸缎庄老板的相好。”   “大约是因为刘相看上了你。”   杜濯眼神突然明了起来,喃喃道:“怪不得他会说那样的话,怪不得……”   吴铭说过什么样的话,我不知道,杜濯却知道,但看眼下情形,想必是些断恩绝议的话。   良久,杜濯从袖中拿出一本书册,冲着我笑道:“谢殿下提点,杜某余愿已了。”   我双手接过那卷书册,随意翻了翻,都是些朝廷官员的名字。   “这些都是杜某瓶锐里搜集到的与刘相交好的名单,还望殿下妥善处置!”杜濯起身行礼。   我皱眉望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太阳x,ue有些疼。   “殿下,宫里来人了!”宁风在外禀道 。   话还没落音,便进来一个宫人,手上端着漆黑的一碗药,行完礼后说道:“这碗药是陛下亲手熬的,亲自赐给殿下的。”   我伸手端过药碗,见杜濯神色有异,便道:“这药太烫了,本王停一会再喝。”   那宫人呵呵笑道:“陛下说要奴才看着殿下喝完。”   圣旨当头,谁敢违拗?   药一饮而尽,把碗重放回托盘,宁风道:“公公请回吧。”   那宫人又一行礼后才离去。   待宫人出门后,杜濯忙道:“殿下快把药吐出来!”   然而那碗药早已被我吞进喉咙,怎么吐出来?   “殿下以后千万要小心,那碗药中加了雪上一枝蒿。”   我于药理上不懂,只能问道:”什么是雪上一枝蒿?”   “雪上一枝蒿长期少量服用,可使人神志昏聩,状如痴儿 。”   我有些不信:“你是怎么看出的来药中有雪上一枝蒿?”   “想来今上并没有要故意瞒你的意思,那碗药中没有别的药渣,独独只有雪中一枝蒿的药渣。”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今上的提醒。   杜濯又道:“殿下以后千万小心,不要再碰那类物品。”   我笑道:“既然你是神医之子,可有什么解法?”   杜濯缓慢的摇了摇头:“此毒无解。”   还好,在我意料之中。我望着杜濯道:“情毒可有解?”   杜濯答道:“有情饮水饱,殿下何必问这样的问题。”   “吴铭见你时都和你说了什么?”我强硬的转开话题。   “吴铭什么都没说,只折了几支梅花。”杜濯显然没跟上我的速度,怔了一会才答道。   “你可知他是何人所害?”   杜濯:“我若知道便不会有今日这一行。”   “嗯。”我点了点头:“你先回府,这件事等顾易查清楚之后本王便会派人告知于你。”   许是茶水喝多了,杜濯额头上沁出许多细密的汗珠。   待杜濯出府后,我翻开顾易送过来的案卷,最后一行赫然写着:吴铭乃是杜濯所杀。   天将黑未黑时,宁风悄悄的来到案前,小声说道:“长安城东街的柳色楼起了大火,大理寺卿正巧路过,也随着大火一并烧成了灰。”   方才还好好的杜濯怎会死了?我紧紧盯着卷宗上的最后几个字:吴铭乃是杜濯所杀。   莫非是畏罪自杀?还是另有他人想转移目标,以为杜濯死了顾意便不会再查下去,这桩案子也就此一了百了?   脑中迅速闪过许多念头,却抓不住一点头绪,难道顾易被人算计了,故意引导他才查出这个结果?   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会是谁在后面指使这件事?我慌乱中翻开杜濯之前留给我的书册,细细的翻阅了一遍。   刘相暗中训练影卫,常以与绣花针相仿的暗器伤人性命,手段毒辣。   我又想起吴铭脖子上也有针状伤口,是了,必是刘相舍了杜濯这步棋,故意引导顾易查出来错的结果,祸水东引,嫁祸给杜濯,保全自己不被暴漏。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晓大事不好:“可还有其他人受伤?”   宁风道:“死了管事麽麽。”   柳色楼的管事麽麽是个ji,ng打细算的女人,凡事入她手必得衡量出银两来,惹得柳色楼的公子们不满,这次柳色楼大火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唯独死了她,我略感惊奇却不意外。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8节 我见宁风面色踌躇,知他有话没说完,便道:“有什么话快说!”   宁风沉声道:“最近长安城内谣言四起,说是今上德行有亏,老天爷要另立新主……”   谣言不可信,但今上肯定会信。   我站起身来,绕过书桌,重新掂起顾易的简略沉吟道:“看来顾易的确有两把刷子。”只是中了某些人的陷阱。   我把简略递给宁风:“把这些送到相府,就说本王明日午时三刻在无香居等他。”   宁风犹豫道:“这个……殿下要三思啊!”   我道:“三思过了,你务必要快去快回!”   宁风见我态度执着也不好再说什么,领了简略便大步离去。   俗话说的好:空x,ue来风,未必无因。况且还是事关江山社稷稳定的风言,今上有德没德暂且不论,众口铄金,任由流言传下去,到时候就算天德巍峨,也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何还能做一国之主?   今上下台,最先得益的是我秦王,造反派定会打着我的名义把今上逼下位,把我扶上高位,等我做了孤家寡人,他们再计划着算计我,等我齐家人全部死绝,也就是他们名正言顺称王的时候了。   唤来息雨,让他去藕德院找来顾易,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他,毕竟前路风雨不明,不能无故牵扯进来一个本该吟诗诵文的儒生。   当我一五一十的把目前情况全部说给他时,顾易眼睛望着手中端起的茶水,凝视着宫里刚送来的雨前龙井。   我便道:“你来长安就是为了令尊的冤情,如今冤情已解,本王再送你五十两盘缠,现在就动身!”   顾易却骤然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为朝廷效忠乃是草民的本分,草民愿誓死效忠今上,效忠秦王!”   我轻叹了口气,道:“这一去,本王也不知有没有命回,若是没命回来,你就把我卧榻之下的几口箱子搜罗出来交给今上,你方能洗脱与本王的关系,若是有命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恐怕你我也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殿下此话何意?”   “若你是皇上,知道此事后你会怎么办?”   顾易略一思索,便道:“草民相信殿下不会造反!”   我笑了,这是赏梅后第一次这么开心:“本王也信自己不会造反,可是今上会信嘛?身处高位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宁愿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这才是今上应该想的!”   顾易还想再说话,我挥手道:“下去吧,本王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三更时分,我刚从书房出来,便听到有人唤我“思逸!”,声音清朗。   我回眸看到夏寻正风尘仆仆的赶来,脸上都是灰尘,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一双眼睛却甚是清亮,立在昏黄的灯笼下,脸上无半点倦意。 第19章   “你来了。”我没有半分惊喜。   夏寻边向我走来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激动的痛哭流涕,再不济也会来个拥抱安慰我一下。”   我睁着疲倦的双眼看着灯下有些重影的身影:“有什么好激动的。”   夏寻却快走两步,把我结结实实的搂在怀里:“既然你不肯,那我就主动些。”   双手箍的甚紧,我有些喘不过来气:“你先放开手。”   “我不放!”手臂上的力气更大了,许是长久奔波所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自从那日陛下生辰我被父王天天看管着,如今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说什么我也不放手,我不要再等十五年!”   我有些感动了,现在的夏寻像极了从前的我,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只顺从自己的心。想到此,在他怀中的身子软了软。   夏寻在我耳旁说道:“你不肯跟我回夏国,那我便跟着你留在齐国。总之,留在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在!”   我既不愿泼他冷水,也不愿沉浸在虚妄中,只轻声道:“那夏王那里……”   夏寻望着我笑的越来越灿烂:“古往今来,齐夏两国都有和亲的传统,就当是我嫁到齐国。”   “这似有不妥吧……”   夏寻抚着我的额头,深深的望着我:“没什么不妥。”   他既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说道:“但愿夏王想的开。”   夏寻道:“我父王不似当今陛下那般古板,自然想得开。”   今日忙的时间有点长,头脑也有些不清楚,只望着不明的前路任他牵着我的手到了竹林。   茂林修竹,小泉清流,高悬的月亮照的四周亮堂堂的。   夏寻为何会这么这么轻易的就逃到长安?莫非这其中另有内情?联想到今天杜濯的死,身上硬生生的起了一层ji皮疙瘩。   “你怎么了,身上怎么这样冷?”夏寻皱着眉头偏望向我。   “大约是晚上冷。”我搓着手。   夏寻停下脚步,身影被月光拉的老长:“你可以不用这么强。”   曾经我也是这么想,可现实却是被比我强的人差点害的魂消。   我回头望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问了句煞风景的话:“你说皇位有什么好?值得那么多人为它前赴后继,丢掉性命。”   夏寻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中却有丝贪图:“有了江山,便有了富贵;有了富贵,便有了美人;有了美人,也就有了齐人之福。”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我牢牢抓住从他眼神中露出的一丝贪婪。   “江山美人于我如浮云。对于我来说,今生遇见你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他嘴角带着浅笑。   我不信。   “其实你也不必在我这棵歪脖子吊死。”我扯了扯嘴角。   夏寻利用身高优势迫使我抬头望着他:“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你便是那片遮住我眼睛的叶子,让我盲了眼,剖了心。”   正在想着怎么拒绝他,谁知他便不管不顾的压了下来:“跟了我吧。”   过了许久,夏寻才冷静下来,无畏的笑着:“反正已经等了十五年,我不介意再等十五年,若十五年还是不够,那就再等十五年,等到我死,等到轮回千百次,我就不信你的眼中没有我!”   我平息了喘着的粗气,才道:“我回去了。”说完便慌忙而逃。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床洗漱,可今上赐的药比我醒的还早,我饮罢今上赐的药,又喝了碗平时的药。   “宁风,吩咐人去茅屋外多点些安息香,记住今日太阳落山前要不断的点!”   昨晚夏寻星夜兼程的来到长安,想必也醒不了这么早,再加点安息香让他睡的更安稳些。   宁风,息雨送我至无香居楼下,我下了马车独自一人进了无香居,讨了上好的雅间,雅间里还贴心的配了暂时休息的卧榻,绣着竹子的文雅屏风将房间一隔为二,外间是饮茶下棋的地方,里面则是休息安眠的场所。   我到无香居时刚至午时,便推开了窗户,正好与这间房子相对的是一家茶楼,茶楼里一位织锦衫子和竹青色衫子的少年正倚窗下棋。我向要了壶上好的花雕,自己一人坐在窗前慢慢的品着。   一壶花雕见了底,刘相才姗姗来迟。刘相今年刚过不惑之年,每天的红枣燕窝枸杞粥将他滋养的很好,头发未见花白,脸上的皮肤也未见松弛,仔细修剪过的胡须并不显的他老,若与刘愿站在一起,活像是他的兄长!   刘相拱手道:“下官来迟了,殿下莫怪!”   我做出了个请的姿势:“刘相言重了。”   刘相坐在我对面,看向窗外:“素闻殿下身子不好,今日怎的坐在窗口处吹冷风?”   我换来小二,又要了壶花雕,直到斟满他面前的酒盏才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王不想因此拘谨自己。”   刘相并不动他面前的酒盏,只道:“殿下生来享的便是天家富贵,自然也受得起非常人之寿。”   我哈哈笑了两声,端起他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那是自然!”说着又满上了一杯,这次刘相毫不犹豫的干净了杯中酒水。   “昨日本王送的文书,刘相大人可过目了?”   刘相脸带三分笑:“秦王殿下赐的东西,臣不敢懈怠。”   “刘相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清者自清,臣为齐国披肝沥胆,相信先帝在天之灵也不会冤了臣!”刘相大义凛然。   将鱼置于砧板之上时,鱼也要挣扎一番,虽然是徒劳无功。   我道:“本王没问你这档子事,本王问的是柳色楼失火一案,刘相可有什么看法?”   刘相老j,i,an巨猾,是个难拿捏的老油条,论起嘴皮子功夫当得起天下第一。还好,当着聪明人不用说糊涂话,我便直接问了。刘相大约是没想到我会不避锋芒的直接问,怔了怔便道:“臣消息不如殿下灵通,也是今天早上刚得到的消息。”   我笑道:“刘相府中的影卫本王在两年前或者说……更早的时候便已领略过,刘相不必如此谦虚。”   刘相恭敬起来:“臣不知殿下所说。”   窗外又细细绵绵的下起了雪,我走到窗前,望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路上行人依旧不慌不忙的走在路上:“陈默染这个人,刘相可还记得?”   “臣年岁大了,许多事不记得了。”   “哦,是吗?那本王帮你回忆回忆。陈默染,云梦泽人氏,我十六岁也就是六年前的时候,云梦泽连日大雨,泾河决堤,本王奉先帝圣旨前去治水救灾。谁知云梦泽知县错会本王的意思,一夜之间,云梦泽变成了一座死城。陈默染的家人也在这场飞来横祸之中灭族,后来陈默染到长安,投奔到刘相大人手下做了……宠姬,再后来陈默染到了太子府,本王的一言一行皆在刘相的掌控之中,先帝生辰时,本王ji,ng心准备的瓷器被默染调换成了您亲手交给他的一封书信。”我转过身,望着刘相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刘相大人,本王说的是也不是?”   刘相接道:“看来秦王殿下比臣想的要聪明一些。”   “可默染终究还是让您失望了。”我合目道:“你也大大低估了先帝的舐犊之情,你给的那封与夏国来往的书信原本是可以置我于死地的铁证,却被心善的默染换成了施用巫蛊术的瓷人。”我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巫蛊术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刘相未将我一杆子打死,想必心中肯定不甘!”   刘相僵硬的笑了笑:“殿下惯会说笑。”   我望着他那双多诈的眼睛,慢吞吞的说道:“是不是说笑你我心里都清楚。”   刘相终于收起了骗人的笑容,凭着在官场摸打滚爬多年的经验,刘相并不担心我会揭发他,只歪着身子望着我:“殿下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复笑了:“那些书信正是夏王写与刘相的!”   刘相原本轻松的面容瞬间紧张起来,窗外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雪花也比刚才下的更密了,整个世界都是白花花的,看不清行人面貌。   刘相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看来殿下并不是外边所传那般窝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刘相位极人臣,又有天下无双的智谋,自然是万事计划周全!只是刘相大人独独算漏了人心。古往今来,人心易变,吴铭负了杜濯,杜濯又跟了刘相,刘相向来疼爱杜濯,想必昨日他去我□□的事您也已经知道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默染与杜濯临死前都见过本王,并且都交给了本王一些事关刘相的书册。”   刘相依旧松松垮垮的坐着,手中的杯子却是越握越紧:“秦王殿下心思缜密,最爱胡思乱想,依臣看,若是殿下登了高位,必是一位治国明君。”   外面楼梯间有客人上下楼的声音,纷纷杂杂显示着离去或进来的匆忙。   “本王是爱胡思乱想,仅凭着陈默染和杜濯死前留下的几页纸便在刘相面前卖弄了半天,还望刘相不要与本王一般计较。”   刘相的脸色又寒了几分:“殿下要说什么直接说,臣还有事急着回府。”   “本王要登上皇位!”我一字一句的说出时,刘相满脸的冰霜最后化为一个得意的笑容:“身为人臣,首先要做到的是忠,殿下这般要求是要臣不忠!”   外面的脚步声渐消,天地间又恢复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雪花压断树枝的声音。   “刘相位极人臣,难道不想再往上升一升吗?”这是我开出的条件。   小时我不喜练字,皇兄便会拿着我最爱的莲蕊糕说:“思逸今天练完这张字帖,皇兄就把这块莲蕊糕让给你!”寒冬腊月,莲蕊本就难得,更何况要做成糕点,于是在莲蕊糕的激励下,我竟也习得一手好字!   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我也做了回拿着莲蕊糕的皇兄。   “臣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往上升,恐怕就是万万人之上的王了。”刘相盯着我说道。   知道他是在与我谈条件,我重又坐回原位,慢慢的斟着酒:“可若是刘相不答应,本王也只好把那些什么密令啊,书信啊,对了还有杜濯临死前交代的东西都尽数交给皇兄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19节 刘相拍案道:“你敢!”外面声音陡起,夹杂着利剑出鞘的声音。   我轻轻皱眉示意他不要着急,幽幽说道:“本王已经是个要死不死的人了,还有什么敢与不敢的。”   刘相用了一刻钟才把面前那杯酒水饮尽,撂下杯盏也撕下了平时伪善的面具:“你若是敢把那些东西送进宫,我今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我重复道。   刘相身子微微探向我:“是啊,殿下的皇兄亦是如此。”   我有恃无恐道:“刘相要是有本事,最好现在就让本王死无葬身之地,本王相信来日方长,皇兄沿着我给他的线索终究会查到刘相这一层,到时候谁赢谁输就不好说了……”   刘相眼中有了疑色:“齐国的兵权、财权都在本相手中,齐国的官员莫不听本相号令,今上就是一个篡权夺位的窝囊废,给他十个胆子料他也不敢动本相!”   我把身子往后一倚,粲然一笑:“刘相果真是权高人胆大。本王做太子时,刘相可曾听过一句话?”顿了会,方道:“先帝离世前曾写两份诏书,一份为立今上也就是我皇兄为帝,一份是将齐国一半的兵权给我。”   此话一出,刘相果真是再也坐不住了,我又道 :“本王早已将遗旨转手他人,今日本王死无葬身之地,明日就该轮到刘相兵权尽失了。”   登高必跌重,刘相位极人臣,自然不希望再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这就是人的贪欲,这也是权力的魅力。   刘相瞳孔骤然缩紧:“秦王殿下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手指轻轻敲着桌沿,声音响的极有规律,外间的声音也瞬间消失:“这事成了,本王会将另一半的兵权交给你。”   “殿下凭什么相信臣会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方才复制粘贴错了……   还请见谅,原谅马虎的作者…… 第20章   “凭你与夏国的关系,凭你养的几万影卫,本王实在不信刘相一辈子都甘居人下。本王这副身子没几年活头了,等本王一死,齐家断了后,这天下还不是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您的?”   刘相举起酒杯笑道:“殿下果真好谋算!”   看他面色从容,我便知这项生意谈成了,举起杯与他同饮,然我又知钓鱼时空谈理想是不行的,必须得有眼前切实的利益才能让鱼儿上钩。   我又道:“本王会助夏国的三王爷登上王位!”停了会又道:“同时也希望刘相安分守己。”   前一句是诱惑,后一句便是威胁了。   刘相望着我:“不愧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我望着刘相笑了笑,从此秦王齐思逸就成了史册上j,i,an臣那一章的头头。   从无香居出来时,街上已经挂起了火红的灯笼,天上依旧飘着鹅毛大雪,步子踉跄的走在街上,身后的影子也不见了。想着夏国派遣的使者将在春节时赶到,刘相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叛国通敌的名声我背了下来,刘相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今上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心里猛一松懈便觉天旋地转,喉间腥甜。   目光所及处一身红衣的寒珏执伞立在茫茫大雪中 ,我脚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如踩在棉花堆上,使不出一点力气,终于一摇三晃的栽在了路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仿佛看到十年前的皇兄。   等二更时分,我甩掉宫人麽麽,悄悄领着皇兄来到皇宫西南角,皇兄闭着眼笑道:“绕这么大个圈子你又在做甚?”   我快步蹲到一棵树下,方道:“可以睁眼了!”   皇兄极为听话的睁开眼睛,眼前桃花丛丛,一盏盏我亲手做的桃花灯已被宁风、息雨点燃,我着一身桃红色衣衫缓缓站起身,拱手笑道 :“昔日见书上所说“灼灼桃花,宜室宜家”,我便想着给皇兄一件宜室宜家的寿礼,这片桃林是我命宁风、息雨特地从宫外移栽过来的,还望皇兄笑纳。”   皇兄站在桃花丛中,惊愕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迷茫道:“皇兄不喜欢吗?这件衣裳也是我特地从宫外带过来的,皇兄要是不喜欢,我脱了便是!”说着就要脱去身上的衣裳。   皇兄欲言又止的望着我。   我忙拉住皇兄的胳膊,赔罪道:“既然皇兄不喜欢,那明日我叫宁风、息雨把这些东西全部砍了就是。”   宁风悄悄的在一旁向我招手道:“殿下让打听的人找到了,是寒侯爷的孙女,名叫寒如寄。”   我压住心里的兴奋,吩咐他先退下,回首见皇兄正痴痴呆呆的望着一片桃林,我就知道皇兄怎舍得我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皇兄!”我喊了一声,他在灼灼桃花林中愕然回首,我快跑跳到他身上,像小时候一般搂着他的脖子:“皇兄!”   心里高兴却不知该如何对皇兄说,皇兄紧紧的搂着我说道:“思逸,如果有一天皇兄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那时天真懵懂,只晓得事事顺心便都是好的,哪晓得泰极否来,越是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暗潮汹涌的道理。   年少的我听不懂皇兄话语里的离别之情,只答道:“皇兄去哪我便跟着去哪,纵然是阎王爷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天桃花烂漫,灯烛辉煌,我与皇兄躺在桃花树下享受着独属于我们自己的温情。   我望着皇兄灿若桃花的脸:“皇兄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皇兄顺着我的头发,沉默着把我搂进怀里,我又道:“皇兄走时记得把我带走。”   皇兄侧身望着我笑,笑的极好看,皇兄看起来很高兴,眼睛里都是笑意,可渐渐的皇兄化作了一阵灰消失在我的梦里。   “皇兄!”眼前重现明亮,寒珏正凝神坐在案前写着一些东西,见我醒了眼里一片喜悦。   我抬手欲擦脸上的汗,谁知手臂酸痛,竟举不起来,试了几次终究作罢,   “本王又睡了几天?”   寒珏伸出了三个手指,那便是睡了三天。   “夏寻呢?”我问道。   “他被今上召进了宫。”寒珏答道。   这时从外间走过来今上的心腹——萧云:“还是殿下心大,这一睡就睡了三天,急坏了宫里的皇上。”   “今上可是又遇到什么事了吗?”我忙道。   萧云熟悉的挑了个椅子坐下来:“今上说家兄之死让秦王殿下耿耿于怀不能释然,便命我来开导开导殿下。”   “本王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回宫吧。”我答道。   萧云却并不准备离开:“今上还说无香居的花雕酒虽然好喝,但殿下身子不好,酒要少喝。”   今上知道了我与刘相的计划,这原本也在我的计划之中。   我淡淡道:“谢今上关心,麻烦萧大人回去转告今上,本王定会好好活着,希望今上也是如此!”   萧云泯了口茶,又道:“今上还说,前路坎坷,还望殿下睁大眼睛看准了路,免得误入歧途!”   “谢今上关心。”   临走时,萧云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顾易已被今上赐了大理寺卿的官职,让臣来问问您对这个决定是否满意。”   “今上深思熟虑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萧云点头嗯了一声,从他身后又过来一名端药宫人,走到床前跪下道:“请秦王殿下饮药。”   我把喝干净的药碗放回托盘上,今日碗底倒还干净,没了偌大的药渣。   萧云这才告了退,领着手下匆忙离去。   宁风端来药,又一碗药下肚,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寒珏贴心的从桌上拿出来几根麻糖。   说起麻糖,萧云从前也是爱吃麻糖的,萧云这孩子还是我去云梦泽镇灾救来的。   齐国太子齐思逸刚满十四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更是年少气盛的年纪。   入夏之后云梦泽发生水患,我领了父皇的一道圣旨,押送钱粮救济灾民。我望着浩浩汤汤决堤而去的洪水,又望了望因稻田被淹而绝望痛苦的百姓,对云梦泽的知县说道:“尔等需尽心尽力救灾除疫勿让一人无家可归,亦勿让一人饿死街头。”   那知县穿着簇新的官袍,笑得一脸讨好:“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微臣必定竭尽全力好好办事。”   那时年少单纯,以为他的好好办事是开仓放粮,捐助百姓,可谁知第二天死尸遍野,脖颈上皆有三寸长的伤口,都是被人用长刀割了脖子,血干而死。   “殿下,这回他们既不用饿死,也不用病死,您大可以把心揣在肚子里了。”   是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我也可以把脑袋交给天下人了。   随身佩剑结束了知县的性命,握着剑柄的手有些颤抖,像是被jian到手上的鲜血烫的。命手下搜索看看是否还有幸存的百姓,自己则一具一具的翻着发青的尸体,期望能有些奇迹。   待翻了不知多少具尸体后,我看见一位妇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位五六岁的顽童,那顽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看,看到我在看他,竟哈哈的笑出声。   慌忙把他与妇人分开,从那妇人手中掉落一枚云纹玉佩,玉质通透,是个宝物。   把玉佩放入怀中,招来随侍,让他安置好孩童。   深夜露中,坐在当院的石凳上,饮着一碗凉水,入喉后冰的心也是凉的。   请罪折已命宁风快马加鞭送回长安,不管我是有意还是无意,上万人的性命都是因我的一句话丧命,这个责任我是逃不掉的。   今日回到知县府后,我便带着人将县衙府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知县新娶的婆娘搂着自家黄口孩儿趴在院中嚎啕大哭:“大人啊,你怎的这般狠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过啊!”   息雨涨得脸通红,指着那蛮不讲理的夫人喝道:“你家相公草菅人命,他这一死也赔不了罪,你若再嚎,我就成全你们一家到地府相聚!”   那妇人闻听此言果真闭了嘴,不再言语。能同生却不能同死,世间感情大多如此。   夏夜虫本该鸣声不断,此刻在夜色的笼罩下却显得格外寂静。   息雨在三更时终于于墙缝里找到了一本账册,那本账册详细记载了知县任职以来所受贿赂,以及与朝廷各部大臣的往来。桩桩件件都指向刘相!   翻看过后,赫然震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县竟前后贪污八十万两!可待我领人搜遍知县府,也只有屈屈的三万两,九牛一毛。   凉水入喉,冷的人打了个寒战,我早该想到凭一个不值一提的知县如何能做到一夜之间将上万人无声无息的灭口。   若非另有人帮忙,凭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又有什么能力!   正犹豫不定间,屋里传来孩童嘹亮的哭声,我虽贵为东宫太子,却因此事拿捏不定,不由得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把瓷碗狠掷地上,一声清脆,碎成粉齑。   以前看着刘相他们私下结交,以为只是贪恋些钱财,不至于伤人性命,可我却忘了钱字后面就是命。   捡来的顽童不记前事,我便赐了“小云”这个名讳给他,若有幸恢复记忆,在扳倒刘相这股势力说不定还能使上一把力。   等我将灾民尸体都一一掩埋了,避免瘟疫发生,实际上也无甚人可沾染了,昔日繁华富饶的云梦泽因一场大水,或者说一些人的贪心自私而陷入绝境。望着荒草新坟,领着小云向各位枉死的人拜了三拜,才启程回长安城。   我在父皇屏退左右后,方禀告:“云梦泽知县贪赃枉法,私吞修堤镇灾钱粮达八十万两,另勾结朝中大臣杀人灭口,此间事情还望父皇明察。”说着双手奉上那本账簿,期望父皇能仔细查阅。   父皇却坐在上头,一动不动,缓缓道:“太子为赈济灾民的事立了不小的功劳,想来奔波这么多天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改天再来见你母后。”   我在下首抬眼望着稳坐龙位上的父皇,内心已经了然,在还天下人公平与维持朝廷稳定之间,父皇选择了后者,至少看上去一片歌舞升平。   正值不知天高气候的年纪,以为一腔热血皆可有回报,我又道:“刘相上遮天目,下蔽民声,还望父皇严查!”   父皇将账册摔在面前,其中有几册的棱角刚好磕到头上,鲜血滴滴答答的污了书册。   父皇气急败坏的拍着面前摆放奏折的桌案,喝道:“孤这个皇帝还轮不到你来教孤怎么做!”随后缓了缓:“你可知你杀的不只是一个云梦泽知县这个人,你动的更是朝廷的立足根本。”   我甚觉冤枉,惊慌失措的跪了下去:“儿臣不知,昔日儿臣读书时老师常说一国之治当以民为本,贪官污吏不过是谷堆里的蛀虫,若不一网打尽永除后患,父皇就不怕齐国如风雨之中的陋屋腐船,不用外敌,自己就先折了。”   父皇闭上眼睛,良久才道:“你回去吧。”   再不识天高地厚,我也总会看些眼色,依命出了宫,心情抑郁,独自在长安城中的步行散心。   想不通为何父皇会那样说,更想不通我究竟有何错,那些仗着自己为官做宰的人欺压百姓难道就对了?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0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身为齐国太子也不例外。   自从云梦泽一事后,父皇与他这个儿子便离了心,三天两头的禁我的足。母后在后宫知道这件事后,叹了几口气,却也没能奈何。   日防夜防,也是没防住祸起萧墙。   皇兄趁我们父子离心之时,联合刘相,把我从太子位上赶了下来。   不过两个月,父皇病逝。齐容与登基。   我抬头看着天上飘来浮去的云,云还是那片云,却换了江山人间。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囚禁废太子,为显帝王仁慈,还特意建了个大宅子,并封了个秦王给我。为保证我某夜不被刘相一党刺杀在梦中,亦或是饭菜中下毒被毒死,只留了从小跟着我的宁风、息雨两位侍卫,其余洒扫厨子全被驱走,又赐了我数百名侍卫,日夜陪伴。   偌大的宅院瞬间冷寂下来。   照理说,我应三拜九叩的受了恩惠,但作为废太子最后的一点气节,我未曾梳洗,大口喝着烈酒,瘫坐在阶下望着秋风卷起的落叶接了旨受了恩。   当天晚上我又把陈默染赶了出去。   在秦王府中一呆就是两年半,两年里我看着院中的梨花开落了两次,陪着我走了几百个日日夜夜。衣架上的衣服也变得越来越不合体,原本可身的衣服此刻却像块破布一样挂在身上,失了美感。   闲时抚了抚那把遗忘在角落里的那把瑶琴,拭去琴上的灰尘,仍旧如新。默染离开府时忘了带,不知何时会再见当面送还给他。   我抬眼望着院落中郁郁葱葱的青竹,忽觉身上寒冷,不知何时北风又起,弯腰咳了一阵始觉畅快。   寒珏偏了偏身子正好挡在风口,我抬首道:“你妹妹如寄怎样了?”   寒珏神色如常:“她很好。”   我毫无顾忌的笑了:“你快要做舅舅了。”   寒珏迅速的跳上床,在我身侧躺下,这下我不敢笑了:“寒卿,你这是在作甚!”   寒珏像是被下了咒,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如同倾倒的玉山一般挡住了北风。   果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睡了我的床一次便惦记着下次。   “宁风……”声音还没喊出口,寒珏便捂住了我的嘴,眼中还有几分惊恐。   该惊恐的不应该是我这个病怏怏的秦王吗?怕见人的不应该是我这个浑身酸痛动弹不得的我吗? 第21章   寒珏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慢慢松开了手,我装作面不改色,从容道:“天寒地冻的我让宁风给你加床被子。”   寒珏点头表示同意。   我假装看不见宁风抱着被子进来时的惊讶,也假装看不见寒珏失望的眼神,径直说道:“看在你救过本王两次的份上,今晚就不用冒着风雪回去了。”   息雨不知从哪里钻过来:“可外面明明是个大晴天啊!”   宁风放下被子正要推息雨出去,息雨又笑嘻嘻的对着寒珏说道:“殿下从来不喜欢与人同寝,你算开天辟地第一个!”   寒珏谢了宁风便铺展开棉被,紧紧的裹在身上,眼中还闪烁着欢欣的火苗。我转身朝里,望着飘飘荡荡的帘子:“睡吧。”   从腊月二十五到腊月三十的除夕之夜,寒珏都赖在我府上。夏寻被皇兄亲自请了出去,为他在长安建了座宅院,那座宅院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每次来找我都是星夜启程,到我这儿亦是二更天,说不上几句话便又策马离开。顾易来过几次谢恩,都被我拒绝,身体好些时便坐在廊下看雪花飞舞,身体差些时便闭目养神。   日子过的倒也快活。   除夕之夜时,在我还未进宫时,顾易又在门外等候,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 说与我听。我便在书房与他见了面。   顾易向来不是个急脾气的人,这次却是带有焦急之色,向我禀道:“殿下可知夏国三王爷夏寻与刘相的关系?”   我在笔架上寻了个大号的毛笔,蘸饱了墨,铺开纸张,一笔一画的认真写着,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刘相是夏国人。”   郑重的写下一横,可惜腕力不足,可惜了一张白纸:“嗯。”   “刘相与夏寻是父子关系。”   揉皱方才那张纸,扔进旁边的纸篓。   “夏寻是刘相与夏国王后通j,i,an所生。”   又重新铺开宣纸,这次不敢轻易下笔了:“你是怎么查到的?”   顾易跪下道:“殿下于家父有救命之恩,于臣有知遇之恩,有些事还望殿下慎重!”   “你既说了本王于你有知遇之恩,本王再好心提醒你一句 ‘看好你的大理寺,其余的别多问更别多管’。”   顾易还不死心:“殿下,此事千万要慎重!”   笔下稍钝,我继续道:“此事?何事?本王只不过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余的本王顾不了,也管不了。”   顾易脸上浮出与先皇曾经一模一样的表情:“原来是我错看了殿下。”   笔下无惊无澜的走完了全程,我搁下笔苦笑道:“你才认识本王多长时间,竟敢也说错看。”   顾易深深伏首:“臣做的是齐国的官,领的是齐国的月俸,效忠的自然是齐国的民,殿下以后若损齐国子民一发,臣定当法外不容情!”   我卷起写好的字,放在旁边的瓷瓶里:“不愧是本王亲手扶起的人,如今效忠天下竟然效忠到本王这里来了。”   顾易道:“殿下若迷途不知返,到时休怪臣铁面无情 !”撂下狠话后,顾易便拂袖而去。   息雨在门口说道:“殿下,礼物都准备好了。”   “嗯,那咱们走吧!”   巍峨大殿里今上依旧高高在上,妃子们列在两边,莺莺燕燕的甚是养眼 。夏寻、刘相、刘愿、寒珏皆已落座,就差我了。   宁风、息雨抬着两大口箱子停在门外,我解下披风迈步进殿。   刘愿哧笑道:“秦王殿下这是要搬家吗?”偌大的殿中回荡着刘愿的笑声。   刘相瞥了眼刘愿,喝道:“陛下面前,少胡言乱语!”   但刘相的斥责并未让刘愿安静下来,反而让他笑的更大声起来。   我素来知道刘愿的心结,当下也不恼怒,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向今上磕头祝福。   今上笼着袖子,声音平平:“皇弟身子近来可好?”   我俯首在地:“还好。”   宫人七手八脚的把我扶起来,又送我到位子上,夏寻赶忙跑到我身边:“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日怎么这样了?”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众位大臣又纷纷指责起我这个秦王殿下如此不爱惜名声,祸乱朝纲   我吁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没事。”   夏寻走到大殿正中央,一撩衣摆跪下道:“我有一事还请陛下成全!”   今上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夏寻,轻笑道:“何事?”   “秦王殿下身子每况愈下,我想把他带回夏国修养,还望陛下成全!”   今上笑的更深了,向我道:“皇弟愿意否?”   “臣弟是齐国人,死也应当死在齐国。”   生为齐国人,死当齐国鬼。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夏寻的意料之中,脸上看不到任何失望的表情。夏寻只垂了一瞬的眸子,随后便笑道:“既然殿下不肯,那还请陛下 允准我长住在齐国。”   今上笑道:“若是夏王同意,孤没有意见。”   夏寻接道:“我逃来齐国这样久了父王还没有派人寻我,想是父王知道我的心意,也默许了。”   今上笑道:“果真如此你便在我齐国住下也没什么不妥,只是……”   “此事乃是我擅自决定,生死都不与陛下相干!”夏寻大声说道,声音传遍殿中每一个角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这位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夏国王子为了他们的秦王殿下说出这般生死之话。   为避免事态扩大,我忙起身行礼:“夏寻毕竟是齐国的客人,还望皇兄多派些人手保证他的安全。”   皇兄淡淡一笑,说道:“皇弟说的是。”   歌舞继续,寒珏坐到我旁边,笑着望向我,我也极其应付的笑了笑。夏寻为何这般执意留在齐国,留在我身边?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再三揣测他的目的。   我偏过头看到刘相正举杯邀我,便执杯回敬,人影重重中一不小心望见了他眼底的得意。   莫非夏寻是为了我手中的关于刘相叛国通贼的罪证?   我再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夏寻与刘相隔桌相望,二人相视一笑,颇有计划成功的喜悦感,看来是被我猜着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关心,无非就是你贪图我的财,我贪图你的貌罢了。   我回首望向寒珏,见他正双目灼灼的望着我,我向他招了招手,他便立刻跑了过来,我腾出身边的空让他坐下,小声道:“我们去后花园转转吧。”   寒珏轻轻点头。   宫中的所有树木都被宫女挂了彩带和灯笼,一片喜洋洋的气氛。   我与寒珏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言语,四周宫人也寂寥,一片安静。信步而行,行到熟悉的荷花池时,听到有宫人的悲泣声混着北风呜呜传来。   我与寒珏都停了脚步,隐身在假山后面,但听到宫人哭道:“大殿下,奴才您死的冤!当年您被刘妃陷害说您与二殿下有□□之事才使您含冤而死,您与二殿下之事真的不是奴才说的,你要是泉下有知就去找害死您的人,千万别再来找奴才了……”   我如五雷轰顶一般定在原地,皇兄是被人害死的!皇兄是被刘妃害死的!尽管我知道皇兄与刘妃素来有矛盾,但我也从未想过她会害我皇兄性命!我又凝神听去,希望能听到更多的信息。   那宫人又烧了几张黄纸:“奴才之前伺候您十几年,还望您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再来奴才梦里了。奴才也知道您牵念二殿下,二殿下他很好,只是从您死后二殿下做事越发颠倒起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揪着宫人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皇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宫人早就吓得面目发白,双腿抖着使不出力气:“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提着把他浸在荷花池中,等他快要窒息时再提上来问道:“我问你,我皇兄是怎么死的!”   “二殿下,奴才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说实话。   我复把他摁进荷花池,发狠道:“说是不说!”   宫人双手挣扎,将我衣角扯掉一块,我望着他手中的那块碎步,开始有些明白了:皇兄是被人溺死在荷花池的!   宫人终于开始求饶:“奴才说……奴才说……”   宫人依旧站在荷花池中,荷花池中的薄冰因他方才挣扎裂开一大大缝,像是要把人活活生吞下去。   “说吧!”我望着他。   宫人打着哆嗦努力回忆往事:“其实当今圣上与刘相早就认识了。”   “在我认识今上之前?”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1节 宫人小心答道:“是。”   “这与我皇兄何干?”   宫人打了个喷嚏继续道:“奴才曾随着大殿下出宫办事,于无意中曾遇见刘相与当今圣上,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计划,这才为后来大殿下的死做了铺垫。”   “他们在计划什么?”   “这个……”宫人有些犹豫。   “说!”   “当今圣上是先皇遗落民间的皇子,刘相在偶然中遇到来长安认亲的圣上。二人便筹谋着要逼宫篡位。此事被大殿下知道了,此后便一直四处搜集刘相二人造反的证据,直至那日咸宁殿中救殿下才暴漏了自己……”   原来如此,一切原来如此,我与戚容与长街上初遇看似是无心,其实都是有意为之,戚容与在我府上的种地种花,表现的无所贪图,原来都是为了博得我的信任!他算准了我会对他动心,他算准了我的懦弱!   原来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有意为之!   “戚容与果真这般狠辣!”心皱成一团,有难以名状的痛苦自心中升起,我松开了抓着宫人衣领的手,抹了把眼泪:“你回去吧。”   “二殿下,你一定要杀了戚容与与刘相为大殿下报仇!”宫人却不舍得离开了,一个猛子沉到荷花池底不见了踪影。   “皇兄,我对不起皇兄!”此刻失了理智,说不出别的话,嘴里只重复着皇兄,对不起几个字。直到今上御驾前来。 第22章   夏寻跑到我身边将寒珏隔开,解下外袍披在我身上,拧了拧我衣袖上方才沾的水,关心道:“冷吗?”   我推开夏寻,恨恨的望着端坐在辇车上的戚容与。   身后的宫人望着湖面漂浮的尸体立刻喊了一句:“有尸体!”   一片慌乱,戚容与却从容的屏退众人,寒珏、夏寻就算不愿也只得离去。   戚容与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我不服输的直视过去。   许久,今上才笑道:“皇弟怎么了?”说着便来到我身前。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掐住他的喉咙,眼睛发红:“你们为什么要害我皇兄!”   “我没有害他,是他自己不知死活要逆转朝局!”戚容与的眼睛也有些发红了。   “是你们妄想逼宫!”我怒道。   戚容与反而笑了:“妄想逼宫?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怎么活过来的!我从小就被人骂是野种,我娘被骂是个□□,这一切难道不都是拜你那个父皇所赐的吗!”提起往事,眼圈有些泛红:“我娘临死前还念叨着那个负心汉,是你父皇负了我娘一生,我难道不该恨吗?!”   头一次听说这些,我有些发怔,想不出一句该说的话,戚容与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我的好弟弟,若是没有我,说不定你也是这荷花池中的一个鬼魂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有些疯癫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你想得美!你皇兄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太蠢,可你就不同了,你虽然也蠢,但好歹还有这张脸。夏寻、寒珏可都爱惨了这张脸。”说着便要轻薄起来。   我猛地松开他,往后急退两步:“放肆!”   戚容与大笑起来:“是是是,是我放肆。”   我转身道:“你既然为你母亲报了仇,接下来该我为皇兄报仇了!我会不择手段的为我皇兄报仇!”   戚容与收起笑:“好,孤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上等着你报仇!”   我裹紧夏寻的外袍,大步往宫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道:“今日那几口箱子里都是陛下昔年落在我□□的东西。今日全都还了你,你我之间也算两清了。”   回府后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大年初三,皇长子出生,寒珏忙东忙西高兴着做舅舅。   我枯坐廊前看夏寻与宁风、息雨说东说西。   夏寻拿起一块冰琉璃送到我面前,满脸期待:“你瞧瞧这块琉璃好不好看?”   我不愿打搅他的兴致,便随口道:“好看。”   “好看你怎么不笑笑?”说着便扮出一个鬼脸。   “你愿不愿意做夏国的王?”我望着他道。   “做夏国的王有什么好处?”   又从远方飘来一片乌云,我望着那片乌云说道:“做王的好处就是这天下都是你的。”   “那你是我的吗?”又来了。   但这次我并不打算拒绝他,我笑道:“世上不都说美人爱英雄吗?本王也爱英雄。”   “但凡你爱的我都会去争去夺,只是到那时你愿意跟着我去夏国吗?”   接过他手中化了一半的琉璃,冰的刺骨,未融化完的冰琉璃在我手中继续融化成水,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的落下。夏寻还在等着我的答案,我开口道:“愿意。”   夏寻小心而小声的问道:“真的?”   “真的!”我斩钉截铁道。   夏寻慌张的样子有些可笑,在衣上擦了擦被冻的通红的手,又放在嘴边哈了哈气,直到暖了才轻轻捧起我的脸,落在我额头上一个浅吻,眼中泛起薄薄的一层雾气:“我终于等到你答应我了!”   “听说你父王这几天病中,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什么?”夏寻有些不可置信,之后便慌忙转身出府去了:“待我父王病好,我会再来看你!”   廊下的我望着夏寻渐渐消失在雪中的身影,唤来宁风、息雨,说道:“去把我房里的那半块玉珏拿来。”   那半块玉珏触手温润,上面还有我小时后不小心磕的痕迹,摸上去有些铬手。   昔年父皇初见母后便赠了这半块玉珏,再后来我出生后,母后又将它送给我。我便吩咐宫人打了络子穿在上面全当装饰,年少时又爱风流,便把他日日系在腰间。   那时父皇还会把我抱在膝上,指着桌上的半块虎符道:“这件物事好不好看?”   小小的我望着虎符上复杂细致的花纹道:“好看。”   “那思逸要记住母后也有一块一样的!,凭那半块思逸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再后来,戚容与篡位成功,我被囚禁府中日夜无事可做,整日收拾旧物,于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我才醒悟原来父皇爱母后如此深,竟用半壁江山做了母亲的聘礼。   如今这块玉珏重见天日,也到了该用它的时候。我命宁风、息雨准备好马车预备晚间去刘相府中一趟。   雪簌簌而落,映的天地间一片光明。   到相府时,刘愿正站在白玉石桥上垂钓,厚实的冰块上被砸了一个窟窿,一点鱼饵便引得湖中鲤鱼竞相露相。   刘愿远远的看着我,用着不咸不淡的口气说道:“殿下果真来了。”   我停在湖边遥望着湖中央的刘愿:“是,本王来了。”   鱼儿已经上钩,刘愿奋力一拉,鱼儿被鱼钩穿了腮被甩上岸来,血腥气扑面而来。   刘愿望着地上垂死挣扎的鲤鱼:“殿下,您看看这鱼可不可笑?明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还是挣扎不停。”   刘愿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我领了宁风、息雨正要往刘相居处走去,又听刘愿说道:“殿下何必执着往事!”声音大了起来,惊得我脚下一停。   “因为被害死的那个人是我皇兄。”我望着他道。   “大殿下已经死了,就算今上死了也换不回大殿下!”   我冷冷一笑:“我知道。”   “殿下把寒珏、夏寻牵扯进来只是为大殿下报仇吗?”刘愿的声音更大了,震的我脑壳有些疼。   “本王绝不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至于夏寻,本王会补偿他。”我淡淡说道。   “补偿?今日殿下前来不是和我父亲商量如何让夏王死吗?”   刘愿从前与我一起读书时便异常聪慧,看来今日也不落下风。   “本王会把夏国王位交到他手上。”   刘愿收了鱼竿,背起鱼篓向我走来:“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当王。”   我偏过头去:“可本王看今上就做的很开心。”   刘愿停在我眼前,双眼红肿,乞求道:“殿下,收手吧。”   我往前走两步,错开他的目光:“先皇崩逝,戚容与登基,本王被囚禁在府中两年半,寸步难行,吃的是发馊发臭的剩饭;戚容与登基一年,本王半夜病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要活命,须得饮下掺有□□的药汤;两年半满,默染死,本王与刘相大人无香居一聚,今上又将掺了雪顶一枝蒿的药端来强制我饮下。我慢慢望向呆立在我眼前的刘愿:“疏桐啊,本王自认从没有瞒过今上什么,甚至在那天除夕晚宴上还想着怎样除掉刘相,保今上万安。可你看看本王得到了什么?”   刘愿用可怜一只猫狗一样的眼神望着我:“殿下!”   我闭目长吁一口气,冷咧的空气乍进肺腑呛的胸口有些疼,眼睛嘲弄的望向刘愿:“凭什么他戚容与做下这些恶事是天经地义,本王做这些就要永堕无间地狱?”   “殿下,趁着还没开始收手吧!”   我怔了怔,随后便大笑道:“不管是永堕无间还是千人骂万人恨本王受着便是。可他戚容与别想活的那么轻松,只要本王在一天,他就一天不得安生!”   刘愿利落的跪在地上,垂首道:“殿下!”   我用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不可一世饿疏桐竟为了一个负心人向本王下跪!”   “殿下,齐国现在内忧外患,经不起这么大风波了!”   我甩手离去:“这是今上应该考虑的问题。”   “我父亲并非真心帮你,他只是将你当作他往上爬的梯子!”刘愿有些声嘶力竭。   “无所谓!”向来真心难求,本王也未敢奢望刘相会真心帮我。   我到刘相的居所时,刘相泡的茶已经有些发凉。   “殿下深夜来访,老朽未能远迎,实在失礼。”刘相眼睛只盯着我。   “刘相正当盛年,风姿谦雅,何来老朽一说。”我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下人端来一壶花雕,刘相介绍说:“那天无香居的花雕酒味道实在轻浮的很,今日我特意寻来十年花雕与殿下品尝。”   我笑道:“刘相有心了。”说着便去端桌上的酒盏。   刘相勤快的握住我的手:“殿下从□□赶来想必是冻坏了,这等微末小事就让我代劳好了。”另一只手将眼前的一只酒杯斟满,又道:“殿下身子不好,还是少碰这些东西,就让我替殿下喝了吧。”   我笑了:“本王历经苦难无数,难不成还怕喝杯酒不成?”   低头用牙齿咬住杯沿,头微仰使酒水顺势流到嘴里,还没等咽下,刘相就凑了上来,杯子掉落地上应声而碎。   喘气空隙,刘相的指腹来回滑扫过腮旁,最后定格在额间的朱砂痣上:“若是今上知道殿下如此,不知会做何感想。”   我道:“他愿怎么想是他的事,本王怎么做是本王的事。难道刘相不想如此吗?”   刘相起身站在我面前,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我:“殿下果真与旁人不同。”   我笑着轻轻搂着他的腰,仰视着他:“刘相不喜欢吗?”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2节 第23章   刘相重坐回位子,端起凉茶饮了一大口,待咽下后说道:“虽然你与她长得七分相似,但你终究不是她。”   “刘相图的不就是那七分相似吗?”屋内蜡烛被风吹灭了两根。   他双眼虚空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我初见你母亲时,她正一身素衣,手执一枝红梅,立在一片白茫茫中……”   “你有什么资格谈论我母后!”   刘相继续道:“你眉间一点朱砂像极了你母亲,可你终究不是她!”   外边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自我记事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多雪的冬天。也不过是刚说了会话,天上下的雪与地上未融的冰雪缠在一起,变成白茫茫一片。   刘相的话听着有些讽刺,我起身而立,望着外边飘扬的雪花,伸手接住一朵被风吹进来的,于掌心中瞬间融化,消失无影。   “刘相到底要不要帮本王的忙?”   刘相:“帮,为什么不帮?”   我抬脚踏出门槛,未去看他的表情:“那日在无香居答应你的,本王会记得。”待另一只脚也踏出门槛时,说道:“三天之内,本王要听到夏王的死讯,要听到夏国王子们因争夺王位而自相残杀。”   如此夏国便再也没有力气伐我齐国。   刘相勉力笑了笑:“殿下太看得起臣了。”   我回首了然笑道:“刘相大人与西夏王宫的来往还少吗?戚容与生辰时夏国进献的美人,夏王的一言一行都是在您的授意下做的吧?夏国早有吞并我齐国之心,而您刘相却是两边做好人,吃两边的好处,是也不是?”   刘相略一吃惊后便否认。   “你想知道本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吗?”看着刘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我心里有些得意。   刘相接道:“无论是何人告诉殿下,莫须有的罪名臣不担!”   “本王知道你不担,本王也没让你担,安心替本王办事就好,其他的本王不管。”我大踏步离开。   相府房屋设计极为巧妙,多假山小湖羊肠小道,羊肠小道上又用鹅卵石颗颗铺成,不过也幸好有这些鹅卵石,才不使人在踏雪时跌倒。我初次来相府便迷了路,走了好长时间直到天将明时才找到路。   我踩在鹅卵石上小心翼翼的走着,恐一个粗心大意摔个四脚朝天,被人看了笑话。在转过一片翠竹后,我恍然看见路的尽头寒珏一身红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往我这边瞧着,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   为避免不必要的事发生,我赶忙转身另寻他路,谁知他竟比我还快又挡了我的去路,我转身再逃,寒珏却紧紧扯着我的袖子不撒手。既然逃不过,那只能厚着脸皮与面前这位斡旋。   “寒卿,恭喜你做了舅舅哈……”脸上一副假笑。   离得近了我才发觉寒珏有些发紫的嘴唇,忙道:“出来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寒珏如冰的神色有些松动,手掌从我的衣袖滑到我的手掌,有力而温柔的握住。   “本王自己走。”   谁知寒珏竟向没听见一样,还是直直的拉着我的手往相府外走去。   刘愿正在相府门口垂眉伫立,像花园中的一尊石像,无喜无怒。   “马车已经准备好,还有一应的盘缠衣服。。”他向寒珏说道。   他们两人像是早就计划好一样互看了一眼,我的心底却生出一股不详的预兆,呵呵道:“宁风、息雨呢?”   刘愿脸上带着j,i,an笑:“宁风、息雨他们回王府收拾东西去了。”   “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   刘愿:“当然是殿下的衣物。”   “这就奇了怪了,本王又不出远门,收拾什么衣物u?”   刘愿看了眼寒珏:“殿下马上就要出远门了!”   我登时明白了他二人要做的事,强制我离开长安。   “本王不去!”我掉头就走。   寒珏却把我要走的路挡的结结实实,一个墩身就将我扛在肩上扔进马车里。刘愿也毫不怠慢的跳上马车吆喝起来。   刚才那一摔摔的我骨头都要碎掉了,我慢慢爬起身正要掀帘而出,迎面对上寒珏的一张玉面。   寒珏无声的坐在马车一侧,我则坐在另一侧,马车越跑越快。   我终于在一片安静中开了口:“本王要回府!”   寒珏还是没有动静。   眼看离长安城越来越远,我有些急了:“本王要回长安!”   我挑起帘子望着远远甩在后面的长安城门,终究是沉不住气了,起身便要跳下去:“你们再不停车,本王就从这里跳下去!”寒珏的软肋我还是很清楚的。   寒珏终于不再做无事状,惊恐的望着我。   “停车!”   刘愿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手中的长鞭却挥的更勤了。   我又急又气,将马车上的地板跺的砰砰直响:“停车!”   刘愿坐在外头高声道:“你别把马车跺坏了!”   见说的话一点用没有,我便掀开轿帘装作与刘愿说话,趁二人不注意,翻身跳下马车。   “殿下!”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刘愿与寒珏。   幸而雪下的够厚,栽倒在雪窝里除了脚痛其他都还好。   刘愿也急忙停了马车,寒珏一跃而下,我扶着树干站起一瘸一拐的想要赶紧离开。   寒珏有些惊慌不知所措,刘愿反手扇了我一个耳朵,直扇的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指着我道:“真是够了!”有些气急败坏。   “本王要回长安!”我擦了把嘴角沁出的鲜血,继续往前走着。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一人寒珏费了多大劲!”刘愿气的手有些哆嗦:“你只知道自己被禁足两年半,你可知寒珏在得知你被囚禁后,赔上了寒门世代忠名也要为你求情!”   “本王没让他这么做。”我把他们二人甩在身后。   “是,你是没让他这么做,是他傻。”寒珏身上也有些抖了:“他因为你求亲被今上杖责三十,躺在床上数月,甚至高烧中还叫着你秦王殿下的名字!如今殿下轻轻巧巧一句话便他这么多好就打发了?”冷笑一声:“皇家果真都是无情之人。”   我回眸望着寒珏:“你恨我吗?”   寒珏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苦笑一声:“不,你应该说恨我,恨不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我却是无情之人,还望寒卿之后忘了我,重新开始生活吧!”   “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为了救你才变得口不能言!”耳朵还在嗡嗡的响,身后的话听的有些不真切,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这事应该追溯到我十岁时,情谊懵懂时。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是个除夕夜,百官同乐时。   那日我在母后的ji,ng心装扮下带领众位仆人路过赏莲池,一阵小风不慎把我吹入了还有些许冰碴子的湖中。   我在湖中挣扎了没几下就失了力气,身上也许是冷的,也许是热的,谁知道呢!我只记得胸腔像是要炸开一样,却不觉疼。   混着冰碴子的凉水喝多了,身体便重了下去,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微弱,我突然想起母后是否穿了那件我亲自描画的衣衫。   我再次睁开眼时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见宫人。   我吐了几口水后,打了几个哆嗦,才听到有人言:“你醒了?”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长得霎时可爱。   那女娃娃探了探我的脉息,又煞有介事的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往后一躲,恼羞成怒道:“汝是何人,竟在我面前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女娃娃却笑出声来:“吾乃定远侯府的人!”   女娃娃红衣似火衣饰华贵,耳间缀着小巧的东珠,凌乱的发丝紧贴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拧了拧棉衣上的水,站起身端出太子的架子:“方才我一时贪玩才掉下湖去,谁知你不识好歹扰了我的兴致,也罢,看在你衣服全shi可怜的很,我今日便饶了你的性命,只是出去不可与人乱说,否则……”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以期能唬住她。   谁知那女娃娃竟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   “有人!”呲溜一声女娃娃便钻进长青树林中不见身影。   徒留我在原地打哆嗦,地上shi漉漉的两摊水竟已悄悄的皆成了薄冰,幸得我眼神明亮瞧见了冻在冰中的东珠。   我回府后换了身暖衣,依旧冻的上牙磨下牙,随侍我的侍从吓得流了一路的泪水,等我更完衣后见他两只眼像核桃一样高高肿起,便道:“今r,i你不用随侍我了,换宁风吧!”   侍从往地上一跪,以头枪地道:“是奴才的不是,害得太子殿下落了水,奴才该死!”举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打了十下后,我不耐烦道:“好了,今日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   我是真心愿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惜赴宴回来后便发起烧来,伤及肺里,睡了半月有余才慢慢好转,自此我便落下咳嗽的病根。   原来是寒珏,原来是他!陈年旧疾又在胸口蠢蠢欲动,我压着那颗狂躁不安的心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寒珏摇头直望刘愿,可惜这并不能阻止刘愿说出接下来的话:“殿下这些年来是受了不少苦,可殿下细细想想这些年做了多少恶!难道为你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非得再搭上寒珏的命才肯罢休!” 第24章   “本王现在做的就是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   刘愿目光如炬的望着我,嘴角带有一丝嘲讽:“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还是为了了结殿下的私怨?”   我避开他的目光,缓缓道:“为我的心。”   “你的心?”把寒珏拉到我面前,指着他道:“殿下若当真有心,为何你不把寒珏看在眼里!从咱们一起读书开始,寒珏的一颗心都放在了殿下那里,殿下若真的有心,就该看到别人对你的好,而不是整天自怨自艾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中!”   “本王喜欢爱好奉承的。”我波澜不惊的望着他。   “你真是和你母后一样贱!”刘愿怒不择言说道。   “谁让你说我母后的!”扯住刘愿的衣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我又飞身扑上去朝着他的左脸打了一拳。   刘愿也毫不认输,与我像未满五岁的孩子一样在地上扭打起来,寒珏伸手挡在我面前,也不知是谁的拳头,慌乱中落在了寒珏脸上,寒珏的脸登时肿了老高,我急忙收了手,往地上淬了一口鲜血,道:“本王对你不起。”   刘愿咬着牙也收了手,愧疚的望着寒珏。   寒珏依旧轻轻松松的笑着:“不碍事。”笑时扯动嘴角的伤口,鲜血更明显的流下来。   心到冷时说什么都觉得多余,我觉得与他们再无话可说,想转身回长安。   “你知不知道回去会死!”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3节 “那也是本王的选择。”我望着无边落雪,声音却是异常坚定。   寒珏站在我身边,有些发凉的手握着我的手,向我笑着:“我陪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胜过千万句诺言,那时落水时有他,被禁足时又有他甘冒大不韪为我求情,可他青色的脸颊在我看来有些好笑,我避过他道:“本王的事本王自己解决。”   刘愿冷笑一声,便道:“人家心里想着夏国的三王子呢,你又何必如此低三下四。“   我默不作声,当是默认了他的话,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认的呢?   三人正对峙间,萧云带着一队骑军绝尘而来。我掸了掸身上方才沾染上的雪水,静静地等着他们停在我面前,告诉我陛下正在四处寻我。   果不其然,萧云下马施礼,神色如常:“殿下,陛下正在王府中等您。”   我抬手示意他们平身,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本王也正想回去呢。”   刘愿不情不愿的又当了回车夫,第一次是想送我离开长安城,这一次却是把我送回那个龙潭虎x,ue之地。   或许他在答应送我回长安时就做好了一个决定——助我查清真相。   刘愿小时也是与我一般,跟在皇兄身后长大,后来又做了我的伴读,来来回回间与我和皇兄之间多了许多情谊,今日他违背父愿把我送出长安城一事,就说明刘愿也确有想帮我之心。   我望着坐在外边被风吹的脸色通红的刘愿,眉目间依稀是往年模样,英气俊秀 ,性子爽快。   那年七月初七,我带着明安来到宫内的仁书院,寒珏与刘愿早已在书房内静坐等候。单等我到此出门迎接。   我望着面前行礼的两位俊才,不禁感叹: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我忙道:“免礼。”   彼此熟络之后,我把二人的脾气也摸得差不多了,刘愿一身青衣当得起鲜衣怒马风流少年,而寒珏眼熟的很,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七月十五中元节,宫中各位妃嫔都聚集在荷花池旁点放莲花灯,宫外也不例外。   我今日上课上的头脑昏昏,便趁着老师打盹的空寻了彩纸亲手做起莲花灯来;明安则凝眉沉思老师刚才讲的课题;疏桐一双眼睛望着窗外出神;冷思正冷冷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本不想管他,却又被他盯的浑身发麻,遂小声道:“寒卿可会?”   寒珏也将目光放到窗外,看那一丛翠绿的竹子发呆。   我刚做好莲花灯,却听见外面电闪雷鸣,哗啦啦的下起大雨来。   老师被一声惊雷聒醒,正好看见我桌面上凌乱的彩纸,便拿着戒尺直直的向我走来。   我忙将做好的莲花灯藏起来,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静等老师的惩罚。   “拿出手来!”老师已年过古稀,读了一辈子的书,最重诗书礼仪,现下我公然违反课堂纪律,气的他雪白的胡子抖了三抖。   明安三人皆被吓得站起身来,我贵为太子,自然不需怕他,但父皇给了他责罚的权力,我还是要尊一尊的。   我依言拿出右手,却惹的老师胡子抖的更加厉害了,像北风中残存的几株荒草。   “左手!”   我把莲花灯悄悄移到右手,从桌下拿出左手。   老师边打边道:“太子殿下怎可如此这般顽劣,将来怎堪当大任!”   我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不消一会肿了约半寸来高。   后来老师打的有些累了,我看他眼含热泪,劝慰道:“老师不必自责,这些责罚都是学生该受的。”   老师摇头叹气的颤颤巍巍走到前面:“今日把《论语》抄写一遍,明日务必完成。”说完,整书离去。   明安轻托着我那只不像手掌的手,边吹凉气边问道:“疼吗?”   我将右手中完好的莲花灯放在桌上,松了口气:“幸好没事。”   寒珏却是一旁冷冷的看着。   疏桐好似看戏一般:“丁夫子果真愚昧,竟连太子殿下也敢罚。”   我看了眼疏桐,苦笑道:“疏桐何必再往伤口上撒盐。”   明安寻来药粉替我敷上,外面的雨依旧只大不小,寒珏向疏桐比划道:“今夜荷花池的雨水应该涨满了。”   “雨停之后我送你回家。””疏桐笑着望向寒珏。   我不禁忧心忡忡起来,盼望着窗外的雨能有片刻停歇,好让我的莲花灯游得更远些。   明安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道:“看来今日的书抄不完了。”   我笑明安杞人忧天,抄不完就抄不完呗,还能怎样?   明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疏桐却凑了过来,挑眉道:“我听说莲花灯都是做给死去的人看的,殿下可有什么人要怀念吗?”   本王别过头:“关你何事!”   终于在半夜三更时,大雨才停了势,我抱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跑向莲花池,对跟在身边的侍卫说道:“把明安与二位公子送回府!”   果然,莲花池早已涨满了水,我小心提着衣衫蹚水过去,终于行到了莲花池边的大石头,我燃起莲花灯看着它飘向远方。   夏天的雨去的匆忙也来的匆忙,荷花灯还没走多远,疾风骤雨便把荷花灯打翻在湖中,眼中唯一的光亮倏的一下消失了……   怎么?皇兄莫不是生了我的气?   我忙提起衣角小心翼翼往湖中行去,不料脚下踩到了石头,一下子便滑到了湖中心,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从口中鼻中铺天盖地的灌到体内,压得身子也渐渐重了起来,水没过头顶后便看到当年刚满十六岁的皇兄穿着锦衣华服对着我笑。   我心中喜不自胜,想靠近他一点,却让皇兄离我越来越远。   我紧紧抓着皇兄飘扬的衣角,乞求他将我一起带走,却恍惚听到皇兄说道:“思逸,放手吧……”   思逸,思逸,从我刚刚记事时,皇兄便一直这样唤着我。   “思逸,弓弦要拉满,这样箭才s,he的远!”   “思逸,不要怕,放心大胆的去!”   “思逸!思逸!思逸……!”   “兄长!”我蓦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顶好看的脸,剑眉微蹙,星眸泛出涟漪;一身红衣粘嗒嗒的贴在身上。   天已大亮,自己也被寒珏带到了一个假山洞里,通过孔洞投过来的光照耀在身边同时也带来了外面的风声雨声。   我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忙打断胡乱飘飞的思绪:“寒卿。””   听到声音,寒珏脸上欣喜之情毕现。   寒珏发梢上的水滴入我眼中,带出几滴清泪:“你不是和明安他们一起回府了吗?”   寒珏比划着他刚才的慌乱:“殿下方才真是差一点把我的命也带走了。”   我将身子挪到洞口处,才发现这个山洞乃是从前我与兄长常在一起玩耍的茗苑宫。   我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现在所处何地?乃是齐国内廷,也就是我父皇就寝的地方,就连我这个亲儿子也不能多呆,何况是一外臣男子?   这地方越早离开越好,慌忙起身:“我带你出去。”   我走望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这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寒珏好像才刚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外臣身份:“我是迷了路。”   “我知道,但外人不知道。”   寒珏顿了顿,悄然到身后,我说道:“今晚之事,你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寒珏快步挡住我的去处:“殿下要多想想皇后娘娘!”   我望着他殷殷切切关心的表情,便道:“我没有寻死,我只是有些想兄长了。”   寒珏的关心着实出乎我意料,难道他错以为我为抄一遍书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脚步缓了缓,笑道:“又不是第一次。”   寒珏刚有些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   我看着他道:“茗苑宫是我从前最常来的地方,这是兄长的居所,小时我曾在院子里与兄长一起踢蹴鞠,习弓箭,明经书。”将目光移向院中指着院中那颗有些年头的琼花树:“那颗琼花树还是兄长生辰时我送的,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寒珏踏进雨帘中,伸手邀我一同前往,我望着身上的shi衣,便道:“既无甚可恋,再shi一次又何妨!”   迈进雨中时,寒珏却脱下外袍为我遮了倾盆大雨,他本比我高些,此刻倒像我紧靠着他。   寒珏领着我走到屋檐下,托起已被锈蚀住的铁索锁,从随身带的荷包中拿出一根极细的银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个……不太好吧……”   话刚说完,“啪””的一声寒珏已经打开了自皇兄死后就未曾开过的锁。 第25章   皇兄房中摆设极为简洁,几本厚厚的史册便占满了书架,书架前边又列一方桌,桌上还摆着大号小号狼毫兔毫的毛笔,沾了灰尘的毛笔整整齐齐的挂在架子上,风一吹,叮当作响。书桌左边是皇兄平时练的字,一卷一卷,若不是上面也沾了灰尘,定不会看出这是许过年前的手记。   我提步悄悄走进殿中,像小时候一样,怕惊醒还在忙碌的皇兄。   “皇兄!”我分明看见年幼的我捧着一卷书册扑向皇兄,皇兄的目光也从笔尖抬起望着我,笑着:“思逸!”   泪眼朦胧中皇兄眉眼依旧,笑的极其温柔,皇兄一把将我高高抱起,整理着我胸前有些凌乱的衣衫:“思逸又重了!”   “思逸也长高了!”我回望着皇兄,像是地上的小草仰望着大树。   皇兄把我放在地上,蹲下身用衣袖擦去我额角的汗,眼中欣喜外漏:“是,思逸也长高了!过几年皇兄就抱不动思逸了……”   小小的我举起手中的书册,颇为自信的说道:“那时我就与皇兄并肩而行!”   年幼时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这茗苑殿却再也不见故人影子。想到此我忍不住落了几行清泪,有时候哭没用,但有时候明知道没用的事还是忍不住做了。   我颤巍巍的扶着寒珏的手,一步一步迈向那张极为熟悉的书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说道:“那张琉璃帘子是皇兄生辰时我送给他的,帘子后边的金丝楠木矮桌我府上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那时我最爱来茗苑殿找皇兄下棋,喏,你看,那张矮桌旁还有我们用过的棋子呢!”   缓缓绕过书桌也不顾椅子上面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上面,端正的坐着,就像皇兄一样端正望着风吹起帘角,端正望着桌上灰尘被风吹的在空中打转。   寒珏站在我身侧:“殿下,我们走吧!”   他有些害怕了,我合上眼皮望着皇兄:“寒卿,我想死。”   寒珏仿佛受到了惊吓,使劲摇着我的手臂,我复睁开眼,用一种真假难辨的语气说道:“说着玩呢。”   我与寒珏怕被人发现,也未多待片刻,临走时我卷走了书桌左侧的卷轴。   那些卷轴上都是皇兄平时的练笔,反反复复的写着同一句话: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这是我与皇兄之间的秘密,我不知道皇兄投湖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皇兄对我的期许。   但我终究是辜负了,我做不到对皇兄的死不闻不问,做不到皇家人那般冷血,我誓死都要找出皇兄死亡的真相!   马车压在蓬松的雪层上,留下深深的两条辙痕,但很快就被新下的雪掩埋,直至消失。   我掀帘望着萧云道:“你先快马加鞭去王府给皇兄报个信,本王稍后就到。”眼神飘到他身后的轻骑兵身上。   萧云拱手道:“陛下曾说殿下重诺,陛下信殿下会回去,用不着臣去禀报。”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4节 我有些生气的放下帘子望着坐在一边的寒珏,心中有些急恼:“入长安后,你与刘愿都立刻回府!”   寒珏与我相比,却是不急不躁,坐在那里就像是在饮酒品茶:“我愿陪殿下赴汤蹈火。”   我真的生气了,生气寒珏分不清眼下状况:“本王用不着!”   今上的疑心深重,此次与刘愿与寒珏一起出长安,还是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出长安,一个是当今位高权重的刘相之子,一个是当今皇贵妃之弟,曾经的忠臣之后,还有一个我曾经的太子,也难为今上会派萧云前来堵截我们。   待我说完这句话后,寒珏方才被揍的发青的脸变得有些发白了,垂眸沉沉。   “你既做了如寄的兄长,就该事事替别人考虑些,若你一直与我亲近,传出去你要如寄如何面对今上,你的侄儿如何立足于朝堂?”马车一个趔趄,险些车仰人翻:“当年你从莲花湖底救出本王,本王也感念你的恩情,只是这恩情万不可化为他情。回府后你莫要再去我府上了。”   寒珏惊骇之下,又显出浓重的失望,平日略微上扬的眉梢此时此刻也垂了下来,重怒之下也没让刘愿停车,直接掀帘跳下马车。   刘愿本想停车去扶寒珏,我斥道:“陛下还在王府等候本王,你耽误的起吗?”   谁知听了这话,刘愿反而笑道:“殿下事情紧急耽误不得,殿下还是另寻他人送您回府吧!”   说着便下了马车,朝着寒珏走去。我朝着萧云道:“可有闲马?”   “殿下重诺,果真不假。来人,把马让出来给殿下骑!”萧云脸上现出莫测的笑容。   我拱手:“有劳!”便下车登马扬鞭,朝着□□飞奔而去。   我策马行到□□时,今上正站在我□□的门口朝着我这边张望,身后是宁风、息雨和一众侍卫。明明随从无数,今上站在那里却有无限萧索之感。   我下马行礼:“臣弟参见陛下!”   眼前一身锦绣的人,再也穿不回以前的灰袍素带。今上神色有些强硬的淡然:“长安城外的梅花好看吗?”   长安城外的梅花向来开的早,此时虽也算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长安城外的梅林却是早已凋谢作土。这是整个长安城里公开的秘密,我知道,今上必然也知道。如今有此一问,怕是在给我台阶下。   我小心回道:“梅花开的有些败了。”   今上朝我走了两步,沉声道:“你脸上……?”   “哦,臣弟爬树折梅花时不小心被树枝刮了几下,不碍事。”   今上抓起我的袖子便往府里走去,走时留下命令:“不许跟来!”   于是所有的侍卫都老老实实的关上了我□□的大门,我低头随着殿下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今上终于停了脚步,许是低头走路时间过长,胸腔内有些不舒服。待他停下脚步时,我才仔细分辨自己到了哪里,原来是在池塘边。   错开今上伸过来的手,换上最擅长的笑容,朝着他深深施了一礼,答道:“臣弟一身风尘,怕污了陛下的眼。”   他站着,我跪着。   寒冷的风吹落梨树上残存的几片叶子,落到身边,我依旧深深揖着。   今上似是弯了弯腰,最终还是站的笔直,皇家威仪尽显,淡淡道:“平身吧。”   “是。”依旧低着头。   “许久未见,皇弟就不愿抬头看看孤么?”   “臣弟不敢。”   今上沉默了片刻,轻轻说道:“孤许你。”   心猛地疼了一下,“孤许你”这三个字本该是本王说的,如今却换做了他人,许多道理骗的了他人,却骗不了自己。   缓缓的抬起头,曾经朝夕相伴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慢慢远去,渐渐清晰的是眼前的这个身着贵衣,表情疏冷的陛下。   脸上的笑容慢慢轻松起来,我望着他道:“皇兄满脸憔悴,一点都不像刚做父亲的人。”   “皇弟也不像是要病入膏肓的人。”   我略有诧异,原来他竟如此不放心,派人暗中跟踪。虽然这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心伤。   “方才孤派人去寻你,你还与寒珏缠在一起?”陛下依旧端着架子。   听到寒珏的名字我忍不住轻咳起来,今上叹了口气:“去屋里说吧。”   待我缓过气便说道:“或许臣弟今生是孤身一人的命,既是命定,是劫是缘,臣弟双手接了便是。”   “记得那年院中赏月,你说即便够不到月亮掬捧水也是好的。孤现在问你,有了手中的那捧水还要不要月亮了?”   在问我是不是还惦念着皇位?   我凝神望着他说道:“月亮有他的山河天下,而臣弟说到底是一只井底之蛙,那些虚幻泡影,臣弟追的有些累了,或许最适合臣弟的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一捧井水。”顿了顿,又道:“陛下注定只能是陛下,臣弟也注定只能是臣弟,臣弟的职责是护皇兄安好。”   “是护孤这个皇兄还是护别的皇兄?”今上挑眉。   “当然是护臣弟的皇兄。”而我的皇兄只有一个,已经在许多年前死掉了。   又默了许久,今上才说道:“孤先回去了,皇弟好好休息。”   又过了两日,终于传来夏王薨逝的消息。   “夏国三王子夏寻登上王位,严惩朝内主张攻齐的大臣。”刘相坐在我对面一五一十的说道。   我尝了口新进贡的茶叶,入口略有苦涩:“刘相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   刘相谦虚道:“这哪里是臣的功劳,明明是殿下的美人计管用。”   我放下茶盏,揉着有些发酸的眼角:“接下来刘相打算怎么办?”   刘相细细的呷了口茶,方道:“臣听说最近大理寺的顾易正被一桩许多年前的旧案缠身不得其法。”   “什么案子?”   “听说是件子杀母案。”   “子杀母?”   “听说杀母的人是位一无所有的书生 。”   我的心沉了下来:“哦?”   “那位杀母之人如今身居高位,万人之上,臣就等着看大理寺卿如今该如何办案了。”刘相淡淡说道。   我的心没来由的沉入谷底,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但我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山再高也挡不住要刮的风,要下的雨。 第26章   我道:“顾易自入了大理寺,做了大理寺卿,办起案来铁血无情,你我就静待佳音。”   刘相却有些担心:“可这事终究牵扯到今上……”   我执杯道:“不用刘相c,ao心,本王在关键时刻自会助他一臂之力。”   外边日头渐渐西斜,我与刘相再无话可说,两人静默的坐在客厅。   “犬子刘愿前几日曾办出些糊涂事,还望殿下见谅。”刘相露出少有的恐慌。   我想了好久,才想起刘相说的哪件事,不是我记性不好,是我从认识刘愿以来,他就没有消停过,若要论起他的罪责,恐怕区区斩首之刑都是委屈他了。   我笑着回道:“疏桐少年心性,办事自然热血荒唐些。”   刘相郑重的向我拱手:“臣愿替不孝之子领罪。”没有申辩,就这么认定刘愿做的事是错的。   “刘相何出此言,本王没有怪罪疏桐的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刘愿行事荒唐是臣的错。”刘相俨然有了些慈父的样子。   “殿下,大理寺卿在府外等候。”宁风在门外禀道。   刘相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我去门外迎接顾易时,他正警惕的望着出门而去的刘相。   “顾大人怎么有空来本王府上闲坐?”我们回至客厅。   顾易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直到我浑身起满了ji皮疙瘩方道:“臣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赐教说不上,但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宁风换上新的茶水,顾易朝着他点头致谢,又等宁风走远了才说:“不知殿下是否听说臣最近遇到了一件案子。”   拨弄着碗里浮沉的茶叶,笑道:“本王历来不喜欢打哑谜,承远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顾易应了声是,果真直说起来:“数年前云梦泽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殿下可知是何案子?”   “本王对这件案子略有耳闻,那时本王尚为太子,听说是件子杀母案。”   顾易神色凝重:“是,杀人者是位白衣书生。”   吹开茶水散出的热气,露出原本的琥珀色。   我道:“这件案子既然前人已经下了定论,翻不翻案都在你一念之间,”   顾易默了一会,沉声道:“殿下希望臣怎么做?”   “本王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王爷,再者已经远离朝堂许多年,这些事本王都不懂。”   顾易忽的跪下道:“臣有一事不敢欺瞒殿下。”   “何事?”   “当今圣上并非先皇遗留在民间的皇子。”   心里咯噔一下,茶盏中的茶水微晃,从外面看着我还镇定,但此时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只等着顾易往下说。   “真正的皇子已经死了!”   如平地惊雷一般吓得我半句话说不出,只怔怔的望着顾易。   顾易又道:“真正的皇子乃是那日死在御前的陈默染!殿下可曾记得陈默染曾给殿下一封书信?”   书信?书信!   忙不迭拿来书信,于灯下细细拆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信纸空白,一块玉珏清明。   顾易望着我书中的玉珏道:“殿下看看这块玉珏又什么蹊跷之处?”   只是一块普通的玉,哪有什么特别?   “殿下,喝药吧。”萧云端着药准时到来。   我饮罢将碗放在托盘上,萧云才起身离开。   “殿下可看看上面是否有龙云纹?”   我再仔细望去,玉珏边角处果真有一抹龙云纹。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5节 顾易继续说道:“臣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查到陈默染正是先帝遗落民间的皇子,这块玉珏正是先皇赠送其母的信物。不知殿下是否记得,当年云梦泽发大水,殿下曾寻的一块云纹玉佩?”   “记得。”我答道。   顾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我里里外外望个透彻:“那块玉珏是萧大人父母的。”   顾易说的越多我越糊涂了:“这两块玉珏有什么关系?”   “殿下得到的那块是萧云萧大人的,而殿下手中所拿的这块正是陈默染母亲留给他的。”   “你是说陈默染与萧云并非是同胞兄弟?”我试探道。   “是。陈默染的母亲早在他五岁时便离开世间,是萧云的父母收留了陈默染,也就是皇子殿下。当年殿下奉先皇旨意去云梦泽救灾,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是去寻陈默染。”   “所以,他们便想了个最愚蠢的办法就是将云梦泽的所有人灭口?”我有些不可置信。   “是。臣为白衣时,曾探访过几位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说那些行凶之人像强盗而非强盗。”   像强盗是因为所到之处必闹的天翻地覆,非强盗是因为他们目的明确,翻天覆地也不过是要找我手中的这块玉珏。   我有些难过,却不是特别难过,只是特别浅,如同柳叶落在湖面上,没有大风大浪,却也是圈圈涟漪不停歇。   我捂着胸口,微微俯身,以让自己更舒服些:“陈默染死了。是被我牵连而死。”   “所以殿下还要继续下去吗?”顾易问道。   “陈默染进长安乃是寻亲来了,那戚容与来长安是做什么来了?这与你所说的子杀母案又有什么联系?”   顾易怜悯的看着我:“个中曲折,臣不便说。”   “哦,那就是戚容与亲手弑母,弑母是为了怕自己的身份败漏?若是如此,那么之前他囚禁陈默染一事便说的清了,原来如此,也只有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他的皇位。”我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给自己听。   “殿下!”顾易更加可怜我了:“听说夏寻做了夏国的王,殿下若是不想看到这些事可随夏寻去夏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你忠的是我齐国的天下,还是当今坐在皇位上的人的天下?”我侧脸望着他。   顾易喉头动了几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我又问道:“你今日与我说这些作甚?”   “殿下于臣有恩,臣不忍殿下被蒙在鼓里。”   我呵呵笑道:“本王于你无恩。当初举荐你去大理寺不过是想为自己安cha个眼线,实在算不上什么恩典。”   “殿下也曾救家父于囹圄。”   “那是今上的旨意,与本王无干。”我皱眉道。   “臣劝殿下一句,去夏国吧!”顾易深深伏地。   我收起玉珏,又把空白书信认真叠好放回信封:“你走吧,只当今日没来见过本王。”   “殿下!”顾易不肯离去。   我有些生气了,这是我的国,是我的家!我唤来宁风道:“送顾大人。”   顾易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息雨扶我重又坐回椅子。我闭目换气道:“息雨,本王有一些东西丢在他处了,明r,i你与宁风去帮本王寻来,可好?”   息雨声音有些焦急:“何物,何地?”   我笑道:“多年前本王去云梦泽赈灾时丢在那里的,是一块无价的宝贝。”我把袖中无字书信递给他:“你拿着这封信去须悟巷找一位姓吴的老人。”   “城中只留殿下一人,我有些不放心。”息雨表示出他的担心。   “你与息雨打小就跟着我,你我虽是主仆名分但实际上本王却是把你们当兄弟看待,切记去云梦泽西街的须悟巷!”   息雨还想再反驳,我又说道:“行李本王早已准备好,明日本王送你们出长安城。”   息雨凝眉不语,我知他是不放心留我一人于长安。   息雨半晌才道:“殿下,明r,i你随我与宁风一起走吧!”   我往后靠着椅子,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姿态:“你们务必早去早回。宁风那里你去告诉他。”   息雨无奈的应了,我唤来厨房的小厮,命他们做了一大桌好菜,又烫了一大壶好酒,与宁风、息雨喝到三更才分开。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披衣到长安城门口送走了宁风、息雨,回身时望见了一脸憔悴的寒珏。   我牵着马哒哒的走在街上,由于天光未亮,时辰还早,行走间带着一路回声。我不敢回头看宁风、息雨离去的身影,更不敢看寒珏期待的眼神,只低头顾着脚下。也不知寒珏在我身后走了多久,更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回到府时回首看时身后空无一人,竟有种寂寞的感觉。   去马棚拴了马,又回书房写了会字,才觉眼皮沉重,不顾外边天光盛华,趴在书桌上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桃花盛开,柳叶初发。   一觉醒来,身上舒爽许多,萧云坐在一侧端药入定。我起身将身上薄被盖在他身上,不经意间惊醒了熟睡之人。   我收回薄被,道:“萧大人果真对今上忠心耿耿,纵然在梦中还不忘端着本王的药汤。”   萧云起身将药汤双手奉上。   我笑了笑,将苦药一饮而尽:“本王还有事,萧大人请便!”   萧云却不离去,只低头不语。   我顿了顿,问门外小厮:“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厮转起眼珠,想了好一阵子才道:“今天是正月初八。”   正月初八,陈默染,哦,不对,是我皇兄的生辰。   萧云红了眼眶,哽咽道:“兄长的生辰,殿下可还记得?”   我拍了拍额头,恍然道:“原来今日是默染的生辰,瞧我忙的,把这事都忘了。”   萧云落下一滴豆大的泪珠:“兄长生前最牵挂殿下,还望殿下今日勿忘拜祭兄长,告诉他殿下一切安好,这样兄长在九泉之下也算安心了。”   若真要拜祭我那位短命的皇兄,我该说些什么?说从前把他留在□□时是我心怀不轨,还是我还给了他本该有的身份?   我迟钝的答道:“本王今日还有事,等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萧云失望的望着我,还好我早已习惯这种眼神调性。   “殿下果真是无情无义之人。”   我摊手无奈道:“全天下都知道我秦王是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人,萧大人知道的也太晚了些。” 第27章   萧云被气的甩袖而去,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今上旨意,殿下即刻进宫。”   在我这里耗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为了这道旨意。   待我重整好衣裳,洗脸漱口之后,才慢悠悠的往皇宫走去。   既然来者不善,且躲也躲不开,那我只能迎头撞上,小心行事。心中筹划着何时起事,何时与刘相联手,不觉间已经来到皇家后花园。   穿的花红柳绿的妃子正在荷花池旁愣神,眼中是心如死灰般的孤寂。我本不想多管闲事,脚还没抬起来,一位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拽住的袍角:“求您劝劝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她不想活了!”   我有些震惊,随后平淡:“哦,既然不想活,本王救她一次之后还是可以寻别的死法。不能跳湖,还能上吊,本王救了她一次,还能救第二次吗?”   小丫鬟脸色难看起来,抓住本王袍角的手却更加紧了:“能救得一次是一次!”   我望着被她抓的有些发皱的袍角,无奈道:“本王去劝劝。”   小丫鬟如获大赦一般松了手,随着我走到那位妃嫔背后。   我倚在湖旁的石头上,说道:“你为什么还不跳?”   瘦削的背影怔了怔,良久才低声啜泣起来:“本宫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亦不知为何会身在皇宫,可本宫想回国看看我的父母。”   原来是困顿了,我开解她道:“俗话说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本王看你刚过二八年华,往后的日子多的是,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皇嫂转过脸来,是皇兄生辰夏王进献的那位夏国美女,我记得那位夏国美女应是媚俗型的,何时变得这般清丽柔弱了?   皇嫂见到我却并不惊讶,只自顾自说道:“这个皇宫当真是只会吃人的妖怪。”   原来是被今上冷落了,寻常人家尚且有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手握天下权的今上?皇嫂看来还是入宫的时间太短,待的时间久了就会明白会吃人的从不是这座皇宫,而是充满贪欲的人心。但现下我没必要与她说这么多。   我淡淡笑道:“皇嫂在我齐国的时间太短,等时间久了就会明白什么是自寻烦恼了。”   皇嫂猛地向我扑过来,像一只凶猛的老虎,我避之不及,被她死死按在石头上,却又矛盾的向我展示着柔弱:“殿下就把臣妾带走吧!”   宫里的那一套看来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张口闭口不是本宫就是臣妾。   我尴尬笑道:“皇嫂与我皇兄两情相悦,何出此言?”   “当日若不是夏王密令,臣妾也会像那位妹妹一样选择殿下。”   “本王没兴趣!”我有些恼怒,恼她的不自重。   “殿下果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呢!”皇嫂做出千般娇媚。   “什么?”我一愣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皇嫂重重的的落在我脸颊上一个吻痕,眼尾带着媚气:“陛下说的没错,殿下果真对女人……”   话刚说了一半,她口中的那位陛下便领着一众侍卫出现在我们面前,其中有好几个没娶娘子的侍卫娇羞的低下了头。   今上一副捉j,i,an在床的震惊不相信,但又带了些自信,自信能把我依通j,i,an之罪关押天牢。   我从容不迫的推开皇嫂,行礼道:“参见皇兄。”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赏美景时被人看到,邀人同赏喝杯茶。   今上身后的侍卫却是极有眼色的把我捆住,金丝做的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   今上表现的痛心疾首:“皇弟为何要如此?”   自己设的局再反过来问我为何?当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也。   皇嫂像只美丽的蝴蝶扑向今上的怀抱,嘤嘤的假哭起来。   这一场戏演的甚好,这场戏我看的也甚是过瘾。   我用衣袖擦去方才留在脸上的胭脂,笑道:“皇兄不问问臣弟到底做没做过这事吗?”   今上娇怜的望着怀中美人:“孤都亲眼看见了,抵赖不得!”   “既然皇兄有了定论,又何必来问臣弟为何?”   今上沉声吩咐道:“秦王齐思逸罔顾人伦,非礼皇嫂,把他送入天牢自省其罪!”   我被前呼后拥的侍卫推搡着往天牢方向走去,天牢与皇宫距离很近,半柱香的功夫就被送到了最隐蔽的一间。   这间地牢我曾经来过,那时我还是太子。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6节 绳索解开,侍卫退散,趁着窗外还有些光亮,我慢慢的抚摸过每一片墙壁。   天字号的牢房只能皇家人居住,这间牢房上一任主人是我皇兄,如今终于轮到我,不得不感叹人生如戏。   墙面由于受潮早已剥落,露出原本的青石,抚摸上去就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的脸。   “皇兄,我想你了。”我闭眼感受着每一寸墙土给我带来的踏实感。   指尖忽被一尖锐物件刺破,我哎呦一声,忙睁眼去瞧,原来是根极细的绣花针。那绣花针周围密密的写满了字,字体正是皇兄最爱的行书。   再仔细去看,原来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齐思逸,齐思逸,齐思逸……   我顿时被人抽了魂魄瘫倒在地,吐着一口生气无力的望着那许多的名字。   那根绣花针泛着银光,藏在石头缝中耍着威风。   皇兄从不做多余之事,刻下这许多的字肯定有许多的含义,应该是我浅薄不懂的皇兄的苦心。   狱卒见惯了高官厚禄之人因受不了屈辱而在牢中自杀的,所以我躺在地上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送牢饭时喊了我一声。   “装死没用,该吃饭了。”   我应该是能爬起来的,但是我不想爬起来再吃那些残羹剩饭,便索性闭眼装睡起来。   又一阵脚步声,今上与众侍卫来到我牢房前,吼道:“齐思逸,你想死别死在我面前!”全然没了平日的高高在上:“打开牢门,快!”   我混沌的眼中出现了戚容与焦急的脸庞,我望着他无力的笑了笑:“皇兄。”   托着我头部的手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把我当作皇兄,就听话赶紧醒过来!”   “皇兄已经死了,你不是我皇兄。”我收起了笑容。   今上不再说话,只把御医唤来为我诊脉,开药。   你看,别人还有选择死的权利,我连死都选择不了。   一阵兵荒马乱,周围人才散去,四周寂寂。我睁大眼睛望着戚容与,笑道:“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皇兄!”   戚容与眼神中闪过一刻慌乱,但片刻之后便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的皇,望着我道:“你若有本事就把孤拉下去。”   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好一阵响,戚容与迈着缓慢稳重的步伐将我抛到身后。   我心中默数着时辰,最多再等一天,夏寻必来。我得再等等,等到夏寻来齐国求救。   夏寻虽得老夏王疼爱,但若论起治国才能,却是大大不如夏国二王子。初登王位,朝野内必定是议论纷纷,言不能行。   朝中大臣若不能一心侍主,政权必然动荡。夏寻手中无权,只能来我齐国求救。我现在等的就是他的求救,一物换一物,我既能帮他,自然也会想要他帮我。   等到天黑,我也没等到夏寻来,却等到了寒珏。   寒珏今日却换下了往日的红衣,只着淡衫青衣,憔悴感愈发浓烈。等他走近了我才看到他手中的食盒,我凑了上去:“可带了我最喜欢吃的莲蕊糕?”   寒珏把食盒放在外边,一层层打开,终于露出最底层的嫩黄色的莲蕊糕来。   我猴急的伸手去抓,不小心被还在发烫的糕点烫了一下,手还没缩回,就被寒珏半路拦截。寒珏责备的望着我,我笑道:“没想到这莲蕊糕还没凉。”   寒珏望着我烫的微红的手指,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等他把药敷到我手上后,我才晓得那原来是瓶治烫伤的药。   我调侃道:“寒卿以后要是没钱吃饭了,可以行走江湖做一名逍遥自在散医,想看病时看病,不想看病时就访遍名山游走四方,想来就是惬意无比。”   寒珏浅浅的笑着:“我一人哪也不去。”   “也是,你妹妹还在长安。”我悻悻道。   “殿下尝尝吧。”寒珏将不烫不凉的莲蕊糕放在我手心里,其实我是没有想到他会真的带来莲蕊糕,毕竟我喜爱莲蕊糕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   “谢谢。”坦然接过莲蕊糕,是旧时味道,我笑道:“治病开药,做饭下厨,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殿下喜欢就好。”   寒珏在这里也没呆多长时间就被狱卒赶了出去,临走前他告诉我让我不要害怕,他会想办法救我的。   入狱后的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夏寻一身风雪的赶来,才几日没见,夏寻仿佛老了十岁,唇边青色的胡茬也沾了霜花,眼睛不似从前透亮,有许多怨气。   我知道他在怨什么,怨我将他玩弄于鼓掌,怨我把他推上那个有去无回的王位。   我盘腿坐在地上,如招待老友一般笑道:“你来了。”   夏寻怨毒的望着我,重复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28章   每个人都在问为什么?我也想问问父皇为什么当年要娶我母后,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无用之才。   我晃了晃手中还剩一半的莲蕊糕,问道:“想不想尝尝?”   夏寻脸上的表情开始不可思议起来,静默良久说道:“想!”   身上铁链过于沉重,使我不太想动,便道:“你过来些。”   夏寻果真拿出身上的钥匙,打开牢门席地坐在我面前,门前昏暗的蜡烛被外边的风吹的一晃一晃的。   夏寻接过莲蕊糕,尝了一小口,苦笑道:“这味道与你皇兄做的一样。”   我反倒疑惑起来:“你尝过?”   “是,尝过。”夏寻抬眼望着我:“夏国每年都会向齐国进贡,每年都会跟着使团来到长安,也就是我每年都会见你一次。”   夏寻又把莲蕊糕还给我,继续道:“开始时看见你只觉得高兴,不见你便觉失落,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但却不是从见第一面开始。“   我记得十四岁那年,我随父王来到长安,那时你一身红衣躲在桃花林中,笑的那样好看,那个笑容是我这一辈子中见到过的最美的。   我在远处看着你扑向你皇兄的怀抱,看着你笑着望向眼前的人,当时便觉得站在你眼前的那个人要是我该多好。   夏寻盯着透过四方窗子的月光喟叹一声:“纵然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可我还是牟足了劲儿来让你看见我。”   伸手欲揽住往下泄的月光:“本王半死不活了这许多年,早就对情爱无感。”   夏寻嗤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是啊,你半死不活了这许多年,我也半活不死了许多年。上次离别时你说等我登上王位便会跟我去夏国,时至今日,我坐上了王位,你于我也不过是半夜三更的一场梦。”   “如此甚好。”   “我此番来齐国就是希望你能助我稳坐王位。”夏寻眼中终于不再有波动。   “本王当然会助你,只是在助你之前须得把本王弄出这个鬼地方。”我与夏寻开始谈条件。   “我会禀奏陛下放你出去,只是你现在手头无兵,该如何帮我?”夏寻以为我的条件仅此而已。   我张开手掌,一束束月光从指缝中穿过,漏在地上:“本王要你去刘府一趟借几个兵用用!”   “有人要害你么?”夏寻的第一反应竟是这。   “不是,是我要害人!”我淡淡说道。   “谁?”   “是一位早就该死之人!”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现在临到面前才发觉恨意有些淡了。   夏寻有些急了,身子迅速倾向我这边:“不许胡来!”   “本王没胡来。”我从袖中拿出方才慌乱时从戚容与身上偷来的的兵符,说道:“这块兵符可调皇宫内的侍卫,你拿着这块兵符去找刘相,他知道该怎么做。”   戚容与幼时家贫的缘故,总是喜好把最贵重的东西随身带着,他来牢狱看望我时,我趁着众人忙乱把手伸进他怀里,轻而易举的取出了这块无比贵重的兵符。   夏寻无奈起身大步离去,一阵铁链响声之后又恢复安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喊叫。   等到当天日头高升,我被一群侍卫推搡着到了□□,宁风、息雨依旧未来,府中有些冷清。   所幸寒珏在后厨煮了一锅桂圆红枣小米粥,用来接风洗尘最合适不过。一碗粥下肚,发冷的手脚终于有了些热气,我望着素衣的寒珏道:“你无需再为我忙前忙后。”   寒珏一脸惊恐,急忙解释。   我笑道:“坐我旁边来。”   寒珏受宠若惊,手足无措的坐在我身旁,我望着他不安的眼神宽慰道:“难不成我这么凶残让你害怕?”   寒珏眼中含泪,用力的摇头。   我又道:“听说开春时节,溪头的荠菜花做饺子最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呢!改日一定要去街上买一碗尝尝。”   眼睛瞥过认真记下的寒珏,为他盛了碗粥,道:“我觉得这粥也很好,你多喝些。”   那天晚上,我与寒珏西窗剪烛,细数与他相识的点点滴滴。   我哈哈笑道:“你说你小时候时常穿着女孩的衣服,也怪不得我把你错认成如寄。”   寒珏显然也很高兴:“殿下当年吓死我了。”   我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寒珏扬起眼角,我立刻察觉到不好,还未来得及收回方才的话,寒珏早已拉起我的手,认真且郑重的望着我:“殿下,让我一辈子陪着你好不好?”   “我……”一时嘴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殿下,就让我陪在你身边,生死相依!”带着无比的坚定,使我有些相信情比金坚这句话了。   一切都朝着我不得掌控的方向飞奔发展,我发誓我本想回应寒珏的,可等他抱起我时,才发觉身上早已寒透。   以往多多少少做过的戏,信手捏来的假欢本是我的拿手好戏,此刻面对着寒珏一腔热情却颤抖起来。   寒珏眼中盛满了温柔,我亦用无限温情回馈他,这么多年来我故意躲避的、逃脱的都在现在释放出来。   我想我这辈子应该都找不到第三个人为我做莲蕊糕了。   他把我揽在怀里,我低头用牙齿在他脖子那里留下了一排细细的牙印,低声说道:”这辈子我欠你许多,下辈子我们不要 再相遇了。”   在这烈火干柴的当口,这席话就像夏日里的冰雪把寒珏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方才还浓情蜜语,现在寒珏却看着我,只是看着我。   我有些难过,难过不能实现他的愿望。   “若是相遇,也不要再认得我了,只当我是个普通路人一般擦肩,多年来都是我在负你。冷思。”   寒珏把我紧紧箍在怀里,我也伏在他胸前默默哭泣。   人间很好,寒珏很好,只是没了我的皇兄,终究我还是要回到皇兄身边的。   寒珏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有些苍凉的唇,道:“这都是我深思熟虑后才做的。”   寒珏略微一怔,随后投入到这场燃尽人间山河的吻。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次日清晨醒来时,寒珏已经起身去找我说的荠菜,冬雪未消,也不知去了哪里找荠菜。   小厮将躺椅放在门前廊下,阳光正好照s,he到有些陈旧的竹制躺椅上,躺椅上面铺了几层白狐皮,我怕冷,又在身上裹了件暖裘,眼见院中冰雪渐消,不知寒珏何时回来。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7节 小厮小心递过来了一封书信,是八百里加急的。   没等来寒珏等来了夏寻,夏寻已不是昨日那般风尘仆仆的模样,而是穿了王的衣裳,有了王的气度。   “前夜你说要帮我。”夏寻望着院中那棵郁郁葱葱的竹子说道。   我开口道:“戚容与最喜欢竹子,陈默染最喜欢梧桐,你喜欢什么?”   夏寻半晌才说道:“桃花。”   “可惜今日是见不到桃花了。”   “冰雪未消,怎能见到桃花。”夏寻有些惆怅。   春阳一点一点蚕食房前积雪,晚上被冻住的雪水此时也融化成春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上流到地上。   “快了。”我双手交握,减少颤抖,又勉力道:“你初登王位,众臣不服乃是常事,不必小题大做,听说夏国与赵国的交界处最近又起了争端,这是证明你的绝佳机会,万不可错过。”   “我知道。”   “既然不知道,想来谋略对策也都明了于胸,现在缺的恐怕就是兵卒了。你再等等。”   夏寻有些急了:“再等等,再等等,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缓缓说道:“等时机成熟。”   “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从前你与我说的那些话我可以不当真,可这次不一样,牵扯到我夏国存亡!”   “也牵扯到你能不能坐稳王位。”我望着气急败坏的夏寻,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什么?”夏寻一时呆住。   “夏王从前何等神算,如今得了王位怎么反而装傻充愣起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寻脸色难看起来。   “你知道先夏王是怎么死的。”   “得病暴毙。”   “不不不……,先夏王是被本王与刘相合谋算计死的。你记不记得先夏王身边有一个叫商礼的人?先夏王就是被他杀死的。”说着说着嘴角有些抽动,眼角竟然有些酸酸的。   “别说了!”夏寻别过头不愿再听。   但有些事怎么能不想听就不听呢,我继续说道:“先夏王年少时多情,私下巡游时遇到你母亲,两人暗结珠胎。后来你母亲不顾家人偷偷生下你,可惜的是在你五岁时先夏王得知了这件事,便下密令除掉你母亲以求保住自己名声。之后你更是直接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潜伏在先夏王身边以待来日。本王说的是也不是?”   夏寻脸色僵硬,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不是!”   他还在否认。   “这些旧事本该随着你母亲的死一同被埋进土里,化作尘埃,随风飘散。可你错就错在太想让先夏王死!”我合目道:“先夏王生前都是由你来照顾,商礼做的手脚想必你也一清二楚,知道却不加以制止,这不像是平日的父慈子孝,于是顺藤摸瓜,在你来之前,商礼传的书信也到了。”   从袖中拿出那封还没捂热的书信,递给夏寻。 第29章   夏寻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任,也是,先夏王毒发时,商礼已被处死,按理说不应该再有什么时间去查这些早已作古的旧事。   我轻笑着望着他打开信封,通读书信内容,这次他想再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是不可能了。   夏寻终究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说帮我?”   很好,不问这封信我是如何得到的。   “唇亡齿寒,夏国要是亡了,赵国便会借机攻我齐国,因此本王不能让夏国亡。”   要想劝服人,须得拿出十成的诚意,或者足够的利益关联,分析利弊得失。   夏寻冷笑两声,道:“秦王殿下果真是神机妙算!”   我裹紧身上衣衫,但还是忍不住浑身打颤,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嘲讽之意:“什么神机妙算,不过事情到了眼前被逼的。”   夏寻斜眼看了我一眼,他现在心中定是厌极了我,但这又能怎样?除了让他自己午夜梦醒时恶心一回自己罢了,于我无任何伤害。   夏寻已经不屑看我:“什么时候发兵?”   “再等等。”我依旧答道。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否则我夏国亡了,你齐国也别想逃脱灭国的运道!”   身上有些疲乏,不想睁眼,只暖洋洋的晒着太阳:“三天,三天之后桃花还没开呢。”   安静了许久,夏寻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今年的桃花不会再开了。”   “会的。”我反驳道。   合上眼睛之后,听力便灵敏起来,我听见寒珏进府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我,最终还沾了些泥土的手留在我脸上,我睁眼望着他有些疲惫的面色,道:“外边有些冷了。”   寒珏将菜篮撂在一边,把我抱在怀中,试图用体温温暖我,一身寒气反而让我打了个哆嗦。   寒珏欲搀我回房,我耍起无赖:“抱我!”   寒珏一怔,笑着把我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我围了几重棉被笑道:“你刚从外边出来,也上来暖和暖和。”   寒珏低头望了望衣角上的尘泥,轻轻摇头拒绝了我。   “还怕我□□没有多余的暖被不成?”   寒珏思索再三,才缓缓掀开被子一角,与我抵足而望。   我又命小厮将篮中青菜将洗干净,在我们两人中间放了张矮桌,又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桌子一边:“我也学些厨艺,今r,i你就教教我吧!”   寒珏吃惊过后便是欣喜,我望着低眉包饺子的人,眼泪渐渐不听话的逃了出来,最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如此伤感?   等我想拿起一张面皮时才恍然发现手上全无力气,连一张面皮都拿不起来,悄悄收回不争气的手,我便笑着说道:“其实我就是想看你做饭时的样子。”   寒珏继续低眉忙活手上的事,不理睬我,唯有微皱的眉头告诉我他听到了方才我说的那句话。   “你说有没有把饺子馅包在皮外边的饺子?”   寒珏笑着望向我,头发上沾了许多的白面,像是霎时白头。其实最近我对食物的欲望越来越浅,时常觉不到饿,也时常觉不到暖,就像现在这般虽然裹了几重厚被,身上仍旧冰凉,刚要抽回与他相接的脚时,寒珏有些发怒的看着我,我连忙笑道:“最近天气冷,身上总是冷冰冰的。”   寒珏从喉头里发出了一个嗯字。   桌上的饺子如八月十五的满月一般鼓囊囊的,我迫不及待的说道:“等这些饺子出锅了,我一定要吃第一口!”   寒珏笑的如同他寻来的荠菜一般鲜嫩:“那是当然。”   我也笑着望向他。   “殿下,萧云萧大人求见!”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正好,饺子陷与饺子皮都正好,无一剩余。   寒珏收拾好端着一盘饺子去厨房,萧云也到了面前。   萧云今日穿了件家常布衣,走到跟前时也并未向我行礼,只说道:“殿下。”   我抬眼望着他,笑道:“萧大人难得如此清爽来我府上。”   萧云知道我在嘲讽他平常的狗腿行为,也不生气,只说道:“殿下这幅破败身子用不着谁来c,ao心。”   “也是。”我抚着有些褶皱的衣袖。   小厮极有眼色的端上来热茶,萧云端起一盏,送到我手里:“我这次只是以陈默染弟弟这个身份来劝殿下一些事。”   陈默染的身份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萧云最善伪装,假的到他那里都能做成真的,真的也能变成假的,因此单从他的话语中我看不出一点漏洞   “那就不用说了。本王决定的事还没有谁能改变过。”   萧云却恍若没有听到:“殿下自以为妙算入神,其实人再大也遮不住天,乌云再厚总有阳光透漏出来。我劝殿下安度最后的日子,莫要想着其他。”   “你也算是在我府上长大,至于你与陈默染的事本王也算清楚,虽然你是我看大的,但最终还是跟了戚容与的。本王府上的事就不劳萧大人费心了。”   萧云跪在床侧,将我发上沾染的面粉一点一点的挑了下来:“殿下这般聪慧,我想说的话想必你也清楚,有些时候瞻前顾后是为了留一线生机。”   我心已决,岂可轻易转变:“留下来吃顿饭吧,刚包好的饺子。”   萧云怔了怔,道:“好。”   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熏的人眼睛疼。寒珏率先把第一个饺子放在我碗里,我迟迟未动筷,或许是因为我心里清楚即使能拿起筷子,也不一定会夹起那个重如千斤的饺子,只理直气壮的说道:“喂我!”   萧云尴尬的起身告辞,我转脸说道:“好。”   寒珏却并不难为情,顺其自然的夹起我碗中的饺子,又沾了些陈醋,送将到我口中,我笑着抿了抿饺子上的酸醋,胃里又是一阵翻山倒海抗议。   寒珏适时的放下那个未动分毫的饺子,笑着说道:“味道可还好?”   我咽了口唾沫,假装已经吃到:“好吃,你做的自然好吃。”   寒珏转身去厨房端了碗饺子汤 ,回来时眼睛被熏的红红的,我笑道:“不过是端一碗饺子汤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寒珏摇摇头,表示没事。   “冷思,我觉得荠菜馅的饺子很好吃,明r,i你再去寻一些可好?”我凝神望着他。   寒珏搁下盛满汤的碗,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事情就有了定论。   我不确定寒珏适否知道我把他支出去的真实目的,只见他点头答应,我的心便放了一半,另一半在刘相身上。   我把那块玉珏送到寒珏手上,说道:“这是父皇送与母后的定情信物 ,今我将它送给你,望你好生保管。”   寒珏眉目间隐有笑意,迅速收起玉珏笑道:“我定会好好保管!”   “还有,你明天去寻荠菜时路过长安城门时会遇到夏寻,将这封书信捎给他。”书信被包裹了许多层,最外面使用我最喜欢的云锦包裹。   “顾易他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我唤来小厮。   小厮答道:“回殿下,顾大人在夏王出宫时便悄悄的入了宫。”   “果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我有些赞赏他了。   寒珏脱下鞋子像昨日那般拥着我,眼睛里尽是不舍。   “冷思,我有些冷。”我蜷着身子紧紧靠在他怀里。   寒珏身上火热,却打着哆嗦把我搂的更紧了。   在寒珏长命百岁的岁月里,我能占有的他十几年的时间已是万幸,从前因种种顾虑而疏远冷落他,如今刚想起来珍惜,可惜造化弄人,掐指一算,几天而已。可对我来说,皇兄、默染和寒珏都是我一生的牵挂。   我这一生不长,仅二十三年。   我回抱着他,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抓住的一根稻草,明知不可挡时间流逝却偏偏要亲身试一试。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8节 其实,坐上皇位又怎样,在那个位子上,人难免不会变心,从前的慈悲心全都被欲望填满,但终究是欲壑难平,就像是今日的戚容与,冒充皇子,起兵夺天下,行事狠辣,留在青史里的定是一个杀伐决断英明的帝王形象,可又有谁能知道戚容与从前也是个爱种花种菜的穷书生呢?   突然间觉得很幸运,幸好我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   “谢谢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你。”我望着寒珏缓缓说道。   寒珏理着散在枕上的头发,心事一重重。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我与寒珏相拥而眠,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万物于我皆为虚有,我于万物亦是虚幻,唯有眼前人为真。   也不知怎么的,仿佛要将一辈子的话在今夜说完,我眯眼看着寒珏线条分明的侧脸:“你做的莲蕊糕很好吃,只是外面冰天雪地从哪里找来的莲蕊?”   “莲蕊是我夏天莲花盛开时晒干收起来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莲蕊糕的呢?”   “我小时进宫留意过殿下的饮食。”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接受你?”   “不知,也不想知道。”   “真的?真的不想知道?”我有些生气。   “殿下说说也无妨。”   我笑了,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爱也是一天,忍着不爱也是一天,我想要过的痛快些。” 第30章   寒珏神色凝重起来,多年的求而不得在今天终于心愿得偿。但他并没有书上说的那般癫狂,反而异常冷静,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芒。   临睡前,我又重复叮嘱道:“我给你的玉珏收好了吗?我的样子你记住了吗?以后你一定会过的很好。”   记得在书院读书时,我那时心高气傲,身边又有戚容与、陈默染等人的环绕,唯独寒珏冷着一张脸与我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开始见他时便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他许多钱,后来看的久了,又觉得我欠他一条命。这也为我后来错认寒如寄是我的救命恩人埋下伏笔。   谁会想到眼前这个不会笑,不会说话的人是那个救我于冰水中,大笑于莲花池旁的明媚少年。   后来一日,父皇命我下学后去寒府取些东西。走在路上时,四五个垂髫小儿围着寒珏指指点点,手上的鼻涕沾到了寒珏鲜红的衣角上,像是斑斑血迹,鲜红刺眼。   我将小儿驱散开,宽慰他道:“其实不会说话又不会说话的好,本宫在朝堂上见过许多会说话的人,他们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可本宫却不喜欢那样的人,太虚伪。你这样挺好。”   寒珏有史以来第一次笑,明明乌云密布,我却看到了漫天灿烂若锦的朝霞。   此后寒珏虽也时常寒着一张脸,但好歹笑的时候多了。   我渐渐从欠他一条命又转变成了欠他许多钱,从欠他许多钱变成了理所当然。   刘愿性子骄纵顽劣,常常在私下说寒珏为何不能说话,短短两个月内便说出了一百二十种理由,有时我只顾忙自己的事并不想搭理他时,戚容与便皱眉说道:“背后说人小心报应!”   后来刘愿再也不在背后说寒珏的坏话,反而与寒珏交起朋友来。寒珏也真把他当做了朋友一般对待。   人心都是r_ou_长的,不管刘愿接近寒珏的目的是什么,寒珏都是真诚以待,有求必应,唯独对自己不能说话这个原因遮遮掩掩。   刘愿是何等聪明的人,即使寒珏不说,他猜也能猜到寒珏是因何而哑,只是即做了朋友,寒珏的秘密就成了他的秘密,二人心照不宣的把我瞒了。   话说刘愿若知道了我的计划,不知道他是否会怨我恨我?   想到此,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我有好久没见到刘愿了。”   寒珏脸色突变,带有警告意味的望着我。   我笑道:“昔日与他同窗读书,还不兴我想一想他?”   寒珏知道我在戏耍他,但生气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气,偏过头去不看我。   我道:“你再不好好看看我,明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寒珏如同受惊的一头小野兽,眼珠子一动不动板板正正的望着我,我忍住笑意继续道:“你看看我长得好不好看?”   寒珏目光如炬:“我看上的人自然好看。”   “你也好看。”我笑望着他。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北风,呜呜的刮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时寒珏出乎意料的睡在我身侧,正瞪大眼睛直视着我。   我侧身搂住他,问道:“怎么了?”腮边头发不小心滑到嘴里,有些呛人。   寒珏温柔的拨去我腮边发丝:“我想再多看看殿下,怕以后岁月漫长忘了。”   “皇兄曾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便要让他过得好。你父辈祖辈都是忠臣名将,饶是如此,如寄在宫中过的也是那般小心,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和你去个有青山绿水的地方,行医采药,过闲散人的日子。这样你就忘不掉我了。”寒珏的脸上倦意愈来愈浓,我用发尾轻轻扫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想用尽心机把他那好看的眉眼,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都一一记住,好来世还他恩情。   “我这般性格刁蛮,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又对你忽冷忽热,从前我有许多不好,过了今天,等到明天,我就洗心革面改掉一切臭毛病!”   寒珏忽的伸出双手将我环抱在他身上,别人的心酸难过都能说出来,可寒珏却有苦不得言,只狠狠的憋着欲流的眼泪。   我伸出食指描摹着他的样子:“那块玉珏可调天下兵,但今上并不知道它的存在,你拿着那块玉珏去离夏国最近的阵营调兵,不用太多,三万足矣,这样夏国即能退赵国兵,又能牵制于我齐国。等事情完成后再来长安城寻我,我们一起策马天涯可好?”   我将头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铿锵的心跳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我身体不好,还得劳烦你多照顾。”   寒珏取出他随身带的玉佩:“我娘说这是留给未来媳妇的,你要好生带着他,等我回长安。”   握着尚有余温的玉佩,笑道:“一物换一物,我也不算亏。”   两人明知这次是诀别,但都装出一副前程似锦的样子来送别彼此。我望着寒珏逐渐远去的身影,喊道:“你要好!”   寒珏即将踏出门槛的身影顿了顿,但终究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我于他就该是人生路途上偶遇的闲客,相会之后便搁放在心里某一处角落,见不得阳光,更无人诉说,只三更无人时,才会拿出来回味。   之后便是穿衣洗漱一刻不停,还没吃早饭刘相便着急忙慌的跑着进了我□□。   “殿下,皇宫里的守卫大半被老臣调到□□外。”   我拿出一块与送给寒珏那块一般相同的玉,只遍体无缺痕,双手奉给刘相,说道:“当日之言,本王也该兑现。”   刘相笑着收了那块玉:“当年先皇用天下兵权为聘,才抱的美人归,今日殿下也是青出于蓝。”   “刘相过誉。”外间天气艳阳高照,看来晚间又是月朗星稀:“本王新得陈酒一壶,另折梅花两三枝,不知晚间刘相是否有空来这里坐坐?”   “殿下身体不好,还是要少喝酒。”   我挽起刘相的手笑着说道:“终是刘相会疼人啊!”   “怎么,殿下不喜欢寒公子?”刘相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不过是逢场作戏,刘相还是莫要再取笑本王了。”   “犬子刘愿今日进宫也不知作甚去了,老臣还是要回王府看看。”   我点头道:“是该回去看看。”   送走刘相,从门后寻来铁铲铁锨,又把那些蒙尘的花种掸去灰尘,携着去了后花园。   天气虽然转暖,但地上冰雪仍旧未消尽,我潜心把冰雪用铁铲铲了,埋下也不知是能开出什么花的种子,用土掩了,又cha上枯枝,免得以后小厮把他们当作杂草除了。   “铁铲不是这样拿的。”戚容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一身灰扑扑的长衫,就像我初见他时一般浑身上下写满了落魄。   “我真笨,这点东西都没学会,让你白费了那么多心。”我有些自责的望着手中的铁铲,将事先准备好的话说了一遍。   刘愿像个游魂一般从戚容与身后出没:“殿下大可不必自己动手。”   “我知道,可人懒得久了便想自己动动手,增加点情趣。”小厮接过铁铲,我双手一空立马揉着腰,缓解酸疼:“不过种了几棵花草,就累的腰疼,看来是我老了。”   戚容与眼中闪着不明的情绪,赶忙把我扶到一边,语气有些责怨:“你要是嫌老,那我合该入土了。”   他ji,ng心束过的头发里有几丝银发,如初秋的霜落满江山,我这才感悟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戚容与怔住:“许多年了吧。”   “许多年,时间过的怎么这样快,方才我拿铁铲铲雪时恍惚觉得一切都在昨天,怎么转眼就是许多年了?”我收回被他握住的手。   戚容与对刘愿吩咐道:“你先回客厅等着。”   刘愿显然怕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刺杀当今圣上,立在原地犹豫着不肯离去。   我笑了:“疏桐是怕我心怀不轨?”   “不敢!”刘愿迅速回道,但仍旧未动身离开。   我笑着看向戚容与说道:“看来今日要搜身才能证我清白。”   戚容与脸色变了变,低声呵斥道:“下去!”   刘愿无法只能离开,我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的带着戚容与逛着这个他早已熟悉无比的院子,只是两人许久未见的原因,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僵持到最后,戚容与先开了口:“寒珏很好,你跟着他,我很放心。”   我抬眸深深的望着眼前这位快到而立之年的人,第一次这般严肃的审视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可惜我从来都没有看穿过他,理解过他。   “是啊,我找到了归宿,你呢?”我挑眉问道,就像当年我还是那个倨傲的太子。   戚容与苦笑道:“我不还等着你安排吗?”   两人相视而笑,此刻已经不需要多余的语言赘述,他终究还是懂我的。   两人从日头正盛,逛到落日西垂,戚容与终于再次问出:“你不恨我吗?”   “恨你什么,恨你抢了我的皇位,可那皇位本就不属于任何人;恨你投靠刘相,可我若是到了无亲无友的境地,未必会有你今日这番作为。”我望着渐渐消失的落日,黑暗终于来了:“再说就算你不是我的皇兄,现在也是我的皇兄了,继承皇位理所应当。”   “天色暗了,我送你到客厅休息。”戚容与说道。   我摇摇头:“我自己认得路。”   戚容与有些惊讶,我却笑道:“府外的兵马都藏好了吗?” 第31章   戚容与惊慌的脸色并未在夜色的掩映下藏住,我拾起地上的锄头:“今日我只要你一句话,皇兄的死是否与你有关,默染皇兄的死是否是你一手策划?”   黑暗中传出了几声冷笑,戚容与音调有些高,像一把利刃划过无边黑暗:“你会信我吗?”   我笑了笑,尽管他看不见:“你如今再没瞒我的必要了,不是吗?”   刘相如此顺利的调出禁卫军大半都是在戚容与的预料之中,刘相善度人心,九成九的也知道了我要他调禁卫军并非真正想帮他,只可惜贪欲蒙眼,辨不分明。我给他的那块玉珏乃是寻常俗物,街上三文钱一块的破石头,能调动什么兵马?刘相ji,ng打细算老谋深算了一辈子,最后却倒在自己的贪欲上,真是可悲可叹。   想至此,我又道:“刘相的兵约莫也伏在我府外,让你的人小心点,别撞了头,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停了会,才又说道:“今日大概就是你我的死期了。”   我在黑暗中静静等着,等着戚容与答话,四周沉寂黑暗的环境使人更加压抑,黑黢黢中戚容与的身形轮廓听到这话微微晃了一晃,毕竟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了解谁?万一我在自己府上浇几桶油,再堆上几把柴,烧饭时不小心蹦出的火星子也足以烧了整个□□,真到那时,管你是王爷还是皇上,都逃脱不了火海。   戚容与沉声说道:“我没有害他们。”   我终于长吁一口气:“嗯,我知道了。你回宫的时候把刘愿带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29节 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纵使他贪生怕死。   只听身后有个极其陌生的声音响起:“我小时就见过你!那时先皇带着你到云梦泽巡游,你还把你手里的莲蕊糕给了我!”   我往前走不动路了,想听他继续讲下去,讲一讲独属于我们的因缘。   “那时你被下人小厮围着众星拱月一般从龙船上走下来,一身紫衣。对了,你说的皇兄我也见过,谦谦君子,松竹之姿,看着你笑的时候是那般温柔。”   戚容与语气逐渐放缓,陷入回忆不可自拔:“可我在一堆乞丐中灰头土脸,破衣烂衫,不成个人样,那时我便想要是能做你身边的那个人多好。可现实是因我又瘦又小,常被人欺负,嘴角额边擦不干的血迹,吃不饱穿不暖,命运给我开的最大的玩笑不是低贱的出身,不是我那醉醺醺动辄便打母亲的窝囊废父亲,而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你。”   第一次听戚容与说他的身世,也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父亲”,心中感慨万千,戚容与的戒备心甚重,从未向我提起过他的身世。如今骤然提起,心中竟有些不耐烦。我道:“从认识你我便从未嫌弃过你的身世。”   戚容与语气骤急,指责我的错误:“那是因为你从生下来便什么都有了!因为你有,所以你不在乎!”   “你非要这般想,我也别无他法。”   “那时我被人欺负躲在大柳树后不敢见人,皇兄在身后喊你的名字,我在树后偷偷的看着你们,也羡慕着你们。你听到名字回头时瞧见了躲在柳树后的我,从随从手中随手拿起一块莲蕊糕给了我。”说完有些期待的问我:“你当真都不记得了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不记得也没关系。那天我记得天很蓝,早晨因没有讨来米便被父亲拿着荆条抽了十几下,因此那时我的脸是肿的,眼睛也是肿的,看人有些模糊,可我记得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你给我的那块莲蕊糕被我放在胸口放在胸口许多年,难过时便握着那块莲蕊糕说一定还能再遇见你!母亲死后我便一人独上长安,那天天下大雪,我早早的在地上抹了菜籽油,等着你打马路过。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之后便是靠拢刘相,争权夺位,一切都顺利的不能再顺利。”   我望着他的身影:“我不想秋后算账,再说那些前尘往事都应作长江之水东流。”   戚容与快步走到我面前,急切说道:“这枚香囊里面盛的就是小时你给我的莲蕊糕,如今我都还带着!”   我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恶心,说道:“或许我曾经对你有情,但现在于情于理你都是我皇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丢了吧!”   “你从前是太子殿下,现在是秦王殿下,不用求便什么都有,自然看不上我这点真心。你若在意我这点真心,就不会在失道寡助时还那般倔强,不肯低头求我一句。若在囚禁你的那两年里你但凡说句软话我也也许会放了你,后来每日的药汤你也是闭眼咽下,从不肯向我低头。”话语中带着几分苍凉。   我忽然有些可怜起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要自卑到什么地步才需要别人抬捧才能心安?   “我不肯低头认错是因为我自认为自己没做错。”   戚容与突兀的笑了两声,七分哀戚三分自嘲:“是啊,你没错过,错的都是我!”   与他纠缠下去无益,再者担心刘相与刘愿打照面互相通了气,于大局无利,便道:“陛下累了,还请回宫休息。”   戚容与收了笑容:“如今我也算是你的皇兄,今日就对我这般无礼吗?”   心中哀叹一声,我俯身跪下:“臣弟送皇兄回宫!”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停下步来挽留:“你当真想好了吗?”   我笑道:“是。”   “路上危险,还望万般小心。”戚容与终究无奈。   “臣弟会的。皇兄也要爱好自身,多为百姓谋福祉。”我依礼答道。   说出这些话便算是作了别,举目望见亘古不变不变的月亮,叹道:“我的冷思何时归来?”   月亮西边升东边落,转眼间又到黎明,长安城的百姓纷纷跑向□□方向,边跑边喊道:“听说秦王 府昨夜失火了!”   “真的!,我还听说失火时刘相也在里面!”   “人可救过来了?”捂着屠刀的汉子也停了手中的活计。   “哪能啊!秦王爷与刘相都被活活烧死了!连具尸首都没留下!”   屠夫把刀往桌子上一cha,解气道:“这才算是老天开眼,想那刘相平日做恁多坏事,没五马分尸都算便宜他了!”   旁边买芹菜的大婶扔掉坏了的叶子:“可惜了秦王爷。”   屠夫皱眉道:“可惜什么,谁知道二人大晚上的缩在一处在做什么才没跑出来!”   跟在百姓后面的是今上的禁卫军,一个个正襟凝重,像是去为秦王爷送行的。   又过不久,今上的龙辇路过,咕咕噜噜显得有些急促。   初春的暖风吹皱身上的粗布衫,习惯性的想掸去袍上烟灰,可惜灰尘太多不知从哪里开始,便在长安城门口寻了角落坐下,好笑的看着那些闻热闹而来,又咒骂离去的百姓,匆匆忙忙的禁卫军。   天下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而我偏坐一隅等着我的寒珏。   一天过去,今上正式向天下人发了秦王爷的讣告,同时发布罪己诏,字字充满愧疚,可细细读来,每一句都在向天下昭告,我与刘相这个千古大罪人的灰飞烟灭都是上天垂怜。   也是,若不是圣徳昭昭,权臣刘相与秦王殿下怎会一夕化成灰烟。在这最易笼络人心的时刻,今上当然要有所表示。   又一天过去,寒珏还没有回来,守城的侍卫换上了孝装,一身白,远远望去有些扎眼。按理说只是死了一个废太子用不着这么大动静,但今上好像是要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爱他这个弟弟,不但举国大丧,百官着孝,还大兴土木为我开始修陵寝。   我把身子稍微往外挪了挪,好让自己能晒得着阳光,闲着无聊,恍然发现脚边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颗蒲公英,开出娇黄的花朵,在春风中摇曳舞姿。观的正有趣,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无知小儿,朝着我的胸口踢了一脚,淬了口唾沫:“丑八怪!”   丑八怪?肯定不是在叫我,我抬目四望,身边并无一人,我扯起嘴角,扯的左腮帮子有些疼,几天没说话,乍一说话,嗓子也有些疼:“小家伙,说谁呢!”   “鬼啊!”小孩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哭着离去。   我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看着那株蒲公英,终于在第三天等到了寒珏策马归来,长发飞扬,一别几日,竟瘦的不成人样,我还没把他名字喊出口,他与我就擦肩而过。   于是我继续坐在石阶上等他找我,等啊等,等到月上柳梢头时,夏王在我面前停了马,挑眉问道:“请问□□怎么走?”   我背过身摇头。   夏寻道了谢便牵着马往城里走去,一人一马,消失在巷口。   等到月上中天时,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转身便想离开,谁知回头时见寒珏正直愣愣的看着我。   等的时间过久,是我想人想出了幻觉。   寒珏跑到我面前紧紧的拥着我,我道:“你害我等了好久。”身上血腥气浓的散不开,令我有些不舒服。   赶在长安城门关闭之前寒珏牵着我的手光明正大的踏出了长安城。   回身看着渐渐关紧的长安城门,我与寒珏的身影在路边灯笼的照耀下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一生走不完。   我回握着他的手,还没等话出口,身后便传来刘愿的声音:“灌了几杯黄汤就误了正事,实在该死!”   哭的戚戚惨惨的声音求饶道:“公子饶命,奴才只看见寒公子把马拴在树上,以为他要休息,谁知他甩开了我们……”   “把城门打开!”刘愿有些气急败坏。   寒珏忙拉着我躲在一旁的枯草中。   刘愿身后跟着数百名禁卫军,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硕大的火把,瞬间把天地照了个通亮。   刘愿一身孝衣,怒道:“害了我父亲便一逃了之,想得美!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你还父亲一条命!!”   身后的小厮弯腰拱手:“公子现下怎么办?”   “当然派人找啊!”身后的禁卫军像是事先被吩咐好似的,五人一对分别朝着不同的地方搜去。   身后的小厮又道:“公子怎么知道殿下没死?”   刘愿冷笑一声么,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异常难看:“有寒珏在,他不舍得死!”   寒珏转脸冲着我笑了笑,我也回他一笑,刘愿还真像他父亲,于拿捏人心上是个好手。   腿都蹲麻了,刘愿才带着一对人回了长安城,我冲着寒珏说道:“方才疏桐说的你可全都听见了?”   寒珏点头。   “我不是不舍得死……”   寒珏伸手捂住我的唇,眼波荡漾,像是喝醉了酒。   我终于认了输,连忙低声说道:“我们两个总不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寒珏:“我们往南去。”   “听说南方的姑娘长的水灵漂亮,我要划着小船,去偷看采莲的姑娘,我还要与你一同采摘夏日最嫩的莲蕊,回家后做成莲蕊糕…… ”   我絮絮叨叨的说着,寒珏嘴角噙笑的听着,仿佛几天前的惊心动魄全然没有发生过。   东方升起了启明星,天终于要亮了。   可长安城中的黑夜却还是如旧,困在宫中的人依旧做着被困的猛虎。 第32章   我与寒珏租了条船,沿着江河顺流而下,一路上美景美人看的心里高兴。只是每晚休息时,寒珏都把客栈里的镜子挪走,说是晚上睡觉房间里有镜子不吉利。我如今跟了他,自然什么都听他的。   过了头七,脸上开始痒起来,像是被蚁虫叮咬了似的,绵绵密密,痒到骨子里。   行到凉州时,下起了无边的春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我与寒珏躲在房里或下棋,或弹琴,日子过的倒也快活。   本是挑灯读书,忽然拿书的手像是被人剁去了一样,失了力道,书册应声而落。寒珏心疼的揉着我那只没有知觉的手,我笑道:“方才没疼,现在被你揉的疼了。”   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想起来的还有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们去东边搜,你们几个去西边搜!记住,每一间都要仔细搜!”   疏桐来捉我们了。我与寒珏心内暗惊,没想到疏桐竟跟我们跟的如此紧!   寒珏急忙起身收拾行李,我急得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寒珏依旧凝神仔细找着什么,我心急如焚,抓了他的手便跳窗逃离,因住在二楼,窗户外面栽着密密麻麻的小青竹,躲在里面一时看不出来。   刚跳下来,就听到疏桐在我们的房间怒气满满:“搜!掘地三尺也要搜!”   我抚着胸口,回望寒珏,灯光幽微,映照在他脸上,艳若桃花,手中正紧紧攥着我送他的那块玉珏。   我低声斥道:“下不为例!”   春雨潇潇,打在脸上有些疼。寒珏仿若将生死置之度外,朝着我一笑,看到他的笑我便知道真有下一次我还会选择原谅。   竹林外人马环绕,细碎整齐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逼得我们大气不敢出,只缩在黑暗的一角彼此偎着,等着危险过去。   寒珏举起手臂用衣袖为我挡住了大部分雨水,这漫天无边的丝雨一下又是一夜,等天光微露时,疏桐才带着人马散去。   我与寒珏都不敢再次回到房间去拿衣服包裹,便狼狈的偷溜出客栈,为防疏桐的人马,马车不敢坐,大路不敢走,幸而在太阳落山前寻到了一个野村,借宿了一宿。   直到我关上破旧的房门,寒珏才一脑门栽在地上昏睡不醒,饶是我将生死视为家常,此刻也慌了神,一张一张的冷帕换着敷,可寒珏病情更未见好,反倒加重。   突然寒珏好像发了薏症,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他浑身烧的火热,我的手却是冰凉。望着紧握的两只手,心里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不住的滴血。   此后一夜,寒珏每每不安,我便说一句:“冷思,我在。”听到这句话,他便安静一会,安静一会之后,又挣扎痛苦,我便再说一遍,如此反复。   直到第二天清晨,寒珏依旧高热不退,我心急又心焦,去求房屋主人。   房屋主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双眼浑浊,不能视物。老奶奶被我带到柴房,摸了摸寒珏的额头,惊道:“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我涕泪一把抓,跪下道:“还请婆婆救救他!”   老婆婆摸索着将我搀起:“小哥啊,你要真想救他,老身或有一法。”   我紧紧抓着老婆婆的手,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什么方法?”   “我们这个村子常年闭塞,外人鲜少到来,但十多年前却来了位神医,他为我们诊脉治病,神的很!”   “那位神医现在何处?”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0节 老婆婆笑了笑,说道:“他就在我们村东头,你去找他吧,记得心要诚!”   “谢谢!”我道了谢便跑出门去,走到院中又折回来:“劳烦婆婆多多照看我这位朋友!”   老婆婆欣然点头,我又看了眼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寒珏,终于咬了咬牙去往村东头。   寒珏一生不做亏心事,如今终于福报降至他身上。我来到神医住所时,神医正在院中晒摊草药,一身青色长袍,修的齐整的胡子,几分闲逸人的样子。   我抓住神医的手就要往回走,神医却是一副不急不慢的神情悠悠说道:“急匆匆的这是作甚?”   我急得天旋地转,跪下道:“冷……冷思他现在高热不退,还请神医慈悲,救他一命!”   神医摆脱我的手,翻着晒好的草药:“我为何要救他?”   我稍微一怔,便道:“因为人命关天。”   神医笑了,笑的有些洒脱:“谁的命都关不了天,没了谁太阳都会照常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望着他翻弄草药的身影:“他就是我的天。”   神医猛地回身,目光如注:“也没有谁会成为谁的天。”   我轻笑道:“神医看来不光善于治病,就连猜度人心都是一把好手!”   神医嘴角撇起嘲笑的弧度,眼中闪出ji,ng明光彩:“猜度人心可比治病救人难多了。”   知他故意为难我,我起身把晒好的草药每样都取了一些,撕下衣袍的边角,包好了抱在怀中转身便走,临走时还不死心,望着神医道:“这些药若能救他的性命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便与他一起死了!到时砸了神医的招牌可别来怪我。”   说完便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去,每走一步,心便往下沉一分,终于听到身后有人喊:“慢着!”   我知道神医答应了我去为寒珏治病 ,当下便深深拜了下去。   神医背起手,道:“去把我房里的药箱拿着。”   “是!”   回到婆婆家时,寒珏烧的通红的脸已经泛出几丝苍白,就连呼吸都弱了下去,我赶忙让神医为他诊脉。   大约一刻钟后,神医边摇头边道:“这位公子c,ao劳过度,忧心忧神,又淋了雨才催发出这一场病来。”   “可还有法子?”我急得团团转,见不得他这般慢吞吞的说话。   神医故意与我绕圈子,我越急他越松,只道“公子可知这世上有三件事情勉强不得?”   我哪里有心情与他打哑谜:“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神医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的坐在木桌旁,慢吞吞的饮了口凉茶,又慢吞吞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还有就是阎王索命。”   老婆婆在一旁道:“神医的意思是……”   寒珏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纤长的睫毛也不像往昔一般张合,只静静地贴着眼皮如冬日蝴蝶般脆弱,我握着他的手道:“阎王要来索命也该把我的命拿去,寒珏何其无辜,被我牵连。”   神医:“所以……”   “还请神医务必使尽浑身医术,若真救不了,还请神医赏在下一副迷魂汤,之后将我们合葬在一起。”我无比坚定的望向神医,希望他能满足我的愿望:“置办棺椁需要钱,雇人埋葬也需要钱,在下路遇劫匪,银两等值钱物事尽被劫去,还好,我头上的这根玉簪应该能换几十两银子,若您不嫌弃,还请您答应在下!在下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神医脸上显出动容的神色,老婆婆抽泣道:“小哥放心,老身拼了命也会把你妻子与你葬在一起!”   “我的妻子?”我有些惊讶,但随后便释然:“谁是谁的妻子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神医也察觉出我们两个不同寻常的关系,从药箱中翻出毛笔等物,又铺陈开平时记录药方的宣纸,用茶水化开干涸的墨:“我倒是乐意帮这个忙,只是空口无凭,还得请您立个字据。”   我拿过笔,饱蘸墨水,在有些发黄的纸上写到:相思十余载,一朝鸳鸯盟,今日以此书为誓,从今后共看桃花灼灼,赏冬雪白头,生同衾死同椁。末尾落款:愚人齐思逸。   刚放下笔神医便将纸张抽走,道:“我先回家取些药材,你在这里看着他。”   我听话的走到床边,由于床木矮小,坐在地上刚刚好趴在床沿看他。   老婆婆笑道:“只要神医肯出手帮忙,你的这个伴儿就有救了!”   “那便好。”说完我又一动不动的开始盯着寒珏了,连老婆婆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等神医再进屋时便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上面还冒着热气,我将寒珏的头抬起,用枕头垫高,便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送。   幸好,寒珏虽无意识,但好歹还能咽得下药,半刻钟后一碗药便见了底。   我将药碗放在一边,婆婆又送来了一碗热粥,说道:“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吃的,这一碗糙饭小哥不要嫌弃。”   我道了谢只把它放在地上,寒珏还没醒来我如何有ji,ng神吃饭?   从前都是寒珏照顾我,如今终于轮到我照顾他,我自然更尽心尽力。   疲乏之感渐渐让我的眼皮不再听话,我趴在寒珏身侧睡的正香,感到脖颈脸颊一阵瘙痒,睡梦中挠了挠,迷糊道:“别碰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是吗?”温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山中泉水一样令人舒坦。   “是啊,白纸黑字写着呢!”我依旧以为是在做梦。   “那你可知我便是你的夫,是你的天。”   我摇摇头:“我的夫,我的天只有一人,也只能是一人。”   “谁?”声音轻柔的像三月春风。   “保密!”   耳边传来无奈的叹息声,我笑道:“若是冷思会叹气,也应是这般。” 第33章   终于从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与莲花池旁红衣少年逐渐重合在一起,我看到寒珏正对着我笑,趁上俊朗的容颜,有些妖孽。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继续合眼睡。   寒珏轻轻摇晃着我的手臂,使我不能再入睡,同时传来清朗温润的声音:“为什么我看你总是看不够?”   我无意说了个:“嗯。”又要进入梦乡时才发觉不对劲,猛地睁眼道:“你……”   “怎么?才睡了一觉就不认识为夫了?”寒珏轻挑起眉毛,显得有些得意。   “啊!”我大叫一声,滚了一滚,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怕错过:“你,你能说话了?”   “你压疼我了!”寒珏浅笑着。   我这才感觉到我在他身上,呈大字形,颇像个癞□□缠住了心中的白天鹅,脸上一阵羞红,便想从他身上下来,谁知这时婆婆敲门道:“小哥可是又病重了吗?”   我吓的大气不敢出,只小心从他身上爬下,谁知他竟耍起无赖,一个转身我就成了弱势方。只听寒珏朗声道:“没什么,刚才有一只老鼠妄想翻天。”   他竟把我说成过街的老鼠!当下气不过,一记剪刀腿将他紧紧钳住。寒珏吃痛,闷哼一声却不敢大声喊叫,只咬着唇忍痛。   婆婆在外絮絮说道:“乡下难免有几只老鼠,还望小哥不要嫌弃。”   “哪里,婆婆能留我们住这许多天已是天恩。”寒珏挑衅的看着我:“至于这只老鼠我一定会把他捉住的!”   婆婆嘀嘀咕咕的离开,我低声道:“你才是老鼠!”   寒珏笑道:“我是偷油的老鼠,那你便是瓶子里的油,整天让我惦念。”   “不要脸!”我扭着身子想要从他身下钻出,只听他闷声道:“别动!”   “怎么了?”我怕婆婆再折回来,警觉道。   寒珏脸涨的通红,豆大的汗珠落在我眼睛里,蚀的有些疼。想动一动躲开,却被他按住身子,半点动弹不得。   “别动!”寒珏急急说道。   看他面色潮红,几朵红云飘在耳后,我便明白了为什么会如此,只蜷起左腿进一步触及他的底线,轻声道:“又不是第一次,干嘛这么害羞?”   寒珏脸皱的像个核桃,忍得痛苦:“那时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现在呢?”   “我想让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样就算到了来生也都还认得,也都能在一起。”寒珏捋着我专门散在左边的发:“我想娶你,无关容貌,无关家世,只关乎真心。思逸,我们成亲好吗?”   望着他那真诚深情的眸子我说不出其他的话,只带着哭腔道:“我这辈子机关算尽,坏事也做尽,你不介意我喜欢过戚容与吗?”   “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从前冷落你吗?”   “不介意。”   左手抚摸着左脸颊,一字一顿的说道:“不介意我如今……”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寒珏的手掌便到了嘴边,让我不能把余下的话说完:“我喜欢你,从前的你,如今的你,以后的你,我都喜欢。”   我望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友,为你妻。”   寒珏听到后硕大的泪珠顺着眼尾流下来,打shi我们缠在一起的头发,我笑道:“都说结发为夫妻,如今我们也算是夫妻了。”   “嗯!”寒珏侧躺在我身边,面朝里手臂环抱着我,我取笑他道:“都答应了做夫妻,难不成还怕我跑了?”   “我把你藏在心底的这些年,时时刻刻都想着若有一天能把你环在怀里,那时我就再也不放手,如今总算让我如愿以偿!”   “不知羞!”我望着他道。   “自己的媳妇难道我还搂不得?”寒珏眉目间尽是得意神色。   我作势要去拧他的脸颊,谁知他抓住我的手在他鳃旁轻轻摩挲,柔声道:“我有些累了,再睡会吧。”   这一睡便睡到了昏天黑地的三更天,寒珏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边整理衣裳边道:“现在我们要去见神医。”   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点头道:“神医救了你一命,是该去拜访谢恩。”   “我小时他就曾为我治过病。”   “你是说他认识你?”   寒珏将我拉起:“是。他曾是宫里的太医,我小时得重病就是他看好的。今日又与他重逢,可以说是我们的缘分。”   寒珏低身为我穿上鞋,我揉着眼睛道:“既然是御医,又为你看过病,我也应该认识他啊。”   寒珏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便恢复正常:“他虽是太医,但离开太医院时你还什么都不懂,如何能记住他?”   怕寒珏又要多心我想念远在他方宫殿楼宇,便恍然道:“原来如此!”   寒珏突然捧起我的脸,郑重其事道:“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心没来由的震了一下。   寒珏突然狂笑起来,从怀中摸出一封折纸:“你的卖身契可在我手上,休要想着逃跑!”   我别过脸冷冷道:“你若再取笑我,我便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寒珏急忙收了笑容,赔罪道:“是为夫一时兴起,还望岚止莫怪!”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1节 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纸夺过来翻开看到落款处多了四个字:愚夫,寒珏。心念颇动,收起折纸重放回他手中:“丢了我可不会写第二张!”   “好好好……我们走吧?” 第34章   寒珏携起手来,走在我身侧,说道:“师父脾气向来古怪,待会你只管顺着我说就行!”   “师父?”我心中奇怪。   “要不然你以为为夫的医术是谁教的?”寒珏答道。   “我以为你是无师自通,久病成医。”   “哪有这样简单,就算我能久病成医也只敢给自己看看病。”寒珏忽然面向我,缓慢说道:“我总寄期望于自身,期望自己能学得师父医术的十分,这样便能在你难受时让你舒服些;期望自己可以强大起来,就不用看你每日陷在泥沼中算计过来算计过去。”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听的我心头一酸,我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之前我一直觉得会死在那座冰冷无情的□□。”   寒珏赶忙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   我心中感动,前行两步紧紧抱着他,寒珏身姿甚高,我环着他时正好能把脸放在肩膀上,笑道:“我不想走路,你抱着我过去!”   寒珏应道:“好——!”说着便把我一把抱起。   万万没想到他会答应,挣扎几下无果,我连忙道:“方才我是随便说的!寒卿莫要当真!”   “可我当了真!“寒珏大步往前走去。   “是我错了,您老人家就饶了我吧……”我低声哀求。   寒珏却充耳不闻,直将我抱到神医家门前,夜色正浓,幸得天上月亮皎洁,四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黑暗。   神医所住的地方很是简陋,一圈篱笆勉强算作墙,一间茅屋也能容身,之前来这里时因心中记挂寒珏病情,并未仔细察看环境,现在趁着月光细细看来,竟平添几分温情。   药香入鼻,令人心静神定。我道:“神医既然从前时御医,何以隐居深山野村,过此残年?”   寒珏轻声道:“过烦了,就来了呗!”   “门外可是冷思徒儿?”从屋里传出神医的声音,屋中暖色烛光随风摇曳。   寒珏冲着我笑道:“我师父脾气怪,相处的久了你就知道了。”   我撇撇嘴道:“是挺怪的,只可惜我还白白向他磕了两个头。”   “徒儿为何不进来?”神医在屋里高声道。   寒珏弯下身在我耳边说道:“如今你我一处,我师父亦是你师父,向他磕两个头也算见了家长,如何亏了?”   知他说的在理,我哼了一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公子就不计较了!”   寒珏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亲,道:“可惜我爹娘不能亲眼看见。”   要是你寒老爷、寒夫人亲眼看见你与我这个无能之人在一起怕是要气吐血,但我并不想打扰他的好心情,只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就算寒老爷、寒夫人不能亲眼看见,风雨有音,也会知道的!”   寒珏轻声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冷思徒儿为何不进来?”神医在屋内又高声叫道。   我忙整了整衣衫,又问寒珏:“我哪里还有不妥之处?”   寒珏捋了捋我额前的头发,道:“我看上的人哪有什么不妥!”   从前寒珏不会说话时,安静而温柔,如今刚一会说话,没想到便是如此的油嘴滑舌。以前在一起时都是我说他听着,自从好了之后大有他说我听着的趋势!   我嗔道:“油嘴滑舌!”   寒珏也不解释,只拉着我的手到屋里,行礼道:“拜见师父。”我亦行了一个与他一样的礼节。   神医上下打量着我道:“怪不得从小念到大,如今一朝梦想成真,冷思徒儿可要好好珍惜啊!”   这话是说给寒珏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   寒珏自然的挽起手,将我拉向他身后,道:“苦苦求得的,当然会珍惜。”   神医却不理他,只对我说道:“你呢?”   我从寒珏背后走出,整个人都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笑道:“千辛万苦得来的,当然会珍惜。”   神医点点头,招呼我们坐下,只见桌子上摆满了菜品。一条红烧鲤鱼占据了半张桌子,又一盆新鲜的鲫鱼汤,汤色奶白。   寒珏给神医舀了一碗鱼汤,又为我舀了一勺,道:“师父做鱼的手艺可是天下第一,我也是小时曾有幸尝过一次。你也尝尝,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我本来是没胃口的,但见寒珏一脸期待,便凝眉小尝了一口,嘴里实在苦涩,尝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是好喝。”   寒珏笑着为自己也盛了一碗,猛的喝了一大口,蹙眉道:“师父,你是要咸死徒儿么?”   神医笑的眼角皱纹都深了几重,道:“未经师父允许就私定终身,这会知道咸了?”   我赶忙跪下,道:“此事与冷思无关,师父若要怪罪就请怪罪于我。”   神医默了一会,突然大声笑起来,寒珏也随着他的笑声轻笑,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只能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笑的前仰后合。   神医道:“我可只有这一个徒儿,你以后若敢欺负他,小心老夫定不饶你!”   我有些委屈,道:“您老也不看看都是谁欺负谁……”   寒珏跪在我身侧道:“师父——!”   神医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只望着我道:“我这个徒儿在有些事上比较死心眼,老夫希望你能真心实意的待他。”   知他所说是何,我看了眼身侧的寒珏,一字一顿的答道:“师父请放心,我齐思逸此生定不负冷思!”   神医忽的笑了,拍了拍寒珏的肩膀:“恭喜你小子心愿得偿!”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篇新文《倒霉鬼的好运夫君》……   总觉得打广告不好……   还是没忍住……   请各位读者原谅有些 脑残的作者…… 第35章   听到神医这句话,我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师父之前所做种种都是在成全我们。若非他的步步逼迫,让我认识到自己心中所想,我恐怕对寒珏的感情永远都看不透。如今确定了一生所爱,心中很是欢喜。就像秋天的蚂蚱挨过冬天,等来了春天。   寒珏脸上一喜,说道:“师父这一个弯子绕的徒儿都有些糊涂了。”   神医看着爱徒,道:“为师从小看着你长大,还不了解你?你呀,这倔性子真是随了你娘。”言及过往,心中难免落寞,但瞬间又清醒过来,道:“为师年轻时便想遍访名山,可惜当年身在皇城,由不得自己。如今终于两袖无事,为师也可放心去了。”   忽明忽暗的烛光恰到好处的映在神医脸上,恣意绚烂,恍若仍是当年一身无挂碍游遍天下的白衣少年。   刚重逢又要分离,寒珏自然舍不得,道:“师父为何不再多呆上几天?”   神医道:“我怕再呆下去就入了土,到时候一切就真的成了妄想。有花堪折直须折,你平日读书多,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我道:“冷思,他是舍不得师父。”   “没什么舍得舍不得,反正到最后都是要分开的。”神医笑道。   寒珏却是怎样都笑不出来,怔怔的跪在地上,我也不敢去劝,只陪着他跪在那里。   之前是他陪我跪着,现在是我陪他跪着了。   寒珏凝眉半晌,像是终于做好决定,道:“徒弟今日送别师父。”话毕重重的一个头便叩在地上。   神医抹了抹眼泪,笑着扶起我两,将我们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们两个一路患难,一起扶持,为师希望你们莫要辜负了这段缘分。”   之后煽情的话说的多了,我也忍不住嘴馋偷喝了两口酒,谁知民间的酒度数极高,只几口便醉倒在桌,睡前我见寒珏与神医交杯换盏毫无醉意。   相逢与离别本就是互相依靠存在,若无相遇便无离别,若无离别更无相逢。一旦有了相逢,离别也就在眼前。   越想越伤心,便任由自己醉了过去。   第二天醒时见自己身处神医的茅屋里,拍了拍还在作痛的脑袋,喊道:“冷思!”   外边悄无回声,我又提了提声音:“冷思!”   还是无人应答,我有些慌了,披衣穿鞋好不拖沓,半走半跑的往院子外找去。   冷思正专心致志的翻弄着院中所晒草药,一个一个簸箕的摊开,又将坏掉的草药挑出扔成一小堆。   很明显没有听见我喊他。   今日阳光甚好,温暖的春风从东方拂来,裹着花香草绿。冷思一身粗蓝布衣,站在春阳下,动作慢悠悠的,雅极俊极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些半干的草药像是一个个ji,ng灵在他指尖跳跃。   我时常做梦,梦中百般缠绵,梦醒后常常青灯明灭,孑然一身,茕茕独立。   我不愿打扰他,只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恐眼前所见为假,在心中细细的描摹着冷思的一举一动,好存下些回忆。   冷思侧目正好看见我正笑着望向他,四目相对,皆会心一笑,冷思继续忙着他手上的活计,我也穿好衣服想去帮帮他。   冷思抓住我那只伸向草药的手,笑道:“头疼不疼?药罐里煮了些醒酒的汤药。”   我摇头道:“开始有些疼,看见你便不疼了。”   寒珏道:“我难道还是醒酒药?”   “非也,非也。冷思乃是一副心药。”我故作高深。   寒珏轻轻挑眉“心药?”   “乃是副救我出囹圄,解我困顿的心药。”我望着他深情的说道。   寒珏忽的凑近,压着声音道:“休得巧舌如簧,快去把药喝了。”   得寸当然要进尺。我轻咬着他耳朵,道:“那药苦死了,不如你来喂我。”   寒珏微微一笑,道:“你想让为夫怎么喂你?”   我顺势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道:“当然是……”趁他专心听讲,乘隙而逃,边跑边道:“我才不喝那些苦的要命的药!”   寒珏扔下手中的草药就追上来,喊道:“竟敢骗我!”   跑了没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终于在一个墙角被寒珏捉住,边为我顺着气边道:“这回该老实了吧?”   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认输,我吃药还不成吗?”   寒珏把我带到桌边,又将炉子上的药汤尽数倒了出来,道:“夫妻之间应当甘苦与共。”说完含了一大口苦药向我压了过来,我动情的将他紧紧抱住,唇齿一阵缠绵。   说来奇怪,我平时最讨厌这等苦东西,今日咽下时却分明尝到一丝甘甜。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2节 在咽下一口药后我问道:“师父呢?要是让他看见又要数落我们没有礼数了?”   寒珏神色间有些黯淡,道:“师父已经走了。”   怕他伤心我又道:“师父有他自己的打算,你我二人就不必为他担心了。”   寒珏轻叹口气,道:“师父他执意如此,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我嗔道:“你再叹气碗里的药就要凉了!” 第36章   寒珏微微笑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因为不喜欢喝药躲在御花园的那座假山里一天一夜,现在是改了性了?”   他说的那件事我隐约有些印象,但起因结果却是完全不记得了,他却能顺手拈来,不知他什么时候起的心思,竟连这等小事也都记在心上。   我环腰抱住他,将头深深的埋在他衣裳里,粗糙质地的衣料让我的脸有些疼,低声道:“我想活着,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寒珏顿了半晌,以手做梳顺着我脑后蓬乱的头发,哑声道:“我们会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砸碎那碗迷魂汤,再向月老求根红绳,牢牢的拴住你,好让我们找到彼此。”   听他越说越心酸,只收紧臂圈,趁机擦去欲流未流的泪,道:“不过一句玩笑话,竟惹的你如此长篇大论。看来以后我要少说话了!”   此生何幸,历尽半生,得此良人。   寒珏的手顿了顿,随后放在我耳侧,一路往下,直到下巴。我抬头望着他,想笑非笑的说道:“如果没有我,冷思肯定高官厚爵,娇妻美妾,如今粗布淡茶,又有一位丑妻……”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寒珏缓缓弯腰,与我视线平齐,语气严厉而又柔和,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决:“高官厚爵,非我所愿;娇妻美妾,非我所求;我今生所求唯你一人而已。以后休的说这些胡话。”   我旋即笑道:“开玩笑的。”   寒珏却紧皱起眉头,他毕竟了解我,我对他的感情始终掺杂了愧疚,这是我所有痛苦的来源,也是他难过的根本。看似风平浪静,一切美满,其实经不得仔细推敲。   寒珏望着我那头像草窝一样的头发,皱眉道:“不过丑是丑了些。”把我按到铜镜面前,解开发带,一缕一缕的细细梳着。   望着渐渐通顺的头发极其听话的在他手中绾髻,用发带捆绑,动作一气呵成,我道:“原来寒大夫不光擅长治病,还善于梳头绾髻。”   寒珏仔细的扎着发带,道:“我家娘子的发髻,为夫当然要熟悉。”   被他噎的一时无话,只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寒珏。剑眉低垂,星眸暗动,一副粗布衣裳也难遮掩的俊俏形容。   发带在髻上挽了个结,其余的飘在脑后,寒珏终于抬起眼皮仔细打量着镜中的两人,道:“果真是夫唱妇随,才成亲几时,竟有为夫一半美貌了。”   “不要脸!”木梳摔在地上应声而断。   寒珏夺门而去,继续倒饬院中草药,我抬脚将断成两截的梳子一下一下的全部踢到他脚下。   寒珏弯腰拾起,道:“刚才还用人家绾髻束发,谁知某人竟翻脸不认,平白将你折断,果然该打!”   我道:“我该打?有本事别踏进这个门槛!”   寒珏道:“你是土匪吗?”   “什么?”我一时怔住。   寒珏边晒着草药,边道:“这可是我师父留给我悬壶济世用的,你又不是土匪,我凭什么不能进!”   我转身进屋关门,在房内大声喊道:“晚上不许上床睡觉!”   寒珏终于慌了,敲门道:“方才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好不好?”   心中有些欢喜,却严肃道:“我就是翻脸不认人,你能怎么样?”   “为夫错了,你先开开门好不好?”寒珏低声哄道。   正打算原谅他,便听到外边有人来喊大夫,声音既大且急:“大夫,我家娘子吐血了!”   院中只有寒珏一个,不是他还能是谁?   寒珏自作出神医的样子,问道:“吐血?”   “是啊,我家娘子前些日子一直咳嗽,但并不严重,全家都没在意,谁知今日做着饭突然咳出血来,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子,我不能没有她!”声音中带血哭腔:“常听神医说他有个徒弟,治病开药的本事不比他小,还请您大发恩德救救他!”   我忙开开门,寒珏匆忙拿起药箱又简单拿了几味药就往外走,临走到大门时,回首道:“你若觉得累就再睡一会,我片刻既回来。”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寒珏这才放心离去,背影焦急却不慌乱,果真是个神医的苗子。   我无聊的在院中翻着草药,听到外边行人成群,好不热闹。   “听说皇帝陛下要南巡。”一个壮汉说道。   老人家眯着那双看破世事的眼,道:“我还听说他要路经咱们这个镇子。”   皇帝南巡本就是寻常事,我父皇在世时也曾数次南巡。南巡这回事说的好听了就是体察民情,考察官员作风;说的难听点就是以公谋私为自己谋福利,顺带在对某个美女来个一见钟情。父皇后宫嫔妃中与他一见钟情的人多的是。   我继续哼着歌收拾着草药,学寒珏那样挑拣走发霉坏掉的草药,堆成一堆。   等日薄西山时,又把他们全部搬进房里,免得露水打shi。我坐在灯下有意无意的翻着神医留下的书籍,大多是些《黄帝内经》这样的书,看起来乏味。换书时,无意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又在最底下的暗格中的最底层找到些记载本朝事迹的书籍。   里面说我皇兄是自愿就死。   里面还说我母后是夏国边境的一个浣衣女子。   里面紧跟着记载的是刘相是随母后来到齐国。   里面更说我父皇是一位大义灭亲的明君。   我笑了笑,真是荒唐。   把书放回原来的位子,趴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翻了几百个身依旧是难以入眠,干脆趴在灯烛旁边等寒珏回来。   直到天亮寒珏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衣袖旁沾了少许血迹,略带腥气。   我起身接过药箱,把他扶到床边,他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但还是拍了拍里边的位置示意我躺下。   我重关上门,和衣躺在那里,寒珏闭眼将我搂在怀里,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原本光滑的下巴上长满了青色胡茬,扎的我脸有些疼。   寒珏的声音有些嘶哑,声音极小,贴在我耳边说道:“那位妇人死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纵使华佗在世,也有治不好的病,这原本没有什么。   但他接下来说道:“她死时我就在她面前,旁边还围绕了她的一子一女和丈夫,她好像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牢牢的抓住子女的手,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每张一次嘴便会吐出一大口鲜血,像极了一场噩梦。思逸,我好怕……”说到后来竟有隐隐的抽泣声。   我回抱着他,安慰道:“要是每一位大夫都像你这般有良心,世上不知少了多少受苦受难的人。”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许是累极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停了哭泣,入了梦想。   我打了个哈欠,也合眼睡去。梦中母后皇兄都在,寒珏也在。 第37章   一觉醒来便不见了寒珏踪影,旁边枕头上留下了一张便条:“我去后山采药,在家里等我。”重缩进被窝,没有寒珏,冷冰冰的。   一连三天,每次醒来都不见他身影,到夜色甚浓时才回来。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我心疼道:“你又不是神仙,干嘛这么折腾自己。”   寒珏坐在椅子上,喝了几杯茶水,擦去嘴边水渍,笑道:“你这是在心疼我?”   我转身为他再续上一杯茶,嘴硬道:“才没有!”   寒珏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身侧,冰凉的额头紧紧的贴在我的胸口,道:“天下若只有重逢,没有分离多好!”   为了阻止他越想越多,我低头以唇封住他的嘴唇,大约是见我第一次这么主动,寒珏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便右手压着我的后脑勺,使两人距离更近。   少顷,我便有些缓不过来气,想放松片刻呼吸些新的空气,却被他压的更紧。想推开他,又被他钳住双手。   终于,他有些耐不住了,在我耳边低低的说道:“你受得住吗?”   岂有此理,这是在嘲笑我技不如人吗?   我只回道:“我只担心冷思不能让我尽兴。”   寒珏的呼吸声粗了起来,用力的捏了一下腰窝,痛的我惊叫出声,在声音发出一半时,他将我抱到床上,压在上面,道:“能为夫人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荣幸,若能让夫人满意,更是我的本事。”   脸皮刷一下的红了,我扭头看着灰色的帐幔,道:“你师父要是知道你现在做的好事,估计气都气死了。”   寒珏微微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心胸宽阔,怎会在意这些俗事。倒是我,要是再不让我亲热,我只怕要难受死了。”   双手欲推他下去,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就让我来伺候伺候你,如何?”   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手忙脚乱的就要去脱他的衣裳,忙活半天也没解开他的腰带,抱怨道:“算了算了。”   寒珏却道:“是你先撩拨我的,现在如何能算?”   随手一扯,腰间系带便不见了踪影,惊愕间,他又翻身而上,处于有利位置,我打下帘子,将二人困在一方天地中,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春水潺潺,鸟鸣花开。   醒来时,寒珏依旧不见踪影,枕上照旧有一张纸条。   我起身吃了点饭,便想着把草药拿出去晒一晒,谁知外边明明是早春天气,却刮起了西北风,铅云重垂,看来要下一场大雪。   我把东西全部收拾好,又将邻居送的一只羊腿架上架子,搬进屋中,备好木炭,单等着寒珏回来烧烤。   一等二等,等到外边下了一层白也不见寒珏身影,心中莫名烦躁起来,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会,听到外边柴门吱扭的声音,像是寒珏回来了,忙不迭的起身迎接,谁知到门口时竟左右无人,唯有北风阵阵。   夜色越来越深了,地上脚脖深的厚雪还在不停的堆积。雪继续不停的下,枯枝被雪压断了,咯吱一声很是清脆。   渐渐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上来:寒珏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念头刚刚萌生就被我迅速否定,但在否定之后却是更多的不安与害怕。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寒珏还是没回来,我拿着寒珏的厚衣决定去后山找他。   既然他没来,那我便过去。   后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远看着像个土堆,但要真的攀爬,则能累的人腿疼。山上杂树横生,平日无人而至,也只有寒珏这样的大傻子才会整日惦记着山上有没有宝贝草药。   山上无路,我便只捡树缝开阔的地方爬,雪还在哗哗的下,落在脸上竟有种温热的感觉,我也不敢高声喊叫,怕惊醒睡着的猛兽,只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一个山洞中没有,我的心便沉几分,心中想道:“要是寒珏出现什么不好,我也不活了!”   想着想着便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绊倒,我回首去看,灰扑扑的衣裳,雪雕的玉颜,不是寒珏又是哪个?   心中又喜又惊,忙爬过去叫他:“寒珏寒珏!”   衣衫上都是硬硬的冰凌,也不知躺在这多久了。我拖着他到最近的一个山洞中,剥去被冰凌冻住的衣裳,换上怀中的暖裳,一声急似一声的喊道:“寒珏,你醒醒!”   寒珏始终紧闭双目,我忙将手搁在鼻下,还好,还有气息。   捡了一抱干柴,在山洞中燃起火来,寒珏则躺在火堆附近,下面铺着我的衣裳。   这时身后跳过来一只野山ji,大摇大摆的,昂头挺胸,似乎在介意我们侵占了他的地盘。   野山ji身上厚厚的羽毛看起来很暖和,心中便动起来坏念头。ji,ng心挑拣了一枝看起来很粗壮结实的棍子,准备与它一较高下。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3节 野山ji虽然木头木脑,但行动起来却是矫若游龙,累的我一身汗还没靠近它半分。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我丧气的把棍子往它去的方向用力一掷,正好砸中后脑勺。   我跑过去掂着沉甸甸的野山ji回到山洞里,席地坐在寒珏身旁,野山ji不认命一般咕咕叫个不停。   厨房做饭这些事一直都是寒珏在打理,眼下虽然捉到了野山ji,但具体怎么做我还得慎重思考一番。   苦苦思索了许久,野山ji几次试图逃出我的手掌心都被我捉了回来。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它好吵!”   我转头看到寒珏正逗着野山ji,眼睛闪闪的,映着满山落雪。   寒珏将目光从野山ji身上移到我身上,挑眉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做饭吃?”   混着雪的寒风从洞外吹进来,冻的我浑身一哆嗦,钻进他怀里,道:“你要是再不醒,我不就准备去阎王那里与谈判,让他放回我的冷思。”   寒珏道:“你还在家等我,我怎么放心一人独去?”   跳动的火苗映在脸上,外边呼啸的北风中参杂着人马声,我躲在寒珏怀里安心道:“容我睡一会!” 第38章   渐渐的人马声把我们围了一圈,使我睡不安稳,只睁眼望着寒珏,道:“你来山上作甚?”   寒珏拨了拨缠在颈上的发丝,道:“书上说有一味草药可治哮喘,我便寻来试试。”   我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寻草药都是天气暖和时才去,你这大雪纷飞的去哪里寻?”   寒珏也笑了,道:“是我痴心妄想好不好?”   我道:“本就是你异想天开,现在好了,师父留下的背篓也不见了,你快点起身去寻回来吧,要不然师父骂你我可不管。”   寒珏的鼻尖在我额头蹭了蹭,道:“一会就去。”   我起身整理衣裳,坐在一旁,指着那堆快要烧完的火柴,道:“你要是再不去找,咱们两个都得冻死在这里。”   寒珏起身,望了眼那只一脸懵懂的山ji,道:“那你答应我,好好的在这里等我。”   我将那只山ji抱在怀里,道:“我还没享受到这只山ji的美味,自然不会乱跑。”   寒珏剔透的眼睛中升腾起雾气,我道:“你放心,我与这只山ji一定会在这里等你!”   寒珏裹紧衣裳,不再说什么,便出得山洞去找不知丢在哪里的背篓了。   在山洞中枯坐了一会,终是无趣,便将那只山ji重新绑了放在离火堆两步远处,又去外面找了一抱shi柴全数放在火堆上,不一会儿便冒出浓烟来,惊的山ji左右乱扑腾。   走到洞外俯视着山下人马,他们正一步一步的往这边靠近,我坐在旁边积满山雪的石头上,石头后面是一个不高的悬崖。感觉不到冷,只看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乌沉沉的云一般像我这边压来。   待他们走的再近些,我便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戚容与,旁边搀着他是刘愿。   终于他们离我只有丈许的距离,我坐在石头上,调整姿态,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像主人招待客人那般轻松。   终于他们看见了我,停在离我一丈远的地方,只有戚容与、刘愿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我走来。   我脸上扯出一副久别重逢的笑容,道:“你们终于来了。”   戚容与看清我的样貌后,惊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我继续笑着,笑的脸有些僵,道:“我从小就贪生怕死,自然不会轻易寻死。”   刘愿怒道:“可你杀了我的父亲!”   陈年旧事,新账老账,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我道:“你的父亲就算没害死我皇兄,可就冲他把持朝政那么多年,也早就该死了。今日我不杀他,明日也会有别人杀他。”目光移向怔着的戚容与,道:“你说,是不是?”   戚容与很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只说道:“跟孤回宫。”   “回宫?”我仔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凝眉道:“你应该跟我说回家,那里是我的家。”   戚容与微微一怔,随后道:“跟孤回去。”   我坐在石头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孤?明安,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却再也不是我的明安了。”   戚容与眼底里透出许久不曾有过的悲伤,手足有些无措,或许他自己都诧异,做戏做惯了,连悲伤都陌生了。   刘愿冻的浑身打哆嗦,声音在呼呼的北风中显得嘶哑,道:“没有任何人是你的!”   我摊手道:“不,你错了。”想起寒珏,连声音都柔了下来,继续道:“从前现在他眼里心里满心满意的都是我,我是他的,他亦是我的。”   刘愿一个箭步,想去洞中找寒珏,见洞里满是浓烟,根本无法入内,只讥讽道:“像你这样ji,ng于算计,狠心寡情的人活该孤独死去!”说着便走到我跟前,狠戾的盯着我。   我笑着站起身,跳到石头上,直直的立在上面,惊的戚容与大呼一声。我望着他道:”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又转脸对刘愿说道:“我也是真心想害死你父亲的。这两件事都是丧尽天良违背人伦的缺德事,偏偏我都不后悔。”   戚容与小心翼翼,生怕刘愿再说出什么偏激之词,只道:“你先下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我放肆的笑了,惊的山雀呼啦啦飞起,道:“我能活到几时你最清楚,被囚禁的那几年各色□□都没少喝,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寒珏支撑。”眼中怔怔的流下几滴温热的眼泪,融化了落在腮边的雪花,变得冰凉。   戚容与喊道:“宫里有最好的大夫,孤这次来就是带你去宫里看病!”声音陡然小了下来,带着哽咽声,小心的靠近我,步步艰难,道:“跟孤回去吧。过去的事孤不会在意!”   我望着那只冻的发红的手,道:“难道皇位你也不在意吗?”   他非先帝亲生,他日东窗事发,又会天下人议论他夺位之心,狼子野心,岂能掌管本朝帝印?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若回去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   我若就此死掉,就算他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又能怎样?反正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的皇家人已经死绝了,谁做皇帝都得背上一个篡权夺位的骂名,说不定到时还有几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忠臣护他。   戚容与向来心思缜密,这些东西我不信他没想过。   戚容与果真沉默了,收回了手,低头沉默半晌,道:“孤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还是把我囚禁起来,不让外人知道世上还有真正的皇子。果然他是怕我逮着机会,利用先帝遗子的身份造反。   造反?我能吗?我会吗?扪心自问,戚容与的政治手段是我修炼三世都不一定能赶上的。他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子,但就是命不好。   我除了命好,其他都不及他。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长命百岁?孤独死去?”望了眼寒珏离去的方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我也能去掉你的心头大患,但我有一事恳求你。”   低沉的眸子更加沉了,戚容与颤声问道:“何事?” 第39章 算不上结局的结局   我微微笑着看向他,戚容与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不妙之事,清俊的面容也沉了下来。环顾四周,山腰上是戚容与带来的军队,右手边两步远处站着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刘愿。   刘愿大约是希望我赶紧闭嘴然后死掉,只铁青着一张脸,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我,眼神里是我与他之间的杀父之仇。   喉头动了动,终究没将心中的话语说出来,寒珏从来不需要我担心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他会长命百岁。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这是我对戚容与说的最后一句话,亦是我肺腑之言。   满山空旷,明明说话的声音很小,却一字一句的都带着回声,在不大的山上悠悠的徘徊,从山顶回荡到山崖。   一场大雪将天地变作一色,连成一片。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戚容与的尖叫声也被远远的抛在身后。   我很担心,不知道寒珏找没找到那个残旧的背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到那个山洞,也不知我留给他的那只山ji是否还安然无恙。   身子随着漫天大雪一起急速下坠,我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云朵薄了许多,看来这场雪要停了。雪停了最好再出一个大太阳,这样山上的雪就能迅速化开,寒珏也就能更快回到那间茅屋。   积雪松软,身子如同落在了一推棉花上,无甚疼痛,只觉得血液倒流出身体,开始时胸口处冷,后来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意,接着便是疲倦,眼皮子愈来愈重,也越来越不听话,我想睁眼看一看这无暇世间,却怎么也撑不起眼皮,只能任它耷拉下来,一片黑暗,如同那年荷花池中溺水。   身上一阵暖意,红衣服的寒珏戴着珍珠耳坠,笑盈盈的望着我,道:“我等你等的好苦!”   一身盛装的我扑到他身上,道:“我们要长命百岁,白首偕老!” 第40章 番外(一)   三年后,夏国对齐国终于开战。   齐国九死一生的险胜,击退敌军三百里。   边境死伤无数,尸体久不处理,任由其腐烂,招来苍蝇无数,由此引发瘟疫横行。   寒珏在小道旁支了个简易的帐篷,帐篷外是没有亲人认领的累累白骨,阵阵尸臭味飘来,引得人胃中一阵阵翻腾。   但来帐篷看病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知道,若是看不好病,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直至皮r_ou_腐烂,剩一堆骨头。   寒珏白纱布蒙面,一个接一个的诊脉、开药。   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合眼了,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眨眼时有酸痛之感。   病人多有发热呕吐症状,他便多开些散热开胃之药。   他擅长治咳嗽哮喘,对此并不擅长,但寒珏并不愿就此放弃。   他是方圆十里唯一的大夫,他如果说没救了,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这日午后,外面大太阳照的人晃眼,帐外一条长长的人龙在焦急的等待,他们把寒珏当作神一样看待,一个可以带他们脱离苦海的神。病人无条件的相信寒珏,哪怕他待会儿给自己开的是一副□□,他们也乐的饮下。   朝廷已经派兵把他们这些人隔离起来,出不去,逃不掉,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眼前这位红衣男子了。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忽的排在最末的十余岁左右的男孩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惊动了认真询问病症的寒珏。   寒珏起身走到帐外,见男孩正哭的伤心,蹲在地上,柔声问道:“怎么了?”   那男孩止了哭声,哽咽着声音道:“我娘要死了!”   寒珏扶起男孩,皱眉问道:“令堂在哪儿?”   男孩抹了把眼泪,不懂令堂为何物,但猜度着应该是问娘亲在哪儿,便指着身后白衣衫褴褛的妇人,道:“在那里!”   寒珏忙走到妇人身旁,探了脉息,又把手放在鼻子下试了鼻息,确定已经死了,才抬头道:“以后跟着哥哥好不好?”   男孩抓着寒珏的红色衣摆,哭着问道:“我娘是不是真的死了?”   寒珏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只是这头重的让他垂下去之后无力再抬起。   男孩趴到妇人身上,大声嚎啕:“我娘今天早上才给我做了野菜汤,明明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待苦累了,才又哑着声音问道:“我娘还会回来吗?”   寒珏眼中酸涩,只忍着不掉眼泪,心中却是兵荒马乱如萧瑟之冬,问自己道:“思逸还会回来吗?”问到第十遍时才对男孩说道:“他们只是累了,等他们在外边玩够了就会回来找我们的!”一字一顿说的坚决,有不容人质疑的力量。   男孩也就信了他的话,道:“那我就等着我娘!”   寒珏把他领回帐内,继续为病人看病。   终于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寒珏又在蜡烛旁翻阅今天的病情记载与药方,以供明天参考。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论美貌,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作者:含笑怡情 第34节 男孩趴在地上睡的正香,口水流了一地,嘴里呢喃着母亲二字。寒珏起身为他盖上自己的外袍,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又重新坐回桌旁。   夜过三更时,从外面进来一个黑衣黑袍的人,斗篷遮面,坐在寒珏对面,伸出手示意他给自己诊脉。   寒珏搁下书,抬眸粗略看了一下来者,便问道:“不知您有何症状?”   来者却不答他话,看了眼躺在地上睡觉的男孩,道:“他是大夫家的娃娃?”   寒珏答道:“不是。”又问道:“可仔细说一下您的症状,便于我判断病情。”   来者环起双臂,道:“其实也没有大毛病。就是每日啊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心就跟在油锅里一样火热难受。”   寒珏严肃道:“伸出手来!”   来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道:“我还没说完呢!这三年里我老是做梦梦见一个人,旁人都说这是相思病,可我翻过来覆过去的想了一通,心中除了一人再无他人,所以就来拜托大夫能帮帮我。”   寒珏见他无理取闹,便冷冷道:“牵线搭桥的事应该去找月老媒婆,我只管看人世间的病。”   来者啧啧道:“月老我去找啦,他说把栓我们的红绳用来包了粽子;媒婆我也找了,她们都说我们有缘无份,着实难成。万般无奈才来找你的。”   越说越离谱,寒珏虽有一副好脾气,怎容他人在这里一而再再二三的胡说八道,当下只怒道:“公子要真是没别的事我要睡觉了。”   来者继续恬不知耻道:“睡觉?睡觉是个好东西。公子长的俊朗不凡,若能与公子一夜春宵,说不定我这心疼病还能好些。”   寒珏眼见他竟耍起无赖来,气的浑身哆嗦,强压住怒意,怕惊醒睡着的人,只低声怒喝:“光天化日之下怎容的你在这里泼皮!”   来者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生气,只甩袖灭了燃着的红烛,一个转身利落的抱住寒珏,扔掉斗篷,在他耳旁声音低低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处,道:“不信你问问它。”   心跳铿锵有力,哪里是有病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来羞辱他的!寒珏想收回手,却被那人早一步覆上唇,绵长而亲切的吻让他浑身如电击一般,眼前的人莫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心思百转间,那人于黑暗中开了口,道:“我找了你两年,怎么才几年不见就认不出我的声音了?”   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寒珏像是被落雷轰炸一般,那颗长眠三年的心脏复又跳动起来,四肢百骸仿若重生一般布满暖意。   圈牢脸前的人直到确认他不会再次逃跑,寒珏才敢将脸埋在肩窝处,沉沉的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走散的终将会重逢。   下一章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祝愿读者们每天开心啊…… 第3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