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惊蛰》 分卷阅读1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1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1 书名:【七年惊蛰】民国gl 作者:一十七度 文案: 梦里那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叶乔染想,就像梦里那个女子,也只是个未完成的梦。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虐恋情深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乔染 ┃ 配角:林秀卿;林素云;叶展元; ┃ 其它:民国; ☆、【七年惊蛰】民国gl (一) 叶乔染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个梦。 梦里是深邃幽长的小路,她撑一柄伞面绘着素净白梅的二十四骨油纸伞,踩在斑驳破旧的青石板上。 路灯闪烁,天色暗沉,寒风凛冽,碎雪几乎要迷了眼睛。 不远处是一个披着墨色大氅的女子,个头高挑,腰身纤细,宽大的兜帽遮住面容,只露出半截轮廓精致的下巴。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再走远。 她就这么走在飒飒风雪里,黑白分明,脚步轻缓。 任凭叶乔染如何追逐呐喊,最终只是渐渐融进一片夜色,转眼消失不见,只剩漫天飞舞的乱雪。 梦里那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叶乔染想,就像梦里那个女子,也只是个未完成的梦。 (二)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迟,零星雪花从天空中降下,夜晚像盐粒一般斜斜地扫了,早起便在院子里铺了一层霜,风一吹太阳一打便化了。 戏台上,粉墨敷面的戏子柔柔弱弱地抛着水袖,一双羞怯水眸似敛着流转的波光,碎步缓来,顾盼生姿。 一张口便是婉转旖旎的唱腔,悠长软糯,唱尽了江南水乡的典雅细腻。 “原来姹紫嫣红花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昏暗的角落里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看客,和着台上凄切唱词,有节奏地用手指敲着膝盖。 一旁随侍的丫鬟急忙斟满了茶盏,薄胎青花瓷里的清茶香气缭绕,她漫不经心地端起,轻抿了一口。 “一大早便在这儿听戏,好兴致。” 叶乔染微微抬头,来人长得方方正正,眉眼之间一股子英气,军装整整齐齐,熨烫的一丝不皱,身材修长瘦削,从他胸前肩上的勋章不难推断其身份高贵。 身后还立了四个卫戍,腰肩挺直,面上肃穆,腰间别了□□。 她微微一笑,却不起身:“大哥怎的来了。” 叶展元颔首,挨着她坐了下来:“今日空闲,原本想着邀你到梁署长家摸两把牌,一瞧府里没人,便猜到你定是又来这‘鼎香楼’听曲儿。” “官宦子弟。”叶乔染摇了摇头:“无趣。” 叶展元啐了一口:“嘴上倒是不饶人,带你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叶乔染不以为意:“岂不正好,你也晓得我来苏州的目的。” 叶展元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已经六年了,何必执念。” 叶乔染一顿,笑道:“莫说是六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便不会罢休。” “嗯。”叶展元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而抬头朝台上看去。 曲词悠长哀叹,好像每字每句都在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轻轻落到地面,他听了一阵子也没听出个所以然,顿觉乏味。 四下张望,却见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儿,缩了缩脖子,假装也听得入迷,手肘碰了碰一旁的叶乔染:“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惊梦,这回听说是从上海请来的戏班子,少不了许多名角儿。” 叶乔染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朝他身后扬了扬下下巴:“大哥若是乏味,还是早些离去吧,免得惊着了旁人。” “哎,说的在理。”叶展元忙不迭地起身,讪讪一笑,“我素来不爱好这些咿咿呀呀的小曲儿,还是去打牌的好。”随即带着一众卫戍踏着步子离开了。 直到一行人拐了弯儿走下楼梯,叶乔染这才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叹了口气。 来到苏州也有半年多了,因着梦里那条路灯昏黄的小路,因着心中纠缠不休的执念。 整整五年她都在做一个梦,为此她踏遍整座苏州城,走尽每一条大街小巷。 经过大半年的时光,她对每一条街道早已了然于心。 可纵使看尽每一场人海茫茫,她也从未曾遇见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背影。 苏州城那么大,来来往往,却独独缺一人。 (三) 眨眼到了三月,初春的风并不刺骨,吹在身上却总有一种别样的苍凉和凄清。 庭院里的梨树枝桠还是光秃秃的,老旧树皮上印着粗糙的凹凸,不远处的假山棱角分明,偶尔掠过一两只鸟雀。 清冷,静寂,却不萧索,早春三月,总带了些生机盎然的意味。 叶乔染走出鼎香楼,方才发觉竟然已经到了正午,有人力车夫把擦得锃亮的车子停在门外,在等着主顾的空档,将汗巾搭在肩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许是用午膳的时间,道边的洋行商铺十分安静,叶乔染站在的马路上。 暖融融的阳光洒下,颇有些刺目,恍惚间竟有种烈日当空,皎阳似火的灼热。 叶乔染晃了晃头,似有种在开水里烫着的感觉,日头愈发热起来,在眼前投出大片白光,她不得不将手搭在额前,缓缓度着步子。 视线里出现一道窈窕身影,她眯起眼睛,抬眸看去。 一个女子。 穿着天青色对襟旗袍,腰肢纤细,步履轻盈,轮好似踏着日光而来,一步一步走到叶乔染身前,才蓦然停下了脚步。 叶乔染蹙眉,望了良久,有种微妙的情绪在心里浮现,愈渐汹涌。 她莫名想起那个梦,梦里的飒飒风雪,以及二十四骨油纸伞下,宽大兜帽遮住的精致面容。 那女子终于将目光落在叶乔染身上,抿着唇轻笑,旋即缓缓开口:“一别经年,不知公子,可有故人……夜夜入梦?” 叶乔染蓦地睁大眼睛,心跳如擂鼓。 女子笑得更加妖娆,微微歪了歪头,墨色眼眸里光泽流转,仿佛铺了一层碎琼乱玉:“可我在此,却等了公子许久了。” 叶乔染压下心中地震惊与狂喜:“敢问姑娘芳名?” “林秀卿”女子笑,“木秀于林的秀,卿卿我我的卿。” 未等叶乔染说话,女子便问道:“公子可相信宿命,信这一生两世缘?” “是你,是你。”叶乔染喃喃道,想不出一个词。 女子仍旧是笑,轻轻点头,一字一句道:“阿染,是我。” “我……”叶乔染一时间想哭又想笑:“我终于……找到了你。” “是啊。”女子清浅叹息,“已经是第六年惊蛰了,阿染,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2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2 此后岁岁年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四) 天气渐暖,转眼到了夏日,赶在歇夏之前,鼎香楼里安排了十几出戏,今日正唱到牡丹亭,叶乔染拉着林秀卿去听戏。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一曲唱罢,掌声如雷。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漏下,在脚下投下一方斑驳光影,一片赏钱叫好的喧哗声中,叶乔染朝着林秀卿挑眉:“怎样?” 林秀卿抿唇一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尾音拖了片刻才道:“比起这一折,我更喜爱昨儿那出《倩女离魂》。” “《倩女离魂》”叶乔染疑惑,“我怎的未听出有何稀奇?” 林秀卿嗔怪地斜睨她一眼:“昨日只是其中一折罢了,这出戏呀,讲的是一对男女原本两情相悦却被拆散,女子相思成疾,魂魄竟离了躯体与男子成亲,后复又起死回生,成就一桩美谈。” 叶乔染好笑:“绣文章满肺腑,都是些不着边的故事,以讹传讹,哄骗世人罢了。” 林秀卿不高兴的推了她一把,一本正经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她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看得叶乔染一怔,忍不住低低重复道:“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尾音拖了片刻才顿住,叶乔染看向她,忽然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应该说遇见林秀卿的每一日,都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 一条昏黄小路,一个窈窕身影,一场无声落雪。 因着一个梦,萍水相逢,彼此的命格交错。 前世今生,故人夜夜入梦。 她不知晓林秀卿的来历,也不想去问,只一面,便是刻骨铭心。 原来这便是命中注定,一生两世缘,注定她与她纠缠不清。 只是情之所至,真的可以起死回生么? (五) 即便是夏日,入夜后天气也有些凉。 叶乔染的外套正披在林秀卿身上,她自己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细碎短发随着走路的动作轻晃,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林秀卿挽住叶乔染的手臂,这样走着,仿佛能清晰感受到只隔着薄衬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的灼人温度,她偷偷去看林秀卿的侧脸在阴影中划出的优美弧线。 “做贼似得,难道非得这般偷偷摸摸地瞧才好看么?” 被林秀卿看破,叶乔染却不心虚,厚着脸皮笑道:“非也,怎样都是极好看的,只是此刻良辰好时花前月下,更是赏心悦目。” 林秀卿停住脚步,转身来与她对视,忽地笑开了,平日里眼里的清冷尽数褪去,仿佛一面湖水破了冰,更有些春暖花开的意味。 她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红唇轻启:“花言巧语。” 叶乔染反手握住,微微倾身,凑在她耳边低声调笑道:“花言巧语又如何,我也只对你一人说。” 林秀卿微笑,脸颊染了红晕:“好。” 叶乔染盯住她波光晃荡的眸子,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藤蔓般缠绕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用理智去剖析之时,便已经俯下身去,就着夜风吹来的清冷月光,在眼前这人唇上印下温柔一吻。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萌发,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开始恣意地疯狂生长。 “相看俨然。”叶乔染垂眸,低低地声音带了些沙哑,轻飘飘地,像是祈求,又像是叹息,“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六) 叶乔染靠在窗边抽烟,冷不防肩头被重重拍了一把。 身后传来叶展元的声音:“在瞧什么?” “没什么。”手里的烟快要烫到手指,叶乔染眯起眼睛,抖了抖烟灰,将烟蒂随意一丢,长长地呼了口气。 “没什么?”叶展元凑了上来:“你可是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也不知在瞅什么。” 叶乔染神色淡淡的:“在想一个人罢了。” 叶展元惊奇:“想得如此入神,莫非是——意中人?” 叶乔染顿了顿,忍不住嘴角挑起一个浅浅弧度:“约摸是吧。” 叶展元更是讶异:“何时寻的如意郎君,怎的也没听你提起?” “大哥公务繁忙,自然无暇操心这些琐事。”叶乔染狡黠地眨了眨眼,话锋一转:“你整日与那些富家少爷混在公馆舞厅里,难道就没有哪个姑娘对你倾心?” 叶展元连连摆手:“哪能够,有姑娘能瞧上我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哦?”叶乔染意味深长地挑眉:“那便是有了,哪日也带来让我看看。” 叶展元得意的笑了几声:“不如明日就邀来。” “好呀,我倒也想瞧瞧是谁家的姑娘,竟入了大哥的眼。” (七) “阿染,看我把谁带过来了。”叶展元闪身,身后紧跟着一个女子。 林秀卿。 原来大哥那人说的女子,竟是她么? 叶乔染的神色顿时冷下去。 叶展元心情甚好,丝毫不在意叶乔染的冷漠,乐呵呵地说着:“家中简陋,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妹妹,叶乔染,你且唤她阿染便好。” 她朝着叶乔染羞涩一笑:“阿染。” 叶乔染冷哼一声,扭头便走,却被叶展元拉住,佯装不快地呵斥:“你做什么去,看来我平时对你管教太宽松了,有客人来,莫要耍什么脾气,坐下来还好吃饭。” 叶乔染不情愿地挨着叶展元坐下来,看着一旁的两人相谈甚欢,她不由捏紧手中刀叉,将盘子里的牛排戳得七零八碎。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饭后三人又闲聊一阵子,林秀卿告辞离开。 叶展元送到大门外,亲眼看她上了车,直到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屋。 刚进屋,叶乔染迎上来冷冷问道:“你如何认识的她?” “那可说来话长了,这件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叶展元说的眉飞色舞,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那日我正要去公馆,路上正好撞见几个乞丐欺负一个富家小姐,你也晓得我这脾气……” 叶展元说了什么,叶乔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只觉得愤怒和讽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沉默良久,她终于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大哥,那就恭喜你了。” 叶展元也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我和素云的喜酒你是喝定了。” 叶乔染顿时愣住,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谁?” “素云,林素云,名字好听,人也是大家闺秀,要我说,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3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3 这可是咱家修来的福气。” 林素云,捉摸着这个名字,叶乔染有些回不过神。 思忖片刻,她不顾叶展元的追问,匆匆走了出去,出了府邸这才想到,这些时日她竟从未问起林秀卿家住何处。 这样想着,迎面撞过来一个人,她不悦的蹙眉,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眼里顿时含了笑意:“秀秀。” “阿染。”林秀卿挽住她的手臂,笑得灿烂。 两人并肩而行,叶乔染踌躇良久,试探似的问道:“秀秀,你有姐妹没有?” “唔,有的。”林秀卿笑道,“有一个长姐,年长我四岁,人长得漂亮,知书达理。” 叶乔染捏紧手指,抖着声音问道:“你姐姐她,她叫什么名字?” “林素云。” 叶乔染傻了眼,竟然,真的只是一场巧合么。 (八)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叶乔染咳嗽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我大哥前几日瞧上一个女子,唤作林素云,你说巧不巧。” “是巧了,我们姐妹竟都叫你们兄妹俩拐了去。” 叶乔染忍俊不禁:“你姐姐和你倒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连我都认错了人,差点闹出了笑话。” 林秀卿抿唇一笑:“长姐的确同我十分相似,也难怪认错。” “不过声音还是略有不同的,改日也该带我登门拜访。”叶乔染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岔开话题,“对了秀秀,我好像还从未听你提及……你家中之事呢。” 林秀卿疑惑:“家中之事?” “比如……”叶乔染颇有些窥探人私事的尴尬,“比如家住何处,家中做什么营生……” 林秀卿戏谑地看了她一眼:“怎的忽然问起这些事?” 叶乔染含含糊糊地解释:“只不过好奇而已,何况迟早都要登门造访,也该多了解你家中情况才是。” 林秀卿见她窘迫,更是好笑:“林家世代为商,做的是绸缎生意,自然是开了绸缎庄的。” 叶乔染一怔:“我听闻苏州最为兴盛的两家绸缎庄并非林家所有,怎么……” “我父亲接手生意之后就早搬去了扬州,只是我不愿走,还住在十泉街的老宅子,现下除了我与长姐时常走动,家人亲戚大多都不再过来,你自然是无从听起这些事。” “生意场的事我一贯不甚爱打听的。”叶乔染点头,仍旧有几分好奇,“奇怪,既然你家里都搬去了扬州,你却为何要守在这里?” “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 “是了,在等人。”林秀卿似乎是要确认似得重复一遍,“那个时候我便知晓我是在等一个人的,一年,两年,我晓得她会来,那便要等下去。” 叶乔染愣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原本不明所以的心底一点一点明晰,眼里的闪光又很快熄灭,最终带了一丝温存笑意。 林秀卿也缓缓笑开,眉眼像工笔勾的山水一样淡,眼波流转间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情,分明又带着一丝意味不明:“阿染,我一直都在等你。” 顿了片刻,又低声重复一遍:“阿染,我一直……都在等你呵。” (九) 夜幕低垂,习习凉风吹得院里的婆娑树影轻轻摇动,眉眼之间竟好似也结了点点夜露,在兽鼎飘出的满屋梨香中却显氤氲。 窈窕身姿配上一袭精美的暗绣红裙越发显出了比从前更胜的风韵,叶乔染满意的点头:“恰到好处,这套衣裙果然合适你。” “阿染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摇曳光影打在她的脸上,映得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容都带了些朦胧,林秀卿看着镜子,突然开口:“阿染,你替我梳梳头罢。” “好。”叶乔染立在她身后,握住她一缕头发,拿起匣中的梳子。 漆黑如墨的长发握在她的手心,手感柔顺,桃木梳从发丝间滑过,叶乔染忽然就想起以前听到的说法。 叶乔染唇边漾开了一个浅浅的笑涡:“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已齐眉。” 说罢伸手替她拢了拢,松松地拨到一边,清晰的镜面中,上挑的眼尾并着一张精致的面容,鲜红的唇色衬出了万种风情。 她俯身,脸颊贴近林秀卿脸侧,灼热的气息尽数吐在她的耳侧:“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林秀卿摸上她的脸颊,“这话可不吉利。” “是么。”叶乔染望着铜镜里两张姣好面容,环住林秀卿的腰,“我却欢喜得紧。” 林秀卿抿唇一笑,拉开抽屉:“你说,要配哪支簪子才好看?” 叶乔染直起身,按在她肩头,仔细打量抽屉里样式繁多的簪子,忽然捏起一支玉簪,端详片刻,微微凝眸:“这支簪子哪儿来的?” 林秀卿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这个啊,忘记了,约摸是哪天买来的吧。” 叶乔染沉默,忽然就想到了前几日叶展元言笑晏晏地模样:“阿染,我给素云买了根玉簪,这可是跑了大半个苏州城好容易才挑到的,你瞧样式如何?” 叶乔染眸光几番闪烁,视线最终落在了簪子底下模模糊糊刻着的“素”字上面。 (十) 秋日的雨说下立时下了起来,雨滴从青砖瓦上滑过清浅痕迹,便从屋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带了些潮湿。 叶乔染正要抬手敲门,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交谈声,顿觉奇怪,林秀卿素来喜好清净,鲜少与人往来,怎的这一大早便与人在房里谈话。 听了一两句,却只有林秀卿的声音,模模糊糊听见一句“今日便送你走”。 这下更是疑惑,便来到半掩着的窗户旁,往屋里瞧,却见屋里只有林秀卿一人,正坐在桌前,对着梳妆镜低声说着什么。 叶乔染蹙眉,想要努力去窥探梳妆镜里林秀卿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暗光描绘的影像,一时瞧得清晰,一时却又模糊起来。 梳妆镜里一双眸子黑得阴沉又死寂,薄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为何不早些走?”林秀卿微微扬了扬头,“你为何要留下?”顿了顿,轻轻叹息:“你不该留下。” 叶乔染莫名感到紧张,连呼吸都带了一丝颤抖,借着铜镜,她看见林秀卿微微勾起唇角,神情似是迷茫,似是慌乱:“我还能到哪里去?世上已经无我容身之处了,我还能躲藏到哪里去?” 林秀卿嗤笑一声:“我不会允许你留在阿染身边的。” 说到这里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怨愤和嘲讽,“你怕什么,怕我抢走你的一切?还是怕你的心上人,瞧见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胡说。”林秀卿声音陡然提高,倏地起身,碰倒了身后的凳子都浑然不觉,只伸手指着铜镜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4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4 ,“都是你害我!若是没有你,我怎么会被阿染瞧出端倪?” “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林秀卿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握在手里,用力得指节发白:“杀了你,杀了你阿染就不会发现了,杀了你,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能,你不能这样——”那道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够结束?不可能的,你就只是一个疯子罢了。” “住口!你住口!”林秀卿抬手将铜镜及桌上杂七杂八的物件一股脑的扫在地上,屋里传来木梳银簪乒乒乓乓落地的声音,随即是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 屋子里,林秀卿依旧握着剪刀,沿着锋刃往下淌血,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铜镜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林秀卿眯起狭长的眸子,缓缓笑起来:“到最后,还是你输了。” “你说错了。”她笑得愈发放肆,好似看破了叶乔染在窗外窥探一般,望着朝着叶乔染躲藏的位置,缓缓地说:“可是你执迷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欺欺人。” 雨好似下的更大了,丝丝寒意侵入骨髓,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林秀卿歇斯底里的笑声缓缓飘开,叶乔染忍不住瑟缩了下,心底一片冰凉。 (十一) 街角树下坐了个老者,须发皆白,摇着蒲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叶乔染托人几番辗转,费了好几日工夫才找着了这人,一些陈年旧事旁人不见得知晓,他大半辈子都在苏州十泉街,定是谁都比不得他清楚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上前拱了拱手:“张老伯,打扰了,我可否打听些闲事?” 老人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不是叶家小公子嘛,说罢,想知道什么事,老朽定会知无不言。” “陈年旧事。”叶乔染蹲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我听闻从前苏州有个开绸缎庄的林老板,不知……” 那人笑起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多半是为了那林家小姐吧?” 叶乔染一怔,笑开了:“正是。” “这林家是有一个小姐,不过已经死了多年了。” 叶乔染心中一沉,难以置信道:“死了?!” “那可不,说来也可怜呐。”那人连连摇头叹息,“林老爷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十三岁那年染了病,那病来得凶猛,林老爷请遍了名医都束手无策。” “约摸半月有余,那时是林老爷的寿辰,前来祝寿的人不少,只是谁也没见到林老爷一面,只听林管家道大小姐病情突然加重,林府上下乱作一团,林小姐……当天夜里就去了。” 叶乔染皱眉,掩住心中的震惊:“那后来呢?后来林家如何了?” “林老爷悲痛欲绝,整个人一下子消沉下来,生意也渐渐没落下去,后来林老爷便变卖家产,去了扬州。” 叶乔染呼出一口气,尽量使声音颤抖的不明显:“老伯,你说的病逝的林家小姐,唤作什么?” “林素云,说到林小姐,那可真是可怜得紧,年纪轻轻便枉断了性命。”那人唏嘘不已,叶乔染却听得一身冷汗。 这一番话在叶乔染耳畔炸开一道晴天霹雳。 林家小姐已经去世多年,那自己碰到的林素云又是谁?林秀卿又是谁? 旁边的茶楼里人声鼎沸,嘈杂的声响中依稀传出咿呀曲声,恰是一首《倩女离魂》的曲儿。 “你为我相思苦愁损娇容,你为我转沉疴险把命丧,你为我魂出窍感天动地,你为我一路风霜……” (十二) 叶乔染进院儿时,林秀卿正背对自己的方向坐在井沿上,依稀听到嘴里反复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走近了些,叶乔染终于分辨出来,她唱的竟是《倩女离魂》的戏文。 “想当日暂停征棹饮离尊,生恐怕千里关山劳梦频。没揣的灵犀一点潜相引,便一似生个身外身,一般般两个佳人。那一个跟他取应,这一个淹煎病损。” 单这一句唱词,林秀卿轻声哼着,一遍又一遍,清脆婉转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让叶乔染觉得诡异。 林秀卿察觉到叶乔染的存在,渐渐停住,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像一个精致的玩偶。 “林素云。”叶乔染试探地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声音抖的厉害。 林秀卿转了转眼珠,忽然笑起来,嘴角轻挑,眸光深邃,脸色苍白如纸,映衬着鲜艳的唇色红得仿佛染了血。 就在叶乔染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时候,林秀卿忽然收起脸上笑容,起了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褶皱的裙摆:“阿染,我是林秀卿。” 叶乔染松了口气:“秀秀。” 林秀卿妩媚一笑:“阿染。” 叶乔染拉过她的手往屋里走,随口问道:“怎的近日不见我大哥来此处?” 林秀卿猛地停住脚步,叶乔染踉跄一下,扭头去看。 林秀卿低垂着头,神情掩在长发下,看不真切,顿了片刻开口缓缓说道:“阿染,我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叶乔染忽地想起前几日在窗外看到的那出像是自导自演的闹剧,觉得后背发凉:“怎的忽然说起这个。” “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林秀卿歪着头,笑得愉悦,“阿染,你听到了,何必假装不知道。” “我……”叶乔染冷汗岑岑,“我……” “我杀了她,你也不会介意的,是不是?”林秀卿看向墙角萧索的枯枝败草,语气仿佛叹息,“可惜这好梦,总该有醒着的时候。” 叶乔染怔住,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日冷雨绵绵,她立在窗外,听见林秀卿缓缓的说着:“可是你执迷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欺欺人。” (十三) 叶展元与林秀卿并肩而立,远处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一折戏。 林秀卿忽然开口问道:“你信命么?” 叶展元疑惑,蹙着眉沉思片刻说道:“命由天定,有些事你我都无可阻挠的。” 林秀卿不置可否,落在叶展元身上的目光一时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似是陷入某种回忆般。 忽然就笑起来:“我曾这么问过阿染,问她,你信命么,你猜她怎样说的?” 叶展元没有答话,他知晓林秀卿此刻定是不希望自己插话。 林秀卿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病容,低声叙说着,仿佛在描绘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她说,我不信命,我只信你。阿染说,她只信我,可我实在不晓得现在这样的我,还有哪里值得她去信任。” 林秀卿的笑容渐渐放大,眼角眉梢俱都染上这一笑的风情,整个人一下子鲜活生动起来,可眼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叶展元感觉喉咙像是被梗住一般,胸口闷得发疼,他很想去说些什么,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5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5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问。 他输了,早在相遇的第一日便彻彻底底地输了。 可叶乔染曾经说过,感情之事无关输赢,只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罢了。 他忍不住苦笑:“阿染说,感情只不过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罢了。” “林秀卿,林素云,原本就是一个人罢了,可是……”他呼出了一口气,颤着声音,“纵然有两种身份,她的心却只给了叶乔染一个人。” “若有一种感情,因为世俗人所诟病而放弃,那它到底是落了俗套。”林秀卿眼里带了悲悯,轻轻一叹:“可这世上,没有哪一种感情不是世俗的。” 叶展元张了张嘴,无话反驳。 林秀卿看着远处默不作声,只有如泣的乐音从戏台上飘来,如同鬼魅,藤蔓般纠缠在心里。 “恰才天明月朗,一霎时雾暗云迷,山路崎岖,教我怎生行蓦” “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迢” “想亲闱梦杳,顾不得风吹雨打度良宵,一宵儿奔走荒郊,残性命挣出一条,” …… 直至一折戏唱罢,林秀卿才缓缓开口:“阿展,纠缠了这么久。” 她把目光落在叶展元身上:“如今,是离开的时候了,我也该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不必抱歉。”叶展元深吸一口气,勉强笑容道:“你多保重。” “嗯。”林秀卿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你走罢,往后相见,我们便只是陌路人。” “好。”叶展元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远,挺直的脊背在此刻竟隐约有些萧索。 林秀卿挑着眉,摸出别在腰间的□□,漆黑的枪身在月色里泛着乌黑锃亮的光泽。 许久。 “砰”的一声枪响,惊起藏匿在林间的飞鸟。 叶展元捂住胸口,僵硬的转过身,看向林秀卿的目光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不甘。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有鲜血迅速涌出来,染透一袭素净长衫。 他就这样死死瞪着林秀卿,和她手里那把枪,然后缓缓倒下去,再没起身。 (十四) 秋日里的天总是比平常高,暖阳穿透稀薄的云彩,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户,在地上间隔出斑驳的光影。 天空蔚蓝如洗,叶乔染这样望着,莫名想叹一口气。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不知怎的,她竟在如此大好的天气里想起这样萧索的一句诗。 一路心事重重地来到了鼎香楼,正要走进去,却迎面被人拦了下来。 “姑娘,我瞧你命里有劫数,不如让贫道帮你化解。” 叶乔染抬眸,竟是个算命先生,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手里的幡子几乎竖在她眼前她打量一番,淡淡道:“不劳先生费心了,不过我素来不信鬼神。” “哎。”那人急忙伸手拦住,笑道:“姑娘此言差矣,贫道向来只看有缘人,姑娘若是不信,让贫道卜一卦,准是不准,一试便知。” 叶乔染来了兴致,问道:“你会测什么?” “天道轮回,众生命数,前后百年,贫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叶乔染哂笑一声:“如此神通,莫非是天上的神仙。” 他看出叶乔染眼里的不屑,却也不恼,只是大笑几声,捻着几根胡须,忽然就压低了声音,起了个怪里怪气的腔调:“折柳亭别离君泪如雨飞,茶不思饭不想忘了天地,日也长愁也长容颜憔悴,抱沉疴添新病终日昏迷,膏肓针灸不能医,死期紧催严相逼,在病重犹思离别人,怕怕怕一别相见再无期,怎甘心空负青春好年华。” 叶乔染顿时愣住,声音都抖起来:“你,你都知道,这一切,一切的真相,你都知晓的对不对!” “真相?何谓真相?”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这真相呐,不可说。”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叶乔染踉跄一步,上前死死扯住那人的袖子:“你既然知晓真相,又何必瞒我?” “痴人,何苦妄执,为一个梦甘心落得家破人亡,病入膏肓。”那人连连叹息,“言尽至此,这真相都在你心里。” 叶乔染愣愣地松开手,呆立原地,似是在回味方才那一番话。 那人见状笑了一声,嘴里念念有词,举着幡子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擦肩而过时,叶乔终于听清了飘入耳朵的一句话:“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她睁大眼睛,努力去寻找那人的身影,熙攘人群里却没有半分踪影。 (十) 叶乔染生了一场大病,一时昏睡一时清醒,嘴里总是胡言乱,偶尔清醒时,只靠在床头边儿定定望着窗外,任谁来瞧也都不闻不问。 叶展元死的不明不白,叶乔染又好似痴傻了一般,人们都说昔日辉煌的一方府邸,如今已经彻底败落了。 这一病,便过去了四个月,身体大好时,已是来年三月。 时逢惊蛰,却反常的飘起了雪。 叶乔染裹紧了大衣,仍旧有丝丝冷风灌进脖颈,独自走在小路上,她莫名想起纠缠她多年的那个梦。 白雪簌簌而落,积了不厚不薄的一层,踩上去触感分明。 眼前不远处的雪地里,立着一个鲜红身影。 林秀卿穿着叶乔染送的长裙,鸳鸯戏水的刺绣色泽鲜明。 叶乔染凝眸打量。 终年苍白的脸色,鲜艳似血的红唇,精致的眉眼,泼墨般的长发。 使得林秀卿看上去有种不似真人的错觉。 可叶乔染没来由的感到心慌。 明明就在眼前,咫尺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也许这人世,在她二人之间从来都只是阻隔。 良久,林秀卿上前轻轻拥住叶乔染。 “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叶乔染红了眼眶,攥住林秀卿的手腕,忽然哽咽起来,“你要离开我了对不对?” 林秀卿没有点头,也不否认,只是淡淡说道:“皆以实归,多离妄执,阿染,莫要执念。” “可我就要失去你了,”叶乔染心中一顿,缓缓松开她,却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好似整颗心被生生挖出,血肉模糊,凛冽冷风穿心而过,只余下彻骨荒凉。 “是我杀了大哥是不是?”叶乔染低声呜咽,“你也是,从来不曾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阿染,你要好好活下去,会有更好的人代替我来陪着你的。”林秀卿退后一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欢快明朗的笑容。 风光齐月,宛若天人。 叶乔染有一瞬间的晃神。 风雪渐紧,穿过纷纷落雪,林秀卿的声音回荡在叶乔染的耳畔:“莫要忘记我的话,阿染,此后岁岁年年,我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6 七年惊蛰 作者:一十七度 分卷阅读6 会永远在你身边。” 林秀卿转过身往前走,裙角微扬,回眸妩媚一笑,红唇轻启,笑声清脆:“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阿染,我会一直在你心里,一直都在……” 叶乔染眼睁睁看着林秀卿离去,飒飒风雪里,她纤弱妖娆的身影黑白分明。 脚步轻缓,带着从容不迫,和无可阻挡的决绝,伴随着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一点一点砸进叶乔染的心。 天色暗沉,寒风凛冽,风声渐起,只剩下几乎要迷了眼睛的碎雪。 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也消失在漫天乱雪里。 梦里那条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叶乔染想,就好似梦里那个女子,也只是个未完成的梦。 叶乔染忍不住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林秀卿的爱,林秀卿的恨,原来她一厢情愿的执念,到底只是一场过眼云烟的梦。 七年惊蛰,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十一) 回北平的叶公馆待了数月,叶乔染待得精神好些了,复又来到了苏州叶府。 整座府邸空荡荡的,叶乔染这才想起自己离开后,早已把家丁遣散,此次回来再见到这荒凉景象,颇有些故地重游的心酸。 家具都蒙了白布,长靴在大厅里一步步地踏,扬起细细的灰尘,透着一股子凄冷的死气,。 叶乔染一步步走上旋转的楼梯,手里拎着一桶油,一边走,一边淅淅沥沥地洒,煤油在身后蜿蜒成一道扭曲的痕迹。 穿过长廊,脚下“哐啷”一声,似乎踢到了什么,她垂眸,忽然就笑开了。 是一面镜子,镂花精致的铜镜,不知在这里丢弃了多久,蒙了一层灰,镜面摔得四分五裂,映出一张破碎的秀丽面容。 叶乔染缓缓弯腰捡起,小心翼翼捧在怀里,擦了又擦。 她几近痴迷的看着,原本想伸手摸上镜面去,想了想又缩了回来,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喊了声:“林秀卿。” 话一出口,她便惊讶于自己语气里的温柔,有一种叫做想念的情绪将她的肋骨胸腔涨得满满的,溢出来都生疼。 “林秀卿。”她又喊了一声,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年惊蛰她们初遇。 林秀卿抿唇轻笑,天青色对襟旗袍衬托得腰肢愈发纤细:“一别经年,不知公子可有故人夜夜入梦?” 墨色眸子里光泽流转,仿佛铺了一层碎琼乱玉:“可我在此,却等了公子许久了。” 叶乔染眯起眼睛,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她总是忘不掉这样的情景,忘不掉她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里流转的惊艳。 她放下铜镜,将手里最后的煤油围着身子洒了一圈儿,从怀里掏出一盒洋火儿,随意地点燃扔在地上。 熊熊烈火轰地燃起,顺着煤油的痕迹在屋内迅速蹿开,火光肆虐中灼人的热浪一下一下地往叶乔染脸上扑。 滚滚热浪不断的席卷而来,她缓缓闭上眼,眼角却溢出泪来。 “都结束了,这场好梦,终于到了该醒来的时候。”她声音低低的,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辈子竟然就这样看到了头,可我……” 我约莫是始终没曾得到过,叫我捧在心尖上拼尽全力去爱的那个人罢。 “只是这样,便好。” 叶乔染呜咽出声,火光已经窜到了跟前,她满足的叹息一声。 只是不知自己这一具残败身躯,这满腔沸腾热血,烧到最后可否剩下一颗赤诚心。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七年惊蛰,这场春秋大梦,也该结束了。 (后记) 人们回想起来总是说,那天的火可真大啊,烧了整整一夜。 熊熊火焰携了浓重的烟雾向上拔高,带了铺天盖地的气势,顺着北风,几乎要亮透了半个苏州城。 第二日火才完全扑灭,只零星余了一些柔弱的火苗,燃在灰扑扑的断壁残垣间。 一会儿便被风吹灭了,卷起一地的余灰,迷了过路人的眼睛。 叱咤风云的叶乔染,竟也死的这样落魄,只是这份落魄,尽数隐在那桩秘辛里,关于爱,关于痴,关于……求不得。 那是一颗最高傲最干净最赤诚的心,那是一场最惊艳最凉薄的繁华旧梦。 (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