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 分卷阅读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 1、第一章 ... 奉天,隆冬。 鲍梓麟端坐高堂铁青着一张脸慢慢地品着盖碗龙井,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端茶的手在微微颤抖。 “大帅,”二夫人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凑了过去,“大帅不要气了,少爷年少不懂事,这么大冷的天,在地上跪久了腿怕是要落下病的,家法也罚过了,好歹也让他进屋来上个药呀。” 鲍梓麟闻言,手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罚过了?闯出这么大的祸,害得老子在外边让人骂言而无信,我才出去几天呀,他就敢先斩后奏,我要是再晚几天回来,他就该坐我这位置上来了!” 鲍梓麟越说越气,手狠狠地拍在龙头扶手上,“今天我倒要看看我管不管得了他!别以为他是我儿子我就动不了他,私调军队,论罪当斩。” 鲍梓麟双眼冰冷无情,站了一屋子的疏近家眷吓得大气不敢喘,鲍梓麟是土匪出身,早些年被政府招了安,偏赶上局势动乱,一路浑水竟摸到了现在东三省最高长官的位置上,手上30万奉军装备精良,雄踞一方,号令称王。 这样一位东北王在自己地盘上说什么做什么谁能管得了。 院子里,一抹清瘦的身影安静地跪着,刚才正厅里传来的暴怒声在这里都听得到,可是那个身影只是低着头,恍若未闻,淡淡地处于四围迎着凛冽寒风傲意盛放的腊梅之中。 那个身影在寒冬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被风吹着,紧紧的贴在挺得笔直的背上,拓印出纵横交错的红痕。 鲍聿卿稍微动了动已经跪麻了的腿,伸手掸掸军裤上的尘土,抬了抬脸,苍白透明唇无血色,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清透明亮,凛然有神。 他趁着父帅不在,带着手下的弟兄去炸了吉辽铁路,炮声阵阵,扬起尘土无数。 父亲之前已经口头答应了将吉辽铁路让给日本人运兵,这次出去就是去签书面合同,这下可好,酒席上合作酒杯子刚端起来,他这边炸药就响了,结果就是父帅直接从席面儿上杀回家来教训他。 这样的忤逆在劫难逃,炸完了铁路,顾不上和拍掌高喝“我们自己的东西,宁可炸了也不便宜□的小日本”的兄弟们庆祝,急匆匆赶回来,军装都来不及脱,乖乖地跪在祠堂领罚。 鲍聿卿动了动僵硬的背,衬衫摩擦鞭伤火辣辣的疼。30鞭子,从小到大,爹没有这么狠的罚过他,他娘身体不好去得早,早些年又光跟着爹钻沟子爬林子做土匪的压寨夫人,苦没少吃福却没赶上享,也许患难夫妻情意真,爹来不及爱娘的部分全疼在了他身上,送他去东北讲武堂学军事,让仅仅17岁他带一个旅。人前人后更是宠爱得很,如此等等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个少年得志的东北“太子爷”。 左右摇了摇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而失去知觉的后背,鲍聿卿浅浅地笑了一下,只不过他这个“太子爷”是个闯了祸也一样要挨鞭子的“太子爷”。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鲍聿卿听出是管家张伯,张伯当了他家一辈子管家,说话的分量超过很多过门晚些的姨太太,刚刚父亲就是让他掌的鞭。 张伯紧张的朝跪在冰凉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人走去,他打的鞭子他最清楚,这样的伤赶快涂药好生养着保不齐还要高烧反复个几次,这么大冷的天跪了快两个时辰可怎么得了。况且,他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知道这位少爷跟故去的大夫人是一个样,身体弱脾气犟,所以,老爷再气再吼他也得抖着皮过来看看,说不准这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大少爷,大少爷。”张伯紧张的凑近了,心下跟着一紧,看看少爷这张脸都没人色了。 “张伯,没事,快走吧,爹知道了,生气起来还是罚我。”鲍聿卿眼睛一转想出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我的大少爷,”张伯叹口气,“您就跟老爷松口认句错,顺了老爷这口气,何至于受这样的罪。” 鲍聿卿不说话,重新低下头,低垂着的侧脸上是清晰的倔强。 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爹要罚他他受着便是,让他无故低头,绝对不可能。况且,今天这件事,父亲也绝不是要他低头。 如此情形,老管家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心疼着退了下去。 鲍梓麟的二夫人朝门外看了又看,终于出现的老管家只在厅门外摇了摇头,不出所料,那个孩子,脾气拗上来谁个劝得了,东北王的大公子,生就一副无法无天的霸王命。 再一次上前,这次她没有说话,而是“扑通”跪在了鲍梓麟面前。 见此情景,众人神情一凛。 想这东北皇后平日极要脸面,大帅知道她这一点,凡事能让就让,而她也知道分寸,小心把握着丈夫允许自己的拥有的尊严。 而今天…… 鲍梓麟眼皮一撩,语气狠厉压抑,“我们夫妻说话,你们全都下去。” 这个时候再不认眉眼也知道明哲保身,听见这一声特赦,赶紧麻利的行礼退去。 厅门关上,偌大的正厅只剩鲍梓麟和他的夫人。 “行此大礼,夫人要与我说什么?” 二夫人不敢抬头看丈夫,只咬紧了牙把刚才想了千百遍的话一斗气说出,“大帅,虎毒不食子,纵使聿卿那孩子这次犯了再大的错,也请大帅看在早去姐姐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姐姐走时千万嘱咐于我,代为照顾聿卿,姐姐就这么一点骨血,要是我守不住,也没脸见姐姐了,就让我和聿卿一道下去给姐姐请罪吧。” 尾音在寂静的大堂中缓缓扩散,预想的风暴并没有到来,二夫人终于等不下去,想到聿卿还在外面也容不得她再等,深吸一口气,她猛地抬头…… 二夫人从正厅出来,脚步利落,面色沉稳,让人看不出究竟,况且这个时候,就算再怎么想知道这场夫妻谈话的内情,也不敢霍然拦人询问。 七拐八拐的进了儿子的房门,二夫人搂着儿子就泣不成声,抽泣中靠在儿子肩膀上小声说,“快去周府找你天赐大哥,让他来救人命。” 东铭是二夫人己出,小大哥聿卿1岁,他听懂了自己娘亲的话,却担心盛怒的父亲,“可是,爹他……” “胆小鬼,你聿卿哥哥平时算白疼你了,娘能害你吗?是你爹吩咐的,记着千万别让人知道。” “好!”东铭心如雀跃,马上就往房门走。 “等等,”二夫人不放心地揽回儿子,“别人问你出去干什么,你怎么说。” “娘亲伤心哭了,我买娘亲最爱的玉米糕给娘。” 2 2、第二章 ... “你是说,聿卿现在还跪在你家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 院子里!”周天赐听站在厅里的鲍东铭说到这里,“霍”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拽过东铭,三两步跨过厅门,穿过院子直往大门口走,边走边大声吩咐,“郭茂,准备车子,我要出去,快点!” 在院子里走了两步,周天赐本就纠结着的眉猛然皱得更紧——下雪了。 风裹着雪花,纷纷扬扬。 雪并不大,逐着风,直扑在周天赐俊逸的脸庞上,轻吻着这张轻易就能让人心醉的脸。 江南出生关外长大的周天赐对于常见于奉天的风雪并不陌生,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迎面的寒风刀割般刺骨,而融化在脸上的冰雪竟能改变了温度,透过了皮肉,烫伤了他的心。 “头儿,天冷。”郭茂伸手递给周天赐火狐腿的翻毛皮大氅,快走两步打开车门。 周天赐只曲起胳膊,将大氅搭在上面,身体一滑坐进车里,“去帅府。”他一边命令,一边让东铭将事情的始末对他仔细讲一遍。 郭茂手握方向盘,后视镜里自家主子的面色越来越沉,他的车速也越来越快。 他这位主子,关心帅府里那位大公子是出了名的,俩人关系铁的没话说,这回炸铁路弄出这么大动静,整个奉系军队和半个东北的老百姓都猜得到牵头儿的是谁——除了帅府里那位太子爷,谁有这么大胆子和能耐。 照理说这样的事他主子没道理最后一个知道,要是说主子给他命令让他去帮忙都合情合理,不为私人关系,保着家里东西不让外人霍霍是他们军人的职责,可是,就是这么巧,他主子前些天刚好南下见久居江南的老爷,昨儿个刚回来,旅途劳累加上咋冷咋暖的身上不爽,喝了姜汤睡了近一天才恢复精神。 “郭茂,这事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天赐声音里透着隐怒,他听完东铭说过事情原委,调动兵马不是变魔术,他的7旅和聿卿的9旅驻地紧邻着,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 郭茂动动嘴,本想冲口而出的话还是换了种表达方法,“说了也来不及,况且,人家还未必待见。” 尽管情绪翻涌的厉害,几次深呼吸后,周天赐维持住语气的平静“回去领罚,还有,再快点。” 要罚的话是说了,其实他并不知道要怎么罚,按军法,聿卿这样先斩后奏才是犯了军法,他有什么理由罚自己没有犯错的部下;若按家法,郭茂说的也没有错,鲍梓麟确实不待见他。 其实本来,他父亲周明轩和聿卿的父亲鲍梓麟是一起打天下的哥们,最投脾气的时候就像现在的他和聿卿,只是后来,鲍大帅江山概定,决意改革,正巧两个人意见相左,结果闹得几乎兵戎相见,鲍梓麟大怒,父亲周明轩被迫南下,还要留下他这个周家独子在如今的东北王眼皮子底下做“质子”。 父亲走后,势力被全部整合收编,他现在名义上同聿卿一样是个旅长,可是无论地盘兵力都是没法比的——聿卿是帅府的公子,东北王宠这个宝贝儿子还不想落人口实,顶着旅长的头衔掌的可是师长的权,况且这9旅乃是鲍家嫡系,整个奉军最精良的武器全配在了这里。 反观自己,7旅编制尚全那是因为他父亲从前战功赫赫,现在奉军中很多高级军官都曾和父亲一道出生入死,鲍大帅碍着这些勉强没有削他的职,可是人数虽然够上了,这其中的水分……看看他的副官郭茂竟然住在长官的府上这一点就知道了。 而最令他反感的是鲍梓麟的不放心! 像他这次南下,还要有聿卿的人跟着才能成行,倒也是他跟聿卿这样的关系,才让这名为护送实为监视的事情变得真有些像护送了。 车速渐渐转缓,周天赐贴着车窗去看,竟见到帅府门口拥着群扛着照相机的记者。 “头儿?怎么办?”郭茂将车子不动声色的往路边靠,等待指示。 周天赐想了想,转头问坐在身边的东铭,“是大帅让你找我?” 鲍东铭仔细想了想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然后加上一句,“家里现在所有人大气儿不敢喘一下,有什么动作只能是爹的意思。” 周天赐听完东铭的话,略一沉吟,唇边暗带上了讥诮,好吧,就算是帮你,为了聿卿,我也一定走这一趟。 “郭茂,就走正门,”周天赐细长的眉毛一挑,面目上自有一分魄气,“在门口别熄火等我,那些记者要拍就让他们拍个够。” “是!旅座。” 应对间已经到了帅府门口,周天赐思索一下拿过大氅,拧开车门和东铭走下车来,这时立刻有记者赶上前来,周天赐此时脸上表情清冷,眉目间隐隐是按捺不发的戾气,不怒自威,看得一众人心中一惊,不由呆楞了片刻。 就趁着这么短短的机会,周天赐拨开挡着自己的人,直奔帅府大门,跨上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来到门前,拽过东铭往站在门旁的护院眼前一推,“你家少爷带我来的。”说完也不等那人反应,伸腿就跨过了门槛。 东铭心里带着笑意,点头回过护院行礼,“刚才他说的话,我没听清。”再看周天赐已经绕过照壁不见人了,他的任务只是带周天赐过来,其他的他不能管也管不了,这么想着,不管神色异常的护院,也绕过照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米糕回自己屋子找他娘亲去了。 管家张伯老远看见周天赐赶紧迎上前来,一边嘴里说着“周少爷,我家老爷正和大少爷说话,您要找人容老朽通报一声。”一边拉着周天赐绕过帅府正厅,直奔后院而去。 等到看见人了,张伯才把手里聿卿少爷的军装小心交给周天赐,“少爷先头挨鞭子时脱下来的,挨完鞭子说是会蹭脏怎么都不肯再上身,只肯勉强穿上衬衣,周少爷你可仔细了,我们少爷可是爱惜得……” 张伯后面的话周天赐通通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在看到那抹冬梅中笔直清逸的身影时就黏住了,雪花落在那个人头上肩上,薄薄的一层已经把他的心压碎了,疼痛一瞬间灌满了全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目光一路跟随,透过寒梅掩映,那个人莹白纤细的脖子立领衬衫也裹它不住,可,那被衬衫遮住的背呢?在那件染血的衬衫之下的后背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 聿卿不知道管家走后自己又跪了多久,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眼前一阵阵发黑,后来下雪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不自觉的他慢慢闭上眼睛享受这丝丝的清凉,眼前的黑暗突然变得很温暖,像小时候娘亲哄他睡觉的手,好久了,好久没有觉得这样贴近娘亲了。 好温柔的感觉,让人这么想要亲近,好,想睡…… 周天赐天赐心惊的接住鲍聿卿的身体,刚刚聿卿突然身体晃了晃跟着就直直地往地上摔去,还好他已经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 走过来了,赶紧一个箭步眼明手快的把人捞进怀里,那人身上和脑袋完全不同的温度简直要使他疯了。 鲍聿卿神智接近昏迷,可是感觉到异常还是勉强睁开眼睛,结果,就看到抱住自己跪在身前的周天赐,那双圆圆的大眼睛还是这么讨喜,忍不住就勾唇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 “我都已经看见了,”周天赐将自己的大氅小心覆在聿卿身上,这才止住怀里绵软无力的挣扎,“难道还要我哄你,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吗?” 周天赐心如刀绞,但是,现在,他绝不能让聿卿再难过。 “来,自己拿着你的宝贝军装。”周天赐话一说完,反身背起起鲍聿卿大步向门口自己的坐乘走去。 门外守候的记者,正为自己竟被刚才的人唬住,浪费了这么好的新闻良机后悔,要知道,整个东北有多少人关心这件事的结果,堂堂帅府的大公子,竟然明目张胆的拆自己父亲的台,可是显然,大帅要将铁路出让给日本人,不仅东三省,只要是中国人就不会答应,何况是统驭着整个东北的王! 敏锐的新闻触觉找到了一些真相的碎片,但也不敢轻易拼出不确定的结果。 不过,好在那人车子还在,必定会去而复返,果然,那个人和着一团火红出现在视线中。 闪光灯和录音机立马凑了上去,却在看清了那团火焰后一齐停了下来…… 是帅府的大公子,鲍聿卿。 全奉天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少爷最得大帅的宠,年纪轻轻不仅领兵,肩膀上更是扛上了一颗将星,18岁的将军,放眼全国难找到第二个,少年得志,风头无两,再加上人本就生得修眉秀目一表人才,平时的练兵演习,绝对是威风凛凛,公开场合见到也一定英姿飒爽。 可是这一次,那个神气的少年将军只是静静地偏着头,脸陷在柔软的火狐皮毛里,冷风吹过,流动的红色犹如火焰般美丽却更衬得那张睡脸苍白无辜,仿佛无错受过,又像飞翔了很久终于拢翼而栖,沉沉的疲惫。 当事人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那话语却已经透过这张脸传达的清清楚楚,面对这样的情形,谁还会忍心伤害。 郭茂看着之前还摩拳擦掌大有不问出个究竟不罢休架势的一群人,瞧见目标出现直扑上去好像要把人生吃了的样子,担心的赶紧跳下车打开车门,再回头,虎狼似的一群人好像突然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全体站住不动,倒是自己主子对周围的一切全不在意,一步一步走得上心紧张,侧身让路让主子坐进车里,回身时他偷偷看了那个人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了刚才的魔法。 回程的路上,郭茂突然觉得心口上窜过一绺绺讲不清楚的感觉,他自认是个粗人,想不出那些个文绉绉的的词来形容,就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鲍聿卿点兵炸铁路去了,什么都没管,什么都没做…… 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他,肯定同去。 3 3、第三章 ... 帅府 二夫人低眉顺目的走进正厅,面对坐在虎皮凳上的丈夫,她看着他,众人皆退只余她们夫妻二人时,她才觉得那端坐东北王座上的人就是她的丈夫,仅仅是她的丈夫。 走到丈夫跟前,放柔了声音,“大帅,天赐已经把聿卿带走了。” 鲍梓麟眉头一疏,不愧是周明轩的儿子,做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而胆子可也是真不小。只是,他和聿卿的关系…… “大帅,要不要找大夫去替聿卿看看,他身上的鞭伤可不轻……” 二夫人的话拉回了鲍梓麟因为出神而放空的视线,“戏要演全套,周天赐一定会找奉天最地道的大夫的,他不会委屈聿卿。”说着,这位东北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挂着冷笑,这件事处理完,是时间去会会那些等着他交代的日本人了。 周府 周天赐回到自己府上,吩咐下人烧好热水送到房里再把房里的温度加高,嘱咐郭茂马上去请奉天最好的大夫之后,连忙来到自己房间。 周天赐抱牢了鲍聿卿不松手,坐到塌边,伸长了手臂从床头柜子了拿出外伤药放在身边,因为一会儿要帮聿卿上药,周天赐挽起了袖子。 抚下大氅,正要取聿卿怀里的军装,本来烧迷糊的人一下子睁开眼,然后不满的皱皱眉,咕哝一声,分明是很不乐意,但是还是将军装交给了他。 “聿卿……”周天赐一边小心地让聿卿趴在自己身上,一边试图解释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咱们得把衬衫脱下来,知道吗?”一手揽过聿卿的肩膀,另一只手探过来解衬衫扣子。 那件衬衫的背部已经被血水汗水侵得湿湿的血糊糊一片,有些地方和伤口粘在一起,周天赐先将聿卿的两条胳膊伸出衬衫袖子,然后,抓紧衬衫后领口的地方,他的手微微有些抖…… 没了衬衫的保护,鲍聿卿柔韧有力触感极佳的身体直接贴上周天赐的胳膊,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一下下若有若无的蹭着,周天赐忍住身体里流窜的一波波电流一样的颤栗,撇开眼不看微偏着的侧脸修眉秀目眼睫如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聿卿的伤上。 “聿卿……”声音竟然是哑的,清清喉咙,“聿卿,等会儿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怀里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周天赐不放心的摇了摇胳膊,得到含糊的一声“恩”,深呼吸一口气,周天赐准备动手,哪知刚才还满不在乎的人突然睁开眼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读懂了聿卿眼神中的隐含意,周天赐苦了下脸,有点认命的说,“你要是疼的话,可以咬我胳膊。” 那个人果然不客气的找了一个舒服得劲的位置,头伏了下去。周天赐真是无语,像他这么合格的医生哪里去找呀,心里抱怨,嘴角却悄悄勾出欣慰的弧度。 “我数到三,一,二,三。” 三字一出,周天赐手上毫不犹豫的将紧粘着鲍聿卿身体上鞭伤的衬衣撕了下来,甩在一边,而聿卿,只是发出了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沉痛呻吟,牙齿死死咬住失色的唇瓣,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 这一下疼得不轻,鲍聿卿因为高烧而一直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明了一下,心里暗暗地想,疼死了,该死的小日本,老子今天吃的苦,早晚要你们十倍偿还! 周天赐咬着牙利落的在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上上药,在原本线条优美白玉般的背上凶狠的鞭伤更显得狰狞,聿卿一言不发的垂着眸子,抓住他胳膊的手心全是冷汗。 上完药,周天赐忍不住问一直不说话的人,“怎么样了,还疼吗?” 你说呢! 鲍聿卿忿忿的迁怒,漂亮的眉头皱着,唇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 也紧抿,其实他眼皮沉得不行,真恨不得马上睡过去,可是,周天赐刚才吩咐郭茂去请大夫的话他听到了,他可不想自己现在这种狼狈样子再被第二个人看到。 “天赐……” “怎么了?” 周天赐没等着下文,最后突然明白了,聿卿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我可以给你找一件我的衬衫。” 听到这里,鲍聿卿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偷偷地倒吸了口气,刚才的疼劲他可还记得真真的。 “我家的是上好的创伤药,上了药,伤口很快就能止血……”怕疼这话周天赐可不敢当着鲍聿卿的面讲出来,可是却说出句更让鲍聿卿生气的话,“你小时候不挨打吗?这都不知道。” “爹为什么要打我!” 鲍聿卿顶回去,从小他是没少惹他的帅爹生气,可是,爹每回气过了,也总是把他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说,好儿子,真不愧是爹的儿子! 要说跟人动手,次数最多的还是和自家的弟弟们,不过那时他身体特别不好,可是打起架来不要命,结果打人可以挨打不行,自己揍得人家不得了,人家打他一下没准他就能吐血,比他小的弟弟看见这情形吓坏了不说,闹到父帅那里他没错弟弟肯定逃不过一顿好打,即便他错了,父亲心疼他也只罚他禁闭抄书,到了后来,他家那一屋子装饰用的藏书都被他抄了个遍。 周天赐溺爱的揉了揉聿卿有些汗湿的柔软头发,“对,你都对,”然后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榻上,“大夫快来了,我先给你找件衬衫,”然后自己就很愿意很愿意的开始寻找,其实他有些能理解鲍梓麟为什么那么疼聿卿,他自己也是这样的,至于原因,是真的说不出,也许,上辈子欠他的吧。 他和聿卿其实算有世仇,即便不至于见面就红眼儿,好成这样也真是稀罕,聿卿也许是真不在意,这自然,当年离开的可是他的父亲,那么,他自己呢? 目光回到那个趴在床上,强撑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周天赐又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忽略了心中隐隐的不安。 4 4、第四章 ... 真苦,周天赐,你竟然让我这么苦! 鲍聿卿让大夫看过之后就昏睡了整整两天,他知道自己在昏迷中难受的时候都是周天赐在身边照顾自己,每当额上传来凉凉的帕子带来的短暂舒适时他就知道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就在那里。 可是,刚刚从无止尽的黑暗中醒来,明明还是那个人,就逼着自己喝了碗苦药。 “衬衣上溅上药汁了,我再找一件给你?” 刚才两个人展开的一场毫无悬念的汤药较量,说毫无悬念并不是因为双方体力悬殊——一个是昏迷多日的病号一个是体力充沛的看护。而是他知道聿卿只是难受的想跟他闹一闹,药最终还是要喝的。 可是擦枪难免走火,结果就误伤了衬衣,周天赐可没忘记帅府的张伯怎么嘱咐他眼前这位公子有多么爱惜自己那身行头。 聿卿闻言,牵着目光在屋里寻找,果然看见自己的军装好好的挂在那里——就算他不明说,天赐也能把自己想办的事情办好,所以自己的很多事情都想让天赐知道。 “不用,它没脏就好。” 周天赐呆住,为这一刻聿卿脸上的笑容,微微抬起的面颊上,是温暖而骄傲的笑容。 这一笑让他想起了家乡——千里洞庭。 湘水北去,长江东逝,水鸟翱翔,百舸争流,水天一色,景色壮观。 然而,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到的是笔挺的军装…… “聿卿,有时间,和我一起去趟江南吧。”周天赐凑近床上的人,说了个不太可能实现的要求。 鲍聿卿因为天赐这句话慢慢敛住了笑容,现在时局正乱,北平的政府推来倒去走马灯似的换人,直皖两系貌合神离,早晚是要开战的,而父亲的奉系这边虽然是实力不弱,但是毕竟不是正规军起家,很多父亲的老部下仗着年长,倚老卖老完全是从前当土匪那一套。 而且,奉天离野心勃勃的日本人太近,东北有很多要紧的生意都是要和日本人做的,武器装备车马钱粮,和邻居呆得久了怎么能没有交集。 这几年,父亲和日本人的关系…… 这时,鲍聿卿不得不停止思绪,将身体向后挪了挪,他要是再不动,周天赐都能贴在他脸上了,“干什么?” 周天赐摇摇头,退了开来,脸上挂着笑容,眼底藏有黯然,“还是算了,一路上直皖那些军阀还不把你吃了。” 直皖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到了真兵戎相见的时候,两方都希望能得到奉军的支持,而聿卿不仅是鲍梓麟的儿子,身上还有职务,基本就是个“准东北王”,抓住了他,还怕鲍梓麟不乖乖合作吗? 聿卿没看漏周天赐眼底的黯然,没错,皖段盘踞鲁皖浙闽,直冯把守冀苏鄂赣,要到湖南,水路陆路都绕不过这两拨人!鲍聿卿想到这里,莫名的就有些生气,“不用,咱们开飞机去,看看哪个这么牙尖嘴利,能咬得动铁皮。” 周天赐笑笑,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而聿卿就在这个时候说,“你这次回去看到周将军了?他身体还好吗?” “恩,”周天赐眼底的黯然开始淡去,“爹看来身体很好,精神也不错,说了很多话,心情看来很好。” 周天赐不知道,他在无意中对父亲用的是揣测的交谈方式,这也难怪,他们虽然是父子,可是,分开了很久。 “下次再见到周将军记得跟他握个手吧,”聿卿伸手捻捻眉心,显然是有些累了,自己自动侧身躺下,“要不,拥抱一下也可以。” 然后不说话的闭上了眼睛。 周天赐看看床上明显不愿意再和他说话的漂亮男子,突然就觉得也许,自己不是真的想去江南,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炸铁路的风波加上点煽动就成了满城风雨,鲍梓麟就坐在自己的大西楼冷眼看着。 聿卿小时候主意就正得很,他请来的教书先生教没几天就推说自己才浅,交不了这样的学生,聿卿也不是调皮不用功,就是三天两头弄出点事情。 记得那时候他有心把奉天省治理得民富兵强,成为今后争天下的基地,想搞改革,可是手上却没有这样的人才,好不容易终于打听到一个人,王治平。 这个王治平是关外第一人才,有治国之才,假如他肯出山,何愁天下不定。偏偏人家最看不惯自己这套土匪作风,压根儿不信他能狠下心来在内部动刀子,他一请再请就是请不动这尊菩萨,当时真是气得他杀了王治平的心都有。后来,王治平的老母亲患了重病,王治平更是亲伺汤药闭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 门谢客。 这事情聿卿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也正赶上他外出打猎不小心受了点伤,聿卿就把一棵八两的长白山野山参结了段须子给他熬汤补身,剩下的大部分人参,派人以他的名义送到了王治平家,王治平当即叩首,“大帅体恤之恩,永世不忘”,接令答应出山。 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着实气了好久,想东北物产丰富珍稀良多,这样的老参也是难见的,他才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棵。 聿卿小时候身体弱脾气犟,他娘亲去得早,家里人多嘴杂,孩子们又都小,免不了听见什么不中听的话,看他跟人打完架,煞白着个脸咳血不止的样子,才给了他那棵老参预备哪天救命用的,结果这个孩子…… 再说那个王治平,果然是名不虚传,当时奉天的治安状况混乱至极,他的部下都是土匪出身,哪里有什么王法,闹市抢劫,拦街斗殴,都是司空见惯,小菜一碟。自上任伊始,王治平大刀阔斧进行了整治,严明各种规章制度,在省城设下若干警务分驻所,如有扰乱社会治安者,严惩不贷。这个王治平办起事来,脸一黑,六亲不认,管你什么来头,只要犯法,一律依章处理,仗着这股狠劲,省城治安果然大见好转,再几年,东三省经济实力跃上一个新台阶! “叩叩”敲门声响起,鲍梓麟应声,“进来。” 来的人是日本公使水原肥,人如其名,臃肿的身体就像一只贪得无厌的硕鼠,按在扁平脸上的眼睛不怀好意的乱转,“鲍司令,本公使这次来是和大帅谈谈松辽铁路的事情。” 鲍梓麟冷笑在心里,你倒是开门见山,那我也不用客套,“铁路已毁,还有什么可谈的。” 那硕鼠想是没料到鲍梓麟这么直接,一时没了词,只是呼呼的喘着粗气,停了一会儿,“鲍司令明明已经答应了我国天皇,怎么可以……” 鲍梓麟是个急脾气,听水原肥又要开始说他的天皇,心头火就起,“啪”的一拍桌子,把那个正滔滔不绝的硕鼠吓得一阵哆嗦,“我说你的天皇有没有脑子,铁路已经炸了,听不听的懂,现在还在这里问怎么可以?简直不可理喻!” 水原肥愣了愣,“你侮辱大日本天皇!” “反正我就是刚才那句话,怎么理解随你的意。” “好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将你的意思转达给我们尊贵的……” “慢走,不送。”鲍梓麟厉声打断听得耳朵都已经起膙子的话。 5 5、第五章 ... 周天赐拿着手里的信反复思量,这是今天的第三封了,帅府派人送来的,是要聿卿回去的吧,算算日子,聿卿也来了快一礼拜了,叫他回去,想必是有事的。 他扣下了第一封、第二封,到了这第三封,他扣不下了,虽然知道聿卿看到信是一定会回去的,他还是拿着信走进了房门。 门里的人一手撑着下巴,对着满盘的黑白云子,棋谱摊在桌上,正捻起一粒黑子。 聿卿知道周天赐进来,头也不抬,“过来跟我打谱。” 周天赐走过来,贴近了看那盘棋,之后摇摇头,“这么一板一眼的耗时战,又到了收官,我不想打。”聿卿喜欢下棋,他自己只是一般,陪着打打谱还是可以的。 “欲成王者,分寸不让,这道理你懂不懂?” “你懂你就不用还在这儿打谱了。” “打谱总比打人好吧。”鲍聿卿口气里的叹息几不可闻,围棋是陆军讲武堂一位教地形的老师教他的,开始觉得没什么,可是渐渐的,他就喜欢上了,一样是搏杀,只是这里只有黑白而已。 “你就在打人!”周天赐轻笑,他说的是聿卿跟一位奉天新晋出名的棋手裕景元打十番的事,虽然没有下完,但是比数是5:3聿卿再赢一局就行了,“要是你赢了,他就得降段!” “我就是要他降段。”鲍聿卿说到这里有些激动,“用十番,他输了,就心服口服!” “就因为裕景元讽刺我是洪承畴?”周天赐想起那天的情形,聿卿拉着他找那位裕棋手讨教,两个人棋至中盘,短兵相接较量正酣,谁知这位裕七段突然出言讽刺,聿卿马上翻脸非要把裕景元打到降段,两个人斗起了十番。 聿卿的棋,悠然而厚重,不紧不慢,坚实稳健,颇有大家之风,这大概是因为他没有老师,完全靠打谱摸索。 而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 在纤巧诡异为上的围棋世界里,他走的路有点太正了,过于朴实无华,面对诱惑,总是克制,这样不争胜的棋,总是不够好看,不过到最后,他经常会赢就是了。 鲍聿卿听到裕景元这个名字还是止不住的生气,“他说你,就等于说我了,还真当自己是夏完淳,别下棋作诗去呀,你是洪承畴的话,难道我是孝庄皇太后!” 话已出口,鲍聿卿才发觉自己失言,他和天赐的关系真的有点说不明白,朋友兄弟都不对,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稍微琢磨,非常暧昧。 那么谁是皇太极? 周天赐发现自己竟然在想这样的问题尴尬了一下,心虚的去看鲍聿卿,意外的发现那副白皙的面孔上透着微红,然后,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无措的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帅府来的信递了过去。 聿卿拆开看了看,“是父亲,让我回去。” 帅府 “终于肯回来了,真是出息了,三封信才请得动你。”鲍梓麟看着座椅下跪着的儿子,比之前消瘦了很多,“起来说话吧。” “聿卿谢过爹。”聿卿站起来,他是看到信就回来的,爹这么说倒是冤枉他了,之前那两封信肯定在天赐那里,这么想着,面上浅浅一笑,“爹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先不急着说这个,我问你,打你30鞭子,你服气吗?” “不服。”鲍聿卿答得毫不犹豫,顶得鲍梓麟一愣,“不过,爹是因为日本人的缘故吧。” “不只是日本人……”鲍梓麟打住话头,接着问儿子“知道原因还不服?” “我领的是家法,干那些日本人什么事,因为他们挨家法,怎么解释我也不服。” “想明白了,”鲍梓麟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拍拍儿子肩膀,“话由人去说,炸铁路的事儿确实是你做的,大家都看见了,而且,你也挨了罚。” 聿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看见父亲从桌上拿过副棋盘,上好的碧玉打磨,聿卿进门时就看见了,一眼就认出是副佳品,只是碍于父亲,没敢多看。 “上次去北平买的,这副棋段少文也看上了,他爱棋,可是不太会下,不过千百银子,竟然买不起,坐到他那个位置,真能叫两袖清风了。” 聿卿知道父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 亲说的是北洋临时政府总理皖系军阀段少文,这个人很讲义气,在北洋系中很有威信,只为一诺几乎帮前任总统袁页成打下天下,即便后来袁页成对他不起,他也没有在袁页成倒台时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聿卿忆起一个人,余树生。 听说就因为这个人,段少文曾经跟袁页成红了脸,就连皖直两系产生矛盾也与他有关。 “昨天,段少文发了电报过来,让我过去他府上,看来他们两系真的闹僵了,想让我帮他。” “爹,要去?”父亲最近经常往来北平奉天,聿卿心里非常不明白父亲怎么这么放心。 “恩,明天。”鲍梓麟还是并不在乎,“我跟你说一声,奉天这边你先管着。” 这样的事情,父亲之前从没问过他意见,所以即使他十二分不放心也只能干着急…… “父帅,”聿卿开口的语气就有些重,看到父亲沉下脸,连忙柔和了声音,“爹还记不记得段大帅身边的余树生。爹应该不会忘记,那时余树生来咱们奉天,爹惜他才情,让他当了副总司令……” 鲍梓麟听着儿子的话沉吟了一下,这件事儿聿卿算不上清楚缘由,那时刚刚从讲武堂以优异成绩毕业的聿卿,马上又出国学习了整整一年,就连授将的典礼也是后来才补上的,他和余树生并没有见过面。 余树生,才高八斗,3岁识字,7岁能诗,被人称为“神童”,13岁时中秀才,17岁乡试一等第一名,补为廪生。但他终究志不在此,“私究兵谋,留意天下政财大略”。后来他在济南结识了段少文,成为段少文的幕僚。 而这余书生也对段少文忠心耿耿,当初鲍梓麟给了他实权简直是养虎为患,不久他就发现,余树生竟把主意动到了自己头上,开始插手他的部队,像杨雨庭等奉军大将都对小余子言听计从,伙同着冒领军费准备成立自己的军队。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这样长久下去,那赖以安身立命的根本都要动摇,奉军的旗号该姓段不姓鲍了。 鲍梓麟怒气冲冲赶回了军中,当即扣押了余树生。听说鲍梓麟扣了余树生,段少文怒不可遏,不惜以武力相威胁:“要是小余子少了一根汗毛,我就亲自带兵打过山海关去。” 以段余之关系,那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的。 …… 这件事之后,鲍梓麟发现了奉军中领导方面不少的问题,要想军权稳固,就一定要有自己绝对放心的嫡系,所以,聿卿回来后,接手的就是从新组起来的9旅。 一转眼,也两年了。 “爹决定了明天动身,预备多少人随行?”聿卿这样问着,眉头皱紧,其实到了人家的地方带多少人也没有用,“爹,让聿卿陪您同往,可好?” 鲍梓麟将手中的棋盘递给聿卿,心中笑道,段少文,我们毕竟是父子,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 6 6、第六章 ... 周天赐没想到聿卿竟然去而复返,等到看见站在夕阳里冲他笑的人时,他直觉聿卿是有话和自己说的,帅府派来三道金牌,奉天不知又要面临什么麻烦。 担心归担心,周天赐还是挂起两边的酒窝迎了过去,“还是我这里好吧?” “大言不惭。”鲍聿卿笑骂,“找你跟裕景元说一声,让他再等几天,我,出去一趟。” 周天赐直长的剑眉拢起,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去哪里?” “北平,之前没有去过,听说入了关就不远了。”聿卿向着西南方向望了望,语气很轻松。 周天赐看鲍聿卿这个样子,问了一句,“鲍大帅问了你的伤没有?” “问了。”聿卿完全不假思索的答,而周天赐跟上追问,“怎么问的?” 聿卿轻叹口气,“天赐,整个东三省都知道鲍大帅最爱护的人就是我了。” “聿卿,”周天赐更加走近了一步,“既然说到这里,不妨咱们就说个明白,你说大帅最在乎的人是你,你这样讲,明明是在说除了你以外,他还要他的地盘,他的军队。” “天赐,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当初周将军迫走,现在也只能避居江南,你能留在这里认识我……” “聿卿,”周天赐打断聿卿的话,“问题就在这里,你明不明白。” 鲍聿卿皱起眉,他感觉到周天赐说中了些什么,却一时真的听不明白,只能一遍遍想天赐刚刚说了什么,“东北,爹的军队,奉军……” 沉默了一下 异口同声,“有问题。” “对。”周天赐终于又笑了,聿卿能承认其实是不容易的,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平时那么骄傲甚至有一点点跋扈的聿卿,面对鲍大帅的责罚也只会不认错——他是不敢反抗的。 “杨将军在的一军和我们三军总是有摩擦……”聿卿慢慢思索,想起最厉害的一次,两边交火,打死了很多人,连他的秘书也打死了,听说后来收拾残局,发现了一个满身血的幸存者,找到以后,那个人喊着“我不干了,我什么也不干了”,只求放他回家…… “那次军纪案死了好多人,其实很多人都不相干的,干什么呢,都是自己人。” 周天赐看见聿卿脸上痛苦的神情,也正是从那之后,聿卿开始找他打谱下棋,可是今天话已至此,他不得不说,“那是因为有人举报他们之中有人犯了军纪,大帅下令让枪毙他们整团人。” “这样的命令怎么执行,本来只想找到祸首杀了,再把那个团解散的,结果成了这样,连两军之间的矛盾也更深了。” 周天赐伸手拍拍聿卿肩膀,奉军之中新老两派经常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久而久之终成大患,但是说到底,其实只是一个问题,“大帅下了这样的命令,你只能执行。” 鲍聿卿深深看了周天赐一眼,天赐的话表面上听没有错——服从命令,军人天职,聿卿在意的是说这话的人是周天赐,周明轩的儿子。 “天赐,爹的决断,轮不到我来置喙。” 话语沉沉,隐隐怒意,更加轮不到你! 周天赐低下头,他爹说的果然没错,鲍梓麟太过独断,不过,这也无可避免,连和他最近的儿子都是这样想的,又怎么还会有别人说。 “聿卿,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爹的话我听,但是我人在这里也看得清楚事情,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队伍里的问题,明显的,可是鲍大帅可不一定明白。” 话说的没错,因为父亲本身就是老人,人们常常说最大的敌人是自己,那大概是因为自己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像这一次,父亲这么沉着,也许是对奉军信心十足吧。 鲍聿卿看着周天赐,从小到大,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很微妙,天赐现在站在的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 一个几乎和自己平行的位置上,他没有亲兄弟或者姐妹而且从小得宠,除了父亲,人人都站在下面,而爹,当然也不会站到天赐现在站的位置。 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瞬间产生,之后重重压过来。 “你不会忘了,现在的省长王治平就是爹请回来改革的。” “我知道,我看见了。”周天赐仿佛料到聿卿会这么反问一样答了一声,重新拿出笑容,正是因为这样,我相信,我们面前的不一定就是对立。 心中一动,周天赐也知道这些事并非一夕而成也不会一朝即改,还是慢慢来吧,想着揽过聿卿肩膀,“你明天就走了,今晚就留下来吃晚饭吧,”然后就故意大惊小怪的评价怀里的这幅肩膀,“你又瘦了,你真是瘦!就你这身板儿,鲍大帅还指望你带兵打仗。” 鲍聿卿在周天赐肩膀下面咬牙切齿火冒三丈,瘦什么瘦,他怎么就瘦了! 他小时身体不好,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月份儿不足,这个怪得了他吗,后来他进了讲武堂,也许是因为锻炼了几年,或者是长大了,身体慢慢好很多了。 “周天赐……”准备好的话还没来的急说,聿卿这一抬头却让不知什么时候凑得这么近的天赐占了一下便宜,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微红着脸没有话了。 北平 鲍聿卿随父亲来到北平,为了安全起见,父亲都暂住在当时北平大总统徐市常的府上,当然父亲没有说这次来是来找段少文的。 然后,他来北平最大的感触就是没什么事干,这次来北平,他扮作的是父亲的副官,父亲为的还是他的安全,好在他从来没有来过北平,没什么人见过他,混过去也还容易。 聿卿一个人正趟在房里休息,父亲和一帮大帅们吃饭去了,他当然不用真的像副官那样呆在一边,所以就先回来了。 “干什么脸这么红,你要是觉得别扭,就当我是喜欢你才亲你的。” 聿卿使劲儿摇摇头,甩掉这几天一得空就溜进脑子里的周天赐那张揶揄的笑脸和这句讨打的话,什么叫就当呀,就是因为他这句话才觉得别扭的! 天赐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当然是两个父亲的缘故,本来是玩伴,后来周将军南下,他们呆在一起成了任务。 仔细想想,虽然说是一起长大,其实很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个忙个的,碰不上面,小的时候不觉得,大了慢慢的就看出不一样了。 天赐毕竟是周明轩的儿子,那天夕阳里的那番话,若是说实了,完全就是当年的周明轩,他这话要是让父亲鲍梓麟听到,那还得了。 心里烦闷,聿卿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现在他突然想下棋,在四下柜子里翻了翻,寻无所获的扁扁嘴。 记得父亲带了之前给他看过的那副围棋,打算送给段少文做礼物,既然还没送,就拿来玩玩好了。 当鲍聿卿拎着翠绿的棋盘经过走廊的时候,侧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跟鲍梓麟是什么关系。” 7 7、第七章 ... “你跟鲍梓麟是什么关系?” 聿卿不慌不张的循着声音望过去,站在楼梯拐角处的是个约摸二十八、九的男人,面冷气傲,眼中带煞。 “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爹的名字。 “陆军次长,余树生。” 余树生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聿卿手上的棋盘,聿卿知道这棋盘也是段少文心爱之物,可惜没有得到,余树生和段少文关系不一般,认得这棋盘也不奇怪,“我是鲍大帅的副官,……” 准备好的假名字还来不及说,已经被余树生打断,“你我对局一盘,你若输了,我要你手上的棋盘。” 鲍聿卿勾起嘴角,反正这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段少文,通过你交给他也是一样,眉峰一挑,“你输了怎么办?” “只要是对天下人都说的出口的事情,我就一定办到。” 口气可真不小,耳闻你在我奉天搅起的风浪,今天正好会会你。 “一言为定。” 两个人进到聿卿的房内,摆好棋盘,行礼,猜先,对弈开始。 聿卿执黑,让两子。 棋枰对面的两人,屏气凝神,坐姿端正,棋盘之上,浓浓杀气直透黑白,扑面而来。 冬日午后,仿佛隔着层层雾气投射进来的阳光里,似有隐隐血腥。 鲍聿卿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棋,他之前的对手都不曾如此紧咬不放,这个余书生,格杀的意愿顽强的近乎疯狂,几乎有些嗜杀成性,能杀的地方他决不妥协退让,不计后果的一往直前,每一步应对的都是最强手。 而且,余书生算棋很快,落子之前几乎不用考虑,在他们这样不计时的比赛,其实是吃亏的。 鲍聿卿想了想,使了一手扳。 “啪”余树生跟着落子,打。 聿卿吸口气,看看棋枰对面的人,余书生神色毫无异常,仿佛他手下使得不是咄咄逼人的棋招,而只是稀松平常的打谱。 鲍聿卿突然就觉得余树生如果输了,不一定会履行诺言,然后他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输了,就去收复外蒙古。” 外蒙古与黑龙江接壤,近来频频动作聿卿自然注意——为防于己不利。 之后不等余树生反应,马上落子,与余书生的诡异邪气不同,依然是中正平和的普通一步。 这一回,余树生落子时稍稍犹豫。 之后双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余树生走棋狠辣飘逸,鲍聿卿落子凛然大气,一边大开大合砍杀常见,一边深厚绵长余韵十足,短兵相接你追我逐,棋盘上黑白相争腥风血雨。 官子阶段将到,全副精神都放在黑白交错的细密网阵上的鲍聿卿,就看到余树生一推棋盘,投子认负。 “我输了。”余树生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出门就走。 鲍聿卿没有去管他,对着尚看不出胜负的残局沉默不语…… 父亲晚上又有宴会,夜已深了才微醉着回来,聿卿在一边照顾,心里想的还是下午输赢未见的一盘棋。 鲍梓麟端着茶,一口口抿着醒酒,“聿卿,今天徐市常跟我说了一件事,很有趣,你也听听。”说着拍拍自己身边,示意聿卿坐他近点,“关系到的这个人你前几天刚好也跟我提过,就是段少文身边的小余子余树生。” 聿卿本来想着棋局对父亲说什么没什么兴趣,听到父亲就要说下午和自己下棋之人,提起了三分精神。 “唉,怨不得徐市常今天喝多了酒,他心里憋屈的慌,段少文弄来那个小余子给他当秘书长,就算他这个大总统是段少文扶植的,这样明摆着的管束也太让人没脸了,再说那个小余子是什么人,当初就拿枪威胁过徐市常,好像还曾经杀了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 一个什么亲戚,现在更加是没上没下,对徐市常颐指气使的好像他小余子才是徐市常的上司。 有回余书生拿着份人事任免的名单给徐市常签,徐市常多看了两眼,这个小余子马上不耐烦,竟然对他说,这是急办的事,快盖章签字,不要磨蹭。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鲍聿卿听到这里也是哑然,想起今儿下午余树生出入徐市常府邸那个自如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样。 在这乱世,不讲什么道理,你手上要有真正硬气的家伙才能开口跟人家讲话。 “徐市常再好脾气这次也说不过去了吧。”可是他生气又有什么用呢,聿卿心里明白,但还是接着父亲的话茬问道。 “找段少文去了呗,结果当然碰了一鼻子灰。”这时鲍梓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眼神锁在了儿子身上。 聿卿知道必定是这样的结果,毫无意外,思索一下,出声追问,“徐市常有没有说段少文是怎么说的?” 鲍梓麟哈哈一笑,搂住身边的儿子,一语双关,“就等着你问这个,段少文开始时还磨着性子和徐市常扯皮,后来干脆说,徐大总统大概也听说过,当初为了小余子,我段某人连袁页成也照样得罪。如果你实在容不下小余子,这个总统不当也罢。” 鲍梓麟搂着儿子的手一拍,“啊,说到段少文,我明天去他府上,把那个棋盘也带上。” “爹,”聿卿急急叫住父亲,他听到“棋”字时精神倏的一紧,余树生的决绝狠辣跃然眼前,“我今天下午和余次长走了一盘棋。” 一句话,言已止,意仍漫。 8 8、第八章 ... 聿卿将父亲引到棋枰前,请父亲上坐,自己开始复盘。 一目一目,一手一手,重新再下,依然是杀气凌厉,聿卿每走一次余树生走过的棋步,越是清晰的觉察对方的用意。 就是这里,骤然停止 白棋下一手应该是跳吧,摆脱追击之后,以余树生的棋路走法,一定会冲入自己的黑棋中腹,伺机屠龙。 棋就停在了这里,聿卿抬头看看父亲,白棋,绝杀意图已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子中,只有时间无声滑过。 鲍梓麟对围棋不太在行,但是看还是看得懂的,他面色阴沉。 这个余树生向来以胆子大计谋足杀人无算出名,来北平,他特别留意段余一党,余仗段撑腰罪人无数,但终究是为段少文谋权. “段少文管得住余树生,他派余树生去外蒙,就是有心要保他,余树生也确实有本事,收复外蒙,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手拓绘版图的奇牌要是打出来,直皖之争,皖系就稳稳站了上风,”鲍梓麟看看聿卿,继续接着说明,“外蒙就在咱们家门口,段少文瞒得了直冯瞒得了天下就瞒不了我鲍梓麟,这件事,他自己也知道,又恰巧,你那个铁路事件闹得正凶,他是算准了我会帮他,所以电文一到,我能不来吗?” “外蒙……”聿卿脸上一烧,他毕竟年轻,料事不周,“我以为余书生要对您不利。” 鲍梓麟又拍拍儿子肩膀,“这是现在,看这个余树生……”鲍梓麟意有所指的一顿,“将来还不知道要怎样。” 聿卿不语,浓密的羽睫掩住眸子,父亲带他来北平,身处这个暗流涌动的中心,牵一发动全身,内有争端不断的皖直,外有虎视眈眈的日本,那东北该如何自处? 聿卿去看父亲,鲍梓麟眸光坚毅,看向窗外的黑暗,那是奉天的方向,收回的视线落回棋盘上绞缠的粒粒黑白。 白棋毕竟没有跳,杀意毕竟还只是在棋里,尚有未知。 时间前推,余树生从徐府输棋回来,直接来找段少文,毫无赘言直入主题,“鲍梓麟的大公子年纪如何?” 段少文看余树生进他房里,眼神狠厉心事重重,料想小余子一定是又想做什么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一、二。”余书生不言不语只皱眉不动声色,段少文心思黏上,走过去,“怎么了?” “我今天与人下棋,各约赌注,你知道那人要我干什么?”不自觉的下午黑棋那股自在的骨韵又清晰起来,“端底大家,布局严谨,应对自如,绝少轻狂,果然是难得的好对手。那棋没有年轻棋手不甘平淡的浮华,却添了潜心打谱刻意习练而来的弃子取势欲取先予。他这样的年纪,要是专心钻研,也许会成为大家,可是……可惜了。” 一说围棋段少文立马来了兴致,对于余树生,他太了解了一猜就中,“哦,你输了。”语气里不无欢喜。平日余树生总是将自己杀得片甲无回,这回真是因果有报,也被别人挑下马来,段少文心情大好,嘴上就开起玩笑,“总不会让你杀了我吧?” “那样倒好。”余树生硬硬扬出一句,眯起眼,当初他去奉天并未见到鲍梓麟的公子,想以为必然纨绔,今天这位若是正主儿……余书生眼中冷光一厉,奉系鲍氏就留不得了。 余树生神色不见半点嬉笑,段少文也肃下脸来,“到底是什么?” “我和你提过的外蒙收复的事,他让我办的就是这个……也没说收给谁,好像没头没脑,又可能是深思熟虑。” 段少文当然记得,收复外蒙是余树生的大功一件。小余子平时睥睨惯了,暗中得罪了不少人,这件奇功,不仅堵上幽幽之口,也成他对付直系冯子玉的最佳筹码。 这件事尚未对外宣布,是因为其中曲折,这功不怕是好记到余树生头上。而此时,段少文见余书生脸色阴沉非常,便道:“或许这只是巧合,他来自奉天,关心外蒙也能理解……”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余树生截断段少文的话,“这个鲍梓麟,没读过什么书,竟然教出这样的儿子,他们父子将来必成后患。” “小余子,之前的铁路案,要么他们父子闹翻,要么和日本人闹翻,怎么说鲍梓麟这次都最可能是来帮我的,你不要把这大好的局面搞砸了。”段少文看余树生杀意已露赶忙严声阻止,语带警告,“想当初冯子玉来投我就是你从中作梗,冯子玉知道你暗中设计他之后大怒,转投直系,否则岂有现在的直冯。” 余树生觉得心脏猛地一抽,瞬间黯然的神色不屑让段少文看见,撇过头,回出的话也是厉害,“这不用你提醒,要说当初反袁风头正盛,又是谁说要讲君臣之义,袍泽之情,实在没有割袍断交、反目为仇的决断,结果平白错失良机。” 段少文被说的一时无话,那时小余子几乎是从椅子上直跳而起,大呼“取江山的机会到了”两次三番劝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要忘了袁页成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 乃当代奸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当初他对你可不曾心慈手软”。 看着那个倔强孤傲的人的背影,余书生,最最容不了被人忽视小看,但即使这样,那人也从没不管过总是不太听话的自己。 慢慢走过去,有些心疼的轻搂住余树生,“外蒙这件功,一定明明白白的记到你头上,以后,再没人敢逞舌造次。” 余树生听着,脸上的表情依然阴鸷,眼睛却开始微微酸涩,“别麻烦了,我要是真惹了大祸,你就把我交给他们,要杀要剐都没关系。” “你以为我不舍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拿你当挡箭牌,自己跑走。”段少文听到这话以为劝住了余树生,戏谑着玩笑,此时的他不会想到真的就有这样的一天。 9 9、第九章 ... 房里只剩下聿卿一个人,他就一直坐在刚刚同父亲谈话时坐的位置,看着那盘棋。人人口里的余树生都专横傲岸,跋扈自是,但收复外蒙一事又确实是他做的。 “咳嗒” 细微的响声被深夜的寂静放大了很多,聿卿心念一动,慢慢靠近门边,抓准时机突然推开门,外面的人好像料到了一样轻易避开,不做停留,直奔鲍梓麟房间而去。 “余树生。” 聿卿喝道,不会错,要是有人来杀人,就一定是他。 鲍聿卿这一声喝足够引起鲍梓麟的警觉,然而房里的人毕竟是聿卿的父亲,鲍聿卿看着那个人影利落地闪入那扇专为他进出方便没有上锁的门,门关上,隔断里面的究竟。 然后,就是一声异常响亮的枪响。 鲍聿卿一竦。 房内的鲍梓麟没有开灯,他听见儿子的声音,知道有异,弯身躲在房里的字台后面,之后有人开门进来,鲍梓麟有攻击却是只朝天空放一枪。 枪声,惊动徐公馆。 聿卿急于知道门里的状况,整个人凑到门边,就在手即将碰到把手的一瞬间,眉骨蹙起,倏的将身体闪向了门边…… “乓乓乓”,子弹穿透门板直射出来,分明就是聿卿刚刚站的位置,上好的红木门上,纵列着三个弹孔。 白色的衬衣右臂上渗出殷红,聿卿靠着门边的墙壁,枪声一落,紧跟着向门里喊话,“我没事。” 余树生不自觉的掀起一抹笑容,看来被识破了,刚才他利用的是二鲍父子关系,关心则乱。 鲍梓麟听到儿子的提醒应该早有准备,可进门来的一刻,站在亮处的余书生并没有受到攻击,朝天那一枪,是鲍梓麟怕鲍聿卿跑进来误伤了儿子。 鲍梓麟会担心儿子,同样的鲍聿卿也会担心父亲。弄清了这一层,余书生当然把在门外听到枪声着急往门边跑的鲍聿卿做为攻击的目标。 这个循环以鲍聿卿的闪躲和那句“我没事”告终。 双方都停了下来。 鲍聿卿用手按住受伤的右臂,鲜血从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间溢出,他微微喘息,子弹擦伤了手臂,他还是算幸运。 持枪的警卫队从两侧的楼梯围拢上来,房间里还是敌对的两个人。 余树生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这时,门打开,地面上因此堆上一窄条亮光,循着看过去,视线所及的地方看不到人。 握紧手里的枪,剩下的子弹,他不想用来杀人,因为他要先救自己。 畏首畏尾的警卫自然队拦不住遇佛杀佛的余树生,徐市常更是等余树生逃出去之后才张皇着跑进鲍梓麟的房里,“梓麟兄,你没事吧?” 鲍梓麟不答话,紧蹙眉头,若不是真的经历这样惊险的一幕,他真不信段少文竟然真的任余树生过来杀人。 鲍聿卿现在只穿了军裤衬衫,辨不出什么身份,只隐约记得鲍梓麟身边好像是有个个头高挑容貌清秀的副官,现在看他右臂上草草包扎了扯下来的衬衫袖子,坐在鲍梓麟床上拿着毛巾擦去胳膊上的血迹,而他沉思时脸上的若有所思和鲍梓麟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个人是谁徐市常已经明了,既然明了自然不能轻慢,但他也不会傻得点破,“这位小兄弟伤得不轻吧,快,快找医生来。” 鲍梓麟听到徐市常的话,心里突的升起一团怒火,鲍聿卿见此情景赶紧喊住父亲,“大帅!” 鲍梓麟转回精力,走到聿卿身边,目光碰上白皙皮肤上惊心的伤口就离不开了,“怎么伤成这样。” “已经止血了,没事。”鲍聿卿浅笑着。 “梓麟兄,你且稍安勿躁,这里是北平。”这样的劝说在徐市常说来更加具有说服力。 鲍聿卿挑眉,这个徐市常说话是专门惹人生气的吗?不过徐市常话确实没错,他们在别人地盘儿上硬要出这口气肯定要吃亏。 胳膊上一跳一跳传来剧痛。 “徐大总统,余树生出入您这总统府还真是方便。”重音咬得正合适,这句话听起来就很有提醒的味道。 徐市常心头一跳,不能不说今天的有惊无险是因为对象是这对父子,段少文再怎样也会忌惮关外三十万东北军,反观他自己可是没有一兵一卒,而且全家老小都在这里,段少文自然绝对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但是那个余树生…… “君侧不清,风波不宁。” 清越婉转的声音,淡然无波的神色,鲍聿卿微侧头,一副如水沉静。 10 10、第十章 ... “啪”落子的声音打断聿卿的心不在焉,他捻起一粒白字,想也不想的落下,坐在棋枰对面的裕景元又长考。 聿卿自然就接着刚才继续想,从北平回来奉天,枪伤好的差不多了父亲才准自己出门。 他和往常一样的,练兵,打谱,不明说的找周天赐,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是父亲突然给他换了一名副官,叫罗弈。 最经常看见罗弈的时候,是在他省城的办公室里。 其实从前聿卿平时不经常在办公室,奉天的大小事务有爹和王治平差不多也就够了,只是他偶尔管的几件事都有点“惊天动地”,手下的人马也最硬气,在这样的时局,真应了那句话,军队才是根本,地盘儿是养军队的。 不过这一次,父亲显然有意让自己插手这些巨细情事,并且吩咐他有什么疑问要认真地找王治平省长请教,留心仔细学着。 借着每天签不完的文件,奉天行财军政方面的情况聿卿也就越来越了解,他一直想不通的父亲和日本人的奇怪关系当然就渐渐明白了…… 然后终于,找到一天,他找天赐一起,下完这局未完的十番。 目光滑向棋盘,其实胜负已定,保守估计优势也在5目以上,所以,判断形势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 之后,他回到了惯常的走法,之前,有很多手,那都不是他,是余树生。 余树生……段少文……北平 那场夜袭风波后,直系的冯子玉看出段少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过也怪段少文护短护得人人眼红,这回前账后账一起算,抓住余树生捅的搂子不放。 段少文在北平政府中很有威信,大家不愿与他撕破脸,又碍于冯子玉如此强硬,只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要罢免余树生,段少文当然不能允许,想他冯子玉也是看自己不顺眼久已,既然这样不依不饶,声称若是他不肯交出余树生就要武力相挟,这哪里是因为余树生,分明是冲着他段少文! 清君侧,三个字就能挑起直皖战争。 “啪” 黑棋,夹。 裕景元仍不放弃,聿卿也就和他耗着。 周天赐远远看着满盘的黑白,棋局,站的太近就看不明白了。 “你输了,裕六段。” 聿卿的声音透着冷淡,可能是隔了太长时间,这胜利一点也没让他高兴,反而觉得无谓,最最当初他只因为听说奉天新来了一个围棋高手,好棋的他只是想找这个高手讨教讨教。 伸手抚乱了棋局,鲍聿卿起身和周天赐离开。 夕阳里两道长长的影子随着主人走路的节奏一摇一晃,好像,能碰到一起。 “赢了棋怎么不高兴。” 周天赐知道聿卿心事重重不是为棋,自从他从北平回来,先是一阵子见不到人,然后,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就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是不怎么高兴,”聿卿走着好好的突然拢紧貂皮大氅,蹲了下来,抱着膝盖侧着头,“明明确实是胜了的,总是要好过败了。” 那天他给徐市常出了主意又让医生治了伤,还低烧的他就和父亲回了奉天,北平发生的事情父亲和他都不想说,连带他受伤的事情也没什么人知道,他就只是在关外看着风波酝酿和最后风暴到来。 周天赐见聿卿这个样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弯□,双手撑在膝盖上,“只是一盘棋嘛,你赢了就可以了。” 鲍聿卿抬起头去看周天赐那双圆圆的明亮眼睛,他知道天赐不是安慰他而是真的这样想,但亲身经历的人是他,这种突然觉得这场较量也许不应该有的感觉,他跟天赐说也是说不清的吧。 聿卿仰着脸,一双眼睛在这样的角度看着自己,而且还带着好像是有点无奈和疲惫的表情,周天赐忍不住伸手把他拽起来,不愿再看到他这个样子。 “一军的杨军长最近总去帅府。” 找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确实也不怎么样,不过,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原地,开始走路。 在鲍聿卿回到奉天却没有出现的几天里周天赐其实也去帅府找过聿卿,有一回无意碰上统着奉系一军的军长杨雨庭。 虽然一军与他和聿卿所在的三军不太对头,但是周天赐知道见到长官要行礼。其实说起来,这个杨军长也是当年跟着鲍梓麟大帅打拼天下的股肱,除了军功,好像和鲍家还有些私人渊源。 “皖直交战,有机可乘。”聿卿深呼吸几次,空气很冷。 这句作为解释的话杨雨庭只是当着他的面和父亲说的,论理,他不该转述。 “鲍大帅同意了?” 聿卿摇摇头,“没表态。” “你觉得呢?” 虽然父亲的心里的想法聿卿不能知道,“我不认为能赢。” 周天赐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他是问聿卿觉得大帅是怎么想的,怎么问出这么句话,“你也太胆大了,这样的话怎么能随便就说。” 身边的聿卿站在夕阳里,有一点朦胧,很柔和的感觉,“事实呀”,然后的笑容里有了些不明所以的情绪。 再然后,大帅府就到了。 和周天赐分开之后,聿卿进帅府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外边很冷,可是屋里很暖和。 徐市常的府邸是欧式的花园公馆,这里是父亲的大帅府。 “叩叩。” “哥哥,我是东铭,可以进来吗?” “快进来,”聿卿答话,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弟弟走进来,呶呶嘴,示意对方坐下来。 “哥,我等你呢,”他一直等,所以知道哥哥回来就马上过来,“胳膊让我看看好吗?” 东铭在外国念的是医科,兄弟两个,截然不同,“父亲让你来的,”聿卿边说着已经开始动手解外套,其实不复杂,一直都这样,他们要听父亲的。 东铭走过来帮哥哥将衬衫从右边肩膀翻下来,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块粉色的疤痕,他试探着轻轻按着,“疼就告诉我。” 聿卿听着这话有点想笑,嘴角刚想勾起,就被一阵疼痛压得只能弯下来,“我好像谢过你上次大雪天找周天赐来救我的事了吧。” 鲍东铭本来担忧的脸上出现个很孩子气的笑容,“哥,我很专业的,不会公报私仇。”手掌握住哥哥的胳膊,东铭改用指头轻轻摩挲,“这儿疼?” 鲍聿卿摇摇头,东铭于是换个位置,鲍聿卿没有摇头了,东铭知道找对了地方,然后用大了一点力气,聿卿的身体开始轻颤。 “复原的很好,可能因为擦伤了肌肉神经,比较敏感。”东铭轻松的说,帮着聿卿穿好衬衫。 在来找哥哥之前,鲍东铭遇到了杨雨庭。杨雨庭军长和他们鲍家是旧交,父亲曾经特别对他们兄弟几个说过,对杨军长要特别有礼,因为杨军长军功赫赫是有恩于他们鲍家的。 可是,哥哥对杨军长算不得礼遇吧? 而周明轩乃是叛将,用过从甚密来说哥哥和周天赐的关系倒是很贴切的。 “我知道一种很好的止痛药,哥哥,你要是疼的话,可以试试。” 聿卿隔着衣服慢慢揉着伤处,想也没想的就说,“恩,到时候一定找你。” “哥哥,”东铭扬起声音,引得哥哥转过头来看他,哥哥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浅笑,他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他荒谬的觉得应该不是对自己笑,可是屋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 “有事?”聿卿看着弟弟,笑容又加深了一分。 东铭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说“是爹找你。” “恩,我马上过去。”聿卿看着轻轻关上的房门,愣了一会儿,起身去找父亲。 11 11、第十一章 ... 鲍聿卿找到鲍梓麟时,后者正对着壁挂的大幅地图沉思,聿卿走近,轻唤了一声,“爹,找我。” “恩,你干什么去了,晚饭都不回来。”鲍梓麟目光没离开地图,声音透露不悦。 聿卿没有马上回答,他和天赐关系好父亲是知道的,为这个也说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1 过他不止一次,不过也就只是说说,他只是表面上不那么明目张胆,底下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直到知道上次铁路案,是父亲叫天赐带他离开帅府,他才开始有“分寸”的过分,“是和周天赐在一起。” 鲍梓麟侧过脸,目光冷厉,聿卿很熟悉的冷厉,认准目标后要开始行动的冷厉,“皖系败了,段少文被赶下台。” 虽然意料之中,聿卿心里还是暗赞直系吴子玉领兵有方作战一流,“余树生怎样了?” “段少文不肯离开北平,他在北洋关系盘根错节,很多人都要给他面子,余树生被列为十大祸首之最,徐市常悬赏10万通缉,段少文要保余树生,送他南下了。” 南下,这个词,听着这么危险,“那外蒙呢?” “又反了。” 这样的后果不是没想到的,但设想的意思就是还没有发生,那个力量和真正的事实是没法比的。 一阵沉默,鲍梓麟有些无力的开口,“徐市常说要谢我,让奉军进关,他奉上天津热河。” 鲍梓麟等了等,看聿卿就闷头站着没一句话,突然走过来推了儿子一把,“你有没有话说。” 聿卿退了半步,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现在这一推意外的让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聿卿不说话的站着,身影笔直,脸上无怒无笑,就径自有种一看就懂的倔强骄傲。 但是这个样子在现在的鲍梓麟看来是非常刺眼的,一种非常类似挑衅的感觉,什么时候,儿子在自己面前有了这种样子。 “清君侧,”鲍梓麟狠狠念出这三个字,“看看都清出了些什么,直皖战争,外蒙独立。” 外蒙的事,本来就没什么人知道,自然更没人责怪,然而,这件事却让鲍梓麟怎样也不能在关外安然坐视。 “我会入关,不管徐市常真心假意,天津热河要定了。” 热河紧邻察哈尔,再往北,就是外蒙。 聿卿仍是不说话,外蒙局势错综,当时余树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动静不大效果却好,如今时势已易,即便是余树生再来重做可能也未必奏效。 而且余树生不是说已经去了南边吗? 南边? 聿卿带了情绪的眼睛看向父亲,两个人目光对个正着,他直觉自己和父亲想到了一起。 “最后的消息,余树生出现在湘鄂一带。”鲍梓麟微眯起眼睛,好像仔细玩味这个消息透露的讯息。 鲍梓麟话没有说明,聿卿也没有问。 然后当然就更不会有机会再问,事情好像从前一样又悄悄沉入了水下。 月余后,鲍梓麟应总统徐市常之邀入关,详谈一些接掌地盘儿的相关事宜,临走前父亲的一句旧话聿卿记得分明,“奉天这边,你先管着。” 很熟悉,但同样的话,聿卿现在听来感觉已经与当时大相径庭,父亲这句话是让他,坐镇奉天——以备不测。 “请父帅放心。”聿卿回以是一个标准的军礼,钧钧承诺。 “聿卿,”周天赐推门走进聿卿办公室,环顾了一下,忽略次要人物,径直走到宽大办公桌后面的人身边,正要开口,一身笔挺军装的鲍聿卿从一摞摞对的小山一样的文件中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周天赐噤声。 办公室,聿卿最不愿意天赐来这里,要不是这件事情特殊,而且他最近实在也是太忙了,他是不会让天赐来这里找自己的。 转头对旁边站姿笔直的人吩咐,“罗副官,你先出去一下。” 站在门口的人“啪”的一个军礼,“是。” 等人走出去,周天赐侧身往聿卿面前的办公桌上一坐,“你怎么换了这么个刻板的副官。” 聿卿挥挥手,不欲多说,“那批装备弄到手了?” 提起那批新装备,周天赐脸上的酒窝马上又跑出来,“对,在北站接了。” 之前,他带着队伍去奉天北站截下一次南下的火车,不许火车进奉天站,拿着通行东三省的鲍梓麟签名的接收令,顺理成章的接了10车皮的装备。 “7旅自行配调,记住不要声张。”手掌伸到周天赐眼前,“接收令给我。” 周天赐盯着聿卿白皙的手掌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接收令,他没有马上交给鲍聿卿,而是仔细看了看落款处的签名。 聿卿看准时机,抽走周天赐手里的接收令,走到旁边沙发,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打火机。 火光映得聿卿的侧脸忽明忽暗,周天赐慢慢站了起来,“这些到底是谁的东西?” “杨雨庭。”聿卿直接说出这个名字,“他本就是私下弄来这批货,现在丢了更没处去说。” “聿卿,你怎么了?” 鲍大帅入关,想也有小一年了,这段日子,奉天似乎依然如从前一样,但是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军政民生,一点一点带上了眼前这个人的痕迹,而这间办公室里的聿卿,经常都会让他有种错觉的陌生。 鲍聿卿看着周天赐好像是紧张的表情突然笑了,眸光暖暖还是一汪清潭,“什么怎么了,我们兄弟几个都会模仿爹的笔迹。” 周天赐看着这个笑容,忽略心里类似烦躁的情绪,“问题是谁有胆子签在正式的接收令上。” “都是给军队,贴在谁那儿不一样。”聿卿边说边重新回到书案后面坐好,“而且我们应该更需要。” 周天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需要,他的7旅在奉军中是非常特殊的,当然是特殊的不好。 “今天在北站接的那批装备随便一看就知道是日造,杨雨庭和日本人也太近乎了,而你这算是无理手,警告他要是太出格了,你不介意跟他厮打一番?” “你也研究起围棋了,什么时候咱们好好战一盘。” 聿卿笑弯了眼,避开了机锋,奉军中的很多装备都是父亲与日本人周旋而来,长官如此,就有属下依样学样,但是这个杨雨庭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天赐答应下来,他开始研究围棋是因为上次看聿卿和裕景元的十番,聿卿那局棋里有他不常见的凌厉,杀伐中透着淋漓飘逸,感觉很是痛快。 鲍聿卿活动一下有点僵硬的脖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周天赐侧身靠在字台上,拍拍跟前的一摞文件,“补充装备,这么说来,要打仗了。” 聿卿点点头,毫无疑问。 几乎所有的动员令都是从这间办公室,从他的手上签发的,坐在这里虽然不习惯但也真的不厌烦,握着的这支笔,签下的文件,一寸一寸都是奉天。 乃至,整个东三省。 像是这一次,他掌握了杨雨庭暗搞装备的消息,签了一份接收令,天赐就把那批装备截了回来。 “聿卿,那天你赢了十番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2 棋,你说的话,还记得吗?”周天赐问的隐蔽,言语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说了什么,”聿卿轻声一句,“我们做好准备,养足精神,听候调遣。” 伏在桌子上又开始签文件的聿卿,并没有注意那双经常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明的味道。 12 12、第十二章 ... 又是一个月,风云变幻,即使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措手不及。 直皖战争毫无悬念的以皖系段少文失败告终之后,总统徐市常袒护奉军,奉军进关不费吹灰得到热河天津两处地盘,坐收瓜分段系边防的好处。 直系军阀冯子玉看在眼里恨在心上,这自然,自己辛辛苦苦打了半天,真正到手的利益也不过秦鲁两省,真鲍梓麟是怎么哄得了徐市常开心。 交出热河他没意见,本来就不是皖段辖域,但是天津有段少文的房产,凭什么就归给实际上没有作战的鲍梓麟了呢。 怨念一生,无论做起什么事情都互相看不顺眼,奉系鲍梓麟公开指责直冯趁乱窃地,破坏统一,直系自然不会相让,人称“秀才将军”的冯子玉通电全国,电文中有“大浩之篇,入于王莽之笔,则为奸说;统一之言,出诸盗匪之口,则为欺世”等语,相互攻讦都有些言过其实,终于兵戎相见攻杀起来。 周天赐的7旅驻在山海关一带,和鲍聿卿的9旅相隔不远,这其实很出乎天赐的意料,因为山海关是进关的要冲,鲍梓麟照理不应该把这样要紧的地方交给自己;再来,直奉交战,西路的一军的杨将军连连捷胜,士气一时锐不可当,而他们东路却是一直在可以算是后方的地方,要说鲍梓麟担心儿子不让聿卿上前线合情合理,那他又为什么能跟着沾着这个光。 语有云: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说的是黑白战中胜负手的重要,当然也暗谓了棋局的纷繁复杂,瞬息万变。 这样的道理应在真正的战争中,简直是灾难。 就在奉军节节胜利的时候,冯子玉出奇兵,攻势甚猛,西路军措手不及,有的地方还被抄了后路,终于溃不成军。 然后,山海关的固守就变得攸关生死,因为山海关若失,不仅几十万关内奉军将退无可退,直军乘势也许就直下奉天鲍梓麟的大西楼老巢。 聿卿站在指挥室的姿容镜前整理自己的军容,冯子玉的军队已经在山海关一带集结对峙,准备猛攻山海关,兵力几乎是他们的两倍。 镜子里着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微蹙眉头,杨雨庭那些土匪习气难改的队伍会吃败仗自是当然,聿卿只是稀奇怎么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局势不容他多想,系好领口的风纪扣,兵以点齐,他要马上前往山海关。 罗弈看着一身戎装白雪青葱的长官朝自己走过来,“啪”的一个标准军礼,“长官,司令指示。” 聿卿停下脚步,罗弈,父亲给他的副官,父亲眼睛一样的感觉,超不过10个字的谈话,刻意疏远也是相处了1年多,虽然不熟稔但是也肯定了解。 聿卿深看罗弈一眼,“快说。” 罗弈取出一封未拆封的信封交到聿卿手上。 聿卿将信拿在手上,一面拆信一面难抑怒气翻涌,信显然一直在罗弈这里,早有准备的做法总让人有阴谋的感觉,认出是父亲的笔迹,聿卿凝神细看,然后,俊秀的脸上露出冷笑,湛澈的眼中有丝苦涩。 反身走到指挥室明亮的窗子前,聿卿朝着北面奉天的方向极目看去,有怨怼也有无奈。怨怼父亲终于还是不能放心天赐,无奈周明轩确实人在湘鄂并且一直有所行动。 聿卿轻阖的眼睫微微颤动,也许正因如此才会有军令如山决然服从的说法…… 可是, 鲍聿卿猛然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迥然有神光芒盈盈,那双沉湖一样的眸子翻涌起深沉如海波涛汹涌。 将那张写着以7旅兵力吸引敌人主力,待冯子玉主部中计,9旅再与西路军军余部两侧包剿的作战计划的信烧毁,聿卿扬声命令,“一三团原地待命,二团与我亲去山海关接应7旅。” “聿卿,你来干什么,快回去。”周天赐见到鲍聿卿出现在自己眼前,脸色一变,语气严厉。 跟着聿卿进来的副官罗弈和天赐带着的副官郭茂闻言,同时对看一眼。 直军持续调动部署,借着前几场胜利的气焰,大有血战一番的架势,紧张局面一触即发,刚才阵地一带已经遭受零散大炮的袭击,估计过不了多久正戏就要上演。 聿卿倒是很诧异平时天赐不会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抿起嘴角展眉莞尔,指指军装肩章上的将星,“我来了,这儿你都看不见,要是我不来,只叫人捎来命令,你没准儿看也不看就给团了扔了。” 站在聿卿身边的罗弈闻言,朝说话的人瞭了一眼,又低下头。 周天赐哑然,他许是一时情急,也在跟聿卿太熟,但是战场之上最忌抗令,聿卿也能算他的直属长官,他刚才那话怎么听也不像下属说话的口气,赶忙立正行礼,可是心里还是希望聿卿赶快离开。 聿卿负手点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天赐与他相熟,职位高低这件事很多时候都被忽略了,有限的几次朝他行礼要么是阅兵要么是演习,混在一群人中间,意味都淡了,现在看看天赐一身剪裁合体的军装,身影挺拔潇洒,军礼行得郑重其事,这感觉还真是很不错。 很想,再看一次。 “东北军东路三军混成师7旅中校旅长周天赐。” “是。”天赐昂首,标准军礼。 聿卿仔细看着,终于觉得满意,悠悠的开口,“命令:根据目前战局考虑上级指示,山海关7旅防线现由东北军东路三军9旅接替,原戍守7旅即刻返回指挥部待命。” 周天赐听完这话楞住了,然后就转头对聿卿身边的罗副官说,“请你先出去。” 聿卿对罗弈点头,然后转向郭茂,“你也出去。” 天赐挥挥手,“快点。”等两人出去马上反手落锁。 “你怎么……”天赐看着一派悠然的鲍聿卿,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这算是哪个上级的命令。” “我这个上级的。”讲完这句话,聿卿正了神色,“周天赐,时间紧迫,我用不着跟你解释,我带着二团在这里挡着冯子玉,你回去和驻地的一三团汇合,让他们听你指挥,和西路杨雨庭配合,等冯子玉中计,整个包围他们。” 聿卿觉得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过本该服从命令的人还是站得端正一动不动,眉峰一挑言辞毫不客气,“周天赐,我的话你听到没有,带着你的部队马上离开。” 战区的局势谁不清楚,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3 战场之上更是枪炮无眼,况且听说冯子玉用兵未有败绩,此番大有荡平山海关的架势。 周天赐一双眼睛紧盯着鲍聿卿,几乎从齿缝里蹭出,“我走了,那你呢。” 聿卿迎着那双灼灼视线,“我说了,我不用跟你解释,我是战区总指挥,你只能听我的。” 两个人,气焰嚣张的对视。 然后,安静之中,一个义正词严的声音,“阵前抗令可以追究成兵变,聿卿,你已经不是总指挥了。” 天赐脸上的神情是和话语不相符的温柔。 聿卿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以天赐的聪明,猜到始末也不难,事情一直摆在那里很明显,有如空气,即使看不到,也能清楚的知道到它的存在,可是因为看不到,而且艰难,轻易的就会选择忽略。 不过,你错了,因为,并没有命令。 “我没有抗令……” 聿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抱住,那个怀抱有些轻微的颤抖,尚未说完的话也被一双薄厚正好性感迷人的唇堵了回去。 周天赐伸手拿下碍着他的深沿儿帽,另一只手从后面卡住露在军装外面的那段纤细颈项,推着不太合作的人,方便他继续品尝。 “嗯……天赐。”鲍聿卿趁着换气,呢喃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别喊我! 周天赐身体猛然一僵,一股火热不知从哪里点燃,迅速流窜到全身上下,仿佛承受不住,周天赐脚步凌乱摇摇晃晃,结果连带着鲍聿卿,两个人一起半倒在放着作战地图的桌子上。 撑起自己身体,周天赐抓住聿卿两只手,喘着气,低头看刚刚被他压住的人,一通揉搓还是依然笔挺的将校呢。 领章上的将星耀眼的有些刺目,聿卿是他的长官,前一刻还在发号施令,可是,现在呢…… 这种感觉,不得不承认,好得无与伦比。 聿卿动了动,眼光瞄到身下的作战地图,心口就涌上愤怒,简直是荒唐,眼睛狠狠的看过去,想让周天赐打住这个不合时宜的举动。 周天赐本来也看到那副已经皱了的地图,他努力克制自己,压抑火热的欲望,心里一遍遍说现在不是时候,非常不是时候。 再看身下的人,如同一泓深潭般幽深的眼睛,可是那双眸子里面隐藏的东西让他瞬间就恢复了理智。 周天赐闭了闭眼睛,抓着聿卿腕子的手也松了力道,然后拉着人站起来,喘着气的两个人互相看着,随着呼吸的渐渐平稳,只剩一屋子安静,两个人默契的全都选择了回避。 眼前的人选择了不说话的整理风纪扣和武装带,最后拿过深沿帽低低的掩住眉目,只露出直挺的鼻梁和努力伪装还是能看出紧咬住的唇。 周天赐的目光一直盯住聿卿线条优美只是略显尖削的下巴,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眸子,深处复杂难辨的两簇光芒更加清晰了些,他开口,声音如水温柔,“就算我们全留下,他们的兵力也多过我们两倍,这本该是我的任务,你要怎样我拦不住,但是,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一颗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撕裂空气,来势汹汹,凶狠如同饥饿的野兽,急欲撕碎眼前的猎物,落点离得很近,随着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震得这间山野里临时搭建的简陋小屋瓦壁乱颤。 门外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长官……” “头儿……” “……你没事吧?”门外的两人一起合奏。 “冯子玉开始进攻了。”鲍聿卿敏锐的判断,周天赐听了表示同意的同时,直白的评价,“你那个罗副官太生硬的,都一年多了,还叫长官。” “那是你的郭副官太随便。”聿卿挑剔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13 13、第十三章 ... 周天赐负责开门让进两位焦急如热锅蚂蚁的副官,聿卿看了一眼罗弈脸上完全真实的担心神情,与罗弈说话的声音头一次有了命令以外的语气,“罗弈,你带一部分人回指挥部,应我的命令,指挥他们配合西路的杨将军,等待时机左右包剿冯子玉的直军。” “是。”罗弈还是这一个字,只是这回到没有形式主义的军礼,而是一个流露出担心的眼神。 聿卿动动唇角,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罗弈是父亲指派的,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自己只是当着天赐才会支开他。 周天赐看聿卿那个不干脆的样子暗暗好笑,这么大的权力都交了,根本就是信任,却非要这么别扭。 不过性格这事改也改不了,他要说只会按他周天赐自己的风格来,“我盼着你快去快回来,咱们能再见面就说明哭的是冯子玉,要不然,也许就再见不到我周旅长,”再直指鲍聿卿,“和你们鲍将军了。” “头儿,多不吉利。”郭茂跳出来不满的抱怨。 聿卿瞧了周天赐一眼正瞧见周天赐对他努嘴,皱皱漂亮的眉头,对罗奕道:“那你,快点去吧,自己小心点,啊。” 战火纷飞,焦土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冯子玉无愧常胜玉帅,面对战略要地山海关,面对直将奉军赶回老家的机会,没有选择耀武扬威轻率冒进,而是谨慎仔细的试探,站在老虎嘴边观望,始终没有伸进自己的脚。 聿卿利用直军两次进攻的间歇,沿着战壕悄悄来到了前线,当然是瞒着天赐。 天赐…… 聿卿想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也应该觉得我变了。 7、9旅距离临时指挥所最近的一连,正在浴血的士兵们一看主帅亲自跑来了前线,马上叫来了当时负责前线指挥的长官。 一连长看清了确实是鲍梓麟的大公子鲍聿卿时,心头猛然一跳,我的天,今儿个作战也许命大还能全乎着回去,眼前这位主儿要是有个闪失,就是保住十个山海关鲍大帅那里也过不去! “鲍,少将军。”一连长勉强想好了称呼,“阵地危险,还是请你,先回去,这里有我们呢。” 聿卿知道一连长的顾虑,“好,我就说两句话,说完马上就走。” ——我说的是走,可没说走去哪里。 聿卿抑下心中的想法,抬头面对坚守岗位不能围拢过来只好伸长脖子的士兵们,稍微拉开点嗓门“各位兄弟们,是我们在牵制着敌人的主力,我们是这场战役的关键。我是鲍聿卿,大帅鲍梓麟是我的父亲,阵地要是丢了,我也就完了,所以现在援军绝对在看着我们,我们绝不是孤立无援,”浓厚的硝烟中,聿卿清清嗓子,扬起声音,“我知道大家苦,大家难,但是这里是山海关,我们背后是家乡奉天,我们绝对不能后退半步!” 沉默片刻,一名兵勇热血直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4 口,话糙理不糙。 “妈拉个巴子,俺老娘女人都在奉天,老子跟他们拼了!” “将军,你放心,只要我们还有一个喘气儿的,这阵地上的奉军军旗就不会倒!” 聿卿启颜,在一声声“将军,放心吧”,“将军,请回吧”的声音里,沿着壕沟,前往下一个连的防区。 周天赐焦急的拿着望远镜沿着阵地寻找,他就去听郭茂汇报了一下打听到的情报,等他再回来,就只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领章和深沿帽。 至于聿卿的人,不用问,错不了,肯定在阵地上。 郭茂报告冯子玉看起来不肯轻易入瓮,可是聿卿在山海关亲自率部抵抗的消息却是传开了,吴子玉当即悬赏重金要买聿卿的命,这阵地是奉军的,是奉军7旅!鲍梓麟平时不公,士兵们早有怨言,如今重赏之下难保没有亡命的勇夫,他心脏砰砰直跳,只希望消息还没有传到阵地上,这场仗赶快结束。 “报告!”郭茂没想到在军中这么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话,会把他主子吓得脸色煞白。 “什么。”周天赐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不稳,他怕郭茂接下来会说出关于那个人的什么消息。 “鲍大帅在奉天通电全国,要求和直系议和,冯子玉正在拟报回应,好像也有和谈的打算。” 稍微松口气,周天赐继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要,带他回来,就好了。 然而等到期盼的人终于出现,周天赐也确认了阵地位置,正要赶过去的时候。 轰隆,炮弹炸响,受袭的就是聿卿在的那块阵地! 四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炙烈呛人的浓烟,滚烫灼人的焦土,眼前一瞬间的火光之后,是一片短暂的黑暗,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战壕里。 想起身,可是做不到。 灼灼的疼痛让聿卿想起上次打自己的鞭子,不过这次,不是一鞭一鞭的挨,而是一瞬间同时打在身上。 “聿卿,聿卿……”由远及近的喊声,痛楚万分,是天赐在喊自己,聿卿头脑清晰的判断,就是无法支配身体回应,只能任由那个人喊破喉咙撕心裂肺。 周天赐觉得自己简直已经死了,他顾不得呼啸的子弹,身边的炮火,远远看见那些巨大的弹坑,犹如死神出没的踪迹,他遍体寒冰毛骨悚然。 直到将那个半身染血的人搂在怀里,确认他并没有生命之忧,周天赐身处周遭充满血腥的不堪狼藉之中,油然涌起一阵欣慰满足,感激的红了眼眶。 聿卿整个人让天赐搂在怀里,猛烈震荡之后的不适反映还没有消失,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将一地的惨状看得清清楚楚。 到处是残破的人体,四肢和头颅,仿佛将活生生的人绞碎肢解,再随意丢弃,被开膛破肚,鲜血内脏横流,已经断气的肢体,头部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歪着,颈动脉还在汣汣涌出鲜血,昭示着死亡来临的突然,茫然看着天空不肯合拢的眼睛,不知在诉说什么。 “聿卿,怎么了。”周天赐明显的感觉到聿卿身体的异常反映,慌声安慰,“你受伤了,弹片在身体里,等一下,等一下,马上就好,不会有事的。” 然后,两个人很快被同样幸存下来的人,欢声的呼喊或是失声的痛哭,包围了起来。 14 14、第十四章 ... 麻药过了,聿卿在一阵疼痛中醒来,人躺在他自己的指挥部。 趴在他床头的是周天赐,枕着胳膊,修长高挑的身体蜷在床边,看着还真有些委屈,直长的剑眉在睡梦中还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鲍聿卿后背上火辣辣的疼,本想不惊动周天赐,小心翻个身,结果他刚一动,天赐就惊醒过来。 “聿卿,你醒了,”周天赐语音不清的咕哝着,然后很不满意的撸把脸好让自己快点清醒,“口渴吗,我倒水给你。” 周天赐扶着鲍聿卿坐起来,避开他背上的伤,将水杯递给聿卿,聿卿润了润喉咙,回忆着那天炮轰之后发生的事情,“我睡了几天?” “两天,”赶在聿卿问之前天赐开始说明,“前线条件太差,我就送你到这里来治伤,过了一天,冯子玉电报同意讲和,现在已经停战,直奉都在山海关一带陆续撤兵。”说到这里,天赐伸手摸摸聿卿湿湿的额头,果然还有点热,“你背上的弹片都取出了,不过医生说还是回奉天省城找医生看。” 聿卿勉力撇开背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的感觉,维持昏昏沉沉的头脑开始思考,天赐说的话内容没什么问题,可是,就是不太对,“我爹,有没有说什么?” 周天赐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鲍聿卿,叹气道:“什么都瞒不了你,你昏迷时鲍大帅来了电报,要你马上回去。” 聿卿慢慢的整理知道的消息,从中断的地方继续下去,父亲找他回去,肯定是因为那道命令,“罗弈呢?” 周天赐接过聿卿手里的水杯,转身将它放回桌上,“大帅也让他回去了,他接到命令,今天早上就动身了。” 聿卿思索片刻,就要起身下床,天赐赶忙拦他,“干什么,他是你爹,你就是要回去也不用这么着急,伤才好了一点,再歇歇。” 聿卿不理天赐的劝阻,为什么要留那样的信,为什么要主动讲和,为什么罗弈也被叫了回去,这些事情都要他和父亲当面说,动手穿上军装,后背衣服一蹭就火辣辣的疼。 “你非要回去,也该是我和你一起回去。”周天赐跨前一步,贴近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 “多你一个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是我和我爹之间的事情,”聿卿因为后背的伤口,扯得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没有耐心,“天赐,你爹在南边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天赐心中一惊,他每次去看父亲,都会或多或少知道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能说,尤其不能跟聿卿说,聿卿毕竟是鲍梓麟的儿子。 “你知道了什么?” “天赐,”聿卿垂下头,神情有些落寞,“你说过你知道我的想法,其实,我也一样知道你。” 周明轩这道他和天赐之间虽然看不见却真存在的疤痕,鲍聿卿心中为难,此事涉及到天赐,若非万不得已他真不想纠缠。很多事情,一旦揪起来,真不知道要扯出些什么,又会,弄坏些什么。 心底暗叹一声,鲍聿卿压低嗓音暗暗提醒,“天赐,你不能和我回去,之前我们接了杨雨庭那批装备,现在势乱,你盯着点他。” 奉天 山海关一战,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在西路奉军溃败的情况下,年纪轻轻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5 的少将军坚决抵抗亲自镇守,上到了枪林弹雨炮火纷飞的前线,终于止住了直军冯子玉势如破竹的凶猛攻势,不仅保下了关外老家,更为议和谈判赢得有力的资本筹码。 奉天的各大报章都争相报道。 鲍聿卿,一战扬名。 大西楼 鲍聿卿在来到父亲办公室之前,遇到了特意等他的省长王治平,他自己和王治平的办公室都在这幢大西楼里。 “少将军,”王治平压低声音,“你再急,也先听我一句。”说完,将聿卿拽过来走廊转角处,“奉天的事情你知道的,他们又找你爹麻烦了。” 他们指的是日本人。 其实回来的路上,聿卿也想到了的这个问题,父亲这些年跟日本人周旋,曾先后以奉天和吉林省政府的名义,发出训令多达四十余号,不管北平那里政府怎样更迭,硬是没让任何一条跟东三省有关的条约内容实际上能够执行,因为父亲早有这样的严令,条约,形同废纸。 所谓周旋,是要软硬兼施,好处这一边,父亲的做法想起来还真有点让人窝火,关乎国家利益绝不能慷他人之慨,所以经常是,口头答应,绝不照做,久而久之矛盾终成,松辽铁路就已经是预兆。 “王省长,我知道了。”聿卿点点头,向父亲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大帅。” 鲍梓麟听出是儿子的声音,看了眼罗弈,终于还是先说了一声,“进来。” 聿卿推门进来,看见罗弈,然后就听见父亲冷然的声音,“罗弈,你是怎么跟长官执行命令的,回去自领军法90。” 聿卿听见这句好像故意说给他听的话,眉头一跳,这是什么? 又想起父亲用那种方式交给罗弈的信,既然有这样的先手,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虽然这样想,聿卿心里却最清楚,他和罗弈怎么也相处了一年,罗弈,绝对是什么也不会说,然后就领罚的。 果然,罗弈面无表情,转身就要往外走。 聿卿眼看罗弈就要走出门去,心里突然涌上了焦急,那个罗弈,真的没说一句话。 90军棍,下手狠的话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大帅,手下留情……” 领军法都没犹豫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回过了头,看了鲍聿卿一眼,眼神里有很细微的情绪波动。 “罗弈,你先去外面等着。” 鲍梓麟支开罗弈,对于聿卿对罗奕的求情做法心里是有些高兴的,见到罗奕的第一面鲍梓麟就觉得这个人是放在儿子身边的最佳人选。虽然确实想过拿罗弈当自己的眼睛耳朵,那是这是因为周天赐。 想到这里,鲍梓麟沉郁了脸,“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鲍梓麟想心中隐有怒火,鲍聿卿身体状况糟糕,这种时候当然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谈论敏感的话题。 屋里的两个人没注意,局外的罗弈却知道。 “爹,这件事跟罗弈没有关系,信我看了,”聿卿忍着一阵阵疼痛,身体站得更直,话也就说得直来直去,“我觉得不是良计。” 鲍梓麟最生气聿卿这个跟他对着干的神态,而且还是因为帮着外人,阴沉沉的怒气已经积续,“然后呢?” 聿卿一时也没听出父亲的暗示,只一径说,“山海关是战略要冲,冯子玉必定亲帅大军攻打,这种时候用7旅去冒险我不认为合适,如果7旅作战不利丢了山海关,那时就算奉军主力余存也没有用了。” “我是说信呢?”鲍梓麟怒声打断。 鲍聿卿生气的皱眉,他是在没有偏见的详述事实,父亲居然只是关心那封写着如何不能容下天赐的信,心头火起冲口而出,“烧了。” 那信也许当时不该烧,但是既然他决定拒不服从就不能留为不利的证据,何况现在山海关战胜的事实已成,烧信更是很正确。 只是,这些过程都没说,鲍聿卿一句烧了直顶得鲍梓麟怒焰滔天几欲掀房拆瓦。 “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养你这么大真是白疼了,把你老子说的话全当放屁,一心里只有那个包藏祸心的周天赐!”鲍梓麟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混身打抖,话一时说不出来,手撑着桌子喘粗气。 周明轩的事情,鲍梓麟一直装在心里,而余树生南下,算算日子也不短了,当年皖系虽败,直系冯子玉得到的也不过秦鲁两省,东南五省联军总司令吴川舫原来是皖系骨干和余树生也是颇有交情的。 现在这个时局,昨天打仗今天就能拜把子,余树生,周明轩,吴川舫,心思能想到一起,时间也足够,最关键,他们三人和他鲍梓麟都有过节。 至于周天赐,他也明白那个孩子十有八九不知内情,可是,他是周明轩的儿子,早注定了。鲍梓麟每每想到如果周明轩要动手,周天赐一时动摇,最危险的也许就是聿卿,便心如乱麻。 鲍聿卿看到父亲被气成这样心生不忍,父亲疼他疼的全奉天的人都知道,这几日不见,父亲好像苍老了很多,虽说这次讲和父亲是迫于日本人的压力,可也是有担心冯子玉真的攻陷山海关自己就会陷入危险这一层考量吧。 只是,道理在心里想明白了,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面前,要聿卿马上说软话他还是做不到的,只能找了一句折中的句子,不咸不淡,“克敌制胜,军心为要,我亲自坐镇山海关,守军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援军也是一样。” 鲍梓麟看聿卿那个话里有话的薄淡样子,哪里像和自家人说话,分明觉得儿子是在威胁自己,威胁来自小日本他生气而已,可是话出自最看重的儿子,他一阵阵心寒,这样费心劳力到底是为了谁,怒意难扼顾不得一切,“少跟我扯这些纸上谈兵的废话,老子打江山的时候,还没你呢!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还站理了,废话少说,我今天非杀了那个王八儿子!” “爹!”聿卿不明白父亲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心里沉甸甸的压满了失望,难道真的是天赐说的,“军阀作风。” 话一出口,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聿卿原地不动,被打得侧过脸去。 15 15、第十五章 ... “啪”的一声脆响,鲍梓麟掌心火热微微发麻,鲍聿卿面孔渐渐显出五指红痕。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愣住。 鲍梓麟仍然生气,但是这样下去解决不了问题。 然后,他看到聿卿抬头看他,沉水一样宁静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是缓缓流露出疲惫,深深的疲惫,缓慢安静甚至有种绝望的错觉,这个感觉无法形容,鲍梓麟只觉得自己面对不了。 但是,周家的问题既然已经闹到这一步,他和聿卿之间,今天必须有个结果。 “余树生和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6 周明轩已经有过接触,我今天要是非要周天赐的命,你是不是要用你手里的枪打死我?” 聿卿轻晃着离父亲又近了一步,安静的摇摇头,却晃来头晕目眩,回出的话意外的乖巧老实,“我不会的,你是我爹。” 鲍梓麟笑了一下,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那你说怎么办呢?” “下棋吧。” “你喜欢下棋?”鲍梓麟故意问道。 聿卿听着问题,好像是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喜欢,然后就点点头。 看着儿子这样温顺,鲍梓麟心里滑过一丝温温暖暖的东西,聿卿现在的反应让他觉得时光倒转,想起从前,还是孩子的聿卿第一次骑马,是匹枣红小母马,认真的抓着缰绳,姿势标准技术也都到位,可能是因为紧张,一张粉嫩的小脸儿绷得紧紧地,嘴里无意识的叫着“爹爹,爹爹。” 简单而直接,清清楚楚的不知有多好。 当罗弈听到鲍大帅喊他名字进门来的时候,就看到父子两人对弈的情形,罗弈不明所以,走进了一步看看那片黑白,模样奇怪,执黑的鲍梓麟显然不是行家,一目一目走得奇奇怪怪。再看执白的鲍聿卿,他其实也见过鲍聿卿忙里偷闲打谱,讲武堂毕业的他也略懂围棋,知道自己长官走棋是很规矩的,可是看看现在,就算白棋没有先手也不用完全放弃自己的意图,这样委屈的跟着那个毫无章法的黑棋满盘的掐架。 看不明白棋,只好去看人,先看叫他进来的鲍大帅,皱眉苦思,脸上蕴满怒气。 再去看自己长官,罗弈立刻沉下脸,鲍聿卿的样子非常的不好,脸色就不说了,连唇色都快消失了,不走棋的时候根本就是在走神,只有依靠对面的人落子时“啪”的一声,他仿佛才能集中起精神,看向棋盘,思索如何应对,难怪,白棋一直被动。 这样的棋局,那个父亲怎么还能继续,罗弈非常的不明白。 “住手。” 说话的是从来都知道听令,刻板到有些呆板的罗弈,他好像知道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了。 聿卿恍若未闻,思考了一下,落子,袖手。 两个字,好像掉入深渊,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鲍梓麟落子,又轮到聿卿。 眼看修长白皙的手指又要去摸一旁的云子,罗弈向前一步,抢先抓住了聿卿的右腕,“住手。” 被抓住的人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这里,一双清透异常的眸子撞过来,清澈无波一望无底,干净透明的让人心驰,可是,也有一种纯粹的决绝。 你的任何道理,到了他这里,都行不通,你只能按他的想法,一步步走。 就好像你拿着一个漂亮的苹果希望吸引他的注意,然后想给他讲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那苹果确实色泽诱人饱满香甜足够吸引人,结果不想听的他一把拿过来吃了,然后无辜的跟你说,“对不起哦,我实在饿了。” 如果是他的话,你有办法吗? 被抓住的手腕开始挣扎,比起拾子落子还要大幅度的动作显然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罗弈没有办法只能放手。 可是这番拉扯对于现在的鲍聿卿来说是非常难以应付的,清瘦高挑的身影晃了晃,就要失去准头的栽倒,罗弈离他很近,稳稳地扶住了他。 聿卿闭上眼睛靠着他,等了一会,让后再睁开眼睛,好像忘了刚才的拉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棋上,“横三纵十五,小尖。” 罗弈还在眯懵。 “啪” 捻起白棋落子的,是鲍梓麟。 棋局就这样继续进行着,在后来落子的声音都不能叫醒聿卿了,但是罗弈若是想带着人离开,也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只能浪费鲍聿卿仅存的那一点点体力,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这局棋快点结束,可是聿卿不主动求胜,鲍梓麟也真的一时半刻赢不了,不过好在,棋盘只有这么大。 鲍梓麟又落了一子,他知道这棋自己输不了,可是这样的胜利没有人会高兴,他不是赢了,而是没办法输,聿卿用最拿手的法子,他一点辙也没有。 一直被这样强扭着,可想而之,鲍梓麟是愤怒的,当他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以后,迫于无奈却又压抑得无法爆发,这种感觉就像看着直皖战争! 知道这种感觉的人,也许只有和他一道经历了的聿卿。 罗弈动动肩膀,小声喊人,“到你了,鲍聿卿。” “扳。”聿卿看了一眼,马上回答。 鲍梓麟缓慢的捻起云子,落子。 然后,长考。 久久。 再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 罗弈看见鲍梓麟从棋盘上悄悄拿走了一粒白子,然后,盘上本来差一气的黑大龙,做活了。 本来就不复杂的局势,高下立见。 “啪”落子之后,鲍梓麟说了一声,“输了。” 罗弈听着,说的是输了,不是,你输了。 聿卿盯着棋枰看了一会儿,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就听见鲍梓麟怒气的声音,“就是一盘棋,也用你费这么大心思。” 鲍梓麟起身,好像厌恶得一刻也不想停留的离开办公室。 聿卿则是再也支撑不住的软□体,当罗弈弯身背起他的时候,一颗晶莹的泪水悄悄滑出了聿卿的眼眶,轨迹苦涩。 16 16、第十六章 ... 奉天省城医院 罗弈站在病房外面,站姿笔直的盯着地面,听着刚刚帮鲍聿卿动完手术的医生滔滔不绝的责怪,罗弈奇怪这位医生怎么这么能说。 终于等到对方说得气顺了,转头对一直站在身边用眼神声讨他的小护士交待几句离开了,罗弈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耳根清静一下,哪知那位小护士进屋给鲍聿卿量完血压出来,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出口的责怪比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岂有此理,当时的情形又没看到,就一味批评。 明明是那个所谓的病人自己犟的不行,再说老子管教儿子,外人插得上话! “是罗弈吗?”鲍东铭找到病房这里,走到走廊里站在门边的人。 “鲍东铭二公子?” 东铭点点头,隔了病房门的玻璃往里面看,“我哥哥怎么样了?” “手术做完了,你哥哥要我通知你。”罗弈也不太明白是要干什么,不过,鲍聿卿这时候叫来的人,该知道怎么做,他听吩咐就行了。 鲍东铭远远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人影儿,悄悄攥紧的拳头青筋暴露,他慢慢点了点头,“你先等一下,我去问问医生。” 山海关 周天赐正指挥部队准备撤往关外,他们是奉军中最后一批撤离的部队,聿卿回奉天之后他一直留意着杨雨庭,原来杨雨庭从日本人那里弄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7 到的除了装备,还有大烟,杨雨庭监守自盗职位又高,自然没人敢去查他,况且这种事情油肥利大,要是再用在扩充军备上,闹到鲍梓麟那里也不一定能有说法。 自嘲的轻笑一下,这一次,他又是按照聿卿说的话做。 正想着,郭茂推门就闯进来,慌里慌张的朝自己冲过来。 周天赐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怎么门也不敲,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快快,”郭茂抓住周天赐胳膊拽就要往外跑,却被一把甩开,忙又凑近了,一脸兴奋的说,“头儿,快去门外看看是谁!” 周天赐狐疑着站起身,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个人…… 周天赐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那个精神奕奕一点没有因为旅途而疲惫的人朝他看了一眼,“天赐,不认得我了?” “爹,您,您怎么来了。”周天赐快步走近,细看来人,以往都是他去江南找的人头一次来找他,最后一次在北边见到父亲,有快十年了吧。 周明轩没回答,拍拍儿子肩膀,“怎么,不欢迎。” “不是不是,”周天赐一边说,突然觉得解释真是多余,让了父亲坐下,吩咐郭茂上茶, 才发现父亲从湖南一路来到山海关,竟然是一个人,“爹,您是一个人来的?” “对,我还要跟你回奉天,一个人来才能让人家放心。” 奉天大西楼 鲍梓麟端坐椅上,不动声色的听着对面日本人派来的代表团代表轮番劝诱威胁,还是老话题,还是铁路。日本人抓住当年袁页成政府签下的条条反复声明他该如何遵守云云,用铁路养部队也不是没有先河,可是他不想跟这个溜儿,每每看到小日本仗着条约撑腰表现得义正言辞的样子,心里就暗骂袁页成该死,拿着他鲍梓麟的东北去换了几天大总统的白日梦! 周旋利用,这是他现在唯一行得通的法子,日本人在东三省势力开始形成,远远早于他的奉系,在这里做任何一件事情,抛开日本或无视日本都是行不通的。 但是,这个法子,说起来也着实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良策,也早不想再用了,炸铁路的举动确实起了些作用,他那次大骂了水原肥之后,日本人那里很久都没什么动静,而且铁路重修也需要时间,拖拖沿沿不说出个准日子,小日本干着急也没话说。 这小子…… 鲍梓麟想到儿子聿卿低头牵了一下嘴角,他不认为聿卿那时能考虑到这么多,聿卿当时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然后,北平的事情,聿卿不说也能明显的感觉出跟从前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才开始让他管理奉天的事务,跟着王治平好好学,要是搁在从前,理顺这些个千头万绪纠缠不清的内外关系,甚至是播种收割翻土灌溉这些个聿卿根本很少接触的事情,他能不能坐得住可不好说。 再来他就入关,白来了地盘儿惹人嫉妒,闹翻了就打了起来。 想到山海关一役,鲍梓麟怒气又浮上了脸庞,那个威严的侧脸,纹路里细看才会发现缕缕悲伤。 “……所以,鲍司令,我们使者团代表高尚的大日本天皇,向贵军入关作战一事表示强烈的不满,同时要求您,能够尽快履行您先前已经答应出让松辽铁路的承诺,若不接受,我方当另有办法。” 鲍梓麟抬了一下眼皮,这时候要是由他开口,肯定是破口大骂,他转头,看着王治平。而王治平也是出于同样考虑的推了推身边的孙温赣。 “战乱及于津热地区,影响波及你时,将采取机宜措施一事,我们断难承认。东三省及津热地方,均为中国领土,主权所在,不容漠视。这里一并告诫深盼你们勿有不合国际惯例之措置……” 此话一出,不仅日本人,连鲍梓麟也是一愣,标准的外交辞令,而且措辞强硬,但是说到内容好像也听不出和从前说的有什么分别,换句话就是,扇了一个隐形的巴掌。 大西楼的会议厅只剩下鲍梓麟和王治平两个人。 “刚才那话,他临时想的还是早准备好了,念得这么溜儿。”鲍梓麟一边笑一边问忙着整理会议记录的王治平。 “不知道,还挺有外交天分的,做外交部长的苗子。” “你这算不算敲边鼓啊,安排完罗弈那个呆小子,又来安排这么个愣头青。” “可说好了,我可做不了你家的主,我是外人,出出主意而已,”王治平说到这里,停下手里的动作,鲍梓麟果然锁住了眉头,“大帅,当初您给我那棵人参救了家母一命,我王治平仅尽绵薄之力还恩绝无他图,当讲的不当讲的我都要说,现在关外日本人恐怕是糊弄不住了,北平那边好像也要有动作,这个时候,您和大公子千万要一条心呀!” 鲍梓麟闻言叹息,言语中尽是疲惫,“我怎么不跟他一条心,对他好不好他难道不知道,这点家底儿将来都是他的,家里他那些个兄弟里不是没有聪明灵力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就看得上他,说我偏心我也认了,那些个小子们,要么学医要么学画,跟这带兵打仗那是一丁点边儿也沾不上的。” 王治平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问出鲍梓麟这么深的心里话,将来东三省当家的肯定是这位大公子错不了,可是鲍梓麟用的这个方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道,“聿卿是个好孩子,处理起公文事务,思路清楚,有主见,而且有股子狠劲儿,胆子大得颇像我当年,大帅栽培的很好。” “谁家的孩子是这样好法的,”鲍梓麟重重一叹,聿卿可不是主意正胆子大,把他的话都完全不当一回事了,“是我太纵容他了。” 17 17、第十七章 ... 奉天帅府 聿卿坐在床上,那天在医院里见到弟弟东铭,东铭是学医的,问过了医生,说这伤就是要静养,正合他的想法一样,于是就马上回自己家里养着,打针换药都是麻烦弟弟东铭。 他回了家里几天,就听说天赐带着久居江南的周将军回来了,周将军走的是水路,从上海坐船在塘沽码头上岸,上海,那是五省联军总司令吴川舫的地方,吴川舫和余树生是故交。 周将军回来找旧部叙旧,当然是日日设席热闹非凡,周家府上宾客不断,天赐忙着招呼客人,他也借口在家养病,心照不宣的互不相见。 还有,父亲那里,自从他回来,父亲就没和他主动说过一句话,也难怪,先是周将军回来,后来北平那边传来电文的撤职令,徐市常以发起战争祸国殃民的理由提出要削去父亲东三省本兼各职,逼着父亲交权。 “哥哥,”东铭敲门进来,这些天一直如此,他出入大哥房间也就没那么拘束了,打针换药还是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8 例行的那一套,然后,“恩,好多了,再养养就可以了。” “麻烦你了。”聿卿笑笑,镇痛的针打得他头昏沉沉的,就想早点歇了,他说是养病,白天也还是去办公室,徐市常的电令说起来十分古怪,这件事他考虑了很久,觉得不能再拖了。 “哥,”东铭等了等还是觉得他应该说,“每天打的这针,效果好吗?” 聿卿看看弟弟,东铭小他两岁,是二夫人的独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去了国外念书,其实这样看来二夫人和东铭也算相依为命了,“不是很好,药效等不到打下一针就已经退了,现在也用不了右手,”看到弟弟越来越沉的脸色,聿卿打趣一句,“王省长现在都搬到我办公室了,天天埋怨我这个独臂将军。” 东铭黯然,他虽然不管家里的事,但是他家的事就是东三省的事,他自己不问也避不开街头巷议何况还有个时时提醒他的杨雨庭军长,“哥哥,对不起。” “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聿卿这回完全睡意全无了,弟弟东铭和他的关系虽然赶不上一般人家的兄弟,但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真的也算不错了,起码不至于为了谁继承父辈天下打起来。 不过,也是因为父亲没给这样的机会。聿卿揉了揉手臂,他们可以称得上兄友弟恭,但是绝不算毫无间隙。 东铭摇摇头,“哥哥,很多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哥哥你的胳膊现在这样一直疼,很可能是因为心理方面的的原因,是不是……” 聿卿等着下文,不过,看来弟弟是不打算再说了,他牵了牵嘴角,语气里却有着严肃“东铭,你话说的这么含糊,哥哥能听懂,换了别人未必能明白。” 东铭看了眼哥哥,算不上特别严肃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哥哥他总是想起父亲,他要问的是父亲禁止他涉足的领域,他在哥哥面前能开口,可是,底气不足。 “我想问哥哥,听说北平那边在为难爹,现在周明轩将军突然回来,还有杨雨庭将军,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你明明是守土有功,为什么惹得父亲这么生气,你的胳膊,你回来之后就避着周天赐…… 鲍东铭垂了头,敛住这些心事。 聿卿想了想,东铭问的话还是有所保留,但都切中了要害,他既然听懂了,也就不再追问,这是弟弟第一次问他,以后会好的。 “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不过,你先告诉我,杨雨庭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聿卿听着弟弟的话,杨雨庭和东铭能有接触还是因为杨雨庭军里司令部有个事务是东铭的小舅舅,凭着了和二夫人的兄妹关系。杨雨庭是当年和父亲一起出生入死的老臣,父亲新娶了二夫人是就顺便给她这个弟弟安排了个缺,时移世易,杨雨庭利用这点沾故还真动了心思。掩下的眸子里不易察觉地流出一道厉光,杨雨庭,你脑筋都转到我家兄弟这里了。 “哥哥,杨军长他不止一次说过你和天赐哥哥的关系。” 东铭说这句话时毫不掩饰的看着鲍聿卿,仔细的看着他的每一分反映。 “东铭,”聿卿正想着如何让杨雨庭省省力气,一个外人还是少挑拨别人弟兄关系,这一抬头就看见东铭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隐隐的有什么流露,这样的东铭不是惯见的弟弟模样,聿卿止了未说完的话,索性看他要怎么样。 先躲开视线的是东铭,嗫嗫的说,“你是我哥哥,我们是一家人。” 希望哥哥你也记得。 东铭一边听哥哥讲各种他从前不太清楚的事情,却总是想起他曾跟哥哥提到的止痛药,他没跟哥哥说,那个放在他那儿一直没用,欧洲进口的止痛药剂是杨雨庭军长给他的。 大西楼 聿卿沿着走廊往父亲的办公室走去,王省长听了他的打算,觉得可行,准备组织开会讨论,然后让他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说是既然是他的想法还是应该他自己和父亲说清楚,王省长另一层的意思也是希望他和父亲之间的紧张关系能有所好转。 “聿卿!”周天赐看见一路低头走来的鲍聿卿,心头猛然一跳,紧走两步迎上。 聿卿突然看到天赐,还是用那样盈满柔光的眸子看着自己,扯起的笑容特别熟悉,正想开口问他怎么样,就看到天赐身后,父亲办公室禁闭的门扉,父亲有客人,是天赐的父亲——周明轩。 “周天赐。” “聿卿,”天赐伸手扶住聿卿肩膀,“我爹回来了,正和你爹说话,他们只是谈谈。” 聿卿挣开天赐扶着自己的手,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一点,这一退刚好将脸上的表情藏进了走廊斑驳的光影中。 不怪天赐没有说实话,是他也不会说的,在这件事上,他们互相从来没有坦白过。 看着阴影里聿卿侧影,周天赐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溢着言不明的感情。 聿卿竟然会有这种样子,无奈的妥协。 这种感觉他自己知道——尴尬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真的改变不了吗? 一直觉得,聿卿说起话是骄傲张扬没有顾忌,做事情是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站在阳光里,他都要眯起眼睛才能去看。 现在不也是能够这个样子的吗? 打住疯狂的念头,眼里的阴霾恢复成心疼,“聿卿,你的胳膊?” “已经好了。”聿卿想也不想的回答,避开可能的探究。 18 18、第十八章 ... 鲍梓麟和周明轩谈得很不愉快,周明轩说的还是当年那套理论,不过现在他倒是能把他看不惯自己的种种提炼成一个词,军阀作风。什么事情都用这个词解释,好像什么事情出了问题都是因为这个,那他倒想问问,他改了所谓的军阀作风那些贪得无厌的日本人就能再不找他麻烦了吗! 军阀作风。 鲍梓麟死皱起眉头,就因为这个词,他第一次打了聿卿耳光,现在这个词从周明轩嘴里念出来他听得更加刺耳。 “叩叩。” “进来。” 门推开,聿卿走了进来,没打招呼,而是直接说,“我听王省长说了北平徐市常来的电令,您有什么打算。” 鲍梓麟瞄一眼儿子,想问点什么终于还是只叹了口气,回答公事,“他要我交权,让出东三省巡阅使,蒙疆经略使,奉天督军兼省长等职务。” “徐市常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看看父亲,后者明显在等他的下文,聿卿再把条件线索可能假设理过一遍,得出结论,“他要我们反!” 鲍梓麟心里当然高兴,儿子果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可是聿卿都一点没有稀罕他称赞的样子,所以也只是板着脸点点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9 头,“我握着东三省军政大权,他一纸电令能奈我何。” 不过,风吹草必动,借着这个机会,正好看看他手下都是谁在阳奉阴违,而且最重要的,既然不再听令于北洋政府,那些个恼人的条约,也就不用再管,是谁签的就让那些日本人找谁去! “这个主意是徐市常想出的?”聿卿明白这样一来父亲必定要在奉军中有一番整治,正合他的意,军队里有些人,想的管的都太宽了。 鲍梓麟沉吟一下,“应该是段少文。” 北平总统府 水榭亭台,一道白衣身影对着翠绿棋枰上满满的黑白凝神思索。 “段老弟,我说你也太清心寡欲了吧,对着这些个黑黑白白一坐就是一整天,”徐市常一边走进段少文呆的亭子里,一边伸手将伺候丫鬟手里拿着披风给他披上,“早晚风大。” 段少文笑笑算是谢他,精力还是拴在棋上。 徐市常看看段少文面前的棋盘,是鲍梓麟留下的,这一晃,竟然都1年多了,记得那时直皖战争刚刚结束,皖系溃败,段少文帮余树生南下避逃,他当时气得不行,悬赏10万通缉余树生,结果无获,倒也不奇怪,皖系虽溃,但段少文影响力犹在,而且冯子玉当时只拿到了秦鲁两省,本属皖系的吴川舫凭着长江天堑,冯子玉鞭长不及,自己做了东南皖、苏、赣、闽、浙五省联军总司令。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下段少文,吴川舫和余树生是故交,徐市常笑笑,段少文,这些难道你早想到了。 “老弟,不能怪哥哥把你留在这儿,你也太让人生气了,我们这一大帮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比不上那个心狠手辣的余树生是不是。” 徐市常知道,段少文肯定是想念余树生的,每日每日除了下棋打谱,好像再也没个念想。 “哥哥多心了,我现在闲人一个,哥哥能不念旧事照顾我,我是非常感激的,怎么会怪哥哥。” 徐市常听段少文这么说,心里突然涩涩的难受,段少文做陆军总长任总理这些年,真是清廉的让人吃惊,这么大的官,他的家教却严得近乎苛刻。他家的门房从来不收红包。来客人了,门房必须径直向他报告,见还是不见,由他当场决定。 记得那时大家还比着看谁能给他段少文送礼而不被退回来,结果还是余树生送了他一个南瓜,他看确实普通才勉强收下了。 至于这副棋盘,鲍梓麟当时讲清了送给段少文,但是段少文哪里会要,只能一直放在他这里,段少文现在能用上,还是直皖战争之后一日,他竟然在银行看到段少文拿着白条跟人家赊账,才知道他现在下野,家里的经济状况十分窘迫,住不起“公馆”,而只能住“私宅”,还要亲自过问日常开支,亲自审查日常详细账目,想办法尽量节约开支。 他看到这样的段少文想明白了鲍梓麟连合作礼都准备好了,是真想和段少文的皖系合作,可惜半路杀出个余树生,即便这样,鲍梓麟还是将这幅棋盘留了下来。 鲍梓麟尚能如此何况他呢,于是他就把段少文请到了自己家里,段少文家的仆人已减到了最低数,要不是一些当年的老兵,自愿轮流前来站岗放哨并帮助料理些宅内杂务,宅中早到黄叶满阶无人扫的地步。 徐市常再看那个年纪不大却是深得北洋系各色人心的人,自己与余树生誓不两立,可是,对和余树生这样亲近的段少文他却是没有一点加害之心的。 “老弟若真想谢我,还是和哥哥我说说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局势吧,哥哥蒙冯子玉不弃,还是个大总统,这些事还是要管呀。” 段少文放下正捻起的云子,淡淡应道,“冯子玉志不在做官,他当然不会和哥哥争这个大总统的虚名,他手上有兵马,也有秦、鲁、冀、晋、豫五省的地盘,”段少文说到这里顿了顿,直奉山海关一役自己也很关心,这个冯子玉……段少文如有所思,喃喃一句,“他不在乎这个的……” “老弟,接着说呀。”徐市常不知道段少文再想什么这么出神,不耐的追问。 段少文敛神一笑,“北边除了直系的冯子玉就是奉系的鲍梓麟,除了东三省,还有热河天津,”段少文这里故意没说察哈尔和绥远,他不希望鲍梓麟引起徐市常的注意,只伸手磨着冰凉的翠玉棋盘,“南边也是两支,东南五省的吴川舫,”余树生的事当然也隐去不说,“然后两湖两广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老弟,还有你不清楚的事。”徐市常这句话夸张了,但是段少文在北洋系里的关系真的是无人能比。 “我只是知道北洋系的事情,湖广那里,”段少文沉思着摇摇头,“包括整个长江以南,现在盛行反对军阀专制的思想,不知道要怎么样。”然后又是一笑,“哥哥你这个大总统还真是……” “名存实亡。”徐市常打断段少文的故作轻松,引得段少文也是一愕,徐市常对于这件事情倒是看得通透。 徐市常无谓的摊摊手,“哥哥当年就被你欺负,早明白怎么回事了,远的别提了,先说眼前的吧,电文发了些时日了,鲍梓麟那边现在也没个动作,你怎么看?” 段少文又将视线转回棋盘上,鲍梓麟突然讲和分明是自顾不暇后院起火,他知道当年袁页成签的那些个条约多数都很鲍梓麟的东三省有关,现在这步棋有些风险,但是,却也不得不做。 “又想什么呢?你们俩人真是奇怪,他儿子那时差点让你杀了他还留这棋盘给你,你因为他那个清君侧的旗号被冯子玉打败赶下台,还偏要把热河天津让给他,你们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 段少文抿嘴一笑,“我们是中国人。” 徐市常冷哼一声,“少说这些不沾边的话,你弄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宝贝小余子余树生。” 段少文冷了脸,“我就是要保他,即便我死。” 从日本俄国手中收复外蒙,单这一功,他们这些个只知道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人里,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动他。 19 19、第十九章 ... 奉天 棋枰两侧,切磋过后的二人,耐心的复盘。 “裕景园六段,”周明轩执黑,贴目之后,败的是他,“你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年前来到奉天,人人都只知你在江南投师学棋,却不知道你本为奉天人氏,为什么要去江南。” 裕景元眸子里流过两苗怒火,随后又恢复平静。 他曾经是周明轩的部下,当年周明轩一走了之,他们就被收了编。 那一次,他们团有人犯了军纪,捅到了鲍梓麟那里,然后就有了耸人听闻的军纪案。 那天他们被叫过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就要拿他们的枪,身边的弟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0 兄们稍微反抗,对方也是毫不客气,枪声一响,就全乱了套,他看见大家都朝一节车厢射击,说要他们命的人就在里面。 后来,对方竟然用上了机关枪,5挺吐着火舌的家伙轻易就结果了所有人,是他命大,只受了轻伤,可是,那种真实冰凉的恐怖,他一直都不会忘记。 “想想当时真的急红了眼了,那车厢里怎么会是鲍梓麟,下了青红不分的命令,也不用他执行。”裕景元回答的还是很冷淡,只是嘴唇微微颤动。即便过了这么久,这件事再提起来,他仍然觉得愤恨不平,死在他面前的人,都和他朝夕相处;要杀他们的人,坐着他们浴血打下的天下。 “确实不是他,是鲍聿卿。”周明轩明显的看到裕景元脸上戾气一涨,“你们要动他儿子,他当然对你们下狠手。” 裕景元掩在棋枰下的手慢慢握紧,直到青筋暴露,鲍家的父子欺人太甚,老子要他性命,儿子落他面子,但是打十番的起因他可清楚明白,“也算父子同心,好过远近不分。” 那次军纪案之后,他在奉天呆不下去,南下,动过找周明轩的心思,他的老长官对部下赏罚分明,决不偏袒也不会轻纵,历来是是非分明,经过这一次,他更觉得周将军当时迫走南下,必有苦衷委屈。 可惜,他看到的,一直要求公平反对一言作风的人,在他看来不过是第二个鲍梓麟而已,依然是争地养兵,毫无二致。 周明轩看着老部下,拍拍对方肩膀,好似了解一切的感叹,“天赐让你费心了,我要谢你也要跟你道歉,又让你失望了。” 一句话,裕景元听着一阵激动,这位从前的长官毫不责怪自己言语里的冒犯,语气神态都和十年前是一摸一样,带兵纪律甚严,可是私下里,却是真的爱护他们。 “不,将军,是我的错。” 周明轩摇摇头,“这个世道,讲道理都要靠实力,你们是无辜,可是讲不过那些机关枪,我当年就是败在这一点上。”周明轩眼里流出黯然,“结果,只能把你们和天赐扔在这里。” “将军……” “这次,我回来再讲这些道理,鲍梓麟就算听不懂,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奉军中,新旧两派经常是摩擦不断,隔阂,我离开那时就已经很深了,”裕景元回答这样的话,表明了立场,“现在看来,似乎是杨雨庭在做老派的代表,新派这一边,是鲍聿卿。” 你还是上心的,这么想着,周明轩一推棋枰,“直奉大战,天赐奉命镇守山海关,过去帮他的是谁……他知道我会回来也没动得了天赐……鲍梓麟老了,刀钝了心软了,杨雨庭救过他妻子儿子的命,现在要是鲍聿卿跟杨雨庭闹起来,对杨雨庭,他不会像对你们那么狠心的。” 裕景元暗惊,这些事情老将军了解的如此清楚,而且想来周将军和鲍梓麟也有过不分你我的时候,才能知道杨雨庭原来对鲍家有这么深的渊源。 周府 “爹,回来了,您累了吧。”周天赐接过用人手里的茶,上给父亲,趁着父亲抿茶紧去看父亲脸色,想看出点端倪。 “有什么事就说,犹犹豫豫,不像个小子。”周明轩放下茶碗,眉头也不抬的教训。 天赐被说的冒火,不过,从脸色看不出来,从语气听不出来,“爹教训的是,天赐是想问问爹今天是去了哪里。” 周明轩还是没抬眼,“见个老部下。” 果然,天赐恭敬应着,不用再问,肯定还是对付鲍梓麟的事情。 “天赐,我听说你和鲍梓麟的儿子关系很好”周明轩这回看着自己儿子了,加重一句,“特别的好。” 天赐知道父亲问这话的意思,躬身应道,“是,山海关一役,镇守的就是我和聿卿。” 周明轩闻言,眉头非常难查的皱了一下,然后点头。 看着父亲点头,天赐看不太懂,不过点头总还是不错的。 “天赐,你长得其实更像你娘,你娘去了快7年了吧,最近总是想起她,回来这里以后,更想了。” “爹……”天赐听到父亲说起他娘亲,心里也是难过,更加愧疚,他娘在南边过世,他这个做儿子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她呀,那时总提起你,也难怪,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周明轩眼神柔和,是陷入回忆才有的样子,“经常是一开口就是小赐官儿,小赐官儿的,后来顾念我,就说的少了,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挂念你,直到……” 说话的人不急不缓,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周天赐静静听着眼眶滚烫,不由得双膝跪下,心里再念一次早说过无数遍的话,娘,是儿子不孝。 “起来,起来,”周明轩拉着儿子的手,扶着儿子站起来,“地上凉,你娘看见,更心疼了。” 泪水止不住的流出,周天赐慌忙抬手去擦,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丢人。 “小子,当自己长大了,”周明轩一拍儿子后背,“在爹面前,用不着。” 周明轩叹口气,天赐为什么他知道,十几岁,半大孩子,没爹没娘的呆在这里,现在还好点,能回来看看他,最难熬的头几年,鲍梓麟是根本不允许天赐单独行动半步的。裕景元说的远近不分,他自己也感觉的到,儿子跟自己,总是隔着点什么,也难怪,毕竟分开了这么久。 “好了,爹现在回来了,以后咱们爷儿俩,再也不分开了。” 好! 周天赐心里答应的毫不犹豫,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明轩非常不爱听,“爹,您要做什么?” 周明轩冷哼一声,背身不看周天赐,隔着什么,就隔着个鲍聿卿!心里拱着火儿,发也发不出,他要一问,儿子准就要提山海关。 “不干什么,我不比他差,不想什么事都听他的。”周明轩不用回头也知道儿子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必然动过,生子如父,他的儿子他知道。 20 20、第二十章 ... “有事吗?”鲍聿卿知道走进他办公室的是周天赐,抬了抬头就又将注意力转回手上的文件,东北宣布独立之后,父亲给了他上方宝剑,要他整军纪武,好好建设队伍。 周天赐看了看,轻轻笑着,“单独谈谈可以吗?” “罗弈,你把这个交给王省长。”鲍聿卿合上那份关于加强空军、筹建海军的文件,递给罗弈。 “我说的话都听懂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停了一停,再开口语调里不再只是程序化的命令,添上了淡淡的柔和,“记得小心点,知道吗。” 天长天短,升温降温。 周天赐听话的看着,亲见东北三省独立,鲍梓麟自封东北最高长官兼任陆军讲武堂长,原东三省巡阅使署撤销,改为东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1 三省保安司令部,下设东三省陆军整理处。 陆军讲武堂成为专门培训军官的重要军事机构,所有现役军官一律培训统一考核,结业时,学员要拿着委任状到任。 拿起版印的委任状,周天赐看着下端的署名,陆军讲武堂监督,鲍聿卿。 以前也是这样,他是长官他给自己官职,但是这一次以这样的形式就让他难受了,为什么,是父亲回来了,是南方的地盘兵马,恐怕还是这样盛气凌人的架势吧? “妈拉个巴子,少了这么长破纸就要撤老子部队的番号,还真卸磨就杀驴,老子儿子演双簧,个断子绝孙的。” “没能耐就少废话,兵松松一个将松松一窝,战场上要命的事儿,跟着草包准送死。” 对鲍聿卿或褒或贬的言词周天赐不加理会,军部理番,有番号的队伍装备到位粮饷充足,没有番号就地解散长官免职队伍收编,人事任免调动这时最是频繁,从来一路跟着他的郭茂也就按着规定去带自己的队伍去了黑龙江,离开是好事,有了实权掌握兵马地盘。 收编的部队整编,他的7旅编成一个军,而聿卿的9旅摇身一变成了军团。如果拖拖拉拉可做不到这么快的速度,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周天赐想着步子一转,直往大西楼。 大西楼司令办公室 “王省长,关于海空军的款子你确认一下,好的……嗯?我再说一次,确查实了取消番号闹事的是他,枪决的通告我已经发了。”鲍聿卿一手抓着听筒,目光仍粘着桌上摊开的文件,眉峰一皱不知是因为电话还是文件,“成名难收,以儆效尤……我知道,我明白,保证下不为例。” 白皙纤细的指头在黑色的话机上停了停才慢慢收回,眼前的文件上抬头奉天兵工厂五个字赫然醒目。 周天赐在门口等卫队长帮他通报,现在要见聿卿一面是很难的,两立的是荷枪卫队,见门开了就走了进去。 低头批着文件的鲍聿卿,让周天赐一望就挪不开眼光,由于低着头更显得尖削的下巴,军装板挺的肩线上只露出一小段莹白的脖子。 周天赐在讲武堂封闭受训了近三个月,不见面不觉得,这时看见了,眼前生动的他总比记忆中引人。 “我收到委任状了。” 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他们都隔着那么一段,可是想也没想的开口说惯了,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周天赐正在为生分的感觉不自在,鲍聿卿合上文件抬头,笑着说完恭喜没犹豫一下,“军里的规定是师以上的编制不得将部队留在奉天周围辖县以内,你挑一个地方吧。” 不准重兵驻留的规定是为防变生肘腋,调任防区利于牵制,周天赐笑容一僵,“挑什么?” 鲍聿卿毫不意外笑容更甚,“选个地方驻防,你可以选择驻地,南边还是北边?” 奉天在中间,掌有一个军的部队,能选的只有南北没有奉天。 “原来我有这么大自由,”周天赐牵牵唇角,笑容僵硬转而冰凉,“我要三省咽喉锦州一线。” 是南边,鲍聿卿心一沉,还是马上应了,“锦州一线现在是九军的防区,等等换你们过去。” “那真是多谢了,小鲍司令。” 鲍聿卿因为这个含着易察回敬的话站起身来,细看天赐的同时也重描了三个月不见的英俊面容,如此熟悉忽略不了上面的改变,“不用。” 周天赐不着痕迹的退开一点,笑容更冷了一分,聿卿换到这间司令办公室后他这是第一次来没注意这里有个隐蔽的台阶,聿卿现在站着就高出些许,同样一张脸,俯视比仰视时好看许多。 慢慢退离让他反感的位置,周天赐来到面对一片松涛的大玻璃窗前,深绿苍翠之上的蓝天如洗覆地广阔,却也苍凉,父亲让他看让他想,他不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看见的是聿卿握住越来越多的实权他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如果没有父亲告诉他的事情他会高兴现在的一切,可是现在他宁愿不是周军长宁愿不守锦州,“聿卿,我信你。” 阳光下,转头淡淡笑着的天赐,引得鲍聿卿不由自主走了过去,想看清他眼中隐藏的东西,“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周天赐迎上来,凑近鲍聿卿,一双眼因为莫名的缘故亮得异常。 “你退后。”命令中有一丝底气不足。 周天赐不听,目光唇灼灼畔有笑,一张迷人的脸自信也挑衅。 “住手。”鲍聿卿徒劳地喝止,右手旧伤未愈没比先输。 “跟我动手你吃亏的,我在讲武堂的格斗记录现在还没人打破。”周天赐提醒是总是逃课跑到靶场练打靶最后格斗考试只勉强过关的聿卿。 鲍聿卿脸一沉,停止挣扎,“周天赐,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 “上下上下就凭肩上这颗星,”周天赐说着加重手上的力道,“你能怎样?” “枪毙。” “呵~”沉沉的笑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周天赐瞧一眼隔着段距离,聿卿的办公桌“枪毙,拿到枪再嘴硬吧,你不坐在那里,说不准谁听谁的。” 微垂羽睫,鲍聿卿沉哼,扬高清越的嗓音,“周天赐。”满屋子关不住的喝令。 几乎是立刻,敲门声应声响起,“司令”门外传来了探问和一连串“嗑啦嗑啦”拉枪栓的声音。 没射出的子弹也能打伤人,周天赐浑身一僵,别开脸掩饰难耐的狼狈,深呼吸几次心脏还疼得要命,松手推开鲍聿卿,抬腿狠狠踹翻了一旁的矮桌。 “哗啦。” 木桌接连滚了几滚嵌着的玻璃碎了一地,让人忍受不了的刺人尖锐。 异动引起一声更响的询问,“司令,有吩咐吗?” 正看着一地碎裂的鲍聿卿回过神,走到门边轻应一声,“我没事。”说完,慢慢转头去看周天赐,视线里天赐的背影微微颤动,肩膀起伏情绪波动。 “是,司令。” 周天赐能想象门外一定是个标准的敬礼,上下就是如此,长长地出一口气,转过身语气已经平静,“又换人了,罗副官呢?” 天赐平平稳稳这样问,鲍聿卿却站不住一样走回办公桌坐下才回答,“他去了北平,接段少文回天津。”东三省宣布独立,徐市常难免怨恨段少文,天津是自己地方得劲儿保护。鲍聿卿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2 累了一般没有再说,父亲那时说的装进口袋就是这个意思,关外之争是暂告段落关内戏台仍方兴未艾。 就算发生了刚才的不快,文件堆里倦怠的鲍聿卿仍然轻易就让周天赐柔下声音,“杨雨庭,是大麻烦。” 温和的声音里有种安心的温暖,鲍聿卿手支着头合上眼放松身体,“轻的他不听重的不便用,兵工厂他管不好就该交出来,省得两不痛快,磨磨蹭蹭又带不进棺材。” 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周天赐又盯着一脸疲累声音懒懒的人错不开目光,光线里白得稍显透明的脸,垂着的眼睫淡色唇瓣,现在不说话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一般。 只是,本以为触手可及时则万水千山,要靠近哪怕只一小步,都血琳琳的艰难代价昂贵。 21 21、第二十一章 ... 天津望海楼 周天赐走上渡船,回身看看渡口上站着的罗奕,他抬抬手重重颔首。 罗奕是聿卿的副官,一年前来到天津,是为了保护从前的北洋魁首段少文…… 鲍聿卿,念着这个名字,想着这个人,周天赐英俊的面容流露的是浓浓的说不出的情绪,应该恨他,言而无信,利用自己消灭对头时他是怎么跟自己保证的,结果呢? 船头推开水面层层波澜,周天赐不由得忆起那个模糊而生动的夜晚。 夜了,无月无星,渝奉公路上,载满人马物资的军用车辆组成一条流动的长龙,栖占双道公路的一边,紧张有序的移动,这时,一辆黑色汽车风驰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渝关锦州。 车子在一幢二层小楼前才停稳,鲍聿卿推门而出,领章上的将星因为他利落的动作流光一闪。 “哥哥,快一点。”驾驶席上的鲍东铭不放心地再提醒一次。 鲍聿卿没有回头,瘦削挺拔的军装身影加快步伐,登上门厅台阶后,消失在双开的大门之后。 鲍东铭收回视线,抬腕看表,11点。 室内光线骤然一亮,周天赐因此不悦皱眉,循着亮去看开门的人,未及看清容貌先认出了军衔,不由面庞上一丝苦笑,还能是谁,已经印入灵魂的人,眉清目秀面若冠玉。 拾起办公桌上的酒杯,在一桌子狼藉中遥敬,“劳动小鲍司令深夜访来,属下周天赐罪过甚巨,自罚一杯。” 鲍聿卿冷冷地看着周天赐一饮而尽,似是在判断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能否听懂他将要说的话,一步步稳稳地走近,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摆桌上话机的听筒,“让你的部队取消现行任务,回到原驻防区待命。” “为什么,小鲍司令,我不明白。” 鲍聿卿稍稍一愣,这时的天赐抬着头,狭长眼眶中的眸子蓄满疑惑,少见的坦白。 “你不用明白,只要听令。”鲍聿卿答得冷静,但迎着那双眸子,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杨雨庭要造反,你们防区紧邻,自然派你平乱。” “防区?”周天赐笑笑,“对,是我自己要求的,”点头接过鲍聿卿递到他眼前的听筒,移置话机上方,之后放下。 “咔噹。” 这明显的违抗,鲍聿卿眉一皱,清越好听的声音不由得扬高,细细分辨,其中隐隐透露焦急,“周天赐,贻误军机是什么罪过你比我清楚。” “小鲍司令何必着急,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来这一趟,要下令在奉天你的司令办公室里就行了,”周天赐慢慢站起身,去看那双澈然的令人心驰的眼睛,“你只要实话实说,东北军第三方面军11军长周天赐拒不从令临战退逃,撤去本兼各职军法处决,所辖军队接收调配。”手撑着隔在两个人之间的办公桌,好紧紧地盯着熟悉的人,不漏看俊秀的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你连夜赶来是想在东窗事发前阻止我,是不想让别人抓住把柄置我于死地。” 鲍聿卿面沉如水,躲开了周天赐简直要直看到他心底的眼神,“你怎么说随你,我早说过,我用不着跟你解释。” 对面的鲍聿卿逆着光,习惯的处在有利的位置上,周天赐心里清楚,但是,那个人眸子垂着,浓密的睫毛不时上下眨动一下,仿佛刷在心上,抓挠的感觉一滑而过,一瞬间就败下阵来。 “聿卿,我可以做你的枪,对付杨雨庭。” 亲口承认,苦楚因而清楚了不止百倍,疼痛亦然。 一句聿卿和言语中不容错认的自嘲勾起前尘往事如水,曾经亲昵熟悉不分彼此,如今回想怎么如斯遥远触及无期。 “天赐,现在我既然是你的长官,你要明白你能做的事情,”鲍聿卿轻声叹息,语气终于不再冷漠,“两条路。你听我的,把部队拉回来收拾杨雨庭;或者不听我的,我现在一个人手上没有枪,你打死我,名副其实的兵变。” “我……” “我知道,”这一回,是鲍聿卿主动截住了周天赐的话,“你看你办的事情,这是我先发现了,不然,要如何收场。” 那个人温和的劝解,周天赐依言拿起电话拨号,突然想起,“我爹自己在奉天……” “周将军的安全我负责。” 周天赐闻言笑了,彻底的久违的笑容,鲜活起来的表情,因为生动所以漂亮。 这个难得见到的笑容却提醒了鲍聿卿,刚刚有了温度的表情又是一片冰凉。 放下电话后的周天赐就看到了这样的冰冷,心猛地一沉,慌忙走近,想确认自己看错了,可鲍聿卿的步步后退只使他感觉如坠冰窟。 好熟悉的情景,那么相似的事情发生了多少次,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明明白白,怎么就偏偏非要试到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这次又是为什么? 瞥见桌脚的电话,心中尖锐的刺痛,那个听筒上甚至都还能留下他的体温,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就能这样冰冷。 这样一个电话,是用什么来温暖的! 鲍聿卿看见周天赐突然轻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不觉向前跨了一步,几乎是马上双腕一紧,灼灼的气息跟着靠近,带着酒气和不易察觉到的危险。 “我问你,杨雨庭之后,你是不是也想我交出军队?” 鲍聿卿深深地看着凑近的容颜,眉,眼,鼻,唇,这张脸的主人知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心,看得清清楚楚,启口,“是。”似乎还嫌对方听的不够明白,“最好,连你都离开这里。” 眼前的景象恢复成滚浪的河水,周天赐牵唇,因为深深的自嘲而酿出的苦涩,不堪得令人动容。 明明当时就变卦的人自己其实还是信了…… 由海河到大沽口码头,不算宽敞的河道车水繁忙,周天赐握紧手中的皮箱,里面是段少文给他的翠玉棋盘,是为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3 什么他不知道,但这个是他现在唯一有的东西。 船速渐渐减慢,英俊卓然的他在人群中份外惹眼,周围渐渐嘈杂,他抬起头看到一座钢梁铁桥。 “开桥了,开桥了!” “别闹,好好看着,当心掉下船喂鱼。” 母女的对话牵过周天赐的注意力,缓缓的,眼前的三跨桥平转而动,完全电力控制有条不紊,看似笨重的桥身沿着转轴旋转,最后两端悬空在河面上,桥身分为两节,一横一纵,因而大吨位的货轮得以出港。 随船驶近,周天赐离这座能够平转开启的桥梁愈近,把悬空的桥臂看得更清楚,巨大沉重的钢梁却能够精细的做着旋转,这景象让他也跟着屏气凝神…… 22 22、第二十二章 ... 望海楼教堂内 段少文看着这座多灾多难的教堂,作为一件象征着外国人信仰的东西,曾经被焚毁了无数次如今依然站在这里,也许有些事情无论怎样经过,终于只是一个结果。 “棋交给他了?”段少文问刚刚送周天赐上船的罗奕,“他这个时候走,正赶得上开桥。”言语之中不无自得,金汤桥是虽是由津海关道和奥、意租界领事署及比商天津电车电灯公司合资改建为永久性的钢梁铁桥,但当时促成此事出力的却有他段家一份。 “你是有意让他看桥?”罗奕问得直接,段少文年长,又曾经是北洋系呼风唤雨的人物,手下的余树生曾经搅起漫天风浪,可是,在北平初见段少文他就让自己直呼名字不加尊称。 “是,但不是你想的原因。”段少文温文笑着,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淡定,或者说冷漠,“周天赐死活我管不着,我回天津算是欠奉系鲍家父子人情,今天才借一步方便,那副棋于我是件生波澜的业债,贪看了一眼,就间接挑起了直皖相争,”段少文弯身拾起祷告凳上的圣经,眼神不是虔诚是淡定,连语气都是平稳的,仿佛因直皖战争权势皆丧兵地全失的并不是他,“都是注定的,我不要了,拿给他,他留就留扔就扔。” 罗奕将段少文从北平接往天津后按着鲍聿卿的命令一直陪同,在段少文身边的时间算来不短。前夜,段少文天津的洋房前,鲍聿卿的专车里坐着的却是形容狼狈神情恍惚的周天赐,开车的人他认得,是当初奉命离职接自己差事的司令警卫队长。 一日后,段少文安排周天赐由大沽口南下淞沪。 这样的安排并不合适,周天赐停留的一日粒米未尽头不沾枕,不发一言神情苦滞,迷茫的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 “罗奕,记着你是听谁的命令,”是听惯的段少文轻缓冷淡的声音,“与其关心周天赐不如想想你的正牌小东人,鲍聿卿这样暗着放走周天赐,要瞒的只有鲍梓麟,三省独立后关内外消息不通,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绝对不好不小,否则他们父子何至于。” 罗奕知道段少文不会说错,鲍聿卿在东三省行事,能管的也只有他的父亲,“我回去。” 火车上 火车刚刚经过平奉线锦州站,车门一开一关,装上了压抑的空气。 手支着下巴,罗奕凑近车窗,光洁的玻璃上映出的是一张理智严谨的脸,状似认真看着窗外与关内大异的景象,实则留心耳边传来的隐约话语,离开一年不可能没有信息断档,但他还是听出了说话的是杨雨庭的人。 “这叫什么,吃鲍家穿鲍家,现在造反真是冤家,好在老帅少帅都不追究,否则胳膊肘往外拐,不论死活先就交代不了。” “要我说这叫计谋,你看看11军,前儿还奉命平咱们的乱,转头就造反了,都说周天赐和小司令关系不一般,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结果怎么样?照样!看你,当兵的枪都交了,还念人家好呢。” “呸,有本事你别交,你不怕死个我看看,说小司令,先脱下鲍家给你这身衣服,让家里女人孩子睡马路去!” 回话的声音弱了弱,“欸~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不是替周天赐不值嘛,拥少帅反老帅,我看他是真心,你知不知道,后来他怎么败的,巨流河一役前线指挥和周天赐对阵的是谁。” 另一人叹息,“是小鲍司令,真没法儿说,打吧怎么下得了手,退吧就认了弑父逆君的罪名,听说那时老帅总司令一怒之下要捆了儿子送军法处枪毙。” “哼,辕门斩子做戏来的,小司令少了一根汗毛了,周天赐可是整个部队交出去了,没准儿命都没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周明轩将军灵堂上没见着他,要多大的事儿儿子不来给爹陪灵的。” 听到这里,罗奕头皮一炸脑子乱成一团,再听不进其它,就装着之前周天赐异样的神情,疲惫的脸。 周将军死了,他知不知道? 这一年时间里,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奕尽量不让自己产生先入为主的偏见,恨不得火车马上到奉天。 奉天大西楼 吉省驻节办公室暫改的看管室里,东北军第一方面军军团长杨雨庭面无表情枯坐着,淡而又淡的样子看的一旁的副官干着急,“军团长,您快想想呆会儿见到老帅要怎么说才好,您可别……” 劝了又劝的话,坐着的人似听非听待话说完了,应上一句,“我想着呢。” 确实想着,才落幕的这一场动制,戏中有戏。 两月前,周天赐倒戈,扯着鲍聿卿的旗号扬言拥少反老,要把老帅鲍梓麟赶下台,拥少帅鲍聿卿掌权辖制全省。一篇通电全省的电令,言词恳切入情有理写得真是好,尤其那句对着鲍聿卿讲的“此举,成则为公之事业,败则为余之末路。”并诺必约束部下表抵死效忠,一番赤诚苍天可表,秉承直陈语短情长,任谁看了都不禁惜怜心动,难怪鲍梓麟会受不了,气得要拿自己儿子开刀。 凉凉一笑,鲍梓麟从来对鲍聿卿重看护爱,挑动这一层的微妙其实不易办到,说到底还是战局一开,周天赐势如破竹每战每捷,几乎兵临奉天着实要换旗改号,可后来到了巨流河一役,东西中三路战线简直一触即溃不堪一击,最终兵败山倒。 那一切,真似唾手可得,实为望梅画饼。 杨雨庭心思不在,没注意到鲍梓麟进了门,还是身边的副官这一声“总司令”拽回精神,从椅子上站起,说的话不无嘲讽,“总司令来是念往日情分再看我这做兄弟的最后一眼?” 鲍梓麟是一个人进屋,自己顺手带上门,看了看情形,冲一旁讶得呆立的副官呵笑,“看看,我跟你说,你们军团长这个脾气,一丁点儿没变。”然后转向杨雨庭,“我来不只看你也听你说话,你想说什么都快说吧。”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4 这回杨雨庭也愣住,鲍梓麟的态度反应怎么也不像对着造反的叛逆,倒真像老朋友见面诉情聊天,摸不透,索性放之不理,杨雨庭仍说自己的话,“我知道会议室里正开声讨会呢,放鲍聿卿一个人去应付可不像你,这回你舍得了?” 鲍梓麟摇头,打发看热闹似的副官先出去,回头才说,“少操心了,我不发话哪个敢真动他,现在为难为难,也好长长记性。” 鲍梓麟有意提醒,杨雨庭听得明白接下去说,“被周天赐他俩这么一闹,水原这个对满蒙全权公使彻底给架空了,币治久哲借着关东都督府机构改组,把他的陆军部分离出来在旅顺单独组建为关东军司令部,摆脱了都督府的控制,找个名头就要找麻烦。他最看不得你跟日本高层收买拉拢那一套,本身就是那批狂热的少壮军人代表,你还是顺着他稳当点。” 鲍梓麟沉下脸闷声说,“顺着,让我认那些卖地卖国的条约,除非我死了。” “你不用死,跟他们订约的是我,还像从前北洋袁页成签的那些条约一样,别认账。”杨雨庭语气平静一派置身事外,“对日本人,你不合作我合作,现在是我败了没什么说的,只是我提醒你,鲍聿卿整军经武加强海空,抢我的兵工厂造炮造枪,明摆着要来硬的。他小孩子不承认,你不会不懂,只凭我们是赢不了的。” 鲍梓麟深深看了杨雨庭一眼,这些话也许只有在杨雨庭嘴里才能听到,当年北洋袁页成跟日本人结约也是因为力所不敌被迫签下城下之盟,以至于他在东北治行经济军事处处受制,日本人拿着白纸黑字的条约要他履行,他也只能不加理睬避而不谈以拖为上策,这窝囊气跟谁去说! “那些条约别的还好说,可二十一条上规定日本可在东北享有土地商租权和杂居权,简直太苛刻,我应了,出门让人骂祖宗十八代,是人都得想我死。” “这话倒是对,”杨雨庭嘲讽一笑,“自己在家里搞内讧,引得外人起贼心。你这边跟日本人打,关内的冯子玉吴川舫没准儿就等着找准了机会捅刀子,奉军地盘大兵马强,别人嘴上敬你心里怎么不恨。况且现在是全国合起来也未必打得过,谁愿意多帮手,都坐着看你耗着实力。” 杨雨庭曾去日本观秋操,明知日本人是在借机耀武扬威,他仍不得不承认那些现代化的装备作战力确不是当时的自己所能企及。他带兵多年深知其中的道理,这不是凭主观感情就能改变的事情。再反观国内,各路军阀东征西讨枪声遍地,一个个为争权勾心斗角,为夺地头破血流,见不得别人强大,就是要你死我活。 鲍梓麟没马上接话,杨雨庭说得过了。 东北军担心自己上战场拼光了实力被人吞并,推己及人,谁不担心。各路人马是各打各的,因为有东北挡着日本,在对待外侵问题上,谁都没他这样紧迫。况且从前日本确实多方挑衅四处插手倒也没有真敢大动干戈,所以对待日本别人是可以援手不肯治本,慎重审视拿捏分寸。 “他们怎样是他们,我即做了这一方长官,守土有责抗击份内,治下不容发生丧权辱国的事。”鲍梓麟言而有实说到做到有三省现状为证,瞥一眼杨雨庭意在提醒,和杨雨庭多年袍泽,患难与共渊源甚深,如今弄到反目事出有因。 “万一到了不顾一切奋力一击的时候,为国为家,必为玉碎!” 声声重诺掷地有声,听来撞怀激荡令人热血沸腾,杨雨庭也心头一热,但赶忙呼吸几次平复被挑起的阵阵狂乱心跳,开口时其实仍是止不住身体的颤动,“为一方长官,你也未必做得了这种主!以弱击强,这样的战事一开如何惨烈不用我多说,万里沃野千万人民,如此代价你一个人凭什么说你碎得起,”缓缓一顿,“国家不是玉,中国不能碎!” 23 23、第二十三章 ... 大西楼会议室 …… “奉天经年陆军统编空军扩建海军始筹,功绩赫然,我为省长敢说这句公道话,”奉天省长王治平直口截断有意声援。听了近3个钟头,这一屋子人抓住鲍聿卿私放周天赐一事不放,不顾年龄辈份一味地穷追猛打,真是难看,“至于杨宇庭的兵工厂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亏空军饷的烟土案在座都有耳闻,让他拿工厂堵口子算老帅念着旧情不多追究。” 王治平所说的烟土案是杨宇庭私纵手下以土地换烟土,贪污十余万军饷,此事当时名噪全省,要看的就是初掌一方的小鲍司令怎样处理。 尘埃落定,罪魁鲍家二夫人的亲弟弟丢了性命,处决的枪声响过二夫人才停止哀求,抹了泪指人恨道,“小鲍司令一心为民执法如山的称颂传遍了奉天,我这个不干不净的姨娘还是早日走了省得带累了名声。”说罢就收拾细软,鲍梓麟知道自己女人七分恨三分羞,面上劝一句哄她出国寻女儿散心。二夫人再问自己儿子意思,这一问却问出了毛病,前一晚还好好的转日就不告而别,鲍梓麟派人好容易找到却怎么也劝不回来,只有多派人手护送,凡事都由了她。 鲍聿卿这一手六亲不认立威服众,再加上有意宣传舆论交口,占着上风强扭着杨雨庭不交出兵工厂不行,这明明是不断臂就活不了命的事儿,还叫惩治不严,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怎么也知道王治平站在哪一边的。 鲍聿卿原本绷紧的神经微微一松,杨宇庭勾结日人,周天赐变节起义,家里要面对父亲的雷霆愤怒,战场不想自折羽翼能抚不缴,一时间太多的事情要应付,多到只能是应付顾不上别的。 像现在,要他再讲辈份敬着这满屋子的长辈,会是要开到天亮也结束不了,风波初定胜是胜了,但军心究非昔比,若此时处理不妥后患无穷,正急着脱身,听到王治平这样说自然感谢。 本是冲王治平的笑也落在圆桌前各省各部主事儿的眼里,明明刚才面容冷峻目光冰凉,语气神态全是命令,不容置疑的简直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就那么一转眼,分明还是他,这一笑澄澈清明也意外的单纯稚气。 东北的局势,最知根知底的人都在这屋子里,沉沉的,犹如此刻透过三开的大玻璃窗看到的天气,风雪欲来雷声隐隐,浓云墨滚压滞气闷。偏在这一片无望之中,露出一抹暖暖的笑容,就如同搬走了心头巨石,能够暂时抛开无力改变的现状,在力不及人忍气吞声的窒息感中透一口气。 一笑,足以,又何须多言。 鲍聿卿本人显然对此毫无所觉,敛了笑容又是一派没有商量余地的决断言辞,“各位追究的无非是造反事大,理应重责祸首,但此事牵连甚大,多做追究弄到人心惶惶,根本无济于事更加于己不利。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5 ”鲍聿卿俊秀绝伦的脸上丝毫不见连日忙繁处理事务的疲惫,眼神凌厉言语明确,“放走周天赐,因为他并非真有意反,若欲成事,当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换了是我,就劫持统帅几日内拿下奉天。”眉一挑,更进一步端上台面说明白,“各位既然非难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就同意他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如此述说,节奏口气足以服人,何况事实如此。只不过这样说出来,鲍聿卿白皙的面孔上浮现一丝微红,这样的场合竟猛然想起那一夜紧紧贴着自己的表情奋力的脸。 大西楼会议室外整层戒严安安静静,门微开着,此时就在门外的鲍东铭听得清也看得见。 屋里一身笔挺戎装身姿笔直的人持着清脆好听的嗓音,面对一切字字句句落地有声,动作手势都带着干脆利落沉着坚定,掌握着节奏处于主动,控制了这些会议的结果就无足轻重。 一径看着,鲍东铭眉头微动,刚刚提到了烟土案,母亲是为了什么出国他当然不会忘记,轻轻一笑眼神依旧,从他这个角度看来,哥哥无论如何游刃始终是夹在会议室两扇厚厚的门板之间。 “站住……什么人?”走廊尽头传来呼喝,鲍东铭看看手表,再看看屋内尚无异状的人,抬腿走向声音的方向。 “罗奕?” “二公子。”罗奕欣慰,他与鲍家二公子东铭虽然见过几面,但确实说上话的却只有一次,时隔近一年半,他也不是军人打扮,真难为这位富家公子还能记得。 不过,惊讶只有一瞬间,同是一身便装的鲍东铭站在一列列荷枪的卫队中间,顺着他刚刚过来的方向去看是三省中枢——大西楼顶层会议室。 罗奕的眼神透过自己在看什么地方鲍东铭知道,本来过来处理这边的骚动就是掐着时间不能耽搁,可就偏偏是这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了身后会议室的关门声,厚实的声音刺激着神经催促着他。 “让他进来。”交代一句,就转身三步并两步的奔向从会议室出来,那个一步三晃踉踉跄跄的高瘦人影。 罗奕紧紧跟着,可因时间差落下的距离怎么也追不上,鲍东铭着急是有理由的,长长的走廊来回需要时间,亏了他没有犹豫,才将将把几乎是摔在他怀里的鲍聿卿抱住。 罗奕从前做副官时整天跟着鲍聿卿,现在再看见他,突然觉得一年时间很长,这个曾经的上司这样的模样让他一时不敢上前一样停下脚步。 “过来帮我开门。” 鲍东铭不是请人帮忙,是喝令。 罗奕因而回神,打开鲍东铭指着的房间门,房间很大,他环视一眼,走回来反身背起自己根本站不住的鲍聿卿。东铭毕竟年纪小,扶着高挑的鲍聿卿稍稍吃力,“我来。” 背着人一步步走,这情形好熟悉,罗奕想笑,但背上隔着衣服仍能感到的剧烈颤抖让他笑不出来。蹲身把人放在沙发上,才在旁边坐下,忽然前襟一紧,罗奕下意识低头,上衣被纤细的指头以一种奇怪的样子抓住,手的主人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牙齿咬着微颤的双唇,极力压抑,喉间还是溢出破碎的呻吟,而本来看着自己似有话要说的双眸被什么吸引过去,直直盯着,眸里之前蕴着的惊喜、想知道什么的迫切以及掩饰不住的痛苦和尴尬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的急切和渴望。 是什么,能让骄傲自负的鲍聿卿露出这样的神态,罗奕想知道。 鲍东铭打开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取出里面放着的注射枪,边动作边感觉如芒在背,身后那道灼灼的视线简直要瞪穿他一样,不用回头也知道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迫切的想要怎样。 调好注射单位,转过身,果然牵动黑眸跟随,紧盯着自己手上注射枪的眸子里装满了迫不及待,并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愈加露骨。 他坐着,仰着脸一脸期待,这一切都被罗奕这个外人看着……鲍东铭突然心跳加快,国外学医归来的他不用一秒就判断得出这种生理反应叫兴奋,可他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为什么兴奋,脑子一乱脱口说,“你这是求我帮你吗?” 罗奕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攥得越来越紧,鲍聿卿渴望的失去理智的瞳眸却出乎意外的渐渐退去疯狂,一点点显出幽深澈然,淡色唇瓣上下一碰,吐出“不是”两个字。 很虚弱清浅的两个字如一桶凉水当头而下,鲍东铭凭空打个激灵,这是怎么了,他在说什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怎么今天说出这样的话,行动派的他与其解释更愿意动作熟练连贯的找到位置注射。 针头拔离臂弯,鲍聿卿长出一口气,缓缓靠在沙发上,不知是疲劳还是怎样,头偏的角度很大,扯得脖子上那根骨头露得分明。因为太瘦,甚至看得见脖子上一下下跳动的脉搏。 合着眸子的脸上开始一层层明显的露出享受的神情,原本苍白的双颊也带出淡淡的红晕,湿湿的头发柔柔地贴着,表情则是说不出的堕落放荡。 罗奕压下心里腾起的烦躁,只当自己厌恶犯瘾的人不肖糜靡,可也真无法开口责怪,深陷在沙发里的鲍聿卿四肢摊开,整个人近乎虚脱,腰上的武装带将军装紧紧地压在他身上,正面看几乎没有厚度的腰反显得腰带那么厚实沉重,牢牢锁着不得挣脱。 越看越忍不住,终于开口问,“怎么沾上这个。” 软在沙发上的人先是没反应,许久才摆摆手不欲细说,倒是一旁的鲍东铭答了一句,“杨宇庭这回必死无疑,真应了老话,恶有恶报。”说着伸手要解鲍聿卿军装领口的风纪扣,没防备竟被准确的抓住手腕拦住,他心惊去看。 人,没有睁眼,手,掌心冰凉。 “我还在开会。”鲍聿卿松手睁开眼,脸色的缘故更显得眸子湛然幽深,“东铭,刚才的话不许再说。” “我没说错,他有胆子做也不怕我说,这一回是造反的罪名,他有什么功也抵不上了。” 罗奕饶有兴味,与那才那声“不是”一样,依旧是虚弱无力的话又收到了效果,其实鲍东铭根本不用搭理此刻说话都没力气的人,想怎样只管做就行了,跟他说话只让他更有机会说服自己。 “爹不会杀杨宇庭,你再多说也只是让爹为难,道理还是你跟我说的,我喊爹父帅,父帅父帅,是父也是帅。”鲍聿卿轻轻牵唇,展了个笑容,淡淡的意味不明,如果深看一眼,隐隐无奈并非无恨,“杨雨庭怎么说也算救过我的命。” 这一句引得屋里另外两人同时吃惊。 鲍东铭知道哥哥说的是从前爹带着身怀六甲的大娘去个土匪兄弟家做客,那个人的二当家的精于相卦,替大娘看了眼手相,一句不知偏准的贵不可言闹得当时喝多了酒的土匪头子就要杀人。杨雨庭最先察觉,赶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6 着大车接走了大娘,大娘则因为受了惊吓,在马车上生下了不足月份的聿卿哥哥。 这件事极少人知道,他也只听爹一个人说过,这算鲍家的家事,现在当着罗奕这个外人,哥哥竟然提起…… 罗奕不知道此事,惊讶的只是杨雨庭有如此大功竟从来不说,今天要不是巧合,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可以想见杨雨庭与鲍梓麟从前关系之好,但如今呢? 这么感叹,罗奕自然联想到下一辈儿的鲍聿卿和周天赐。 “爹说杨雨庭显功劳的话一句不提就断交情的话说得干脆,典型的正统军人烟酒不沾没有嗜好,同爹一道打江山可谓舍家执业军功赫赫,”鲍聿卿抿着嘴,并非没有委屈,“他犯了再大的错也动不得,杀了他,要叫人戳着脊梁骂咱们忘恩负义,以怨报德。” 罗奕微愕,鲍聿卿这话正对上他心里的想法,不过说话的人倒是没有看他,虽然恢复了一点精神,还是体力不济的靠着沙发扶手,消瘦的脸颊和垂下眼不说话的样子凑成一种无辜,添上点委屈就有了些脆弱的味道。 这样的他,罗奕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思索一遍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再看鲍东铭,就见他先是怔了怔,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一样脸色一变,身一转突然往外走。而一直和自己并坐着,本该无力无气的人身手敏捷地从沙发上起身,跨几个大步拦住鲍东铭。 …… 被拽住手臂,就回身甩开那个挡着自己的人。 没有必要思想斗争,这是最正常的反应。 只不过这一个动作,力气之大甩得聿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而鲍东铭心里的后悔则在看到过去扶人的罗奕时,变成了愤怒。 谎话,都是谎话,救命之恩,你会在乎? 当初是谁为了要杨雨庭的奉天兵工厂不顾念一丝情分,杀了舅舅逼走母亲。你不敢和爹说杨雨庭干了什么恐怕还是不想父亲知道你染上了毒瘾,要你戒毒你就要交出好不容易抓住的大权吧,小鲍司令! 苦笑一下,狠狠骂自己没出息,有什么理由不平,有本事当初怎么不跟着母亲离开,不想走留下来,舍不得的究竟是什么? “你拦我干什么,那一屋子人不用管了?”鲍东铭伸直手臂指着会议室的方向,面对和哥哥并肩站着俨然同一战线的罗奕,满腹指责终究一个字也没说。 鲍聿卿喘息着看弟弟,嘴唇动了几动,斟酌出一句,“是我不对,不该拦你,你想去就去吧。” 这一语让鲍东铭一下子愣住,未脱稚气的脸上有明显的意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手臂。 对面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仿佛等待。 眼神一滑而过。 等什么呢,我除了转身,没有其他选择。 你明明知道…… 24 24、第二十四章 ... “怦”的一声关门声沉重短促,却犹如一声悶枪,听得人心头一颤,声音在房间中久久回荡,罗奕听着脸上慢慢有了了然。 同样是明白,他选择摊牌。 “杨雨庭做什么为什么我都管不着,我主动回来肯定站你这边。”就势扶鲍聿卿重新坐下,撤力时拍了拍他肩膀,掌下骨头的触感牵得罗奕眉峰不觉一皱,“我来时,段少文让我别管周天赐该担心你,真是对了。他说东北独立关内外消息不通,现在看来这样不行……” 话未径,却不得不停下不说。 眼前扬起脸,又重现出之前想知道什么的神情。电光火石,罗奕猜到了要问什么,接下来果然听到询问。 “他……还好吗?”一句问话,蕴意无穷。 真不该提周天赐! 这样承认,心里绝不会风平浪静。 近10个小时的车程七百公里,他活人一个站在这里却比不过一个名字。更重要的,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鲍聿卿现在的情况都好过刚才,可表现正相反,他是因为从天津段少文身边要来的一刻就踩准了立场,否则鲍聿卿之前所作所说产生的效果就这一句全部抵了,都什么时候了,他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腰一挺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回答就是回击,“如果你希望我说好,那就只能失望了,他不好,很不好!” 两个人这时离得很近,话你来我往的说,越讲越把对方看得清楚。 “可想而知。”停顿后,这四个字已经藏起了情绪,可语气是让人不愿再对抗的黯然。 “他带着段少文的棋盘命就先保下了,其他的,远隔万里谁也顾不上谁了。” 从北平接段少文到天津时,暂住在徐市常总统府的段少文除了必要的行软,就只捎了那副棋盘,可见其重要。周天赐要去的淞沪是东南五省联总司令吴川舫的地盘儿,余树生也在那里,凭余段之关系,见到棋盘,必定不会袖手无动。 在段少文身边这一年,看多了段少文与人设计周旋,一样爱下棋的段少文总让人联想起鲍聿卿。 然后,罗奕问了一直想问的话。 “你别说你没想到,我想知道,派我去接段少文明着是老帅的命令,是不是从那时起这就是你的计划?” 话是问了,却不敢想鲍聿卿会怎样回答,他如果认了,承认仅这一步先手就眼光之远埋伏之深至此,那这整盘棋到底还有多少暗劫,牵扯布局又有如何之大。 罗奕不相信,段少文老谋深算火气全无,可年龄小自己近五岁,外表看来还要再年轻一些的鲍聿卿会有如此谋算筹划心机城府。 仅仅想一想,一鼓凉气儿从脚底冒出,沿着骨节一节节摸上来,不只心寒,竟产生被人故意欺骗成心戏弄的愤怒。 鲍聿卿一直看着罗奕,低下头扯一抹无奈笑容,然后说,“真有先鉴能事事如愿,我更想让日本人滚出东三省去,再也不打欺人犯进的主意。罗奕,我做的最对的就是让你跟了段少文一年,他真是个好长官。” 这个罗奕同意,可处事少急多缓的段少文格儿是够高了却觉得遥远,没回奉天还辨不分明,关内的日子淡得索然,一年多时间并非真的平静,可引起的情绪波动远远及不上今天。 这么做结才发现自己现在一副要就义的样子,一边笑一边退下剑拔弩张的阵势,从旁边拽了椅子摆在鲍聿卿对面,边坐下边说,“段少文这个好上司自有余树生去上心,我才刚回来,报到的事就喘口气再说吧。” 鲍聿卿瞧着,笑着点一下头,主动让出发言权乐得再休息一下。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直奉山海关一役,是你不听老帅的命令,差点遭殃的可是我,”罗奕笑笑,鲍聿卿不是从前那个倔小子,他也不会再那么一根筋了,“90军棍,我当时真当自己是铁打的想也没想,可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7 真后怕。要真挨了,现在肯定不能坐在这儿了。那时磨不开面子没说,我心里一直记着。” 罗奕说的话带着些玩笑口吻,却也是实实在在地道谢,这样的话从前的罗奕是真不会说。 “后怕还提那天,分明还是胆子大。白挨90军棍不辨一词,我想不通,莫非呈英雄惹来的棍子,打着就不疼了?” 没看错,鲍聿卿的表情确实是促狭,湛澈的眸子理直气壮,即便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再没想通不也帮我拦了,就算我心口不一,那也是上行下效。”状似无奈一叹,“世道历来只许周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属下对长官,除了服从没有别的。要是偶尔关心一下,就欣喜若狂心心念念的记着,这不段少文一说你有麻烦,我连夜赶火车来找奚落了。” “……谁跟着段少文,都得让他惯得没上没下……”声音突然一轻,罗奕不禁抬头,就正好看见清亮的眸子冲自己眨了眨,眸子的主人一脸不合身份的调皮,“他待你这么好你都没忘了我,那90军棍拦得果然值得。我做司令的应该恩怨分明,那次真是对不住,差点殃及池鱼了。”正说得深明大义,突然故意一顿,好像很不解,“真是没想到,挨打也有人自告奋勇的。” “哦?”罗奕挑眉,便是他多管闲事,挑事的人有没必要笑得这么悦目,“那敢问少爷您这城门可修好了?”可惜自己没绷住,该责怪的话笑着说出,不伦不类,“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令先你一步回来,老帅问了我多少前线的事,那心都担得没边儿了,听见你没事,一脸的劫后余生感谢苍天的样子。结果你可好,发着烧跑回来不说,手臂上弹片也不先取出来就要跟你爹闹。” 鲍聿卿下意识抚抚当初受伤的右臂,今天听到罗奕这一番话,臂上这伤不知该怎么好。 “我说这些也没别的,”见鲍聿卿又不说话了,罗奕有点后悔,安慰似的缓缓说,“一路北来,我听了周天赐造反的事情,他打了你的旗号,儿子反父亲,这样的事老帅绝对受不了的,有什么过激反应再正常不过,老帅怎么想的你知道。” 鲍聿卿边点头边说知道,在罗奕看来竟觉得有些稚气乖巧,心不觉一松,“你说杨雨庭的话我听懂了,我走时奉军改革,你无非是要解决新老冲突,把那帮跟老帅打天下功绩确有但观念陈旧的老人撤下来,换上你的人,这不算排挤是大势所趋。杨雨庭是这些人的代表,怎么处置他,那些老人们都看着难免不往自己身上套,他们都有份量闹起来不是收拾不了是不好收拾。这些,我想明白容易你做到难,杨雨庭对你也确实……” 想想鲍聿卿犯瘾时的狼狈样子,罗奕不怀疑鲍东铭的话,不考证就信了鲍聿卿沾上毒瘾是因为杨雨庭。 “想做三省统帅就不能感情用事,巨流河山海关,你跟老帅红脸一次两次都是为了周天赐,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 “能为了什么,”鲍聿卿幽幽一声反问,视线离开罗奕在房间里巡睃,最后停在屋里字台后悬挂的东省全境地图上,站起身走过去,“你不如问我想什么,”停了停自问自答,“我想日本人从旅顺大连撤走,交还南满铁路路权,取消满蒙都督府,关东军司令部……” “怦”握紧的拳头砸在桌子上,“在我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一个日本人!” “咳咳”鲍聿卿轻轻咳了咳,消瘦的身形晃了晃。 “这原来,是奢望。” 罗奕不想怜悯,因为以鲍聿卿这样的地位身份根本不需要,可发乎于情无法可止。 有个做东北王的老子,从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17岁的少年将军22岁战场上扬名,以少帅之名闻于天下,这一路风光无限不免志得意满自视甚高,现在要他认已不如人无能为力甚至无路可退忍气吞声,恐怕他还从来不知道世上真有这种事吧。 不轻易服人的他会认吗? 心猛然一跳,“你?!” 刚刚问的是周天赐,鲍聿卿提起日本人答非所问,这两件事看起来没关系,可仔细想一想,周天赐是南方人,周明轩将军在湖广经营多年,甚至有一支人马屯在黔川。 鲍聿卿闻声抬眸,面罩寒霜,眼神更似笼着层薄冰,“以东北一隅抗一国力有不及,而联合全国亦无完全把握,但不可不试。你说段少文那棋盘能保命,我希望余树生看到棋盘能给周天赐一个机会。” 随时有意的拉拢和随地隐约的试探,罗奕一瞬间心里当让也不会愉快,但他更加知道一味深究下去肯定没完没了。说到底,对日本,鲍聿卿苦苦支撑终究是不甘心放弃。 南北联合,全国统一,这事儿变数大得可比天方夜谭,到底是我是小看了周天赐,还是你不知天高地厚。 长出一口气,放弃费脑筋多想,“你不信,我就再说一遍,我欠你人情,不管你做什么为什么我帮忙就是了,至于前因后果谁是谁非,我之前一直在关内,通通不知道更加管不着。” 话说得干脆明白,听得人心头一热。 “天赐不该禁在这里。当年周将军也曾被迫南下,在南方植可势力,我爹相信周将军,我信天赐。与其防备不如结成同盟,这一点父亲不是想不到是不愿意利用。这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天赐造反这一场,之前和我商量过,”迎着罗奕吃惊的眼神,鲍聿卿走近一步,眸子面孔再没刚才的寒凉,“杨雨庭见了日本的军事实力,他怕,可以,但这时就屈膝未免太早了。日本对满蒙全权公使水原肥与我爹多年交道,他对头关东军司令币治久哲一直耿耿于怀,就如你所说因为部队新旧交递,我跟杨雨庭一直不合,后来借烟土案收了他的兵工厂,他更加恨我。” 鲍聿卿穿针引线,罗奕慢慢联系起发生的一切,猜杨雨庭多半就是这时这事对鲍聿卿下了绊子。 “币治久哲趁机诱迫和杨雨庭一拍即合,天赐与杨雨庭防区紧邻最先看出端倪,他来找我商量,没讲明白具体细节只让我配合,目的是一劳永逸拆了杨雨庭的台子,”鲍聿卿停了停,再讲就是周天赐搅动漫天风波也惹下要命的罪过,这一段莫名的不想对人说,避重就轻,“结果是,他做到了,这一次杨雨庭就算不死,以后军队里再没他说话的份儿了。” 一场戏中有戏的风波至此算是听明白了。 罗奕伸手扶额,这叫什么? 造反之前先打招呼的属下,得知消息不仅不办反而帮忙的长官…… 离得这么近耍刀枪,一个不小心就要有人受伤,这两个人就不拍真捅死了对方! “我……真是无话可说,”无语摇头,“我错了,不是你一个,是你们,你们两个……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不是不知道鲍聿卿身份矜贵自持荣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8 宠确实能做出这种没边儿的事儿,可知道归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是一副无法无天的霸王命。 摆摆手,“好在事儿已经成了,结果也可以,你这头我不说,心脏受不了。倒是周天赐这份敏锐出人意料。” 东北关系复杂牵动各方利害,敏感和迷惑点都多,周天赐不像鲍聿卿,高位者认识利害有天时地利,他能挑到关键确实难得。而也正因为他是鲍聿卿的部下,手上的部队都是鲍聿卿整军经武重新组起来的队伍,鲍聿卿心疼不愿意打,就一定会配合,难怪这仗开始势如破竹转眼就兵败山倒。要是再深想一层,这种情况损失最小,也免了日本人见东北局势不稳坐守鹬蚌渔利。 “真是不简单,就是代价太大了。” “代价当然是有的,”喃喃一声,罗奕听不出用意,却见鲍聿卿伸手摸了摸桌上放注射枪的丝绒盒子,显然是鲍东铭留下的。 “现在会议室里坐的都是各省部级的一把,给他们下令谁不愿意,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也要争取,二公子是你弟弟也不能偏向。”罗奕有点感谢段少文的放纵,话虽不怎么高明,起码鲍聿卿离开了那张全境地图。 “列入考虑,不过我提醒你,他们全是整编时安置的头头尊长,没实权有脾气而且不能得罪,你去了千万别提我,少挨两句骂。”鲍聿卿边说边打开偏门进了里间,扔出一句,“刚才就算你报过到了,复原职接原卫队长的班,即刻生效。” 罗奕默言,还真是爱干多余的事情。是哪只眼睛看见立在地图前的人苦苦支撑了,怎么就不忍心动了。 那针剂盒子还放在桌子上,弟弟怎么斗得过司令。 已经打开柜子,鲍聿卿找出衬衫,卸腰带解扣子,拽出裤子里的衬衣下摆,脱下汗浸的衣服,目光停在左臂弯上注射的痕迹,微微发怔。 没有必要,巴文耐鲁要按严格的规定计量注射,稍有差错就会危及性命,要是真有心干什么,根本太容易了。 罗奕听到门里传来窸西索索的声音,就松下精神慢慢等着。 虽然叙旧的话没说上几句但并不影响对大西楼一事一物的熟悉感,最直接的就是室内温度,不分季节总是宜人的不冷不热。 这样的感觉舒服而且安全,像个家。 “铃……”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罗奕的久违亲切,再看屋里的鲍聿卿,衬衣脱了一半,手里忙着解新衬衫的纽扣,因为床上扔着军装外套,外武装带,有点慌乱。 “罗奕,去接电话。”鲍聿卿抬头,一派“你报过到了”的理所当然。 站在门边,冲着形容不整,眼神因为觉得丢人而异常凌厉的人一个标准军礼,“是,司令。” 故意如此,以便确认,司令,也能像一般人一样窘迫。 罗奕恶劣的笑容在拿起电话时敛住,“大西楼办公室……郭旅长稍等,司令和你讲话。”将听筒交出,“北大营,郭旅长。” “我是鲍聿卿,”听筒被夹在颈肩之间,修长的手指一粒粒系上纽扣再握住话筒,“还是不行吗?” 有些懊恼的语气,罗奕更觉好奇,电话是郭茂打来的,郭茂原来跟着周天赐的,看来这北大营现驻的就是周天赐交出来的“叛军。” 那么,鲍聿卿这又是在跟他们商量什么?点头锁眉的,一脸焦虑。 24、第二十四章 ... 正看着纳闷,刚好鲍聿卿一手捂住话筒一手指指自己刚走出来的屋子,“上衣,腰带。” 罗奕照办,一去一来,心里不愿意手上还是尽职地帮一直在讲电话的人穿上。 “麻烦你再跟他们说一次,周军长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一律宽大处理,一个也不牵连,各部署归还原建制……”仰头——风纪扣被扣好,“我知道,我就过去,你先跟他们说……”伸手在罗奕系皮带时加上一手掌的余量,武装带因此后移了一个扣节,然后,扣住。 “好,阅兵主席台。” 将电话放好,扶正腰带,“罗奕,关内一年多的热闹,去北大营的路你还记得吧,”抬起目光放手肃立,“奉天也变了,有时,我,都觉得。” 话到了后面,飘飘渺渺的,鲍聿卿看着罗奕,那个方向却也刚好是南边。 “奉天是我家,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记得。” 清楚的看见,幽深的眸子里,光芒一闪。 你问的话,我能答的我答,至于其他的…… 转过身,身后玻璃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有冰凌飘落。 “下雪了。” 鲍聿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罗奕不觉拽了拽衣服,雪,让人觉得冷。 “看来还不小呀,”回头找依然看着南方的人,“可惜是下雪,要是来场雷阵雨,指不定打雷能劈死那些贪得无厌的东洋强盗。” 鲍聿卿没出声,定定地看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远方,眸光如水。 如果天真的不打雷,我打。 25 25、第二十五章 ... 易守难攻的石头之城,与北平可谓遥遥相望的南方之都,六朝故都的她有“钟阜龙蟠,石头虎踞”的著名评语。而她多山多水多丘陵的地貌特征使其四时各有特色,春览牛首烟岚、夏赏钟阜晴云、秋登栖霞胜境、冬观石城霁雪。 动静宜人,进退妖娆,她的美带着侵略性的危险。 江山如此,谁主沉浮。 她是南京。 南京黄埔路 木床上烧刚退的周天赐睡得极不安稳,伤病未愈的他需要好好休息,可是,纷繁纠缠的梦不肯放过他。 “你?怎么来了。” 周天赐推开门,看到的是他。 意外,战事将起他竟会找来。 熟悉,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山海关一役也是如此. 山海关,动不动就会想起,从前用来说服父亲,现在总是应付自己。 哦,还是不一样了,这次他没穿军装。 一身青色长衫仿佛书生打扮的鲍聿卿站在窗前,夜,月朗星稀,透进来的银色拢住他,不真实的朦胧。 侧头浅笑,“怎么,不欢迎?” 周天赐走进门来却没有往窗边移动,“不是,只是没有想到。” 然后, 屋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相对无言。 苦笑一下,周天赐悄悄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还会像在山海关一样赶走我。” 最终打破沉闷的还是鲍聿卿,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周天赐听来却是惊涛骇浪。 山海关 正看着夜空的优美侧脸,掩藏着无限哀伤。 那么身不由己的,舍不得。 “……非要这样吗?” 声音揪人心扉,月光模糊了说话人的表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29 情。 哗啦,顾不上去看是什么被这句话敲碎了,周天赐依着本能想要抱住那个问着这样话语优柔得好像易逝的消瘦骨架。 结果走得太快太急,那微妙的气氛不等他靠近就消失了。 “用造反当幌子,你要冒多大风险,即便我答应全力配合,你要是有一分不甘愿,现在还来得及。要是后悔了,咱们就算了,如果怕我回奉天禀告爹出卖你,可以绑了我去杨宇庭那里领赏。” 毫不在意的样子,眸子没有躲闪定定的看着,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信任。 “好,是你说的,别后悔。” 威胁是危险的前奏,周天赐欺身上前,吻住那双全然不设防的唇瓣,他不加反抗,乖乖任取任求,完全听话。 这样的顺从乖巧把那种柔和的软软感觉直送到周天赐心底,攫获了整个灵魂。 贴合的唇牢牢封住每一个可能的缝隙,激烈的齿舌缠斗直打得他无力还手。伸手扶住因为缺氧瘫软下滑的身体,在他就差一点便要昏过去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撤离。 侧身,推着他坐在一旁的办公桌上,腿长手长的他因此在高度上处于劣势,不过,他现在顾不上计较这个,一张几乎滴出血来的脸拼命大口吸着空气,一条手臂被他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攀住,低着头喘息不已。 周天赐俯视着这样的鲍聿卿,眼神亮得异常,本就英俊不凡的脸上有明显情动的渴望。 心绪斑斓,兴奋、满意、慰藉,包括怜惜、疼痛以及悄悄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愤怒。 神色一厉,扳起他的脸,强迫他仰视自己。 尚未平复的喘息,一贯黑白分明清透异常的眸子此刻沾满水气,微张的双唇湿润红肿,隐隐掩着颗颗皓齿嫩粉头舌。 “聿卿,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捏着他尖削的下巴,指腹上全是温润的触感。 月光打在他脸上,漂亮的过分,怎么不会忍不住担心,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眸子里一瞬间水气更胜,唇边却漾出了笑容,这一笑,星辉月华望尘莫及。 周天赐看着手掌上托着的这抹笑容,痴了神。 他看来是要说话,先润润喘得发干的喉咙,一吞一咽,精致的喉结上下一动。 眼神自然而然的被吸引,顺着泛着红潮的脖颈一路向下,直到碰到衣领的阻隔。 这种时候,越发不耐,等不及听他亲口说答案了! 一吻又一吻,密集地覆上让人着迷到极点的一寸寸肤脂。 唇来代替目光,再遇到阻挡便动手帮忙,长衫可比军装容易应付得多。 然而,周天赐太着急太粗鲁了,从里到外几层衣服通通从领口处扒开,扯到肩膀以下,那手法劣质得如同剥一根香蕉。 看着成果,周天赐猛地倒抽一口气,月光下的他,惹火的罪过。 原本莹白剔透的皮肤一层层晕染上让人把持不住的诱人色泽,胸膛起伏,敛目皱眉,似是不愿又似享受,欲拒不能欲迎还羞。 周天赐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竟然在嫉妒已经不管不顾吻住这个人□身躯的水练月光,一种自己东西被人占了便宜的怒恨,在狠狠吸吮他锁骨之后,轻轻咬了一口。 “啊~”咬唇也来不及阻止本能反应的呻吟,但疼痛能够拽回一败涂地的理智,鲍聿卿终于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步——身上的衣服马上就要滑到臂弯的位置以下了! 战场上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他一瞬间满心恐怖,这一次,是真的害怕。 □哪里还留得住,一手推开周天赐,一只手急急护住左臂臂弯处,用拉扯衣服作为掩护。 “明天,明天是正事。”他要阻止的人明显兴致正高,鲍聿卿不确定这样的理由拦不拦得住。 周天赐本来是停不了的,但鲍聿卿的样子真的是太奇怪了,慌张得不像话了。 他在害怕。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没想到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鲍聿卿会这样害怕。 “这件事过了,在奉天,我等着你。”收拾起不该显露的情绪,要转移注意力就加上一句对方最感兴趣的话,“和周将军一起。” 效果,立竿见影。 “好。” 月余后,周天赐守诺而还,终于真的看到了是什么在奉天等待他。 回想起曾经的信誓旦旦,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26 26、第二十六章 ... “……不要,放了我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聿卿……” “啪。” 坐在翠玉棋盘前的余树生稳稳落子,丝毫不受影响的冷然截住传入耳边的梦话。眼神偏过,被子里的身体不停挣扎。唇边冷笑,棉被怕是挡不住心里泛起的寒吧。 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马上就要醒了。 周天赐猛然睁开眼,睁圆的瞳眸中,梦里的惊恐和绝望尚未褪尽,抬着酸涩的手臂抹下额上的冷汗。 “你过来。” 意外的声音令周天赐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是命令的口气,当然会带着冰凉和冷酷,本来周天赐习惯这些,但是有了之前几乎送命的经历,他本能的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付。 “我说,你过来,听见了没有。”余树生提高了声音。 周天赐起身下床,走到棋盘前站住,忍着腹部未愈刀伤的疼痛和太阳穴凸凸直跳的眩晕,一脸平静。 余树生没抬眼更加不会解释这是何地何处,“是你命大,刀口再深一分,你也撑不到让我找到,”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的鄙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这棋盘确实连城,你命都没了,如何消受。” 本能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命都难保了,回击奚落其实再没有必要。 “如果将来有机会,今日之恩,定图回报。” 余树生闻此一言,抬起头打量周天赐,他说这样的话,分明不知道这棋盘的渊源,那么这棋盘他又为什么能够得到?他既然不知道棋盘的玄机,又为什么拼了性命也不让拦路的暴徒抢走? 余书生敲着棋盘,“什么东西,本来没人稀罕,你却还当成宝……”沉吟着,缓缓吸一口气,“你过来,看看这局棋。” 周天赐靠近一步,看棋之前先迅速平稳地看了眼余树生。 棋枰之上,黑白粒子短兵相接砍杀正酣。 一丝苦笑悄然浮现,执黑的一方,凛然大气深厚绵长,如此熟悉。 见棋如见人。 “啪” 落下一粒黑子。 余树生也熟悉,不过熟悉的是带回的这副让周天赐身受重伤的棋盘。 静静地放在桌上,翠绿流光灵气盎然。禁不住执棋坐下,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不费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0 吹灰,摆出的是当日在北平徐市常总统府上与鲍聿卿对弈时的未完之局。 只到中盘未及官子,周天赐便已经醒来。 “周天赐,我是余树生,你我未曾见过但你应该知道我,令尊周明轩与我相识,”面容一冷,“到真是巧了,我也在奉天呆过,和鲍梓麟同进同出,他儿子我也是后来才见到。” 手抚棋盘,光滑滴翠玉润流光,纤毫未改一如曾经。 那时,他还是陆军次长,段少文握有北平。 而如今,物是人非。 一瞬间,恨意翻涌。 离清君侧风波已经过了这么多时日,段少文却只是逗留天津一心向善,没有跟他联系一次。 段少文,你这是放弃了吗? 放弃了棋? 还是我? “你我对局一盘,你若输了,我要你手上的棋盘。” 余书生怒气翻涌,那一次惜败,仍未甘心,而若不是那一次败了,他和段少文又怎么会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如此一言,周天赐微微愣住,余树生突然轻笑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其实,没见过面,也好。” 明显针对的说辞效果卓著,周天赐脸色惨白,几乎站不住一样跌坐在余树生对面。腹上阵阵火燎一样的疼痛,让他分外清醒。 也好。 为什么也好他最该知道,鲍聿卿,若是没有当初之亲密,或许,真的也好。 “哦,你明白。”余树生观察着对方的失魂落魄,稳赢的他仍在寻找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我不绕圈子,你爹黔川的势力我现在跟你说明白。你也带过兵,部队不是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你爹的人马,得他自己来领。” 周天赐冷漠得仿佛没有听见,他一直都是什么也没有的,不是么? 伸手到余树生面前并列放着黑白云子的棋钵前,没有犹豫的选择了白子。 中盘接续,毫无公平可言,不选黑棋只是因为,那黑棋的走法绝不是他。 “选白?”余树生多问了一次,周天赐的平静让他不得不确认,刚才的话他是不是听懂了。 “你刚走了黑子,轮到白了。”周天赐淡淡应,已经开始熟悉不是他意愿下走出的棋局,表情专注,毫无半分不平之色,接手处理竟有些习惯成自然。 余书生补充更不公平的话,“黑棋,不让子。” “啪” 白子落下,截断多言。 余树生冷笑着收回想再讲的话。 所谓屋檐之下,俯仰由人,几经做困兽犹斗,还能高明得到哪里去!于是没什么兴味的看周天赐白棋的应手。 这一看,到些许意外。 余树生执棋沉吟,周天赐走的,竟正好是他当初的那一步。 这一步,走棋一贯很快的余树生,在明显占优的局面下,长考。 当年鲍聿卿选小尖,慢慢渗透,是判断形势后有节制的退让,若是他自己,一定会碰,锐利无边战意凶恶。 老路重走,心里记得的不仅是鲍聿卿的应对,还有棋局最终的结果。 “啪” 棋盘上多了一子,黑,107,小尖。 周天赐暗松口气,余树生那一手要是稍微心狠手辣一点,在没有让子的情况下,也许就只有认负。只是,这安慰在黑棋下一手放出时荡然无存。 黑,109,打,生生提走白棋四子。 这四子恰为棋筋! 这一下,因为防备不足,元气大伤。 异常狠辣的一次攻杀,这一手使黑棋之前的布局骤变为杀戮的铺垫,一切微风细雨甚至友善好意都成为不动声色的有意经营。 而结局,不费一番苦心,这一次亮相,果然不同凡响! 周天赐狠狠盯着盘上环环相扣步步诱敌的黑子,模样漂亮稳占要津,全是一派大家风范。 怎么会想到,最后这一手,如此狠毒。 “啪” “啪”余树生又跟上一子,干脆的逐杀。 由于周天赐上一手没走自己的老路,余书生脱开鲍聿卿的棋式,一贯孤绝强手不留退路。 心里最后一丝隐蔽的侥幸随着这一粒黑子的落下熄灭,周天赐的眼神因为放弃了一些东西,彻底转变。 绝望带来的从容,冷酷,超然。 终于认清,生死相争,每目毕夺。围棋,本来就是以纤巧诡道为上的。 开局,失去先手;布局,听人摆布;官子,没有让子。周天赐能掌握的只有盘面已损的中盘。 输了,就失去一切。 心平气和,不再犹豫。 认清绝境,出手如电。 周天赐目光锐利,手段狠毒比余树生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人刀枪不避,气合处,血流遍地,哀嚎漫野。 “啪” “啪” 落子声不绝于耳,速度飞快。 如果余树生占优于算棋很快,周天赐则近乎是本能反应——在处于死亡边缘求生的本能。 然而,近60手的追逐,两个人为了速度,都错过了砍死对方的绝佳机会,局面呈现最大化的复杂,中央的两条黑白大龙紧紧纠缠。 周天赐表情平静,苍白英俊的脸上只有专注,随着对方应出一手一手,速度甚至比余树生更快,在杀意强烈的余树生面前请战,如同挑衅。 目目紧逼,尺寸不让。 余树生时时抬头,对面的周天赐,出手如此暴力,可看他的速度又不像经过深思熟虑。 看不透和看不惯,不觉就跟着他满盘乱战,斗成一气。 然而 对于下手者,乱,就意味着机会。 可惜,周天赐的如意算盘止于黑167手——余树生不去打劫转而做眼。 一片兵荒马乱中一声喝令,扳回整局节奏。 周天赐终于抬头,这一步的冷静剔透靠的不是棋才,余树生,毕竟身经百战。 棋局,由此转细。 周天赐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毕竟身受重伤,论体力,他必败。这一点,余树生也知道,意外的,却没有利用。 余树生,放弃了长考。 到白204手,因为余树生有意无意的放任,周天赐在他眼皮底下,一步步布置,棋盘上出现了一个循环劫。 所谓循环,双方都在经营自己消灭对方,任何一方要打赢这个劫争,手段都是一样。有限的几路步数,来来回回,相似异常,一时半刻,难分高下。 “和棋吧,我另找时间赢回棋盘,余某人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想欺负小辈儿胜之不武。” 周天赐一声不吭,未执棋的手抓着桌子,关节泛白。体力严重透支,微微晃动,眼神紧锁着棋盘,寻找渺茫的生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小时,对现在的他来说,艰难过平时百倍。 终于,白2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1 6,靠。 抬起苍白的脸,“这棋盘,你赢不回。” 这一手,放弃了难分胜负的劫争,另起新章。双方咬紧下的这一退等于将中央大龙白白送出,劣势下如此自损,无异于自杀。 将视线从令人吃惊的棋盘移到那张白中带青,平静泰然的如同雕像的脸上。 言行不符,匪夷所思,而那无谓傲然俨然成竹在胸的样子更让余树生火冒三丈——完全弱势的人,竟露出胜利王者的大度从容。 嘴唇凶狠一抿,重重拍出一子,斩杀送至刀下的27子白大龙。 周天赐,希望你真让得起! 盘面上连提27子,这情形,着实慑人。棋局动摇,可谓山河变色,而制造这一巨变的周天赐,眉都没动一下,余树生提完子,他便平平静静的继续落子。 白208,顶。 面对理不清的局面,挥刃全部斩去,纠结一除,情势才看得清楚,处理也更加游刃。 周天赐想想奉天那一幕幕,有人不久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比起挥刀,被动的人会更加疼痛,所以这一次,他想主动。 盘面上如此明显的好处没有人会不顾,余树生也不例外。而周天赐付出27子的代价,终于得到了执棋应战以来宝贵的主动。 至此,他开始掌握棋局的走向。 当余树生觉出疼痛的时候,为时已晚。 周天赐杀气沛然但如履薄冰,倾其全力不惜性命,他清楚,自己掌握的优势多么微弱,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他不想再输,更加不能再输。 然而,棋盘一目目缩小,越发有利于他将优势转化为胜势。 余树生面如死灰,棋盘毕竟只有纵横十九道,他每应一手,离想要的,更远了一步。 及至白268手,纵然不想承认,余树生投子认负。 这一回,再没有借口,他,是真的输了。 所谓的优势,以为的机会,原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一场自以为是的得意。惨淡一笑,原来不该怪段少文放弃,原来是段少文早预见了这个最终的结果,看腻了这些心照不宣的演戏。 “哗啦哗啦。” 周天赐伸手抹乱盘面上厮杀过的黑白焦土,再用那只发颤的手将棋盘推向余树生,吸足气,声音还是虚弱无比,“我只说不让你从我这儿赢走棋盘,这棋盘我可以送给你。” 良久,余树生自失一笑,“我余树生混到这步了,要个小辈儿来施舍。” 周天赐平静的摇头,声音也没有起伏,“棋盘是我用命换来的,我用命换来的东西绝不会廉价,你要,就拿出等价的条件。” 平缓的言语仿佛置身事外,余树生终于仔细看这个周明轩的后人。 周天赐衣衫皱褶,有些地方血污不堪,一头乱发神情疲惫,本来年轻英气的脸上满是憔悴,好像刚才那一场盘上较量,其实是亲身上阵搏杀。 筋疲力尽之后,即使胜了,也很苦。 浓浓苦意化成一种冷,染在眸底,原本一双意气的圆眸骤显狭长深邃,冷冷地漠视一切,终于能够立于不败。 “等价?”余树生冷哼一声,“我看它只配摔得粉碎,沉迷丧志贪执怨恶,误人误己。” 话音刚落,周天赐伸手一推,就要将翠绿的盘子推下桌去。余树生一惊之下本能就拦,冰凉的触感直戳心底。 仍不愿悟。 “周天赐,你用不着摔棋盘激我,虽然我明白棋盘碎了我便什么都不用给你,可谁让我余树生不睁眼,名声地位荣华富贵,就盯着这一副棋盘,”低头一叹,“好,我要棋盘。” 定定神,站起身,“你站的地方说话最管用的人是吴川舫,我和吴川舫同窗六年毕业归国,从前真没看出来他还是个财神,而且富不传代这句话,他是个例外。他爱钱也有钱,更会花钱。枪弹地盘名利权势,在东南五省,北洋的五色旗挂在高处人人看得见,可惜五色之中没有银色。” 说到这儿,余树生走到桌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啧啧有声,明白看见周天赐干润着喉咙,“‘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哼,时序交替,由冬至春,谁先谁后岂是能管得了的。宁可不要了色味,也要快这一步。” 周天赐凝起精神全神贯注,一丝一毫不敢漏过余树生没有焦点的话,腹上疼痛稍缓,视线却开始模糊,就在这时猛听到一句,“吴川舫之前办了个赚钱的好地方,上海浦江边上的交易所钱捞得让人眼红了。” 隐隐约约,敏锐的感觉到有些该抓住的东西一闪而过,明知道重要就是抓不住,“你要说什么!” “哐啷。”茶杯磕在桌上,“周天赐,余树生大小也是个联总副司令,你说该什么态度。” 非常余树生的一句质问,周天赐却缓缓笑了,是昏沉的脑袋产生幻觉了?这一句点拨熟悉的让他眼眶微热。 刚才余树生提起黔川父亲的人马,他能冷漠以对因为早以想过,今时今日,他没脸伸手,也拿不住。 “是天赐年轻识浅,余司令请站好自己的立场,若为此受累,天赐于心难安。” 余树生蹙眉看着周天赐不知被什么触动了,满口滔滔不绝的罪己之词,而且越说越厉害,正要打断,他却自己停下不说。 屋子里瞬间一静,戛然突兀 26、第二十六章 ... ,更显得前后变化之分明彻底。 “错认够了?看来东北姓鲍这些年是一点没变,办个事情束手束脚作茧自缚,”余树生眉一抬一脸厉色,“在这儿,没那么多对错,用不着多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官场,成王败寇,哪日让人推倒做了阶下囚,不管是你周天赐还是我余树生,剥皮抽筋扬灰挫骨,都没有二路。” 周天赐边听,眼光转回面前的棋盘,那青色,引人流连邀人缠斗。明知一旦执棋开始,盘端的双方必然一胜一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残酷,可还是有这么多人甘之如饴趋之若鹜。 王者的宝座要用对手最珍贵的东西祭献,胜负一线,境遇悬殊。成者登极败者俯首。 幽深的眸子一眯,唇边笑容洋溢,无情,却也迷人的残酷。 “你说,有人跟他争?” 余树生脑筋转得很快,一瞬间脸色几变,主意已定,“沪交所的主席位置,吴川舫任期将至,行政院长陶成彰伺机欲夺。”周天赐猜到吴川舫不会不理,就听见余树生又说,“树大招风,吴川舫自己不动。” “帮手是谷家?”南方的各方势力父亲跟他提过,东边吴家财,西边谷家兵。能做吴川舫的堂上客也只有门当户对的谷家。 “你初来乍到都明白,谷家那个玩世的老大这一回做了情种,放了富可敌国的新娘子不要,”余树生冷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2 哼一声,说不明在讽刺什么,“江南烟雨如画人杰地灵,细致风情的看不见利害了。” 周天赐不分神细索,“谷家这棵树也不小,也不是全无顾忌,”抬头直视余树生,自信笃定,“吴川舫不想有一点不妥吧?” 在围棋上,要彻彻底底斩草除根,屠龙是最好的手段,然而,占上风者往往不选此路。不屑,或者说不敢。 所谓的王者,不能行亡命徒的招数,仅管那可能最有效。 而他周天赐,此时此刻,就正是亡命之徒! “陶成彰现在人在哪里?” 余树生满意一笑,“转了几处了,现在上海法租界,”见周天赐点头答应了,余树生提醒,“周天赐,你可知这里面的规矩,两天时间,两天后你还回这里。”说罢回身取走棋盘,“缺什么要什么自己找屋主老汤。” 人人皆言锋利无比的余树生手拎着棋盘已经走到了门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给你棋盘的人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周天赐以为余树生拿了棋盘就会走了,正扶床坐下,听到这句明显还带着期望的话。 心中嘲讽,错误,发现的越晚,修复的代价越高。 心思竟然牵动了伤口。 疼得一颤,他闭上眼回忆。 棋盘的主人是段少文,可段少文本人,他只隔着很远的距离看过一眼,纵然是当时那样的状态,也分毫不漏的感觉到了段少文的淡漠,太明显的淡漠,似有意而为之。 真正拿了棋盘给他的人是罗奕,在码头上告别时,重重拍着自己左上臂的人也是罗奕。 “意思,应该是保重吧。”周天赐一边回忆一边推测,余树生停顿了一下,迈步离去。 上海法租界广慈医院 凌晨2时 医院里的医生和病人均以进入梦香,连警卫也关上了门入睡。忽然有条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医院大门口,推门推不开,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撬门。大门很快被撬开,虽然小心,还是弄出了声响,睡梦中的警卫反射似的惊醒。 “谁呀?这么晚了。” “来看望陶先生的。”来人轻轻答了声。 警卫感到有些奇怪,但睡意正浓,室外又非常寒冷,懒得动,咕哝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就重续好梦去了。 进来的人路径熟悉,迅速上楼,行至陶成彰病房,房门虚掩,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踮着脚走到床边,拔枪在手。 “陶先生……” 床上人微微一动,枪声即响。 余日后 “号外,号外,看,陶成彰因私怨遭人枪杀,吴川舫弃旧仇亲手缉凶。号外,号外……” 南京联总办公室 吴川舫叼着翠烟斗,隔着袅袅烟雾眯眼看着手上的报纸,满意地读着头版上的大字标题,有种永绝后患的心安和如愿以偿的痛快。 “噹噹”两声象征性的敲门声,余树生不等应声就推门而入,带头走进宽大的办公室,站在正中不言声不行礼,等了等,往边上一闪,让出身后沉稳自然目光深邃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不卑不亢带着一股漠然,略一弯腰,“周天赐,见过吴总司令。” 手握烟斗,吴川舫眼光打量,“周天赐,天赐,天赐,”反复叨念似在琢磨,然后呵呵而笑,“唔,好,好。” 27 27、第二十七章 ... 奉天深秋 帅府会客厅 鲍梓麟的三夫人童氏立在门前,一一送走前来道贺的客宾,福身颔首仪态万千,风韵犹存的脸上笑魇如花。 今日是给大公子聿卿庆生,看这兴师动众的阵势,她自己比不了,就算是跟大帅做寿相比也不逊色。 帅府的孩子,年长的分府单住,年幼的出国学习,真找起来眼前的没有几个,也想念儿女,但除了叹息垂泪绝不会在丈夫面前多说一句。 送完能送的客人,童氏有些心紧地看看会议室依然紧闭的门,唤过丫鬟童儿问,“大少爷还没回么?” “是,”童儿是三夫人一直带来帅府的,伶俐乖巧,“有二少爷跟着呢,夫人宽心,先歇歇吧,当心累着了。大少爷回来了,张管家会禀的。” 童氏点点头,想回屋,就看见管家远远走来,心知是歇不了了。 “张管家,可是少爷回来了?”童氏言辞无异语气却恭。 “回夫人,没有。是杨督办要见大帅。” 杨雨霆,三夫人神经一紧,二夫人是怎么离开帅府的她不敢忘记。 小厅里,童氏命人上茶,“杨兄弟请稍等,大帅在会客,过过就来。” “有劳夫人。” 杨雨霆一个人在小厅等,一等就是三盏茶,三夫人每次命人伺候都心中忐忑,杨雨霆不在意久候,她因为不可能催促自己丈夫不免愧疚,直到第四盏茶被鲍梓麟拦下。 “你再不来,府上的茶我都喝了。”杨雨霆看见这回是鲍梓麟端茶进来,明白鲍梓麟为什么耽搁依然责怪了一句。 鲍梓麟也不在乎,掀开手里茶碗的盖子自己喝了一口,“无职一身轻,你好命才轮到在这里喝闲茶。哪像我……” 茶水过喉,咽下的话,不说也罢。 “像你什么,”杨雨霆明知故问,早准备了话,“你既然看重他,就该什么事情都由他……”可惜还没说完,就被鲍梓麟很火大地打断,“由他,这话你也敢说!两年前因为周天赐走了,我才管得住他,否则,你还能在这里喝茶。” 杨雨霆对付鲍梓麟急脾气的办法是平平静静的讲道理,“我的命,我自己会想办法保。现在说的是你们父子,俗话父子没有隔夜仇,可什么情分也经不住这样三摔两打。” “啪”鲍梓麟一掌猛击在桌子上,不因为杨雨霆看出他又和儿子吵架,要命的是那个周天赐,“不打,再不打他就听着周天赐的鬼话和我动刀子了!” 时隔两年,再提起,鲍梓麟依然恨得咬牙,当时不论成败,弑父逆君这种冒天下之大不讳的骂名一旦背上,聿卿就永远不可能接这方帅印了! 戎马半生拼杀争夺为的什么? 堪堪一朝尽丧! 好个周天赐,眼光着实敏锐,心肠实在歹毒。 你儿子哪会这么糊涂?!这样想着杨雨霆有些后悔,鲍梓麟明显还在耿耿于怀,自己的话估计说了也是白说,“从前不提了,就说现在,我问你,要是你觉得自己一点儿没错,那就马上停了这场庆生会,白浪费感情示好,反正主角没来。”抬眼盯着鲍梓麟,不无嘲讽,“要是别人看出来你用这由头找齐人开会商量事儿,弄巧成拙。” 鲍梓麟听杨雨霆看得这样明白,心中有慰,正要答话,厅里电话猝响,火急火燎的铃声,突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3 然的让人心惊,屋子里两个人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却都不明原因的变了脸色。 “他妈了个巴子,吓老子一跳,哪个催命鬼!”鲍梓麟也不明白莫名惊心的原因,抹把瞬间僵了的脸,边骂人边接起仍在嚣张叫喊的电话,杨雨霆骇着脸,一下不敢放过的盯着这位多年老友的背影。 怎么想不起今天来帅府的理由,刚才说的全是应变并非初衷…… 然而,真的有原因吗? 未待杨雨霆想明白,鲍梓麟已经接完了电话,看一眼杨雨霆,“乌鸦嘴诸葛,真让你说中了。小鬼子币治久哲在他司令部等我,”走到杨雨霆跟前,鲍梓麟仔细看了看他,“老兄弟,这话我只跟你说,你知不知道,哥哥我家里少了跟缝衣针没准儿还要她奶奶的小日本告诉我,真是混蛋,苍蝇一样盯着,有个风吹草动就扑上来。 杨雨霆低头听着,等了等低声说,“条约是我签的,你……” 话没说完,就被恨捶了肩膀一下。 “你说够了吧,有完吗!袁页成老早死了,他签的条约日本人照样让我认账。你说,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不对,我告诉你,水原离任时跟我讨人情,说他不能回去,他知道卖国贼在日本是什么下场。平心而论,他是个日本人,办事办到这地步正常吗?我鲍梓麟再愚蠢也不会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动自己兄弟。” 正不正常,是不是莫名其妙,手无寸权闲赋两年的杨雨霆很难知道,只是鲍梓麟最后的话让他心头火热,“你跟以前,一点都没变。” 鲍梓麟听到这样的结论,继续说的话生气中藏进了一缕欣然,“让人听话当傀儡还不敢直说,我顶瞧不起这样的,做了□还要立牌坊,他妈拉个巴子,简直欺人太甚!真把我惹急了,我可什么都不怕。沿着南满线挨站屠,男女老幼小鬼子,一个别想活,我这身臭皮囊也不要了!” 杨雨霆这回没听出玄机,看鲍梓麟面露凶光赶忙拦住,“胡说,你讲讲道理行不行,你烦日本人就喊着累了推给你儿子,他不过27岁,能怎么办!” “提起他,”鲍梓麟哼了一声,“我马上叫人停了这个招嫌的庆生会,依我看,我和他今生父子前世冤仇!就想叫他回来见一面,怎么就这么难!”鲍梓麟嘟嘟囔囔往门外走,“我没空送你,自便吧。” “等等。”杨雨霆拽住鲍梓麟,对方回过头,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两个人互相看着,也许有话不过都没有说,最后是鲍梓麟挣开杨雨霆的手,慢慢笑起来,“我没变,你不也一样。” 大西楼会议室 …… “你们中国人,说话到底算不算数?”日本驻奉公使吉田泽质问对面这一对鲍家兄弟。 “公使何出此言,我们说了什么没有做到?”鲍东铭眼不抬完全公式化口吻,吉田泽再没脸没皮量他也不会大庭广众拿着不是当理说。 果然,吉田泽因为理亏,一时应不上,转而说,“请阁下解释我们多次交涉的吉会路建设,贵方迟迟推脱,却在同时建设了大通、奉海、吉海三条铁路,而通航的葫芦岛与大连港距离太近,功能也相同,阁下不嫌重复吗?” 鲍东铭厌恶皱眉,看看坐在一旁的聿卿哥哥,这两年帮着哥哥管了很多事情,吉田提的铁路和港口两处是哥哥最关心的。 吉田泽也随着鲍东铭的实现盯住谈讨以来一言未发的鲍家大公子。 吉田泽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物,前任水原是吃了谁的亏他怎么能不打听清楚。可从第一次见面,甚至到了现在,他依然怀疑背得烂熟于心的资料或许有误。 鲍聿卿静静坐着,不动不说话。 如玉的容颜面颊上表情不现,不是高深莫测而是剔透干净,若非要说有什么,便是微垂着私有心事牵绊的眼,但眸子里也不是算计,说成一丝一缕淡如轻烟的挂念更加贴切。 他不像是对手,甚至,不像个做哥哥的。 然而手里的资料来是自帝国最权威情报系统,他在怀疑什么? “大通、奉海和吉海的拟建是为当初遭到毁坏的淞辽铁路,早于吉会,公使自诩了解我国文化,不会不知何为先来后到。至于葫芦岛,位置功能经过多方商讨长期计划,我不觉有什么不妥,若公使坚持认为重复,大可拆除大连港。”得到哥哥的首肯,鲍东铭年少气盛毫不顾忌。 吉田泽脸上一阵白一阵青,铁路海港的事情他与鲍家兄弟说过多次,次次不欢但这次更甚,听听这句句强词简直是不讲道理,狠狠盯住鲍聿卿,这么一个“瑶池不二,紫府无双”的不凡公子,怎么这样跟他对着干过不去,收束心神,这一次他握有王牌,必治得了这个外表优柔内心倔强的帅府公子。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追究,本公使这里还有一事请教,日前,我陆军大将中村在内蒙防地失踪,据悉是贵军黑龙江边防长官郭茂指使手下所为,如此行径,我驻民众上下愤怒,还请二位法办祸首,以平民愤。” 鲍东铭本来就不想和吉田泽扯皮条,这太极一打上,没几个小时脱身不了,把哥哥早早带回家去是他的任务。正巧吉田泽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为这件案子才有了他今天的任务。 “公使这样说,我也有一事请教,贵国抓到乔装混行调查地理兵要,录记日志地图的奸细要如何处置……” 正待再说,被鲍聿卿挥手打断,“所为之事一无证据,二无上报,是否空穴来风也为可知,公使原谅,无可奉告。公使事务忙碌,无事请回吧。” 语气柔和,好似商量。 吉田泽凭着多次交道的经验,不再多言,起身跟着往门口走。 身前的一点人影,身影挺拔步伐稳稳,抬头看那张年轻的脸,吉田泽竟然伸手拦人,“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位鲍公子同时停步,吉田泽自觉大意失言,话没法再说。 鲍东铭慢慢冷了眼光,这一步,他该退,却不甘心退。 鲍聿卿神情无改,“公使有话请说。” 不合适的场合本该另找机会,年逾不惑摸爬半生的吉田泽放弃了立场,遣走了随从,改用中文坚持说,“鲍公子,你的难处我都知道,不要另作它图,你听话和我合作,我保你做满洲皇帝。” 鲍东铭微怔,水原肥态度暧昧依然有家难回,吉田说这种话是要以身殉国客死异乡? 鲍聿卿听着吉田泽夹生的中文,手枪就在腰间,刚才他看了很多遍。 “吉田泽。”念出这个名字,想说的决绝的话,出口时转了一弯,“你替我想得确实周到。” 28 28、第二十八章 ... 大西楼前厅 直到吉田的黑色轿车卷起的尘烟开始散去,鲍聿卿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4 才收回视线 另作它图?吉田掌握了什么,还是,自己无意中透露了什么。 鲍东铭拉开车门,回手将又在看着南边发愣的人推进车里,自己也心事重重的跟着坐进去。 两个人,一个找针剂,一个解衣袖,熟练默契。 鲍东铭想了想,又减了一个注射单位,利落的将枕头刺进眼前白皙匀称胳膊。 注射枪不像普通针头,这一支更加是高级货,针头短,针孔细,不需要什么专业技术,对病人的伤害也很小,而就算不是因为这些,两年多持续不断的注射,鲍聿卿也早没了什么特别的感觉,脑袋里此刻还是吉田说的它图。 全局统一,息争御辱。 其中困难不历不知,是年少了,他承认。 眉头深锁,眸子里情绪外现,再难也已经两年了,两年,天赐,你,还要我再等…… 罗奕在驾驶席上,手松松的握着方向盘,跟着前头开道的车,车子速度不慢,他看得最多的是车里的内视镜。 世事难料,却真让他说对了,周天赐果然在南京掌权了。 只不过,鲍聿卿带头表态的贺电让鲍梓麟震怒不已,近来又有了郭茂杀了日本人的事,带着周天赐曾经下属这样的身份,这两父子不呛起来才怪。 再看镜子里的深深眉目,容颜无改,却多了一份坦白纯然,明明白白承认,敛了锋芒,却绝不改当初之志。 难怪,鲍梓麟会如此生气。 父亲…… 鲍聿卿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刚才心脏突然跳痛一下,乱如麻,惶然问,“东铭,你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以能力来说,吉田并非做不到,他不像水原,对币治久哲他还能有点办法。”关键是,他竟然真说了让你做皇帝的话。 鲍东铭拾着手上的东西,留意着一旁的哥哥要怎么反应。 慢慢放下手,错觉一样的感觉瞬间消失,鲍聿卿压了压语气,“东铭,你不要多想,我不是说他……” “那是周天赐,”捏紧那个丝绒小盒子,一针一针,他亲手打的,剂量一减再减,巴文耐鲁虽然温和,要戒却也不易,这样做的原因,不言而喻,“哥哥,这一次你很难说服爹,跟谁合作都有可能,独独不能是周天赐。” “这两码事,”鲍聿卿没有纠正,因为他也在懊恼。 时下的情形是必走此路,道理能跟父亲讲明白,讲不通的是天赐这个名字。既然路一定要走,他希望父亲不要那么生气,结果该过去的事偏偏不得已一提再提,越说越遭。 弄巧成拙,心里有气,“就这样了,也用不着一定说服爹。” 鲍东铭听言,脸色一怒,正要说什么,汽车一停,目的地已到,看眼前的情形不禁笑自己何必,多明白,郭茂的处置全按着哥哥的意思,这边的庆生会如此热闹,让步的每一次都是父亲。 “今天是什么日子?”鲍聿卿透过车窗看见家门前张灯结彩的热闹有些摸不着头脑,帅府这么大动静他怎么一点不知道。多久没来家里找父亲了,分府住以后,就只在大西楼办公室见过,猛想起来的还是因为郭茂的案子发生的顶撞。 “哥哥,你一直忙,又因为巴文耐鲁躲着爹,你走什么路爹确实已经管不了,但是他想给你个惊喜还是可以的,爹找人让你回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爹说这是给你补办的庆生会。” 后视镜里的人轻咬着嘴唇微皱着眉的样子,罗奕真想照下来让鲍梓麟看,于是转过半边身体催促, “快进去吧,大帅准等着你呢,你多说点大帅爱听的,过生日嘛,为的高高兴兴。”眼光滑过鲍东铭看了下天色,“哪有老子不疼儿子的,现在回去,不晚。” 罗奕手撑着车门坐着看那两兄弟进了门,安慰的话他随便说的,但也是真这样觉得。 何所谓晚,当事之时不能知也。当几天后传来鲍大帅蒙难的消息,罗奕想起曾经的轻描淡写心中悔意无限。 南京陵园 吴公馆 夜,深了。 从书房微开的门泻出的光亮被一抹娇柔的身影挡住,团绣的云锦旗袍裹着削肩细腰,开高叉儿的火红下摆衬得若现双腿修长白皙。 “汤副官,你老师和我过不去,你去劝一劝,其实他老人家何必学伍子胥。我收回父亲的兵马完志尽孝,他沾着统一息争的招牌忠义有功。忠孝这两块万岁牌,他让一块给我,我送一块给他,岂不是一段美谈。” “……” “好的,你是聪明人,等事情结束了就去找谷部长报到上任吧。” 正贴着门口张望的女人突然关上门,即使是心虚躲藏仍然不失美丽,头一偏,波浪秀发掩住的背,曲线优美至极,转过身,面孔明艳,气质秀慧。 经过卧房下楼,明眸里映出候立的侍从仆人。 “夫人。” 吴馨毓接过保姆手里的炖品重新回转,敲开书房那扇门板,端出无懈笑容,“天赐。” 独坐室中的周天赐此时一身黑色西服,排扣解开领带松落,案头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昧,看不出神色,一室的烟雾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听到有人唤他抬起眸子,在看清楚来人后,站起身,笑容温文,“馨儿,回来了。” 吴馨毓犹豫了一下,眼前的人,分明不是她之前透过门缝看到的神情。 “嗯。” 轻应一声,手里的炖品自然已被接过,腰身一紧。 “辛苦你了。”低沉磁性的嗓音,公事说得如同爱语,温柔的吻已经落在额头。 “天赐,你要余叔叔的棋盘做什么?”吴馨毓被拥着往卧房走,揽着有力的臂弯听着平稳的心跳,她仰头看那张英俊迷人的侧脸。 周天赐不羁一笑,潇洒温和,笑声在喉间胸腔低回,深沉而诱惑,“他是不是说什么了,我猜是让你千万小心,是吗?”伸手推开门,主卧之中,橘色的昏黄迷离暧昧。 “到底怎么回事,”吴馨毓推开温柔如水的怀抱,眼光离不开怀抱的主人,“棋盘这么要紧,余叔叔从来不借的。” “不像你余叔叔的风格对不对?”周天赐笑容更深,眼光柔柔抬手要抚吴馨毓一头如瀑长发。 “他说,棋盘连着一个人,故交旧人,”吴馨毓蹙眉想知道的线索,没注意覆住她头发的手明显一僵,“北边的人,天赐,告诉我,是谁?” 不依不饶,女人的直觉。 吴川舫半年前死于非命,吴家只伤气势为损根本,历其中弯险,吴馨毓功不可没。游纵交际,女人的身份到让她如鱼得水事半功倍。但是这一次,明显的情急竟还有一丝妒意,高杆如她却一出手就站在了劣势。 周天赐重新将吴馨毓揽进怀里,力用得恰到好处,可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5 惜,她仍不满意,“天赐。” 周天赐涩然一笑,吴馨毓是吴川舫的独女,自小视若明珠深得痛爱。 府第子女,果然都是一样…… “爹为什么要打我!” 一张清秀的脸窜过眼前,那个人,无法无天从不认错。 阖眸想要避开,奈何有人,一再催促,“告诉我名字。” “为你好,还是不要知道,”止住怀里的抗议,周天赐用下巴抵住吴馨毓头顶,“好了,你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那些曾经,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周天赐未言先笑,这一个没人看得到的笑容撕破之前的俊雅温和,眸中的纠缠浓重深刻。 敛起心绪,再看怀中的人儿“馨儿,段少文这个人,你听没听说过?” “段少文,”吴馨毓面对脸前英俊的容颜,喃喃低问,“是他?” “你以为呢?余副司令记挂的,想来想去,我只想到他。”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一直在对付冯子玉。”声音低落下去,吴馨毓伸出双手,将自己埋进面前的怀抱里,“天赐,别太辛苦了,爸爸走了,我不要这些……”纤纤玉臂,将周天赐闻言的触动搂得更紧。 29 29、第二十九章 ... “扣扣” 两声敲门声,那个间隔那种感觉,南京统战部协调部长谷衡苦着脸任命的趴在桌子上。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来的话,门口的秘书是挡不住的。 “进来。” 门应声而开,门后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经严肃神色沉稳,谷衡不自觉蹙起剑眉,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本来满是不满,可突然光芒一闪,张口就有气无力的喊道,“我认栽了,你就饶了我吧。” 进来的人没料到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第一时间回身关住屋外好奇的张望,动作迅速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措手不及。 “真无趣!你有点表情变化好吧,来我这儿就这一张白板脸,我是你哥哥,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谷衡撇着嘴抱怨连连,语气里甚至还有一份嫌弃,“你别怪我自家人不帮你,你这个样子吴家那位大小姐受得了你才怪,哪个女人不爱潇洒倜傥温柔体贴的老公,你整天看见周天赐,近水楼台还不就近学着。” 谷纵闻言,上半边脸仍然没有变化,只是唇边露出一抹极淡的讥诮,“好,哥哥教诲,谷纵谨记,只是不知道哥哥预备了哪里的卫戍司令给我馈赠。” 谷衡心里笑开了花,脸上竭力忍住,从听到谷纵叫他哥哥那刻起他就猜到了这番挖苦,他们兄弟双胞,他出生时早的这么一点点时间谷纵是从来不会认的,除非,是刚才的情况。 谷纵看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明明想笑还要假装无事忍得快抽筋的样子厌恶的皱起眉,但是,对面那双眼睛,晴朗明亮如一洗蓝天。 吃了这么大的亏,一转眼好像就忘了,是没心没肺吧。 “明天,周天赐阅江楼设宴,准有一场师徒尽忠,遗子尽孝的好戏。”谷纵接着刚才的话,落自家兄弟面子不留余地,“阅江楼有名无楼,周天赐慷他人之慨,选在那里果然合适。” “汤明炯这副忠字牌说动了他老师兼上司,交还了周天赐他老爸留下来的兵马,这是顺利,如果这对师徒谈崩了……”亏已经吃了,谷衡苦笑着转移话题,手不经意爱惜似的摸了摸桌上刚刚签字盖印的手令,“这可是四川卫戍司令呀。” “谈崩了结果也不会改变,但是师徒相残的戏码总不如现在忠孝两全好看。”谷纵满面不屑,轻哼出声,“你让我学他什么,周总司令,难道会杀人嫁祸取财盗色。” “谷纵!”谷衡力持平静,琢磨着眼前看不出端倪的脸,加重语气,“你少招惹他。” “招惹从何说起,掌握情报,这是我的工作。” “你站住,”没指望能转身就走的人听话,唬他一下就能拦住他,“你这是在怪我?不用反驳,你这张脸都说明白了。两年前,我的方法确实偏激,但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娶她的……有没有周天赐,你谷局长纵二公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你想说什么?”谷纵沉声,双胞兄弟,他知道他说不出口。 “仅仅两年,周天赐从无名小卒摇身坐到总司令,有运气,有取巧,但不是只靠这个,眼前拿回兵马这件事你从头到尾看着,他根本没有自己动手。”眉眼面容忧心关切,“随便说话,他们还算天高皇帝远,你可是整天呆在他身边汇报的。” 就只大了这么一点点,纵然谷纵不愿意认,谷衡毕竟是哥哥。 “我知道了,”谷纵泱泱,风言风语哪出哪入周天赐未必不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谷纵确实有用。 抬眼就见某人又要得意,加上一句,“四川卫戍司令,富庶丰饶的天府之国,送给人家搭台演戏,你既然喜欢日行一善,谢谢的话我也不用说了。” 谷衡笑容僵在脸上,有苦难言,怪只怪自己道行不够,这个暗亏是扎扎实实的吃了。 “你来是确认明天望江楼酒宴的邀请名单吧?南京有头脸的人物全都请了,”谷衡凝神琢磨,似不解恨,“还是再加上报社吧,明天,我要整个南京都记住!” “你确定?”谷纵就是觉得事情蹊跷才来看看,谷衡这副不过瘾的德行,活脱脱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样子。 “确定!”谷部长咬牙从齿缝里蹭出一句,“我的卖身钱这么好拿的,”随后表情一软,简直眼泪汪汪,“这样的钱都蹭,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呀,小纵,我们兄弟相依为命……” “嘭”的一声关门声,打断了声情并茂的戏码,谷纵就知道他要怎样,早早关门离开。 谷衡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板,静静笑着,“小纵,我听话到了南京燕子矶,自当不负盛情扼一扼滚滚江,东榆既失桑榆未晚呀。” 熟悉的车门座椅,他坐过了无数次。 那个人学会开车之后,在冬天的晚上,他们瞒过大帅,偷偷离开奉天。在松林里停下,两个人并肩坐在车顶,看天幕上满眼欲坠的星星。 他一边朝紧握着的这只手呵气,一边看那个人一脸兴奋的用另一只手指着天空,每次都认一遍的星座,总能像第一次看时那样兴致勃勃。 于是,他笑着不语,夜幕,繁星璀璨。 那样的日子,好像过去好久了。 这次不一样,他坐在车子后面的座位,虽然没说,但不愿坐副驾位置的习惯他觉得那个人一定早就知道,怎么这一次,终于答应了? 真没想到,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倒车。 这次老帅一定会要他的命,他是军人,知道造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6 的罪名会得到什么结果,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并不想死…… 只是赌一赌,那个人还会不会和在山海关那次做一样的选择。 而现在,那个人违抗了大帅的命令,用自己的车子送他去关内。 薄薄的唇抿起,他笑。 车子猛然一倒,他不觉抬头,那个不会开倒车的人出现在视线里! 趴在车窗上想喊他,但是,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拿着枪? 枪口指着的那个人…… 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来不及做出反映,即使是阻拦的声音。因为接下来他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身体猛烈一颤,献血喷出一地,却一直抓着那个人握枪的手。因为距离,他不可能看清,可是那双手,他曾经握在手里帮着取暖的手,即便不看也能分毫不差的想象。 修长白皙,漂亮非常,此刻,沾满了他父亲的鲜血! ……呼呼……仿佛要窒息的喘息,终于让梦中人惊醒过来。 已经,两年了。 歪头,眼前沉睡的女人,艳光褪去,清丽秀雅。周天赐深吸口气,慢慢平复失率心跳,安稳下来。 很久没再做这样的梦了。周天赐无奈一笑,合该的。 “……爸爸走了,我不要那些……” 想着吴馨毓之前的话,他眼神里有清楚的怜惜,拉被子的手爱护轻柔,“是么?我知道了。” 轻轻走到主卧门边,慢慢关上的房门隔断壁灯温暖的橘色,周天赐眸里的光一分分冷了。 半年前,灵堂上的吴馨毓麻衣重孝神色惨淡,苍白无依无语默然。 那是什么滋味他是知道的。 无独有偶,半年后,奉天传来鲍梓麟遇害的讣告。 推开书房的门,周天赐在宽阔的背椅中坐下,抽屉里厚厚的一叠卷宗,他只取最上面一袋,抽出来打开…… 奉天当局认为,军民有主乃发丧,即向个机关团体正式公布鲍梓麟的死讯,称鲍大帅于六月二十一日逝世,同时向各国驻奉领使馆公告,治丧处由王治平任督办,孙温赣总办……帅府灵棚数十丈高,正中设坛安放灵柩,逝者着黑色寿衣,金线绣龙,帽子前齐后园,带穗…… 一旁的西洋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周天赐一手支着下巴,翻过另一页。 六月二十七日首七家祭;七月四日二七家祭;七月十一日三七家祭;七月十八日四七家祭;七月二十五日五七家祭; 八月一日祭礼、二日公祭、三日吊唁奠礼……周天赐一双剑眉在眉头处纠结,深夜万籁俱寂,他揉了揉酸胀的眼角,将那密密麻麻详实记录的一页也翻过。 鲍东铭灵前守孝,鲍聿卿身着孝服陪吊丧的来宾跪拜行礼,祭坛右侧站着穿孝的官员,左侧为外国领使。日本驻奉公使吉田泽为吊唁特使,关东军司令币治久哲、代理陆军大臣、代理参谋长、满铁副总裁及个顾问纷纷露面,阵容空前。 这一段旁边有一行手迹批注,每番吊唁必要长谈,少则半日多则整晚,吊唁是假窥探为真。 再翻,是一幅照片。 骏马上,一身戎装只是松松挂在身上的鲍聿卿,戴孝巡阅全军。 远景照,深深帽沿下只有消瘦看不清神情。 仇深不得报,有子不如无。 周天赐凝视良久,装满抉择纠葛的眸子缓缓闭上,灯光之下,很清楚的看见原本轻颤的眼皮一丝丝回复平静,如海一般深邃的眸子再度睁开,他提笔写信,一挥而就。 灯影之外,四方的棋盘青盈玉润,静静的放置已暗暗流光。今夜的南京,没有一颗星子。 30 30、第三十章 ... 奉天帅府 “怎么了……”虚弱粗噶的声音自床上传来,罗奕先是背身倒了一杯水,才转脸面对刚醒的鲍聿卿,仍旧苍白的脸色,不过终于睁开了眼睛,“你太累了。” 大帅故去,大事小情千头万绪,要稳政安民…… 眼前这张脸,除了悲伤不露任何情绪的处理应付,即使面对杀父仇人。 大帅临终嘱咐,不要告诉他!其中深意,至此方知,这件事如果从鲍聿卿口里说出来,就会影响他和日本人直接打交道。 鲍聿卿接过杯子,不发一言。 冰冷的祠堂里,他跪在父亲和列位祖先的牌位前,时间流水一样过去,始终觉得无言以对。头一次,觉得这样冷。 吉田泽、币治久哲……一张张面孔在眼前闪过,而那一天原本是父亲在帅府等着帮他补过生日…… 罗奕看着出神的鲍聿卿,日本人杀了人再来吊唁,鲍东铭执意血债血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局为重的话没有人说得出口,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 然而,拦住一切的是鲍聿卿将其强制关押的命令。 余日后,禁令解除,在祠堂前奉令拦阻的王治平根本拦不住火冒三丈的鲍东铭,他得到消息后,只赶得及跟着鲍东铭直闯到了鲍家祠堂。 厚重的祠堂门打开,无窗的宽大屋子,空气都带着久远的凝重,幽暗僻静的祠堂阴冷森寒,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一丝生气,也包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衣身影。 如果没人管,也许就那么静静的把自己永远留在祠堂里了。 “东铭每天都问我你怎么样了,不敢自己来见你。” “哦……”鲍聿卿双手握住杯子,声音里满满的倦意,“怕什么,他违令不是这一次,我能怎么他,”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鲍聿卿缓缓靠向身后的枕头,“能怎么样呢?” 罗奕背后一凉,不自禁抓住鲍聿卿露在外面的胳膊,他陷入阴影中的脸,苍白的像个要飘走的魂魄。 “怎么你也怕?”轻轻的语调,暗沉无比,他承认自己确实想过,“不用担心,我不去。” 罗奕低头,原本抓住的手臂变成他刚端给鲍聿卿喝水的杯子,想再开口,已被鲍聿卿截断,“东铭的脾气,要么甩手不干,要么一意独行,你说他不敢来见我,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我叫他进来见你,你自己问他吧。”罗奕答得自然,“你们兄弟之间,我不能问,但我无意隐瞒你。” “等等……”鲍聿卿飞快的想着罗奕的话,一向平静的眸子里渐渐漾起波澜,“是不是,南京有动作了?” 苍白的脸上,是兴奋的神情,甚至整个身体都散发出喜悦,浓烈而生动。 确实没有一句提示,真的也不需要提示,他一直心心念念日夜等待,还有什么细枝末节料想不到。 罗奕爽然微笑,“是,周天赐来的亲笔信。” 终于…… 鲍聿卿深吸一口气,吐出时竟有些眼眶微热,想念,是真的想念;期盼,其实何止两年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7 。 统一御外,你我今天的地位,注定了必将相见。 罗奕推门出外,仍记着鲍聿卿异常透亮的眸子和脸上极淡极深刻的笑容,知道不容易,却更想知道鲍家这对兄的之间,哥哥如何管得住弟弟。 “把信给我。” 鲍东铭捏着手里的书信,真想当着伸到眼前这双手,把南京来的片语撕得粉碎,却,顾忌。 他是医生,犹记得祠堂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直系派来的特使就在奉天,合作讲诚意,持函而来的特使你见也不见,为什么就只想看这封信呢。” “我说把信给我。”声音沉了一沉。 “哥哥,北平、南京,甚至日本都在等奉天表态,往来的书信何止百封,你为什么只想看这封信呢。”鲍东铭低下头,平淡的语气,不求解答。 “东铭,我说最后一次,把信给我。”鲍聿卿冷眼盯着面前不抬头的弟弟,紧抿起唇已是隐隐怒意。 片刻的僵持,鲍东铭将手里的信递了出去,鲍聿卿紧紧握住信函,未拆的信封上,赫然就是周天赐亲笔,矫若惊龙行云流水,一如曾经。 “哥哥,你没事就好,不打扰你看信,我先出去。” “东铭,”信在手中,他竟然抬不起目光,“吉田泽说的话你不要信,币治久哲永远不会对东北死心。”鲍东铭回身站住,看着坐在床上的哥哥,这清晰到底的话,如同托付。 “直系之前来往的函电我看过,条件是帮他们攻击周天赐,好处是钱粮地盘儿,东铭,到了现在,你觉得东北需要这个,”鲍聿卿轻轻摇头,“赶走周天赐,南京由谁来管,是你还是我?” “就算北平另有图谋,南京也未必就诚心诚意。” 三年前的山海关,冯子玉没有趁火打劫,现在,也不会挑起内斗,信函特使并非冯子玉本意。鲍聿卿心里明白,奈何无凭无据,明摆着的质问反驳不了,于是动手拆信。 除去尊称署名,信上仅有一首七言绝句,轻轻念出,“内争无胜两下流,力不如人万事休。护我山河还我愿,功成志岂在封侯。” 目光停在字上,稀疏几句,力道雄浑。诗言志,睥睨耀武,几欲破纸而出。 “周天赐,招牌好亮。”气度手段,有节有理,比之北平高下立判,“我,愿意和南京合作。”抬头看一眼哥哥,出乎意料的,看见一脸失落,“这信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忽略心中满满的缺失感。功成志岂在封侯,这一句,一看再看,鲍聿卿眉心微皱,“东铭,如果爹在一定不同意。” “那就不要去祠堂惹爹生气。”鲍东铭反射般的飞快接口,“我是医生,这不是商量。” 余日后大西楼吉林省驻节办公室 “鲍聿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我说,他每天打那么多毒针,早晚自毙!” “军团长!”年纪不大的士兵拦抱住张牙舞爪的杨宇庭,心怦怦跳,讨好地冲旁边的人笑,“各位大哥,别跟疯人计较,冒犯小司令的地方,还请多担待。若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只管说话。” “这你放心,司令不是那人,”持枪的警卫应声走进,瞥了瞥痴傻的杨宇庭,再看一脸紧张的年轻士兵,“年纪轻轻,有力气,找小鬼子玩命,也比整天围着疯子出息。” “谢谢好意,杨将军与我有恩。”年轻士兵不抬头,一句话说的坚定如铁。 警卫心头一动,放弃劝说,上峰命令是搜身收缴武器,其他不用他管,任务完成,把杨雨霆交出的随身手枪在手里掂了掂,招呼另几个人一起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死,士兵一口气才要松,看见杨雨霆又提起,眼前的杨雨霆,哪里还找得到刚才目痴神涣口水溢流的样子。 “我是疯子还叫什么军团长,”欣慰而笑,“你跟着我原来是为报恩,是什么恩我都忘了。” “军团长?”士兵讶得睁大双眼,“你,你没疯!?” “是呀,没疯……”惊讶很正常,他自己都没想明白。鲍梓麟死的那天,他开始装疯,今天,看来不需要了,“有恩,你也报尽了,快点走吧。”见对方呆愣不动,只是看自己的眼神更加惊异,杨雨霆不耐呵斥,“是命令,快走!” “我不走,这一次,我绝不走!”和曾经一样的话,这次违令也不能照办,不为别的,是为自己能够安心,“走了,一辈子都觉得抬不起头。” 杨雨霆伸手拍了拍那副年轻的肩膀,他知道为什么肩膀的主人眼里已经蓄着泪水,“别这么固执,你还年轻,路还长着,觉得亏欠,就上战场多杀几个日本人。” 语重心长的话,解开埋藏在心中的自责,才得到解脱的心却又突然一惊,那士兵隐约感到些什么,不敢往前猜测,“不敢辜负军团长的期望,只是您孤身一人,还是让我照顾您吧。” “我不需要,”杨雨霆敛起笑容,徐徐而语,“鲍聿卿是什么人,总揽九省,会缺我身上这一支手枪吗,今天只凭这支枪是交代不了的。”环视屋子,吉林省驻节办公室,“两年前他老子只让我做阶下囚,今天,他必要我做亡命鬼。” “扣扣”两声敲门声,索命的阎罗也不都是凶神恶煞,士兵木然转头,进来的人手拿青花盖碗儿。 “果然……”杨雨霆语气里还是不出所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杨将军,属下裕景元。周将军等您很久了。”来人将茶放在杨雨霆眼前,要别人性命的事情说的寻常稀松。 杨雨霆看看一旁摸不清状况的小士兵,腾地心头火起,冷哼一声,“裕景元,你算什么东西,少在我面前废话。扫兴,等了两年,也等不着端茶倒水的正主儿。”说着伸手就去拿茶碗。 周明轩,今天不是你儿子来奉茶,不知道你能不能瞑目! 因果轮回,理当轮到他杨雨霆也尝尝肠穿肚烂吐血而亡的滋味。 “军团长!您,您……”语气除了急切还有袒护,“现在喝,已经晚了!” “你跟着我时,我也已经疯了,”那士兵眼中有了深重的悲伤,杨雨霆别开脸不看,“我疯够了,现在,你快走。” 飞机上 一股猛烈的颠簸,鲍聿卿惊醒过来,聚上焦的视线里,驾驶位置上是罗奕。耳边隆隆的螺旋桨声,座椅上一阵阵马达颤动,沿窗俯视,一片辽阔的平原景象。 “到哪里了?!” “你醒了,不好意思,我技术不好,刚刚爬坡动静太大了。”罗奕握着操纵杆,不回头。 “现在到哪了?”鲍聿卿站起来,想走到驾驶席那里,猛地一阵眩晕,他只好先稳住自己身体,扶着机舱铁皮,等着不适的感觉过去,出口的命令一刻不停,“过了直隶没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8 有,不要走鲁南,绕道皖边。” “诶~你,你先坐下,你的身体……”罗奕拉着操纵杆,慌忙掉转方向,机身一阵急晃,他无暇再多说。 鲍聿卿见方向已改便不再急,坐下来缓神。最后的记忆是在帅府,一同平常一样,他一边签文件,一边让东铭帮自己打针,没注意到,这次是麻醉针。 捶捶还在翻江倒海的头,鲍聿卿无奈也无言的叹一口气。 “你又怎么招惹东铭了,他恨你到要把你赶走。”罗奕控制了情况,开始发问,“还好我看见了,否则堂堂东北边防司令,就要被绑票了。” “结果有什么分别,不过劫匪换成了你,”虽然不是己愿,鲍聿卿却心情大好,“不用明知故问,要不是知道了消息,你也不会来找我。” 罗奕承认,杨雨霆死在大西楼,很难猜不到是谁的主意,看看旁边已经走过来的鲍聿卿,一张苍白的脸,却满脸兴奋。 “我听说你会开飞机?” “看看不就知道了。” “总司令开飞机啊,我得好好看看。” …… 罗奕让出位置,但坐在旁边不离开,上衣口袋里的注射枪,东铭交给他的时候神色凝重,巴文耐鲁药性温和,慢慢减量可以根除,而戒到后期最最关键,越到最后越易反复,剂量一定要精确,最忌断针! 转回脸看操纵飞机的鲍聿卿,鲍东铭强硬的要他来南京,也是不想他一直陷在文件堆里。 而他……看着那张淡淡疲惫浓浓喜悦的脸,眉目如画精神沛然,红唇皓齿分明笑意……也是,想来的。 “为什么要绕道?去南京怎么都会经过冯子玉的地盘儿。” “真是冯子玉的地方,就算不通知他,他也不会阻拦。”所谓的直系特使来自山东,鲍聿卿这一句解释模模糊糊,却不想再说,不待罗奕再问,“看,南京!” 总扼长江,龙盘虎踞,峰峦叠起,景致万千。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驾着飞机,可把这金陵古城看个清楚。 举足轻重,兵家必争,天赐,这就是你的地方? 31 31、第三十一章 ... 南京大明路 大校场机场 塔台指挥室,负责机场警戒的宪兵连陆连长笔直地站在一边,在他身前的指挥座椅上,一名中校军阶掌管模样的人,原本板紧冷静的脸随着视线里越来越清晰的飞机一分分露出不自觉的慌乱紧张。 他离开座椅,身体前趋,若不是隔着塔台的大玻璃窗,恨不能贴上跑道上徐徐减速滑行的飞机,心跳加速,“我问你,除了我知道的,还有没有别的接触?” 陆连长站直身体,回答的分外谨慎,“没有,只有示警!” “好……”原本背身站着的军t中校特务孙广义暗自松口气,转过身,“现在,你派人带枪下去,把飞机上的人看起来,不用客气,但是绝对不能伤人!” 奉令的陆连长知道自己眼前这一位是不能得罪的主儿,想往日军t如何跋扈,这次失察他自知失职,可没想到孙广义问也不问,外面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觉偷眼外面已经停稳的飞机,加快脚步不敢怠慢。 待屋子只剩孙广义一人,他摘下电话,“要长江路292号。” 南京总t府 谷衡步出会议室,迫不及待关上身后一室吵闹,会议,他做不到周天赐的充耳不闻,受不了,只能真的置身“室”外。 可惜,偷暇不及片刻,“谷部长,外线,对方说很要紧。” 所有切进总t府的电话都要紧。 谷衡本想对看来是新换的女秘书晓以大义,甜甜的女声又说,“他要找谷局长,您可不可以代接?” 谷衡挑眉,如果女秘书不是有意如此,那就是天意,朗然一笑,温声说,“好,我来接。” 女秘书感激的道谢,谷衡将一根手指紧贴唇边,那一声“嘘”本意阻止对方多言,却做得如同亲吻自己食指,“我是谷衡,你说。” 片刻的停顿,谷衡站在阳光里,阴影中的脸,神色骇变。 “你看清楚了?”波音飞机,哔叽军装,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但跟他汇报的人始终没有念出那个名字,“你是……,好,孙广义,我现在提你的职,104师312团会带着委任令随后赶去,你呆在机场,应变待命……这件事任何人不得插手,直线指挥,你直接向我负责,”命令飞快说出,谷衡示意身边的女秘书拟令,最后加重语气,“小心看好人,出了事情,谁也保不了你!” 放下电话,谷衡深呼吸一口气,取出怀里的金笔,写下一行字,“等会儿,把这个送进去,给总司令。” 大明路 大校场机场 大校场机场指挥室门前是一段过道,此时,指挥室的门开着,孙广义不进屋里,但目光心思全栓在屋里的鲍聿卿那儿。 领到委任状,指挥人马戒严机场,自始至终他没有出面,可暗中的每一道命令,都心头震动…… 鲍聿卿是个瘦高个儿,下了飞机并不多言,任由一对持枪的士兵带领,走进了指挥室。 情绪淡淡的脸,扣得整齐的风纪扣旁边,本来挂着领章的地方空着,一眼看过去,就像个普通的年轻军人。 但若论他的底细,东北边防司令鲍聿卿,全国三分,他占了不只其一,势力几乎大过实是多派联合的南京…… 就他自己而言,即便是奉命“暂时”看管,就已经因他连升两级,摇身成为军t少将专员,而按着正常的程序,这少说也需要三年,还要那位“谷少爷老板”高兴才行。 捶在裤缝线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明明空无一物,确分明觉出了重量。 副官贴近禀报,孙广义严肃的脸上划过一丝波动——这颗金版儿将星应该算是抗稳了。一方面,他爱办这趟名利双收的差事,但另一方面又非常忧心,这么个人物儿若真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他一颗人头还在其次,连累了一家子上下老小。 也许是还不放心,干脆走近过道窗边,外面天已近暮,眼前一长串首位相接的汽车水榭般涌入,最前面占满卫兵的卡车已到院中,稍后的一辆黑色希尔轿车,白底儿的牌照上一个鲜红的“总”字。 将放下窗帘的手收回,无端的想起剧场上的谢幕,孙广义皱一下眉,经过指挥室时,心有不甘的又往屋里看了一眼。 走道里纷沓的脚步声经过未关的门传进来,鲍聿卿抬头盯住门口,慢慢站起身,脸上掩不住盼望的神色。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直长的剑眉,明亮的眼睛,英气的鼻,薄薄的唇,笑起来,还是那两个讨喜的酒窝,就是他,只不过穿上西服,更添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39 潇洒。 周天赐到了门口,没马上进来,看屋子里。站在桌子跟前的人,身上的军装永远穿得一丝不苟,东北风波迭起,他走过了,一双弘水似的眸子依然清澈如初,甚至更甚,竟然控制不住的将情绪露满了整张脸。 身后的众人,徐徐前趋的探看,周天赐手一挥,上前一步正站在门口的方向,挡住门外一众要员,率先伸出手来,“聿卿,等你很久了。” 不想看那双手,可毕竟握在掌心,感觉越过了眼睛直烙在心上,一震继而一痛,周天赐赶忙松开,旋即又张开双臂,将微微诧异犹豫的鲍聿卿搂了过来。 众目睽睽,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周天赐嘴里连说,“欢迎你,非常欢迎你!” 站在最门边的谷衡,一手抱臂一手摸着下巴,凝视的目光里,一份奇异,然后他扬声,喊了一声“总司令”,看到的是周天赐轻拍着鲍聿卿的肩膀,凑过头去耳语,若不是场面不对谷衡真要吹一声口哨——那位大名鼎鼎手握重兵的空降兵客人,猝不及防一缩头,样子实在有点像躲。 “哈哈,”周天赐朗声而笑,“来,我给你介绍,”朝向门口一挥手,挤在门外的要员纷纷涌入,谷衡走在最前,争着与鲍聿卿握手,留意的是为自己介绍的周天赐。 “这位,统战部,谷衡。” 没看出端倪,谷衡怏怏收回视线,本来觉得无趣,等看仔细了鲍聿卿,不禁眼前一亮,“久仰大名,鲍公子年轻有为,谷衡钦佩不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用点力气握了握心不在焉微凉柔韧的手,“我看我们……说不定有很多共同之处,要是早认识,也许已经是投缘的好友。” 周天赐眸子微眯,戾气一涨即逝。 鲍聿卿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在场的没一个糊涂,却都没有料到,谷衡这么直白的开腔拉拢,一时间屋里略略一静。 “谷部长,幸会。”仿佛没看到一屋子放光的视线,鲍聿卿淡淡疏离的笑着,抽回了谷衡还不打算放开的手。 谷公馆 已经是后半夜,谷衡窝在沙发上,本来在想之前碰的一鼻子灰,听到门口动静立刻出声吓人,“晚了门禁,干什么去了!” 一把中气沉稳的声音,谷纵险些脱口“爸爸”两个字,可谷正伦早不管谷家一干事情,金盆洗手是不可能在家的。 理也不想理看来是闲得无聊的人,谷纵转身上楼。 “我今晚看了好戏,你想不想听?”谷衡坐起来,一脸兴致勃勃。 “任何有关鲍聿卿的事情,我都不想听!我没空理你了,明天还要顶一天呢。”谷纵口气恶劣,拾级而上步子沉重。 “嗯?情绪不好呀?”谷衡动作利落绕过正厅追上来,“谁惹你了?” 噔噔噔追上来的脚步声喝着明显的明知故问,谷纵感觉神经像被人一捻一捻,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口恶气直直喷了出来,“你有完没完,我现在只想睡觉!”面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火气越发压不住,“伺候一个不够又来一个,搞这么大阵仗图好看的么,他妈的一对混蛋!”谷纵眉一皱,更想起对面这个人也插了一手,“孙广义我当他拿着双饷吃闲饭的,怎么没把机场地防也当摆设玩具,干脆连人带飞机一道打下来,就着这机会我绝对让他走得风风光光!” 夜,本是寂静,这样的吵闹更显得喧嚣,不合常理的,屋子里仍然只站着他和谷衡。 他杵在跟前一言不发,眼神除了惊诧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谷纵心里一动,放缓了表情,“乘军舰游长江,奏迎上将军乐曲,军人行持枪礼,旁人行鞠躬礼,还要过往商船悬旗致敬,誓师讨伐时也没这么大动静。冯子玉不瞎不聋,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我想不通,周天赐要干什么?” “宣布所属权。”停止思绪,谷衡没有正形,一开口就是戏谑,“周天赐做足文章,在鲍聿卿身上贴好标签,身边带着这么一只东北虎,谁看了都忌惮,冯子玉呀,余树生呀,”边说边贴近谷纵,“还有小纵你!” 推开鼻息已经喷到自己脸上的谷衡,谷纵故作不屑,“哼,周天赐就爱这投机倒把的法子,他算盘打得到精,就怕道行不够,东风没借着,反成了养虎为患。”看到谷衡不以为然的摇头,转而问,“你在这等我,想说什么?” 谷衡笑容可掬,退下了一级台阶,“今天晚了,我不多说,明天你自己看看。” 谷纵心头一跳,拽住他急迫说,“好,明天你做谷局长,我来当谷部长。” 他们兄弟双胞,交换身份的事情之前也干过,谷衡微微不解,只想谷纵是心里不痛快,点头答应,“好呀,不过我谷部长出了名的亲切和蔼,你不要用这张面瘫脸坏了我的名声。” 32 32、第三十二章 ... 吴公馆 谷纵听话的端着笑容一整天,果然每个见到的人,在喊了一声“谷部长”之后都会跟着寒暄几句,真热情假热情,总比见到“谷局长”的自己提心吊胆,慎言少语自如多了。 怨得要皱眉,学来的笑容眼看端不住,谷纵赶紧抬头寻人。 整套欢迎节目,晚宴是最后一项,今天一整天,是走是坐屋里屋外,只要看得见的地方,绝对是周鲍站在一起。携手下车,携手入厅,出双入对的好不默契。合影时,周天赐还拽拽鲍聿卿衣襟,示意他看镜头…… 是过分熟稔了些,也可以说周天赐对这些应付裕如。可偏偏谷衡意有所指的话他都清清楚楚记住了。 来回看了两遍,才在不显眼的角落逮到一身戎装礼服的鲍聿卿,端着杯子跟副官有说有笑。心里不禁不平,他是怎么躲过这一屋子人,找到清闲的。假意托腮,谷纵捏着有些发紧僵硬的脸。 鲍聿卿身量高挑,皮肤白皙,举止文雅,说话声音也不大,和想象中的“北地胡子”不太一样,但怎么看也都是斯斯文文正正常常的。 谷纵端起眼前的酒杯,站起身走了过去。 吴公馆二楼书房 吴馨毓一袭淡青底子罗裙,只领袖口绣有花纹,腰间鹅黄的系带一收,纤细温婉毕现,仍然是那一头波浪长发,只细细束起部分,披散蜿蜒着。她走近周天赐身边,伸手拦住拿着白兰地杯子的手,“天赐。” “馨儿?”微眯起来的眼睛狭长深邃,薄薄的唇勾出柔和的弧度,“真漂亮。” 吴馨毓低头抿唇,刻意的装扮不意外听到赞美,只是仍然难自控的红了面颊。 眸子里装着娇羞的容颜,周天赐换过另一只手,将杯里醇红如血的液体倒入喉中。 吴馨毓回过神,着恼的再拦,“你坚持要请客,怎么能半路就醉呢。” “馨儿…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0 …” 纤纤细指拂去周天赐道歉的话,“一直是我请客也没意思,我只是怕你……事情太多。” 手沿着唇角,慢慢磨着那张英俊的面容,眼睛一眨也不眨就那样一直看着,一直看回到两年前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仍是吴家奉若明珠的大小姐,被爹爹捧在手心儿里疼,周围的叔叔伯伯也都爱护她,闲来无事,要么找爹问交易所的运作,要么找小余叔叔讨教调动兵马,当时觉得自己喜欢,其实不过是好奇心过剩,可不管怎么样,她绝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拿下那只柔软的手握住,“你不爱听我说这样的话,我就不说了,”周天赐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这个喝不醉我的,说到酒,我以前喝过一种,不是什么好酒,但是特别有劲儿,喝到嘴里,感觉像镪水,非得赶紧咽下去,否则烫坏了舌头嗓子牙花子。咽下去,像把火一路烧到肚子里,”周天赐缓缓说,眼睛里满是回忆,不自觉的笑了,“要是第一次喝,不会喝,不知深浅一口灌下去,满脸烟霞烈火。” 吴馨毓话没听进去多少,只是静静看着,这双眼眸里原本盛着让人动容的温柔,那么浓厚那么绵长,可是一个眨眼之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仍然是深邃得慑人,或者说,太深了,深到看不到底。 “天赐,爸爸常说,他做了很多好买卖,换来了很多好东西,”抬头,勇敢的看着那深邃的眼睛,“我和谷家的婚约,不满意的,是谷家的老大。” “那是他没有眼光福气,”周天赐放开杯子,搂住吴馨毓娇柔的身躯,这身闺中时的衣服,是她又想念亲人了么,“等过了这阵子,咱们去看看爸爸。” 埋首进温暖的怀抱,嗫嗫的声音哽咽,“爸爸会不会生我的气,我总是不听话,总和爸爸闹脾气,如果我当时知道,我其实没有时间,我会听话的,全部都凭爸爸安排,就算,就算……对不起,天赐,就算是你。” 晶莹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子欲养而亲不在。 “馨儿,”周天赐安慰着怀里的佳人,吴川舫做了一辈子生意,最后这一笔,是他自己放弃了,作为父亲,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真正的想法,“看你怕的,我跟你一起去见爸爸,他还能凶你么。爸爸,永远都是疼你的。” 胸腔里透出的低沉声音,借由拥抱仿佛将她整个包容,吴馨毓挂着泪痕的脸绽着微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多嘴多舌的人是不懂的,他,其实什么都不要。所以,冷漠下面的深情如水,她等,余月,半年,三年,五年,总是能够得到的。 敲门声打断屋里散逸的温暖气氛,吴馨毓看看周天赐,后者回给她一抹无奈笑容,“找上门来了。”眼神一深语气无比低沉,“馨儿,我一时半刻可能脱不开身,你……”仍然犹豫,下不定决心。 “嗯,我先去楼下,早耳闻这位鼎鼎大名的东北王,今天终于有机会一睹风采。”吴馨毓说着已经打开书房的门,看到走进门来一年长一年轻的两人,周天赐定下神来,不再动摇。 “馨儿,偏劳你了。” 毫不顾及的笑语温言,吴馨毓一惊之下大窘,跟来人匆匆行礼之后,逃出了门外。 …… “他来这里,他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吗?他应该坐镇沈阳!鲍梓麟身亡,东北日本,局面几乎一触即发,现在好不易稳定了一点儿,局势如此紧张,一有麻烦无人决断,他飞机再方便,能快过炮弹吗!急急忙忙,我看他是让日本人吓破胆了!” “何司长,有话慢说。”周天赐淡淡的提醒,平板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何靖民正满口义愤,只有这么不冷不热的一言顿觉心闷气短,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感情。 “周总司令,听我这把老骨头一言可好?”苦口婆心的语气简直可称沉痛,只是声音之中,危机暗藏。 “莫老不必,我担当不起,叫天赐就可以了。有话但讲,天赐洗耳恭听。” “何司长很多情况比我了解,而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对于这样处理他来南京的事情,不妥。” “哦……”周天赐缓缓点头,“他有30万饷足械良的部队,葫芦岛舰艇总吨位超过全国海军总和,你跟着我一起去了机场,跑道上的波音飞机多威风,我们自己订购的,还没到货吧?冯子玉动作不断,近攻则需远交,和他联手,南北夹击,中原必定。” 莫适与吴川舫私交甚好,却是以不揽兵自居混得好声名高威望,吴川舫无心兵马,所以尚无问题,但周天赐说起军事他可是一窍不通,老脸微红,眉头微动,厌恶顿增,“这个,不管怎样,他举动这么冒失,一架飞机就来了南京。提前没有一声知会,机场地防险些将他连人带飞机打下来,堂堂一个司令,做事这样莽撞,简直不像话。” “兵强马壮,难免的。这一下下马威已经够了,我们得做了姿态才好跟人家合作。”见何靖民换好了气又要再说,周天赐面露不屑,“何司长有力气多用在自己该操心的地方上,鲍聿卿的东北军,可是不用靠任何人花钱养的。” 何靖民不甘示弱,周天赐年纪不大,他也没必要转弯抹角,“这个是当然,鲍聿卿手里的东北九省本来就是个独立王国,而咱们南京可不是总司令一人当家。” “鲍司令,这位是周夫人。” 吴馨毓换上晚装,束起头发,如此,才好迎接这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做了准备,自然直奔目标,只是,越走近越觉得,他们,如此相似。 “鲍司令,你好。” 伸出的手在空中半悬,这种时候尤其显得时间过得缓慢,她不觉抬头,眼神中除了不解,还有不悦和催促。 看得出盈盈美目里面的责怪,鲍聿卿赶忙伸手,与久侯的柔荑浅握,“周夫人……”这三个字一念出,心里尖锐的一痛,险些喘不上气。 吴馨毓只觉得轻碰了自己一下的手冰凉冰凉,手的主人脸色苍白的没一分血色,“鲍司令想必是旅途劳顿,休息的不好,招待不周,总司令可要怪我轻慢了他的贵客。” 垂着眸子摇摇头,“夫人,客气。” 见过了面,大家一起坐下,罗奕挨近鲍聿卿,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早上的时候才帮他打过针,但鲍东铭慎重的嘱咐过,不由得再次确认。 “没事,没什么,是我期望太高了。” 罗奕没有听懂,鲍聿卿看着远方的视线正在降温,整个人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出身体里迸发的喜悦,这些改变……他看向吴馨毓,她正点着头礼貌的说笑,坐在她对面的是统战部谷部长。 鲍聿卿坐在软厚舒适的沙发上,端起眼前的杯子轻抿,“周夫人,周总司令呢?”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1 突然的询问,丝毫没注意到吴馨毓正陷在泥潭,鲍聿卿这一出声可把自己也拽了进去。 几句交谈,吴馨毓已经知道对面的不是谷衡,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忙说,“天赐,在书房,一会儿就下来,让鲍司令久等,”侧耳听辩,“这一曲,拉德茨基进行曲,可以给馨毓一个赔罪的机会么?” 鲍聿卿垂下眼睫,他出来乍到不想趟多余的浑水,正要婉言回绝,却见吴馨毓双手绞缠,秋水明眸中已经有了了然,仍然挂着微笑,“都是馨毓不懂事,才说了鲍先生劳顿,不该提这样的要求。” 时以深夜,厅中光线已经调暗,吴馨毓低下来的声音在昏暗中犹显楚楚。 抬抬唇角,露出的笑容是苦的,鲍聿卿站起身,“夫人哪里的话,”理理身上的军装,一手背在身后,优雅弯腰,“聿卿这么不合适宜,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赏光。” 中途开始的华尔兹,舞姿不减雍容华贵,舞池原本舞着的众人见到是主客主宾共舞,纷纷退了开去,偌大的舞池,只余下优美音乐伴奏下翩翩起舞的两人,军装板硬倒也没影响裙摆旋转飞扬。 旋转、扭摆、滑步,他们互相没有说话,只专注于跳舞,半支舞曲,却舞得极致优美潇洒。 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乐曲终了,共舞的两人慢慢停下,吴馨毓越过鲍聿卿肩头,不期然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二楼的周天赐。 鲍聿卿没有转头,刚才他已经注意到,只是华尔兹不停的旋转之中没法特别确定,现在吴馨毓站在他身前,她眸中脸上,全是欣喜的神采,他肯定,背后站着的,就是周天赐。 “砰!” 悴然一声枪响,屋子里乱成一团,桌椅蹭动,杯子碟子掉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钝钝的响,慌乱的尖叫声不觉于耳,奢靡豪华的气氛荡然无存,与其端范儿,更多的人选择逃命。 枪响的一刻鲍聿卿将身边的吴馨毓揽在身后,双眼迅速凭着本能看向声源的地方。 枪不是朝这边开的,场面已乱,无论对方要干什么都不会得手,他们是安全的。 “天赐。” 鲍聿卿身后响起一声惊恐的女声,在吴馨毓甩开他的手时,一直寻索的眸子找到了凶手,长睫后面的目光冷然一凛,“住手!”没有犹豫,喝令出口便朝着持枪的人扑了过去。 罗奕看清了鲍聿卿的动向,几乎要气死,赶忙从掩蔽的地方跳出来,暗藏的乌黑枪口已经调转,若要制服持枪的刺客,论位置距离,他更容易下手。 “砰” 慌乱中又是一声枪响,仍然冒着青烟的手枪被谷纵拿在手里,而刺客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一枪,正中眉心。 一切结束。 “你要干什么!”罗奕拽着鲍聿卿咬牙切齿,“没有枪就该找地方躲,他又不是打你。” 鲍聿卿不管罗奕,只看着开始检查刺客尸体的谷纵,暗杀的那一枪,是冲着他打的。 “你不是谷衡。” 谷纵抬头看了看鲍聿卿,站起身,“我是军t局谷纵,鲍聿卿……谢了。” 屋里的混乱正在平复,院子里的卫队也已经冲了进来,代着谷纵班儿的谷衡情急的赶进屋里,就看见自己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弟弟,一脸认真的和别人道谢。 他没事!心放进肚子,挂起谷纵最恨的笑容,“小纵……”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是最好的解释,鲍聿卿后退一步,转头看楼梯的方向…… 周天赐看到鲍聿卿朝着刺客冲过去,心简直要从嗓子眼儿窜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下楼梯的,只知道那个人确实枪法好,一半个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但是南京的规矩,来这吴公馆,是任何人都不能带枪的。 跑下楼来,却不能再靠近一步,一个柔软的小巧身影已经扑入他怀中,“天赐,”声音代着恐惧之后的庆幸,那柔弱的身躯剧烈的抖动,“你不要像爸爸那样。” “没事了,我没事。”轻柔细语的安慰之后,十几米之外,等着他的是木然站立看向这边的鲍聿卿,笔直的站姿,有一点委屈倔强的僵硬。 那一双满含情绪的眼睛,是什么情绪周天赐说不清,但是只看一眼就已经直直撞进他心中。 低下头,他,不再看。 33 33、第三十三章 ... 谷公馆 “把鲍聿卿安顿好了?”站在厅里的谷衡满身酒气,原本一张爱笑的脸,这一次没有一丝笑容,“你的救命恩人。”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今天累了。”谷纵逃避的错开眼神,想从旁边绕过去却没有成功。 “谷局长当然累了,心里装着那么多秘密,还要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救世主,能不累么。” “少阴阳怪气儿,有话直说。”谷衡明显喝多了在找茬儿,看今天是躲不过去,谷纵心一横,那就痛快点。 “好,”谷衡微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跟我换身份,带枪参加晚宴,你早知道暗杀的事,是不是?” “这是我的工作,没必要跟你交代。”谷纵口气横硬,“你要是说这些,我没功夫奉陪。”拨开拦路的谷衡就要往里闯。 “你给我站住,”谷衡抓住谷纵的手臂,“你知不知道,我听到枪声时,明白过来你为什么跟我换,我以为你出事了,他妈的当时是什么心情!” 手臂被攥得生疼,眼前冲自己吼的谷衡,双眼通红,嘴唇也微微抖动,谷纵唇动了动,竭力保持最平淡的声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和你换是因为晚宴上,吴馨毓会出现。” “你混蛋!”谷衡甩开那个让他心痛的人,力气之大,他自己都被带得站不稳。 被摔在一旁的谷纵慢慢站起来,“你跟我说的好戏我看了,也许你看的没错,他们之间确实不寻常,”略略停顿,冷笑一声,“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看来,鲍聿卿要有风度多了。” “呵呵,我知道了,你生我的气,你还在怨我,你还忘不了那门婚事,你别以为周天赐和吴馨毓没结婚你就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有我在,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谷衡表情有些扭曲,好像根本没听见谷纵说什么一样答语,“你不信,就等着!” 总t府 “谷部长,销假上班了?您这病怎么来得这么急,千万要仔细修养保重,可不要太不在意了。” 谷衡感谢的浅笑,总司令办公室门前的协理秘书,又换了一人,“总司令现在有空么?” 女秘书正要答话,办公室的门骤然打开,出来的人,一身青衫,夏末的天气暑气正盛,他手里的一把玉骨扇子只是合拢不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2 用。 “余副司令。”谷衡躬身谨言道。 余树生停下来,看看眼前,眉一挑似笑非笑,“谷部长这么客气,我只是混个闲职,进进出出方便点,想下棋时能找到人罢了。” “副司令说笑,南京事务桩桩件件,我们兄弟年轻识浅,没有主意,遇到事情还要多谢副司令点播指教。” “指教怎么敢,余某无权无势,很多事有心也无力,如果恰巧做了什么,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捡个别人不要的便宜,就是这样,令弟也是早觉得余某多管闲事,碍着他了。” 余树生为人蛮横,嘴里打着哑谜,眼神的厉色却掩饰不住,谷衡微微一笑,轻声道,“副司令此言差矣,所谓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副司令这样一概而论,白白冤枉了别人。” “呵呵,谷衡,真冤假冤你自己知道,”余树生睐看身后的房门,“你这声副司令,不知道能再叫上多久。” 谷衡疑惑的皱眉,余树生已经离开。 表面上,余树生不管南京的事情,只让周天赐站在前面,然而每一件事,如果余树生不答应,又是绝对行不通的。之前有谷吴联姻,现在是南北合作,不早不晚总会出现。 这一次,余树生似乎神情不快,想也知道,周天赐羽翼渐丰,跟鲍聿卿还有不浅的渊源,东北那一支势力,举足轻重,有了资本,周天赐不会再愿意听人摆布。 那一句,你这声副司令,不知道能再叫上多久。 到底是什么意思? 头一抬,与其猜测,不如确认。 “现在周总有时间了吧。”根本不管女秘书反应,推门而入。 周天赐听到门口响动,当是余树生回来,不着痕迹离开棋盘,进门来的是一张笑脸,“原来是谷部长,听说你那天晚宴之后就生了大病,现在没事了?” “有劳周司令挂心,谷衡年纪轻轻,都是小病小痛而已。倒是余副司令许久不见,说是来找人下棋,哦,原来棋盘在此,难怪余副司令不嫌辛苦,”笑嘻嘻地靠近棋盘,“子子绞缠不相上下,到底,是谁胜谁败?” 周天赐移了移目光,停顿了片刻,没有通报我可以原谅你也许有急事,突然袭击连门也不敲,你是不是总是这样暗地行动,唇边一抹冷笑,“黑胜。” “高明。”分辨结果的谷衡先是一愣,离开棋盘赞道。 周天赐走到窗边向下看,蓝钢盔驳壳枪的士兵日夜巡逻,他们并不一定认识见过自己,他们守卫的只是这幢建筑里的人,是周总司令,“彼此,谷部长,四川卫戍司令汤明迥被免去二十五军军长职务调任中将参议,这件事你清楚么?” “知道。”谷衡心中纳闷,小心回答,这件事说到底,并不是他办的。 办公桌右手的抽屉里放着上好子弹的手枪,周天赐现在就站在抽屉旁,“你告诉他在省主席和二十五军军长两职中选一项。当省主席就不能当军长,当军长就不能当省主席” “惯例是这样的,他放了主席的位置紧抓着军队不放,”谷衡不假思索,这是南京裁撤地方势力的手段,其实选哪个都一样。不任省主席,军饷就会无着落,而没有军权,省主席的位置也干不了几天,“他这么积极抓军队,实在异常,我看他不行。” “那你看我行不行?谷衡谷部长。”周天赐俯□,四星的肩章泛着寒光,谷衡心中一寒,就听周天赐又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好歹是个军长,要办他需要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你当我真不知道。” 刻意加重的机会两个字,谷衡眼角一跳,周天赐现在已经是总司令,可以说拥有了半壁江山,不至于为个军长这样郑重的警告。 “谷衡,你该记得我是靠什么起家的,我也不想,可你动到我眼皮底下,周天赐凡人一个,为了要脸,不惜舍命。” 周天赐扬名立足,是两年前的暗杀案,搭桥牵线的是余树生。 暗杀,刺客,晚宴,机会,你看我这个总司令行不行? 谷衡跌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冷汗沿着脖子滑下。 万万想不到,他这一病,险些没命!亏他刚才还在这里说笑。 喉头微动,周天赐简直是疯狂,任何人做到他这个位置,都不会再像个亡命徒一样拼命,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这一次,谷衡终于看清,周天赐那双冷冷的眼睛之所以看不透,是因为那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从没当自己拥有什么,自然能够轻易舍弃一切。 “周总司令,这件事并不是我办的。” “哦?”周天赐故作不解,谷纵带着枪,还和谷衡交换了身份,而晚宴的刺客也算被谷纵一枪灭口,可是整件事仍然牵强,而且他也不认为是谷家做的,谷衡虽然转天就告假,但刚才回话坦坦荡荡,谷家势力毕竟不容小觑,所以话是要问,但不能挑破。 谷公馆 “聿卿,我真不应该让你参加总t府的会议,你从来都是闲不住的。” 屋子里只有周天赐和鲍聿卿,副官在门外。 周天赐由谷衡领来,这一招打草惊蛇看来没有奏效,或者,那晚暗杀的刺客并不是谷家兄弟指使。 鲍聿卿心头一恨,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判断失误还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晚宴,或者,每日的相见不如不见,“国府会议趣味横生,前瞻后顾小心谨慎,为难周总司令日理万机,忙公事顾不上别的。” “别的,我们之间有么,”面对面的站着,太近了,简单的一言,成了一把刀。 根本不看鲍聿卿有些苍白的脸,周天赐只问他想知道的,“汤明迥的事是你干的?他向南京领钱粮弹药,八二的机枪你拿七九子弹对付,他不火才怪了。就算是我引荐,你才来南京几天,库房里那四千箱子弹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么精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隐隐绰绰,一条条线索指向,就快要拼出答案。 “聿卿,你还是这样,”周天赐浮光一样的笑着,眸子里一片冰凉,“还是我换个问题好了,你一直说息争御外,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天赐?”一半心思不在,一半不敢听懂,鲍聿卿心口闷痛满眼诧异,“你说什么?” “聿卿,你比以前坦白多了,”温柔的语气,亲密的名字,以及含笑却无情的眼眸,“惊讶吗,为什么,你要我跟你合作,对付你的敌人,难道我不应该这样问你么?”抬手,隔着衣服贴着他的胸膛,“聿卿呀,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就应该相信你呢?”手掌下的身体不住的微微颤动,周天赐皱了皱眉,复又展开,“你会相信曾经不守承诺的人么。” “天赐”鲍聿卿艰难的开口,“周将军的事,我很抱歉,但是……” “但是什么,”周天赐轻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3 易就打断缓慢得几乎不成言语的话,“聿卿,我知道,又是因为日本人,你还要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 鲍聿卿惊讶一下之后,再没了话说。 “聿卿,”手沿着这个单薄的身体向上游走,经过纤细的脖子,抚上光洁的面颊,与周天赐保养良好指尖红润的手相比,更显得手下面这张脸苍白易碎,不禁有种狠狠敲碎的触动,“深仇不得报,养子不如无。” 喀喇一声,心里因为忽略或者说逃避而暂时结出的壳子被敲得粉碎,本来的悔和恨如同鲜血一般啾啾而出,汹涌激烈。 鲍聿卿整个人都在轻晃,几乎站不住,周天赐顺势抱住他,将脸贴在他颈窝,“聿卿。” 周天赐贴着他,非常直接的感觉到他因为这一声“聿卿”身体痉挛似的颤动,他又叫一声,“聿卿,你怎么了,我是天赐呀。背不下地形,考试时要你帮忙,结果连累你也被罚的天赐,”唇无意中碰到他冰凉的脖子,就难自控地吻下去,“你爱下棋,我讨厌那些平平和和路数,可是还是愿意看你下的天赐;你去北平前,来我家吃晚饭,在夕阳里占你便宜还耍赖的天赐,”一直吻一直吻,唇的触觉最敏感,这具身体,好像不像刚才那么冷了,“聿卿,你是在害怕么,我知道,”因为怀中的身体还是会因为他喊他,微微一缩,“在山海关因为吴子玉,锦州是杨宇霆,最后那次……”一边说,周天赐走到鲍聿卿身后,从背面整个搂住他,他瘦的一只手就足够环抱。 闭眼藏起眸子里重重的心疼,不分辨是因为回忆还是因为现在,继续刚才的话,“是日本人。我说过了,力不如人万事休,他们叽叽喳喳怪你不知轻重一个人飞来南京,怎么不想想这来的好在是你,我的聿卿,要是贴着狗皮膏药旗子的铁家伙,南京这青天白日旗也就不用挂了,”手臂微微用力,这样的拥抱在周天赐做来,异常的温柔,“所以,我也没立场怪你。” “天赐……”鲍聿卿觉得身后暖暖的,一时竟不想离开,“聿卿,你看。”听到那低低沉沉的声音这样说,鲍聿卿想也没想就抬头看了。 周天赐的手,也一样修长漂亮,很好看,不过,真正吸引鲍聿卿视线的,是戴在周天赐无名指上的圆环。 周天赐将右手凑到鲍聿卿眼前,下巴枕在他肩膀上,贴近他的耳朵,依然是那一把浑醇的嗓音,“你看,漂亮么?吴川舫说他自己最会做生意,我看我也不差,这么一个小环,就换来了整个南京……你看呀,聿卿,” 鲍聿卿逃避似的扭开脸,周天赐伸手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婚戒,因为周天赐的这个动作要抬起手臂,周鲍两个人挤得更近,搂的更紧,还好如此,鲍聿卿才没有失力的滑坐在地上。 “聿卿……”周天赐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他在猛烈的颤抖着,卡着那张脸的手心仿佛攥着一块冰,除了冰凉,还有湿润。 “聿卿,”唇不能控制的在那个人耳边啃咬,掌心的水迹一瞬间就让周天赐疯狂。 聿卿,你为什么…… 两年,并不短的,他非常想他,一点小酌根本不能尽兴,他想要喝个痛快。 所以根本来不及倒在杯里,嗜酒的周天赐对着瓶子就喝了起来。 额头,眼睫,还有溢着酒香的晶莹水珠,碰磨过了高挺的鼻梁,终于到了瓶嘴儿。鲍聿卿刚才地颤动正好叫醒了更浓郁的芬芳,辛辣的味道,引人到勾魂夺魄。 周天赐面对这一瓶极品酒头,表现却像个笨蛋一样。有点常识都会知道,玻璃瓶子,要喝到瓶里的液体,从瓶嘴儿吸吮是办不到的,只会白费力气,而且搞得自己火大。 因为靠近瓶口的位置,真的很香。 周天赐着急,很着急,可是越是急就越不得要领,这个时候,如果有个知道他要干什么的人在旁边指点,误在扣儿里的周天赐也许就会明白。 只可惜,现在他身边有的,就是那瓶酒,酒是不会说话的,而鲍聿卿,被周天赐掠夺了说话的权利。 时间,最最容易在不经意间造成裂痕,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弥合。 立领的军装止住周天赐的唇,记得紧紧的风纪扣更加让周天赐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全是空欢喜一场,这酒根本没有开封。 颓然的撤下自己的双唇,“聿卿,那天晚宴之后,你知不知道馨儿对我说了什么?”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鲍聿卿还没有找回思考的能力,茫然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继续听下去。 “她问我能不能帮你,她让我帮你。”周天赐说得很平淡,甚至是笑着的,“她是真不了解你,本事如此大的鲍司令哪里需要呢,去参加几次常务会议就免了我的一个军长,随便一支华尔兹哄得我的枕边人帮你说话。”周天赐边说边重新贴近鲍聿卿,在他耳边压低嗓音,“不怪馨儿,我和你一起 33、第三十三章 ... 那么久,我都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都不是故意的。” 从枕边人这三个字开始,鲍聿卿听明白了周天赐的话,理智全部归位,所以就在最清醒的时候,听到那个压低之后性感深情的嗓音在他耳边清清楚楚的说,“我真的想知道,如果你愿意,这个身体,到底能换来什么?” “周天赐!” 过于用力的推拉,鲍聿卿挣脱周天赐的同时,也因为力道过大,整个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哗啦。” 酒瓶被摔碎了,酒终于流了出来,可是,却也已经不能喝了。 34 34、第三十四章 ... “放开他,”周天赐对着自己的警卫营长喝令。 “是,先生。” “你进去看看他。”头微微偏向自己刚出来的门,周天赐这回是对罗奕说。 恢复自由的罗奕一腔怒火就要吐在周天赐身上,他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可不像鲍聿卿,他没什么事求眼前这位像模像样的周总司令答应。 正要开口,突然眉头一动,周天赐的话什么意思?!接着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房间。 房中几乎瘫倒在地上的鲍聿卿,脸色苍白简直吓死了罗奕。上前一步,把他扶在床上,罗奕赶忙摸向上衣口袋的注射枪。 手被另一支冰凉的手按住,“别打,我没事。” “现在你得听我的,东铭说,巴文耐鲁戒到后期非常凶恶,间隔的时间和药量都有可能变化,这个时候稍有闪失你就没命了!” “罗奕,你仔细看清了,我神智清不清醒。”拧着最后一点精神,鲍聿卿阻止罗奕,终于见他不再瞎忙,松了口气,“你现在给我打了,我这两年的罪全白受了。” “看来确实不是针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4 瘾犯了,那怎么……”罗奕看鲍聿卿脸色又是一白,话锋一转,“白受了都不止,这个时候反复注射,你要再戒就要更难上十倍。” “十倍?也难不过现在吧,”任罗奕帮自己在身后垫上一个枕头,鲍聿卿缓缓说,“其实,也没错,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抬手捂着阵阵疼痛的心脏,“既然讲统一,自然就只能有一个总司令。” “什么?他要你易帜听他的话是不是?”罗奕吃惊得站起来,“周天赐跟你说这种话!别的我不知道,就说两年前,没有你,他老早让大帅剐了游街,还轮得到他今天来当这个狗屁总司令。” “罗奕,你提大帅是想我更不安心么!”鲍聿卿坐起来,手撑着床沿,想说什么还是没有直接开口,“这么跟你说吧,他也要应付当年我和东铭要应付的,他不是我,他老子不会帮他,更加难办。” “哦?他还提了他老子的事?”罗奕满脸不屑,“觉得你对不起他是不是?他真有本事当初就别逃,留下来跟你拼!夹着尾巴苟延残喘,这叫什么!” “叫保存实力。”鲍聿卿颤着声接口,身体一晃险些摔下床去。 罗奕赶忙扶住他,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刚才字字句句嘲骂,怎么不是在说同样大仇不报的鲍聿卿呢。 “哎,算了,是我不该说周天赐,我不说了,你别又钻牛角尖了!” 鲍聿卿从罗奕怀里坐直身,淡淡回应,“钻过一回就不会那么容易再钻了。” 听怀里的声音这样说罗奕放下心来,鲍聿卿要是在南京再来鲍家祠堂那一出,他就只能拿手上的枪自尽了。 这里可不是奉天,原以为周天赐能保着他们,经过那个晚宴暗杀风波,周天赐这宝座分明坐得不稳,况且谁说就没有人想要鲍聿卿的命呢,“对了,那天暗杀的人到底要怎样,你说是冲着周天赐去的,今天周天赐自己跟着谷衡来,”想想不欢的场面,罗奕断定,“应该不是谷家那对双儿。” “嗯,”点点头,“也不会是……周夫人。” 盯着鲍聿卿的脸,罗奕皱眉,又想起他们和吴馨毓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你……”话未经,鲍聿卿不解的转过头,罗奕终于没有问,胡乱说,“你怎么知道。” 鲍聿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这你也知道。” “对呀,我们跳了半支华尔兹嘛。”声音转为苦涩。 奉天帅府大方厅 方桌,白布,银碟,翠盏。是宴会,只不过没有热烈的气氛。 东北第一、二、三、四方面军团以上的高级将领围着圆桌坐满了整个大厅。人人面色沉重不发一言,眼前的精致佳肴动也不动。 “我们来这里就是大眼瞪小眼的么。”坐在最高席桌的何军长终于忍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 等了许久,正到了压抑界点,这一石,激起千层浪。 “吱”的一声椅子响动,一片圆桌之中站起一人,军衔辨认是个旅长,“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想知道我们怎么救回小鲍司令。” 一句话,言明所有人的心声,偌大的屋子,一时人声鼎沸,应和之声不绝。 屋里的军官多数年纪不大,全是鲍聿卿当年整军经武一手提拔,与他的感情自然也深厚,一声救主,义无反顾。 “各位,各位请听我说。”裕景元拦在门口,“今天是东铭副司令找大家来有事情商量,结果临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请各位归座再耐心等等。” “裕先生,我们等的时间不短了,我们只是想问问副司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鲍司令到底是怎么去的南京,来信又是怎么说的,易帜是大事,应该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吧。”这回出声的是个师长。 “这个自然,所以还是请各位再等等。” “等,我可等不了了!”声音又换了一人,这一回,没有刚才的客气,“藏头藏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鲍司令去南京去的就突然,我们全都和小鲍司令关系不浅,我就不信他跟我们中任何一个都不打个招呼。” “确实就是没打,”裕景元正为难,身后就响起了鲍东铭清冷的声音,“你们关系再深,深得过我么?”绕过裕景元,站到一众人面前,“刚才是哪位讲话?” 一直没说话的郭茂跨前一步,行了个礼,“副司令,我们只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鲍东铭点头,“郭军长,你来问我,这事真捯起来,还和你有关系呢,”换了口气,扬声说,“南京的周天赐要哥哥易帜归顺,哥哥说息争御外一直是他希望的,写了信来让我照办,事情就是这样。你们都和我哥哥接触过,这本来就是他的心愿你们不知道么,他的命令你们听不听。” 郭茂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便再说,后退了一步。 “听,我们当然听小鲍司令的,可南京这样扣着人不放,仅凭几个人三言两语,我怎么知道小鲍司令是在什么情况下下的这种命令。” 这样意有所指的话,鲍东铭怒火中烧,“刚才说话的就是你对吧,黄昱黄团长。” “就是我怎么样,我怀疑也没有错,会不会有人打着兄弟的名义,以易帜做幌子公报私仇,”眉一斜眼一挑,“东铭副司令,令堂在国外过得还好么。” “黄团长,”裕景元上前一步护着鲍东铭,日本人对易帜一举虎视眈眈,眼前这进退维谷可是难死鲍东铭了,“南京的解释,是小鲍司令自己不愿回来。” “周天赐的鬼话也能信,哦,裕景元,你不提我到还忘了,你曾经也和周天赐是一伙的。” “周天赐的话你不信,你的小鲍司令说话你总该信了吧!” 将鲍聿卿写来的亲笔信狠狠摔在黄团长身上,就见刚才还一派嚣张甚至有点犯浑的汉子,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紧张和担忧一瞬间冲突而出,他颤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薄薄的信笺,认清了上面的字竟然激动得红了眼眶,“是,是小鲍司令,真的是他!” 鲍聿卿仍有可能是在被迫的情况下写了这样的信,但起码此刻,他还安全。 “算你还认得这个字。”一句话,心里一黯,“你们听哥哥的话,就在我拟好的易帜通电上签上大名。”将通电交给裕景元,鲍东铭转身离开。 “黄团长,从你开始,一个个签吧。”裕景元将手里的通电稿一塞,赶忙追了出去。 “东铭,”长长的走廊,跟着走了很远,直到根本听不到前面厅里的喧嚣,裕景元开口喊自己一直跟着的人,见他转过头,“副司令。” “裕先生,您,别这么喊我。” 裕景元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东铭,对待日本人的事情,可不能硬碰,那份通电到底要不要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5 发,你别因为他们全乱了计划。” “我哥哥在他手上,我没有选择。”鲍东铭低头躲着裕景元的视线。 “东铭,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干。中间隔着冯子玉,南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主意要你自己拿。他写他的信,你做你的决定。”裕景元走得更近,拍了拍他,“我没看那封信,你哥哥信上绝对没让你一定易帜。” 鲍东铭摇头,“是一定。” “那么时间呢,现在?半年?”裕景元心中叹息,只能再说,“现在坐镇东北九省的是你,不是你哥哥。” 鲍东铭冷哼一声,“刚才的情景,由得我么。”说到这里,眼前一明,他用不动军队,这样的情形,更加不能硬碰。猛然抬头,“先生指教,东铭感激不尽。” 裕景元见终于说明,也点头笑笑,鲍聿卿曾跟他说过,这个二少爷,最听不进人劝。其实也不尽然,只要找对了方向,以他的聪明,根本不用多说。可惜前省长王治平就是因为方法不对,闹得不欢而散。 “东铭呀,你不用谢我,你能想的明白,我该替很多人谢你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裕景元觉得有一团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优劣分明胜败明了时,一动不如一静,棋理还是道理,知道,未必做得到。你要想好,做了,就没有退路了。” 南京谷公馆 蓝色的琉璃瓦在晴空下下熠熠闪光,秋高气爽,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谷公馆西班牙风格的四幢小楼一派繁忙。 站在门口的圆形拱门下避太阳谷衡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瞧着身边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嗯?这次东北易帜,铺张的要比鲍聿卿刚来的欢迎会还要大,怎么这回不见你唠叨呢?” “那怎么能一样。”谷纵瞥一眼明明也是一大堆事情做不完,非要站在自己身边浪费时间的笑脸白痴,对方一看他搭茬,双眼一亮,“为什么,一前一后,就因为他救了你的命么,小纵。” 谷纵看着院子里一辆辆停着等候装车的卡车,悄然冷笑,“你见过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趁他不在拉走所有的东西,把人赶走。” 谷衡微微一惊,仍然笑着,“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呀,小纵,怎么说是你赶他呢,明明是总司令的命令。总司令有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什么你也不会不知道对不对。” 就是鲍聿卿太不安分了。 谷纵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破。 谷衡挑眉,谷纵心里想的什么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执拗的弟弟没有直接说出来还真是难得。笑容又深了一弯,这个鲍聿卿也不知该怎么说他,那一次二十五军长汤明迥的事情不算,因为周天赐扣住他不让他回奉天,这易帜一事前前后后又是麻烦不断。 “遥控指挥,他说话还真是管用,一夜之间,九省尽挂青天白日旗,咱们那个一衣带水的卖膏药邻居肯定气得够呛。” “在全国人民面前宣誓,作为军人。”想起鲍聿卿就职南京副总司令那天的情景,谷纵蹙眉,“宣了誓,就只能听话了。” 谷衡放下嘴角,敛起了笑容,谷纵言辞之间分明是为鲍聿卿不平,心中一寒,语气也重,“所以不听话,就要罚。” 谷纵听见这话利落的一转头,视线由按部就班运货的卡车盯住了身边的人,“你也是这样想的?” “小纵,”谷衡双手抓住谷纵摇着,纵然不是周天赐做总司令,对于鲍聿卿的所作所为,只会是这样的处置,“你想说什么!” 谷纵知道谷衡一直不准他与周天赐作对,挣开钳制,“没什么,就是实话实说,他住在这里,你和我每天看到他,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又怎样,周天赐才是关键,”谷衡再揽谷纵退入屋里,压低声量,“安排好易帜宣誓的仪式你已经做了,现在帮他把东西运到目的地,再找个合适的人看着他就是你唯一该做的了。” 谷纵慢慢摇摇头,眼神不可思议的看着谷衡,“你让我看着,就只是看着周天赐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断的挑起内争?谷衡,你知不知道现在敌人是谁!” “你以为周天赐就不知道么!不知道跟吴子玉的摩擦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鲍聿卿!”谷衡慢慢吸口气,“春秋无义战。”转而又自嘲似的轻笑,“真是讽刺,鲍聿卿可能是南京唯一真心想要停止内战的人。明明想要停止内战偏偏因他挑起内战。” 南京西郊 罗奕心烦气燥的敲了敲隔壁鲍聿卿的房门,等了等,里面传出一声含糊的应声,他没有分辨是什么就习惯地推门进去了,“你能不能问问那个孙广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鲍聿卿抓着杯子,茫然抬头,看到是罗奕就不再管,倒满了酒一口灌下,“爱是哪里是哪里。” 罗奕皱眉看看他,在鲍聿卿对面的椅子坐下,“干什么,东铭来的信又说什么了,我劝你这次冷静点,上次他少爷一封信,就把我们害成这样了!” “关东铭什么事,车子早准备好了,”鲍聿卿看向罗奕身后未关的房门,才有个宪兵走过,“地点看守都挑选好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鲍聿卿看着手里新倒满酒的杯子,眼前突然泛起朦胧…… 一周前 总t府 “事无不可对外人言。”周天赐扬声一语,罗奕停止出门的脚步,“罗副官,麻烦你关上门。” 罗奕不解,周天赐为什么要他留下。 “你有什么事。”不是疑问的语气,周天赐点燃一支雪茄,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没说话的鲍聿卿,“要不,还是我来说,聿卿。” 似曾相识,勾起难堪的回忆,不自觉抬眼看了一下仍然留下的罗奕,鲍聿卿深吸口气,“扣住我,暗中分化东北军,这是你的计划吗,周总司令?” 东北军,那不只是他鲍聿卿的心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 周天赐躲在烟雾之后,垂下的眼睑遮住眸子里一窜而过什么,开口,“对。” 鲍聿卿几乎失控的冲到周天赐跟前,却见他笑了笑,“鲍副司令,你不是都换了新军装,还问什么?” 鲍聿卿低头看了看, 34、第三十四章 ... 翻领的军装,金领章小领带。易帜以后的换服顺理成章,还有兑币、更签…… “以后你见我的面,要记得敬礼。” 怒火暴涨,鲍聿卿一喝,“周天赐,你当的起么,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我的东北军的!” 将手上燃着的烟卷狠摔在地上,周天赐猛吸口气压火,眼神一冷,语气平淡,“没办法,我直接跟你要,你能给么,我的副总司令。” 鲍聿卿绝对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6 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的东北军!”周天赐恶狠狠念着,“你听懂了!” 鲍聿卿不敢置信的退了一步,他在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 “聿卿,你这个样子……”周天赐突然笑了,很没有办法的笑,而且抑制不住,“你觉得奇怪?我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上下级关系你不懂么?”眼神一飘,不复笑容,“你懂,怎么会不懂,不过,你只懂得怎么做上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而我说的你记得么?” 鲍聿卿看着周天赐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暗流汹涌。 周天赐也同样看着他。 聿卿,你还和以前一样,思考的时候喜欢咬嘴唇,你在考虑怎么开口,聿卿,你想到了什么? “天赐,一个中原还不够么?”说出口的话,是深深的沉痛。 “功成岂止在封侯,聿卿,你说够不够。”他看着他,这样的话就说出了口,话语里不知怎么就有了清楚的疼惜,“你看了我的信,我知道你看得懂我的意思,可你还是来了。” 他听见了那些疼惜,“那是当然的,我是想来的,真的很想来,”却还是说,“东北的鲍聿卿跟你周天赐联手,冯子玉就再没有抗衡的胜算,收取中原,如探囊取物。我不是孤身而来,我准备了见面礼,”厌恶,在心中翻覆,鲍聿卿几乎想吐,“武力也好讲和也罢,息争统一是我求仁得仁……” “鲍聿卿!”周天赐瞪大了眼睛,他才刚说他想来的!“求仁得仁?为了你的仁义,你是不是把什么都能提在线上玩!” 周天赐呀周天赐,你在说什么,牵线的木偶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人家可是清醒着呢!一路握着东北军。 “聿卿,南京的任何一个命令,不通过你在东北全都行不通,你这帜易得实在地道!” …… “原来,还是有人为难。”恨恨地灌下又倒满的酒,鲍聿卿想来想去不知道暗中作梗的到底是谁,他来南京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而现在这个样子,更查不出所以了。 “你别喝了。”罗奕感觉出不对,拦住又要倒酒的手,“你不能这么喝酒。” “不用你管!”甩开碍事的罗奕,鲍聿卿心里的郁结发泄不出,越喝越控制不住,渐渐地真的醉了。 “你别再喝了!”罗奕见劝说不管用,使了真力气去抢鲍聿卿手里的杯子,一推两搡也开始动怒,终于夺过杯子,干脆砸的粉碎了事,“你不要命了!” 看着满地碎片,鲍聿卿愣住了,为什么,怎么连这样都不行,“这样的命,还真不想要了。” “你到底怎么了?”罗奕拉住又不知道要上哪里去的鲍聿卿,他满身的酒气,显然是醉了,“犯什么少爷脾气。” “怎么呢,我没有呀,明明没有。”鲍聿卿皱起眉头好像真的在仔细想,仔细考虑他有没有耍少爷脾气。 罗奕不觉有点想笑,原来他喝醉了会像个小孩一样计较,“那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要喝酒,还喝这么多,你不知道你打针,不能喝这么多酒么?” “我知道,可是,坚持不住了,”鲍聿卿捂着心口,“裕景元和黄昱死了,我记得黄昱,我签的他的结业证,一0五师第二旅三团,当时他特别高兴,一下把委任状扯破了,后来补办的。还有裕景元,他没有官职,这里边没他的事的,打十番我打了他的脸,现在又让他送了命……” 罗奕紧听着鲍聿卿没头没脑不太清楚的话,打断问道,“你说的这些是东铭在信上说的么?”想来想去这个最可能是答案,“信上怎么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信?”鲍聿卿喃喃重复,费力回忆,“信上说天赐会分化我的军队,我不信,就去问他,结果他真的承认了。” 罗奕听出鲍聿卿这是说差了,也怪自己跟喝醉的人多说什么,伸手探摸鲍聿卿胸口的内口袋,那封信也许还在。 “你干什么!” 罗奕摸着自己被打痛的手,就算他动作突然,这个反映未免也太大了,和清醒时的鲍聿卿再亲密的事也干过,他现在干嘛一脸紧张害羞的样子,像个守身如玉的待嫁姑娘。 悚然一惊,罗奕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打得什么比喻!可是,电光火石,脑袋管不住的飞速旋转,鲍聿卿和周天赐…… 之前,鲍聿卿毫无准备的见到吴馨毓,那副黯然神伤失魂落魄的样子,那天,周天赐骂鲍聿卿把什么不是提在线上玩,周天赐心痛心碎的眼神。 “你们?” 罗奕看看神智不甚清醒的鲍聿卿,他现在是酒醉得什么都说,不知道酒醒了还会不会记得,牙一咬,拎起就要趴回桌子上睡着的人,连摇晃带说,“你别睡,鲍聿卿,有人要来抢你的东北军了!” “谁敢!”深黑的眼眸,攒动着幽幽冷焰。 罗奕将被甩开的手顺势托着下巴,“是周天赐,他等着你跟他投诚,你一直都不说。” “不是天赐,不是,”鲍聿卿头昏脑胀,边说边轻晃着蹲下来,蜷缩的肩膀颤动了几动,终于发出压抑的一声又一声委屈的抽涕,泪水滚滚落下。 “怎么说成是我不说呢,有了周夫人,我还能说什么……” 罗奕也蹲下,叹口气看着抽抽搭搭的鲍聿卿,难怪,两年前,周天赐造反都死不了,不对,更早,山海关,鲍聿卿就已经抗令保着周天赐,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从那次,我和爹第一次去北平见段少文,子弹射穿门板的一瞬间,我以为没命了,真是不孝,没想爹爹也没想娘亲。” 原来在他认识他之前,罗奕苦笑一下,还真是早,“你喜欢周天赐,我还真没看出来。” “怎么能让人看出来,”鲍聿卿将头抵在漆间,“日本人总是欺负我们,打死了人就随便扔进火车的炉膛当碳烧,在我们的士兵刺刀上划火柴抽烟,我恨他们,一定要对付他们!”声音更加低落下去,罗奕不得不凑近去听那细如蚊声的呢喃,“必须打跑了日本人,才能离开,然后,在一起……” 骤然没了声音,跟着鲍聿卿身体一歪坐在地上就往墙边倒,罗奕离得很近,自然不会看着他摔。 将鲍聿卿解了外衣放在床上,他除了嘴里念念有词倒也没什么别的破坏,酒品真是不错。 绞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是因为舒服的缘故吧,他声音大了些,罗奕听见了。 “天赐,是你么?” “是我,你好好休息吧。” 终于不再说个不停的鲍聿卿,沉沉睡着,罗奕离开前看到那个睡着时分外显得无辜的人,脸上留着一丝微笑。 35 35、第三十五章 ... 宿醉是痛苦的,醒来的鲍聿卿披上衣服,一个人来到屋子后面的山上,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7 风习习送爽,头脑渐渐清明。 东铭的来信,模模糊糊,但是也能看出上上下下都是什么情绪,军队里确实有变,但那是因为他,所谓兵不离将将不离兵,他这个统帅当得实在不称职。 心里暗叹口气,他终究是不该留下来的,东北旗帜已易,日本人的愤怒估计也到了极点,他鲍聿卿从来都是清清醒醒审时度势的,可是心里这一丝留恋又是什么? 不止是留恋,还有不甘心,不情愿,不愿意放弃。 急匆匆的脚步声,鲍聿卿转过头,罗奕气喘吁吁,“你在这里!” 猝然碰面,有些尴尬,昨天虽然是醉了,但隐隐约约,鲍聿卿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 “呼……”长喘过一口气,罗奕放慢步子走过来,等到走近了,自嫌的怪道,“我罗奕遇到你是真给克住了,一次两次净干没必要的事,你在这里透气,想必是专门避开我的吧。”有了昨天的重大发现,罗奕仔细盯着鲍聿卿色彩几变的脸,暗笑自己这么些年真是没长眼,明明这么明显。 清清喉咙,神色自若,“东铭的来信家里怎么了?” 鲍聿卿乌黑的眸子一转,脸上放心地泛起窘色,“怪来怪去,只怪我自己。” 语尾的音调仍然是悲,鲍聿卿轻叹的声音散逸开来,人走的再远,心也留在原地,“奉天现在也该到了收割的季节,每年这时满山遍野全是金灿灿待割的小麦……” …… 夕阳之下,拉在一起的两只手。 “又跟你那些兄弟们打架了,这次大帅罚你抄得哪段呀?” “哼,分明是他们不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知道牙尖嘴利造人是非。” “这话这话,别人说来还能听听,聿卿大公子讲出来,一丁点说服力都没有。” 话如此一说,握在手里的手果然一甩,就要离开,于是赶忙更紧的握住。 “你知道什么!” “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偷眼去看扭脸不理自己的人,“还没消气呢?都是你揍别人你还不满意,我可特意跟张伯打听了,大帅这次罚你抄《农政全书》,30页,还是颜体小楷,这是真要你来当家!”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走一路走,绚烂的夕阳踩在脚下。 “什么当不当家,东北本来就是我家,”声音理所当然,隐藏的骄傲几乎不闻。再想起刚抄完那通篇的农经,鲍聿卿眉头一皱,厌恶的背道,“小麦,别名浮小麦,一年生草本,高30一120厘米。叶鞘无毛;叶舌膜质,短小;叶片平展,条状披针形。穗状花序圆柱形,直立。” 一直紧握着那支透着清朗骨感的手,却听到这样的话,只好没辙的笑笑,另一手遥指,“聿卿,我觉得你与其背这些个绕口东西,还是来看看这个吧。” 顺着那个伸直的手臂看去,眼前展开的是一望无际的灿烂,一纵一纵的麦道,在夕阳下的微风里,如一汪金色海洋,层层叠叠,绵延万顷。 放眼望去,是满眼的平静,不止的波涛。 那个人虽然听话看着自己所指的方向,明显是不知道又从这麦地想到了什么,微微扬起的脸,暖暖的意气风发的笑着,眼中是笃定而坚信的神采。 聿卿,不管因为什么,真希望你,永远这样笑着。 …… “不到东北,你就不会知道中国之大,何谓山河阔野,丰美妖娆。” 罗奕猛听鲍聿卿说话,才从刚才那说不清的朦胧中回过神,双手不自觉上下磨蹭肩臂,站得他都觉得冷了,这是过了多久了。 久到鲍聿卿的表情与刚才相比,从里到外都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而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臆造出来的,一场梦。 鲍聿卿抬头远目,这西郊温泉别墅,郁郁葱葱,绿树白墙,倒真是一处幽丽宁静的好地方。峰峦环抱之中自有份安心平静的高远,加以松涛阵阵,真如汹涌碧波上一颗任浮任沉的明珠,遗世独立,方能处之泰然。 牵唇笑笑,是他鲍聿卿心不能静,白白辜负了如斯圣地。 “走,我们回去,出来够久了。” 鲍聿卿招呼罗奕,率先走上了回去的路,犹豫的却是罗奕,但他是个副官,依然跟着长官。 “回去?回得去么?”眼前已经隐约看得见他们所住的二层小白楼,再不问,罗奕知道就没有机会了,孙广义的人训练有素,明里看不见,暗中一眼不漏。 鲍聿卿步伐稳当往前走,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话,受过行伍训练的他,走起路来有一种连贯流畅之感,头、肩、颈、腰,肘、腕、胯、腿,力度柔韧都是刚刚好,整体一看,从心里觉得顺眼。 只是此刻,罗奕却没来由的觉得后背一冷,一种站在钢丝上走的感觉透心的冷。这么近的距离,鲍聿卿绝对不可能没听见自己的话,从他再回奉天鲍聿卿身边,一直这么没上没下,只有这一次,觉得自己僭越了。 正不知怎么继续,远远见孙广义带人迎来,罗奕皱眉,高接远迎,这可是头一遭。 “副司令,请回。”沉沉的声音,不同于平常,难得的正式。 鲍聿卿眼微抬,看着孙广义跟自己敬礼。 他住在这里,知根底的人都知道是被软禁,孙广义表面不敢怠慢,却也是跟他不客气的,这一次倒是例外。 点点头,鲍聿卿算是还礼,一众人走回小楼。 “副司令,总t府电。”孙广义手捧电令,躬身请示。 “念。” 展开电令,朗声,“悉闻……” 总t府 南京的会议,却如鲍聿卿所言,是开来开去,议论不止,何靖民说过,鲍聿卿对东北的事情可以一言九鼎,但南京的周天赐却不能令出即行。 而在鲍聿卿看来南京的事情,确实也不是那么简单,想他的东北可是他从小握着长大,有个风吹草动保不齐还像现在这样出乱子。 对于南京,他自己也曾经笑言,这也许就叫,家大也有家大的不好。 而今天,会议室之中,气氛是从来没有的紧张,久不露面的余树生和不管行政事务的吴馨毓竟然也赫然在席。 要议论事情并不复杂,不过是防患牵民而已,只是要做这件事的人,是鲍聿卿。 周天赐和鲍聿卿的关系,实在是微妙,所以一屋子人,都像端着盛的太满的酒杯敬酒,难受的很。 谷衡不管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只是盯住周天赐。 消息是谷纵传来的,他知道之后,到吴公馆找周天赐,告诉他电报已经发往西郊别墅。 先斩后奏,他就是想看看周天赐会有什么反映。 结果果然精彩。 那一刻,周天赐拎起他的衣领,深黑的眸子里全是愤怒的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8 火焰,灼灼的目光几乎能够杀人,是当时在场的吴馨毓拦着,他才能安然无恙。 第一次,周天赐那双眼睛里,有了能够看得懂的东西。 从会议开始,周天赐只说过一句话:对着已经将电话接到会议室的秘书说,西郊,接通了没有? …… 整屋子的人都在等,周天赐会怎么做。 “总司令,接通了。” 周天赐站起身,要接电话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有一个人的手,按在了话机上。 是余树生。 “总司令,电话非同寻常,请当面接。” 周天赐敛眸,“可以。” “我是鲍聿卿。”清越好听的声音立刻充满整个会议室。 “聿卿,是我,天赐,”周天赐口吻亲昵,脸上微笑,“住的还习惯么?” 线路另一头的鲍聿卿微微一晒,这个时候,他到还记得问这个,“这里很好,多谢总司令关心,”想想眼前这远患近忧,不觉一叹,“多事之秋,让我修身养性,难呀。” 两个人好朋友一样互诉谈天,当事人觉得无异,屋子里听的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这个鲍聿卿是脾气太好还是怎么的,明明是平起平坐来的,结果跟周天赐几个照面,就这样乖乖听话,易帜不说,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他还在这里说说笑笑。 又或者,这应该说成,周天赐,确实厉害! “聿卿,看到电报了么?”周天赐站起身,拿过听筒贴着耳朵。 “嗯。”这声音仍然是众人皆能听见,不过,这样的回话方法,更像私人聊天。 “聿卿,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南京所有可以调动的部队全部由你调配,”周天赐意思清晰毫不犹豫,“别的我都不管,你要毫发无伤的回来,可以么。” 这一句,不仅屋里的人倒吸一口气,电话另一端的鲍聿卿也是一愣,为周天赐的一句,可以么。 南京会议室里静默无声,不明白周天赐怎么给了鲍聿卿这样大的权利,仅仅是防水患移驻民,杀鸡焉用牛刀! 如此一来,岂不是把整个南京的安危都交给了他。 回奉天的机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果让鲍聿卿马上做选择也是难的,只不过刚巧这个问题,他稍早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了。 扬了扬声音,该说的他从来不会忘了说,“总司令如此看重聿卿,聿卿必定不让总司令失望,这一场,做错了,聿卿任由总司令责罚,做对了,聿卿也永远是你的副司令。” 屋子里的人听到这话,都如同咽了一颗定心丸,只有周天赐,挂起一抹苦笑,“聿卿……” 一旦决定,鲍聿卿干脆直接,“总司令还不放心,可以派飞机来接我。” 果然…… 周天赐痛闭了闭眼,双唇微微颤抖,将要说的这一句话,对周总司令来讲是必须说的。 “总司令,”谷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周天赐身边,扬起的脸上,是个真诚的表情,“鲍副司令话已经说到这里了。” 周天赐看看谷纵,这一张和谷衡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不苟言笑也改变不了的年纪轻轻。 “好,聿卿,你要什么都可以。” 鲍聿卿握着听筒,这一刻心里竟涌起一股暖流,缓缓的勾起唇角,“天赐,你要保重。” “聿卿,你能不能……”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只可惜之前有过那么一段的沉默,回应他的,只有“嘟嘟”,一声长过一声的忙音。 “……回来。” 讲完未尽的话,周天赐缓缓将听筒放下,颓然的坐回了会议室里为总司令准备的不同于其他人的座椅。 周天赐没有看,谷衡却替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个电话之后,周天赐通过鲍聿卿,才叫真的掌握了南京。 “总司令,请指示。”余树生分辈最高代表出声请示。 周天赐没有答言。 谷纵见状,轻言一声,“总司令请放心,谷纵跟您保证,没有您的命令,任何人休想越过南京边防。” 36 36、第三十六章 ... 南京西郊温泉别墅 水患,其实鲍聿卿在奉天也处理过松花江流域的水患,况且南京这个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只是有计划的开堤泄洪,最难的顶多也就是说服当地的人搬迁而已,再加上周天赐给了他军队,简直是无惊无险。 命令下达之后,他就只是坐下来看着表等而矣。 偏头想了想,对着身边的罗奕吩咐,“我在这里指挥,你去把我的飞机开来,就回奉天。” 罗奕此刻可不像鲍聿卿那么清闲,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鲍聿卿轻抿香茗神情悠闲。 “他怎么会让你走……”罗奕突然想起早上自己才问过这个,鲍聿卿当时并没有理他,不觉担心的瞄了瞄鲍聿卿脸色,“我的意思是……”是来是去是不出个所以。 鲍聿卿依旧不答,这种事情,哪里讲得清。 可能是因为两年前,也或许是由于山海关,最直接的,因为南京。想起周天赐那一句不能言明的可以么,鲍聿卿深深的心痛。 谁说演戏就不用真感情,要知道,凡是要演这样当面骗过众人的大戏,怎么能够不动真感情。 这样的戏,他自己也演过,清楚个中苦涩,而内情,却又无法与人说。 “他有他的理由,我要考虑的是我,东铭信里讲东北军队伍里有情绪,我要回去处理一下。”鲍聿卿终于还是解释了一下,用罗奕最可能听懂的理由。 罗奕沉思着,脑中猛然闪过周天赐质问鲍聿卿时那个痛至骨髓的眼神,声音突地冷冷的有了责问,“那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吧?” 鲍聿卿皱了皱眉,已然不悦,“除非有这个必要。” “应该没有必要了吧,息争,他是总司令,你是副司令;统一,中原冯子玉只是强弩之末;御外,他也和你一样有杀父的血海深仇。这一趟南京之行,收获不小,就是姿势不怎么漂亮。” 鲍聿卿沉了脸,“罗奕,你这是在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我现在想用的态度,”罗奕不闪不避,直直盯着鲍聿卿,这样的举动非常冒犯,“其他都安排好了,鲍聿卿,你总该跟周天赐有声交代,不能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吧。” “罗奕!” 怒焰暴涨,鲍聿卿站起来,冷不防罗奕竟一把拽过他,压低了嗓音,“你这样子,真让人想揍你!” “放肆!”鲍聿卿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喝斥仍然是语气慑人,音量极低,可没忘纪,门外就是孙广义。 衣袖蹭响,两个人动起手来。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49 罗奕面无表情,应付着鲍聿卿的反抗,“我真的怀疑,周天赐是不是被你骗了,你做的事情,哪里看得出你……” 本来两个人正较劲,罗奕说到这里不知怎么手上力气一松,鲍聿卿腕子一收,一手肘直砸在罗奕胸前。罗奕一口气噎住,话说不完,弯着身咳嗽不止。 鲍聿卿喘着气,怒极的看着罗奕,这样的所作所为,足够枪毙,“以为在南京我就动不了你,没你开飞机,我也回得了奉天。” 罗奕蹲下来,边缓着气,却急急地摸出上衣口袋的注射枪看。 在南京,他手上就这么一支,可不能坏了。 鲍聿卿看见罗奕的动作,心里猛然一惊。而罗奕确认注射枪没有损坏之后,扬脸就问,“你到底把周天赐当什么,我今天就要你一句实话,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认了。” “你想知道这个?”沉默之后,是鲍聿卿掺杂着淡淡无奈的嗓音,“你这样问我,分明知道了。” “为什么?” 就是因为知道,罗奕才不明白,刚才那个盛怒下没准儿就掏抢杀人的司令官哪里去了,分明还是他,眼前的鲍聿卿,只有一片黯然。 “说得清,就好了。” “那也试着说呀,跟周天赐说,说你的感觉,只要你跟他说,他不用你解释清楚的。”罗奕走到鲍聿卿身边,贴着他坐下,“看得出,周天赐他也是……” “住嘴!”依然是制止,这一次,完全是任性的口气,“你敢说,信不信我真打死你。” 之后顿了顿,鲍聿卿转换口气,“他未必不知道,我知道他,他当然也知道我。他可以不顾南京,我却不能不要东北。今天的事情,我们都没有料到,那个电报肯定不是他下令发来的……”回避不对劲的感觉,鲍聿卿不做细想,“东北如果是出了问题,他再怎么藏我,我也是要回去的。” “他没有命令你留下而是让你选,明知你一定会走?”罗奕想不觉想起了两年前,周天赐的造反,“他强令的话,你也要听吧。” “对……”鲍聿卿点头,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上下级的关系。 “我是他的属下。”又想了想,仍然打起精神,“我永远是他的副司令!” 吴公馆 “天赐,你和鲍副司令,是早就认识的……”吴馨毓看着周天赐正仰头看画的侧脸,自从会议上接完了鲍聿卿的电话之后,周天赐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小余叔叔跟我说那棋盘连着的人,其实是说他吧。” 现在周天赐面前的是一幅画,画上前景是个守望的稻草人,后景是一片金灿灿的麦田。 周天赐只是专心盯着画,一动也没有动。 “天赐……”吴馨毓白着脸峨眉紧蹙,她很想笑自己幼稚自负,竟然以为他什么都不要,简直是笑话!原来他要的,从来就没有变过,“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你帮鲍聿卿的话,你知道为什么?” 周天赐本来深邃无波的眸子里果然有了点点星火,吴馨毓看到了,于是凄凄的笑着,“我们跳舞,是因为他帮我解围。那么近的距离,我看得很清楚,我对爸爸一直有愧,所以更加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周天赐依然没有转开眼光,微微笑了笑。 他是才知道,但不并意外,他的聿卿,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都绝对不会冷眼袖手,当然,也更不会让他去做过河拆桥上梁抽梯的事情。 周天赐始终不看自己,吴馨毓从心里泛起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天赐,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麦田。”醇厚的声音,是满满的向往,“金灿灿一望无际,多漂亮。” 只是这答案,让吴馨毓脸更白了一分,心狠狠的一抽。 眼前这幅画,是她父亲吴川舫众多藏品中最一般的一件,可是天赐特别喜欢,所以特意叫人装裱挂在外面,名字叫,稻草人。 吴馨毓蓦然瞪大双眼,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那画面上的那个稻草人呢?天赐,他明明站在最前面,你看不见么,你看一看好不好!” “馨儿,你担心什么,他已经站在前面了,忽略不了的。”终于收回的视线,落回吴馨毓的脸上,语气是让人融化的温柔。 周天赐仍旧是笑着,只是那笑吴馨毓看过之后,只想流泪,稻草人确实就在眼前,但麦田才是最先画上去的。 “谷衡的先斩后奏,其实帮了我,起码南京这一段时间内能够稳固。而所谓主雅客来勤,我们闹得这么不愉快,他要走就走吧。” 周天赐再看那一片麦田,画布上虽然没画,但觊觎着谋划着意欲残食麦穗的乌鸦,终于要靠稻草人来吓唬。 “只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鲍聿卿,他永远都得是我的副司令。” “天赐,你是不是……”吴馨毓的话卡在喉咙里,泪水却先流了出来,她慌忙的抹掉,“小余叔叔跟我说,冯子玉的下属山东的韩言友降日……”话没说完,已经被周天赐搂了过去。 “南京会声讨,”周天赐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画,没有一点意外的回答,“馨儿,这一次,我们也爱一爱国。” 吴馨毓怔忪的抬手掩住口鼻下巴,看着周天赐平静无波的侧脸,突然间,泪如雨下。 余树生说,这一切其实都是现在搂着他的这个男人策划的。 牵制的是日本人,帮助的是谁呢? 南京西郊 鲍聿卿坐在车里赶往出事现场,就在刚才,他接到报告,山下的县城办公室有人闹事。 感觉到车子缓缓减速,正气孙广义的人这是怎么执行命令,鲍聿卿见状没有好气,“前面怎么回事?” 坐在前座的孙广义从前车窗看了看,回头禀报,“一辆马车坏在路中间了,城门窄,进来的出去的全挤在一起了,过不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鲍聿卿一脸不满,推门下车,罗奕紧跟着他,孙广义忍着火,却见鲍聿卿越走越远,没办法也只好带着人赶紧追上去。 挨挨蹭蹭地挤过城门,鲍聿卿来回看了看,“孙广义。” “到!”孙广义快步跑过来,立正站好,“副司令有什么指示。” “开车,我们继续走。”鲍聿卿心事重重,吩咐的随随便便。 孙广义登时一蒙,想着这些天,他对鲍聿卿确实多有得罪,现在他得势了,竟然这么计较。 “副司令未免,强人所难。”孙广义深深吸气慢慢吐出,眼前的人,他不能得罪。 “你说什么?”鲍聿卿一颗心全想着要去处理的乱子,泄洪的时间是下午5点,现在晌午过了,按理说时间还早,可是心中仍然隐隐不祥。 “副司令,我们的车都在城门外,你这……”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0 “孙专员,”罗奕赶紧打断,提醒着说,“副司令的意思,拿你们军t局的大名先征用一辆车,我们赶紧过去,别耽误了时间。” “是!”明白了所以,孙广义有些尴尬,只得赶忙去办。心里不禁暗说,闹了误会怪得了他?谁让人人皆言这鲍聿卿是个爱耍脾气的大少爷! 见孙广义办差去,罗奕走近鲍聿卿身边,“来不及吧,我还是等给你打完针再去开飞机过来。这时候可不能玩悬儿。” “那飞机估计除了天赐,没人敢开,你不去怎么办?”鲍聿卿有些着急,没有飞机,他回不了回奉天。 “周总司令会不会开来呀?”看鲍聿卿一脸着急,罗奕不禁想开个玩笑。 “异想天开,他让我走就是万幸了……”鲍聿卿浑然不知,认真的分析,一抬头看见罗奕一脸狡黠的笑,正要发难,孙广义报告车已备好。 瞥一眼罗奕,上车不再多说。 南京西郊的小县城,办公室门口,置好了麻袋,铁丝木障等路障,甚至架上了机关枪。 荷枪实弹的军警与手无寸铁的百姓,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住口,警告你们不许再闹事,马上解散,否则,严惩暴徒格杀勿论!” “我们闹事?你们当官的,不给我们活路!” 一下车,鲍聿卿就听到前面双方的叫嚣,他看清是哪个在指挥,迈开一双长腿,快步赶过去。 “再不散开,我就开枪!” “你们是真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好吧,那就痛快点来吧。” “机枪准备!” “预备。” 千钧一发,鲍聿卿抢上一步,拨开拦着自己的人,一把夺下那个已经高高举起的鞭子。 “都给我住手!”孙广义大喝一声,走上来对着刚才正要下令屠杀的人就是一巴掌,“谁的命令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是上级的命令!”捂着一边脸的人,有些摸不清状况的回答。 “啪”的一声,鲍聿卿把手里的鞭子甩在地上,不去管孙广义怎么教训下属,身一纵踩着旁边一辆汽车的前挡板,敏捷的跳上了车前箱,帽檐下深深的目光寻索一番,“各位息怒,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这里正是个斜坡,军队这一边处在高处,再加上鲍聿卿本就欣长挺拔,站在车上特别显眼。一时人群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看着这个站在高处对他们喊话的年轻军人。他穿着长呢风衣,看不出职位,单从相貌未免太年轻了。 等了等,有人质疑,“你管得了么?” “我们凭什么跟你说,你是什么人!” 极度激动的人群,随意一点鼓动,烈焰就能燃天,叫嚣声瞬间四起。 鲍聿卿想压过人群喧闹,却不是那么容易,微侧头去看罗奕。 罗奕点头,抽出腰间手枪,朝天空发空放一枪。 “叭” 不知哪里发出枪声,整个人群毫无防备的心惊,最坦白的反映是没有打在自己身上的庆幸,死,无人不怕。 鲍聿卿知道寂静只有片刻,赶忙抓紧时间,“我是鲍聿卿,南京的事情,我现在都能管。” 听闻枪声,人群一惊之下更是激动,但鲍聿卿脱下风衣,肩膀上四星肩章,倒是起了点作用。 “有枪有炮,仗势欺人!”传来的声音是愤怒的,却也是无奈的。 “不服气,枪也是在我手上,”鲍聿卿指了指仍然架着的机关枪,“枪弹无眼,如果我现在站在它对面,不会跟它硬碰。你们来这里是要解决问题,不是白白流血,无谓牺牲不觉得可惜么!” 一人趋前一步,显然是领头的,抬头对着鲍聿卿大喊,“长官,咱们只是要条活路,不能给么?” 孙广义见有谈话的余地了,命人撤开路障,谁知到鲍聿卿胆子更大,一步跳到人群前,“怎么不给,他们不给,我给。”微微扬眉,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到底怎么回事?” “小长官,咱们这里可以做泄洪的地方,咱们世代住在这里,等水退了,咱们再搬回来就是。” “这样明理。”鲍聿卿点头,顺着附和。 “可是短短时间,拖家带口,走不及呀,咱们……” 鲍聿卿听了几句,觉得不对,“让你们几点走?” “2点以前,”说话的人看看表,“诶?这都快到了。” 不用问了,明明白白有人造谣煽动,故意找麻烦。 鲍聿卿笑笑,“是呀,我还没走呢。” “各位,我鲍聿卿跟大家保证,绝对让大家安全转移,有一个人没走,我也不走……” 领头的人点点头,说到底,他们来这里闹事,只为了能有个保命的办法而已。 拼命,是为了活命。 “他们这些当官的,说怎样就怎样,嘴里根本没一句准话,是不会管 36、第三十六章 ... 咱们死活的,大家不要被骗了。” 人群开始慢慢散去,却不知从哪里暴起含怒的质疑。 鲍聿卿一直警惕地盯着,见又有是非要起,伸手指住说话的人,冲着孙广义喝令,“把他给我拿下。” “凭什么抓我!”一阵骚乱,被扭了手臂带到前面的人还在挣扎,“大家看呀,这位小长官才说什么来着,转眼就翻脸,他的话能信么!大家看呀!” 话倒是有理,众人听着这话,又开始围拢起来。 鲍聿卿上下打量眼前愤愤不平的人,问道,“听我的不对,那听你的,搪枪子儿就对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痛快点。”回话的人三十左右,正是有老有小的年纪。 罗奕此时已经走过来帮鲍聿卿披上风衣,深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 “防洪牵民,你有什么困难,难得要死了。”鲍聿卿动一下肩,剪裁合体的风衣便妥帖的附在了身上。 “我家就在溃口,情况和县城这里不一样。” 孙广义见状,敢忙上前一步。 鲍聿卿来到这西郊温泉别墅,名为修养实为管束,而他则是接到上峰命令专门负责其安全,所以最清楚,鲍聿卿能够活动的范围只有山上别墅周围方圆百里。 这山脚下的县城虽然距离不远,鲍聿卿今天如不是意外却也是不会来的。而那人口中的溃口,情形复杂,别说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是自己对这穷乡僻壤的事情,也不甚了解。 “副司令,他说的溃口是在堤坝旁边……” “资料不用念了,”抬手阻止,鲍聿卿看也不看孙广义,只是问被松开钳制,活动着手脚的人,“撤离你需要什么?” “路不好走,要很多人,那里不只我一户。” “行,交给你,”鲍聿卿应允,看了看手表,“你来指挥,4点前,那里所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1 有人全部撤离,做得到么。” “有人帮忙就行。” “好,”鲍聿卿转头对孙广义,“借你的人用用。” 孙广义正在发愁,情况不熟时间紧迫,这个任务并不好办,就听见鲍聿卿将指挥权交给了别人,心里一愣,“全由副司令调遣。” 之前跟孙广义的摩擦,鲍聿卿心里也清清楚楚,可现在情急,顾不上态度好不好,没想到孙广义倒是通情达理,不禁露出个笑容,“很好。” 罗奕一边让城里这些人赶紧回去收拾准备,不时回头看又跳上前车箱“蛊惑”众人的鲍聿卿,耳边远远传来他轻快好听的声音,“大家现在只当自己是普通人,我也不是副司令,这件事全凭自愿。去溃口帮忙搬迁,愿意的人奖赏一百块,我在山上别墅等大家,把人安顿好了,立即兑现。” 罗奕没辙的笑着往鲍聿卿那里走,顺手拍了拍看得有点呆住的孙广义,“怎么,也想去?” “这么大手笔,他果然是个少爷呀。” 罗奕则伸出一根手指,故作神秘的摇了摇,一语双关,“别想美事了,他还有别的事要你干呢,来吧。” “善财童子当完了?”罗奕嬉笑着,满脸揶揄。 “罗奕,你还有没有规矩。”微微沉声,鲍聿卿有点不好意思的瞄了下一同在场的孙广义。 孙广义却是一呆,一个调侃一个薄怒,属下不像属下,长官不像长官,清清嗓子,罗奕刚说了鲍聿卿有任务交他,“副司令,还有什么吩咐?” 鲍聿卿有些踟蹰,“现场总指挥,负责确保所有泄洪区人员在泄洪时间之前撤离。你要在过水处向我报告,等我的命令。我命令不到,你不能撤离。” 孙广义看出鲍聿卿这是在担忧,今天这个防患牵民的任务本来以为没有难度,可是到现在出了一件又一件的“意外”。 “孙广义谢过副司令,请下命令吧。” 鲍聿卿再思一遍,定下心来,“罗奕。” 罗奕“啪”地一个立正,声音洪亮,“命令:少将孙广义为任务现场总指挥,负责现场撤离人员安全,保障任务完成。” “是!”孙广义严肃行礼,“保证完成任务。” 鲍聿卿重重一点头,伸手拍拍孙广义胳膊,“溃口应该是最后撤空的地方,要有事情也是出在那里,你要多留心,不过我出了钱,他们都会卖力。” 猛然抬头,孙广义直盯着眼前的鲍聿卿,刚才那些“意外”他也想到可能是南京内部的人,搅乱防洪牵民,打击的是下令将这件事全权交给鲍聿卿的周天赐,只是迫于现在时间仓促,他根本来不及追究。 这鲍聿卿,看着不过二十过半,一脸的剔透干净,笑起来的时候还特别孩子气,怎么如此…… 罗奕无奈扁唇,孙广义现在的反映简直如同两年前,他第一次听鲍聿卿自己说息争统一的计划一样。 其实用不着这么诧异,鲍聿卿对涉及到某人的事情,总是比较小心谨慎。 “孙专员,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劳烦你一件事情。”罗奕笑容可掬,“劳烦你先借点钱给咱们的副司令。” 一句话,不只孙广义,连鲍聿卿一时间都有点摸不清状况。 罗奕只好好心的指指鲍聿卿和自己身上翻领的军装,“奉票在这南京,可不知道好不好使。” “啊”鲍聿卿一摸脑门,恍然大悟,转念就想,奉票不行的话,那带来的金条够不够用? 孙广义想起自从到这温泉别墅,鲍聿卿花的钱周天赐几乎是在用“零用钱”的形式给。 而今天的事,他们一前一后,又分明是默契十足关心信任,既然如此两个人还要暗地斗法这是何必?不过高层的事,总是千奇百怪,他不清楚,只能故作严肃的说,“这个请副司令放心,即便我自己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县办公室也一定是有的,”想着他才征用来的车,一边点头一边说,“军t局的招牌在南京哪里都是好使的。” 37 37、第三十七章 ... 孙广义奉命离开之后,鲍聿卿转头对罗奕说,“好了,你快点去开飞机,我回别墅,”抬腕看表,“现在快3点,你快点就来得及。” 罗奕拽住就要往孙广义留下的汽车里坐的鲍聿卿,非常坚决的说,“不行。” “罗奕……” “现在最好别拿那套上下级理论耽误时间,”不待鲍聿卿说话,罗奕飞快的说出刚刚就已经考虑过很多遍的话,“我也想开来飞机和你回奉天,可问题是,你自己也知道下一次打针的时间就在3、4点这一会儿,”说着先将注射枪塞到鲍聿卿手中,“不管怎么样,你先拿着,你会用吧?” 罗奕语速快得鲍聿卿只来得急笑着接了句,“看也看会了”就被他又抢过话头,“大校场机场在东面,汽车大概一个多小时路程,我飞上天时差不多4点多,就不知到这里几点了。” “绝过不了5点,走得了。”鲍聿卿算算时间,“如果他让我走,就能走。” 罗奕还是犹豫,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踏实,“就不能等这件事完了……”再去跟周天赐商量?摇摇头,罗奕没有说完。 鲍聿卿也笑容微僵,真是没想到,他和周天赐之间,竟然走到这步。 温泉别墅 钟表的时针刚过4点,突然一声轰然巨响地动山摇。鲍聿卿心头一跳,猛地转脸问身边一个宪兵小卒,“怎么了?” “报告副司令,这,这……” 鲍聿卿霍然起身,伸手一挥,“快去查。” “是!” 在房间不听踱步,鲍聿卿眉头越皱越紧,刚才的声响正好是4点,时间掐的这么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扣扣。”敲门声响起。 电光火石,鲍聿卿一个激灵,猜到了究竟。 门打开,查明炸响原因的小兵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鲍聿卿火大的往外走,只得错身让他先过去。 “说。” 鲍聿卿步子不停,沿着走道快步来到厅里,跟他汇报的小兵只能跟在他身后急急的禀报。 “报告,刚才的响动是炸堤所致,溃口处现在已经开始泄洪。” “知道了,”想到了是有人暗做手脚,提前了泄洪时间,鲍聿卿克制地紧抿嘴唇,额上青筋暴露,眼睛里一簇火焰灼灼跳跃,“和溃口还联系的上么?” “报告副司令,失去联系了。” 鲍聿卿眸子里的怒焰悄悄转冷,“马上开车,跟我去找你们长官。” 溃口处一间民房 孙广义坐在房子里唯一的椅子上,表情是平淡麻木的。他环顾四周,土墙木窗,尘土蛛网,破烂的程度可见一斑。 撤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2 离的任务时间紧迫,他来到这里之后,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地势有利的地方,方便他查看居民撤离情况,万万没想到,这里就是他孙将军最终亡命的地方,早知道这样,怎么也该找个像样一点的房子才甘心! 孙广义心里报了这样必死的认识,所以当他看到浑身湿透,衬衫军裤泥泞破烂,总是擦得光亮如新的军靴也不知哪里去了的鲍聿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只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木讷的盯着他,不知该怎么反应。 鲍聿卿看他这样,一泄劲靠在门框上,“看够笑够了吧,亏我淌水过河的来找你,你欢迎都不欢迎一下,”自嘲一笑,声音一低,“看我这真叫自作孽不可活。” 没错,就是那个年轻好听的嗓音,眼前站着的就是南京副总司令鲍聿卿! 孙广义猛地跳起来,跑到鲍聿卿跟前,一脸不可思议,“你疯了!” 鲍聿卿伸手抹掉下巴上仍在低落的水滴,面部肌肉有一点抽搐,活该,都是他自己活该,凭白让人说成疯子! 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走向孙广义让出来的,屋里现在唯一的一张椅子。 孙广义犹自反映不良,鲍聿卿湿衬衫全贴在身上,腰上的内皮带倒是仍然束得好好的,眼前这个年轻司令一步步往椅子走过去的背影,有一点踉跄有一点摇晃,没有惯见的司令的板挺,单薄的就真的只剩年轻。 鲍聿卿的资料在局子里是Ω级,身为高级特务的孙广义深知,一份资料如果机密度和重要性不到达五星以上,是不会被定为Ω级的。 九省的地盘儿,三十万军队,海军空军,这些人尽皆知,他手揽大局威风赫赫,可同时,他也大仇难报,不及而立父母双亡,都说这鲍聿卿最为得宠,想大帅走得必然仓促,竟连一房媳妇都没给他说。 孙广义心里泛起怜惜,解下自己的军装上衣赶上去就要给他披上,鲍聿卿眉头皱起,声音是命令才用的冷硬,“拿开,我不需要。” 孙广义不管鲍聿卿的抗议,“怎么,是嫌哥哥我这肩膀上的星星少。” 裹在身上的军装,略显宽大,军装上带着的体温包住鲍聿卿整个身体,他本来全身湿透,在这深秋的山里,不免瑟瑟发抖,但是此时此刻这件军装的主人就要被自己连累的送命,他又怎么能再要这个温暖。 “哥哥?我在家行大,没有哥哥。”想用最强硬的语气,奈何是他理亏词穷,底气不足。 “咳咳。” 孙广义看着鲍聿卿倔的不行,都已经受凉咳嗽了,还在拒绝自己的外套,也不管鲍聿卿的手臂根本没伸进军装袖子,他伸手利落扣住军装最下面的纽扣,“你这么心软,怎么领兵打仗。”趁着鲍聿卿听见这话发愣的当儿,继续系上面的纽扣,“干特务这行脑袋挂在腰上,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孙广义说到这里停手抬头,才发现鲍聿卿脸色很差,他本该是来下命让自己撤离的,可是却迟迟不说,分明是走不了了,“今天有你堂堂司令大人陪我一块儿,我可惜什么,走不了就走不了吧。” “你,可以走。”停顿了一下,等着胸膛里暖暖的感觉稍稍平复,鲍聿卿伸出一条胳膊阻止孙广义,军装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你不来也许我可以走,你来了,我就绝对不能自己走了。”孙广义微微退了一小步,“你怎么不让传令兵来,何必亲自过来?” 孙广义这样问,鲍聿卿气不打一处来,“你的兵你怎么带的,我的命令他们不听也就罢了,你死或活他们怎么都不管,我让他们来通知你,他们……” “不仅不听还满嘴歪理对吧?”孙广义一点儿不惊讶的接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跟他们说我的死活,还不如你再做一回善财童子管用。” 比起孙广义的泰然,鲍聿卿更加冒火,他就是被那些在孙广义听来无关痛痒的话,逼得衣服鞋帽一脱“身先士卒”了。 想想就因为他一时激动将注射枪落在自己军装上衣口袋,鲍聿卿觉得现在身上一阵紧过一阵“巴文耐鲁”在他血液里叫嚣肆虐造成的不适怨不了别人。 正想着,身体猛地一抖,留在军装里的另一支手臂曲起紧攥住身上的衬衫,刚才突然猛烈的一下疼痛让他满头冷汗,咬着牙不甘心的说,“早知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才知道。”孙广义看眼前这张脸突然一白,他疑惑的皱眉,“鲍聿卿,你是不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鲍聿卿一手撑着身边的桌子,另一只手捂住嘴,弯着身体狠命的咳嗽,那从身体内部发出的“悾悾”的声响,孙广义一听就知道不是好兆,赶忙扶住他抖动不止的双肩,“你到底怎么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说你走不了?” 孙广义近看鲍聿卿骤紧眉咳个不停的痛苦样子,这时的他根本不能回答问题。孙广义试图帮忙缓解,便拍了拍鲍聿卿的背,就看见他摇着头好像更加难受,赶忙停手。 “哒”的一声,是什么液体滴落,砸在木桌上。 孙广义低头一看,惊的一时愣住。 “哒” “哒哒” 一滴又一滴的红色,频率越来越快,争先恐后的往桌上落,溃口的这处房子,旁边就有汹涌的洪水流过,那哗哗隆隆的响声竟丝毫掩不住这轻微的声响。 孙广义觉得这每一声都像砸在了自己的心上,除了清晰的声音还有清楚的疼痛。 鲍聿卿死死的皱着眉,用力的闭着眼,刚才听的人心惊的咳嗽声终于停止了,他一手撑住颤巍巍的身体,捂着嘴的另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指缝间已经鲜血淋漓,一绺绺红色在手背上婉婉蜒蜒,微微曲起骨节处成了汇合的地方,终于承受不住,一颗颗砸在了桌子上。 …… “咣”的一声踹门声,罗奕手里攥着注射枪站在门外,眼睛红红的吼,“大少爷,让人省省心吧!” 眼前的这间房子,仅有一桌一椅,他嘴里所谓的“少爷”,就呆在这么间土呛呛的破房子里,隔着那一张桌子,坐在那张椅子上。 之前,他开着飞机过来却见不到鲍聿卿的人,问了一个人又一个人,所有能够找到的人都说自己来跟副司令邻去溃口帮忙搬迁的一百块奖赏时,没有注意副司令身边跟着的是谁。 他正急得原地打转,正赶上那个跟着鲍聿卿开车去溃口找孙广义的人开车回来,当那个人将鲍聿卿的军装交给他,他胆战心惊的摸到了还在口袋里的注射枪,不管那个人已经声泪俱下地跪地求自己帮忙救人,飞起一脚直踹掉那个早三魂丢了七魄的人几乎半条命!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罗奕撑着桌子俯看歪坐在桌后椅子上的鲍聿卿,他本来安安静静的歪着头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3 ,这下挣开了眼睛看自己,深黑的眸子里一贯的清澈纯净,认清了人,正过脸好像是要跟自己打个招呼。 结果他这一动,立刻有血沿着唇角缓缓流下,蜿蜒到下巴,滴落在身上盖着的军装上。 罗奕猛地倒抽一口气,赶来的路上,他想到了可能看到的各种状况,鲍聿卿犯针瘾时的样子他看过很多遍,有时是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不止,或者暴躁的大发脾气…… 但是这一次,最安静,甚至,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绝望。 他现在的样子,除了脸色略显苍其它白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有唇边,那鲜红的浓稠液体因为制止不住而触目惊心不矣。 深呼吸几次,罗奕的声音依然听得出竭力压抑,“飞机我开来了,你现在这样,我们怎么回奉天?” “回奉天?”孙广义重复一遍,凑近窗边,窗外果然是那架熟悉的波音飞机,在大校场机场第一次见到,即便是胁迫降落,威风丝毫不减。 他皱着眉收回视线,在不经意间往窗棂上一看,嗯?这是……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衣领一紧,耳边响起的是罗奕怒极的声音,“他命人在对岸打了差不多10梭子子弹,这一颗估计是他自己打过来的,”罗奕指着窗棂上的弹孔,“你是他妈的谱儿大的非他亲自来请!” 孙广义脑子“嗡”的一声,泄洪时炸开堤坝,水经过这里使屋旁的河水流量暴涨,截断了他回去的路。 而且当时他联络不上鲍聿卿,再加上也猜到有人暗中提前了泄洪时间,明明白白是一定要搞出点动静,心知这次是必死无疑,万念俱灰,根本无心它物。 也难怪鲍聿卿说指使不动别人,弄这么大动静都看不见他,肯定以为他早抗命逃走了。 隔开罗奕的手,“别说废话了,有飞机就先送他去医院吧。” “我还用你教!”罗奕仍然怒火难消,“他现在根本就坐不了飞机,一颠一簸的,命先没了!” “那你说怎么办!”孙广义再也冷静不了,他不能明白鲍聿卿竟然就认定他不会逃走,认定他就在这间房子里等待撤退的命令。 罗奕回答不上孙广义的问话,只恨自己无能,眼下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凑到鲍聿卿身边,替他抹去唇边的血,罗奕注意到,只要鲍聿卿不动,那血就可以暂时止住。 “我早该想到,你这个大少爷根本记不得这些事情,难怪东铭把打针的事情跟我说了好几遍却不嘱咐你,他早知道你记不住。” 罗奕心痛的止住鲍聿卿想要有的动作——求你,别动! 然后强迫着自己尽量微笑,“想让我开飞机走?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离开,”罗奕伸手随便一指孙广义,“我也不能自己走,东铭一样会杀了我。” 罗奕清楚的看见鲍聿卿眼神一黯,之后缓缓的阖上,浓密的睫毛微颤着,眉峰微微蹙起,然而再怎么不甘心轻颤的眼皮终于只能有平复一种选择,最终化作一声放弃的轻叹。 这一叹,轻到不闻,又重的足以让罗奕男儿七尺流下眼泪。 气他,这么大意,保命的东西都能忘,等那个随着他军装被留在对岸的注射枪拿来了,也早错过了打针的时间,来不及了; 怪他,言而无信,说什么息争拒辱,统一御外,共挽中华之颓流,现在就要死在这滚滚洪流之中,还谈何赶走日本人; 恨他,简直是没有一点统帅的样子,亏了这不是打仗,否则军失其帅,只有土崩瓦解任人宰割血流成河的下场! 但是却也惜他,也许这次回了奉天,就终于能了了一直以来的心愿,南京能够统一全国,一声号令,上下动员,对付日本人,东北领战冲锋,责无旁贷也义不容辞! 更加怜他,要知道,为了这个,他连周天赐都放在一边了。 ……周天赐…… 周天赐! 罗奕心中突然一豁,眼前一亮,周天赐!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远处似有似无的嘈杂,好像是很多人的脚步声,耳旁哗哗的流水声一直不止,罗奕生怕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孙广义 孙广义似乎也听到了响动,脸贴近窗子向外看,原本不确定的紧张一分分改成了庆幸的兴奋。 仿佛印证一样及时,又是那么似曾相识,初到南京那天,罗奕和鲍聿卿也是被孙广义看守,在一间房子里等待,而这一次,也是。 脚步声更近了,哗啦哗啦的已经到了门口。 谷纵一步跨进屋子,皮靴脚跟一碰,一个漂亮的标准军礼,“副司令,总司令命谷纵速速接您回去。” 38 38、第三十八章 ... 文件不存在,请重新上传 39 39、第三十九章 ... 吴馨毓弓起手指在书房的雕花红木门上敲了几下,她知道天赐听得出是她,等了等,推门而入。 室内的温度被调的很高,拉着窗帘开着灯,屋里安静的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走时声。 吴馨毓走到书房里放着的贵妃椅旁,这张椅子本来是给周天赐看公文时休息用的,现在躺在上面的是鲍聿卿。 吴馨毓先没有和周天赐说话,只是站近了细细看着闭着眼睛的鲍聿卿。 和记忆中那个与自己共舞的司令形象差别很大,那一双透亮却不容易亲近的眼睛闭上,眼前这张缺少血色而使轮廓显得分外柔和的容颜就像个不经世事不染凡尘的孩子。 孩子?吴馨毓有点想笑,他怎么会是孩子! 心潮再怎样翻复,心中再如何委屈,吴馨毓却不得不承认,那张昏睡着的脸越是细看那夺人视线摄人心魄的俊美越是清晰的涌动,喷薄而出。 “有办法了?” 周天赐沙哑的声音,再不似从前温和宜耳,吴馨毓这才将视线看向这个她以为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他脸色灰败,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竟比真正的病人还要憔悴。 吴馨毓垂下脸,没有表情的把注射枪交给周天赐,当看到周天赐有一瞬间的犹豫,她终于无奈的笑了。她仍记得自己求他为父亲收尸时,他答应的是怎样干脆,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么? “我在大学时认识米勒,他教的是医科,他处理过这样的临床案例,你放心吧。” 周天赐看了看手上这根钢笔形状的东西,两年的时间真的是不短,聿卿,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手紧紧攥住鲍聿卿因为打着点滴而冰凉的指尖,隔着绷带,这双手给他的感觉再不只是沾满他父亲鲜血时的触目惊心。 “他会不会再染上这个?” “天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着急,”察觉到叫他的名字还留有亲昵,但要强迫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4 自己更加理智,“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不顾一切的救他么?壮士断腕以全质,想要活命从来都是有代价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懂,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周天赐眼光在吴馨毓秀丽的脸上停了停,确实是不着急,因为知道,他也累了! 周天赐握着鲍聿卿的手紧了紧,眼光骤然一深,跟着微微一笑,“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所以,我不着急。” 猛地倒退一步,原来,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真话竟是这样伤人。 竭力忍住在眼里滚动的眼泪,吴馨毓扬起下巴,“周天赐,我不信你真想他死。米勒说这是冲门法子,他要是能挺过来就没事。”说着掏出一个小瓶,“哗啦”扔给周天赐,“一次一粒,记得打完针就吃,间隔两个小时一次。米勒已经过来了,他知道鲍聿卿是什么人,不想担这么大风险,我同意他只出主意,顺便试验!” 到最后,吴馨毓几乎是用仇恨的口气,一说完该说的,转身就走。 “吴馨毓,谢谢你。” 从背后追上来的这声音,真诚恳切,她微微驻足没有转身,“家父是生意人,我也一样,你利索点,我在客厅等你。” 等到吴馨毓黯然的身影消失在红木门后,周天赐眼前,就只剩下昏迷之中的鲍聿卿,救他性命的方法就握在自己手中,周天赐微微惊奇自己真的这么平静,他不急,一点都不急…… 是两年的时间真的是太长了,还是那些拿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能解释的清的事情仍然会造成伤害,他承认,他恨过他。 两年来,那种恨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窜进心底,多少个夜晚抓挠着他的心让他不能入睡,或者噩梦不止。 他知道他,太知道了,他们了解到相互之间用不着解释,即使有了误会一时怨恨,只要平静下来就能想通,默契到根本用不着对方来告诉。 在奉天是他爹的死;在南京是鲍东铭一封来信引起的“分化东北军”。 因为知道,所以当看到父仇难报却还要跟日本人虚与委蛇的他戴着孝骑马阅兵的照片时,用不着看清他的脸也知道他坚持不住了。 犹记得那种潮水拍岸而来堤坝退无可退的忧伤和无能为力忍气吞声的痛恨。 深仇不得报,养子不如无! 这话,岂止是说他一个。 所以,写了信给他,故意不谈私情只讲公事。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只带了副官就来了,出乎意料措手不及,他还是那么胆大妄为,自己仍然只能险险应对,如同在奉天一样的身不由己,心中的恨意从没这样汹涌! 欢迎的宴会,几句点到为止的交谈,一些必须要做的文章,原来他还是他的聿卿,可是,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天赐。 悔恨,到底是恨,还是悔? 不想花时间分辨,看他来的这么兴致勃勃估计也是毫无准备;其实更是因为根本没有时间来分辨,谷纵效率一流晚宴已经开始。 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想看看他听到“周总司令夫人”那一刻会是什么反映,结果,却是两个人共舞的场景。 眸子几乎喷出火,虽然知道他身为九省司令又是来和南京合作,除了这样他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 可是…… 什么风度,什么礼仪,聿卿,我最恨你为了东北自己怎样都能忍的样子! 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 那一次只有你我在房间是我伤你,我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就如同你知道我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没那么脆弱不会碰碰就碎了,否则也不可能在鲍大帅走了之后挑起东北那么一个大烂摊子。 周天赐的眸光滞在鲍聿卿的脸上,那天跌坐在地上的鲍聿卿,脸色就如今天一样,太过苍白了,转过眸子,将手里的注射枪凑到眼前,你身体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没有动你的东北军,在奉天,我看着你励精图治,知道那是你的心血,我敢扣住你,也就要想办法不让日本人趁虚而入动你的东北。 我想你去西郊的别墅休养身体,所以我问你住得惯么,你说多事之秋难修身养性,我知道,你要走了,谷衡的电报正好就是机会。 那一个电话是你在人前帮我演戏,你两年前就演过,你轻车熟路,你一句话就帮我搭好了台子,我不得不继续唱下去。 周天赐略微研究了一下手里的注射枪,吴馨毓已经把注射单位调好了,挽起鲍聿卿的袖子,那细瘦的胳膊和胳膊主人完全任由他摆弄的样子,周天赐心头突然狠狠一痛,就如同中央医院门前,他看见鲍聿卿空洞无物的眼神时一样。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可以让他离开南京,也许甚至能够接受他打日本人死在战场上,可是却看不得他像个木偶一样的眼神,没有灵魂。 生,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死,我就和你一起。 将针头刺入,缓缓的推入药剂。 没有道理,就像他自己说,“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一样,他掌握得了他的性命,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针头拔离的一刻,鲍聿卿本来安然恬静的脸上就好像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愁绪。 周天赐看见了。 将瓶子里的药含进嘴里,再伸手到他后颈,周天赐将昏迷不醒的鲍聿卿搂在怀中。一手拢了拢鲍聿卿身上的白色丝质睡衣的领口,另一只带着绷带的手扶着他打着点滴的腕子,调整坐姿,离开鲍聿卿胸口的手,拿过一旁温着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放下杯子,托起鲍聿卿的头,周天赐押上自己的唇,将嘴里化开的药汤喂给他。 拨开他微微张开的牙关,舌头帮着深度昏迷的他顺利的吞咽,直到感觉到他喉头上下一动。 周天赐将唇移到鲍聿卿唇边,那里留着药汤的苦涩。 再来是肉肉的人中,鼻尖,眉心,最后在额头上用力,泪水沿着周天赐消瘦的脸颊滴落,他的声音沉稳坚定,“聿卿,无论如何,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说了愿意永远做我的副司令,而我却没有留你,结果我差一点失去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次是我来选,现在重新开始,我和你一起。是生是死,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 然后,周天赐珍惜的将鲍聿卿紧紧搂在了怀里。 40 40、第四十章 ... 客厅 吴馨毓一手握着电话,看到周天赐从楼梯上下来,加紧嘱咐,“荆湘原是谷家的地方,现在要余树生答应帮忙才行……你可以见他,关键他愿不愿意……好,就这样吧,偏劳你了。” 放下电话,吴馨毓理了理微皱的衣裙,抬头面对周天赐,“他怎么样了?” 周天赐微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5 微诧异,随即一笑,“谢谢你。” “不用,”吴馨毓平板的开口,“父亲留给我的南京,你不要我还想要。” 周天赐在吴馨毓示意下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将额前凌乱的头发拂向脑后,“我还是叫你馨儿可以么?” 吴馨毓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偷偷握紧,周天赐坐在那里没有动,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她有一种被逼视的错觉,他的问话也让她心绪大乱,“怎么叫随便你。” “好,馨儿,要我怎样,你说吧。” 吴馨毓看到周天赐将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调开了一点,刚才那种布满周身的压迫瞬间消散不少,她也开始敢把目光留在他两腮凹陷下巴瘦削的脸上,他憔悴了很多。 吴馨毓没有回话,低下了头。 自从接了鲍聿卿回来,他几乎没有出过书房一下,若她没有找到救鲍聿卿的法子,估计他再出来时,就是被抬出来了。 “还没有想好么?”周天赐彻底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建议一样的说,“实质一些的,最重要我给的起的。” 说完之后,仿佛自己也觉得由他来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合适,低低的笑了。 低沉笑声中不经意透露的放松引得吴馨毓抬头,这一看却让吴馨毓痴了神。这么真实生动的笑容,是她认识周天赐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周天赐常常对她笑,但她今天才知道那些笑容有多空泛。 敛住笑,周天赐曲起手臂拖着下巴,仍然不看吴馨毓,“想好了么,想要什么。” 已经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催促,吴馨毓看着周天赐的目光里有了恨意,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就开始着急了么,即然这样你当初就不要招惹我! “我想时间倒流。” 周天赐闻言皱了皱眉——这个任性的语气实在熟悉,然后没有办法的开口劝道,“馨儿,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管你要我怎样,我只能给你我能给的东西。你尚在守孝期间,这是全南京都知道的事情,那不是叫你周夫人,是叫你总司令夫人” “哦?”吴馨毓冷笑一下,“周总司令这样说,父亲遭人加害横死,我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在房间休息,求着你哄我入睡,更是该好好谢谢你君子本色了!”铺天盖地的恨瞬间翻涌而来,想要什么,我想要你的命! “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缓缓开口,细细斟酌,“我要你从现在开始,跟我说实话。” 这回周天赐抬起眼看吴馨毓了,“我答应不再骗你。馨儿,我认为你该要实质一点的东西,你要中原么?” “那你要南京么!”吴馨毓迅速的反问,眼睛里开始有了泪水,周天赐语气里没有从前的温柔,但言语里的关心却还是跟从前一样,关心,或者是同情,总之都不是她想要的,“好,周天赐,你答应我了,我问你,我要你的命你会给么!” “原来是这样,”周天赐一阵子不说话,然后将目光转向二楼书房的方向,“我欠你的还不尽,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不过现在……” 未尽的话,蕴含着担忧的目光和英俊的脸庞上凝固的不舍,即便没有那个说实话的要求,吴馨毓知道周天赐说得出就做得到,她心痛的是他嘴上毫不犹豫的交命,心心念念牵挂着的还是那个鲍聿卿! 即便到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一丝悔意。 吴馨毓凄惶的笑笑,她当初简直是瞎了眼,可是瞎眼的不只是她! 猛地站起身,“你们早就认识,你们青梅竹马,你们彼此了解,你们想要在一起不是太容易了。是世俗观念,是伦情常理,你们离开呀!鲍梓麟不是只他一个儿子,可周将军却就你一个独子,结果怎么样,奔波亡命的只有你一个!”泪水沿着吴馨毓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滑落,视线模糊没关心,她的心是清清楚楚的,“他是给了你棋盘,可那也是灾祸!小余叔叔说,那天你没死是你命大,要是他晚到一步,你就让那群拦路劫盗的流氓砍死了,怎么还会遇到后来的我。” 那天防洪牵民的会议是余树生要她也一起参加,说是有东西让她看也有事情跟她说。要看的,其实谷衡之前的“先斩后奏”她已经算是看了个端倪,而之后,余树生跟她说,实在想不到当初那个拼着性命跟自己下棋的小子,从赤手空拳混到现在能翻云覆雨了,在他眼皮底下就把山东神不知鬼不觉的卖了。 而一如当年棋局的路数,终于也是同当年一样的结果,棋盘,他并不需要,输赢,也只是手段。 吴馨毓慢慢抹去泪水,了解,是这么痛苦,真相,也是同样伤人。 “对,我不是什么夫人不是谁的夫人,不论是谁,我永远是总司令夫人,可是天赐,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为了要这个,可是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你急急忙忙面子性命全不顾到底是要干什么,”好奇的探寻,当然也要有代价,凄凉一笑,纤纤细指遥指二楼书房那扇紧闭的红木门,“原来,是他的东北等不及了!” 大声的指责,却不知道是在指责执迷不悟的谁,在场的,不在场的;在南京的,或者不在南京的;身经百战的还是年纪轻轻的。 41 41、第四十一章 ... 周天赐从鲍聿卿昏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开始,是搂着他,握着他的手,或是喂他吃药,每一下碰触他,心里都紧紧的不知溢满了什么,涨得他思绪纷繁,而吴馨毓的“指责”更是让他停不下来的想。 从鲍聿卿毫不犹豫地要了飞机准备回奉天,到他大发脾气因为误会自己动了他的东北军,再到承认看懂了自己的信,愿意用中原表明诚意只要能帮得了他的东北,还有晚宴……再之前他祝贺自己在南京就任总司令的贺电,甚至来南京之前的造反风波,他跟自己说一定会确保父亲安全的保证,以及他们在锦州的那个夜晚…… 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他心里不是没有自己,却只能排在东北之后。 可是,那又怎么样! 慢慢站起来,“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他不会不管东北,可我并不需要南京。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料不到,但是我试过放弃……结果,如同他不能放弃东北,而我不能放弃他,从头到尾,我们要的就不是一样东西。” 真相就在眼前,伤人到能够刹那白头,可吴馨毓仍然不愿意认输,恍恍惚惚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有什么好?难道就因为,他是个男人么?” “跟这个没有一点关系,”周天赐目光随之一锐,看到吴馨毓泪眼婆娑转而说,“但你不放弃的样子倒真像他。”而他和聿卿之间,怎容得外人置喙,语气一冷,“不过,他不会要我跟他说实话。”再想鲍聿卿那个倔样子,周天赐又不觉一笑,也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6 还好,他们要的不是一样东西。 失力的滑坐在沙发上,吴馨毓真的不知能再说什么,像又怎么样,他说了她不是他,也说了他只要他! 眸子里的他在笑,他还笑,他喜欢的人并不能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他,他承认了这样的话还在笑。 其实即便没有鲍聿卿吴馨毓也知道,很多时候,她分不清周天赐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所以才会想要他跟自己说真话,可是说了真话的他,却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同时她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别人插手进入的余地,不是明白的谁是谁非,而是一层又一层联系在一起说不清的纠缠。 “对,我要你跟我说实话,可我没说只要你这样。”看周天赐听她这样说,终于不想那些让他发笑的事情,转眸看着自己,吴馨毓勾起唇角,“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 吴公馆 “你是……?” 当周天赐寸步不离的照料一连三天满嘴胡话高烧不退的鲍聿卿终于转醒,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带着不确定的询问,周天赐更加消瘦的脸颊上一深一浅两个酒窝瞬间从脸上掉下,摔得粉碎。 他皱眉盯着有点不知所措的鲍聿卿,他脸上带着烧尚未退去的潮红,眸子里不是已往的透亮无暇而是漾着慌乱,正自己勉力坐起来。 “来人!”周天赐大喝一声,立刻有人进来,几乎在同时,他听到身边的鲍聿卿细不可闻的声音,“赐官,你要干什么?”人也跟着往他身边蹭了蹭。 “总司令,有什么吩咐?”洪亮的请示声淹没了马上淹没了鲍聿卿微弱的声音。 周天赐紧盯着鲍聿卿,挥手吩咐,“副司令醒了,请米勒医生过来。” 等侍卫兵另令退出,周天赐仍然看不出端倪,“你喊我什么?” “天赐,我一直这么叫你……”说到这里,鲍聿卿突然皱紧眉头,身体一阵猛烈的痉挛,整个人就要往床下掉,周天赐赶紧一把搂住他,“聿卿?” “天赐,你是天赐,我知道,我知道……”鲍聿卿好像特别痛苦,可是嘴里就像要说服谁一样不停的说着,“你是天赐,我知道”这样的话。 “聿卿,聿卿,”周天赐把鲍聿卿整个搂住,想让他冷静下来,可他却更激烈的说他知道他是天赐的话。 门口响动,吴馨毓带着米勒进门,看到床上的混乱,跟米勒说了一句,“你一个人,我在外面等”就退出去带上了门。 米勒百般不愿,可医者父母心,屋里的情况分明需要医生,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只是瞧了一眼鲍聿卿,就从随身的医药箱拿出个针剂准备给鲍聿卿打,却被周天赐眼神拦住,“你给他打什么?” 实在不怪周天赐紧张,这个钢笔状的东西,他几天前才给鲍聿卿打过。 “我是个医生。”非常生涩的中文,却是异常利落的手法,周天赐正双手制住鲍聿卿,米勒趁机迅速做完该做的事情。 双臂上重重一下撞击,鲍聿卿没有一下反抗,瞬间就没了声音和挣扎,倒在他身上。 周天赐一时愣住的看着,心脏像被人突然用力一攥。 他的聿卿,他言语行动试探伤害全都制不住的聿卿,他自己都不是对手的聿卿,怎么能这样任由别人主宰控制。 眼前是鲍聿卿无力下垂的头,那么无奈那么无辜,还没有动手就已经败了,这样的事情窝囊到让人愤怒,鲍聿卿昏倒了没有脾气,周天赐心里替他不甘! “出来,出来。” 还是那个生硬的中文,周天赐只能将鲍聿卿轻轻放好,再帮他盖好薄锦被,跟着出了门。 米勒是个年过不惑的外国人大夫,一身衣袍,带着金边眼镜。医术高超可中文实在不好,吴馨毓就在旁边做了临时翻译。 “巴文耐鲁是精神类药物,受试者最大的反映也是精神方面的,对于那些在他精神上占据重要的地位的人或者事情,有可能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反映,”吴馨毓一边翻译,一边看着周天赐越来越沉的脸色,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过,他药物上的依赖,只要过三天就没事了,三天内,不能有任何神经类制剂的注射……” 最后说不下去的停止了,一阵停顿,屋子里鸦雀无声。 “说完了?”周天赐的声音平板的像一块砖。 “天赐……”吴馨毓因为不确定不知怎么开口。 米勒跟她说,鲍聿卿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但他的反常应该只是暂时性的。 “馨儿。” 周天赐笑得温柔如水,声音也是,吴馨毓一听就知道是让她不要再多说。 “你、要、甘、心。”米勒见吴馨毓一脸为难,伸手拍了拍周天赐肩膀,却被礼貌而绝决的推开。 “谢谢。” 甘心?怎么能不甘心,没有你的帮忙,他就死了,我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馨儿,南京还等得了三天么?”周天赐看出米勒听不太懂中文,仍然压低了声音问吴馨毓,却不等她回答自己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另找人选,我不能离开他。” “到了这个时候,你让我上哪找合适的人选,周总司令。”吴馨毓一旦以总司令的称呼开口说话,就完全是一派公事口吻,“罗奕说动了余树生出面替你说话,他们答应防洪牵民的事先不提。是你惹的韩言友,他现在跟日本人热热闹闹的正近乎,总司令做事一向伏笔千里,换了别人哪里找得到头儿。而且,”吴馨毓望了望客房虚掩的门,“戒针,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过程,你与其留在这里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见周天赐没有回话,吴馨毓也看不出自己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南京整日整日的开会,却是总也议论不出个结果,就这么眼看着韩言友打开门请着强盗登堂入室。 “馨儿,你教我说他们的话。”周天赐用下巴弩了弩一旁的米勒,眼睛灼灼的盯着吴馨毓。 等了半天竟是这样一句话,吴馨毓百思不得其解,周天赐的目光像道钉子,几乎看进她心里,赶忙心虚的低下头,“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 “好,我明天就去开会。”周天赐说得干干脆脆,一甩手回屋去了。 华锦重帐,乌木大床,吴公馆这间洋房小楼里自然放着这么张西式味道的大床,鲍聿卿躺在上面无动无静,安稳丝毫看不出刚才那一番挣扎的痕迹,昏睡中的脸如同孩童一样纯净,周天赐忍不住的伸手弓指刮着他的脸颊,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漾着一纹又一纹的柔波,“三天,聿卿,我知道你可以。” 42 42、第四十二章 ... 周天赐气急败坏的坐车直奔吴公馆,看着汽车在凌晨寂静的马路上飞驰,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昨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7 天傍晚的时候,聿卿就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的反应,米勒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表示遗憾就是一脸同情,看得他火冒三丈,下了死命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鲍聿卿房门一步。 直闹到天蒙蒙亮,聿卿才筋疲力尽的睡过去,想起还要开会的事情,周天赐觉得一夜的折腾和连日来休息不好的身体简直有千斤重,头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无力应付吴馨毓的询问,他简单跟她交代了一下就赶着去开会了。 坐在总t府会议室的椅子上,看着围着桌子说个不停的一众人,他勉强集中精神听了两句,谷衡和余树生的态度都是先看看再说,狠狠捻着眉头,周天赐有点后悔来开会了,这样的情况他还能有什么话说,只能看着。 心一松就走起了神,然后他就不记得了,结果等他自己醒过来,已经到了转天了! 问闪烁其词的女秘书怎么不叫醒他也是白问,这根本就是阴谋! “馨儿?” “馨儿!” “吴馨毓,你干什么!” 直到周天赐夺走自己手里的注射枪,吴馨毓才从刚才那懵懵懂懂的状况里回过神,眼前的天赐紧抓着她的手臂,紧皱眉头质问着她。 “天赐,天赐。”一开口,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怎么了?”吴馨毓明显是要再给鲍聿卿打针,周天赐心里庆幸一万遍还好他没再多睡那么一会儿,否则他就拦不住她了。 “天赐,”吴馨毓摇着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的涌出来,“你,你怎么能做到的,他,你不是喜欢他么,你怎么能下令让人绑着他,然后,你还去开会……” “馨儿,”周天赐语气严苛,但动作还是温柔的揽了她离着看守的士兵远了一点,“不是你让我去的么……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回事,你要干什么,米勒不是说三天内不能注射的么!” 吴馨毓稍微稳定了一点,眼泪还是制止不住,脑袋里全是鲍聿卿惨不忍睹的样子,她煞白着脸喃喃,“对不起,天赐,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听你的在门外看着不让其他人进去,他一开始是大喊大叫,那声音简直抓心挠肺……”没有逻辑的追问为什么,当然也没人会回答,可声嘶力竭的喊叫,不止是她,连门口的守卫都只能堵上耳朵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后来好像累了,开始不停的背一些书经什么的篇章,声音越来越弱,后来就听不见动静了……”吴馨毓一边流泪一边说,害怕无助的样子,让周天赐想起吴川舫刚死时,她做完噩梦惊醒过来的样子,习惯性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慢点说,他听着呢。 “我担心出了什么事,打开门一个人进去看……”在房子里呆了多久她不记得了,那个晚宴上风度极佳英姿挺拔的鲍司令,缩成一团蜷在床上,抬起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头,一双清透无比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嘴唇苍白开裂,面部肌肉不停抽搐,嘴唇一翕一合,声音满是哀求…… “他说……不行了,不行,你有没有办法,你帮帮我,帮帮我……都是这样的话。” 吴馨毓兀自想着鲍聿卿那个让人看了心碎的样子,周天赐身一转来到门前,打开一点门缝看了看情况,脸上因为吴馨毓乱七八糟的话而浮上的紧张神色消褪了一层。 苍白无助的脸,茫然恳切的哀求,失神无辜的眼睛,痛苦的不能自矣的样子……这些周天赐昨晚都看了一个遍,即便不看,他也知道,如果聿卿认认真真的求人帮忙,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 “所以你就打算帮他?”回到吴馨毓跟前,周天赐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本以为说得出“眼不见为净”的她能帮自己,“你这是帮他么,你这是害他!他现在神志不清,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能听么!” “天赐!” 吴馨毓简直不敢相信,屋子里的是他愿意生死相随的人,他怎么会舍得,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唉,”叹过一口气,周天赐语气有点苦口婆心,“馨儿,我跟你说你听仔细了,他让你给他打针的话不是他真正的想法,要是让他一辈子都受这东西的控制,”周天赐斜眼看了看从吴馨毓手里夺下的注射枪,“他到宁可你现在就拿枪打死他。” 吴馨毓怔愣,不仅因为周天赐的话,更因为他竟然知道那天米勒说了她却没有翻译给周天赐的话:三天内不注射任何神经类药剂就能彻底摆脱;否则就回到他以前将戒未戒的状态,再也不可能彻底戒掉。 “你怎么知道?”不动声色的询问,吴馨毓心中有一丝期望,周天赐会怎么回答。 “巴文耐鲁的资料到处都能查到。”周天赐声音冷了一分,窥探,他最不愿,“馨儿,累了一天,你回去吧。” “天赐,”吴馨毓喊住要走的周天赐,“今天如果换了我是他,你也如此?”看出周天赐不想回答,吴馨毓抢先一步,“你答应了跟我说实话。” 被猛噎了一口气,周天赐呼吸几下平复,跟着抬头一笑,“不会,巴文耐鲁药性温和,只要能保证按时按量,长期注射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少伤害,而以你吴家的财力,这不是问题,既然这样,你那么痛苦没有必要。” “那他……” “馨儿,”周天赐声音温和,目光如水,只是眸子深处却是冰凉冰凉的,“照顾了一天你不累,我也累了,早点休息好么。” 话是商量的语气,却不是商量的意思,吴馨毓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在鲍聿卿房间门口,周天赐调整了呼吸,推门而入。 床上的鲍聿卿被五花大绑,抹肩缠臂勒腹捆腿,即便如此周天赐注意到,由于不停的挣扎,捆着鲍聿卿双腿和肩膀的绳子都已经有了松动,尤其勒住他腰部的绳子,随着他很深很慢的呼吸,感觉几乎已经拴不住。 走得更近,鲍聿卿身上的丝质睡衣已经湿透,头发贴在脸上,额上还挂着汗珠,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湿嗒嗒的。 周天赐坐到床边,把虽然睁着眼,但目光是神涣散的鲍聿卿扶到怀里,离得这么近,才听到他噎在喉咙里的话,咕噜咕噜,嚅嗫着,周天赐听了一会儿,嘴角扯起极苦的笑,他背的是东北军各路军将领的官阶和名字。 帮他解开束缚的绳子,虽然刻意选了软绳,但将近一天的捆绑卸下来,周天赐尽量小心活动着他没有一丝力气的僵硬身体,仍看到他疼得皱眉。 放弃了动作,周天赐轻轻的将鲍聿卿搂住,这个熟悉的怀抱让鲍聿卿无光的眸子里慢慢有了神采。 “天赐,是你么?” 声音粗糙沙哑,如同砂纸对折打磨,而周天赐觉得他的心此刻就夹在两片砂纸中间,“是我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8 ,聿卿,又让你久等了。” 鲍聿卿艰难的摇了摇头,“是我总是不顾你,自己走。” 周天赐眼中流过一抹灿烂的惊喜,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说这样的话,“聿卿……”竟一时激动的无话,却见他撑不住的上下眼皮打架,“聿卿,我在这里,你好好睡吧。” “嗯。” 将湿凉的睡衣解下,周天赐知道这种情况下鲍聿卿根本睡不安稳,把身体微凉的他裹上背子搂住,喷在颈侧的鼻息清浅薄短,周天赐一吻又一吻落满鲍聿卿整张汗水湿漉的脸,一坐就是一整晚。 43 43、第四十三章 ... 之后的日子对鲍聿卿来说依然如同炼狱一样,只不过在这炼狱之中的又多了一个周天赐,这一回,任吴馨毓怎样保证,周天赐再不信她。然而平心而论,真的轮到自己一眼不拉的看着鲍聿卿,对于他针瘾犯了胡言乱语哀求自己帮他的话,周天赐也抵挡不住。 捆在床上的鲍聿卿,痛楚万分的不住挣扎,因为实在心疼他,所以总在捆他绑他时把绳子放松一扣,就这一扣,对周天赐来说简直是要命。 鲍聿卿身体柔韧度好到就只凭着这一点点的有限松动,就能在床上磨来蹭去的让周天赐心旌摇曳心术不正。 第一次意识到明明在看着鲍聿卿被折磨,他心里竟然在想这个时,周天赐面对不了强撑着头颈努力看着他,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痛苦的清透眸子,站起身冲出房间,不顾门外走道里看守的士兵,抡圆了手臂就是狠狠一耳光扇在自己脸上——他妈的,简直是禽兽! 问题是,他自己肿着脸他不在乎,可是他要面对的还是房间里,大床上,被捆得动弹不得,神志不清,眸子上其实是因为极度痛苦才一层水华,哑着嗓子跟他不停说,“帮帮我,你有没有办法,你帮帮我”这种话的鲍聿卿。 老天,谁帮谁呀! 拔离不了自己的目光,周天赐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干什么,他这是干什么,他又不疼,跟着气喘吁吁的干什么! 大腿上快被他自己掐下一块肉,终于,周天赐理智挡不住本能,又暴又怒的走到床边,看来他还清醒,因为那双迷离的眸子还是因为他突然靠近出现了一时不明所以的不解。 好,你起码还是知道我干了什么! 一把拽起鲍聿卿缠着绳子的身体,周天赐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的狠狠咬住那双淡色的唇瓣,那狠劲儿,就像他之前扇自己耳光的时候。 “唔” 惊讶和错愕,然后就是疼痛,这疼痛不同于戒针,那种是他一个人忍一个人熬,孤独到心里的冷,而这一种,是天赐和他一起,疼在身上却暖到心里。 周天赐这边可没那么细腻的体会什么冷暖,啃、咬、吸吮,他全是本能。 因为享受而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口里的舌轻舔轻探,竟是他无力却主动的回应,惊喜一刹那迸现,周天赐撤下唇就看见鲍聿卿脸上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拉帘关窗的屋子里,灯下这一抹浅淡的笑却像阴暗逼仄中透入了一缕阳光,微弱是微弱却是心无芥蒂敞亮坦荡。 再贴上的唇,珍而又珍惜而又惜,牢牢抓住不肯放弃,到最后,鲍聿卿几乎是半昏迷的瘫在周天赐怀里,意识迷了,痛苦也就远了。 三天的时间对于鲍聿卿和周天赐无比难熬,时间一分一秒感觉走得慢过平常百倍,但是再慢,它始终是向前走的,那些逃避不了的苦难,只要忍耐到时间过去,终于会得到平复。 周天赐托着腮看着已经熬过来,正在平复的鲍聿卿,而他也正眼光流转的看着自己,清亮的眸子里有他熟悉的,也有他没见过的。皱起眉,周天赐想着米勒说的“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反映”这类模棱两可的半废话,什么叫可能出现,什么又叫意想不到,难道要他一样一样从名字开始慢慢问么! 他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所以只是换了另外一只手托腮,继续神情闲适地盯着他的聿卿。 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分别,他还是他的聿卿就行了。 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安稳平静的能够让他们像这样静静的互相打量的氛围只有在这间屋子里,外面,战火已是一触即发,韩言友自己引火烧身,继而又把这把豺狼之火引上了中华大地。 好在有这样是非不分想法的人只有一个周天赐,鲍聿卿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但那种野心勃勃杀气逼到鄂喉的感觉跟着他从小到大,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能忘。 不过,他也知道,天赐不会真的不管他,既然他不打算主动帮忙,他只好自己开口来问。 奈何,他现在真是处境太差,外面的情形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想要了解都无从开口,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只能从他自己开始。 可这件事,他是不愿说的。 低下头,声音不大,“我怎么沾上这个的?” 周天赐眉峰一挑,眼中暗光一瞬而逝,唇边的笑降了一度,“你不记得了么?” 鲍聿卿头更低了,轻轻咬着唇,眉头也开始皱起,“有点印象。” 暗叹一口气,周天赐知道又该是他放弃,“哦,那你比我知道的多,你怎么沾上巴文耐鲁,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怎么? 惊喜的抬起头,鲍聿卿激动的脱口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周天赐看着鲍聿卿孩子气的样子,觉得仿佛这么一场生死选择之后,他好像一下子小了好几岁。他初来南京的时候,只是情绪放在脸上更加坦白,现在,简直连反射弧都短了一大截。 笑容又弯起来,周天赐站起身,“我一点都不知道,因为你不告诉我。” 然而他只让了这一小步,鲍聿卿已经想出了逻辑中的破绽。戒针的这三天,他听到过外面三两的人声走动,虽然浑浑噩噩也隐约知道,可进来见过面说过话的除了个女孩子就只有天赐,且不说天赐连日来的照料,单他搂着亲着自己的事情,他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思考,天赐是和他非常亲近的人。 这样亲密的他都不知道的事,唯一的可能,他们分开过。 “我为什么来找你?” 周天赐扬扬眉,聿卿,你问这样的话,你现在到底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不过这样的情况米勒一定会说是好现象,你恢复的比想象中好。 当然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周天赐还是不愿就这样任他自己一点一滴重新想起,想起那些所谓的责任,想起几乎要了他性命的什么“息争御外”,想起鲍大帅留给他的,不知是爱他还是误他的东北。 心中不禁自嘲,想起?没准儿他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个冒险惹得鲍梓麟雷霆愤怒,3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59 0马鞭也抽不服无法无天的鲍家大公子,即便有副霸王命,对这个,才真是不敢的。 “因为你想我了,等我太久了,等不及了,就来找我了。”趁机“洗脑”的话半真半假,周天赐想起曾经的自己,就如同从前在奉天一样,重伤初愈的聿卿就在身边,帅府催他回家的信,能够拖延却不忍心彻底藏起来不给他看,那些都是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啊! “胡说。” 鲍聿卿管不得周天赐回忆连篇,认真分辨一番,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周天赐回过神,看着鲍聿卿嘴上否认脸皮儿却是老老实实的红透了,心里暗笑,他抬腿走近,桌子与床隔的这段距离其实不远,“那你说为什么?” 早忘了自己才是发问的那个,鲍聿卿每一次在脑海里搜索一遍答案,原来那种缺失的空白感便又减一分,不知不觉就找回了本就是他自己的记忆。 “我好像,是来和你合作。” 看来,他就快想起来了。 不过,管他呢! 周天赐忽略心中发苦的感觉,仍然走到床边坐下,将那个对自己说的话一副“原来是这样”表情的人搂在了怀中,嗓音浑醇撩人,“合作?你看你一副软脚虾的样子,怎么和身强力壮的我合作?”知道他只是记忆出了问题,权衡审视分辨利害的脑袋可是没有一点错,周天赐坏心眼的晓以大义“你听到他们叫我总司令吧,我可是司令,上下问题别讨论了,你只能听我的。” 趁机凑近的咬咬正专注思考的鲍聿卿全无防备的颈侧,周天赐这么多天提心吊胆却全神贯注但结果是只能尝不能吃的“圣人”面目终于决定撕破,几把扯下自己“早有预谋”所以只穿了一件的上衣裤子,手一推扑倒鲍聿卿,两个人叠在床上。 正考虑从哪里下嘴的周天赐兴奋的不行,身下突来的一声“好像是这样”的话让他彻底一愣。 是这样?什么是这样?怎么是这样?是什么样? 这个谁上谁下的问题当然不会和他商量,但他也不至于答应的这么郑重其事和深思熟虑吧!这是那个“一根筋”又“死要面”整齐不苟的鲍聿卿说的? 周天赐再急不可耐也只能先停下来,双手撑在鲍聿卿身侧,半抬上身盯住他,重新思量刚才下的结论,他不会脑袋真出了问题吧? 周天赐正胡思乱想,却见鲍聿卿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仅着小裤的□身体! 周天赐简直不敢相信,身下这个屏气凝神对着自己的半裸体看个没完的人,真的是他的聿卿么! 而接下来,当周天赐看出鲍聿卿好像是仔细斟酌后将要有所的意图,简直要吐血。 那个他知道的,对欢爱之事从来只要稍微撩拨就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聿卿,他的聿卿,竟然……不止对自己的身体看不够的看,他居然还颤巍巍的伸出手,准备要摸! 周天赐的开心激动和心思龌龊是毋庸置疑的,晓是这样,他还是太过接受不良的“化石”了一阵子。 毒瘾初戒身体虚弱的鲍聿卿本来被周天赐狼化下的一推摔得眼冒金星,可他身体气力不济,脑袋心中一点不含糊,周天赐说的话都一字一字问进他心里。 合作,是的,他坦白的面对自己,发现他不能没有一丝心虚的说出这句话,因为在他心里,是不轻不重的亏欠和体会不清的内疚,这些都没法让他理直气壮的说出那套他记得的“息争统一御外”的大局道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顾全大局,国家为重,抗击日寇,这样的话他理应能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说,何止正确简直楷模!可偏偏面对他,在戒针这几天一直照顾看护自己,亲密无比的天赐面前,他犹豫了。 合作讲究公平互利,他心中又愧又欠,还跟人家合作什么! 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任由天赐吻着自己的身体,他老老实实说了一句“是这样”,然后,他看清楚了,明白了为什么。 天赐麦色的身体精壮结实,肌肉线条性感无比,身材可称完美,唯一的缺陷是胸膛上那一道长有八寸的刀伤疤痕。 伤口已经愈合的非常好了,但那一条浅白直长从左胸直贯到右肋,几乎狰狞的霸占了他整个胸腹的刀痕,像一张阴险的抿起的嘴,平静又恶毒的诉说自己当初是怎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外翻着撕扯着,就要把这个身体豁开了开膛破肚。 他颤抖着身手去摸,心一阵阵抽痛。 这个是怎么弄的,又是为了什么弄的,他们不是亲密么?他不是他亲近的人么? 怎么他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忍还是不敢,他不能再看,阖上眼,“只要你帮我的东北,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听你的。” 一根针,狠狠刺在周天赐心上,他俯□吻去鲍聿卿眼角落下的晶莹,记忆回到两年前,起兵造反的前夕…… 他也是这样,任取任求,只要自己愿意帮忙。 那时还看不清,现在才知道他的聿卿在这方面有多笨拙,好好一句话,竟然说成这样。 聿卿,清除你的对头也罢,帮你的东北也罢,你每一次都问过我愿不愿意,现在我回答你!愿意,聿卿,我愿意,你的对头,你的东北,只要是你的,我永远愿意! 你要东北,我要你。 你比我明白,无论是我,还是你的东北。 对我,你知道我要的只是你,可是你要的不只是我,才会问我愿不愿意,对东北,你明明需要帮手,还希望我愿意。 44 44、第44章 ... 吴公馆书房 翠玉棋盘,几易主人,坐在两侧的人,终于换作了周天赐和鲍聿卿。 之前那碗虎皮鸽蛋留在鲍聿卿一直住的客房桌上,静静的。周天赐没问鲍聿卿趁自己不在找吴馨毓是为什么,他能对鲍聿卿隐瞒日本人就要侵略山东的企图,同样的,那碗瞒着鲍聿卿精心准备的虎皮鸽蛋也可以不提一句。 棋局已开,周天赐执黑先行。 “聿卿,我能叫你这个名字真是不易。从前在奉天我不敢当着大帅的面喊。后来我到了南京,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喊。”周天赐不看棋盘,眸光要看到盘面之后的鲍聿卿心里,“你从奉天来南京,除了息争统一没有别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就决定不再喊,再也不喊,”周天赐讲到这里,声音低落下去,微蹙的眉头下面一双深情的眼睛,薄唇开阖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险些失去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不过最终,我还是叫你聿卿。千难万难,你这个名字,恐怕天底下就只有我一个会这样喊……” 周天赐落子离手,鲍聿卿平静自若,“走棋不语,执子专心。” 唇边是涩然的笑容,周天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0 赐点头转换话题,“聿卿,你何必这么认真,只是一局棋而已。纵横十九道,钵子里的黑白早晚有走完的一天。”错不过对面捻着棋子一滞的手,周天赐一丝丝收回了声音里过分外露的感情,“直皖战前,你从北平回来再和裕景元打十番,路子变了,有几手狠辣干脆推快了棋局的节奏,聿卿,你的棋头一次让我觉得好看,”周天赐眸光幽暗了一分,“怎么变的,我也和余树生下过不少棋,你是再北平碰上他了,”“啪”地拍出一子,“胳膊上的伤是他打的?” 黑子,夹。 求战。 “对,”鲍聿卿落子应战,稳稳离手,“带棋盘到北平本就是要送给段少文直奉合作,余树生想要我就该给他。少斗一口气就没有“清君侧”,没有直皖战争,没有外蒙顺而又反。我不会受伤,余树生也不用离开北平,”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天赐,你认为下棋你赢得了我么?” “赢不了,我一向输给你。”周天赐应得干脆,向盘上的落子却丝毫不怠慢,一子一子凌厉异常,“我只是想起你为什么应了我这一局棋,直奉战前杨雨庭出手无理,你截了他的装备警告他,为人马首理当安分。”周天赐不执棋的手托腮,眼神藏不住的轻蔑,“手总是伸长容易缩短难,心野了就要丢命。” “他确实丢了命,” 鲍聿卿声音己不可辩的弱了一弱,“胆子太大了,为了兵工厂连我都动,最后果然干出不顾情分得事情。” 不顾情分的下毒害死了天赐的父亲。 这件事鲍聿卿当初隐约知道些线索,而天赐当时扯着“造反”的旗子对付日本人正在关头。 疏忽,真的只是,疏忽么? 再看盘上黑子凌厉异常,鲍聿卿深吸口气,周天赐的棋风很像余树生。 “你下这样的棋,难怪我改了路数,你反倒喜欢了。虽然围棋以正合以奇胜,但正则智偏则诡。余树生是余树生,这样的路数我不用。” 对面的聿卿道理讲得响亮却不看自己,说起父亲周明轩的死言辞也刻意回避。 周天赐捻着手中黑子。 知道。 聿卿的父亲鲍梓麟,自己得父亲周明轩,还有杨雨庭。死者已矣,到了分辨是非对错的时候,聿卿会退。 “啪” 近身绞缠的黑白盘面,黑子再追一步。 这一手,相比于白棋的平和温厚,非常狠毒。 “我没问你正正偏偏的大道理,我问你的是我爹在你的奉天出了什么事!” 仅仅隔着棋盘,周天赐清楚的看见对面鲍聿卿脸色狠白了一分。 “下毒的就是杨雨庭,不过在你的东北,出了什么事都少不了因为日本人,杨雨庭手段下流终究是对付日本人。后来你在大西楼给他准备了鸿门宴,而他既然已经偿命,等到了南京,我对你的指责你也就不再多辩。杀父的罪魁是日本人,你知道跟我周天赐强调这一点,对于息争御外比其它任何理由都有力。” 鲍聿卿淡色的唇不住颤动,盯着盘面新落的这一手黑子,眸子极力掩饰仍然漏出了脆弱,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处境就如同在房间里他面对周天赐的质问时一样。 周天赐阖眸,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捻子握拳的聿卿,腕上青筋显露,绷紧的表情是清清楚楚的愤怒,身体因为剧烈变化的情绪冲撞轻颤,愤怒到了极点,可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话讲出来之前,周天赐快速的想过自己这番话可能造成的后果——聿卿会不会拍桌子,掀棋盘,甚至跟自己动手。 可是,都没有。 周天赐不禁想起了当初自己还在东北时,刚刚完成东北讲武堂三个月的封闭受训,明明是想他想得一接到委任状就跑去找他,可是看到办公室里公事公办的“小鲍司令”,竟然演变成跟他动手强斗! 那时的聿卿是何等的威风,威风到要维护这份骄傲根本就不用动手。一句喝令十足的“周天赐”,有的是人拿着枪替“小鲍司令”出头。 你做小鲍司令时尚且不容我轻言冒犯,怎么现在握有了九省实权,名头换了更大的“副总司令”反倒任凭我口舌欺负至此! 轻叹,对面的聿卿竟然还在等着自己的下文。 “聿卿,我看不惯你爹很多做法,但是把东北交给你这个决定,鲍大帅绝对是英明。我真不知道是该说大帅看重你认准了你,还是说大帅心狠害苦了你!”周天赐在棋盘上又落一子,粗粗看依然是攻杀,可比之前面,温和了很多。“你说你不是余树生,那些锋偏毒狠的路数你不用。聿卿,你不愿意用不代表你不会用。杨雨霆死在大西楼,是中毒,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弟弟还特意登了报纸来告诉我。” “这也是告诉我!”鲍聿卿抬头,黑玉眸子仍然是澄水一片,“东铭也写了信来,我也知道裕景园是怎么受牵连死的。一报还一报应该,但打谱终究好过打人。” 看着鲍聿卿回过神来一般,只要不是关于息争御外,他就都有话说。 周天赐摇头,将手里的黑子放回棋钵,起身离开棋盘,“没有报应,力不如人万事休,这道理接了鲍大帅班儿,跟日本人周旋的你不会不懂。” 鲍聿卿一瞬间无语,却仍不肯放弃,也离开棋盘走到周天赐身边,“天赐,功成岂止在封侯,欲成王者当寸土不让。” “成王我也不想,你的东北、吴馨毓的南京、谷家的湖广,表面风光,身处这乱世其实没有退路。日本国内危机重重,东京台子乱得不亚于当初的北洋,日本人不闹腾就活不下去,维新之后,他们见到美国人都恨不得来个种族改造。碰上又不要命又不要脸的敌人,寸土不让?你自己信么。” “信不信不是我考虑的问题!”鲍聿卿生气周天赐的消极,却也无奈他的实际,“天赐,你是总司令,山东齐鲁古地,济南山水泉城,日本人……” “聿卿,我是南京总司令,我只管南京、湖广。”周天赐口气板硬的打断,话讲得粗声粗气,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鲍聿卿听到他这样说会有什么反映,“往北过了长江,不只冯子玉的中原,就是你的东北我也顾不上。” 鲍聿卿听到周天赐这样明显的谎话几乎是立刻“扑哧”一笑,“天赐,你小点儿声点。你说这话我听得懂没问题,让别人听见了,他们误会你。” 你果然明白。 周天赐深深地看着鲍聿卿,深邃的眸子燃着灼灼的火焰,伸手用力的把那个本就离自己很近的瘦削家伙拽得离自己更近。 鲍聿卿没防备周天赐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往周天赐身边跟了两步,踉跄着站稳。 “古语:内安而后图外。防洪牵民,南京有人阳奉阴违,主意竟然动到你身上,我倒要看看到底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1 是谁!”周天赐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狠毒,语气却平静得截然不同于在用在自己腕子上的力道,鲍聿卿微微皱眉,“天赐,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我跟你不说谢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日本人不会等到你安好内再进攻山东。” “聿卿,我要的是你。”更加重抓住鲍聿卿腕子的握力,周天赐却错开目光不看鲍聿卿,回绝的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看到周天赐这样的反映,鲍聿卿白皙清秀线条优雅的脸上滑过一抹决绝的厉色,但只像微风过湖,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边的书桌上,翠玉盘面上缠斗的黑白云子,一粒一粒密密的纠缠,分晓未见。 45 45、第四十五章 ... 南京龙泉寺 “莫老,您真能坐得住。”何靖民瞧着坐在石桌对面端茶喝水的莫适气燥难耐,“自从余树生帮周天赐平了防洪牵民的风波,南京人人都在看着风向使舵,小日本也在山东鼓捣个没完绝不会不了了之,山雨欲来,您倒是真坐得稳这个钓鱼台。” 莫适晃了晃手里的茶盅,杯里的山泉野茶质粗味淡。他现在坐在山间,没有了遮障,一山的夕阳就都映到了杯里,“何司长言差了,如今正是南京隆冬,即便莫某现在山中,估计也赶不上你口中的这场山雨。既然如此,还多心去想这些干什么。不如安心的饮茶怡情,也不枉费了这一山美景。你来看院墙边这棵桧柏,苍翠劲秀,旁边这株白梅,清香绝韵。我听寺里的方丈说这对柏梅可是有年头了,非问个年代恐怕能推到宋朝。周围倒也没有其它的草木,好像商量好了一样留出这一方天地,任由柏树梅花对望千年,枝叶压叠亲密无间。” 好不容易才在龙泉寺寻到了几乎是避世在此的莫适,何靖民想着这桃源外欲来的风雨,可没有一点赞叹松柏腊梅的兴致,抬眼看看莫适说的劲松寒梅,一脸不耐绝情,“相望向生又如何,您老没看见柏在院外而梅在院内么,纵然枝叶长向一处,根没生在一起,想要合好,莫说过去的千年,就是再过千年也是枉然。” 莫适闻此眼神一暗,想着柏梅枝叶相连却终于不可能生在一起的前路不禁可惜,事实确如何靖民所言,根没在一起,纵然没有院墙相阻他们也走不到一起。意识到自己的胡思又自嘲一笑,“唉,人老了,就爱叹古悲秋,看来是不中用了。我也学学谷正伦金盆洗手,这些梅呀柏呀眼不见就不觉得可惜了。” 何靖民听到莫适善感的口气心里就不痛快,耐着脾气说,“南京那么大摊子事儿都搅不动您老一潭心水,一半课树花到劳动您老这么大精神,草木若是有灵,得对您感恩戴德。” 莫适听出何靖民的责怪,脸色也是微沉,“看事情仅凭表象就永远也参不透彻。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周天赐作为,现在又加上个鲍聿卿,你心里只想着对付周鲍,看见柏梅也是白看。” 何靖民被莫适一句话说中心事,面子挂不住,并不答言。 “唉,”莫适叹息一声,其实不想自己真的说中,“跟你说柏说梅都没用,就得说周鲍你才愿意听,你既然能找我找来这儿我今天就躲不过,你有什么话一起说了吧。”抬手止住一听这话马上就要开口的何靖民,莫适搁茶起身,“往外走,外边说去,别破坏了龙泉寺这块难得的隐淡清静。” 一老一少两个人沿着龙泉寺的板实台阶一级级走。 “……周天赐话总说的那么好听,声讨令上除了煽动人心书生气十足的废话,通盘部署战前准备,兵力调动前线补给等等作战关键的问题一个字也没提,这分明就是只做样子不想真管,眼看着山东完蛋。”何靖民气喘吁吁,怒责不止,“莫老还要学谷正伦金盆洗手,你看看吴馨毓和谷家那对兄弟,没有人管,让周天赐骗得团团转。” “骗?”莫适在石台阶上一步步往前走,“余树生智计无双,他都曾经说过谷衡的心恐怕比南京这片青天还大,只是年纪太小历练不够。” “鲍副司令倒是历练够了,练出了明哲保身。我就带南京自卫队这点儿人马都明白其中的道理,我不信领着几十万军队长大的他会看不出声讨令的问题。”何靖民嗤笑一声,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随着他的走动一下一下反着光,镜片后的目光经过遮掩还是漏出了一丝冰凉,“从他来南京,咱们的周总司令给的待遇就不一般,欢迎宴会、易帜庆典,哪一样不是轰轰烈烈热闹非凡。周天赐嘴上没称兄道弟心里早把鲍副司令当成自己人,这回“心上人”是死里逃生,昨天的压惊宴您没有看见,简直关怀殷勤的肉麻。要不是他身边还坐着吴馨毓,我真怀疑周天赐是不是看上咱们一表人才的鲍副总司令了。” 正跟着何靖民的莫适期待的看了何靖民一眼,发现那张戴上眼镜斯文异常的脸上是轻蔑而非惊讶。 “推心置腹的戏文,周天赐自从开始往总司令的位置上爬就跟数不清的人唱了无数遍,鲍聿卿是不知道还是就吃这一套,念着周天赐的恩惠整天跟在周天赐身边,俩眼一闭竟然一句有良心的话都不说。鲍聿卿没来南京之前我对他确实有偏见,后来第一次见他,看他一脸剔透眸光盈亮,再想他爹死在日本人手里,国仇家恨,怎么看他也该跟日本人是不共戴天。” 仍记得四个月前随周天赐去大校场第一次看到鲍聿卿,跟自己握手的年轻人眉清目秀冷傲难近,还真跟才见的白梅三分相像。 清雅骨秀,高洁无边。 结果,现在也和周天赐同流合污。 “其实周天赐对鲍聿卿关怀备至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是那么一副讨好的皮相,不过周天赐算是骗人的行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国难当头这样误事,简直该死!” “小何!”莫适听出端倪,“防洪牵民,暗做手脚的是你!” “是又怎样,周天赐一纸命令荆湘淹地死人民怨沸腾,他这是仗着躲在南京迢迢路远,我要是那帮流离失所失去亲人的流民就把周天赐生吃了!可是说到底,周天赐是为了保他那个宝贝鲍聿卿。周天赐胆量心机都不差,吴馨毓又是他妻子,他缺的就是鲍聿卿那30万装备精良的东北军。我要搬倒周天赐,既然周鲍是一体的,倒周就要先除鲍!” “何靖民,你疯了!”莫适被何靖民这一番细致的反周计划惊了一跳,更没有想到,何靖民不仅计划了步骤而且早就悄然实施了。“你要干什么,一口一个搬倒周天赐,他现在是南京的总司令,你跟他过不去,难道要改朝换代不成!” “一己之私害天下,周天赐不配做这个总司令!” 冬天的山风呼啸而过,劲风碰到脸上刀割一样,虽然是风却凌厉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2 如刀。 莫适正好停下来避开迎面而来的疾风,转脸向何靖民,轻声慢语,“周天赐不配,你就配了?他是一己之私,你就没害天下。防洪牵民,你把炸堤的时间提前了一个钟头,鲍聿卿要是晚了一步撤走南京西郊的住民,你做的事情和周天赐有什么分别。” “没有分别,总司令我不配做,但是有人肯定比周天赐合适。”何靖民干脆承认提供人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啊~原来是因为冯子玉。” 那一阵刚猛的风已经吹过,莫适正过身,之前是何靖民走在他前头,现在换了他领头往前面走,“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从前在陆军学校做过你几年教官。冯子玉,嗯,冯子玉。” 冯子玉,提起这个名字,莫适半分念叨半分感慨。北洋时代以来,沧海桑田巨变,贫家小户生如蝼蚁,豪门望族也逃脱不过。死在位置上的吴川舫、鲍梓麟,主动隐退的谷正伦,无奈放权的段少文,这些个当年站在风头浪尖儿上,说话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今还能讲句话的还就是这个年纪稍小的冯子玉了。 “不过,冯子玉的日子也是不会好过,日本人要进攻的是他的山东。中原之地是兵家必争,不少地方都是易守难攻,只可惜那些地方都是沿着陇海线一字排开,他的军队也就不得不一字展开卫戍,结果战线过长,首尾难顾不利于调动支援。” 何靖民听到莫适如此话语眼前一亮,“莫老您不是不究兵法么,这番言辞我可从没想过会从您这儿听到。周天赐总爱拿他那点军功战绩炫耀,真该有人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 “我这不是究兵法,不过是关心那个同一茬儿的老朋友。论作战打仗我比不了周天赐,再说我年纪大了还能活多久都说不定,还争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莫适和何靖民怎么讲也是话不投机,快走两步跨过一道院门,“你风风火火前来找我,估计根本没注意,这儿就是断臂崖。” 何靖民闻言抬头,果见扇门后一方大石压面而来,心里一惊,他果然是见木不见林么,过来找莫适的时候竟真没注意到此处。 “你是南京人,要讲断臂崖的典故你肯定比我清楚,可是这么大的石头立在道旁,你是一眼也没看到。”莫适伸手摸着矗立了不止千年的巨石。相传当年岳飞手下幕僚王佐为说服误入金营的名将陆文龙归顺大宋,在此断臂后诈降金兀术,终完成使命。后人为了纪念王佐舍小全大所做的牺牲,将此地命名断臂崖。 “当年统治北洋做第一人的是袁页城,不论他功过是非进步后退,起码北洋在他手里没有散。而他死了之后,北洋就四分五裂,各路军阀你争我夺相互倾轧。” 昏天黑地激战厮杀,山河落泪生灵涂炭。多少财力物力都消耗在了毫无意义却长达10余年的内战。 “一个一个都想站在第一的位置上讲话,不过发号施令的有一个人就够了。他对了就听令行事,如果错了告诉他让他改过来,温和一点的方法对国家人民都是大幸,比自作聪明的另起炉灶强百倍。如果早少点儿想证明自己聪明的人,国家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一步。”想到如今与外寇的悬殊差距,莫适言危词厉不留情面,“现在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周天赐,你想解山东之危,不该私自决定破立,该和周天赐商量。” 何靖民也知道破立的危害,但又是谁逼得自己没有办法,况且他何靖民自认所作所为没有分毫为己的私心,莫适这样责难自己他心里一凉之余更泛上委屈,“莫老,您怎么知道我没和周天赐理论,我说了不下三次,周天赐是铜墙铁壁毫不松动,他讲话从来让人摸不着头绪,唯独谈起救援山东,斩钉截铁没有一点折中的余地。” “余地?鲍聿卿远道而来,30万军队易帜归顺,从始至终坚持的都是他那套息争统一的道理。而防洪牵民人命关天你又有没有想过折中?”莫适讲到这里突然觉得多余,话翻来覆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立场,折中退让其实根本就不可能,也正是因为看够看透了,他才萌生了卸甲归田的主意。 “我也够固执,明知道白费唇舌我还是忍不住。唉,算了,就当是临别之前再发的牢骚,中国的事儿我是真不想再看再管。我说学谷正伦不是随便说的,我联络上了正在欧洲游历的他,我答应他不讲他那双儿子在南京的半句片语,他答应我给我一块净土逍遥。老友在侧,我也能算安享晚年了。” “您……要走了?”何靖民先是愣了一愣,诧异十足却又马上诚心笑道,“现在的处境确实为难,离开未尝不是个好选择。清廷、北洋、民国,您老是生逢动乱,没过一天太平日子,如今能找到清闲就好好享吧。”何靖民搀起莫适的手,言语动情,“我自从6年前任职南京国府没少得您老提点,也没少让您老费心,您老的知遇靖民没齿难忘。不过恩报有序,冯子玉是我老师,击寇援鲁乃是大义必然,我终究是要为此一争。此举,败了自然不可能留命,便是胜了,您老也不会愿见自作聪明的我,您老的恩情我今生估计是报不上了,只能铭记于心留待来世再报吧。”说着便要跪地一拜。 莫适赶忙拉起何靖民,喉头哽咽心中复杂,想说的话终于只是化成一声无奈长叹,“你得明白,有些事即便方向对了也未必就是条好路啊。” 知道何靖民听不明白,莫适又道,“我从前跟着吴川舫也算年头不短,真说到辈分余树生也比不上。现在虽然人老无用但声望仍在,你来找我也就是想借我的名声做你的事情。这样,名声我借给你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靖民多谢莫老成全,您有何事请讲。” “你的本事我不怀疑,我能帮你也就帮你,可是你要好好记得!等我走了,那面阻着桧柏与寒梅相会的院墙,你得帮我推了。” 46 46、第四十六章 ... 南京汤山陶庐 打着寒颤,罗奕回到刚才选错的岔路口重新再选,上一次左边错了,这一次选右边总该对了吧。 罗奕沿着湿滑的山间小路登山下坡,在南京寒冬的早晨,一个人在这片安静的出奇的地方转了近一个小时,纵然心里背着《南汤山志》的记载:陶庐“有林园之胜,楼榭云连”,想着他正找的这处久远的说不清年代的汤山温泉,应该是馆、榭、亭、廊错落有致,遍植花木,四季常青。 问题他所想的这种美景出现的前提,是在顺利找到了陶庐温泉别墅之后,现在在他的眼前就只有灰蒙蒙的山路。而且,走没走错路,他连个问的人都找不到! 心里再一次问候周天赐一遍,罗奕突然想起了找到路的杀手锏。 我找不到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3 你们,弄出点动静让你们找我来不是方便多了。 手的动作几乎是反射,罗奕迅速去摸腰间的配枪。 ——空空如也。 于是,漫着薄雾的汤山山间响起一声清晰的低咒。 “妈的!南京到底还有多少地方不让带枪!” 不过,就再罗奕骂完这句之后,一丝柔和温暖的光芒钻进他眼底,隐藏在山林深处的陶庐,露出了她幽静的身影,大美不彰,涵雅于乐。 陶庐内 典雅小楼,上下两层,偌大的庭间宁淡寂寂,走得近了才觉阵阵汤气贴面,汩汩流声蹭耳。静水深流,香无与言。 鲍聿卿爬在汤泉的白瓷池边,看来已经泡了不短的时间,两颊红晕,露在浊白混汤之外的肩背手臂也有了一层暗暗的红泽。 鲍聿卿白皙的脸庞上是副宁静的表情,眼皮每撑不住地上下合拢一次,汤泉里洇湿的雾气就好像看出他疲劳一样更在他眉目间缭绕一分。 “吴子玉没那么不中用,山东不会那么快完。” 国府的研究会一连开了四、五天,本来是推来挡去的太极因为天赐最后不耐烦的这句话打不下去了。何靖民拍桌瞪眼,大怒而去。 国府人人看得出,周何之间,水火不相容。 早晚,要见分晓。 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鲍聿卿斗不过缠人的水气,索性闭上眼睛。 何靖民拂袖而去可以理解,天赐的话,太直白了。 冯子玉祖籍山东,列祖列宗都葬在大明湖畔,添上这么一层关系,只要冯子玉还有一口气,山东就不会完。 直奉虽然势弱,吴子玉不败将军的余威仍在,拼上家底儿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所以,你选了山东,做挡箭牌? 将脸枕在胳膊上,鲍聿卿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 冯子玉,老朋友了。 直奉大战,山海关。 “聿卿,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们都走了,那你呢。” “就算我们全留下,他们的兵力也多过我们两倍,这本该是我的任务,你要怎样我拦不住,但是,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那时冯子玉前炮都开了,你还和我还在那个简陋的指挥使里争论不休。 即便当时只是领着奉军一个精锐旅,天赐,我的官阶也是比你高的,不分上下,你给我按罪名之前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爆炸、浓烟、焦土、火光。 之后,黑暗。 “聿卿!” “你受伤了,弹片在身体里,等一下,等一下,马上就好,不会有事的。” 慌乱的声音,搂着自己却止不住剧烈颤抖的身体,都是熟悉的。 熟悉的,还有刚才才说过话,现在已经成了一滩雪泥的,年轻士兵。 天赐,我才醒就被爹叫回了奉天,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弹片打在身上很疼,非常非常疼。 “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儿子,养你这么大真是白疼了,把你老子说的话全当放屁,一心里只有那个包藏祸心的周天赐……” “少跟我扯这些纸上谈兵的废话,老子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这喂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还站理了,废话少说,我今天非杀了那个王八儿子!” “啪” 脸上的巴掌是父亲动手,就算盛怒,比起弹片打在身上差得远了。 可是,很累。 “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令先你一步回来,老帅问了我多少前线的事,那心都担得没边儿了,听见你没事,一脸的劫后余生感谢苍天的样子。” “你快回去,大帅等你,晚了就见不着了。” 天赐,怎么罗奕说话,也这么直接。 父亲的灵堂,家里的祠堂,东铭说的那些话都对,对父亲,我有愧。 祠堂的石板地,冰冷坚硬,上一次这样跪着还是淞辽的铁路案,还好这次是奉天的夏天。 爹临终留下话,他累了,让我接,管着东北,顾着家里。 我管了,也顾了。 日本人没有吠动的迹象,东铭这口气过去也就没事了,只不过我在祠堂里那副流鼻涕的没出息样子,还是让爹看见了。 我跟爹保证,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然后我接了爹的班儿,管着东北。 不是鲍家带着半个官职的大少爷,是奉天负责东北全权的总司令。 从前有爹看着时,我做很多事情都是千方百计躲开爹,现在什么决定我一句话就算数,却总想找机会去跟爹禀报。 心里好像缺了什么,站不起来。这感觉平时觉察不出,到了坎上,竟然就过不去了。 有点,可悲。 “鲍聿卿。” “天赐,是你!” 身体被人一把拽住,明知道他不会这样叫自己,还是忍不住胡说了一句。 睁开眼,鲍聿卿看见罗奕惊魂未定的脸,微微诧异,“罗奕!你回来了?” “对呀,就是我!”罗奕愤愤地甩了甩全湿透的袖子,眼见人已经醒了,就放开了拽住鲍聿卿的手,“好大的见面礼,还是你专门准备!鲍副司令陶庐溺水,明天就能登上南京的报纸!” 话说罗奕好容易找到了这间幽密了得的陶庐,一进门,水气暗香扑鼻,很是撩人惬意。可没等他陶醉两口,就看见鲍聿卿沿着池边光滑的流石,一声不吭的往那一池冒着热气的泉汤里蹭,心跳着赶过来拽他,一下还没捞住,只好再往池子里探,结果人是拽住了,半边衣服全湿透了。 “大惊小怪,这一池子浑汤能奈我何?”鲍聿卿甩甩头,温泉浴加快血液循环可以解乏,不过刚才是解过头儿了,“天天开会没完没了,好容易现在能歇歇了,结果又碰上你,一大清早,扰人清梦。” 罗奕瞠目,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而且那个不讲理的家伙竟然真的又趴回池边的台石闭目养神了。 轻叹一声,罗奕也不忍心跟鲍聿卿计较,离得近了,水台边表情柔和的容颜上淡淡的青黑不明显却很碍眼。 “怨得了谁,周天赐随便说一句什么话,你都能没日没夜的想。” 暧昧的话,意味不明。 鲍聿卿突然双目一睁,原本安然的表情也瞬间不见,凛凛的语气猎如寒风,“这是谁的结论,是不是余树生!” 神态语气,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京副总司令官。 罗奕站在池边,半趴着微微抬头的鲍聿卿明明一身水渍露体无衫,而他则自然而然地慢慢蹲□,言语亲近气势已恭,“余个鬼生呀,我会出卖你么。再说了,周天赐毫不避讳地围起整片山给你个清清静静的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4 温泉,一来他不怕什么流言,二来也就是想你歇歇。你再想东想西,简直暴殄天物。” 鲍聿卿恍若未闻,确定了余树生态度,低声喃喃,“天赐话说得太绝,何靖民倚仗的是莫适的威望名声,德高望重最难对付,这个时候,不能再来个余树生。” “行了,你省省心吧。”罗奕撸了把鲍聿卿脸上的湿气,洇湿水润的甚是柔滑,他看着自己掌心,微微一笑,“你知道吧,防洪牵民周天赐坐不稳南京,吴馨毓找我要巴文耐鲁的注射枪,恰巧就知道了余树生出面这事儿就能平,于是我就去试试我能不能说动他。” 鲍聿卿澈然的眼神果然跟随过来,罗奕不避的看着,鲍副司令鲍聿卿,心里除了把他当上司,那90军棍,他更把他当作哥们儿兄弟。 “罗奕,真有你的,是段少文对不对!” 罗奕和余树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唯一的联系,鲍聿卿想来想去,也就是段少文了。 “没错。两年的时间,真讲起来也不短,段少文在天津也不是没波没澜,余树生提提醒儿,我就顺着一路讲下来,他爱听,我就成了他府上的座上客。我也听闻余树生锋利,可是就冲他这样念旧的份儿……”罗奕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吃了他的送客宴,他告诉我你在这儿,南京开会他都不去,估计也和莫适一样,眼睛看着,不想再动手了。” 在情在理的分析,鲍聿卿点头,“嗯”了一声。 只是…… 念旧。 余树生这种“旧”,何靖民不是也在“念”着么。 47 47、第四十七章 ... 罗奕走了以后,鲍聿卿就一直一动不动的趴在池边,表情淡然眼帘微阖。 周天赐离他不近不远,有一眼没一眼想起来就看看池边若隐若现的模糊影子。层层水汽缭绕,他的聿卿,就在那里,一直在,不论罗奕是来是走。 手支着下巴,周天赐慢慢眯起眼睛。 “终于肯过来了?”鲍聿卿攸地睁眼,正看见周天赐修长有力的手停在自己眼前,他挂起笑容,不着痕迹地将脸移开了一点,“罗奕走了?” 周天赐微笑着仍然探身伸长手臂在鲍聿卿脸上抹了一把,动作姿势都和罗奕刚才如出一辙。 沾了水的手在浴袍上,缓缓地,蹭了蹭。 “是走是来你不知道?” 鲍聿卿眼中光芒一闪,脸色微沉不再说话。周天赐见状,自动自发的宽衣解带下到池中。 “聿卿,”温热的泉水一股股从身上滑过周天赐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后面捞住感觉到自己下水起身要往旁边挪的鲍聿卿,“罗奕说得没错,余树生不会动。” 怀里原本暗自用力的柔韧身躯听到这话就没有再躲闪。 周天赐缓缓一笑,收紧手臂,头蹭上那个人湿漉漉的肩膀,胸膛贴住的是他整个露出水面的柔滑背脊。 熟悉的气息纠缠上来,鲍聿卿转过头去,“天赐……” “嗯!” 周天赐趁机在那双丰盈唇瓣上轻啄一记,瞧见鲍聿卿因此蹙起的眉头,周天赐一本正经,“聿卿,你刚才想说什么?” 语气神态都正式得无懈可击,但双手一只扣住了鲍聿卿滴着水的下巴,另一支滑过他柔韧的腰腹,向下伸去。 我想说你给我把手拿开! 鲍聿卿心里念一句“无赖”可无奈在任何情况下他的理智总是占着上风。 “孙广义查到情报,日本人月中就要动手了。” “哦?孙广义还没跟我汇报。我还没听说,你就先知道了。我的人早晚有一天都跑到你那里去。” 正在鲍聿卿颈间啄蹭的唇瓣贪恋留恋,气息含糊,语意也不甚明白。 “……谷纵明天动身去武大……” 滔滔不绝的公事,周天赐心不在焉的听着,双手上下抚弄的占尽便宜,心里还是不知足地叹道:这样清越卓然的嗓音用来说这些枯词烂事儿多么可惜…… 于是,本来扣着鲍聿卿下巴的手摸过了锁骨扳住他肩头,稍用力往怀里一带。 “唔” 清澈的声音被完全堵了回去,周天赐惩罚般的牢牢吻住耳边喋喋不休的唇瓣,直到鲍聿卿有些站不稳地靠在了自己身上,才心满意足的道,“还有完没完,省省心不行么。瞪我!原话不是我说的,是罗奕。” 语气里的关心没淹没细微的责怪,鲍聿卿一听来气,站直身体喘息反驳,“你怎么想的?何靖民打定主意反你,他看见的就是你不帮冯子玉不管山东。对面站着日本人,你别推他走绝路。” “他非要试刀,就来个痛快的。”周天赐搂着鲍聿卿的手稍微松开了一点,深不见底的眸子幽光暗含,低声说,“现在是他非要反我。我没有办法。不抵抗的叛国罪名,他要是给我安上,我会怎么样。” 很淡很淡的语气,不像问题的问题,轻描淡写透露的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周天赐的意思鲍聿卿明白,悠悠中华上下千年最讲究纲常忠义,仁义孔孟唯一事不容:叛,罪无可恕。 想父亲一生与日本人周旋竭虑,可是不说全国,便是东北也有人不解埋怨,即便有最后这一声炸响,盖棺又能否真的定论。 “聿卿,并非史无是非,王寇之别,乃是意欲图霸的代价。” 鲍聿卿听到这里转过身盯住周天赐。这张从小看到大无比熟悉的脸,脸的主人他是了解的。而这汤泉浑浊齐腰的白汤,挡不住周天赐身上那条惊心的长伤口。 “再高的代价也付得起,只要是值得……”眼睛仍在描摹那条伤口的痕迹轮廓,鲍聿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抿起了嘴唇,眸子微缩,“是以至此,你没有自己的军队,我这戏总是要演到底的。” “现在又没别人你演什么。”周天赐露出招牌微笑,重新拽过鲍聿卿,“转过去,转过去,让你看得不好意思了。” 鲍聿卿心中明白于是任由周天赐拉来扯去,只是笑道,“不好意思,这话可不像现在的你说的。” “我从前这样说话?”周天再次得到机会赐上下其手,揉揉捏捏,路线仍是接续刚才的一路向下,“你是不是想说,一离开奉天我就变得厚脸皮了吧。” “何止!”鲍聿卿想要挣扎,奈何在周天赐双臂围起的小范围内活动不利,于是仅蹭了一下就放弃,“你不记得,那次在奉天……了。” 怀里又轻又低的声音最后万全淹没在了水流声里,周天赐故作不解,“那次?哪次呀,我们在奉天发生过很多次……嗯,几次?三次,五次?榆关?锦……” “哗”的一声水响,鲍聿卿恼羞成怒。 “周天赐!你自找的!”借力站起来的同时,右拳已经挥了出去。 看着直冲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5 面门而来的拳头,周天赐觉得自己何其无辜,怎么是自找的,明明不是他提起的嘛。 “聿卿,”伸手轻松抓住鲍聿卿腕子轻轻一拽,“好,那么着累了,咱们就换个姿势。” 让周天赐抱个满怀的鲍聿卿顾不上讨要周天赐嘴上占的便宜,只一味盯着自己被擒住的腕子。 和天赐,近身格斗他没有优势,但也不至于输得这样快,这样没有较量的悬念。 从前在奉天,分明没有这么大的分别,怎么到了南京,就成了这样! 为什么,什么地方跟从前不一样了。 鲍聿卿无意识的缓缓抬头,茫然的寻索了一周。 枪,我的枪呢?我的枪呢! 额头突然被吻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天赐深邃的眼睛,听到他说,“找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没了就不要了。” 没了! 什么没了,什么东西没了! 难言的恐惧,鲍聿卿猛地回过神来着急的问,“天赐,你刚才说什么没了?” 周天赐并非没有看见鲍聿卿脸上明显流露的惊慌神色,周天赐知道为什么。 难得,在鲍聿卿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其实非常难得。 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周天赐牵唇,声音宠溺,“聿卿,我跟你说话你总想着别的,要罚!” 周天赐的惩罚,来的突然,并且强硬猛烈。离他这么近的鲍聿卿措手不及,无法反抗! 48 48、第四十八章 ... 等到终于罚够了,周天赐舔舔唇,声音异常温和,“没说什么,温泉加速血液循环可以解乏,不过泡得久了人就会精神松弛,反映变慢。你打不过我,现在手软脚软只有乖乖认命的份儿。” 周天赐接下来的吻细细密密温柔疼惜,鲍聿卿熟悉这种亲吻,防洪牵民之后九死一生的那三天,陪着他熬过来的就是这种吻。即便他有时失去意识,也是这样的吻再把他叫醒。 “天赐,我刚才问你……”被这样吻着,鲍聿卿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再问下去。 “聿卿,怎么不接着问,”低沉的笑声,浓厚浑沉,透着了然和亲密,“你和从前,一点都没变。脸皮薄,心肠软,而且谨慎得要命。我在奉天时,因为我爹和鲍大帅的矛盾,我和爹经常摩擦。那时还小不懂事,我心里埋怨过爹。十年,我在奉天,他老人家在南边,现在我来了南边,爹……” 低醇的声音停了下来,一声叹息,伤感水浸般包围过来。 “是命吧?聿卿,我不信命,不过说实话,我很后悔……” 又是停顿。 “现在后悔也晚了。” “天赐……”鲍聿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刚刚认识天赐的时候,说没防备那是假话。不过天赐的情况跟自己也差不多,既然天赐能把自己和父帅分开,他也就这样想。对周明轩将军,他始终是相信自己的父亲而留了一分防备,也就是因此,种下了所谓疏忽而使杨雨庭有机会害死周将军的祸根。 “诶~本来想说刚才你没问完那个问题,怎么越说越远了。” 听到周天赐再提起那个问题,鲍聿卿想也没想就拦,“天赐!” “聿卿,你太害羞了!”周天赐抬高了音量,笑容也不再是温柔深情,带了一分揶揄,“你刚才不就问我在奉天和你第一次我还记不记得了么,怎么这么欲言又止唧唧歪歪的。” 鲍聿卿愣了一愣,他问得最后一个问题是这个么?那刚才的一切难道是幻觉么 “聿卿,我怎么会不记得,不过你要原谅我,那天我喝多了……”周天赐正说着,突然看了一眼鲍聿卿,急急补充,“你不要多想,我不喝多也早想那么干了!” 这是什么话! “我的意思是,我那天喝多了,心里急手上也没准儿,你的军装……” 我干嘛要说这些! 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交代这些的周天赐不说话了,偌大的汤泉池一时除了流水的声音,再无其他响动。 鲍聿卿没太注意周天赐之后说什么,思维还停在他之前说的“你不要多想”。 多想,也许他是想的太多了。 “你是够急的,军装都让你拽坏了。那件是新的,我专门准备的。”有意避开当年送行宴的任何事情,鲍聿卿结束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我说那些扣子怎么那么难解,”继续把那个家伙拉进怀里啃啃啄啄,周天赐唇边挂着抹极深刻的笑,不过鲍聿卿看不到,“我能不急么,宴会结束我周军长就得领着兵马去三省咽喉的锦州对付杨雨庭,你当时的样子,我怎么放心走。” 鲍聿卿眉头一挑,“那就喝多了酒硬来么!” “聿卿,你都特意穿了新军装,怎么还这么说?” “周天赐!你别太……”意识到两个人的对话多么幼稚,鲍聿卿改换平板的实事求是,“新军装怎么了,还不是破了,不能穿了。” 终于也醒悟过来的周天赐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也是,不过我没想到你一直记着,好在你一到南京我就补给你了。聿卿,你还是穿翻领军装好。” 是,没有风纪扣,没有外腰带,这么方便你当然觉得好了! 心里还是郁闷周天赐发给自己衣服穿这件事,鲍聿卿不满地推了推周天赐,站起身就要结束泡汤。 “聿卿!你怎么这么狡猾!”看出鲍聿卿意图的周天赐哪里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哗啦”仍旧是水响。 “周天赐你干什么!” 鲍聿卿面红耳赤的坐在汤池边,怒目瞪着拽住自己短裤的手。好家伙,要不是他及时坐下,后果不堪设想。 “诶~你不是不泡了要走么,怎么还坐在这儿。”周天赐一嘴的风凉话,拽住鲍聿卿短裤的手一下不松。 “周天赐,你个流氓!” 一边骂鲍聿卿转头看到了周天赐刚才传来脱在池边的浴袍,而周天赐一直看着他,他能看见周天赐当然也看见了。 拉扯的力气变大,周天赐非常讨打的说,“聿卿,你动一下试试。” 只要拿到浴袍就行,那袍子长过膝盖,足够蔽体。 鲍聿卿一遍遍说服自己,可是,他就是不能下定决心行动,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天赐看着鲍聿卿纠结抉择,慢慢皱眉。 他是站是坐,是走是留都不要紧,关键现在隆冬,他这么半裸着一直坐在外面,不冷么? 终于看不过去,周天赐起身跳上池台,也许是有点着急,他完了松开手里的布料,结果那可怜的料子就在百般纠缠拉扯下,随着一声“刺啦“声,壮烈粉碎了。 “周天赐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6 !” 身下忽然一凉,顺带着鲍聿卿被周天赐带的身体一滑,往汤池里摔过去。 汤池虽然有水但是毕竟很浅,周天赐担心这么一掉摔着了鲍聿卿赶忙伸手一捞。 池面湿滑,状况突发,两个人于是就一起叠在了一处。 “周天赐!” “别喊了,都这样了,就继续吧。”身上那个滑溜地像尾鱼,周天赐觉得自己一向懂的因时导势,伸手一勾,先堵了那不停叫自己名字的唇。 身下池台上是他修长柔韧触感极佳的身体,周天赐忍不住又用唇蹭了蹭鲍聿卿。发泄过后的他侧头阖目呼吸绵长,白皙皮肤上□过的痕迹清晰明显,浓密的羽睫微微扇动便有湿气雾水淌落下来,滑过颈间沿着皮肤纹理蜿蜒游走,行行停停,纯净又流动的诱惑,脸上偏偏是一副毫不防备的安详表情,招人惹人自己全不知情。 目光顺着那一缕水迹再度拓绘一番,已经落满了自己所有标志的身体非但不能满足,周天赐深邃的眸子竟又漾起了波澜。 咬咬牙,周天赐克制的深吸一口气,欢好已久,他知道鲍聿卿的底线在哪里。无疑,今天鲍聿卿已经尽力。 贪婪不舍的在他微凉的颈边徘徊,啄过氲湿的鬓角,在鲍聿卿耳廓上轻咬一口,果然,身下的家伙敏感地扭动一下,眉头也微微蹙起,抑在喉间的含糊应对极其慵懒,却诱人。 周天赐满意地笑出来,欲望过后分外低沉的嗓音跟着响起,“聿卿,醒醒别睡。” 撑在池台上的手已经感觉出凉意,周天赐一边回忆这回做了多少次一边空出一只手划了下温热的泉水,见鲍聿卿根本没听见似的就要睡着,就用还在滴水的手请拍了拍那个一旦睡着就稚气十足的脸。 “聿卿,醒醒。” 手上控制着恰好的力道,更像平时早晨叫他起床时一样顺手捏了捏鲍聿卿的脸颊。 “嗯~”虽然是非常不愿意的轻哼,鲍聿卿显然是已经有了强迫自己睁开眼的打算,“几点了?他们都到了么,你让他们先等一等。” 没头没脑的话,周天赐稍一思索,哭笑不得,本想告诉他这里不是总t府,今天也没有会开。鲍聿卿爱困还不放心睡的样子实在磨人,周天赐决定不那么好心。 “你算了吧,磨磨蹭蹭的,人都走光了。”骗得不过瘾,周天赐还要唬人,“今天的事儿完全是怪你,我怎么叫你都不肯醒。这下好了,各路诸侯远道而来无功而返,少爷你是筋疲力尽倒头就睡,我心疼你只好凭白担这个无事点烽火的骂名。” 这话,尚未完全清醒的鲍聿卿也听得出是天赐又在信口开河。接连一周,整日整日的会议不是抑郁沉闷就是气燥暴戾,每天的开会如同上刑,山东处境危及难免抑郁不乐,周天赐这句戏言鲍聿卿禁不住牵唇微笑。 可惜他眼皮极沉浑身乏力,一个玩笑都没精力开下去,只好作罢。讨饶开口的商量也带了一分央求的味道,“没事就不要吵,天赐,你让我歇歇。” “聿卿……”觉得不对的周天赐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鲍聿卿已经头一偏没了动静。 他们在温泉池台上赤身折腾的时间不短,周天赐本来也没怎么泡汤这时更打了个寒战。透骨的凉意提醒周天赐没时间寻思,稳当利落的扶起鲍聿卿,拽过浴袍在沉沉睡着的他身上盖好,带着他离开了池边。 49 49、第四十九章 ... 湖北 武汉武汉大学理事长室 吴馨毓一身绛色旗袍,一头美丽的波浪长发整齐的盘起,头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镯,老凤祥代替了tiffany,端庄的束髻,仪态万方的立在窗前,婉约可人。 然,这幅传统意义上无可挑剔的外表下,确不是一颗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心。 五天了,仍然一筹莫展。 吴馨毓娥黛紧蹙临窗俯视,临湖拥山的武大,四季翠艳如诗如画,不过此时面对群情激奋的游行学生,景色再是美不胜收她也无心赏玩。 从南京一路沿江而上,走出中枢才知民间疾苦满目疮痍,而他和谷纵又是搭乘□轮船,原本几天的路程就耽搁了半月,不过有慰的是,川江这条航运竟能在国人的领导下在长江水域与外国船支展开竞争,并占了一席之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时不时的口号吴馨毓早已习惯,接续的想着几天前在船上与谷纵的对话,虽是同行但他们交谈不多。 周天赐跟她说的话她都记得,事实是,除了谷纵,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世间的事情往往是这样,明白归明白,要正真实施起来,就是万难抉择。 自己心意未定,吴馨毓有意无意避开谷纵,她相信谷纵也知道,所以那天避无可避的撞上,谷纵一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 “周天赐有意安排我们走水路,哥哥也答应了我们不用自己的船。”谷纵想来想去,一开口就又扯到了周天赐,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吴馨毓与周天赐之间有什么联系消失了,变化是从欺世盗名的“声讨令”开始的。 “带够人护送就行了,做什么船也没什么分别。” 谷纵的口气可谓热情,不过这不代表吴馨毓也要热情。 “嗯,的确。”谷纵暗怪自己问得太直接了,虽然他也提到了自己哥哥,但是吴馨毓显然只听到了周天赐的名字,“船上还习惯吧?” “谷公子,馨毓与你算是同僚,客套的话就不必了。甲板上风疾,谷公子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这回又太迂回了么?谷纵苦笑一下,拉下自己的风衣,追上那个纤细的背影。 直到被披上了他的风衣,风衣上尚未散去的体温和淡淡的洋橘味道,吴馨毓更清晰的察觉了自己的凉淡。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跟我来?” 温和的语气,是关心并非伤害。即便知道,心头上的创口仍然破了。 “你想知道什么?开口你哥哥闭口你哥哥,谷衡没有告诉你么,还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还在装作不知道!”毫无道理的发泄,吴馨毓出口恶言便后悔了,一言不发的稳了稳情绪。 吴馨毓说了什么谷纵没怎么听懂,只看见她双手撑住扶栏迅速控制住了崩溃的情绪,那一刻,谷纵分明看到吴馨毓明艳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凄惶,无助的神色能够掩饰,经历的伤痛无法弥合。 到底为了什么,谷纵觉得自己猜到了。 “对不起,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不便奉告。谢谢你的风衣,我并不需要。” 确实不该过分追问,况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再多打听更是多余。 谷纵点头,“我说什么都不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7 对,甲板上风大,这是你自己说的总该算数。是我把你拦在甲板上,怎么能让你因此受冻呢,你穿着我的风衣,我和你说话,两不相欠的。” 听着那么无可奈何的语气,吴馨毓分不清是挣不过他,还是自己放弃了挣扎。 看吴馨毓不再急着躲开,谷纵也松懈下来,侧身靠在船舷上,目光平静却并不说话。 谷纵风衣里面是正装西服,肩线腰收袖子领口都是量身定做,也曾留学国外的他更能穿出西服的洋味儿,看在同样是西学归来的吴馨毓眼里也比别人顺眼了一分。迎面而来的江风拂乱了他的头发,注视着岸边的目光中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思虑和沉重。 顺着谷纵的目光,吴馨毓也看向江边的方向,这一看,青山如黛远远雾气弥蒙的景色却也让她一脸愁容。 过了一阵,谷纵似乎有了计较,转头看看吴馨毓,欣赏笑道,“什么都没说干吹冷风你也不闷?” 吴馨毓拉回视线自然一笑,“荆湘是你的地方,你都应付不了我能怎么样。只能等着你想出办法,”扯扯风衣,“再说,又不冷呀。” “答案你不知道,问题能不能猜到?”谷纵望着吴馨毓,有意试探。 吴馨毓深吸一口气,这样平静的交谈,他们之间好像从没有过。 登船之前她没有想过可能发生什么,她对武大之行的了解仅仅只是,动员演说。甚至她跟谷纵来武大的决定,说实话都不完全是她自己决定的。 跟谷纵去武大动员演说,这是周天赐说的。 荆湘,武大,动员演说,周天赐。 直到刚才她看到谷纵凝重的表情她才开始注意到,武大之行,可不是郊游玩耍,更不是她从前一旦心情不好就离家旅行。 “防洪牵民,荆湘淹地死人。” 终于亲口说出了这句话,吴馨毓才真正意识到这其中的风波。看到谷纵点头称是,她更明白了谷纵今天找她,纠缠她为什么要跟他来,不是探寻原因,而是担心结果。 “想清楚了?害怕么?要是怕就留在船上不要上岸,可能比较闷,不过我看你不怕闷,”谷纵边说边笑,眸子深处一丛暖暖的光芒,声音却是可以让人依赖的自信,“我坐小艇过去,大船不靠岸。我纷附了他们,如果看到信号弹就立刻起锚,返回南京。” 吴馨毓简直不敢相信谷纵在说什么,良久才慢慢反问,“那你呢?” 谷纵听到这话也是一阵诧异,之后笑容更深,“明知故问,问得我都愣住了,你不是才刚说了,荆湘是我的地方。” 吴馨毓慢慢低下了头,青葱玉手缓缓抓住了披在身上的风衣,极低极低的声音,“你可以跟他们说,下命令的并不是你。” 吴馨毓这般柔弱的样子谷纵何曾看过,满眼爱怜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当初我没反对,现在就不能不认。”掌下俏丽的脸孔抬起,谷纵更放柔声音,“南京一条船,我们都坐在一起,翻了对谁都没好处。……我有办法。” 你放心三个字还是没说,谷纵还是觉得他和她没到那么近的关系,担不担心的话还是不要自作多情。 抬起头的吴馨毓脸颊微红娇羞窘迫,柔脂肌肤已经一片灿烂如霞映雪。 谷纵心头一动,莫名的想要更逗她一番,想起什么来似的说,“不过,这办法还是我哥哥想的。”故意把重音咬在哥哥两个字上,一忍再忍谷纵只控制得了黯然的声音,脸上早已笑开了。 只顾窘恼的吴馨毓没察觉谷纵的演戏只听出语气里的一丝嘲讽,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天赐常跟我说你哥哥非常利害。”仔细看,才发现谷纵已经忍不住的笑出来,然后又像是怕自己误会赶忙很紧张的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群山环抱、碧波之间,站在甲板上的两个年轻人,年龄相仿,家世登对。 江风猎猎,他凭栏而立,浅笑柔语;她披着他的衣服,羞不自禁。眼波流转心弦驰动,那情形,明明言尽于此又不想匆匆分离,便只好一人一句轮流说着“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仿佛会发生什么的美好画面在吴馨毓脑中刚刚出现,那句“馨儿,我做不做总司令你永远是总司令夫人”的话就将一切打散。吴馨毓心中有不能言明的自责,她是在利用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确实,不是那个意思。 50 50、第五十章 ... “呤~~~” 吴馨毓收敛精神转头看已经接起电话的谷纵。 他说他们在一条船上,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不跟他上岸。 上岸后的谷纵就像变了个人,准确点说,是变回了正常的谷纵——面容冷峻表情沉暗,脾气火爆将门公子。 名副其实的军t局谷少爷老板的样子。 预定的动员演说因为武大学生自发组织起来的游行而不得不耽搁下来,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谷纵的耐心早已用完。 吴馨毓心细的注意到谷纵侧身握着听筒,招牌的扑克脸毫无变化,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一暴。 他是要紧了牙关,才没有失控发作! 电话带来的到底是什么消息? 谷纵的手已经离开了精致的陶瓷听筒,吴馨毓的视线却还留在上面。 放下电话,谷纵重新坐回武大理事长室舒适的靠椅上,从容抬腿,锃亮的皮鞋放在桌上。 理事长年过半百什么风浪没经过,眉也不抬的当没看见那双嚣张的皮鞋继续缄默不语。新上任的荆楚团练司令刘震却看不下去的闷哼一声。 “刘司令,你有意见?”谷纵晃着皮鞋,神情倨傲,“我知道你想什么,谷纵没有能耐但是有本事的父兄,您大人大量就将就将就吧。” 中年的司令一身戎装都在轻颤,且不提谷纵是谷正伦的儿子,光桌上南京各部联名签发的文令他就没胆子视而不见。 即便现在是谁有枪谁讲话画地为王的时代,真正的权利归属也是圈定好的。 他虽然也是个司令,可是手里的都是写新应征入伍的娃娃兵,这样的队伍打仗拼命可以,作为抢夺权利的筹码却太年轻了。 恐怕他们很难理解zy这东西有时不只是精神的也可以是物质的这个道理。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传入耳的喧闹谷纵心烦的皱眉,想起方才那个电话更加急躁。 “徐理事,我只是要给你的学校提个名,讲段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同意。我已经等了五天,谷纵德薄年轻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8 ,您老是我的长辈。按理,我得听您的。不过谷纵毕竟只是个带话的,我有耐心,只是南京怪罪下来,这一再拖延的用心您老得自己想好了怎么解释干净。” 谷纵轻飘飘的话一副事不关己,但南京会听谁的不言而喻,一顶不臣的帽子就这么随便扣下来。 被点到名儿的老理事脸色难看不说一语,一旁的司令倒是先看不下去了。 “谷局长来了武大不短时日,学生们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并非理事长不想,是确实无能为力!” “混账!有你插话的份儿。” “啪”的一声脆响,台面上的水晶烟缸谷纵一脚扫下桌去。 “无能为力?你的学校你无能,你的学生你无能,你无能就别当司令,尽早滚回家陪老婆看孩子去!” 让人不能接受的侮辱,因为说来就来的随意更加难以容忍。 “妈的,老子今天就不干了!”刘司令暴怒之中一掀军装,手无意中碰上一阵冰凉,原来他衣服里面藏着枪! 折辱的愤怒淹没了理智,他还不及反应,袖珍的小手枪已经拿在了手上,“老子不受这窝囊气了,你个小兔崽子敢在爷爷头上拉屎了!看我今天不崩了你!” 谷纵没料到对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掏枪,火儿直往脑门上顶,蹭地站起,眼睛通红的吼,“反了你了,今天我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谷纵! “刘震!” 一直没讲话的武大理事终于开口,劈手推开刘震指着谷家少爷的枪,“犯什么病!” 五大三粗的司令没防备地被推开,不服气地辩解,“张口就撒野,他是诚心在这儿挑事儿!欲加之罪,简直欺人太甚!” “胡扯,谷局长句句在理,他是客我是主,家里出了乱子难道还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么,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论力气徐霖茂不行,压低声音讲理,“快放下枪!你这会儿图痛快打死他,先不说南京追究起来,他爸爸谷正伦把持湖广多年哪路的军队都有交情。在这儿,明面儿上他是客人,真比划起来,你那点儿娃娃兵绝对不是个儿!如果你出了事儿,小葵才五岁,你要幼仪怎么办!” 冰凉的真相兜头而下,刘震眼里疯狂的火焰瞬间熄灭,原来他就得忍,也只能忍。 “谷局长息怒,刘司令他一时冲动,请你还念他为国府募兵辛劳。中央的炸堤命令,荆湘民怨沸腾,即便军人就是保家卫国服从命令,可生养大恩毕竟是伦理道德。信募的这些都是新兵,纪律没听几条,思乡却是常情。况且家园突遭大难,至亲生死未卜,军心动摇,不好带呀。” 徐霖茂的话谷纵过耳不闻,眼睛狠狠地盯着分明仍然怨恨自己的刘震。 没有人拦着他就真的打死我了吧! 凭他? 也配! 心中的怒恨很容易转变成杀意,谷纵呼吸混重全身紧绷,仿佛要吃人一般。 气氛绷紧,一触即发。 徐霖茂不敢再多说只能屏住呼吸等着。 吴馨毓紧张的往谷纵身边走了一步,刚才她看到冲突的全过程,面对枪口谷纵不仅不避反而起身相迎,那一刻,她的心着实跳快了一拍。 “这些学生,你到底管得了么!” 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谷纵指向窗外的手都在抖,紊乱的呼吸声也清清楚楚。 刘震还在犹豫,徐霖茂着急的推他一把。谷纵竟没有追究,活命的台阶刘震不赶紧踩还在发傻。 刘震真的不愿,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抓起电话沉声命令,“通知警备队,马上来武大!” “给你三个小时,把学生聚集在广场上,跟他们说是我要讲话……还有,你给我听好了,抗日无罪爱国有功,对待手无寸铁的学生,有本事,管;没本事,滚。集合学生,我要是听到枪响,你就给他准备后事吧。” 谷纵仍怒气未消,看也不看刘震,话只对徐霖茂说。说完该说的,拉起吴馨毓的手,一刻也不想多留的摔门而去。 一出门,两立的侍卫就包围上来。 “滚!” 谷纵怒喝,拉着吴馨毓避开众人往外走,长长的甬道,直走到走廊的另一头。 门外跟着的都是谷纵多年的侍卫,虽然不明这位小主人发怒的原因,却是深知他暴躁的脾气,肆意而纵疾风骤雨,但是,生逢乱世又年幼当家,如此时局不由得他不懂得分寸余地。 了然谷纵只是一时发泄于是听令不再上前,果然谷纵暴走到走廊的边缘,不得不站住了脚步。他是谷纵,脾气可以发,但是,只能发到这里! 在走廊尽头的大窗前停下,明窗外,洛迦山的苍翠与纠缠到天边的云霞尽收眼底,落日的余晖如同火焰般美丽,如此这美景谷纵此刻无心赞美,年轻的脸庞上,涌动着愤怒的情绪。 借题发挥,变相迁怒,可知所借之人,是怎样无奈。 “你怎么了?那个电话到底说了什么消息?” 吴馨毓的声音袅袅而出,谷纵微微一僵,身后的女子心细如发,敏锐聪明。然慧极易伤,她觉察到的并不是好事。 深呼吸一次,才转身相告。 “日本不宣而战,从威海出兵……现在已经到了龙泉。” 谷纵没有忍心把战况的严重完全说给吴馨毓听,仅仅三个作战日,日军前线推进达几千公里,山东境内多是缓坡丘陵相对利于军队移动,但是,绝不该这么快的! 吴馨毓缓缓吸足一口气,坦白讲,从探知日本动向到现在足足两个月之久,今天的结果并非完全意外,但是背窗而立的谷纵,肃穆的表情中有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吴馨毓凝视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秀的脸,谷纵不笑的时候自有种迫人的英气,他和谷衡五官眉眼一模一样,只是谷衡总是笑着,不像谷纵这么锐利。 年少得志,志得意满。 谷纵与她,年岁相当。生长环境,又是何其相似。她特别能明白,谷纵哪来这么大脾气。 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匙出生,周围几乎没有人敢拂他的意。 说一不二惯了,难免跋扈张扬。只可惜,这所谓的威风之后,会是什么? 刚才那一番冲突,谷纵的克制她看得清楚,谷正伦的儿子怎么样,执掌湖广,甚至南京最精锐的部队又如何,他的让步,她这里并不是第一次不是么! 想到这里,吴馨毓心中的愧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深刻的认同感。 纨绔公子,坏脾气的少爷;掌上明珠,自以为是的小姐。 然而命中注定,贵不可言。 只是要当得起这个贵,就不能再任性。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69 前跨一步,她不再站在他身后,而是同他一样看着窗外,落日的景色分外凄凉,暮色如墨残阳似血。 黑暗,就要降临在中华大地上。 应战,中枢不可不立。 南京,这个六朝故都,虽然不是燃火的战场所在,却是真正的矛盾中心之处。 “我们回南京。” 51 51、第五十一章 ... 谷纵于武大体育馆演讲完毕重题“国立武汉大学”的校名,未敢稍歇,当日晚就与吴馨毓连夜回京,即便如此,谷纵真正站在谷衡部长办公室门口时,已是五天之后。 谷纵在国府任职并非是执掌兵符而是专司情报,当日负责在西郊别墅看守鲍聿卿的孙广义就是他的直属下属。五日光阴,一路车水奔波,催促谷纵快马加鞭的是雪片般飞来的,来自山东前线的战报。山东省主席韩言友阻敌不利临阵脱逃,以至防线破口,而他一夜间撤军千里,临近防区的部队在换岗查防时发现了这个情况,看傻了眼之余,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堵上这么大的口子。 防线由此告破,疯狂的日军趁机直扑山东首府济南。 “哥哥”见门虚掩着,谷纵丝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入眼的却是一屋子狼籍,赫然盖着“加急”红印的文件铺了一桌,撒了一地。 谷纵不看就知道文件上的内容,因为这就是他一路风尘仆仆而归的原因,然而即便是心急如焚,他也深知这南京的波光诡桅真假难辨,谷纵想了解山东的战况,能让他全然相信消息的可靠性的,只有他哥哥谷衡这里。 “哥哥。” 谷衡的办公处里外两间,谷纵扫一眼外间的办公室未果,就熟门熟路的向里间的休息室去寻,急切的脚步,却在踏入休息室的一刻停了下来,谷纵甚至已经吸足了气,“哥哥”两个字终于没有叫出来。 清晨的风带着干净的气息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喷在脸上有种凉澈的感觉,谷纵从刚才凌乱气闷的环境突然来到这里,只觉得眼前一新脑中一明。 谷衡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光脚盘腿坐在地上,阳光投射进来,映得他周身一片淡淡的金色。一旁的兽皮沙发上外衣被褥绞在一起,谷衡顶着一头乱发,一脸认真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的模型玩具,根本没发现谷纵来了。 “上色的时候要非常小心,太亮了不行,应该是那种真正的暗金属的光泽。” 谷纵正想着,谷衡放下上色用的细工毛笔,举起手里的模型背着光来看,这一看,当然就发现了门边的谷纵。 “你回来了小纵,正好来看看这个,我新组的。”谷衡边说边晃晃手里的模型,脸上满是骄傲自得。 逆着光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的谷衡,谷纵一时看失了神。哥哥酷爱组模型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双胞胎其实是分不清兄弟的,奈何谷衡就是比他大了那么一点点,他这声“哥哥”即便无情不愿最后也是只能叫了。 谷纵承认谷衡大多数时候确实比较像个哥哥,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组模型的时候。 掀唇一笑,谷纵伸手,“来,给我看看。” 接过模型,谷纵仔细看了看,坦白说,很完美。主翼、机身、水平垂直尾翼以及最后的组合都很成功。 “就差遥控了,装好了拿去试飞,”正摆弄着,谷纵神色一变,“这是?f8f。” “识货!”谷衡兴奋地眼睛都要冒光,“除了没有尾巴上的星条旗,壳子的任何部位都是按着真机比例来的,这么地道的模型,世界独一无二!”趁着谷纵惊讶不矣,谷衡将模型再重新拿回自己手上,一脸得意的解惑,“你手下孙广义本事不小呀,图纸照片样样都搞得到……不过你还是劝他收敛点,我们还在跟飞机的正牌儿主人要人来参谋军事,那些顾问就在南京,平常进出时,他们没准儿都能碰个对脸。这要让人家知道他背地里这么算计人家,多破坏合作。” 谷纵眯了眯眼,看谷衡忍笑到抽搐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担心破坏合作的意思,“孙广义负责对日情报,日本人除了咱们还瞄着太平洋对面那一个,既然如此,你说的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谷衡脸上的笑僵了一分,谷纵一脸平静讲出的是一个广泛强大的消息网络,触手经纬竟然伸到了大洋彼岸。 “周天赐知不知道?”谷衡一贯虑事周详,不过这回牵扯到谷纵,还没细想就说了一句笨话。 “他知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他来南京之前的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先前的愉快气氛破坏殆尽,谷纵认命的笑笑,“你是我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整天跟在周天赐身边,近水楼台,他那套我当然就先学学。咱们喊了他一整年的总司令,从前拿他没有办法,现在鲍副司令不是来了么。” 回敬意味明显的话,谷衡完全失去了笑容。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跟着他从小到大,他一直叫他弟弟,却忽略了,其实他们的年纪不相上下。 一丝苦楚,谷衡不知道是该欣慰他说的话谷纵牢牢的记住一刻也没有忘记,还是难过这个让他一路喊大的小纵,终于有一天不再应他。 “小纵,小纵。” 再无人应答。 “失之东隅就要收之桑榆。我来南京,周天赐一张嘴就要了四川卫戍司令这么大的见面礼,黔川自古就是饶美之地,可以为争天下之资。咱们谷家根儿在湖广,周天赐担心再连上川蜀成了气候,明面儿上一句收回他父亲周明轩的兵马名正言顺,暗地里这一刀子就砍了我一条胳膊,这切肤之痛的卖身钱,我怎么甘心白白给他。” 谷纵说出的是谷衡一直盘旋在心中的事情,所以即便心沉到了底,谷衡依然能对答如流,“周天赐不让别人结党,他自己到是精明的拽着鲍聿卿不放手。说实话,讲到军队素质,装备实力,放眼全国,没有人比得了鲍聿卿的东北军。那时他刚来南京在大校场,人人都摩拳擦掌想要笼络他。”想起那日自己也曾积极努力,却不知道周鲍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不得不承认,他们很有默契。从鲍聿卿来了南京那一刻,周天赐和他就开始心照不宣的演戏。不知情的人,看到的就是周天赐细心安排了兴师动众的欢迎宴,然后再事必躬亲鲍副司令的就职礼,情深义重,换来了南京西郊别墅鲍聿卿全然服从的电话承诺,即便他差点因为这个丢了性命。晚宴上鲍聿卿只身擒下意欲行刺周天赐的刺客,防洪牵民周天赐整日整夜的照料命在旦夕的鲍聿卿。呵呵,如果不知道详情,古人讲君臣知音的情投意合水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0 □融,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不知情,不知情。谷衡讲这些话的时候,一刻也不放的紧盯着“知情”的谷纵。说到底,周天赐能狮子大开口也是因为他自己创造了机会。如果按着计划,吴谷联姻,现在的南京国府恐怕根本就没有周天赐这号人物,而他的破坏,却让原本一边倒的局面成了势均力敌,天平上下摇摆,命令成了博弈。 追究根源,谷衡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对方却毫不心虚的接住自己的目光,波澜不惊平心静气。 如同从前一样。 叹口气,谷衡只能敛起情绪继续说,“一总一副一搭一唱,周鲍在国府的地位就非常稳固。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连得这么紧,一个倒了,另一个也活不久。” 拿着飞机模型,谷衡离开休息室去工作,在堆满了文件的桌子上翻了几翻,拣出一张纸递给谷纵,“喏,看看。” 谷纵拿过纸来迅速一瞄…… “……构筑工事,积极准备……决死决战,不可近丧丝毫主权……济南固守勿退……” “……已决心运用全力逐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全我国家职责!” “……万勿坚持到底,处处固守时时严防,毫无退让之余地……” “这就是山东的最新情况,冯子玉说到做到了,日本人没再往前一步。”谷衡等着谷纵看完纸上的字抬起头,不等他开口就补充道,“队伍里都传开了,消息压不住。” 谷纵再回头看了看纸上的文字,谷衡趁机继续说,“决心运用全力逐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全我国家职责!这是冯子玉通电全国的电令,昭告天下让人人都知道他冯子玉在打日本人,这时候,谁帮他谁就是支援抗日,态度暧昧难免不成众矢之的。” “周天赐对待山东问题的态度一贯暧昧。”谷纵终于开口,眉头也深深皱起,“我这次去武大,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内战连年,民生凋敝。俗话“两湖熟,天下足”,可看看我们的人都在吃什么穿什么,你管军队这情况你比我清楚,所以才让我跟学生们说,防洪牵民荆湘牺牲重大,作为补偿,他们吃的白面是南京特令播调的。” “是,很管用吧,不管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管你的原因怎么高尚,人,总得要吃饭吧。”谷衡淡淡地说,摸了摸手里的飞机模型。这模型,有图纸,有小样,仿冒一个简直易如反掌。然而,没有能炼出满足飞机需要质量刚才的工厂,他手里拿着的这个,无论多么逼真,也只能是个玩具,飞不上天。 “f8f,专门对付b6m。” 谷纵心中震动,谷衡说的b6m欧式战斗机正是协助日本此次进攻山东的主力空中支援。在陆空配合的立体进攻面前,谷纵猜得到冯子玉是怎么指挥那些缺弹少药的直系官兵们坚持下来。 “冯子玉“常胜玉帅”的称号闻名天下,秀才将军今时今日说出这番话,他是够难受的。” “难受的,不只是他。”谷纵完全同意谷衡的话,但是想来想去他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实在话。冯子玉的处境谷纵能够体会,但是同情心泛滥的事情,他也没时间做,“周天赐这种态度,鲍聿卿看的下去了?” “看不下去,进医院了。” 谷纵惊讶,“啊?” “惊讶吧?”谷衡得逞的笑笑,却见谷纵怀疑地皱起眉,连忙撇清,“跟我没关,跟谁也没关。” 谷纵闻言收回视线,想着查到的奉天周鲍恩怨录,同意的笑笑,“他俩之间,外人别管,省的莫名其妙的搭进命去。” “哦?”虽然对周鲍的过往有些好奇,谷衡更关心的是他弟弟,“小纵,说出这样的话,你开窍了?” 打从自己进了哥哥这间办公室,谷衡就两次三番的试探,谷纵知道一意避开解决不了问题,虽然硬着头皮,还是决定挑明,“你想说什么?” “吴家大小姐。”谷衡早等着这一问,“不是我臆测,她是为什么和你去武大,你难道没有想过。” “这还用想么,过了长江,东边吴家财西边谷家兵,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妥么。” 谷纵不耐烦的一言,谷衡瞬间色变,“整天跟在周天赐身边、近水楼台、学周天赐那套,这些话都是鲍聿卿刚才南京我在办公室跟你说的,到现在4个月不止。一字一句你记得这么清楚,刚才原封不动的还给我,原来是那天后面说的这段“婚约”的陈年旧事你还没过去!是,当初是我绝了谷家面子,当面退了婚约。因为我不喜欢她,我是……” “可是我,喜欢她。” 谷纵说完停顿了一下,谷衡的话没错,他现在的样子就和当时一样激动,上次谷衡忍得住,谷纵知道再来一次,谷衡就会说了。 他们是孪生兄弟,这么点儿默契都没有像话么,谷纵一早就非常清楚,谷衡,他不是只把自己当弟弟的。 “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么,你再说下去,路可就走差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天赐的例子不就在眼前么。如果总司令可以是任何人,起码总司令夫人一定要是个女人吧。” 握着模型飞机的手,渐渐紧了。 谷衡压低了声音,“你不利用防洪牵民打击周天赐,一路反而给他说尽了好话,因为他不是威胁,他志不在天下。” 垂下的密羽遮住眼帘,谷纵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客气了,你可以说的更直接。眼下日本人疯了一样,全国舆论都盯着南京,周天赐就算志不在此他坐在总司令的位置上也总要分神来管管。况且,你不是说鲍聿卿进医院了?时局如此紧张,我那些不痛不痒的好话周天赐未必顾得上听。” “可是吴馨毓却是一直跟在你身边,所以她会听得清清楚楚!”谷衡忍受不了,当初他拒绝吴家因为自己确实不爱吴馨毓,不会爱,不可能爱!虽然驳了吴家的面子,但他从来不觉得愧对吴馨毓,起码,在感情上,他从来没有欺骗她。 然而…… “谷纵,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你说你喜欢吴馨毓,你就是这样喜欢的?” “我怎么喜欢不关你的事,”凉凉一笑,谷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加上一句,“讲公平吗?回来我把周鲍那宗半尺高的资料给你看看。在南京,咱们只占便宜的周总司令,从前在奉天吃的亏可海了去了。” 谷衡可一点没有谷纵的好兴致,腕子上的力道一猛,心爱的飞机模型应声而碎,“不用,我在南京就能看明白,不知情的人尚有目共睹,你眼瞎了看不见鲍聿卿是怎么做的。” 与自己一摸一样的脸,痛苦 51、第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1 五十一章 ... 到扭曲了的表情,谷纵看到了。 同对待冯子玉一样的道理,同情心泛滥解决不了问题,一时错位的感情和总司令的宝座,谷纵肯定谷衡是要收之桑榆的。 “看见了又怎样,他是他我是我。如今国家分崩充满变数,迅起而搏便可横行天下。”谷纵嘴上说着豪气的话,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暗。 乱世同舟,风疾雨大。能让周天赐碰上鲍聿卿这样的,真算是周天赐的福气。 52 52、第五十二章 ... 南京中央医院 吴馨毓和谷纵回到南京之后分开,虽然渠道不同,但她和谷纵的目的是一致的——冯子玉招牌漂亮,日本人丧心病狂,她和他都得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南京应对的态度。 谷纵第一时间找的是他哥哥谷衡,吴馨毓找的是周天赐。 鲍聿卿因为严重的胃出血进了医院,吴馨毓要找周天赐,自然是来收治鲍聿卿的中央医院。病人恢复宜需静养,吴馨毓支会了守卫,走过整个安安静静的走廊,然越接近鲍聿卿的病房,吴馨毓不得不慢下脚步,秀气的眉头也渐渐皱紧。 女人的第六感出奇的敏锐,安静温顺的表象下其实是暗流汹涌剑拔弩张。 “你还是先出了院,我们再来谈别的。”周天赐一贯低沉悦耳的声音中有一丝疏远,他的人也站得离开靠在床头的鲍聿卿一段距离。 “天赐,济南已经苦撑了三日,”鲍聿卿的焦急之中难掩虚弱,脸色苍白却是眸光熠熠,“五省军队都在南京,谷纵从武大回来带得动湖广兵马。作战,一要军心,一要决心,现在万事俱备,机不可失!” 鲍聿卿越说越激动,可是眼前的周天赐仍然一副无动于衷。 他并非不抗日,蓄势待发的军队、充足保证的补给、长远考虑的部署、决战决胜的契机,以及,鼓舞士气的号令…… 看着分明做足一切准备的周天赐,鲍聿卿心中叹息却强硬了语气,“天赐,你能等,南京能等,冯子玉不能再等了!我也不想再等了。” 周天赐猛然抬眸,床上一脸苍白的人倔强地偏着头,罔顾无视满不在乎。 好,多好,简直是太好了! 只要这姿态不是故作。 “我看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白说,那副稻草人的画根本也多余给你看,就让你心存幻想,自欺欺人的继续下去吧!” 毫不意外的看到鲍聿卿听到“稻草人”三个字极力掩饰还是轻颤了一下的单薄身体,被气得不轻的周天赐心疼之余,克制了火气,“聿卿,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我知道你,太知道了!你为什么会住院?胃出血的诱因医生说了,我已经后悔跟你说得太多,可是你……”真的是穷途末路,真的是没有办法,周天赐痛苦的承认,“可是你,可是你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话,我不抬出东北来根本就说不服你!聿卿,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么!” 刹那动容,却仍沉默。 听,怎么不听,不只听了,天赐指着那副“稻草人”一句一句的讲,他不仅听了而且听得完全懂了。 觊觎丰饶麦田的乌鸦要靠稻草人来吓唬,觊觎东北的日本终究要顾及南京zf。 然而,天赐说,吓唬,是吓唬! 乌鸦没能吃到麦田是因为稻草人唬住了它,然,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聿卿,你看到过吧?那些饿疯了的乌鸦,不要命的扑到麦田里时,稻草人的态度。 鲍聿卿很小幅度的动了动,被单下悄悄附在灼灼疼痛的胃部上的手,缓缓攥紧了…… “天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总司令,现在明明是我在求你。”低下头,鲍聿卿不用看就能想象到周天赐受伤的眼神。有些庆幸,若非胃里翻江倒海的火灼般的疼痛让他无暇它顾,东北和天赐,两者他都不知道怎样面对。 “聿卿谢过总司令替我东北的周详考虑,只是如今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需要帮忙吓唬乌鸦的人是冯子玉。” “你求我?呵呵。”怒极的冷笑,伤极的残忍,周天赐顿了顿,“冯子玉,我想他就不用你多担心了,”嘴唇凶狠的抿起,语气冷酷得恍如利剑,“我刚才收到消息,济南城告破,冯子玉身死。” 悚然的震惊,除了房间里的鲍聿卿,还有房门外的吴馨毓。 呼吸渐渐紊乱,鲍聿卿整个人僵在了床上。 山东,失守了。 那么,下一个,会是哪里? “天赐……” “还不够明白么?你若执意要出兵,东北就会是山东的下场!” 靠墙站着的吴馨毓,入耳满是周天赐怒不择言的话,她一手抱胸贝齿咬着精心修剪的尖细指甲,羽睫上下呼扇一下。 “说什么废话呀!” 真没见过,难看死了,这是周天赐? 方寸尽失,风度全无。 一偏头,走廊尽处人影闪过,吴馨毓身子一直,直直盯住对方,意思很明显,别躲,我看见你了。 捏着战况报告的侍卫长后悔万分,总司令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在他和副司令谈话时靠近,吴馨毓不是一般人自然有特权,那他何必来趟这摊浑水,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是,夫人。”硬着头皮,侍卫长一步步走进,“夫人有何吩咐。” 劈手夺过侍卫长手上的报告,吴馨毓看了两行,“喊报告,进去。” “夫人,司令有令……”这女人,随便讲话,没命的没准儿是自己,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判断,总司令现在绝不是心旷神怡。 “我的话你听不懂么。”吴馨毓心思全在手里的纸上:冯子玉壮烈成仁以死明志,济南守军深受感动士气大振,英勇浴血,竟在五个钟头前从日军手里重夺回济南了! “夫人,周总司令……” 眼睛仍在那一行行奋人的文字上流连,吴馨毓语调平淡,“你知道总司令姓周,就不知道你脚下踩得这片土地是姓吴的么。”将终于看完的报告交还,吴馨毓抬眸看着那个有枪在手的男人。 片刻的僵持。 “报告!” 突兀的报告声打断了周天赐,没有应声,他有些喘息的看着床上的鲍聿卿,扬声,“这么做,你要考虑好了!” 十足的威胁和提醒,外面的侍卫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退意已升。偷眼看了□旁,吴馨毓对那几乎透门而出的灼灼炽焰,恍若未闻。 唉,也罢,命数!即便身处乱世做握枪的男儿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2 ,也不是谁都有机会以死明志,没有冯子玉的运气,不能马革裹尸。只可惜愧对手里这把枪了。 弓指敲门,“当当”两声果决如铁。 房门打开,周天赐在门口看见吴馨毓时意外了一下,沉声向侍卫长,“给你的命令听不懂么!?” 侍卫长被周天赐的气势迫得气息一滞,吴馨毓见状,往房里病床的方向侧了侧身,喊道,“山东的最新战况,是好消息。” “什么消息?”鲍聿卿马上接话,随后等不及的命令道,“进来汇报。” 仰头毫不怯场的接住天赐转到她身上严肃不悦的目光,吴馨毓反问,“总司令觉得不妥么?” 一个不够,又来一个。 周天赐心中苦笑,随后怎么样不敢想,吴馨毓起码帮了他现在。 “除了不合规矩,也没有别的不妥。”不轻不重的话,说得吴馨毓不得不心虚的低头。如此,周天赐也妥协的退了一步,让吴馨毓他们进来。 然,这已是他能退的极限,“要说什么,都跟他说。” 已是及其不屑地偏头更加没必要回目,屋子里一共就四个人,周天赐不认为侍卫长听不懂他说的“他”是谁。 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就走。 “天赐?!” 周天赐挺拔的身影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视线,吴馨毓才终于意识到周鲍之间分歧的严重。 到底怎么回事? 吴馨毓近乎要追出去,却在门口最后停下,转身回眸。身后病床上的鲍聿卿,目光越过自己正看着周天赐离开的方向,明明已经看不见人了,仍不回转。 那神情…… 深沉的伤痛措不及防地浸满上来,吴馨毓不得不说什么来打破,“副司令可是有话要馨毓转达?”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渐渐映出了问话的吴馨毓,苍白的脸也收起了过分外露的情绪,鲍聿卿忍过又一轮的疼痛,捂着胃的手攥紧的已经不只是被单而是他自己了。 “凡是中国人都会去打日本人,总司令严令东北奉军保存实力不许援手。这样的做法,无论将来此役是胜是败,我鲍聿卿都无颜自处,总司令是要我,我们鲍家,整个东北,在全国人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53 53、第五十三章 ... “……天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带到了话,吴馨毓有些着急,“小余叔叔告诉我说你要打。既然这样,他和日本人有杀父之仇,奉军真正兵优械良,你何苦拦他?” 周天赐不答话,心中冷笑,何止,旅顺和青岛互成犄角,再有葫芦岛舰队支援,切断了后援小日本在山东还能蹦跶几天。 “天赐,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军队,你需要军队,你们的关系好得未免‘太不简单’了。委员会里不只你们两个,这么敏感的当口,先前南京的犹豫已经给了别有用心的人三分颜料,难道真要对方坐实你周天赐消极抗日保存嫡系实力的罪名么!天赐,人言可畏,他是怕你——” “啪”的一声脆响,周天赐打断吴馨毓。 “这是什么?”问的同时已经拾起周天赐摔在桌上的文件,类似满清奏章似的折纸,素手展开,内容荒唐疯狂。 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 惊愕! “这是什么!?” 周天赐哑着嗓子,缓缓道:“孙广义的命。”吴馨毓第一次听到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这样黯然。 周天赐平静回视吴馨毓道:“田中义一呈给昭和裕仁的秘密奏章,孙广义为了弄到这个陪上了命。你和谷纵在武大,奏章就送到我这儿。” 原来,日本人的眼睛从来就没离开过东北! 那,鲍聿卿知不知道? “这东西是孙广义的命,我怎么让它石沉大海!”周天赐自嘲的笑,“真是讽刺,之前因为不肯出兵的问题,我才明明白白的跟他说明了国家的状况。真应了那幅画,东北是麦田,日本是乌鸦,南京,不过是稻草人。” 吴馨毓很难面对周天赐的神伤,但毕竟是从小在诡诈的政治圈子长大,猛摇头让自己不要顺了周天赐的逻辑。 “天赐,你不要演戏。在政治里所有没发生的事情都是假设,优秀的政治家会利用假设去迷惑对手。应允的甜头,许诺的好处,是为了在较量中暗度陈仓。这种招数你曾经用过,该知道这些空头支票根本就没有兑现的一天。反之亦然,我们正在跟日本作战,兵者,诡道也。你确定这空头奏折上写的就不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假设!” 他的眼神深沉如海,层层波澜下里似乎有了那么一丝饶有兴味。 “稻草人实际上并没有驱赶乌鸦的本事,但它就是能吓跑乌鸦,天赐,你何不赌这一把。我谷纵鲍聿卿,你可以调集全国的军队去帮稻草人演一场戏,演一场把乌鸦打的一败涂地再不敢造次的戏!这是个局,如果赢了,你就是除寇有功的民族英雄,你在中国的地位再不会有人撼动!” 吴馨毓是激动的,没有周天赐的鼓励她也会这样兴奋地希翼揣测。她的家庭,她的生长环境注定了她崇拜权力,喜欢至高无上热衷指点江山。即便,那无上者并不是她自己。 “天赐,你不是最喜欢一本万利的赌博么?” 自从和她摊牌,她的种种表现,应对乱局的每项举措,周天赐再不能小看吴馨毓,而她年纪尚浅经历单纯是未经世事理想主义。 “馨儿,没有人会用命去换一份毫无价值的情报,我想田中也没你这种魄力在裕仁面前信口开河。也许这确实是个绝佳的赌局,可是胜算太小了。” “既然是赌局自然有输赢,你还要多大的把握!?天赐,你在怕什么?更没有胜算的事情你曾经也干过不是么?你在顾虑什么!?” 周天赐赞赏地笑了,吴馨毓不仅看透了局势利害,更看透了他心里最要紧的,开口道:“馨儿,你出身优渥,永远体会不到亡命赌徒的穷途末路,赌徒的心理你不懂。”轻叹一口气,周天赐坦然的承认,“我以前是下过更没有把握的赌注,如今,我不能再那么做了。我跟你说实话,当初我不怕输,现在我不敢输了。” 周天赐,他输得了自己的性命,却不能输了鲍聿卿的东北。 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吴馨毓劝自己不要再好奇了,每一次的窥探得到的认识都是这么让人心碎。 缓缓走到窗边,外面的露天亭廊,站着他们刚才对话的主角。迎着风,风衣的外沿被寒风吹得翻滚,橘色的窗灯柔和了瘦削挺拔的轮廓,纷扬细雪中一个朦胧的淡青色影子。 “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3 天赐,下雪了,”吴馨毓回过头,“我来的时候他就来了,他不找你让我带话。他等你出去见他,你会出去么?” “出去?”周天赐偏开头站起身,“出去干什么呢?我不想和他吵,不想和他吵。他这是站在外面等我答应他,我要出去,就得要说他想听的话。” 丝毫没有原以为的快感,吴馨毓反倒后悔说了这些话。周天赐,那个她青眼对待的男人,外人眼中权势遮天,无泪无痛的他,此时只给她一个轻颤无言的背影。 风卷着雪,就这么嚣张的彻夜不停。鲍聿卿费力的抬头,正努力想看清模糊视线里那盏仍然亮着的灯,猛然一阵玻璃器物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夜深人静落雪无声,这一声尤为刺耳突兀。 鲍聿卿困难地抬了抬唇,僵硬的自嘲,这场景,多么熟悉! 透过层层雪帐,已看见的见周天赐冲向自己暴怒至极的身影。很轻很轻,鲍聿卿话全含在嘴里,“天赐,对不起。” 一道劲风扑面,鲍聿卿随即觉得领子一紧,人已经身不由己的被拽了个踉跄,扶着一边的廊柱站稳。 周天赐放任自己的力道,鲍聿卿靠着廊柱,橘色的暖光下脸色仍然惨淡,紊乱的呼吸带出阵阵白气。 鲍聿卿看着周天赐,他双目赤红脸色铁青,俨然走投无路的受伤野兽。 “聿卿,天寒地冻,你先进来好么?” 鲍聿卿知道周天赐近乎哀求了,可,这不是他想听的话。 藏在风衣里攥紧的掌心已经滴得出水来,喉咙里翻涌着阵阵腥甜,他不能等了。 “聿卿!” 慌忙的伸手扶住鲍聿卿双肩,那离开廊柱就软倒下来的身体,千疮百孔,疲惫不堪,仿佛再也不能负荷的从云端直直坠落。 “聿卿?” 想将他搂紧怀里却被无情地挣脱,鲍聿卿从周天赐甚至还在小心的扶着自己的双臂间抬头,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天赐,你干脆些吧,你我之间赢的永远是我。” “你刚才?”恍然大悟之后就是汹涌的恨意,周天赐恨不得捏碎掌下的骨骼,却出奇冷静的只是拿下了鲍聿卿肩头上的手,“我扶你,我担心你,我喜欢你。我顾及东北,顾忌你才出院的身体,而你,却跟我说这种话……” 转身的一刻泪水滑落,聿卿,对你无条件的妥协,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你想我答应让你的奉军去打日本人,我答应你。我回去拟令,命奉军也同全国各军队,积极准备应战求战!” 失去周天赐的扶持其实瞬间就再不能站立的鲍聿卿靠着廊柱缓缓蹲□体,紧紧地看着周天赐渐渐的消失在风雪里,直到完全看不见了。 周天赐言出必行,答应了就不会反悔,缓缓的勾起唇角,却再也压抑不住喉咙里叫嚣的腥甜,鲍聿卿咳出一口鲜血。 心头之血,带着一种赤诚的鲜红,绘在洁白的雪上,有一种如愿以偿的得意肆意。 终于,父仇可报,终于,日本人要血债血偿! 然,一人之血毕竟赢不了这铺天盖地的冷酷白雪,刹那的绚烂之后,这鲜红遍淹没在无尽的白茫之中,再寻不到一点踪迹。 回到办公室,周天赐写好了答应了鲍聿卿的总司令手令,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罗奕。 54 54、第五十四章 ... 南京总t府 周天赐一身疲累,吴馨毓答应和谷纵去武大,他便从吴公馆搬来总t府住,之前的不愉快已经过去,山东在打仗的理由冠冕堂皇,总司令副司令废寝工作同进同出。 推开门,果然看到那家伙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你回来了。”细微的响动,鲍聿卿立刻醒了,维持半趴在桌上的姿势,他闭眼缓了缓神。熟稔地接过周天赐递到手边的杯子就唇,放下杯子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他想了整夜的作战计划。 周天赐开始只是斜靠在桌沿看着,鲍聿卿坐起身让出观看的位置,一手支着头,淡色的唇瓣开阖,修长的手指在整张摊开桌上的地图上指点。 周天赐是无意的,不知不觉就将注意力沿着那根指头,带到了主人的身上。 他瘦了很多。 然,额前的刘海儿被拨到一边,露出的是一张认真慎重却难掩桀骜的脸,长睫下的眸子里尽是睥睨的神采。周天赐顺着鲍聿卿的目光去看,桌面上的作战图红蓝箭头犬牙交错,埋伏圈的中心正是负责主攻济南的日军五十六师团。 鲍聿卿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的皮肤薄得几乎裹不住内里那个峥嵘凌厉的灵魂。 狂傲肆意,人中之英。 周天赐不禁笑了笑,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扶着鲍聿卿椅背,俯□,意味兴浓,“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了。” 鲍聿卿挑眉,不满的看了看周天赐这个临下压迫的姿势,指头暗示地点了点桌面,语调嚣张。 “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强压住捏着他下巴将他按翻在桌子上的欲望,周天赐不可抑制的紊乱了呼吸。他克制的笑着,“我不用听,你的计划,绝对周详。” 鲍聿卿显然是极端受用,眸光一亮,“过奖。” “今天你想怎样?”满意的看到鲍聿卿愣了一下然后渐渐红了的脸,周天赐伸手到他脸颊边上。 看到伸到眼前的手,鲍聿卿猜自己一定是又脸红了,不在意的伸头往周天赐掌心蹭了一下, “今天算了吧。”撸开袖子看了下腕表,“两点了,明天是八点的联席会议吧?”边说鲍聿卿推开周天赐贪恋的手,站起身就要走。 “就这么蹭一下可交不了差。”周天赐轻笑,见他让出座位周天赐索性坐下,手臂勾过鲍聿卿,那触感柔韧的身体搂住就不想再放开,“反正是要打,联席会什么的,开来开去都是研究末节。况且,要说什么你不是都替我想好了。你去不去我保证它都是那么开的。” “天赐……” 上次和天赐的不愉快最终以罗奕的出现结束,罗奕是谁叫来给自己下台的不言而喻。而天赐刚才说的话,再怎么隐晦,还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演双簧的意思。一条心的双簧演起来痛快,可两样打算的双簧,演着该是痛心吧。 把鲍聿卿搂进怀里,周天赐下巴靠在他肩上。烦人头疼的军事会议没完没了,那次的不愉快之后,一是不忍心,再有也是不想跟他再起冲突。不让他参加山东会战的全员备战会议,现在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有多不乐意。 周天赐鼻翼蹭了蹭鲍聿卿脖颈,触感光润气味熟悉,“恩?聿卿,想说什么?” “……”鲍聿卿犹豫一下,歪歪头枕了枕自己肩膀上那颗不安分的脑袋,“刚才说作战计划,你就心不在焉的听了一遍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4 ,记得住么?” “没分别,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何靖民都有话等着……”周天赐的目光凝了,鲍聿卿只穿了衬衫,领口开着,随着他刚才的亲昵动作,脸上的红色都窜到了脖子。周天赐换了个能让目光更深入的位置,一路向下打量。 “既然那么爱等就让他慢慢等着吧!”鲍聿卿眸底焰苗一闪,“早晚让他…唔…” 天赐! 喉结冷不防的一痛,鲍聿卿再说不出话来,周天赐表情一冷,眼底的浓黑中闪过一丝绝狠,放任自己的唇四处进犯。 “聿卿,你人在南京,如果东铭不听你的话,你怎么办?” 一个冲刺的间歇,周天赐突然这么说。 很难得,这回不是鲍聿卿,竟是周天赐在正情事的时候谈起了工作。 “不怎么办,他只能按我说的做!” 话方敛口,鲍聿卿就咬唇弓起了身体,周天赐这一下,深入到几乎贯穿了他。 痛,很痛! “聿卿!”周天赐如梦初醒慌忙的安抚,鲍聿卿光洁的背脊上疼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聿卿,你还好吧?” 鲍聿卿嘴上不服输,咬牙道:“你来试试就知道好不好了。” 这回换周天赐一愣,随后恶劣的动了动胯,慢慢道:“聿卿,讲话当心,我可还没走呢。” 奉天年关。 急雪初歇却浓云不散,不见日头。 山东在打仗,整个奉天似乎没人顾得上农历年,偶尔零零星星的几声鞭炮声,是孩子们舍不得完全放弃的新年。异常繁忙的满蒙铁路上,整车整车来自九省各处的物资、弹药、军需、人员,满载的各列火车只在奉天站稍作编整便昼夜不停地运往关内。 司令办公室 “葫芦岛方面也准备好了,只等南京周总司令的命令。”墨眉朗目的军装男子,戳齐了手里的汇报资料递给办公桌后面的鲍东铭。 鲍东铭闻言皱眉,抬头看了看双手奉上资料的郭茂。 大哥鲍聿卿去了南京后不多久,奉天省长王治平就因为与自己的矛盾甩手不干,哥哥知道后来信嘱他安心:东北里里外外要紧的地方,安排的都是跟他们鲍家一条心的人! 心里有了底儿,鲍东铭也渐渐放开了手脚,然后身边出谋划策的是周明轩从前的部下裕景元。东北易帜暗澜叠生,裕景元死于非命,再然后,是周天赐曾经的副官,郭茂。 “周总司令……”鲍东铭笑笑,将大哥鲍聿卿亲笔的服从令压在了最上面,极薄极薄的,一页纸,“东南,湖广,中原,东北,整个中国拼起来,终于凑成了个实至名归的周总司令。打日本,名正言顺人心所向,此役一过,不论胜败他都是中国真正的总司令了。” 周总司令 周天赐! 郭茂感慨,鲍东铭说的这个要全中国都仰望的头号人物,曾经就在他身边。 圆圆的脸,深邃流光的眸子,笑得灿烂时还会有两个酒窝,特别孩子气。 “郭茂,今天比格斗又是我赢了!我压着他,他嘴上不认输,我知道他心里清楚!” 尽是得意的脸,自双亲远走伶仃一人后再没有如此喜悦肆意。 “技术可以练,体力是天生的,他是个好手,可永远也赢不了。” 时光如梭,当年黯然离开东北的周天赐已经今非昔比,郭茂扫一眼服从令上鲍聿卿果毅的签名,“周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瞑目了。” 鲍东铭斜目,“郭茂,你当着我的面儿还敢说这种话,”随即想起一人,了然道,“真是物以类聚了,难怪你跟罗奕称兄道弟……” “哥哥!” 清脆的娇呼撞破两个人的谈话,办公室闪入一抹柔润俏丽的身影。 “琳晴?!” 郭茂偏头看着闯进门来的女子,她直盯着措手不及而目瞪口呆的鲍东铭,秀丽面庞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恶作得逞的意味浓厚。 奉天司令办公室,一个姑娘家要进的来确实是需要点本事,鲍东铭的妹妹么?还真有几分他们鲍家人的胡来胆大。 “你,你怎么来了?” “我回家呀。” “你不是在国外么?” “想回来了。” 一旁的郭茂被这对兄妹纯寒暄的寒暄搞得拂额,“不打扰鲍司令兄妹联络感情,职下告退。”难掩笑意的准备离开,却在半路被那鲍家大小姐拦住。 “你是郭茂,我记得你。” 郭茂微讶,笑容温文,“郭某荣幸,三小姐,幸会。” “哒、哒、哒……” 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回响已经依稀,年轻的鲍琳晴仍回不过神。 “琳晴,”郭茂的离开多少提醒了鲍东铭,“问你话呢。” 转回目光,鲍琳晴渐渐收敛了笑容,“哥,我们五年没见,我这次特意回来费了多少波折,即便不是久别重逢也不用兴师问罪吧。” “你回来我当然高兴,可你不看现在什么时候!” “不管什么时候,”鲍琳晴抬目,“哥,我回来看看爸爸,我已经晚了。” 奉天郊外将军林 林立的石碑中一拔一秀两道身影。 才见过父亲的鲍琳晴泪水停止了仍然红着眼睛,在这林子,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父亲,还有舅舅。 “哥哥,为什么大哥不在这里?” 鲍琳晴突然的反问,在这松涛阵阵的安息林,鲍东铭听得心头一惊。 “他在南京。琳晴,你在国外的这几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年纪还小,我在信里没有和你说。” “哥,怎么几年不见,你说话跟大哥一个腔调了。”冷眼四顾,“难怪,你不和妈妈一起来找我。” 他这个妹妹天生咄咄,鲍东铭深知鲍琳晴脾气却也难以招架,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无奈道:“琳晴,要不是你回来,我也不知道这些话还能告诉谁。” 鲍琳晴疑惑着接过,看着自己哥哥。 “我都告诉你,打开听听吧。” 沙沙的磁带声过后,纤纤素手中流淌出耸人听闻。 “田中的奏折已经上达天听,近卫首相失宠了。” “东条大将什么态度?” “一个字,打!” “打南京?” “不,不……”阴险的停顿,狰狞的笑声,“打鲍聿卿!” “好!”脱口叫好的人恨声,“一次两次,明里拖延暗中易帜,简直是戏耍我们大日本帝国!东北有他,不,中国有他我们的共荣就永远成不了!” “水原,看起来你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呀,哈哈,听说那个鲍家的大公子,和璞无双世罕其匹,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坂征君,不要玩笑!上次会失败是没想到他鲍聿卿竟连杀父之仇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5 都能隐忍不报,搞出那么大动静,东北竟然分毫不乱!” “混账!”又是那个恨得咬牙的声音,“虚与委蛇。逆来顺受的孝服一脱,竟然就是东北一夕易帜!” 一瞬间安静,磁带空转的沙沙声记录的是极端的刮羞耻辱。 “水原、吉田,我坂征提醒二位,上次暗杀鲍梓麟,外面舆论空气已经极端不好,这次你们要是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次不一样了。全世界都在打仗,哪里能没有舆论?文人鄙薄书生误国,山东的战火,那些‘不好的空气’也照样不容他袖手!鲍聿卿再有通天的本领,打光了军队,他一个公子哥儿凭什么守住满洲!这场火,只要他一救,东北就是我们的了!” “束手无策任人宰割,好个威风八面的东北皇帝!” “有理,有理!快哉,快哉!” 从鲍琳晴僵住的双手拿回录音器,鲍东铭冷笑:豺狼们图谋中国的无耻计策,用的竟然是尚未融会贯通的蹩脚中文。 鲍琳晴不自觉地曲臂搂紧了自己,陵园阴风阵阵暗流汹涌,她觉得毛骨悚然。 55 55、第五十五章 ... “谷部长、谷局长,二位留步,总司令请两位留下叙话。” 谷纵谷衡闻言,相视之间已一同移步。 南京总统府119办公室 “都是自己人,我开门见山。”钢制的教鞭稳稳滑动,墙壁上的巨幅地图,红色的粗线箭头,山东为中心,“东北各路军到了石家庄、保定、北平。东南方面重兵屯驻徐州,湖广的兵马都在津浦、平汉线上,沿线位置不日即到。” 转身同时收起伸长的教鞭,白布方桌,周天赐撑着桌沿看向他言语中的“自己人”。 鲍聿卿、余树生和吴馨毓、谷家兄弟。 简单的房间,寥寥的人数,比不得之前热热闹闹摆齐阵仗的南京国府军委联席会议。 周天赐踱着步子,潇拔的身影,唇边有笑。 身后,是国家各路部队的实权魁首;他面前的巨幅地图,是中国。 于是,就够了。 “各位,弓已张,我们只还差一面帆,”转身看看身后的五人,“山东会战,我尚没有指派战区前敌总指挥。” 前敌总指挥,负责敌我交锋面状况。古语: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个最实权的角色,整场战役的尖端。 而对于此役,它也成了一个最荣耀的位置。如果抗日是国之大义,那抗日战争前敌总指挥就是那彪炳史册的民族之剑。 机会敲门,最先忍不住的还是年纪最小的谷纵。 “我去!” “谷纵!”谷衡喝止,担心的是周天赐的反应。 他们既然已经在这样一间屋中面观对坐,此时的周天赐更加是拂逆不得。 “你?”周天赐眉目不抬,毫无转圜,“不行。” 屋内空气一凝,谷纵眸中有怒,“总司令可否对自己人言明,为何不可?” 周天赐当没听见谷纵言语里的挑衅,“不只你,你哥哥也不可。前线瞬息,需随时应变,这面总领全局的舵帆,若是冯子玉没死,就定然是他。” 谷纵仍要多言,鲍聿卿轻声接口,“国民军北伐,你们谷家的部队和冯子玉的直系在合肥打红过眼儿。伤口好了疤还在,全国一支枪,如鲠在喉怎么打。” 吴馨毓听罢转眸又看周天赐,就见他坦然道,“我也不行,山东兵们估计还恨着我周天赐按兵阻挠,害死了他们的冯总司令。”声音一沉,设身处地,“浴血百天所付出的代价,不是讲一句抗日救国就补得清的。换作是我,鬼门关前走一遭,除非让我回家,否则一个外人休想指挥得动我。” 然,全国是一支枪,即便是九死才一生,谁又能够回家! 气氛凝重下来,鲍聿卿不自觉的轻咬着唇。 他深知,前敌指挥是战场前线,天赐是绝不会让他去的。 不是不敢说“我去”,只是忆及那个寒风雪夜,鲍聿卿真的也不想再和周天赐起争执。 可若避无可避,有些话,他终于是要说的。 缓缓吸足一口气,冲突,一触即发。 “周总司令。” 抢在鲍聿卿之前,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余树生,“余某有一人选,不知总司令可愿信任。” 背对着鲍聿卿的周天赐,阖眸松了一口气,“请讲。” “原北洋执政,段少文。” 段少文原是北洋党首,在北洋系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那时的中国尚未分崩,曾经的国家第一把交椅是他在坐。论渊源,东南五省联军本就脱胎于段少文起家的皖系,吴馨毓的父亲吴川舫和段少文是知交;而后来,不论是从北洋最先独立出来的东北奉系,还是子承父业另立旗帜的湖广谷家,说到底,都是一个根脉的枝叶;最关键的,冯子玉从前非常仰慕段少文,曾经是想投在段少文之下的。 此时的中国是船行险滩,这面帆,段少文当之无愧。 共识达成,当天,就在119这间狭小的办公间内,周鲍一众人敲定了最终的作战计划。余树生领命前往北平为段少文授衔的同时,南京总t府一日内连下12道进攻命令。 南京时间元月19号 会战,开始了。 段少文戎马半生作战经验丰富,临危受命更是不计前嫌。他选择了最明智的路线,各路人马在京津地带整编,最后沿着陇海线直指济南。然,凡事总是少不了意外,段少文领命而来,数十万大军蓄势待发,偏偏日本人不知道又踩错了哪根筋,面都没碰一下就突然溃退了。段少文电请南京,周天赐迅捷回电,大意是日本高层动荡,于是收缩防线观望风向。这只是权宜绝非结果,正可利用这段时间部署兵力,以缓军队远道奔忙之疲,弥敌方以逸待劳之优。 于是,段少文再发往南京的电报,提及的都是这段空闲在济南的耳闻目睹。 细细碎碎,零零散散,都是惨烈和悲壮。 月余前,冯子玉从北平一路奔来济南,他到了济南之后,任凭多大的伤亡绝不再后退分毫! 不能退,济南是他老家,他唯有战死才对得起立在大明湖畔的祖宗前辈。 冯子玉亲自率部在济南,沿着陇海线水路陆路逐段抵抗,任日军轰炸放毒,坚持到底死不退让! 足足血战了一百天! 济南在我冯子玉在! 凭着这样的意志,冯子玉坚守不退,济南城被数度攻破又数度重新夺回,一镇一镇一桥一桥,每一寸土地都浴血惨烈,这样的无畏靠的就是对侵略者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那一口气! 军队在外城与日激战,奉命与日本正面接触的是宋哲元29军冯治安37师219团吉星文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6 所属金镇中营的第三排排长祁凤轩! 219团凭借简陋的武器和血肉之躯,在小小的济南外城苦战28天,桥头几度易手! 然而,日军一个月内集结18万人。这样充足的后援补给,任由冯子玉部再怎么不怕死不要命,也难挡得住日本节节攻击。 陆空配合的立体进攻,军队几乎只靠意志铸成的血肉防线抵挡,死光了一层退一步,这样一层层退下来,得到的结论——济南的负隅抵抗具相当程度的正面影响。 仅仅几个字,却是笔笔血泪! 七度增兵,日本人的炮弹跟撒豆子那么扔! 独立5旅换我们下来吃饭,结果我饭碗还没放下,独立5旅就整个完蛋了。 报告,长官,能否为咱直系留下一点种子? 玉帅还在济南城里,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好吧,我明白了,第一军团长官孙连仲绝对服从命令,这个军团打完为止! 而属下的赤峰成得到长官孙连仲传来的消息之后,就下令炸掉通往运河的吊桥,决定背水一战,誓与济南共存亡! 指挥部联电命令:所有旅以上干部必须到前线督战,济南固守勿退! 29军血战48昼夜,桥头数度易守,最后放弃了济南城,才怏怏撤退。补充上来的赵登禹部誓死夺回济南城,白刃肉搏就是拼刀片儿,日本人的钢盔硬,赵登禹带头去砍日本人的脖子,指挥士兵:给我从头顶上劈死这帮王八蛋! 阵地夺回,39岁的赵登禹牺牲,留下长子9岁,次女6岁,三男3岁,最小的孩子是遗腹子。 军队最后进得济南城时,拉黄包的中年男人诚恳道,军爷,您去哪?来,快上来! 馄饨店的女老板热泪盈眶,你来,坐下,馄饨,不要钱,给你吃! 前线的伤员数以万计,医院早已不堪负荷,处在后方的师指挥部,鲜血淋漓哀号不止。 医生护士当班儿时,都只当那一具具人体并非生命,面容麻木手法利落,然而一换班儿,甚至走不出临时病房就跪地痛哭。 火车站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到处都是预备后送的重伤官兵。 日本飞机大炮连番轰炸,运伤兵的车辆只能趁着夜色行动。车船不够用,从前线丢了阵地负伤下来、奉命指挥伤兵撤离的指挥官,下了弃运动不了的伤兵命令后,饮弹自尽。 …… 血债难书,段少文心痛容动。这还是十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济南么?然战火砥砺下的每景每物有写不尽的家破人亡,更有不放弃的殊死抵抗。 令人肃然起敬。 愧疚颔首,恭礼祭奠,“济南,我来晚了。” 痛苦酝酿成仇恨,中央军,西北军,东北军,广西部队,云南部队,四川部队,山东部队,湖北部队,江苏部队…… 曾经,他们都是兵戎相见的敌人,然而,他们都是中国人! 热血浸透、忠骨忠魂护卫的济南城墙上,悬挂着的是一面青天白日旗。 欠我们的,早晚十倍偿还! 56 56、第五十六章 ... 禽兽的主人换了嘴脸换不了心肠,半月后,就又开始寻衅。 段少文揉烂了那张写着“xx时xx地又丢失了什么什么鸟人”的纸,南京命令上写的清楚,这一次中国的态度是应战求战! 于是电请南京,周天赐复电点头:哦~这回又是找不到了谁?日本人这样“丢人”的伎俩一用再用,真是方便。这次是我们主动要跟他打,他再来这套“丢人”的,不用客气。 而另一面,日本自以为实力悬殊,轻敌冒进,轰炸机出航连侦察机都不派,轻敌自大至极。 古有云:骄兵必败。 周鲍二人就在日本军队从上到下都骄狂不可一世之时,下令各路军队整部出兵,早已对日本咬牙切齿的中国军队在各个关节与日军交手,以硬碰硬绝不退让分毫,仇恨的持久酝酿只有杀红了眼才能得以宣泄,有了东北空军相当程度的支援,近身搏斗就以眼还眼血债血偿! …… 两个月之后 山东会战战火仍燃。 南京总统府119办公室 “馨儿,我再跟你确认一遍,驰援山东的物资是10日夜零时到下关么?” 谷纵的问话让吴馨毓攥紧了手里的物资统表,两个月来,她亲见济南用自己的悲怆演绎着战争的残酷。打仗就是打钱,而无以数计的阵亡名单,首尾相连足够从南京下关连到山东济南。 “是。” 谷纵看了看吴馨毓,失望并不是没有的,原来,终于也只有这一个是字,不过,寥胜于无。 “好,告诉他们不要停留,马上北上。” “今天就是10号。” 这回是六个字,谷纵弯了弯唇,“对,我知道,在下关接了物资,我今晚就跟车北上。” “济南在打仗!”再也冷淡不下去,吴馨毓扔下手里的资料拉住了谷纵,“你,你……” 然而,你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他知道。 你能不能不去?他不能! “馨毓。”始终是不忍她无措焦急,谷纵拢了拢吴馨毓缎带长发,眼神安慰,面容已悦,“不用担心,我不上前线,炮火已久,振奋军心是必要的。” “嗯,我知道。我替天赐谢谢你。”眼看着谷纵英气逼人的眉目因为自己的话瞬间一黯,吴馨毓却突然开怀,“话是这样说,可你自己也要小心,快去快回,我,在南京等你。” “馨毓?”谷纵双手抚上吴馨毓,掌下娇柔的骨骼他都不敢用力,“好,你等我,我回来咱们就订婚。” 突如其来的决定,吴馨毓心下一沉,想到这问题其实只是早晚,笑容无改。 抬起头,眸光明媚,“你这顺序好像有问题耶,好吧,看在你晚上就动身,战时状态给你让道。你随随便便提,我也就只能随随便便答应了。” 吴馨毓原本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她是吴家掌上明珠的大小姐没错,从小锦衣玉食受不得一点委屈也没错,可是现在国家在打仗,谷纵不可能对自己三书六礼,更加不会有八抬大轿升堂拜母。 何况就算谷纵能,她,也已经没有高堂。 …… 正在出神,吴馨毓只觉指间一凉,右手中指上已经璀璨闪耀。 “不是随随便便,是我今天终于有机会为你带上。” 谷纵视线里的吴馨毓低着头,没有说话,左手捧着右手,珍惜的用指头一下下抚摸。 吴馨毓觉得眼眶里的东西越来越重,指头上的戒指却越来越亮。真的很难想像,从来绷着扑克脸的谷纵每天都将这一颗小小的圆环,装在他那笔挺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内口袋里。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7 他眼光不错,她很喜欢,这戒指,真的很漂亮。 送走了就要落泪的吴馨毓,谷纵重新回到119,接续手头那批没理完的材料,他刚进门,就听见一声悠扬的口哨。 “行啊小纵,原来你长了浪漫这根神经,两句三言我都被感动了。”轻佻故作,戏谑勉强,谷衡眸中纠结,马上就装不下去的调低了语调,“我这做哥哥的,死也瞑目了。” “你怎么在?!”惊异怒愤,谷纵却也没错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的悲伤。 “我怎么在?我怎么在?哈哈,拜托谷少爷下次肉麻之前先确定屋里有没有别人!” 谷纵略一思忖想起了始末,午饭时谷衡确实说过要来119补个觉,周鲍去了巴黎开国联会议,军部的所有事情都堆到了谷衡身上,他中午跟自己说过,熬了三个通宵,终于告一段落。然而自己一看到吴馨毓,就把这一切都忘了。 “我真希望,你什么也没有听到。” “然后最好你婚礼那天我也不要出现对么!”发泄咆哮,谷衡满面戚悲,“你是我弟弟,我知道,我该死的知道!你瞒着我,瞒着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我弟弟,我当你是弟弟,你难道还不能当我是你哥哥么!” “当啊,我从来都当你是我哥哥,”谷纵简简单单,一语浇熄了谷衡满身的怒火,“我只是把你当做哥哥。” 谷衡气焰尽灭,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失神低语,“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很好,很好。” “哥哥,我不管你怎么想,从头到尾我没有变过。” 谷纵之前思考过措辞,明白越简单的句子越有效,无论是用来讲理还是断情。然而那张一摸一样的脸看过来的目光是那么绝望悲凉,谷纵心头一痛,不忍再说。 他明白就够了,残忍总是没有最只有更的。 “哥哥,我说希望你没有听到,是不想你知道我要去济南,我要上前线。我给她戒指,是怕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钟摆滴答,屋子里静了一静。 “你要说这个,我也明确的告诉你。”谷衡眼神缓缓平静,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哥哥口吻,“山东在打仗,济南我是绝不会让你去的。” “哥!” “没有商量。”谷衡站起身,“要鼓舞士气,轮也轮不到你。周天赐能把鲍聿卿带到巴黎去,我没他那本事,可你也不像鲍聿卿那么难办。你要去济南,沿途津浦线上重兵把守,你搞情报的谷局长跟他们的关系可比不上管军队的我。” 军队,谷纵眸底一抹火花爆烈,他慌忙阖目平复,缓缓说,“爸爸走后,军队确实是你再管,这一点我确实比不了你谷部长。可是哥哥,我与吴馨毓去武大动员演说,平息动乱,周天赐的安抚策略确实起了作用,但更是因为我答应了那些游行的学生:如果打仗,我一定要去前线。” 阻止谷衡的打断,谷纵解释,“哥哥,你没有去,你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想的:打仗就是死人,可我们弟兄们都死光了,也死不到你们这帮当头儿的!” 谷衡一惊,谷纵趁机再说,“就是当着我的面,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这就是原话!我很生气,却也无话可说,周鲍和你我,咱们谁也逃不开当头儿的这顶帽子。” “哥哥,你了解我,在自己家门口又当着那么多人,非让我下不来台。我当时真想打死他们,可是,我也承认这话说的也确实没错。我带着这句话,是一定要去前线的。能让全国人心服口服的资本,我不会让它浪费。” 就事论事的理智,有礼有节的做法,谷衡猛然想起周天赐在119开会时,谷纵跃跃欲试前敌总指挥的情形。 原来那并非心血来潮,原来那不是逞勇意气。 是战争的催化么?有什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改变了。 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放开了,可若追究原因,很难说得清这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就是要你亲历战场以信服众么,我保证让你做到就是了。不过记着,别混淆本末。子弹不认人,要是没了命,存够了资本又有什么用,你见过一个牌位去当总司令的么。” 57 57、第五十七章 ... 法国 巴黎 若不是亲见,很难想象此时的巴黎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它完全不像个惨遭蹂躏国家的国都,中心城区的车水马龙简直可以称为是繁华兴旺。华丽的衣着,时髦的消遣,服装店照常营业,电影院新片上档,名流酒会仍旧冠盖云集,顶尖设计师的春装发布会仍在引领全球时尚。 满世界的硝烟似都在她的华贵端庄前止步,这样的情况虽然好过火光弥漫,但是,让人不舒服。 国联会议开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与会的代表发言陈述,真意假意一目了然,还要碍着所谓国际礼仪尽量做到风度绝佳,然而在心里,谁都不能也不敢在利益上退让一步,结果这会议就像半山坡上的马车,不上不下。 其实哪里的会议都是一样:心里想的是利益嘴上喊的是正义。 议会间歇,周天赐拉着鲍聿卿出来透口气,休息间豪华无度,满眼仿古的装璜设计。鲍聿卿坐在货真价实的波旁时代留下来的贵族椅上,神情悠闲。展眉舒目,修长白皙的指头间一杯艳红,自得的周天赐越看越有气。 “我在会上那么被刁难,你一句话也不说。” 该做的在山东都做了,国联会议就是要英美一个态度。然而无论在什么地方,说话都要凭实力,此时此境,确实是很难没有矮人一等的感觉。 “不是有孙温赣帮你么,他是东北第一号的外交家,我没他会说话。”鲍聿卿闭了闭目,国联会议上一水儿的英文法文,他听得懂,却不想附和一句。 “你不想说也罢,谈判嘛,战场上打不赢怎么谈都一样。” 走近座椅里的人,周天赐蹲□,双手扶着椅子把手抬头看着鲍聿卿。他任由自己打量,微黯的脸色,眼眸深处的情绪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孙温赣从奉天来的,你不想问问他东北的情况么?” 周天赐其实没有动,鲍聿卿却觉得压迫一样往椅背里缩了缩,眼底的纠结更浓了。 会议代表发言其实没有实质内容,鲍聿卿甚至觉得正席的会议倒不如会后的晚宴更能说明问题,那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与会各国们,拿着刀叉端着盘子,满面笑容意图割食。 贪婪伪善,心怀不轨,怎么看怎么恰如其分。 鲍聿卿握着酒杯的手渐渐紧了。 这微妙的反应,鲍聿卿毫无所觉,周天赐却全部看到了。 “好喝么?” 赶在再继续用力下去就能生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8 生捏碎了杯子任鲜红流了满手的事情发生前,周天赐以杯就唇,品尝得心满意足,“你是从这里喝的吧,味道真是不错。” 仿佛从怔仲中清醒,鲍聿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周天赐说话的意思,正要答话,敲门声不期而至。 周天赐站起身,将手里的杯子当然不会再交给鲍聿卿,找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扬声,“进来。” “报告,”进门禀报的侍卫长看了看屋里的情况,走到周天赐身边,压低了声音,“总座,这是刚截获的情报。美军晚10点降落衢州机场。” 留一分精神在那个山东会战开始后就改了口的称呼上,周天赐皱眉思索,“这事儿我知道,可是……他们之前说的是几点?” “是12点。” “哦?提前了两个小时么?这可有趣了。”周天赐心中一怒脸上淡笑,转眸看见鲍聿卿又不知道再想什么,将手上的纸对着鲍聿卿晃了晃,“你也开飞机,你要不要看看。” “还看什么!”回过神来,鲍聿卿一把夺下那张碍眼的纸,“现在是南京晚上九点,战时灯火管制,衢州机场一个灯也不开,这16架飞机来了,岂不乱套了!” “那也只能怪杜丽特中校保密过度了,”周天赐嗤之以鼻,“合作?援助!我看是沽名钓誉的把戏。若不是那个糊涂狭隘的史迪威,过河拆桥的闭赛尔,搞了10多年情报的孙广义怎么会死!” 鲍聿卿闻言看了眼垂手肃立的侍卫长,他一言不发牙关紧咬,深沿帽下的眸中是对同伴“无辜”牺牲的怒火。 孙广义搞到的是美国最新战斗机f8f的资料,大到图纸小到照片,技术指标细节到一丁一卯,为了尽快集思广益抗日救国,这资料在南京是毫无成本公开的,所以孙广义的“本事”也就很难成为情报圈子里的秘密。 此后,证据确凿的田中奏折是孙广义主动请缨,奏折到手,他本来可以全身而退,却因为关口上美国军部的“无意出卖”,连尸骨都只能流落异国。 “谁相信那些连篇的鬼话,日本人会不顾奏折泄露的风险,连交涉都等不及就杀人灭口么!” 鲍聿卿了解周天赐,看得见他没流在脸上却流在心里的泪水。 孙广义,防洪牵民的一命之恩,他终究是还给自己了。 “聿卿,你怎么说?”陷在沙发里的周天赐颓然抬头,就看见鲍聿卿走过来坐在自己沙发的扶手上,笑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神情如常却言语寒凉,“机场不开灯就绝对没法安全降落,飞机没有办法只能在天上转,等转的没油了,就可以落了。” 鲍聿卿白皙剔透的容貌,周天赐竟从上面看到了黑暗中飞机坠落时耀眼的燃烧和光火,其实有的时候,畅快与否同正不正义并没有必要关联不是么。 回手覆住鲍聿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周天赐心中安慰却仍然笑得勉强,支走了进来汇报的侍卫。 依靠别人寻求协议,周天赐心里明白列强们的算盘,也知道国家的实际状况,但是,却仍不愿在鲍聿卿面前承认自己这个“总座”竟然当得如此窝囊。 “聿卿,我知道你不愿意来,也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世界上,还没有真心帮助另一个国家建立z权的国家。可是……” “可是如果国联这一张“和平无犯”的协议签下来,有了这根稻草,乌鸦再不怕黑,也该要顾及它那点仅存的国际声誉。” 截住了他难以启齿的话,鲍聿卿抽回了被周天赐压住的手,四指并拢重新伸出——那是一个同心协力的邀请。 周天赐看着那平平摊开在眼前白皙剔透的掌心,心中波澜四起。 这感觉是不曾有过的,在奉天他叫他小鲍司令,在南京他叫他周总司令,却都不是像现在,那掌心的主人分明看透了一切,还心照不宣的调侃着,“发什么楞,我等你呢。” “啪”两个人掌心相贴,给予和得到的都是彼此最重要的。 男人间的击掌总会带起暧昧的氛围,而周天赐从来不失时机,直觉灵敏的他知道此刻这就叫千载难逢。握紧鲍聿卿的手突然用力一带,坐在沙发扶手上本来就不稳当的家伙果然就摔进他怀里。 “等我?等了多久?嗯?” 双唇马上就被剥夺征用的鲍聿卿自然不会说得出答案,但那答案从来就在心里,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从我赶你离开奉天,很久很久了…… 五天后国联会议晚宴 惯例的两层宴厅,一楼的舞池里金发碧眼的对对转转,二楼转角的一处延伸露台,不闻浮靡的身影月华满身。 那见之忘俗的身影,周天赐不禁走了过去。 “想什么呢。” 火狐腿的翻毛皮大氅,周天赐给那个屈肘倚栏的清拔背影披上,自己也靠在露台的栏杆上,肩并肩的两个背影,身后是一屋子觥筹诡华。 鲍聿卿看了看这间眼熟得很的大氅,微笑着伸手抚上,白皙的指头穿行在火红之间,“屋里那帮人狼吞虎咽的德行我看不惯,不如出来,你看外边这冷劲儿,多像奉天。” 周天赐向窗栏外探了探身,也许是因为每天开会都会看到孙温赣,东北那些曾经越来越爱出现在眼前,“能不冷么,下着雪,挨了打,还要挨罚。” 鲍聿卿不觉一笑,真没想到,一件大氅,两个人果然想到了一起去。 “天赐,就那么一次,你要记一辈子么?” “谁让你记不住呢。” 鲍聿卿无话可说的偏了偏头,不想再谈这个,周天赐没有回头没有看鲍聿卿,却是极自然的接口“聿卿,你很久没回奉天了吧?” 鲍聿卿敛眸,“恩,七个月,两百七十九天。” 月华星辉,周天赐回过头看鲍聿卿,数着日子过的生活,滋味,他自己最是清楚。 “聿卿,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么?” “二月十九。”当然,鲍聿卿说的从来都是中华农历,“啊,今天是……” 是鲍聿卿这个人的生日。 既然已经为了消除袁页城的猜忌改了名字,他也就不在乎锦上添花的用了有新名字的那天作为生日,但其实,今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很久不过了,亏你还记得。” 鲍聿卿轻轻的笑着,眸子里却多出了一种留恋和想念,真是相像呀,才提到了挨打,是不是天一冷就容易想起母亲。 “那是,谁让你自己记不住呢。” 一样的意思,一样的语气,周天赐这句“你记不住,我记”的话又说了一遍,起先鲍聿卿没有在意,再来的这一次却是深深的震撼。 周天赐没有强调没有刻意,自然而然的仿佛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一样。 他到底说过了多少遍?若不是这次这么接近的两次重复,他还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79 要再说多少遍自己才会听见? 这话,他说了多久了? 估计,也是很久很久了吧…… “报告!” 然而有的事情,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周天赐习以为常,接过那毕恭毕敬递过来的一页纸,侍卫长趁机在他耳边低语,周天赐神情一惊随即平复,相对于侍卫长一脸复杂的神色他的表情就要明朗得多。 “聿卿,我想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山东的战报,我们赢了。” 战场上见了分晓,会议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周鲍一行人带着国联公约即刻回国,从巴黎直飞北平。飞机上一道而返的孙温赣私下向周天赐讨了个国府的官职,依然是外交,却是不再回东北去了。 直到下飞机,鲍聿卿没有问孙温赣任何东北的状况,孙温赣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58 58、第五十八章 ... 北平朝阳路 历时五个月的山东会战结束了,中国军队以不屈不挠的意志在全世界人民面前摆出了姿态,裕仁无可奈何只得在停战诏书上盖印,其实到了这一步,战争应该算是结束了,可不能接受现实的日本军队还继续着零星抵抗。 这样打游击似地“作战”对于通盘的局势没有显著的影响,段少文请示南京之后,留下部分兵力应付就准备回师北平了。 刚下了巴黎直飞北平的飞机,周鲍二人就直接上了北平亲派南苑机场,迎接国联一行人的专车。北平的春天并不像法国那样湿冷公路边的松柏郁郁葱葱,芳草吐绿欣欣向荣。 山东会战的胜利,北平、南京乃至全国各界无不欢欣鼓舞,从车窗外去看,大街小巷都在庆祝,高挂的街灯红彤彤一片,噼啪作响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北平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还能清楚的听见,可想而知这胜利带给百姓的是难以言喻的快慰和激动。 五千载大国,岂容他人轻易拨乱。 汽车缓缓停稳,路灯的光亮盏盏游移,挡风玻璃里渐渐出现北平国务院,正门前广场外迎接的人群,三教九流社会各界,他们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周天赐的脸上。迎上来为他开门的人,脸上带着与其它人一样的仰慕和期待。车内相对较暗的环境里,却更显得他一双光华浮动的眼睛,面目上是得胜归来的王者才有的峥嵘。 “聿卿,来吧。” 车门打开,闪光不止欢声雷动,车门外的官员记者蜂拥上前,围住了一同走下车来的周鲍二人。北平从前是北洋首府,北洋内讧导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权力巅峰那走马灯似地倾轧叠换让人希望尽失心灰意冷,最终便由内祸引来战争。 与此相比,周鲍南京zf无疑更让人倾心,胜利之功的风光一扫昔日北洋的灰头土脸。正装打扮的周鲍二人,意外的年轻却是相匹的出色。顾盼风流,举投逸秀,旷世双璧,无与其争。 最可贵,即便是初见周鲍的人也看得出,相携登堂的他们言语行动都默契十足,并非刻意的场面文章,而是真的深谙彼此,知音对手。 在经历过内讧不止的北洋时代之后,周报二人此番的印象,足以打动整个北平。辉煌伊始,希望孕育,正所谓春意盎然万象更新。 北平国务院 繁复盛大的接风宴,同法国一样的宴会,周天赐承认自己就是偏心,再看那个家伙,果然也不再是巴黎国联宴会上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鲍聿卿其实对于应付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社交圈子,他不会明确的拒绝什么,遇到心烦不耐就眉目一冷兴淡语寡,仍然诚心,却是诚心应付。宴会上能跟他接触到的人,哪个不是触觉敏锐八面玲珑,一见他如此态度,就都识趣的乖乖收起“逾越”了的话题和要求,和声和气地躲开。 而今天,同样的场合,一群男女中间的他戎装笔挺更是心情很好,问话答话,敬酒喝酒,那合作的程度让周天赐都有点惊讶,再看越围越拢的莺燕禽猛,各个也像得着了什么无尚恩典一样,满脸光芒心花怒放。 周天赐不怪,鲍聿卿性格倔强天生桀骜,也许年纪和经历改得了外在,但内里那颗不服管教自作主张的心永远也不会改变,于是他凤毛麟角的服从和配合就有了种让人心神动摇如同上瘾的力量。 端杯上前,周天赐不想自己的东西让他人占了便宜。 “聿卿。” 周天赐极轻的一唤,鲍聿卿却是立刻反应,回以的正是一张极致的笑颜,他萧然一笑,万物无光。 宴会上的说笑仿佛都暂停了一下,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下来,只等那笑容的主人这一声“天赐”以为回应。 几天后国务院 北平从明清起便是政治中心,自然比奉天或者南京多了一份触觉敏锐和朱笔论策。理顺渊源,文人政客竟找到了南周北鲍这一点文章大作。“南北同心共保清平,中枢明主中华之幸”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总之是将周鲍的关系“如胶似漆”到了极致。 看着才拿到手等待审批以便出闸的报纸,头版的大字标题下竟然是一张周鲍二人的大幅照片。周天赐嘴上调侃,“聿卿,你看看,大家都知道我要和你在一起。”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照片上穿着军装礼服英气逼人的鲍聿卿,两个人照在一张照片上难免会比较,显然那个摄影师是偏爱他身边的这个家伙的。 照片上的鲍聿卿面朝着镜头却没有看,笑容很深,心里的喜悦从眼睛里流溢出来,那是真正的开怀,万古如春。照片上的这张面孔所散发的光彩,周天赐看得心口一窒——小小的镜头当不起这样深厚的热爱,周天赐记得照相时他们面对的是一幅为了胜利特别绘制的中国地图。 微笑着丢掉手里的报纸,周天赐走到鲍聿卿身边紧贴着他坐下,自然的搂着那副消瘦肩膀,“聿卿,段少文说他明天就回来了,论交情他跟北洋这些人比你我深。”正埋首公文的鲍聿卿闻言不解抬眸,周天赐就借着良机占他便宜,顺便拿过他手里的文件,“聿卿,这里是北平。” 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周鲍二人在段少文领兵还都之后,从国务院整整“失踪”了将近一个月。 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正值帝都最绚烂的时节。 古语云:先入关中者为王。 周鲍在日本战败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北平,已然宣告:周鲍之总副座乃是众家司令之首,全国实权之冠! 如此,权力更叠冗沉繁琐的交接事宜扔给段少文这面大旗“执政”,周鲍两个人轻装简从,一辆车逛遍了这座千年皇都乃至整个直隶晋中。 紫禁城三大殿上,周天赐突然说,要不要咱们来扮君臣,鲍聿卿觉得不妥却敌不过软磨硬泡,只得答应演一回遵旨忠君的良臣。然而几个回合,龙椅上的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0 周天赐才发现,他仍然拿那个一身傲骨不卑不亢的家伙莫可奈何。 碧波荡漾的什刹海,胧月之下,周鲍二人登船饮酒,一个云淡风轻,一个快意逍遥。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的鲍聿卿,朦胧着眼睛,一整晚都看到周天赐离他很近很近。 雁门关北望塞外,大漠黄沙,周天赐沉声感叹,“北宋兵马尚算精良,奈何晋朝儿皇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中原以北自此再无屏障。靖康之变,遗恨千年!” 大沽口炮台,鲍聿卿遥望着这万顷波涛,“北洋水师并非孱弱,如非私念离心,陈枪陋炮,以何至于代价惨重,全军覆没!” 昔日的屈辱无可改变,然…… “聿卿,日本败了。” 甲午之耻,今日得雪! 国联公约,书定日本认罪赔款永世不得来犯!那一刻的吐气扬眉是他和自己一同努力。 寻川经海,感叹中华泱泱大国江山壮美妖娆!这一刻的山河无恙是他和自己一道见证。 胸中鼓动着相同的气血,眼中都是彼此相似的得意,那是中华男儿共同的认定,是乱世当权必须的职责。 回头握住那双伸过来的手,“天赐,这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头一次,鲍聿卿主动抱住了那个总是笑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他爱他,如何能不爱;头一次,周天赐意外的搂紧了那个激动得都微微颤抖了的身体,退这一步,是为了一抬头他永远在自己视线里。 他们,久久拥抱在了一起。 59 59、第五十九章 ... 北平,这里既不是小鲍司令的东北也不是周总司令的南京。 然而,再怎样,这里终究是中国。 烽火乱世,伐战不止,无论是吐气扬眉亦或者山河无恙,那代价就是满目疮痍家破人亡。 周鲍二人在北平郊区宛平遇到了盼来盼去终于只有zf唁电的花甲老妪,眼花耳聋的年迈母亲认不得军衔看不清人,只是抓着面孔秀气年纪显小的鲍聿卿一遍遍嘱咐,“孩子,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仗打完了就快回家去吧,别再扛枪了,你妈妈肯定盼着你呢,盼着你呢……” 那老人白发送黑发的辛酸痛楚,浑浊的目光无尽凄楚,鲍聿卿眉心一震,反射的喊了声,“天赐。” 一向从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异样,周天赐来到鲍聿卿身旁,看到眼前痛失亲人的老母亲立时一怔,他了然鲍聿卿目光中的悲悯。 “啊,这位是你长官吧?”老妇激动起来,谈话的对象换成了周天赐,“这位长官,别怪孩子,都赖我老婆子,都赖我……谁家的妈妈不盼儿归,我送他去参军打日本人时是个完完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您就还我这么一张冰凉冰凉的纸呀!能活着够不易了,放了孩子吧,放了孩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言语未尽,哽咽声长。 周天赐道:“老人家,我答应你。”言出如诺的独断,令出必行的威严,若隐若现的王者风范。 然而,周天赐倏然转眸,不看老人只望着离他最近的鲍聿卿,突然道:“放手吧,我跟你一起走。如果你死了,知道有人会多伤心么?” 触人心肠的话,老妇闻言,忍不住放声痛哭,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同时也是一句突兀的话,突兀到满怀深情,面对着他的周天赐,鲍聿卿实在太明白这话中深意,然而,他只是眼眸微变,一瞬间的犹豫后,很快便转身离开,留下周天赐在这痛彻心扉的哭声中,默立无言。 决绝离去的这一抹背影一如主人那颗百死不悔的心,正确,却伤人。 他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视线中,却这样丢下所有的痛楚无奈,任源源不绝的哭声将自己包围。有那么一瞬间,周天赐的心沉到了底,他微挣开老人还拽着自己的手,抬步去追鲍聿卿,耳边的哭声渐渐遥远,门外车里坐着的不就正是他。 打开车门坐进去,周天赐目不斜视,不看鲍聿卿眼眸中的犹豫,径自替他说了,“开车,回国务院。” 一个月的假期,到此结束了。 鲍聿卿以为周天赐想通了,刚想开口,周天赐脸也不用转却是十足把握的堵了他的话,“开收音机,南京人民广播电台。” 原来,在裕仁宣布投降的同时,国民zf统战部长谷衡在南京向国内外全体中国人民发表了胜利广播。 “我国军民同胞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朋友们,今天,我们胜利了……” 汽车行到路口红灯的间歇,明明是胜利的消息,收音机里传出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却模糊而隐忍,平静的时候更能明显的听出语尾换气时的哽咽。 “谷衡的声音……”鲍聿卿细听了两句觉得不对,看向身边同车的周天赐,只见周天赐一个手势,坐在前排副驾的侍卫长就会意的调小了广播音量,这不经意间的默契,电光火石般的令鲍聿卿想起了国联会议晚宴。 鲍聿卿问:“那天在露台上,除了山东胜利的消息,你还知道了什么?” 闻言,侍卫长恐及池鱼的赶忙转过脸去,周天赐曼声道:“我无意瞒你,只是巴黎毕竟不是自己地方,很多话不方便说。山东会战,谷家也是主战的,谷纵去了济南前线,没有回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本来就是死人,谷衡带兵日子也不短了,竟然会让他弟弟去了前线。现在死了,也没话讲。” 没有感慨甚至不带感情,周天赐从不否认自己的薄凉,以前在奉天是这样,后来到南京也是如此,而此时此刻的他冷酷更甚。他并不信什么“永以为好”却遵从着前半句的“投以木瓜,报之琼琚”身体力行的是人予我一尺我必还一丈。 显然,对于这是予是取的衡量,谷家兄弟的分量远不如孙广义。 “谷纵今年多大?” “他们双胞,下个月25岁生日。” 北平的轿车性能优秀行驶平稳,安静无声的车房内只有周天赐淡然的声音,“这是录播,消息是一个月前的。” 北平执政府 段少文扫一眼近一个月来的报纸,谷家死了当家,操办的可谓极其隆重,各省的报纸都争相报道,陆陆续续的消息持续了近一个月。按着规矩仪式尚未结束,可是今天上午竟然就在国务院看到了谷衡,按着礼数谷衡喊了他一声伯伯。 念着这点情分,段少文觉得谷家出了这种事,他得问问那个从前的哥们才对得起这声“伯伯”,而莫适和谷正伦在一起,牵牵搭搭,就连起了余树生。 “怎么样,联络上莫适了么?” “恩,谷正伦知道了。”余树生不抬头,回答的却肯定,一只手夹着烟,书写不停。 段少文皱皱眉,“他不回来看看?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1 ” “不回。”话音刚落,桌脚的电话猝然而响,余树生顺手接起,眼睛一面看着正起草的“约法”,一面点头不止。 段少文看了看一心三用的余树生,走到他桌边,拿起为余树生预备的水,喝了个精光。 挂下电话,余树生皱眉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一阵,偏头不计较的把手里的纸往段少文眼前一甩,“起草好了,看没问题了就签字。” 没有接那份代表着无尚权力的“约法”,段少文伸手夺下了余树生正叼着的烟,“写完就别抽了,十个小时起草法案?你简直是个疯子!” 余树生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所以你更不能浪费了我这番心血,快点签字生效。”端着空杯,余树生认命的自己倒水。 “小余子……” 这一声“小余子”,背身倒水的余树生脸色黯然,段少文真的不是从前的段少文了。 “我知道。刚才顺承王府来的电话,鲍聿卿现在王府路协和医院,周天赐跟他一起,草案的选举会不开了,你签了就生效。”仿佛怕段少文听不懂,又或者是余树生根本就心有怨恨,恨恨的加上一句,“你别怕也别多想,不过是代签而已,出了事儿别人自会追究周天赐周总座,不会怪罪你段少文段执政的!” 头皮发麻,段少文知道余树生话讲的再难听,其实还是退步的依了自己,走过去往余树生跟前一站,无比诚恳,“一开始都是放不了的,可是过去就好了,你看谷正伦。我们一起,必比他与莫适逍遥。” 余树生心中怀疑,谷正伦亲生骨肉置之不理,这样的日子,真的能逍遥么? “总好过三天两头去医院吧。”段少文开口提醒,“山东会战,鲍聿卿化境自保为不义,出兵抗击为不智,终至思虑过甚,忧心害命。你当时在南京,别和我说不知道,山东其实仅仅是个前哨,结果报纸游行沸沸扬扬争论不休,保存实力拒不抗日的骂名,我在天津都听见了。” “总座也罢执政也罢,冠冕堂皇的我不和你扯。乱世不抚恤功臣,国贫难敌悍寇。心里话,这烂摊子,我不想看不想管。民国十余年,我、鲍梓麟、吴川舫、冯子玉和谷正伦,混到今天,你不觉得真像场戏么?我们除非唱死在台上,否则终于免不了军阀祸国的罪名。” 余树生不语,当年袁页城怀恨而死,从此民国成一局乱世。段少文说的是不想管,只是国境如此怕是他想管也难管。 乱世不抚恤功臣,果真是一语中的。袁页城、段少文、鲍梓麟、吴川舫、冯子玉、谷正伦,能在这乱世混得叱咤一方,哪个能够只凭运气没有本事。然而时至今日,勉强有个好名声的鲍梓麟和冯子玉都是下场凄惨,付出的代价恐怕是旁人难以想象。 “好,我跟你走,趁着山东会战的胜利,我们也算急流勇退。但是有件事我得先办,前敌总指挥的好名声是周天赐的南京zf给的;山东会战打胜了是鲍聿卿的东北奉军帮的。你也说山东只是前哨了,东北军还留在北平不行。” “行,东北军动身出关那天,便是你我一同离开之时。” 国难当头,纵然种种缘由,离开,终究是逃避。 余树生想要有所补偿,段少文亦觉得合情合理。 余树生保证的是去去就回,段少文也觉得他离开自己视线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天半日而已,然,世事难料,几天后,余树生横尸郊外,这房中的同行一诺,终成永诀。 60 60、第六十章 ... 余树生横死,段少文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相携白首而是阴阳永隔。 “行,东北军动身出关那天,便是你我一同离开之时。” 此一诺,再无兑现之日。 十天后,日本不顾国际舆论公然撕毁联盟公约,野蛮退出巴黎协议出兵东北,仅仅一个昼夜,奉天省城办公室旗杆上的青天白日旗,便落了。 日本作为一个孤悬大洋之中的岛国,接受的一直是大一统的大陆文明教化,偏其对中华的渔猎之心,虽逾千年未尝稍变,几千年的邻居却原来一直存着这样的企图,这处心积虑简直匪夷所思到了脊背生寒的地步。 噩耗传进关内,进而弥漫全国,还沉浸在山东会战胜利喜悦中的人们一时回不过神,震惊诧异之余不禁怨恨纵生。 这件事,被称为沈变。 北平行政院的高端会议,段少文列席在坐却如同行尸走肉,漠然的眼睛看着那推卸责任的争论不止和心怀不轨的喋喋不休。 很明显,何靖民不是和周天赐一条心的,而吴谷这两个年轻娃娃绝对是有备而来,有关山东会战详细的作战报告居然细化到每一个人员的伤亡——他的编制和来路——鲍聿卿的东北军是入关救火,凭着这一点处处与何靖民针锋相对,嘴架打得火花四溅。 靠在舒适的座椅里,段少文看的是场已知结局的戏。 话讲的再精彩事实终究胜于雄辩,守土失职,周鲍授人以柄在劫难逃。 这个“罪”,没有人认是绝对不行的。 “周总座,全国舆论哗然,南京zf初到北平人心未稳,现在风疾水大,您不会是想看着这条刚起锚的船翻了吧?” 何靖民不想和小孩子费舌,矛头直指一直没说话的周天赐。长长的会议方桌,周天赐坐在正首,而他身边那个位置,空着。 这个时候,鲍聿卿竟然不出现。 少见,何靖民百思不解,说实话,他并非不知道东北沦陷的前因,所以,山东会战前敌总指挥的段少文;极力支持东北军入关作战,听说为此还跟周天赐发生过一次“很不愉快”的鲍聿卿以及最后下达作战总进攻命令的周天赐,正可谓此刻最关键的人物。 然而这三人,段少文是人来了心没来,神情恍惚跟丢了魂儿似的,周天赐倒是带心来了,眼神变换好似思量,但是明显不是在思量他说的话,而鲍聿卿,压根儿就没出现。 “周总座!” 口气带着火儿,何靖民已经喊三遍了。 “何司长,”周天赐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众人,何靖民不凉不热,“周总座,你说怎么办?”何靖民不屑与小儿一般见识的语气与吴谷二人闻言不再多说却记在心里的神情,周天赐稍微思附找到了症结。 “是,国土有恙周天赐罪责甚巨。沈变发生,周某效行期间,一夜之间,失地千里……丧土之责,弗能旁贷,自愿辞职,以报国人。”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虽然沈变已成事实,但并不到不能挽救。何况现在正是民心所向呼声甚高的时候,周天赐不该不智到只认错误而不做任何补救举措就挂冠而去。 “国有国法,这件事就按着新约法交由常委会审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2 议,这期间为了公正,我请辞避嫌。” 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参加“高峰会议”的周天赐说罢起身离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他的解释无懈可击。 罪,他也认,权,他也交。 于是,还能怎样!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何靖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逼周天赐辞职本是他的目的,然这胜利来的未免太过唾手,倒让他一口气窝在心里来吐不出也咽不下;段少文无喜无怒,看见吴谷眼神一触灵犀即通,一个端坐不动另一个追了出去。 “天赐!”一路追赶,吴馨毓才拦住几乎走出了国务院大门的周天赐,“你要去哪!” “回家避嫌。”没停下脚步,周天赐话说的简练至极,“馨儿,回去,现在是最难的时候,你要和谷纵一起。” 一句话,吴馨毓一惊,周天赐认出了陪在她身边的是谷纵。 国务院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纷纷细雨,烟雨之中,周天赐急急地开门坐进车里的背影,吴馨毓只是看着。 一个月前,前线传来噩耗,那一刻她才知道一枚戒指会有多重,谷纵临行山东前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之前的武大之行,再早的防洪牵民,更早的欢迎晚宴,直到最初的吴谷联姻。 吴馨毓独自将这一切都想了个透彻。 原来,他一直在,只是,她一直看不见。 如果一直看不见也就罢了,偏偏到了现在又明白了——有幸一路纠缠,岂非情缘注定? 然而,这又是多么残酷的玩笑。 他们都伸出了手,只因为一个早一个晚,指间一触的温暖后,仍是相失错过。 早,他的手一直停在眼前;晚,那一点残留的余温再不能拥有却已经依恋。 想着想着,便克制不住的泪流满面,终于明白如果觉得冷,人是会哭的。 “干什么呢?这么久不回来。”谷纵的语气有一点气急败坏。从会议室看见外面下雨了,一路找到了行政院大门口,才看见左等右等不回来的吴馨毓,“霍,这外面可够冷的。”顺手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覆在肩膀上谷纵的外套还带着体温,吴馨毓偏头淡淡地笑着。 很多道理,总要经历过才会懂得,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把你的接受当做给予。 “别冻着了,我们回去吧。” 谷纵伸手把吴馨毓搂过来,走廊上人人侧目他毫不在乎,吴馨毓起初并不适应,但是马上明白这就叫幸福。 “说走就走了,周天赐总要交代一声出了要紧的大事儿去哪找他吧?”想想一会儿回去还要应付何靖民,谷纵着实有点头疼。 想了想周天赐匆匆忙忙的交代,吴馨毓回答,“说了,他在积水潭医院。” 61 61、第六十一章 ... 北平积水潭医院 周天赐到了积水潭先找了会诊医生,20余人的专家团,给出的答案和上一次一样——病人思虑过甚宜需静养。 “既然是思虑过甚,如何能够静养?” 周天赐拢紧眉峰,双眼睛还带着刚才行政院会议室上的坚毅却冰冷的光芒。 他的语气太过正式,正式到让人忽略不了他的身份,于是,明明是个简单正常的答案,专家们却都突然像做错了一样不敢答言。 面面相觑,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秘密:为了强制病人好好休息,医生一般会在配药的点滴里加上5%的镇静剂。 “办法是有的,周总座可以随我过去看看。” 一室的沉默被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打破,回话的姑娘在衣袍里穿了白衫,素衣素面。 周天赐其实并不知道专家们的“犹豫”,他刚才那一问只是出于惊奇,没想到他从来没有办法的事情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其实并不是问题。 “好。我们马上过去。” 周天赐站起身,领头出门,一屋子的人不敢怠慢鱼贯跟从,其间有人同情的看了看刚才回话的年轻姑娘,有的甚至轻声叹息,却没人注意到这一身白的姑娘薄俏的唇边抿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结果兴致勃勃的周天赐走到鲍聿卿的病房,看到的就是病床上的鲍聿卿脸色苍白额头冷汗,虽然是睡着却显然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呼吸沉重,露在外面的手用尽了力气抓紧床单,青筋暴露。 特意安排了最温暖的房间,病房里有向阳的落地窗,在天晴的日子该是满屋子光辉。而现在看到的他,倒真是按着他的想法“静养”,养着一种看不见的狼狈和挣扎。 胸口一阵闷痛,周天赐走上前俯身握住了鲍聿卿没有一点温度的手。 周天赐保持看着鲍聿卿的姿势,“各位,我有几句话和刚才回话的姑娘说。” 一阵凌乱脚步,屋子里只剩下了周鲍和“刚才回话的姑娘”。 “怎么称呼?”没有回头或者说根本不想回头,掌心里冰凉的手握了很久还是紧绷着,周天赐伸手拨了拨鲍聿卿汗湿凌乱的头发。 “言妍。” 人如其名,丽质的女子因为早想到了后果而毫不畏惧。 她不怕,却后悔了。 女人特有的温敏目光触及的是洁白的床单两只交握的手。 病床前倾身探看的男人缓缓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屈肘撑在膝上。袖口精致的袖扣,精心剪裁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际线——这是个地位非凡的男人,有很多人会帮他在任何时候都优卓过人。 然而却不能保证这份外在的风光无限和他此刻的神情搭不搭调。 “我和言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不知过了多久,鲍聿卿紧攥着床单的手渐渐松开,周天赐趁机握住那只终于回复了一点温度的手。 “你太年轻,这里轮不到你出方子,你不过是告诉了我。如果报复我是你的目的,毫无疑问你做到了,非常直接,而且有效。” “谢沈言是我丈夫。”名叫言研的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了黑孝,缓缓戴在了臂上,“南京中央医院内科主治。”周天赐终于将目光转了过来,言研回视,“因公殉职,他36岁。” 周天赐记起,半年前,防洪牵民鲍聿卿命悬一线,他打死的那个医生名叫谢沈言,对外的说法是“因公殉职”。 “你丈夫的死我很抱歉。这次我安排的是会诊,会诊的好处就是永远没有罪魁祸首,我就是想问罪都找不着人。言研,话虽如此,我希望就这一次,你记着,你要报复的是我,千万别搞错了方向。我的话说清楚了么?听懂了就出去。” 道歉和提醒,周天赐觉得已经仁至义尽,门开了又关,屋里又在只剩下他和他。 倾身上前,周天赐心痛的吻了吻鲍聿卿失色的唇瓣,伸手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3 稳稳地把毫无反抗的他搂进怀里。他因着药效的缘故异常温顺的靠在自己身上,之前的难受样子渐渐消失,急促的呼吸变得缓和安详。于是那种干净和无辜就又清晰的回到脸上。 周天赐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脸庞,收紧双臂,紧紧地几乎想把鲍聿卿嵌进自己身体里。双臂间瘦的不像话的身体,他越是用力越是觉得无能为力。 鲍聿卿是在周天赐怀里醒过来的,起初迷惘了一下,开口就要看今天的报纸。 周天赐看着鲍聿卿皱眉揉着太阳穴,商量道,“先等等不行么,看来看去不都是一样的内容……” “你告诉我,”眩晕得厉害的鲍聿卿只得靠着周天赐,“战况如何了。” 周鲍二人是在积水潭得知沈变的消息的,准确的消息到达是沈变的第二天。鲍聿卿并没有什么非常激烈的反映,只是病情更恶化了。仍然是急性胃出血,间或有高烧不退上吐下泻。 周天赐不能瞒鲍聿卿这件事,况且,想瞒也瞒不住。《顺天时报》期期都用沈变做大字标题,报道事实外加指责攻击,冯子玉殊死抵抗百日不破城的奇迹犹在眼前,奉天城一夜沦陷的结果似乎更加让人无法原谅。 “放荡公子”、“豪门纨绔”、“耽于享乐”、“无心作战”如此种种屡见报端,直到有人写了首“芙蓉暖仗春宵好,莫管东师取沈阳”的谤诗,周天赐雷霆大作:空穴来风,胡说八道! 逮捕编辑封消报社,鲍聿卿出声阻拦周天赐并未理会,事件的发展和落幕一轨一迹都是按着周天赐的意志。 “沈变发生人人痛心,文人热血容易情绪激烈,他们出于爱国叫骂几句又有何妨……” “有何妨?那我封他们的报社抓他们的人去监狱又有何妨?这帮人一个一个牙尖嘴利,他们这样过过嘴瘾就管用了?日本人就退出东北了?简直是幼稚!不懂就别乱说话,帮不上忙就别添乱。” 周天赐鄙夷,从山东会战到沈变发生,前后相隔也不过月余,同一家报纸同一批人,就从歌功颂德变成了落井下石。 “你我在一起,这芙蓉帐的香艳传说不消多说。报社你也封了,那些文人过几天就放了吧,我听说保定监狱对犯人迫害很重。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是怎么样你知道就行了。” 合情合理的话,绝对是鲍聿卿会说的,然而这最后一句,越是咀嚼越是苦涩。 “聿卿……” “怎么了?” 周天赐回答不上,走过去拥紧了鲍聿卿,这种不敢松手的感觉不明所以。 “天赐,战况怎么样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鲍聿卿又问了一次,用的是平静到理所当然的语气。 周天赐心头一颤,沈变发生至今,鲍聿卿的反应太平静了,这根无形而绷紧的弦,再轻微的颤动也让他胆寒。 “退守锦州。” 没有刻意保留斟酌,因为一切都瞒不住。他们都打过仗,以现在的兵力,就算周天赐不说鲍聿卿也能推算的出,甚至能比前线战报更准确。 当然的,那是他的家,他了若指掌的东北。 不知道再说什么,周天赐只把怀里的人箍得更紧了。锦州是东北三省咽喉,锦州保东北尚有一气,锦州丢东北全境皆失。 鲍聿卿也没有说话,山东会战后留待关内的东北军整部待出的动向天赐是知道的,锦州的要紧天赐也是明白的,该怎么做,也知道。 只是此刻的宁静无端让人难舍留恋。 他要抓人封报就抓吧,不是却有报道失实么。他要留院养病就养吧,不是确实生病了么。 掀唇轻笑,怎么借口越来越多了?是因为…… 62 62、第六十二章 ... “当当” 武力说话的时代,仅靠愿望维持的宁静,总归是会被打破。 “报告!” “给我住嘴!”周天赐瞥一眼没有命令不敢擅开的门板,一刻,难道连一刻也不行么? 推了推仍不松手的周天赐无果,鲍聿卿只得自己起身下床,却被一把按住,“你坐着,我去。” 极其蛮横的口气,周天赐十足不快的拽开门,“干什么?” 敲门的侍卫长头皮发麻,再这样“报告”下去,早晚无疾而死。 “谷部长有请鲍副座,鲍家三小姐到了北平,现正在行政院。” 周天赐隐约知道鲍聿卿确实有个异母妹妹在国外念书,就听见身后鲍聿卿惊喜道,“是三妹琳晴。” 周天赐淡笑,悄声交代侍卫长多留意那个叫言研的姑娘,就和鲍聿卿一道赶往行政院。一路上,听着鲍聿卿三三两两的提起从前幼时三妹怎么任性骄横,也见他眉间忧虑,此时此刻东北的情况如何对三妹开口。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周鲍已经出现在行政院门口,广场上一片混乱,骨头和着碎鸡蛋散落一地,一队队的警察正在处理。周鲍互看一眼,并不停留询问。 行政院长长的走廊,鲍聿卿走的甚快,周天赐跟着,却在会客厅门外看见了吴谷一双。 “鲍副座……”谷纵行礼话还没说完,鲍聿卿随便挥挥手问,“琳晴在里面?” “是……” 鲍聿卿一心往门里闯完全没注意到谷纵不豫的神色,周天赐皱眉,“聿卿……”伸出的手只来得及蹭到鲍聿卿衣角,他已经进了门去。 诺大的会客室,只有鲍琳晴一人,素衣素面仍然气质过人。周天赐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感觉…… 他完全没见过鲍琳晴,但那个姑娘绝对就是鲍聿卿的妹妹。 听到门口的响动鲍琳晴抬头来看,迎面而来的是个戎装挺拔的身影,一双温和湿润期待盈盈的眼睛。 “琳晴,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一声,我这做哥哥的一点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周天赐看到那玻璃珠儿似的小姑娘听到这话明眸一怒,“蹭”的站了起来,他本能的想说什么或做什么却没有来得急。 “……东铭哥哥死在奉天了你知不知道。” 时间仿佛凝固,鲍聿卿愣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说,谁死了? “你再说一遍……” “停,别说了。”周天赐喝止,鲍聿卿眉目有痛弯背含胸,那分忍耐样子分明是胃又疼了,胃是精神反射区,胃出血最忌情绪波动。 听一遍就这样了再听一遍还得了,谁知到这鲍琳晴还有没有更厉害的话讲出来。而鲍琳晴毕竟是个小姑娘,又是鲍家的孩子何曾见过有人这样横眉竖目地喝令自己,一时倒是吓住了。 “天赐,我有几句话要和琳晴单独说。” “有什么话当我面儿不能说么?”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4 周天赐分毫不让鲍聿卿却是知情心切,“东铭的事情你一定知道,你要是早说了,我也用不着今天再问。” 周天赐料到西洋镜终有拆穿的一天,不过,终究是理亏不得不让,“好,半个钟头。”挥手吩咐,“都出去。”他经过鲍琳晴的身边,小声说了一句,“想知道你东铭哥哥最后说了什么就小心点说话。”也不避讳让鲍聿卿看到,甩袖而去。 人走光了,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鲍聿卿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看来东铭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而不是南京不知道,胃里猛一阵痉挛似的跳痛,鲍聿卿苦笑一下,天赐不马上告知自己的考虑也未尝没有道理。 “琳晴,那些话都是他吓唬你才故意说的,”琳晴怔怔地不回神,鲍聿卿柔声道,“有大哥在你怕什么。这么些年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一开口准得罪人。咱们家大院子大,小时候你哥哥可是没少为了你跟我打架。” 那个院子那些人,如今都是怎么样了呢? 眉间痛楚更甚,鲍聿卿语气诚迫,“琳晴,我也是你哥哥,沈变时我在积水潭住院,疏忽职守是我有错,但是你先告诉我,那晚,家里发生了什么。” 鲍琳晴听到这一个家字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大哥,那天晚上,奉天的天都红了……” 满城的火光,徒劳的抵抗,惨不忍睹和家破人亡。 鲍琳晴呜咽述说,家园沥血,乡客断肠,从沈变事发当晚说到山东会战之后,鲍东铭的殚精支撑和竭虑周旋。 “东铭哥哥一直按着大哥的命令,山东会战投入的是东北最精锐的部队,代价是十损九伤。国联会议,哥哥特别派了最了解当时家里状况的孙温赣前往,这一去,就再也音信全无。” 沈变前的鲍东铭每日不知道要问多少次:有没有南京的电报。 鲍琳晴亲见那种彷徨无策的穷途末路,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疼痛,那个无路的困兽就正是她的亲哥哥。 “我问哥哥为什么不直接给南京拍电报?哥哥说……”转眉竖目,一双水目满含着职责,“哥哥说南京有你在,家里的事情你知道,你都知道,你最知道,不用多说,南京如果能帮忙就一定会帮。” 琳晴一边说,鲍聿卿一边估算时间,彼时,东北在苦苦等待,而北平,却是何等的风光逍遥。 不用多说,南京能帮就一定会帮。 南京有哥哥。 仿佛一只锥子戳进了心里…… 紫禁城、什刹海、大沽口、雁门关,曾经一幕一幕的欢颜现在想来触目到惊心,鲍聿卿呀鲍聿卿,山河无恙?扬眉吐气?你生日快乐的时候可还有一分心思记起东北那双迫切期待的眼睛,记得那个一心等着你依靠你的弟弟? 亏东铭,还那么相信你! “我刚回到奉天就去看了爸爸,也代妈妈看了看舅舅,东铭哥哥说舅舅原本不会葬在将军林,是你出面才找了这么块好地方,他让我有机会要谢谢你。” “大哥,谢谢你。”鲍琳晴鞠躬行礼,抬起的目光是冰冷的。 “琳晴……” “大哥,舅舅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不必在意,真的不必。” 鲍聿卿知道琳晴从小在外国长大对于传统的忌讳礼数并不遵循,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况且琳晴小的时候与舅舅的感情是非常好的。 身体不适的反应频频提醒,这种情况下他真的判断不出琳晴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在说这些话。 “琳晴,你不要这么说话,起码不要这样对我说话。”也许到底是家人,也许正是在这家遭大变的关头,鲍聿卿商量的语气带着一分恳求,“也许你不觉得有什么,但你是我妹妹,你这样对我说话,我听了非常难受。” 示弱的语气,央求的态度,这是大哥会说的话?鲍琳晴简直难以置信! 她的大哥是个什么人物,骄子天纵睥睨笑傲,仗着父亲爱惜到头发尖儿的宠纵,真是要风得风唤雨来雨。身体不好母亲早逝,东北王帅府里的鲍聿卿是个不折不扣的玉质公子,无啄无饰秀雅天成还带着一分不可磕碰的娇贵。 正如那句家大院子大,鲍琳晴童年的记忆真是精彩绚烂。本来就不好相与再加上嫡庶之别,孩子脾气是沾火就着,哪里是“哥哥为了自己和他打架”,分明是“看不惯那个总被父亲偏袒的嚣张孩子。” 琳晴回过神,看见大哥鲍聿卿站起身,神情非常不对。 “当年你舅舅是因为杨雨霆的烟土案受到牵连,杨雨霆牺牲了他,你舅舅虽然有错,但也在我一味比追关东军,整军经武求好心切,用了最极端的方法,他安眠在将军林是应该的。至于你的母亲,当初我私炸日占铁路惹怒父帅,父亲雷霆愤怒和府上下无人敢与答言,是谁在为我周旋说话鲍聿卿识得好歹不敢忘记,知恩不报我欠她一个交代。” 鲍聿卿语速很快,情绪起伏,鲍琳晴不知他病况却也看得出这绝非善兆,想要阻拦却见鲍聿卿猛然看向自己,但那目光不知是失神涣散还是看着别处。 “以前的事情,或对或错,都是我为奉天计,为东北计。日人窥伺东北久矣,屠刀悬头怎可稍待,彼之残暴狡诈更胜豺狼,他意为刀俎,我绝不可为鱼肉。统编军政,俯拾人心,封疆守土,保境安民,鲍聿卿所作所为不求见谅于人只为无愧于心……” 讲及此,鲍琳晴发现大哥的眼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那晶莹剔透的眸子一瞬间就颓然无光。 “请相信我确实做过了努力,”那声音弱了下来,那说话的人仿佛燃尽了光辉,“虽然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无用的。” 悄然熄灭。 鲍琳晴心中一紧,“大哥,你不要……” 话未径,却是周天赐在门外的叫喊打断,“聿卿,时间到了!”那急迫的拍着门,竟似有所觉。 “噗” 鲍琳晴闻声回头去看,鲜血已经淋漓一地。 “哥,你怎么了?”亲人才刚失去,鲍琳晴猛然再见这骇人的一幕,着实从心里恐惧,扶住 摇摇欲坠的鲍聿卿,她反射的就要喊“门没锁”,周天赐此刻就在外面! “咳咳,琳晴。”看出她的打算,鲍聿卿赶忙阻止,同时扬声,“天赐,不要现在进来好么。” 十足的请求,甚至是哀求。鲍琳晴听了都掉出了泪水,何况门外的周天赐。 这样的一句话,付出的又是鲜血的代价。 “哥,你干什么,让他们进来,让他来看看你。” 鲍聿卿被妹妹扶着坐下来,摊开的掌心满是鲜血,“不用,没事……” “什么没事,这叫没事。” 妹妹的眼泪掉在他染血的掌心,鲍聿卿抬了抬手,发现竟然毫无力气,只好用没沾血的另一支手握住她手腕,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5 勉强笑道,“哭什么,吓着你了。” 鲍琳晴看出大哥想怎样,蹲□来仰头哭道,“你还笑!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东铭哥哥怎么了,你又怎么了,舅舅、爸爸,奉天、东北,我们的国家这是怎么了!” 鲍聿卿黑眸中闪过一抹义无反顾的决绝,谁也没有怎么,这一切的元凶只有一个不是么! “哥,你别硬撑了,你这个样子还想怎么样?” 被喊回注意力,鲍聿卿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琳晴,有的事情你不知道,其实远没你看到的这么严重,”思忖着如何让妹妹安心,鲍聿卿斟酌着用词,“记得我跟你说我在积水潭住院?我只是病了,养一养就好了。” 鲍琳晴半信半疑,盯着那触目的鲜红不放,“什么病?” “极性胃出血。你在国外念医科,这点常识有吧。” 鲍聿卿没有骗人,这种病确实只要静养就能痊愈,鲍琳晴闻言秀目松动,的确,极性胃出血的症状吓人但并非顽症。 然,这种病发病时一次比一次凶险,如果忽视调养不做休息,患者血气亏耗得不到补充很容易脱水进而产生深度昏迷,金石难进也是生死一线惊险万状。 “那你要好好休息。” 鲍聿卿无语,这什么语气,完全无视辈分年纪。 “好了琳晴,看看你这脸花的可不能看了,待会儿还有人进来,去拿水洗洗。” 顺着哥哥手势,鲍琳晴看到会议室一角的盥洗池,随即会意。 会议室一地狼籍,鲍聿卿满身狼狈,门外还等着周天赐和一群有的没的。 “好,我去,”才答应了就听鲍聿卿又说,“等会儿开了门,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真是不容商量的让人不悦,鲍琳晴暗暗道,“走这么多脑子,动这么多心思,早晚老了。”却没料到鲍聿卿略带沉怒的声音从背后追上,“你说谁老了?” 鲍琳晴头皮一麻,吐吐舌头再不敢多说。 还说不老,大哥你都跟爹一个架势了。 看着鲍琳晴秀气的缩背动作,鲍聿卿知道这个鬼灵精妹妹嘴上不讲心里不知道又说什么了。 她聪慧得很多话不用言明就能了悟,这一点,和东铭非常像。 东铭…… 以手背狠狠蹭掉唇边的鲜血,鲍聿卿收起了对着妹妹才会有的宠溺笑容,眼底燃起一抹仇恨的炽焰。 63 63、第六十三章 ... 周天赐总觉得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国务院会客厅的门一开一关,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仿佛看着不全的擒拿套路,他缺了一式。 偏头看了看同车的这个初来北平的鲍家玻璃小姑娘,不得不承认,真是很厉害。 “他说让我去拿什么?” “配枪。”鲍琳晴将看向窗外的目光转过,“袖珍左轮,0.44英寸m1847式,我哥哥爱枪,他最喜欢‘六响子’你不知道么?周天赐,你要问我几遍才能记住。” “呵,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天赐不觉笑了,“琳晴是吧,你知不知道,当着外人你哥哥都得敬我一声周总座,你这个‘聿卿的妹妹’倒是对我呼来喝去。” 那是我大哥不跟你一般见识! 很想这样顶回去,鲍琳晴到了嘴边的话却生生顿住,周天赐磁沉的声音在隔音很好的车厢里低低地想起。 “配枪也好,看房子也好,怎么都好,只要他能好好休息。自从沈变发生,他从没睡得这样安稳”想起行政院休息室的床上,那个人沉沉睡着的样子,周天赐单是看到就满足到笑了,收回神思,继而说道,“还好你来了,到底你和他是一家人。” 那样深刻至骨的笑容,鲍琳晴有点移不开目光。 说实话,她不喜欢周天赐。童年的记忆容易模糊但她还是隐约知道周天赐的父亲和自己爹爹的不快,后来母亲来找在国外念书的自己,讲起整军经武也提到过这个借着和大哥的私交水涨船高的周将军。 这一次亲见,周天赐让人看不透的眼睛浓黑总是多过清明,这样的人绝非善类。何况,东铭哥哥说过,周天赐发迹的故事简直迅速的像个传说,能成为这种“奇迹”的人,绝非一条正路走到黑,必要时为达目的不计手段。 不过,他对大哥到真是极好的。尤其是想到这所谓的“观府”不过是大哥想要支开周天赐的托词而矣。 支开?为什么要只开呢? 行政院到顺承王府不远的距离一行即到,汽车一停,鲍琳晴停止疑惑。 “这里就是我和聿卿住的地方,既然是他特别提出来,这导游我很荣幸。请吧,琳晴小姐。” 顺承王府倒是不大,房子嘛,能出奇到哪里。但是周天赐一路指指讲讲,鲍琳晴也就跟着听着。哪里用餐,哪里会客,哪里品茶,哪里读报……开始还算中规中举,可是后面越来越不像话! “诺,就是那个桌子,你哥哥跟我下棋我就从没赢过。” “这儿,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应该多洗温泉,有好处的,有好处的。” “床在这里,怎么样,大吧?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啊啊,奇怪怎么只有一张椅子?你哥哥在我面前只有做椅子扶手的份儿!” “周总座,”鲍琳晴忍无可忍的打断,“我再说一遍,你说的那是我大哥。还有,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鲍琳晴可算是在国外长大,说完了这句话,看着周天赐目光不耐中多了一分若有所思。 顺承王府对周天赐来说是个太好的地方,没有过去没有曾经,没有执令当家没有颠簸亡命,没有分歧冲突没有暗流汹涌,只有他和他,他叫周天赐,他叫鲍聿卿。那一个月朝夕相处的时光仿佛凝固在这里,安宁如缓弛细水,长流不绝的隽永。这一份淡泊宁静每每让他流连珍惜沉醉忘返。 于是心中计较顺承王府离行政院距离很近,聿卿也真是好不容易才能有个机会好好睡睡,不如就让他多歇一歇。 鲍琳晴走走观观觉得能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再看周天赐更是懒散,配枪的事情也不主动提,反倒扭开了广播自己在椅子上看报纸。大哥交代她的就是不让他回去,他不主动说回去她心里一百个乐意。 然而,这阳光午后未免太过静寂,周天赐一杯茶水就能一脸享受的样子她可做不到,秀美玉目看腻了书本报纸纤纤细指开始播调桌上的半导体。 悠缓的音乐被一阵兹啦兹啦的噪声取代,周天赐看鲍琳晴调台简直就像在给钟表上弦,开始还能忍后来就看不下去了,要知道这件古董级收音机聿卿可是宝贝得很的。 “你……”还没开口,收音机里好像突然传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鲍琳晴播得甚快,周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6 天赐没有听清,“停下,别再拨了,你刚才调的哪个台马上拨回去。”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脸色不善,鲍琳晴倒是能理解,周天赐官这么大,说一不二习惯了很难有副好脾气,山不转水转,我给你拨回去就是。 “自沈变发生至今,国土沦胥,民众丧生,损失之大,几难数计。本赖国联,冀以正义主张,公理实现,奈何彼穷寇豺狼,撕毁约书无视承诺,公然犯进凶焰日张。余守土无方,无颜国人,惟愿许身为国,勿计其他,倘一息尚存,誓必与之周旋。然大敌当前,愿与共勉,御辱决心,誓当不二,大义所在,绝不后人……” 没前没后的广播到底播的是什么内容周天赐不知道甚至不想知道,但是正说话的这个声音他怎么都不可能听错! “守土无方,无颜国人”、“一息尚存,誓与周旋”、“大义所在,绝不后人” 鲍聿卿说得句句恳切,周天赐听得却是字字心惊,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收音机还在播放,一贯清澈好听此刻决心如铁的声音,周天赐眸子里漾起浓墨,“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鲍琳晴听到这些“许身为国”,“勿计其他”的话也是震惊,站起身直直的走到一进门她就早已看好的抽屉前,伸手拉开。 然而,抽屉里又怎么会有那把“本该在此”的袖珍左轮。 “他告诉我在这儿的,言而无信,他堂堂一国副座,怎么能这样骗我!” 太轻信了,以至于鲍琳晴根本就没想过会有抽屉,没手枪。 然而又怎么会怀疑呢,要知道,说这话的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生气不是没有的,但是鲍琳晴是非常出色的医生,职业敏锐的马上想到,“我也让他好好休息,看他这作为估计也是白说。” “你肯定是白说,但他未必是无信。”调虎离山的计策周天赐暗赞高杆,攥紧的拳头一瞬间青筋暴起,只要,这计策不是用来对付自己! 眼底的黑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但终究不愿任何人批评那个人,更何况凭他自己的经验,这批评最可能根本就是毫无道理,“你跟他在行政院会客厅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不用听也敢肯定他绝对不会言而无信,你说你让他好好休息,我问你,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可是明明白白的答应你了?”观察着鲍琳晴每一个细节的反应,心理战,周天赐绝对是行家中的行家,“他可有明确的说过会好好休息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对吧。” 确实没有,鲍琳晴仔细回忆着鲍聿卿跟他说的每一句话,周天赐的猜测,分毫不差。 “琳晴,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这儿离行政院就五分钟的路,我现在就回去你要一起来么?” 周天赐面无不悦邀请寻常,鲍琳晴却止步不前。此刻身为医生的她比谁都更要担心大哥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然而,她不敢,真的不敢,不敢和眼前的周天赐一道前往。 行政院会议室 谷纵靠在窗边,临着风才能透过口气。行政院的大会议室设在顶楼,临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行政院正门口。哨兵威严站立,门庭宽阔气派,谷纵极目所至都是空空荡荡,视线里多了一分隐蔽的焦急。 会议室虚掩着的红木门掩不住一方忧心虚弱另一方无心无力。 “鲍副座,您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但是现在敌我实力悬殊,副座您丢失东北在先,若是再出差错,只怕人言抨击更甚呀。” “汪院长这是什么说法,时论抨击是为言者一片爱国赤诚,鲍聿卿领兵出关夺回失地,国民只会欣喜支持绝没有反对的道理。” “这个,鲍副座呀,当初是你和周总座一道去国联书议,那既然这样,现在的局面,我们理当先同国联讲理……” “曾次长,跟日本人也要讲道理?鲍聿卿眼拙,真没认出您这尊在世菩萨。” 会议室里的双方还在争论不休,谷纵眉头皱的更紧,离开会议室更远。 鲍聿卿生病住院的事情院府里人人皆知,但是就算核心人物如他却也没想到他竟然病成这样。 主持会议的鲍聿卿脸色极差,话虽然还能说得连贯但是明显已经非常吃力。锦州战事燃眉急需中央支援,然,派兵事宜触及各方利益,谷纵自己就不会答应当然不反对别人“冷眼袖手”,但是,不帮忙就不帮忙,干干脆脆的跟他说清楚,何必用一些无关痛痒的东拉西扯消耗鲍聿卿那点所剩无几的体力。 从南京到北平,谷纵自认开过的大小会议绝不是少数,坐在身边左右同会的面孔没有几张是不熟悉的,这些人从来就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有默契!有默契的阻止一个病人! 口径一致,有志同一,多么好笑! 走廊里远远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步伐很快但极端镇定。谷纵蔑笑,毫不回避的看着周天赐走到自己眼前,“周总座,你满意了?” “谷纵,我的辞职申请你也是签了名的。” 丝毫不在谷纵面前停留的周天赐推开门,他的动作非常轻,几乎没有惊动屋子里的任何人。会议仍在继续,屋子里的情形周天赐不觉止步,他决定要做的事情绝不可能更改,但是却猛然想起了一个词:困兽犹斗。 “鲍副座,您请息怒,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沈变发生我们都很痛心,债我们是一定要讨的……”说话的人恰好抬头,正看见站在门口的周天赐,鲍聿卿因为背对门口,正好看不见。 将视线从缓缓走近的周天赐身上拉回,眼前的鲍聿卿毫无所觉的等着下文,双手撑着桌沿,艰难的看着自己。周天赐已经走得很近,说话的人这下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了,牙关一咬,“但是,不管干什么,终究是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总不能让您堂堂鲍副座亲自前往,您留在北平做着您现在的位置,坐镇指挥不是还能弹药补给增调支援么?” 鲍聿卿反应了好一会才听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听明白了之后心沉到了底:说了这么久,还是这些不沾边的话。 “梅部长这话,鲍聿卿听不懂,什么叫我留在北平能够支援,前线的将士们流血牺牲,难道你梅部长留在这里,就会坐视不管么?” 仍然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鲍聿卿环视这一桌子僵硬冷酷的脸,也许,从谷纵离开的时候,就不该再说了。长长的出过一口气,道理再累,终于是讲完了。没有效果也怨不了他,求人帮忙他向来不会。 鲍聿卿转身想要离开,却看到了周天赐。 这一眼,就突然明白了一切,硬撑在身体了的那一口气消失无踪,仅仅是站着,都已经太费力。 周天赐稳稳地接住鲍聿卿无力至极的身体,这样沉稳,连贯流畅的就像早已经准备好。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7 抱住了他周天赐才发现,鲍聿卿身上里外两层军装竟然都湿透了,他整个人就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瑟瑟发抖,贴在颈窝处的头滚烫滚烫。 鲍聿卿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只能听到周天赐不容抗拒的命令:散会。 散会?他说散会?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鲍聿卿从周天赐怀里抬头,这张熟悉至极的脸,现在看来却越来越遥远,慢慢的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64 64、第六十四章 ... 北平别馆 “……我保证,保证……” 怀里的鲍聿卿又开始呓语,周天赐低头吻了吻他脸颊让他安静下来头一偏又在自己怀里昏睡过去。鲍聿卿高烧不退无法休息,周天赐通知自己的侍卫长去积水潭找言研,注射镇静剂的计量一加再加,直到连言研都摇头阻止:不行,不能再加了。 言研和鲍琳晴都是医生,他特意没有找关系明显更近的鲍家玻璃小姑娘。在顺承王府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同道她没有答应,不同道即为殊途,她可以慧黠敏锐有鲍家人的特质,那他也能在权力范围内避免不必要的隐患,吴馨毓出面替自己疏通,鲍琳晴愿不愿意都只能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爹,爹爹……” 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在怀里想起,这个称呼让周天赐突然笑了,这回总不能再去亲他这么着占他便宜,正在不知所措,鲍聿卿眉头一动醒了过来。 醒了,就要面对了。 不用看也不用问他正被谁搂住,还能有谁?鲍聿卿挣了挣没有挣脱,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脑袋昏沉的厉害。 角柜上的座钟一秒一秒的走着,时间再这单调到极点的声响中成为拉锯。 “黑龙江省正规军1.5万,准军事部队1.8万,吉林军5.5万配合锦州的辽宁军2.5万,四十九军、五十七军和六十七军以及五十七军一百十一师和新一百十一师一共十万九千五百七十二人。集结出发的时间是夜六时正,路线是分两路经热河至锦州以及由山海关出关。你自己带领的八万余人走的是山海关……” 周天赐看看在他双臂之间的鲍聿卿,“我说的对么?” 鲍聿卿闻言放下了揉着太阳穴的手,背靠着周天赐,缓缓点了点头。 “山东会战是怎么打的为什么打的?用了全盘的力量才演足了这场戏,再往下是无论如何也唱不出好来了。来行政院开会的各个都是‘老戏迷’不用听就知道这戏还唱不唱得下去。该说的你都说了,要救锦州他们是什么态度还用我多说么。”周天赐依然是平缓的语气,“不过你本来也不会求人,行政院的会议是走个形式为了安心。” 鲍聿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于也只是再点了点头。 “还有你的身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指挥给你的部下信心,” 周天赐伸手拨了拨鲍聿卿额前汗湿的刘海,指间触到的额头还是滚烫的,“你这样的身体能不能走到锦州都成问题还谈何指挥军队,不说你的部下看到你病成这样作何感想,就是我都不会相信你以这样的身体状况能打得赢。风吹草动兵随将走,到时候打起仗来,你的部下是上前线拼命还是分过神来考虑你。” 鲍聿卿仍不说话。 “聿卿,你说实话,救锦州,你有信心么?” 没有回答,鲍聿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叹周天赐已经明白。方方面面的分析,为了说服鲍聿卿周天赐早想好了这一套说辞。本以为会有一番唇枪舌剑但他说到现在鲍聿卿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反驳,周天赐轻抿了抿唇,“山海关,你又要去山海关。” 曾经在山海关,他一个没留神鲍聿卿上了前线,等到再看见就是他满身是血一动不动。打仗,确实会有人像段少文一样风风光光名利双收,但是山东会战和沈阳事变谷衡和鲍东铭哪个肩膀上没扛着颗星星。子弹不长眼睛,周天赐不觉搂紧了怀里的鲍聿卿,“聿卿,不要再去山海关,你不会总那么幸运。” 说到这里周天赐一直平缓的语气突然变换了,低沉的声音里揉进了浓厚复杂的感情,极低极低的全压抑在喉咙里。 “我不能失去你。” 非常低微的声音,低到几乎没有,极轻的音量就像承受不住话语里承载的感情,坠落到了尘埃里去。 “天赐……”一直沉默的鲍聿卿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喊完却又停下了。他背靠着周天赐,眼神里犹豫、矛盾、挣扎、不舍、无助凝成的脆弱一滑而过,夜空一样的眸子在这抹流光滑过后就彻底暗了下来,表情再无波澜。 这些变换即便是将他搂在怀里的周天赐,即便他们离得是这样近,也看不见。 “山海关,我绝不会忘。” 怀里的声音信誓旦旦,周天赐听得眼眸一亮。 “直奉之战奉军败势,冯子玉对山海关势在必得,大军压境我挡不住他,你当时没有走而是和我一起留在前线面对。” 周天赐知道鲍聿卿此刻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于是笑了,但语气仍然是沉的“你在前线我走去哪里。” 鲍聿卿眸子一颤,周天赐一讲完就缓缓收起笑容,“山海关,那时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上校旅长,我让你回去你不会听我的。聿卿,其实我周天赐是什么性格你知道,当初就算不是你来,换了任何人来前线替我都不会走。”周天赐声音慢慢降调目光慢慢变冷,“同样的道理,山东会战的前敌总指挥,余树生说谁我都会同意。” 鲍聿卿一震,当年周天赐在奉天造反失败逃到南京,最先接触的人就是余树生。 “我不是君子圣人他也并非真心知遇,不过我能有今天终于也少不了他,我不想欠他的。顺水人情我还给他,只可惜他命薄消受不起。” 鲍聿卿听着,自从他转醒,周天赐跟他讲的每句话隐隐绰绰都意有所指,现在他又提起余树生,这分明是让他追问,“余树生怎么死的?” “以前的债。”周天赐说到这里伸手抚了抚鲍聿卿右臂,那里有个很淡的枪伤痕迹,“他从前为人跋扈攒下的怨恨不计其数,直皖之战皖系失势,段少文是有意保他才让他离开北平这个是非之地,拜将令我可以写,但他要让段少文做得了前敌总指挥就必须回北平。” “余树生在南京跟我请命,未必不知北平有人磨好了刀专等着他,呵,这么一门心思,余树生心里只有段少文永远也看不见我这个周总座……”鲍聿卿心头一寒,想回头看周天赐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不是也和他的语气一样冷,然而身后的周天赐只是一味的搂紧他,“他从前打伤你并非真跟你有仇,他这次回北平也不是我强迫,我有恩报恩他有债还债,是非对错,我并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8 不在意。” 看到鲍聿卿还是摇头,周天赐眸中滑过一抹厉色,“聿卿,我和你不一样,在山海关时是,现在也是。不过,以前私下里我是周天赐,现在当面你得叫我周总座。” “天赐……” “来人。” 门外的人进来,周天赐面无表情,“言医生,有劳。” 鲍聿卿看着周天赐解开自己袖口,挽起袖子,一时失神。 静脉上当初注射巴文耐鲁的痕迹早就消失,但眼前拿着注射器的陌生姑娘总是和另一个影子重合。 而曾经一心只希望永远不要在他眼前如此,现在却是他特意安排了一切。 冰冷的针头刺入,鲍聿卿觉得很疼,很疼。 “言医生是么?你的手法比我弟弟差太多了。” 言研淡看鲍聿卿一眼,并不反映。对待这个失职失败的东北最高长官,比起内外舆论的指责谩骂她的一言不发实属客气至极。然而,针头拔离,年仅29岁已经升任内科主任,她对自己的注射技术绝对没有丝毫怀疑,可是,为什么心她里莫名的愧疚歉意,像做错了一样迫不及待的逃离。 开门关门牵扯到的人来来回回,能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从头到尾都只是周鲍二人。 “天赐,你知道么?”言研出去之后,鲍聿卿静静开口。 “什么?”周天赐回应的极端谨慎,自己这样对他,他会说什么。 等了等,怀里的他只是动了动好像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在奉天,我第一次开飞机,” 觉察到周天赐的紧绷唇边漾起一抹笑意,鲍聿卿觉得说话有点费力只得慢慢说,“我爹最反对我开飞机,怕我从天上掉下来,用爹的话说,这些西洋玩意儿信不得。可是爹不想,要是不开,我还学它干什么?我当时的飞行教练得了我爹的命令,坚决不准我飞,我一生气就用绳子把他绑在椅子上,瞒着爹自己开上了天。天赐,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周天赐摇了摇头,他没心思想这些,他也怕,锦州丢东北失,鲍聿卿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不是么。 “是大兴安岭长白山,我第一次从飞机上看到天池,很不一样。天赐,你该和我一起看看。” 鲍聿卿的声音很和缓,镇静剂在他身体里慢慢发挥作用,周天赐也慢慢安心,慢慢的想起了深幽清澈面容秀丽的天池,那块三江源头群山环绕的瑰丽碧玉。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我开飞机去的看不到阴蒙时的风雨雾霭缥缈仙境,那天天晴日好,她清澈无波宁静柔和,在一片雪白之中有一抹平静的蓝色。”鲍聿卿皱了皱眉,眼前的事物渐渐看不清了,不影响,天池他记在心里,“我看到了,原来长白山万年不化的雪峰保护的是如此静静望着天空的蓝色眼睛。” 周天赐心头猛烈的刺痛,鲍聿卿的声音里带着遗憾,是替他遗憾没能看见天池,周天赐看着怀里的鲍聿卿一双透彻无波的眼睛。这遗憾他不同意,什么眼睛?怎么没看见?他现在不就正在看着! “我的眼睛,我的天池,我的大兴安岭,我的长白山!”意识开始流失,鲍聿卿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我的东北,我的奉天,我的家,我的家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 周天赐吻住鲍聿卿激动的唇瓣,阻止他再说下去。 聿卿,忍耐一下,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你相信我。 鲍聿卿的唇此刻有些微凉,周天赐知道原因,理亏却仍贪婪的描摹,然而仅只是一磨一蹭却又远远不够,周天赐张嘴含住那双丰盈有致的唇瓣,柔软的触感周天赐禁不住用牙尖轻咬细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克制,却怎么也不舍得真的放开离去。 “唔~”石破天惊的诧异。 周天赐了解鲍聿卿这一方面永远笨拙,但是这一次,未免太过。在唇间齿上浅尝辄止的舌尖,沾沾转转撩撩拨拨,迷蒙无觉的竟然一不小心就蹭了进来,周天赐一阵热流直冲脑门,突然闯进来的舌头绝不是他自己的。擦枪走火误打误撞也就罢了,现在竟要登堂入室反客为主,实在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周天赐灵活的舌尖马上缠住那位不知深浅的访客,本来只是搂着的手猛的扣住鲍聿卿后颈,如此的来访来几次他欢迎几次,但是他必须告诉他,到处乱走是最容易碰到危险的。 周天赐再不克制马上就占了上风,鲍聿卿的无力招架节节败退更让他兴奋异常。 啃咬,吸吮,舌尖纠缠…… 鲍聿卿很敏感,周天赐最了解他有多敏感,周天赐总能让鲍聿卿先红了脸,然而这一次,周天赐喘息的渐渐粗重,鲍聿卿却突然没有了反应。 交舞的舌骤然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周天赐感觉到鲍聿卿的唇从他脸侧滑开,他喘息着睁开眼睛,鲍聿卿脸颊上还有来不及退去的潮红,蹭过他的脸而双滑开的唇上甚至还沾着属于自己的热度,然而,怀里的身体明显已经失去意识,双眸紧阖呼吸沉缓。周天赐仍然平复不了喘息地看着,鲍聿卿甚是无辜的干净表情他此刻看来更是指责嘲讽。 这结果,这一切,谁是罪魁祸首,是谁一手造成。 65 65、第六十五章 ... “叩叩” 又是敲门声。 将鲍聿卿轻轻置好,周天赐深觉无力,从心里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周天赐看了看桌上的钟,门外的人一定是罗奕。其实周天赐也算在等他,罗奕,在望海楼是他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要保重。 …… “锦州必定不保,山海关有去无回,罗奕,我也和你说一句别去。”周天赐面无表情,连支撑应付都觉得多余。 罗奕本是来找鲍聿卿,看到开门出来的是周天赐也就明白了,说实话,来之前他心里缀着块石头,看到周天赐这石头就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周天赐也会劝他不要去。 “周总座关怀厚爱,罗奕担当不起。”话是中规中举,罗奕心里却是暖的。跟着鲍聿卿从奉天来到南京,周天赐的表现一贯是无情冷酷心硬实际,能得他一分真心提醒实属万万不易。 “别和我绕弯,你根本是在……”送死两个字周天赐终究没说,“平白牺牲,何必要去。” 淡淡笑开,罗奕郑重道,“罗奕真心谢过周总座关心,没什么何必的,我是个军人。”伸手指指周天赐身后半掩的房门,“死守锦州,这是命令。” “他的命令……”周天赐脸色一变。 还能有谁会下这种命令?还能有谁会在现在的情况下这种有去无回的命令! 有去无回,好个有去无回,好个早有准备的有去无回! 眸子里怒焰重重,周天赐语气极冷极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89 静,“好,我现在给你新命令,日本攻打锦州,东北各路军力避冲突不得硬抗。” 什么! 罗奕简直不敢相信,可周天赐语气神态冷静镇定,严肃到他不得不信! “这是……鲍副座,的,直接命令,你无权干涉。”噎了半天,罗奕终于说出了周天赐已经辞去总座职务这个理由。 周天赐声音木然,“我有,在行政院辞职了我也还是周总座,罗奕,我是总座,他都要听我的,你说你呢?” “你就快不是了,”终于恢复了逻辑思考能力,罗奕提醒,“无视侵略,不予抵抗?只要把刚才的话公开说一遍,你再当也不成周总座。” 一声嗤笑,“周总座?三年前没有你在天津码头帮我根本就不会再有周天赐,哼,周总座,再怎么总也要有命才能做吧。” “原来你说的是……嗐!你是,你这是,哎呀!” 罗奕生就一副洒脱开敞性子,但遇到这么“认真计较”的周天赐,也只能服气的笑了,摆摆手,“行,行,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想得远,一个比一个念旧情。” 罗奕现在算是彻底想起了当年送走周天赐回奉天,听到鲍聿卿亲口解释那场“戏中有戏的风波”时那种无话可说。 他们,太像了。 感慨之后便是回味琢磨。 周天赐鲍聿卿。 在奉天鲍聿卿“看得起”周天赐,在南京又应承“喜欢”,揉揉额头,罗奕庆幸自己当初真是先知先觉的明智,没费白脑筋去搞清这一层又一层的纠缠。现在看果然先鉴之明,周鲍之关系难言明的复杂危险,外人在旁边看看就好,千万别妄图插手管!否则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既然当初都能先知先觉,没道理现在自找麻烦,不过,非常时期非常应对,当年大帅挑了他来当鲍聿卿的副官,他也就只这么一个“上司”不是么? “提起天津,我真好奇了,不如你看在我此去关外有去无回的份儿上,给我说个明白吧。”罗奕是有意提起却没想到周天赐一脸认真眸光迥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奕再叹。 “周天赐,”转换了称呼,罗奕坦白而直接,“天津段少文公馆前,你失魂落魄,当时我没问原因。后来段少文让我回东北看看发生了什么,我在火车上听到你父亲周明轩将军遇害的消息,你没有去灵堂,我推测你父亲的死因你其实并不清楚吧。”观察着周天赐每一个细小的反映,罗奕缓缓说,“周将军去世的始末,你如今知道了么?” “我并不知道。”毫无犹豫和考虑,周天赐立刻回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你有去无回的份儿就想知道这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那次我让你进去看他的时候他会跟你说,想想也是,那时我让你去看他,你准以为是他针瘾犯了吧。” 所谓的“那次”是鲍聿卿初到南京,他质问他的曾经。 周天赐仍然是笑着,当时的鲍聿卿对自己隐瞒了难以启齿的巴文耐鲁,对罗奕隐瞒了借题发挥的指责伤害。 “他很会演戏。” 周天赐回身,从虚掩的房门看到屋里床上鲍聿卿昏迷不醒的脸,“我们很像,我被迫亡命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清清楚楚知道凶手大仇难报,杀父的仇人都是日本人,我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周天赐,那是你父亲,你就这样稀里糊涂?主谋是日本人,但是你就相信周将军的死跟他就没有一点关系!”罗奕执着,所谓纸包不住火,凡事都要说开了才行。 “当然会有关系。”依然是没有一丝一毫隐瞒的坦白承认,“他从前之于东北就像我现在之于全国,我在这位置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叫跟我有关系。远的不说,就说东北沦陷,我周天赐难逃其责。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并不认为东北沦陷是我的错,该做的我都做了,无愧于任何人。” 罗奕也是亲历其境的当事人,周天赐的话一个字也没错。 责任无可推卸但不应全盘承担后果。 不自觉的,罗奕微微的点了点头。 “没错,对吧,”周天赐看到这微乎其微的一个点头,一直平静的语调竟然突然激动,“那你也该知道,他其实比我做得更多!是谁在阻挠出兵又是谁在山东会战押上了全部家当!他比我更有理由反驳,结果,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他全都认了。” 缄口而默,不辩一辞。 周天赐觉得心口的痛传到了四肢百骸,什么无法无天霸王命格,什么风光骄傲从不认错! 沉痛继而后怕,穷途霸王日落风光,他“不惊”到了这个地步还会在乎什么?还有什么能够留得住他! “国际名声,国内舆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眼前就是请命成仁赴死的罗奕,周天赐承认自己真的害怕了,“锦州前线,我绝不会让他去的,绝不!” 罗奕接不上话,周天赐说这话的时候,牙关紧咬表情狰狞,竟似要吃人一般,偏执的近乎疯狂。 然而仅仅是短暂的沉默,发觉自己“过激”了的周天赐自嘲,“嗨~~~说得要命似的,我这是干什么,情况还远没严重到那个份儿上。你刚才问我何不追究?我跟你说实话,我这么做倒真不是什么念旧情,即便是我父亲的死与他有些关联,当初我在奉天呆不住是因为倒戈反奉,大帅要杀我,而我那面“拥少帅反老帅”的旗子不也险些要了他的命?我们之间,彼此彼此。” “哦~”留下一个不清不楚的语气,罗奕不再探寻,指指手表告辞,“劳烦跟他说一声,我看他也跟不了部队,那我走了。” “罗奕!”周天赐喊住已经转身迈步的身影,罗奕头也不回,“到时间了,命令不等人。” “站住!”周天赐扬声,视线里直往外走的高挑背影何其相似,什么将领什么兵,十足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的命令,我撤了。” 罗奕顿住,转头回身,“总座命令我不敢违抗,周天赐,我能不能和你,打个商量?”加重语气的“你”字,周天赐语塞。 罗奕心里得意,周天赐周总座,现在也知道噎住的感觉了吧! 压压嘴角,毕竟场合不对不能当面笑,一句“我是军人”,罗奕带回话题。 军人,“文死谏,武死战”,危急存亡,自古有训。 这理由周天赐同意,但…… “不够充分,我也是军人,我不会去锦州。” 罗奕盯着周天赐看了一会儿,也许“让周总座也尝尝噎住的滋味”的回敬并不是个好主意,“对,你‘也是’,他‘也是’,‘也是’而不‘只是’,也是军人,但不只是军人!属下这样解释,可否让总座满意?” 绕口令一边讲,罗奕收起了一贯的轻松。 眼前渐渐冷硬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0 的表情,周天赐突然想起了罗奕刚到鲍聿卿身边的时候,飞扬年少的时代,乏味的严肃显得非常格格不入,简直就如同严酷的命令之于才入伍的新兵一般让人生厌。也曾调侃聿卿“你怎么换了个这样刻板的副官?”,只怕当时的他也根本就不相信字典里就没有“禁令”这个词的帅府大公子鲍聿卿会能够受得了这种副官,然而,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罗奕从始至终一直都在聿卿身边。 是什么原因,已经是“周总座”的他,明白。 “我会领着关内的东北军抵抗到底,保卫家园是我军人天职,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罗奕不知道周天赐心思百转,眼下的情形他也来不及谁都考虑,正了正头顶上的深沿帽,朝着周天赐所要保证,“我知道没有中央的增兵支援锦州守不住,我知道此去山海关是有去无回,不仅我知道,每一个准备赶赴锦州的东北将领官兵都知道。” 前赴后继流血牺牲,舍生忘死取义成仁,为的是什么! “我跟你,跟全体东北将领,跟全国人民保证,”周天赐抬头,承诺,自然而然,“中国,永远是中国!” 罗奕离开,周天赐推门回转,心跳是快的。 死守锦州,罗奕不惜当面违令抗命;孤立无援,东北军各路将领不多做一言,前途唯死,数十万军队心知肚明! 还说什么,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 周天赐走到床前,俯身搂紧昏迷中的鲍聿卿,也是军人,但不只是军人!军人临此境地唯有战死明志,可你我今时今日再不仅仅只是军人。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周天赐更用力的搂紧鲍聿卿全无反应的身体,“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我舍不得,聿卿,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你相信我,你愿不愿意信我,你留下来,留下来看,我保证,保证让你看到日本人最后怎么死!” 66 66、第六十六章 ... “呜……”一声凄冷的火车汽笛嘶吼,连带履的铁质车轮缓缓开始转动,沉重的车厢压在铁轨上,经过接头处发出“钢铛钢铛”越来越有节奏的声响。 红绸的液体随着列车的缓而急的行进在水晶杯中晃动,鲍聿卿五指一拢将色泽潋滟杯子握在手中,仰头,满杯的红色尽入喉中。 周天赐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专列车厢小吧台前,鲍聿卿背对着门口坐着,不声不响自斟自斟,桌面上为数不少的空酒瓶估计是从火车一离开北平就开始喝了。 这么个喝法,是要从北平一直醉到南京么? 鲍聿卿心中的苦闷周天赐知道,锦州五日告破东北全境皆失,更无奈长城屏障难保不像曾经的山海关,北平安全已摇。学校、工厂、人员、物资,能带走的通通装车,锦州的血战抵挡赢得的是北平安全转移的宝贵时间,虽然这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小的损失,但他们现在的情况毕竟是乘着火车一路南逃。 逃,没错,是逃。 按住鲍聿卿握杯的手,周天赐觉得指间有些濡湿,再看一旁的浴室,门开着一地水渍。 五指为梳熟稔的扒了扒鲍聿卿尚未干透的头发,柔软的发丝在指缝中穿梭,湿凉顺滑。 “刚才停了徐州站,再停就到南京了。” 手掌下的头颅缓缓的点了点,柔软的发丝蹭着掌心,周天赐心头滑过一抹丝丝缕缕的异样。车厢里铺着地毯,鲍聿卿洗完澡索性光着脚,四星上将的军装外套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连衬衫的扣子也只系了中间两颗,领口和下摆都是散的。 周天赐缓缓探看眼神一深。 “天赐,你看什么?”鲍聿卿脸颊淡红,周天赐按住他的手他就松开了手里的杯子。 这话到问得直接坦白,周天赐浅笑,鲍聿卿是真喝多了才会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看什么?” 含笑的调侃喝多了的鲍聿卿显然没听出来,一脸认真的皱眉思索周天赐到底在看什么。周天赐接过鲍聿卿手里的杯子轻抿一口,鲍聿卿想破头的样子很适合配着极品红酒来看。 “你是在看我……” 他酝酿出的答案周天赐更笑了,果真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坦白的没有一丝隐瞒,百分之百真心话。 周天赐心中一乐,手里的红酒一下灌了整口。 “你是在看我有没有没醉,天赐,你看我有没有醉,我有没有醉,有没,有‘罪’,我……有罪。” 口中尚来不及咽下的香醇瞬间全成酸涩,周天赐一口苦到心里,要是依着他自己,难喝的苦酒不如吐了干净。 然而眼前的鲍聿卿仰着头看着自己,脸上是喝醉了时一贯的单纯到没有表情,他醉了才会特别坦白,只是坦白到澈然的眸子里全是细碎却入骨的伤痕。 尚在磨蹭鲍聿卿柔软黑发的手将那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揽过,周天赐含着嘴里的酒,俯身封住鲍聿卿还在醉(罪)个不停的唇。 这苦酒我们一起喝,真有罪也不止你一个! 缠绵而热辣的吻,混合着酒精,刺激而纠缠。 周天赐猛烈的吻着鲍聿卿,喝醉的鲍聿卿也难得的坦白,一口酒,在两个人激烈吸吮的唇齿间发酵,仿佛催化燃烧一般。 接近窒息的的边缘周天赐才将唇挪开大口的喘着气,鲍聿卿一直被他推着后颈强势的吻着也是眼神迷离气喘吁吁,微微红肿的唇边留下一道周天赐心血来潮即兴喂酒后留下的紫红酒水的痕迹。 淡淡的紫红在鲍聿卿白皙的皮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周天赐视线追随心中好奇,曲曲折折,最后到底深入到青绿色的军装衬衫遮挡住的身体哪里去了? 一股热流在身体里爆炸,周天赐猛吸一口气,薄削的唇沿着那诱惑紫红的指引,微张的唇角、红润的腮边、柔韧的颈侧、细致的颈窝……唇瓣贴合着的身体,微凉敏感触觉极佳,一寸一寸都似有魔力,周天赐想要继续深入又品尝不够的徘徊流连,磨人磨心的终于忍不了,狠狠的在鲍聿卿锁骨上一咬。 “唔” 两声粗重的喘息,两个人好像终于都能透过了气。 周天赐伸手解了鲍聿卿衬衫上仅系着的两粒纽扣,遮盖尽除,衣衫下的绝好风光一览无遗,先前仗着衬衫庇护的紫红液滴也再无藏处。那粒小珠儿正好挂住鲍聿卿胸前一颗茱萸,随着鲍聿卿呼吸的起伏,小幅度的滚动,晶莹剔透又摇摇欲坠。 这极端的治艳惑人因为鲍聿卿毫无所觉越来越沉重的呼吸更加惊险万状,鲍聿卿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天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周天赐舌尖一勾,那爱冒险的顽皮小珠儿终于安全,这一舔,鲍聿卿禁不住闷哼一声身体跟着一阵轻颤。 周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1 天赐闭眼细品这颗惊心动魄,极品佳酿绝对回韵十足。 拨开鲍聿卿衬衫下摆,周天赐拊掌捻揉着鲍聿卿柔韧的腰线,然后沿着脊柱骨一节一节的抚蹭上来直到他后心。确定伸到鲍聿卿衬衫里托着他后背的手保证不会摔着了他,周天赐恶劣的松开了另一支。头颈的推力骤失,鲍聿卿心中一惊本能的双臂揽住周天赐脖子,他身上的衬衫早就只是个挂件,这一揽一勾就将□的胸膛完全送至周天赐唇边。 视线里完全是鲍聿卿因为他的恶劣而喘息起伏得更剧烈的白皙胸膛,周天赐根本顾不上得意自己流氓行径的遂意得逞,眼前这一副白雪樱珠活色生香□本能的反应已经让他濒临崩溃,猛的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舌尖舔弄,轻咬细磨。 “嗯~~~”忍不住的呻吟出声,周天赐时急时缓没深没浅,鲍聿卿酒醉后的身体老实坦白的弓起,“……天,天赐……” 不忍心他这样空喊自己,周天赐放过舌尖纠缠的逗弄,薄唇安抚的吻着那双惶然嗫嚅的唇瓣。凑得进了周天赐才发现鲍聿卿虽然酒醉迷糊,脖颈耳后仍然染得一片羞红,唇间磨蹭,那微红的皮肉上一阵阵融融的温度。 周天赐一边过着“嘴瘾”手上也不闲着,三两下除尽自己衣服,最后把外套往吧台上一铺,伸手一抓一提,迷迷糊糊的鲍聿卿已经被他拽着裤带按翻在了吧台上。 这一下动作不小,火车上本就颠簸,“哗啦哗啦”吧台上放酒的架子险些让鲍聿卿拨下台去,好在周天赐眼疾手快捞过那转满酒瓶的架子放好。 “扣扣,扣扣” 如果说鲍聿卿背撞在吧台上磕得不轻又听见耳朵旁边刺耳的金属滑过大理石台面的刺啦声音酒醒了不少,那么因为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得外面的侍卫敲着门喊报告就真让他神经一紧,一边紧盯着门口一边本能的翻身想撑起身体。 “别动,我不发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进来。” 周天赐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灼热的鼻息烫得吓人,鲍聿卿好像意识到什么,但周天赐明知外面的侍卫长还在等着指示竟然还就着他双手撑着台面无法阻止的机会利索的解着自己裤子。 “周天赐!” 压低声音,心头窜起的怒火蒸去了鲍聿卿身体里尚未消化去的酒精,他彻底醒了。 外裤已经被解下,周天赐根本没有丝毫停手的迹象,鲍聿卿怒火更涨又羞又气,言语没用只好行动阻止,鲍聿卿抬腿就要踹竟然自发自动爬上吧台压住自己的周天赐,“周天赐,你非得现在,就不能……”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鲍聿卿膝盖隔着布料都感觉到周天赐灼热的吓人的欲望,再看周天赐双眼,他浑身一颤,周天赐眼神直直的盯着他,深邃的瞳眸波涛汹涌,显然已经这样看了他很久,同为男人,鲍聿卿知道周天赐等不了了。 周天赐看到鲍聿卿怔了一下,感觉到鲍聿卿放弃了膝盖的抵抗,他脸上紧绷的表情说明他完全懂自己,可是,身下的身体还在逃避,“怎么,还要去哪里?你喝醉了,知道么?”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想法更直接的传达给他。 顶住自己的硬热物件鲍聿卿反射的回头一看惊愕不矣。那膏状的管子在床头抽屉,以周天赐现在的急迫显然是根本不可能想得起,设想接下来,他“兴致勃勃”自己可就“凄惨无比”了。心思飞转,嘴上心虚的应着,“不去哪里,没去哪里。” “眼神闪烁心口不一,”看着鲍聿卿被他看透的回过头去,周天赐伸手摸过一支未开封的酒瓶,眼睛仍盯着鲍聿卿毫无防备的后颈,“聿卿,骗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鲍聿卿眉目一动回头反驳,就看见身后的周天赐举起手里的酒瓶狠狠挥下,眼神冷酷至极,动作绝狠无比! “啪啦” 红酒瓶子砸在吧台里侧的大理石台面上段成两截,鲜红的液体汹涌而出顷刻流满台面儿进而滚流坠地。 鲍聿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心头狂跳但仍看见周天赐侧过身体护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刚好掩在吧台顶灯的阴影里。 “我没骗你,其实我真的不想骗你。”终于还是鲍聿卿首先开口,周天赐手里的半截酒瓶也松落坠地。 周天赐轻笑,脸也从阴影中露出,他伸手接了一串沿着吧台台面留下来的红酒往自己家伙上一抹,“是,是我逼你。”话音一落周天赐俯身吻住鲍聿卿,挺腰进入。 撕心裂肺的痛! 鲍聿卿的身体猛烈的颤抖,周天赐松唇让鲍聿卿换气,却见他一口一口倒吸着凉气儿显然是疼得厉害,心疼不忍,周天赐吻了吻鲍聿卿渗出汗水的后颈,放慢速度从后面伸手安抚。 汗水湿透的□身体,交叠在一起的粗重喘息,吧台上的两个人各执己见选了这么块不合适的地方,本该是共赴云端欲仙欲死其实都辛苦不矣疲惫不堪。 这是,何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有悉悉索索的响动,鲍聿卿身上疼痛,心头莫名顶着一股邪火,几番压抑仍然克制不住,“谁在外面,滚!” 门外果然响起惊慌的脚步声,声音远去,鲍聿卿突然回头看着周天赐,眼神示意,却是对面的床! 周天赐一惊,竟是鲍聿卿在推他,是呀,他喝醉了。于是跌跌撞撞,两个人终于到了正常一点的地方,周天赐重新压住鲍聿卿,盯牢鲍聿卿隐隐窜着火焰的眸子。 周天赐跟鲍聿卿在一起太久了,久过了不顾一切的冲动,周天赐倾身吻着鲍聿卿眼睑,由一边眼角到另一边眼角,如此,鲍聿卿自然就闭上了一双能让周天赐身如浴火的眼睛。 唇的触觉最敏锐,周天赐能感觉得到鲍聿卿闭上的双眸微微的颤动,他就唇去吻的这张脸,是绷紧的。 “聿卿,别这样,”重新去吻鲍聿卿的唇,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却比谁都清楚从这双唇瓣里吐出的“我有罪”三个字是何等的分量,何等的沉痛! 是沉痛! 周天赐只想倾尽全心的吻着鲍聿卿,没防备鲍聿卿突然一个肘带,周天赐右臂瞬间吃不上劲,重心一歪,让开鲍聿卿趟的位置,半侧身的趴在了床上。 却没想到这还不算完,左肩被不轻不重的一推,鲍聿卿身体一翻,竟是把自己仰按在床上。 “这下满意了?聿卿,要吻你总是这么难。” 周天赐脸上是看鲍聿卿是用的一贯表情,深情而带点戏谑的眼神,早说过,鲍聿卿仍然是鲍聿卿,他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周天赐。在奉天时的周天赐受不了鲍聿卿居高临下的眼神,会伺机会反抗心中是怨恨;而现在,仍然受不了鲍聿卿亲口说“我有罪”,他心里想的却经常是你做什么我都不在意。 鲍聿卿看着被他按着的周天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2 赐突然吻了下去,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是周天赐刚才看着自己的表情,竟然是,极深的沉痛! 是沉痛! 周天赐不知道他在用这种表情看鲍聿卿,更加不会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出现了两次,而鲍聿卿可以推开他一次,却只能在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倾身去吻。 沉,国难当头山河落泪;痛,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 归途上的火车吭哧吭哧的响,也许正是在路上,远离出发时无奈逃离的抑闷,不到终点处清醒面对的承担。 火车一刻不停的前往该去的地方,相对简单的卧铺床上,周鲍二人粗重的喘息和不愿分开的身体,纠缠在一起。 “你还有力气么?”不知是第多少次退出自己,周天赐搂紧鲍聿卿,“睡一会儿吧,天一亮就到南京了。” “不是还没到么。” 没有考虑,他应的坦白直接,就如同,他整晚的表现。 周天赐俯身,更深入的吻着鲍聿卿,同时也更加紧密的霸占这双唇的主人。 “呜”的一声火车的汽笛声,声音听起来仍然犹如呜咽,而随着火车汽笛口处的压力被喷出的刺入天际的白烟却让这悲鸣带上了一种直冲云霄的高亢。 如果这是伤,如果这是一道不可避免的伤,那么,它也将是一道最亮烈的伤痕! 67 67、第六十七章 ... 南京总t府初夏夜 沈变带起的波澜依旧汹涌,所有人在回到南京的第一刻就切实感觉到了。何靖民作为“新领袖”驱车前往总t府履职,门前的广场乱作一团,闪光灯忠实记录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鸡蛋壳和碎骨头,黑白照片上的何靖民狼狈不堪灰头土脸。 周天赐笑得幸哉,从沙发上起身将手里的报纸递给坐在床边鲍聿卿,后者却是看也不看的一把推开。周天赐倒不在意,站在南京土地上的一刻,他就没再奢望温存,火车上的放纵就像一场梦。 “何靖民这个时候要做何总座注定是要吃些苦头,不是因为他赶走我,不是因为是他何靖民。”周天赐俯□,“沈变发生,不管是谁,终究是要挨骂的。” “我知道。”鲍聿卿阻止周天赐再说,这些话,自从回到南京,周天赐一有机会就一遍遍强调,“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鲍聿卿一讲完话起身就照例要走,周天赐拉住他,“那你呢?” “我还不困。” 回话的是一张淡淡笑意的脸,周天赐却觉得心脏一痛却也笑着玩笑,“又不困,你每天都不用睡觉的么?不困也先躺下来休息,整天熬夜你都老了。” 老?鲍聿卿五指为梳扒了一下头发,不知是回南京后的哪天,他对着镜子整理姿容,密密的黑亮中已经有零星暗银。天赐看见后紧紧的搂着他哑着嗓子问,你才多大? 不大,尚未而立,然而接受失去的能力早已超过了区区几根白发,鲍聿卿唇边的弧度大了一弯,“伍子胥一夜白头,我可没他那么不济,你这些话,等我真的七老八十再说吧。” 伸出的手徒徒的留在半空中,周天赐看着鲍聿卿笑着跟他说晚安,关上灯,带上门,卧室的厚窗帘原本是为了那个总是睡不好的人准备,然而那个人走的绝然,于是周天赐眼前此刻就只剩一片五指不见的黑暗。坐在床上慢慢的向后仰倒,周天赐在一室的黑暗里陪着鲍聿卿整夜无眠。 南京的清晨有一丝难得的宁静,周天赐轻手轻脚的靠近趴在桌上睡着的鲍聿卿,桌上的台灯还亮着,周天赐几次想要替鲍聿卿关上最终还是没动,就这样弯着腰细看灯光里的睡颜,安安静静的看着。 不想再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天赐知道鲍聿卿不怎么睡觉是在干什么,他心里还想着东北,还想要再去前线,所以,当鲍聿卿醒过来把写好的材料交给他的时候,周天赐连一眼也不想看。 “你说让我等你七老八十再来关心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我们还在一起,我还能关心你,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鲍聿卿怔了一下,周天赐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昨天跟周天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好像周天赐马上从门里追出来,就好像过去的一整夜并不存在。 鲍聿卿一阵子没有说话,然后正了正身上的军装,走到对面墙上悬挂的地图面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周天赐,转身立正,“啪”的一个标准军礼。 周天赐知道鲍聿卿从来不爱和人打军礼,而他的身份也确实不用。在奉天时只有人人向他打的份儿,在南京,他跟自己行军礼都是伸手摸摸帽檐儿意思一下就完了,周天赐心知鲍聿卿骨子里的心气儿脾气改不了,而他今天亲见鲍聿卿的军礼,并拢的五指从裤缝取捷径定于眉心同高处,身正肩沉,流畅规范,立在中国全境地图前的高瘦背影,那么漂亮,那么骄傲! 却也是,那么绝情。 “你要上前线是么?”鲍聿卿闻言回头,“我已经不是周总座,你的事儿,我管不了。”面无表情的讲完,周天赐起身而去。 鲍聿卿徒留屋中,胳膊沉得仿佛一个军礼就已经用去了他全部的力气,“亲仇不报日如一年,你不让我去,是真要我行尸走肉直到两鬓斑白么?” 南京的天是灰暗的,总t府前庭的广场上聚满了聚众示威的学生,关紧窗子也听得到喧天的叫嚣,不分昼夜。游行的学生血气方刚,叫嚣不过瘾有的甚至冲进zf办公楼,围起部委官员讨要说法,一言不和竟把何靖民新任委派的交通部长打得鼻青脸肿。 吴馨毓从窗口看了一眼,水泄不通,然后转头,房门虚掩,她看得到外间的谷纵。谷纵靠在首位的椅子里,长长的办公桌前坐满了人,一眼望去,肩膀上一律挂着将星。谷纵不紧不慢的吩咐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的一两句玩笑,也会引得军装笔挺的男人们笑出声附和。 只是这声声谈笑,吴馨毓听得心痛。 谷衡谷纵这一对儿双胞兄弟,长相身量都分毫不差,只是谷衡爱说爱笑,谷纵一年到头都是一张扑克脸。 山东会战,谷衡替弟弟去了前线意外身亡,谷纵顶了哥哥的身份活下来,从那一刻开始,吴馨毓发现,除了在她面前,任何时候谷纵永远笑着。 永远都在笑。 又是一声极大声的哄笑,吴馨毓再听不下去,伸手拿起了一旁的电话。 谷纵笑着下完了命令就让众人散了,屋子里再没有别人,他揉了揉眉心,撤下了有些僵了的笑容。摸出裤子口袋里为了今天的会议准备的小抄,上面的每一条笑话他都背过了,笑话就是这样,听的人前仰后合,讲的人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转眸去看桌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3 脚相框上的照片,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勾着另一个的肩膀,笑得灿烂至极还带点讨好。谷纵深呼吸一口气,哥哥,我借了你的交情,你的军队我一定会管好。 收回目光站起身,谷纵从虚掩的门去看里屋的吴馨毓,吴馨毓坐在沙发上讲电话,谷纵知道是跟财政司长。 “……父亲那时常常摸着我的头说,跟您孔伯伯那是多少年的交情,将来要是馨毓遇到麻烦犹豫不绝的时候,要第一个问孔伯伯找孔伯伯,只要来求您帮忙就一定行的,……是,是,哪里哪里……那馨毓就先谢谢孔伯伯关照了……” 柔和甜美的声音,乖巧的不谙世事,谷纵闭了闭眼,不忍去看吴馨毓脸上完全不同于声音的干练表情,他只想这通电话快点挂断。 放下电话,吴馨毓又皱着眉出神了一会儿,注意到外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迎了出去,“辛苦么?事情都交代好了?” 谷纵将那个脸上挂着关心笑容的女孩子搂在怀里,蹭着她柔软的发,“你呢?”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点头,谷纵眼睛里漾起柔柔的波纹,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这个时候,还真是周天赐最有办法。” 要怎样才能用完全是陈述事实的语气在吴馨毓面前提起周天赐,谷纵只是想现在他能做到了,“我比他确实还是差一截。” “天赐的目标太明确,眼睛里没有别的,只是朝着目的地直接走过去,没有零碎的顾忌和考虑,到了贯彻自己的意志和想法时,我们谁也不如他。现在你我联手,军权财政何靖民无力调动,南京新中央必定站不住脚,架空何zf的目的也自然就达到了。”吴馨毓揽着谷纵的腰在谷纵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我不确定我们应不应该这样偏帮周天赐。” 谷纵搂紧怀中的佳人,抬眸看着窗外,初夏的南京,前一刻还一朗晴空这一刻已经风云变幻,片植的梧桐哗哗作响,隐隐地和着总t府广场上示威学生疾呼的叫喊,火借风势,即刻便要燎原。 “周天赐的主意对错尚无定数,但是何靖民痴心妄想的要做国家第一把交椅就绝对错,你我联手他就没有了办法,这种人就是我们国家的新领袖么?乱世行舟,最有本事的人才应该在风头浪尖上掌舵。”危亡关头历史时刻,谷纵隐隐意识到,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将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他正在经历。 吴馨毓也顺着谷纵的眼光去看窗外,浓云滚滚风声飒飒,黑暗扑袭而来,凭肉眼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外面变黑的速度,“可是现在国家都到了这个时候,南京动则北平摇,现在还忙着整治何靖民,你忍心看着北平变成第二个奉天?如果华北因此成了第二个东北,后悔为时晚矣。” 东北,吴馨毓讲到这个词就想起一个人,想起了几天前总t府何靖民办公室前的“狭路相逢”。 谷纵也想到了,鲍聿卿那一番所作所为,想是任谁也会大发雷霆,更何况是周天赐! “架空何靖民不算偏帮谁,军人讲服从,我心里不是真服他,就算嘴上喊他何总座也是口不对心。周天赐提供了好办法,结果又刚好对我心思我才肯拿军队威胁何靖民,这一点周天赐自己也知道,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这么痛快就听他的。” “各自有自己的算盘,什么时候是个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不信谁现在做到这个总座的位置上会不为国家。” “馨毓,你说的都对,我也承认就算是何靖民来坐这个总座的位置他也是一心为国。”谷纵揽着吴馨毓腰间,慢慢的说,“为国是为国,只是各有各的为法。何靖民和周天赐势同水火除了这个周总座还是何总座的较量,恐怕更关键的是冯子玉是何靖民叩头恩师这一层关系。如果当初是何靖民坐着周天赐的位置,中国第一个燃起战火的地方就绝不会是山东,日本人的焦点不在山东自然就不会有山东会战,没有山东会战冯子玉又怎么会战死。全国是一盘棋,可是真到了走这盘棋的时候,何靖民会保山东,周天赐则先顾着东北。” “弃车保帅,断臂全质,条条的道理有什么用,改变了什么?”吴馨毓打断,“东北一样丢了!” “是,但是鲍聿卿没有死。”谷纵轻言,怀里娇柔的女孩身躯一颤,“日本人攻打济南,冯子玉坚守家乡抵死不退,如果济南换成奉天,你觉得鲍聿卿的决心不如冯子玉么?我不忍心看北平变成第二个东北,但是周天赐更绝绝不会让奉天去做当初的济南。关键的一步怎么走,后面又到底会发展成什么结局,这就要看当时谁在中国说的话,算话!” 吴馨毓突然惊醒,周天赐曾给她看田中奏折,日寇意图东北的野心昭然,日本人的眼睛从头到尾盯着的都是东北!“何靖民误会了周天赐,全国的不抵抗声讨言过其实,山东只是前哨,日本人要的一直是东北。” “不、抵、抗,”将这个词好好琢磨,谷纵摇了摇头,“沈变,从心里最不愿意看到这结果的人并不是鲍聿卿一个,不过当初周天赐能做的也只是用尽各种办法去试一试,或者拖一拖。”谷纵讲到此处目光里怜悯的神色忽然转成绝然,周天赐只能挨骂的例子在先,何靖民不上不下的例子在后,现在的国家总座的位置真不是那么好做。“我承认现在比周天赐我还火候不到,就让他先替我行过了这一道险滩,不过这只是等待时机,我决不会让大权旁落。” 吴馨毓心头一跳,谷纵自从接手了谷衡的军队脾气收敛了很多,但是也许男人的争□烈是骨子里的,“只待时机绝不旁落?如果将来时机到了,你也要和周天赐比么?” “跟他不用,”谷纵深莫一晒,“周天赐志不在天下,总座的位置他并不需要。何况,就算最后真的要弄得那么难看,他手无寸兵,我架得起何靖民也架得起他,愿不愿意,总座的位置他只能交给我。” 好计好策,吴馨毓佩服,到无力。也许这就是报应,周天赐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势力却做得国家头号交椅少不得借风使舵乘时乘势,只是没想到深谙此道的周天赐,终有一天也落为他人权宜过桥的计策。 “周天赐想做回周总座,只是不想鲍聿卿拿着履职报告去跟何靖民汇报,周天赐得罪的人不少,我要是何靖民就直接准了鲍聿卿去前线抗日的恳请,”谷纵挑了挑眉,补充一句,“这才真叫,杀人不用刀。” “周天赐一直跟到何靖民办公室门口,鲍聿卿的手已经碰到门他才伸手阻拦住,”吴馨毓回忆起走廊上的“狭路相逢”,周天赐的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那不是冷静,是冷酷。压得极低的声音却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清清楚楚,你是真非得要找死。 吴馨毓回忆起这句话毛骨悚然,周何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4 势同水火,周鲍是这种关系,周天赐是怒极怒极转而冷淡,不禁担心道,“鲍聿卿何必非要这样做?” “何必非要?”谷纵重复了一遍,掀唇淡笑。一时间那张和他一模一样却爱笑爱闹的脸猛的出现,他手上的军队是哥哥的,他的命也是!谷衡的生命停在了过去而谷纵知道自己必须往前走,“馨毓,怎么问何必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啊。东北是他家乡,奉天埋着他父亲兄弟,我要是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 68 68、第六十八章 ... 总t府广场前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zf大楼被堵得水泄不通,随时随地暴起的一轮一轮的口号呼喊,日日夜夜不眠不休,而这一切的混乱都发生在周天赐将自己和鲍聿卿带离总t府的一天之后。 令人匪夷所思的先见之明。 再转天,多次企图与周天赐商谈未果的鲍聿卿出现在总t府代理总座何靖民的办公室门前,只是还未进得门去就被周天赐强行带离,仍然是没有任何进展的商谈未果,当然,前提是如果这也算得上一次商谈。 南京周公馆 周天赐将鲍聿卿从何靖民的办公室门前拽回来,没什么多说,只是当面把鲍聿卿熬夜写就的履职报告一页页撕得粉碎最后付之一炬。盈盈火光映着鲍聿卿白皙无表情的侧脸,与其说鲍聿卿在看周天赐手中的火光,不如说他在看着这何曾相似的一幕。 “像么?”周天赐松手让最后一截燃烧的纸片掉落,“曾经,你也是这么干的。在奉天,冒充大帅的笔迹叫我拦了杨雨霆的装备,我问原因,你只是烧了命令什么也没说。不必解释只下命令,不容反抗只能执行,这种感觉,你知道是什么滋味。” 鲍聿卿目光随着妖娆翻转的火焰落地,终于成灰,履职报告他写了三个通宵,而上面的内容是他的一生,顷刻,就在周天赐手中化为灰烬。 “杨雨霆的事情我当时跟你说你不会懂,一样的道理,你现在跟我说的事情我也不懂。” “不懂?于是你就去找何靖民?”鲍聿卿没有回答,周天赐也不非要捅破那一层纸,“好,你不懂,我现在明白告诉你,你想去前线是绝不可能的,绝不。你懂了么?” 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用的却一直是平静的语气,各执己见你言我语没有一丝转圜,平静的谁也不可能让步。平静的想该怎么讲下一句话,平静的想该怎么做下一步,平静的观察对手,随机应变。 似乎就在周天赐要再开口说什么的一刻,鲍聿卿突然抢先,“段少文的棋盘还在么?我爱下棋,你再陪我走一盘吧。” 周天赐愣了一下,思忖地看了看鲍聿卿,随即点头应道,“好。” 鲍聿卿翻找棋盘,周天赐看着他的身影,弯腰,伸臂,东翻,西找,周天赐知道棋盘搁在哪里却只是想看鲍聿卿一处一处的找,心里更想,那棋盘鲍聿卿永远也找不到。 “动手,拾桌子。”又一处宣告无果,鲍聿卿走两步去翻墙上的吊柜,没回头的吩咐什么也不干的周天赐。 熟悉至极的一句话,周天赐瞬间想起北平顺承王府的午后,那张洒满阳光专门放棋盘的石桌,鲍聿卿最爱趴在桌边埋怨,“又说喜欢余树生的棋,那你学学他走快点儿行不行。” 鲍聿卿喜欢午憩却又贪棋,左右不愿取舍的最后就成了一边午睡一边下棋,周天赐在棋桌对面撑着头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的鲍聿卿,捏云子的手迟迟不落,唇边挂着淡淡的笑。 记忆中的曾经稍不留意就能清晰地历历在目,曾经埋怨他的人现在将翠玉的棋盘推入他眼帘,打断了先前的回忆,周天赐顺着棋盘看到鲍聿卿端着棋盘的手。收起回忆挪正桌子,周天赐坐直身准备猜先,鲍聿卿却并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手执黑白棋子交替落下,不间断的“啪啪”声跟着响起。 纵横十九道上黑白错落,周天赐从开始的捉摸不透慢慢一子一子看出端倪。开局,中盘,最后到未见分晓的收官,及至看到此处已经了然,这是当初防洪牵民后,周天赐和劫后余生的鲍聿卿在吴公馆下的那一盘未完的残局。 这盘棋,黑子开局尽失先机,明明是先手却处处被动,似根本无力与白子一较。而得天独厚天时地利霸占盘面的白色大龙倒也不对黑子穷追猛打,只是按着自己的路数一步一步走出心中的棋招,眼看就要赢的毫无悬念,并且,棋行非常漂亮。 虽然不至于被屠龙至死,但终于也是胜负一线的边缘,黑子似再也忍耐不了的突然爆出狠手,不顾后果豁命一搏,关键位置的一番纠缠,不为争胜只想活命,只是没想到这一刀竟真的将那表面强大却危机暗伏的白色大龙生生截断,鲜血一片。 棋盘上出人意料的结果,只能先顾自己活命的黑子比心知肚明局势的白棋还要意外,苦胜?只是这苦更甚于胜。 秋色平分,胜负未见,棋局再苦也还要继续。 接续的中盘,黑棋避开了曾经和白子近身肉搏的残酷战场另辟新章。陌生的环境,想要能重新在棋盘上站住脚,只图一招一式看得到摸得着的实际利益,亡命赌徒早顾不得棋行招数漂不漂亮。不甘认输于是棋行险招,把把豪赌竟次次功成,一城一地真的站到了和曾经的白棋一样的位置。 最后的收官,黑子主动出击而后露出胜势,渐渐对开盘时步步强手的白色大龙形成合围,胜负轮回此消彼长,行至此处,黑棋牵制白棋已经易如反掌。 小小的黑白云子牵起际会峥嵘,在这徒徒纵横十九道的方寸之地上翻腾起落,万变千翻,动魂夺魄。 翠绿棋盘,莹润欲滴,周天赐和鲍聿卿面对面坐着,盯着鲍聿卿一子一子摆出棋局。不由分说的当面烧了鲍聿卿的履职报告,提到杨雨霆讲起奉天省城办公室,他说,“这算是无理手,告诉杨将军,他要是太出格了,你不介意跟他厮打一番?”他应,“你也研究起围棋了,什么时候咱们好好战一盘。” 周天赐轻轻一晒,出手无礼,你我好好战一盘,这一局棋莫非就是? “聿卿,你真好的记性,一盘棋,每一步怎么走的都记得。”周天赐看着几乎占满棋盘的黑白啧啧称赞,“不过说实话,这么精彩的棋,是怎么走出来的,我也是一辈子难忘。” “啪”按上最后一粒白子,鲍聿卿无暇去想,当初的一幕重演,交换了角色的周天赐和自己该是何种心情,袖手抬头,“该你了。” 周天赐伸手去摸鲍聿卿跟前的黑子棋钵,“聿卿,我在想这盘棋,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跟我下的?真的就是从你在奉天应承我的那天么,还是,更早就在你心里了?” 鲍聿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5 卿闻言沉默,说没有想过没有设计过是谎言,然而讲到尘埃落定结局终成,他鲍聿卿若真有这个本事肯定用来对付小日本,尽驱日寇,责保家园,何等快意,何等心安。 “噼啪”“噼啪”最初的零星脆响最后连成一片,“噼里啪啦”的填满鲍聿卿不说话的片刻,周天赐手摸出云子却不是执子下棋,抓了满掌黑子的手移到棋盘正上方,停在鲍聿卿出神的眼前,之后,松开。 颗颗黑子掉落,砸在棋盘上清脆的响,处于高处而具有的力量轻易就将鲍聿卿才摆好的棋局尽毁。棋盘上散落的黑子像一个盛放的墨色伤口,无形的匕首凶狠的插入,深可及骨再利落拔出,新鲜的浓稠顷刻喷薄,缓缓四流。 “啪嗒”最后一粒黑子离掌,周天赐收手,隔着一片乱局倾身到鲍聿卿脸前,“败局败势已定,这样的棋,我不想下。” 鲍聿卿始终没有看周天赐,天崩地裂的变化似都与他无关,盯着一片凌乱棋盘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纹,脸上也是淡而又淡的表情,淡的,全空了。 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鲍聿卿没有情绪地说,“等等。” 周天赐移目,翠玉棋盘上,鲍聿卿修长白皙的指头,一粒一粒挑走多余的黑子,将被砸得移动了位置的残棋重新一一复位,棋局重现,不改初衷。 周天赐看着多余的黑子被鲍聿卿一粒粒收起,棋盘正中先前触目的墨色伤口仿佛不曾出现。 心不由自主的一抽,火儿却是一瞬间直窜到脑袋,周天赐简直难以置信,偏偏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哗啦”一声抹去棋盘上尚未复原好的残棋,黑白云子在周天赐骤然而来的凶猛力道下横飞出去颗颗坠地。周天赐字字咬牙却仍然音量不大,“你还要怎样,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山海关以外联系全断,咽喉锦州封锁重重,你那威风八面的东北军现在死的死残的残连最基本的建制都找不全,我请问你,我的光杆小鲍司令,到了现在,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 满盘的黑白云子被抹去半扇,混合在一起的黑白子砸在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至极,然而周天赐仍算平稳的话音一落,鲍聿卿旋即抬出声头相告,“拿枪,去打日本人。你可以把我排在任何一个编制里,只要是往东北方向,我跟谁的部队都行。” 用尽能做到的最低的声音,刻意压抑的僵持着,极端艰难继续着的交流,每一句对话都不得不停顿很久。 周天赐看着鲍聿卿,良久,良久,慢慢喃喃的念着,“跟谁的部队都行,跟谁的部队都行,好,真好,”好像真的觉得很好,周天赐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一点一点,从无声到有声,越来越控制不住,越来越不可收拾,终于演变成放肆到极致的狂笑,“多好多好,真是太好了!” 凄厉至极的笑声,刺人耳膜,麻人头皮,周天赐还在笑着,脸上的表情是不敢置信和痛楚入骨,鲍聿卿看了一会儿终于不忍,“天赐。”却没想到这一声清唤周天赐突然止住笑,轻声说,“山东会战前线战士的阵亡名录南京总t府空出一间屋子都放不下;总领湖广谷家20万部队的谷衡坐在指挥车里去前线也落得个有去无回;鲍副座的弟弟,东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沈变的前线战役中守土尽责最后牺牲,冯子玉,罗奕,郭茂,我说的这些人都有两点相同你知道是什么?”凶猛通红的黑眸牢牢盯着跟他说话的人,周天赐一字一顿,“前线,和,死。” 疯狂的笑声骤然变成轻声淡语,而周天赐压也压不住的怒焰灼灼扑面,鲍聿卿顿了一下,周天赐此刻,着实骇人。 “我知道。” “你不知道!”毫无犹豫的断言,周天赐真如凶猛至极的野兽,“相反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怕死,我知道强留你的心也早跑去了前线,我知道至亲之仇不报你活着也如同走肉,”换过一口气,周天赐语气如故,“外面天天喊,报纸天天登,想不知道也得知道,我知道国家大义民族危亡,我知道北平,更知道南京……” 越来越没有逻辑联系的话,鲍聿卿觉得周天赐已经失去理智,不禁打断,“周天赐……” “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有千百条理由,只是这些理由里没有一条是关于我!” 终于扬高了一度的声音荡去,屋子里回复无声,鲍聿卿没有反驳,周天赐面露自嘲,这话,说得真有出息。 残阳如血,满地黑白狼籍,晚风,穿窗而过。一直在克制而没有爆炸的情绪,周天赐又再平复一次,抬眼看着鲍聿卿肩膀上的肩章,颗颗黄灿灿的星星,耀目得让人心痛,声音不觉哑然,“罗奕一颗将星,冯子玉两个,谷纵和鲍东铭都是三个,还不够?还不够?一定要再加上你肩上这四个。”眼睛盯着那个坐在桌前看不出情绪的人,心中闪过那些跟自己说过话过过招,如今只成为一块石碑上名字的人,周天赐不得不怆然,“聿卿,再做,你知不知道你还剩下什么。” 熟悉的怆然声音,是巴黎国联会议间歇,提起宋广义的牺牲,宁可和美国人撕破脸也要血债血偿的周天赐。感同身受,这怆然自然而然的由周天赐的声音沁漫进鲍聿卿心里。 又是很长很长时间的静止,鲍聿卿才终于又有了动作,他撑着桌沿蹲□去,伸手,摸起的仍是满地黑白混杂错落的棋子。 周天赐看着,视线里的鲍聿卿一粒一粒的去捡他拂到地上的棋子,分开交错的黑白,一把又一把的重新放回棋钵。姿势像极他刚才收拾盘面上的墨色花朵。 屋子里只有极轻的站起蹲下衣袖蹭动的悉索声,来来回回拾棋放棋的脚步声,和,云子被重新放回棋钵的“哗啦”声。鲍聿卿捡棋子的背影无言的沉默,而他行动的意思却愈加昭然。 他又再一次蹲下,周天赐终于不能自矣。 不知是第几次蹲下来,鲍聿卿仍然是伸手去摸地上的云子,猛的一片黑影急袭,他没回头背上就立刻贴上一个颤动而温暖胸膛,就算低着头,视线的余光也看得清楚,周天赐膝盖着地,是半跪在地上。 “聿卿,听我说,你别去。”搂着鲍聿卿的手臂深深的用力,周天赐脸贴着鲍聿卿后心的地方,那个地方传来“咚咚”的心跳,他忍不住贴得更近更近,“就一次,就这一次,听我的,你听我一次,我保证就这一次。” 摸棋子的手停住,鲍聿卿无言无语。 “跟我走吧,我们离开,我不是周总座了,你也一样,无职则无责,够了,都够了,”周天赐搂着鲍聿卿,贴着他的背,轻轻的说,“聿卿,你相信我,你不放心的都会过去,你想要的结局我也从心里期盼,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要做到,我们需要的不是牺牲而是时间。” 最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6 后一句说得极轻,鲍聿卿却骤然一怔,想要转头却被周天赐紧紧搂着动弹不得,然而那最初的一刻激动过去,他就放弃了追究,其实不难理解,周天赐此刻站在了最高的地方,自然会看到最远处。舒眉远目,澈然的眸子里晶亮的异常,看来他早计划了对策,原来他也想到了时间!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等着战争结束,一起看这场仗,最终一定以日本人的失败告终!” 周天赐执意的搂紧鲍聿卿,于是他看不到的是鲍聿卿脸上因为他的话展露的神采,冰河初溶春风拂面,崇山峻岭千岩竞秀。 天赐,你懂,我不放心的原来你早就懂了。果然是你说得对,你我之间,没懂的是我。 “要这么搂到什么时候?”拉下周天赐的手,鲍聿卿站了起来。周天赐也由他拉着站起,一时不明所以,“天赐,棋还没走完,怎么办?”仍是说棋,只是此刻的鲍聿卿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态度 68、第六十八章 ... ,满眼喜悦唇畔有笑的站在自己面前,周天赐不知何故,但鲍聿卿柔软了语气亲昵的问他,这样的鲍聿卿,周天赐只是珍惜,再不想追究其它。 捻起一粒黑色云子,周天赐没有丝毫犹豫,在被他自己拂去了绞战黑白只剩灵秀翠色的棋盘上落下,“我输。” “啪”的一声,清脆果然,青翠莹润的棋盘上那粒位置正中的黑子,鲍聿卿竟一时看得失神。出手袖手,干净潇洒,举重若轻,可堪定盘!是什么时候,他能伸手就拂乱了棋局也能仅凭一子一手就定稳了整个棋盘。有此一子领局,虽然此刻是山河染血,终要有云开结束的一天。 心愿,可足。 放下了这一层心满意足,鲍聿卿牵眸看回周天赐,“黑子胜势,你要认输?” 周天赐映牢了鲍聿卿由眸子里流露出来盈满全身跳动的悦然,“落子无悔,心甘情愿。” 鲍聿卿深深的看着周天赐,极深极深,像是要把他印入骨血,他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终于掌握了整个棋局,而这个过程中,他从始至终一贯都是对自己认输! 倾身上前,鲍聿卿主动吻住了周天赐,气息绞缠,舌尖起舞,胸膛里愈来愈加速的心跳,在耳边擂擂如鼓。 鲍聿卿突然的热情,周天赐意料之外却也绝对能应付得绰绰,双臂用力一揽,顷刻反客为主。沿着弧度美好的颈线啄吻,周天赐迷恋这熟悉至极的气息,指头熟练的拨开纽扣,掌心贴抚着鲍聿卿肩膀揉下他笔挺的军装外套。 身上骤然一轻,鲍聿卿仰着头喘息一下,双手有样学样的也脱掉了周天赐没系扣的西装外套。 周天赐心中一奇,他喜欢鲍聿卿主动,但那应该是主动回应,不是想现在这样主动的都快要比他自己还主动。威胁十足的揽着鲍聿卿的肩,推着他的头贴上自己的唇,霸占一样的吻。周天赐知道不会换气的鲍聿卿不消一刻就会被吻得因为缺氧而迷糊了神志,站不稳的软在自己怀里,这样的吻警告的意思本来很明显,只是灵活的舌尖还没来得及真占到上风,周天赐就觉得腰上的皮带被碰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毫不犹豫的被解开松落。 真要造反! 摸到了周天赐腰上的皮带,鲍聿卿解到一半突然被人用力一推,脚下一退撞到床沿,本来能勉强站住,奈何周天赐落井下石不扶反推,肩膀上的力道让他彻底失去了重心,鲍聿卿干脆放弃努力只是看着恶劣到底的周天赐,任由失去平衡的身体摔在床上,背才不轻不重的痛了一下,身上马上压上一个熟悉的重量。 周天赐粗重的喘着气,眼前全是鲍聿卿刚才挑眉扬目似笑非笑的表情,毫不反抗的仰面倒在他眼前的床上。躺在床上的鲍聿卿没说什么,一双明亮的眸子由下往上看着,眸子深处似有一簇火苗若隐若现。周天赐紧紧盯着似要看清,而在真的看清那幽深暗隐的火苗以后,鲍聿卿眼睛里的零星火花顷刻就在他身上野火燎原。呼吸一紧,脊柱一阵酥麻的时候身下跟着一热,勃勃跳动。 一边压着鲍聿卿,周天赐直起身松领带,才扯开一部分,鲍聿卿一个挺腰欺身而上,伸手拽着周天赐颈间松而未松的领带,将脸凑得离周天赐很近很近,眼睛里隐匿的火花突然一涨,“有个问题,为什么总是我在下面?” 脖子上突来的重量周天赐悄悄皱眉,鲍聿卿双腿被他压着无处着力,就靠腰跟床那一点点作用力弹起身体抓住他解了一半的领带,现在那点儿力使完了,领带上几乎承着鲍聿卿全身的重量,而后者似乎乐得看他等会被迫被连带得趴□去。 周天赐眸子一眯又睁,卡着对方脖子强迫人家答应自己的要求,提纲挈领鲍聿卿真是领会运用到一分一毫,只不过,他周天赐最恨被人胁迫! 将手里解了一般的领带一松到底,那条领带就正好借着鲍聿卿的力气整个儿脱开,领带的主人姿势没变的摆脱了危机,被牺牲舍弃的领带只好顺着周天赐衬衫领子被彻底抽了出来。 鲍聿卿攥着周天赐的领带重新摔回床上,周天赐对着奇袭未果的鲍聿卿凉凉打趣,“聿卿,莫非你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爱系领带?”看到鲍聿卿燃起怒焰的眸子更加得意,“不系领带确实是个避免被人提纲挈领的主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系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鲍聿卿因为周天赐这句含义十足的话神色微变,手里周天赐的领带被他猛的甩出去,曲肘就要坐起来,“我问你为什么总是我……” 周天赐知道鲍聿卿心里不服不会甘心,不等他再出招就俯身压上,张嘴含住还在不平忿忿的唇时,双手分别攥住鲍聿卿衬衫双襟左右一扯。又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过这次不是黑白云子,是一颗颗迸开的深青色衬衫纽扣。 疾风骤雨初歇,屋里床上都是一片凌乱不堪,周天赐不得不承认现在是真的没这个本事收拾,只是桌子上那一抹翠色直刺进他眼底,如芒在背。周天赐也是极累却怎么也睡不安稳,于是抬着没有一丝力气的手将鲍聿卿拉到怀里搂着,鲍聿卿睡得极熟显然是累坏了,过程中没有一点反应,安静温顺的任由周天赐抱住。贴着他的额头蹭着他的颈,闭上眼睛,脑袋里都是鲍聿卿眼底的灼灼火苗,周天赐缓缓勾起唇,表情渐渐安然,双臂却是将鲍聿卿搂得更紧。 有些事情,在太早的时候就已经种下,风光云雨,总是,要破土发芽。 69 69、第六十九章 ... 总t府何靖民办公室 周天赐坐在沙发上,一身休闲西服,满耳学生示威游行的口号,夏天的南京是火炉,总t府此刻真如被放在熊熊烈火上烤。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7 周天赐看了看不时往窗边张望的何靖民,从他来到何靖民办公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何靖民换下了总能在报纸照片上看到的“何总座”五星礼服,现在穿着的是曾经做何司长时的衣服。 周天赐端起紫砂杯抿了一口,装束的改换,何靖民今天找他来的目的清清楚楚。 坐也坐了快两个钟头,茶已经续过三道,周天赐不主动说话,何靖民话再难讲也不得不开口,“周总座。” “咣当”细腻润手的茶碗顿在桌子上,茶色的水溅到握杯的修长指头上,周天赐甩了甩手上的水,淡道,“烫,当不起。” 何靖民眉心一跳,盯着周天赐,屋里不大的变故房门外立刻想起报告声,持枪的侍卫推门而入,看到屋里的何靖民并无危险,请示道,“总座?” 周天赐把沾着茶水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吹着。在南京,谷纵控制军队吴馨毓掌握财政,行令靠人,吴谷联手架空了何靖民,新中央的命令出了总t府就只是一页废纸。不过,这里正是总t府!不动声色的等着,周天赐听到侍卫这声“总座”的称呼更想看看此时此地“何总座”预备怎么跟他说话。 何靖民看周天赐的目光里隐隐的恨意,谷衡和吴馨毓一条心的处处给新中央麻烦,开会次次出席,面对面碰上也知道点头叫一声“何总座”,所有的命令表决时都是全票通过,可是定好的总座令想要传出总t府就成了问题。一来二去,何靖民不得不承认周天赐确实比他会哄小孩子。 “出去,没我的命令别进来。”何靖民吩咐,周天赐仍然没抬头看一眼,但是何靖民明显看到周天赐薄削的唇微微扬起。心头窜起灼灼的火焰,何靖民吸口气平复,伸手抽出西装上衣口袋的丝巾,何靖民递到周天赐身前的茶几上。 深浅褐色的花格,放在白瓷桌台上很显眼,而当周天赐看也不看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拭干手指时,那显眼就变成了极端碍眼。 周天赐淡然的将手帕放回裤子口袋,何靖民心脏上顶着的火苗又旺了一道,“我今天找你,有事和你谈。”周天赐并不理会,何靖民咬牙继续,“现在,南京政令不通,我请周总座出面解决,总t府前的游行学生……” 话到这里没有说完,何靖民却再也说不下去,视线里的周天赐在他说话的时候站起身,铮亮的皮鞋蹬在茶几边沿上,弯腰伸手捡起桌子上他的丝巾,自然而然的抹上了鞋面。 “周天赐!”是可忍孰不可忍,何靖民一压再压的怒火彻底爆炸,“我给你脸,你也别太给自己掉价了!” “哐当哗啦”周天赐闻言一脚踹翻陶瓷水晶四脚茶几,紫砂茶杯跌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甩手回身,周天赐将手里的丝巾仍在何靖民眼前,“何靖民我告诉你,别再叫我周总座,你不喊我们还能谈,再听到一次我马上走。” “报告,总座!报告!” 屋里打翻东西的声音尖锐刺耳,果不其然的引起门外的询问,周天赐仍是是笑着,笑容冰凉,微眯着的眸子里并没有何靖民却是明显在等着看何靖民会怎么办。 何靖民深恨周天赐故意刁难,奈何现在是求人帮忙,心里天大的火也不能对周天赐发作,铁青着脸向门口嚷,“闭嘴!执行命令!”回头再看周天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一字一句又再说了一遍,声音克制至极,“学生围了政府办公楼,我的命令不管用,现在南京军令不通行政瘫痪,我请你来这里是想你出手帮忙。” 周天赐听完不表态,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就是你承认自己没本事管,还是要来找我对不对?” 何靖民深呼吸几次,周天赐的话正如同一记耳光扇在脸上,奈何他心中焦急,日本人贪婪凶残北平前线摇摇欲坠,南京中央一团乱的处境可如何是好?要是军令再到不了前线,军心动摇人心惶惶,华北危矣! “是,我不如你,我请你,不,我求你回来。” “呵,”周天赐冷哼一声,缓缓道,“现在知道求我,你当初又是怎么赶我走的?” 何靖民一噎,沈变只是导火索,他在北平能将周天赐从总座位置上拽下来,深究起来其实是周天赐自己提的辞呈,所以他真正算得上和周天赐过了招还占到便宜的,其实是山东会战之前,周天赐拒不出兵,他利用舆论的打击。 “保存实力,拒不抗日。”周天赐一字一字的说,正合着此刻总t府外学生示威游行的口号:反对日本侵略,反对zz坐视,抗击日寇,还我河山! 何靖民边听边看着周天赐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好像是玩味,又像是嘲讽,还是得意?或是不屑?很像,却都不是,到底是什么,看不清。 “反对日本侵略,反对zz坐视,抗击日寇,还我河山!” 耳边渐渐只剩下学生的口号声,一声高过一声“反对zz坐视”的叫喊,何靖民细想自己此刻的处境,行政瘫痪军令不通;想起被游行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形同虚设的zz办公楼;更想起被群情激昂的学生打得鼻青脸肿停职修养的交通部长,猛的眼前一道雪亮,这是何其相似的一幕! 再看周天赐,后者也正看着他,何靖民终于看清,周天赐俊冷面目上的表情不是玩味不是讽刺不是得意不是不屑。 “何靖民,学生很好用,对不对?” 犹如当胸一击,何靖民几乎断气,心脏震动他却突然看清了,无比清晰,周天赐脸上的表情什么都不是,只是最简单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靖民更猛然回忆起,学生游行开始的日期,正是周天赐卸任离职带着鲍聿卿搬出总t府的转天。 很久的停顿,何靖民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天赐一方面指使吴谷二人处处为难,新中央寸步难行,再煽动学生运动这一把烈火,是用尽心思要把他何靖民放在油上煎。煎边煎罢,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只是周天赐是瞎了眼么,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周天赐你无耻。”怒极反而冷静,何靖民只是讲了六个字。 周天赐却好像比他更冷更静,更少的字,“彼此彼此。” “周天赐,我比不了你,”仿佛受到侮辱,何靖民反驳,“北平前线战事一触即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一己之私就不怕害华北成为第二个东北。” “少跟我提东北,山东会战前夕,我得到准确的消息,日本人要的是东北,山东只是前哨,用来吸引兵力分散注意力,国家的情况你也做了总座还用我多说?全国只能攥成一个拳头,如果我伸手救山东,东北就必定不保。你心知肚明却步步相逼,到现在终于不仅称了日本人的心,更如了你何总座的意,我一己之私怎么不能‘彼此彼此’你为虎作伥!” 周天赐急声反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8 驳是心疼东北,而何靖民提到山东眼神中的痛愈加分明。 “前哨前哨,山东会无辜成为前哨,周天赐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全国是只能攥成一个拳头,但是你给山东引来了火,你再难也该去救。山东会战何等惨烈,济南百日不破城的神话靠的无非是一个一个的血肉之躯,阵亡英灵就在我们头顶上看着,周天赐你敢说你所做作为心中无愧!” 同样的疼,同样的痛,其实都是一样的。 周天赐先看到何靖民金丝镜框后的眼睛里一瞬间涌出的水光,不过这些微末的水一沾上瞳眸里的炽焰就瞬间蒸发为无形,再难得寻。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周天赐心有戚戚,一旦看到了也就全部明白了,“说来说去,你恨我,到底是因为我给山东惹来大火,还是因为我不救火最后害死了冯子玉?” “冯子玉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靖民动情,“山东会战,名彪史册,带头抗日最后损身为国的是冯子玉。” 喷薄而出的感情只是一瞬间,身处乱世没有柔软的时间,不过周天赐深知,何靖民对冯子玉念着师徒恩情,却也更是认同这份国难当头豁命抗击的男儿情怀。 唯应尽命以彰节。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周天赐将这句话好好读念,“何靖民,你谨记着这一句,今天我给你念另外一句听听,”眼睛里冷冽的恨已经开始淡了,周天赐的笑容带上了温度,“深仇不得报,有子不如无。我爹周明轩,是让日本人害死的。” 何靖民镜片后的目光剧烈一震,鲍聿卿的父亲鲍梓麟死在日本人手里这件事人尽皆知,然而虽然周鲍焦不离孟,周天赐这一道至亲债仇,他却从来不知。 “保存实力,周天赐没有一兵一地何来的实力保存,拒不抗日,我想我还绝不会无耻到和杀父仇人谈笑言欢吧。” 何靖民顿然无语,周天赐话说得字字机锋,一词无耻是在回敬自己,没有笑意的笑着,眼睛里都是深而碎的伤痛,浓的化不开又淡的看不见。周天赐三十一岁,他三十五,狭路相逢,何靖民多数时候领教到的都是周天赐模糊年龄的诡桅手段,这一刻却真的觉得,周天赐确实是比他小的,小很多。 既然是自己年长,何靖民先走过去拍了拍周天赐的肩膀,语气软化,“周天赐你心里是长着把尺子吧,什么事都算的这么清楚?不过有来有往也好,那今天我们扯平了,但是冒犯老将军的地方,我还是说一声对不起。” 周天赐倒是真没看出何靖民这么不计,前一刻自己对他的羞辱真如没发生过,俗话徒弟随师父,何靖民冯子玉倒也相像。但是像不像,都跟他没有关系。摆摆手,“心领,外面的学生我帮你撤了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何靖民愣了一下倒也习惯,既予必取,周天赐本就如此,“说。” “一个要求一个问题,”何靖民点头,周天赐继续,“我要你帮我准备,两个人,去瑞士,越快越好。”何靖民闻言色变,周天赐抢在他发问前手势阻止,“没有商量,同意还是不同意?” 何靖民看着周天赐,刚才的周天赐举手出言都是不容反驳,当家做派,“你走了,谁掌舵?” “去找谷部长,把你刚才和我说的话跟他再说一遍,记得,别总想着他小,你眼里有他他就不会再为难你,”周天赐眯起眼睛,慢慢开口,“现在这个时候,总座的位置,我想他会给你。” 何靖民思考一阵,“问题呢?” “我问你,你说实话,”周天赐语速变得慎重,表情渐渐严肃,“你今天找我,鲍副座知不知道?” “不知。”何靖民丝毫没有犹豫,周天赐仿佛松了一口气,“行,那我现在就跟你去。” 南京总t府有条长走廊,一侧墙上开着大扇的玻璃窗,周何从长廊走过,远远可以看得到广场上的情况,游行的学生和示威的人群,看不清细节,却能感觉得到气场。 周天赐扭脸看着,广场上的气氛好像变了,虽然人群没有散开,但是游行的人不再走动,口号也好像也已经停了很久,他一直没有注意到,是刚才和何靖民说话的时候太专心了? 会议室的门就在眼前,周天赐眉头蹙紧,“我再问你一次,他真的不知道?”何靖民就要伸手开门,他走在前面周天赐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果断的答复,周天赐终于放心,抢过去握住门把,拧开门回头对何靖民说,“去,把广场上游行的学生代表找来,我跟他们谈谈。” 何靖民还未回话,从会议室里面已经传来一个干脆的声音,“不用了,我已经把他们找来了。”熟悉至极,周天赐本能的想要关上门,而那个人已经几步走过来拉住了门板,如果他硬要关门,门缝处白皙的指头,必然受伤。 “请周总座快进来吧,”鲍聿卿将门全部打开,“学生代表们已经在里面等了。” 笑着松开门把认鲍聿卿打开门,周天赐真有鼓掌的冲动,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是这样。他转头看着何靖民,“这就是你的实话?” “是我给他的命令,抗令,我可以枪毙他。”鲍聿卿为何靖民辩解。 “以为我不敢枪毙你么。”周天赐不想停留也不想看,走过鲍聿卿身边时,极轻极快的说了一句他未必想明白意思的话。 鲍聿卿愣了一下,何靖民心有触悟,此时的周天赐,权力可比旧时的天子九五,忤逆于他,是最难容忍。 鲍聿卿跟在周天赐后面,亲密熟稔,任何亲昵的词用来形容他和周天赐都不过,视线里潇拔的背影熟悉至极,只是今天来看,看出了一份曾经没有注意到的寡冷。 周天赐径直走到会议圆桌的首位,三男两女的学生代表,列席在坐的谷衡和吴馨毓,周天赐轻轻点头,推席入座。鲍聿卿坐在周天赐右手,才刚坐下,周天赐已经开口,“各位,今天请大家来是希望解决问题,我想学生和zz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才闹到今天这样不可收场,不过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相信只要方向相同,所有问题都能解决。” 鲍聿卿才拿起笔,修长的指尖就因为周天赐的“方向相同”这一句话轻轻一颤,他不觉看了一眼身边的周天赐,周天赐并没有看他。 “周总座,”周天赐话音一落,桌边的三男两女中立刻站起来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学生,“您刚才也说我们是来解决问题,那好,我们的要求都在口号里,反对日本侵略,反对zz坐视,抗击日寇,还我河山,请您做到。” 脆亮的男声带着少不更事的理想,何靖民一听到“zz坐视”就气不打一出来,坐视坐视,却是谁让zz坐在这里只能看的! 正要浮躁,周天赐低沉的声音响满整个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99 会议厅,“请各位代表相信我周天赐的诚意,我可以代表南京中央和大家保证,我们都和各位一样痛恨日本人侵占我们的国家……” “那你为什么不抵抗,你的所作所为和 69、第六十九章 ... 卖国贼有什么分别!” 突然抛出的指责,义正言辞的高调女声。 讲话的女孩话一出口就被同伴按住,现在什么场合,周天赐什么人物,用指责打断他的话,冲动的下场叵测。会议桌子对面的学生心中一惊,会议桌另一边的何靖民惊觉醒悟,深仇不得报养子不如无,真不知道牢记着这句话的周天赐听到卖国贼的指责心中作何感想。 “毫无道理的话我不想反驳,如果你还是不能信我,我只能说,我周天赐可以指天保证,如果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发现我有卖国的任何举动,那么,谁都可以在任何地方把我的头割下来,周天赐绝不反抗。” 周天赐讲话的时候看着那个出言指责的女孩,而包括那个女孩在内的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句保证凛神看他,周天赐缓缓站起,“各位学生代表,现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的都是能对国家负责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和日本人有至亲血仇,”周天赐边说边走,从他右手边开始依次坐着鲍聿卿、谷纵、吴馨毓、何靖民,他一个人一个人的走过去,“父亲,弟弟,丈夫,师父,该还命的都是日本人,”走过了何靖民身边,周天赐将视线对准桌子对面的学生代表,“你们现在,还要怀疑中央抗日的决心么?” 五人代表两两向看,口口声声,代表正义,有这样的想法,恐怕只是因为太年轻了,或者就如周天赐所说的,是误会。 对面年轻的脸上流露出掩不住的信任,因信任而兴奋,一双双燃满希望的眼睛是无言的回答,周天赐收回目光,放空的视线在很远的地方交集,表情凝肃意思清楚,“听我说,日人一定会失败,中国永远是中国。” 接下来的谈判变得相当容易,周天赐将许多国家现状的真实情况告诉学生代表,在他们书面保证的前提下对诸多相关资料予以开放,只要是学生代表能够保证对示威人群的号召力,任何请求周天赐都给予特权批准。于是一时间,南京总t府会议厅人流不断,反正行政已经完全瘫痪,各部委责任一把也就给了学生更多的耐心和时间。最后周天赐特别要求带学生们去看由山东会战到沈阳事变期间军队阵亡战士的名录档案,编号明确却归档如山的资料成为最具有说服力的无声证言,学生代表最后离开总t府,男孩不发一言神情肃穆,女孩子相互搀扶泪流满面。 70 70、第七十章 ... 广场上游行示威的人群开始散去,鲍聿卿留在走廊上,这个位置他能最直接的了解到外面的情况,也能看到空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坐在位置上出神的周天赐,一室缭绕的烟雾,忽明忽灭的一点烟火,映着窗外寸寸坠落的夕阳。 周天赐将手上的雪茄在水晶烟缸里按灭,眼前骤然一黑,他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天边的残阳以尽,屋里竟然已经全黑了,些许自嘲,烟头上这点火光虽小,只因为近在眼前,就能让他错以为整个天都还亮着。 多么荒唐,多么自欺,只是看着,一直看着,竟就对周围的一切全然不顾,对明显的真相充耳不闻。 周天赐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新雪茄凑到眼前看着,棕褐色的条状长棒,要用火柴点很久才能着起来,要一口一口的呼吸才能不灭,即便如此,他看到眼前这点火光竟就也认为世界还是明亮。直到终于有一天他动手掐灭这点红光,终于认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只顾着抽雪茄的时候从悄悄到彻底,变得鲜血淋漓面目全非。 雪茄自己其实不会燃烧,只能用生命的气息点燃,再把秽气通通吸到肺里的,以为终于会有结束的一天,却忘了雪茄熄灭以后会留下的,只有灰烬。 周天赐扯起唇惨淡的笑,怪得了雪茄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是他自己从来想不明白! “啪” 有人按开了会议室的壁灯,只是周天赐此刻感觉到的不是光明重现,而是这么亮堂的环境里,他的愚蠢,无处可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周天赐看清让他有这种羞辱感觉的是谁。 “天赐,”鲍聿卿走到周天赐身边,“学生们都回家去了,南京中央各部门都在加班恢复正常职能,谷纵汇总了何靖民在职这段时间派往北平的命令,我们吃过饭就来看,没有问题的话即可发往北平?” 周天赐抬头看和他说话的鲍聿卿,空淡的眼神就如同燃尽的灰烬,周天赐不说话,他发现鲍聿卿神色的变化,有一丝逃避的愧疚,但是很快就从那双清透无比的眸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你都懂,那我就可以把这一切都解释为你的故意么。那么在你鲍聿卿的眼里,我周天赐根本就是个傻瓜吧! “和我去瑞士,今晚马上走。”周天赐没有语气没有表情,只是说,连看也不想。 鲍聿卿知道绕不过,不如彻底讲清,“天赐,那不可能。” “什么可能?” “什么都不可能!” “好,好个什么都不可能,鲍聿卿,你给我记着,记着你今天讲过的话,”态度平平语气平平,周天赐觉得自己浪费的太多,以至于再也不会也不可能有多余的感情,“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我告诉你,我周天赐最恨的就是按着别人的意图做事,最恨被别人左右摆布。以前有过例外那就是你,但以后不会有了。” 鲍聿卿没有听清周天赐明显的警告,他的思维还停在周天赐对他的称呼,他叫他名字,他从来都叫他聿卿不是么?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只有他一个坚持这样叫他。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么!”周天赐拔高了好几度的话才拉回鲍聿卿不知飘散到了哪里的回忆,其实鲍聿卿什么都没听清,只看到周天赐的冰凉冷酷和高高在上,鲍聿卿轻蔑一笑,“我听不听的清就要看周总座说了什么。” “哦?”周天赐凉凉反问,“那请问什么样的话你听得清,什么样的话根本入不了您堂堂鲍副座的耳朵呢?” 鲍聿卿隐隐觉得疼痛但是不知道是哪里,“鲍聿卿只求抗日,听什么样的命令周总座不会不知,一些三岁娃娃才会说的梦话,就请周总座别浪费唇舌了。” 周天赐心上一痛,眸子里极深的受伤片刻就转成怒火,“梦话?梦话!好,好,我这场白日梦真的是做的太久了,久到你都看不下去了是不是?!活该,真是活该!不过鲍聿卿,我周天赐一贯懂得有来有往,你让我的梦碎了,我也得准备个好礼回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0 赠才算对得起你,你说是不是?” 以周鲍之深刻了解鲍聿卿立刻猜到了周天赐这话的意思,他这是要! “周天赐,你不能这样!你我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国家前途。” “呵,”周天赐哼笑一声,鲍聿卿最在意什么他比谁都清楚,“鲍副座真是忧国忧民,不过,区区你我有那个能量影响国家前途?你放心,虽然我是对人不对事,不过圣贤道理都还是明白的,我在这个位置上就会负这个责,我说这个话就只是针对你!” 鲍聿卿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周天赐毫不掩饰的恨意还是因为他没听懂周天赐的话,“对人不对事?我是军人理应保家卫国,我是东北军总司令家园沦陷当然该去抗日前线,你针对我毫无道理。” 周天赐不想听的撇开眼,“口口声声保卫家园,你的家园在哪?东北军总司令,那你的东北军呢?” “在,在东北。”鲍聿卿觉得地好像微微晃了一下,他往前走了半步扶着沙发靠背站稳,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可是还是有一瞬间心里用来支撑的、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脆弱到虚弱的东西,立时粉碎。 隔很久才有的回话,周天赐再嘲一声,鲍聿卿,我就知道,你明明能把自己摘清楚偏偏还是要往身上抗,以前是我太客气,现在你要是扛不住了也别怪我话说得狠,其实你跟我这点倒是很像,你自己愿意就怨不得别人。 “东北不是日本人的了么,”周天赐语气轻的似乎毫不在意,“怎么还有你的东西?” “周天赐,你别再说了,”鲍聿卿抬起眸子,看着周天赐,“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丢了家园丢了部队千错万错,可是我要去前线就没有一点儿错!” “没有一点儿错!”周天赐阴冷的黑色眸子狠狠的盯着鲍聿卿,没有一点儿错,他连一点儿错都没有啊!周天赐呀周天赐,从头到尾可不就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是,你鲍副座顾全大局心系国家英雄豪杰男儿丈夫,你怎么会有一点儿错,你就是没有一点儿错,”通红的黑眸隐隐的水光泽泽,周天赐看牢鲍聿卿,“你没错,可我就是不会让你去!” “周天赐!”鲍聿卿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周天赐的个性他最了解,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而最让鲍聿卿绝望的是,以周天赐现在的地位,他真的,做得到!开始害怕,慌不择言,“我想去抗日,你要是个中国人你就没理由不让我去!” “鲍聿卿,你tmd是混蛋!”周天赐拍案而起,“我没理由?我没理由!我就没理由,可是我有这个权力,我是总座,我不让你去,你是插了翅膀还是长了鳞鳍,水陆陆路,我倒看看你到底怎么去!” “我打死你做了总座就能去。” 冰冷的枪口顶在温暖的胸膛上,激烈的争吵顿然无声,鲍聿卿握枪的手再抖,雷霆愤怒,他想去抗日,周天赐竟然会骂他是混蛋,周天赐,到底我是混蛋还是你是混蛋! 周天赐知道那冰冷的枪口透出的寒气穿透了心脏才有了反应,“你要打死我?” 曾经曾经,从前的一幕一次又一次的重演,那时是在渝关锦州,他用自己当枪去打杨雨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抗了命令私自撤走了与杨雨霆对峙的军队,违抗军令只有一死,于是在榆关的办公室等,等来的不是处死的命令而是星夜兼程赶在东窗事发前阻止自己的他。 “天赐,现在我既然是你的长官,你要明白你能做的事情。两条路。你听我的,把部队拉回来收拾杨雨庭;或者不听我的,我现在一个人手上没有枪,你打死我,名副其实的兵变。” 结果可想而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端枪对着他! 周天赐低头看着现在顶在自己心脏位置的枪口,“鲍聿卿,你有种,就开枪,”视线顺着枪管看到持枪的人,“但是我告诉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让你去前线!” “砰!” 决绝的枪声响在彼此靠着的两颗心之间,瞬间爆发的威力足够粉碎了一切,相识,青眼,分别,重逢,甘苦,哀乐,通通成为泡影,无可挽回的撕毁了两个人心中的梦。 71 71、第七十一章 ... 扳机扣动,“砰”的一声,子弹在枪管中滑动最后打出,枪膛里的弹壳弹射出来,右臂上传来的猛烈的后坐力,鲍聿卿惯于使枪,这一次,他站不稳一样的后退了半步,身体马上回想起的是曾经在北平被余树生的子弹打中。 视线移到枪口离开的地方,淡色的西装,胸口的位置殷红一分一分的扩大,缓缓后仰。 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周天赐也因为强大的力量推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他看着鲍聿卿一直盯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看着他的表情,每一寸每一寸。 不过数秒的时间,如同一生般漫长。 手枪坠地,一个人抱住另一个向后仰倒的身体,而被抱住的人突然一记手刀斩在对方颈后,鲍聿卿失去意识扑倒在周天赐身上,周天赐牵动伤口跌坐在地上。 毫无自保能力的鲍聿卿低垂着头,周天赐看着眼前那个白皙纤细的脖颈,表情森冷,眼神冰凉,“你再也不会有机会去前线了。” 周天赐挣扎一下,左边胸口的地方传来锥心的疼痛,他不得不用右手撑着地面保持平衡,越来越急促的喘息,视线开始模糊。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周天赐颤抖的手费力的去摸鲍聿卿掉在地上的手枪,南京的规矩,进总t府,除了侍卫队,任何人都是不准带枪的。 终于摸到了枪,周天赐眼前黑红的色彩斑驳,他失血太多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拿枪的力气也没有,那支才从鲍聿卿手上掉下来还带着温度的手枪,周天赐勉强拿在手里,枪口朝下在厚实的地毯上缓缓移动。 “周总座?鲍副座?”吴馨毓急切的敲了两下总t府会议室厚实的门。送走了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子学生代表,心里不放心周鲍这一次要如何收场于是在会议室门口流连,是直觉么?鲍聿卿推门进会议室的背影,军装的身影,她觉得非常不安和不详。忐忑的等着,会议室的门隔音很好,但是刚才那一声脆亮的声响,吴馨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直接撞在了心口上! 按规矩上下有别她不能僭越,况且周鲍的谈话试问放眼天下何人能够打断?但是门里的动静足够惊动总t府的侍卫队,吴馨毓一刹那做出了反应,敲门请示未果就直接开门硬闯。 “周总座,鲍副总……”屋里的情况,吴馨毓一双美目里都是不敢置信!不过,她慌张的赶往周鲍两人跟前的时候,机灵的回手先锁上了会议室的门。 “天赐!天赐!” 远远传来什么声音周天赐反应不过来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1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1 ,而这非常熟悉的呼唤转眼就奔至耳畔,“天赐,怎么回事?!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 吴馨毓看见刺目的猩红,震惊,害怕,泪水汹涌,周天赐,周天赐在流血!泪水抑制不住的颗颗坠落摔得粉碎,突然知道,她不能失去他,不是爱,却是情。 “天赐,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吴馨毓唤着那双茫然失神的眸子,看着周天赐无意识一样抬起的苍白的脸,不确定自己的话他还能不能明白,“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目光一滑,吴馨毓看到昏迷不醒的鲍聿卿,“鲍副座怎么回事?” 是触动了什么,周天赐突然轻轻的笑了,那笑容,绝望的吴馨毓永远也不会忘记,心,痛了。仿佛笑容会用光人所有的力气,周天赐再也维持不住坐着的姿势,吴馨毓赶忙搂住他,凑近周天赐耳边哭声急促,“快说,我要救你,我要开门!” 仿佛应合吴馨毓的话一样,门外突然想起了侍卫队的“报告”声,请示周天赐,吴馨毓明白脆弱的门锁关不住屋外的众人,进来,是他们的责任。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天赐!”周天赐一身冷汗冰凉的厉害,白得发青的脸,一半的西装都染上了献血,吴馨毓紧紧搂着,仿佛不这样就抑制不住马上冲过去打开会议室门的举动,可是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害怕,周天赐会因此恨她一辈子。 娇柔馨香的女子怀抱,周天赐觉得温暖而贪恋,太久远的记忆一瞬间幡然眼前。 奉天将军府,明艳笑容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无限怜爱的亲着,自豪而幸福,“小赐官儿,我的小赐官儿真聪明,娘亲真喜欢。” 奉北火车站,粗布衣裳也掩不住丽质,泪流满面的妇人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娃娃,不舍的叮咛,“天赐呀,娘亲舍不得你,可是我跟你爹要是不走,鲍大帅他怕是要……赐官儿,我的小赐官儿长大了,等娘亲回来,记着,娘亲一定会回来接你!” 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其实,也没有再回来。事往往与愿违,周天赐非常小的时候似乎就明白这个道理,况且,就算回来,他就会跟着走么?离开东北,离开奉天,离开他? 以前是绝对不会,那现在呢? 哀然苍凉的笑容,周天赐失神的眸子里渐渐燃起一簇渴望的光,吴馨毓看的清楚浑身一颤,怀里的眸子经常都是黑得令人心惊,这一时的融光温暖吴馨毓却从心里越来越怕,“天赐,天赐你听我说,外面的人一进来就会看到一切,你得告诉我,该怎么办?” 苍白的脸上失神的黑眸转了转,眼底渐渐升起的光芒慢慢暗了。 “咣咣!”门外已经响起了踹门的声音,门锁处的高档红木已经劈开,金属的门拴在卡槽里剧烈的前后震动,一次又一次的在开与不开的边缘挣扎。 “碰”爆烈的脾气终于是压不住,门外的侍卫对顽固的门锁用光了耐心,干脆一枪解决。而与此同时,吴馨毓将耳朵贴近周天赐唇边,那个从来低沉磁性的声音气若游丝,“帮我一次馨儿,把枪藏起来。” 话一敛口,便人事不省,“天赐!”“总座!”南京总t府会议室,乱作一片。 五日后吴公馆 谷纵从南京中央开会回来,累这个感觉已经不想再多说了,相反慢慢认命之后他倒觉得现在的状况他更接受的形容是意想不到,何靖民,从前自己和他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却坐在一个桌子上讨论解决眼下棘手问题的办法,心往一起想力往一处使,北平前线虽然仍是摆脱不了摇摇的困境,不过摇摇后面不再连着欲坠。 当然,再累再意想不到他也不忘绕道去一趟南京中央医院。 “你回来了,会开得还顺利吧?”从楼梯走下来的吴馨毓,谷纵迎上两步搂住,“放心吧,已经过了危险期,子弹虽然万幸的避开了所有要害,但是他失血太多所以还没醒。” 吴馨毓倍感幸福的搂着现在搂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她觉得幸福,谷纵也是一样,互相知道对方最想听的话,然后,再当着对方的面真诚的讲出来。这也许不是双方的交流,却是非常幸福的单方面讲话。 “一个没问题了,另一个呢?”谷纵拥着吴馨毓下楼,吴馨毓算着谷纵回来的时间吩咐仆人,满桌的精致盏肴已经备好,“还是一样,嘱咐人送饭上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谷纵拉开椅子请吴馨毓入座,谷纵坐在长长的桌子首席,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吴馨毓。 吴馨毓没有看谷纵,那天会议室里她先声夺人,一句“前因后果等会再说先送周总座去医院。”才勉强压住失控的事态,侍卫队害怕担上失职的重罪不得不照办,然而周天赐的情况渐渐趋于稳定,也就该到了交代前因后果的时候了。 总t府的问话间,她一口咬定不知情,众人碍着她吴馨毓司令夫人的身份,心有猜疑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吴馨毓越发现她渐渐坚持不住,她,很想交出那把手枪! 即便她违背了对周天赐的诺言,即便她知道周天赐也许会因此恨她一辈子,她想交出来,她很想,很想!南京中央医院的特别病房里,周天赐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苍白虚弱的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这样的一幕在眼前不肯离去,可是耳边时时想起的又是周天赐“帮我一次”的托付,人神交战心里拉锯,她就要崩溃。 “馨毓”谷纵拨开众人扶住吴馨毓颤动的双肩,一众人围拢中的她,单薄苍白的令人心痛,谷纵将吴馨毓搂在怀里,凌厉的目光扫过咄咄问话的众人。 “谷部长,职下责任所在,是夫人第一个达到现场,现在周总座身受重伤,鲍副座昏迷不醒,事情原委只有夫人一人知道,而夫人当时锁上房门的举动太不寻常,这件事牵连太大,各部长官都在追究责任,事关整个侍卫队近一百条人命,恳请谷部长原谅职下职责所在,与夫人沟通一下,把事情的详情告之。” 谷纵冷冷看了回话的人一眼,国家总座在自己的办公官邸遇刺,事情却不小可,但是真要传扬出去,却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事前不知道堤防,现在出了事儿才开始着急,这么大张旗鼓,是怕这么丢人的事不人尽皆知么!”谷纵眼神更冷,回话声音更沉,“失职的罪了不起百十条人命,要是这件事真的闹大了,传到外面知道,北平前线,日本人,国际社会……”谷纵越说圈子越大,对面的人吓得脸色惨白,“南京中央要是站不住,你们全加在一起也赔不上。” 危言耸听也好,事实如此也罢,谷纵总算将吴馨毓接出了总t府。周天赐尚在昏迷,虽然鲍聿卿的问题最大,但是因为始终找不到那把能说服一切的手枪,鲍聿卿的地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2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2 位却也是没人敢擅自动他,插都插手了,谷纵也就一管到底的强硬要求何靖民同意将鲍聿卿暂时接到自己家里看守起来。 “馨毓?”谷纵提醒,那把能让一切水落石出的枪,谷纵知道十有八九是在吴馨毓手上,“东北沦陷,鲍聿卿一直想着的都是上前线,其实,他只是想回家,你明白么?”吴馨毓缓缓抬头,谷纵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不自觉的就缓和了表情,“你还记得他什么时候来南京的么?他又是为什么来的呢?馨毓,你想想,你想一想就会懂得。” 吴馨毓不说话,懂得?她不懂!尤其是看到鲍聿卿的手枪枪口处的擦痕和从周天赐身体里取出的弹头的比对报告之后。 他对他开枪!他对最爱他的人开枪! “再怎么想我也不懂。”吴馨毓摇了摇头,鲍聿卿现在她家里,懂与不懂都看得到。每日按点儿饮食起居,只是缄默不言。 “先吃饭吧,”谷纵带过话题,比起周鲍之间的问题,他更想和吴馨毓好好的吃顿饭,再看吴馨毓乖巧听话的随着应了一句,“好呀,我都饿了。”明眸含笑唇角弯然,素手执杯,眼光柔柔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子是他的妻。 谷纵端杯回应,一张饭桌的宁静,一个懂得陪伴的人,简简单单,多好。 用过饭,照例的,谷纵回去楼上书房接续处理一些会议上未完的事务,站在书房门口,谷纵扭头看了看走廊尽头士兵把守的门,终于还是决定先把永远没完没了的事情放放。 敲门进去,谷纵不意外的看到鲍聿卿在看报纸,全国各地的报纸,足足有一尺厚,够鲍聿卿看上一整天。 “住得还惯么?” “挺好的。” 鲍聿卿放下手里看半截的报纸,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回话,谷纵了解,鲍聿卿来了吴公馆,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字,淡。 问话回话,语气神态都是很浅的,猜不透他到底想怎样。 谷纵也笑着点点头,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来,不说话,鲍聿卿看了看他,不在意的又拿起手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半小时过去,谷纵突然醒悟,鲍聿卿有的是时间,而争分夺秒恨不得一个人劈两半的是他这个南京中央临时副司令。 “我找你有事。” “说吧。” “医生说周总座现在的状况随时都会醒,他是什么样人你比我要明白,我现在暂代总司令的职务,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鲍聿卿看见谷纵年轻的目光里看得到未隐藏完全的殷切,笑容加深了一弯。 “谢谢你,”心中是有慰的,但鲍聿卿态度语气都不见丝毫改变,淡淡的说出让对方失望的话,“我想见他。” 谷纵皱了皱眉,换作任何人以他现在的权利地位他都不会再多言,但是面对鲍聿卿,谷纵多了一分耐心和说不清的谅解,“我以为你会想要去东北,你想好了,他醒了,我就做不了主了。” 鲍聿卿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安排我见见他吧。” “行。” 谷纵不再多言,多说无意。 鲍聿卿来到南京,算算日子已经有小一整年了。从最初的欢迎仪式到之后的晚宴风波,东北易帜的典礼和南京温泉别墅的变相软禁;防洪牵民是他从溃口处奉命带回了奄奄一息的鲍聿卿,吴馨毓当初是找他要的那支巴文耐鲁的注射枪;山东会战前的动员会鲍聿卿跟周天赐正面冲突摩擦不断,沈变发生后的北平会议如不是周天赐赶来了他真不知道冷汗如雨的鲍聿卿怎么支撑下去。 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谷纵心里最初的敌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但是一种很纯很醇的滋味,满满的蓄在胸口,随着时间日渐发酵,日渐浓厚。 而他也从心里明白,与鲍聿卿多说,真的无意。 南京中央医院 谷纵抬腕看了看手表,又从门口看了看病房里的情况。周天赐尚未清醒,鲍聿卿来了医院倒是真让他省心,就那么坐着,不动不说话。偶尔会试试周天赐有没有发烧,掖掖早被特护病房的小护士整理过无数次的被角,然后一直握着周天赐打着点滴的手。 又一次看表,三个钟头了,这鲍聿卿,真好的耐性。 正在寻思,病房里的鲍聿卿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谷纵倒也不在乎让他看到自己,冲着鲍聿卿点了点头。然后谷纵看到鲍聿卿深深久久的看了周天赐很久很久,非常专注的眼神,盯着周天赐昏迷中的脸,嘴唇似乎是动了动,有没有说什么谷纵听不到。 鲍聿卿走出周天赐的病房,“能和他的主治医生谈谈么?”谷纵点头,“是会诊,我去看现在当班儿的是谁。”转身去找 71、第七十一章 ... 医生的时候谷纵看到病房门口的鲍聿卿站在病房外一直看着病房里。 谷纵转到值班主任室,年轻的女医生站起来,谷纵看了眼对方的胸卡念道,“言研,言主任,跟你了解一下周总座的情况,你过来一下。” 言研认得谷纵,于是对他说的话只得照办,见到周天赐病房门口的鲍聿卿,和他详细的交谈了周天赐的情况。言研回答鲍聿卿对周天赐身体状况的问题,看着他,却止不住的想起曾经在北平协和医院,洁白床单上交握的两只手,那时周天赐是怎样紧紧的握着鲍聿卿的手,此刻鲍聿卿就是怎样迫切的想知道有关周天赐身体的一切相关情况。 也许实在是太像了,谈话的最后,言研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是你么?” 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是真的么?真的是你开枪的么? 鲍聿卿最后离开,言研无语的站在周天赐病房门口很久,鲍聿卿没有否认,开枪的真的是他! 三天后,周天赐转醒,身体慢慢的恢复,十五天的观察期刚过,已经接手了临时分交谷何的所有事务,裁决独断大权在握。 再两天后,言研接到院长通知,周天赐下午离开中央医院,言研听到这个消息不觉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是鲍聿卿开枪打伤了周天赐,她总是会想起一幅画面:洁白的床单上交握着的两只手,原本前一刻还是紧紧握着的,下一刻就只剩下一只被一颗子弹整个穿过而鲜血淋漓的掌心,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越是干净的白色越显得刺目的猩红。 言研是个外科医生,见到血的机会并不少,而干了医生这一行,她也知道很多时候不该大惊小怪,但是这一次,她却止不住的泛起心痛,为那只曾经相近办法去握住对方最终却是这样下场的手。 还好,他们的纠缠自己到此止步,这样的伤害仅仅看着她已经无力,周天赐今天就离开了,只是想着,她就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世事难料,她没有想到,从她起身和谷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3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3 纵出去见到鲍聿卿,或者更早在北平协和医院对周天赐一次“很成功”的报复,她已经牵扯了进来,挣扎不开。 “那天是他来过么?”周天赐离开病房前问了言研这样一句话,她不敢说谎也不能说谎更加不用说谎,鲍聿卿难道还不该来看看么?! “是。” 周天赐看着抬头回答自己的言研,很明显,她的对自己的态度和曾经在协和说“办法是有的,周总座可以随我过去看看”时已经截然不同。周天赐心中明了点头开口,“鲍副座身体一直不太好,你知道就好好照顾他。” 言研还没明白意思,周天赐已经离开,又过了五天,她接到上级指示,从那一刻照顾鲍聿卿就成了她唯一的工作。 扯不断,退不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脑海里,言研从心底不愿,只是想到下这样命令的是才捡回一条命的周天赐,蓦地心头一软,再不愿意终于也是应了下来。 72 72、第七十二章 ... 周天赐重新回到南京总t府总司令办公室,离开一个月,竟如隔世。 走在长廊,周天赐仍清楚地记得曾经广场上如潮的口号,以及更像退潮般缓缓撤去的学生人群,还有,眼光触及会议室漆红的木质门,把手处明显的弹痕…… 周天赐正要伸手去摸。 “天赐!” 吴馨毓喊住周天赐,好像周天赐正面对的会议室里关着凶恶猛兽,周天赐如果开了门那兽真要扑出来将他扯碎。 “馨儿,”周天赐笑起来,收回预备开门的手,“上次的忙,还没当面谢你。” 吴馨毓摇头走到周天赐身边,只是问,“你的伤,好些了么?” 周天赐默了一刻,伸手引着吴馨毓到一旁的沙发,“我不在的时候真是辛苦你和谷纵了。” 提起工作,吴馨毓悄悄坐直了身体,看着周天赐说道:“总座,日本人紧盯着北平不放,战线又南推了3500米。” 周天赐缓缓靠在沙发靠背,“北平是两朝都城,日本人自然惦记,如果真的得逞,再沿津浦平汉两线下攻,中华危矣。” 周天赐神情平淡,吴馨毓错觉莫说此时北平尚在掌握,即便日本人真的攻到眼前,周天赐也不会激动半分。怎么会,她清楚地记得周天赐说过中国永远是中国的话。 咬了咬唇,吴馨毓知道此刻的周天赐需要时间,“天赐,你才刚好,多注意休息。”眼见周天赐还是心思不在,吴馨毓提道:“你安排的事情……” 周天赐眸子流光一现“怎样?” “安排好了。” 来南京两年整日出入总t府,鲍聿卿却真不知道总t府这深深曲径,竟真的通向一处无人知晓的幽境,直到他搬来此处。 几经辗转他才得知这是周天赐的命令,从离开医院那日开始,他便再没有见到过周天赐。向唯一陪伴左右的严妍打听,知道周天赐现已安好,如此,就好。 鲍聿卿现居的地方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路的终点就是周天赐的办公室,也就是说,鲍聿卿想去外面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必须经过周天赐知道。 想去抗日前线的念头没有停止,鲍聿卿找到周天赐办公室的门口,这一次他犹豫再三徘徊踟蹰。鲍聿卿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周天赐时,现出犹豫。 慢慢推开门,书桌后的周天赐因为响动正好看向鲍聿卿站的方向。 鲍聿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和周天赐对视着,时间不久,周天赐先收回视线。鲍聿卿垂下眼,松开因为紧张而握紧门把的手。 周天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平静而冷漠。只是看看来的人是谁,看完便完了。 周天赐已经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文件,鲍聿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迈腿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双腿好像灌铅一般。 屋里安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鲍聿卿每走一步心里更加没底,周天赐的无视令他不知所措。 走近周天赐的办公桌,鲍聿卿才要开口,周天赐却先一步站起身,走离办公桌几步到一旁的文件柜取文件。 鲍聿卿站在原地看着周天赐头也不回的背影,踟蹰良久,终于道:“你怨我…” 周天赐不回答也不转身,只是仔细看着找到的一份文件。 鲍聿卿心中一急一火,快走到周天赐身边,拉着周天赐的胳膊想让他看着自己,这一拉扯周天赐表情突然痛苦,鲍聿卿心头一惊:难道是扯到伤口? 周天赐手中的文件落在地上,低声说,“放手。” 鲍聿卿慌忙松手,但又不甘心的重新抓住,不过这一次,他不敢太用力气。 怎么天赐的伤还这么严重?可是严妍分明说已经无碍,天赐的伤在左胸,怎么拉扯右手都这样痛苦,难道是自己在情急之中用了太大的力气? 周天赐蹲□,鲍聿卿满心疑问但始终没有松手,不能再拉扯也就跟着蹲下来。可是周天赐并没有接着去捡文件,鲍聿卿想替周天赐拿起文件,才刚伸手头顶上传来冷冷的一道声音。 “你还想怎样?” 鲍聿卿抬头,周天赐冷冽的目光正刺进他心里,那目光在鲍聿卿脸上停了停便就落在鲍聿卿仍然拉着周天赐的手上。 鲍聿卿慢慢的松开手,周天赐立刻站起身,退开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鲍聿卿。 冰冷的目光森然冷冽。 鲍聿卿没再看周天赐,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在,从周天赐身边走过,在办公桌上戳齐放好。 周天赐没有靠近,一直站在鲍聿卿侧后的方向,鲍聿卿把头微微偏向周天赐的方向,“我没有想要怎么样。” 鲍聿卿等了等,周天赐没有说话,当他转过头时,却听到背后一声冷哼。 “哼,没有想要怎么样?我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 鲍聿卿愣住,万想不到周天赐如此说,但当他惊痛的转过身,周天赐已经重新站回文件柜前,背对着他,寻找文件。 鲍聿卿试图再靠近,却是看到周天赐充满戒备的眼神,“你还有什么事?” 那样戒备甚至是仇恨的一眼让鲍聿卿入坠冰渊,“天赐……” “周天赐,或者你叫我总座,就像周围其他那些人一样。还有,我等会还有个会议,少陪不送。” 鲍聿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天赐已经走到门口,视线里只剩一个愈行愈远的身影。 入夜,言妍照例来给鲍聿卿做例行检查,其实鲍聿卿的身体需要的只是悉心调养,言妍不过也是完成自己的工作,目前的她唯一的工作。 收起听诊器,言妍看到鲍聿卿畏寒一样的紧紧握着一只盛着热水的杯子,“鲍副座很冷么?”言妍不解,鲍聿卿这间住处确实大阔,只有两人住确实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4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4 有些旷凉,但是此处就在总t府之中,温度是足够的。 再看鲍聿卿,神情恍惚脸色青白,可她刚刚才亲自为鲍聿卿诊断过,并无病症。 “真的觉得冷的话,加件衣服。” 言妍出去,鲍聿卿站起来走到衣柜前,一个一个的翻找。从前都有罗毅帮他,这次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 火狐腿毛皮大氅,鲍聿卿裹在身上,苍白的脸贴着如火的红色毛领,深色的眸子里纠结缠绕,绝望若隐若现。 一段时间,鲍聿卿都躲开周天赐,言妍发现鲍聿卿整天整天都只是坐着,不发一言。周天赐掐断了所有消息途径,甚至连一张报纸都不能流入,言妍很奇怪鲍聿卿怎么那么坐得住。 “鲍副座能不能在下次见到周总座的时候向他要份报纸?” 鲍聿卿心头一颤,“我,向他要也没有用。” “不可能,”言妍脱口而出,“不过是一份报纸,周总座怎么会不给你。” 鲍聿卿唇边一苦,“我认识的周天赐不会为任何人改变,如果他愿意给就会一开始准备好报纸,没有的话,要也是要不来的。” “好小气。” 言妍嘟囔,鲍聿卿心中酸涩,周天赐并不是小气的,曾经他给予了太多,怪只怪他没有珍惜。 “这里很闷啊,人也没有,广播也没有,现在估计连报纸也不会有了。” 言妍年纪尚轻,鲍聿卿安慰道:“委屈言姑娘在这里受苦了。 “怎么你不觉得在这里是受苦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鲍聿卿没有再说什么,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都没的,因为有回忆。 73 73、第七十三章 ... 记忆和感情是相连的,有回忆就会有牵扯,十日后,鲍聿卿又再站在周天赐面前,面对的仍然是周天赐毫无感情的神情和疑问,“你有什么事么?”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么?”鲍聿卿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或许是太想改变他和周天赐之间这种状态。 “哦?”周天赐笑起来,“真不像鲍副座会说的话,你哪一次找我是没有目的的?” “不是……”鲍聿卿心口一痛,面对周天赐艰难道:“别把我们之间的过去说得那么不堪。” “怎么?难道你还要好好回忆么?” 疼痛彻骨,因为,这便是真相。 一直干站着,鲍聿卿觉得还是开口说些什么,“我找你有事。” “你有什么事?” 尴尬的循环,鲍聿卿觉得自己此番来找周天赐真是个彻底的错误。 “可以给我一份报纸么?” 周天赐摇了摇头,“不行。” 鲍聿卿离开周天赐的办公室,默默走着,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情,非常多余。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 天赐,天赐,天赐…… 鲍聿卿猛的睁开眼睛,入目只有一片熟悉的空黑,痛苦的皱紧眉,侧身蜷缩身体,即使在梦中周天赐也要离开他,眼角泛起微微的潮湿,鲍聿卿忍住。 情绪平复之后却也再不能入睡,结束是合情合理的结局,只是他还不能接受。 鲍聿卿起身冲出门口,周天赐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越走越慢,这扇门里的人,有些让他害怕。 鲍聿卿笑得自嘲,不是应该推门进去弄清楚一切么?不是正好当面问问周天赐么?不是应该挺直脊梁对周天赐说,我知道我们完了,你让我上前线去吧。 推开门,所有的话都在面对周天赐冷漠的表情时卡进心里。 “你有什么事?” 鲍聿卿不禁一颤,熟悉这个语气,这个一成不变的语气像是怕他认不清,毫无改变的让人绝望。 鲍聿卿扯了扯嘴角,没见到周天赐时幻想的千般可能其实只有一种现实。 慢慢吸了一口气,鲍聿卿看着周天赐,“你最近,还好么?” 周天赐将目光带回文件时,鲍聿卿牵起的唇再也撑不住的垮成一片苦涩。 “我还是老样子,这,算挺好吧。”周天赐翻了翻文件,“你呢?” 鲍聿卿眸子深处光芒一闪,“我很好。” 回答过鲍聿卿便后悔了,周天赐点点头又继续看起了文件,很好,那么自然就没什么话再说了。 旁边的座钟滴答滴答,鲍聿卿想着自己是不是现在又该离开了。 “对了……”周天赐突然扬声,“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等我一下,等会我有话跟你说。” “好。” 鲍聿卿走到沙发旁坐下,心中有喜也有忧,真没想到,此时的他只为了周天赐一声等等如此开心,曾经的曾经,却都是别人等他。 顾不上叹气,鲍聿卿想着天赐会和他说什么呢? 天赐是看着文件和他说等等,约莫是南京的什么事情,他的住处什么消息也没有,如果天赐问他什么问题他怕都是答不出的。 鲍聿卿心中焦急不觉看了周天赐一眼,这一眼就黏住了视线,再拔不开。 周天赐宽额浓目英俊非凡,俊朗的眉目之下鼻翼挺拔,再往下,薄削的唇形诱人,鲍聿卿控制不住的想起被这双唇亲吻时的感觉。 停住思绪,鲍聿卿不觉无奈的笑笑,这双薄薄的唇瓣说了不知道多少刻薄话,不知道让多少人下不来台。 尤其是抿起的时候,最是凶狠无情。 鲍聿卿正看着,不想周天赐竟就抬起头,二人视线一对,鲍聿卿有些无措,正想解释却就看见周天赐薄唇一抿,“你一直想去前线抗日,从前我一直不让,今天我就准你了。” 摆动的座钟“咚咚咚”的敲了三下,寂静中更显寂静。 鲍聿卿眉头动了几动,还没想好的解释的话现在看来也并不需要了,慢慢的点了点头,“谢谢,周总座。” 周天赐抬目看了看对他换了称呼的鲍聿卿一阵,唤道:“聿卿。” 鲍聿卿浑身一颤,血液冲击着心脏狂跳不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侥幸,失望了太多次,他觉得周天赐突然这样唤他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周天赐的原因并不是他想的那个。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维护你的么?你做的事情判十回枪毙都不为过,我很难做。” 才有些重新温暖的血液慢慢变凉,不过再怎么失望鲍聿卿知道周天赐说的都没错。 “周总座,职下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前线凶险,九死一生,这次你去会堵住所有人的嘴,只是,委屈你了。” 喉头的苦涩蔓延到眼角,鲍聿卿不觉咬紧唇,“周总座也不要这么说,本来,那里就是我该去的地方,死得其所是我的荣幸。” 周天赐看着眼前的鲍聿卿抬头挺胸的说着这番话,这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5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5 便是他认识的鲍聿卿,那个大义凛然义无反顾的鲍聿卿,不过此刻,周天赐也知道鲍聿卿不过是忍泪到不得不抬起头罢了。 周天赐眼神一痛一恨,语气却是依旧平静,“我给你一段时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鲍副座,你怎么在这里?” 言妍清晨出门,在门口看到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鲍聿卿,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失魂落魄。 “给你报纸。” 将报纸递过去,鲍聿卿更加明白是自己连累了这么个妙龄姑娘,不过,也不会再连累多久了。 言妍诧异的接过报纸,无意中触到鲍聿卿指尖,冰冷如毫无温度。 “鲍副座,外面冷,你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吧。” 鲍聿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只记得逃出了周天赐的办公室,不觉得冷,只是想着周天赐的话。 准备的意思应该是让他最后跟朋友亲人告别吧?鲍聿卿一直想一直想,没有想到可以告别的人。 鲍聿卿坐下来,屋里温暖的空气才让他恢复了部分感觉,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头也眩晕起来。 言妍看出鲍聿卿气色败坏,拿出诊器道:“鲍副座,我给你看看吧。” 鲍聿卿摇摇头,“应该,不用了。” 言妍没有明白鲍聿卿何出此言,只道:“鲍副座请您顾念这是言妍的工作,不要为难我。” 为难…… 鲍聿卿皱了皱眉,“原来是真的,这么为难。” 言妍觉得鲍聿卿很不对,不止气色,是从心里透出颓败,放佛枯树枝头的恹叶,微风一卷就会折落消亡。 言妍仍是要给自己诊病,鲍聿卿唯想阻止,“言姑娘,外界都是怎么说我和周总座的你知道么?” 言妍动作一停,鲍聿卿已经明了她知,继续道:“我知道你给我诊病是想帮我,那你告诉我外界是怎么说我和周总座的就是最好的帮我了。” 言妍叹息一声,收了诊器坐到鲍聿卿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凡是民国人都知道,周总座为你,可薄天下。” 言妍说完,就看到鲍聿卿笑起来,从眼睛透出发自心腹的喜悦,如此喜悦浮于脸上却很淡很淡,满足的淡,随时能消散。 这样的笑容,言妍不觉继续说,“我已婚嫁识得情为何物,我也留洋学医思维不受世俗束缚,我觉得,周天赐深爱着你。” 鲍聿卿仍然笑着,点头,继续听着言妍描述更多。他其实没有什么人可以告别,便听言妍来说自己与天赐之间种种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鲍聿卿仔细的听着,听着除却他与天赐之间的别人是怎样形容那些曾经,用心纪念,凭吊。 鲍聿卿听言妍讲完便一觉睡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做噩梦。 在梦中,眼前的情景和空气中弥散着熟悉的味道,鲍聿卿几乎眼眶湿润,不是南京,山海关,是奉天。 从民国十六年春天,三百七十多个日日夜夜,此刻他终于又回到了生长的地方,东北奉天!脚下的地面似乎还不够真实,鲍聿卿看着走廊两侧摆设熟悉的盆景摆设,不禁伸手去摸,还未触及却有一人先抓住了他的胳膊。 “聿卿,大家都在等你,你还磨蹭。” 鲍聿卿紧紧看着眼前的周天赐,周天赐满面笑容,眼神清澈明亮。 “周总座……” 脱口而出的低语立刻招来白眼。 “聿卿你不是高兴得傻了吧,什么周总座啊,我是天赐。” 周天赐说完就半推着还愣在原地的鲍聿卿往宴会厅门走,“这次大帅终于给咱们全权了,到了山海关,我们好好收拾杨雨霆。” 进过一面穿衣镜,鲍聿卿看到镜中的自己停下脚步。 立领军装比样子真不如易帜换服之后的小翻领,哔叽的颜色看起来也不够洋气,但是鲍聿卿站在穿衣镜前忍不住再整理一遍姿容,这是曾经东北军的军装。 “好了,够漂亮了,还收拾。” 周天赐等不及的直接拉走站在镜子前的鲍聿卿,“虽然我不喜欢你爹,不过到底之子莫如父,他早料到你磨磨蹭蹭是在臭美,特地让我监督你。” 你爹,我爹…… 鲍聿卿拉紧周天赐的手,试探的喊了一声,“天赐。” “怎么了?”周天赐转身,鲍聿卿拉着自己的力度足够他重视。 “周将军……” “你说我爹啊?”周天赐又笑起来,“这种场合我爹自然不便出席,聿卿,你怎么跟失忆了似的,奇奇怪怪。不过,你失忆了也不要紧,心里整天装着那么多事,我都替你累,不如统统忘了……”周天赐讲到此处突然凑近鲍聿卿耳边,“只要记着你是我的就行了。” 鲍聿卿轻轻一颤继而稳定下来,“天赐,我的天赐。” “哥!” 清凌凌一道声音,戳破一片暧昧。鲍聿卿微微一愣,眼前周天赐的眼角仿佛抽了一抽,低声道;“碍事的该死小鬼。” 死…… 鲍聿卿浑身一僵。 “周天赐,你在干嘛,你对我哥……” 鲍东铭话还没说完鲍聿卿已经紧紧的抱住了他,颤抖不已的怀抱,鲍东铭觉得五脏都跟着颤了,“哥,哥哥……” 周天赐以为眼花了,刚才还在自己身边难得表现得这么配合的人怎么一眨眼就扑去抱别人,周天赐牙快咬碎:小鬼,你艳福不浅啊。 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拉开紧紧抱着的两个人,“聿卿啊,时间到了,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不着痕迹的挡在鲍家两兄弟之间,尤其是挡住鲍东铭。 “鲍家小公子,你来也就是喊你哥哥去宴会厅的。” 未待鲍东铭抗议,周天赐已经把鲍聿卿推到宴会厅门边。周天赐等了一下,微微弯下腰,看着鲍聿卿,一下推开了宴会厅的门。 强烈的灯光扑面而来,鲍聿卿适应了一刻便抬步走入,步伐稳健姿容无懈,屋里围拢过来的人纷纷抬臂击掌,宴会厅里掌声汇聚成潮水一般。自信从容,这些本就是鲍聿卿从小熟悉的,又怎么会应付不佳。 鲍聿卿记得这是上海关行前动员会,他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任命。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被允许离开爹爹掌握全权,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去杨雨霆。 尤其,是现在他知道杨雨霆最终害死天赐的父亲周明轩。 捏紧拳,鲍聿卿希望这不是梦,如果杨雨霆出席这场晚宴,他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杀了他! 可惜,发生的一切都与曾经一样,杨雨霆没有来也就没有死,和当初一样。然后,也就有了那么多然后然后。 晚宴结束,和周天赐送走最后一个客人,鲍聿卿不禁问。“杨雨霆没有来么?” 周天赐摇头,“派人去催他,他也没来。” “随便的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6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6 人怎么请得动他,”鲍聿卿皱眉,“错了,不该找别人,该我亲自去抓他。天赐…” 鲍聿卿话未说完,周天赐温润的唇瓣已经吻上,“聿卿,聿卿”周天赐仿佛情难自已,推着鲍聿卿往里走,才转入小门就将他压在墙上。 “你今天真不同,你竟然会说你错,”周天赐双手忙碌,双唇紧贴着鲍聿卿身体游弋,“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是梦么? 如果是,鲍聿卿但愿永远不要醒。 74 74、第七十四章 ... 鲍聿卿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又黑了,眼前事物摆设又回复了南京总t府的风格,鲍聿卿枯坐一阵终于苦笑。 梦,终于会有清醒的一天。 鲍聿卿浑身无力,头沉眩晕,走了两步便不得不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身体的一样顾不上管,鲍聿卿反反复复想着的都是之前的梦。 很真实。 太真实。 鲍聿卿以手掩面,身体轻轻颤抖,平复良久仍不能够,最终走到桌边酒储。 苦酒入喉,鲍聿卿并不是第一次饮酒,但一人独饮,却是首次。 少了一个人,酒就会这么苦。 一场梦后,鲍聿卿连着就想到了宴会之后的上海关,星夜兼程,看到周天赐的一刻,鲍聿卿记得清楚,周天赐一个人在喝酒。 现在,终于明白滋味。 鲍聿卿回头看看来路,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周天赐门前,脚下一软,门没有打开却是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周天赐合上文件,那扇门直通着鲍聿卿的住处,如果有响动不会是别人。 门打开,酒气扑鼻。 “你喝酒了?” 鲍聿卿靠着门框,他看到周天赐开门之后退了一步。 闭了闭目,鲍聿卿勉强站稳之后,直朝着周天赐办公室里的沙发走过去,跌坐下,“你说过,心烦的时候会喝酒。” 周天赐看着鲍聿卿的萧索背影,牵唇笑道:“你还记着这些呢。” 温和的语气,宠溺一如梦中。 鲍聿卿立刻转过头,“我记着!” “那你记得我这样说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么?”周天赐慢慢走近鲍聿卿,清楚的看到鲍聿卿从期待变成失望,再到害怕。 “你说,喝酒无济于事,徒徒伤身。” “徒徒…”鲍聿卿吸了口气,他喝了很多但还没醉,分得清现实与梦境。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行么?” “你随意。” 鲍聿卿这次没有抬头,不堪不过如此,从未尝过此味则万般不允,其实,不过如此。 “我准备好了,明早就走吧。” 周天赐驻足,鲍聿卿没有看他只是说,“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周天赐愣了很久,久到等他走到鲍聿卿身边想说话的时候,鲍聿卿侧头趴在沙发扶手,一动不动。面色微红眉头深锁,周天赐冷漠的神情一瞬间松动,袖中的手蜷起又松开,最终小心翼翼的摸上鲍聿卿的脸颊。 无论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鲍聿卿永远是这样一张孩子般的睡脸。 周天赐看着看着,慢慢俯□,凑近鲍聿卿微张的唇。 黑暗的世界中,有脚步声缓缓靠近,鲍聿卿紧张起来,他没有醉,也没有睡着。 闭着眼睛也感觉到光线被挡住了,周天赐在看,鲍聿卿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鲍聿卿心中自嘲,从前的他无论如何面对周天赐都不会如此,因为二人之间他永远是胜利的人。 他变了…… 一秒钟的时间也变得很长,当眼前的阴影移开,鲍聿卿缓缓的出尽一口气,他输了。 周天赐什么也没有说,鲍聿卿听到脚步声离开自己,桌椅蹭动,鲍聿卿知道周天赐又坐回了办公桌前。 周天赐如此,鲍聿卿不得不继续装下去,苍白的脸上,表情绝望入骨。 约莫又过了一刻,鲍聿卿动了动,坐起身,低头不看周天赐,鲍聿卿故作镇静的走向门口。迈出门的一刻,背后传来周天赐冷到冰点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喜欢骗我。” 鲍聿卿险险的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在地,这一次鲍聿卿真的再无一丝期待,周天赐不会来扶他,再也不会,永远不会了。 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酒杯,鲍聿卿奇怪喝了这么多酒他都还不醉,为什么要装醉? 若是这样的结局。 再也忍不住,笑出泪水。 为了挽回才做改变,但是变了,凭什么还要求挽回? 愚蠢。 连自尊都舍弃,还舍弃的如此不值。 轻咳一声,鲍聿卿摸出怀里常吃的药片,和酒就下。不过一会儿,鲍聿卿便觉胸腹中灼烧难耐,踉跄扑到盥洗池边,喉头的腥甜冲口而出。 “噗。” 洁白的水池中,出现一朵鲜艳的红花。鲍聿卿拧开水龙头,红花变水消失无踪。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回床边,眼皮沉重的仿佛千金,意识也迅速的失去,鲍聿卿突然笑了:这一次,是真的醉了。 鲍聿卿没过多久就醒了,身体放佛一下浸在冰里一下浸在火里的痛苦将他从睡眠中唤醒。鲍聿卿安静的躺着没有挣扎,并不是因为他现在高烧乏力一动也不能动,这种一面冰一面火的煎熬他一直受着,都已经习惯了。 鲍聿卿想起周天赐冷漠的神情和话,心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曾经安慰过自己也许天赐心中也在挣扎,所以才对他忽冷忽热,不过现在鲍聿卿也明白,即便天赐有过犹豫,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坚定了。 还是快点儿离开吧,哪怕到了战场就是死,总也好过这样面对面的认清周天赐对他的态度,也许他应该在之前就听谷纵的,不等天赐脱离危险便去前线,那样的话,起码他还能幻想天赐想念他的样子。 鲍聿卿唇边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不过他留下来总算能确定的知道了天赐恢复了健康。 想了想,鲍聿卿还是费力的想要爬起来,已经对周天赐说过今早离开的决定,他想整理好自己,等待命令的到来。 喘息的靠在床头,鲍聿卿头一次对自己的姿容放低了标准,他甚至有些担心,或许他根本到不了前线就会死在了半路上。 如果他死了,天赐会不会,难过…… 鲍聿卿停住了想法,门口有人禀报,该是命令来了。 出乎鲍聿卿意料,进来的人不是传令官而是周天赐本人,鲍聿卿看了看周天赐,后者也看了看他。 “你去不了前线了。” “怎么?”鲍聿卿惊讶,这时的他不会再想周天赐是出于什么私人原因,“出什么事情了?” 周天赐看鲍聿卿勉力站起来,他点了点头,“你坐着听我说就行了。”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7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7 鲍聿卿没有坐,只是道:“你说吧。” “你一直呆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我们改变了抵御日本人的策略,中国的地势状况你知道,西高东低。北面铁路发达,如果任由日本人攻下来我们很不利。” 鲍聿卿略略想了想,“我知道了。” 察觉到周天赐的目光,鲍聿卿继续道,“我不是去不了前线是不用去了,因为这里马上就会成为抗日的最前线。” 周天赐心中激荡眼神一烁,“你真知我。” 鲍聿卿淡淡的笑了笑,“日本人如果由北向南打,津浦平汉两条铁路可以给他们充足补给,无论人员物资,都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如果改为由动往西,那么就不得不面对仰攻的耗费。” 周天赐吸口气,“一字不错。” 鲍聿卿抬头看周天赐,之前,从他们下过的最后那盘棋时他便知道,一直在他身边的周天赐慢慢的改变了。虽然他可谓出于私心坐上总座的位置,但是坐上了毕竟就是坐上了,用一个最高的视角看问题,山东会战、沈变、平津失手,离职、复职,起起落落。直到,真的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可以做到全国总座位置的人。 鲍聿卿笑着,“日本人哪里有那么傻?放着好好的局面不顾,非要重新开辟新战场?” 周天赐眼神一冷,“鸟为食亡,他们贪婪。” 鲍聿卿笑出声,“与其说他们贪婪,不如说你慷慨。身为领袖,竟连自己的府邸都不惜想让。” “你!”周天赐一怔,随即叹息,“你能说中其实我不该觉得奇怪。” 鲍聿卿揣摩周天赐的反应,继续说,“不过只怕,你能舍得,日本人肯买账,还有很多人不肯买。” 周天赐深深看了鲍聿卿一阵,笑了笑,“上海撑不了几天,我会把南京撤成一个空壳。” 鲍聿卿不语,即便如此只怕也不能…… 周天赐看明白鲍聿卿的顾虑,唇边扯起一个十分狠戾一如鬼魅的笑,“南京丢了他们一定会说的很难听,不过再怎么难听我也听不到了。” 鲍聿卿一惊,就听周天赐说,“我不会离开南京。” “不!” 鲍聿卿想明周天赐的话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周天赐如果坐镇南京的撤离一定安全稳妥,相反则会乱作一团;鲍聿卿也知道如果周天赐跑了,偷生一时却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就像他一样。 他知道,都知道,但是乍闻周天赐决定的一刻,他仍是脱口而出一个“不”字。 迎着周天赐的目光,鲍聿卿恳切至极,“不要这样,不要。” 周天赐看了一阵,避开鲍聿卿视线,“不要这样,那要怎样?” 鲍聿卿一时语塞满面焦急,“一定有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周天赐没有追问,他不着急知道答案,只是看着鲍聿卿着急的样子,一直看着,看不够。 鲍聿卿想了一会儿,脑中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再看周天赐,竟是用一种十分用心的眼神看他,而那眼神中有的是深刻的,留恋。 留恋。 鲍聿卿冷静下来,留恋的眼神之后,应该是,分别吧? 鲍聿卿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心中想说的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有办法,我留下,你走。” 本来还有一丝怀疑和侥幸,直到鲍聿卿看到周天赐露出的满意,不止,简直是高兴得不可名状的笑容。 “聿卿!” 鲍聿卿侧身避开几乎是要抱住他的周天赐,很久很久,他一直期待着这个拥抱,从希望到失望,最后绝望。 鲍聿卿不想坐回床上,但是他确实站不住,喘息着,竟然咳嗽起来。 “周总座,您的计划,还是快点儿吧。” 鲍聿卿直到周天赐离开房间都没有再抬头,原来深渊之后还有深渊,绝望之后更加绝望。不过,从最初的惊讶中冷静下来之后,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总归是要死的,这样,更有价值一些。 也算,帮了天赐一次。 鲍聿卿想起周天赐只觉五脏六腑都痛,他吸口气压住难耐的痛苦,这样,算是个周天赐扯平了。 强压引来的是更凶猛的痛,鲍聿卿忍不住咳嗽起来,越咳越止不住。 扯平了,互不相欠,那么天赐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一丝关系了吧? 晨曦朝露之中,却有一阵阵仿佛咳碎心扉的咳嗽声,痛入骨髓,不欲生。 75 75、第七十五章 ... 重庆总t府行辕 一纸签都令,1300多家内地企业和40多所大学先后迁入重庆,一时间党魁派首、文化名流、金融商贾、社会贤达云集,这座30多万人口的普通城市迅速膨胀到100多万人口。 “襟带双江,控驭南北,全蜀四塞之险,甲于天下。素有天险之称的山城重能守,坐安合会…” 吴馨毓坐在重庆市高级工业中学校董办公室内,念着在南京和周天赐告别时要来纪念的手记。心里想的却是当年周明轩领兵入川北上寻儿子的决定,俏丽的唇轻抿,“全蜀之险,甲于天下”话讲的再怎么堂皇,打动周天赐的就是他父亲周明轩也是这样做的,这一个原因。 “十分利落遒劲的字呢。天赐,你到底是重情重义还是冷血无情。” 吴馨毓美丽的眼睛闭上,她承认,她看不懂周天赐。似乎从认识的一刻她就没有明白周天赐到底要干什么。 曾经用未婚妻的身份一直站在离周天赐最近的地方,她几乎是看着周天赐一步一步走到权力的顶点,可直到有一天,鲍聿卿来到南京,她才发现,周天赐心里的人从来并不是她。 而如今,鲍聿卿犯了滔天重罪,周天赐对外称将鲍聿卿软禁等候发落,可真的信以为真想要动鲍聿卿的人先都挨了周天赐的刀子。 南京一役是凶多吉少,吴馨毓此时真的不明白周天赐是怎么打算,她违抗不了周天赐的命令,但临行前她非要找周天赐问个明白。 “天赐,你还爱鲍副座么?” 忍不住问出这句话之后,吴馨毓看到周天赐扯了扯嘴角,慢慢说道:“馨毓啊,看来不跟你说清楚你是永远不能安心的。” 吴馨毓不答,只等着周天赐自己说。 其实沈变之后,周天赐能第一时间封锁鲍东铭战死的消息着实是因为奉天有郭茂,吴馨毓也就是这时才知道一星半点周天赐原来在奉天时的事情。 周天赐也是从郭茂的汇报里知道,奉天陷落,郭茂按着鲍东铭的命令用鲍聿卿的车载妹妹鲍琳晴离开,兵荒马乱的一片火海之中,混乱的人群竟然在看到他的车牌之后,顶着飞机打炮的狂轰乱炸,在几乎是挤过去就能活命的城门口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虽然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8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8 慌不择路的大有人在,但那的确是一条优先通过城门的活路! “馨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吴馨毓一时无言,代表什么已经很明显,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有人看得清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只是根据车牌,那是鲍聿卿的车,奉天城所有的人都想让他先走! “懂了?”周天赐笑,笑容如烟,“他怎么这么大的魅力?全城的人心都能被收买了,那可不是高官厚禄金银财宝,那可是命,”顿了顿,“其实,我也不过是和那些人一样罢了。” 吴馨毓只是听着,听着,完全接不上话。 “你问我还爱不爱他?”周天赐不笑了,“我不是还爱他,我一直爱他。” 带着这样的答案,吴馨毓离开了南京。用周天赐在南京争取的时间,同丈夫谷纵来到重庆重建希望。 牵唇笑着,已经是谷夫人的吴馨毓成熟优雅,隐隐藏不住的雍容气度,明艳端庄,即便心中迷茫苦涩。 “报告,夫人,鲍琳晴求见。” “哦?”吴馨毓收起思绪,明眸里漾起的诧异恢复成了然,“是鲍副座的妹妹从国外回来了么,让她进来。” 起身相迎,吴馨毓拉着那个外貌纯美可人脾气却锋利无比的姑娘进门坐好,茶水点心一番寒暄热络。 “琳晴,我都替你可惜,那么漂亮的头发说剪就剪了。” 鲍琳晴低头笑容温润,“多谢夫人还记得琳晴没出国前的样子,”边说边伸手摸着利落及耳的短发,“青丝烦恼,琳晴能做主的事情不多,这件可以由我,就决定剪了。” 吴馨毓眸光闪了闪又笑道,“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别跟你哥哥学,你我差不了几岁,姐妹相称就好。” “夫人说的是我大哥吧,我亲哥哥在天上呢。”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僵了一下。 “琳晴,有时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吴馨毓拂额笑着,“你这张嘴,我都接不上你的话。那时我在北平第一次见你,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话说这么厉害,鲍副座何等厉害的人物儿,就甘心干站着让你训。” 吴馨毓这些年净是在些个高官政客面前周旋,说起话来绵里藏针。她言谈中稍微被人顶撞,话语里的火药味不知不觉就很浓。作势掩口轻笑,“哦,对了,他是你大哥不是你哥哥。” 鲍琳晴眼神淡了淡也觉察自己说错了话,“馨毓姐不要为难琳晴,琳晴只是想念东铭哥哥。毕竟,我与大哥不是亲生兄妹,可是东铭哥哥却是琳晴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东铭哥哥现在还在东北,不知道有没有安身之处。” 吴馨毓看见鲍琳晴眼底的泪光,然而现在的她没那么容易感动了,“我信天主,所以可以告诉你,你哥哥安身在自己的家乡,灵魂能到天国,好过有些人流落异乡做孤魂野鬼。” 很重的话,只一句就砸落了女孩儿眼里的泪水,吴馨毓再强势也是个女子,况且那流泪的女孩是鲍聿卿的妹妹。 想起南京的鲍聿卿,吴馨毓放柔了语气,“离开南京前鲍副座托过我照顾你。现在你才来陪都地方不熟就在我公馆跟我住,陪陪我,你一个小姑娘,也没依没靠的。” “馨毓姐,我这次回国就不打算再走了。” 吴馨毓惊愕,现在什么时候,鲍琳晴回来干什么! “琳晴,你们鲍家今时不同往日,这一点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这我自然知道,东北的情况是明摆着的。”鲍琳晴平静的承认,今时不同往日的不只是鲍家,还有她,然而,有的东西会变,有的东西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比如,骄傲。 “不过,全国的情况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轻轻一愕,吴馨毓打量鲍林晴何出此言,面前的女孩子并非反驳也没有责怪,回味起她刚才的话甚至还能发现一丝怜悯一抹无奈。 “琳晴我不瞒你,南京城,终究会破。” “是这样……”难过痛楚只在秀丽的面庞上一掠而过,鲍琳晴蹙眉坚定道,“如果是这样,以我大哥的脾气,他这时一定在南京。” 吴馨毓皱皱眉,头脑中有什么一直未解的困扰放佛找到了头绪,“这难道,也是你来重庆的原因?” 鲍琳晴没有回答,只是笑笑,“我家的事情,很乱。我跟东铭哥哥和大哥唯一相同的就是我们有同一个爸爸。七年前,我的妈妈突然来找在国外念书的我,告诉我,大哥在奉天整军经武,为了严明军纪也为了消除异党枪决了走私烟土的舅舅。妈妈出国来找我,东铭哥哥还留在大哥身边……半年后,我收到东铭哥哥的信,我在外面念书,跟家里联系就是书信,但是这封信很奇怪,东铭哥哥在信上就写了一句话:周天赐造反失败,周明轩将军的灵堂上他都没出现,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我没有看懂,也没有回信,因为妈妈其实是不原谅没一起出国的东铭哥哥的……又过了两年,爸爸死了,”说到这里,鲍琳晴缓缓吸了口气,她在尽量平静真实的叙述,没有个人感情也不予任何评价,但是,至亲故亡,讲到这里,鲍琳晴绝美的脸上也有深刻的痛,“全世界都在打仗,等我知道准确的消息,已经是爸爸过去的半年之后了。我想,我不能再呆在国外了!我回了奉天,没看到从小就被爸爸当成接班人的大哥,我看到的就是东铭哥哥在东北和日本人的硬撑周旋。……山东会战,中央的动员令调走了奉天最精锐的部队,不到三个月之后,东北沦陷了。” 沉默,空气也只有凝结一种选择。 “爸爸去世,我没有让妈妈和我一起回奉天,是怕她难过。我从北平离开,再见到妈妈,还要和妈妈说,哥哥也死了。” 晓是吴馨毓这些年见惯了风波心肠硬了,听到这里却也难免动容。 “馨毓姐,有些事情,是不是痛过之后才能真正懂得?”鲍琳晴看到吴馨毓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不待吴馨毓开口已有结论“是,对吧。” “我要和妈妈说哥哥的事情,这事情太难讲了,我自己要先想通才行。于是我就仔细的想,终于,明白了。”吴馨毓听到鲍琳晴这番剖白,心痛之余她不可能不想到从前的自己。 凡事痛则通。 虽然理智,但未免太残酷了。 来来回回都是亲人故亡的消息,这个年轻美丽的姑娘,身边还留下了什么? “小时候,爸爸跟我们说,做了东三省保安司令这一刻,愿不愿意,我们鲍家所有人的命就和东北绑在一起了。” 奉天寒冷刻骨,道理沉重冰凉。 然而鲍琳晴记得的是自己坐在父亲鲍梓麟腿上,如此温暖,窗外的寒冷和道理的沉重就交给爸爸和哥哥们去对付,她坐在父亲的腿上,只要往后一靠,就感觉到那宽阔可靠的胸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9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09 膛。 那种安心依靠的感觉她到了现在都忘不了,不过给她这种温暖的人,已经不在了。 “爸爸是东三省保安司令,奉军械良兵精全国仰慕。到了大哥这儿,更厉害,成了海陆空副总司令……管的地方也就从东北家乡变成了整个中国……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日本人的炮火把整个奉天的天都映红了……” 很容易回忆起那满耳的炮声和呛人的硝烟,奉天城里一片火海,哭喊声,嚎叫声……鲍琳晴不自禁的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从柳条湖第一声枪响,不,是从20万奉军精锐入关解山东会战之危时,代任边防司令节制东北的哥哥就知道东北最终的结果。我现在安安全全的站在这里,但是东铭哥哥始终没有离开奉天的司令办公室。东铭哥哥派人送我离开奉天的时候,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跟我一起走,不过现在,我懂了。”鲍琳晴顿了顿,缓缓的笑了,“所以大哥会在南京城我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我也是鲍家的子女,即便我什么也做不到,船要是沉了,我也应该站在船上和它一起沉。” 这种观点,受过西化教育的吴馨毓很想说“愚蠢、迂腐”,然而鲍琳晴平平静静的讲话和从迷茫到坚定的表情,辩才好到能然英美大使哑口认输的吴馨毓,无言以对甘拜下风。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代任陪都主席之职的谷纵刚开完牵都事宜的会议,马上就来找吴馨毓,知道吴馨毓今天见着了鲍家那个三姑娘。 “鲍琳晴不是已经安顿好了么。” “恩。” 吴馨毓刚含糊的应了一声就被搂进一个温柔的怀抱,歪头蹭进丈夫怀里,吴馨毓动作柔弱的像只倦了的猫咪。 谷纵不言,只是揉着娇妻柔软的发。 谷纵在到了重庆之后马上见到了山东会战后就迁至此地的段少文。 留守南京之前,周天赐特意找了段少文,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但内容无人知晓。 谷纵闭目,段少文孤冷的背影在脑中浮现。 始终守在余树生墓碑之前的段少文,无怒无笑仿佛没有感情,只用寡淡的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周天赐的意思是让我把棋盘给你。”伸手遥指,“现在是时候了,它是你的了。” 棋盘流光玉翠灵气昂然,几经易手主人无数。 在这推来倒去的时代,棋盘就如江山。 曾经,谷纵深信,这棋盘定是极其诱人陷人的物件,所谓:万里河山百媚千娇,正是君子所爱也。 然睹目今日河山,回思所付出的代价,不敢说索然无味,却也不再一味热衷。 “他没有和你说什么?” 段少文沉默了一下,看着墓碑的神色就仿佛那就是余树生,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有,周天赐问我,亲手杀了余树生,是什么滋味?” 76 76、第七十六章 ... 事已至此,大小事务都转呈到陪都重庆,不用批公文的周天赐特别喜欢临窗眺望。日军的炮火一日近过一日,留守指挥撤离的各级军官难免心慌胆儿颤跑来总t府,往往是只在门外看见个背影就安下心来,过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周天赐一日一日什么都不干,只是站着就给南京立了根主心骨。 周天赐静静立着,放佛未觉有人接近。 侍卫长的官职不高占优在能接触高层,月余前的军事会议早有定论:南京,是守不住的。 所以,才要死守,以死为守。 从前的偏见全部抵消,周天赐表明决心的一刻,侍卫长知道会议室里很多高级军官都和他一样,自愿在死守南京的军令状上签好了名字。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只有钢笔书写的时的“唦唦”声和纸张传递的摩擦声,组成一种坚定的传承。预留的位置写满了,决定要签上自己名字的人就附上白纸继续再签。 “你来了?” 周天赐没有回头,侍卫长行礼禀报,“总座,南京撤离任务执行完毕。” 周天赐点点头,终于,抢在了轰炸之前。 如释重负,周天赐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近半个月,无论南京的天空是乌云阴霾还是阳光明媚,他总觉得一群轰炸机群,密密麻麻好像要从天际飞来。 “好,”周天赐没察觉唇边的笑容,“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跟撤离的部队走吧。” 侍卫长眉目一凛,“请总司令收回成命。” 周天赐微怔,笑道,“这不是命令,我这是让你去逃命。” “不是命令,那职下便可不从了?”侍卫长上前一步,“愿与周总座同生共死。” 周天赐看了看侍卫长坚定的神情不禁想起救援东北时,跟他辞行的罗毅,那时他还恨“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将领什么兵”。 “怎么我也变得这么祸害人了么?”低念一句,周天赐笑了笑朗声,“你的决定我不强求,不过,同生共死大可不必。”负手而立,周天赐微微扬头,“掩护撤退人心最溃,而南京不溃是因为留守的军人血还热心还跳,是因为三个月的淞沪会战挑起的抗日热情,因为济南血战提供的民族独立的希望。” 周天赐面前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一尊沉稳逸拔的身影,不动如山,“南京破城在即,但这并非终结而是开始。你要明白,国家以后对你的需要绝对超过现在。” 侍卫长正要答言,窗外突然响起轰鸣,由远及近。 “开始了,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周天赐贴近玻璃,仔细看清扑来的一群豺狼,“快去,封锁城门。” 面对凶恶扑来的战机,侍卫长微微愣住,其实面对死亡又有几人真能从容? 周天赐喝道:“封锁城门!告诉守卫,是我的命令,全力守城!” “是!”侍卫长腰板儿一挺,再多次选择,他仍愿与最高统帅共存亡! 侍卫长门刚拉开,外面慌慌张张撞进一人,侍卫长匆匆一扫该人肩章,“我急着传令,军医,你干什么!” 那军医一脚跨进屋门喊道:“总司令,您快去看看鲍副座!” 章十落子无悔 鲍聿卿急急的走在一片迷雾之中,他要找到出口,他在替天赐看着南京,沈阳城破时他没在,南京城破他绝不缺席,为了天赐更为了他自己,他得回去! “聿卿!” 鲍聿卿猛的睁开眼睛,周围昏暗一片他却认清这个声音,“天赐,你,怎么?” “聿卿,你要吓死我,你要吓死我多少次?” 鲍聿卿心头一痛,温柔关心,这是天赐的声音,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声音这样说话。 “这,是哪里?” “南京。” 昏暗的光线鲍聿卿辨不清,但他知道他还在南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10 落子无悔 作者:陵小路 分卷阅读110 京而天赐也一样,便足够了。 “日本人的空袭开始了,这是一个防空洞,他们在外面,地上全乱了,这里还能躲躲。”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光线又暗了一分,周天赐其实也看不清鲍聿卿,“你怎么样?” 鲍聿卿一感觉到周天赐搂着他,他连一根手指也不能动。 “我很好,很好很好。” 周天赐听着笑起来,“是我抱着你所以很好很好吧?我说你着什么急啊,要走咱俩也得一块儿对吧?” 黑暗中一阵安静,周鲍心知肚明,这个地方马上就要塌了。 沉默良久,鲍聿卿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没离开?” 周天赐继续笑着,黑暗中无人可以看到的明亮笑容,“怎么?真的以为我不要你了?” 鲍聿卿想起之前种种,心头钝痛却心中明了,“看来,不是了。” 周天赐更搂紧鲍聿卿,亏得这里一片黑暗,否则他还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鲍聿卿,尤其是,当他从总t府赶来,军医一路跟他说,他的聿卿,命在旦夕。 “你开枪打我的账我不能算么?” 周天赐口气轻松,喉咙却已经悄悄哽咽。 鲍聿卿在黑暗中慢慢的摇摇头,很多话若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并不会说。 “我的枪法你知道的,那么近我会打不死你么?不过,我欠你那么多,就让你出口气,免得下辈子你气的不再来找我。”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周天赐颤抖不能自已,“你欠我,我也欠你,但是这个时代,更欠了我们。” 话音一落,鲍聿卿觉得周天赐身形一动,跟着便又是轰隆一响,竟掉下一大片土来。 “天赐!”鲍聿卿知道周天赐在自己身上,是撑着保护自己,奈何他一动也动不了,“天赐,咳咳,天赐,你怎么样?” 背上传来钻心的疼,周天赐啐了一口飞进嘴里的土星子咬牙道:“我没事,别喊了,呛。” 鲍聿卿勉强伸手摸摸周天赐成在他身体两侧的手臂,肌肉紧绷显然承受极大的力量。 “天赐!” 周天赐感觉到鲍聿卿的动作,“说了没事,还喊还喊,外面的人再傻可也听出你心疼我的声音了啊。” 周天赐开着玩笑,鲍聿卿却是认真得理所应当,“听到又怎样。” 周天赐目光一动,想笑得温柔点可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呲牙,“这该死的小日本,炮弹扔得像撒豆子。” 鲍聿卿沉默了一阵,眼前放佛出现南京焦土一片红光满天,尸孚满地哀号不止。 周天赐皱了皱眉,努力顺畅的说话,“聿卿,我猜到你在想什么。那我的脾气你也该了解,有仇必报,日本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要十倍,偿还的…” 压抑着咳嗽声,周天赐不得不止了未径的话。 “天赐…”鲍聿卿深觉不对,奈何他才刚醒来一丝力气也没有,“你到底……” “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一种威力极强的武器,”周天赐压住咳嗽就马上打断鲍聿卿的话,“美国理论成功了,但还没有实践检验过。那武器的威力巨大美国人还没有机会,或者是,还没人惹着他。” 鲍聿卿没有出声但周天赐知道他在听着,“现在,要实践了。” “轰隆”又是一响,鲍聿卿在如此大的声响中清楚的听到一声闷哼。 鲍聿卿深知周天赐不愿他担心,眼睛酸涩,但泪水尚未流出已经有一滴什么东西掉在他脸颊上。 极端安静中这轻轻的“哒”一声十分明显。 鲍聿卿全身僵住,一刻后才听到周天赐的声音,“聿…卿…你,放心,日本,败局已定。” 周天赐的声音很勉强,断断续续,然而他这一说话,更多的液体“吧嗒吧嗒”落在鲍聿卿脸上,一颗落在鲍聿卿唇边,慢慢滑进他口中。 是血的味道! 天赐! 鲍聿卿泪流不止,一生他都没有流过这样多的泪水,便是父亲遇害东北沦陷,也不如此刻! 周天赐神智渐昏,并不是因为防空洞里光线极暗而是他眼前真的一阵阵发黑。 鲍聿卿的手沿着周天赐撑在他身体两侧的手臂一点点向上移动,用尽全力。 周天赐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有一阵特别温暖温柔的和风沿着他的胳膊吹上他的脖子,他真的很累很累再也坚持不住,那风轻轻一带,周天赐便倒了下去。 “聿卿,我爱你。” 周天赐跌进鲍聿卿怀里,鲍聿卿紧紧搂住,口中的血腥气味混合在一起,他偏头,刚好可以在周天赐耳边说,“天赐,我爱你。” 1945年8月14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了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 15日日本政府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全文终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