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万朵》 分卷阅读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 《山河万朵》子泽 简介: 一介稚子,被卖入皇宫之中成为了一名太监。 为了生存下去,他不得不开始表面恭顺,实则心机暗藏,开始了下斗管事太监,上斗宠妃的艰难之路。 然而,意外出现的一条拦路虎将他截下,并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沐青才发现,这条伪装的病虎,竟然是一条真龙。 被迫上龙船的沐青一面小心翼翼的掩盖自己假太监的身份,一面与容修为伍,开启强势崛起,智斗朝臣,勇救万里河山的艰难万险之路。 可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后,沐青发现与容修的君臣关系,竟悄然发生质的改变…… 沐青:“殿下,您的梦想是什么?” 容修:“我以诚心昭月,照破山河万朵。” 前期隐忍后期腹黑心怀天下温柔攻x兢兢业业一腔赤胆忠诚傲娇受 内容标签: 强强 宫斗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修 ┃ 配角:人名 ┃ 其它:朝堂风云 卷一:宦海临川 第1章 陷害 昭元二十一年,昭元帝病重,太子势微,朝堂大权旁落于丞相赵权,太尉严括二人之手。两人同时扶持同宗皇子,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明争暗斗。与此同时,东有大宛虎视眈眈,西有夷戎伺机而动。大昭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民间渐渐流传起一则民谣: 西风扫,国相扰。 东风烈,三公怯。 权势滔天争相斗, 黎民百姓苦难言。 九月九,秋风寒。 大风刮过,邑阳城内漫天黄叶,尘林尽染。远离京城暗潮的淮水之滨,富庶繁华的邑阳城,一夜入秋。 午时,夜里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的欢乐坊悄若无人。欢乐坊旁的小巷子里,沐青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座在一辆废弃的木板车上,抬头望天,目光明媚而忧伤。 为什么?他不就是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偷了一枚扳指么,怎么一不小心就穿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呢?还是一个穷得只剩片瓦挡雨,残衣遮身的小乞丐?眼下秋天到了,冬天也不远了,他这瘦弱的小身板,怎么熬过冰冷无情的寒冬肆意的凌虐呢? 不去想这个让人深感忧伤的问题,沐青眉头一挑,嘴里悠闲自在的哼着小曲: “小爷我今儿溜须拍马,直教那官差把爷来抓…抓进那天庭九霄天台,献上那琼楼玉宇美酒佳肴啊……” “小青哥——”巷外响起了四蛋的嚎叫声。 沐青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一蹙,“嚎什么嚎,哥还没死呢!” 四蛋小心翼翼地躬身走了进来,对着沐青挤了挤眼,贼眉鼠眼的凑上前,神秘兮兮的从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掏出一包东西,掀开白巾一看,是两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白馒头。 沐青吸了吸鼻,脸色不变,“这又是从哪儿偷来的?” 四蛋连忙摇头,“不是偷。小青哥你不是说了吗?不问自取是为偷,我问了,那人自个儿不回答,我就给拿过来了。”避开那人睡着的事实,四蛋如是说道。 “这还差不多。孺子可教也。”沐青赞赏般点点头,从白巾里拿出一个馒头,掰开一半,放进怀里,拿着另一半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嗯,香得很,就是太少了,得慢点吃。 四蛋有样学样,学着沐青掰一半留着放进怀里,另一半拿起来狼吞虎咽,两口就没了。四蛋又拿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沐青,沐青心一软,把手里只剩一半的馒头又掰了一半,递给四蛋,另外一半塞进嘴里,一口吞了。 吃完,沐青仰头望青天,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想,睡得软丝窝,吃得饱腹食,就是死,也算是值了。 这时,巷尾的欢乐坊后门开了,一群身披罗裳,身形婀娜的女子们沿着后巷匆匆而来,为首的女子娇俏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正是欢乐坊头牌的绫罗姑娘。 不多时,绫罗姑娘领着一群女子,将后巷牢牢围住。她双手掐腰而立,侧身朝身后的一名侍女问道,“你看清楚了?可是他们?” 侍女探脑仔细瞧了瞧沐青与四蛋,他们二人身形相差无几,侍女瞧了片刻收回脑袋,顶着冲天髻道,“姑娘,小月没瞧清那小毛贼的脸,那身形小月是记得的,绝对是他们二人当中其中一人。” 绫罗登时脸色一变,怒视沐青与四蛋,喝道,“你们两个小毛贼,说,是谁偷了我的琉璃醉?好大的胆子,年纪小小的竟然敢偷东西,还偷到我们欢乐坊来了。说,你们谁偷了?还是你们二人合谋偷的,快点将我的琉璃醉交出来,信不信我让人来捉了你们?” 绫罗声落,后面的姑娘们齐声大喊,“说!”一时间,娘子军尖锐的喝声,将整条小巷震得微颤。一只老猫被惊得跳了出来,‘喵’了一声,飞速蹿开。 沐青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群女子。这些人他都认识,在这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些邻里街坊,他还不算眼生。欢乐坊的女子闻声魅色,向来眼高于顶,此时竟全员出动,只为堵住他们两个小乞丐。 沐青侧眼扫向四蛋,眸光微动。 四蛋的性子他深知,如果说欢乐坊掉了东西,他可以打包票说就是四蛋偷的。只是眼下,对方人手太多,若是说了,四蛋只怕熬不住这些只重钱财的娘子军们的酷刑。 沐青不再看四蛋,而是依旧坐在破旧的板车上,挺了挺瘦弱的小身板,正面迎向眼前的娘子军。“何谓琉璃醉?我们可从没见过,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血口喷人?” 沐青身后,四蛋眼神闪躲,不敢与绫罗等人对视,他前行一步,一不小心跌在沐青身上,连忙起身躲开,一面挥手一面面色惊惶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绫罗凤眼半敛,寒霜渐去,慢步走向四蛋,柔声道,“你看到了什么?说出来,不要怕,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会放了你,还会让你吃饱穿暖。说,你看到什么了?是谁偷了我的琉璃醉?” 四蛋犹疑的看了沐青一眼,摇头道,“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我真的不知道。” 沐青双眼一眯,从破旧的板车上站起来,突然间,身上掉下一样东西摔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嘭’的一声响。 众人低头望去,只见地面上一支翠色玉镯碎成三瓣,晶莹剔透的镯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是琉璃醉!”一名女子惊声道。 绫罗脸色一变,当即上前俯身将碎裂的玉镯拾起放在手中,瞧了片刻,骤然抬头怒视沐青,“好你个小毛贼,你可知琉璃醉是我最为贵重之物,你不仅偷了它,还将它摔碎了,此刻人证物证俱在,莫不是你还想抵赖?小小年纪不但偷盗财物,还敢狡辩撒谎,留你在此,当真是祸害一方。小月!” “在。”绫罗身后的侍女应声道。 “去请官府之人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 ,就说这里有小毛贼,被我们人赃并获,让他们只管来拿人。” “是。”侍女闻声而去。 沐青看着眼前兴师动众的一幕,又见身边四蛋唯唯诺诺站在一旁,脸色忐忑不安。忽而笑了笑,却并未开口。 未几,小月带着几名捕快匆匆赶来,绫罗姑娘与捕快细细说了一番后,捕快便将沐青押着带走了。临行前,经过四蛋身旁时,沐青停下脚步,低声道,“最后再教你一句,背信弃义者,小人也。四蛋,你倒是没让我失望。” 四蛋脸色煞白,低头小声道,“小青哥,对不起。” “别,你可没对我不起。你放心,如果能从牢里活着出来,我头一个找的,就是你。”沐青咧嘴一笑,任由捕快将其带走。 秋风之中,小巷之内,他瘦小的身板笔挺,在这满含浑浊与污霾的山河之中,萧瑟远去。 是夜,月如银盘,悬在天际。皎洁月色下,邑阳城环水而立,粼粼波光中,如锦带玄腰而系,华美绝伦。 子时三刻,太守府外,一道黑影悄然潜入,须臾即出。 翌日,一则消息惊动邑阳城:邑阳太守畏罪自杀。 邑阳太守与家中上吊自尽,被发现时,已死去五个时辰。临死前,他留下一封遗书,记下自己所犯的诸大过错与罪证,并坦言自己幡然悔悟,无脸苟活于世,于是留下遗书,以此为鉴。 当日,这则消息随着飞鸽传书传入了京城。 深夜,相国府。 赵权坐于书案前,盯着书案上飞鸽传来的字条,蹙眉沉思,半晌,道,“是严括下的手。” 在他身旁,相府长使沈泽正端坐下首,闻言道,“大人为何如此认为?邑阳太守柳桐行事本就不甚稳妥,又贪图钱财,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下了黑手,也是说不准的事。” 赵权扫了他一眼,道,“沈先生,你说的这番话,你自己可信?柳桐或许该死,但绝不是现在。我听闻,严括遣人跋山涉水,去请了一位智囊回来,这两日,该是到了吧。” 沈泽抚须淡笑,“果然瞒不过大人,正是。我已派人前去查探过,此人名叫左乘,淮南随安人氏,一直深入浅出,极少与人交往,但我听闻,每每与他交往之士,皆赞其深谋远虑,智计了得,不少人闻名前往,皆被他拒之门外。严括能将此人请来,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那是自然的。”赵权道,“严括虽然重权在手,但他深知自己的缺点。将士再多,没有帅才,一样无用。他行军打仗尚可,这内政之事,可不是他擅长的。眼下这朝局,他若不请个人来为他出谋划策,不出三年,他必将败于我手。严括不傻,不会任由我做大。” 沈泽点头,“大人说得不错,只是不知他请来的这位左先生,手段如何了。” “手段如何?试试便知。柳桐之死,正是这位左先生向我们宣战。”赵权凝眉思索,道,“邑阳为江南重城,富庶繁华,他们选择此地,向我宣战的同时,亦是看中此城,想据为己有。明日,邑阳太守身死的消息就会传入京城,我会上表奏章,率先一步揽下此城,决不让严括有机可乘。” 沈泽道,“大人思虑周全,只是不知大人欲派何人前往邑阳任职?” 赵权道,“人我已经想好。尚书省左部侍郎,韩肃。” 沈泽沉吟片刻,点头道,“此人虽侍郎之位,蛰伏多年,尽忠职守,行事周全。可领太守一职。” “不错,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我的人,我对他放心。” 沈泽道,“大人思虑周全。” 赵权但笑不语。 相府外,依山而建的西京,刮起了一阵秋风,凛冽的风势,夹着满天红叶,肃杀而来,沙沙作响。 此间,山雨欲来,风云将起。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了,求支持推荐收藏啊! 第2章 牢狱 翌日,赵权的奏章上报宫中,不需半个时辰便批了下来。昭元帝批:准卿所奏。 赵权得到消息后,即刻遣早已收拾妥当的尚书省左部侍郎韩肃离京上任。 城东,太尉府。 严括坐守府内,听闻此消息后,拍案大笑,蓄着络腮胡须的下巴兀自颤动。大笑之后,严括朝下首的左乘拱手道,“先生料事如神,严某深感钦佩。不过,左先生如何知道赵权会让韩肃前去接任邑阳太守?” 左乘年近不惑,相貌精瘦,言语时眸光微动,闪过犀利之色,转瞬又石沉大海,面色淡然,波澜不惊。 “大人过奖了。”左乘道,“赵相手中有用的人不少,但选择官职不高,行事低调的韩肃,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祖籍是江南临州,与邑阳仅一城之隔。其二,韩肃对他忠心不二,邑阳是一块肥水之地,他当然会选择自己信得过的人。而且韩肃对江南一带极为熟悉,柳桐镇不住,韩肃可不一定。” 严括疑道:“先生怎知韩肃祖籍临州?” 左乘抚须道:“在下有幸曾读过内史宗卷,略扫了一眼,奈何过目不忘,便记了下来。未曾想,今日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大展宏图。” 严括疑心散去,笑道,“当真是天助我也,能得先生,是严某的荣幸。先生只管安心,他日我若能夺得天下,高堂之上,必有先生的一席之地。严某之言,以此为证。”严括拾起案上酒盅,捏入手中,须臾间,严括摊开布满厚茧的手掌,手心之中,酒盅已成了白色湮粉。 左乘扫了一眼严括的掌心,摇头道,“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请大人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大人所图非小,切莫让人抓住把柄,让你我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严括点头,神色微敛,沉声道,“先生说得是,我记住了。还请先生教我,接下来该如何做?” 左乘淡淡一笑,眸中精光乍现。“既然赵相应战了,我们也该回礼才是。回礼前,我想问大人一事。” “先生请讲。” “大人欲派何人,前往邑阳接任太守一职?” 严括沉思片刻,见左乘面色淡然,似乎成足在胸,便道,“看来先生心中已有了属意人选。先生不妨说出来,看是否和我意。” 左乘道,“大理寺少卿,段鸿。若是我没记错,段鸿乃是大人门生,虽是早年前的事,没多少人知晓,在下却是略有耳闻,不知对否?” 严括忽而扫了左乘一眼,眸光深沉。“先生消息果然灵通。不错,多年前,我还是一名先锋将军时,他曾做过我的部将。如今,我已成了当朝太尉,他也入了大理寺,这几年,并未深交。” 左乘听罢,但笑不语。半晌,道,“大人若是信在下,但请直言不讳,若是不信,在下能帮助大人的,仅止于此了。身为谋士,在下有自己的耳目不足为奇,正因如此,在下方能身处高堂而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在下言尽于此,望大人好自思量。” 言罢,左乘欲起身离席,下一刻便被严括喊住,道,“先生莫恼,是严某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 的不是。先生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而来为我绸缪,我却多疑先生,犯小人之心,当真该死。先生放心,从今往后,我必深信先生。万事皆告知先生,与先生商议。” 见左乘面色淡然,缄口不语,严括又道,“先生说得不错,我与段鸿暗中确有往来。他也正是我心中前往邑阳接任太守的最佳人选,还请先生告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左乘目光微动,抬眸望向严括,道,“东风将至,大人只管静候佳音。”顿了顿,左乘又道,“容在下提醒大人一句,邑阳城赵相的耳目,该除了。” 严括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是该除了。” 两日后,京兆尹府迎来一名身形瘦弱的老妇,她以年迈之躯击鼓鸣冤,状告当朝尚书省左部侍郎韩肃数条罪名。 其一,不孝之罪。考取功名后弃家中老幼与不顾,贪图京中富贵,与家中断绝往来,此为大不孝之罪。 其二,不忠之罪。在京中牟取官职后,便与槽糠之妻不管不问,在京中另取背景显赫之妻为正室,不循礼制,不遵宗法,此为大不忠之罪。 其三,不仁不义,欺上瞒下之罪。与同乡前来考取功名,却窃取同乡之文,博得功名,并在事后将其灭口,并雇佣杀手,灭其满门,毁尸灭迹。此为不仁不义,欺上瞒下之欺君大罪。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生于世上,老妇愧对苍天,愧对天下人。 此状一出,满朝震惊。 昭元帝尚在病中,听闻此状后亦是龙颜大怒,下令转由刑部彻查此事。于是,刚刚到达邑阳城还未上任的韩肃被奉召立即回京,收入刑部看押待审。 与此同时,中书令唐渊以一城不可无主为由,推荐大理寺少卿段鸿为邑阳太守,并将段鸿履历亲奉昭元帝审查。 昭元帝阅毕,左右思量一番,不顾赵权的反对,狼毫与奏折上一挥,准了。当日,收到消息的段鸿不与任何人道别,整装出发,马不停蹄的赶向数百里之外的江南重城邑阳。 邑阳城内,长期关押囚犯的地牢光线昏暗,阴冷潮湿,沐青缩在一间牢房的角落,冷与饿是他现在唯二的感受。 抬头望着牢房的檐顶,听着老鼠吱吱的叫声,沐青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诗,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啊。 摸了摸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沐青看着头顶不时蹿过的肥硕的老鼠,眼神幽幽发亮。 这些老鼠肉,味道应该很鲜美吧!要是能抓住一只烤熟尝一尝… 沐青正想着,摸着肚子的手突然一顿,停在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沐青眼睛当即一亮。 他怎么忘了,怀里还留着半个白馒头呐。 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干得发黄的馒头,沐青一时泪从中来,心中还有些感谢那头白眼狼了。来不及多想,沐青拿着馒头塞进嘴里,刚咬一口,眼睛一酸。 嗝到牙了,真他妈疼啊! 此刻,沐青真真是泪从中来。咬上这如石头一般硬的馒头上,疼得沐青难以忍受,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食可果腹,为何要落泪?”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阴冷的牢房中犹如平地惊雷,沐青心神俱惊。 以为是这牢房里的冤魂阴魂不散,沐青惊慌得左顾右盼,道,“何方鬼魅?” 此时,牢房的另一边角落传出一阵窸窣的声响,沐青定睛一看,发现对面的角落正缓缓走出一道人影,在牢房昏暗的视线中,那人慢步走到他面前,道,“我不是鬼魅,我是人。” 这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双目如炬,可能是在牢中呆了些许时日,两颊有些消瘦,但仍掩饰不了这人身上的英气。 沐青此刻正蹲在角落,抬头望着眼前如山般高大的人影,一时忘了说话。 那人见沐青不语,发亮的双眼落在沐青手中拿着的发黄的半块馒头上,道,“小兄弟,你的吃食可否分我一半?” 沐青一怔,随即将馒头高举头顶,双手奉上。 那人接过馒头,将馒头轻轻扳成两半,一半放回沐青手中,拿着另一半转身回到角落,就着口水一点一点咽下。吃完那一小半馒头后,那人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道,“一食之恩,我记下了。我叫展鹏之,大鹏展翅的展鹏之。你叫什么名字?” 沐青看了看手里还剩一小半的馒头,朝那人问,“你吃饱了?” “饮鸩止渴,聊胜于无。”展鹏之说完,又道,“名字。” 沐青意会,“沐青,沐恩的沐,青山的青。” “沐青。”展鹏之重复一遍,道,“我记下了,一食之恩,若有来日,定当相报。” 沐青,“……” 一小半的馒头就能让人记下一份恩情,眼前这人,莫非就是传说中重情重义的英雄好汉? 沐青视线投在角落阴暗处看不清面容的展鹏之身上,眸光发亮,“半个馒头而已,不必挂在心上。这位展大哥英雄豪气,想必定然不是那蛇鼠之辈,怎会陷在这牢狱之中,可否与我说说?” 展鹏之眼皮轻抬,淡淡瞥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忽然双耳一动,听闻牢房外有脚步声传来,便道,“有狱卒过来了。” 沐青疑惑,正要开口,就见三道人影往牢房这边过来,光线虽然昏暗,沐青却清楚的瞧见两名身形肥壮的狱卒拖着一名衣衫残破的女囚往这边而来,经过这间牢房时朝里头扫了一眼,随即前行而去。随后,沐青听到相邻牢房房门被打开发出的铁链的碰撞声,片刻后归于安静。 沐青收敛心神,朝展鹏之道,“展大哥好耳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听听便知。”说完,展鹏之缄口不语。 见展鹏之不开口,沐青识趣的不再多问,而是静气凝神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的声响。 半晌,当隔壁牢房传来狱卒们畅快的叫骂声和女囚间或的哀吟声,沐青愣了愣,一股无名的怒气从心里陡然而生。“他们这是做什么?!你堂堂八尺男儿,竟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做出如此兽行?” 展鹏之与阴暗的角落中睁开眼,目光淡淡的望着正怒视着他的沐青,道,“我第一次听闻此事,也是与你这般义愤填膺。可是,身陷牢笼,我又能如何?久而久之,再气愤的心,都会变得麻木不仁。” 沐青沉默。 牢房里一片寂静,从隔壁传来的声响越发清晰,女囚的哀吟声声入耳。 半晌,当沐青以为展鹏之不会再开口时,却听展鹏之道,“这个天下,道德沦丧,没有了正义与法度,只有活着,与死去。” 第3章 辗转 牢房内,寂静无声。 隔壁的兽行仍在继续,无人知晓,沐青的心正备受煎熬。 半晌,隔壁的声音渐渐停息,女囚的哀鸣声越来越弱,直至无声。而后,是牢门被打开发出的铁链的摩擦声与狱卒们畅快嬉笑的声响。 当两名狱卒经过这间牢房外的过道时,沐青朝两名狱卒望去,见他们脚步微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 颤,满面红光,还不时言语嬉笑。沐青一时间怒火中烧,脸色忽而瞬间平静,语气淡然,“二位与兽同行,滋味可好?” 两名狱卒闻声一顿,转过身来,瞪着沐青,喝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话?” 沐青扫了他们一眼,笑道,“是我的不是,我怎可用兽来形容二位呢?”见两名狱卒神色疑惑,沐青道,“你们禽兽不如,是我谬赞了。” “臭小子,你找死!”两名狱卒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其中一名身材稍胖的狱卒气得就要打开牢门,冲进牢房之中。 这时,阴暗角落处,展鹏之睁开了双眼。 沐青无所畏惧,只道,“二位莫要生气,且看我说得在不在理。若是不再理,你们心里的怒气只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说罢,不等两名狱卒作何反应,沐青朝他们二人问,“敢问二位,一顿饭,你们最多能食几碗?” “三碗。” “四碗。” 两名狱卒下意识答道。 沐青又问,“一刻钟,你们可跑多少里?” “五里。” “七里。” 两名狱卒道。 沐青道,“猪一顿可食一斗粮,狗一刻可跑十余里,与之相比,你们是否不如,说你们禽兽不如,何错之有?” 闻言,展鹏之扬唇一笑。 两名狱卒微愣,片刻后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张口大骂,“好个小兔崽子,竟敢耍老子,信不信我将你剥皮抽筋,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说着,身形稍胖的狱卒一把解开锁链就冲进了牢房,怒不可遏的来到沐青身前,一把将他拽住,扬手欲一巴掌甩下去。另一名狱卒跟进牢房,作势助他一臂之力。 沐青眼见眼前一巴掌即将甩下来,正欲闭上眼睛迎接接下来的痛楚。下一刻,就见一只精壮的手臂拦下狱卒的手掌,随即手臂一扬,将那两名狱卒连人一起猛地掀开一丈之地,跌倒在地。 两名狱卒吃痛,颤颤巍巍起身,看清出手之人的面容后,身形较胖的狱卒面色一变,道,“是你!姓展的,你竟然还没死?” 展鹏之面无表情,“侥幸,未曾被你们送来的饭菜毒死。” 胖狱卒微微一惊,拉着身旁之人向后退了两步,盯着展鹏之的眼中闪过阴鹜之色。“展鹏之,别以为老子怕了你,饭菜毒不死你,老子还有别的法子,迟早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言罢,拉着身旁之人转身逃出房门,将铁链牢牢锁住。临行前,胖狱卒朝沐青扫了一眼,眼中掠过寒光,随即离开。 两名狱卒被吓得逃之夭夭,沐青长松一口气,见展鹏之坐回原处,道,“展大哥,你好生厉害。” 展鹏之不理沐青的赞誉之词,道,“呈口舌之利,招杀身之祸,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沐青道,“一时忍不住,想说便说了。不过,有展大哥在此,我不惧他们。” 展鹏之抿唇不语。 沐青盯着闷声不语的展鹏之,眼睛一转,道,“他们似乎很怕你?还用饭菜下毒害你?为何?” 展鹏之抬眸,瞧见沐青满脸的求知欲,沉默片刻,道,“我失手杀了太守府长使的子侄。他们没有人证物证,便随意安了个罪名,想在牢里害死我。我已三日不曾进食,方才的吃食虽少,却可救我一命。” 沐青沉默。 仅仅这半日相处,沐青便知眼前这人绝不是为非作歹之人,相反,此人重诺守信,心性坚毅,否则那些狱卒怎会怕他,更是于暗中使计想害死他。 展鹏之失手杀人这件事,也绝非如他所说这般简单,里头的文章,只怕深得很。 “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不进食吧,如此下去,不用他们对付,你自己先倒下了。” “我早已做好准备,世道艰难,又有几人能活得长久?我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展鹏之掩去话中淡淡的悲凉之意,目光一扫,面无表情道,“无需担忧我,方才我拦下的那人名叫李志,与太守府有所牵涉,在这狱中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你得罪了他,他绝不会放过你。沐青小兄弟,好自珍重。” 沐青,“……”说好的一食之恩呢? 黄昏时分,邑阳城门处,段鸿一骑绝尘而来,疾如闪电,笔挺的身形在萧瑟秋风中勾勒出一抹绝然的冷峭,马蹄在蜿蜒道路上响起一阵苍茫的回声。 须臾,进城,段鸿直奔太守府。到达太守府门前时,段鸿翻身下马,却被人拦住去路,瞪着眼睛凶神恶煞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太守府?” 段鸿面色沉静,鹰隼般的双眸直直盯着那人,声如寒冰,“你又是何人,胆敢拦我去路?” 那人被段鸿的气势震慑住,气焰全消,嗫喏道,“我,我是太守府长使左丞樊渠。”顿了顿,察觉不对,道,“我作甚回答你的话,你是何人?来此作甚?私闯太守府可是大罪!” 段鸿眸光微敛,“我是新任邑阳太守,到此上任,犯了何罪?” 樊渠当即脸色一变。 他是太守府长使田岑的人,长使田岑收到飞鸽传书得知新任太守即将前来赴任,便早早遣他来此处迎接。但若根据新任太守行程的时间,按理也只过半行程,怎会如此快速的到了此地? 樊渠不敢多想,垂首道,“原来是新任太守大人。既然大人来此接任,不知可否将公文与我一观,否则,我不敢轻易让大人入府。” 段鸿眼皮轻抬,淡淡一瞥。“你有何资格?” 樊渠顿时一噎,眼底闪过怨愤之色。下一刻,却被段鸿一脚踢开,“滚开,让你家长使出来见我!” 樊渠忙不迭爬起,颤身入府。未几,便见三人从府内出来,为首一人身形丰腴,满面红光,满脸堆笑而来,正是太守府长使田岑。身后跟着左右二丞,满脸怒色却隐忍不发的樊渠就在其中。 “原来是新任太守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烦请恕罪。”田岑拱手道,眸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新上任的太守。 段鸿淡淡一瞥,忽然从腰间抽出长剑,朝正面而立的田岑猛地一刺。 田岑当即倒地,口吐血沫,身体微颤,尚有一息。 情况骤变,樊渠一时反应不及,见田岑倒地不起时,脸色大变,指着段鸿道,“你……你竟敢公然杀人!” “邑阳太守府长使田岑,抢占良田,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鱼肉乡里,与原太守柳桐私相授受,狼狈为奸,在邑阳城内私设赌坊,妓院,借机敛财……这桩桩件件,可还要我说下去?!”段鸿脸色蓦然一沉,朝樊渠道,“你是他的人,他所做的这些勾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罪孽,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樊渠脸色煞白,望着躺在地上已无声无息的田岑,颓然瘫坐与地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天,终于来了。 段鸿这时扫向一直不发一言的太守府长使右丞,右丞见了,拱手道,“下官太守府长使右丞宋安,接到太尉大人的消息,已恭候大人多时。” 樊渠转头回望,面色惊诧。 “长使右丞宋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 安?” 宋安点头,“下官在。” 段鸿道,“从今日起,本官命你为太守府长使。掌管太守府庶务,本官初来此地,多有不熟,劳烦长使相助,多加指教。” 宋安垂首,“定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段鸿目光落在田岑的尸身上,道,“将他的尸首,连同罪证,左丞樊渠,一同押入京城,交由刑部发落。另外,将他身死的消息,立刻传入京城。” 宋安道,“是。” 子时,乌云蔽月,夜深人静。 牢房内,沐青蜷缩在角落,打着轻酣,睡得深沉。另一角落,展鹏之双耳微动,睁开双眼,黑暗之中,他双眸如炬,深邃幽亮。 牢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杂乱无章,听那脚步声,人数却不少。 展鹏之张口欲唤醒段鸿,下一刻,数道火光出现在牢房外,火光之下,站着五名狱卒,为首的,正是那白日与沐青解下嫌隙的胖狱卒李志。 此刻,李志就立在牢房外,轻蔑的瞧着牢房内的展鹏之与沐青,嘴角邪笑,目露阴毒之色。“打开牢房,将那姓展的制住,给我把那个小兔崽子抓出来。” 身后的四名狱卒立刻动身,将牢门打开后,其中三人直奔展鹏之,将其压制住。另一名狱卒走向角落,将被吵醒的沐青一把抓住,朝牢房门口拖曳过来。 沐青方醒,就被一名身高力壮的狱卒制住,他身形瘦弱,毫无反抗之力,稍顷,便被那人拽到了牢门前。李志肥硕丑陋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冷笑道,“小兔崽子,胆敢戏弄你老子,信不信,老子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沐青眼睛瞅见被三人合力压制住仍挣扎不止的展鹏之,不着痕迹收回目光,嗤笑道,“我老子?我老子早死了,不知阎王爷发了什么善心,竟然把您给放出来了!” 一名狱卒咧嘴噗呲一笑,察觉气氛不对,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李志大怒,扬手就在沐青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好你个臭小子,看来让你死还是便宜你了,你放心,我还有法子,能让你生不如死。” 沐青脸色不变,只冷冷盯着李志。 李志毫不在意,眼神落在沐青的脸上,仔细打量片刻,道,“底子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小兔崽子,侍候男人也是一份好活计,到时候得了好,可别忘了你老子我。”说完,李志一挥手,“带走!” 几名狱卒从牢房里退出来,锁上牢门,带着沐青,趾高气昂的大步离开。 牢房内,展鹏之望着离去的一行人,猛地一拳捶在墙壁之上,那方寸之地,悄然龟裂。 牢房外,李志一行人将沐青带出大牢外时,一名狱卒匆匆而来,凑到李志耳边小声道,“不好了,咱们邑阳城的新任太守来了。他杀了长使大人,还命人封了多家赌坊与妓院,这会儿正往咱这里赶呢!” 李志大惊失色。 他是田岑的人,全靠田岑的关系在这里做了牢头,如今田岑死了,这位新太守定然不会放过他。 李志沉思片刻,回头瞪了沐青一眼,“咱们不能在此久留,这个小兔崽子也不能送君子坊,该怎么处置他,大家想个法子。”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李志蹙眉,显然不愿意就这么便宜了沐青。 这时,一名狱卒上前,凑到他耳边轻声言语。 李志听罢,目光阴测测盯着沐青,满意笑了。“不错,就这么办,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就送过去。”说完,李志伸手在沐青脸上拧了一把,道,“小兔崽子,我给你挑的可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到时候富贵了,可千万别忘了老子。” 沐青嗤笑,“放心,别说富贵,就是做鬼,我也绝不会忘记你,我还得向你讨教讨教怎么贿赂阎王爷呢。” 李志一怒,道,“把他给老子带走。” 卯时,天色微亮,城门大开。 西城门前,萧瑟秋风中,一辆载着数名青稚少年的马车,在两名车夫的驭使下,朝蜿蜒曲折而不可预测的茫茫前路,蹒跚前行,一步一步,行进那天地交接的最后一抹昏暗之中…… 于此同时,段鸿派人前往邑阳城大牢,将多名贪赃枉法,狼狈为奸的狱吏捉拿下狱,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逃离而被捉拿归案的李志一干人等。 这一天,邑阳城的百姓敲锣打鼓,欢声震天。他们知道,邑阳城阴霾笼罩的天,终于要变了。 第4章 阉割 京城,相府。 赵权看着手中信件,脸色铁青。阅览完毕,随手将信件递给沈泽,道,“你仔细瞧瞧罢。好一个左乘,心机了得啊!严括此行,可真是找对了人。这位左先生,当真是一位劲敌!” “不错,轻描淡写之间就抹去我们埋藏多年的暗棋,此人决不可小觑!”沈泽接过书信,仔细阅览,片刻抬头,眸中有一丝惊色。“这位新任的太守大人,看来我们也小觑了。手段凌厉,行事果决,上任仅仅一日,竟将我们的势力尽皆消除,将邑阳城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这等手腕,魄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权道,“能在大理寺少卿这种没有半点功绩的位置坐上数年,而不出丝毫差错,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让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拿捏,此人,绝不简单。沈先生,看来这一回我们都看走眼了。如今,邑阳已被他握在手中,不到必胜之时,无法动他。邑阳山高水远,我们鞭长莫及,暂时也不必动他。” 言罢,赵权蹙眉。“眼下,最教老夫担心的是那位左乘先生。此人看事透彻,知人善任,布局精密,行事严谨。我仅一招,他却让我溃退数步,这种经世之才落入严括之手,不仅仅是如虎添翼,更似猛兽生智,后患无穷啊。此人,必将是我的心头大患。” 沈泽放下手中信件,凝眉沉思,道,“大人,不如咱们趁机除去此人。” 赵权摇头,“不可,太尉府防御甚严,以左乘之才,严括定以重兵护之。我们若派人去了,乃是自投罗网。” 沈泽沉思片刻,又道,“既然强攻不成,咱们不如内破。” 赵权颔首淡笑,“沈先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说着,赵权从书案上堆起的小山一般高的折子上方取出一本折子,递给沈泽,道,“这是河西都尉发来的折子,先生请看。” 沈泽接过,摊开细看片刻,抚须道,“严括虽军权在手,可军中并非铁桶,还是有机可乘的。” “不错。”赵权道,“咱们得想个法子,徐徐图之。” “新任太守段鸿那边?他风头太盛,与我们不利。” 赵权摆手,“无妨。找个言辞犀利的言官参他一本,最不济,功劳至少折半。” 沈泽淡笑,“大人英明。” 两日后,凌晨时分,城门大开。 一辆马车满载风霜,由两名马夫驾驶着进入城中。沉重的车轱辘穿过还未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的寂静无人的街道,一路东进,直到巍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 峨壮观的宫门映入眼帘。两名车夫的目光在肃穆庄严的宫门前凝滞片刻,而后收回目光,沿着宫门绕道而行。 又行了半刻钟,马车在一面极不显眼的偏门前停下。一名马夫下了马车,轻步走到门前,探耳听了片刻,用口齿发出三声尖细而绵长的鸟叫声。 咕—— 咕—— 咕—— 须臾,宫门被打开。一名身形瘦弱,身穿墨蓝色宫服的小太监将脑袋探出来,看清马夫的脸后,探出身子将朱红宫门全部打开。 另外一名马夫见状,驾着马车驶进宫门,与宫门间隔不过一尺之地方才停下,跳下马车,拉开木门,露出五张稚嫩而惊慌的面孔。 马车里统共五人,个个面容稚嫩,身上穿着粗衣,瞧着不过十五六岁。 马夫道,“这次的货色极好,都是无父无母,身家干净的。五爷花了好一番功夫收拢过来的。公公尽管放心。” 小太监在那些稚嫩的面容上细细看了几眼,回头挥手道,“都过来。”立时便有几名太监小跑过来,有两个熟门熟路的径自钻进马车便将里面的人一个一个拉出来,牵制着往回走。 人走尽后,马夫又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往后退,与宫门拉开了距离。先前那名马夫则在小太监身旁,道,“五爷说了,这次的货色好,价格比之前可要高些,五两银子一人。” 小太监听了,脸色不太好,“不行,一人涨二两银子,价格高了些。” 马夫立马奉承道,“公公误会小人的意思了。五两银子一个人,是公公往上头报的价。我们五爷说了,若是遇上林公公,只收四两一人。眼下,我面前站的,不正是您林公公吗?” 小太监林信当即笑了。“有心了。既然是五爷的好意,杂家也不好推辞。替我多谢五爷。”说完,林信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从里头摸出五两银子塞进衣袖内,而后将那袋银两交给马夫。 马夫接过银两,谢过之后,上了马车,两名马夫就此驾着马车在淡淡的晨雾之中悄然离开。 见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后,林信关上宫门,未几,两名侍卫复又打开宫门,立在宫门两侧,摸了摸怀里微微拱起的一小块,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当门而立。 宫门内,沐青跟在这一行人当中,走在漆着红漆的高墙之间幽静的长廊上,不时左右张望一眼,心神久久不能平静。 落在那些人手里,连日来被囚禁在马车中,沐青心中做了千般猜想。然而事实的真相却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卖进皇宫里。 沐青不敢想象,这个国家,究竟腐败到了一个怎样的极点,竟然连天子脚下,皇帝禁宫也做出这倒卖人口之事。此刻,想到牢狱里所见闻的那些事,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忽然,沐青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皇宫是严禁男子进入的,男子之身进入宫中,除却官员以外,不是侍卫,就是太监。看眼前的情况,做侍卫是不可能了。也就是说,他被卖进皇宫里,即将,马上,将会成为一名不男不女的太监。 “小兔崽子,我给你挑的可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到时候富贵了,可千万别忘了老子。” 这时,那名狱卒说过的话在耳畔回响。沐青心里忍不住破口大骂,眼睛则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将四周的环境映入眼中,放进心里。 一名太监注意到沐青的眼神,眼神一冷,口里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皇宫之中,命如草芥,冤魂无数。若不想无辜死去,收起你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沐青一顿,收回眼神,小声道,“多谢公公教诲!” 其余几人听见,窥探的眼神也收了回来,个个谨小慎微,不发一言。跟着这几名公公一起,踏向未知而渺茫的前路。 半个时辰后,越过三道宫门,沐青一行人被带到一间四四方方的院子内。此刻,天色已然大亮,院子里来往着不少小太监,有的正打扫着院落,有的则进进出出,见到沐青一行人出现也不多看,只朝领路的公公打个招呼便径自走了。 沐青张望了几眼,目光落在院子左侧的角落里。那里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枝干虬结,枝叶繁茂,每一片树叶仿似被鲜血浸染一般鲜红,在参天大树的枝头摇曳,美得不可方物。忽而秋风扫过,红叶漫天,天地尽染。 美景如画,乾坤共赏。 这一幕美好的画卷,却维持不过片刻,下一刻,就被蹿入树底下打扫的小太监打破。 沐青失望的收回目光,正巧瞧见一名眼熟的太监从屋里出来,正是之前买下他们的那名太监。此刻,林信立在门前道,“都杵在外头作甚?一个一个,排队进来。” 领头的太监听了,吩咐沐青一行人排队站好,便带着第一个进了屋。 沐青感觉不太好,左右看了一眼,见之前提醒他的那名太监就在不远处,便嬉笑着朝他问,“这位公公,请问这里是何处?” 小太监瞥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沐青碰了个冷钉子,讪讪不语。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啊——!” 须臾,屋里骤然传出一道尖锐的惨叫声,瞬间又消退下去,好似被人压住口鼻一般转变为微弱的哀吟声。 沐青心惊肉跳,与他同来的几名少年亦是闻声色变。此刻站在首位的,更是吓得浑身发颤,忍不住就想逃开。 旁边的小太监见了,上前将他压制住,其中一人嗤笑道,“怕什么,这点痛忍一忍便过去了,别惦记着子孙根了,进了这里,都是太监,谁还记得你!” 少年听了,脸色一白,不做声了。 这时,林信从屋里出来,道,“下一个。” 为首的少年脸色惨白,最终还是颤抖着身子缓缓入了那间即将改变他一生的屋子。须臾,又是一阵惨叫声传来。这会儿,所有人的脸色更白了些。 “下一个。” 又一名少年进了屋子,轮到沐青站在首位。片刻之后,惨叫声传来。 “下一个。” 沐青平心静气,缓步进了屋子,进屋时,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的环境。穿过正屋,在林信的指引下,进入一间偏房。 偏房内,一名两鬓斑白的太监正用木盘净手。在他身旁不远处,一张由木板搭成的木床上血迹斑斑,之前几名被净了身的少年此刻不见踪影,只余他们的处子之血留在这张木板上,点点鲜红,怵目惊心。 沐青愣在原地,脸色凝重。 老太监不为所动,只道,“别杵着了,脱裤子。” 沐青脸色忽然一变,捂着下半身道,“这位伯伯,我想出恭了,可否让我先出恭后再行此事?” 老太监被沐青的称呼声喊得微愣,随即摇头道,“小伙子,莫在老夫面前使这一套,老夫不吃。老夫在宫里做净身之事已数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既然入了宫,就死了这颗心,老老实实做奴才,本本分分行事。虽不免受些气,吃穿总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 是不愁的。不必多想了,过来吧。” “不是,伯伯。我是真的小急。你说的对啊,我这都入宫了,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了。早一点,晚一点,不都得挨这一刀。可万一待会儿您动刀子时我憋不住喷出来了,那多不好。伯伯,您行行好,让我解个急吧。” 老太监朝面容稚嫩的沐青看了一眼,似有所动,沉默片刻,指着外头正屋对面的一间偏房道,“那里有尿壶,去了便过来。”说完朝外面喊道,“下一个。” “谢谢伯伯。”沐青脸色一松,捂住下半身就急急忙忙出了屋。 稍顷,林信领了最后一名少年进来。老太监朝他吩咐道,“去看看那小子,出恭完了便带他过来。” “是。”林信应声出屋。穿过正厅,推开偏房,房门打开的那一瞬,瞧见正从窗柩翻出半个身子的沐青,一愣之后,大声喊道,“快来人!”喊完便立刻上前欲抓沐青。 沐青毫不迟疑,手脚并用,转眼翻过窗柩,猛地跳了下去。好在窗沿不高,他落地后抖了抖脚,听到后头有人追来的声音,他踮起脚尖,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这边是一片竹林,便朝竹林中的小道中跑去。 林信随后赶到,身后跟来数名小太监。瞧见沐青逃离的背影后,林信脸色一沉,“前面远些便是御花园,可千万别让他跑进去,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全都要掉脑袋。赶紧追。” 小太监们听完一个个脸色大变,抬脚便追进了竹林中。 半个时辰后,林信带着太监们返回了净身所。林信一个人进了屋,这会儿除却逃离的沐青所有的少年们都已净了身,老太监正用水净手。满满的的一盆清水,在他的手下逐渐转为腥红。听闻脚步声传来,他问,“人呢?” 林信垂首道,“奴才追过去的时候,他正巧闯进御花园的景湖内,见到奴才们追来,他回头喊了一声‘我宁可做鬼,也绝不做太监’,说完便投湖了。奴才们怕有人经过,便赶紧回来了。管事大人,奴才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看着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想竟倔在这上头,可惜了。”老太监叹息一声,将洗净的手从盆里拿出,用布帛擦干后,摆手道,“让你底下的人嘴巴紧一些,此事莫要让人知晓,夜里记得去把他的尸首捞上来,找个地方埋了。” “是。” “还有,等那几名少年熬过去后,挑两个脸蛋清秀文静的,送到宣华宫去,文妃娘娘会好好奖赏你的。” 林信面露喜色,“多谢管事大人教诲,奴才记着了!” “你还年轻,多听,多学,前途大着呐!去罢。” “是。”林信闻声而去,出门时,脸色瞬间收敛,面无表情。 第5章 身份 子时三刻,月明星稀,鸟倦虫鸣。御花园内万籁俱寂,偶有数名值班的侍卫齐步而过,人去无声。 御花园中央,诺大的镜湖平波微澜,月光的疏影洒落在微澜的湖面上,泛着银光,给冰凉幽静的镜湖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忽而,天地间荡起一阵秋风,肃杀而来,吹得湖面平波骤起,吹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吹得整个御花园在沉睡中幡然惊醒。 昼夜交汇之刻,传说,也是阴阳交汇之机,阴气最重之时。 此刻,镜湖旁的竹林小道中,缓缓出现两道人影,他们身形微颤的朝镜湖靠近,一人手中拿着木锹,一人手中拿着锄头,脚步或快或慢,显然是不想靠近却又不得不靠近。 “娘的,咱们可真倒霉,怎么回回这种吓人的事儿都让咱们干,咱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怎么在这宫里过得连畜生都不如!宣华宫的那只猫,活得都比咱们要强上一百倍!” “别说了安子,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你回回念叨也不嫌烦!谁让咱们不得小林公公喜欢呢。你也别惦记着你那爹娘了,都把你送进宫了,摆明了没把你当儿子,你还惦记他们做什么?咱们呐,还是安心做事,多给自己留点银子吧。” 两名小太监互相念叨着,在这寂静深夜内,秋风怒嚎中,瑟缩着往镜湖方向走。 穿过竹林小道,来到镜湖边上,名叫安子的小太监一人拿着木锹往湖里来回拨弄,寻找着白天从这里跳下去的尸体,同行的小太监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以免他落水。 这种事他们俩以前也做过,每一次,都吓得心惊胆战。可每一次之后,还是由他们过来做这种让人胆战心惊还吃力不讨好的事。 “许子,你说咱们是哪里得罪小林公公了吗?怎么每回都让咱们做这种事?你说在他手下冤死的人也不少了吧,他就不怕得报应?”用木锹在湖边上打捞着的安子满脸不忿之色地说着。 月色的疏影,将他的不忿的脸色倒映在湖面的粼粼波光中,被他身后的许子看得一清二楚。 “根都没了,他还怕遭什么报应?了不起,他也只有一张嘴,一个脑袋。深宫里的人,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他年纪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小管事,人家的心比咱们狠着呢!”许子说着,眸光不经意落于湖面之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他脸色骤然大变。 “有——有鬼——!”许子大喊一声,回头朝身后望去,脑海里,回想着方才所看到的画面。一道白影,从他背后悄然掠过,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许子回过头来,见身后无丝毫人影,脸色煞白。 这时,秋风再起,如阴风阵阵,哭嚎而来,吹得林中树叶纷纷作响。夜深人静,风声呼啸,如哭如诉。 “许子,你说什么?有鬼?!你可别吓我啊!”安子停下打捞的动作,颤抖着转过身来,听着四周怒嚎的风声,又见许子脸色惨白,当即心头一颤,“许子,你——你看到什么了?咱们还是别在这儿了,快些走罢!缺德事儿做得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许子连连点头,吓得口齿不清道,“对——有鬼——走,走罢。可,咱们的差事——怎么办?” 安子见他被吓得不清,一手拿起木锹和锄头,一手拉着他离开湖边,“命都快吓没了还管差事做什么,实在不行,咱们回去就说人已经被咱们找到埋起来了。许子,咱们就只剩下这一条贱命了,可得好好活着啊!”一边絮叨着,安子一边拉着许子朝竹林小道处疾奔而去。 镜湖边上,秋风依旧怒嚎,湖上波澜迭起。镜湖边东南角处,沐青穿着白色单衣哆哆嗦嗦走出来,望着那仓惶逃离的两人,嘴角微咧。 饥寒交迫如他,穿着单衣在这里扮鬼,容易么他。 忽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远处有人惊声喊道,“什么人?!” 沐青吓了一跳,立马蹿入竹林内,沿着小道往深处走去。见身后无人追来,沐青长松一口气,脚步却丝毫不曾慢下。 这里是皇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住进的地方,更是无数无辜冤魂的葬身之地。他在这里,没有身份,甚至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一举一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 动,都得万分谨慎,不能出丝毫差错。 月色微凉,草叶枯黄。 沿着竹林小道走了一段路,出现在沐青面前的是一道宫门。沐青左右张望一眼,沿着宫门进了长廊。皇宫的格局大多四方四正,越是居中的越是繁华,越是边角的越是清冷。格局倒是好认,只是宫墙穿插其中,长廊绵延,反倒是迷宫一般,尤其是初来皇宫的,若是没有人在前头指引,极易迷失在宫墙之间。 沐青在这片地方转悠了半天,又得避着人,最后,沿着一条路上铺满落叶的长廊进了一间看似废弃许久的宫宇之中。 月色清冷,秋风呼啸,宫宇之内满地残叶,枯枝随风摆动,残叶漫天飘零。石梯之上,幽暗的大殿门户紧闭,门上稀疏错漏,朱漆发黄。 沐青榻上石梯,行至殿前,抬头望着依稀可辨的牌匾——千禧殿。 看来,这里应该是废弃多年的冷宫。在这里住下,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如是想着,沐青推开殿门,一脚踏了进去。 大殿内漆黑一片,四周蔓延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死寂,许是许久没有通过风,一种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沐青忍不住蹙起眉头,掩住了口鼻。 “可是……有人……来了?”一道低哑的,极为难听的声音蓦然响起,如幽冥之声响彻大殿,惊得沐青心神一颤,后背发凉。 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后,沐青是相信鬼神的。 “敢问是……何方神圣在此?惊扰到您是我的不是,我这就离开。”说罢,沐青转身就要往外走。 “慢……且慢……”那声音嘶哑着,艰难的说道,“我不是什么神圣,我是人,我就在这墙角下,你可否过来?” 沐青一听,惶恐不安的心瞬间落下。想起刚刚扮鬼的行径,现下却被别人吓个半死,可见亏心事做不得啊。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沐青大着胆子,走向大殿的左上角。那里一片黑暗,筱乎,又生出一丝光亮。沐者走上前,才看清光亮的来源是那人手上拿着的火折子。 火折子的微光下,沐青看清了那人。 那是一名太监,此刻躺在角落的草席上,身上穿着太监的服饰。年龄看不出多大,但形容枯槁,两颊凹陷,面色惨白,仿佛垂死之人正硬生生撑着一口气。 沐青一眼望去,吓了一大跳。这人虽说不是鬼,可也相差无几,而且此刻看上去,反而比鬼更吓人。 “我这副模样,吓到你了吧。”那人看到沐青的反应,费力地掀起嘴苦笑道,“我患了肺痨,本该早死了的,硬生生拖着一口气熬到现在,也算是赚了。原以为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想到临死前见到了你……咳咳……”那人说着,忽而剧烈咳嗽起来。 沐青望着这人的惨状,不忍直视,“你强留一口气,是有何遗愿?”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沐青,半晌,问,“你——不是皇宫里的人罢?” 沐青脸色微变,沉默片刻,道,“不错。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被人卖进皇宫里当太监的,我不想做太监,就逃出来了。” “身为男儿身的,又有几个愿意做太监。”那人叹息一声,道,“能从净身所逃出来,算是你的本事,可却算不得幸运。内宫之中,绝不允许有外人进出,稍有察觉,将立刻死无葬身之地。小兄弟,你命大,可能不能长久,还很难说啊——!” “我能否长久,还是不劳你操心了。”沐青望着火折子下那张枯槁的脸,“你留最后一口气,不会是与我说这些吧。” “皇宫内院,高墙无数,侍卫众多,没有身份的人在这里寸步难行,甚至性命危在旦夕。小兄弟,我性命无多,临死之前,想与你做个交易。” 沐青凝眉,思量片刻,问,“什么交易?” “你用我的身份在宫里活下去,我唯一的要求,便是请你照顾,伺候好这里的主子。这,也是我的遗愿。” “这里还有主子?” “这里当然有主子。千禧殿,是当年聪孝慧敏,宠冠六宫的温贵妃的寝殿。”那人道,“如今虽没落了,成为众人眼中的冷宫,可主子还在,温贵妃还在。她虽痴了,傻了,可这一世,都是我的主子。”说着,那人挣扎着从草席上坐起身。 沐青见他身形不便,上前俯身将他扶起,却见他随手一指,指向对面数丈之地的角落里。那里,依稀有个人影缩在角落蜷衣而眠,柔弱的身形上下微微起伏,正睡得深沉。 沐青视线投过去的那一瞬,心底骤然发颤。 “你强撑着不肯走,是因为她?” “是啊,三年前,她救了我一命。如今,所有人都离开她了,我不能。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却落入了这世上最残忍,黑暗的地方。我无力救她,只能尽心尽力照顾她,可现在,我连照顾她都做不到了。小兄弟,临死之前,我祈求你,用我的身份,在这里活下去,照顾好她,我死也瞑目了。”那人说完,动作缓慢而艰难的跪在沐青面前,重重一磕,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沐青连忙将他扶起,道,“自从来到这里,我所见到的人,不是见利忘义就是背信弃义。如此真诚待人的,你是第一个。我无法保证说我能照顾好她,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照顾她,请你放心。” “多谢小兄弟。我名叫秦川,十九岁,河西淄阳人,家中无亲,入宫已五年。从今往后,这个身份,便是你的了,你要好好记着。这几年我深入简出,识得我的人不多,你小心谨慎,不会叫人认出来的……” 说话间,那人如释重负,颓然无力倒于草席上,声音嘶哑道,“小兄弟,好好活下去……帮我,照顾好她……”言罢,那人眼眸半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沐青久久不语,半晌,缓缓点头,伸手覆住了他的双眸,“我记住了,从今往后,在这深宫里,我叫秦川,河西淄阳人,家中无亲,入宫已五年……” 忽而,殿外的夜幕骤然一亮,一道闪电破空而来,划破天际,耀眼的白光承载着来自天域的灵魂,浩荡而毅然地归于天空彼岸。当天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时,沐青回过神来,触手已然冰凉。 残檐断桓高楼秋,离人孤影锁重楼,幽幽,长情不负似水流。 秦川君心昭日月,困倚危楼不回首,悠悠,一片丹心终不朽…… 第6章 穆子 宫城之上,一轮金乌当空而照,送来了数日不曾见到的大好晴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沐青坐在千禧殿前的青石台阶上,扫帚放在一边,身上汗流浃背。他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面前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青石台阶,满意的笑了。 这三个时辰,花得值。 眼下,院子里清扫干净了,外面还有一条长廊等着他清扫,看来这一天是不够用了。 “川子——川子——在吗?” 这时,外头传来呼喊的声音,沐青一听,当即应声,“我在,穆子,你进来吧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 。” 自从用秦川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来后,沐青已经渐渐习惯。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后,沐青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秦川的生活圈极小,与他有过的交往的人几乎没有几个,穆子就是其中之一。 穆子名叫李穆,年龄不大,入宫不过两三年,是一名粗使太监,除了在御膳房做些杂活之外,还要给宫里的一些粗使太监送饭,秦川就是他名额中的一个。 以前,穆子与秦川不熟,每日只送一顿饭,每次将饭送到门前就转身离开,次日来取,期间绝不多停留片刻时间。一来,是因为秦川长期呆在冷宫里,也不出来,两人之间连话都未说过。二来,是因为穆子听人说过这里是冷宫,里面住着已经疯了的妃子,不吉利,晦气,这里的气息丝毫沾不得,穆子也就听了。 后来,穆子过来送饭时,发现久居不出的秦川竟然从冷宫里出来了。看到秦川后,发现还只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穆子颇有好感,就聊了几句,结果越聊越投机,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现下,穆子每回来送饭,都要在这里呆上好一会儿才离开。 穆子推门进来,见院子里原来堆积成毯的落叶消失无踪,青石板上干干净净,再一看,沐青正坐在台阶上擦汗。穆子提着饭盒笑着上前,“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勤快?把院子打扫得这么干净,该不会是迎接我吧。” “可不是么,就是为了迎接辛苦过来送给我饭吃的你,我才这么用心打扫的。”沐青接过饭盒,打开盒盖,看着饭盒里的两碗米饭和两碗青菜,当即笑了,“谢了,穆子,你先等我会儿。” “无事,你去吧。” 沐青拿出一碗米饭和一碗青菜,小跑着穿过大殿,来到了后院。千禧殿的后院较大,是昭元帝为了讨曾经宠冠六宫的温贵妃的欢心,特意开辟出的一块土地,专为种植花草之用,所以不曾填青石板,只有中间的一条青石小道供人行走。 曾经满园争艳的百花早已零落成泥,落叶归根,如今,偌大的后院,只有一方土丘屹立中央,三尺黄土,寸草不生。 那是一座坟丘,一座无名无姓,无碑无檐的坟丘。 此刻,一名身着素色宫装的少妇正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后院,目光所向之处,正是那三尺黄土。她只呆呆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沐青端着饭菜,行至她身旁蹲下,将饭菜放在她面前,轻声道,“主子,饭来了,该用膳了。” 少妇面容微动,转过头来,看着沐青,开口道,“吃——饭——了?” 沐青点头,望着温贵妃容颜不减的娇容,眸光浅笑。“对,吃饭了,我们来吃饭。来,主子,张嘴。” 沐青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送到温贵妃口中,温贵妃乖巧的张口,任由沐青将饭菜一口一口喂进她的口中。 须臾,喂完最后一口饭,沐青轻声安抚几句,便拿着空了的碗筷,穿过大殿,回到了前院。 穆子见他回来,道,“这么快便吃完了?” 沐青点头,“嗯,她今天看起来胃口还不错,都吃完了。” 穆子看着沐青,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川子,我估计这皇城之中,也只有你会对旧主念念不忘,当亲人一样对待了吧。这宫里的,不论主子还是奴才,哪个不是只顾着自个儿,自私自利,藏污纳垢的。川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了。你说,万一哪天我遭罪了,你会这样对我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这么咒自己的。而且,拥有赤子之心的,并不止我一人。”如果死去的秦川本人也算的话。沐青想着,白了他一眼,坐回台阶上,将空了的碗筷放进饭盒里,拿出另一碗稍有些凉的出来,就着青菜一起吃了。 “川子,我没跟你说笑,我说的是真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对我好吗?” 沐青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会——会的——”说着,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沐青又道,“穆子,你是我朋友,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当然,下回你要是给我带两块肉来,我会对你更好的。” 穆子笑了。“你想吃肉?我也想!川子,实话跟你说,我都两个月没吃上肉了,御膳房里的膳食每回留给我们的都是最差的,稍好一些的,都让那些主子得宠的奴才拿去了,像我们这等奴才,能吃饱就算不错了。给你捎这满满两碗饭来,都是我花了点功夫,多留了一碗才能拿过来的,你就知足吧。” 沐青忙点头,“好,我知足,能吃饱就行。穆子,委屈你了,等我攒够了钱,哪天要是能出宫,我一定带你好酒好肉大吃一顿。” 穆子笑道,“行了,这空口白话你就甭说了,指望出宫,猴年马月的事儿,咱们还是别想了。咱们呐,还是安安分分做事,踏踏实实当奴才吧。” 沐青眼神微动,吃了一大口饭,问,“怎么,出宫很难?” “岂止是难,简直难如登天。”穆子道,“除非有出宫令牌,或者有皇上的旨意奉命出宫,否则我们做奴才的根本出不去。我曾经远远瞧过,禁宫门前侍卫无数,没有指令,除了皇上,谁也不得随意进出。” “那偏门呢?”沐青将吃完的空碗放回木盒内,盖上盒盖,随口问,“偏门总要松些吧?难道进出也要令牌?” “你问这个作甚?”穆子狐疑的盯着沐青,“你想出宫?” 沐青坦然道,“对。我想出宫,进宫五年了,我连宫门都没出过。我想知道宫门外是什么样的境况,外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我的家乡,我的亲人,现在也不知过得怎样?穆子,我不信我的心思你没有,难道你就不想出宫看看?” 穆子微愣,沉默片刻,道,“没有人不想的,这宫里做奴才的,哪个不想出宫,哪个天生愿意给人家当奴才。但是,我们已经入宫做了太监,就没有那份心思了。太监,不男不女,出了宫,能做什么?川子,我告诉你,就算你有这份心思,也要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知道。咱们是奴才,这一辈子都是奴才,不要奢求不该想的,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宫里好好生存下去,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沐青道,“我只是说想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连宫门都没出过,难道还不能有这份心思?你放心,这话我只跟你说。别人要是知道了,那肯定是你说的。” “你——”穆子半晌无语。 “还有,宫里并不是铁桶一个吧!”沐青凑到穆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穆子听完,脸色微变。 “这事儿你是无意听到的还是看到的?川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买卖奴才这件事可大可小,咱们没有无依无靠,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敢做这种事的,头上有能顶天的人物,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川子,听我一句劝,以后可千万不要在说出来了。” 沐青眉头一蹙,“这么说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 ,这件事你也知道?” “这件事,皇宫里但凡是奴才没人不知道。”穆子脸色不太好,“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以为宫里真的能瞒住吗?其实都是敢怒不敢言啊,我们做奴才的,是生是死不过主子一句话的事,命如草芥,猪狗不如,又有哪个,敢冒生命危险去告发呢?何况这宫里是谁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做主?” 穆子:“……” “你不知道是谁?”穆子脸色古怪,“你还是不是这宫里的人?” 沐青讪讪,“我这不是一直没有出去吗,除了你来给我送饭,都没有第二个人跟我说过话。我大病初愈,哪里去知晓这些事?” “那好,我跟你说,你记着。”穆子道,“现下宫里是宣华殿的文妃娘娘和瑾合宫的晋妃娘娘做主。尤其是文妃娘娘,宫里的大小事宜都要经由她手,文妃娘娘手段狠辣,颇受皇上喜欢,如今可算是半个皇后了。连晋妃娘娘都要对她礼让三分。” “这么说,买卖奴才的事文妃知道?” “如果不是她压着,你觉得宫里的奴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吗?” “摊上这样的主子,难怪宫里的奴才都一个德性。”沐青说着,不忘加一句,“除了我们两个。” 穆子一听,脸色古怪,不知是该笑还是不该笑。“好了,这些话跟我说说便罢了,可别出去说了,让人知道了可不是挨一顿板子的事儿。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晚些在过来看你。” 穆子说完,从台阶上起身,拿过饭盒准备离开,迈了一步发现迈不动,回头一看,沐青正攥着他的衣摆。 “川子,怎么啦?” “你是回御膳房吗?让我跟你一块去吧,我许久没有出去,连路都不大记得了。” 穆子当即道,“行啊,不过跟着我你可不要出声,我让你回来你就一定得回来。” 沐青点头,“行,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可好?” 穆子无奈道,“刁钻!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性子呢?” 沐青笑笑,“那是因为以前咱们还不是朋友啊!” 说完,沐青把扫帚放在一旁,将衣服理了理,穆子则提起饭盒,临走前,沐青将千禧殿的殿门牢牢关上,又关上院子的大门,两人便一起离开。 “川子,这门关着她自个儿不会出来吧?” 沐青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想了想,道,“不会,她乖得很。” 第7章 冲撞 近日,河西大营发生了一件事,传入了严括耳中,让他倍感烦扰。事情的起因是,河西大营主将郑埌醉酒时与副将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将他一剑杀了。这事本被郑埌压了下来,不料竟不知何时传了出去。现下军中民愤陡生,而参郑埌的折子也被送至昭元帝的病榻前。 郑埌担任河西大营主将,掌管河西五万兵马,是严括手下重将,也是他的门生,悉心培养多难的麾下干将。如今出了这起事,昭元帝的昭命虽还未下来,严括却清楚,这件事若不能妥善处理,郑埌这主将的位置,只怕是保不住了。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虎视眈眈的赵权落井下石,落得人权两失,甚至性命不保的境地。 严括本不想将这等内乱之事告诉左乘,苦思许久,不得良策,最后还是将此事告知左乘。 太尉府中,左乘听闻此事后,思量片刻,道,“一军主将嗜酒杀人,这在军中乃是重罪。而今又因强压不得,引起将士不满,军心不齐,若是不处置主将,大人很有可能因小失大,丧失军心。敢问大人,这一大一小,大人想作何取舍?” 严括蹙眉,“先生就没有两全其美之法?河西大营五万兵马,虽不多,却是我手心一股中坚之力。郑埌是我培养多年的爱将,战功赫赫,我又能如何忍心舍弃?这一大一小,先生叫我如何取舍?” “大人莫急。其实,办法还是有的。” 严括当即道,“还请先生教我。” 左乘抚须,沉思片刻 ,“河西大营这五万将士的军心,大人定然是不能舍弃的。为了留住这五万军心,郑埌便绝不能继续留在河西大营。大人行伍多年,手下能人将士无数,即使失去郑埌,我相信大人手中有人能立刻上前替补河西主将之位。至于郑埌犯下的大罪,大人可让其自行上奏请罪。另外,我听闻大人与宫中文妃有所往来,不知对否?” “不错。”严括抬眸,正欲开口,忽而恍然大悟。“老夫愚钝,竟将她忘了,先生是想让文妃娘娘给皇上吹吹枕边风?”顿了顿,严括道,“先生果然深谋远虑。” “大人英明。”左乘道,“听闻文妃娘娘容颜娇媚,深得皇上喜爱,且行事稳妥老练,有文妃出马,在加上郑埌的自忏书,我相信皇上定然不会重罚郑埌。只要留下他的命,有大人照应,数年之后,他郑埌依旧是一军主将,大人觉得如何?” “先生说得不错,只是,这数年的心思,又得从头来过……” “大人莫要丧气。其实此事也并非坏事,郑埌将军在军中为将多年,已生出傲气,若是平时倒是无事,可若是行军打仗,这身傲气便会坏了大事。郑埌将军是时候需要自省了。而且,眼下,就有一个好去处可让他前去磨练。” 严括不解,“先生所指何处?” 左乘道,“禁军,禁卫营。” 严括当即舒展愁眉,笑道,“赵权的大本营,先生果然好计谋,老夫佩服之至!老夫这便派人进宫,给文妃传信。” 左乘笑道,“大人谬赞了。其实还有更好的一个办法可保全郑埌,只是时机不到,可惜了。” “是何办法?” “行军出塞,保家卫国!”左乘道,“与国家大事相比,任何过错也可被搁置一旁,待郑将军凯旋归来,天大的过错在赫赫军功前也可全然抵过。我记得,每年的这段时日,都是外敌来犯之时。倒是今年,全部销声匿迹了。” 严括闻言,当即蹙眉,自语道,“不错,每年秋收之际都是战事高发之时,今年竟无人来犯,倒是稀奇。” 左手眸光轻抬,淡淡瞥了严括一眼,不再多言。 须臾,一名侍卫出了太尉府,骑着大马朝皇宫方向疾奔而去。 皇宫内,此时,沐青正与穆子一块儿,越过了几道宫门,朝御膳房方向而去。路上,沐青四处张望,将经过的路线的记在脑子里,同时,经过景色较好的地段,眼神不由多停留了片刻,被穆子瞧见后,好一阵调笑。 “我说川子,你怎么跟头回进宫似的,到处瞧个不停?” 沐青眼眸轻抬,“我从没去过御膳房,这片的地段也从没来过,没见过有甚稀奇?再说我这大病一场,好不容易身子好了出来逛逛,你还不许我多瞧两眼?” 穆子道,“行,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跟你说,咱们总是长居在这宫中的,日后来这里瞧的机会多得是,这会儿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我方才想起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 来,给你送饭时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我还有别人的饭没送呢,晚了让管事公公知道该罚我了。你就先听我的,走快些行不行?” “行,当然行。”沐青道,“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忍心见你受罚。还有几人的饭没送?我正好没事,帮你跑一趟。” “别,不多,只有一人,那地段偏得很,还是我自个儿去吧。待会儿到了御膳房你自己待会儿便回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晚些再去找你耍。” “好,我记得路,知道怎么回去。” 两人正说着,经过假山的一条小路时,迎面走来几名太监。穆子抬头一看,立马拉着沐青福了福身,道,“见过李管事。” 沐青跟着穆子服了身后,抬头一看,看见眼前人之后,心头一震,瞬间又将眼神收回,低头不语。 眼前这人,不就是那天将他买进宫里的那名太监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沐青头大如斗,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情。距离那日已过去了一段日子,眼前这人应该不会记得他了吧,沐青暗暗想着。 这时,林信淡淡瞥了穆子与沐青一眼,微微颔首,而后领着两人径自走了。 沐青长松一口气,拉了拉穆子,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慢着。” 沐青听见那声音,心里陡然一沉。 穆子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转身,对着正盯着他们二人看的林信垂首道,“林管事有何吩咐?” 林信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了几眼,最后落在沐青身上,“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沐青心惊,此刻却不敢有任何异动,只得慢慢抬起头,望着林信,道,“秦川。” 穆子脸色一白,暗想不好,就听林信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大声喝道,“大胆,好个放肆的奴才,在林公公面前连奴才都不会自称了吗?” 穆子连忙解释,“公公莫要生气,川子不懂事,奴才在这里给管事请罪了,还请管事莫要责怪,奴才下去会好好教他的。” 林信摆手,身后的小太监立刻闭口不言。林信又将目光投于沐青身上,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进宫多久了?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沐青面色不变,微微颔首,态度上恭敬了许多。“奴才是千禧宫的人,进宫五年了。之前因为一直生着病,许久不曾在宫里走动,管事自然不会认得奴才。” 林信脸色当即一变。千禧宫,那可是个晦气的地方。 “既然是冷宫里的奴才,就莫要在宫里四处游走了,省得将自个儿身上的晦气传给别人。”林信冷冷说完,心里的那点疑虑瞬间消散,转身领着两名小太监径自走了。 见林信一行人走远,穆子吐了一口气,见沐青脸色发白,便道,“川子,林管事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他本就是不修口德的人,也从不把我们这些奴才当人看,不过就是个小管事,还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以后啊,咱们见着他,有多远避多远。” 沐青摇了摇头,望着已经走远的林信等人,眸光悠远,“他是什么人?在宫里权利如何?” 穆子道,“就是一个小管事,只是最近不知做了什么事得了文妃娘娘喜欢,现如今是宣华殿里的红人了。宫里的小太监一个个见着他都得巴结着,捧得他都快升上天去了。川子,他对咱们印象不好,以后见了他还是躲远些,省得无故招惹些是非。” 沐青听了,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穆子以为是林信的话说得重了,伤了沐青,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道,“川子,可别在意他的话。在宫里头,做奴才的总是被训的,你得学会左耳进右耳出。” 沐青原有些心神不宁,听了这话心情突然好了,笑道,“瞧你说得,你也太小看我了,在这宫里头,我什么都不会,就是这心肠练硬了。”见穆子的神情似乎不太相信,沐青又道,“好了穆子,我没事儿,时辰不早了,咱们别在这儿耽搁了,赶紧走吧。” 穆子抬头一看,日头已经倾斜,晌午已经过了。“遭了,再晚些管事该知道了,咱们快些走。对了,前面不远处便是宣华殿了,咱们还是走远些,绕开吧。” 沐青不解,“为何要绕开,那里的路不能走?” “不是,宣华殿里的奴才个个嚣张跋扈的很,从不把我们这些粗使奴才放在眼里,咱们还是避开好些。”穆子说着,指向假山旁的一条小道,“每回我都是绕着这条小道走的,虽然远些,也花不了多久,咱们走吧。” 沐青深明皇宫里的残酷,尤其是奴才们之间的争斗,眼下也不想沾惹那些浑水,当下便跟着穆子往小道走。 “怎么,别的道能走?本宫宫前的道便不能走?” 这时,一道娇媚的声音从沐青两人身后传来,两人身躯一震,尤其是穆子,手中的木盒一松落在地上,脸色一片惨白,他朝沐青使了个眼神,而后颤抖着转过身来,双膝跪地,“奴才见过文妃娘娘,奴才有眼无珠,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第8章 受刑 眼下明明还是入秋,沐青却觉得彷如身在寒冬,满身冰凉。面对这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不知作何反应,只得跟着穆子的动作转过身来双膝跪地,一言不发。 在他们二人身前,文妃一身绛紫长裙盈盈而立,娇媚精致的面容此刻没有任何表情。身后,跟着数名侍女太监,方才不曾发出半点声响,显然是经由她示意,不得出声。此刻,她冷眼盯着跪在身前的沐青与穆子二人,眼眸轻抬,日光余晖下,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宛如鲜血,娇艳欲滴。 “怎么,本宫还没问罪呢,一个个吓得直哆嗦做什么?”文妃不再看他们,而是轻抬袖手,在日光下欣赏着指尖刚染不久的丹蔻,朱唇微启。“先回本宫的话,本宫宫前的路,走不得吗?” 穆子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思量片刻,额间已汗如雨下。 进宫不到三年,这还是头一次在皇宫内权威最高,最得宠的主子面前露脸,却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穆子早就听闻文妃性格古怪,手段狠辣,稍有不称心,便会严惩行事不当的奴才。眼下,稍有一句不得文妃欢心,极有可能命丧当场。 可这些,穆子是不敢说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奴才不敢。娘娘宫前的路……自然是走得的……” “哦,既然走得……”文妃淡然说着,眸光一瞥,脸色微沉,“那你二人为何不从我宫前走,反而要从此处绕道?” 穆子当即脸色一白,头垂得更低,不知该如何回话。正准备开口认罪时,忽听身旁沐青开口,“回娘娘的话,娘娘乃是万金之体,常伴天子左右,身上有一种贵气。奴才等卑贱之躯,不敢有丝毫搅扰,玷污,这才从小路绕道。不曾想在此惊扰到娘娘,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 穆子微惊,微微侧头看了沐青一眼,见他正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 好侧目使了个眼色过来,穆子会意,便不再开口。 闻言,文妃的目光落在了沐青身上,眸光微动。“哦?这么说,你这奴才是为了本宫好?那本宫若是罚你们,岂不是本宫的不是?” 沐青垂首道,“娘娘是贵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奴才们是卑贱之人,行事或有不当,但对娘娘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只想好好侍候主子,侍候娘娘。娘娘尊贵之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对天下万民,对奴才们都有一颗怜悯之心。奴才们虽有不是,也是为了娘娘好,还望娘娘海涵!奴才等一定尽心尽力侍候娘娘!” 沐青说完,周围一阵寂静。微风扫过,吹起小道旁草木沙沙作响,吹得他后背一片冰凉。 文妃身后,那群侍女们有人低头不言不语,有人目光落在前方跪着的沐青二人身上,目光或是不屑,或是怜悯,或是等待,等待文妃娘娘下令将这两个大胆的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忽而,文妃笑了,娇媚的面容莞尔一笑,百花失色。“你这小太监倒是敢说。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沐青遂抬起头,眼睛却不敢随意张望,只眼皮半敛着,心头忐忑,面上无波。 文妃细细看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回娘娘,奴才名秦川,是千禧殿的粗使太监。” “千禧殿?”文妃秀眉微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一名侍女上前小声道,“回娘娘,是以前那位温贵妃的寝殿,现如今已是冷宫了。” 文妃冷笑一声,“原来是那个贱人,她还活着呢!” 沐青眸光微沉,半敛的眼皮遮住了他的眸光,没有任何人瞧见。 “回娘娘,听说她已经疯了许久了。”那名侍女道,“千禧殿如今已成了禁地,鲜有人去。”说完,见文妃没有多说什么,那名侍女又退回原地。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宣华殿方向而来,脚步匆匆,稍顷便跑了过来,见文妃似乎正在训人,他脚步微顿,朝文妃使了个眼色,而后缓步上前,凑到文妃耳边细语。“娘娘,太尉府来人了。” 文妃听后,面无表情,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朝跪在身前的沐青与穆子道,“秦川?好个牙尖嘴利的奴才,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心的?” 沐青点头,“苍天为鉴。” “很好。如你所言,本宫今日便饶了你们,记着,本宫是万金之躯,有龙气庇佑,任何浑浊之气都无法亵渎,日后,经过这里时不用绕路走。本宫的宣华殿前,任何人都可以过。” 沐青与穆子齐声道,“是。” 就在沐青两人以为逃过一劫时,却听文妃又道,“你这奴才口齿倒是伶俐,说的话本宫听着喜欢。不过,本宫没问你时,你胆敢接话,可知犯了忤逆之罪?” 沐青忙跪俯在地,“奴才不知忤逆了娘娘,奴才心直口快,让娘娘生气了,还请娘娘责罚。” 文妃眸光轻扫,淡淡瞥了沐青一眼,道,“既然如此,本宫便赏你个满堂红,自去掌刑司领着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来宣华殿见本宫,去罢。” “是,奴才告退。”沐青和穆子起身,躬身退下。同时,文妃领着一群奴才,神色傲然而气势浩荡的朝宣华殿方向而去。身后,沐青望着远去的一行人,朝身旁的穆子问,“何谓满堂红?” 穆子脸色发白,“满堂红一种杖刑,用厚重的木板击打臀部,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将用刑的木板都染红了,视为满堂红。” 沐青只感觉后背心一阵发凉,额间冷汗涔涔。出手就是满堂红,这个文妃,当真是心狠手辣。 “我若是不去呢?” “若是不去,便以抗旨论刑,那可是要杀头的。川子,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的那番话叫文妃娘娘听见了,也不会叫你受这苦了。川子,不然让我替你去吧。” “穆子,你说得对,若不是你,我怎会受这刑,既然你心里过意不去,那便你去吧。” 穆子,“……” 穆子脸色更白了些。 沐青笑了笑,“行了,瞧把你吓的。掌刑司在何处?你陪我一同去吧,待会儿,只怕还需要你背我回去呢。” 穆子心里愧疚难当,“川子,对不起。”说完,领着沐青往后宫深处的掌刑司而去。 宣华殿内,文妃前脚入门,后脚便有小太监来报。“娘娘,太尉府的管事来了,正在偏厅候着,等着娘娘您呢。” “让他到这儿来见本宫。”文妃娘娘径自走向殿内主座,摇曳的裙摆如锦衣玉带,于身后勾勒出一条华美的曲线。落座后,侍女拾起文妃的裙摆双手托着,立在一旁。这时,角落忽然蹿出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折耳猫,‘喵’了一声,跳到了文妃身上。 “枝枝,真乖。”文妃抬手轻抚折耳猫的毛发,柔声道,“半日不见,可是想本宫了?” “娘娘,太尉府的管事到了。”殿门处传来宣华殿掌事太监高宇的声音。 文妃收敛面上的笑容,面无表情道,“进来罢。” 片刻后,太尉府管事垂首踏进了宣华殿,行至文妃身前,躬身行礼。“小人太尉府管事徐良见过文妃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罢,找本宫何事?” 管事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回娘娘,小人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将这封信交给娘娘。娘娘只需看过,便知我家大人所为何事了。” 高宇上前接过书信,递给了文妃。 文妃接过,展开书信仔细阅览,片刻后收起书信。“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此事我已知晓,让太尉大人尽管安心。”说罢,朝高宇使了个眼色。高宇会意,转身入内,须臾便出,手上端了一个四方四正的红木盒子。 文妃道,“太尉大人劳苦功高,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要小心伺候着。这是上百年的天山血参,本宫得了一直舍不得用,你来了正好,拿回去给太尉大人好好补补身子。太尉是我朝的顶梁柱,身子可丝毫马虎不得。” 管事接过红木盒子,忙躬身谢恩。“多谢娘娘。还请娘娘安心,奴才们会好好伺候主子的。” 文妃凤目微挑,摆手道,“你们做得好了,主子自然会赏你们的。下去罢。” “是,小人告退。”管事说完,端着盒子转身毕恭毕敬的往外走了。 待管事走后,掌事太监高宇躬身上前,凑到文妃身旁,俯身小声道,“娘娘,方才顺子他们在御花园里遇到一名疯女人,见无人看管,担心此人会惊扰圣驾,便将她带回关起来了。” “疯女人?”文妃蹙眉道,“皇宫之中哪里来的疯女人,带过来让本宫瞧瞧。” “是。”高宇领命,退了下去,须臾领着两名小太监带着一名身穿素色宫装的女子入了殿,立在了众人眼前。 这名女子头发蓬松,脸上有些脏污,此刻望着周围之人,眼神呆滞之中有些惶恐不安。她瑟缩着,将头垂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文妃盯着她仔细瞧着,隐约觉着有些眼熟。片刻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 后,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嘲讽之色。“我说是谁,原来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温姐姐,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本宫?” 女子眼神呆滞地望着地面,不发一语。脸上惶恐的神色退了去,只傻傻笑着。 “大胆,娘娘问话,还不答话!”旁边的小太监怒声道。 女子依旧不为所动,只朝那名说话的太监看了看,忽而呆呆一笑,“你是——谁啊?你在——跟我——说话?” 那名小太监脸色一黑,正欲说话,被文妃拦了下来。“罢了,和一个疯女人计较作甚?她住在何处?派人送她回去。” 高宇道,“是,娘娘。她应是住在千禧殿,奴才这便让人送她回去。”说着,高宇对那两名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人送回去。一群人正转身出门时,却听文妃突然道,“慢着,方才路上遇到的那名叫什么川的小太监,是千禧殿的人?” 高宇转身,“回娘娘,是的,那人叫秦川。” “秦川?”文妃轻喃一声,沉吟片刻,凤眸微亮。“不必送她回去了,就让她在这里住下,另外,遣人去千禧殿告诉秦川,养好了伤来宣华殿,他的主子在这儿,本宫也在这儿等着他。去罢,另外,派人去把六皇子请过来,就说本宫找他。” “是,奴才告退。”言罢,高宇转身,领着那两名小太监带了温贵妃离开了大殿。 一个时辰后,穆子背着脸色惨白,全身微微颤抖着的,已经被杖刑打得即将晕过去的沐青,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千禧殿方向迈进。 “川子,莫睡着了,马上便到了。” 千禧殿外的长廊上,满地残叶,随风孤寂摇曳。这本是沐青今天打算扫干净的地段。眼下,这些无根之叶,似乎被这深远而幽寂的皇宫所熏染,满叶昏黄,无风自扬。 长廊中央,原先紧闭的院门,此时此刻竟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道缝隙,似乎正送人离去,又似等待离人归来。 须臾,当穆子背着沐青踏进这片长廊时,望着这满地残叶,眼色微黯。“川子,咱们到了,你快些醒醒!”穆子说着,眸光忽然瞧见被人打开的院门,心神一惊,“这门怎么开了?” 沐青半昏迷中,听到了穆子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皮。“穆子……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的缝隙中走出一名小太监,他朝穆子与沐青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被穆子背着的沐青身上,淡淡道,“你便是秦川?我奉文妃之命前来告诉你,你家主子现在宣华殿住下了。娘娘让我转告你,养好了伤就去宣华殿拜见,你家主子在等你,娘娘也在等你。” 小太监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穆子,朝沐青道,“这是娘娘赏赐的金创药,你且好好将养着,记住,娘娘耐心不长。”说完,小太监转身走了。 第9章 暗谋 “同是奴才,这么傲气凌人作甚?小心迟早摔下来!”穆子对着那名小太监远去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又朝背上的沐青问,“川子,你怎样了?没事吧?可千万别晕过去了。” “没……事。”沐青费力说着,长长吐了一口气。没想到,文妃对他下狠手不说,竟然把主意打到已经疯了的温贵妃身上。他想不明白,文妃是看中了他哪一点,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对付他们这一疯一残的主仆二人。只是眼下尽管他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 “穆子,背我进去吧。” “嗯,我这就背你进去,川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说着,穆子将背上的沐青托了托,迈步进了千禧殿的院内。 将沐青背进他房里的卧榻上趴好,穆子又去端了一盆热水来,解开他的衣裳,给他擦拭被血染红的臀部,看到那一片模糊的血肉,穆子心下不忍,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受。“川子,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你可得忍住疼啊,我要帮你擦了。”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沐青已经感觉不到身后传来的疼痛感,他只觉得身下一片麻木,已经没有了丝毫感觉。迷糊中听到穆子的说话声,沐青应了声,临昏迷前,他道,“穆子,记住,这段时间,除了送饭,莫要来见我了。” 穆子奇怪,正要问明原因,却瞧见沐青已经晕了过去,连身后血肉模糊的皮肉触及到热水的疼痛感,也丝毫感受不到了。看来,忍着的这一路,硬生生挺着,也没叫一句疼,他着实受了不少罪啊。 入夜,暗潮涌动的西京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万籁俱寂。 相国府。 赵权和衣坐与大厅主位,沈泽伴坐下首。两人一同望着门外,不多时,相府管事领着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士进了厅。 “末将河西大营副将副使田中善见过丞相大人。”田中善身上的甲胄带着一丝深秋的寒意,风尘仆仆而来,进了厅便朝赵权行参拜之礼。 “田大人,这一路快马加鞭,想必是辛苦了,不必计较虚礼,坐吧。”赵权指着下首席位示意田中善入座,又吩咐府中管事道,“去备些吃食与酒水过来供田大人饮用。” 管事领命退下,去准备酒水吃食。田中善也不推辞,从河西大营赶至西京,一连三日,他片刻不停,骑死了两匹马,快马加鞭匆匆赶来,路上不曾觉得,眼下到了目的地,倒是又饥又渴又累。 “多谢丞相大人!”田中善拱手谢恩后,解下头盔落了座。 “田副使一路奔波劳累,本相也不说客套话了,你从河西大营出来,可有人知晓?河西大营主将郑埌现在何处?” 田中善道,“回大人,末将是与副将大人的亲信属馆商量好,这才从河西大营逃出的。郑埌将军现在何处末将不知,但末将出来之前,郑埌将军还在河西大营。” 赵权点头,道,“你将你所知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部说出来!” “是。”田中善道,“那日郑埌将军一时兴起,召集二位副将大人在帐中饮酒,我等副使皆在外账候着。不过多时听得账内起了争执声,我等听闻不对进内一看,发现雷鸣副将已经被郑埌将军一剑刺死。沈端副将满脸吃惊之色,而郑埌将军手上,还拿着那把正在滴血的长剑,见到我等冲进去后,他脸色不对,急忙将我等喝退,接着是将军的亲卫冲进营中。” 说道此处,田中善脸上隐有怒意,他强忍了下来,道,“而后我们雷鸣副将一系被关了起来,后来听闻郑埌将军将此事压了下来,密而不发。沈端副将一系与郑埌将军串通一气,对此事不闻不问。而我等雷鸣副将的亲信,因为目睹了郑埌将军醉酒杀人的经过,被他们关了起来。我等明白,要不了多久,郑埌将军就会处置我们。我们也知难逃一死,可此等丧尽天良,罪大恶极之事,若是被他们得逞了,不仅仅是我们,雷鸣副将大人也将死不瞑目啊!” 说到激愤处,田中善慷慨陈词道,“大人,我等死不足惜,可郑埌将军杀害军中将士,滥杀有功之臣,以一己之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 力只手遮天,妄图杀人灭口,掩盖实情。此等恶事,实在是天理难容,末将冒死逃出河西大营在上京拜见丞相大人,斗胆请丞相大人出面,揭穿此事的真相。郑埌此人,好大喜功,丧尽天良,与国,与军,都是一大祸害。如不处置,河西大营数万将士,忿意难平啊!” 赵权沉默片刻,道,“田副使莫急,此事我已知晓,我会亲自禀告皇上,雷鸣副将不会白死,郑埌也绝逃不了。天理昭昭,他,必然会得报应。” 田中善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当即拱手道,“多谢大人,末将替死去的雷鸣副将,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末将万死难报。” “田副使言重了,这是本相该做的事。”赵权道,“田副使急从河西大营逃出来,暂时估计是回不去了,不如暂且在府中住下,我会在京中为你寻觅一个去处。” 田中善如或大恩,“多谢大人,末将感激不尽,誓死相报。” 这一番交谈结束后,管事将吃食端上来,待田中善吃饱喝足后,在赵权的示意下带着田中善去客房休息了。 田中善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泽开口了,“大人,这倒是个好机会。” 赵权点头,“不错。这位田副使,亲手将河西大营的五万将士送到我手中了,方才他说错了,他,才是我赵权的大恩人。雷鸣这一死,竟帮我削去严括的河西一臂,死得好啊。” “雷副将死得其所,他在京中的家人,咱们若是好好照拂。不仅暖了田副使的心,更暖了那河西五万将士的心。大人切莫忘了。” “不错。”赵权看了沈泽一眼,“沈先生想的周到,这件事,就请沈先生出面帮我办了。” “幸不辱命。”沈泽道,“出了这事,太尉那边定然是得了消息,他必定要想办法保住郑埌,大人,咱们得提前防备。” 赵权沉默片刻,道,“无妨,此番,任他们有天大的计谋,也保不住郑埌,明日一早,我会联系朝中言官,一起弹劾郑埌。他若是敢从河西大营回京,本相定叫他有来无回。他若是不回,一顶谋反的帽子便可扣在他头上,还会殃及严括。我想,严括那厮不会这么愚蠢。” 想了想,赵权又道,“先生文采好,替我写封信给河西大营副将沈端,他若愿意归我门下,本相力保他当上河西大营将军。到时候,河西大营,尽归他统辖。” 沈泽应下,道,“严括少了一臂,大人如虎添翼,在下恭喜大人。” 赵权抚须一笑,又道,“仅少河西一臂尚且不足,大昭国数百万兵马,五分在其手中,三分诸侯,咱们手中握的,不到两分,大昭的命脉,依旧握在他手中。” 沈泽道,“大人莫急。兵贵精而不贵多,何况大人别忘了,这京城的禁军握在咱们手里。大昭的命脉在他手中,他的命脉,却在我们手中。皇上虽然重病,可只要皇上在位一日,咱们便多一份消耗他兵马的机会。” 赵权道,“依皇上目前的病况来看,撑不了多久。” 沈泽沉默片刻,道,“皇上暂且不能死,大人,咱们能多保一日,便是一日。” “不错,严括表面上与我旗鼓相当,实际上却胜我许多,他兵多将广,皇上若死了,这天下,便是他的天下。皇上在世一日,他绝不敢反,我绝不能让他夺了这先机,我会知会晋妃娘娘,好好照顾皇上。” 沈泽道,“大人英明。” 翌日清晨,赵权联合朝中众多言官,口诛笔伐,将郑埌醉酒杀害军中将士一事罗列成数条罪状,由赵权亲自奉上给昭元帝阅览。 昭元帝阅毕,龙颜大怒,与病中起身拟召,宣河西大营主将郑埌奉召回京,河西大营由副将沈端暂且管制,原地待命。并让丞相赵权主审,刑部配合审查郑埌杀人一事。宣召完毕,昭元帝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任何人探视。 与此同时,太尉严括闭门不出,俱不见客。 百官知晓后,各自唏嘘。昭元帝这回是真被惹怒了,看样子是要对太尉严括动真格的了。而经此一事,昭元帝的身体,只怕也熬不了多久了。 这一日,离九月九已过了大半月。 这一日,东方星宫,天狼星动。 这一日,搅动大昭国万里河山的滔天序幕,缓缓拉开帷幕。 第10章 调离 一连休息几日,在穆子偶尔过来的照拂下,沐青的皮肉伤渐渐好了。能下地安稳行走后,沐青不顾穆子的劝阻,赶到了宣华殿。 沐青到时,正是晌午,文妃适才用完午膳,听到高宇来报,用丝巾轻拭嘴角,道,“千禧殿的秦川?来得倒是不慢,让他进来吧!” 一旁,林信奉上精心备下的红豆薏仁小米汤,道,“娘娘,这是奴才吩咐御膳房提前备好的红豆薏仁小米汤,美容养颜的,娘娘快些喝下吧。” 文妃朝林信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这奴才倒是有心了。”说完,接过汤碗一勺一勺小口喝下。 林信端着空了的汤碗,满意退下。这时,沐青在高宇的指引下入了宣华殿,上前跪拜道,“奴才秦川见过文妃娘娘,娘娘凤体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抬手示意沐青起身,文妃细细打量了他两眼。“几日不见,似乎清瘦了许多。” “回娘娘,奴才惫懒,身形愚钝,这几日修养下来,到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沐青躬身垂首道。 文妃笑了笑,“是个懂事的。看来本宫眼光不错,没有看错你。秦川,可知本宫让你来宣华宫作甚?” “娘娘让奴才来宣华殿接主子。”沐青道,“这是一事,还有一事奴才猜不出,娘娘机敏聪慧,娘娘的心思奴才也不敢妄加揣测。” “你很聪明,也只有聪明的奴才,在宫里才能活得长久。”文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明白?” 沐青毫不迟疑,道,“奴才明白,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你果然聪慧。”文妃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盯着沐青的眸光微微加深。“很好,本宫要你,从今往后,只为本宫做事,你可愿意?” 沐青颔首,“能被娘娘看中是奴才的福分,奴才愿意。不知娘娘要奴才做何事?” “从今日起,本宫调你前往东宫侍候太子。太子身子不好,时有病痛,你要好好照拂着,有什么不妥,立刻告诉本宫。你可明白?” 沐青心里一惊,沉默片刻道,“奴才明白,只是奴才原先的主子……”沐青还没说完,便被文妃拦下道,“你放心,千禧殿本宫会另外派人去伺候,从今往后,东宫太子将是你的新主子,而本宫,是你需放在心里的主子。你可记下了?” “奴才记下了,从今往后,东宫太子是奴才的新主子,娘娘您是奴才要放在心上的主子。”沐青道,“娘娘有命,奴才万死不辞,只是奴才有一事求娘娘,恳请娘娘能答应。” 文妃道,“无妨,你说。” 沐青双膝跪地,在文妃面前磕了一个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 响头,道,“奴才恳请娘娘准许奴才闲暇时去探望旧主子。若没有旧主子,奴才今日不可能还活着,奴才只有这一个请求,恳请娘娘答应。” 文妃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本宫准了。秦川,你记念旧主,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奴才,本宫希望你的有情有义不止对你旧主子一人。” “奴才明白,奴才会尽力伺候新主子,尽心伺候心上的主子。” 文妃满意笑了,“是个会说话的,起来罢。只要你尽心,本宫不会亏待你。待会儿回去收拾好东西,就赶去东宫任职罢。”言罢,文妃吩咐高宇,“带他去看他旧主子,送他二人回去。另外,吩咐兰心去千禧殿伺候着,你则亲自带他去东宫任职,就说是本宫赏赐的。” “是。”高宇应了声,朝已经起身的沐青道,“秦川,跟我来。” 沐青跟上高宇的步伐,转身之前,无意瞥见文妃身旁林信投过来的一丝犹疑的眼神,眼眸微敛,跟着高宇匆匆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后,文妃对着门外道,“还不进来作甚,何时竟养成听墙角的习惯了?” “母妃耳力极好,竟听出儿臣来了。”说话间,六皇子容瑄迈步进了宣华殿,他身高体长,挺拔俊美,姣好的五官继承了文妃的美貌,肤色皙白,面如冠玉。眉眼间像极了文妃,不过不同于文妃的娇媚,容瑄的面容多了些男儿英挺的轮廓,与一丝长期备受宠爱而养成的傲气。 “母妃为何要派人去侍候那个病秧子,瞧他那样也活不了多久,对他这么紧张作甚?” 容瑄走近文妃身前,林信立即上前端上椅子放其身后,道,“六皇子请坐。”容瑄扫了林信一眼,径自坐下,朝文妃道,“母妃还没回我话呢。” “你这傻小子要学的事情多着呢。”文妃笑了笑,挥手示意林信退下,道,“太子身体不好,可他依旧是太子。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朝局。不过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不与任何人来往,不插手朝局,也不理朝政。到时候若是去了,下一任皇帝总是要给他体面的。但是,皇儿,越是这样的人咱们越要防着,他虽体弱多病,可病了这十几年他依旧活着。谁知道他还会活多久,若是你父皇当真去了,留他在就是一枚乱棋,我岂能不找人看着?” 文妃眉目微挑,接着道,“况且,我之前安排在他宫里的人得病死了,不管是不是凑巧,我总觉有些可疑,还是找个人看着,有个耳目,我总是要放心些。” “母妃做事总是有自己的深意,儿臣有时虽不知母亲的行事有何益处,但总归是对儿臣好的。”容瑄朝文妃甜甜一笑。 文妃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嘴甜,就会哄母妃开心。说罢,平时请都请不来,这会儿在找我作甚?” 容瑄微讪,“母妃,儿臣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说着,顿了顿,道,“我这次来,是听说了朝堂上的事。这两日我去见父皇,父皇都不肯见儿臣。还听说父皇要处置一位将军,朝堂上的官员说此事会殃及严太尉,听闻这几日严太尉都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了。母妃,严太尉不是与咱们关系好吗,您是不是该帮帮他?父皇一向疼爱母妃和儿臣,不如母妃去见见父皇吧。” 文妃沉默,眸光盯着容瑄,半晌道,“皇儿,母妃说过,不该你管的事,你不准过问。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你眼下要做的事,就是多读书,与百官处理好关系,等来日你坐了皇位,这些事,才是你能管的。你要记住母妃的话!” 容瑄微愣,片刻道,“是,儿臣记下了。” 文妃发觉自己语气过重,便放缓了语气道,“这几日,多去你三皇兄处走动走动,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你要记着,你三皇兄,是你夺嫡的真正对手。他和他母妃,可都不是简单人呐。” 容瑄点头,“儿臣知道,儿臣会多加关注的。” 正殿外,沐青跟着高宇进了一间偏房。 打开门,沐青一眼便瞧见了在角落蜷缩成一团的身形单薄的温贵妃。此刻,听见开门声,她眼色惊慌的望了过来,瞧见站在门前的沐青后,愣了愣,才从角落起身朝着沐青飞奔而来,小心翼翼的缩进沐青怀里,小声呢喃着,“怕……怕……” 沐青许久没有表情的脸色此刻缓了下来,他轻抚温贵妃的背脊,缓声道,“莫怕,我在。” 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的感受。或许曾经是因为对死去的秦川的诺言,他尽心照顾着这位已经疯了的温贵妃。可在长达半个多月的相处后,他是真心怜惜这个女人。也珍惜在皇宫里这份唯独不需掩藏,不需伪装的真心的情感。 高宇立在一旁,道,“你放心,娘娘没有为难她。她在这里吃穿不愁,是她自个儿喜欢缩在角落,咱家也没办法。” “多谢这位公公。”沐青朝高宇道了一声谢,道,“奴才先送她回去,稍后来寻公公,请公公带奴才去东宫。” “不必这么麻烦,杂家随你一块儿回去。你收拾好便跟杂家去东宫。” 沐青心知他是想监视自己,当下也不反驳,“奴才从命。”言罢,便小心扶着温贵妃出了宣华殿。 回到千禧殿时,高宇在外等着,正巧穆子提着饭盒在里头等着,看见沐青想说话,被沐青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先扶着温贵妃进了寝宫,也许是看到了熟悉的环境,一直不安的温贵妃慢慢平静下来,沐青跪在她身前,轻声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人欺负了。你放心,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温贵妃静静望着沐青,傻傻笑着。 沐青忽略心里的难受,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片刻收敛。又呆了片刻,沐青转身离开了寝房。 外头,穆子一直等着,见到沐青出来,忙上前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外头的是宣华殿的管事公公吧,他等你做甚?” “没什么,我被文妃调去东宫侍候太子了。穆子,以后咱俩见面的机会许是少了,你要经常过来,帮我看看她。” “怎么这么突然?”穆子脸色微变,忽然想到一个念头,“文妃为何要让你去东宫?” 沐青小声道,“说是让我侍候太子,实际上不过是监视他呗。”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穆子道,“你以文妃之命调去东宫,他们肯定不会善待你,川子,到时候你在那里孤立无援可怎么办?文妃娘娘为何这么狠心,刑罚了你不说,还把得罪人的事交给你做!” 沐青自嘲一笑,“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奴才,她是主子。实在不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知道不能耽搁太久,沐青不再多说,“穆子,我去收拾衣裳,待会儿便要去东宫了。以后若是有事,我会去找你的,你可千万别主动来找我。” 穆子知道其中厉害,只能无奈点头。 “你把饭盒留下,快些回去吧。”沐青不再多言,转身回房,将自己的两三件衣裳收起包好后,来到了殿外高宇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 等候处。 高宇瞥了他一眼,“都收拾妥当了,那就跟杂家走罢,这里稍后会有宫女过来侍候的。”高宇转身带前行路,沐青连忙跟上。 这时,穆子从千禧殿里出来,望着沐青略显消瘦的背影,小声道,“川子,你自己可要当心啊。” 第11章 东宫 东宫位于皇宫东南角,与冷宫呈南北之象,其间宫宇无数,相距甚远。 沐青跟着高宇到达东宫附近时,日头西斜,晌午已经过了。到了东宫附近,沐青发现这里的草木多了些,风景较之别处,景致也更为怡人。 沐青早先曾听穆子提起过太子,听说是先皇后的嫡子,先皇后难产,生下太子后因血崩而离世,昭元帝为此痛惜不已,便将刚刚出生的二皇子立为太子。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昭元帝为了体恤太子,特意在皇宫东南角的山水佳处建造出东宫,供太子居住。 后来,文妃与晋妃相继诞下三皇子与六皇子,与这两位身体康健又性格活泼的皇子相比,体弱多病又沉默寡言的太子就显得无趣许多,时日久了,昭元帝对这位太子便疏远了许多。太子之位仍在,政事却鲜少让太子过问。在朝堂乃至百官面前,这东宫太子形同虚设。百官与内宫之人,对这位太子也丝毫不放在眼中。 想到这些,沐青心里有些疑惑,他不清楚文妃心里有什么打算,也想不通这体弱的太子对文妃有什么威胁。想不通,沐青就不再多想,不管这位太子是不是如传言一般,这后宫里的一团污水,他还是少沾惹些为好。 高宇带着沐青到了东宫大门前,便有眼尖的小太监上前来,朝高宇躬身道,“高公公来了,太子殿下正在里头歇息,公公有何事?” 高宇面无表情道,“娘娘听说东宫近日人手不够,特意从内务府指派一名奴才过来侍候太子殿下,杂家是奉命带他过来。劳烦你进去通禀太子殿下。” 小太监应下,转身往东宫里小跑进去,片刻出来,道,“太子有请。” 高宇领前,姿态从容的大步迈进东宫。沐青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头低垂着,不敢四处张望。 须臾,小太监指引他们进了内殿,“禀太子殿下,高公公到了。” “是宣华殿的高宇来了?咳咳——”内殿里间的床榻上传出太子殿下容修的声音,似乎因为身体原因,有些低沉,隐隐夹杂着沉闷的咳嗽声。 外间,高宇垂着头,却并未跪下,“奴才宣华殿高宇,给太子殿下请安。” 沐青不敢放肆,双膝跪地道,“奴才秦川给太子殿下请安,愿太子保重身体,圣体康健。” 容修从床榻上坐起身,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见状准备将床榻前的帷幔撩起,被容修拦住。抬手示意他退到一旁,容修靠坐在床沿上,透过帷幔看着外头笔直立着的高宇和跪在他身后的秦川,道,“高公公许久不曾过来了,这会儿过来,可是文娘娘有何指示?”说话时,又掩住口鼻小声咳了起来。 高宇道,“娘娘听闻太子殿下宫里近日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侍候不好太子殿下,便特意挑了个会侍候人的奴才,来东宫侍候太子殿下。奴才身边这位名叫秦川,手脚勤快,心思伶俐,是娘娘特意挑选过来侍候殿下的。” 容修的咳嗽声稍稍停止,道,“文娘娘心意本宫领了,劳烦高公公替本宫多谢文娘娘。” “奴才会的。”高宇道,“既如此,太子殿下好生歇息,奴才便不打扰了。” “你退下吧,替本宫问文娘娘一声安好。” 高宇应下,转身离去,脚步不紧不慢,身形不卑不亢。站在殿前的小太监见了,连忙上前引领着将他送至东宫外。“高公公慢走。” 高宇走后,内殿寂静无声,太子咳嗽的声音越发响了。沐青跪在外间,听着这忽明忽远的咳嗽声,心里忐忑不定。这位太子虽是个体弱的,可脾气不见得弱,至少从他进殿到现在,也没开口让他起身。 想到先前高宇一副恃强凌主的姿态,沐青忽然觉得有些蛋疼。以一副宣告的姿态把他送进东宫,不就是让他往火坑里跳吗? “你是秦川?哪里人氏?入宫多久了?” 沐青正出神,忽然听到太子的声音,心神一惊,连忙道,“是,奴才河西淄阳人氏,入宫五年了。” “五年了……家中可还有亲人?”说话时,容修招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小太监上前将帷幔拉开,未穿外袍的他,仅着一身洁白的里衣从床榻上坐起,浅淡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起身吧,这里没有旁人,不必跪着了。” “是。”沐青站起身,垂首道,“回殿下,奴才没有亲人,奴才的家里只剩奴才一人。” 容修看着从始至终低着头看不见脸的沐青,眉头轻蹙,“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沐青遂抬起头,太子殿下容修看清楚他清秀面容的同时,他也看清了这位太子殿下的真容。肤色雪白,隐隐透着一丝苍白,英挺的眉目之间有一丝女子的精致与淡雅,又多了一份男儿的英气。黑白分明的眉眼,如同宣纸染墨,白如天然雕塑,墨色恰到自然。 沐青可以想象,生下这位太子的先皇后,必然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奇女子。只是可惜了这位太子,体质过差,也不得皇上喜欢。 正打量着,沐青的目光忽然落在太子放在身前的左手上,在他左手大拇指处,正戴着一枚白玉扳指,这枚扳指色泽剔透,光泽内敛,重要的是,不是这枚扳指有多不凡,而是这枚扳指,竟然就是他上一世生前偷得那枚扳指! 沐青心神猛地一震,感觉瞬间僵住了。他想不通,这枚扳指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在这个世界醒来并非偶然,而是注定?或者说,是那枚扳指,有时空转换的能力?他视线灼灼地盯着那枚扳指,突然发觉自己的目光过于突兀,不敢再多看,连忙收敛起来,微微低头。 容修一直盯着沐青,方才沐青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他一一收在眼底,看着眼前这位文妃指调过来的奴才,他眸光复杂,随即深深沉入眼底,变得深沉。 正欲开口,这时,一名侍女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内殿,“太子殿下,徐侧妃娘娘的汤药熬好了,吩咐奴婢端过来,请殿下尽快饮下,若是凉了药性可就差了。” 容修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子砚,去接过来。”又对那名侍女道,“汤药留下,你退下吧。” 侍女将汤药交给子砚,福了福身,转身退下了。 子砚将汤药端上前,准备侍候太子喝药,被他拦下,道,“先放着,凉了再让我喝。”子砚不敢反驳,又将汤药端着放到内殿角落的圆桌上,等待汤药凉下来。 容修的目光依旧落在沐青身上,忽而掩着口鼻小咳了几声,缓下来后,道,“我身子不好,你若跟着侍候,是要遭不少罪的。” 沐青道,“奴才侍候主子,天经地义,奴才不怕遭罪。” 容修微微颔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 ,又问,“你可识字?” 沐青沉默片刻,点头。“奴才识得。” “很好,日后就在书房侍候吧。”容修挥手道,“我乏了,你退下吧。子涵,带他下去。” 方才送走高宇的小太监应声进来,指引着沐青往外走,准备带他去他们这些奴才们的居所。沐青也不多话,快步跟上。 殿内,汤药微凉,子砚将汤药端着送到太子面前,小声道,“殿下,药凉了,喝下吧。” 容修看了一眼色泽沉浊的汤药,蹙了蹙眉,终究还是端起一饮而尽。子砚将空了的汤碗接下放入木盘,端着拿开,正欲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太子的声音艰难响起,“子砚……拿手帕来!” 子砚一惊,转过身来,看见原先坐在床沿的太子此刻已然倒下,嘴角处,缓缓溢出丝丝鲜血,当即心神俱惊,手中的托盘一松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汤碗随之破碎。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快来人啊!”子砚大声叫着,慌忙拿出锦帕去擦拭太子嘴角溢出的鲜血。 殿外,子涵与沐青两人还未走远,听到殿内传出的叫喊声,子涵面色一惊,“ 不好,出事了,咱们赶紧去瞧瞧太子。”说话时,人已经朝寝殿小跑而去。 沐青蹙眉看着这一幕,将身上的包袱一甩,小跑着跟上。 两人进了寝殿,直奔内殿,走上前才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太子正不停的剧烈咳嗽,嘴角处不时溢出鲜血,神智不甚清醒。蹲在床榻前的子砚慌张地用手帕去擦拭,发现鲜血不止,脸色发白的不知如何是好。 沐青望着眼前手忙脚乱的一幕,眸光落在摔成碎片的汤碗上,眼眸微沉。太子已经是体弱多病的人,是谁要害他?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了?怎么会咳血?”子涵惊声说着,看了一眼太子的病症,慌忙道,“砚子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太医!”说完正要离去,却见面色苍白的太子睁开了眼,极为费力的开口道,“慢……慢着!” 见太子醒来,子涵子砚二人如蒙大赦,惊慌的神色缓了下来,道,“太子殿下您醒过来了?” 容修闭了闭眼眸,缓缓道,“不要找太医,此事也莫要宣扬出去,子涵去将上回刘太医留下的止咳药丸拿来,子砚去打点水来侍候我洗漱。” 两人立刻领命退下。 沐青站在床榻前,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尴尬又忐忑时,却听太子微微喘气道,“秦川,去告诉文娘娘,我已是将死之人,她的精力,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第12章 乱局 城东,太尉府。 在所有人都知晓太尉府近几日闭门谢客时,太尉府开在西南角位于长安街上的侧门,这几日进出的人倒是不曾断过,不过却无人发觉。 未时三刻,太尉府管事徐良从侧门进府后,直奔太尉严括的书房。 书房内,严括与左乘正在商谈形势,见到徐良归来,道,“打探得如何了?” 徐良拱了拱手,道,“回大人,老奴打探到,从河西大营逃出来的雷鸣副将副使田中善前几日进了赵相府中,一直便不曾出来。” “果然是他。赵权一直等着抓我的把柄,这次倒是让他捡了个正着。”严括眉头深锁,朝左乘道,“左先生,这次发生的事,赵权定不会让我轻易躲过,眼下皇上不见任何人,连我在宫里的人都见不到皇上。让赵权主管此事,郑埌只怕是保不住了。” 左乘沉默片刻,道,“大人,此事也不是没有转机。只是,大人若还想要河西五万将士,郑埌此人绝留不得。他身为一军主将,却擅自杀人,触犯军法,东窗事发了,便来找大人保命,我看他为大人立得功劳不多,惹的麻烦倒是不少。如今惹出此事,不止赵相,外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河西大营主将之位,大人若是不想自己手中的五万兵马被旁人夺走,郑埌此人,还是弃了吧。大人可知他现在何处,若是入京来求见大人,大人可要三思啊。” “昨日入的京。他倒是想来见我,可刚进城门,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严括沉默,暗自思量,半晌,道,“先不谈他,我眼下的困境,该如何解?河西大营,我该如何保住?” 左乘道,“大人若是不必顾及郑埌,眼下的困境倒是好解的。郑埌杀人一事,与大人没有丝毫关系,大人只需独善其身,不插手任何事情,待此事了解了,即使赵权想借机做题,也扯不到大人身上。至于河西大营,大人不能亲自出面。此时此刻,只要是大人与赵相出面,无论推荐任何人,皇上都不会相信,更不会纳谏。” “皇上正在病中,也正因如此,皇上对大人您与赵相二人都极为忌惮,绝不允许你们的势力再有任何增涨,所以此刻大人不宜动,只需在府中静坐。另找一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出面相荐,我想大人应该有相熟之人吧。比如,上一回为大人推荐邑阳太守段鸿的中书令大人?” 严括看了左乘一眼,“先生果然厉害。”随即又道,“中书令此人八面玲珑,只要给他足够多的好处,他便会为谁办事。” 左乘道,“再八面玲珑的人,到了重要关头,也玲珑不起来。不论他为谁办事,在大人与赵相之间,他只能选大人。上一次邑阳之争,他的举动便是站在大人这一边了,赵相对他不会信任。” 闻言,严括一展愁眉,道,“先生对人心看得当真透彻。其实,此事若由御史大夫管怀那个老儿出面,皇上必定采纳,只可惜那个老儿狡猾的就像一只老狐狸,借病龟缩家中,哪一边也不沾,却让谁也拿他没办法。” “这不是好事么?”左乘抚须道,“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他若站位,朝堂必然大乱,咱们的陛下也绝不允许此事发生。大人,此人将官场,人心,皇权,看得透彻,大人若是与他无怨,万万不能得罪他。无论咱们成败与否,御史大夫此人都至关重要。” “老夫明白,老夫这不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吗?”严括脸色沉了沉。 “其实大人不必多虑此人。如您所说他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此时您与赵相相争,他便不会插手进来,只会静观其变。所以大人不必顾虑他,只管放手做。大人,河西大营的将军大人心中可有人选?此人明面上不能与大人有过近的关系。” 严括沉吟,半晌道,“常山都尉,边牧。他在常山镇守多年,性子沉稳。早年曾是我麾下之人,只是与我生了些嫌隙,被我调配至常山。如今与我关系相近的皆身居要职,关系稍远又无朝局牵涉的,只有他了。只是不知他……” “大人莫要疑虑。此番大人是要提携他,他必然要领大人的情。他既性子沉稳,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左乘道,“大人若心有疑虑,不如秘密修书一封与他,试探其心意,在酌情处理此事。郑埌一案还需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8 数日方能了结,其间,足够大人准备了。” 严括沉默片刻,道,“就依先生所言。” 东宫。 眼下明明还是秋天,沐青却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寒冬。四面八方拂来的寒气吹打在他身上,凛冽而冰冷,而他只能生生受着,想逃离,却无处可藏。 这个皇宫之内,危机重重,他必须静下心来,想好接下来走的每一步,以免一不小心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太子已经被子砚子涵二人侍候着睡下了,他被晾在外间站了好久,才被子涵发觉,上前道,“你还在这儿站着呢,我光忙着照顾殿下,一时把你忘了,随我来罢,我带你去你的居所。” 沐青垂首道,“照顾殿下最为重要,有劳公公引路了。” “别,可别叫我公公,我叫子涵,里间的叫子砚,东宫就我们俩近身侍候太子殿下。你既来了,我们都是一块相处的,以后互相称名字吧。”子涵朝沐青招手,“随我来罢。” 沐青连忙跟上脚步,尾随子涵悄声出了正殿。走到原先的小路上捡起被自己扔下的包袱,在子涵略有深意的眼神中轻轻甩在肩上,沐青道,“方才一时情急,便丢这儿了。” 子涵点点头,没有多言。 须臾,子涵领着沐青到了偏殿的一间房内,道,“这里原先是侍候殿下的小太监的居所,他上个月得了寒症,病逝了,这里便空下来了。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居所。虽是死人住过的,你也别介意,东宫虽然不大,也住了不少人,只剩这一间宽敞些,你收拾收拾便住下吧。” 沐青抬眼打量四周,平凡朴实的居所,若是没有刚刚听到的那番话,这间房对于一个小太监来说还是很好的。 他瞥了一眼子涵,发现他幸灾乐祸的脸上暗藏一丝敌意,敛了眼神,道,“这个地方宽敞,比我之前住过的房子都大些。多谢太子好意,我会住下,尽心侍候太子殿下。只是,东宫之内,不知我需侍候几位主子?请子涵公公告知。” 子涵微微一愣,脸色微冷,“东宫虽还有两位侧妃,你却只需与我们一样,侍候太子一人。你既喜欢这里,就好生住下吧。”说完,子涵转身往外走。 临出门前,子涵脚步微顿,回过头来道,“对了,你是从宣华殿调过来的,应该认识齐叶吧?这里,原先就是他的居所。”说完最后一句,子涵抬脚走了。 沐青愣了愣,片刻自嘲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以这种情势调过来,他呆在东宫绝不会好过。眼下,他必须想个法子,在这里顺心如意的待下去,不仅仅是因为的文妃的原因。想到太子殿下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沐青目光微沉。 今日是来东宫的头一日,按照惯例,他也不需前去侍候。何况太子体弱,如今已经睡下,身旁又有两个贴身太监侍候,更不需他在一旁碍事。 想了想,沐青将房间内上下收拾了一下,整理好床铺后,将带来的衣物整理放好,沐青坐在了房间的方桌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隔好的灰色碎片。这是他先前趁那两人不注意时,从地上拾起的药碗的碎片。如果没记错,太子就是在喝下这碗药后,吐血不止的。 沐青拾起碎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而后眉头一蹙。 药味混杂,可他还是嗅到一股浓浓的艾草味,扑鼻而来。 艾草顺气补血,是一味良药。可是药三分毒,对于气虚体弱的太子而言,这一味良药却成了一味□□。而且下毒之人心思叵测,只是单独加重艾草的成分,平时喝药是绝对看不出来,即使看出来了也无法以此为证据,来指正熬药的人为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太子偷偷害死,却不会想到太子体弱至此,仅仅喝了今日的一碗汤药,就吐血不止。 这位太子也是聪明人,被人毒害这样的大事也压住不宣,可见太子心思深沉。只是沐青不明白,以太子体弱之躯,一看便知活不长久,又是谁,在暗中费这么大的心思要害他。 小小的东宫之内,侍候太子的侧妃加上奴才们人数众多,鱼龙混杂,谁也不清楚谁是哪一方的势力。想到这里,沐青心里微沉。东宫的乱局,其实就是这皇宫局势的缩影,他今日的所见所闻,不过沧海一粟。 沐青心里明白,他若想在这里活下去,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明哲保身,另一种则是将自己也陷入其中,却必须学会自救的法子。沐青虽想明哲保身,可若想得到太子手上的那枚扳指,就必须让太子殿下接受自己。 沐青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那块药碗碎片上。 若想让太子殿下接受自己,首先就从这里入手吧。不过,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必须与东宫的奴才们拉近彼此的关系。否则,继续保持这种敌对或陌生的关系,他将寸步难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文的亲吗? 第13章 试探 傍晚时分,太尉府侧门前,一名身高体壮的侍从牵着马准备出太尉府时,一道身影从廊檐下现身。 侍从一惊,抬头看见来人后,拱手道,“见过左先生。” 左乘颔首,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书信。“这里有我书信一封,到了常山,你需与太尉大人手书一般亲自交到常山守将边牧之手。这是我为大人写的一封劝书,你需谨慎放好,万万不可遗失。” 侍从双手接过书信,道,“小人明白了。” 左乘道,“你此去常山,路途遥远,不可有丝毫懈怠,待你归来,我会为你请赏的。” 侍从垂首,喜形于色。“多谢左先生!小人一定不辱使命。”说完,在左乘平静的目光中,怀揣两封书信,牵着马儿,悄无声息的从侧门离开。 左乘驻足片刻,转身进府。 入夜,天色沉寂下来,比之别宫的灯火通明,这东宫却显得要静谧许多,地段较之别处也幽静许多,似乎连周身的寒气,也比别处要冷上一两分。 沐青坐在床榻上,用金创药在还未彻底好全的臀部涂了一层,而后和衣躺了下来。今日整整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心神倦怠,即使换了个地方,依旧阻挡不了睡意朝他涌来。在越来越沉的睡意中,他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中,沐青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一声一声,交织而来,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种凄厉的、哀嚎似的声音。 “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啊——” “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啊——” 沐青与黑暗之中睁开眼,眼底并无半分惊惧。睁开眼后,那声音越发清晰了,沐青仔细听着,忽然坐起身来,看着屋外。微弱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屋外的长廊游走,看那黑影的轮廓,似乎一袭长袍,长发披肩。沐青听到的声音,也正由此由远及近的传来。 沐青看着那道在屋外徘徊的鬼影,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而后又躺了下来,翻个身继续睡去。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9 论装鬼,他可是行家。世上只有两种人怕鬼,一种是胆子小的,一种是做了亏心事的。很可惜,他两种都不是。外头那鬼影对他丝毫不了解,就敢来装鬼,还装成这种小孩子都能看穿的程度,是有多大的自信。 半晌,鬼影还在游荡,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见屋内久久没有任何回应,那鬼影游荡了片刻,悄然无声了。 翌日,沐青早早的起了,去正殿给太子请安,发现太子还没醒来,就被子涵叫去书房收拾。“太子殿下待会儿起了,是要去书房练上一个时辰的字的,你早些去收拾收拾,记得给太子多研些墨备好,供太子使用。” 沐青应下,转身准备出门时,被子涵喊住了。 沐青转过身,“还有何事?” 子涵看着他,眼神犹疑不定,“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沐青目光不变,“什么声音?” “你没听见?!”子砚声音一顿,神情有瞬间的沮丧,被他瞬间隐藏起来,挥手道,“没事了,你去吧。” 沐青身形不动,沉默片刻,他道,“其实,我昨晚听到了一些声响。”在子涵瞬间望过来的惊疑的目光中,沐青道,“不过我始终记得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而且,你不知道,我的房中有一枚八卦符,那是我入宫前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说只要把那枚符放在身边,就永远不怕鬼祟来扰。除非,来的不是鬼,而是人。” 子砚眼神微变,他不敢看沐青,眼神移向了别处。“哦,还有这种事,那你倒是胆子大,我胆子小,怕鬼。” “是吗?”沐青似问非问,又道,“那可千万别做了亏心事,小心夜半鬼上门。”说完,沐青转身出了正殿。 须臾,子砚从内殿出来,见子涵脸色青白不定,就问,“怎么了?” 子涵看了他一眼,又朝内殿侧了侧眼。子砚道,“无妨,太子还没醒,说罢。” 子涵道,“我扮鬼的事,被秦川看穿了。”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做这种事。”子砚道,“不是每个人都如齐叶那般好对付。这个秦川一看就是聪明的,没找到他的弱点前,不可在轻易动手。” 子涵有些不太甘心,“那就让他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你可别忘了,他是文妃的人,在他面前,我们不能苛待他,还要时时受他的监视。尤其是太子殿下,身体本就不好,还得受这些小人的气。” 子砚道,“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太子殿下能受,咱们做奴才的为何不能受?先挨着吧,文妃势大,不是咱们能抗衡的。咱们刚对付了一个齐叶,她立刻又派了一个人过来。咱们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免得文妃起疑,反而给太子招了麻烦。” 子涵沉默片刻,没再反驳。 子砚道,“他人呢?” “我让他去书房收拾了。” “你在这里看着太子殿下,他待会儿便该醒了。”子砚道,“我去书房看看他,他若是个老实的,咱们不妨先将他稳住,后边在慢慢打算。” 说完,在子涵的默认下,子砚转身离开正殿,去了书房。 书房位于左偏殿,子砚进屋时,沐青正拿着拂尘打扫着书柜上的灰尘。见子砚进来,沐青颔首示意,“子砚公公。” 子砚点头,径自走到书案前,将太子喜欢阅览的一些书籍整理放在一旁,朝正在扫灰的沐青道,“我听说你识字,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平常喜欢读的一些书籍,你需记好,太子需要时得立马找出来。” “我记下了。”沐青道,“多谢子砚公公提示。” “你不必谢我。”子砚道,“咱们都是侍候太子殿下的,一切都是为了主子好。尽职尽责是咱们的本分,咱们是同级的,日后便喊名字吧。” 沐青手中的拂尘微顿,“行,我叫秦川,日后你也叫我名字吧。” 子砚点头。“秦川,无论你以前是哪个宫里的,如今,咱们都在东宫,太子是咱们的主子,咱们就得尽心服侍他。做人,做奴才,虽说不能从一而终,可至少得问心无愧。咱们侍候哪个主子,就该一心侍候他,不该多生二心。”说话时,子砚仍在整理书籍,却不时抬头,视线往沐青方向望来。 这时,沐青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道,“子砚,我可否问一件事?” 子砚点头,“你问。” 沐青道,“太子的身体如何了?昨日的事,是否时常发生?” 子砚沉默片刻,道,“太子身子无恙,只是体质差了些。昨日的事也并非时常发生,只是凑巧而已,太子昨日身体不适,才会吐血不止,没有大碍。” “你可能不知,我是识药理的。”沐青深深看了一眼子砚,道,“你昨日落在地上的那碗汤药,我看到了,也闻到了,里面有一味药的气息很重。太子体虚,此药可以调理太子的气血,可若分量重了,就会加速气血运行,便会发生太子昨日出现的状况,吐血不止。长此以往,以太子的体弱之躯,又能经受得住几次这种状况?” 子砚脸色微沉,“是哪一味药?” 沐青道,“艾草。” 沐青话音稍落,子砚的脸色彻底沉下来。那碗药是徐侧妃派人送来的,熬药的人自然也是徐侧妃的人。这种进补的汤药太子喝了不少时日,若不是昨日突然吐血,他们又怎会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等端倪。子砚更不会想到,徐侧妃竟然会有害太子之心。 太子虽身体不好,可对待身边之人都是和善的,尤其是他的两位侧妃。 子砚神色不定,想了片刻,抬头直视沐青,“秦川,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知若有半句假话,让太子知道了,你就是死罪!” “事关太子的安危,你若不信,可自去查。”沐青目光坦然,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那么这碗汤药,今日应该还会送来,熬药之人留下的药渣,总是骗不了人的,你何不亲自去瞧瞧?” 子砚转身就要往外走,临出门前,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沐青,“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你不是文妃的人的吗?” “你说错了。”沐青放下手中拂尘,道,“我是我自己的人,谁是我主子,我心里有数。子砚,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所防备,不过是敌是友,时日久了你们自然能有所感觉。另外,这件事可大可小,太子既然将昨日发生的事压下了,你不能明察,只能暗中查探,同时也要提醒太子,小心防范。” 子砚有些迟疑,道,“此事你为何不亲自向太子言明。此事若是真的,太子会奖赏你的,你在太子心目中分量也会不一样。” 沐青脸色不变,“我是宣华殿派来的人,太子殿下暂时不会信我。而眼下这件事,事关太子生死,丝毫不得拖延。” 子砚望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秦川,见他目光坚定,没有多说什么。秦川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心里清楚。他想将这份功劳让给他,卖他一份人情。与他与己,不论是交易或是情意,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然发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0 生了变化。 “不论你来东宫的目的为何,你的这份心意,我暂且记下了。”子砚道,“太子待会儿便该醒了,你研些墨,太子会来习字的。”说完,子砚步履匆匆的离开了书房。 子砚回到正殿时,太子刚好起身,子涵端着一碗汤药站在一旁。子砚见了,立刻上前问道,“这是什么汤药,何人拿来的?” 容修听到子砚的声音,系腰带的动作不变。 子涵愣了愣,道,“这是徐侧妃宫里的芷瑶端过来的,说是刚熬好的,让咱们侍候太子服下。” 子砚脸色一变,放低了声音道,“这个药不能给殿下喝,快些拿下去。” 子涵满脸疑惑,准备开口询问时,却听太子道,“子砚,你说的话是何意,这碗药我为何不能喝?” 子砚转过身来,太子已经穿好锦袍,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可太子该有的威严丝毫不减。他沉默片刻,在太子深沉的目光中,缓缓道,“太子殿下,这碗汤药有害您的身体,您不能喝。” 容修的目光朝子涵手里的汤碗瞥了一眼,道,“只是一碗补药而已。子涵,端过来。” 子涵不敢迟疑,连忙将药碗端上前,容修接过,在子砚还未反应过来时,仰头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子砚惊声大叫,“殿下!这里头的艾草分量下重了,会伤害您的身体,你不能喝啊!” 容修将已经空了的药碗递给子涵,用锦帕擦拭嘴角后,目光落在子砚身上,“子砚,汤药里是何药材,我心里清楚,不过,你不识药理,是如何知晓这碗汤药里艾草分量过重的?” 子砚心里一惊,在容修略带质疑的目光中,沉声道,“是秦川,他识药性。昨日的汤药他闻到了,看到殿下您吐血的状况,便将此事告诉了我,让我提醒您。” 第14章 隐怒 “是他?”容修疑问出声,“他现在何处?” 子砚道,“书房。殿下稍后不是要去书房习字吗,我让他提前准备了。” 容修道,“去将他寻来,我有话问他。”子砚领命退下,出门前被容修喊住,“慢着,不必寻他过来了,这个时辰,我该去书房习字了。另外,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可宣扬。” 子砚子涵齐声道,“是,奴才记住了。” 子砚子涵二人便侍候容修用早膳。用完早膳,容修吩咐他们二人留在此地,单身径自前往书房。 子砚见容修走远,朝子涵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出去一趟。”子涵感觉今日的子砚有些奇怪,准备询问时,子砚已跑得不见踪影。 书房内,沐青正在专心致志的磨墨。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循声望去。 书房门前,太子容修一身白衣当门而立,略为单薄的身形笼罩在白衫中,身形渺渺宛若霁月清风,清俊面容上的苍白之色不甚明显,却依稀可见一丝病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前,精致的五官似乎凝结一层薄薄的寒霜,没有任何表情与动作,太子的威严却不露自显。 沐青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越过书案上前行礼,“奴才秦川见过太子殿下。”沐青头低低垂着,将慌张的面色收敛起来,埋进心底。他不明白,怎么太子一个人来了书房,连个通报的人也没有,子砚子涵两人跑哪儿去了。 容修目光下移,落在身前跪着的沐青身上,停了片刻,没有开口让他起身,而是径直绕开他,走到书案前。 书案上,他平时阅览的书被整齐的码放在一旁,中间铺着一叠雪白的宣纸,左上角处,圆形砚台里的墨水已积了不少,墨条放在旁边,底端还有些微墨汁。 容修从笔架上选出一支笔,沾了墨水,执笔落于白宣纸上,飒然挥斥。片刻间,行云流水般扫过,一个笔锋劲道的草书跃然纸上——静。 沐青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他不知道太子正在做什么,头仍低垂着,心里忐忑不安时,容修开口了。他声音轻缓,低声道,“我若没记错,你说过,你进宫,已有五年了。” 沐青颔首,“回殿下,是的,奴才进宫已有五年了。” “五年,是个老人了,一直在宣华殿侍候?我去过宣华殿几次,似乎从未见过你。”容修徐徐说着,软豪依旧挥洒,所到之处,笔锋劲道如高山流水,白宣纸上黑白分明。 “奴才原先是千禧殿的,只这几日被文妃娘娘示意调至东宫,从未在宣华殿内侍候过。” “哦?”容修眉头微挑,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疑惑。“千禧殿?是何人居住?” 沐青沉默片刻,道,“是冷宫,如今是温贵妃住着的。” “温贵妃?”容修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凝眉沉思片刻,想起了一个人。“温良宜?竟然是她?我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有人提起她了,如今骤然听到,一时竟想不起了。两年前,见面我还得称她一声温娘娘。” 感慨一声,容修道,“她现在怎样?来东宫前,你一直侍候她?” “回殿下,是的,奴才之前一直侍奉她。”沐青声音顿了顿,道,“她如今……身子无碍,只是神智不太清楚。” 容修的笔锋蓦然一顿,“疯了?” “回殿下,是的。”沐青额上冷汗涔涔,他并不清楚温贵妃疯了多久,想了想,又道,“奴才不知道温贵妃是何时疯的,奴才只知道,她如今这状态,已经许久了。” 容修沉默片刻,道,“秦川,你可知你为何会被调至东宫?“ 沐青道,“回殿下,奴才愚昧,奴才不知。“ 容修的目光再次落到沐青身上,他望着屈身伏地的秦川,目光闪过一丝冰冷。半晌,他道,“不必跪着了,起来吧,过来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谢太子殿下。”秦川连忙起身,躬身小心翼翼走至书案前,在容修平静的目光中,低头仔细打量容修笔下的字。片刻后道,“殿下,奴才虽识字,识得却不多,对书法也是不大懂得,还请殿下恕罪。” 容修眸光微沉,“罢了,这里不需你了,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秦川连忙行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宣纸上,静若止水的最后一字被墨迹晕染了,高山流水一去不返,劲道的笔锋毁于一旦。容修蹙眉望着这张宣纸,凝视片刻,将其捏成一团,弃于一旁,转身离开了书房。 容修回到正殿,子涵连忙上前,“殿下回来了,可要休息片刻?” 容修看了他一眼,道,“去掌案司将秦川的案书取来,记住,秘密取来,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子涵诧异片刻,颔首道,“是,奴才明白。”说完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子涵取来一本文案,与消失了近一个时辰的子砚一起,返回了东宫正殿。 一连数日,沐青在东宫里的日子已渐渐习惯下来,他也摸清了侍候太子的规律。一般的时辰,太子都是呆在正殿里,由子涵子砚二人贴身服侍,只有在晌午前的两个时辰,时常在书房练练字。这两个时辰,就由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1 沐青贴身侍候。 沐青发现,自那一日后,太子不再问他一些事情,只安静练字,让他在一旁侍候,偶尔上前磨墨,也只有这两个时辰,他与太子单独相处。 沐青也渐渐感觉到,子砚对他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敌意,子涵或许受他影响,敌意也渐渐少了,虽说不上和善,但态度比之先前要好上许多,至少,沐青在这里呆着,没有人会难为他,更不在有人会装鬼吓他。 晌午过后,太子身边用不着他侍候,他也就自由了。前几日,沐青在东宫四处转动,见到了东宫的两位侧妃,也见到了东宫里的其它奴才们。这两日,清闲下来,沐青便想着回千禧殿看看了。 今日天气姣好,秋高气爽,沐青和子砚说了一声,拿了这两日积攒的一些零食,便离开了东宫前往千禧殿。 子砚回到正殿,太子用完午膳,正准备歇息,见子砚进来,问,“有何事?” 子砚道,“回殿下,无事,是秦川方才过来与我说他要去千禧殿一趟,奴才应下了。” 容修道,“可说何时回来?” “一个时辰便归。”子砚答道。 容修点头,“我醒来后,再让他们端药过来。” 子砚一顿,迟疑片刻,道,“是。” 沐青离开东宫后心情松畅了不少,步伐也不知觉加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到了千禧殿所在的宫宇。 沐青在这里生活了近大半个月的时光,对于初进皇宫不久的他来说,这里虽说是冷宫,可却是极为安全,也是极为干净的。他在这里的生活简单而舒适,不用像现在这样看人脸色生存行事,不用仰人鼻息小心奉承,将自己的意识与尊严压在最底端。他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对一个人好,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与喜欢的人亲近,交友。 不单单是为了那个诺言,相比与皇宫之内的污秽肮脏,这里起码是干净的,没有任何的欺骗与欺凌,他可以展露自己的性情,放开自己的心性。这里,只有一个性情纯正,简单的人对他好,也需要着,依赖着他。 温贵妃,一个冷宫的妇人,一个旁人口中的疯子,在他心里,却有着不一样的地位,与意义。 走进千禧殿前的长廊,地上,依旧满地昏黄的残叶,凌乱洒落。 沐青看着这一幕,眼神微黯。他当时是准备打扫的,只是因为一时贪玩的天性,一念之差,造就如今的离别。缺了一个真心对待的人,这里的景致也缺了灵魂,不在真心对待任何人。 沐青不忍再看,走至院门前,缓缓推开了大门。这时,里头传出了尖利的苛责声。 “愣着做什么,不准偷懒,赶紧给我扫,扫不干净别想用晚膳。” 沐青推开门,看清眼前的一幕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千禧殿的院内,一名宫女坐在台阶前,神情傲慢,口里不时吐出难听的苛责声,左手上甚至还拿着一根细长的青竹条。而在她面前,痴傻的温贵妃正拿着扫帚扫着台阶上的落叶,白皙的脸上有些脏污,隐隐还有些红痕。她眼里蕴着水雾,似乎想哭,却不敢哭出来。 那名宫女发现沐青推门进来,当即站起身来,趾高气扬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事?” 沐青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冷冷盯着她,眼底蔓延出浓浓的阴郁。这几日以来,他心里所承受的所有的忍辱,压抑,似乎顷刻之间想全然爆发出来,沉默了一瞬,他忍住了。 宫女被沐青的眼神震慑住,色厉内荏道,“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宣华殿的人,惹了我,文娘娘绝饶不了你!” “宣华殿的人。”沐青的声音有些阴冷,“难道文妃娘娘没有教过你,如何尽心侍候主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希望看到这里来的亲们能陪我一起走下去。 最后,求评,求收藏!作者君打滚卖萌求!33 第15章 旁敲 “谁是主子?这里哪有主子?” 宫女将心里的惧怕隐藏起来,指着温贵妃道,“难道你是说她?她不过是个冷宫里的疯女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主子,我的主子是宣华殿的文妃娘娘!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信不信我告诉娘娘,让娘娘着人拿了你这大胆的奴才!” “好个张狂的奴才!”沐青道,“我是奴才,难道你不是?来到这里前,你不知道这里原先是谁侍候的?还是文妃娘娘属意你,让你这样对待她?” 宫女微愣,道,“娘娘没有告诉我如何侍奉她,只说让我自己看着行事。”说着脸色微变,大声道,“你究竟是何人,我怎么侍候人关你什么事!” “我不是什么人,我只是曾经侍奉过她的奴才。今日过来瞧瞧她,没想到,竟然瞧见你这奴才大胆犯上的一幕。” 沐青冷冷看她,眼神不经意扫过温贵妃。“她如今虽被打入冷宫,可主子的头衔仍在,仍是皇宫里公认的主子,你大胆犯上,我若告诉掌刑司,即便是文妃娘娘知道了,也保不住你!你信不信!” 宫女脸色有些慌张,片刻又镇定下来。“你去告啊。我告诉你,我是文妃娘娘的人,你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凭什么以为文妃娘娘会因为你而弃了我。即便是掌刑司来了人,只要文娘娘在宣华殿一日,他们便不敢动我!” 这时,痴傻的温贵妃后知后觉的发现沐青进来了,还与看管自己的宫女吵了起来。她放下了扫帚,走到沐青身前,抬手想摸沐青,犹豫片刻又放了下来,小声道,“莫——莫吵。” 沐青伸手扶住她,冰冷的眼神直逼那名宫女。“是吗?那你可知,你是如何调到这里来的?” 宫女微滞。 沐青道,“文妃娘娘调你过来,是为了调我离开,前去东宫侍候太子。你我二人相比,孰轻孰重,难道你不明白?” “文妃娘娘为了免去我的后顾之忧,安心为她办事,这才遣你过来侍候我的主子。我知道在这里侍候不是什么好差事,若非是真心愿意呆在这里的,呆在此地便是苦不堪言。文妃娘娘调你过来,你认为文妃娘娘有多看中你?” “我若去娘娘面前告你一状,娘娘是会惩罚你,还是罚我?只怕我若说了,你连在冷宫里侍候的机会也没了,那么你又会被调至何处?” 宫女脸上的伪装被撕破,彻底慌张了起来。她被调至这冷宫,心里本就苦不堪言,这才拿已经疯了的温贵妃出气。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宣华殿那么多人不调,偏偏调她,说明她在宣华殿内是不受欢迎的。文妃娘娘不喜她,才会将她逐来此地。她也听说文妃娘娘似乎对一名奴才较为宠幸,被看中调去东宫行事。却没想到就是她面前这位年纪看着不大,面容有些清秀的小太监。 沐青一直留意着宫女的表情,见她脸色慌张,嚣张的气势兑减,放松了语气道,“你若是识相的,应该知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2 道惹恼文妃娘娘会有什么下场吧,你还认为你可以仗着宣华殿的势肆意妄为吗?” “我……我不敢了,还请公公饶过我。”宫女脸色微白,道,“公公放心,以后我不会在为难她的,我会尽力侍候她。其实,我是因为害怕,这才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在她身上,公公莫气,我以后不会了。” “害怕?”沐青道,“你有何可怕的?” 宫女左右张望了一眼,迟疑片刻,小声道,“这里……这里晚上有鬼。” 沐青狐疑的看着她。有鬼?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从没遇见? “只怕是你心里有鬼吧!”沐青瞥了她一眼,道,“你既认错了,我便暂且记下。日后我会时常过来,若发现你还欺负她,让她做本该由奴才做的活儿,我会立刻告诉文妃娘娘。” 宫女没敢吭声。 沐青挥了挥手,“你先离开,我在此处陪她片刻。外头长廊的落叶堆了厚厚一层,你如今是这里的奴才,该好好去清理了。” 宫女上前来捡起温贵妃脚下的扫帚,乖乖的走了。 沐青拉着温贵妃,扶着她坐到了千禧殿前的青石台阶上,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脏污,又从怀里掏出从东宫里带来的吃食,放在温贵妃手上,道。“主子,这是我特意给你带过来的,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沐青从包着的锦帕里取出一小块桂花糕,动作轻柔的塞进了温贵妃口中。 温贵妃张口,任由沐青喂她吃食。待软酥的桂花糕在口里化开了,她柔柔一笑,朝沐青道,“好……好吃。” 沐青眸光轻柔,又拿了一块喂进她口里。“好吃便好,在多吃一些。”沐青看着神色满足的温贵妃,心里有些愧疚。他轻声道,“主子,我不在这里侍候你,你要会照顾自己。” “是我不好,直到今日才来看你,让你受了这几日的苦。你放心,以后我会时常来瞧你的,敢伤害你的人,我绝不会让她好过。” 温贵妃傻傻笑着,似乎感觉到沐青情绪不太好,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喃喃道,“川……川……” 沐青笑了笑。也只有在这里,这座无人问津的冷宫,他才敢露出自然真心的笑容。 陪着温贵妃呆了好一会儿,拉起她扶着进了寝宫睡下,沐青又将寝宫上下收拾了一番,停留片刻,沐青悄悄离去。 离开千禧殿前,沐青在长廊外见到那名正在扫着落叶的宫女,警告了她一番后,这才安心离开。他难得出来一趟,想着见完温贵妃后,就去见见多日不见的穆子,见完了他,在返回东宫。 千禧殿与御膳房距离稍远,且途中必须经过宣华殿。沐青对皇宫不太熟悉,迄今为止,他只记得从千禧殿到东宫的路线,以及那日被穆子领着前往御膳房的路线。沐青想了想,不敢冒险,还是依着穆子领他走过的路,前往御膳房。 在宫宇之内穿梭片刻,经过一小片的御花园后,沐青找到了那条小路,前面不远就是文妃的宣华殿。沐青张望了几眼,见四处无人,踏上了青石小路。 “慢着,前面的是何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沐青心神一惊,骤然止步,转过身来,看清眼前的人后,一颗心沉入了谷底。此刻,站在他眼前,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他的人,正是宣华殿里的红人,将他买进皇宫的林信,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 沐青躬身,“奴才秦川,见过林管事。” “我说瞧着怎么眼熟的很,原来是你。” 林信打量了沐青几眼,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沐青道,“奴才正要去御膳房。” “秦川呐。”林信道,“你可知,你去东宫的这几日,娘娘想你的紧。一直念叨着你怎么不回来看看她,怎么,今日难得见到你,路过宣华殿,难道不进去给娘娘请安?” 沐青连忙躬首道,“林管事言重了。奴才是要去请安的,正想着先将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好,在特意过来见娘娘,给娘娘请安。娘娘是贵重之人,奴才不敢轻易怠慢。” “这些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林信道,“若不是杂家今日看见你,等你来请安,还指不定那一日呢。既然遇上了,就随杂家一起进宣华殿见娘娘罢,随我来。” 沐青不敢迟疑,一脸小心谨慎的跟在林信身后,一同前往宣华殿。 须臾,一行人到了宣华殿。林信身后的两名小太监在殿外候着,林信领着沐青,径自入了正殿。“娘娘,奴才把秦川给您带过来了。” 正殿内,文妃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折耳猫,正逗弄着它玩耍。听见林信的声音,文妃抬起头来,左眼下的泪痣娇艳欲滴,娇媚的面容泛着一丝凉薄的笑意。“秦川来了,当真是稀客啊,数日不见,本宫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本宫这个主子了。” 沐青眼神微变,被他敛住眼睑遮掩住,连忙跪地行礼。“奴才秦川见过娘娘,娘娘凤体圣安。奴才这几日一直不得空,不曾有机会出来,故而一直不曾前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文妃眼皮微抬,却不看沐青,修长白皙的玉指在折耳猫雪白的毛皮上抚摸着,脸上的表情张扬却又隐晦,让人捉摸不透。 “秦川,你是个聪明的。看来这几日,你在东宫里混得不错。难得前来见本宫一趟,可有什么消息告诉本宫?抬起头来!” 沐青跪在地上,文妃不叫他起身,他便不能起身,只能昂首道,“回娘娘,奴才进东宫时日不长,只是见太子体弱多病,似乎身子不太好。”沐青小心打量着文妃的脸色,见她脸色微沉,又道,“不过,奴才刚进东宫那一日,发现了一件事。” 文妃的神色有所松动。“何事?” 沐青道,“有人对太子下毒。” 文妃蓦然一惊,“当真?”忽而又笑了起来,“看来,不用我看管着,自有人对付他。”说着,脸色蓦然又沉了下来。以朝堂现下的局势,太子还不能死,是谁这么大胆,敢暗中对他下手? “你可知是何人下得毒?” 沐青摇头,“奴才不知。奴才只是识得些许药理,发现了此事。其它的事,奴才并不清楚。” 这时,宣华殿总管事高宇进殿,行至文妃身旁,躬身小声道,“禀娘娘,东宫的芷瑶过来了。” 文妃眉头微蹙,“这个时辰,她来做什么?” 就在此时,一名宫女急急忙忙闯入殿中,跪在文妃身前,神色惊慌道,“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喝了我家徐娘娘熬的药,这会儿吐血不止。我家娘娘被李娘娘困住,说她大逆不道,毒害太子,要以此废了她。” 文妃一惊,大声道,“你说什么!” 第16章 事发 芷瑶稍稍平复紧张的情绪,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哽咽,道,“回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是我家娘娘吩咐奴婢熬药给太子殿下送去。熬得是补药,太医开的药方,说是调理身体的。太子殿下每回喝了也不见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3 有什么不适,娘娘便吩咐奴婢继续熬制,按一日两顿的量给送过去。” “谁知今日太子殿下喝了汤药后开始吐血不止,李娘娘正巧来了,看见这一幕,便以此为证,说我家娘娘大逆不道,谋害太子。现下我家娘娘已被她困住带去太子面前了。娘娘,还请娘娘前去救救我家娘娘吧!” 文妃惊愕的神色在芷瑶的叙述中缓缓平静下来,突然想起秦川回禀她的消息,文妃的目光在秦川身上扫了一眼。方才听到有人对太子下毒,这会儿就被人揭穿是东宫徐侧妃所为。 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文妃决计是不信的。徐侧妃是她安排侍候太子的人,对于徐侧妃的心性,文妃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正是因为徐侧妃性子柔弱,不够狠心,为她办的事不尽人意,她也不会想法设法安插人手进入东宫,作为她的眼线。 想及此,文妃神色不变,朝芷瑶问,“药是你熬制的,你确定没有问题?” 芷瑶连忙摇头,“娘娘,药方是太医开的,院令亲自抓的,奴婢亲手熬制的,期间没让任何人插手,奴婢确信没有任何问题。奴婢确实不知太子殿下为何今日喝完汤药便吐血不止,但此事跟我家娘娘和奴婢没有任何关系。还请娘娘明鉴,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文妃沉吟片刻,道,“你先莫急。别说没有关系,即便是与你们有关,本宫也能保你们无事。起来吧,随我一起去东宫。”说着,文妃朝高宇吩咐道,“摆驾东宫!” 高宇领命,立即吩咐奴才们备撵。 文妃从御座上起身时,瞥见沐青还跪在身前,便道,“秦川,这里不需你服侍了,起来回去吧。你家主子情况似乎不大好,可缺不得人手。” “奴才遵命。” 沐青连忙起身,准备离开时,文妃又道,“秦川,你既是个聪明的,可要记住,你是本宫的人,千禧殿,也在本宫的辖制当中。你是否忠心,本宫就看你的表现了。” 沐青眸光微顿,随即隐没。垂首道,“奴才记住了,奴才一定多来看望娘娘!” 文妃挥手道,“去吧。” 沐青立即转身离开,从芷瑶身旁走过时,眸光不经意扫了她一眼,片刻移开,转身消失在宣华殿外。 文妃瞥了一眼秦川的背影,朝高宇道,“这个奴才心思深沉,你找个人看着。记住,不可让他发现。另外,待会儿回来后让兰心过来回话。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高宇道,“是。”随即备好驾撵,侍候着文妃上了撵,领着宣华殿的奴才们前呼后拥的往东宫方向而去。 沐青离开宣华殿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东宫赶去。他没有想到,偏偏就在他离开的这一两个时辰内,东宫就出事了。他记得他分明告诉过子砚,让子砚提醒太子汤药有毒,不可在喝。怎么太子仍在喝她们送来的汤药? 这次的状况显然是众人预料之外的。太子是储君,虽不受皇帝宠爱,可太子之位摆在那里,地位非同一般,如今查出被人下毒,无论下毒的是什么人,期间将会生出许多让人无法预测的事端来。 沐青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拖延,脚下生风一般往东宫狂奔而去。平日里需要近半个时辰的路途,今日只花了一刻钟,到达东宫时,沐青已经汗流浃背。 这时,子砚刚好从东宫门前出来,见到秦川,当即道,“你总算回来了,太子殿下又吐血了,你可知道?” “什么?”沐青做出吃惊的神色,道,“怎么回事?我走之前不是好好的?” 子砚苦着脸道,“太子殿下喝了徐侧妃送来的汤药,方才吐了许多血,这会儿昏迷不醒,我让子涵去请太医了。李侧妃与徐侧妃此刻都在殿内,我心里急不过,就出来看看子涵回来没,你既然回来,赶紧先去殿内侍候着吧。” “行。我这就去。”沐青没有多问,说完就往正殿方向跑去。此刻太子已经出事,他无论问什么也是无益。此事他正好可以瞧瞧谁是太子的人,谁又是东宫之外的势力。 须臾,沐青进了正殿,发现东宫的两位侧妃都在,连忙跪地行礼道,“奴才秦川见过二位娘娘。” 此刻,身子较为娇弱的徐侧妃瘫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内殿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子,神色有些恍惚。而李侧妃则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眸光不时落在身旁不远处的徐侧妃身上。她的侍女彩墨随侍一旁,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一闪即逝。 见秦川进殿,李侧妃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 秦川随即起身,进入内殿查看太子的病况。床榻上,容修平躺着,脸色苍白,嘴角隐隐有丝血痕。沐青立在床侧,仔细看了几眼。见太子虽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但呼吸顺畅,表象平稳。沐青心神微定,站到了一旁。 这时,床榻上的太子忽然发出细微的低吟声。 殿内众人听见,目光齐齐望来。未几,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容修缓缓睁开双眼,一眼便瞧见了正立在床侧,用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他的沐青。 徐侧妃见太子醒了,恍惚的神色瞬间褪去,惊声道,“殿下,您终于醒了殿下,妾身不是有意的,妾身只是想熬些补药给您调理身体,妾身绝没有害您之心啊殿下!” 徐侧妃话音稍落,李侧妃立即道,“殿下,请恕妾身直言,若不是徐妃姐姐熬制的汤药,殿下您又怎会中毒,殿下千万莫要听信谗言,误信了小人之言,被人谋害了去。殿下乃是万金之躯,怎能任人随意谋害!徐妃姐姐的话不论是真是假,汤药做不了假,还请殿下彻查此事。无论如何,东宫之内绝不能留如此心狠之人。” 听着外殿李侧妃的声音,容修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他缓缓转动头部,望向外殿的二位侧妃,朝沐青招了招手。“秦川……扶我起来。” 沐青躬身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容修扶起倚靠在床畔前沿。这时,殿外响起了子砚略显焦急的声音。“太子殿下,刘太医到了,刘太医,还请您快些进去。” 未几,子砚与子涵一起,领着一名太医进了正殿。这位太医名叫刘筠,年近不惑,是太医院副院令,医道与品性在太医院中皆是好评。子涵进了太医院,见他正巧在,当即匆匆忙忙的将他拉来。 太医入殿后,顾不得与两位侧妃娘娘行礼,径自进入内殿床榻旁。沐青将一旁的木椅端上前,太医坐下,便开始将容修的手腕扶住仔细把脉。 一时间,偌大的正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望着刘太医,目光神色各有不同。 半晌,刘太医将容修的手塞进锦被之中,道,“殿下脉象微浮,脉息稍快,律动不稳,此种脉象并非中毒,却与中毒无异。” 众人皆惊。 容修面色微白,道,“太医此言何意?” “殿下近日是否误食艾草过多?”太医道,“殿□□弱,气血不畅,食用艾草可平息顺气,可谓良药。可良药过多,也会成为□□。如今殿下脉象浮动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4 ,气息过急,呕血不止,正是因为艾草服用过多之故。恕微臣直言,太子殿下若继续过量服用,将命不久矣。” 徐侧妃脸色微变。她虽不识药理,可那张方子却是瞧过的,她吩咐芷瑶熬制的汤药,艾草便是其中一味。依照太医的说话,那么太子此次的中毒,与她绝脱不了干系。 徐侧妃脸色发白,当即道,“殿下,妾身熬制的汤药药方是太医院开的,绝不会有错的。殿下,妾身绝不敢害殿下啊!请殿下明察!” “徐妃姐姐,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吗?”李侧妃拦住了徐侧妃求饶的声音,道,“一直以来,殿下喝的都是你宫里熬制的汤药,没有任何旁人经手。难道你还想否认与你没有关系吗?” “徐妃姐姐,只怕你谋害殿下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吧。你借着给殿下熬药之机,偷偷在药中加重艾草的分量,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太子殿下。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身子虚,熬不住这药的分量,吐血不止,这才让我等发觉姐姐的狠毒心肠,只怕在过些时日,殿下就要被您害死了。” “我……我没有。妾身……妾身绝不会害太子殿下的……” 徐侧妃脸色焦急,不知该如何申辩时,李侧妃朝容修道,“殿下,似徐妃姐姐这等心肠狠毒之人,殿下决不可轻易绕过。妾身请殿下一定要彻查此事。” 就在此时,正殿外忽然响起了高宇尖细的声音,“文妃娘娘到!” 沐青朝殿门处扫了一眼,心道:终于到了。 第17章 处置 殿门处,文妃一身绛紫华服,在宣华殿一干奴才的围拥下,姗姗而来。进殿后,众人福身朝文妃行礼。 “见过文妃娘娘,文妃娘娘圣体金安!” “都起来罢。”文妃挥手示意,左右张望一眼,道,“都杵在这里作甚,太子身子本就不好,需得静养,你们一个两个在这里喧哗,太子又如何能静养。本宫这还没进殿,都能听见你们的喧哗声,你们这些侍候太子的,就不能让太子省点心么!”说话时,文妃的眸光落在了李侧妃身上,意有所指。 这时,跟随文妃进殿的芷瑶大步跑向了徐侧妃身旁,扶她起身,小声道,“主子没事吧。” 这一幕,被李侧妃收入眼底。 “妾身惶恐。”李侧妃躬身道,“妾身并非是故意吵扰殿下,实在是因为这里有居心叵测之人想暗害殿下,妾身不忍殿下被奸人所害,这才出来指证。娘娘,刘太医在此,也已经确认过,徐妃姐姐熬制的汤药里有谋害太子殿下的元凶,娘娘既然来了,还请娘娘主持公道,处置了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文妃朝内殿望去,只见容修倚靠在床榻前沿,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微沉,径自走上前,道,“太子身子怎样?可有大碍?” 容修朝文妃颔首道,“无甚大碍,只是方才吐了不少血,身子虚得很。文娘娘见谅,修身体不适,不能给文娘娘请安了。” “你是个有孝心的,身体不适便不用请安了,保重身子最为重要。”文妃安抚几句,又问,“太医既瞧了,有何说法?” 太医刘筠此刻立在一旁,见文妃娘娘望来,便道,“回娘娘,太子殿下是因服用艾草过多,引起的气息仓促,导致呕血不止。殿□□弱,只能以性情温和的药物慢慢调理,药性稍有偏差,便会如今日这般吐血不止,若在严重些,极有可能吐血而亡。” “也就是说,是徐侧妃熬的汤药有问题?”文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徐侧妃身旁的芷瑶见情势不对,慌忙道,“请娘娘明鉴,这药是奴婢亲手熬得,药中的分量是按药方子配的,分毫不差,怎会出现问题呢?而且我家娘娘心系太子殿下,一心只愿他安好,又怎会下此狠手暗害殿下,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还请文妃娘娘明察!” “大胆奴婢!”李侧妃怒斥道,“你家主子都未开口辩解,你怎敢在此胡言乱语!文妃娘娘在此,你还不退下!” 芷瑶一滞,脸色瞬间胀得通红,她迟疑片刻,神色犹豫不决,看了徐侧妃一眼,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李氏好大的威风啊!”文妃淡淡瞥了李侧妃一眼,道,“本宫还未开口,你倒先替本宫开口训斥了。” 李侧妃脸色微变,福身道,“娘娘请恕罪,这些大胆的奴才冒犯娘娘的威严,妾身一时情急,这才出口训斥,还请娘娘莫怪!” “罢了。”文妃摆了摆手,示意李侧妃起身,眸光落在脸色发白的徐侧妃身上,道,“徐氏,自本宫进殿后你一句话未说,你可知,谋害太子,乃是重罪!本宫问你,汤药之事,你可知情?” “回娘娘。”徐侧妃面色惊慌道,“妾身一心只愿殿下能越来越好,这才想着熬些汤药给太子殿下调理身子。殿下的身体能够康健,是妾身的心愿。妾身又怎会想法设法谋害太子殿下?” 徐侧妃说着,目光望向内殿正倚在床榻前的太子身上,望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神之中藏着心疼与一丝深深的眷恋。“殿下是妾身爱慕之人,妾身只愿殿下能够安好,妾身绝不会害殿下的,还请娘娘,请殿下,明察!” 容修的视线落在了言辞恳切的徐侧妃身上,停顿片刻,无声移开。 “徐妃姐姐,你说这话可有些矫情了。你我同是服侍殿下之人,你心中爱慕,妹妹心中何尝不是,这种理由可不是你的借口。你若真的心系太子殿下,为何汤药不是你亲手熬制的,而是你的奴婢芷瑶熬制的。她方才可说了,这些汤药全程皆由她亲自熬制,片刻不曾离开。既不是你亲手熬制的,你又怎么说明是你的心意呢?” “既然说明不了你的心意,而太子殿下喝了这汤药却吐血不止。你还敢说,你只愿殿下安好吗?”李侧妃又道,“咱们同是女子,若当真是为了心爱之人,凡事必将亲力亲为,你所有之事皆让芷瑶去做,只怕心系殿下的不是徐妃姐姐,而是你的贴身侍婢芷瑶吧。” 徐侧妃脸色微变,当即瞪向李侧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情意,岂容你如此践踏!” 退至一旁的芷瑶脸色一变,连忙俯身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怎敢冒犯太子圣颜。奴婢只是一心为了我家主子,主子的心愿便是奴婢的心愿,主子吩咐奴婢仔细着给太子殿下的汤药,奴婢故而小心谨慎,片刻不离。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家主子。主子想要殿下身子康复,奴婢便万死不辞。” 闻言,立在床榻边上,一直默默看着殿内众人的沐青这时深深看了一眼芷瑶。 “好个忠心护主的奴婢。”李侧妃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芷瑶,朝徐侧妃道,“徐妃姐姐,切莫生气,你有这么忠心的奴婢护着你可是一大幸事。可无论你心底是何想法,是何行事,你的汤药害了太子殿下已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你无从解释!” “你……”徐侧妃正要辩解,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5 文妃拦住了她,开口道,“都莫吵了,在堂堂的东宫正殿内如此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妾身不敢。”李侧妃道,“只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徐妃姐姐害了殿下已是事实,还请娘娘秉公处理,严惩此事!” “这件事,由本宫处置可不行。”文妃看向容修,道,“太子,这件事,你是受害之人,徐氏也是你宫里的人,怎么处置,还是太子亲自处理吧。不过,太子处置前,且听本宫一言。” 容修微微颔首,“文娘娘请说。” “徐氏虽有过,可她本性是为了太子好。只是一介妇人,哪里懂得医理之术,一时失察也是情有可原。太子若想处置她,需得酌情考虑。” “修记下了,修会酌情处理此事的。”沉思片刻,容修微微喘息着声音道,“侧妃徐氏,熬制汤药时不查,伤及本宫,着降为侍妾,禁足宫中一月,没有本宫旨意,不得出宫。” 徐侧妃脸色发白,瘫软在地上。身后的芷瑶见了,心中不忍,张口欲辩,最终无奈闭口不言。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奴才,主子们决定的事,岂容她这个奴才质疑。 李侧妃瞥了徐氏一眼,一丝不满被她深藏眼底。原以为眼下这次机会可以将徐侧妃除去,不想文妃来了东宫,让她功亏一篑。不过,只要徐氏的位分低于她,以徐氏的心性,她将绝不会让徐氏东山再起。 “如此尚可。”文妃朝徐侧妃道,“徐氏,太子宅心仁厚,你还不赶紧谢恩!” 徐氏微愣,而后俯身谢恩,“多谢殿下!” 太医刘筠见此事已了,便道,“文妃娘娘,太子殿下,此间已了,请容微臣先行退下。太子的身子不可耽搁,微臣要去太医院为殿下配药,熬制之后方可送来。” “太医辛苦了。”文妃道,“太子的身子交给你了,你需仔细调理,不可有丝毫松懈。你且退下吧。” “微臣明白。”刘筠躬身道,“微臣先行一步。”说罢,刘筠拿起药箱,转身离开了大殿。 “太子既已无恙,本宫不宜在此长留。太子万望保重身体,待身子好些了,记得时常出去走动。”文妃轻笑着道,“本宫的宣华殿,许久不曾见到太子的身影了。容瑄也多次与本宫提起你,说你身子不太好,不敢来找你玩耍。你若好些了,记得多与他见见。都是兄弟,可不能淡了感情。” 容修颔首,“是,文娘娘,修记下了。修也时常挂念着六弟,只是这段时日身子一直不太好,也未曾去看他。待过些时日修身子好些了,修一定常去叨扰。” “如此甚好!”文妃道,“既如此,本宫先离开了,你好好歇息。” “文娘娘慢走,恕修不能起身行礼了。”容修面色苍白道。 “无妨,你好生歇着吧。”文妃起身离开,经过李侧妃身旁时,道,“你们这些侍候的太子的妃嫔们,凡事记得要以太子为重。太子身子不好,你们若不能体谅,不懂为太子解忧,调理,便是失职。长此这般,太子要你们何用?” 李侧妃躬身道,“妾身惶恐,妾身受教了。” “你且好自思量!”说罢,文妃被高宇扶着慢步离开了东宫。 “恭送文妃娘娘!”众人躬身行礼。 文妃走后,其余人一一离开了正殿。脸色苍白的徐氏被芷瑶扶着悄然离去,李侧妃临走前对着太子殿下好一阵嘘寒问暖,这才领着贴身侍女彩墨离开。 半晌,当偌大的正殿杳无人声后,子涵沉着脸道,“这件事就这么处置了?徐侧妃险些害得太子命丧,太子殿下怎么这般轻易饶了她们?” 子涵与沐青正服侍着容修躺下,闻言眉头微蹙,“子涵,你说的什么话?这是殿下的意思,你怎可多言?” 沐青没有说话,他想起了李侧妃离开时看到的一幕。李侧妃的贴身侍女彩墨,临走前的眼色,那分明是计谋得逞后的一丝得意。太子中毒这件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这时,脸色苍白,一直没有开口的容修忽然道,“此事已了,以后,你们不可再有丝毫提及。”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养心殿管事赵公公到!” 第18章 变故 众人一惊,子涵道,“他怎么来了?” 须臾,养心殿总管太监赵德胜领着两名小太监进了正殿。道,“老奴有旨意在身,请太子殿下恕老奴无法给太子殿下行礼。” “无妨。赵总管不必多礼。”容修道,“子砚,扶我起来接旨。” 赵德胜拦住了子砚,道,“皇上有旨,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不用起身迎旨。东宫其他人等,俱应迎旨!” “谢父皇体谅。”容修示意子涵子砚二人,“去将李侧妃与徐氏宫里所有人请来!” “是。”二人退下,片刻后,领着李侧妃与徐氏宫里所有人来了正殿。 见东宫众人到齐,赵德胜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听闻东宫侧妃徐氏,以汤药之名,暗害东宫太子,其行其心,实乃可诛。着将侧妃徐氏,撤去东宫侧妃之位,降为侍婢,牵入幽明宫服役,其宫内奴才,皆入掌刑司乱棍打死。徐氏其父,撤去中书省右部侍郎一职,徐氏一族,皆入奴籍,流放边疆。即刻执行!” 赵德胜声音稍落,众人皆惊。徐氏宫中一干人等,皆脸色惨白。有些奴才忍不住哭喊道,“奴才冤枉啊!请皇上饶命!” 李侧妃看着这一幕,脸色忍不住有些泛白。此时此刻,饶是牙尖嘴利如她,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将头低低垂着,不忍看徐氏惨白的脸。眼下这一幕,实在不是她所能预料到的。 沐青此刻也忍不住脸色发白。入宫将近月余,然而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何为至高无上的皇权,何为不容侵犯的威严。将这个天下,所有人的性命执掌于一人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让谁生谁就生,想让谁死谁便死。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即便大昭国的这位皇帝正在病中,可他一道旨意就能告诉世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触犯。他的孩子,他的家人,不容任何人谋害,亵渎! 赵德胜收起圣旨,道,“来人,将徐氏宫中一干奴才,全部抓起来。”殿外立即进来一群侍卫,将徐氏宫中所有人抓了起来。一名小太监,两名侍女,还有徐氏的贴身侍女芷瑶四人,全部被侍卫擒住往殿外离去。 芷瑶被抓住后,不住朝徐氏大声道,“主子,莫怕!您一定要保住自己啊!” 徐氏眼睁睁见芷瑶被侍卫们抓走,只能伸着手无奈叫道,“芷瑶——芷瑶——” “将徐氏带走,迁入幽明宫为奴。”赵德胜示意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将徐氏带走。而后朝容修道,“太子殿下受惊了,万望恕罪。陛下说了,太子殿下心善,处理这等事情必然心存善念,手下留情。如徐氏这等心怀叵测之人,死一万次也不为过,陛下吩咐奴才嘱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6 咐太子不必太过挂怀,待身子将养好了记得去看望陛下。陛下尚在病中,心中还挂念着太子,这份心意太子定当要珍惜啊!” 容修在子砚的服侍下倚靠在床榻前沿,朝赵德胜微微颔首道,“请公公转告父皇,儿臣多谢父皇好意,待儿臣身体将养好些,会立刻前去看望父皇。” “如此,老奴便不多扰了。太子殿下好好歇息,老奴告退。”言毕,赵德胜领着身后一名小太监出了东宫。 沐青左右看了一眼,趁机追了出去。远远瞧见芷瑶被一名侍卫压制着往外走,沐青立刻追上前拦了下来,道,“侍卫大哥且慢,我想与她说一句话,请通融片刻。” 侍卫朝沐青看了一眼,放开了芷瑶,道,“只得片刻,不可拖延。” “多谢侍卫大哥。”沐青笑着道了声谢,在芷瑶惶惑的眼神中俯身上前,小声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若不想白死,告诉我你熬制汤药的那张药方藏在何处?” 芷瑶微惊,迟疑片刻,道,“我不管你作何打算,我只希望,他日若有机会,请你设法救出我家主子。” 沐青道,“若有机会,我定然救她。” 芷瑶道,“那张药方,就藏在我寝房中的床榻上,用枕头压制住了。你拿起枕头便可看见。” “多谢。”沐青道,“芷瑶姐姐,保重!” 看着芷瑶被侍卫带走后,沐青停顿片刻,转身前往偏殿徐氏的宫中。此刻,这偏殿之中,没有半个人影,偌大的偏殿,蔓延这一种死寂的平静。沐青进来后,不敢有片刻停留,找到芷瑶所居住的寝房内,进入房中在床榻上的枕头底下找到那张药方后,展开匆匆看了几眼,便立刻收起塞入怀中,离开了偏殿。 须臾,又有一名侍女进入殿中,四下翻找些什么,直到将偏殿内外翻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最终沉着脸无功而返。 沐青回到正殿时,其余人已经离开,子砚子涵二人侍候着太子已经歇下。见他进来,子砚将他拉到外殿,小声问,“你跑哪里去了?殿下方才还找了你,我说你有要办。” “我的确有事去了。”沐青问,“殿下找我何事?” “无事,就是随口问了句。”子砚道,“方才殿里这么乱,你还有心思去办自己的事,你这般行事,太子可不会喜欢。” “我不是为自己办事。”沐青道,“子砚,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还有疑点吗?殿下被害这件事,你当真相信是徐侧妃……徐氏所为吗?” 子砚犹疑的看着他,“难道你有别的想法?秦川,我告诉你,这件事已有了结论,皇上也下了旨意,无论这当中有何疑点,都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过问的。” “我知道其中厉害,但是子砚,若徐氏不是这件事的主谋。你想想,徐氏待人受过,而真正的主谋还在我们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对太子下黑手,若是我没猜错,这个人极有可能在东宫,子砚,太子若在被人暗害,极有可能性命不保,倘若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了,你愿意见到吗?” 沐青从怀里取出那张药方,展开后交给子砚。“这是我方才在芷瑶房里找到的药方,而这张药方,便是此事的源头,你仔细瞧瞧。” 子砚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我对药理不懂,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难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沐青指着药方上记载的一处道,“你瞧这里,这里写着艾草三钱,你在瞧瞧旁的的配药,均是一钱,这便是不妥。艾草药效大,配置中决不可超过一钱,这里却写着三钱,这不是明着害人吗,若是我没猜错,这张药方一定被人动过手脚。这也是为何芷瑶亲自熬的汤药,却不知为何害了殿下的原因。她并不知这张药方就是有问题的。” 见子砚的神色仍有些怀疑,沐青道,“你若是不信,随便找一位太医看看,太医是懂得,定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不妥之处。” “可是……”子砚道,“这张药方会是谁动了手脚?” 沐青仍指着药方上的那处,“你瞧这个三字,可有看出什么不对?” 子砚仔细瞧着,蓦然一惊,“上下两笔与中间一笔颜色不对,墨迹要浅一些,是有人后来刻意加上去的!” “不错。”沐青道,“一个人的字迹骗不了人,这上下两笔与中间一笔的笔迹也有些不对,是另外一个人写的。这个人,也是谋害太子殿下的元凶。她借徐氏之手,谋害殿下,同时趁机扳倒徐氏,好一个狠毒的一石二鸟之计啊!” “想扳倒徐氏的,只有她了,可殿下是她的枕边人,她竟用这狠毒心思谋害殿下,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子砚道,“这样的人绝不能继续让她留在殿下身旁,可是仅凭一张药方,咱们没有证据,贸然告诉殿下,殿下是不会信的。” “所以,咱们就得找出证据。”沐青神秘一笑,“我相信你也不愿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子砚惊声道,“我?” 一日的惊魂风波淡去,天色暗了下来。 东宫南苑位于东宫西南角,是李侧妃的寝殿。此刻,偌大的寝殿内只有李侧妃与贴身侍女彩墨二人。李侧妃坐在梳妆台前,缓缓解下头上的发饰,卸下面上精致的妆容,一张清秀之中透着一丝妩媚的面容在铜镜里缓缓显现。 身后,彩墨俯身跪地,神色惊慌。“主子,那张药方不见了,也不知芷瑶那个贱婢藏在了何处,奴婢将徐氏的宫里翻遍了,也找不着那张药方。” 李侧妃脸色不变,用篦子轻轻梳着垂在肩头的青丝,道,“或许是被她带走了也说不定。药方之上,可有你留下的痕迹?” 彩墨道,“奴婢只是在药方上动了一个字,除非让太医瞧见,一般人绝看不出来。” “那就无妨。”李侧妃道,“这件事已经了结了,徐氏一干人等,也已经处置,没有人会知道问题出现在那张药方上。你不必太过惊慌。” “是。”彩墨点头,惊慌的神色渐渐褪去。 “徐氏的结局,是我们没有料到的,还得感谢陛下为我们除去了一个劲敌。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徐氏是文妃的人。如今她结局已定,文妃一定会注意到我,说不定还会迁怒与我,以后,咱们需得小心行事了。” “奴婢明白,奴婢以后行事会更小心一些。” “这件事的消息,你传给晋妃娘娘了吗?” 彩墨点头,“已经传过去了,按理说这件事不小,即便我们不传,瑾和宫应该也已经知晓。” “不错,晋妃娘娘可不是一般人。”李侧妃叹了一声,复又将垂于肩上的青丝盘起,道,“你去收拾收拾,待会儿陪我出去一趟。今夜,或许是最后一个安全的夜晚了。” 第19章 夜半 入夜,宣华殿内人影绰绰。 听着林信禀报完东宫那边传过来的动静,文妃沉下了脸。“怎么回事?这件事不是已经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7 结了?皇上怎会突然下旨?他是如何知晓的?” 林信垂首道,“回娘娘,据奴才安排在养心殿内的人说是东宫的小太监去禀告了皇上太子中毒一事。太医离开东宫便被皇上传去问话,之后就发下一道旨意由赵德胜亲自送至东宫宣旨。听说徐氏已经被迁入幽明宫了,还有,徐氏宫里的那些个奴才,全部杖刑赐死。徐氏一族,也全部充入奴籍,已经下旨执行了。” “幽明宫?”文妃的声音有些诧异,“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凡是送进那里的奴才,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看来陛下这回是震怒了。那徐元的中书省右部侍郎之位也撤了?” “已经撤了。”林信道,“徐氏一族,全部收押天牢,等待宣布流放之地。” “看来,徐氏这枚棋子已经无用了,可惜了本宫扶持她的一番心意。”文妃叹息一声,眼角微扬的凤眸闪过一丝冷意,“好个李侧妃,本宫倒是小瞧她了,平日里看着低眉顺眼,一声不吭,原来是个心思深沉的,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娘娘说的不错。”林信道,“如今徐氏失了势,东宫里只她一人独大,娘娘若想知晓东宫的消息,只怕不易轻易探知了。” “这事儿还用你告诉本宫!”文妃眼眸轻抬,瞥了林信一眼,道,“这位东宫太子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就这么任由宫里的人给他下毒?连自己宫里的女人都管不了,这份不通事故的玲珑心也不知是不是随了他死去的母亲。” 这时,立在文妃身侧的高宇眼神微变,道,“娘娘,慎言!” 文妃朝他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道,“甚什么言,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皇宫里平日不准提先皇后,难道在本宫的宫里本宫还不能说一声?倘若有风声传出去了,能传出去的人,也只有你们二人。”文妃的眸光在高宇与林信身上淡淡扫了一眼,眸光里的冷意,让他们二人顿时一惊。 “奴才不敢。”高宇与林信同时双膝跪地道。 “本宫知道你们不敢,你们也没有那个胆子背叛本宫,都起来吧!”文妃放缓了眼神,眸光缓和下来。“你们二人是本宫的心腹,在这皇宫里,本宫也只有仰仗你们为本宫办事了。” 林信道,“娘娘请放心,奴才誓死追随娘娘,定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必表明了,你的忠心,本宫会看在眼里。”文妃道,“这件事暂且不必提了。林信,你在宫里耳目不少,瑾和宫可有你安插的人?” “有一个小太监,在瑾和宫里待的时日不短了。”林信答道。 “很好。”文妃道,“你去问问他晋妃娘娘听到这个消息是何反应?本宫若是没料错,容修的这位李侧妃,与她应该有些干系。否则她没有这个胆子,敢随意扳倒一位侧妃。”文妃说着,眸光忽然一顿,“本宫怎么没想到,这么看来,她们二人的性子倒是极为相近……” 林信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文妃,连忙又垂下了头,道,“回娘娘,奴才问过,瑾和宫上下没有任何反应,晋妃娘娘似乎对此事毫不在意。” “你办事倒是伶俐。”文妃夸赞了一声,又道,“不过,看事的眼光还是差了些。晋妃是什么人,无论有什么心思,是绝不可能让你们这些奴才看出来的。” 林信身形越发躬谦。“奴才愚钝,奴才受教了。” “虽然她的心思你们看不出来,但是瑾和宫上下的一举一动你还得时刻留意着,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你需立刻告诉本宫。林信,你可明白?” 林信点头道,“奴才明白,奴才记住了。” “还有,本宫派往东宫的小太监秦川,你也得小心留意着,他若是个安分的,以后便由你管制,清楚了吗?” 林信克制住脸上的喜色,垂首道,“是,奴才记着了,多谢娘娘!” 管制秦川,便是管制了东宫的耳目,明面上虽不算什么,实际上却可算是分了他一定的权势,对于还是一个小管事的林信而言,文妃的这道命令算得上一道昭令了,林信自然喜不自胜。 文妃挥了挥手,道,“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奴才告退。”林信连忙躬身退下。 此刻,没有文妃的吩咐,侍女们不敢进来。偌大的正殿内,只有文妃与高宇二人。文妃朝身旁的高宇扫了一眼,淡淡道,“方才的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你是跟我多年的人,该明白我的心意。” 高宇没有抬头,只道,“奴才明白,奴才的心里永远只有主子您一人。” 文妃微怔,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神。“我就知道,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思。”怔楞片刻,文妃眼睑微敛,而后微微一扬,恢复了文妃娘娘的神采。“枝枝哪里去了,两个时辰不见,还怪想它的。” “在后院里玩耍。”高宇道,“可要奴才前去抱过来?” “不必了。”文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本宫让你吩咐兰心晚些过来,她可曾来了?” 高宇道,“已在偏殿等着了,奴才这便让她过来。” “慢着。”文妃喊住了高宇道,“明日一早,派人出去将徐氏一族的事告知太尉府。徐元的官职虽不大,可里面牵涉甚广,你转告严尉,让他谨慎行事。另外,徐氏倒了,太子的身旁不能任由李氏一人独大,本宫另需耳目,你让他找找有什么合适的官宦之女可以入主东宫服侍太子,此事拖延不得。” “是。”高宇转身离去,不过片刻便领着兰心入了正殿。 “奴婢兰心见过娘娘!娘娘圣体金安!”兰心俯身,行跪拜之礼。 “起来吧!”文妃朝兰心打量了几眼,道,“几日不见,你清瘦了许多,怎么?不适应在千禧殿的日子?” “回娘娘,奴婢不敢。是奴婢福薄,故而清瘦了些。”兰心小心说着,缓缓站起身。 “千禧殿是本宫重视的地方,让你去服侍,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识大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文妃道,“这段时日,可曾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温良宜,当真是疯了?” “回娘娘。从奴婢在千禧殿呆着的这些日子看,她的确是疯了。谁都不认识,也什么都记不得了。奴婢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当真?” 兰心点头道,“当真。” “既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文妃小声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她明面上始终是主子,虽疯了,却不可落人口舌,暗地里无论你怎么对她本宫不管,但明面上决不可让人看出来,你可明白?” “娘娘已经提醒过奴婢,奴婢明白的。”兰心答道。 “本宫提醒过你?”文妃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今日晌午过后,秦川过来看温贵妃,告诉奴婢的。” 文妃眸光微顿,道,“哦?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奴婢娘娘派他去东宫是有大用的,他的旧主子奴婢就该好生服侍,不该怠慢。若是奴婢怠慢了温贵妃,他便来娘娘面前告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8 婢的状。”说着,兰心忽然跪下,磕头道,“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不会怠慢温贵妃的,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文妃忽然笑了笑。她没想到,秦川这个小太监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和手段,她似乎小瞧了他。 “罢了,起来吧。秦川说的不错,她虽疯了,可她的妃位仍在,没有被废弃,她就仍然是主子。日后,你不必苛责她,小心看着即可。”说罢,文妃朝兰心挥了挥手,“夜深了,回去罢。日后若是没什么事,不必过来了。” “是,奴婢告退。”兰心缓缓起身,转身离开了宣华殿。 夜色如墨,繁星万点,苍茫辽阔的星河横跨天际,将广袤的夜幕一分为二,绘制了一张由万千星河组成的巨幅画卷。 深秋的夜晚,这样的星空难得一见。 子时三刻,被尿意憋醒的穆子从床榻上起来,穿好外衣悄悄出了寝房,准备在外间的茅厕出恭。刚刚走进茅厕,穆子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心里一惊。“什么声音?何人在这里?” “是我,安子。我在如厕,你出来作甚?”茅厕里传来与穆子同住的小太监徐安的声音。 “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大本夜的可吓人哩!” 穆子拍了拍胸口,道,“你快一些,我快憋不住了。” “我说穆子,你说咱们是不是吃坏了,怎么一个两个大半夜的出来找茅房。我这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另找地方吧!” 穆子一听,傻了眼了。这大半夜的,他上哪找地方去?想了想,穆子眼睛一亮。这里离御花园近,拐个角就到,他不如去御花园,顺便给那些花草施施肥。 穆子提着裤子就往御花园跑去,在一个角落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后,穆子浑身松懈的提着裤子站起身。就在他准备翻身回去继续睡觉时,隐约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异常的声音。 穆子停了下来,仔细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身后不远的一座假山处。穆子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好奇,便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朝假山方向走去。 听着深夜之中逾渐清晰而奇怪的声音,穆子悄悄靠近了假山,从一个缝隙中望进假山内侧,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后,穆子猛然睁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20章 书信 半夜三更,苍茫无垠的璀璨星河下,御花园万籁俱寂。而在这一方假山之间,一名身体健壮的年轻男子,一名身形婀娜的妙龄女子,两人正赤身裸体的尽情享受着鱼水之欢。 “啊……殿……殿下……好……好棒……”妙龄女子肆意□□着,□□的胴体在男子身下此起彼伏,伴随着男子的动作发出柔媚入骨的吟叫声。 “看来,太子果然没让你尽兴啊,这么饥渴!”男子说着,身下猛地一个挺进,伴随而来的是女子舒爽到极致的尖叫声。 “殿下神武英勇,哪是那个病怏怏的太子能够比及的。妾身的心,可一直挂在殿下您身上啊!嗯唔……殿下……轻……轻一些……妾身……妾身受不住……” “这么□□的身子,怎会受不住?”男子大笑一声,身下的动作丝毫未缓,反而逾渐凶猛,“听说,太子被人下了毒?他的身体如何了?还能熬得住?” 女子喘息着道,“他身子……本就不甚好……如今又过量用药……应该熬不了多久……” “哦?那不正合了你的意?他死了,你不正解脱了?”男子笑了一声,身下动作不止,道,“你放心,等我得了这天下,我的后宫,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妾身就……多谢殿下了……殿下今日的话……可千万莫忘了……妾身会记在心上的。”女子笑着回头,娇媚泛红的面容在月光之下泛着春意,如墨青丝垂在她如玉脂般的肩头上,平添两分美色。 穆子躲在假山后,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快要从咽喉处跳出来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二人竟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在皇宫御花园里公然偷情。他更不会想到,竟然会被他撞见这一幕,倘若被发现了,以这二人的身份,他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穆子心神慌乱,趁那两人交谈之际,缓缓起身向后退,一步一步消无声息的退向远处。屏气凝神的他,丝毫不曾注意到脚后跟处的一个石子,后退的他一不小心踩在石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谁——?”假山内的男子猛然一惊,连忙停止动作出了假山,一边罩着外衫,一边朝声响处跑来。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几株花草以及地上的几颗石子。男子蹙眉凝视,忽然瞧见前方拐角处一道人影匆匆跑开。男子沉下脸,眼中闪过一丝阴鹜。 看那服饰,是一名小太监。而那个方向,是往御膳房去的方向。 这时,女子穿好外衫匆匆跑来,脸色慌张道,“方才有人在这儿?那我们的事岂不是被他瞧见了?若是被人揭发,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啊!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急什么?”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之中夹着一丝冰冷。“无论是什么人,我绝不会放过他。夜深了,你回去罢!回去路上小心一点,莫要让人看到了。” “是。”女子脸色一白,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清晨,一改夜里的更深露重,秋日的朝气在薄雾中散开,东宫附近的景致,被渲染上了一层金黄。 子砚怀抱几本书,从东宫西南角的小路上匆匆跑过,脚步一时稍快,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小石子上,当即摔倒在地。怀抱的几本书四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本被风吹开了一页,凌乱散着。 这时,彩墨正好出门倒水,看见子砚摔在地上,便将铜盆放在一边,走上前来扶起子墨,顺便帮他拾起四散的书籍。“子砚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摔疼了?” “没事,多谢彩墨姐姐,还是你心善。”子砚拍了拍衣袍,接过彩墨递过来的书籍,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颊道,“这些是太子殿下平日里喜欢读的书,这几日殿下书房去的少,便让我去取几本书来,没想一时跑得快,我摔了不打紧,就怕把殿下心爱的书给弄坏,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瞧你说的,咱们虽是奴才,可也是人啊,在不值钱,总不会抵不过一本书吧。”彩墨将手里的一本书递给子砚,见他身后还有一本,便越过子砚走至他身后,弯腰拾起那本书,一边问,“对了,子砚,太子殿下身子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能如何?还不是那样。彩墨姐姐,太子殿下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又被徐氏用药加害,身子骨更是差了。”子砚转过身,上前接过彩墨手上的书,道,“我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好好休养,虽说恢复不了从前,可能活一天便是一天,殿下只要还在东宫,咱们这些奴才就还有一天好日子过,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 “你这话可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29 不能在外头说,叫别人听见了,你可就要倒霉了。” 彩墨笑了笑,眸光在子砚接过去的书籍上扫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道,“再记得小心些,别走那么快了,当心又摔了,回去吧!” “多谢彩墨姐姐,我这不是相信姐姐的为人么。”子砚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时,无意瞥见其中一本书露出了一页纸,子砚连忙将这本书翻出打开一看,发现这张纸是一封书信,并且已经破损,当即大惊失色。 “完了,我弄坏了殿下的书,怎么办啊彩墨姐姐?” “怎么了?”彩墨闻声回头。 子砚走上前,将这封残破了的书信摊在彩墨面前。“这是书籍里夹着的,肯定是重要的书信,如今被我弄坏了,太子殿下要是发现了,我肯定会被惩罚的。彩墨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彩墨接过书信,细细看了几眼,道,“这只是一篇摘录,不是什么重要的书信,不打紧的。” “彩墨姐姐你竟然识字?你好生厉害!” “这算什么,我是我家主子的贴身侍婢,从小就跟着侍候她,我读书识字,都是她一手教的,你没见过我家主子的字,那才叫写得好呢。”彩墨毫不在意的说着,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李侧妃娘娘知书达理,我听说过的。”子砚赞叹一声,又垂头丧气道,“可是这始终是殿下的东西,被殿下发现是我弄坏的,殿下定然会不高兴的。”说着,子砚忽然眼睛一亮。 “彩墨姐姐,你识字,应当也会写字,不如你帮个忙,把这篇摘录重写一份,我夹在里面,只要殿下不细瞧,一定看不出来的。行不行?” “这……”彩墨显出一副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而且我也不会模仿太子殿下的笔迹。” “这不打紧,只要殿下不细看,肯定看不出来,这本书他有段时日不曾看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被太子发现了,姐姐也尽管放心,我会承担下来,不会说是你写的。” “而且姐姐若是帮了我这个忙,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来日姐姐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姐姐,决不食言。” 彩墨沉默片刻,应了下来。“那好,我试试看,你稍等片刻。”言罢,彩墨拿着书信进了屋,半晌,将自己抄写的摘录与那张残破的摘录一同拿了出来,交给了子砚。“这是我写的,你看看,若觉得行就放进去吧。” 子砚接过书信,道,“彩墨姐姐写的一定可以,多谢姐姐帮这个忙,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尽管来找我啊!”子砚将书信略看了一眼,夹进了书中,朝彩墨微微颔首,“我先走了,多谢姐姐了!” 与彩墨道别后,子砚怀抱着书籍离开了,走了稍远一段距离,完全瞧不见李侧妃的这片宫宇后,子砚在一面墙角前停了下来。翻开书将彩墨写的那份摘录取出,又从怀里取出那张药方,子砚仔细看着,两相对比,当看到一个相差无几的字迹同时出现在眼前时,子砚的脸沉了下来。 果然是她! 子砚连忙将书信收了起来,抱着一叠书匆匆离开这里,朝东宫正殿跑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常山,在漫天飞扬的无边风沙之中,迎来了一位来自京城的客人。 常山都尉府内,边牧端坐主位,饱经风沙的眉眼粗矿而凌厉,浑身上下仿若一把锋芒内敛的刀刃,充斥着一股金戈铁马之势。他蹙眉望着来人,声音沉稳有力。“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来人朝边牧颔首施礼,道,“我是太尉派来的人,我这里有太尉交代的一封书信,需边牧大人亲自认领,敢问尊驾是?” “我就是边牧。” “在下见过边都尉。”来人拱手,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太尉大人交给边大人的书信,请边大人亲启。” 边牧身旁的亲卫上前接过书信交给了边牧。 边牧打开细细看了一眼,浓眉微蹙。这时,来人从怀中取出了另外一封书信,道,“边大人,这是太尉府上的先生,让在下代为转交的书信,请边大人过目。” 亲卫上前接过。 边牧眉峰微沉,眉宇之间闪烁着一股凌厉之势。“太尉府上的先生?姓甚名谁?” 来人道,“左乘。”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左先生。”边牧接过亲卫递上来的书信,朝来人道,“你千里奔波而来,路途艰辛,先去歇着吧,我看完这两封书信,自然会给你答复。”言毕,便吩咐亲卫带人下去歇息。 房中无人后,边牧展开书信仔细阅览。第一封是太尉的书信,看完后,又仔细阅读第二封书信,阅览完毕,边牧锁眉沉思,半晌道,“来人,取笔墨来。” 第21章 证据 东宫内的晨雾渐渐散去,一缕缕初升的光芒透过枝叶繁茂的林木枝头穿射而出,洒下深秋时分逐渐晕染的淡淡金黄。 北方的天气在这一天天的时光飞渡中,越发冷了。 子砚抱着一叠书籍匆匆忙忙跑进正殿,太子还没起身,因昨日的变故,身子似乎越发差了,辰时已过,仍不见丝毫醒来的迹象。 子涵见子砚抱着一叠书进来,心里奇怪,“子砚,一大早的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见你人影。殿下还没醒来,你难道不担心?咱们小厨房的食材不够用了,我待会儿要去御膳房拿些食材回来,你可别再跑了。” “我有事去了。”子砚把书籍放在一旁,道,“你有事就去,有我在这儿看着呢。对了,秦川呢?” “不清楚,我也没见到他。”子涵道,“我说子砚,你最近似乎和秦川很亲密啊,总是找他,你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怎么会,我找他是有正事。”子砚一本正经的说着,脸上没有丝毫说笑的表情。 子涵见了,没在多说什么。 这时,沐青刚好进殿。子砚瞧见了,朝他使了个眼色。沐青心领神会,知道子砚成功了,没有多问,只道,“殿下可醒了?” 子涵道,“还没醒。既然你俩都过来了,那待会儿就由你俩侍候太子殿下洗漱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吧。”沐青与子砚异口同声。 子涵朝他俩看了一眼,一脸不爽的离开了。 殿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漫天黄叶迎风飘散,天地间似乎被金黄色渲染,荡漾着深秋时分独有而绚丽的无边风情。 殿内,沐青和子砚神情严肃,沐青问,“已经确定了?” 子砚点头,从怀里掏出彩墨抄写的摘录与药方展开给沐青看,指着上方的同一处字迹道,“秦川,你瞧,果然如你所说。” 沐青看了一眼,道,“这件事,你是否告诉殿下?” “当然要告诉殿下。”子砚道,“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怎可留在东宫?她们随时可能会对殿下暗下毒手。殿下心善,没有防人之心,如今身子更差了些,岂不是更容易让她们得手!” 沐青沉默片刻,道,“你若说了,东宫的两位侧妃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0 ,都没了。” 子砚忽然笑了,淡薄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心酸,“秦川,这一点你说错了,皇宫里什么都有可能缺,独独女人不会缺。即使这两位侧妃都没了,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侧妃进来。我们这些侍候殿下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人会真心对待太子殿下。” 沐青没再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太子醒了。沐青与子砚二人侍候太子洗漱完后,子砚俯身跪下,道,“殿下,奴才有事要向您禀告。” 沐青转身准备离开,容修看见了,道,“秦川,不必离开,一起留下听听。子砚,你也不必跪着了,起来说话。” “殿下,请恕奴才无法起身,因为此事事关殿下,非同小可,请殿下让奴才跪着说完。” 容修苍白的面容没有表情,“既如此,你说吧。” “是。殿下,对您下毒的并非徐氏,而是另有其人。她们暗中动了芷瑶的药方,加重了其中一味药的分量,芷瑶不识药理,看不出药方上的玄机,按照药方抓药,熬药送给太子殿下,正好中了那人的奸计。” “你所指何人?可有证据?子砚,你可知道,你若是没有证据,随意指控他人,我或许能容你,但宫内的规矩绝不能容你。” “我知道,殿下。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敢来告诉殿下了。”子砚从怀里取出那两封书信,双手奉上。沐青上前接过,递给了太子。 子砚道,“殿下请细瞧,药方上的艾草一味药所写的‘三’钱,与另外一篇摘录上的‘三’字,这两个字字迹相同,绝对出自一人之手。而药方上只有这一个字与摘录的字迹是相同的,其它字迹完全不同,说明药方上只有这个‘三’字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此人仅仅动了一张药方,害了殿下的同时,嫁祸给徐侧妃,闹得东宫鸡犬不宁,惶惶不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伤害了殿下的身体,殿下,这样的人,不能留啊!” 容修细细看了一眼药方与摘录,片刻抬头望着跪在身前的子砚,面容不变。“子砚,这张摘录你从何而来?是谁的字迹?” “是……”子砚沉默片刻,道,“是李侧妃宫里彩墨姑娘的字迹。奴才早上想了个法子,让她帮奴才抄了这份摘录。”说完,子砚不做声了。 偌大的内殿充斥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安静。 沐青看了一眼子砚,却不敢抬头观察太子的表情,头低低垂着,小心注意着太子的举动。 这时,容修开口了,清冷的声音中暗含一丝储君的威严,不容置喙。“子砚,此事我已知晓,你以后不可再提。你的本分,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余的事,不要多管,明白吗?” 子砚吃惊的抬起头,“殿下——!” 容修将手中两张纸张折叠起来,收进怀里。“这个东西就放在我这里,这件事你也决不可在深究。子砚,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做好你分内之事,就是你最大的忠心了,记住我说的话。” “可是殿下……”子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沐青投过来的一丝制止的眼神,准备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必跪着了,起来吧。”容修从床榻上起身,越过子砚,朝外间走去。沐青跟上前,经过他身旁时用口型对着他说,“别说了。” 子砚连忙起身,见太子与沐青出了内殿,速度飞快的取了一件披风出来。这时,容修站在正殿门前,望着殿外的满地黄叶,目光悠远。沐青侧立一旁,神色恭谨。 子砚将披风摊开,覆在容修的肩上。“殿下,你要小心着身子,千万不能着凉了。” 容修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些,眸光依旧望着远处,悠远而深邃。“你们可知,为何我的身体会变成如今这样?”似乎是在问旁人,又仿佛是在问自己,容修的声音清淡如远山,深藏一丝淡淡的萧索。 “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无知孩童的时候,我房中的床榻下,爬出一条浑身剧毒的爬虫。父皇震怒,然后,我身边一位很亲近的姑姑死了。” “自那以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而我的身边,也不再有贴身侍婢侍候。” 子砚声音微颤,“殿下——”这一刻,一直被藏在心底的疑问被解开,子砚却为太子感到心疼。难怪太子身边从没有侍婢贴身侍候,他一直以为是太子不愿被侍婢服侍,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样。 沐青的眸光落在容修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停顿片刻,悄然移开。皇宫里的争斗,从来都是血雨腥风,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还是角落里卑微喘息努力生存的奴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轻易躲开。 如今,他也深陷于此。他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同情任何一个人。 容修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与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要想活着,尤其是在皇宫里活着,首先要学会的一点,就是忍耐。知道什么人对你心怀叵测,不可声张,多防着他们就是。你们可明白?” “奴才明白。”沐青与子砚同声道。 “明白就好。”容修道,“子砚,这里不用你了,秦川一人侍候便可。” 子砚微愣,朝沐青望了一眼,随即点头,“是,奴才告退。”说完转身退下。 沐青明白太子有话想对自己说,心里有些忐忑,神色越发恭谨。 “秦川?” “奴才在。” 容修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殿外的景色。“子砚所言之事,你是知情的,对吗?” 沐青沉默片刻,“是。” “子砚跟随我多年,心性聪慧,但不够细心。以他的眼力,是绝看不透此中玄机的。他对我忠心不二,一旦发现有对我不利的人或事,会第一时间出来制止或者指证。你想通过他,告诉我下毒一事我错怪了徐氏,让我提防李氏。如此通透又缜密的心思,秦川,做奴才,可惜你了。” “奴才不敢。”沐青一惊,连忙俯身跪地。 “你不敢?依我看,你胆大包天。”容修微微侧首,轻瞥了他一眼,“只是我有一个疑问,需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宣华殿派来的人,你这么做,是宣华殿的意思,或者只是你个人之意?” 沐青思忖片刻,道,“回殿下,正因奴才是宣华殿调来的,殿下肯定不会相信奴才的话,可当时形势危急,奴才不得已只好暗示子砚,希望能够及时解救殿下的危局。奴才本以为不会有人知晓,竟不知殿下早已堪破一切。” “奴才愚钝,只想告诉殿下一句话。奴才虽是奴才,可也是人,还有一颗为人的良善之心。” 沉默片刻,沐青道,“无论殿下信或不信,这就是奴才的回答。” 良久,容修道,“我曾听你说起你是河西淄阳人,冬日将至,淄阳的临泊江,该是要枯竭了。当真可惜,听说夏日里的临泊江水寒如冰,色泽翠绿,是一道奇景。你长在淄阳,可曾见过?” 沐青微愣,道,“奴才长在村子里,偏远得很,不曾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1 见过。” “那真是可惜了。”容修怅然一声,道,“今天这日头还不错,秦川,陪我出去走走吧。许久未曾见过父皇,是时候去向他老人家请安了。” “是。”沐青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后背却一阵阵发凉。 他望着容修离去而略显消瘦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太子也不许并不如传言那般弱势。若不是因为他缠绵病榻的身躯,他该是怎样一位九霄之上搅动风云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个小提示,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出来。 第22章 传讯 东宫距离昭元帝的寝宫乾元殿稍有些远,沐青建议太子坐轿撵,被太子一句话回绝了。 “天这么好,坐轿撵作甚?不如走走,我也可活动活动身子。” 于是,容修与沐青二人出了东宫,一主一仆不紧不慢地朝乾元殿方向而去。经过御花园时,迎面撞见了正朝他们走过来的三皇子容景,身后跟着一名小太监。 沐青不认识三皇子容景,看他的衣着与气势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却不知是哪一位皇子,只好缩在容修身后闭口不言,等着他们先开口。 还未走近,容景已经认出面前走来的人正是东宫太子,当即道,“许久不见,听说二哥身子不大好,今日怎么出来了?我方才向父皇请安,父皇还提起了二哥。一直不得空去瞧二哥,二哥可莫见怪!” 容景身后的小太监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怎会。”容修淡淡一笑,脸色仍有些苍白,“多日不曾向父皇请安了,见这日头好,身子也好了些,就想着去给父皇请安。多日不见,三弟近来可好?” “老样子,闲事缠身,不比六弟政务繁忙。这不得了空,就想着去给母妃请个安。” “三弟的事怎会是闲事,我虽在东宫,却也知晓父皇看中三弟,交给三弟处理的都是些重要的政务。只可惜我身在病中,不能为父皇分忧,亦不能助三弟一臂之力。三弟德心慧智,忧国忧民,实乃大昭百姓的福气。” “二哥谬赞了。”容景道,“为父皇分担是我们这些儿臣们应尽的责任。二哥若非体弱多病,父皇对二哥只会委以重任,二哥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我与六弟能够比及的。” 容修笑了笑,“三弟不必过谦,我身子虚弱的事大昭国无人不晓。三弟的功绩旁人也都看在眼里,事实是无法被言语盖过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向父皇请安了,晋娘娘等三弟估计也该等急了,改日再与三弟闲聊,还请三弟替我向晋娘娘问个好。” “那我就不叨扰二哥了。”容景微微颔首,抬脚准备离去时,一眼瞧见容休身后的沐青,见他低头不语,笑道,“二哥身后这位小太监瞧着倒是眼生的很。” 沐青眼神微沉,垂首不语。 容修道,“文娘娘好意,见我东宫侍候的奴才不多,特意指调过来的。” “原来如此,看来进宫时间不长啊,连礼数都不懂,二哥需得好好□□了。”说完,容景微笑了笑,眸光淡淡一瞥,径自走了。 容修扫了一眼离去的容景,道,“方才为何不向我三弟行礼?” 沐青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他不认识容景这个事实他不可能说出来,愣了片刻,道,“奴才一时忘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殿下若是生气,奴才愿意去向三殿下赔罪!” “不必了。”容修道,“你是我东宫的人,损失的是我东宫的颜面。此事日后不可再犯,走罢!” “是,奴才绝不敢再犯!”沐青应声,跟上容修前行的步伐。敏锐如他,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接下来的路程,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半刻钟后,沐青跟随容修来到乾元殿。这是他进宫以来第一次来到皇帝的寝殿。看着四周明显与其他宫殿不同的装饰与氛围,沐青越发谨慎,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处的同时,不会让自己的视线显得突兀而让旁人注意到自己。 乾元殿四周的守卫比之别处更为森严,身穿铁甲的侍卫五步一人,将这四周围成一个巨大而威严的铁桶一般,处处散发着生铁的冰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后,沐青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跟在容修身后。 到了乾元殿前,总管太监赵德胜正侯在门外,一眼瞧见迎面走来的容修,当即迎上前道,“太子殿下怎的来了?殿下身子不好,不可随意走动啊!” “无妨。多日不曾来向父皇请安了,今日身子稍稍好些,就想着过来给父皇请安。”容修道,“有劳公公关心了,父皇可在里面?” 赵德胜左右张望一眼,小声道,“陛下这段时日身子不大好,极少见人。方才三殿下过来向陛下请安,进去片刻便出来了,太子殿下待会儿进去可莫待久了。” “多谢公公提醒。” “殿下稍等片刻,待老奴进去禀报陛下。” 容修颔首,“劳烦公公了。” 赵德胜微微颔首,转身进了乾元殿。 容修与沐青二人侯在门前。这时,容修忽然道,“秦川。” 沐青连忙应声,“奴才在!” “稍后我一人进去,你在此等候。” “是。”进去一观天颜的机会没有了,沐青觉得有些可惜。可想到里面住着的是主掌这个国家生死大权的一国皇帝,那份跃跃欲试的心又瞬间平息。 他还清楚记得这位皇帝的一份圣旨就将东宫徐氏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天人永隔。那份理所当然的狠辣与决绝,清清楚楚的彰显皇家威严的不容侵犯,同时也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是危险重重的皇宫,而他仅仅是这皇宫里地位最底下的奴才。 他必须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小心谨慎行事,在这深宫之中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走下去。 赵德胜进去片刻便出来,指引着容修入殿。 容修入殿后,沐青不能跟进去,只能安静的候在一旁,垂头看着青石搬砖铺就的地面。 虽是青石板铺就,可青石板上的花纹却与别处不同,素色纹路勾勒出的鸟兽图案磅礴大气,无论是质地或是气势,处处彰显了一国之君的威严与奢华。 良久,乾元殿的正殿门被人打开,容修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脸色苍白,驻足片刻,抬脚出了大殿。 “秦川。” “奴才在。”沐青慌忙迎上前。 “走罢,回宫。”容修步履沉缓地从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沐青不敢多言,立即尾随其后,跟上容修的脚步。 身后,赵德胜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慢走!恭送太子殿下!” 走了稍远的一段距离,完全脱离乾元殿范围后,容修本就不快的步伐慢了下来,他停下脚步,举头望青天。此刻,苍茫的天空湛蓝无边,轻薄的云层一层叠着一层如潮水般在天际翻涌。云层深处,一道黑云隐匿其中,似乎正一点一滴,悄然侵蚀着云海。皓日的余晖,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2 被飘来的云层掩盖,无声无息。 这一切,来得突然却不突兀。 容修凝视片刻,忽然道,“金乌足中赤,怎能照耀这山河万里?” 沐青愣了愣,察觉到太子情绪不对,迟疑片刻,忍不住问,“殿下怎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川,你可知,何为正义?何又为人心?” 沐青微微思量,道,“奴才不知旁人是何心思,奴才只有一个想法,做人做事,无愧于心,便是正义。殿下,人心是不可揣测的,所以奴才不知道何为人心。” 容修侧头看了一眼沐青,见他低头不再说话,道,“无愧于心,便是正义?”沉默片刻,又道,“是我多想了,回去罢。” “是。” 城东,太尉府。 总管事徐良步履匆匆的进了严括的书房,手里拿着一封竹引道,“大人,常山来的飞鸽传书。” 正在与左乘议事的严括当即站起身,惊声道,“常山来的?快与我瞧瞧!” 左乘位于座上,眯了眯眼,波澜不惊。 徐良立即从竹引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严括。严括接过纸条,展开细看。——都尉已应,月内携书信即返。 看清纸张上的寥寥数语后,严括摸着胡须笑道,“好个边牧啊!” 左乘道,“看来,大人忧虑已解。大人可宽心了,虽少了一位郑埌,可多了一位常山都尉,孰轻孰重,大人心中当有评判。” “那是自然。”严括道,“边牧骁勇善战,性情又刚正不阿,哪里是郑埌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能够相比的。我原本对郑埌期望不大,只希望他能守住河西大营,为我保障一股中军之力,可他尽给我惹出这种祸事。此番未曾殃及到我,已是大幸,只是可惜了我多年栽培的心血。” “大人不必忧心过多。郑埌杀人一事已有定案,无论他的结局如何,与大人已没有丝毫关系。当务之急,是尽快上书让边牧登上河西大营主将之位,那时大人方可真正安下心来。” “先生所言正是。”严括道,“我这便修书一封送于唐渊,只是不知这一回,他又该想着动用什么样的歪心思来吸我的血了。” 第23章 暴毙 瑾和宫位于内宫西南角,与宣化殿成相对之势,但宫内的格局与摆设较之宣华殿则内敛许多,连侍候的宫人也不过五人。晋妃娘娘的贤德之名,在宫内人尽皆知。 此刻,瑾和宫内,侍人们准备即将到来的午膳时辰。心知晋妃与三皇子向来亲近,备下的皆是三皇子平日爱吃的膳食。几日不见的晋妃与三皇子容景二人则在正殿闲谈。 三皇子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晋妃闲聊,言语间说说笑笑,气氛好不欢闹。正说笑间,想起一事,容景道,“母妃,你可知我今日去向父皇请安时遇见了何人?” 晋妃今年三十有六,久居深宫的她面容上并没有多少时光携刻的痕迹。她肤白如玉,面容秀美,五官不甚精致,亦不及文妃妖娆,却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谦德慧敏,上善若水,身居妃位多年,雍容端庄的气质不露自显。 “能让皇儿惊讶的人宫里可不多。”晋妃从身前的金丝镂空盒里拾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容景,道,“除去我们这些后宫妃子,应该只有你那几位兄弟了,容瑄你是时常见到的,不至于惊讶,年纪小的不可能出现在乾元殿。剩下的,只有那位久未谋面的东宫太子了。” “母妃聪明过人,什么都瞒不了你。”容景接过晋妃递过来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指尖轻抹嘴角,道,“儿子真没想到今日会遇见他。二哥向来体弱,闭门不出,也不与人来往。若不是今日见到他,我都快要忘记我还有一位二哥了。” 晋妃不经意问道,“哦?你见他气色如何?” “气色似乎比从前更差了,惨白惨白的,看着吓人。我估摸着要刮起稍大些的风,都能把他吹倒。”容景说着,唏嘘一声道,“其实有时我倒羡慕他,这样的身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反倒能脱身朝局之外,也不必劳心政事,活得倒是轻快!” “依他的身子,可活不了多久,这样你也羡慕?”晋妃眉头轻蹙,道,“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不与任何人来往,将自己隔离在朝局之外,将养着身子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只可惜……终究是年轻,想法还是稚嫩了。” 容景有些诧异,“母妃此言何意?二哥的想法,与他目前而言难道不是最有利的?” “内宫何尝不是朝局的一部分,身在皇宫,便是身在朝局,躲也躲不掉。何况他还是太子,储君的身份,即使远离朝局,不与朝中人来往,他的一举一动,依旧会被放大无数倍,被人时刻关注着。他想撇开这个局面是绝不可能的。”晋妃眸光轻抬,直视容景,一字一句道,“除非,他不是太子。” 容景眸光微顿,明白了晋妃没有说出口的话,道,“或者,他死了。” “不错。”晋妃道,“身为皇子,本身就是错。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个结局,不是坐上皇位,便是死去,这是铁例,没有任何人可以逃离。皇宫中人,无人不清楚这个事实。而他是太子,更是众矢之的。如今朝堂呈平衡之势,他尚且还能活着。一旦平衡之势被打破,首将其冲的,便是太子,他必死无疑!” 容景心里清楚这个事实,可此刻亲耳听到从自己母妃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发寒。皇宫中人,尽皆是朝堂这一棋盘上的棋子。即使他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然摆脱不了这个局面。这是他的使命,生而注定的使命。 “母妃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儿子拼尽全力,定要坐上那至尊之位。容瑄那小子头脑简单,不是儿子的对手,儿臣不担心他,只是……”容景欲言又止。 晋妃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心中所想,道,“不必担心。你只需处理好手中之事,拿出政绩让朝堂大臣看到,其它之事,自有我为你谋划。不要忘了,你身后有我。你所考量的,母亲都会为你考虑到。” 容景抹去心头的一丝忧虑,笑道,“那儿臣就多谢母亲了。” “都是自家人,说这话作甚。”晋妃笑了笑,道,“你难得进宫,我让她们备了许多你爱吃的,待会儿要多吃些。” “是,还是母亲心疼儿子。” 晋妃但笑不语,一双清水般的双眸注视着容景,眸光尽是柔和的暖意。暖意之下,却是一丝淡到极致的忧虑。她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正一步步脱离她的掌控。 东宫。 容修与沐青二人回程的脚步要比去时慢了许多,二人回到东宫时,日上中天,已到了晌午时分。 东宫门前,子涵子砚一脸焦急的等待着,远远瞧见正走过来的容修与沐青二人,当即迎上前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午膳已备好,咱们去用膳吧。” 容修点点头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3 ,没有说话。 子砚见容修情绪不对,朝沐青使了个疑问的眼色。 沐青无奈的摆了摆头。自太子从乾元殿出来后,就一直这样。除了之前与他说的那番话后,不再多说一句。沐青也不知道太子怎么了,心想着估计是他的父皇对他说了些什么,以致于太子情绪不佳。 进了东宫,子砚侍候着容修去正殿用膳。子涵落在身后,与沐青并肩而行,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沐青已经大概了解子涵子砚二人的心性。子砚心细且聪慧,一点就通,子涵却是个大大咧咧,心思单纯的。 见子涵露出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沐青笑了笑,道,“怎了?有什么事想与我说?” 子涵左右看了一眼,凑近沐青跟前小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先前去御膳房取食材时,发现御膳房发生了奇怪的事。” 沐青挑眉,非常配合的接口问道,“何事?” “御膳房的粗使太监被换了一批,全是些生面孔。我觉得奇怪,便问了熟识的人,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可吓人呢。”子涵的表情有些惊惧,他道,“原来那些太监都被毒死了,那一批粗使太监,六个人,全被毒死了,而且就是今早发生的事。” 沐青脸色骤然一变,惊声道,“你说什么!” 子涵被沐青吓了一跳,当即拍了拍胸脯,不满道,“吓死我了,你这么惊讶作甚?” 沐青收敛了语气,道,“你说的是真的?御膳房当真被毒死了六名粗使太监?你可知这些人中都有谁?怎会被毒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子涵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这件事太大了,御膳房的管事不敢宣扬,就给压下来了,听说已经密报掌刑司暗中查访此事。但死去的只是粗使太监,掌刑司的人不会有多上心,走走形势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被毒死的人,只怕是要枉死了。” 子涵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意,长叹一声道,“宫里死奴才是常有的事,咱们这些奴才都是贱命,保不准哪一天死了还没人给你收尸。秦川,这件事我只是跟你说说,你可别想多啦,也别说出去,这种丑事传出去,奴才们只会更加人心惶惶了。”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出去一趟,殿下若是找我你便说我有事出去了。”说完,沐青转身大步跑远,不过片刻,人影已消失在东宫大门外。 子涵愣愣的看着已经无人的身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方才生出的那些情绪瞬间被冲淡。他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大门,哼了一声,抬脚走了。 沐青离开东宫后,脚步飞快,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御膳房附近,脚步停下时额头已缀满虚汗,气喘吁吁。 这个时辰还是晌午,正是御膳房最忙的时刻。御膳房总管整个皇宫的膳食,人数之多,足足有数十人,若是过节,还会从各宫调配人手,最忙时将近百人。而仅仅做杂活的粗使太监便有十数名,穆子只是其中一名。 此刻,沐青心存一丝侥幸。侥幸那六名死去的粗使太监里,没有穆子。 沐青在御膳房的宫门前停留片刻,见宫门前不时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是端着膳食,便是拿着食材或是杂物。沐青张望数眼,抬脚迈进了宫门院内。 御膳房内此刻正忙,四处都是来往的人手,无人注意到沐青。沐青左右看了一眼,见角落处一名小太监正拿着斧头劈柴,沐青眸光一顿,朝角落走去。 劈柴的小太监年纪看着不大,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稚嫩,正专心致志的劈柴。 沐青走上前,道,“这位小公公,你可知穆子在哪儿?” 小太监停下劈柴的动作,疑惑的望着沐青。“你说谁?” “李穆,也是这御膳房里做杂活的。”沐青道,“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小太监想了想,翛然脸色一变,摆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你莫问我。” 沐青一直留意着小太监的表情,见他脸色微变,心中一沉,面上表情不变,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小太监的手里,小声道。“我知道你认识他。他是我朋友,小公公,你若是知道他现在何处,请如实告诉我,可好?” 小太监看了看沐青,见他目光诚挚,想到今早发生的事,眸光有些复杂。沉默少许,道,“他死了,被毒死的,与他一同死的还有五人。管事公公说事发突然,太不吉利,将那六人的尸身,全部扔进乱葬岗了。” 第24章 交易 沐青心下猛然一沉,沉声道,“此事当真?” 小太监点点头,“撒这种谎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骗你作甚?”小太监有些不太高兴,又道,“我是看你诚心,又见他们死得太冤,才告诉你的。这件事已被管事公公压下来了,不准我们宣之于口,一旦有人说出来,都是要挨板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公公莫气。”沐青赔了个不是,脸色不太好看,道,“穆子是我朋友,我实在不敢相信,几日不见,他竟然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也没想到,昨日,我们还在一块儿做活儿的,今晨起来,就见他们死在屋里了。被发现的时候,一屋子六个人俱是脸色乌黑,身子冷冰冰的,样子可吓人呢!”小太监说着,想起早上看到的画面,心有余悸,不敢在回想。 “这件事你也不要问旁人了,没人敢说这事了。你朋友已经死了,你也莫伤心了。”小太监劝了沐青两句,见他眼生,又问,“对了,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从未见过你?” “我是东宫的人,负责侍候太子。”沐青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又问,“你可知乱葬岗在何处?” 小太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听说是在禁宫的哪个角落里。都是由专人负责拉送尸首过去的,我没去过,更不敢去。” 沐青颔首,“谢谢你了,小公公。”道了谢,沐青转身往回走,失魂落魄的他,没有发现身后悄然跟上了一道人影。 沐青沉浸在失去穆子这位唯一的好友的悲痛中,步履缓慢的往回走,走了许久,倦怠的神思逐渐回来,他静下心,仔细想这件事的缘由。 正思索着,忽然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沐青脚步微顿,在一片无人经过的朱红宫墙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前十丈之外,正站着一名身形瘦长,衣着同是粗使太监的陌生人看着他,质疑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游移不定的眼神。 沐青蹙眉,“你是何人?跟着我作甚?” 那人犹豫片刻,道,“方才听你向小齐询问那件事?你——为何要打听此事?” “我的事,与你无关。”沐青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时,那人道,“慢着,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沐青回转身,盯着那人,道,“不是说被毒死的,一共有六个人。怎么?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4 难道他们不是被毒死的?他们的死另有其因?” “他们的确是被毒死的,可是时辰不对。他们被发现的时候,辰时已过。你可知我是如何知晓的?”那人盯着沐青,一字一句道,“因为凌晨时分,我见到他们其中有人从房里出来,那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 沐青盯着他,凝视片刻,道,“说罢,什么条件?” 那人沉默片刻,“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打听此事?这件事在御膳房内已是禁忌,管事公公严令不准旁人言及此事,你公然追问,不怕惹祸上身?” 沐青道,“其中一人是我挚友,他死了,难道我不该过问?” “原来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惜在这宫里头,情义可不值钱。”那人笑了笑,道,“我冒着挨板子的危险来告诉你此事,总不能无功而返。这样吧,你既是为了你的朋友,我也不说多,五两银子,我就把今早瞧见的事告诉你。” 沐青蹙眉,从怀里掏了半天,最后只掏了二两碎银子出来。这二两碎银子,连同方才给的那些,还是秦川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家当。 “很抱歉,这是我的全部身家。”沐青拿着碎银,上前交给了那人。 那人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道,“还以为东宫油水有多大,原来是个穷小子。罢了,这二两银子我先接着,你要记住你欠我三两银子,日后我会找你讨要的。记着,我叫谢源,万物之源的源。” 沐青点头,“我记着了,说罢。” “今早,我出恭回来,那时天色微亮,辰时未至,发现有人来敲他们的屋,他们其中有一人开了门,似乎交谈了几句。我看了片刻,就转身进屋了。再后来,有人发现他们屋里六人无人出来做活,派人去找,这才发现他们六人全死在屋里。发现时,脸色发黑,都死透了。” 沐青脸色微白,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六人是被你看见的那人毒死的?他为何要这么做?即便是寻仇,也不该将所有人毒死,这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我可没这么说。”谢源道,“我只是将我所见告诉你。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没敢告诉管事。后来见他们六人全部被送进了乱葬岗,我更不会说出来了。若不是见你问起,我也绝不会说的。” 沐青道,“你是为了挣这几两银子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如是。在这宫里头,钱是我们的命根子,只有钱攒足了,我心里头才踏实。”谢源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就不信你不爱钱。对了,最后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人我见过,叫陈江,是宣华殿林管事的手下。能不能查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罢,谢源转身离去。 沐青望着谢源离去的背影,心中陡沉,脑海内思绪翻转。 林信,又是他?林信的手下来毒害穆子等人,与林信是否有关?其中有何隐情?谢源这人,又为何来告诉他这件事?他是何用意? 可死去的人当中,有他的挚友,是他在皇宫内认识的唯一一位朋友。沐青不能眼见穆子白死,他必须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穆子一个公道。 沐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陷进后宫这脏乱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川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了。你说,万一哪天我遭罪了,你会这样对我吗?”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穆子曾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沐青蓦然神伤。 沐青无暇多想其它,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穆子的尸首。穆子已经死了,他绝不能让穆子再死无葬身之地。 沐青知道有一个人应该知晓乱葬岗在何处,当即加快脚步,赶回了东宫。 晌午即过,太子用完午膳,在屋内小憩。沐青寻到正在收拾残局的子砚,道,“子砚,你可知宫内的乱葬岗在何处?” 子砚心中奇怪,问,“你找乱葬岗作甚?那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宫里头可没人想去那里。” “我有急事。”沐青道,“你只管告诉我乱葬岗在何处。” 子砚蹙眉,“在内宫西北角,那是一个死地,是宫内最为污秽之地,你若要去,可要小心些,谨防邪魅侵身。” “我晓得,多谢。”言罢,沐青转身又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子涵此时正好进殿,见沐青匆匆离开的背影,朝子砚道,“他怎么了?急匆匆的,这么慌张作甚?” “我也不知。”子砚道,“他方才向我打听乱葬岗在何处。” 子涵一听,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不做声了。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大嘴巴,将那件事告诉秦川了。 子砚注意到子涵的异常,道,“怎了?” 子涵摇头,“没……没什么。” 乱葬岗位于内宫西北角,是皇宫之内最为幽静之地,也是最为冷清之地,基本上被人视为禁地,除却有无人认领或是丢弃的尸首需扔进乱葬岗,平常时绝无人敢去。 沐青不知如何前往,一路上问了许多人,在旁人或是惊疑或是惊惧的目光中,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乱葬岗。乱葬岗位于内宫西北角,实际上却是内宫之外。穿过西北角最后两道宫门,位于一片无人清理的荒地。 这里遍地黄土,杂草丛生,乱石凌立,凄清荒凉。 沐青来到此处,入目尽是苍凉之景,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悲凉之意。 身在这个时代,无论宫廷之内还是宫廷之外,无权无势,便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他若想活着,有尊严的活着,就必须走向高处,一步步,将权利掌握在手中。 沐青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要活下去,也要自己关心的人,与他一同有尊严的活下去!他要得到权利,得到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权利! 这一瞬,沐青幡然醒悟,澄澈的目光转为深沉。他四处看了一眼,开始搜寻穆子的尸身。 这片荒地较为宽阔,四周荒凉。中央的一片荒地下陷,呈一椭圆形坑,圆坑周围寸草不生,怪石嶙峋。沐青眸光陡沉,已猜出这个圆坑便是名符其实的乱葬岗。 沐青毫不迟疑的大步靠近圆坑,将坑中的情景一览无遗后,沐青眼神微变,生出一种强烈的恶心之感。抬眼间,只见坑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看得见面容的不是发青便是发黑,看不清面容的身躯僵硬,有些尸体甚至残缺不全,残缺的尸身处布满白蛆,蝇虫飞绕,一阵阵恶臭随着强烈的观感扑面而来,瞧着恶心又渗人。较远的地方,累累白骨怵目惊心。 好在眼下已是深秋,尸体的腐烂速度较慢,蝇虫无法繁殖。有些尸首虽已发青,尚能辨别面容。 沐青强忍恶心,欲下坑寻找穆子的尸首时,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微弱的言语声。听那声音,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过来,沐青当机立断,转身躲进了一旁的杂草丛生处,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按个爪印!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5 第25章 伺机 乱葬岗入口处,一名小太监哆嗦着猫着身子往圆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火烛黄纸之类的物事,嘴里念念有词。 靠近圆坑后,他不敢上前,眼神闪躲着四处张望,见四处无人,便将手里的物事放在身前,跪在地上。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烛,将火烛对着圆坑正面摆放好,又拿着一叠黄纸点燃,与圆坑前火祭。 一边烧着黄纸,小太监一边道,“诸位死去的兄弟,我不是有意要毒害你们的,你们在天有灵,若是心有怨气,可一定要去找正主啊!要害你们的人不是我,我是奉命行事的!” “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枉,特意前来送你们一程,这些钱都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们在地府花销的,若是到了阎王爷面前,还可打好关系。你们可要记着,下辈子可千万莫在进皇宫了,也千万别来找我了……” 沐青掩在草丛堆中,拨开眼前一片半人高的杂草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这名小太监的动作和神态,沐青猜到这是个心思胆小的小太监,因为做了亏心事良心过不去,不得不打破心中的恐惧来到乱葬岗祭奠被他毒死的这些人。 沐青沉思片刻,忽然张口,发出一阵呼啸之中带着一丝凄凉的叫声,缓缓道,“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何要……害我们……呜呜……” 小太监原本一心一意的烧着黄纸,祭奠这些被他害死的亡灵。骤然间听到如哭如诉的哀嚎声,猛然吓了一大跳。心思慌乱间打翻了火烛,火星当场熄灭。 “有……有鬼……”小太监惊声大叫着,连忙跪伏在地,向面前的圆坑磕头道,“不是……不是我害你的……你们千万别来找我啊……是……是林公公……是他命我毒死你们的……你们要找……去找他罢……” 小太监惊叫几声,哆嗦着身子说完这几句后,心里恐惧难耐,不敢再逗留片刻。 “我……我走了……你放心……清明重阳之际……我会祭奠你们的……”说完,小太监颤着身子起身后,转身就往进口方向狂奔离去。 片刻后,沐青拨开身前的草丛现出身形,望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眸光一片深沉。停顿片刻,他转身,忍住口鼻的不适,一步步踏进了堆着无数尸首的圆坑中。 在尸堆中翻找了许久,沐青终于找到身躯僵硬,面容发黑的穆子。沐青忍着不适与心底深处的一丝恐惧,将穆子从尸堆中拉出,拖着尸首一步步走出了圆坑。 在圆坑附近较远处的一片荒地,沐青徒手,借用附近的木石,挖了一个坑洞,将穆子的尸身投入其中,而后用土堆掩埋,外层覆盖一层碎石。 没有碑石,没有墓志铭,三尺黄土,青石相伴,便是穆子的坟冢。 沐青跪在坟前,心思空前的清明。他望着眼前的三尺厚土,一字一句道,“穆子,你放心,你不会白死。你冤死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而后,沐青呆坐坟前,良久,方起身离去。 一连几日,沐青在侍候完容修的时辰后,都会寻时间出去。子砚觉得奇怪,找了一次机会询问,沐青只道这段时间有事要忙,让子砚帮忙照看着。子砚知晓沐青是个有主见的,对太子也没有坏心,便随着他去。 事实上,这几日,沐青一直在跟踪林信。宣华殿他不便进去,只在殿外的角落中等候,而后,过道上,出行时,沐青会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跟踪他行事的同时,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 沐青曾与林信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他是接送他们这些稚子入宫的小太监,第二次,他成了一名小管事,身后跟了两名小太监。如今,他的地位在宣华殿水涨船高,在文妃面前一日比一日得宠,隐隐盖过宣华殿总管太监高宇。 并且,随着他的得宠,在宫中的地位不断攀高,他的本性,也在一言一行中逐渐暴露出来。 沐青隐隐感觉到,对付林信的时机即将到来。 这日,傍晚时分。林信领着两名小太监,途经宣华殿前的碧云宫,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人,正是在他手下行事的陈江。 林信眼睛一瞪,当即甩了陈江一个耳刮子,怒声道,“这么急躁作甚?赶着去投胎?” 陈江捂着被甩红的的脸颊,低头歉声道,“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公公恕罪!小的一定当心,再不敢惹怒公公。” 林信瞥了他一眼,道,“这么没眼力劲,难怪爬不起来。记得把眼睛放亮些,再敢撞上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江躬身道,“是,是,奴才不敢。” “说吧,这么急躁作甚?” “是文妃……文妃娘娘着奴才出来寻管事,说是有事吩咐您去办,小的这才匆忙出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走罢!”林信不再搭理陈江,径自走了。 陈江望着林信三人消失在拐脚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停顿片刻,他敛住眼神,抬脚离去。 “陈江。” 身后,沐青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喊住了陈江离去的身形。经过这几日的跟踪,他已认识了林信身旁时常跟着的几名小太监。陈江便是其中一人,而那日去御膳房投毒的,也正是此人。 他看清了林信如何对待陈江,也看准了这个时机,片刻的思量后,沐青当机立断,选择在此时出击。 陈江不认识沐青,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眼生的小太监,当即心生戒心,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名字?” “林管事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你跟在他身旁侍候,我怎会不认识?”见陈江眼中现出防备之色,沐青道,“放心,我对你没坏心,不必用这种眼神望着我。这里说话不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陈江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也安静,随我来吧。” 半晌,陈江寻了个僻静的宫殿,离宣华殿不远,却极为隐僻,宫殿内围较小,似乎已经废弃,透着一种许久无人居住的冷清气息。 二人找了个角落站定身形,沐青还来不及打量四周一眼,便听陈江道,“找我何事,说罢。” 沐青遂收回眼神,道,“你既爽快,我便直言不讳。林管事如此对待你,你甘心就这样侍奉在他身边,任其打压凌.辱?所行之事罪孽你受,功劳他得?” 陈江眼神微变,道,“你此话何意?你知道什么?” “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至于我是如何知晓,自然是有其来源。在这宫里头,你以为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你一心一意为他人做事,或许转身就被他人出卖而你却被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在这宫里你所见应不少吧。” 沐青道,“在这宫里头,千万莫要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人比你我都看得明白。你若不知抵抗,不懂回击,在这阴谋诡计的深渊里,指不定下一个被阎王爷索命的就是你。” 陈江脸色骤变,脑海里陡然想起前几日所行的那件事。他惊疑不定的望着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6 沐青,不知自己所做之事对方是否已经知晓。迟疑片刻,他谨慎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我相信被林信看中的人绝不是愚钝之人,我话中何意你自可领悟,我只是好心,不希望你被人所骗,你既不相信我,多说无益,就当我方才说的都是空话,你好自为之罢。”说罢,沐青转身准备离去。 “且慢。”陈江喊住了沐青,脸色青白不定,犹豫片刻,道,“你所知之事,是何人告诉你的?” 沐青转过身,目光坦然。“是谁告知我的,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私底下已经传出,这般私密且阴险之事,若非有人传出来,寻常人谁能知晓。陈江,恕我直言,你若在不知反击,当心成为别人的替死鬼。这件事一旦被人揭发,是什么下场相信你比旁人更清楚。”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陈江盯着沐青,道,“你是想帮我?还是有其它用意?” “宫里之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沐青道,“我告诉你此事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看不惯林信狐假虎威,借着宣华殿之势欺上瞒下胡作非为。你应该知晓,暗地里恨他之人有多少。其二则是不愿见有人为他被黑锅,不愿见你傻乎乎的任他欺辱,到头来还得为他所行恶事尝恶果。” “陈江,你难道当真心甘情愿被他欺辱,还要为他背黑锅吗?” “我当然不愿。”陈江脸色微变,显出一丝不甘与怒色。“可他是管事,又受文妃娘娘宠信,如今宫里的奴才们哪个见了他不得上赶着巴结,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势单力微,如何能与他对抗?他的手段你是没亲眼见到,哪个奴才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暗地里会被他整的抽筋拨骨,还不敢吭声。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对抗?” “若是我有法子帮你对付他呢?”沐青眸光淡然的望着陈江,平淡的面容仿似早已成竹在胸。 陈江似有所察,道,“什么办法?”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旁人。若是办法可行,我恨不得立刻将林信拉下马来。” 沐青沉默稍许,见陈江面有急色,方道,“林信如今是文妃娘娘面前的红人,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他若得势,宣华殿内最不满的人会是谁?” 陈江思量片刻,眼神微亮。“宣华殿管事公公,高宇。” 沐青颔首,“不错。能在文妃娘娘身旁侍奉多年,定然不是寻常人物。至关重要的一点我已告知你,如何挑唆二人的关系,动摇林信在宣华殿中的地位,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因为文风太正了吗?怎么没人来撩呢?>_< 另,本文慢热,先走剧情流,剧情到了,感情线也就到了,看文的亲要有耐心哦!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最后,大家都来撩一撩一本正经(满腹闷骚)的作者君吧!么么! 第26章 天灯 接下来的日子,沐青不再出门,只呆在东宫内,行自己分内之事。 晌午,太子殿下用完午膳,在屋内休憩。沐青便在外殿打扫,这时,子砚抬脚进殿,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殿下书房内用的宣纸比平时少了许多,秦川,殿下这两日练字练得很勤?” 沐青打了个哈欠,用拂尘打扫着殿内摆饰,道,“殿下这几日练字练得确实比前些日子要多些,可能是心底有什么烦心事吧。不过宣纸的多少我倒是未曾注意。” “嗯,看来我得去内务房多领些咱们东宫要用的物事了。”说着,子砚又道,“秦川,你这几日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精神不足?晚上做贼去了?” 正说着,子涵进入殿内,见子砚与沐青二人都在,一脸神秘兮兮的道,“哎,你们两个听说了吗?” 沐青与子砚俱是疑惑的神情望向子涵,道,“何事?” 子涵表现出一副极为八卦的脸色,道,“你们难道不曾听说宣华殿的流言?” 沐青默然不语。子砚道,“什么流言?”心中觉得奇怪,又道,“子涵,你怎么成日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爱说三道四了呢?” 子涵不高兴了,脸色登时一沉,道,“有你这么说的吗,我这是深入了解敌情,懂不?” 沐青笑了笑,劝和道,“好了好了,你们莫要呈口舌之利,叫旁人看了笑话。子涵,说罢,究竟是何流言?” “宣华殿的林信,如今文妃娘娘身旁最为得宠之人,你们记得吧。” 子涵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听宫里奴才之间的传言,林信妄想除掉高宇,当上宣华殿的管事公公,在宣华殿内一人做大。这个消息,宫里都传遍了,我听说这几日奴才们都在议论此事,不过没人敢告诉自家的主子。” 子涵又道,“你说这林信是不是傻,得了几天势尾巴就翘上天了,他也不知高宇在宫里呆了多少年,侍候了文妃娘娘多少年,这不是自个儿跑到老虎面前拔毛 ——自找死路么。” 沐青道,“空穴来风而已,谁也说不得真,何况即便是真的。林信得势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子涵,你说错了,高宇不一定就是虎,林信也不一定是自找死路。或许此事,当中另有玄机呢?” 子砚蹙眉,看了一眼沐青,道,“秦川,你说错了。你来得晚,可能不太清楚宫里的这些管事公公们。与林信相比,高宇绝对能称之为虎。当初,文妃还不在妃位,只是一名不受宠的贵人时,高宇便一直陪在她身旁。文妃能坐在今天这个位子,高宇功不可没,他的手段,可绝非一般。” “这件事全看高公公的态度了,他若不计较,林信或许还能蹦跶几日,他若计较,林信绝没有好果子吃。只是我有些奇怪,这起流言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又是什么用意?难道仅仅是想让两人窝里斗吗?” 沐青淡淡瞥了子砚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子涵对着他们二人左右张望,觉得头都有些大了,当即摆手道,“你管这些作甚,不管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只要能看到他们宣华殿的人内斗,我心里就高兴。他们那些人,无论主子或是奴才,一个两个摆着脸色给旁人瞧,真以为这后宫是他们的地盘了。” 子涵与子砚的言谈还在继续,沐青却没什么兴趣听,转身出了正殿。 他倒是没想到,陈江挺有手段,短短几日,就造出成效如此之大的流言,这则流言传出,不仅影响了宣华殿内众人的关系,对他接下来所行之事,更是一大助力。 午时三刻,秋日高照。 林信立在宣华殿外,一脸的焦急之色,身旁,两名小太监陪他一起等候,陈江便在其中。此时,在他手下行事的小太监林安匆忙赶过来,手上拿着一方形木盒,道,“林管事,高公公他不收这礼盒,也不愿意见奴才。” 林信脸色微沉。 这几日,宫里的传言愈演愈烈,直至今日,被他无意中从一个小太监口中听见,接连逼问,他才知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7 晓宫中竟不知何时流出这起流言。他入宣华殿时日不长,如今虽得宠,尚有一丝自知之明。高宇是侍奉文妃娘娘多年的身边人,绝不是他短时可以排挤的,即便他心底确有这个想法,也不敢在时机还未成熟之际便宣之于口,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么。 高宇的手段,他虽还未领教,却也听说过。若不能一击即中,他绝不会轻易动手。眼下让林信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谁,竟敢传出这种流言,陷自己于危险之地。这种手法与手段,速度之快,高明之极,绝不是他身边这些奴才可以做出来的。 林信了解手下的奴才,宫里没有根的奴才大多惜命,贪生怕死,捧高踩低,无一例外。也正是因为他了解这些人的心性,又有文妃娘娘宠信,行事便也无所顾忌。 竟不知,在他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出手对付他,他却丝毫不知,更无从下手。 眼下,他已经得罪高宇。当务之急是必须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否则日后行事还得小心高宇在文妃娘娘面前告他一状,那样一来,他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思量片刻,林信接过林安手中木盒,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见他。我就不信,他连我也不见。”说罢,提着那盒他亲自备下的礼品,林信大步朝高宇的住处而去。 身后,陈江望着林信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半晌,看着林信提着礼盒一脸阴沉的从去时的方向走回,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陈江唇角勾起一丝得逞后的弧度。而后大步上前,道,“林管事,这是怎了?高公公他连你也不见?” 林安与另一名小太监跟着迎上前,接过林信递过来的礼盒。 林信脸色极为难看,怒道,“我亲自去向他赔不是,他却耍脸色给老子看。宣华殿的老人又如何,陪在娘娘身旁多年又如何?既然翻脸不愿见我,我也不必送上脸去给他打。反正流言已经传出,我便让他弄假成真,宣华殿的总管之位,我势在必得。走罢!” 言毕,林信收敛脸上的怒意,朝宣华殿正殿大步而去。此刻,文妃娘娘还未午休,他需抢得这一时先机,占据有利之地。 夜半,月如银勾,繁星万点。 在御花园东南角,一盏白色天灯袅袅升起,迎向那无边的黑夜之中。 须臾,第二盏随之升起,白色灯罩之下的火光,如星火之光点缀夜空,在苍茫无垠的星河夜幕独自闪烁。而后,星火之光逐渐蔓延,天灯一盏接着一盏,悄然迎向那浩瀚而神秘的星河夜幕。 子时三刻,一道奇景出现在皇城之上的夜空中。沉睡的皇城,似乎被这道奇景所惊醒,在沉睡之中宛转醒来。原本万籁俱寂的皇城,在逐渐显出的人群中,从寂静无声转为人声鼎沸。 只见漫天星火,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中兀自摇曳,背景是繁星万点的星河夜幕,映照着那冉冉升起的星火之光,构成一幅神秘莫测而又绚丽多彩的星河画卷。 良久,就在皇城众人欣赏着这道百年一遇的奇景时。夜空之上的星火之光摇摇欲坠,未几,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仿若一颗颗乍现的流星,褪尽光华后无声坠落。 当一盏盏星火之光燃尽的天灯落入众人视线,有人望着那降落的白色灯盏,惊呼道,“快瞧,上面有字!” 只见宣纸围成的白色灯罩之上,用墨染上了几个大字——林信,还我命来! “这是……这是冤魂索命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周围之人脸色骤变,惊声道,“真的……竟是冤魂枉死,向天索命……这该是多大的怨念,连老天爷都惊动了!” 与此同时,皇宫御花园内的镜湖之上,飘荡着无数船灯,船灯之上载着星光烛火,浩荡而来,成了星空之下的另一道奇景。 有胆子稍大些的前往镜湖边上捞起那纸质的船灯,瞧见纸质灯面上的字迹后,大吃一惊。这些船灯上的字迹竟与天灯一般无二,其上草书——林信,还我命来!而落款竟是前些时日被毒死的那六名粗使太监的名字。 东宫。 沐青前脚踏进大门,后脚就被子涵瞧见,连忙上前将他拉近院内,指着天上缓缓降落的天灯道,“秦川你跑哪里去了!你看,老天爷显灵了,竟然降落天灯为冤魂索命了。你不知道,我方才跑出去看了看,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听说天灯上写了让林信索命的字样,真是老天有眼啊!方才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可子砚非催着殿下进去歇息,只留我一人在此……” 子涵在耳旁絮叨,沐青却无暇倾听。他抬首遥望星空,深沉的眼眸倒映繁星万点,浩瀚无边。 这个法子,是沐青想了许久,并做了许多准备,终于选择在这时机成熟之际,朗月无风的夜晚,实行这个计划。 天灯,在这个世界还未出现过,那一日被他无意中说出,却发现无人知晓天灯时,这个计划,便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古人,信奉鬼神,也惧怕鬼神!借用鬼神显灵,冤魂索命之说,他相信,林信这一次必死无疑! 想到大仇即报,沐青心中却极为复杂。他仰望星河夜幕,眸光幽暗而深邃,缓缓道,“老天,终究是有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啊撩…… 第27章 包庇 这一夜,冤魂索命的消息传遍了皇城,人尽皆知,朝堂震动。而灯上所载之名的主人林信,一夜成名。 昭元帝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着人查清林信身份,知晓与后宫有所牵连后,当即下旨严令文妃彻查冤魂索命一事,并命文妃暗中查探做出此等惊天动地之事却伪装成冤魂索命一事的幕后主使。 宣华殿内,赵德胜读完圣旨后,将圣旨交给上前来接的高宇,朝文妃道,“娘娘,陛下听闻此事极为生气,严令娘娘尽快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皇宫之内绝不允许宣扬鬼神之事。另外,陛下已知林信是娘娘宫里人,希望娘娘不要偏私,查清冤魂索命一事,所有涉案之人,均应依法处置。” 文妃在高宇的扶持下缓缓起身,朝赵德胜道,“臣妾领旨,还请赵公公回禀陛下,臣妾一定竭尽所能,查出此事的幕后主谋之人。” “如此,老奴先行告退。恭祝娘娘万福!”赵德胜躬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文妃颔首道,“赵公公慢走!” 赵德胜一行人离开宣华殿后,偌大的正殿陷入沉寂。 文妃左右张望一眼,道,“林信呢?人在何处?” 身旁一名小太监道,“回娘娘,奴才们不知,今早起就不见他人影。” 文妃眉间微蹙,微微上扬的眼角闪过一丝戾气,道,“出了事就不见人影,去将他给本宫寻来,寻不见他,你们也别回来了。” 小太监当即道,“奴才遵命!”言毕,当即叫上另外几名太监侍女们,火急火燎的匆匆走了。 殿内,文妃满脸愠色端坐主位,高宇在她身旁侧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8 立。文妃眸光轻撇了他一眼,道,“一夜之间,怎会出这么大的事?” 高宇道,“奴才不知。或许是什么人想对付林信,出了这么个法子。” 文妃蓦然道,“本宫听闻,这两日,林信与你不和?” 高宇沉默片刻,道,“回娘娘,没有的事,我与他俱是忠心侍奉娘娘。” “我知道你的性子。”文妃道,“就因为你是我身旁多年的老人了,深得我心,有时候,有些事,我还真无法让你去做。林信这个奴才,贪图小利,心思却是个阴狠的,有些事,只能着他去办。他心思伶俐,手脚干净,这一点,倒是深得我心。” 高宇默然不语。 见高宇不答,文妃又道,“昨夜的事,宫里吵得沸沸扬扬,说是什么冤魂索命?你可知发生了何事?林信做了什么事竟惹出这么大的闹剧?”说着,文妃脸色微沉,道,“漫天星火,冤魂索命,好大的手笔。这等手段,绝非寻常人做得出来!” 高宇道,“或许是林信的做法惹得天怒人怨了。娘娘,奴才这里有一个消息,是事关这起冤魂索命的缘由。” 文妃道,“说。” 高宇颔首,道,“前几日,御膳房死了一批奴才,被毒死的。听说是林信派人做的,御膳房管事以为是受了娘娘的指使做下此事,故秘而不宣。将尸体随便处置了,又调了些新进的奴才们去填补空位。昨夜不论是皇城上的天灯,或者御花园里的船灯,落款之名便是这些死去的奴才们。” “娘娘,恕奴才直言。林信此人借着娘娘的势耀武扬威胡作非为,如今做了这等事,即便不是娘娘指使的,也定然会与娘娘扯上干系。” 文妃面色一沉,道,“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高宇道,“后宫中虽以娘娘为尊,可若风头太过,必会招来祸事。眼下后宫只是明面上平静,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暗流,娘娘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文妃侧眸,道,“依你之意?” “为主之道,当物尽其用。其用已尽,则弃之。” “看来,你果然与他有嫌隙。”文妃深深看了一眼高宇,笑道,“罢了,便依你所言。他的用处,如今也已尽了。” 一个时辰后,林信被两名小太监在禁宫东门前寻到并押至正殿,跪在文妃身前。“娘娘,林信带到。” 文妃颔首,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林信,道,“林信,你可知罪?” 林信脸色煞白,连忙磕头道,“娘娘,还请娘娘饶命啊,奴才没有做过有罪之事 ,昨夜之事,完全是有人在害奴才,还请娘娘做主,救奴才一命啊!” 高宇望着面前神色颓然的林信,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默然不语。 “林信,无论你如何申辩,昨夜之事已弄得人尽皆知,本宫保不了你。念在你为本宫办了不少差事的份上,本宫留你一个全尸。来人,赐酒!” 须臾,一名侍女端着一杯毒酒上前。 林信脸色骤变,道,“娘娘,您不能杀奴才,奴才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宣华殿,为了娘娘您。不错,御膳房被毒死的那几名奴才的确是奴才派人做的,可是娘娘您难道不想知道奴才是为了何人去杀了那几名奴才吗?” 文妃脸色微沉,盯着林信的面容渐渐浮现一丝愠色。“好个大胆的狗奴才,林信,你借用本宫的势在宫里胡作非为,本宫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如今你犯下这等祸事,还妄想与本宫扯上干系?!” 文妃怒声道,“高宇,愣着作甚,将毒酒给他灌下去!” “是。”高宇上前端过木案上的毒酒,攥着林信的下颌,便欲灌酒时,林信挣扎不休,正欲开口。这时,殿门处大步踏进一道人影,大声道,“且慢!”在他身旁,林信的心腹小太监林安躬身而立,焦急的面色稍缓了缓。 文妃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眉尖轻蹙,道,“瑄儿,这个时辰你来作甚?母妃有急事处理,你先退下。” “母妃。”容瑄当门而立,目光锁住正跪在正殿中央,文妃身前的林信,道,“这个奴才不能死,儿臣要保他一命。” 高宇动作微滞,而后将毒酒至于木案上,撤回身来。林信不再挣扎,惊慌的神色缓缓平静下来。 文妃惊愕道,“瑄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个奴才惹下了滔天祸事,连你父皇都知晓了,下了圣旨要我处理此事,不得有丝毫偏私。你现在说这话,是在阻挠你母妃处理公事。” “儿臣知晓,可是母妃,这个奴才儿臣必须保下。”说着,容瑄朝文妃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文妃左右看了一眼,当即道,“先将这个奴才关入掌刑司,容本宫稍后再审。你们都退下吧!” “是!” 林信被两名小太监押着往殿外而去。高宇驻足片刻,抬脚出殿。须臾,殿内所有的奴才退得一干二净,只剩文妃与容瑄母子二人。 文妃道,“说罢,究竟是何事?” 容瑄大步而入,道,“儿臣,有把柄在他手中。” 文妃蹙眉,“什么把柄?你怎么这么不谨慎,竟叫一个奴才拿捏住了把柄,如此行事,如何能成大气?”文妃愠怒说着,猛然想起方才林信所言,思量片刻,道,“林信毒死御膳房六名奴才一事,是受你之意?” 容瑄默然。 “你为何要毒死那些奴才?若是一个两个还能说得过去,可一次性毒死六人,这可是大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瑄眸光陡沉,眼底浮现一抹阴鹜之色,道,“他们当中有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宣华殿外,林信被两名小太监押着出了宣华殿,行在往掌刑司方向而去的过道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放松下来。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林信已明白自己被人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好在他机警,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想到去找六皇子容瑄。 如今六皇子开口,他的性命决计是保下了。只是林信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做出如此声势浩大之事,只是为了害他这么一个奴才。 林信无暇细想,眼下,他必须想法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抬眼间,忽然瞧见一名小太监正立在宫墙之下的拐角处,正盯着他瞧。 是秦川。 林信认出了秦川,却不知秦川为何在这里盯着自己,那眼神,若是没有看错。那是一种仇恨的眼神。那深沉的眸光,让他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寒意。蓦然间,林信忽然觉得那眼神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究竟是谁? 林信仔细盯着沐青看了许久,直至被两名小太监押着消失在了宫墙拐角处。 沐青远远看着林信三人离去的背影,眸光一片深沉。他是特意过来看林信的下场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心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林信,一个宫里的小管事,却借着文妃之势,在宫里头做尽坏事,双手沾满鲜血。在他手中,不知有多少无辜稚子,被送进宫里这肮脏污秽的漩涡之中,由一张通透的白纸印染成满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39 身漆黑,最终悲惨的死去。这一切,皆是来源于林信。 这个人,为非作歹,丧尽天良。如今,终于遭到报应了。 这一刻,沐青仰首望青天,心道:天理伦常,报应不爽,穆子,你的仇,我终于替你报了。 第28章 纸条 宣华殿内。 文妃沉着脸望着坐在身侧的容瑄道,“究竟是何事?竟要你违抗圣命一定要保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不可?” 容瑄脸色阴郁,道,“母妃,此事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儿臣自会处理的,您别问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文妃微怒,“你是我的孩儿,出了事为何不能与我明说,你若是不说清楚究竟是何事,我又如何帮你?我们在宫里势力虽大,可同样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你行事鲁莽,若是稍有差错,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大而化之,届时我们母子俩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其中厉害,你难道不清楚?” 容瑄阴着脸,沉默片刻,道,“我与东宫林氏有染,被御膳房的一名小太监看到了,那夜又碰巧遇见林信,便让他去处理此事。我们不知看见的究竟是哪一名小太监,他便自作主张,将那房里的六人全毒死了。本以为上下打点一番,又过了这些时日,应无事了,不曾想竟爆出昨夜之事。” 文妃默然片刻,陡然起身行至容瑄面前,抬手甩了一个巴掌。伴随的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容瑄左侧脸颊瞬间显出一个指痕清晰鲜红的掌印。 “你这个逆子!”文妃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容瑄,道,“你身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竟然色胆包天,去动东宫太子的女人!此事若是让旁人传出来,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丑闻,我们母子二人不仅会成为全皇宫乃至全天下的笑柄,我们如今的地位与势力也将荡然无存!” “你这逆子,竟做出如今丢人之事,如今还让旁人抓住把柄,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文妃怒骂几声,又道,“这件事,林信也知晓?你要保他,便是因为此事?” 容瑄捂着左脸,阴郁的脸色被文妃一巴掌打得气焰全消,此时此刻,看着盛怒的文妃,他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忙道,“母妃莫气。我并未告诉他为何去灭了那名太监的口,我也不知他从何处得知。今日派人在宫门前拦住我,告诉我若不保他,他便将我的事说出去,儿子无法,只得出面保他。不过母妃放心,这件事,瑄自会处置妥当。” “处置?怎么处置!”文妃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座上,道,“林信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做下此等祸事不说,竟然还敢威胁你,如此手段,如何能留。只是这个奴才心思向来狡诈,你有把柄在他手中,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咱们暂时都不能杀他。这件事稍缓缓,容我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文妃思量片刻,朝容瑄深深看了一眼,道,“还有东宫那边,李氏,那个女人是个祸害,绝不能留。瑄儿,你若狠不下心,我便亲自动手。” 容瑄踌躇片刻,道,“此事由儿子而起,儿子想自行解决。” “既如此,那便随你。”文妃道,“不过你要切记,若想成大事,决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凭你的心性,母妃相信你能做到。” 容瑄眸光微黯,一种若有似无的从骨子里存在的凉薄心性在眼底缓缓浮现。“母妃放心,这一次,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与此同时,亲眼看见林信被人带走后,心思惆怅的沐青晃了神,随着脚步不知觉的走到了千禧殿。 他似乎多日不曾回来了。 千禧殿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砖一瓦都不曾变过,不过过道前积下的厚厚一层枯叶已经消失,门前清静整洁,不惹尘埃。 看来之前的警告起到作用了。沐青想着,推开了千禧殿的院门。 千禧殿是冷宫,除却送饭之人,从来无人来访。眼下还不到午时,大门被人推开,千禧殿内唯一的奴婢兰心正诧异着,忽然瞧见来人的脸后,脸色微变,小心着上前道,“原来是秦公公来了,可是文娘娘有何指示?” “无事,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过来瞧瞧。”沐青道,“主子在何处?” 兰心道,“娘娘在寝殿内,今早便不曾出来,可要我去帮你通传?” “不必了,我自去看她,你不必跟来。”言罢,沐青对兰心的目光视而不见,抬脚迈上青石台阶,径自前往千禧殿的寝宫。 “主子,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 此刻,沐青立在寝宫外,朝宫门紧闭的寝殿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径自推开寝殿大门,一眼便瞧见缩在角落里正用一种惊惶的眼神看着他的温贵妃。 沐青心神微颤,许久不见的心疼之感再次出现。他放轻脚步,踏入殿内,一步步朝温贵妃走去。 “主子,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么?”沐青小声说着,一步步靠近温贵妃,行至她面前不远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朝温贵妃小声道,“主子,是我,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 温贵妃看了看沐青,感觉眼前这张脸有些眼熟,半晌,似乎想起了沐青,惊惶的眼神逐渐消逝,她伸出手朝沐青道,“川……川……” 听到了久违的声音,沐青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温贵妃果然还记得他,这是连日以来,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了。他望着温贵妃,低声道,“不错,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幸好……幸好你还记得我。对不起,主子……你是我唯一的主子,我心里的话只能对你说……可我却不能时常来看你……”沐青喃喃说着。 偌大的皇宫,唯一能够吐露真心话的地方,却只有这里,一座冷宫。沐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可悲。然而此时此刻,终于能将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沐青心里还是开心的。可是一想起皇宫内唯一的朋友离他而去,沐青的心底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 “主子,你知道吗?穆子走了,他被人害死了,我在这皇宫里唯一的朋友,已经离我而去了……”沐青淡淡说着,难过之意溢于言表,“不过,我帮他报仇了,他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沐青徐徐说着,将自己连日以来的所做所闻所感,一一讲给温贵妃听。他知道温贵妃听不懂,也正是因为温贵妃听不懂,他便更能畅所欲言,将自己心里的感受,细细宣泄而出。 也许是感受到沐青言语之中的难过之意,温贵妃挪动身子悄悄靠近沐青,小声道,“不……伤……心……吃……吃……”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塞进沐青的口中。 眼见温贵妃殷切的眼神,沐青不忍拒绝,便张口吞了,道,“谢谢主子。”嚼了两口,桂花的香味在唇齿间散开。沐青随口道,“哪里来的糕点,好吃!” 似乎听出沐青的赞美之意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0 ,温贵妃笑了,笑得有些羞涩,道,“穆……穆……送……送的……” 沐青闻言一惊,道,“是穆子送来的?” 温贵妃点头。 “是什么时候?” 温贵妃蹙眉,费力的说着,却不知该怎么形容,比划了半天也没比划出具体时日。 沐青心中焦急,连忙起身出了寝殿,在殿外寻到兰心便急忙问道,“御膳房的李穆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兰心诧异的看着沐青,心底疑惑不定。“你问他作甚?他许久没来了,我还奇怪怎么送饭的换了人。” 沐青道,“事关紧要,你只管说就是。误了事你可担不了责任,快些告诉我,李穆来这里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兰心蹙眉,想了片刻,道,“是初七那日,天色微亮他就急匆匆过来,送来一盒糕点说是给娘娘吃,呆了片刻便离开了。从那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他。”顿了顿,兰心忽道,“怎么?他出事了?” 沐青匆匆回了句,“他死了 。”便转身进了寝殿。 初七,正是穆子六人被毒害那一日。他怎会天色未亮跑来千禧殿送糕点?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沐青记得,御膳房那名叫谢源的小太监对他说过,发现他们被毒死时,辰时已过。难道说,穆子猜到自己会有祸事,提前出来传递消息,可他为什么来千禧殿,而不是直接去东宫寻他? 沐青心中惊疑不定,猜不出穆子此举的深意。但穆子的这种行为绝对有其原因。沐青一直不清楚林信为什么要毒死穆子等六名御膳房的粗使太监,即便他们之间有仇怨,也不该殃及他人?又或者说,穆子是他人之累枉死,但这其中,定是有起因。 沐青苦心冥想,脑海突然一闪。糕点! 沐青在殿内四处扫视,瞧见温贵妃身旁的木盒后,连忙大步过去,拿起盛放糕点的木盒仔细翻看。 木盒有两层,漆墨色鎏金纹,端庄大气,非妃嫔之位不得使用。实际上,也是温贵妃的专用食盒。两层的木盒原本有两碟糕点,过了这些时日,只剩下几片桂花糕。穆子若想传递消息,应不会夹在糕点中,只会放在食盒里。 顾不得温贵妃疑惑的目光,沐青小心仔细的翻看食盒,木盒的第一层没有任何异物,沐青不死心,又拿过第二层仔细查看。当触摸道食盒底部时,一处异常的凸起吸引了沐青的注意力。 沐青翻开食盒底部,发现底部被粘上一片轻薄的木片。沐青小心翼翼的揭开木片,一张白色小纸条赫然引入眼帘。 沐青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一刻,他心里无比清明。眼前这张小纸条,一定就是穆子被毒死的真正原因。 第29章 坦言 沐青小心翼翼的取出被木片夹住的纸条,摊开细看,看清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后,脸色瞬间大变。 六皇子与东宫李侧妃有染,我亲眼所见!我若被人害死,你定要为我讨回公道!——穆 有落款,无寄名。沐青却清楚,这一定是穆子留给他的消息,无寄名,是以防被人发现,保全了他。只是眼前亲眼看到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沐青只觉得心潮翻江倒海一般,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当真是一个天大的丑闻。而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个丑闻,穆子等六人,俱是因此丧命。沐青更加没想到,毒害穆子六人的幕后黑手,不是林信,而是当朝六皇子,文妃所出,备受宠爱的嫡亲皇子。 林信是因为受了六皇子的指使,毒害了穆子等六名粗使太监,此事也被御膳房的管事控制住,秘而不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宣华殿。也只有宣华殿有这般势力,能够让御膳房的奴才惟命是从,草菅人命。 得知穆子被害的真正原因,沐青却无一丝高兴。他费尽心思,才勉强除掉了小有势力的林信,如今得知真正的幕后凶手竟是六皇子,文妃与六皇子在内宫中可谓一手遮天,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如何能与这一大势力相对抗,更妄论除掉六皇子。 此时此刻,沐青心中百转千回,心事重重。他抬眼看了一眼正疑惑望着他动也不动的温贵妃,想到此事不宜牵扯到千禧殿,便将那张纸条塞进怀里放好。又朝温贵妃道,“主子,我得走了,你在此地好好呆着,虽是冷宫,却是安全的。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言罢,沐青转身离开了千禧殿。匆忙离去的他,并未发现身后温贵妃的眼神,竟是平静如水,冷静的神态更甚常人。 与此同时,被关在掌刑司的林信通过掌刑司内的人,找来了自己的心腹小太监林安。 林安与林信同出一脉,自进宫后便一直跟着林信,也是林信在宫里唯一信得过的人。此刻见到林信被关在掌刑司内的监牢中,慌忙道,“你怎样了?他们没对你用刑吧,我如何才能救你出去?” 林信道,“无妨,我暂时不会有事。有六皇子保我,文妃娘娘暂时不敢杀我,但是也绝不会放过我,我若想活下去,只能自救。如今我被关在这里,束手束脚,只有你能帮我了。” 林安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说。”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得住。”林信道,“我找你来,有两件事,其一,去查秦川的底细,这个奴才神出鬼没,行事诡异,我总觉着我此次失势与他有关。而且我瞧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你去帮我查一查,需得尽快。” “是被文妃娘娘派去东宫侍候太子的秦川?”林安问道。 林信点头,“就是他。另外一事,你去请六皇子夜里来掌刑司一趟,就说我有极为重要的事禀告与他,事关他的秘密,他不会不来。” 林安应下。 林信道,“我是死是活,在此一举,林安,我的性命就靠你了。” 林安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到。”而后,两人又细细相商一番,林信将他需做的,与该注意的事一一相告,最后,在掌刑司内自己人的提醒下,匆匆走了。 沐青回到东宫时,已是晌午时分。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穆子的仇他不能不报,不仅为了穆子,也为了他今后在宫中不必受人牵制,他也必须想法设法扳倒文妃一党。只是文妃一党势大根深,在宫内一手遮天,要想对付文妃与六皇子,简直难如登天。 如今他身在东宫,唯一能够倚靠的不过太子。可太子病体缠身,在宫里又势单力微,更遑论太子会不会助他,其间种种,都说明太子帮不了他。 沐青苦思冥想,做了多番考虑,最终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还是要仰仗太子。无论如何,东宫太子总比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奴才强。更何况,这其中牵扯到东宫侧妃李氏,东宫也会被牵涉其中,堂堂东宫侧妃与皇子有染,身为东宫之主,他绝不会甘心忍受。 思量许久,沐青决定去见太子,向太子言明此事。这时,子砚正好寻过来,瞧见沐青的身影,当即道,“秦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1 川,你跑哪里去了,一上午都不见你人影!”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沐青道,“殿下现在何处?” “殿下适才用完午膳,现正在寝殿。”子砚道,“我跟你说,这几日你莫要乱跑,听说宫里正在搜查与天灯一事有关之人。昨夜之事来得蹊跷,定是谋划许久,主谋之人怎会轻易暴露出来被人抓住。掌刑司的人若是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定会随便抓上几人敷衍了事,你千万莫出去触了霉头。” “我知道的,多谢你提醒。” 沐青心中微暖,道,“我找殿下有要事,先不与你说了。”言罢,沐青匆匆往正殿方向而去。 内殿,容修正要午休,此刻坐在软榻上饮着茶水,子涵则收拾床榻上的被褥,准备侍候太子午休。 此时,沐青候在外殿,道,“奴才秦川,有事向殿下禀报。” 容修放下茶杯,道,“进来罢。” 沐青进了内殿,径自行至容修身前,双膝跪地,不经意朝正收拾床榻的子涵看了一眼,道,“奴才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只能禀告殿下一人,还请殿下摒退左右。” 子涵正弯腰收拾床榻,听到沐青所言,心中微怒,登时转过身来瞪了一眼沐青,瞧见容修的眼神后,颔首道,“奴才告退!”言罢转身出了内殿。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容修与沐青二人后,容修未叫沐青起身,只道,“究竟何事?说罢!” 此时此刻,沐青仍有一丝犹豫,踌躇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奴才得到消息……”迟疑片刻,沐青方道,“有人亲眼看到,李侧妃娘娘……与六皇子有染……” 容修眸光微变,声音陡沉,道,“大胆!此事你从何知晓?一旦有任何虚言,你将会被以构陷皇子秽乱后宫之罪株连九族,即刻身首异处。秦川,你可要想清楚!” “奴才没有虚言,奴才句句属实,若是没有证据,奴才绝不敢向殿下禀告!”沐青从怀里取出穆子所留的那张纸条,双手奉上。 “殿下应当记得昨夜漫天星火一事,此事起因,便是来源与此。天灯之上所记载的,向林信索命的落款人便是御膳房被毒死的六名粗使太监,而这些人之所以被毒死,正是因为当中有人亲眼看到,六皇子与李侧妃有染,这才被人灭口。” 沐青道,“这张纸条所留之人,就是被毒死的六人当中一人,也是奴才的朋友。奴才今日无意中得到这张纸条,这才知晓他被毒死的真相。殿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奴才绝不敢有丝毫虚报!李侧妃娘娘不守妇道,与六皇子秽乱后宫,殿下身为东宫太子,怎能任由身边之人暗中勾结,为所欲为?奴才不忍殿下被人欺瞒,这才冒着杀头的危险,向殿下禀报此事!” 容修深深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沐青,道,“秦川,你说出此事,可知后果?你言辞间处处为本宫着想,当真以为本宫不知你的用意?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你以为仅凭一张纸条本宫会信?秦川,你是认为自己太过聪明?还是以为本宫太蠢?!” “你可知,身为奴才妄言主子的是非,在宫中视为大忌,本宫随意一道旨意便可处死你!” 沐青色变,完全没有料想到太子会是这种反应,当即垂首道,“奴才不敢!殿下若想处死奴才自然是易如反掌,奴才是惜命之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向殿下禀明此事,一是不忍殿下被身边人所骗,二是认为殿下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殿下若是认为奴才大胆犯上,大可以杀了奴才,可殿下身旁就少了一个可信之人。得失之间,相信殿下自有判断。” “好一张利嘴。”容修盯着沐青,顺手接过纸条,道,“昨夜星火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罢!” 沐青猛然一惊,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怀疑他。他已知这件事在皇宫内掀起了多大的波澜,皇宫内许多人在追查此事,他绝不能轻易认下,便道,“奴才势单力薄,哪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容修只是随口一问,似乎猜到沐青的回答,并没有深究,只道,“秦川,你说我若杀了你,身旁便少了一名可信之人。你是宣华殿调来的人,你觉得,本宫能信你?六皇子名义上也算是你半个主子,你在背后害他,难道不是不忠不义?我若信了你,我怎知你不会在背后谋害本宫?” 沐青昂首直视容修,抬手指天,道,“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若有违此誓,定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发完毒誓,沐青又道,“奴才的确是宣华殿调来的人,可奴才绝不是宣华殿的人。是文妃娘娘以奴才的主子所迫,要奴才来东宫侍候太子,实则行监视之责。” “殿下,奴才或许有所私心,奴才唯一的朋友被六皇子所害,奴才亦被文妃所迫不得不为她行事,殿下久居深宫,文妃娘娘的势力与手段殿下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连东宫唯一的一位侧妃也与六皇子暗通款曲,殿下,他们的所作所为,殿下当真还能忍吗?” 容修盯着沐青的双眼,深邃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探进他的心里,就在沐青内心忐忑之际,容修忽然道,“你的主子?你的主子难道不是本宫?”顿了顿,道,“温良宜?你倒是有心!” 沐青发觉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奴才说错了,是前主子。殿下是奴才的现任主子。” 容修未在沐青有多少个主子的问题上纠结,看了一眼纸条所载内容,道,“你既说是你被害死的朋友留下的证据,怎么过了这些许时日,才将此事告诉本宫?” 沐青斟酌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便道,“殿下有所不知。奴才自从被调入东宫以来,与他会面的机会以极少。甚至不曾见过一面,但奴才若得了空会回千禧殿,穆子知晓此事,平日里时常往千禧殿送吃食。” “那日或许事发突然,又或许是他有所察觉,便将这件事记在纸条上秘密藏在食盒中送进了千禧殿。奴才是今日才去的千禧殿,这才发现穆子留下的证据。殿下,这也解释了为何御膳房死了六名奴才却被压下不报,若不是有宣华殿压着,仅凭御膳房管事又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容修默默听着,半晌,道,“千禧殿?若不是千禧殿,你还发现不了此事?” 沐青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是。” 容修收起纸条,道,“这个证据由我收着,此事事关重大,秦川,你若真心想为你朋友报仇,此事便绝不能向外透露丝毫。你所说的,我会派人去查,若是有丝毫虚假,是何后果,你心里应当清楚。” “奴才明白。”沐青道,“奴才相信穆子,也相信自己,更相信殿下。” 容修表情不变,道,“你的忠心,我记下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看在眼里。你是不是一个可信的奴才,还有待观察。此事暂且搁下,你下去吧。” 沐青愣了愣,隐隐觉得此事的结果不该如此,然而太子所说也确有道理。他心有不甘,滞愣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2 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了。 第30章 惊闻 第三十章 惊闻 戌时初刻,天色已黑。 掌刑司内,林安正将今日查到的一些有关秦川的事告诉林信。 “我今日去查访了一些与秦川相熟的奴才,果然打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秦川这个奴才从前在千禧殿时,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几乎闭门不出,除却往千禧殿送膳之人,极少有人见到他。听说,他是因为得了怪病,不敢出来见人。” 林安道,“后来,似乎是身上的怪病好了,逐渐敢出来见人了。而且因为大病一场,性情似乎也变了。并且,与时常往千禧殿送膳的那名奴才成了好友。”林安朝林信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林信见林安目光中若有深意,沉吟片刻,道,“是李穆?”他想起他曾经在御花园里撞见过他们二人,当即脸色一沉,道,“原来是他!这般想来,不论他用了何种手段,只怕我此次失势,与他绝脱不了干系。李穆等人是我命人去毒死的,他不知其中□□,定以为是我害死了他,难怪那日他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 林安沉着脸,开始回想起这段时日所发生之事。半晌,道,“我始终觉得这个秦川有些古怪,一个人如何变,性子绝不可能轻易改变,只怕这其中另有玄机。”说着,林信又道,“对了,安子,你可打听到娘娘想如何处置我?” 林安道,“自从你被抓进掌刑司后,我们这些与你较为亲近的奴才们似乎被他们隔离了,打听不到宣华殿内的任何消息,也不知娘娘会如何处置你。” “定是那高宇做的鬼,他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我失了势,他只怕更要想法子让我翻不起身。”林信说着,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道,“六皇子在何处?你可去找过他?” 林安无奈道,“六皇子早早就出宫回府了,我出不了宫,无法去找他。” 林信沉默片刻,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令牌,从牢房栅栏的空隙伸出去交给林安,道,“这是文妃娘娘赏给我的一块令牌,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你拿着,不过你记着,只能从南门出宫,你到了南门,只需出示这枚令牌,宫门侍卫自会放你出宫。安子,时机紧急,你赶紧拿着令牌出宫去寻六皇子,请他来掌刑司一趟。只要他能来,我就有办法,救自己一命。” “倘若他不肯来,你告诉六皇子,他的秘密我即刻便公之于众。” “这……”林安迟疑,“他可是六皇子……你这样威胁他……” 林信嗤笑,“六皇子又如何,我为他行事,眼下落了难他们一个个对我弃如敝履,视如草芥,我的命都快没了,还管他是谁!不过你放心,只要过了眼下的难关,后面我自有法子渡过去。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出宫吧!” 林安不再迟疑,接过令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掌刑司。 一个时辰后,夜已深了。掌刑司内的牢房角落点着一盏火烛,烛火残光,将牢房印染得昏暗而幽静,伴随着其他牢房若有似无的哀吟声,一种诡异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林信缩在牢房的墙角,强撑着睡意抵抗心底的恐惧,不敢轻易睡过去。不知过了许久,牢房角落的烛火微微一闪,一道披着披风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入口处,林信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恐惧感顿时消失,沉稳心神,道,“殿下,您终于来了。” 容瑄的面容隐藏在披风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异常的低沉,伴随一丝极淡的杀意,他冷冷道,“林信,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说罢,你想见我作甚?” “殿下,奴才的确是狗奴才,奴才虽是一条贱命,可好歹也是一条命,奴才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想守着这条贱命好好活下去。既然殿下和娘娘不在意奴才这条命,奴才就只能想办法,自己救自己了。” 容瑄声音冰冷,“你这个狗奴才,我已经想方设法保全你了,在这掌刑司里呆着,你还死不了,你若想得寸进尺,当心立马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我不知你这个奴才虚张声势,我的秘密,只有死人知晓。” “抱歉让殿下失望了,奴才眼下,还是个活人。”林信缩在角落,稳住心底的一丝忌惮与惧意,抬首望着立在牢门外笼罩在斗笠中的六皇子,道,“殿下其实不必紧张,只要我没死,殿下的秘密就不会被宣扬出去。但若是因为奴才这条贱命而赔上殿下的锦绣前程,奴才虽然荣幸,可殿下就得不偿失了。殿下,相信您也不愿因为奴才而赔上您自己吧!” 容瑄隐藏在披风底下的面容一片阴沉,他冷眼瞧着缩在墙角的林信,眼底一片阴森的杀机。他强忍住杀机,道,“你放心,我既然出面向母妃保了你,你自然不会死。你且耐心等着,过几日,我会想法子救你出来。” “殿下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可比起殿下,奴才更相信自己。”林信道,“奴才找殿下来,是求殿下一事。只要殿下答应奴才,奴才发誓,不论是生是死,绝不会将殿下的秘密说出去,殿下也可高枕无忧了。” 容瑄蹙眉,显然不太林信的话,沉默片刻,道,“何事?” 林信道,“请殿下放奴才出去,只需一日。奴才此事失势,是因为背后有人陷害,奴才已经有了此人的线索,只要殿下放奴才出去,奴才定能找出此人,将功补过,娘娘也可用此人交差。如此,奴才的命可以保住,殿下与娘娘也可高枕无忧了。” 听着林信笃定的言语,容瑄没有出声。林信这个奴才已经威胁到他,无论他能否找到证据,林信都非死不可。不过林信提及到的这个人,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够在皇宫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且隐匿得如此之深,将来必是一大祸患,倘若林信真的能够将此人找出来,不得不说也是为他做了好事。 权衡利弊后,容瑄当机立断,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但是你若找不出此人,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林信,别妄想威胁与我,你或许忘了,我是皇子,你只是个奴才,你的背后,还有你林氏一族,我若想灭你全族,轻而易举。” 林信脸色微变,片刻又镇定下来,道,“奴才不敢。不过奴才被族人送进宫里,早已是无根之人,他们的死活,与奴才何干?” 容瑄冷笑,“好一个无根之人,我且瞧着,真到了那么一天,你是否还能无动于衷?”言罢,容瑄转身消失在牢房入口处。片刻后,一名侍者入内,打开了林信所在牢房的牢门,将他放了出去,又将牢门锁上,而后,无声无息悄然离开。 子时,乌云蔽月,夜深人静。 沐青枕着双臂躺在床榻上,心里想着白日之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忽而,房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沐青连忙穿上外衣,打开了房门,看清门前所立之人,微愣片刻,忙道,“太子殿下!” 容修颔首道,“不必惊慌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3 ,随我出去一趟。” 沐青心中生疑,却没敢多问,回身掩上房门,跟着容修悄然离开了东宫。 与此同时,东宫后门处,侧妃李氏穿戴齐整,带着贴身侍女彩墨,小心翼翼的出了东宫。 千禧殿外,林信沉着脸望着与天幕混为一色的千禧殿,回想起先前林安与他说过的话。秦川的变故,是从千禧殿开始。一场大病,让一个人脱胎换骨,性情大变,从不善言辞,性情孤僻,到能言善辩,行事诡谲,这其中的巨大转变,绝不仅仅是用大病一场可以解释的。 此刻,林信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然而这个猜测,还需要证据来亲自证实。眼下,所有的源头,皆指向千禧殿,一座废弃了两年之久的冷宫。也许,只有亲自进去一趟,他才能找到答案。 下定决心,林信忽略心底的一丝惧意,吹熄了手中的灯笼,在茫茫夜色中,翻过了这面宫墙。 此时,天空之上,乌云翻滚而来,漆黑的夜色更加深沉。忽而,遥远的天际闪过一丝亮光,只一瞬间,照亮了天地一色的夜空,照亮了夜色笼罩的皇城,刹那而过,天地之间再次一片黑暗。 这一瞬,林信翻过宫墙,进入了千禧殿。 千禧殿内,万籁俱寂,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死寂在悄然蔓延。林信强自提神,四处张望一番,而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借着一丝微弱的亮光,穿行与千禧殿内。 除却有人居住的紧闭的宫门之外,林信如幽魂一般四处游荡,出现在千禧殿内每个角落,没有发觉到任何不对之处。最后,林信寻到了后院,夜色之中,微弱的光芒下,林信看到伫立在后院这一小方天地之间的土丘。 三尺厚土突兀而立,落于这后院之中,实在是蹊跷地很。林信直觉有些不太对劲,隐隐觉得这厚土底下或许是埋了什么,当即四下翻找,寻来一个木楸,开始就地挖掘。 此刻,已是深更半夜。后院安静地彷如死寂一般,林信却觉得自己隐约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渐渐生出的欣喜之意冲淡了原先的恐惧。 忽而,天边再次闪过一丝亮光,接着,一道雷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林信被乍起的雷声吓得微微一惊,想到滂沱大雨将至,眼下这难得一遇的时机绝不能错过,便加快掘土的速度。 不知挖了多久,林信的额间沁出了汗水,感觉自己似乎挖出了一个小坑,林信长舒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间。 与此同时,天边闪过一丝亮光,抬眼间,林信似乎看到一道白衣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墙角下,正望着他。只一瞬,便隐入黑暗中,林信隐隐感到有些发怵。须臾,闪电再次划过天际。这一次,林信清楚的看到了那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脸色灰白,双目圆睁,怒瞪的双眸下流着两条血泪。那——分明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女鬼! 这一瞬,林信只觉得寒毛陡立,心神剧颤,大叫一声,猛然向后一倒,活活吓晕了过去。 女鬼纹丝未动,见林信已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盯着林信的冰冷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冷意。 这时,后院门檐下,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温娘娘,多年不见,气势不减当年啊!” 温良宜闻声回望,瞧见门檐下面色淡然的太子殿下容修与身旁正满脸震惊之色望着她的沐青,平静的脸色瞬间淡去。 这一刻,夜幕深沉。 这一刻,滂沱大雨,铺天盖地,筱忽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前奏有些长,现在宣布:剧情正式开始!撒花! 第31章 真容 滂沱大雨伴随着雷鸣闪电悄然而至。在这入冬之际,电闪雷鸣极为少见,被人视为不祥之景。 此刻,御花园内,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下。李侧妃躲避着不时被风吹进来的豆大雨滴,怀着一丝欣喜与一丝疑惑,向面前的六皇子容瑄道,“殿下为何着急见妾身?这段时日宫里不太平,咱们还是小心些,以免叫人察觉。” 容瑄隐藏在披风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晚了,已经有人知晓了。” 李侧妃大惊失色,“当真?何人?” “我的母妃,她知晓了,让我来善后此事。” 听着六皇子不同于寻常时的语气,林侧妃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听容瑄又道,“静禾,你是东宫侧妃,我是皇子,一旦我们的事被宣扬出来,等待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相信,你也不愿看到。” “所以……殿下……”……想杀我灭口? 后面的一句话,李侧妃没有说出口,她有些不敢相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只是一宫侧妃,一介普通官员之女,面前的,是大昭六皇子,身份尊贵,更有根深势大的文妃娘娘为他撑腰。若真要杀她灭口,当真是易如反掌。 只是,面前这人,她的的确确是存有一丝真情的。否则,她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与身份尊贵的六皇子偷情。她原本以为,六皇子对她,也是存有一丝真心的。 容瑄无视李侧妃凄然的目光,披风之下的眸光幽深而冰冷,道,“静禾,莫要怪我!”语毕,长袖下的手猛然翻出,狠狠掐住了李侧妃的咽喉。望着李侧妃花容失色的面容,无视李侧妃徒劳的挣扎与反抗,幽幽道, “你放心,你的家族,我会派人照看的。”说着,容瑄缓缓收拢指尖的力道。 眼前是容瑄没有一丝感情的冰冷的面孔,咽喉处是急欲取她性命的凶狠的力道,窒息之感降临,这一瞬,李侧妃心如死灰,隐含情感的眸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阴狠。她极力攥住容瑄扣住她咽喉的那只手,沙哑的声音从喉间费力传出,她道,“六殿下,我腹中已有了您的骨血,难道,您也想一并杀了吗?” 容瑄微微一怔,手指间的力道微松,却并未松开。他双目直视李侧妃,眸光犀利,道,“你说什么?!” 李侧妃道,“殿下,身在皇宫,妾身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那送子汤,妾身从未喝过。妾身听说殿下府中一无所出,难道殿下您仅有的孩儿,殿下也想亲手杀掉吗?” 趁着容瑄目光剧震之际,李侧妃又道,“妾身知道,妾身势单力薄,命如蝼蚁,可妾身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殿下不会为妾身考虑,妾身就必须为自己考虑。殿下,妾身被指进东宫,您以为是妾身自愿的吗?” 容瑄松开指尖力道,收回了手,道,“你此话何意?” 李侧妃道,“以太子如今的身子状况而言,他活不长久,可他是东宫,只要在位一日,就仍是旁人忌惮的对象。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在他身旁安插亲信之人,随时了解东宫形势。殿下,类似于此事,您的母亲文妃娘娘也没少做。殿下认为,妾身又是那一方安□□东宫的人?” 容瑄眸光惊疑不定,片刻已明白李侧妃所言之意,道,“你是瑾和宫的人!” 李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4 侧妃面容不变,“妾身的确是瑾和宫的人。”她道,“妾身为晋妃娘娘办事,可妾身知道,若是只能成为她人手中棋子,便永无翻身之日。妾身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殿下和妾身的关系,瑾和宫是知情的。太子给不了妾身子嗣,妾身只能从殿下那取了。当然,这一事,妾身还不曾和任何人说起,除了殿下。” 李侧妃直视容瑄冰冷的目光,道,“殿下,关键时刻,您只想到自己,所以,也休怪妾身。只要妾身有任何不妥,妾身敢断言,殿下您,绝不会好过!” “事已至此,殿下,您还想杀我吗?”李侧妃道,“或者说,你还想杀掉您唯一的子嗣吗?” 容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小看了这个女人,他自以为的逢场作戏,偷欢取乐,到头来,竟让他陷入了被人要挟,无法摆脱的境地。身份尊贵,备受宠爱的六皇子容瑄何时被人要挟过,今日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要挟,此刻,他眸光冷若寒冰,深藏一丝凛冽的杀机。 好在,他理智尚存,思量片刻,背转过身,道,“你的命我暂且留下,你走罢!” 李侧妃微微一怔,望着容瑄凝实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而后无声无息融入滂沱大雨中。彩墨不知何时无声出现,手执长伞,携着李侧妃悄然而去。 大雨如瀑,夜色森寒。 千禧殿内。 温良宜惊惶的神色瞬间退去,片刻恢复平静,脸上仍是如鬼一般的妆扮,笼罩在夜色下的晦暗的双眸,彷如那一汪深沉而又波澜不惊的镜湖之面,神秘而又陌生。 沐青望着温良宜,心中只觉翻江倒海,复杂之极而又难以言说。明明是一位冷宫弃妃,明明是一位心智痴傻却心善至纯的可怜女子。然而,此刻,正用一双看透世事般静如死水的双眸望着他的那位女子又是谁?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真心以待,奉为主子的温贵妃,原来,竟然是装疯!而他,在饰演得如此逼真的温贵妃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丑!一个笑话! 此刻,沐青望着温贵妃,眸光复杂,欲言又止,最终,终是一个字不曾开口。眼前的一切已经向他表明,无论他是怎样一颗真心对待温贵妃,无论温贵妃在心中是怎样看待他,在温贵妃面前,他永远是奴才,也只是一个奴才。 此时,温贵妃同样望着容修与沐青二人,无人开口,一片沉寂。半晌,容修道,“文娘娘莫要生气,修夜半而来,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温良宜仍是静静的望着他二人,见容修目光平静而又淡然,半晌,道,“看来,你已经证实了。” “不错,只是不知此事是否会如我所想?温娘娘又是否会如我所愿?” 温贵妃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片刻移开,道,“此地,不宜相谈。” 容修扫了一眼大雨之中躺在那片土丘旁昏迷过去的林信,朝沐青道,“你去将他收拾了,在殿外等候。”说罢,朝温贵妃示意,指向殿内。“温娘娘,这边请。” 温良宜静默片刻,迈步朝容修方向而来。与此同时,沐青垂着头,迈向滂沱大雨中林信昏迷之处。此刻的他震惊之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温贵妃的装疯让他难受之余,却也释然。只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容修深夜只身带他前来,如今两人的秘密曝光在他面前,这是一个时机,却也是一个更大的祸患。他虽然算不上聪明,却也不算愚笨。掌握他性命的人他丝毫看不透,皇宫里的这趟水又太过浑浊,如今的他只能揣着小命,走一步看一步。 雨势渐渐小了一些,沐青行至晕倒在地的林信身旁,眸光落在被林信扔在一旁的木楸上,眼神发冷。 这片土丘是一个有关他生死的大秘密,在这宫里,只有他和装疯的温贵妃知晓。林信竟然找到这里,显然,他已经察觉出什么。若是让林信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他,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及此,沐青的目光落在林信被雨水洗刷的惨白的脸上,目光有些阴冷。而后,他弯下腰,将林信的身体拖着一步步移向千禧殿中。 此刻,内殿之中亮起了一盏烛火,虽不够亮,却足可看清周身之地以及身前之人。 温良宜拭去脸上的妆容,一身白衣落座一旁破败却又干净的雕栏木椅上,微黯的烛火打在她脸上,静若处子,冷若霜华。她微微抬眸,正眼望着坐与身前的容修,缓缓道,“太子殿下深夜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望一位深宫妇人吧?” “修当然不是来看望一位深宫妇人。”容修道,“修是来看望一位旧人,一位自始至终,都被修视为长辈的旧人。” “温娘娘,虽已时隔两年,可修从未忘记过您。您在这深宫里躲了两年,如今这个时机,您是不是该露面了?父皇病重,文妃势大,我们大昭国极有可能将面临改朝换代,即便如此,您还想躲着不出来吗?即使不为了您,十一弟的仇,温娘娘也不想报吗?”容修望着温良宜,目光澄明。 温良宜眸光微动,道,“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传言中人。看来你的病,也并非如传言那般严重吧?” 容修不置可否,只道,“娘娘慧眼。” 温良宜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那么,十一皇子容忻之事,太子殿下知晓多少?” 第32章 密谈 “十一弟的事,修有所耳闻。”容修道,“两年前,因父皇失手,十一弟致死,温娘娘因此与父皇心生嫌隙,没过多久,千禧殿成了冷宫。我所听到的,便是这些。只是,这所谓的事实,其中,必有我所不知道的缘由,温娘娘,不知对否?” 容修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温贵妃,又道,“当年,温娘娘倍受父皇恩宠,一时之间冠绝六宫。当时的恩宠之势,远远超过如今的文妃,这些,修不曾忘,相信温娘娘亦不会忘。当时,嫉妒娘娘的妃嫔不再少数,被这些妃嫔觊觎着,想必温娘娘绝不好过。” “父皇虽不是小心谨慎之人,可也绝不可能大意到失手害了十一弟,这其中的缘由,定然有因,温娘娘难道不曾细查?” 温贵妃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为何装疯?” 容修道,“难道不是为了躲避文妃一党谋害?”见温良宜不语,又道,“还请温娘娘解惑。” “当年,骤然听得忻儿的死讯,我心痛如绞,又亲眼见忻儿死在皇上怀里,一时气愤之下,状若疯癫,一时之间完全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等我清醒时,千禧殿,已经成了冷宫。皇上也从不再来千禧殿。后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我已被打入冷宫,贵妃之名却不曾摘去。” 温良宜苦笑一声,“冷宫贵妃,一时成了皇宫内的笑柄。而那时,我身旁只有一名奴才侍候。太子殿下,您觉得我有何能力,去调查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容修沉默,半晌,道,“当时我在行宫修养,回宫后,突然听闻十一弟暴毙,彼时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5 ,温娘娘已被打入冷宫。修有心无力,无法相助。” 容修叹了一声,又道,“十一弟暴毙,死在父皇怀里,又被娘娘亲眼所见,一怒之下状若疯癫,这些事连在一起,环环相扣,设计出此等计谋之人,当真是阴险歹毒并且手段滔天。这一局当中任何一环一旦出了丝毫差错,温娘娘您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有这个能力和手段的,在这皇宫里头,恐怕没几人能做到。” “我相信,只要肯察,但凡有蛛丝马迹,定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说着,容修若有深意的望着温贵妃,道,“温娘娘这两年,当不会一无所获。” 温良宜眸光轻扫,道,“即便我有所收获,又能如何?文妃的势力,你我都看在眼里。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我一介冷宫弃妇,有这个能力去扳倒文妃?” “有无可能,不去做,又怎会知晓?何况,修今夜既已前来,又怎会让温娘娘一人,独自面对文妃的势力?” 容修道,“当年发生如此大的事,温娘娘被父皇打入冷宫,却没有除去温娘娘的位分,我想,父皇心中还是有温娘娘的。温娘娘若是重新取得父皇的恩宠,修愿做娘娘的助力,届时,娘娘又怎知我们无法扳倒文妃?” 温良宜诧异的望着容修,见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对权利的向往之色,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似在嘲讽容修的不自量力,又似嘲讽自己的痴心妄想。 “太子殿下,你如此聪慧,更应知晓眼前的局势。文妃的势力,不论后宫还是朝局,岂是你我能够扳动的?” 容修不动声色,面色沉静。“娘娘觉得,修会在明知不可能扳倒敌人的情况下,来寻找娘娘,与娘娘一同自找死路吗?” 温良宜微怔,双眸落在容修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太子殿下为何笃定我一定会与你联手?太子殿下又如何让我相信殿下会相助我?而不是过河拆桥!太子殿下,皇宫里的人心有多可靠,太子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当年我身为贵妃之尊,身受皇上无上恩宠,身旁都有卖主求荣的奴才,太子殿下,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容修面容不变,道,“我相信温娘娘不会是甘心一辈子缩在冷宫一角之人。娘娘若想查出当年旧事,为十一弟报仇,便需重得父皇恩宠。娘娘若想得到父皇的恩宠,在这皇宫之内,便只有我容修能够助娘娘一臂之力。” “娘娘当然会选择与我联手,因为在这皇宫中,您除了我,别无选择。而修,亦是如此。皇宫之中,母凭子贵,反之,亦是子凭母贵。娘娘,您与修有着共同的目的,而娘娘缺少的是一位皇子,修,则缺少一位母妃。你我母子二人联手,必能在这皇宫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如此,娘娘对修还有所怀疑么?” 温良宜望着面色沉静的容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复又恍了恍神。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这种神态,这种目光。那是当年圣体康健的昭元帝,雄心勃勃时会露出的神态。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位太子殿下,绝不是传言中那病弱无能之人。 “太子殿下。”半晌,温良宜眸色淡然,缓缓开口道,“本宫愿助殿下一臂之力。”一声本宫,温娘娘当年的贵妃仪态尽显,同时,也是她身为贵妃之尊对太子容修的承诺。 容修面色不变,眼底浮现一丝欣喜之色。“修,多谢温娘娘。” 谁也不会想到,后来权势滔天的昭成帝,便是在这深夜之中,冷宫一角,联合已成冷宫弃妃的温贵妃,一步一步,迈向了危机四伏,千难万险的帝王之路。 半个时辰后,丑时初刻,容修出了千禧殿。彼时,雨水已停,沐青一脸恭敬的候在殿外,见到容修出门后,立即上前躬身道,“殿下。” 容修侧目,“你将他如何处理了?” 沐青垂首道,“送回了掌刑司,无人瞧见。” 容修颔首,“不错,走罢。”而后,两人一同返回了东宫。 漆黑的夜色下,临近东宫,容修在前,沐青在后。容修忽然开口,“秦川,今夜所见,你有何感想?” 沐青沉默片刻,道,“回殿下,奴才……并无感想。” 容修脚步微顿,转过身来,在这萧瑟夜色中,眸光轻扫沐青,蓦然道,“你,并非真正的秦川。” 平淡的语调,如秋风一般轻轻扫过,沐青却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较之那严冬腊月的冰冷的更甚,令他遍体生寒。 这种平淡的语调,说明太子已经认定他不是秦川,而并不是怀疑。不仅仅是语调,包括他今夜的所见所闻,太子是刻意带他前来,让他亲眼看到。沐青意识到,眼前这位太子,恐怕不仅仅是他目前所看到的。这位太子的心智,手段,能力以及忍耐力,都绝非常人可比。 而今,太子在他面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真正的目的绝非仅仅只是威慑,里面的几层含义只怕他都无法彻底看透。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正当沐青准备开口时,忽听容修道,“你若是个聪明的,便知日后该如何行事。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言罢,容修转身,径自往东宫大门方向而去。 沐青微微一愣,望着容修在夜色中尚可窥见的霁月清风般的身形,眸光复杂,半晌,他将复杂的神色掩去,心中已有所定。从今往后,他的一切,都将与东宫连在一起,无法割离。 忽而,清风拂过,在这雨后的深夜,掀起一阵阵入冬时分的寒意。沐青双手交握,只感觉触骨冰凉。原来,不知不觉中,严冬已经到来。而即将到来的严寒将会冰冻这片天地,却不知,能否冻住皇宫里的这片浑浊。 冰冻三尺,寸寸皆凝。 然而真龙若醒,必将破冰而出,直指苍穹。 接下来的几日,一则消息从掌刑司内流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当然,只是太监和宫女们之间相互转告,那些主子们,是听不到属于奴才们的唯一可供消遣的八卦流言。 东宫。 子砚和沐青正往正殿里搬着专门给主子取暖用的赤金炭,这时,子涵刚好踏进殿门,一眼瞧见他俩后,当即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哎,你们俩先别动,听我说,最近宫里流传的一件事,你们听说了吗?” 两人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子砚朝他看了一眼。“何事?”对于子涵这种大大咧咧,偏偏又极爱八卦之闻的子涵,子砚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宣华殿的林信,曾经那个受文妃宠信,尾巴都翘上天了的小管事,那夜漫天灯火齐齐向天喊冤索命的主角,还记得吗?听掌刑司里传出来的流言说,他疯啦。” 子砚配合他生出的那点期待心被后知后觉的子涵瞬间打了个落花流水,他无奈的瞥了一眼子涵,道,“你才知道,我早便听说了。子涵,日后若想听这些趣事,不用去问旁人,只管来问我。” 子涵撇撇嘴,似乎心有不甘,道,“你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6 既知道,为何早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子涵道,“你若有心,不如来帮我们忙,别老是空站在那里耍嘴皮子。我发现,自从秦川来后,你越发懒了,小心太子殿下知道了来罚你。” “不是我懒,是他太勤快了,抢了我要做的活计。”子涵瞪了一眼子砚,想到自己被骂的罪魁祸首,又瞪了一眼沐青。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戚戚。“你们有没有发现,宫里最近似乎不大寻常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掀起的风浪一个比一个大,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子砚笑道,“你这脑瓜子,还知道动脑筋了。甭管会发生什么,与我们不会相干,我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子涵点点头,嘴里小声嘀咕些什么。 沐青看了他们俩人一眼,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连他们俩个都察觉到了,那么上面的那些人不知有没有加强警觉。又知不知晓,林信的失势,只是一个开端,这场漫长而坚靡的,将席卷整个大昭王朝的滔天之战,正悄然开始。 第33章 杀机 伴随着愈见寒冷的时日,空旷森寒的皇宫愈见阴寒,百花争鸣的御花园在寒风中偃旗息鼓,萧索的宫中也因为近些时日发生之事越发冷冽而苍凉。 皇宫上下的奴才们不论何时何地,个个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也不知是人冷,还是心更冷。 巳时三刻,宣华殿内,文妃着高宇召来六皇子容瑄,同时遣走了随侍的奴才。此刻偌大的正殿之内,只有文妃和她怀里的那只雪白的折耳猫,与面色森冷的容瑄。 “宣儿,告诉母妃,你是心软了?” 文妃淡薄的眸光扫在站在她身前,垂首不语的容瑄身上,温软如玉的嗓音有一丝不容察觉的冷意。“东宫李氏,为何还活着?!” 容瑄陡然抬头,目光正视文妃,肖似文妃又带着硬挺之气的面孔森冷无匹,隐含一丝倔强的反抗之意。 “母妃。”容瑄道,“这件事,恕儿臣不能答应您。李氏暂时,不能死。” “怎么?”文妃凤眸微沉,“你还当真对她有意?宣儿,你可知,这是你头一次,敢当面忤逆我。” “母妃,儿臣不是要忤逆您。只是……”容瑄犹疑片刻,终是无法将这个原因说出来,“总之,李氏不能死。儿臣请您,饶她一命。” “她不能死?她为何不能死?你可知,她活着,就是我们的一大祸患,宣儿,你平时向来识大体,怎么今日倒是执拗起来了?”文妃眯了眯眼,对于眼前她的这个亲生儿子,她了彻于心,她看出来了,容瑄心底有事,事关李氏,却不肯对他的母亲直言。 “你若是下不了手,她的命,我派人去取。” 容瑄猛地一震,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文妃。他不知道,李氏怀他骨血之事该不该告诉自己的母亲,一旦说出来,这不仅是惊天丑闻,更会威胁到他们母子的地位。可是,他无法忘记,他试图杀死李氏的那一瞬,他心底那一瞬的彷徨,是确实存在的。 那毕竟,是他的骨血。是他至今,唯一仅存于世的骨血。 沉默半晌,在理智与亲情中徘徊良久,容瑄面色沉静。“母妃,这件事儿臣不能依您。李氏的命,儿子想保住。如果您真的要动手,从今往后,母妃之命,恕儿子遵从。” “你!”文妃身形微震,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向来听话懂事的容瑄,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敢违抗她。 文妃眯了眯眼,眼下的那颗泪痣明艳如血,衬得她凉薄的眼神越发冰冷。“宣儿,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反抗我。我生你育你,教养你多年,难道这便是你还我的孝道?” “难道你忘了,我们母子二人蛰伏多年,只为了即将唾手可得的,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你的眼里,现在只有那个女人吗?宣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文妃毫不遮掩的,失望的目光,容瑄的目光有一瞬的迟疑。 那个位置,他当然记得,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是多么的诱人,渴望。他们母子俩经营多年,眼下,即将,就快要到手了,他怎会忘记? 只是,李氏…… 半晌,他决定对他的母亲告以实情。 “母妃。”容瑄低头,视线落于文妃怀里的折耳猫上,道,“李氏,身上怀了我的骨血。” “你说什么?!”文妃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容瑄,脸上那虚掩失望的神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带着一丝恐慌的神情。 “你这个逆子!”文妃惊怒交加。原来,这就是容瑄力保李氏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匪夷所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这件事的后果?你这个不顾纲常的逆子!” “事已至此,儿臣无话可说。”容瑄道,“但是李氏,不能死。母妃,以您的能力,可以保她一命的?对吗?只要……只要我们……” “只要什么?!你以为帝位现在在你手上吗?”文妃怒喝道,“你以为你现在能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吗?你的父皇还在,这个江山现在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容瑄脸色微变,瞬间沉默。 文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怒意翻腾,可她必须尽快平复心情。事情已经发生,她必须要想方设法解决此事。 容瑄或许心软,可她不会。李氏的孩子决不能留,来路不正且不说,一旦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挖出,他们母子俩经营多年的大好形势将顷刻间毁于一旦,这是她决不允许见到的。 “此事有几人知晓?” 容瑄道,“您,我,李氏与她的贴身侍婢。旁的,我就不清楚了。” 文妃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在管了,回去好好读书,宫里的事你不必在插手。记住,你现在该做的,是做好一切准备。我们的时机,不远了。” “母妃?”容瑄听出文妃话中之意,“李氏她……?” “宣儿。”文妃脸色一沉,“你若想她活命,就听我的话!” 闻言,容瑄心底一松,颔首道,“是。” 文妃看了他一眼,摆手道,“回去罢,记得去向你父皇请安。” “是。”容瑄道,“儿臣告退。”说完,容瑄看了一眼不在看他的文妃,伫足片刻后,转身离开了宣华殿。 须臾,高宇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隐有倦容的文妃上,停顿片刻,垂下眼眸,无声行至文妃身侧,轻声道,“主子,莫愁。” 文妃身形一顿,轻抬眼皮,凤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你来了。” “嗯,”高宇应声,“奴才去看了,那个奴才,的确是疯了。掌刑司的亲信亲自守了几日,不会错。” “那就好。”文妃道,“这段时日太紧,掌刑司内不可在出事,等过段时日,这段风波过去后,找个时机,把那个奴才解决,省得如刺一般悬在我的心口上。” “我晓得,这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7 件事我会亲自督促的。” 文妃的脸色终于有些松动,只是想到方才之事,脸色仍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她道,“你想个法子,找个信得过的去东宫,把李氏解决了,那个女人决不能留。” 高宇目光微动,有一丝疑惑,最终什么也没问,只道,“我会派人去的。” 文妃点点头,又道,“乾元殿那边,可有消息。” 高宇道,“一如既往。” 文妃眸光微动,半晌,道,“如此便好,记得让他们小心些,可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高宇垂首,“是。” 时光转瞬而逝,酉时,森寒的夜色已悄然降临。 东宫。 暖意升腾的内殿中,沐青与子砚二人一同侍候容修用完晚膳,子砚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容修喝下。而后,沐青为其更衣,正要侍候容修歇下时,子涵快步入了内殿。 “太子殿下。” “何事惊慌?”子砚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殿下正要歇息,你小心着些。” 子涵因为匆匆的步伐脸上起了红润之色,听到子砚的声音后,他连忙放轻脚步,行至榻前,俯身行礼,道,“殿下,侧妃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身子难受得厉害,想要殿下过去瞧瞧。” 沐青顿时一怔。目光不受控制的望向太子,见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心绪有些复杂。 李侧妃的事他清楚,太子殿下更清楚,明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不忠,还要隐忍着据不出声,这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心性。 而偏偏,李侧妃竟然主动邀请太子,背后的用意谁都能猜到,那么太子殿下,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沐青轻轻抬首,用微弱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子一眼,却见他刚好扫过来的,淡雅如风,波澜不惊的神色,心神一震,顿时别开了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 那一晚雨后萧索的夜下,他消瘦单薄,又如霁月清风般身形,遗世独立,却又浑然天成。那是一种看似单薄,却任由风吹雨打,依然坚韧伫立,永垂不朽的身形。 那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风华贵气的,真正的一国太子,容修。 沐青并不知道自己的恍神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容修漫不经心地目光自他脸上扫过,雕栏,熏炉,摆设,最后落在跪在榻前的子涵身上,“身子难受?”他轻声疑惑道,片刻后,将刚解下的毛氅拾起,自榻上起身,道,“那便去看看吧。” 子砚连忙接过毛氅,覆在容修的肩上,道,“殿下,外头风凉,当心身子。” 容修不置可否,任子砚为他穿上毛氅后,越过子涵,朝殿外而去。沐青和子涵见状连忙跟上,须臾,却见容修止步,转过身来,道,“子砚一人即可,你们不必跟着了。”语毕,他身形一转,轻缓的步伐离开了正殿。 顷刻间,偌大的正殿只剩沐青与子涵二人。他俩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入夜,沐青躺在铺了两层软絮的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脑海中时而想起容修,时而想起千禧殿的温贵妃,时而想起死不瞑目的穆子,时而想起前路未卜的自己,脑子里思绪纷乱如麻,连心神都无法静下。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迷蒙间即将入睡的前一刻,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不大,却清晰无比,侧耳可闻。 沐青的瞌睡虫瞬间被打醒。 他连忙从榻上起身,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后,看着门外依稀可辨的身影微微一愣,随即颔首,“殿下,你怎么……”来了? 微弱的夜色下,容修伫立门前,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沐青低垂的脑袋上,停留片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沐青。 “我容修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将这封信交给她,从今往后,我与她的联系,系与你一身,夜深了,去罢。”语毕,他转身离去,暗淡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片刻之间消失无形。 沐青,“……” 第34章 病势 深夜的皇宫在离了白日的人声后,越发显得苍凉孤寂。 沐青一人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听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只感觉一阵死寂,当即加快脚步,前往距离稍远的千禧殿。 小半个时辰后,沐青立在千禧殿的门前,望着并未紧闭的大门,眸光有些复杂。伫立片刻,终是推开了门,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他越过青石台阶,穿过破旧的正殿,来到了温贵妃的寝殿,站在门外,伫立不动,片刻后,忽然间寝殿内亮出一道烛火,微弱的烛光,兀自飘零,将那道倩影的身形映照在殿门之上,熟悉,而又陌生。 察觉到沐青的到来,却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半晌,殿内传出一丝微弱的叹息,在这静谧的深夜之中,清晰入耳。 “是秦川么?进来罢。”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沐青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推开寝殿的大门抬脚迈了进去。 “奴才秦川,见过贵妃娘娘。” 寝殿内,温良宜正坐在榻上,素妆散发,依旧是那位冷宫的贵妃娘娘,只是此刻的目光已不再是曾经的痴傻呆愣,而是无比的平静与清明。 “起来罢。”温良宜的目光落在伏地请安而只看得到沿帽的沐青头上,叹息一声,道,“你终究……要与我生疏了。” “奴才不敢,娘娘是贵人,奴才,只是奴才。”沐青缓缓起身,却始终垂着头,没有抬头看温良宜。 温良宜目光复杂的望着与她相距甚远的秦川,剪若秋水的双眸之中有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半晌,道,“你答应过他的话,可还记得?” 沐青蓦然一震,他听懂了温贵妃话中的含义,她问的,是真正的秦川。果然,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只是伪装成疯癫的她,反而成了千禧殿内的看客,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状若疯癫,不发一言。 虽然明知她情有可原,可沐青心中始终留下了一个梗,一根刺。 他曾经以为他唯一可以真心相待的人,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之地,都是假的。 半晌,他道,“奴才记得。奴才说过的话,会作数。他未完成的事,奴才会替他继续完成。” 温良宜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轻声问,“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名?” 沐青微微一愣,缓缓道,“沐青。” 沐青晃了晃神,这是第一次,在这黑暗而浑浊的皇宫之中,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人询问他的真名,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忐忑而又复杂的感觉。 “沐青?”温良宜声音淡淡道,“我会记住的。在这宫里,我如今唯一可信的,只有你了。说吧,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沐青迟疑片刻,眼神环顾。温良宜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无妨,今晚,此地,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千禧殿左侧的偏殿一角,受文妃之命来看管温良宜的宫女兰心此刻正躺在榻上,鼻息深沉。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8 沐青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走向榻前,双手奉上。 温良宜接过书信,在摇曳的微弱烛光下,打开了书信,仔细读完书信上所载内容之后,她将书信放于火光之上,顷刻间燃烧殆尽。 “此地不宜回信,告诉太子,我会如约而行。” 沐青颔首,“那奴才就告退了。”言毕,他转身,迈着极轻的步伐,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片刻后,温良宜吹熄了烛火,空旷而破旧的千禧殿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仿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恍然一梦。 乾元殿,乃昭元帝的寝殿。 如今因为昭元帝身患旧疾,曾经叱咤风云自诩天龙之躯的龙体现已垂垂老矣,无法穿梭与宫宇之间,而明知命不久矣的昭元帝似乎有所感悟,突然对政务极为上心,为了方便昭元帝阅览政务,昭元帝的寝殿同时也设置了政殿,仅一墙之隔。 因为身患重疾,久病无医,而白日里还要处理政务,每晚入夜,昭元帝只觉神思倦怠,难以入眠,却又无法清醒过来,心神仿似陷入了一种难以挣脱的迷雾深渊。 因此,年逾仅五十的昭元帝,两鬓发色已然斑白,面容枯槁老朽,衰老之气日渐浓重。 然而这几日,昭元帝似乎脱离了前段时日的那种困境,精神渐好。每晚入夜,依稀梦见一道倩影徘徊在侧,似在守护着他,音容笑貌,迷蒙之间,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 昭元帝有一丝困惑,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期待之感。 他期待着,看清那道倩影的真容。 这一日,入夜,昭元帝准备安歇,近身侍奉的小太监石林将昭元帝每日需饮的汤药备好,正欲侍奉昭元帝饮下,乾元殿总管事赵德胜入内,喊走了小太监石林。 临走前,石林将汤药搁在一旁,提醒昭元帝莫要忘记,随后离开了寝殿。 昭元帝看了一眼那碗汤药,突然吩咐一名侍婢将其倒了。侍婢在昭元帝的龙威之下,按照指示将汤药倒进了草盆之中。随后,临睡前,昭元帝遣散了在寝殿四周随侍的宫女太监。 寝殿没有旁人后,昭元帝这才安然入睡。 子时,寝殿的偏门被打开,一名侍女无声无息的入了殿内。她慢步行至龙床榻前,缓身跪下,温柔的目光落在昭元帝老态龙钟的面庞之上,停留片刻,叹息一声,离开了床榻。 片刻后,侍女再次行至床榻前,不同于方才的是,她手上端了一个银质小碗,碗中盛了半碗血红的汤水。她屈身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昭元帝的脑侧,将这碗汤水极为小心的,缓缓灌入昭元帝口中。 未几,银碗窥见其底,侍女将银碗置于身侧,目光轻柔的落在昭元帝的面庞之上,同时伸出手腕上缠着白布,隐隐可见有血丝缓缓渗出的指骨瘦长而惨白的手,修长的指尖滑过昭元帝苍老的面庞。 “陛下……” 一声若有似无的,仿似从亘古而来的虚无缥缈的叹息轻轻传来,片刻之间消弭与这方肃杀而苍凉的寝殿之内。然而,那自内心发出的关怀的语气,却存留了下来,徘徊在这龙榻四周,久久不绝。 这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发自于心底的真情实意。 侍女的目光停留在昭元帝雪鬓霜鬟的面庞上,眸光有一丝留恋,一丝落寞。片刻后,似乎心有所虑,她移开目光,拾起一旁的银质小碗,缓缓起身欲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腕,似乎聚集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了她尚缠着雪白丝带的手腕。 侍女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一眼,便看清了此刻正睁着眼眸,目光炯炯有神,没有丝毫睡意的正盯着她的昭元帝。她惊呼出声,“陛下……?” 看清了侍女的真容,昭元帝一时怔住,不敢置信道,“温儿?” 这张脸,这张音容笑貌,曾经无比清晰的印在昭元帝的脑海里,这分明是他数年前无比宠爱的贵妃温氏——温良宜。 即便两人后来心生嫌隙,而温氏因为一时有所刺激而神志不清被他无奈打入冷宫,可偶尔梦回时,他依然会想起这道倩影,这张举世无双,深烙心底的音容笑貌。 “温儿……”昭元帝竟一时有所哽咽。“你怎会在此……你……?” 话音未落,就见温良宜剪瞳双眸中滑落两行纯澈的泪水,骤然跪至榻前,哭声道,“陛下……” 望着泪痕斑驳的温良宜苍白的脸,又见她身侧遗落在地的银质小碗以及此刻被他攥着的缠着丝带的手腕,注意到手腕上似乎还在渗血的丝带,昭元帝有些不敢相信,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温儿……你没疯?”昭元帝道,“你不恨朕了?” “妾身……”温良宜一时语滞,半晌道,“妾身从未恨过陛下。” 子时初刻,天幕幽暗,夜色森寒。 东宫正殿的东南角处燃着一支烛火,昏黄而黯淡的烛光在孤冷的深夜兀自摇曳,用自身仅有的余热,温暖与照映着这一小方安静的天地。 门沿处,子涵倚角而立。耳闻着内殿太子微弱而轻缓的呼吸声,他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眼皮轻磕,隐隐就要睡沉过去。 “咳……咳咳……咳——!” 这时,内殿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突然间,咳嗽声骤然变得剧烈,似乎是因为压抑不住而瞬间爆发而出,咳嗽的声响瞬间加大了无数倍,惊得子涵当即醒过神,慌张道,“太子殿下。” 他立即快步进入内殿,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后,惊骇得差点就要哭出来。 只见床榻上,太子容修仅着里衣的大半个身子越过床榻边沿,呈匍匐之姿,如墨长发沿着肩沿凌乱散在榻前,而在床榻前,地面上铺就的软毯上有一处色泽艳红,呈喷射状的血迹,看着令人怵目惊心。这,分明是太子殿下亲口咳出的。 此刻,容修似乎极为不适,床榻边沿上的身躯微微抖动着,伴随着的还有一阵压抑的,沉闷的低吟声。 “太子殿下!”子涵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扶起容修,“您怎么了?”将容修匍匐的身子翻转过来,瞧见容修近乎惨白的脸色,子涵脸色顿时大变,惊声道,“殿下您撑住,奴才这便去请太医。” 于此同时,听到内殿的动静,子墨与沐青闻讯赶来,瞧见子涵脸色焦急的冲出来,急忙问道,“出了何事?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咳血了,你们在这里守着殿下,我这便去请太医来。”子涵说着就往殿外跑了。 沐青与子墨俱是脸色一变,立马快步进入内殿,瞧见床榻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容修后,子墨当即道,“秦川,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乾元殿一趟,此事定要禀告皇上。”语毕,他便快步跑了出去。 当偌大的内殿只剩沐青与昏迷不醒的容修两人后,沐青看着床榻前的那处血迹,脸色有些惶惑。 他行至床榻前,将容修身上的被衾牵好覆在他身上,望着容修白色看不出丝毫血色的脸,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殿下,您不能有事!”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49 第35章 惊夜 太医很快被子涵请了过来,而这时,内殿之中,沐青打好了一盆热水,将容修嘴角咳出的血迹已擦拭干净。 今晚当值的太医仍是上回给容修诊过脉的刘筠,他对容修的身体状况心中有底,匆匆而来后,连忙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的塞进容修的口中,就着温水服下。 见容修面色有所起色后,刘筠心中稍定,开始为容修诊脉。将指尖触在容修骨节修长而白皙的手腕上,静默片刻,刘筠脸色沉重的收回手,朝沐青问,“殿下此种征兆可曾频繁?” 沐青回想片刻,道,“近些时日倒好,有些微的咳嗽。像今日这种情况的,倒是少见。” 闻言,刘筠四下张望一眼,对沐青与子涵二人道,“殿下的身子太过亏虚,眼下严冬即将到来,以殿下的身子,恐怕是不易扛过。看来,太子不宜在宫里居住了,今年,需早些去往行宫。” 刘筠从药箱中取出一副药交给沐青,道,“这是为太子调理身子的药,你去熬了,小火慢熬,需三个时辰,分毫不可差,三个时辰后,便立即让太子殿下服下汤药。” “奴才知道了。”沐青接过药方,目光看了一眼不曾醒过来的容修,转身就离开正殿去外头准备熬药。 殿外,手上拿着药,脑海里回想着太医说的话,沐青有些心神不定。行宫?若太子真的去行宫,那么宫里的事怎么办?他们这段时日所做的一切准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温贵妃,留她一人在宫里,举目无援,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又该如何? 想着诸般杂事,沐青眉头深蹙,望着手中的药,终究不愿在多想,连忙加快脚步前往殿后的小厨房为太子熬药。 就在沐青往小厨房快步而去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东宫西南角,漆黑夜色下,他眸光锋利如刀锋,敛藏一丝冰冷的杀机。他闻声绕过宫殿边沿,沿着墙角缓缓而行。 片刻后,他出现在了寝殿门前。耳趴门沿听着内部传出的匀速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匕首,穿过门缝缓缓挪动着门缝内部的门栓。 这时,寝殿内,东宫李氏李静禾似乎做了个噩梦,猛地睁开双眼醒转过来,她睁大眼眸望着头顶上方的虚空,眼中满是惊惧,片刻后,方徐徐回神。 察觉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似乎正在拨动门栓的声响。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小心翼翼的穿鞋下榻,没有点亮烛火,而是越过画栏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正杵在门外的一道黑影。此刻,那道黑影正用从门缝中伸进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门栓。 李氏骤然睁大双眼,双手捂住口鼻,将即将宣之于口的尖叫声淹没在口鼻之间。双眸之中满是惊恐。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喊声,“娘娘……娘娘……不好了!”伴随着呼喊声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黑影闻声骤然一震,连忙将匕首收回,片刻之间便不见踪影。 听到彩墨的声音,李氏摸着胸口缓缓定下心来,将方才亲眼所见的一切埋进心底,她走到门前拨开门栓,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道,“出了何事?” 彩墨喘着气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出事了,听说咳血咳得很严重,娘娘快些去看看吧。” 闻言,李氏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同时也有一丝不耐。她将神色敛于眼底,道,“进来,先侍候我更衣。” 与此同时,乾元殿内。 听到殿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良宜无暇对昭元帝多说,只道,“陛下,此地妾身不宜久留,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妾身会再来看您的。”言毕,温良宜拿着银质小碗,转身离去。 “温儿……”昭元帝一时心有不舍,道,“朕……” 话音未落,就见温良宜回转身,一双噙着千种情绪的复杂的眸光望着昭元帝,道,“陛下若是希望妾身周全,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温儿来过此地,见过陛下……” “温儿……”眼见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偏门处,昭元帝久久失神。他有多久没有见过温良宜了?自从她对自己心生嫌隙又神智不清后,他便不曾见过了。 心中有愧,有憾,有念,他却不敢,不敢去见这位曾经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子。却未曾想,温儿的神智竟然好了,并且,也愿意主动来见他了,在他身染重疾之际。 温儿,还是当年的温儿,还是他心中所系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想着,昭元帝心中感慨万千,同时也想到了许多事。想起方才温良宜手腕上隐隐渗出了血迹,想起自己装睡时被她灌下的一碗汤水,那气味,竟是温良宜的血!也想起之前临睡时被他吩咐倒掉的一碗汤药。 正因为没有饮下那碗汤药,今夜的他没有陷入那种挣脱不出的意境中,而是精神十足,也见到了自己心中所念的这道倩影。 一时间,昭元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许久未曾出现的君王威严的气势也瞬间散发出来,一时之间笼罩全身,脸色冷如寒冰。 与此同时,乾元殿管事赵德胜小心翼翼的推门入内,轻声道,“陛下?” 昭元帝沉声道,“出了何事?” 听昭元帝的声音明显已醒来,赵德胜当即不在压抑自己的声音,快步进入内殿,在昭元帝的床榻前跪下,恭声道,“陛下,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身体有恙,并且极为严重,咳血不止。” “什么!”昭元帝脸色微变,当即道,“今夜是哪位太医当值?赶紧传他过去!” 赵德胜道,“回陛下,东宫的人已经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闻言,昭元帝脸色稍缓。“东宫的人行事倒是速度,不过,朕还是不放心,赵德胜,你亲自去一趟东宫,告诉太医一定要医好太子,医不好太子让他提头来见。另外,你在那里守着,确认太子好转后再来回禀与朕!” “是。奴才告退。”赵德胜起身正欲离去。 昭元帝忽然喊住了他,“赵德胜!” “奴才在!”赵德胜回转身颔首而立,等待着昭元帝的指示。 昭元帝犹豫片刻,想起方才温良宜所说的话,最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道,“无事,你去吧。” 赵德胜一愣,随即道,“奴才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东宫,在人来人往中,正殿内此刻灯火通明。 子砚前脚刚返回东宫,赵德胜随后就到。这时,太子的病情已被稳住。 赵德胜将昭元帝的旨意告诉刘筠,刘筠忙道,“还请赵公公回禀陛下,太子身子亏虚,眼见大寒即将到来,以太子如今的身子,怕是挺不过去。若想太子安然无恙,必须尽快前往行宫。” 赵德胜扫了一眼被床帏遮得严实的太子,小声道,“往年太子殿下寒冬腊月方才前往行宫,年节前归,今年难不成要提前了?” “不错。”刘筠道,“今年的冷意较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0 之往年更甚,来得也早,太子的身子扛不住,去行宫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晚一日,太子的身子便更差一些,所以不可在拖。” 赵德胜道,“老奴知晓了,老奴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赵德胜在东宫内又待了些许时辰,确认太子的身子渐渐好转后,返回了乾元殿,向昭元帝转述太医刘筠的话。 昭元帝闻言,沉默片刻,道,“传朕的旨意,命太子明日一早便迁往行宫,东宫人员一律随行,太医院刘筠同去,金羽营随行保驾。切记,太子的身子极为重要,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奴才遵旨。” 于是,赵德胜在半个时辰后再次降临东宫,同来的,还有被他牢记的昭元帝的口谕。 翌日清晨,东宫上下一片喧腾。 东宫内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全部打点行装准备前往行宫。 尚在病榻上的容修被沐青侍候着喝完汤药后,又在子砚子涵二人的侍奉下裹上厚重的棉氅,将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确认除却脸孔外没有其他的地方会受到寒风的侵蚀后,这才将他扶上精工细琢的东宫架撵上。 而后,他们各自收拾好自己需要的物事,打包带上,一同登上架撵,坐在马车前沿,在金羽营的随驾下,浩荡地出了皇宫,前往坐落在京城西郊的一处刻意修建在半山腰上,因地势原因四季如春的皇家行宫。 队伍出了皇宫后,沐青想到了一事,朝坐在他身边的子砚问,“太子每年,都要去往行宫吗?” 子砚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每年寒冬之际都会在行宫住上一段时日,此事皇宫内人人皆知,你难道不知?” 沐青心中一惊,眼神不变,道,“我一直都呆在冷宫,对冷宫外的事晓得不多。” 子砚这才想起沐青曾经是千禧殿侍候的奴才,道,“哦,我差点忘了,现在你该知了。太子每年寒冬都会在西郊的行宫住上一阵,那里地势奇特,山腹中有温泉,所以四季如春,是个景致很好的地方,你去了就知晓了。” 沐青点头,不再多言。想起宫中孤立无援的温贵妃,心口始终悬着,不肯放松。 队伍出了京城,放眼望去满是残枝落叶的荒郊后,架撵左侧的车帘被撩了起来。 原本应是身子困倦眼神黯淡的容修此刻望着车外,面色依旧苍白的他眸光如星空夜幕,清明而深邃。 第36章 行宫 一夜过后,伴随着一阵晨雾的悄然浮动,东宫太子离宫的消息传开后,看似平静的皇宫下实则暗流涌动,且愈见汹涌。 宣华殿。 此刻,高宇将昨夜之事禀告文妃,文妃听后,一掌拍在了她身下所坐的鎏金纹凤案宣木椅的扶栏上,怀中的猫被她惊得瞬间跳开,她脸色阴沉,道,“失手了?” 高宇垂首道,“是。昨夜突发变故,太子病重,惊动了整个东宫,也影响了我们下手的时机。现下,李氏与太子一同离宫,已无法在动手。” “该死的病秧子。”文妃咒骂一声,眼中的凉薄与狠毒之意毫不遮掩。“无妨,不就是去行宫里住上一段时日吗,年前总是要回的,届时伺机下手,总之,决不能让李氏在宫里活下去。” 高宇恭声道,“是。” “还有那个太子,病怏怏的却始终苟延残喘的活着,”文妃眼神阴鹜,她直觉隐隐哪里有些不对劲,冷声道,“他每次出事,总能出现一些变故。这个太子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活着始终是个变故,下次若归,找个机会,将他也解决了,万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高宇眼神微变,沉默片刻,道,“奴才遵命。” 相较于宣华殿的气氛冷凝,瑾和宫内倒是一片从容祥和。 晋妃晨起梳妆,贴身侍婢红鸾一边为晋妃篦着三千青丝,一边道,“娘娘,凌晨时分东宫的彩墨前来,说是东宫一干人等全部随太子前往东宫。现下应是已经离宫了。” 晋妃面上的表情没有因红鸾的话语发生丝毫波动,上善若水,淡定从容。“此事一大早便传遍整个后宫,我已知晓。” “是,娘娘。不过彩墨说,太子的病情危重,瞧那情形,怕是活不长久了。” “太子往年前往的行宫的时日总要晚一些,今年这形势,看来真的是不中用了。”晋妃静默片刻,道,“看来,宫里的局势即将大变。现在什么时辰了?” 红鸾道,“辰时初刻。” “稍后差人去寻三皇子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红鸾垂首,“是。” 巳时三刻,三皇子容景的身影出现在了瑾和宫。 “儿臣见过母妃。” “你来了。”晋妃雍容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遣退身边之人后,朝容景招了招手,道,“过来,这里坐。” 容景遂上前,坐在了与晋妃相邻的榻上,道,“母亲寻我何事?” “今晨可去向你父皇请过安?” 容景点头,“刚从乾元殿那边过来,母妃,父皇的脸色今日瞧着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竟有这事?”晋妃蹙了蹙眉,心中生出一丝疑窦。“太子出宫的事,你可知晓?” “当然。虽然我进宫的时候没有遇上,不过听那些奴才说,阵仗倒是大得很。”容景笑了笑,只是眼中的讥讽之色让他面上的笑容多了一分刺眼。“我这缠绵病榻多年的二哥,身子似乎比从前更差了。看他那病怏怏的情势,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晋妃看了看容景,忽然道,“景儿,你觉得你父皇对太子的感情如何?” 容景沉吟片刻,“不过如此罢了。早些年父皇对二哥还有所宠爱,可二哥身子太差,性情也渐渐孤僻,极少去向父皇请安,父皇对二哥的舐犊之情,便也渐渐淡了许多。母妃为何如此问?” “即便他们父子二人感情不好,可骤然听到太子病情加重,你认为你父皇该是何种反应?” 容景疑惑了看了一眼晋妃,看出她眼神之中的深意后,心底隐隐有了一丝猜测,“母妃认为,此中另有玄机?” 晋妃摇了摇头,道,“我暂且只是生疑。你父皇与东宫一向病体缠身,如今东宫病势加重是情理之中,可你父皇的反应似乎就不同了。不论是大喜大悲,亦或是没有情绪波动,竟然精神见好?你应该听说过一个词……”晋妃的眸光深深看了一眼容景,声音轻缓道,“回光返照。” 容景心中一震。“母妃!” “或许是我多想,但是你父皇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的。”晋妃道,“无论我的猜想是否成真,我心中有一个直觉,宫中的形势即将大变,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母妃是指父皇……命不久矣?”容景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些忐忑不安,一想到能够将那个被天下人觊觎的至尊之位掌控在自己手中,又有些跃跃欲试的紧张与兴奋之感。 “一旦你父皇夢逝,文妃一党必将图谋篡位,我不知他们是否有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1 所察觉,但是我们既已察觉,就必须做好准备。”晋妃道,“景儿,你出宫后,想法设法见赵相一面,将我的猜想告知于他。但是切记,不可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文妃的人。” “如今严括拥戴文氏,又重权在握,一旦出事,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必须抢占一切先机。乾元殿那边我会去派人打探,赵相那边必须由你亲自出面,你可记住?” 容景忙不迭点头,“儿子记住了。” “与赵相会面后,将宫里的形势与我的猜想告知于他,与他商议,听听他的想法与决断,需得一字不漏的传与母妃,记住了?” 容景道,“母妃放心,儿子记住了。” 晋妃微微颔首,向来神色淡定的面容此刻浮上一层凝重之意。想到即将可能要面对的悬殊而坎坷的局势,心中的平稳渐渐有些起伏不定。 她的预感向来准确,此次若是被她猜中了,只怕那场必然会发生的惨烈的战争将会提前到来。平衡的局势一旦被打破,届时,不是敌死,就是她亡! 酉时,不见天日的余晖自西方沉沉坠下,入目的远方天地交接之处图现昏暗的纯白之色时,一行数百人的队伍终于到了远在京城西郊的落雁山山脚下。 行宫位于山腹处,为了便于上山修建了一条由青砖码砌的宽敞的山道。 一行人经山道而上,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修建在山腹处的皇家行宫。 此刻,天色已黑,月光从云层中渗透出来,稀疏的光影撒下一层惨淡的余晖,又在行宫中一间间亮起的烛火微光中悄然消失与无形。 而舟车劳顿了一天的人们又不得不为了熟悉新的环境而继续劳累。 行宫不大,单独开出来的一片地域呈半圆形围山而建,建设得也不并奢靡,而是应情应景,幽谧清远。 金羽营随行大部将士被安排居于行宫东面,少部于西面太子的居所四周分散而居,呈保卫之势。 侧妃李氏被容修刻意安排分居较远的左侧行宫,中间隔了一片枝繁叶茂的梅林。太医与一应随侍人员被分居与右侧,偌大的行宫正殿,便只有容修与一直侍候在侧的子砚子涵与沐青三人,以及守卫在门前的几名金羽营将士。 至此,暄腾的行程终于划上终点。 行宫位于山腹,山腹中有温泉,被引入行宫正殿后方的一方小池中,雾气霭霭,暖意升腾。也因为着暖意升腾的缘故,行宫之中无需如东宫一般点上诸多炭火,只如寻常一般点上几支可以照亮的蜡烛即可。 入夜,打点好正殿内的一切物事后,容修被沐青扶着进了内殿的榻上,休憩片刻,子砚子涵二人端着晚膳入内,侍候着容修用完晚膳。稍后,又端上刘太医备好的汤药,待容修喝完后,子砚道,“殿下,今日一路辛劳,该早些歇着了。” 容修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被衾,道,“今夜秦川随侍,你们下去歇息吧。” 沐青闻言,一时疑惑的侧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闭目休憩的容修,而后垂首道,“是。” 子砚见状,什么也没说,只道,“奴才告退!”便和子涵一起收拾了残羹剩饭后退出殿外。 殿内一时静默,半晌,容修睁开眼,看了一眼伫立角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沐青后,道,“秦川。” 沐青一震,连忙挺直身子道,“奴才在。” “到外间歇着吧,有事我自会唤你。” 沐青抬头,一眼就看到此刻正靠在软榻上盯着他,眼神清明的太子容修,心神微震,道,“是,那奴才退下了。” 言毕,沐青转身离了内殿,站在外间,四下看了一眼,最终在角落处一张垫了软垫的藤木椅上坐下。 坐了一日的马车,他也累着了,依着太子方才的话语,是让他歇息,也就是说,他可以偷偷睡一下。 想着,沐青脸上的颓色稍缓,他慢慢靠在了藤椅上,不多时,脑袋一垂,竟睡了过去。 子时,行宫静谧,光影绰绰。 正殿内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一身黑衣,浑身上下如一把即将破刃而出的尖刀,锋芒凌厉的气势不露自显。他幽暗的眸光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睡意深沉的沐青,随即身形一转,片刻间入了内殿。 于此同时,软榻上的容修睁开双眼,清明的眼眸悠远而深邃,望见立在榻前的黑影后,他坐起身,道,“你来了。” 黑影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之一良阙,拜见太子殿下。” 容修自榻上起身,长身玉立于良阙身前,清明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道,“起来吧,一切可准备妥当?” 良阙站起身,将一个包袱递上,“回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马匹已备在山下,殿下随时可出发。” 容修点头,接过包袱,“我出行时日暂且不定,你在这里代替我,不要叫旁人看出破绽。” “属下知晓。”良阙从怀里取出一物,摊开后覆在脸上,片刻后,脸上的相貌已大改,竟与容修有六七层相似。 容修看后,满意颔首,道,“人皮.面具甚于从前,看来伯崖的技艺有所长进。”同时,他解下身上的外衣,穿上从包袱里拿出的一身墨色长袍。片刻后,世家公子打扮的容修出现在良阙面前。 容修将自己脱下的外衣拾起交给良阙,道,“穿上,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我。” 第37章 峥嵘 沐青是被人摇醒的,当他迷糊的睁开眼抬起头,看清站在面前的身影后,心神一惊,惊慌失措的站起身,道,“殿……殿下。” “不必惊慌。”容修将手里的一套衣物交给沐青,道,“立即换上。” 沐青心中疑惑,这时才发现容修不同于之前的焕然一新的装扮。墨色的长袍显然比白色更适合容修,如黑夜一般幽暗的色泽将容修不显于形的气势融于一体,孤高而清冷,瞩目却又内敛。 不过,现下显然不是欣赏的时刻。 沐青看了一眼后,当即收回眼神,接过容修递过来的长袍,在容修的目光中三下五除二的换上了长袍后,道,“殿下,好了。” 容修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身道,“随我来。” 沐青一怔,随即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容修所行之处并不是殿外,而是往殿内,沐青看到后心中疑惑却也没敢问,一路跟着他穿过正殿,进了书房,在一面高余两丈的书柜前站定。 而后,就见容修的手在书柜的某处动了一下,片刻后,书柜的中间缓缓往两边挪动,露出一个宽约一丈的黑黢黢的入口。 沐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可望着容修此刻竟异常陌生的背影,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敢说出来。 这时,容修回转过身,黑白分明而又深邃悠远的眼眸浑然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沐青,道,“不必紧张,随我来。” “是,殿下。”应了声,沐青连忙跟上。两人从入口进去,身后传来书柜缓缓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2 合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沐青才看清了这里面的情形。 一个不算大的空间,点了一支幽暗的火烛,侧面有一个长长的通道,幽暗深远,不知通向何方。 沐青刚刚生出这个想法,却见容修毫不停歇地走向通道,他一愣之后,将脑海里的所有想法挥之脑后,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沐青跟着容修一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通道渐渐往下,在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后,终于见容修停下,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石壁,也是这条深不见底的通道的出口。 沐青拿着容修递过来的火烛,暗淡的烛火中,看不清他碰在了石壁的哪一处,片刻后,见石壁缓缓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两人的视线中一点点从中挪开,面前的出口愈见宽敞。 此刻,沐青无论亲眼看到了什么,眼中都没了惊诧之色。 出口外,是深沉的夜色。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浅淡的余晖,偶有稀疏的光被云层遗漏而从缝隙中倾泻而出,将这片山林映照得越发寂静而幽凉。 容修将沐青手中的火烛接过一口吹熄,而后越过他领先而行,玄色的长袍将他的身影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随时随地便可无影无踪。 沐青一惊,丝毫不敢耽搁,连跑小跑追上,再次映入眼中的环境,他便熟悉了,是今日所行的那条山道。 原来,他一路跟着容修,不知不觉间悄然离开了行宫。 此刻,沐青望着容修的背影,幽暗的夜色下,他眸光复杂,随即隐没。 二人一路无话,又走了一段长远的路后,沐青终于随着容修的脚步停下。他气喘吁吁地歇了一会儿后,抬眼四顾,发现两人竟回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此刻,容修在他身旁,夜色下,他苍白的脸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面色如常,气息平稳。 沐青疑惑的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就听容修道,“你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即刻就回。” 沐青无奈,只得应声,“是。”语毕,就见容修往一侧走远,片刻间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半晌,沐青的气息平稳后,终于在深沉的夜色中看道了缓缓而现的容修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容修身后牵着的,两匹骏马。 沐青微愣。 容修与两匹骏马彻底出现在沐青眼前时,容修翻身上马,身形翩然间已稳稳坐在马背上,手中牵着另外一匹马,朝沐青道,“过来,上马。” 沐青上前,伫足片刻,抬首看向容修,坦然道,“请殿下恕罪,奴才不会骑马。” 此际,容修的目光落在沐青的脸上,眸中有一丝异色,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件让他意料之外的事。他盯着沐青,眉峰一挑,眸中闪过审视之色,片刻后,放开了另一匹马的牵绳,朝沐青伸手,道,“过来。” 沐青身形未动,眸光依旧望着容修,脑海里片刻的挣扎后,心有所定,靠近了容修所骑的那匹马前,目光在容修伸来的夜色下如玉一般的手上,顿了一瞬,终究伸手握住。 “殿下……”话音稍落,手上骤然而来的巨大的力道瞬间将沐青提起,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稳稳当当的后背贴着容修的胸膛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于此同时,容修双手环过他的腰身牵着缰绳,双腿猛夹马肚,骏马嘶鸣一声,在缰绳的引领下奔腾而起,四蹄健步如飞,片刻间将落雁山甩在身后。 沐青从未骑过马,身子又瘦弱,此刻在马背上颠簸着,半晌才适应下来,可一想到身后的人,他的心口始终悬而未定,听着身后传来的平缓的呼吸声,沐青踌躇片刻,终于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 “殿下……您的身子……” “无碍。” 沐青:“……” 果然,太子殿下的病竟是伪装的。 沐青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殿下……行宫那里……” 容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 “……”至此,沐青已无话可说。 沐青原以为容修亦不会开口时,却听容修道,“秦川。” 沐青道,“奴才在。” 容修御马奔向前方,眸光却若有似无的落在身前沐青的如夜色一般的发髻上,音质轻缓如玉泽,温润绵长。“告诉我,你的真名。” 沐青身形一僵,犹疑片刻道,“殿下怎知奴才不是秦川?” “临泊江,并不在淄阳。”漆黑夜色下,容修眸光微亮,璨若星辰,倒映着无尽繁空,悠远而深邃。 沐青一怔,在脑海里一阵刨根究底后,想到了容修曾经问过他的这件事。原来,这位太子殿下很早以前就已知道他并非真正的秦川。 沐青眸光复杂,片刻后,将复杂的眸光敛于眼底,缓声道,“奴才,真名沐青。沐恩的沐,青山的青。” “沐青。我记住了。”容修道,“今后在外,不必自称奴才,亦不必喊我殿下。” 沐青沉默片刻,道,“是,公子。” 似乎听出了沐青语气中的一丝异常,容修的目光落于他头顶之上,对他自拟的称呼不置可否。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眼底略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片刻后隐匿无踪,目光落向远方。 远方,苍茫夜色下,天地交接之处,城廓庞大而宏伟的黑影如同一只精疲力尽而趋于沉睡的猛兽,在这冰寒严冬中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似乎等待着某个时机,露出属于他的,强势而不可违逆的峥嵘之角。 西京庞大的冰山一角,缓缓浮现在容修与沐青二人眼前。 与此同时,沐青身后,响起了容修温润,此刻却无比深沉的声音,“记住,从此刻开始,你将随我一同,踏入这场坎坷的征程。” 卯时初刻,天色微亮,城门大开。 容修牵着马匹,与沐青一前一后,自西城门前入城。这座名垂千古的名城,拥有大昭王朝两百余年历史的名都,经过一夜的短暂生息后,渐渐开始恢复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朝气。 在日头渐起的晨晖中,街道两边的商户间或开门,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摆出门外,叫卖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街道上来往的人影也陆续多了起来。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容修望着这一幕,忽然朝身侧的沐青问,“京城,你可逛过?” 沐青道,“不曾。” “那么,看着眼前这幕,你想到了什么?” 沐青一愣,随即垂首,将自己的心绪遮掩住。他明白容修话里的含义,眼前这繁荣昌盛的一幕,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他自入宫前,亲眼见到的,和亲身经历的,无一不是被人刻意埋葬的深藏在这王朝之下的腐朽。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即便他心里清楚,即便他隐约明白太子刻意将自己伪装起来背后的真正用意,他也只能在心底想,永远不会亦不能宣之于口。 这沉埋多年烂透至心的腐朽,绝不仅仅只凭他们的单薄力量可以抹除的。若想根治这个王朝的腐朽,必须从根基挖起,寻源掘脉,彻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3 底斩断,然而若想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具备强大的实力。 这正是他们眼下极为渴望而又紧缺的。 沉默片刻,沐青道,“公子,天子脚下的京城,昌盛是理所当然的。” 容修侧首,朝沐青深深看了一眼。“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是懂我的。不过,口不对心的话说出来,你心底也是不大乐意的,对否?” 沐青默然。 容修道,“既如此,今日,我就带你好好逛一逛,亲眼见识这座所谓繁荣昌盛的千年古城。” 第38章 会晤 清晨,在暖度适宜的行宫中,缓缓漂浮着一层薄雾。薄雾涌荡之处,伴随着幽香阵阵袭来,点点嫣红在薄雾中此起彼伏,若隐若现,偶有花现处,竟如仙境一般叫人心旷神怡,沁鼻醒目。 子砚早早起了,忙着进正殿侍候太子殿下。 子涵四下寻找秦川准备一起做活,遍寻不见,一时疑惑,猜想秦川或是一时有事,便揣着未说。直到半个时辰后依旧不见秦川,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寻隙出来的子砚。 子砚听后,眉头微蹙。“四处找了都未见他?” 子涵点头 ,“是,你说他会不会一时贪玩,跑到行宫东面去了?那边宽阔得很,若想一时寻到他还真有些难。” 子砚摇头,“不会,秦川不是这么不知轻重之人。若当真有事,会与我们说的,也不至于叫我们担心。”沉默片刻,子砚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禀告太子殿下。” 子涵点头。 子砚便转身,进了内殿。 此刻,内殿的床榻之上,太子殿下依旧睡着,床榻前的白色帷幔遮掩住他的身影,形影绰绰,幻然飘渺。 子砚行至床榻前跪下,轻声道,“殿下,奴才要禀告一事。” 太子殿下身形微动,只是因身子虚弱而略显轻缓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似乎随风便可消散。“讲。” “秦川不见了,子涵寻遍此处,亦不见他。殿下,是否需派人四处寻找?” “不必。”太子殿下道,“我遣他去办一件事,凌晨时分便离开了,事情办完后他自会归来,你们不必担心。” 子砚心中疑惑,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敢问,垂首道,“是。” 城西,在渐渐升腾的人声中,容修领着沐青绕过城门一带后,往一片平房前慢行。走过一道宽阔的小巷后,入目处,是一片方圆近十里的平砖残瓦,朽木草檐的贫民区。 这里,是这座古城最为偏僻,破落的一角。 前方,有高楼玉宇,亭台楼阙环绕,将这破落一角遮的淋漓尽致,滴水不漏。若非有人诚心入内,这破落的一角,将会随着这座名城的腐朽,深埋于底,无人问津。 此刻,容修与沐青二人伫立于平房横成一排的小道前,望着不时路过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行人稚子,眸光复杂而深沉。 “此处,亦是这座千古名城的一角,可却仿似被人遗忘一般,朝中从未有人,将此地写于奏章之上交予父皇。” “殿……公子。”沐青微微昂首,望着侧前方身形玉立的容修,缓声道,“公子早知此地?” “知晓又如何?”容修侧头,眸光轻扫,道,“这个天下,连父皇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我,一介无权无势的东宫太子。” 沐青沉默片刻,道,“奴……我相信公子。” 容修的视线落于沐青尚显稚嫩的面庞上,眸光微动,“沐青?” 沐青一怔,立即道,“属下在。” “我心中所愿的,与即将要面对的,都将要经历千难万险,舍生忘死,你可知晓?” “属下知晓。” “那么……”容修双眸紧盯沐青,“你可愿意?陪我一同走下去?” 沐青沉默,穆子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回响,片刻后,他颔首道,“属下愿意!” “并非属下。”容修忽然出声, 沐青疑惑抬头。 容修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璨若星辰。“今后,你是我的同伴,将与我一同,踏上此路。” 望着那双如星辰一般亮眼的双眸,沐青一直悬而未定的心忽然沉稳了下来,沉声道,“我,愿意。” 即便这位太子势力低微,举目无援。可却是他所见诸人中,唯一一位心怀天下,胸有乾坤与正义的人。只要拥有这份心胸,加上凭借太子目前窥见绝非一般的手段与能力,沐青相信,这个天下,势必将落入他的手中。 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稳固自强与伺机而待。 容修唇角微扬,眉目处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如明珠般璀璨,片刻后,被他深敛于心,他深深望了一眼沐青,看清他眸中的坚毅后,道,“随我来。”言罢,他转身朝巷外而去。 沐青一怔之后,立即跟上。 城中,襄阳阁。 一座不起眼的轿撵落于京城中心最为繁华地段的襄阳阁前,随侍将轿帘掀起,赵权的身影落于轿前。 站定身形,赵权抬眼望向襄阳阁,一双沉淀官场多年的眼眸揽尽沧桑岁月,洞若观火的眸光浑不在意的扫向襄阳阁二楼处窗前那道伫立不久的人影,一眼扫尽后立即收回,如古井无波,分毫不显。 侍人在一旁道,“大人,到了,殿下在二楼等着大人。” 赵权沿着轿檐迈出轿撵,颌下胡须微动,道,“带路。” 侍人忙头前领路,将赵权一路引领着,进了襄阳阁,穿过正堂,一路脚步不停地上了二楼。 天子一号厢房前,侍人止步,推开厢房大门,伸手引入,道,“丞相大人,请。” 赵权抬脚入内,下一刻,侍人关上大门,退守门侧,岿然不动。 厢房内,一壶骏眉金盏在茶盅下缓缓煮着,沸腾的茶水冒着热气徐徐升腾,雾气袅袅。原先伫立与窗前的身形此刻盘膝坐于案前,见到赵权进门后,不紧不慢的起身,道,“丞相大人来了。” 赵权屈身施礼道,“老臣见过三殿下。让殿下久候,是老臣失礼了。” 容景连忙上前,扶住赵相的双臂,道,“大人不必多礼。相国大人劳心劳力,德高望重,容景人微力薄,不能相助大人,自愧不已。大人,请——” 容景扶着赵权落坐于案前后,起身绕行,与赵权相对而坐,道,“相府外耳目众多,容景无法,只得将大人请至此地,让大人绕行甚远,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三皇子说的哪里话,”赵权道,“殿下尊贵之身,愿屈尊前来,已是老臣极大的面子了。” 容景淡淡一笑,小心的将煮沸的茶壶拾起,缓缓倒入茶盏之中,将热气腾腾的金骏眉挪至赵权身前,道,“这是刚煮好的骏眉金盏,盈盈小计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大人品赏。” 赵权的老脸古井无波,道,“金盏稍后可品,不知三皇子此番唤老臣前来,所谓何事?” 见赵权开门见山,容景也不在寒暄,便道,“不瞒大人,是母妃有事,势必要容景亲自面见大人。” 赵权的视线落于身前热气升腾的茶盏之上,道,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4 “不知晋妃娘娘有何指示?” 容景道,“昨日,太子的驾撵已离宫,然而父皇的形势却并不大好,母妃猜测,父皇将命不久矣!” 赵权神情一顿,霍然抬头,窥揽世事的双目陡然望向容景,胡须震颤道,“此事当真?” 容景心神一滞,将被赵相骤然的目光所惊惧的心神敛入心底,面上不动声色,道,“这只是母妃的猜测。母妃猜测一向十之八.九,便让容景将此事告之丞相大人,望大人早作预谋。” 赵权沉眉思索,“若晋妃娘娘所言不差,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得好好筹谋。” “不错,我们要好好筹谋。不过,”容景道,“母妃说了,这只是她的猜测,乾元殿被文妃的势力覆盖,我们无法探听出准确的消息,所以,一旦母妃的猜测无法成真,这份筹谋,便只是筹谋。” 赵权眼皮缓抬,看清容景眼中的深意后,沉默半晌,道,“此事,或许是我们等待许久的时机。三殿下,恕老臣问一句,当您蛰伏多年,触手可得的时机眼睁睁就在眼前,您是去触碰还是舍弃呢?” 容景一怔,“可是……” “这份猜测如果是真的,自然最好,如果不是,我们便要设法让它成为真的。殿下,老臣所言,不知殿下赞同与否?” 容景微震,眼神犹疑不定的望着赵权,面露踌躇之色。 一个是天家父子,一个是至尊权位。左右相衡,心中的天平偏向何处,已然明了。只是,弑父…… 似乎看出容景的纠结之处,赵权又道,“殿下其实不必多想。当今陛下的身子早已病入膏肓,这是世人皆已知晓的,以陛下的身子,决计熬不过两年,后宫又被文氏掌与手中,陛下的龙体,殿下难道以为文氏没有牵涉?” 容景抬眸,“大人是指……” “此事已是众人皆晓的秘密,想必晋妃娘娘心中比谁都清楚,殿下无需让老臣来告之与你罢。说不准此刻,太尉大人已经与文氏联合起来,密谋着那至尊之位。所以,此刻,无论晋妃娘娘的猜测是否成真,这将是我们眼下唯一的时机。” 容景蓦然神动。“不知大人如何打算?” 赵权道,“掌握乾元殿的动向为首当其冲,还请三殿下转告晋妃娘娘。至于宫外,老臣会时刻掌握动向,此事事关重大,具体的谋算容老夫回去细想,一一妥当后在告之三殿下,由三殿下转告晋妃娘娘。” 容景道,“我会告诉母妃的,一切就劳烦大人辛苦筹谋了。” “为殿下与晋妃娘娘分忧,是老臣分内之事,殿下不必客气。”言罢,赵权将身前的金盏拾起一口饮尽,道,“果然是好茶。” 将茶盏放下,赵权起身,拱手道,“殿下容老臣先行告退。” 容景起身,道,“自然,丞相大人慢走。” 赵权颔首,从容离去。 回到相府后,赵权立即钻进书房,摊开宣纸,执笔写上一封书信。书信完毕后,赵权喊来管家,将书信交予他手上,道,“找个腿脚麻利的,将书信送往乾城守将宋远的手中。定是宋远本人手上,不可出丝毫差错。” “是。”管家连忙应下,转身急匆匆离开书房。 未几,一匹快马从相府偏门出来,蹄声震震,风驰电掣,往城南方向疾行而去。 第39章 绸缪 赵权坐于书案前,想着方才的书信,闭目敛神,陷入沉思之中。不多时,书房门被打开,相府长史沈泽快步入内,道,“大人,殿下亲自相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权抬眸,见来人是沈泽后,抬手示意他坐下,道,“晋妃娘娘传来消息,陛下将不久于世。” “当真?”沈泽微惊,“怎会如此突然?大人可还未做准备……” “只是晋妃的猜测,还未有真凭实据。”赵权的眸光落于沈泽面上,深深看了一眼,道,“不过,此乃一个大好时机。” 沈泽望着那早已熟悉的,汇聚了无数阴谋诡计的浑浊的双目,瞬间会意,道,“大人是指……” “我们这位陛下缠绵病榻已许久,也该退位了。无论晋妃猜测是否为真,陛下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与其等到事情发生那一刻我们在做打算,不如现在未雨绸缪。若是我料得不错,这个心思,文氏早就有了。陛下如今的身子,极有可能拜她所赐。” 沈泽道,“皇位只有一个,必然人人觊觎。不过大人,文氏一党树大根深,严括的羽翼,我们清除的不过十之一二,一旦仓促动手,胜算不大啊!” 赵权沉吟片刻,道,“无妨,我已有法子对付他,只要将他引出京城,届时,没有严括支持的文氏不过折翼苍鹰,轻易可取。” “引出京城?”沈泽喃喃轻语,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惊骇的想法,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赵相,见他面色深沉,没敢多问,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道,“还有一个人大人不得不防?” “何人?” “东宫太子。”沈泽道,“他是个变数,一旦事情如大人所说,东宫还在,朝局将会动荡。” “太子?”赵权道,“不必在意他,同陛下一样,一个将死之人,无需我们动手,文氏的人也不会让他长留于世。我唯一需要谨慎的,只有一人。” 沈泽意会,道,“左盛?” 午时,寒风习习,日头微黯。 容修与沐青自城西一路向东行进,在经过成片的官吏府宅后,绕至后方的一片寻常民宅处。在一间民宅的大门前停下脚步,容修缓缓敲响了宅院的大门,沐青在他身后,眼神四下环顾,最后停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 须臾,院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大门从中被打开,一名身着朴素的老伯探出面容,看清门外站着的容修后,脸色一喜,匆匆忙忙便将门打开。 待两人进门后,老伯又匆匆将门关上,转身便向容修行下跪之礼,“公子,您终于来了,老奴见过公子。” “文伯,我说过,您不必向我行礼。”容修上前搀扶住欲行跪拜之礼的老伯,温和一笑,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礼数。先生可曾在此?” “在,在。”文伯道,“先生早早便在此等候了。” 容修道,“烦请文伯领我们去见先生。” “好,好。”文伯应声后,头前带路,领着两人穿过正院,回廊,进了一间烧着炭火,暖意升腾的厢房。 容修与沐青二人进了厢房后,文伯便在外头将房门关上。屋内,烧着炭火旁的木案前,左盛闭目休憩,听到声响后睁开双眸,看到伫立在门前的容修后,道,“殿下,您来了。”语毕,他从容起身,拱手向容修行礼,“老朽见过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容修言罢,朝沐青道,“这位是左先生。” 沐青会意,躬身向左盛行礼,“沐青见过左先生。” 左盛的目光从容修转移至沐青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沐青,我的贴身侍从。” 闻言,左盛狭长的眼眸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5 闪过一丝深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沐青一眼。这是头一次,太子殿下带了另外一人来见他。这种行为的含义,左盛深明于心,也没有点破,伸手指向木案前,道,“殿下,这边坐。” 容修大步行至案前,屈膝坐下,沐青随后,屈膝落座于他身侧。 左盛落座,将木案上煮的茶水为两人各自倒了一盏,送至两人身前,缓缓开口,“今年的风向与往年似乎并无不同,殿下为何提前离宫?” 木案旁的炭火徐徐燃烧着,火光幽幽,不时炸出细微的声响。 容修将银盏拾起,轻啜一口,道,“风向的确没有变化,不过,我们的计划却有变化。先生可知——温贵妃?” 沐青神色翛然微变,片刻间被他敛入眼中,他低垂着头,视线落在木案旁的火盆上,屏息凝神的听着二人的交谈。 “温贵妃?”左盛蹙眉,思索片刻道,“多年前被陛下宠爱至深,名满天下的贵妃温氏?她不是有疯癫之状,被打入冷宫,早已销声匿迹?殿下为何提起她?” “若是她并未疯癫?若是她愿意与我们联手,先生以为如何?” 望着容修清明而深远的目光,左盛眼角微动,片刻间脑海里千回百转,思绪纷然。他抬手抚了抚颌下的山羊须,道,“若是殿下所言当真,与我们而言,将是一个绝佳的助力,此乃一大幸事。” 容修道,“不错,温娘娘隐忍多年,在文氏一党权势遮天的形势下依然能安然无恙,且一冷宫之妇品衔却未被剥夺,这样的手段,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的胜算便更多了几分。” 左盛道,“此事若成自然极好,但是殿下又如何能确定,温贵妃愿意与殿下联手?为殿下所用?” “温娘娘当然愿意与我们联手。当年,她被人陷害,与父皇心生嫌隙,十一弟无辜枉死,为了在宫里活下来,她装疯卖傻,隐忍苟活。若不是我无意撞破,也未曾想过她竟是装疯。如今,这个时机到来了,她身负仇恨,我主动相邀,她怎会不答应?” 容修神色不变,从容而淡定,“我此番前来,就是告之先生,温娘娘已经与我达成联盟,宫里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以她的能力,复宠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先生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左盛一怔之后,当即笑了。“殿下果然好手段,老夫佩服。” 容修笑道。“先生谬赞了,论心智,修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自谦,以殿下的心智,待大事成后,治理这座江山已经足矣。安阳皇后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老朽也可安心了。” “先生的情谊,修深明于心,修定不让先生失望。”容修颔首施礼,片刻后,道,“宫外,不知先生下一步如何打算?” “文氏如此嚣张,依仗的不过是严太尉的权势。然而严太尉看似位高权重,野心勃勃,实则胸无韬略,眼界甚小。殿下放心,不出一月,老朽必让他们互生嫌隙。殿下只管静候佳音。” 容修拱手,“那就劳烦先生了。” “为殿下尽责,是老朽分内之事。”左盛回礼,“殿下接下来,往何处去?” 容修道,“安阳国公府。” 左盛当即一笑,道,“那就请殿下替老朽为安阳国公带句话:一别多年,老朽甚是想念。” 容修颔首,“一定为先生带到。”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后,容修与沐青起身出了厢房。容修在院内寻到正在喂马的文伯后,道,“文伯,近日外祖父可曾传过话来?” 文伯放下草料,道,“国公大人并不知公子提前出宫了,并未传出话来。公子可要老奴传信回去?” “不必。”容修道,“我亲自去一趟淮安。” 文伯面露担忧之色,正想劝慰几句,却听容修道,“文伯不必担心,无人知晓我出宫,更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我难得出宫一次,这一次,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次,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文伯听罢,断了劝慰的心思。 容修又道,“文伯,帮我传信一封至邑阳,三日后子时,我必登门拜访。” 文伯应下,少顷,一只白色的信鸽迎空展翅,冒着凌冽的寒风飞向远在数百里外的邑阳城。而后,文伯又为容修二人准备了一份可口的午膳果腹,未时初刻,两人乘上快马,迎着肃杀的冷风,奔袭在了前往江南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疾驰的骏马蹄声如鼓,在肃杀的寒风之中轰然作响。玄色的长袍在寒风中勾勒出一道晖然洒斥的墨色,如一只苍鹰急欲翱翔于九天之上。 沐青坐于前方,被冰刀般的冷风割得面色如土,不停的后缩着身子,猛然想起身后坐得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后,又不得不舍弃那令人向往的丁点暖意,在蚀骨的寒风中高风亮节的瑟瑟发抖。 一面畏于太子之威,一面忌惮于太子的心机之深,沐青心中感叹:我这么伟大,这位心思细腻的太子殿下,是否可以记下我的功劳,少让我蹚进那道水深火热的浑水之中呢? 想到今日的所见所闻,沐青忽然后悔答应了太子殿下,可一想到一旦让太子知道反悔,他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这点悔意瞬间被冷风吹散,四下逃亡。 真的是太冷了! 注意到沐青细微的动作,抓着缰绳的容修用双臂将沐青裹入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察觉到沐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容修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髻上,道,“沐青。” 沐青一愣,连忙道,“在。” “你既不是真正的秦川,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进宫的?进宫多久了?”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是被人陷害,卖进皇宫的,至今未过两月。” 容修看着沐青的后脑勺,眸光微动,道,“你是哪里人氏?” 沐青想了想,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道,“邑阳人氏。” 容修微怔,眸光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道,“你可知我们现在去的是何处?” “不知。” “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江南邑阳。”容修道,“让我亲眼瞧瞧,你的家乡,所谓的江南名城,究竟是哪一般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讲的剧情,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第40章 抛砖 虹藏不见、天气上升、闭塞成冬。 ——小雪 冬月初一,深夜,大雪纷飞,漫天飘零,偌大的京城被笼罩在皑皑白雪中,天地同色,绵延万里。 城南的一座府邸,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背负黑色包袱,身形利落而矫捷。在雪白的道路上留下一道深约两寸的足印,蔓延向远方。 随后,一群家丁打扮的人追了上来,见到足印后,立即追了上去,却在下一个路口追丢了黑影,面对寂静深远而又无迹可寻的黑夜,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日,一则消息在京城街头传开。户部尚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6 书杨之助家中失窃银数万两,玉器珠宝十数件。而城西数百家境贫困户,门前皆有一锭银两,系不明人士所赠。 这则消息流传出后,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世人皆道:路有冻死骨 ,户部尚书家中有万金;平民百姓难活命,何不入他家去偷银? 于此同时,此则消息,随同朝堂上一些言官的奏折送进了皇宫。经历了几道波折后,终于送到了尚在病中的昭元帝手中。 昭元帝见到弹劾户部尚书杨之助的奏折不在少数,便下旨大理寺彻查户部尚书杨之助,无论查出什么,由刑部复审,一旦确认其犯了律法,交由刑部按律处置。 这则旨意当即由中书省下发,传入大理寺的同时,也由专人,分别传入太尉府与相国府。 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户部尚书杨之助脸色瞬变,当即派遣一名亲信前往太尉府,被太尉府前的门人拦下后,灵机一动,转了一个方向,前往位于城中东南角,大名鼎鼎的文公伯府。 此刻,太尉府内。 熏炉慢点,轻烟浮动。严括位于书房内的沉木书案前,看了一眼下首处闭目养神的左盛,目光炯亮,道,“先生为何要拦下杨之助的府人?杨之助是户部尚书,户部掌管财政,与我们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左盛缓缓睁开眼,长而削瘦的面颊上沉稳平静,波澜不惊。自从天冷后,他那把轻摇缓送的羽扇已被撤下,身上套了一件厚实的棉氅,在这暖意浮动的书房内,彻底抵御了严寒的侵蚀。 他眼皮轻抬,淡淡回视严括,道,“大人难道想断了咱们当前正好的局势吗?” 严括胡须微动,“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应该知晓,杨之助手里并不干净。如今他的事既已被捅到皇上面前,皇上也已下旨要彻查此事,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一旦被查,以他所做之事与如今满京城皆知的名声,他必倒无疑。此时此刻,谁与之来往,所有的视线,均会被转移而来,即便大人您位高权重,难道敢堂而皇之地告诉皇上与全天下,您与杨之助有来往?” “或者说?杨之助是您的人?那么他所行的贪污纳贿之事,大人也参与其中?”左盛直视严括,道,“大人,您可别忘了您身后还有一位一直对您虎视眈眈的丞相大人。上次河西大营他棋差一招未曾拿到河西主将之位,如今,他可是时刻盼着抓住您的把柄呐。” 严括虎目微沉。左盛所说他心中有底,只是户部实在重要,若是就此丢了,日后在想纳入手中又得花费诸多心思。另外,杨之助也并非随意可弃的棋子,他的背后,还有另一层重要关系。 左盛似看出了严括的忧虑,道,“大人若是忧心户部,其实也大可不必。” “先生可是有良策?”严括道,“我知先生所言在理,只是杨之助此人不可轻易舍弃,他是文公伯亲自引荐与我,我们之间,还有文家的这层关系。” “哦?”左盛略有所惊,“既如此,那便更不用大人忧心了,他既有难,自去找文公伯便是。文公伯有公爵之位,又是宠冠六宫的文妃之父,文家一门一公三候,实权虽不大,可名声鼎盛,旁人多少也是要顾及的。” 严括似乎对左盛的此番言论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质疑。“先生。”他望着左盛,太尉的气势微不可察的缓缓显现。“你当真不明我心中之意?我与文妃为盟,杨之助是文公伯的门人,却为我所用,如今他出了事,我坐视不理?这是何道理?” 左盛缓缓抬眸,似乎并未在意严括的气势,他狭长的双眸回视严括,眸中的光芒犀利,刹那望来,仿佛可以直穿人心。“大人,可是不信在下?” 严括一怔,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他辛苦请来的先生心智超常,运筹帷幄,可与千里之外算计人心。他若想得天下,还得仰仗眼前这人的帮助,怎可轻易无礼,当下收敛身上的气势,朝左盛拱手道,“先生误会,我怎会不相信先生?” 左盛眸光微敛,“大人若信在下,便请听在下一言。” 严括颔首,“先生请讲。” “大人应该知晓一个道理,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大人的权势是熊掌,杨之助便是这条鱼,或许,还算不上鱼。” “大人,您眼下的权势天下都看在眼里,文氏同样看在眼里。即便大人不出手援助杨之助,文氏会以这个缘由与大人决裂吗?她能坐上如今的这个位置,我相信,她的眼界定不止于此。眼下朝堂之上,除了您,她还有第二个更好的合作人选吗?” “至于杨之助,他身为户部尚书,尸位素餐,监守自盗,我想问大人,倘若有一天这个天下落入您的手中,如此为官之人,您可敢用?” 严括一怔,自从坐上太尉之位,他似乎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何况,他身居太尉,曾做过的事,与杨之助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会有这种想法?可是,倘若有一日,这个天下真的落入他的手中,他会让他的官员效仿他吗? 片刻后,他心中已有定论,答案是不会。 左盛眸光微扫,不经意扫过严括,看清他脸色后,似有所定,又道,“既然杨之助保不住,又不必保,为何不趁此时机撤掉他,换一位大人能够为之所用之人呢?” 闻言,严括看了一眼左盛,这一番话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左盛话中之意,就枉为身居高位多年的一国太尉了。 “看来,先生已有良策。不知先生心目中户部尚书的人选,是何人?” 左盛拢了拢身上的棉氅,发觉身上的暖意更足一些后,目光落在了堂间稍远的熏炉上,道,“户部侍郎梁德造。此人是治理财政的良将,因为杨之助之故不得施展其财,官衔不高,更易掌控,大人若将其提携起来,收归麾下,自然为大人所用。” 严括凝眉,思虑片刻,道,“依先生所言,不过这个梁德造我不曾有过印象,需查一查。” “那便让徐管事去吧,他一向不是这方面的能手?”左盛神色淡然道,忽然想起一事,“大人,府上的三位公子,大人可安排妥当了?” 严括一时疑惑,不知左盛为何会关心此事,凝神一瞬,道,“长子与次子皆有所安排,幺子年幼,尚未及冠,还在家中读书。先生为何突然问及此事?” 左盛道,“大人心怀抱负,诸位公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既是龙凤,当要有施展才能之地,不过以大人的能力,是在下多虑了。” 此时,文公伯府内,文公伯长子文长远接见了户部尚书杨之助派来的亲信,也得知了皇上下旨彻查户部尚书一事,安抚了亲信后,文长远拿着杨之助的书信进了文公伯的书房。 “父亲,杨伯父着人来书信了,皇上下旨要彻查杨伯父,我们该如何做?” 文公伯本名文昌皓,耳顺之年,两鬓微白,面容有些苍老,精神却极为矍铄。身为文妃之父,当朝国舅,即便手上的实权已不多,浑身上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7 下散发着的掌权者的气势却不减当年,不过多年的经验,也让他多了一份谨慎于常人的内敛。 他接过文长远手中的书信,仔细阅过,将书信至于文案之上,道,“此事,严太尉处可曾传来消息?” 文长远道,“杨府亲信说他先去的太尉府,却被拦于府前不得而入,这才来了此处。父亲,杨大人是我们的人,可也为太尉大人办事,您说他这般态度是何意?” 文公伯沉吟片刻,“太尉大人终究是太尉大人,他的眼中,权势高于一切。眼下,杨之助出了事,而且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必定会严查。严括位高权重,可也功高震主,他当然不敢把皇上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可是,若太尉大人不出手……” 文长远一开口,便被文公伯打断,道,“严括那边不必去管。杨之助是我重要门生,与你二弟也有过恩情,我们不得不管。” 文公伯思虑片刻,道,“既如此,就由我们亲自出面。长远,你夜里去一趟大理寺卿褚勤的府邸,告诉他你的意思。另外,告诉长安,让他去一趟宫里,探探你妹妹的口风。若是可行,让她在皇上面前软言相劝几句。此事不宜拖延,去罢。” “是,父亲。”言毕,文长远立即出了书房,转而去寻找其弟文长安。 文长安从长兄处得知对自己有恩的杨之助有难后,当下便急了起来,丝毫不肯拖延,立马行至后院牵出自己的马,挥着马鞭旋风一般的飞快奔出了文公伯府。 第41章 引玉 朱雀大道是京城的主街道,也是最为宽敞庄严的一条街道,因为这条街道的正前方,直通坐落在京城中央肃穆庄严的皇宫。数里长的街道尾端则通向京城的各个主要干道,如一条最为重要的引线,将京城的街道交织在一成,星罗密布的织成一张执掌乾坤的庞然大网。 巳时初刻,一匹快马出现在了朱雀大道的尾端,以风驰电掣之势奔向街道尽头的皇宫东门。 就在快马经过一个主干道路口时,一辆马车从路口奔出,恰如其时的挡住了快马前进的步伐。而快马奔驰过快,眼见就要撞上马车时,马上的文长安当即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骤然腾空,半晌落下,堪堪止住了险些夺命的致命步伐。 文长安当即盛怒,挥着马鞭对着马车前沿吓得魂飞魄散的侍人道,“哪里冒出的贱奴,竟敢挡我去路,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侍人一时受惊,又被文长安骤然怒喝,唯唯诺诺半晌,准备开口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道隐含愠怒的男声,道,“不必让开。” 文长安武力傍身,耳力极强,听清马车之内传出的声音后,心中本就焦急,此刻更是怒不可遏,道,“车内是何许人也?竟敢拦我去路,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什么人?那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马车的前帘被撩起,一名面色清俊,世家公子打扮的年轻男人露出面容。 文长安盯着他瞧了片刻,确认不是熟悉的人后,当即道,“我管你是什么人,胆敢拦本候的去路,还不赶紧退开,你找死吗?” “本候?”年轻男子盯着文长安,面色阴郁,“你是哪位府上的侯爷?” “我是哪位府上的,干你何事?”见年轻男子始终没有出声退让,心急火燎的文长安不在跟他废话,道,“胆敢挡我文长安的路,找死!” 言罢,文长安挥起马鞭,以疾风之势狠狠扫向了马车上的年轻男子。这时,一直坐在马车前沿脸色惶恐不安的侍人眼见马鞭就要甩在年轻男子的脸上,当即迎了上去,惊慌道,“三少爷小心!” 话音未落,侍人就被袭来的长鞭一鞭甩到了马车外头,狠狠摔在了地上,当即吐出了一口血。马鞭却疾势未减,继续往年轻男子的脸上扫去。 ‘啪’的一声,年轻男子一时躲避不及,脸上被狠狠甩下了一道红痕,同时被凶猛的力道狠狠的摔在了马车里,浑身剧痛,良久才挣扎着起身。 此时,收回马鞭的文长安用蔑视的眼神狠狠瞪了年轻男子一眼,道,“这就是你挡我文长安的下场!自不量力,活该!”语毕,文长安手执缰绳,欲驱马绕行离去。 “慢着!”年轻男子见他要走,急声道,“你是文长安?文公伯家的文长安?” 文长安于马背上回转身来,道,“正是本候,记着,日后见了本候,一定要绕道走。再敢跟本候作对,本候饶不了你!”言罢,他猛夹马肚,片刻间便奔离了此处。 年轻男子望着文长安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阴沉。 被马鞭甩在地上的侍人这会儿颤悠悠的爬起身,浑身疼痛难忍的行至马车旁,看见年轻男子脸上的鞭痕后,当即胆战心惊道,“少爷……” 年轻男子隐含盛怒的阴沉眸光瞥了侍人一眼,道,“不去书院了,回府。文长安,敢打我严慎,我倒要看看,惹了你文长安究竟有什么下场!” 半个时辰后,皇宫,宣华殿。 在宫人的引领下,文长安脚步匆匆的进了正殿,看到文妃后,脸色焦急道,“长姐。” 文长安极少来皇宫,文妃也极少见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家中的幺子,文长安都备受宠爱。文妃进宫前,文长安年纪尚小,他们姐弟情极深,文妃时常将他宠在手心上。 这会儿见他脸色焦急的进宫,文妃当即道,“出了何事如此紧张,不必担心,姐姐自会为你做主,过来坐下慢慢说。”同时,文妃朝高宇使了个眼色。 高宇会意,领着所有的宫人退出了正殿。片刻后,偌大的正殿内只有文妃与文长安二人。 文长安坐下缓了缓气,道,“是杨伯父,杨伯父出事了。” “杨伯父?哪个杨伯父?”文妃身处后宫,对于今早发生的朝堂政事还未收到消息。 “是户部尚书杨之助。”文长安道,“今早传来的消息,皇上下旨要严查杨伯父。只因为他昨夜家中被盗了钱银数万两,朝中群臣上奏,说杨伯父贪污纳贿,要求彻查杨伯父,这会儿彻查的旨意怕是已经到了大理寺了。” “姐姐,杨伯父对我有恩,您必须要保他的!” 文妃脸色微沉,冷声道,“怎会发生这种事?杨之助的家中被盗数万两?他可真有本事!” 文长安张了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只道,“如今这朝中那个官吏没点钱银的,我们文家不也……” “长安!”文妃登时冷喝,制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道,“这种话不可乱说,尤其是在宫里,隔墙有耳,你想为我们文家召来祸患吗?” 文长安脸色一顿,觉得有些委屈,“姐姐……” “我知道你担心杨大人。”文妃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发生,而且由陛下亲自下旨,想要解决就没那么好办了。”思量片刻,又问,“太尉大人呢?此事你们可有去找他?” 提起太尉,文长安脸色当即一变,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8 道,“太尉大人不愿管此事。我听大哥说,杨伯父一早便派人去求见太尉大人,却被拦与门前不得而入,杨伯父一时无奈这才来找到我们。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文妃蹙起柳叶长眉,道,“杨之助是我们的人,又身居户部尚书的要职,按理说太尉不该不管此事。” 沉吟片刻,文妃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告诉父亲,也给杨家一个信,此事本宫会出面,定会保他无事,你安心回去吧。” 文长安面色一喜,“当真?” 见文长安面露喜色,文妃笑着点头,“姐姐几时骗过你,回去吧,安心等待消息即可。” 文长安高兴颔首,又陪着文妃坐了片刻后,起身离开了皇宫。 文长安走后,文妃唤来高宇,将写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他,道,“找个眼生的,送进太尉府中,就说是本宫的信件,请太尉大人必定给个回复,拿到回信后方可归来。” “是。”高宇立即拿着书信转身出了正殿。 城东,太尉府。 此刻,后院的一间的厢房内,严慎躺在房中的软榻上,正伸着骨节分明的手腕让太医诊脉。目光随着方中央来回踱步的严括而摆动着,眼底的怒意丝毫未消。 角落处,严慎贴身的侍人跪在地上,脸色惶恐的颤抖着,不敢多话,也不敢有丝毫动静。 左盛披着厚实的棉氅坐于房中东南角的藤椅上,看着房中的这一幕,面色无波。 唯有来回踱步的严括,动静最大,脸色阴沉。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严慎,瞧着那左脸颊上刺眼的鞭痕,眼中盛着盛怒。 他严括的儿子,最小的亦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竟然让旁人给鞭打,实在是叫他气愤不已。想到这个动手的人,严括心中更是阴郁,道,“慎儿,你说,打你的是文公伯家的文长安?” “是。”严慎道,“若非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儿子还不知如何寻找这个仇家。” 严括忽然停下脚步,道,“你可知你的身份?” 严慎微微一顿,想起文长安甩鞭子时那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嚣张模样,眸光一沉,道,“他当然知道。他还说,不论是谁,胆敢挡他文长安的路,就是找死!” “混账!”严括当即怒喝。“他好大的胆子!” 这时,一直被身旁怒火升腾的气势所震慑的太医颤颤巍巍的收回诊脉的手,道,“三公子并无大碍,但受重力所致,身上有些内伤需静候调理。另外,三公子脸上的伤痕不可遇水,每日用湿巾擦拭,在以百花露涂抹,月内伤痕即可痊愈。” 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交予严慎,道,“这便是以百花调试的百花露,每日取少许涂抹与伤痕处,不出一月即可消弭。” 严括点头,道,“来人。” 管事徐良立即进屋。 严括道,“送王太医出府。” 徐良点头,引领着王太医指向门外,“王太医,这边请。” 王太医点头,同严括告辞后,被管事徐良引领着离开了太尉府。 屋内,仍是一种弥漫着怒火的沉凝气氛。 严慎沉默片刻,忽然道,“父亲大人,文长安如此辱我,您定要为我讨个公道!他文家若不是父亲大人的扶持,哪里有如今的地位,可他竟然如此侮辱我,显然是没把父亲大人放在眼里!” 严括瞥了他一眼,沉默一瞬,忽然看向了一直闭口不言的左盛,道,“先生,文长安如此行事,可是授文家之意,因为老夫不愿搭救杨之助之故?” 左盛蓦然抬眼,平波微澜,道,“若当真如此,那文氏,便真的是未将大人放在眼中了。” 闻言,严括眉峰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 忽而,管事徐良进到屋内,看了一眼严括后,道,“大人,宫中来人,带来了文妃娘娘的书信。” 第42章 投石 屋内,随着管家话音稍落,气氛一时更加冷凝。 “她来得倒是及时。”严括冷声道,“把人带到书房,老夫随后就到。” “是。”徐良应声,转身离开了厢房。 严括看向左盛,道,“先生不妨猜测文氏此番为何而来。” 左盛沉吟片刻,道,“三公子与文长安发生口角之处,在朱雀大道。若是在下猜的不错,文家已经收到了杨之助的求助,文公子所行方向正是皇宫。眼下,文妃着人来的书信,该是与杨之助有关。” 严括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文氏打得好主意。”言罢,他抬脚离开了厢房,穿过回廊,往书房而去。 文妃派来的是一名小太监,这会儿在太尉府的书房里噤若寒蝉的守候着,等到严括进屋后,才垂头将书信双手奉上,小声道,“太尉大人,娘娘有令命奴才收到大人的回信后方可回宫。” 严括登时抬头,严厉的眸光带着上位者的威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瞬,道,“出去候着。” 小太监心惊肉跳的心瞬间落下,当即如蒙大赦般的迅速离开书房,在书房外头安静的候着。与此同时,他看到一名身形消瘦,裹着厚重棉氅,如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朝书房而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后,气定神闲的推开书房的大门进了书房。 见到书房被人推开,严括刚要出声,见到来人是左盛后,又将即将出口的骂声咽了回去,道,“先生来了正好,果然如你所料。”严括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左盛,道,“先生也看看吧。” 左盛上前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将文妃所写的寥寥数语看完后,道,“文妃亲自出面让大人搭救杨之助,这位尚书大人好大的面子。不知大人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他文氏如此看轻老夫?出了事就想让老夫解决?”严括脸色深沉,面上被岁月携刻的纹路因为怒意而有着些许的狰狞。“若非文氏那个女人与她那不中用的儿子对老夫还有些用处,老夫岂会让他如此打脸?” 左盛不动声色的看了严括一眼,忽然道,“既然文氏如此不尊重大人,大人与文氏又如此不睦,大人为何非要扶持六皇子,任由文氏之人猖狂气盛呢?” “不扶持六皇子,老夫还能扶持谁?”严括冷声道,“三皇子与赵权一派,朝中只有六皇子与太子,难不成让老夫扶持那个病怏怏的太子?” “为何不能?”左盛眸光微动,道,“六皇子的身后有文氏一族,文氏一公三候,表面上权势不高,可朝中的影响力却并不小。一旦六皇子上位,文氏可就不好对付了。然而东宫太子,身后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势力,大人若扶持太子,岂不更好掌控?” “太子?他活不长久。”严括嘲讽道,“他那病怏怏的身子,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归天了,老夫的大计怎么办?” 左盛悠悠道,“他活不长久,不更遂了大人的心意?” 严括骤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左盛一眼,明白了左盛话中的含义后,脸色变幻,双目神色不定。 轻描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59 淡写的一句话,如一颗细微的石子不着痕迹的投进严括古井无波的思绪中,平静的,从未有过波动的心绪如湖水一般被石子瞬间打破,荡起的涟漪会飘向何处,带来多大的波动,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望着严括瞬间剧动的眼神,眼见自己投出的石子起了作用,左盛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点到即止。 严括的心绪依旧起伏不定,想到若当真如左盛所言之后会发生的事,心口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隐约,有一种跃跃欲试之感。 不错,诚如左盛所言,当他扶持了东宫太子继任皇位后,三皇子与六皇子便毫无用处,不必留于世上。然而当东宫也归天了,属于容家的大昭王朝后继无人,他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届时,即便是鸡蛋里可以挑出骨头的言官对此也无话可说,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便可正大光明,顺理成章。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严括的目光剧烈颤动,脑海瞬间掠过千百种思绪。 不着痕迹地留意着严括的左盛见时机已到,打断了严括的思绪,道,“大人可想好,如何回复文妃娘娘了?” 严括微怔,思绪回神后,心中似有所定,道,“劳先生提醒,老夫竟差点忘了,如今这朝堂,是老夫说了算,不论文氏有何居心,若没有老夫的扶持,她的位置可不会如此安稳。既然文氏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便让她瞧瞧,眼下的朝局究竟是谁说了算。” 言罢,严括当即立于书案前,手执长毫落于宣纸之上。片刻后,一封记载着寥寥数语却充分表明严括态度的书信交到了小太监的手中,让其带回宫中亲手交到文妃手上。 皇宫,宣华殿内。 收到严括回信的文妃娇媚的面容凝着一层寒霜,脸上的凉薄越发显得冰冷入骨。将书信上的寥寥数语看完后,文妃将书信狠狠攥在了手心里,仿佛要将之揉碎一般捏成一团,冷声道,“好个太尉大人!” 高宇见状,轻声道,“太尉大人不愿出手?” “不错。”文妃道,“亏我们还被人称之为一党,亏我文家之人还为他严括办事,出了事他便将我们的人弃如敝履,简直是欺人太甚。” 高宇蹙眉,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文妃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传信回府,就说严括不愿搭救杨尚书,让父亲大人想想法子。但是,若此事一旦闹大,杨尚书救不出来就该舍弃,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我们文家。” “是。”高宇垂首,“那太尉大人那里?” “他既不肯,还能怎么办?”文妃恼怒道,“真是一不小心上了贼船,摊上了这么个背信弃义之人。可他位高权重,瑄儿若想争夺皇位还需他的扶持,即便他气势嚣张跋扈,我们又能如何?” “现在只希望瑄儿能尽快坐上那个位置,只要瑄儿能够执掌朝政,我文氏一族手上握有足够的权利后,他严括还能嚣张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介武夫,靠着曾经的军功才拥有今日的地位,智谋和心机连高明都算不上,竟妄想把持朝政摄政称王,简直痴心妄想!” 宣华殿外的一角,一名小太监倚角而立,将耳朵轻轻的趴在门沿之上,静静听着殿内的动静,将文妃带着怒气的言语声悉数收入耳中后,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殿内,文妃的声音还在继续,同时她想到了一直悬在心口的一件事,道,“过了这些时日,风波也都过去了,那个林信不必留着了。” 高宇颔首,“是,今夜便派人去一趟。” 入夜,太尉府中。 听到徐良传来的消息,严括脸色阴沉的坐于书案前,片刻后竟笑了起来,道,“好啊,看来果然如先生所说,文氏与老夫,的确是面和神离。老夫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该舍弃文氏,舍弃六殿下,她倒是帮了我一把。” 左盛居于他旁侧,双手放于火盆之上汲取着热意,缓声道,“君王之榻,绝不容许他人酣睡,这不是大人一个人的想法。不过,大人即便真的决定舍弃文氏,眼下的时机绝不是最佳的。” 闻言,严括看了他一眼,道,“我与文氏已然生隙,难不成还要继续与她结成一党?” 左盛沉默片刻,忽然道,“大人当真决定舍弃六殿下?而不是一时恼怒之故?大人可要考虑清楚,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将至关重要,动辄生死。在下不希望大人只是因为一时的恼怒,之后又追悔,大人一定要想清楚。” 严括虎目微动,片刻的沉吟后,心中已有所定。“老夫与文氏,注定不能同存。” “看来大人已经决定了。”左盛狭长的眼眸闪过幽光,道,“不过,在下还是方才的那句话,眼下的时机不算好,大人不宜在此时与文氏宣告决裂,并且,大人眼下所想,决不能透露出分毫,让文氏之人有所察觉。” 严括神情凝重的望着左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文氏一族目前在朝堂上影响力不小,文妃在后宫之中的势力亦是庞大,若在此刻与她决裂,双方势力必然发生碰撞,届时,大人也必将承受不小的损失。更何况,大人身后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赵相,若是亲眼见到大人与文氏相争,我相信最高兴的,莫过于赵相了。” 严括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那么先生认为,何时是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便是趁敌人最为虚弱之际,大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只做压死一头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取之。” 见严括露出怀疑之色,左盛道,“文妃一党的势力,并非坚如磐石。大人若是愿意相信在下,请大人静候一些时日,在下定想个万全之策。不动则已,动则必将一击必中,让敌人再无回击之力。” 严括当即道,“那就有劳先生了。不过,还有一事。” 左盛疑惑的看了一眼严括,瞬间会意,“大人是指太子?” “不错。”严括道,“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位太子了,他是何心性,愿不愿与老夫联盟,我还得观察观察,仔细思量。”凝神片刻,他道,“老夫要亲自见太子一面。” 左盛沉默稍许,道,“听说太子身子不太好,刚入行宫,需得调养一段时日,让他来此显然是不行的。大人这几日不宜妄动。此事我会着人安排,等这几日过去,我们挑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去一趟行宫,拜会这位太子。” 严括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就依先生所言。” 子时,皇宫内刮起了一阵肃杀的寒风,暗月无光,夜幕深沉。 掌刑司内,灰暗而森冷的刑牢之中,一名身着太监服饰,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出现在了过道处。他低垂着头,快速走向刑牢最里间的暗房,如幽灵一般掠过的身影未发出丝毫声响。 片刻后,他停留在暗房前,十分娴熟地拿出钥匙打开暗房的牢门,抬脚入内后,在极暗的光下,他看到了缩在角落处,浑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0 身脏污,头发散乱的那道人影。 眸光定了片刻,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匕首刺向了那道人影的胸膛之处。 ‘呲’的一声,一道细微的声响在黑夜之中炸开,竟分外刺耳。 黑影察觉不对,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裹着衣物的草人!黑影当机立断,环顾一眼后,立即撤离了此地。 片刻后,刑牢恢复平静,那道黑影仿似并未出现过,森冷的刑牢一如既往,幽暗,肮脏,阴森。 清晨,宣华殿。 高宇收到来自一名手下的消息后,脸色阴沉,“你说林信不在掌刑司?” 手下道,“不错,被放置在掌刑司暗牢里的,是一个草人。管事大人,此事显然不对,是否需要告诉娘娘?” 高宇想起这几日愁眉不展的文妃,沉默片刻,道,“不必,娘娘诸事繁忙,不该在这些小事上忧心。此事我会记在心中,你找些人,要口风紧实,办事细密的,在宫内四下搜查,林信定然被藏在宫中,你们小心谨慎些,不要叫旁人察觉。” “是。” 高宇摆了摆手,“退下吧。” 手下随即离去。 高宇立在角落处,脸色阴沉。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林信,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只百足之虫,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身上还牵扯着宣华殿的一干人等,妄图要挟六皇子而活命,当真该死! 这个成事不足的废物,他势必要除掉!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吼!作者君要发力了! 第43章 雪夜 在北方雨雪纷飞之际,江南也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一日之间,偌大的邑阳城披上了一件雪白的裘氅,将这座繁华之城的秀美敛与其中,顾盼自怜。天地之间飘荡着无数鹅毛般的飞絮,在寒风之中无所畏惧,肆意飘扬。远处的山脉由远及近的如同水墨渲染,在天地尽头伏脉千里,连绵不绝。 万里山河,长天一色。 即便被雪氅覆盖,江南名城邑阳的美景,亦是名不虚传。 月明居,是邑阳城最为有名的酒楼,亦是邑阳城内楼层至高,规格至佳,繁华至盛,风景至美的酒楼。月明居位于淮水之畔,立于其顶层,可将邑阳城大半的景色收入眼底,一览无遗。 此刻,容修立于月明居顶层,伫立与宽敞明亮的窗柩前,玄色长袍无风自扬,他清明的眸光望着城中一处森严的楼阁,缓缓道,“那里,便是太守府?” 沐青立在他身侧,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去,道,“是。” 容修侧头看他,轻声道,“你家中还有何人,是否需要回去看上一眼?”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是孤子,无父无母,孑身一人。” 容修一怔,眸光有些许的复杂,随即隐没。“是我唐突了。” 沐青面色如常,“与公子无关。” 容修转而望向窗外,看着入目尽是极尽的纯白,沉默稍许,缓缓道,“邑阳城,是个好地方。” 子时,飞絮仍在飘扬,大雪将偌大的邑阳城掩埋入皑皑白雪中,万籁俱寂,唯有风雪簌簌。 容修与沐青立于太守府后门处,沐青四下看了一眼,轻轻敲响了大门。 三声后,大门缓缓打开,邑阳太守段鸿缓缓从中露出面容。他一眼看到立于门外的容修后,当即将大门打开,让两人进入后,立即关上大门,转身朝容修行跪拜之礼,“臣段鸿参见太子殿下。” “段卿不必多礼。”容修扶起段鸿,笑道,“可是久等了?” 段鸿拱手道,“自收到上京来信后,便一直等待着殿下的到来。殿下,请。”他抬手指向府内。 “不急。”容修朝沐青道,“这位是邑阳太守,段鸿段大人,我的心腹之一。” 沐青会意,当即朝段鸿拱手道,“在下见过段大人。” 段鸿疑惑的看了一眼沐青,“这位是?” “真名沐青,不过暂时,你得称呼他秦川。”容修道,“我的贴身侍人,亦是我心腹之一,日后你们必将共事,不如先行熟悉。” “是。”段鸿向沐青拱了拱手,算是认识了,随后伸手指向府内,对容修道,“天寒地冻的,殿下早些入内吧,臣已经遣走了身边人,此刻府上只有臣一人。” 容修颔首,在段鸿的指引下抬脚入内,穿过还在飘着雪花的院子后,径自入了主屋。沐青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相比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屋子里就显得暖和多了。提前收到了消息,段鸿在屋内早早添上炭火,煮上了一盅热茶。三人进屋后,直奔沏上热茶的木案前。容修与段鸿相对而坐,沐青则如往常一般,坐在了他的身侧。 段鸿提起茶壶,为三人各自斟了一盏热茶,缓声道,“殿下亲自前来邑阳,可是有何要事?” 烛光明亮,火盆中的炭火现出幽幽火光,热意升腾。沐青所坐之处最为靠近火盆,这会儿不着痕迹的汲取着火盆中的热意,一边屏息凝神,八风不动。 “我此次前来,首要之事,便是告之你,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容修端起茶盏小啜一口,道,“京城里的风声,想必你有所耳闻。” “不错。”段鸿道,“虽然官方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不过我已收到飞鸽传书。左先生的行动,我已知晓。” “先生的计划已经开始,我在宫里的行动也在悄然进行。若是我料得不错,回宫之日,便是我们的势力悄然崛起之时,现在,我要知道,我命你暗中查探的事,如何了?” 段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沐青,见容修神色如常,沉默片刻,道,“原本想将此事彻底查个清楚在禀告殿下的,殿下既然已经问起,臣便如实禀告。” 容修扬眉示意。 段鸿道,“江南一带,除却淮安与现在被臣接管的邑阳之外,周围毗邻数城,盘根错节,结成一个牵涉甚广的关系网。官商相护,暗中勾结,以哄抬市价为主,从寻常的柴米油盐中获取暴利,暗中继而经营赌坊,妓院,盈取更大的暴利,所赚取的金银,当地官商分下小头,大头的,由专人护送,运往京城。” 容修眸光微沉,道,“可知运往何人的府邸?” “行踪极为隐秘,臣的势力只能在周边渗透,一旦入京便无法追其行踪。”段鸿道,“不过传言,这大头最后落入的府邸是——相国府。” “果然是他!”容修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堂堂的相国大人,食君之禄,却窃君之国,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为了这江山社稷,当真叫人心惊胆寒!” 沐青忽然打了个冷颤,想到自己入宫前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无一不是这个朝代的腐朽,生出一丝悲戕的同时,眸光落在容修的背影上,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森冷,与希冀。 一个朝代的败落与腐朽是令人绝望的,可若是有一个有心之人出现,并且竭尽所能的去挽救与改变,并且心甘情愿的为之倾尽所有,又怎知,腐朽的皇朝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1 不会破而后立,有新生的一天呢? 片刻后,他这些怅惘的思绪立即被段鸿的言语打破。 “殿下,臣目前所查到的,只是这些势力的冰山一角,而且,他们的消息非常灵通,行踪及其隐秘,手段亦是狠决非常。无论哪个地方泄露出丝毫消息,都会立即被毁灭踪迹,即便抓到了人,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殿下即便有心想要这些人认罪,没有证据也是无法可行的。” 容修望着段鸿蹙了蹙眉,“没有丝毫证据?” “微乎其微。”段鸿神色间有一丝愧意。“臣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你不必如此,这些人狡诈非常,把柄自然不会轻易露与人前。”容修沉声道,“此事你继续深查,但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打草惊蛇。眼下我们的时机还未出现,等我们的势力崛起,定要扫平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还黎民百姓,一个荡涤浊垢的清明天下。” 段鸿眸光微颤,当即拱手道,“臣誓死效忠殿下。臣发誓,定查清此事,将这些贼子绳之以法,断绝这些贪官污吏的恶行。” “你的忠心我知晓。不过,贪官污吏,岂是一时能够扫尽的。” 容修道,“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千难万险且前途未卜。眼下我们的势力隐在暗中尚可踽踽前行,然而一旦明示与人前后,将会面临的明枪暗箭不计其数,届时,所要面对的恶行亦可能是惨绝的。所以,我们必须小心隐忍,保重自身。你们是我容修重要的心腹,也是这个王朝腐朽之下的最后一点清明。所以,决不能有无畏的牺牲。” 容修望着段鸿,道,“凡事,要尽心而行,但也要量力而行,你可明白?” 段鸿当即颔首,“臣明白,殿下请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容修的面色有所松缓,道,“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邑阳城,如今可是应尽归你管辖?” “大致。”段鸿道,“长史宋安是严尉的人,有他时刻监视,我行事尚不能得心应手。” “严括的人暂时不能动,你小心谨慎一些也好。必要时,他会是一颗重要的棋子。”言罢,容修起身,“夜已深,我不便在此久留,日后若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你知道该往哪里传。” “是,臣知晓。”段鸿连忙起身,“臣送殿下。” 容修与沐青走在前头,临出门前,两人将身上的衣物略微整理,段鸿见二人的衣物并不算厚实,外面又风雪交加,当即道,“殿下稍后。” 容修与沐青二人伫足。 段衡转身进屋取出两件棉氅交给沐青,道,“殿下出门在外,定要小心身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殿下的身子至关重要,决不可出差错。” 容修笑道,“你倒心细。”他从沐青手中接过一件毛氅摊开披在肩上,将毛氅的沿帽戴上,整个人瞬间暖和了许多,便朝沐青道,“暖和得很,赶紧穿上。” “是。”沐青应声,连忙披上棉氅,身上果然暖和许多,想到终于不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当即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段鸿一眼。 段鸿并未瞧见沐青投过来的目光,而是看了容修一眼,道,“殿下,臣还有些话想与殿下说。” 容修听出话中的深意,侧头朝沐青道,“去外头稍后片刻。” 沐青会意,立马抬脚出了屋。 容修道,“何事? 段鸿的眸光朝屋外的沐青停留一瞬,道,“这位秦公公跟在殿下身旁多久了?” 容修回想片刻,道,“不足两月。” “不足两月?”段鸿声音一顿,道,“殿下为何如此相信他?” 容修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缓,直剖心底,“段卿,记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言罢,他转身走向屋外。 段鸿有一瞬间的怔愣,眸光微震,瞬间敛入眼底,跟上二人的步伐,将容修送出门前时,轻声道,“臣受教了,殿下一路走好。” 容修颔首。 段鸿又朝沐青道,“秦公公,殿下就有劳你悉心照顾了。” 秦公公…… 沐青的脸色微青,在深沉的夜色中丝毫不显。他沉默片刻,忽然凑到段鸿身前,小声道,“段大人,您查的那些人,或许他们做的事不仅仅只是这些?” 段鸿蹙眉,“何意?” 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沐青脸色沉了沉,道,“宫里的消息,有人贩卖年轻的稚子送往京城,为奴为婢。邑阳城内,亦是如此,大人何不多番勘察,抽死剥茧,我相信大人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段鸿神色微动,深深地看了一眼沐青,不同于方才的,正视的目光,道,“我知晓了,多谢。” 沐青笑了笑,不在说什么,见容修伫立门前似乎正在等他,当即迈开脚步上前道,“公子,咱们走罢。” 容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了。 段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将眼中情绪敛入眼底,面无表情的关门,转身回房。 夜色深沉,大雪纷飞。容修与沐青二人在这深夜之中渐行渐远的足迹,被九天之上源源不断而来的飞絮悄然掩埋,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抽啊抽的…… 第44章 安阳 淮安与邑阳城毗邻,凭一条淮水为界。但不同于邑阳城的热闹繁华,街道簇拥,淮安却是地大物博,街道宽敞有序,城阙治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淮安,是国公安阳氏的封地。 安阳氏,是当今圣上已故皇后的母族,当年,先皇后故去,安阳氏一族自请离京,昭元帝念安阳皇后之情分,封安阳皇后之父安阳泰为晋国公,赐淮安为其属地,时已至今。 午时,淮安城街道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已化。一匹骏马,身载两人,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行进在淮安城的街道上,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城南安阳国公府前。 容修与沐青依次下马,而后牵着马匹,敲响了国公府的大门。 未几,大门被打开。 国公府的管家刘伯看清站在府门前的两人尤其是容修后,仿佛做梦般揉了揉老眼昏花的双目,片刻后,兴奋道,“小少爷,真的是小少爷!”当即将门敞开,唤来小厮牵着容修的马匹后,便将容修与沐青二人迎入府内。 容修边走边问,“刘伯,外祖父可在家中?” 刘伯高兴点头,“在,在。老太爷在书房,之前就听老太爷说小少爷要回来一趟,老奴以为老太爷是说笑,不想竟是真的。” 容修笑道,“许久未见外祖父了,孙儿十分想念。”想到身旁的沐青,容修便朝刘伯道,“刘伯,这是我的侍人,麻烦您找间厢房安置下来。”转头又朝沐青道,“我去寻外祖父,奔波许久,你可好好歇息歇息。” “是。”沐青颔首应下,心里也实在松了口气。 自从无意答应这位太子后,这几日他亲眼见到的与亲耳听到的无一不是匪夷所思又心惊胆战的。他甚至都想不通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太子的心腹,他只是东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啊,成天把脑袋别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2 再裤腰带上跟着太子一起参与夺嫡之事,他能不能说其实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容修并没有注意到沐青这会儿的小心思,让人把沐青领下去后,容修便随着刘伯一起前往国公府的书房。 片刻后,两人行至书房前,刘伯推开房门,朝书房内的安阳国公道,“老太爷,小少爷回来了。” 容修抬脚入屋,见正坐于书案前的安阳国公后,当即拱手道,“外祖父,外孙容修回来看您了。” 安阳国公闻声抬头,见到容修后,老态龙钟的面容露出慈祥的笑容,站起身道,“修儿回来了?快来,让我好好瞧瞧。” 刘伯见状,笑道,“那老奴就退下了。”语毕便转身退下,顺手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大门关上后,容修立即上前,在安阳国公面前站定,单膝跪地,拱手道,“外孙给外祖父请安。” 安阳国公连忙扶住容修,道,“你是太子,在外祖父面前不必行此大礼。若论礼节,外祖父还得给你行跪拜之礼。” “外祖父。”容修正色道,“这是外孙,给外祖父行的礼节。” “好好。”知晓是容修的孝心,安阳国公笑了笑,近古稀之年的面孔虽已垂垂老矣,但精神倒也矍铄,尤其是见到容修后,心情愉悦,面色也红润许多,拉着容修与书案坐下,道,“苦了你了,修儿,此次回来,可是有要事?” 容修颔首,“第一件事,便是想回来看看外祖父。孙儿身份特殊,无法时常来看外祖父,心中挂念,难得出宫一趟,就想亲自过来。” 安阳国公点点头,“我知道你有孝心,可即便是在宫外,依旧是危险重重,此次你行事未跟任何人商量,日后不可在如此莽撞。” “外祖父放心,修知晓。”容修道,“第二件事,修想要幽冥十二卫。接下来的事,需要用上他们,修希望他们能尽快进京。” 安阳国公道,“此事我已知晓,收到左先生的信件时,我已着手安排。十二卫中有两人现已在京城,另留两名在暗中护送你回京,剩下的人我会让他们尽快进京。” “劳祖父忧心了。”容修道,“此事我们隐忍了十余年,谋划了数年,如今,真正的时机到了,祖父请放心,接下来的一切,修都会计划周全,我们近十年的心血,决不能白费。” 安阳国公道,“我们倒是没什么,多年来早已习惯如此,倒是你,修儿,夺嫡之路凶险万分,即便我们做了多番准备,你依然要小心谨慎。” “我知晓,外祖父。”容修面色平静,沉声道,“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大昭王朝,是我们的天下,是黎民百姓的天下,我绝不容许这个王朝,毁在这些乱臣贼子的手里!” 安阳国公望着容修坚毅而从容的面孔,欣慰地点点头,道,“素儿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是骄傲的,她生了个好儿子。修儿,我明白你心中的抱负,我们蛰伏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尽管安心去做,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安阳氏的也尽管明说,外祖父可以倾尽所有,不计一切的相助与你。” “多谢外祖父。”心中被这久违的暖意塞得满满当当,容修露出一个淡雅如风的笑容,自信,而又成竹在胸。“外祖父放心,修会筹划好一切,您和安阳氏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将要面对的对手是极为强大可怕的,我不希望安阳氏也陷入其中。” 安阳国公颔首,“你有自己的计划,外祖父不会干涉,安阳氏,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尽管放手去做。对了,左先生昨日传来一封信。”安阳国公从书案一旁的书信中取出一封交给容修,道,“左先生信中言明,你需尽快回京,严括欲亲自见你一面。” 容修接过书信,将书信记载的寥寥数语一眼扫尽后,道,“先生不愧是先生,看来,先生的计策已经奏效了。” 安阳国公苍茫墨色中隐隐添了些许灰白的眉宇蹙了蹙,道,“严括非善类,在他面前你可有把握?” 容修淡淡一笑,“祖父莫非忘了,修病了近十年,又有多少人瞧得出来?” 国公府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沐青百无聊赖的躺在软榻上,想歇息片刻,脑子里始终被思绪纠扰着,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着容修,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忽而又想到出宫前的事,翻来覆去几遍后,觉得身子有些痒,突然想到,自从出宫的那一天起,直到今日,他一直都未曾洗过澡。 若非大雪飘飘,天寒地冻,只怕他的身体都要发臭了。 想到容修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自己侍候,当下,沐青再也睡不着了,立马从榻上起身,打开厢房的门,见到过道上站定的那位小厮,当即道,“小哥儿,这里可有地方让我舆洗稍许?” 这名小厮是方才刘伯指派为沐青安排的,知道是与小少爷一同入府的贵客,不敢怠慢,便道,“请稍等片刻,我去给您打点水来。” 未几,当沐青坐在屋内的木盆之中用热水洗刷着身体时,神情愉悦而餍足。这是他自出宫后,洗的第一个澡,也是最为轻松自在,神清气爽的一个澡。 书房内,容修与安阳国公的言谈仍在继续。 “太尉严括虽然军权在握,在朝中炙手可热,但他眼高于顶,权欲熏心,且心思浅薄,并无高瞻远瞩的心智,又有左先生在他身侧,只有稍加引诱,随意便可踏入我们为其设置的圈套之中,所以此人的心智不足为虑,他唯一让人忌惮的,是他手中掌握了大昭国一半的军权。” 容修道,“军权在他手中被掌控的极为牢固,偏偏他又对军权极为看中,等闲之人无法等到他的信任,想削分他手上的军权,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易动手,因为一旦让他察觉,他的反扑将极有可能断送我们准备多年的努力。” “不错。”安阳国公颔首道,“这也许是严括身上唯一的长处了。他对军事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对战事有着极为敏感的判断,对于手中的军权,也有着极强的欲望。他多年以来,无数军功积累出来的军权,一旦落入他手,是绝不会轻易交出。” “可他似乎忘了,这个天下,是大昭王朝的天下,军权,也是朝廷的军权,是皇帝的军权,而非他一个臣子的军权。傑越军权,视为不臣之心。严括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容修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道,“这一点,也是我与先生极为担心的。严括手中的大将都以他唯命是从,他手中的三十万兵马,我们迄今不过得到了河西大营的五万兵马,其他的依旧在他手中。京城中的禁军首领是赵权的心腹,那五万禁军,便是赵权的囊中之物,我们到时候若是明面抗衡,势力还是太过与弱小了。” 安阳国公沉吟片刻,道,“军中势力,一时急不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诸侯的手中还有些兵力,若是能够让诸侯依附与我们,也未尝不是一个助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3 力,只是还需好好筹谋。” 容修颔首,“这些事非一日之功,需得慢慢筹谋,步步为营。外祖父,修方才回来便与你说这些劳心劳力之事,该是让您烦心了吧,您歇息片刻,伯崖他们可在府?” 提起伯崖这个爱贪玩的长孙,安阳国公笑着摇头,“不在,这小子成天不着家,说是出去历练,已半月不在府中了。” “那真是可惜了。”容修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地站起身,道,“那修先出去了,外祖父好好歇息。” 出了书房,容修记起沐青,便寻来刘伯,询问沐青安排在何处,得知是在自己以前住过的厢房隔壁,容修便熟门熟路的进了后院,来到自己每次回来安阳国公府都会居住的厢房。 远远瞧见隔壁厢房外候着的一名小厮后,容修走上前道,“与我同行之人在这间房中?” 小厮点点头,正要准备说话,却见容修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想到这两人同行而来,又都是男子,关系已经甚好,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开口准备提醒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容修推房门的动作较轻,推开房门进了屋,听见里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心中奇怪,抬脚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热气升腾中,赤.裸着身子在木桶中洗浴的沐青如玉一般雪白却清瘦无比的身体,登时微微一怔。 里屋内,沐青正坐在木桶里一心一意的洗刷着身子,突然觉得有凉意无孔不入的袭来,裸在水外的身子起了一阵阵寒栗。抬头一扫,一眼瞧见立在中梁下望着他的容修,脸色猛然一惊,连忙起身将搭在一旁的里衣披在身上。 这一瞬,他尚有些稚嫩的清瘦的身体,从上至下,一览无遗的落入容修闪过一丝惊诧的目光之中。 沉默了一瞬,容修沉声道,“你——并非太监?” 闻言,沐青脸色蓦然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几章写的不好吗,怎么都没人来撩了?>_<…… 第45章 夜会 半晌,房中的木桶与热水被小厮撤下。沐青穿戴好衣饰,跪在软榻前,容修正襟危坐与软榻之上,面色沉静,盯着沐青的双眸晦暗不明,一时看不清情绪。 “说吧,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秦川,可我从未问过你,现在,我想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沐青跪在容修身前,面色上的惊惶被他强行敛住。他知道假冒太监是重罪,而且他现下正面对的也是心智绝非等闲的人物。思虑片刻,沐青决定将自己进宫的缘由实话实说。 “殿下可曾记得,奴才跟您说过,奴才是被卖进皇宫的?” 容修眉头轻蹙,他想起沐青的确是与他提起过,不过只是一句带过的话,他并未多想,便也不曾追究。如今想想,里头似乎还有不少猫腻。宫里的奴才,都是由专人挑选,以自愿入宫为主,并且都是发放月例的,何来被人卖入宫中一说。 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将你进宫的缘由,仔细说与我听。” “是。”沐青道,“我原是邑阳城的一名平民百姓,虽无权无势,尚可自给自足,不必仰人鼻息苟且存世,只是不想被一个信任的小兄弟陷害,被抓入了大牢。在牢中,奴才见到了一些惨绝人寰的恶行,一时出言,得罪了牢房里的牢头,他对奴才心存怨愤,竟将奴才交给了一个专门从事人口买卖的组织,在经由此,转而卖入皇宫之中。那次与奴才一同被卖入宫中的,还有另外四名年龄不过十五的稚子。” “奴才不愿被阉割为太监,便想法设法逃跑了,可宫里守卫森严,奴才无法逃离,一时情急之下躲入了千禧殿,遇上垂死的秦川。他病入膏肓,却放不下无人照顾的温贵妃,知晓了奴才的事后便让奴才以他的身份在皇宫里生存下去,唯一的要求便是,想让奴才照顾好温贵妃。” “这些,便是奴才进宫和成为秦川的真正缘由。”言毕,沐青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容修一眼,见他的目光正牢牢地凝视着自己,心中微惧,连忙收回眼神,低垂着头,道,“奴才并非有意欺瞒殿下,奴才知晓此事事关重要,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容修垂眸凝视着沐青,半晌,沉声道,“你所言当真?没有任何欺瞒?” 沐青微震,当即道,“奴才愿意发誓,奴才所言句句为真,绝没有任何欺瞒殿下之处。” 容修眉宇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看来,不仅仅是朝堂,就连皇宫内亦是一团浑浊,那些条令与法度,皆是废纸陈章吗?”他左手握拳,猛然捶在了软榻之上。 父皇病重,朝廷大权旁落于奸臣贼寇之手,就连后宫亦是被人一手遮天,官宦相护,祸乱横行,这个天下,这个朝堂,如若在不整治,并将败落在这些乱臣贼子之手。 沉默片刻,容修忽然道,“你入宫这些时日,可曾打听出究竟是何人敢做如此毁灭人道之事?” 沐青骤然抬头,望见容修眼底如深渊一般漆黑,掩着一层愠怒的阴霾的眼眸,心底一颤,片刻后道,“那一日,接奴才一行人入宫的,便是宣华殿的林信。” “是他?”容修缓缓出声。“看来,这又是宣华殿的手笔,好个文妃娘娘。” “是的,奴才最初见到他时,他不过是一名小太监,不过月余,再见到他,他已是宣华殿内的管事,在文妃娘娘面前颇为得宠,买卖奴才此事,他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容修沉默稍许,道,“不着急,他做的这些事,自会为此付出代价。”言罢,又瞧了沐青一眼,道,“你起身罢。” 沐青站起身,惶恐不安的望着面前的容修,缓缓道,“殿下……” 容修眸光朝他轻轻扫来,道,“我说过,出门在外,不必喊我殿下。” 沐青颔首,“是,公子。” 看出了沐青眉宇间的不安,容修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因此事追究与你,我们之前是何种身份,此刻还是如此。你如今是我的人,为我行事,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今日好好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赶回京城。” “是。”沐青心中稍缓,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眼容修后,心中惴惴不安的心绪始终无法散去。 毕竟他是一名假太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容修还会轻易相信他吗? 与江南淮安的暖日巡风相比,坐落西北的西京则显得森冷许多。 一连数日的凌冽寒风似乎要将这座腐朽的皇朝洗净铅华般不知疲倦地愈吹愈烈,将整座西京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天地之中,徒留冬日的森寒与萧索。 皇宫,千禧殿。 侍女兰心在寒风之中将御膳房的午膳从送饭的小太监手中接过后便转身回殿,将属于自己的一份午膳取出后,提着食盒径自走入温贵妃的寝殿。 这几日愈发冷了,千禧殿内供暖的炭灰极少,大部分都被兰心收走拿去自己的屋子里取暖,以至于身为贵妃之尊的温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4 良宜,寝殿之中竟然冰冷得如同地窖一般。 于是,温贵妃时常便是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用棉被包裹着身子取暖,一边不知想些什么傻傻笑着。 兰心这几日见到的都是这种景况,已经见怪不怪。如平时那般随手推开寝殿的大门,将食盒放在地上,道,“午膳来了,吃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寝殿,连眼神都不瞧温贵妃一眼。 温良宜缩在床榻角落,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察觉兰心走远后这才从床榻上起了身,上前将食盒拎起,放在外间破败的雕木桌椅上。如平日那般掀开食盒的木盖,简单的没有丝毫热气的饭菜映入眼帘,温良宜拾起盒中的木筷与白饭,慢条斯理的缓缓送入口中。 突然,端着瓷碗的指尖触摸到一种异常的触感,温良宜心中一跳,将瓷碗高高端起,一眼,看到了碗底凹陷的中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温良宜连忙将碗中的米饭赶入盛着菜肴的盘中,将瓷碗翻转过来,小心翼翼的取下那物,竟是一个简单的薄片粘在上头,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温良宜将纸条展开,寥寥数语立即映入眼帘——亥时三刻,云雀台。 这字迹,她认得,这是昭元帝的字迹! 温良宜眼神微动,随即将纸条塞入口中,然后就着冷饭冷菜,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云雀台是宫中的一处亭台,专门为后宫中的嫔妃节宴时使用。但自从昭元帝病后,宫中鲜少有歌舞声乐,云雀台便如其名,已是门可罗雀,人迹罕至。 不过云雀台对于温贵妃倒是另有一种情怀。当年她入宫不久,鲜少与昭元帝接触,自然说不上得圣心,却在那年中秋之际,与云雀台上一舞水袖惊鸿,刹那间夺了昭元帝的心神,至此便宠冠六宫,长盛不衰。 只可惜,荏苒的时光早已不复如初。 亥时三刻,夜幕深沉。 温良宜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云雀台东南角,她消瘦婉约的身形在森冷的夜色中瑟瑟发抖,远远望向云雀台,发现台上一角立着的一道身影后,便加快脚步上前。 迈上七阶铺着青石板的阶梯,抬脚走上云雀台,看清那道立着的人影后,温良宜踌躇片刻,缓缓上前,道,“可是……赵公公?” 赵德胜见到温良宜后,当即跪拜道,“奴才赵德胜,见过贵妃娘娘。” 温良宜神色复杂,道,“赵公公不必多礼。” 赵德胜起身,道,“陛下正在后面的殿中等着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随奴才过来。”言罢便转身往云雀台的东边下了台阶,温良宜不在犹疑,当即跟上脚步。 两人沿着云雀台西侧的一条小道,走进了云雀台后的殿宇之中。温良宜尾随赵德胜走进一间主殿后,一看瞧见正立在殿中央的,熟悉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如水的双眸微微颤动,声音轻颤道,“陛下……” 昭元帝回转过身,一双浑浊得溢满血丝此刻却精神奕奕的双目紧紧盯着温良宜,半晌,道,“温儿……果然是你。” 赵德胜见状,无声无息的退下,同时悄无声息地掩上了殿门。 “是妾身,陛下……”温良宜望着似乎苍老了许多的昭元帝,曾经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她眼中沁出湿意,缓缓道,“数年未见,已物是人非,陛下您……原来还记着妾身?” “朕怎会忘记你,温儿。”昭元帝走进温良宜,立在她面前缓声道,“朕只是心中有愧,一直不敢去见你,没想到竟一别多年。那几日深夜,朕总觉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朕的身边徘徊,让朕如沐暖阳,心醉神往,却始终无法看清真容,原来,竟然真的是你!温儿,你可知,亲眼见到你在朕的身边,朕心底有多高兴?” “陛下,妾身……亦是如此,只是妾身不能与陛下相认,陛下要原谅妾身的苦衷。”温良宜道,“妾身一直想去看望陛下,后来无意听闻陛下身子不好,心中一直记挂,只能想法设法在深夜去看陛下一眼,陛下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昭元帝点点头,神色之中竟有一丝垂垂老矣的无奈,道,“若非你的出现,只怕朕现在已没有精神站在你面前,温儿。”昭元帝握住温良宜的左手,视线落在她仍缠着丝带的手腕上,道,“想不到朕身为一国之君,想要见自己心系之人竟然要防着他人小心翼翼……” “陛下……”温良宜感同身受,心中复杂难明。 昭元帝神色中有倦怠,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不甘与隐怒,“温儿,如今后宫之中愿意真心对朕的只有你了。你用自己的血为朕趋毒,这份心思朕会记在心底,可是,朕更想知道,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46章 君心 温良宜沉默良久,道,“陛下,妾身听闻陛下缠绵病榻良久,妾身不信,因为妾身记得陛下的身子一直都十分康健,所以妾身想法设法偷偷去看了陛下,见陛下气色不对,妾身心中起疑。” “后来,妾身拿到了为陛下熬制汤药的药渣,找人检验了一番,这才知晓陛下的汤药里竟被下了慢性的毒.药,因为剂量小,且药性慢所以轻易无法察觉。可一旦食用过多,陛下您……”温良宜看了昭元帝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十分明确。 注意道昭元帝沉下来的目光,温良宜又道,“妾身来看陛下时,陛下体内摄入的药量已过量,妾身听闻偏方之中有一道奇法,便是以活血为引,或许会破坏药性,妾身不知此法是否得当,但妾身实在不愿见陛下被人所害,便想着试上一试,只愿……只愿陛下您能安好如初……” “温儿……”昭元帝心中剧颤,一手牵着温良宜冰凉入骨的柔夷,一手将她揽入怀中。虽然如今的身体已无法与从前比较,可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被揽入怀中,熟悉的情感再次降临,昭元帝日益操劳沉寂许久的心,再次发生了波动。 “你明白朕的困境,所以想来解救朕,是吗?” “陛下……”温良宜踌躇片刻,道,“妾身知晓,眼前的困境只是一时的,以陛下的能力,您迟早可以化解的,妾身担心的,只是您的身子。” “温儿,你可知,朕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一国之君了。” 昭元帝叹息一声,沙哑的声音之中似乎混合了多年以来被朝政和朝廷堆积起来的昏暗与腐朽,道,“这个天下,这个朝廷,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天下,朝廷了。多年以来,朕一直想治理好这个朝廷,可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如今连后宫朕都无法掌控,无法护住朕的子嗣,无法护住你,你可怨朕?” “陛下。妾身从未忘记过,多年以前,那个雄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一国君主。”温良宜从昭元帝的怀中轻轻退出,双眸望着昭元帝,眸光清亮,上善若水的清淡嗓音此刻竟缓缓而出,充斥着一种铁血铮铮的铿锵之意。 “陛下,您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这个天下还在您手中,您难道就此,失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5 去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吗?陛下,因为忻儿的缘故,我们一别多年,这样的错误,还要再次发生吗?还有忻儿,我们的孩子,死得冤枉,陛下您也不想查清楚吗?” 望着温良宜饱含无数情绪的,澄亮的明眸,昭元帝心潮翻江倒海久久未语。 不错,这个朝堂虽然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臣子们也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个结党营私,专权夺利。可这个天下,依旧是他容氏的天下,他昭元帝,依旧是这个皇朝的唯一君主。 天下万民,奉他为帝,他便是真正的帝王。 臣子势大又如何,这个迄今已两百余年的皇朝,也不是轻易便可撼动的。容氏的天下,必然是属于容氏的,属于朝廷的,属于天下万民的。 昭元帝眸光颤动,久久不发一言。 温良宜一直静静注视着昭元帝,用一种隐忍的,充满希冀的目光, 半晌,昭元帝心中似乎已有所定,浑浊的双目凝视着温良宜,道,“温儿,若朕说,朕想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直指天下的昭元帝,你可愿陪朕一起走下去?” 温良宜沉默片刻,忽然诞出一个温柔如水却灿烂如光的笑容,微微颔首,“只要陛下不嫌弃妾身,妾身会一直,站在陛下的身边。” “好——好——好——”因为心情激荡,昭元帝一时按捺不住心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半晌才平复心境,想到眼前严峻的局势,道,“只是,要委屈你了,温儿,你可受得住?” “陛下,妾身受得住,这两年来,妾身不都这样过来了吗?冷宫很好,妾身很自由,也不会有太多的眼睛盯着妾身。”温良宜道,“只是妾身更心疼陛下,无数人盯着陛下您,陛下,您可以忍耐吗?” “你放心,为了天下,为了你,朕必然可以。”一字一句,缓缓出口,掷地有声。昭元帝道,“温儿,你的名分朕暂时不能恢复,但是朕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你等着朕,朕会还你,一个清净的后宫,一个平定的天下 。” “妾身会等着陛下。”温良宜言辞铮铮道。 两人又私语片刻后,赵德胜将温良宜送离了此地,返回后,昭元帝将赵德胜唤进殿内,沉声道,“朕的汤药,是何人熬制,何人专送的?” 赵德胜躬身道,“回陛下,是由太医院的院士专门熬制,御前侍奉的石林专送,路上不得经由他手。” “太医院的院士?何人?还有御前的那个侍人,你可查过他的底细?” 赵德胜道,“回陛下,太医院的院士是去岁新晋的,名为郑德,引进之人乃文公伯。至于御前侍奉的石林,他是安化石首人,五年前入宫。”赵德胜顿了顿,抬头不经意打量了一眼昭元帝的脸色后,继续道,“他入宫第一年时,是在宣华殿内侍奉的。” 昭元帝脸色蓦然一沉,“看来,朕还没死,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朕的皇位,妄想坐上这帝王之位,好大的胆子!” “陛下。”赵德胜道,“您若继续缠绵病榻,这些人,只怕会更加猖狂。” “朕当然要继续缠绵病榻,否则,又怎能遂了他们的心思?”昭元帝斜睨了赵德胜一眼,道,“朕的后宫,一个个都盼着朕死,朝堂之上,忠心的朝臣也没几个,既然都把朕当做病猫,朕便要让他们看看,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谁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沉吟片刻,昭元帝道,“明日深夜,你去一趟管公府,给管怀带去一句话:风云谲动,暗波频起,昭元初年,管卿答应朕的承诺,可还记得?” 赵德胜拱手道,“老奴遵命。” 这一夜,看似平静的皇宫内波澜乍起,少数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此同时,淮安的安阳国公府,书房内亦是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容修与安阳国公在书房内过了一夜,商讨了不少关于即将到来的,所要面对的诸事细节,对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演变各种应对之策。 最后,商讨结束时,容修道,“修还有一件事,需要外祖父帮我解决。” 安阳国公道,“何事?” “一个身份。”容修道,“一个至关重要的身份。修需要这个身份从淮安起,不露痕迹的迁入京城,并且任何人都不能查出来。” 安阳国公疑惑地望着容修,容修却不在多言,而是将一张纸张挪至安阳国公身前,道,“身份来历,皆如纸上所言。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来西京之前,见过先生一面,先生托我给外祖父带一句话。” 容修望着安阳国公,缓缓道,“一别多年,老朽甚是想念。” 安阳国公顿了片刻,蓦然一笑,道,“这个左盛啊,竟是一点都没变。” 容修但笑不语。 卯时初刻,天幕深沉,寒风呼啸,一匹快马自安阳国公府大门前出,以疾风之势奔向通往西京的官道之上。 沐青坐在马背前方,冷冽的寒风如冰刀一般割在他的脸上,尚存的一丝睡意瞬间被风吹云散,整个人如醍醐灌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一不小心靠在背后冷硬而挺实的身躯上,想起背后之人的身份与两人之间的鸿沟后,他的心神又是一颤,心惊胆战的将自己冻得发抖的身躯挺回来。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处置他吧? 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着,沐青不得不打起精神正视前方,以牺牲小我的精神尽量挺直身躯,为容修最大可能地遮挡住会割在他身上的凌冽之势滔滔不绝的森寒冰刀。 容修察觉出身前之人的细微动作,也感觉到身前之人的心不在焉,沉吟稍许,他视线落于沐青的裹着沿帽的棉氅上,双臂一展,将沐青贴入怀中,轻声道,“不必如此。” 沐青一惊,挣扎着要从容修的怀里退出来,惊声道,“殿……公子,不可如此!” “为何?”容修轻笑一声,道,“如此不是更加暖和?沐青,还是说你不愿听从我的命令?” 沐青沉默片刻,忽然道,“公子,难道不在意我的身子……并非内侍?” “我为何要在意?”容修声音如玉如风,明明是轻缓的,在这两侧寒风呼啸之际却一丝不落的传入了沐青的耳中,清晰可闻。“我容修需要的,是可以与我并肩相伴,踏入这场铁血征程的心腹,知己,并非只是内侍。” 他缓声道,“我的身边,从不缺内侍!” 沐青微微一怔,心神有一瞬间的惶惑,他侧过头,缓缓道,“殿下为何愿意相信我?” 容修看了他一眼,忽而望向远方天际之处依稀从天幕之上泻下的一缕晨光,道,“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沐青,以你的心智,绝非池中之物,而你的心中,有正义,有情义。眼下的朝局,专权与腐败并驾齐驱,缺少的便是你这样的人,若你都不能信,我还能信谁?” 沐青心神微颤,沉默片刻道,“沐青——多谢太子殿下。” 容修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后淡淡道,“下不为例。” 沐青颔首,“是,公子。” 两人默契般的不在言语,而是一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6 路奔袭,前往风雨欲来的帝都——西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管怀管大人,有人还记得是谁吗? 第47章 疑窦 黄昏时分,落霞西垂,夜幕降临。 容修与沐青所乘的快马赶到了与西京不过数十里的临城。眼见终点遥遥在望,即便赶路也无法入京,容修决定在临城住上一宿。 入夜,两人找了一间宽敞的客栈住下。将随身行礼放置妥当后,容修与沐青一同在客栈正厅寻了个角落用晚膳。 自入冬后,刮起的寒风一道比一道冷冽,在冰天雪地里肆意地张扬舞爪。临城街道上入了夜人影便寥寥无几,街道两边的店家便也早早地关上店门。 容修与沐青坐在正厅的西南角,将正厅内零星的几桌人影收入眼底,环顾几眼后,安心开始食用店小二端上来的晚膳。 沐青鲜少与容修同桌共膳,也就是这几日往江南而来,在路上偶有几次,却也小心翼翼的恭候在侧,直至容修愠怒后,方大着胆子与容修同桌而食。 店小二端上来的几道膳食是属于这家客栈的特色菜品,沐青将其中卖相好看的挪至容修面前,自己就着清淡的与米饭食用。 容修知晓主仆有别,并未劝慰,只是看了沐青一眼,将面前的膳食夹了几筷子送进沐青的碗里,道,“清淡的饮食,如何长身子?” 沐青愣了愣,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客栈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力大无比的敲门声。 店小二在掌柜的示意下匆匆开了门,刚刚打开中间的缝隙,便被人从外推开,五六道人高马大的身影立在门前。为首一人气势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森冷杀伐的刀兵之势,他锋利的眸光扫了一眼客栈大厅,用一种并不顺畅的语调朝店小二道,“我要三间上房,另外,将我们的马匹用最好的饲料喂饱。” 那人说着便将一带银子扔进店小二的怀里,又道,“将好酒好肉上上来,侍候好我们哥几个,赏钱少不了。” 店小二眼见一大袋银子落入怀里,满心欢喜,忙不迭道,“好的,诸位客官稍后片刻,好酒好肉立即送上。”言罢便往掌柜那去,将银子交给掌柜后,就上赶着去安排上房。 那五人说话间就在正厅中央找了张桌子坐下,为首一人正襟上座,其余四人分坐两侧,见为首之人不说话,一时之间也不敢言语。 容修与沐青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这几人的身上。 沐青看着这几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虽然穿得都是常服,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可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却说不出是什么,又观察了几眼后,发现出一点。气势,这些人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势,是他从未见过的。 容修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几人,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久经沙场,见惯了死人与鲜血方能历练出来的。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一人身上的气势一看便不同凡响,那是军中上位者的冷厉凛然与杀伐果断。 这样的人物,在军中也绝非一般人。但是从此人方才略为生疏的言语可以判断,这个人,似乎并不是这里的人氏,那么他,又是不是军中将领? 若是军中将领,无召不得入京,更何况容修也并未听闻军中近期发生了不为人知之事,这名将领又为何来此?反之,以此人的气势,绝对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若不是军中将领,又是哪一方派来的人? 或者,此人根本就不是大昭人氏,而是他国的将领,那么他们来到大昭的国土,有何图谋? 容修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心中的疑窦越陷越深,对这些人的来历也愈发担忧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心绪敛入眼底,一边用着晚膳,一边不经意的将那些人的举动收入眼中。 就在容修观察着这些人的同时,为首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落于他身上的眸光,他四下环顾后,朝容修的方向望来,一眼瞧见沐青与容修二人,锋利的眸光在容修面如冠玉的面孔上停顿稍许,见他的眸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方才收回。 与此同时,容修的目光再次落于他身上,驻足片刻后无声无息地收回。 注意到此人的警惕心之重,容修的眉心拧成一团,无法松开。 似乎察觉到容修的反常的情绪,沐青的视线不敢在四处乱瞟,将不安分的眼睛收回后,沐青开始静下心来吃饭。 这顿晚膳,在沉默的蔓延中,很快结束。 子时,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容修与沐青所住的房内,沐青在房中靠墙的软榻上睡得深沉。听着沐青沉重的呼吸声,床榻上,容修与黑暗之中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眸。 他静悄悄地起身,套上厚实的棉氅后,打开了房中唯一一扇窗柩,一道黑影应声而入,跪在了容修身前,道,“属下幽冥卫之一,乾武,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容修道,“还有一人何在?” 乾武道,“栖在屋外,殿下可要唤他进来?” “不必,他在外头候着即可。我寻你来,是有要事。”容修道,“今日入夜进入客栈的那五人,我要你监视他们所往何处,所行何事,你必须小心谨慎的办好此事,不可让他们有丝毫察觉。” 乾武躬身道,“属下遵命。” “查清之后,回来见我,将他们的行迹分毫不落的禀报与我,去吧。” “是。”话音稍落,乾武的身影便消失在窗柩之间,片刻不见踪影。 房内再次归入一片沉寂,容修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片刻后收回目光关上窗柩,脱下厚实的棉氅复又躺回了床榻之上。 这一夜,转眼即逝。 清晨,容修与沐青乘上快马,自临城出发,晌午时分,快马赶至西京。入京后,容修与沐青换了一身常服,毫不起眼的再次回到城东的那间宅院。 文伯将容修二人迎进院内后,立即道,“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贵妃娘娘那边,第一步初有成效。” 闻言,沐青平静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波澜。 容修面露喜色,道,“好,温良宜不愧是温良宜。”言罢,他朝文伯道,“文伯,将我回京的消息告诉先生,我今日便返回行宫,一切见机行事。” 文伯拱手,“是,公子。” 于是,容修与沐青二人在这间宅院里呆着,直至傍晚,才自西城门而出,往行宫所在的落雁山疾行而去。 至落雁山山脚下,他们等到深夜,沿着上次自行宫出来的路线返回行宫,回到行宫内的书房之中,彼时,行宫之内万籁俱寂,只有光影绰绰。 太子居住的正殿内,子涵在外间的角落里守着,倚靠着墙角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容修与沐青沿着书房过来,瞧见了缩在角落睡得深沉的子涵,对视一眼,容修抬手示意沐青回房歇息。沐青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正殿。 容修孤身进入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7 内殿,此刻,床榻之上的身影双耳微动,当即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掀开床榻前沿的帷幔,一眼看清立在床榻外的容修后,良阙当即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跪在容修身前,拱手道,“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他伸手掀去了面上的一层薄膜,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太子殿下已经归来,他便可功成身退。 容修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吧,这几日一切是否如常?” 良阙起身,垂首道,“除却太医来过一次,一切如常。” 容修点点头,“如此甚好,你可退下了,去好好歇着吧。” 良阙却道,“太子殿下,有一人想要见你。”说话间朝床榻之后唤道,“乾武,出来罢。” 话音稍落,一名黑色身影已然跪在容修身前,拱手道,“属下乾武拜见太子殿下。” 见到乾武出现,容修挑了挑眉,隐约感觉出一丝不对劲,道,“你怎会出现在此?” 乾武面露惭愧之意,道,“属下愧对太子殿下,属下……跟丢了那些人。” 容修蹙了蹙眉,道,“以你的身手怎会跟丢?将此事细细道来。” “是。”乾武道,“自昨夜起,属下便一直盯着他们。天色未亮,他们便离开客栈,快马加鞭赶至京城。但这些人似乎警惕性极高,入城之后一行人分散开来,属下尾随那名领头之人,却被那人甩在了闹市之中,之后,便再也无法追寻其踪迹。” 容修沉吟片刻,道,“这些人果然绝非一般人,只是不知此番进京所图为何?是敌是友?”言语间,见乾武仍旧跪着,容修道,“不必跪着了,起身吧。依你所见,这些人身手如何?行事可有蹊跷之处?” 乾武道,“依属下所见,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尤其是为首之人,他身手极快,且行事极为小心谨慎,不露丝毫痕迹。恕属下直言,这些人身上有刀兵与血腥之气,定是行伍之中的佼佼者。” “或许,并不仅仅只是行伍之中的佼佼者。”容修眉目深沉,沉吟片刻道,“乾武,你即刻启程回京,告诉文伯此事,让他派人暗中查探这些来历不明之人。” “属下遵命。”应声间,乾武已不见了踪影。 见容修不在多言,良阙也掩去身形,消失在了内殿之中,片刻间,内殿悄然陷入沉寂。 容修的眉心却始终锁着,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些来历不明又身手不凡的陌生人,或许会是一个重大的隐患。 第48章 猜测 清晨,当初升的朝阳避开层层笼罩而来的云层,泰然自若的挂在东方的天际之处时,乾元殿前,赵德胜递上了一道请安的折子。 “陛下,御史大夫管怀前来向陛下请安。”赵德胜躬身将折子送上昭元帝身前的御案上,道,“管大人正候在外头,陛下是否传他进来?” 昭元帝斜睨了赵德胜一眼,眼中蕴有一丝深意,道,“宣他进来。” “是。”赵德胜颔首,随即大声道,“宣御史大夫管怀觐见。” 伴随着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一道年迈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乾元殿的大门前。 他雪鬓霜鬟,髻上发丝雪色斑驳,面容亦是老态龙钟,可身形却不卑不亢,一双堪破世事的双眸古井无波,他脚步不紧不慢的踏进大殿,缓缓行至御案前,屈膝跪下,行叩拜之礼,缓声道,“臣御史大夫管怀,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察觉到昭元帝的眼神,赵德胜悄无声息地退下,并且挥退了大殿内所有随侍的宫人。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跪在御案前的管怀身上,眸光之中若有深意,道,“管卿似乎许久,不曾来向朕请安了,若非朕亲自派人前去,你是否打算隐市归田,不理朝政了?” “请陛下恕罪!”管怀道,“并非老臣不愿来向陛下请安,只是听闻陛下病体缠身,需要静养,老臣亦是年迈,身子骨已大不如前,未免将老臣的衰老之气传给陛下,故而一直未曾来向陛下请安,还请陛下恕罪!” 昭元帝漫不经心道,“哦?那你今日怎肯来了?” “因为老臣听闻陛下的龙体已然康健。”管怀抬起头回视昭元帝,沉声道,“而且臣想告诉陛下,昭元初年对陛下的承诺,老臣永远铭记在心,从未忘怀。” 昭元帝凝视着管怀,眉峰微沉,管怀回视,浑浊的双眸目光澄明。 两厢沉默,半晌,昭元帝道,“唯有管卿,未曾让朕失望。” 话音未落,却听管怀道,“臣还有一言想问陛下。臣记得当年对陛下的承诺,那么陛下又是否记得,对臣的承诺?” 昭元帝微微一怔,半晌,道,“是朕……让管卿失望了。” “陛下。”管怀道,“所幸您,还在御案之前,还是,一国之君!” “不错,朕是一国之君。这个天下,依旧掌控在朕的手中。所以,朕让赵德胜,寻来了你。”昭元帝道,“朕的三公之中,唯有管卿,才是朕的肱骨之臣。” 管怀蓦然拱手,“老臣,愧不敢当。” “你当得。”昭元帝道,“整个朝堂的官员都以为朕龙威已失,为严括与赵权马首是瞻,个个结党营私,暗通款曲,当真以为朕是不知情的吗?一个个巴望扶持着朕的皇子们,期盼着朕早日归天,他们也好位极人臣,富贵荣华,这些事,难道他们自以为瞒得极好?” “唯有管卿,闭门不出,持中正之身,理朝政之事,却不与人结交,这些,朕都知晓。所以朕相信,管卿是朕唯一可以信赖的肱骨大臣。”昭元帝目光铮铮的望着管怀,一字一句,沉声道,“管卿,朕之所言,对否?” 管怀沉默片刻,道,“太尉大人军权在握,位高权重,丞相大人名满天下,门人泽被。此二人皆是朝廷的栋梁,陛下又怎知,他们不是肱骨之臣?” 昭元帝眸光沉了沉,“管卿可是要与朕打哑谜?” “非也。”管怀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却不知陛下愿不愿听?” 望着管怀坦然的目光,昭元帝脸色稍缓,道,“若是卿之所言朕都不愿听,朕还能听何人所言?直言无妨。” “是。”管怀拱手,道,“陛下,诚如臣方才所言,太尉大人与相国大人位高权重,无论他们是否是朝廷的栋梁之臣,这个朝廷的掌控与倾覆,确确实实是掌控在他们之手,此言,并非臣的危言。” 昭元帝眉宇微沉,帝王的威严之势渐渐显露。管怀所言,他心中也无比清楚,只是此刻从旁人口中乍然听闻,他心中不免刺痛。 这个天下,是他的天下;这个朝廷,是他的朝廷;他才是这个皇朝的一国之君!到了此际,竟君不君,臣不臣,这岂非是他的过错? 管怀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昭元帝,又道,“既然陛下诚心昭老臣,老臣不得不问一声,陛下,是否当真下定决心?” 昭元帝静默片刻,声如寒冰,“君王之榻,怎容他人酣睡?” “有陛下此言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8 ,老臣便无后顾之忧。”管怀的老脸平静无波,又道,“不过,陛下心中清楚,此二人,盘根错节,根深势大,轻易无法撼动。若想一网打尽,难如登天,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决断?” “卿之所言,正是朕心头之患。”昭元帝道,“朕想听听,管卿有何建议?” 管怀道,“剪除羽翼,缓缓图之。” 昭元帝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是朕未记错,管卿的长子,如今是禁军的副统领,对否?” 管怀拱手,年迈的身躯挺直如松,沉声道,“陛下慧心圣断,冲儿定会为陛下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卿的忠心朕深明于心,朕亦知晓,太尉大人与相国大人轻易不能撼动,只能缓缓图之,朕如今首先要剪除的,另有其人。” 乾元殿外,忽而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在这冰冷的宫墙之中肆意扫荡,裹着落叶,卷着残云,呼啸而上,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与此同时,宣华殿内,高宇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文妃。 正殿内,文妃抱着吱吱悠闲从容,却在高宇的声音传入耳畔之际翛然转沉。“你说,管怀递上了请安的折子?” 高宇颔首,“乾元殿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说是陛下与管大人二人在殿下详谈许久,但究竟说了些什么,因为没有一位宫人侍奉在侧,所以打探不出分毫。” 文妃轻蹙娥眉,眸中闪过思索之色,道,“此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管怀这位老臣许久未主动向陛下递折子,怎会突然来向陛下请安?与陛下谈话时连赵德胜也没有随侍在侧?” 高宇道,“无人随侍。” “这就奇了。”文妃道,“陛下怎会突然有如此重的戒心?看来,他们二人相商之事绝对是非常紧要的,所以陛下不允许透露分毫,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管怀虽为言官之首,一直以来安居家中,不与人交际,政事也鲜少过问,怎会突然冒出头来面见陛下?”文妃喃喃道,思量片刻,突然侧头朝高宇道,“无论如何,你设法打探一番。这个管怀平时虽然不声不响,可毕竟是两朝元老,心智颇深,突然面见陛下,必然不是寻常事。” 高宇颔首,“奴才遵命。”言罢正欲转身离去,又被文妃唤住。 “你觉不觉得,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寻常?”文妃蹙眉盯着高宇,未见高宇说些什么,脑海一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本宫总觉着,有人在暗中窥视,或是说,是想伺机对付本宫。” 想到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她脸色微凝,道,“林信如此,宣儿如此,前些时日,杨尚书亦是如此,还有严太尉对本宫的态度。一直以来,即便他高权在握,在本宫面前依然是知进退识礼数的,可如今……” 前几日,严括驳了她书信的那一事,她记忆深刻。 虽然不甚明显,文妃却能感觉到,严括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转变。严括是支持她,支持六皇子容瑄登基的跟石,若想容瑄安稳的登上皇位,文氏与严括的联盟决不允许发生丝毫裂痕。 所以,严括对她的态度为何发生转变,她必须查明。 沉吟片刻,文妃道,“派人传信太尉府,就说本宫有事要找太尉商议,请严太尉进宫一趟。另外,传信回文府,找人暗中监视太尉大人,严府的一举一动,本宫要掌控得清清楚楚。”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言毕,高宇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少顷,两名内侍自皇宫南门而出,一名前往城东太尉府,一名前往城中东南方的文公伯府。 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熏烟袅袅,热意升腾。 左盛裹着棉氅倚坐与暖炉旁,朝书案前的严括道,“风声已转,大人准备何时,面见东宫太子?” 闻言,严括自书案前抬起头,道,“先生以为何时?” “大人既心有所定,不宜拖得太晚,明日如何?明日是初五,城西的清明寺有一场庙会,大人可以祈福为由,借道清明寺祈福,在下也会知会行宫那边,让太子殿下前往清明寺,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妥善安排自然极好,不过老夫有一事尚不能确定。”严括道,“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为老夫所用?” 左盛笑道,“大人多虑了。即便太子殿下病体缠身,可既为太子,又身处皇宫,对皇权自小耳濡目染,他的身份,就必定会让他生出那份心思。大人只要以利相诱,以太子常年不被人重视的心性,如何不会为大人所用?” “更何况,不论结局如何,明日一见,便可全然知晓。” 严括颔首,正欲开口,忽而,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太尉府管事徐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朝严括道,“大人,宫里来信,文妃娘娘想见大人一面,说是有事要与大人商议。” 严括当即蹙眉,道,“老夫不见她,就说老夫身体不适。” 徐良点头,正要应下,左盛忽然开口,“不可。大人,此时还不宜与文妃娘娘明面上生出嫌隙。” 严括静默片刻,道,“不错,不过老夫不想见这个后宫妇人。”说着便朝徐良吩咐道,“你去一趟皇宫,就说老夫身体不适,文妃有何要事由你直接转述给老夫即可。” “是。”徐良领命,躬身退下。 书房大门关上后,左盛伸手煨着暖炉,眼中一丝异色闪过,稍纵即逝。 第49章 密会 巳时三刻,徐良尾随内侍,进了寒风呼啸的皇宫。 宣华殿内,文妃闭目敛神,这时,高宇走过来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娘娘,太尉府的管事来了。” 闻言,文妃双目骤然睁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太尉府的管事?严括好大的架子!” 于此同时,徐良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正殿,躬身行至殿中央,行跪拜之礼,道,“老奴太尉府管事徐良见过文妃娘娘。太尉大人身体不适,未免将病气过给娘娘,因此无法入宫面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文妃静默。 徐良又道,“大人说了,无论娘娘有何事,只管与老奴说明,老奴会一一转述给大人。” 文妃静静盯着眼前言语恭谨,神态却不卑不亢的徐良,眸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一闪即逝,片刻后,娇媚的面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太尉大人是我朝的顶梁柱,身体自然是极为重要的。既然太尉大人身体不适,也该早些告诉本宫才是,本宫也好派人前去探望探望,聊表本宫的心意。” “娘娘言重了。正是因为娘娘尊贵之躯,大人不愿劳烦娘娘忧心,何况只是小病,不必兴师动众,太尉大人并未告诉外人,故而并无旁人知晓。”徐良道,“不知娘娘找我家大人所谓何事?还请娘娘明言告之,老奴也好尽快转述给我家大人。” 文妃盯着徐良,柔声道,“此事,乃机密之事,既然太尉大人身体有恙,那本宫便等着太尉大人身体好了,再与他商议。劳烦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69 管事,将此言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你家大人。” 徐良面无表情的拱手道,“是,如此,老奴便先行告退。” “且慢,太尉大人既身体有恙,本宫这里有大补的雪参一支,劳烦管事带给你家大人,权当本宫的一点心意。”说着便吩咐高宇进入内殿取出用一个精美木盒盛装的雪参,双手奉上徐良之手。 徐良双手接过,垂首道,“多谢娘娘。” “不必,太尉大人身子安好方是重中之重。也希望管事能够告诉你家大人,本宫甚是挂念严太尉。若太尉大人身子好转,务必进宫来向本宫请安,如此本宫方能安心。” 徐良道,“劳娘娘挂念,老奴定然转告我家大人。” 文妃笑道,“高宇,送客。” 高宇颔首,随即将徐良送出了宣华殿外。望着渐渐消失在门前的身影,文妃眸光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 太尉府。 徐良归来后,将文妃所言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严括。严括听后,抬手抚了抚颌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看了一眼摆在书案上,精致的木盒被摊开而露出的雪白的人参,朝面前不远处,坐在熏炉旁的左盛道,“文氏,这是在安抚老夫?” “说是安抚,不如说是试探。”左盛拢了拢身上的棉氅,面上微凝,道,“文妃娘娘,估计是察觉到大人对她的态度,产生了疑心,想以此来试探大人。大人今日的举动,或许,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大人,不得不防。” “猜到又如何?”严括道,“她能拿老夫如何?就如先生所说,没有老夫的帮助,她文氏今日的地位不会如此稳当,可他们偏偏太不知好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老夫只能支持六皇子?” “如今,老夫正好让他们瞧瞧,舍了老夫的助力,他们能走到哪一步?文氏,是否还能如此嚣张!”严括将书案上装着雪参的木盒往前一挪,道,“这枚雪参,老夫留着也是无用,不如送给先生,先生请务必收下。” 左盛连连摆手,道,“不可,这是文妃娘娘送给大人之物,无比贵重,在下决不能收。” “正因为是她送的,老夫更不愿收下。”严括道,“更何况,老夫家大业大,怎会在乎区区一支雪参。先生则不同,先生与我而言可是极为重要的,先生的身体调理得当,便能更好的为老夫出谋划策,对老夫而言何尝不是益事?” 左盛沉默片刻,笑道,“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严括满意一笑。 翌日,或许是神佛有灵,寒冬腊月的西京,天气竟是出奇的好。 京城西郊的白云山山腰处,坐落在此的清明寺内,因为一年一次的庙会,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平日里向来冷清的清明寺,今日却是热闹非常。 辰时,寺内便聚集了诸多香客,念经,烧香,祈福。焚香的青烟缭绕而上,诵经的声音深厚而悠远,大殿内,香客们对漫天神佛屈膝叩拜,端的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于此同时,位于山腹的寺庙后门处,停下了两架样式简单不起眼的轿撵。轿撵的门帘被轿夫掀开,严括与左盛依次自轿撵内迈步而出,露出了身形。 一直守候在此的一名僧人见到严括后,当即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严太尉?” 严括双手合十,点头道,“正是老夫。” 僧人当即道,“严施主,禅房已备好,请随小僧前来。” 严括侧头与左盛对视一眼,见左盛微微颔首后,当即抬脚跟上僧人的步伐。一行人沿着后门鱼贯而入,穿过长廊,进入后院的一间禅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道身形矫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躲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窥视着这一行人。 僧人将严括与左盛领进禅房内,便退了出来,随行的侍从守在门前,漫无表情的长身伫立。 禅房内,只有墙角的一张软榻和房中央的一方四四方方的楠木矮桌,房内的东南角点着檀香,熏烟袅袅,散发出的淳淳香气让人心灵涤荡,心境空远。 房外隐约传来寺内僧众们的诵经声,严括与左盛坐于矮桌一方,听着悠远的诵经声,忽而觉得心境无比开阔。寺庙,的确是一个会让人忘记尘忧的好地方。 良久,禅房门被敲响,随即打开,容修与子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脱下厚重的氅帽,容修的目光在严括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移向左盛,停顿片刻便立即转移至严括身上,与之对视片刻,道,“让二位久等,是容修失礼了。” 严括的目光落在容修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深深打量了一眼,见容修开口后,方缓缓起身,朝容修拱身道,“老臣严括,见过太子殿下。” 左盛跟随严括的举动,朝容修躬身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容修连忙上前,绕过矮桌扶住严括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礼节的。”说完又望向左盛,道,“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我的幕僚,左盛左先生。”严括说着,不经意扫了一眼容修身后的子砚。 容修随即向左盛拱手,“左先生。” 左盛连忙回礼,“太子殿下,草民不敢当此大礼。” “无妨。”容修道。 子砚见到严括扫过来的目光心里登时一惊,躬身道,“奴才子砚见过严大人。” 严括这才满意点头,在容修的示意下落座于矮桌前。容修与左盛相继落座。容修坐于严括的正对面,左盛坐在严括的下首,子砚则非常有眼力劲的悄悄立在了容修身侧,将见到严括时的惊诧埋进心底,敛目凝神,一言不发。 落座后,左盛将房内提前煮好的茶水一人倒了一盏,移至各人身前。容修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开口,因为气力不足的声音,带着一丝如玉的温软。 “本宫起初收到大人的消息时,说实话,是吃了一惊的,因为本宫若是不曾记错,记忆中似乎并未与大人有过来往,此次却突然收到大人传来的消息,不知太尉大人此番寻容修前来,所为何事?” 严括仪态威赫的面容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一眼容修后,沉声道,“太子殿下既然直爽,老臣也不多费口舌,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容修颔首,“本宫洗耳恭听。” 严括道,“不知太子殿下,对那个位置。”严括抬手往上指了指,道,“有何所想?” 容修抬眸,看了严括一眼,眸中的审视之色,毫不遮掩的落入严括的眼中,沉默片刻,道,“大人说笑了,三弟的政绩颇佳,在朝中名望亦是极高,六弟身后有文娘娘护佑,听闻,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亦不在少数。” 容修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严括,道,“他们二人皆有不可言说的长处,本宫一介病躯,如何敢对那个位置有非分之想,大人莫不是想打趣本宫?” “老臣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山中寺庙里打趣太子殿下。”严括面容不变,身上属于太尉的威严之势渐渐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0 散发而出,不露自显。“太子殿下对皇位有所想法,尽可明言,在老夫面前,殿下不必遮掩。” 容修眼皮微顿,而后轻轻一掀,用一种似疑非疑的目光看着严括,道,“太尉大人为何突然关心起本宫的想法?而本宫,又该如何相信太尉大人?” 严括眸光微沉,道,“因为老臣,打算扶持太子殿下!” 第50章 诡局 容修脸色蓦然微变,道,“太尉大人此言,当真?” “扶持太子殿下,本身就是扶持正统。老臣为何要诓你?”严括沉声道,“还是太子殿下,信不过老臣?” “不是本宫信不过太尉大人,而是本宫压根就不敢相信大人。”容修面色不变,道,“试问大人,若您身在本宫的处境,多年以来偏居于皇宫一隅无人问津,突然有一天有人出来说要扶持您登上皇位,不知大人又该是什么心思?” “本宫虽说算不上聪明,可脑袋也并不算愚笨,太尉大人,您说对否?”容修望着严括,直言道。 严括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的不识好歹,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正欲发作时,忽而瞧见左盛投过来的带着深意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头,当即将自己的性子收敛,沉默片刻,道,“这么说,太子殿下对皇位,没有那份心思?” 容修一直留意着严括的面容,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隐有一丝不耐后,沉默了一瞬道,“大人想听本宫的实话?” 严括盯着容修,不发一言。 容修道,“身为皇子,若是说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那是骗人的,可本宫有自知之明。本宫病体缠身,又无权势傍身,身居东宫之位,本身就是旁人的眼中钉,所以即便本宫有那份心思,又能如何?” “老臣今日找太子殿下来此,并不只是闲谈的。”严括道,“老臣方才说过,老臣愿意相助太子,登上皇位。只有太子有这份心思,有老臣助您,何愁大业不能成?” 容修面容微顿,瞬间闪过不可置信的喜色,又随即被他极力遮掩,但还是被严括收入眼中。严括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略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之色,一闪即逝。 “大人所言,果真?”容修似乎不敢相信,道,“可是本宫不明白,大人为何愿意相助本宫?”容修语气微顿,意有所指,道,“大人莫怪本宫不相信大人,只是本宫约莫记得,大人看中的,似乎是本宫的六弟。” “那些都只是莫须有的传言,没有真凭实据,殿下如何能信?”严括道,“老臣从未看中文氏与六皇子,那些都是与老臣敌对之人重伤老臣的谣言。老臣既然说相助太子殿下,就一定会相助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时若是无法信任老臣,也不打紧,筹谋皇位,本就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殿下尽管考虑一些时日,在那之前,老臣会送给殿下一份大礼,老臣相信,只要殿下亲眼见到了那份大礼,殿下一定会相信老臣的相助之心。” “至于老夫为何选中太子殿下。”严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正是因为殿下的无权无势,如此,一旦殿下登上皇位,从龙之功便属老臣一人,而且,老臣相信,在殿下所治理的皇朝下,老臣定能一展自己的雄心壮志。” 似乎被严括说动,一想到自己有希望能登上大位的那一日,容修苍白的面色忽而泛起一丝红润之色,一时之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连同容修身后的子砚,亦是满脸震惊之色,心中起了骇然之意,却因知晓此事的危险性不得不极力压制住。 容修踌躇半晌,道,“那本宫便静候大人的佳音了。”言毕,容修忽而站起身,朝严括拱手道,“若大人相助本宫的心意为真,本宫必然对大人感激不尽,以高位代之,世袭罔替。” 严括随即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尽可拭目以待,老臣定不让殿下失望。” 二人相视一笑,落座于矮桌前。左盛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意,片刻消弭与笑意之中。 这一番言谈,就此划上终点。 与来时一般,严括与左盛先行离开,容修与子砚则继续呆在禅房里,聆听着远处传来的仿似久远而贯穿古今的诵经声,闭目休憩,面上的表情平波无澜,嘴角却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一派从容淡定之态。 寺院后门处,严括与左盛并肩而行。留意上严括脸上淡淡的得意之色,左盛道,“恭喜大人心愿已成。” 严括看了他一眼,随即一笑,抚须道,“还得多亏先生准备的说辞,不过这位太子,倒真是一个毛头小子,仗着有点心思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三言两语又被老夫收服得妥妥帖帖,不成气候,看来老夫的担心是多余了。” 左盛颔首,道,“大人确定,太子殿下已经相信了大人?” “他敢不信?”严括道,“无权无势又无心机的太子,若非老夫,还有谁愿意助他?怕是连施舍的目光都不会给他,他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如今老夫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能够攀上那至尊之位的唯一机会,他怎会不极力抓住?所以,即便他心有怀疑又如何?他必须信老夫,也只能信老夫。” 左盛淡淡一笑,颔首道,“大人英明。” 两人言谈间,已至寺庙后门外停放的轿撵处。轿夫们见到严括后纷纷起身行礼,而后恭敬地的各归各位。 临上轿前,严括朝左盛看了一眼,道,“先生,老夫隐隐感觉到,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左盛笑道,“那在下就在此提前恭贺大人了。”说着便抬手向严括拱了拱。 “多谢先生,老夫必不会亏待与你。”严括朗声一笑,大步迈进了轿撵之中。 左盛听着严括声如洪钟的朗笑声,眼眸微敛,将一丝异色深埋眼底,抬脚进了轿撵之中。随后,轿夫们抬起轿撵,后面跟着太尉府的随侍,一行人,悄然无声的下了山。 禅房内,诵经声渐渐转小后,容修睁开眼眸,朝一直立在身旁的子砚轻声道,“是时候了,我们走罢。” 子砚的脸色却不如容修那般平静,反而有一种焦急之色,想到今日所闻,心底始终忐忑不定。见容修站起身,子砚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殿下,您……相信太尉大人之言吗?恕奴才目光短浅,奴才只知此事极为凶险,若稍有不慎,或稍稍踏错一步,都极有可能……” “子砚,你虽聪明,可有时候,眼光需往长远处看。”容修侧身望着他,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可我既身为太子,就必然要走上那一步。即便我自己不愿走,也会有人逼着我走,这注定是我的命运。” “今日既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知晓。我们身处之地,一直都是危险的。从今往后,将更加险峻。夺嫡是我日后要走的路,你在我的身边侍奉,日后也只需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未来将会如何,我们无法预料,可凡事,不去做,又怎会知,结局不会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1 偏向我们这一边。子砚,你日后要学的,还有许多。” 言毕,容修将背上的氅帽戴上,拢了拢身上的棉氅,朝子砚道,“我们走罢。”说着便领先出了禅房,子砚一怔之后,连忙追上容修的步伐。 在两人离去不久,角落处的一道黑影悄然出现,望着容修两人离去的方向,随即抬脚跟了上去。 就在这道黑影追上容修后,容修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往这处扫来,又似毫无察觉般移开了目光,与子砚一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行宫。 入夜,夜色森寒,宣华殿内,亦是冷如凝霜。 文妃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一名黑影,眸光闪着冷厉之色,道,“你亲眼瞧见,严太尉与人密会?他密会何人你可曾看清?” 黑影躬身,面色恭敬道,“回娘娘,属下看清了,属下不认识此人,便尾随他离去,他最后所归之地,是落雁山上的皇家行宫,属下方才正是从那里赶回。” “皇家行宫?”文妃眉头微蹙,心中疑窦丛生。她想不通,严括怎会与行宫里的人密会?究竟是何人?又是所为何事,竟能劳驾严括亲自前往? 黑影犹豫了一瞬,又道,“属下以防他们察觉,跟得不近,但隐约听到其中一人喊另一人为太子殿下。” 闻言,文妃蓦然色变,一瞬之间想通了许多事。难怪严括近日对她态度大变,难怪她三催四请却始终不能面见严括,原来,他竟背信弃义,想转而支持太子! 想到严括竟如此行事,文妃怒不可遏,道,“他竟想扶持那个病怏怏的太子,他脑子是被门给挤了吗?” 太子容修身子病弱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而就在她眼见即将成功的时刻,严括竟然背叛她,支持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太子。文妃想不通严括此行的用意,对他暗自破坏联盟的举动更是气愤不已。 严括竟如此藐视她,藐视文氏,说翻脸便翻脸,简直毫无诚信,不仁不义。 高宇见状,立即上前低声劝慰道,“娘娘莫要生气,为了此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文妃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眸光一亮,道,“严括欺人太甚,可本宫也不是任由他欺负的。他以为扶持太子便可高枕无忧?若是太子没了,他依然只能选择我家瑄儿。” 想及此,文妃脸色一振,朝黑影道,“回去告诉父亲,让他寻找契机,让那位太子殿下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上消失。我倒要看看,太子死了,他严括还能有何歪心思?” “是,”黑影领命,随即躬身退下。 殿外,寒风肃杀,冷若冰刀,这森寒的夜,才刚刚开始。 第51章 惊讯 此刻,文公伯府内的书房中,灯火通明。文昌皓与长子文长远接见了秘密进府的亲信,收到文妃的口信后,父子俩屏息凝神,商议如何行事。 文长安沉吟片刻,道,“父亲,我在金羽营中有亲信,此事交给我,我会寻人暗中解决此事,在行宫之中,将太子无声无息解决掉。” 文昌皓蹙眉,额间的纹路苍老而密集,思虑片刻,他缓缓点头,道,“此法可行,不过不算万无一失。行宫之中保卫太子之人诸多,所以需小心谨慎,若是成了,定要无声无息,若是不成,也不能让人察觉出是我们下的手。之后,我们在另寻契机。” “是。”文长远道,“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全。” 子时,苍白的弯月悬挂天际,月色清凉,夜色森寒。 行宫内,太子内殿一角,良阙躬身而立,将今日所见一一向容修禀告。 “属下一直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亲眼瞧见殿下您进入行宫后方才离开。下山后一路往东,进城后直奔皇宫方向,属下亲眼见他进了皇宫后,便悄悄归来。” 容修坐在床沿,闻听此事,眉头微凝。“若是我没料错,此人应是文氏的人。看来,她果然起了疑心。”容修看了良阙一眼,道,“文氏行事向来心狠手辣,这行宫里或许一时要不得安宁了,你进出小心一些,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良阙颔首,“属下明白。” 容修点点头,道,“下去罢。” 良阙立即隐去身形。 片刻后,内殿之中一片沉寂,容修沉眉凝思,忽然眉峰一扬。若是把握得当,此事,或许将会是他的一个契机。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不得安眠,这其中,就包括安寝在侧殿一间寝房内的子砚。 为了方便照顾太子,这间房是子砚,子涵,与沐青三人同住。每一夜,都会有人在正殿内随侍,其余两人,便在这间房里歇息。 今夜负责侍候太子的是子涵,于是房内,便只剩子砚与沐青二人同床而眠。 本已入睡的沐青,在子砚翻来覆去的躁动不安中生生给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朝睡在另一头的子砚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子砚被沐青的声音一惊,吓了一大跳,脑子里全是今日里的所见所闻,因为太过惊骇,心底悬而不安,也不知该不该告诉旁人,思虑了一瞬,他猛地坐起身,望着黑夜里轮廓并不甚清晰的沐青,道,“秦川,你可知,太子殿下今日带我去见了何人?” 沐青被子砚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也坐起身来,沉默了一瞬道,“我怎会知?倒是你,怎么回来后魂不守舍的,出了何事?” 其实沐青心中对太子今日去见了何人心中隐约有一些猜想,不知容修没有明说,他也不会去问。至于猜想是否为真,也只是猜想。 子砚踌躇片刻,始终不敢将此事说出来,可想到若是真的,秦川本身算是自己人,日后总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些知晓,身旁还有个可以商议的人。思虑片刻,子砚道,“秦川,你可曾听过太尉严大人?” 沐青点头,声音平稳如常,道,“听过。怎了?” “今日太子殿下去见的,正是太尉大人。”子砚的声音起伏不定,似乎被今日所闻惊吓道,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太尉大人说,愿意帮助太子殿下,登上皇位。” “子砚。”沐青当即出声,打断了子砚的话,“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张扬出去。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到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晓,正是因为我知晓此事的重要性,今日听闻后才会如此心慌不定,忐忑不安。”子砚道,“我不敢将此事对旁人说,子涵是个大大咧咧,口角无边的,我更不敢告诉他,思来想去,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只剩下你了,我憋着难受,所以只能对你说。” 沐青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却听子砚又道,“夺嫡之事多么凶险,太子殿下身子本就不好,如今竟还想着参与此事,我怎能不担心?而且我听闻,那些朝臣没一个心思简单的,太子殿下长居深宫,又怎能与那些人匹敌?” 沐青的愧疚之心瞬间消散了,想到容修的真面目,而跟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子砚竟毫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2 不知情,忽然有些心疼子砚。 他真想对子砚直言,“这件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太子殿下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厉害多了。”可惜只能是想,他不敢,亦不会宣之于口。 “太子的身子本就只能静养,如今还要牵涉进那些事。我之前便听人提起,太尉大人位高权重,不是善茬,他突然与殿下见面说愿意相助殿下,可我记得太尉大人从未与殿下有过来往,怎么突然说出此话?此中定是有什么玄机,若殿下当真信了,日后与他为伍,定会为他所制,你说我怎能不担心?” 望着坐在眼前的子砚,沐青眼神微动。能够想到这些,子砚还算是聪明的,可在宫里头,光聪明是不行的。 沉默片刻,沐青忽然问,“今日你们所见的,除了太尉大人外,还有何人?” 子砚想起与严括同行的,那位面容消瘦,留着一屡山羊胡的老先生,道,“还有一位太尉大人的幕僚,叫左什么……”子砚回想片刻,道,“叫左盛。” 左盛?沐青陡然想起那日与容修一起所见的左先生,心神微凛,片刻间已想了通透,震撼的同时,心中另有一种复杂之感。 太子殿下和这位左先生,当真是玲珑心思,诡谲手段。一出手,便是非同凡响。 片刻后,沐青心有所定,劝慰道,“此事你也不必多想,无论你如何担心,这件事已成定局。夺嫡之事,太子殿下势必会涉入其中。因为,他的身份,首先是太子。” “即使太子没有夺嫡之心,他身处东宫之位,便是储君,这个动机,他躲也躲不了,何况身后还有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你以为,太子殿下能避开吗?”沐青言辞铮铮道,“既躲不了,为何不主动出击?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他的心思,寻常人是猜不到的,所以,你与其担心太子殿下,不如担心自己,如何办好太子殿下吩咐的差事。” “自古,皇位更替,周而复始,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们身处皇宫之中,东宫之畔,你以为,你想躲便能躲开吗?”沐青道,“所以,不必庸人自扰,睡吧,至少眼下,我们还能睡个安稳觉。”说着,沐青便躺下,侧着身敛上双眸。 子砚怔了怔,似乎从未想到沐青会说出这一番话,可他说的这番话,又确在情理之中。想了片刻,心思却无方才那般忐忑了,于是,子砚也躺下身子,闭上眼睛。片刻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日平淡而宁静,然而看似平淡的局面下,暗流涌动不止。 行宫内属于太子居住的正殿,几次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几名试图对太子不轨的可疑人士,其中有一名更是金羽营的随行士兵。 此事曝出后,当即传遍整座行宫,金羽营将军张冕当即将此人严加看管,并将此事上报回京。然而三日之后,被严加看管的士兵竟离奇死亡,同样死亡的还有那几名可疑人士。金羽营将军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加派人手保护太子,并将此事事无巨细,写入奏折之中,快马送入京城。 昭元帝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严令彻查此事,然而人证物证皆已毁灭干净,无处可查,昭元帝便下旨让东宫太子返回宫中。但考虑到太子的身体原因,便让太子自行决定归期日程。 收到消息后,太子容修考虑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回宫的日子——腊月初八,比往年提前了半月有余。 上报之后,全朝皆晓。 就在东宫一行人准备回宫的前夕,腊月初六,行宫偏殿,李侧妃处派人传来喜讯,侧妃李氏,有喜了。 东宫正殿内,听到消息的容修当时怔住了,与他同样怔住的,还有立在一旁的沐青。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容修,想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让他失望了。 容修面无表情,偶尔出现的震惊之色也是一闪即逝。他当即道,“传太医前来。”说着便起身,前往李氏所住的偏殿。 晌午时分,穿过中间那片枝繁叶茂的梅林,容修一行人来到侧妃李氏所住的偏殿。 此刻,太医刘筠,已然恭候在内殿,见到容修到来后,当即跪拜道,“恭喜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容修的脸上却并无喜色,他抬眼扫了一眼此刻正卧在榻上,锦衣淡妆,面露欣喜之色的侧妃李氏,淡然道,“何时发现的?” 刘筠道,“娘娘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让微臣前来诊脉,适才为侧妃娘娘诊脉,无意之中发现娘娘已有身孕,娘娘当即便派人去告诉殿下了。” 容修不在多言,眸光环顾一周,最后落在侧妃李氏身上。 太子殿下没有开口,旁人更是不敢多言一句,内殿之中寂然无声,却让人无端生出一丝心慌。 沐青看着这一幕,眸光落在侧妃李氏身上,眸光沉了沉。这时,容修开口了,“全部退下。” 须臾间,所有侍人包括太医刘筠,全部退离内殿。 顷刻间,殿内只剩容修与侧妃李氏,这时,容修直视李氏,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丝闪躲后,眸光微沉,道,“何人的子嗣?” 第52章 抉择 李氏心神猛然一颤,身形微微一僵,惊声道,“殿下您在说什么?妾身所怀的,当然是您的子嗣啊!” 容修静静地望着李氏,平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然而这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目光,却叫李氏心惊胆寒。 “你当真以为,本宫是任你愚弄的?李静禾,你好大的胆子!” 容修蓦然色变,道,“本宫从未碰过你,那一夜,你当真以为本宫喝醉了?其实真正醉酒的人,是你。既然本宫从未碰过你,那么你腹中孩儿,又是从何而来?李静禾,你与容瑄苟且之事,当真以为没有旁人知晓?!” 闻言,李静禾终于面色大变,瞬间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怎会?她与容瑄之事,太子怎会知晓?而且那一夜,她分明记得自己灌醉了容修?怎么?怎么会? 李氏脸色惨白,望着容修,心中惶恐不安,喃喃道,“殿下……”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可从太子的话中,他分明是已经全然知晓,她辩无可辩。 容修望着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此时此刻,对于李氏的看法,他终于堂而皇之的表现出来,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恶心。 “太医刘筠,与你是何关系?” 李氏心神一震,张口欲解释,容修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道,“或者,本宫把他叫进来,当面质问,你们之间有何关系?” 李氏面色一惊,片刻后,似有妥协,缓缓道,“刘大人与家父,是好友。” “果然好计谋。”容修忽而笑了,眼中却一片冰冷。“你与容瑄苟且,怀了身孕,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与刘筠合谋,那一夜灌醉本宫,之后谎言只有一月身孕,经太医确诊后确认为本宫的孩子,便可混淆皇家血脉,瞒天过海。李静禾,你好大的胆子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3 ,如此胆大包天的欺君之罪,你可知罪?!” “殿下!”李氏争辩道,“妾身并未如此。”说着,李氏心神一转,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当即道,“殿下,没有证据,您不能污蔑妾身,妾身所怀的,的确是您的骨肉,那一夜您喝醉了,不记得此事,可孩子确确实实是您的,您不能否认。” 容修冷眼瞧着李氏满口胡言的丑态,静默片刻,道,“你想要证据?你以为本宫只是在吓唬你?你可知,等本宫把证据拿出来,等待你的罪名,是诛九族!本宫方才遣退宫人,是想保全你的面子,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来人!”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容修话音未落,李氏立马急声求饶,忙不迭至榻上滚下,双膝跪地爬至容修身前,拽着他的衣摆大声求饶,声泪俱下。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太子并不是之前那位软弱无能,任人欺凌的太子。显然,他的城府比任何人都深。所知晓的事,也比任何人都多,只是平日里一言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时,一击便可致命。 后知后觉的李氏,忽然觉得背后渗出一阵阵彻骨的凉意。 容修冷眼旁观,察觉李氏的心绪彻底被搅乱后,冷声道,“你想活命?你可知,你犯的,是秽乱后宫,妄想混淆皇室血脉的欺君大罪!你还想本宫保你?” 李氏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容修忽而蹲下身,目光俯视着李氏,犀利的目光穿过她的双目,直直刺向心底,道,“你所怀的这个孩子?容瑄该是知晓的吧,他竟能让你留下来,当真稀奇。” 李氏眸光微变,她想起了那一夜来东宫行刺的刺客,心底忽然一阵阵发寒。知晓她怀有子嗣的,只有容瑄。那么派人来暗杀她的,究竟是不是他?又或者,还有旁人知晓此事,想要杀她灭口?可是知晓她有身孕的,只有她亲口告之的容瑄。 注意到李氏眼神之中的微弱变化,容修目光微动,又道,“容瑄或许能留你,那么旁人呢?或者,他的母妃呢?文妃娘娘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腹中孩儿,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威胁,是一个祸患,她怎会让你留下?你若不是跟本宫一同来了行宫,皇宫之中,怕是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吧。” 李氏蓦然一僵,一时竟不知出口反驳。 “文氏视你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而你本身是本宫的侧妃,竟背着本宫与本宫的弟弟苟且,如今,你还想本宫保你,你觉得,本宫应该保吗?”容修直直盯着李氏,眸光冷意逼人。 李氏被容修的目光震慑住,半晌,心思才有所回转,并且,明白了容修话中的含义,她平了平心神,道,“殿下若真的不愿保妾身,此刻,妾身便不会单独与殿下在此了。” “你倒还不算太蠢。”容修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的处境,你心中清楚。一旦得到消息,文氏势必治你于死地,本宫对你虽无甚感情,倒也没想要你的命。回到宫里,若没有本宫的庇护,你必然无立足之地。文氏与本宫,你自己选吧。” 李氏抹去脸上的泪渍,片刻之间心中已有所定,缓声道,“妾身,还请殿下尽心庇护,保我们母子二人一个存身之地。” 容修盯着她,片刻后,翛然站起身,道,“是个识时务的,放心,事成之后,皇宫之外,自有你们的立足之地。”言罢,容修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踏出殿门时,他冷如寒冰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深意。 回到正殿后,容修命人传来太医刘筠,与正殿之中单独召见,身边未曾留任何人随侍。 沐青心中奇怪,与子砚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恭敬的候在殿外,一言不发,只用眼神交流。 半个时辰后,刘筠从内殿出来,面色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让他看出惊心动魄与后怕不已的神色。随后,他们被容修召进去,严令不准将李氏怀有身孕一事传出去,自此,李侧妃怀有身孕一事,止于这几人之口。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 腊月初七,深夜,文公伯府。 书房内,文昌皓与文长远坐于书案前,文昌皓眉目深沉,向来沉稳的面容此刻布满思虑与担忧之色,道,“明日之事已安排妥当?无任何遗漏?” “父亲只管放心。”文长远的面上闪过一丝煞气,出口的声音自信而笃定,道,“我安排的,尽是府中暗养的死士。保护太子的金羽营将士只不过数百人,而儿子挑选的动手之地在落雁山中一段狭窄的山道,此处通行之人不宜过多,但极易藏身,所以在此处动手,万无一失。” “且父亲清楚,这些豢养的死士,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手,办起事来干净利落,杀人亦不会心慈手软。即便被人擒获,他们也不知为何人行事,所以父亲尽管安心。”文长远道,“这是姐姐极力嘱托之事,儿子必定要做好。” 文昌皓颔首,道,“希望一切如你所言。”心底,却隐隐有一丝忐忑。身处高位多年,对于权势和变化,文昌皓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他隐隐觉着,明日之事,总有一种藏在暗处的变动。 只是,他的女儿,身份尊贵的文妃娘娘亲自开口,这位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便不得不除。 腊月初八,云层密布,天色昏沉。寒风裹着冷意呼啸而过,为这寒冬之中诡测的天气,更添一份森冷。 行宫之中的众人,早早收拾好了各自的行装,只等着太子殿下下旨启程。 在沐青子涵二人的服侍下,容修起床更衣,洗漱用膳。子砚则在内殿,将太子的衣物全部整理收拾打包好。 辰时三刻,容修宣布起驾回京。 于是,行宫前,容修与侧妃李氏,在金羽营将士的随行护拥下,开启了归程。 行宫至落雁山山脚下的山道蜿蜒而宽敞,但其中,也有一些较为狭窄的路段。最为狭窄之处,仅余三四人并肩而过。每值此刻,容修的驾撵通过时,两边便只有随侍的宫人随行。 半个时辰后,东宫一行人所到之处,便是这么一段狭窄的山道。 此刻,金羽营将领张冕立在队伍的正前方,远远望着眼前这段狭窄的山道,不同于来行宫时的心境,尤其是经历了前段时间有不明人士谋害太子殿下被抓后,再看今日这阴沉的天气,望着眼前这段狭窄的山道,张冕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思虑片刻,张冕站至一旁,让身后的士兵继续前进,自己则留守在原地,等待着太子的驾撵。 未几,容修的驾撵自上而下,缓缓出现在了张冕身前。容修的几名随侍太监,皆跟在他身侧,随行照顾着。 容修见到张冕似乎有些意外,道,“张将军为何会在此处?出了何事?” 张冕抱拳道,“回殿下,无事。只是前面这段山路狭窄陡峭,不易通行。末将候在此处,欲与殿下一同,通行此地。” 闻言,容修深深看了一眼张冕,道,“将军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4 的忠心,本宫记下了,走罢。” 张冕道,“是,殿下。”言罢,便立在容修的轿撵左侧,与容修的轿撵一同,进入了眼前这段最为狭窄的山道。 忽而,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落叶纷纷,四下飘扬。 就在容修的驾撵进入这段山道的前段之际,山道一侧的林中赫然传出一道冷声,“上!” 与此同时,无数黑影自山道两旁冒出。青天白日下,皆身穿黑衣,面系黑巾,面露阴冷之光的盯着山道上的一行人。在一声令下后,不约而同的冲向了山道中间的金羽营士兵,首当其冲的,便是处于最为狭窄路段的容修一行人。 第53章 行刺 张冕眼见这些黑影出现,当即大声道,“前方士兵止步,成方圆之势保护太子离开此地!外侧与尾侧士兵,随我一同,杀!” 张冕一声令下,金羽营将士们闻声而动,山道中间的士兵迅速靠拢,成合围之势,将容修与随侍的宫人圈在中间,缓缓向前移动。前方的士兵闻声回援,加大了太子的保护圈。 后面陆续下来的士兵则加入杀敌的队伍中。一时间,穿着盔甲的士兵与身着黑衣的黑影交织在一起,挥刀相向。 刀剑之声乍然响起,且愈演愈烈,一时之间,冷兵器碰撞的火光迸射,与割在血肉之上的鲜血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副用鲜血与生命涂抹的画卷。 沐青望着这一幕,心底陡然一阵阵发寒。即便心里清楚,但直至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容修要走的,是一条将会用鲜血浇灌的,千难万险的泥泞之路。 眼前这些杀手,是来杀太子的。在太子还未露出真实面目,真正实力的情况下派出杀手,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容不下太子,清除前行的障碍。有这个动机的,有两伙人,一方是有最大嫌疑的文妃与六皇子,另一方则是较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晋妃与三皇子。 那么眼前这一伙人,是谁派来的? 沐青拧着眉头,此时此刻,却不敢在多想。他看了一眼身前的容修,心口上浮起了一阵恐慌。 此刻,容修已经从轿撵上下来,被士兵包围在圈中,与众人一起步行,缓缓向前移动。士兵外围,不时有黑影持着长刀扑上来,下一刻便与一名士兵缠斗在一处,接着又有新的士兵上来,补上刚才的空缺。 片刻后,容修停下脚步,道,“停下,不必前进。” 那些刺客摆明就是冲他而来的,这样往前行不仅走不远,还极碍事。容修转身回望,眸光扫向山道两旁混乱的战局中。 这些黑衣人显然都是经过专门训练,打斗间手起刀落毫不迟疑,且刀刀见血,招招致命。金羽营亦是训练有素,只是与之相比少了一份狠劲,对敌间陆续便有人倒了下来。 望着山林间陆续倒下来的将士,容修脸色沉了沉。这种无畏的牺牲继续进行下去,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忽而,眸光一扫,他见到山林间一颗大树下,一道黑影在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 那个人面上系着黑巾,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此刻正盯着他的双眼,是极为冰冷的。这个人,想要他的命!而他,亦是这群人的首领。 容修思绪一转,当即道,“你们不必护住本宫,尽管上去迎敌,只有尽快将这些贼人消灭掉,我们才能安全离开此地。” 容修话音稍落,子砚与沐青立即出声。 “殿下,不可!” 士兵们亦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挥着刀,正面迎向陆续扑上来的敌人。 就在此时,山林间的那道黑衣忽然大声道,“不必恋战,你们的目标是太子,还不赶紧上去解决。” 黑衣们闻言,立即抛下眼前对敌的身穿盔甲的将士,转而攻向山道之上被层层包围的容修。 张冕一刀解决掉眼前的一个黑衣人,大声道,“缠住他们,不可让他们奔向太子。”正言语间,又一刀砍向一名扑上来的黑衣人,而后一边举刀对敌,一边朝容修所在之处靠近。 此际,容修已经被众人挪动着,缓缓出了那段狭窄的山道。 眼见扑上来的黑影越来越多,而自己的包围圈亦愈见增大,望着远处那道气定神闲的黑影,容修面色沉了沉,道,“本宫说了,都散开!难道你们连本宫的旨意都不听吗?” 围成一圈的将士们微微一愣,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沐青开口了,“殿下,奴才有一计。” 容修回身看他,沐青面色不变,道,“请殿下脱下外衣。” 子涵被外头刀光血影的景况惊住,一直心惊胆战的不敢出声,此刻突然听沐青开口,这会儿才有了些胆子,小声道,“秦川你在说什么,如此危急时刻,你让殿下脱衣服作甚?” 子砚一时也未明白沐青的用意,只是知晓沐青的忠心,未曾有丝毫怀疑,只道,“秦川,你想做什么?” 只有容修,在沐青说出那句话时,便已明白他的用意。看着沐青一眼,容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沐青道,“奴才知晓。” 容修眼神微动,“你不怕?” 忽略心底的一丝怵意,沐青面色淡然,临危不惧,“奴才不怕。” 说不怕是假的,可容修的身份更重要,他只能权衡两者而取其轻。 这时,容修深深看了一眼沐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即逝。“那便依你所言。”容修解下了身上绣着锦线的,唯太子可穿的玄色棉氅,交给沐青,忽然上前一步,凑到他耳旁,小声道,“沐青,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这并非金蝉脱壳。” 沐青怔了怔。 容修道,“我需要你,替我引开一部分人马,或许会有危险,你可有这个胆量?” 沐青没有迟疑,微微颔首。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容修唇角微微一勾,道,“很好,那便依你之计,双管其下。稍后,你往左侧山林深处逃离,我往右处,我们见机行事。” 言罢,沐青还没有听懂容修所谓的双管齐下是何意时,就听容修忽然对着包围圈的一处道,“散开。” 士兵们一愣,在容修赫赫的太子之威下,万分不愿意的打开一个缺口。 沐青不敢多想,当即将手上的棉氅摊开往身上一披,抢先容修一步从缺口跑出,用力裹着棉氅往山道旁的山林深处跑去。 子砚与子涵一惊,这才明白沐青的用意,神色有些复杂。这时,容修朝他们道,“你们同去,保护他,就如同保护我一般。” “殿下,那您……”子砚与子涵同时出声,他们佩服沐青的心智与胆识,但他们更担心的是太子殿下容修。 “你们不必担心我,这是计谋,也是秦川,用性命换我的平安。你们跟着去,他们才会相信秦川才是太子。” 闻言,子砚与子涵连忙应声,“是,殿下。”二人不再迟疑,而是立刻转身,从缺口处往沐青奔离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因为三人之间的言谈声极小,只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5 有极少人听到。所有人眼见太子与随侍奔向山林深处,金羽营的士兵有不少也追了上去保护太子,同时,也吸引去了众多黑衣人。 张冕并不知晓容修的这一安排,更不知穿着那件棉氅的人并非真正的太子,眼见太子跑进山林深处,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心底一惊,连忙追了上去,一边喊道,“太子殿下,不可往那边跑!” 这时,容修的身旁只有少数将士保卫在侧,他抬眼望着山林间大树下的那名黑衣人。果然,那人纹丝未动,冰冷的目光始终在容修身上,见到容修的目光扫过来,那人目光微敛,闪过一丝杀意,而后,自腰间佩刀处取出长刀,朝容修疾步而来。 这个人,显然认识他。 容修见状,即刻奔向身后山林,同时朝始终跟在身旁的一名士兵道,“他们隐在何处?” 士兵露出正脸,正是良阙。他道,“皆在此处,暗中保护着殿下。” 容修当即道,“你不必在此,去保护秦川。” 良阙略有迟疑,“殿下……” “这是我的命令。”容修道,“有他们在此,你不必担心我。” 闻言,良阙点头,而后身形一转,加快速度往沐青离开的方向疾步离去。 良阙走后,容修身后依旧有几名士兵紧跟着,保护着他的安危。与此同时,那个黑衣人首领,手持长刀,朝着容修奔离的方向急速追来,身后,不知不觉跟上了几名黑影人,成合攻之势。 此际,这次大规模的刺杀行动正式分化成两个战地。一个是披着太子外衣而吸引众多黑衣人的沐青的战地;一个便是眼前极少数,却是双方首领敌对的,真正的战地。 山道之间,横尸遍地。 山林之中,刀兵相契。 这时,奔到一处无人的,四周树木林立的山林之间,容修停下步伐,转身望着面前不远处正朝他而来的几名黑衣人,面色平静淡然,道,“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黑衣人首领停下步伐,手持长刀,瞥了一眼容修身后跟着的几名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道,“想知道是谁要杀你?”他冷冷看了一眼容修,眼里的杀意毫不遮掩,道,“下到地府去问阎王爷吧!” 语毕,刀出。 黑衣人首领领着身后数名黑衣人,朝容修一行人横刀而来。冰冷的刀锋冒着森冷的寒意,以疾风之势直直向容修刺来。 容修不躲不避,面色淡然的望着向他逼来的刀锋。就在刀锋距离他只数丈之间,这时,山林之间忽然落叶纷纷。与此同时,数名身影落木而下,出现在容修身前。 他们身穿束腰常服,面容不遮不掩,平淡无奇,手持长剑,当即迎向冲上前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时始料未及,被突然冒出的这些人惊住,虽一瞬之间便稳住心神,然而交手不过片刻,便被这些人迅疾如风的身形与剑法掀翻在地,片刻之间已无反击之力。 须臾之间,战况已成一边倒之势。 黑衣人首领尚有一战之力,看到这一幕,却膛目欲裂,心神已乱,下一刻便被身前长剑贯穿脊背,一时吃痛,单膝跪地,再无反击之力。 下一刻,身前长剑被人抽出,那人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提起,一成年男子的重力那人单手提着竟毫不吃力,将他拎至容修身前一把扔下,掀开他面上的黑巾,转身朝太子容修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之一——寒枫拜见太子殿下。” 黑衣人首领骤然睁大双目,一时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容修,道,“你竟然……” 第54章 回京 “不必多礼,起身罢。”容修朝寒枫抬手示意,目光转而朝黑衣人首领扫来,盯着这张他从未见过的脸,道,“怎么?你很惊讶?难道允许你行刺本宫,就不允许本宫埋伏你?” 黑衣人哑然。 容修望着眼前的黑衣人,眸光深沉,道,“你认识我,对否?” 黑衣人首领此刻被擒,却并无惧意,只是用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容修,道,“想不到所谓无权无势的太子殿下,竟然一直都是装的,主子的忧虑果然是真的!” “主子?”容修道,“你的主子?文氏?文妃?还是文公伯府?” 黑衣人首领眸光一颤,一时察觉想要遮掩,却早已被容修收入眼中,缓缓道,“果然是他们,看来,他们真的等不及了。” 黑衣人首领登时一惊,望着眼前这位不同于传言的太子,心中竟有一瞬间颤栗,他抬头直视容修,道,“不论我的主子是谁,这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太子殿下,你必死无疑!”语毕,齿间一撮,片刻后,黑衣人首领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容修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叹道,“倒是个忠心的死士,可惜,你高估了文氏,更低估了本宫。”言罢,他转身朝寒枫道,“将这些人就地埋了,不必让人察觉。” 寒枫颔首,“是。” 容修忽而看了寒枫一眼,随即扫了一圈,将几名穿着金羽营盔甲的士兵与后来出现的幽冥卫尽皆看了一眼,道,“十二幽冥卫皆在此?” 寒枫道,“除却良阙,乾武,其余十人尽在此处。” 容修闻言,将在场幽冥卫的面孔全部彻彻底底的看了一遍,印在脑海之中,道,“十二幽冥卫,何人为首?” 寒枫道,“良阙为首,属下为副。” 容修道,“很好,你继续带领他们,隐在暗处,若有需要,我会立时唤你。” 寒枫抱拳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这场近百名死士行刺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容修回到原地时,不少金羽营将士候在此处,大部分人身上皆带着伤痕。远处,山林间,横尸遍地,有金羽营将士,更多的,是此次行刺的黑衣人。 此刻,将士们都在收集着同行士兵的尸身,整齐的摆在一起,容修粗粗看了一眼,有数十具尸体。 士兵们原先面有哀戚之色,见到容修安然出现后,面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纷纷道,“殿下。” 容修颔首,望着眼前这些尸身,想到此次行刺的罪魁祸首,眉宇之中闪过一丝阴沉。 “诸位将士,此次你们为本宫护卫的恩情,还有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本宫会牢牢记在心底,回京之后,禀明陛下,按军功抚慰。而此次行刺的罪魁祸首,本宫也势必会找出来,为这些牺牲的将士们,为诸位,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在场的将士闻言,无一不身感欣慰,无一不心情激荡,齐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山道的另一侧,沐青一行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张冕身为金羽营主将,以保卫太子殿下的生命安全为已任。在追到穿着太子殿下的棉氅的沐青,发现并不是太子殿下后,一张脸沉得能挤出黑水来。更因为不知殿下行踪而紧张万分,只能将焦急化作怒气,斩杀了数名追上去的黑衣人。 此刻见到容修,张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6 冕当即快步上前,在容修身前单膝跪下,沉声道,“末将张冕见过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听末将一言。” 容修闻言,看向张冕,也看到了与张冕同来的沐青与良阙等人,以及身后跟着的多名将士。眸光在沐青身上停留稍许,见他身上似乎并无外伤,才放下心来,朝张冕道,“张将军请起,有话只管明言。” 张冕遂起身,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请恕末将直言,殿下天潢贵胄,尊贵之躯,怎能轻易涉险?末将奉旨保护殿下,就定会竭尽全力护殿下周全。可殿下怎能视自身安危于不顾,轻易出险境?还自作主张用计却不与末将商议,殿下可知若是殿下出了丝毫差错,末将万死难赎其罪。” “张将军,本宫知晓你的忠心,但是,事从权宜。危急时刻,无法与将军商议。”容修道,“何况,本宫能确保自身无事。如此用计,也能快刀斩乱麻,尽快斩杀这些刺客,避免无辜的伤亡。张将军身为将领,应该知晓本宫的用意。” 张冕道,“可是,殿下万尊之躯……” “非也。”容修打断了张冕的话,面色淡然,缓缓道,“张将军,你与你的士兵,同我一样,皆只有一条命。” “殿下……”张冕心中微微一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此事到此为止。”容修道,“回京之后,张将军尽管以详情告之陛下。这些牺牲的将士们,皆以军功抚慰。刺客之事,父皇自会定夺。” 张冕沉默片刻,拱手道,“是,末将遵殿下之命。” “将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暂且葬在这里,留下记号,来日在迁回京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管启程回京。” 张冕应声道,“是。” 按照容修的吩咐,张冕立即安排将士们在山林之间的一个空旷处挖了一个大坑,将此次牺牲的将士们埋在一处,留下记号,以便来日前来认领。 李侧妃因为与容修相距较远,又事发突然,行刺发生时便早早躲了起来,与随行的宫人,太医一同分毫无伤。 容修知晓后,见都未见她一眼,半个时辰后,处理好诸事,便吩咐张冕启程回京。 至落雁山山脚下,容修换乘来时乘坐的太子驾撵,沐青与子砚子涵三人皆上去,坐在了驾撵前沿,金羽营将士则乘上快马,护在驾撵前后,保护着驾撵往回京方向行去。 队伍行进不久,驾撵内的容修忽然喊道,“秦川,进来。” 沐青一愣,子砚子砚与其对视一眼,子砚道,“殿下在唤你,还不快些进去。” 沐青登时反应过来,站起身转身打开轿撵的马车式的车门,躬身迈了进去。身后,车门对子砚二人关上,子涵与子砚对视一眼,小声咕隆道,“子砚,你觉不觉着,比起我们二人,殿下更为看中秦川啊。” 子砚眸光复杂,沉默片刻,道,“他有他的过人之处,殿下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必多想,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即可。” 子涵点头,看出子砚与自己一样情绪不佳,便不在多言。 轿撵内,容修望着弯身进来的沐青,抬手指向一旁,道,“坐。” 这座轿撵内极为宽敞,木质的长凳用软丝包裹,做成软榻,除却门的一方,三面皆可落座。软榻角落处还摆着一张小型的沉木方桌,桌上摆放着茶水和吃食,此刻,容修坐于正中央,沐青看了他一眼,于他左手旁落座。 “殿下唤奴才进来,有何事?” 容修看着沐青,眸光落在了沐青左手的手臂内侧,那里有一道被划破的痕迹,隐约渗出了些许血迹。这是他方才上驾撵之前,无意中看到的。 容修看了片刻,从身侧的方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的药粉,而后一只手捏住沐青的左手手腕,翻出手臂内侧,低头将药粉小心翼翼地上在沐青的伤痕处。 “连自己受了伤都不知?” 沐青微微一僵,缩了缩手,道,“殿下,奴才自己来便好。” “莫动。”容修抬眸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允许本宫给你上个药?平日里不是挺心细的,怎么连自己受伤也不知?” 沐青垂着头,没有迎视容修的目光。之前情况紧急,跑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人,有喊打喊杀的,也有拼命保护的,他确实也不记得自己受过伤,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奔跑时无意之中摔倒那次,将自己的手臂内侧给划破,因为情况紧急而事发突然,他一时记不得了。 见沐青不说话,容修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睑上,停顿片刻,道,“我方才问了张冕你们那处的情形,你们表现得极好。沐青,你有胆识,且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沐青垂首道,“殿下谬赞了。” 容修望着沐青,忽而话锋一转,“你可知,我们此次回去,将会面对的形势与今日相比,将会更险峻,你怕不怕?” 沐青瞬间反应过来,抬起头回视容修,坦然道,“不怕。” 容修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轻声道,“此次回京,我不再是缠绵病榻的东宫太子,宫里的一切已准备妥当,那些视宫规于无物,毁灭人性,坏我后宫安宁与朝纲法纪的乱臣奸妇,我势必会一一除掉。这场战役,或许会很艰难,或许不会成功,沐青,你可做好准备?” 沐青微怔,沉默了一瞬,道,“奴才,早已答应过太子殿下。这条路,奴才会陪您走下去!” 容修眸光微动,半晌,道,“好。此事,我只与你一人说起,入宫之后,一切小心谨慎。今后的东宫,将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安宁。” 沐青颔首,“是。” 第55章 密谋 傍晚时分,落霞西垂。 在愈见森冷的呼啸寒风之中,东宫的驾撵在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日落之际自西城门前进了京。而后一路东进,在皇宫宵禁之前入了宫,进了东宫。 与此同时,安顿好东宫的金羽营将军张冕即刻前往乾元殿面见昭元帝,将今日太子殿下在落雁山中被黑衣人行刺一事事无巨细的全部禀报了昭元帝。同时,还献上一份今日牺牲的金羽营将士们的名单。 得知此事,昭元帝大怒,当即下旨京兆尹府彻查此事。京兆尹接到旨意,不敢有丝毫拖沓,立即派人四下查访此事,还派专人前往太子被刺客埋伏之地勘察。得知刺客有近百人,却全员被灭,死无对证,即便想查也无头绪可查。 同时,这个消息,也被传入京城。 东宫太子回京时受到刺客刺杀,刺客全员被灭,东宫安然回京。 收到消息的各宫与朝廷大臣的官员府邸,反应各不相同。 入夜,宣华殿内,气氛一片冷凝。 文妃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穿着厚重棉氅,包裹严实的文长远,道,“一百名悉心□□的死士前去刺杀一个病怏怏的太子,竟然被人全灭,无一人归来,连到底发生何事也丝毫不知,你办的什么事?” “是长远对不住姐姐,没有办好这件事。”文长远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7 脸色亦是难看,“只是,我也想不通,此次派去的死士全是府中悉心培养的好手,主事的也是我的得力属下,他武艺不凡,办事向来妥当,我嘱托他的事他从未失手过,怎知今日……连他竟也回不来?” 文妃看了一眼面有愧色与不甘的文长远,知道这个弟弟向来办事稳妥,今日的事故显然谁也料不到。这当中,究竟是哪里出了猜错? “金羽营的将士虽也训练有素,但与我们的死士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此次怎会如此惨败?”文妃眉头微凝,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没一件是顺利的,她总觉得自己的权势已不如从前那般稳固,而且,似乎有一方莫须有的势力,在背后与她敌对,破坏她的权势,动摇她的计划。 之前,文妃并未察觉这个势力潜在何方,可最近她总有一种直觉,似乎来源与东宫。想及此,文妃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那个病了十几年的东宫太子,怎会? 又或者,不是东宫,但却是在保护着东宫?那么,这个势力的源头,来自哪里? 文妃蹙眉沉思,文长远忽然道,“姐姐,我们是否低估了金羽营的将士?小瞧了此次的计划。如今太子安然回宫,我们该如何行事?” 文妃蓦然看他,道,“确认所有的死士尽皆被灭口,所有的证据被毁灭干净,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文长远道,“姐姐尽管放心,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死士已死,无人开口,他们的身份亦无从可查,即使我的那个得力下属,也无人知晓他是为我办事,姐姐不必忧心。” “如此便好。”文妃面容稍缓,道,“失手又如何?进了皇宫,就是本宫的地盘,他既拖着病重的身子多活了这些年,本宫怎还忍心让他继续受苦下去呢?” 文妃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微扬的眼梢含着凉薄的冰冷之意,一丝杀机毫不遮掩的缓缓浮现。片刻后,她敛去杀机,朝文长远道,“此事我已知晓,宫里之事你不必担心,早些回去罢,莫要让旁人看到你私自进宫。” “是,那弟弟就告退了。”言毕,文长远戴上氅帽,在高宇的引领下,悄悄自宣华殿后门出了内宫,而后又自南门出了皇宫。 高宇回来后,文妃正靠在内殿的软榻上,单手倚着雪白精致的下颌,眼眸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宇行至软榻旁,俯身道,“娘娘,长公子已送出宫了。” 文妃掀起眼皮,若有深意的眸光轻轻扫了他一眼,忽然道,“这些时日,乾清宫那边可有异动?陛下的身子,还是如从前一般吗?” 高宇颔首,“石林传来的消息,一切如常,每日汤药依旧,陛下的身子依然如此,每日大半的时辰都是躺在榻上。” 闻言,文妃眸中波光微转,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曾去向陛下请安了。我本该服侍夫君的本分,倒是未尽到啊。” “不怪娘娘。”高宇道,“是陛下自己不愿让旁人服侍,娘娘的心意,已经到了。” 文妃抿唇一笑,“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最懂我。既然东宫回来了,这件事,便交给你了,我记得,我曾指派一个奴才进了东宫,叫秦……” 高宇道,“秦川。” “不错,秦川。”文妃道,“过几日把他叫到宣华殿来,本宫想见见他。还有,太子回了,他的那位侧妃也该回了,这个女人你亲自动手,定要亲眼看着她消失。瑾和宫的棋子,也敢打瑄儿的主意,该死!” 高宇垂首道,“是,娘娘。” “明日,我亲自去一躺乾元殿,见见陛下。”文妃道,“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只有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还有,明日让瑄儿进宫,去见见东宫太子,他们兄弟二人,也该叙叙兄弟之情了。另外,瑾和宫那边也看严实些,晋妃不是一般的女人,表面上看着安分,难保不会在背后生出事端。” 高宇颔首,“是,娘娘,奴才会办好的。” 殿外,暗月无光,夜幕深沉。 深夜,怒号的寒风停下张牙舞爪的气势,在森冷的夜色中偃旗息鼓,偌大的皇宫反而越发显得阴森孤寂。 子时,两道身影自东宫出来,一路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宫墙之间,最后停在了千禧殿大门前。 推开千禧殿的大门,迈上青石板台阶,无声无息入内,进入正殿,两道身影站立未定,须臾间,正殿亮起了一盏烛火。烛火之光发出荧荧之辉,微弱却柔和的暖意,将一旁的婉约身形勾勒出纤细而温婉的弧度。 温良宜立在那处,平静的眸光望着深夜前来的容修与沐青二人,清冷的面容恬静如玉,缓缓道,“你们来了。” 容修深夜之中亦黑白分明的眸光望着温良宜,道,“温娘娘,一别多日,一切可还安好?” 沐青请安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如殿下所见,本宫一切安好。”温良宜的眸光在沐青身上停留片刻,说了声,“不必多礼。”而后悄然移开,指了指正殿之中依旧破败的木椅,道,“不必站着,坐下说罢。” 容修点头,与温良宜相邻而坐,沐青与他身后伫立着,垂首不语。 “温娘娘,修离开的这些时日,宫里形势如何?”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望着容修,道,“殿下好心智,好计谋,一切如你所料。你离宫后不久,陛下已经知晓文氏下毒一事,且与我秘密相见,与我消除了隔阂,并明示我,他会暗中清查此事。月余前,陛下召见了御史大夫管怀,此事,我原先并不知晓,是赵德胜告诉我的。” “管怀?”容修凝眉,片刻后道,“这位两朝元老许久不曾出面,却是心机高深,老谋深算的人物。我竟一时,将他忘了。他虽许久不露面,他的身后,却也有一股不小且非常厉害的势力,现在看来,他竟是父皇的人。” 温良宜道,“朝堂的事我不知晓,大臣们我也不会关注。不过,陛下曾传来消息,让我小心谨慎,保重自身。他会在暗中,派人保护我。” 闻言,容修眉峰沉了沉,“若是修料得不错,父皇应该是,准备动手了。不过,动手前,他还要试探试探某个人的反应。” 温良宜秀眉轻蹙,道,“谁?” “太尉大人,严括。”容修道,“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上下皆知。其实,要想清除文氏,十分容易,父皇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忌惮严括,他手中掌握的军权,如同一把利刃,时刻悬在父皇的脖颈之上,有这道利刃悬着,父皇不得不小心谨慎。” 温良宜恬淡的面容骤然被打破,“此事你可未曾与我说过。若当真如此,有严括在,我们的计划岂不白费?那文氏何时才能被扳倒?你我又何时才能以真面目视人?” “温娘娘莫急。”容修面容不变,语气平静而淡然。“父皇按兵不动,不过是顾忌严括是拥护文氏与容瑄的主力之故,若是父皇知晓严括不在拥护他们,文氏一党,父皇还会容忍他们继续为恶?” 温良宜微惊,道,“你方才不是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8 说,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皆知?” “不错,可那是明面上的。若是暗中,他们的关系已经断了呢?”见温良宜面色有疑,容修道,“温娘娘只管放心,此事事关重大,修定然不会妄语。” 见容修面色淡然,似有一种沉稳的自信,温良宜瞬间会意,道,“看来你出宫,另有所图,且已有成效,果然好手段。” 容修笑道,“好手段与否,届时娘娘亲眼见了,方能下定论。对了,那个奴才,娘娘安置在何处?” 温良宜看了他一眼,道,“你终于想起他了,随我来。”说着便起身往偏殿而行。 容修跟着起身,与沐青一起跟上温良宜的步伐,穿过正殿,进入偏殿一间堆满了许多物事的房中。绕过中间堆满的杂物,径自走到房内一角,这里放置一扇遮住了半边墙壁此刻却并无多少摆饰的书柜。 温良宜径自上前,转动书柜正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一碗状墨色瓷器,应声间,书柜缓缓往一旁挪动,露出一扇小门,温良宜指着小门,道,“里面是间暗室,这个地方无人知晓,我便将那个奴才安置在此。” 容修颔首,忽而侧头朝沐青道,“进去罢,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沐青望了容修一眼,点头道,“是。”说着便推开足够容纳一身形高大之人进入的暗室的小门,抬脚迈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奴才,大家大概猜到了吧—3— 第56章 离间 暗室内,点着一盏烛火。微弱的火光将不大的暗室笼罩在幽暗的光晕之中,光影绰绰,昏黄而萧索。 暗室的里间隔了一排栅栏,围成一间简单的牢房。此刻,牢房的角落,一道瘦弱的身影蜷缩在一团,微弱起伏着,似乎听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如今却消瘦且脏污的脸颊,正是林信。 林信眯了眯眼,而后睁开眼仰望着沐青,半晌,看清沐青的脸后,方才认出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他缓缓开口,似乎许久未曾说话,出声的嗓音干涉而沉闷,仿佛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 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林信,你想活下去吗?” 林信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却缄口不语。 “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吗?”沐青冷然的目光直直盯着林信,道,“若不是把你安置在此,你现下所面对的,应该是地府之中的阎王爷了。我所言之意,你该是清楚的吧!你即使真的疯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并且,绝不会放过你。” “你,为何要救我?”林信忽然开口,望着沐青,眼神之中有一丝不甘。“难道不是你,将我害至此地吗?如今又假作好人,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图谋?我已依你所言,装疯卖傻,你还想怎样?” “林信,莫要胡言。你今日的下场,可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那些事,难道不是你做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你害的?所以,要怪,你只能怪你自己!或者,去怪你的主子?若非是他,你怎会有今日的下场?” “还有,你装疯卖傻,是为了让你自己活下去。可显然,你的主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你。你心里清楚,你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多大的威胁。” 沐青道,“我起初对付你,是因为你毒害的了我的好友,后来才知晓,原来,你是为你的主子办事。所以,你如今的下场,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怪你背后,有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人!” 林信微微一愣,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可你应该清楚,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付出代价。”沐青道,“皇宫里生存的规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更知晓,他们的手段有多厉害!只要他们身在高位一日,你对他们的威胁就不会消除。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便无法在这个宫里继续存活下去。林信,我之所言,对否?” 林信明白了沐青话中的含义,沉默片刻,道,“你想对付文妃娘娘?可是,他们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你心里同样清楚。文妃娘娘不仅在宫里一手遮天,朝中也有支持的势力,岂是你想对付便能对付的?” “如何对付他们,就不劳你操心了。”沐青道,“我只想知道,你还想不想活下去?或是就此当他们的替罪羊,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无声无息的消失,更遂了他们的心思?” “那你又是为何?一定要对付他们?”林信将自己的疑惑彻底表露出来,道,“我记得,文妃娘娘是看中你的,你又是为了什么背叛文妃娘娘?”林信似想到了什么,心中忽然一惊,惊诧道,“你的身后还有一方势力?是谁?是东宫太子?!” 沐青不动声色的盯着林信,丝毫不为林信的话而有所波动,冷声道,“文妃娘娘看中我?你心里清楚,文妃娘娘看中的,究竟是何人?连你这位心思伶俐的得力管事她亦可说弃便弃,文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听说,高宇这段时日,一直都在暗中派人查找你的消息,你说,他若是找到了你,你会是哪一种下场?” 闻言,林信身形一僵,心底翛然生出一丝寒意。 他与高宇,原先便势如水火,如今更是死敌。那日文妃下令用毒.药灌他时,高宇那冰冷的眼神,他至今记忆深刻。 林信心底明白,六皇子想要他的命,高宇想要他的命,而文妃娘娘,对他更不会有丝毫恩情。想要活下去,除非文氏一党在宫里失势。 沐青的目光一直盯紧林信的眼神,见他眼神微动,便道,“如何选择,你自己想清楚,我只告诉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说着,沐青转身,往暗室门处走去。 “且慢。”林信喊住了沐青,踌躇片刻,道,“我怎知我帮了你们之后,你们不会反悔?这宫中之人的心思有多难测,你我心里清楚。” 沐青回转身来,淡然的目光直直逼向林信。“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们。林信,我们没有杀你的理由,我的仇人,是你背后的主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威胁不了我们,可他们不一样。” 沐青道,“文妃娘娘,六殿下,高宇,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继续苟活。而我,我的主子,至少不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之人。这是一个赌约,而你,只能赌自己相信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林信眼神犹疑不定,他知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妥协,他活下来的几率还有一半,可若是不妥协,他必死无疑。 思绪回转间,文妃,六皇子,高宇的面容在脑海之中一一闪过,那冰冷的,决绝的,视他如蝼蚁的眼神在眼前浮现,林信眸中冷光乍现,缓缓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沐青眼中掠过一丝深意,道, “放心,时机到了,会有人告之你。”语毕,他转身,不紧不慢地抬脚出了暗室。 暗室外,书柜缓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79 缓合上。沐青与容修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容修眸光微动,片刻后淡然一笑,道,“夜深了,我们走罢。” 与此同时,东宫。 侧妃李氏所住的偏殿内,一间寝房的门缓缓被打开,彩墨缓步而出,探着身子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当即面露喜色,抬脚便往外走去。 忽然间,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彩墨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正要尖叫一声,便被眼前看不清脸的黑影打晕,往后一倒,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未几,容修前脚回到正殿,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正殿中间,单膝跪地,朝容修抱拳道,“殿下,属下适才发现这名侍女鬼鬼祟祟,想要出宫,便出手将他拦下了。” 在他身旁,彩墨昏迷不醒的睡着。容修看清彩墨的脸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冷意,道,“既如此,将她的主子也带过来吧。” “是。”话音稍落,良阙已不见身影,片刻后,再次出现在殿内时,与他同来的,还有睡意尽失,面色惶恐不安的侧妃李氏。 被带过来时,李氏原先便有一丝不详之感,在亲眼见到此刻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彩墨与面前脸色阴沉的容修时。李氏已明白自己的行为暴露,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真正的心思和手段后,李氏当即跪至容修身前,哭声道,“殿下……殿下请恕罪,妾身……妾身并无它意……” “李静禾。”容修打断了李氏的声音,缓声道,“你深夜让彩墨离宫,是想让她去找你旧日的情郎……还是你背后的那位主子?!” 明明还是曾经那位病弱太子云淡风轻的嗓音,此刻在李氏听来,却如冬日惊雷,雷声震摄,令人骇然。 “殿下……您在说什么……妾身……妾身不知……” “你不会是去找容瑄,因为文妃要想处死你,容瑄拦不住。那么,你该是想去找你身后的那位主子……” 容修冰冷的眸光落在李氏渐渐惨白的脸上,道,“晋妃娘娘,对否?你是想告诉她本宫之事,还是认为她能救你?若晋妃娘娘知晓你腹中怀有容瑄的骨肉,心思细密且深沉的晋妃娘娘,她是会救你一命?还是卖本宫的人情?!” 李氏脸色蓦然一变,脸色瞬间惨白。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知晓她是晋妃娘娘的人。 “殿下……”李氏不可置信的仰头望着容修,道,“您竟……全然知晓?” “礼部侍郎李怀安是晋妃娘娘的远亲,这层族谱关系,一查便知。”容修道,“你在本宫身边三年,自以为掩藏得极深,同时在暗中将本宫的一举一动告诉晋妃,成为她安插在东宫的棋子。这些,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 “礼部侍郎,晋妃可以处置,本宫亦可。”容修道,“李静禾,当真以为本宫不会杀你吗?或者,本宫即刻向陛下禀明此事,让你李家满门抄斩!” “殿下!”李氏当即哭声道,“是妾身愚笨,还请殿下饶恕妾身,饶恕妾身的族人!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容修眉目深沉,一言不发。 见李氏哭得花容失色,容修冰冷的眸光无丝毫波动,半晌,方缓缓道,“李氏,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宣华殿不会放过你,瑾和宫保不住你,是死是活,你自己想清楚!” 容修话音稍落,李氏急声道,“妾身誓死……不在背叛殿下!” “你并非背叛我。”容修冷冷道,“你从一开始,便不是本宫的人。记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若想你的孩子平安出世,你知道该如何做!” “是。”李氏俯身跪地,在容修面前轻轻磕首,缓缓道,“妾身知晓。只要殿下能护住妾身母子,妾身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容修道,“再有下一次,本宫不会在饶恕你,退下罢。将你身边的这个婢女一同带走。” “是。”李氏领命,起身行至彩墨身旁,将彩墨摇醒后,带着惊慌不定的彩墨,悄悄离开了正殿。 自此,东宫之内已风平浪静;宫外,却暗流不止,汹涌的波涛,卷着巨浪,正缓缓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冷清啊,看文的亲变少了吗>o< 第57章 侧击 清晨,容修早早的去向昭元帝请了安,回到东宫后,竟意外发现来了不少客人。正殿前,子砚远远见容修回来后,当即小跑上前,小声道,“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与六皇子殿下来了,这会儿正候在殿内。” 容修道,“我知晓了,子涵退下,子砚进来服侍。” “是。”子涵领命退下,子砚则上前跟在了容修身后。 容修慢步行至正殿大门前,听着里头传来的容瑄与容景的说笑声,面上不动声色,抬脚迈进了正殿。 殿内,容瑄与容景二人相邻而坐,正喝着热茶,侃侃而谈。容景坐在里间,目光所对的方向正好是正殿殿门,不经意间看见容修进来后,当即站起身朝容修道,“二哥回来了,三弟不请自来,没有给二哥添麻烦罢。” 闻言,容瑄跟着起身,转身瞧见容修,拱手道,“六弟给二哥请安!” 容修将身上厚重的棉氅解下交给子砚,朝容瑄抬手,道,“六弟不必多礼。二位弟弟难得来我东宫一趟,怎能说是麻烦,坐下说。” 闻言,容景与容瑄也不在寒暄,两人依次坐下。容景道,“昨日听说二哥回京,就想着过来看看二哥,毕竟我们兄弟许久也未见了,不过昨日二哥奔波一日,想必劳累,弟弟就不敢前来搅扰,今日进宫刚好遇上六弟,就与六弟商议着一起过来看看二哥。” 说着,容景的目光在容修的面容上停顿片刻,道,“看二哥的脸色似乎好转许多,看来行宫果然是好地方,二哥修养月余,脸色恢复差不多了。” 容修注意到容景盯着自己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劳三弟挂心了,行宫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只可惜荒郊野外,不甚安全。” 容瑄目光微动,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二位兄长的眼神,忽然道,“听闻,二哥昨日在回京的途中,遭遇了刺客?” 容景眼神眯了眯,抬手拾起热盏送入口中,漫不经心的的啜了一口,偏着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容修的表情。 容修看了容瑄一眼,沉默片刻,道,“确有此事,若不是金羽营的张冕将军尽心护卫,让本宫捡回了一条命,只怕本宫此刻还没有机会与二位弟弟在此闲谈了。” “这么说来,张将军倒是十分尽职,二哥该禀明父皇,好好奖赏一番才是。”容景放下茶盏,又道,“只是,这些刺客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二哥回京的途中设下埋伏袭击二哥,好在被人全部灭杀,不过弟弟有些疑问,不知二哥能否解惑?” 容修的目光落在容景的脸上,道,“三弟但讲无妨,本宫若是知晓,定然会为三弟解惑。” “多谢二哥。”容景盯着容修的双眸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0 ,神色淡然,缓缓道,“这些刺客,金羽营众多将士,竟没有抓住一个活口?若是留下一些漏网之鱼,二哥也能知晓,究竟是何人竟设下埋伏想袭击二哥了。” 容瑄面色微微一变,被他极快地掩饰住,可依然没有逃脱容修与容景时刻留意着的的眼神之中。 容景眸光微动,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了然之意。目光在容修与容瑄二人的面容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片刻收敛,消失无踪。 容修将二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沉默了一瞬,道,“二弟是想知晓,本宫为何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容景默然。 “那是因为,他们尽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容修道,“即便抓到了某个漏网之鱼,还不等本宫动手,他便立即咬破藏在牙间的剧毒,瞬息毙命。” “其实本宫也想知道,本宫病弱之体躲在深宫之中,只想无声无息的活下去,却不知碍了何人的眼,竟找来这些死士来要本宫的命!三弟,二哥自认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竟有如此狠毒心思来谋害本宫?” 见容修隐隐有一丝气愤之意,容景面色不变,道,“三弟愚钝,猜不出会是何人,不过在这世上,总会有看不惯自己的人在背后放冷箭。何况二哥福大命大,定然不会被此等小人谋害。此事已经过去,二哥既然已回宫,就该放宽心思好好修养才是,毕竟二哥的身子最重要。” 容景站起身,道,“见到二哥身子无碍三弟便可安心了,搅扰许久,三弟就先行告退,六弟,你呢?” 容瑄看了容景一眼,跟着起身,朝容修道,“既如此,六弟也不叨扰了,二哥好好歇息,六弟和三哥一同离开。” 容修起身,朝容景与容瑄道,“那本宫便不多留了,二位弟弟慢走,子砚,送客。” “是。”子砚颔首,立即行至殿门前,指向殿外颔首道,“二位殿下请!” 容景微微颔首,随即与容瑄一同转身,并肩离开。两人身后,容修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色淡然无波,眸光翛然闪过一丝冷意。 出了东宫后,两人走了没多远,在一条岔路口前停下,容景侧头看了容瑄一眼,忽然道,“六弟从二哥那里出来后,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啊。” 容瑄骤然回神,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收敛住,沉声道,“三哥看错了,我没有。” 容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道,“那么不知六弟可曾看出此次回来的二哥,与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容瑄目光一震,“哪里不同?” “缠绵病榻多年的身子,经历了昨日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竟分毫无损,面色如常?是二哥晦疾已久的身子突然见好,还是他一直以来深藏不露呢?” 容瑄蓦然一震,惊声道,“你说什么?!” 容景依旧面色无波,只道,“或许当真是我看走眼,不过六弟,二哥即便是一只纸老虎,但在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劫难后,他还会隐忍不发吗?此次派人刺杀他的幕后黑手,你说二哥会不会轻易放过?” 见容瑄眼中剧烈波动,容景点到即止。“其实这些只是三哥的猜想而已,六弟切莫想多了,时辰不早了,是时候该去向母妃请安了,三哥就先行一步了。”言毕,容景身形一转,往前方通完瑾和宫的小道方向前行而去。 容瑄盯着容景的背影,阴鹜的眼神之中惊疑不定,沉吟一瞬,他抬脚往宣华殿的方向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乾元殿前,文妃一袭华衣浅妆,身形袅娜,不同于平日里身后跟着的众多侍人,今日,只带了高宇一人,步履缓缓,翩然而来。 赵德胜恭候在门前,见到文妃慢步而来,已经迈过青石板砖走上殿前,当即躬身上前,单膝跪地垂首道,“老奴见过文妃娘娘,不知娘娘为何来此?” “起来罢。”抬手示意赵德胜起身,文妃道,“本宫有些时日未曾来向陛下请安,听说陛下身子总是不得好,本宫想看一眼,请公公进去告诉陛下,就说本宫来给陛下请安。” “是,还请娘娘稍等。”言毕,赵德胜起身转身便进了乾元殿。 文妃立在殿前百无聊赖便眸光四扫,无意瞥见恭候在殿前的一名小太监,眸光停留稍许。似乎是注意到文妃的目光,小太监抬起脸,朝文妃微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目光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文妃这才露出满意之色,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赵德胜出来,朝文妃道,“文妃娘娘,陛下请娘娘进去。” “有劳赵公公。”言毕,文妃示意高宇在门外候着,扶着衣裙抬脚进了正殿。 正殿内燃着熏香,暖意浮动,较之外头冰冷的宫墙要暖上许多。 文妃淡淡瞥了一眼,见御案前空无一人,便转身往内殿行去。绕过印着水墨山河的六扇雕栏屏风,一眼,瞧见此刻正依靠在床榻之上闭眼休憩的昭元帝,文妃当即俯身行跪拜之礼,轻声道,“妾身给陛下请安,愿陛下圣体康健,福寿万年。” 闻言,昭元帝睁开眼,浑浊的眼眸落在文妃淡妆轻抹的面容上,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来了,平身。” “是。”文妃缓缓起身,往龙榻而来,清媚的目光落在昭元帝苍老而憔悴的面容之上,凝视片刻,柔声道,“陛下,您的身子,还是未曾见好?是妾身失职了,妾身本该日夜在陛下身旁服侍的。陛下,不如今后,就让妾身亲自照顾您,可好?” 望着文妃面露心疼之色的娇媚面容,昭元帝眸光微凝,缓缓道,“不必,朕的身子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好的。你还有后宫事务需要操劳,无需在此侍奉朕。” 似乎心力不殆,昭元帝面色有些疲累,他沉默稍许,忽然道,“今日你既来了,朕刚好有话想与你说。” 文妃道,“还请陛下明言。” “朕知道,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昭元帝缓缓道,“朕的三个儿子,也早已成人,朕的这个位子,也该选定继承人了。只是,太子自幼便身子不大好,朕担心他的身子无法操劳国事,所以……” 文妃的心口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她平心静气,柔声道,“陛下龙体康健,怎可如此说……” “朕并非妄语。”昭元帝打断了文妃的话,道,“你心中应该清楚,这个位置,朕属意的是哪一个儿子。” “陛下……”文妃正欲开口,昭元帝又道,“你操劳后宫事务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此事,朕暂且与你通个风,你心中有数即可。朕知晓,朕的身子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朕会尽快召群臣商议,过些时日,朕便会拟旨,宣召。不过在此之前,你切不可泄露丝毫风声,你可明白?” 文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片刻被敛入眼底,她当即垂首道,“妾身,谨遵陛下之命。” 闻言,昭元帝掀起略显沉重的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文妃的面色,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片刻后道,“朕乏了,出去罢,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1 无事不必来向朕请安了。” “是,那陛下好生歇息,妾身先行告退。”向昭元帝行礼后,文妃婀娜的身形缓缓离了乾元殿。 须臾,赵德胜进入殿内,在龙榻前躬身道,“陛下,文妃娘娘已经走远了。” 昭元帝颔首,沉默稍许,道,“明日午时,召严括、赵权、管怀三人入宫,就说朕有要事商议。” 赵德胜目光一震,当即垂首道,“老奴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呜呜…… 第58章 三公 与此同时,瑾和宫内,容景将今日所见以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告之了晋妃。 晋妃娘娘听后,向来谦善慧敏,不显于色的面容闪过一瞬间的凝重,向与她相邻而坐的容景道,“景儿,你今日所言,母妃心中一直也有这种顾虑。” 晋妃凝眉道,“这些时日,不仅后宫,朝堂之上似乎暗中有一方势力在趁势而起,针对的便是文氏与支持她的一党。起初我以为是赵相暗中谋划,为我们行事。可他却未有丝毫消息递进宫来。若当真是他,他不会不与我们打招呼。” “后宫之中,形势似乎也不大对劲。”晋妃目光凝重地望着容景,道,“如今形势,表面上看着依旧是文氏势大,可正如我所言,只是表面而已。文妃权倾后宫,后宫之中有不少是为她办事的人,可最近我瞧她行事,并不如往常那般顺手。” “在宫里,明面上是我与她势如水火。可你知晓,母妃一直忍让着她,既然与她作对的不是我的人,那这一方势力又来自哪里?”晋妃面有思索之色,道,“太子即便是隐忍不发,深藏不露。但他的确是无权傍身,无势可靠,即便有那份心思,又有谁能够帮他?” “此事儿子也想不明白。”容景道,“二哥一向是能忍的,我自小同他一块儿长大,他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可今日的情形,二哥分明是想敲打容瑄,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二哥平日是能忍的人物,怎么这遭反而忍不住了?” “父皇病重,眼下的形势本就严峻。二哥今日的态度,不得不让我心生疑虑。” 闻言,晋妃蹙眉思索,忽而似想到什么,眸光微亮,道,“景儿,你可还记得,数日前,你父皇召见管大人之事?” 容景一怔,片刻后道,“母亲指的是管怀管大人?” “不错。”晋妃道,“这位管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身为御史大夫,身后代表的,便是朝堂之上言官的势力。只是他一直深居家中,满朝文武皆以为他就此避世不出,不在治理朝政,未曾想,突然之间被陛下唤了出来。” “在朝堂之上有如此影响之力,又有对付文妃一党的势力,非管怀莫属。莫非,容修的身后,便是他在助力?” 容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从小便未曾被他放在眼中的东宫太子背后竟突然有了这等势力,可若非如此,太子不会有今日的态度。 沉默片刻,容景道,“若当真如此,便能解释二哥性子转变的原因。” “只是不知管怀,怎会突然相助太子?一个文氏与严括的联盟本就极难对付,如今又有管怀与东宫太子……”思绪翻转间,晋妃忽而话音一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景,道,“若当真是管怀的势力在暗中对付文妃一党,或许我们可以……渔翁得利。” 容景会意,唇角扬起一丝浅笑,道,“母妃所言极是,其实今日我已经点醒过容瑄,经过昨日的那一场伏击,后面他们之间会是何种形势,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你不说我还忘了。”晋妃忽而轻笑,道,“也不知文妃突然起了什么心思,竟然出手谋害太子,若非她这一招,我们险些遗漏了管怀这位重要人物。” 想着,晋妃忽而面色一紧,道,“景儿,管怀之事事关重要,赵相或许有所察觉,但还是需要你将我们的猜想告诉他,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 容景颔首,“是,母妃,儿子知晓,儿子会告诉丞相大人的。” 晋妃点点头,撇过政事后,开始与容景闲话家常。 不同于瑾和宫的欢声笑语,气氛温煦。宣华殿内,气氛一时却是怪异。 自文妃回宫后,脸上一直笑容满面,容瑄不知自己的母妃为何如此开心,一张脸简直黑如锅底。 “母妃。”容瑄立在文妃身前,沉声道,“母妃可有听进我说的话?” 文妃轻抬眼皮,浑不在意道,“不就是一个东宫太子么?他知晓了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下得手,所以你不必着急。” “母妃,儿子并非担心此事。”容瑄想起容景方才在耳边提示的话,心口忽然打了个冷颤,道,“您难道不担心,若是太子一直是伪装的呢?他心思藏得如此深,定是有所图谋,我知晓母妃手段厉害,既然已经知晓他的心性,又已经对他动了手,便不可在留。” “你怎知母妃不会安排计划?”文妃的嘴角始终扬起一抹弧度,淡淡道,“他自回宫起,母妃已有了安排。倒是你,瑄儿,你的心性,却还需锻炼一番,凡事需得沉稳淡定,波澜不惊,如此,你登上皇位后母妃才不会担心。” “母妃,儿子知晓了,儿子会记住的。”被文妃说了一番,容瑄的心性似乎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难看。 文妃见此,娇媚的面容满意一笑,道,“瑄儿,你放心,不止东宫太子,还有瑾和宫的晋妃,和她儿子容景,她们,都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且放心看着,过不了些许时日,你会知晓,这个天下,这个至尊之位,势必会是你我母子二人的。” 容瑄蹙眉,道,“当真?母妃为何如此笃定?” 想起方才在乾元殿内昭元帝亲口说出的话,文妃面上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道,“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记着,好好听母妃的话便是。” “是,母妃,只是……”容瑄犹疑片刻,道,“李氏她……” 文妃瞬间收了笑,坐直身子盯着容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瑄儿,你记住,李氏必须死!你若想坐上皇位,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个女人决不能留,本宫不管她究竟有没有怀上子嗣,她都必须死!你可明白?” 容瑄微微一震,想到他的二哥极有可能一直都是伪装的,那么李氏……沉吟片刻,容瑄心神已定,缓缓道,“是,母妃,儿子明白,儿子不会在干涉母妃。” 文妃这才露出笑容,柔声道,“瑄儿,你记着,在这宫里头,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母妃,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容瑄眸光微微颤动,片刻后道,“儿子记住了。” 容瑄离开后不久,高宇进入内殿,文妃瞥见他,道,“本宫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高宇垂首道,“奴才今夜便去一趟,还有,秦川那小子一直在呆东宫内,不曾出来,奴才不想打草惊蛇,便未直接去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2 见他。” 文妃道,“此事你心里有分寸即可,小心动手,不要让旁人察觉了。” “是。”高宇颔首,“奴才会有分寸的。” 皇宫之内,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暗流,天公亦是作美的刮起了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似是要吹散笼罩在皇城之上一层无形却网罗乾坤的阴霾,殊不知,却愈吹愈乱,亦愈吹愈烈。 午时,昭元帝的口谕由赵德胜亲自一一传入赵权,严括,管怀三人的府中。 与赵权与严括惊诧的反应相反,管怀却是气定神闲的将赵德胜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府外。 此刻,城东,太尉府。 书房中,严括将此事告之了左盛,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怎会突然召见我等?要知道,陛下许久未上朝,更是许久未见我们三人?此次突然召见,说是有要事相商,莫非……?” “议储。”左盛道,“三公朝议,定是大事,如今陛下龙体久病缠身,朝中政务又无甚大事,定是议储。” 严括脸色凝重,“不错,老夫所想亦是如此。” “不过,大人不能当真以为只是议储。”左盛道,“明日的朝议,或许更是陛下试探之机。” 严括望着位于书案下首的左盛,道,“先生之意……” “太子受刺客伏击一事尚在昨日,今日陛下便下旨召见三位大人,大人细想此间关系,便该明知。”左声道,“太子虽不受宠,可仍是储君,陛下并没有废储之意,所谓议储,难道不是借口?” 严括瞬间会意,道,“陛下是想以此,来试探我等?” “不错,所以大人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让陛下察觉出你的心思。”左盛道,“大人位高权重,陛下心中忌惮是理所当然。所以大人若是表态支持哪位皇子,或是太子,以陛下的心思会如何想,大人大概能够猜到。反之,大人若是表示不会支持哪位皇子,陛下心中同样生疑,在此种情势下,大人便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思,大人可明白?” “先生是指,老夫不能表露支持太子之意?” “不错。”左盛道,“只有旁人猜不到大人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判定大人接下来的行动,此举,不仅是对陛下,对赵相亦是如此。” 严括沉眉思量,片刻后忽而抚须一笑,道,“不错,赵权一直以为老夫支持的是文氏与六皇子,此番老夫不表态,他定然奇怪,反倒猜不出老夫真正的意图,还是先生高明。只是总是将老夫与文氏说成一党,老夫心底始终不痛快。” “大人不必忧心。”左盛道,“大人可还记得在下之前对大人说过的话?” 严括不解地望着左盛,却听他道,“昨日对付太子的幕后黑手,大人心中应当明白,当然,不止我们,旁人亦是如此。若是在下所料不错,陛下对文氏已心生芥蒂,所以,无需大人亲自动手,文氏风光的时日,或许不多了。” 闻言,严括眉峰一沉,眸光冰冷森然,“她文氏一党,借老夫之势跋扈已久,也该收拾了。” 第59章 朝议 是夜,相国府。 赵权坐于书案前,想起今日从三皇子容瑄处听来之言,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有些凝重。 沈泽坐于下首处,见丞相大人面色凝重,便道,“大人可是忧虑明日的朝议?” 赵权看了沈泽一眼,微微摇头,“今日三殿下告诉老夫,太子的身后也有一方势力,他与晋妃娘娘怀疑,是管怀在背后相助。” 沈泽道,“那依大人之所见?” 赵权道,“不会是管怀,他们或许不知,老夫还是知道的。管怀身为御史大夫,身后所能拥有的势力,不过是那一群言官。言官的作用能有多大,老夫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那些言官也并非全心效力于管怀,他们当中,还有不少是我的人,所以所谓言官之势,不成气候。” “大人是忧心,太子殿下身后的势力另有其人?” “不错。”赵权道,“朝中布满老夫的耳目,朝中的形势自然逃不过老夫的眼。真正能够与老夫抗衡且还耐他不得的只有严括一人,何时竟突然冒出这一股势力老夫竟然毫不知情,怎能不叫人骇然?” “有这种势力,且此人隐藏得极深,让人完全察觉不出身在何方,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哪一方的势力?”赵权沉默片刻,道,“这方势力的支持者是太子殿下,前些时日针对文妃与严括的也是这方势力,只是,他们究竟隐藏在何处?” 想到朝中竟不知何时之间悄然崛起了这一方势力,且已有搅动朝局的实力,向来泰然自若的赵权,此刻竟也不得不生出忌惮的心思。 赵权沉吟片刻,当即道,“沈先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尽快找出这方势力的藏身之处。还有,老夫的谋划,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沈泽目光微震,想到赵权的谋划,心中有一丝犹疑不定,道,“大人当真决定用此计?他们那些人,可皆非善类啊!” 赵权扫了他一眼,道,“坐拥天下,封侯拜相,身在朝堂之上,又有哪一方是善类?若想掌控这朝局,便得有此心,当断则断,当舍则舍。” 沈泽颔首,不在多言。 “先生应当明白,有时候朝局之势,非老夫之力所能左右。先生是老夫的左膀右臂,应当支持老夫。” 沈泽会意,颔首道,“在下答应过大人,定为大人鞠躬尽瘁,绝无退却之心。” 赵权眼中掠过满意之色,沉吟片刻,道,“一切就看明日了,若是老夫猜想不错,明日之后,眼前朝堂的局势,或将明朗。” 子时,皇宫之中忽而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肃穆,荡涤在森冷的宫墙之间,将这森寒的夜色,吹得愈发冰冷而苍凉。 此刻,东宫西南角处,出现了一道黑影。他身形矫健且速度极快,系着黑巾的面容上仅露出的双目眸光犀利,四下环顾,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极有可能出现的人影。 片刻后,黑影熟门熟路的行至偏殿的一间寝殿前站定,取出匕首小心地拨动来房门上的门栓。须臾,门栓拨开后,房门露出一道中缝。黑影极为小心的推开门,踏着无声的步伐悄然入内,径自进入内间。在内间的床榻前站定,而后,黑影手执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向床榻之上裹着棉被的人影上。 下一刻,却悄无声息。刺入身体的匕首,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黑影察觉不对,当即抬手将棉被一掀,竟是用棉被伪装的人影。 黑影心中一惊,当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片刻后,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房内,瞧见脚步匆匆仓惶离去的黑影,良阙缓步而出,朝相邻的寝房敲了敲门,轻声道,“人已经离开,侧妃娘娘可安心睡下了。” 屋内,李氏一脸惊惶之色,半晌,见那道身影始终立在房外,片刻后才稳下心来躺在这间原本属于彩墨的床榻上,良久,才缓缓睡去。 翌日,似是为了给萧索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3 西京再度添上一分寒意,寒冷的西京飘下了无数细密的雪花。 整座京城都被笼罩在这雪花之中,冷意更甚,属于西京的萧索却渐渐被雪花覆盖,天地之间由昏黄渐渐步入雪白,依山而建的西京,竟在老天爷的鬼斧神工下染成一副由雪花铺就的山水墨画。 然而,再冷,皇上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 于是,朝堂之上权势最大的三位大臣,在这冰天雪地里,坐上自家的马车,一步一步缓缓朝皇宫而去。 午时,乾元殿内相邻的议政殿内,熏烟袅袅,热意升腾。 三位脸色冻得通红的大臣进了乾元殿,才感觉冻僵的身体渐渐复苏过来。各自解下身后厚重的棉氅,严括,赵权,管怀三人在殿内干站着,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气氛一时沉默而尴尬。 倒是管怀左右看了一眼,打破了这份沉寂,朝二人道,“老夫与二位大人许久未见,二位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严括瞥了管怀一眼,对于这位朝中资历甚久的三公之一,他虽说没多少敬重,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老夫许久未见老大人,老大人精神都如此好,老夫又怎能逊于老大人?” 管怀抚须笑道,“太尉大人可是行伍出身,钢筋铁骨,怎能与老夫这衰老之躯相较,莫是折煞老夫了。” 赵权一直留意着二人,老脸古井无波,忽而道,“管大人许久未曾露面,若非前些时日陛下突然召见,老夫险些快要忘了老大人还在这朝堂之中。老大人向来了解陛下的心思,今日的朝议,陛下是何用心,老大人心中该是有数罢。” 闻言,管怀不经意的望向赵权,垂垂老矣的面容无丝毫波动,道,“丞相大人言重了,你我同是在朝为官,为陛下分忧解难,丞相大人向来擅谋人心,皇上有何心思,大人心中应当比老夫更清楚。” 严括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闪即逝,却刚好被步入殿内的昭元帝收入眼中。 “三位大臣,倒是比朕想象中来得早啊。”昭元帝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入内,与此同时,身后的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闻声,严括,赵权,管怀三人面向昭元帝,俯身行参拜之礼,齐声道,“老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步伐沉重而缓慢地朝三人而来,而后越过跪在殿内正中央的三位大臣,坐上了议政殿的御案前,方缓缓道,“平身。” 三人遂起身,恭恭敬敬立于御案之前。 昭元帝深沉的目光在三位大臣的面容之上一一闪过,片刻后道,“此番召诸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诸卿心中可有数?” 赵权与严括垂首默然,管怀拱手道,“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言告之。” 赵权与严括对视一眼,当即拱手,“老臣愚昧,请陛下明示。” 昭元帝盯着三位大臣,沉默片刻,道,“你们三位大臣,是朝堂上的支柱,亦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诸卿想必看在眼底,自然清楚,这个皇位,朕是坐不了多久了。” “陛下……”三人齐声道。 “劝慰的话不必说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昭元帝道,“此番召你们前来,便是想与你们商议这皇储一事。三位大臣,各进所言罢。这个皇位,朕的三个儿子当中,你们属意何人?” 闻言,严括与赵权眼中掠过一丝深意,心道:果然如此。 唯有管怀敛目垂首,不动声色,不发一言。 见无人发言,昭元帝道,“朕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朕的身子也熬不了多久,如今日这般召三公朝议,日后也极少,所以今日朕是切切实实想知道诸卿心中之意,无论你们是何想法,尽管明言,这个皇位,朕的皇儿之中,何人能堪当大任?” 沉默稍许,管怀忽然拱手,道,“回陛下,东宫便是储君,身居储君之位多年,顺应天德,理当继承大位。” 赵权拱手道,“老臣以为不妥。” 昭元帝道,“如何不妥?丞相大人尽管讲来。” “太子的确身为诸君,但太子身子孱弱,缠绵病榻多年,这样的身子,只怕无法操劳国事。”赵权道,“且太子身居储位,朝政之上却并无建树,一旦登上皇位,以病弱之身操持国政,只怕国政无法解决,太子的身子亦不能长久,所以,老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宜继位。” 昭元帝眸光微敛,不动声色道,“那么丞相大人属意朕的哪个皇子?” 赵权沉默稍许,道,“老臣以为三殿下尚可。三殿下于朝政颇有建树,且口碑极好,一旦登上大位,操持国事亦能得心应手,相信若是三殿下继位,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闻言,昭元帝颔首,沉吟稍许,目光忽而转移至一直未曾开口的严括身上,道,“那么太尉大人,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觉得谁当皇帝合适嘞?—3— 第60章 匕现 严括微微一震,抬起头来,见昭元帝的目光落于自己身上,蓦然想起昨日左盛在府中所言,沉吟片刻,道,“老臣对三位殿下并不熟悉,所以不知推选何人,陛下对三位殿下的心性比任何人都更为了解,所以无论陛下选定何人,老臣皆会忠心辅佐。” 昭元帝显然没有料到严括的言论,竟微微愣了一下。 赵权亦是如此,他惊讶的侧头看了一眼严括,见严括面色镇定,似乎诚心之言,愣了一瞬,将生出的疑窦压进心里,一时竟不知严括究竟是何用意。 管怀依旧不动声色,敛目垂首,旁观此幕。 昭元帝的眸光落在严括的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猜忌,沉默片刻,道,“太尉大人当真如此想法?朕的诸位皇子,严卿并无看重之人?” 严括仿似并未注意到昭元帝望着自己的眼神,拱手道,“老臣所言乃真心实意,陛下是一国之主,三位殿下从小在陛下身旁长大,陛下自然熟悉三位皇子的心性,哪位皇子适合皇位,能不能操持国政,陛下想得必然比老臣深远。” 昭元帝沉默良久,忽然道,“那么严卿以为,朕的六皇子,容瑄心性如何?” 严括心中一顿,面上声色不动,道,“六皇子心性聪慧,不过年纪尚小,与其他二位殿下相较,或许稍有逊色。” 语出,殿内一阵沉默。 赵权不可置信的瞥向严括,显然不曾料到严括今日的表态出乎他的意料,也完全摸不透严括此举何意。连管怀此刻脸色亦有些惊诧,只是与其他人相比表现得不甚明显,也无人留意。 昭元帝眸光深沉的凝视着严括,缓缓道,“严卿此意,是指容瑄不能胜任这帝王之位?” “老臣并无此意,”严括泰然自若道,“哪位殿下坐上皇位,老臣但凭陛下定夺。” 昭元帝凝视着严括,目光晦暗,深不可测。半晌,缓缓收回目光,道,“诸卿之意,朕心中已命了,诸卿回去罢,此事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4 朕会好好想清楚。”言罢,昭元帝朝赵德胜道,“扶朕回宫。” “是,陛下。”赵德胜恭候一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昭元帝,步履缓慢而沉稳的出了议政殿。 赵权、严括、管怀三人俯身行礼道,“老臣恭送陛下。” 昭元帝离开议政殿后,三位把持朝政的朝廷柱石此刻依旧面面相觑,只是不同于来时那般,此刻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赵权盯着严括,忽然道,“严大人今日所言,当真让老夫如丈二和尚,你可知今日之事绝非儿戏,你在陛下面前所言,难道以为殿下不会当真?” “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见赵权完全变了的脸色,严括只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他毫不在意赵权怪异的目光,道,“老夫今日所言,尽是肺腑之言,并无半句欺瞒陛下,倒是相国大人,似乎对老夫所言有很大意见?” “太尉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赵权道,“以前朝见之时,你维护的分明是六殿下,可你今日所言,难道不担心六殿下听见后,心生异心?还是你想以退为进,打消陛下的顾虑?这可不像太尉大人的行事手段啊!” 严括抚须一笑,道,“老夫是何心思,就不劳相国大人操心了。相国大人善谋人心,总不能回回都叫你猜中老夫的心思吧。外头冰天雪地的,老夫就不久留了,二位大人,告辞!”言罢,严括自门前宫人手上取过棉氅披上,就此离开了议政殿,不多时,管怀与赵权各怀心思,一同离去。 乾元殿内,昭元帝回来后便坐于御案前凝眉沉思,面色深沉。半晌,他叫来赵德胜,道,“朕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 赵德胜颔首,道,“回陛下,宣华殿那边无丝毫起疑,乾元殿内的暗棋也已控制住,贵妃娘娘那里奴才也早已通了气,万事已准备妥当,一切就等着陛下的旨意了。” 昭元帝颔首,想着今日议政殿内严括的举动实在让他奇怪,不过,只要严括不公开维护文氏,他便无后顾之忧。沉吟片刻,昭元帝道,“传旨下去,今岁的除夕之宴要声势浩荡的举行,后宫之人、王公贵族以及朝堂二品以上的大臣需尽数到场,不得有任何人虚席。” “是,陛下。”赵德胜躬身受命,正欲转身下去传旨,昭元帝喊住了他,随即执起御笔,摊开一张诏书,行书而上,片刻后将诏书封好交予赵德胜,“此封密诏事关紧要,五日后子时,你亲自出宫送进管府,交予管怀长子管冲之手,不得出丝毫差错!” 赵德胜当即接过密诏,躬身道,“老奴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乾元殿内昭元帝的这封密诏,除却赵德胜外无一人知晓。今日的朝议内容,一日之间却传遍整个朝堂,满朝文武大臣皆已得到消息,却也陷入谜团之中。 不久,昭元帝的旨意传遍六宫与朝堂,文武百官尽皆收到旨意,心思各异,有不少人却隐隐觉得,今年的风声似乎不同于往年,朝堂之上,一场大变似乎即将到来。 午后,漫天雪白的御花园一角,沐青怀抱从御膳房里挑来的点心行色匆匆的踏上前往东宫的小道。 忽然在拐角处,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望着面前立在不远处,面色沉静,正用一种毫无情绪的目光盯着他的高宇,沐青心中一笃,将一丝惊惶不动声色的敛入眼底,垂首道,“奴才秦川,见过高公公。” 高宇冷冷地看着他,沉默片刻,道,“娘娘要见你,随我来。” 沐青心中微惊,却不能违抗文妃的命令,只好小心翼翼的跟上高宇,将自己的心思全部埋进心底,不露分毫。 少顷,沐青跟着高宇到了宣华殿,一路镇定自若的进了正殿,刚刚踏入大门,就听高宇朝文妃道,“娘娘,奴才把秦川给您带来了。” 闻言,靠在銮座上闭目休憩的文妃登时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挺直婉约的身形,一双眼梢微扬,带着一丝冷意的双眸直直向沐青射来。 沐青心中一凛,当即俯身跪拜,朗声道,“奴才秦川见过文妃娘娘,愿娘娘玉体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川,许久未见,你的这张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甜啊。”文妃眯了眯眼,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若非本宫亲自派人前去,只怕还请不到你这尊大佛,对否?”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敢。”沐青登时往地上一磕,道,“奴才随太子殿下进宫不久,许多事还未整理妥当,一时无空前来向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如此说来,是本宫错怪了你?”文妃道,“你心中并未忘记本宫?并未忘记你那千禧殿里的主子还被本宫扣在手里?” 想起文妃口中所言的温贵妃,沐青脸色微变,一丝异色闪过,因为他垂着头的缘故而无任何人瞧见。沉默片刻,沐青道,“奴才并未忘记。” “很好。”文妃冷冷地俯视着沐青,道,“既如此,本宫的吩咐你可愿照做?” 沐青道,“奴才但凭娘娘差遣。” 闻言,文妃面色不变,转而朝高宇使了个眼色。高宇会意,当即转身进入内殿,片刻后便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小瓷瓶,立在一侧。 见高宇出来,文妃朝沐青道,“不必跪着了,起来罢。” 沐青连忙起身。 文妃示意高宇将小瓷瓶交给沐青,道,“秦川,你且记着,这是本宫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良药,你必须亲自,放进太子的饮食之中,不得出任何差错!你可记住了?” 沐青忽而心中一颤,望着高宇递过来的白色小瓷瓶,陡然生出一丝发自心底的怒意与愤慨,望着高宇的眼神也带了一丝冷厉,却又被他极快敛住,没有被人瞧见。 沉默了一瞬,沐青双手微颤的接过白色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踌躇片刻,沐青忽然道,“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可因为前日太子殿下回宫遭遇刺客伏击,如今东宫里戒备森严,太子殿下饮食都极为谨慎,一时只怕不好下手。” 文妃的面色忽而闪烁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犀利的眸光直直盯着沐青,确认沐青的表情不似说谎后,沉吟片刻,道,“本宫知晓你的担心,怕死也是人之常情。你放心,此事不会殃及到你。今日陛下颁布诏令,除夕之夜,宫里会举行盛大的宴会,届时,宫中全员皆要入席。人来人往间,太子的谨慎之心自然也有所懈怠,那时,便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一夜,本宫必然要收到一则消息,太子无故身亡,或者……千禧殿里的那位身亡!”文妃眸中的冷意毫不遮掩的刺向沐青,冷冷道,“本宫会得到哪一条消息,秦川,就看你了。” 闻言,沐青眸光剧颤,沉默半晌,朝文妃颔首道,“是,奴才遵命!” 第61章 风起 自宣华殿内出来后,沐青脸色有些发白,一路心神不定的回到东宫后,沐青立即快步踏入正殿内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5 ,找到了容修。 容修看出沐青脸色不对,又见他眼神有异,当即遣退了侍奉在侧的子砚二人,淡然的眸光看向沐青,道,“出了何事?” 沐青沉默一瞬,道,“奴才方才,从宣华殿出来。” 容修眸光微动,瞬间明白沐青脸色不对的原因,轻声道,“看来她对东宫已无计可施,所以将心思放在你身上。她要你做何事?” 沐青望着容修风神如玉的面容,眼见他那彷如可以汇入世间万千山河而深邃如渊的眼眸,踌躇稍许,将方才在宣华殿内文妃所说的话悉数告诉了容修,同时伸手入怀,将文妃交给他的小瓷瓶取出,双手递到容修眼前。 容修接过小瓷瓶,忽然道,“良阙。” “属下在。”应声间,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殿内,须臾间已行至二人身前。 沐青已经知晓良阙的存在,早已见怪不怪,安静的立在一旁。 容瑄将手中的白色小瓷瓶交给良阙,道,“瞧瞧是何物?” 良阙双手接过小瓷瓶,打开瓶顶的红色布栓,放在鼻下轻轻嗅着,片刻后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乃世间剧毒之物——鹤顶红!” 闻言,容修与沐青俱是脸色一变。沐青脸色一白,心里下意识一阵后怕,看向容修,却见容修盯着良阙手中拿着的鹤顶红,若有所思。 “这位文妃娘娘的心肠,果然歹毒。”容修的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她既送上这份大礼来,我可不能让她失望。” 沐青的心口忽然颤了颤,沉默稍许,道,“殿下,您打算……”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用一种清亮却又无比深邃的目光望着沐青,道,“这是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的源头,需要由你引出来。” 沐青不解,还没问出声,便听容修继续道,“除夕之宴,必定是父皇预备对付文氏而刻意定下的时机,但是,引出对付文氏的契机,我们却并不知晓。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便要亲自动手,制造出这个契机。而你,便是这个契机的缘由。” 沐青瞬间会意,道,“殿下是指让奴才成为这个契机的源头?可是,奴才该怎么做?” “沐青,你可愿信我?”容修目光灼灼道。 沐青沉默稍许,缓缓道,“奴才一直相信殿下。” “如此,我们且等着那一日到来。”容修沉声道,“除夕那日,我会告诉你我们该如何行动。” 沐青颔首,“是,殿下。” 殿外,细密的雪花渐渐变得大了些,慢慢的,如鹅毛般的飞絮自九天之上飘下,降落在这京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冰天雪地之间,谁也不知,涌动在这京城之下的一股滔天暗流,即将汹涌而来。 五日后,子时。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位于城中东南方向的管府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府中管家匆匆忙忙出来将门打开,提着灯笼看清站在门前的人影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双眼,确认没有看错后,惊声道,“赵……赵公公……” 赵德胜一脚踏入门内,道,“正是杂家,劳烦管家将管大人请出来,就说杂家有密诏要交予管副统领。” “是,是,请赵公公入内稍后,老朽这便去请我家大人出来。”管家听闻后,当即将赵德胜请入正厅,而后便立即去将管怀请出。 未几,管怀一边套上厚重的棉氅一边往正厅里赶,在他身后,他的长子亦是身为禁军副统领的管冲已穿戴整齐,体态刚正,器宇轩昂的跟在管怀身后,往正厅方向而来。 片刻后,二人至正厅内,赵德胜见二人已到,从怀里取出密诏双手奉上,交予跪在身前的管冲面前,道,“皇上密诏:此诏交予禁军副统领管冲之手,收得此诏后,管副统领需按密诏上所述内容行事,行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不得有误,若是有丝毫泄密,诛九族,斩立决!请管副统领接诏。” 管冲双手接过密诏,恭声道,“臣谨遵陛下圣命!定不敢违!”语毕,恭敬站起身,同时扶起与自己一同跪下的父亲,年迈体衰的管怀。 赵德胜道,“老奴的旨意已送到,不便久候,就此告辞!” 管怀当即点头,“赵公公慢走。”而后便让管家将赵公公送出了门。 正厅内,管冲手执密诏,朝身旁的管怀道,“父亲,陛下怎会在深夜里让赵公公前来传密诏。” 管怀看了自家长子一眼,久经岁月的衰老面容此刻浮上一层凝重,道,“朝堂局势混乱已久,如今,陛下已生出了清理的心思。冲儿,这封密诏看完后定要好好保管,且依诏上所述,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若是我所料未错,一场大变即将到来,届时,也是我们管家崛起之时。” “是,父亲。”管冲道,“儿子知道了,这个机会,儿子定会把握住。” 管府外,依旧是深沉的夜色,如水的时光便在这看不尽的黑暗之中悄然而逝。 转眼,昭元二十一年已落入尾声。而在这尾声之际,皇宫上下,乃至京城,开始了一年之中最为热闹和喜庆的除夕夜宴。而这一日,老天爷也似乎格外赏脸,难得露出一张艳阳天。 风雪皆止,艳阳高照。 皇宫内,因昭元帝病重许久未上朝而空置的勤政殿被设立为除夕之宴的宴饮之所。 当日,合宫上下活动起来,将勤政殿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金碧辉煌。而后依次摆好设座的沉香木案,软垫,斟饮器具,瓜果点心等,一应俱全。 入夜时分,宫门前的轿撵陆续而来,渐渐增多。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王宫大臣们一一露面,或三或五一同从皇宫正门而入,缓缓步入勤政殿。 酉时,勤政殿内,王宫大臣的席位已座无虚席。或是交头接耳,或者闭目凝神。在大臣之位的首座下,严括与赵权相对而坐,抬眼便可看到面前之人,两人俱是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赵权身旁,管怀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将眸中闪过的深意敛入眼底。 未几,勤政殿后方,太子容修、三皇子容景、六皇子容瑄陆续而出,身后跟着各自宫中的正妃或侧妃,缓缓朝御案之下设立的皇子席位而来。 见到三位殿下一同出现,群臣皆立,齐声朝容修三人拱手道,“臣等参见三位殿下,三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抬手,“诸卿免礼,请入座!”言语时,容修三人各自落座。容修为长,又身为东宫太子,自然落座首位。正屈膝坐下时,一道目光便朝容修处扫来。 容修抬眼一瞧,见严括似是不经意间向他扫来,微微颔首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在他身后,盛装出席的侧妃李氏小心翼翼的垂首,不敢多言,亦不敢四下张望。垂头不语的李氏并未注意到一道目光越过她身前的容修,直直朝她射来。 容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似乎并未注意对面的容瑄朝他身后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6 扫来的目光,淡定从容的面色下,一抹深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快得不留丝毫痕迹。 未几,再次自后殿出来的,便是昭元帝与身后二位一袭盛装,妆容精致华贵的文妃与晋妃。 眼见昭元帝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出现,群臣再次起身,躬身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服侍下抬脚缓缓上了御座,文妃与晋妃也依次落座与御案两旁一左一右的妃嫔席位。三人皆落座,至此,昭元帝方道,“诸卿平身!各自落座罢!” “谢陛下——!”语毕,群臣皆立,各自坐下。 与此同时,殿内一角的管弦之声响起,在庄重而悦耳的声乐中,赵德胜正式宣布,“除夕之宴——起!” 殿外,端着御膳房刚做出来的佳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从皇帝到臣子之间一一布菜。同时,事先已排好歌舞的歌姬们鱼贯而入,着彩妆,点红唇,长袖翻转间,宛若行云流水的金阙舞自歌姬们婀娜多姿的身形之中缓缓浮现。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声乐并起,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宴,便在这歌舞升平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不少大臣渐渐喝红了脸,言辞间也不再拘谨,交头接耳间动作也大胆了许多。然而依旧有不少清醒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因为他们隐隐感觉,这场宫宴的重头戏,或许即将到来。 此刻,大殿外已步入黑夜之中,连那本该点缀夜空的漫天星辰也已被看不见的层云彻底掩埋,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殿内,御案之上的昭元帝忽而扫了赵德胜一眼,淡淡道,“是何时辰了?” 赵德胜颔首道,“酉时三刻。” 昭元帝用指尖轻轻敲击御案,赵德胜会意,悄无声息的的缓缓退下。 与此同时,容修注意到这一幕,忽而朝身侧一直随侍的子砚道,“秦川何在?” 子砚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秦川不在这里,连忙道,“奴才不知,方才他说自己会过来,奴才便没有等他。” 容修道,“去将他寻来。” “是。”子砚应声,悄然退下,出了勤政殿后,便紧赶慢赶着往东宫方向跑去。未几,回到东宫后,子砚便四下寻找秦川,在正殿内看到偷吃点心的子涵后,脸色一沉,道,“你敢在这里偷吃,不怕旁人看到吗?秦川哪里去了,你曾可见到他?” 子涵被突然出现的子砚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拍着胸脯小声道,“只要你不说,有谁会知道?”瞥了子砚一眼,又道,“你是回来找秦川的?他应该在自己房中,之前见他回房,之后便不在见他出来。” 子砚道,“我这便去寻他,你自己注意一些。”言罢,子砚转身离开正殿,片刻后便到了秦川所住的房间。 望着这间房紧闭的房门,子砚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进屋后,瞧见屋内一幕,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目眦欲裂,惊声道,“秦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第一卷的□□即将到来,撒花…… 第62章 入局 戌时,皇宫东门外,一支数百人的禁军队伍悄然集结,指挥的,正是禁军副统领管冲。他抬眼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朝身后副将道,“是何时辰?” 副将颔首道,“戌时。” “时辰到了,上马。”言罢,管冲翻身上马,副将连忙跟在身后,管冲一马当先,沉声道,“今夜的目标,文公伯府,出发!” “是。”数百名将士齐声应下,一时间声震大地,同时迅速动身,数百名整齐的步伐齐齐奔向东南方的文公伯府。 此刻,勤政殿外,子砚拿着一封边角被血染红的书信,面色惶恐不安的急急忙忙往勤政殿大门而来,前脚踏入殿中,殿内的歌舞正好散去。群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身形不稳的子砚瞧来,见子砚面色发白,神色惶恐,不少人脸色皆沉了下来。 有人出声道,“哪个宫里的奴才,这般没有礼数!如此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若是惊扰了陛下,小心要了你的脑袋!” 闻言,子砚面色更是惶恐,小心翼翼的望向自家主子,浑身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容修见了,眉头微蹙,缓缓出声,声音不大,却在众人发觉不对劲而渐渐安静下来的大殿上清晰入耳。“子砚,为何如此惊慌?出了何事?” 与此同时,昭元帝身旁,赵德胜悄无声息的出现,朝昭元帝微微颔首,俯首至耳侧小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到了,就在殿外。石林也已候在外头,随时可入殿内。” 昭元帝颔首,道,“稍等片刻。”他的注意力,此刻已被大殿内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的子砚吸引住,他隐隐感觉事情有变,而这变动,或许会对自己安排的计划有利。 让赵德胜站定一旁,昭元帝望着殿内正中央面色惶恐不安的子砚,沉声道,“你是东宫里的奴才,出了何事竟如此冒失?连话都不知回了?” 被昭元帝的声音一震,子砚心底一慌,连忙俯身跪地,大声道,“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实在是被吓到了!” 容修道,“究竟出了何事?仔细说来,不用害怕,有父皇在此,自然会为你做主。” 闻言,大殿之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子砚身上,神色各异,静观其变。 “是,殿下。”子砚稍稍平复心境,沉默稍许,忽然道,“回陛下,奴才方才回东宫寻找与奴才一同侍奉殿下的同伴秦川,遍寻不见。后来寻至他房中,竟发现他被毒死,且留下了这封书信。” 闻言,文妃的脸色蓦然一变,四处环顾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立即掩藏自己惊慌的情绪,冰冷的眸光落在跪在大殿中央的子砚身上,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详之感。却在下一刻,被逐渐验证。 大殿中央,子砚将被血染红的书信双手奉上,道,“秦川信中言明,他受文妃娘娘之命,以胁迫冷宫中的温贵妃为由,命他下毒毒害太子殿下。秦川不愿毒害太子殿下,又不忍心见旧主被文妃娘娘胁迫,两厢为难之下,便饮下文妃娘娘钦赐的毒.药,自尽身亡。想以此事,让太子殿下与陛下警醒,认清文妃娘娘的真面目,查清此事,为他,为殿下,为冷宫的贵妃娘娘,讨回一个公道!” 一言出,殿内众人俱是面色一变,偌大的勤政殿内竟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半晌,忽然传出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你这狗奴才,胆敢污蔑我母妃!信不信我让人砍了你!”容瑄满脸怒色的瞪着子砚,眼中的狠意似乎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奴才身首异处。 这时,容景开口了,“六弟,切莫妄言,父皇还在此处,若这个奴才当真说了谎,也是由父皇处置,你如此慌张作甚?难不成这个奴才所言不虚,让六弟恼羞成怒?” “你——!”容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7 瑄一时哑然,只能瞪着容景,却见他眼中的嘲讽之意,当即回神,在看向自己父皇时,却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竟有一丝厌恶,当即心中一寒,后背瞬间生出一丝凉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容瑄,坐下!”昭元帝骤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眸光冷冽的扫了一眼容瑄后,朝赵德胜道,“将那封信取上来,朕要亲自瞧一瞧。另外,派人去东宫,将那个奴才的尸首抬过来!朕倒是要亲眼看看,宫里竟然有此等丑事!”言语间,昭元帝的目光带着一丝厉色瞥向身侧的文妃。 文妃见状,当即俯身跪地,哽声道,“请殿下明察,妾身,妾身绝不会做这种事!” 昭元帝见她跪着,并未松口让她起身,眼中毫不遮掩的浮出厌恶之色,一闪即没,随即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赵德胜已安排人前往东宫将秦川的尸首抬过来,同时接过子砚奉上的书信双手送到昭元帝面前。 昭元帝接过书信一丝不苟的仔细阅览着。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王宫贵族等俱是屏息凝神的望着这一幕,心思各异。此刻,在王公之间的席位一角,文公伯脸色凝重,望着御案一侧跪着的文妃,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额间已冷汗涔涔。 然而,也有不少大臣冷眼旁观,心绪丝毫不受影响。赵权,严括,管怀三人便在此类。 赵权冷眼望着这一幕,不经意瞥向严括,见到严括并无丝毫惊讶的面色,赵权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窦。 眼前这分明是针对文妃设的局,可严括分明与文氏结成一党,到了眼下文氏面临如此危急的局面,严括竟丝毫不为所动,他是另有对策还是早已知晓这个局?赵权苦思冥想,却觉得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严括。 想到严括发生此种变化的原因或许是他府中那位先生的手段,赵权心底隐隐有了一丝寒意。这个左盛,当真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诡谲的人物。 容修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旁观大殿内发生的每一幕,然而不可忽略的是,在骤然听到秦川的死讯时,他的心口分明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那是无法掩饰的发自心底的心慌。一直以来淡定从容的面色,此刻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与深沉。 就在这深沉的目光中,勤政殿大门前,秦川的尸首被盖着一层白布,由四名宫人抬进来,缓缓行至大殿中央处放下。 看到这一幕,昭元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道,“太子,既然是你宫里的人,你亲自上去认认。” “是,父皇。”容瑄站起身,大步行至放着秦川尸首的木架旁,掀开白布一角,瞧见沐青惨白的脸后,心口忽而一颤,面色渐渐发白,轻轻将白布的一角掩盖上,容修站起身,朝昭元帝躬身道,“回父皇,此人正是一直在儿臣身边侍奉的奴才秦川!” 闻言,昭元帝骤然色变,朝一直跪在一侧的文妃道,“文氏,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此刻,六皇子容瑄,与文公伯文昌皓皆是面色发白,心道:完了。与文氏一党有来往的臣子面色戚戚,眼神慌张的四下乱瞟,生怕牵连到自己,其他大臣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幕,面色各异。 此际,文妃的脸色早已吓得惨白,慌忙辩解道,“陛下……臣妾……臣妾绝不敢做此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臣妾,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妾清白。” 就在这时,勤政殿大门前出现一道人影。身形消瘦婉约,面容恬淡如玉,气质冷若霜华,周身似乎被寒意笼罩,明明淡妆素裹,却仿似有一种冰清玉洁的无双风华,高山仰止,群云掩月。蓦然瞧去竟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受控制的吸引住了殿内众人的目光。 见这道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资历久远的大臣已认了出来,不敢置信道,“这……不是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温氏吗?” 见到温良宜出现,跪在昭元帝身侧的文妃与坐于另一侧的晋妃俱是脸色一变,她们显然没有料到温良宜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她的神态,已然不是从前那个状若疯癫的妇人。 在大殿内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温良宜面色淡然,身形不卑不亢地走入大殿中央,一步一步朝秦川尸首摆放处缓缓而来,而后立定,俯身跪地,朝昭元帝恭声道,“妾身温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温良宜的面容上,停顿稍许,出口的声音不知觉间带了一丝柔软,轻声道,“平身。” 此刻,注意到昭元帝语气发生些许变化的晋妃脸色微变,再次看向温良宜,眼中已有惊惧之色。 温良宜并未疯癫,而陛下显然是知情的,也就是说,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温良宜与陛下已经见过,并且,他们之间显然已经和好。那么今日针对文妃的这个局,温良宜是知情的,陛下同样也是知情的,更有甚者,这个局的设计者,极有可能就是陛下本人! 望着风姿一如往夕甚至更甚从前的温良宜,向来仪态淡定从容的晋妃心底忽而生出一丝恐慌,尤其是看到温良宜看似不经意间淡淡瞥来的目光,晋妃眸光微颤,勉力控制情绪不动声色的移开眼。 这时,温良宜的目光落在面色同样惊疑不定的文妃脸上,缓缓开口,“陛下,妾身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三天,回来继续更新。 第63章 落定 偌大的勤政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温良宜轻质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个被毒死的奴才秦川,是妾身居于冷宫两年以来,唯一照顾妾身的人。后来却被文妃调去东宫侍奉太子。他本不愿,文氏以妾身的性命要挟,秦川便不得不去东宫侍奉太子。可没想到,文妃竟以妾身要挟秦川,毒害太子。秦川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做不出如此狠毒之事,宁愿自尽身亡也不愿下此毒手,妾身恳请陛下查清此事,还秦川,还太子,亦是还妾身一个公道!” 言出,大殿内一片沉寂,温良宜面色不变,继续道,“而且,文妃所做的事不止于此。两年前妾身被人用药陷害,妾身刚出世的孩子亦是被人谋害,而今,这同样的药物竟然出现在陛下的药引中,这始作俑者,正是文妃。” 温良宜的目光落在文妃惨白的脸上,道,“文妃娘娘,是否如此?” 文妃当即道,“你信口雌黄,温良宜,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本宫?” “大胆。”昭元帝骤然出声,沉声道,“若是朕没记错,温儿的贵妃之位,朕并未废除,你竟然直呼其名,岂不是以下犯上?” 闻言,文妃脸色蓦然一变。晋妃亦是色变,此时此刻,她已明白自己方才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臣妾……臣妾不敢。”文妃诺诺道。 昭元帝道,“既然不敢,还不给温儿赔罪!” 此刻,文武百官俱是脸色怪异,一位在后宫中一手遮天的文妃娘娘,竟要向一位冷宫弃妇赔罪,皇帝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8 的心思偏向何人,事情发展到现在,众人已心知肚明。 文妃的脸色极为难看,然而大庭广众之下,陛下金口玉言,她就不得不向温良宜赔罪。因昭元帝未曾松口,文妃一直跪在御案一旁,此刻动作不便只好将手放在身侧朝温良宜行礼,道,“妹妹给贵妃姐姐赔罪,还请姐姐莫怪。” 温良宜静静望着向她行礼的文妃,蓦然道,“文妃妹妹的大礼,本宫可担待不起。你方才说本宫无凭无据,若是本宫有证人呢?”语毕,温良宜大声道,“陛下,乾元殿御前侍人石林正候在殿外,陛下何不妨将他传进来,听听他之所言?” 昭元帝当即点头,赵德胜道,“传石林进殿。” 听到石林之名的那一刻,察言观色的文妃已然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下的局,此刻,即便她心慌意乱,也不得不强自稳下心神,同时不露痕迹的朝身旁不远处与她一同跪下的高宇使了个眼色。 高宇见后微微颔首,正欲悄然退下,然而转身的下一刻,竟见到一名侍人立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这个人高宇认识,是一直跟在赵德胜身旁侍奉陛下的侍人。 见此,文妃的打算彻底落空,转而去看太尉严括,却见太尉大人似乎不认识她一般连看都不看一眼,至此,文妃明白自己已然惨败,面如死灰。 勤政殿大门前,石林哆嗦着身子缓缓踏进正殿,一路面色惊惶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行至温良宜身后,俯身行跪拜之礼,“奴才石林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并未松口让石林起身,只道,“石林,方才温贵妃所言,你可听到了?你有何话说?” 石林脸色登时一变,惊声道,“奴才……奴才知道错了,请陛下恕罪!这些……这些都是文妃娘娘指使奴才做的,奴才只是奉文妃娘娘之命。娘娘以奴才性命要挟,奴才……不敢不从啊!” “石林,有皇上在此,自然会为你做主。”温良宜轻声道,“不必害怕,将你知晓的说出来,文妃娘娘指使你做了什么?” 石林惶恐不安地道,“文妃娘娘指使奴才每日从太医院取得汤药后,不得由他人转手,需得亲自送入乾元殿内亲眼见陛下服下汤药,方可离去。奴才原先不明白文妃娘娘为何要奴才这样做,后来才知陛下每日饮下的汤药之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药,专门负责煎药的是太医院院士郑德,此事他也知晓。” 言出,大殿之内所有人面色各异,然而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文氏完了。 此刻,文妃的脸色已极为难看,然而昭元帝没有出声,她便不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先她自以为可靠的人如今一个个的出卖她,眼中的眸光从挣扎一点一点转化成绝望。 昭元帝的脸色亦是无比深沉,道,“传太医院院士郑德——!” “是,陛下。”赵德胜领命,即刻出去叫人传召太医院院士郑得,这时,温良宜又道,“陛下,还有一位人证,想指认文妃所犯之过错,请陛下下旨召此人入殿。” “何人?” “现今被关在掌刑司内看押待审的前宣华殿管事,林信!” 闻言,文妃,容瑄,高宇三人面色俱是一变,而后似乎想到什么,高宇朝向他看来的文妃微微摆首,示意其安心。 昭元帝道,“准!派人去掌刑司将林信带来!”话音稍落,便有侍卫立即前往掌刑司。 未几,林信与郑德皆被召入大殿内。见到林信的那一瞬,高宇面色骤变,此时此刻他已然确定,从林信无故失踪时起,这场针对文妃的局便已经开始设下!此时此刻,他后悔不已,却于事无补。 郑德对石林所述一事供认不讳,言明下毒暗害陛下一事是文妃主使,他是迫不得已,只能听从文妃的命令行事。 郑德说完,下一个指证文妃的,便是林信。 此刻,被侍卫带入大殿的林信面色枯槁,身形消瘦,望着御案一旁的文妃与御案之下的六皇子容瑄,林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默片刻,忽然大声道,“陛下,奴才是冤枉的,毒害御膳房六名粗使太监一事,是六殿下指使奴才做的。” 语出,容瑄面色一变,当即道,“你这个大胆的奴才,找死!” “容瑄!”昭元帝骤然出声,“该你说话时,自会让你开口!” 容瑄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未见过昭元帝对他如此冰冷,如此不近人情的时刻,一时觉得有些委屈。“父皇……” “住嘴!”昭元帝沉声道,“朕的话你也敢违抗吗?” 容瑄一震,道,“儿臣不敢!” “那就不要多言!”言毕,昭元帝朝林信道,“继续!” 得到陛下的默许,林信的胆子更大了些,当即道,“那一日凌晨时分,奴才无意中撞见还留在宫里的六殿下,见他面色不对就上前劝慰几声,之后便得到让奴才御膳房去打探前一晚曾在御花园内出现的人影。” “因为奴才只能确定那一间房内六名粗使奴才中有一人正是那一夜出现在御花园之人,告之六殿下后,得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奴才不得已派人将那六名奴才全部毒死,所以才有了后面奴才被那些冤魂索命之说。可是那些冤魂不知实情,真正害死他们的,是六殿下,并非奴才!” “事后,这件事被暴露,文妃娘娘与六殿下便一心想杀了奴才掩埋这件事的真相。奴才想说的是,文妃娘娘,您如此对待忠心您的奴才,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林信目光阴狠的瞪着文妃,道,“要知道,奴才帮您做过的事,可不仅仅只是这些啊,你这么对待奴才,难道认为奴才就该如蝼蚁一般任您随意捏死吗?” “你——”文妃一时语滞,面对林信的指控以及话中有话的深意,脸色难看得已无法形容。“你这个狗奴才,你说的这些有何证据,竟敢随意攀咬本宫?” “娘娘想要证据?”林信忽然咧了咧嘴,阴森的表情宛如狱中恶鬼,“六殿下为何非要至那个奴才于死地?那一夜,那个奴才在御花园中看到了什么?六殿下?当真以为奴才不知情吗?” 闻言,容瑄脸色骤变,脸上的惊慌与心虚再也掩藏不住。与他有相同面色的,还有文妃,此时此刻,文妃用一种恨不能噬其肉喝其血的目光凶狠的瞪着林信。 大殿内,群臣与王公贵族等俱是面色惊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夜的除夕之宴,竟让他们听到皇宫之中,权势显赫的文妃与六皇子如此不堪入耳的一面。 昭元帝此刻的脸色极为阴沉,事情发展至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他预料之外。文氏的罪证已经集齐,皇宫内的肮脏之事却不能在继续坦露在百官面前。 沉吟稍许,昭元帝怒声道,“来人!” “在!”数名禁军将士的身影在大殿内百官外侧响起。 昭元帝道,“文氏妇人心思歹毒,意图谋害朕,谋害东宫,今人证物证俱在,着将文氏垐夺封号,打入天牢。文氏一族,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89 居心叵测,与文氏同罪,剥夺文氏一族所有爵位,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六皇子容瑄,无仁善之心,心性惘逆,有违天道,今取消六殿下一切身份特权,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带下去!” “是——!”禁军应声而动,一拨走向容瑄,一拨走向文氏,一拨走向文公伯。 须臾间,便将三人押至大殿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昭元帝行礼后,转身往殿外离去。文妃自知惨败,无言申辩,只是蓦然响起前些时日昭元帝对她说过的话,原来,竟是缓兵之计。 此时此刻,文氏望着昭元帝的目光,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恨意。 就在此时,望着即将被带出大殿的文氏一干人等,容修眼中闪过冷意,蓦然朝身后一瞥,冰冷的眸光带着一丝深意,突然间落入李氏的眼中。 李氏心神一颤,灵魂深处都感觉到一丝冷意,明明知晓这一刻迟早会来,然而真的来临时,她仍旧有所犹豫,只是想起眼前这人的诡谲心思和逆天手段,又想到自己若是不依计行事的后果,片刻间已有所定。 敛了心神,李氏突然站起身,冲到大殿中央俯身跪下,面对着昭元帝哭声道,“陛下,请陛下饶了六殿下……” 言出,所有人皆愣住了。 太子的侧妃跑出来向六殿下求情,这情势怎么瞧怎么不对。 此刻,大殿门前被禁军押着险些就要踏出殿内的容瑄与文氏俱是一怔,二人回转身来,看见李氏为他们求情的一幕。容瑄一时不明其意,望着李氏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文氏脸色却变了,她望着李氏反常的举动,正觉得不安。 殿中央,昭元帝沉着脸望着李氏,道,“东宫侧妃?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求情的是何人?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李氏哭声道,“臣媳知晓不该求情,可臣媳还是要向陛下求情,请陛下饶了六殿下,因为臣媳……怀了六殿下的孩子……” “什么——!” 一言出,满朝皆惊。不少大臣忍不住出声训斥道,“这是……兄嫂通奸……?简直是惘逆人伦,悖逆朝纲,大逆不道啊!陛下,此事必得严加惩治,以灭此风啊!” 容修亦是忍不住站起身,满脸吃惊与沉痛之色,缓缓道,“静禾……你竟然……本宫不曾亏待过你,你竟如此对待我?!” 温良宜似乎没有料到此幕,露出一丝讶色。然而眸光不经意扫向容修时,眼中涵盖了一丝深意,一闪而逝,无任何人瞧见。 文妃见此,原本对陛下心中尚有的一丝舐犊之情心存侥幸,然而此刻她已然明白,容瑄不会再有翻盘之机,她已满盘皆输。 果然,昭元帝闻言,大惊失色,沉声道,“大胆妇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竟做出如此悖逆之事,简直无耻!”言毕,想到李氏方才所言,昭元帝又不得不沉下心来,道,“赵德胜,即刻去召一名太医前来。” “是。”赵德胜领命,当即下去传召太医。 此刻正跪在大殿中央,身为太医院院士的郑德彻底被人无视。在他一旁,与他一同跪着的林信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生出一种酣畅淋漓的解恨之意。 未几,殿外漆黑的夜色下,一位太医被急召进入勤政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李氏诊脉,半晌,太医收回探脉的手,朝昭元帝道,“回陛下,侧妃娘娘的确是喜脉,看其脉象,已三月有余。” 言出,大殿内鸦雀无声。 这件丑事竟是真的,堂堂六皇子容瑄竟与太子侧妃私通,且怀有身孕,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丑闻。 昭元帝忽然联想起方才林信所说的话,容瑄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小的粗使太监,那一夜,那个奴才究竟看到了什么,竟非死不可。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如今他眼前这一幕。 此刻,昭元帝脸色阴鹜,望着正即将踏出殿门外的文氏与容瑄三人,沉默良久,道,“六皇子容瑄,悖逆纲常,惘伦天道,无父无兄,不孝不仁,着剥夺其皇子之身,贬为庶人,即日起,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父皇……”容瑄身形蓦然一颤,转身不可置信地远远望着御案之上的昭元帝,满脸震惊与惊骇之色。 “不要叫朕。”昭元帝冷冷地看着容瑄,“从今日起,朕不在是你的父皇,你也不在是朕的儿子。朕一言九鼎,绝无虚言!带出去!” 容瑄当即面色一白,双腿险些无力的颓然倒下,被身旁的禁军搀扶住,面无表情的带出勤政大殿。 大殿内,原先抱着看戏心态的容景此刻面色忍不住微变,不露痕迹的扫向容修看似沉痛的面色,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寒意,而后小心翼翼的与晋妃对视一眼,看清各自眼底的惊诧与谨慎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昭元帝此刻的面色极为阴沉,一种无法言喻的阴沉,他盯着跪在殿中央哀声哭泣的东宫侧妃李氏,道:“东宫侧妃李氏,不守妇道,不尊伦常,着削去太子侧妃之名位,降为庶人,因怀有皇家血脉,暂居与宫内,待生出皇嗣在另行处置!” “陛下。”温良宜忽然开口,道,“还亲陛下允准,妾身愿意帮忙照顾李氏,就让她住进妾身的千禧殿吧。” 望着面色淡然的温良宜,昭元帝阴沉的面色稍缓,沉默片刻,道,“你有此心,难得可贵,朕准了。不过千禧殿荒废许久,不宜居住,从今日起,贵妃温氏,迁居永和宫,一切待遇恢复至贵妃位分。东宫废妃李氏,交予温贵妃看管照顾,不得有误!” 殿内众人自座位起身,俯身跪拜道,“谨遵殿下之命!”而后又同时朝温贵妃施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卿平身!”昭元帝沉声道,“今岁的除夕之宴到此为止,诸卿,皆散了罢!” 至此,文妃毒害昭元帝一事,铁证如山,且教唆奴才谋害东宫太子,罪加一等;废妃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六皇子容瑄不顾伦常,通奸兄嫂,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剥去皇子之位,贬为庶人,即日起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文氏一党受文妃株连,满门上下削爵除位,打入天牢,听后处置。 曾经显赫一时,满门荣光,于王朝之中呼风唤雨的文氏一党,便在昭元二十一年尾声之际,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淹没在这场由昭元帝亲手布置,东宫太子暗中添砖加瓦的诡局之中,一败涂地,就此再无翻身之可能。 金裘锦,夜光杯,红袖玉掌乾坤髓;人心不足,欲海悬天,望断山河泪。三寸土,一栏围,杯酒青丝卸尘晖;红颜枯骨,金鼎成灰,几劝君莫悔! ——第一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结啦,撒花!第二卷的内容会涉及到军事,战争方面,剧情安排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欢迎大家温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0 柔指出,大家有什么建议也请畅言啊,作者君愿意与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3 卷二:血满弓刀 第64章 身份 昭元二十一年,注定不是安定的一年。因为就在这年尾之际的除夕之夜,皇宫发生一件影响极大,甚至波及到整个朝野的大事。 文氏一党倒了。 然而就在大家观望风声时,另一个消息出现,却让满朝文武震惊之余,感到意外。 贵妃温氏复宠。 这一夜出现在勤政大殿上的大臣,无一不是政治嗅觉灵敏的人物,今夜的这一场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陛下亲自设下的,打击文氏一党的局,温贵妃则趁势复起,再次夺得皇上圣心。 而今朝堂之上,能够争夺皇位的只有东宫太子与三皇子,后宫之中,尚有一番搏斗之力的当属晋妃与复宠的温贵妃,局势已然明朗。温贵妃无子,东宫无母,而晋妃膝下有三皇子。温贵妃若想在后宫中生存下去,必然要增加助力,而这助力,显然就是自小丧母的东宫太子。 这是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的局势,只是局势的情势是否如此下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唯一不可否认的是,文氏的确败了,而且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可能。 昭元帝当晚回宫后,便立即将文氏一族捉拿入天牢,同时下令三司一同详查文氏一党所犯之罪,事无巨细的全部清查,但凡涉案人员均依法严惩,但有违抗者力斩不赦! 传旨内监将旨意传至文公伯府,彼时,文公伯府中一干人等,包括察觉不对劲后准备出府探查的文长远与一干嫡系全部被管冲看押住。旨意到后,管冲按照旨意所诉立即将文府所有人尽皆关入天牢。 当晚,内宫一案的涉案人员尽皆没入掌刑司详加审查,其中就包括指认文氏的林信与石林,太医院院士郑德当场被罢免官职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此案的源头,因不愿毒害太子殿下而饮毒自杀的秦川被东宫的人自行安葬。 后宫中,御前总管赵德胜奉谕旨当即派人将宽敞舒适而低调奢华的永和宫收拾出来,让温贵妃住了进去,同时还指派几名在御前侍奉过的人前去侍奉温贵妃。庶人李氏应温贵妃之请,带着贴身侍婢彩墨,一同住进了永和殿。 自此,后世记载中有名的昭元二十一年间的除夕之变,就此落下帷幔。 新年伊始,因为严查文氏一党之故,朝堂大部分在职官员并未过个好年,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了审理此案当中。 还有一类官员更是心惊胆战的熬过这个新年,他们便是与文氏一党有过干系的在职官员。如今文氏失势,陛下摆明要严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与文氏有牵涉的人员。 官职稍高一些的走个过场或是关系便可避开,低的则没有这个能力和福分,只能日夜求神拜佛祈求不要殃及到自己。 然而,在文氏一党失势伏法的这一事件中,有一个疑点让众多官员迷惑,却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严括与文氏原本是一党,此事朝野皆知,然而此次文氏失势,太尉严括却没有任何举动,也从未有过救人的打算,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皇帝暗中一步步清除文氏,更有可能,是暗中赞成的。 那么,严括何时与文氏闹翻的?竟无一人知晓?也无人察觉? 然而这个疑点终究无法解惑。文氏自己人都不知,旁人如何知晓?而这个疑点的本人,太尉严括,是决计不会出面解惑的。 所以这个历史疑点,伴随着文氏的失势,而就此被人用隐晦的手法写入史册之中。 正月初七,酉时,城东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的一间厢房中,沐青正睡在床榻上,清俊的面色微微泛白,呼吸平稳绵长。床榻边沿,容修正蹙眉坐着,双眸紧紧盯着面色微白的沐青,道,“不是说好七日,怎的还未醒来?” 良阙立在一侧,道,“回殿下,的确是七日,伯崖公子的药向来稳妥,不会出差错,请殿下在耐心稍候片刻。” 闻言,容修微微颔首,却不在多言,只是盯着沐青的双眸视线深沉,丝毫不离。良阙见状也无可奈何,这几日他一直跟在容修身旁,也亲眼见证了这位真名叫沐青的奴才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有多重要。 即便他有心提醒,可主仆有别,何况沐青的确是此次扳倒文妃的大功臣。与情与理,他都无法出口劝言,何况眼前这位大功臣,至今还未醒来。 未几,沐青的眼睑忽而微微颤动。 容修的眸光片刻未从沐青的脸上移开过,连一丝细小的变化都不放过,瞧见他眼睑微颤后,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轻声唤道,“沐青……?沐青……” 轻声唤着,容修的手在毫不知觉时轻轻抚上沐青的脸颊,柔软而温热的指尖,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热意,自然而然的传递到了沐青微凉的脸颊上,触肤生热。 沐青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很清晰,亦非常熟悉,熟悉得让他想睁开眼亲眼看看这道声音的真容,眼睑却如灌了铅一般十分沉重,他竟睁不开。 半晌,眼睑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些,沐青竭尽全力,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睁眼的那一瞬,他却仿佛从一场久远的时光中醒来,脑海里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一时有些失神。 容修见沐青睁开双眼,淡雅如风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正欲开口,却见沐青虽睁开双眼,眼中却无神.韵,心里陡然一惊,急声道,“沐青——” 这时,沐青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他澄亮的眼眸微微转动,而后似乎恢复了意识,眸中的神.韵也渐渐显现。看清眼前横立虚空之上的床帏横梁后,沐青终于回了神,想起自己昏睡前之事。他动了动身子,却在下一刻,看到一脸担忧之色望着他的容修,一怔之后,轻声道,“殿下……” 容修浑然不觉的长出一口气,面上的担忧之色渐渐隐去,道,“沐青,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沐青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有些虚软无力,只好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容修见此,主动扶着他坐起身。 让太子殿下照顾自己,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沐青连忙制止,道,“殿下,不可如此,奴才怎能让殿下亲手照顾……” “不是奴才。”容修丝毫不理沐青的异议,径自将他扶起坐好,而后垫上软垫让他靠着床沿,坐得更舒服些后,缓缓道,“秦川的身份已在这个世上消失,从今往后,你不在是秦川,自然不在是奴才。” “殿下……”沐青欲言又止。当初,他听从容修的建议以假死将文氏一党的真面目揭开后,问过太子他假死之后该如何恢复身份,当时容瑄并未回答,只说让他相信自己,如今,事已至此,这个疑问沐青却一时问不出口。 他该以什么身份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太监?他不可能真的去当一名太监,何况他这张脸皇宫里有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1 过来往的人都识得,难不成太子还能有逆天的法子偷梁换柱? 容修一直留意着沐青的脸色,自然也看出他脸色下的顾虑,却不开口解释,只道,“你在想何事?” 沐青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瞬,道,“殿下,这件事成功了吗?” 容修沉默稍许,在沐青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文氏一党,全部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等待所行之事全部查清后,按律论罪!” 沐青悬而未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殿下果然好计谋,文氏一党做了那么多恶事,终于得尝恶果了。”沐青似乎想到什么,声音忽然一顿,问道,“那温贵妃呢?” 容修眸光微动,“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沉吟稍许,见沐青神色不太自然,容修道,“她无事,陛下下旨,温娘娘迁进永和宫,一切待遇恢复从前的贵妃制,赵德胜已找了几名靠得住的人去服侍她。沐青,记住,从此刻开始,你不在是秦川,你答应过他的事,也已完成,不必在记挂着了。” “是,殿下。”沐青听出容修语气中的一丝起伏,觉得不大对,将此归咎为大事已成的情绪使然,沐青没有多想,又道,“那么殿下,奴才……”在容修微愠的目光中,沐青改口,道,“我……既已不在是秦川的身份,又该如何继续帮助殿下?” 容修微愠的神色忽然散去,他静静的望着沐青,缓缓道,“你曾经答应过陪我一起踏上这条泥泞之路,可有片刻的反悔?” 沐青摇头,“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从不悔。” 容修忽而笑了,道,“有如此忠心的你在我身旁,你所担心之事,我又怎会不思虑周到?”容修朝一旁的良阙伸手,良阙立即伸手入怀掏出用一黑巾包裹之物,双手递给容修。 容修接过,摊开黑巾放置沐青面前,道,“这是一份调令。沐青,年二十,淮安人氏,今遵调令,擢升为太常寺丞,正六品,与正月十五入京中太常寺上任,不得有误。”容修将这封调令展示在沐青眼前,同时将一同包裹的印信交给沐青,道,“这是上任的印信,好好保管,这便是你身份的凭证。” “这……”沐青愣住了,“殿下……您何时……” “在得知你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便已做好准备。”容修道,“这个身份是货真价实的,白纸黑字,绝无作假,即便有人查证亦可天.衣无缝。” 容修黑白分明的眸光望着沐青略显惊愕的脸,缓缓道,“沐青,从此刻开始,你便可用你自己的真名、真面目诚心示人,你可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65章 下场 沐青一时哑然。 他当然高兴,可听着容修的问话,他怎么感觉不大对劲,沉默稍许,沐青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便道,“殿下,我若升为太常寺丞,日后该如何相助您?” 闻言,容修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转眼又散去,“此事你不必担心,若当真想帮我,无论身处何位,亦可相助。这段时日,你且安心修养。伯崖的药虽无毒,但多少会损害身体,我会留人在此照顾你,你只管安心将养。” “是,殿下。” “此次文氏失势,只是我们所行第一步。”想起此次的手段,容修眉宇微沉,正色道,“为了扳倒文氏,我亦费了不少心力,而文氏,只是这条路上相比之下容易对付的敌手,我此言,你可知何意?” 沐青点点头,“文氏不得人心,也不懂收敛,她的权势看似强大,却并不牢固。” “不错。然而仅仅只是扳倒她,我便要花费不少心思。”容修道,“接下来的敌手,将更难对付,而且,不同与往常的隐忍不发,如今我已在明处,他们有了防备,他们的心思,也必将集于我之身,所以接下来的路,必然艰险百倍。” 沐青道,“我明白,我会小心谨慎,也请殿下保重自身。” 容修道,“你明白即可。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心腹,也是我暗中的势力,所以定不能有丝毫损伤,我的大业,若是可成,日后,还需要你们共同辅佐。” 沐青心底忽而颤了颤 ,沉默片刻,道,“殿下放心,我定会保重自身,不让殿下忧心。” 容修这才满意颔首,道,“我出宫机会不多,暂时或许不能来看你,这间民宅是文伯私宅,你可放心住在此处。正月十五,记得去太常寺点卯,我不便久留,先回宫了。” “是,殿下。”沐青欲起身恭送容修,被容修按下,沉声道,“好好歇息。”言毕,自床榻上起身,披上良阙递过来的棉氅,看了一眼沐青后,在沐青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厢房。 厢房外,夜色已黑。容修伫立与宅院中央,朝良阙道,“乾武何在?” 良阙,“在文伯处。” 容修道,“让乾武来此,告诉他,沐青的安危,本宫交给他,若有丝毫损伤,让他提头来见!” 良阙压下心头的惊惧,沉声道,“属下遵命!” 此时此刻,对于厢房中那位看似并不起眼的沐青,良阙心中已有了不一样的定位。 昭元二十二年初,文氏一党的三司会审已有初步结果。 除却除夕之夜被人指证的一些罪证之外,文氏陆续有新的罪证被揭露出来,其中较为的恶劣的,竟是文妃连同宫里的一些管事太监,买卖奴才入宫一事。 此事由之前指证过文氏的前宣华殿管事公公林信亲自说出,并且按其指证,抓住了几名在宫里资历甚久的管事,经过严刑拷问,一律将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因为此事太过恶劣,损害了皇宫乃至整个朝廷的声誉,昭元帝大怒,当即下令文氏一党斩立决,与正月十五之后行刑。 林信则因为举报有功,又因毒害他人是受曾经的六殿下主使,自己并非主犯,便免其罪责,调至御膳房做粗使太监。 同时下旨,晋妃因为之前与文氏一同协理后宫,却任由文氏胡作非为,知情不报之错,取消其协理六宫之权,后宫事务一律交由温贵妃打理。 至此,后宫之中,新的格局已初显端倪。 正月初八,京城之中再次飘下无数细密的雪花,漫天飞絮自九天之上飘零而下,似是要洗去曾经笼罩在这京城之上的一层用鲜血与腐朽凝结而成的污秽,露出属于大昭王朝的,真正的本色。 晌午,天牢外,一架造型精致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一身莹白如雪的毛氅衬得肌肤如月华般晶莹剔透的温良宜在侍人的服侍下缓缓下了马车,贵妃妆扮的她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粲然夺目,叫人不敢直视。 看守天牢的狱吏知晓温贵妃亲自驾到,当即出门迎上前,向温良宜跪身行礼,道,“下官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起身罢。”温良宜挥退身后跟着的众多侍人,只让随身侍女,赵德胜指派过来的思君跟在身侧,抬脚迈上青石板阶梯,朝狱吏道,“文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2 氏,被关在何处?” 闻言,狱吏心中闪过了然之意,面上恭谨道,“回娘娘,陛下旨意,文氏一族是重要犯人,需严加看管,所以下官将他们关在看管森严的内牢。娘娘若想见她,请随下官前来。” 温良宜颔首,淡淡道,“带路。” “是。”狱吏应声,领着温良宜二人进了天牢,一路经过阴森幽凉的外牢,进入看管森严,每间牢房只允许收押一人的内牢。走了一段较长的路后,狱吏在内牢最内侧,牢房之中只有一个较小的通气口牢房前止步,转身朝温良宜道,“贵妃娘娘,这里便是罪人文氏所在的牢房。” 温良宜颔首,“本宫知晓了,你去外头候着即可。” 狱吏听说过这位贵妃娘娘与里面关押的文氏的恩怨,知晓这位贵妃娘娘定是来者不善,两人说的只怕也是宫中秘辛,当下也不敢逗留,连忙道,“那下官便在外面等候,娘娘若是好了请唤下官一声。”说着拿着牢房钥匙将牢房门打开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牢房内,曾经华贵荣宠的文妃,如今只是布衣加身的落魄文氏,听见牢房外的声响后,便坐直了身子。须臾,见到出现在牢门前那张熟悉此刻看着无比华贵的面容,文氏冷笑一声,“你终于来了。” 温良宜看了她一眼,让思君候在外头,自己孤身入内,立在牢房门沿处,望着面色落魄而仪态却不减的文氏,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我自然要来看你,顺便,送你最后一程。” “你这是来落井下石的罢。”文氏冷冷地目光扫向温良宜,“我真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藏得如此深,当初我就该斩草除根,杀了你。” “你若能杀我,今日我就不会站在你身前。”温良宜道,“文氏,你的心有多狠以为本宫不知?你杀不了我,不过,你的确应该后悔!” “当年,你设下毒计害死我孩儿,下药损我心智,让我与陛下互生嫌隙,进而让陛下废了我,可你低估了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也是你今日惨败的原因。你做了太多恶事,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做的孽,怪不得旁人。” “温良宜,你休要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面孔,皇宫的女子有几个心思干净的?你比我清楚,想在后宫里存活下去,你就必须比旁人更狠!你当年未曾被废时,手里又有多干净?天下乌鸦一般黑,别腆着脸来这里义正言辞的指责我!” 望着言辞激愤的文氏,温良宜面容不变,淡淡道,“你想多了,本宫没有这个心思,来这里指责你。” “那你今日前来,只是想看我笑话?贵妃娘娘,你的心胸未免也太小了。”文妃冷冷盯着温良宜,语气满含嘲讽之意。 温良宜毫不在意文妃的语气与目光,只是淡淡望着她,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神,反而让文氏心中起了忌惮之意。沉默稍许,温良宜忽而道,“容瑄,你的孩子,被废了皇子身份的庶人,你可想知晓他的下落?” 闻言,文妃脸色蓦然一变,“你……你想做什么?”厉声之后,明白眼前情势的文氏想到自己孤身在外漂泊的孩子,语气一变再变,最终化为跪地恳求,哭声道,“温良宜,当年是我害了你,无论什么错,我愿意承担,你若是想泄恨,也尽管朝我发泄。只求……只求你不要伤害他……” 温良宜冰冷的目光望着此刻在她跪在她面前软声恳求的文氏,沉默稍许,道,“当年的那个连环计,我想知道是谁与你一同联手的?” 文妃脸色瞬变。 “我虽与你不曾深交,但你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以你的心机,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连环计,文氏,你若愿意说出来,容瑄,我可以替你照看一二。” 文妃脸色变幻不定,“你此言当真?” “我温良宜行事,向来言而有信。”温良宜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一点,我比你强上许多。” 不在意温良宜的话中有刺,文氏片刻便已有所决定,道,“你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藏得这么久,想必也该有所收获,后宫中的女人,都长着一颗善妒的心。能够相助我的,自然能够与我平起平坐,如今除了我之外,还剩下哪位,你心中应该清楚。” “果然是她。”温良宜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我今日前来,只是想从你口中亲耳听到。” 文氏道,“你果然怀疑她。” “她的心思有多深,行事有多谨慎,我亲身经历,怎会不知?”温良宜斜睨了文氏一眼,道,“当年她表面上与我交好,背地里却如此狠毒,心思叵测,与你联手设下毒计害我,这些我都清楚,只是没有证据。” “不过,害我和我孩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温良宜冷冰冰道,“今日你的下场,他日本宫定会让她亲身尝到!”言毕,温良宜最后一眼冷冷的看向文氏,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牢房。 身后,文氏阴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温良宜,你答应我的事定要信守承诺,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66章 诏令 入夜,经过一番精心修缮的永和宫内。昭元帝在赵德胜一行人随侍下,入了永和宫。 至宫门前,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闻声,温良宜与宫内侍人出门接驾,跪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温儿,不必多礼。”昭元帝上前将温良宜扶起,而后拉着她的手,一同步入正殿内,赵德胜见状,心领神会的拦住了欲跟进去的侍人,伸手将殿门缓缓带上,轻缓得听不出丝毫声响。 殿内,昭元帝将温良宜拉至内殿的软榻前坐下,自己则在另一旁落座。端详着面容精致如初,气质却更甚当年的温良宜,心绪有些复杂。 温良宜见昭元帝面色有异,道,“陛下,可是出了何事?” 沉默稍许,昭元帝道,“温儿,朕想与你说一件事。” 看昭元帝的面色,温良宜猜到昭元帝要说出的定会是一件大事,面色依旧不变,恬淡而清雅,有一种泰山崩于顶亦面不改色的淡定气势,缓缓道,“陛下请讲。” “昔年之事,是朕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保护好你。”昭元帝言语之间有一丝愧意,道,“如今,你膝下无子,突然恢复贵妃位分,朕又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你,那些大臣们多有谏言。所以,为了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管理六宫,朕想将太子,名义上转入你膝下为子。” 温良宜微惊,“陛下……如此可行吗?更何况太子早已成人……” “此事不打紧,朕曾探过修儿的口风,他的母后早逝,他自出生之时便交由乳母照料,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怀,所以朕希望将他交予你照拂,你们相互帮衬,宫里或是宫外,也不至于显得孤单落寞。” “朕只是担心你,温儿……”昭元帝道,“忻儿早夭,朕担心你心有芥蒂,后宫之中你无子傍身,行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3 或少有威仪与底气,此事朕早已思虑过,今日告之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温儿,你可愿意?” 温良宜望着昭元帝已衰老得厉害,再也不复当年雄风的面容,缓缓点头,“陛下,您事事为臣妾考虑,为臣妾着想,臣妾怎会不愿……”顿了顿,温良宜伸手抚上昭元帝的面庞,如玉般温软的声音之中隐含一丝疼惜,“陛下,这两年,苦了您了……” “温儿……”昭元帝苍老的心缓缓浮现一丝柔软,“你又何尝不是……若非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只怕朕早已迷失君心,被那些意图谋害朕的人给暗害了……” “陛下……”温良宜自软榻上起身,行至另一旁与昭元帝并肩坐下,轻轻依偎进他怀里,轻声道,“妾身……会一直陪伴着陛下的……” 昭元帝将温良宜揽入怀中,心中异常柔软,多年不曾有过的幸福之感,无孔不入的将他渐渐包围。 翌日,正月初九,昭元帝召见群臣入朝,将此事以诏令形势昭告天下:贵妃温氏,端庄娴雅,恭善慧敏,谦逊度德,今将东宫太子容修,转入其膝下教养看顾,成为太子养母,特此昭告天下。 群臣初听诏令,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走了一个文氏,又来了一个温氏,而显然,这位温贵妃的手段比之曾经的文妃,恐怕是高明许多。 严括与赵权闻得此消息后,俱是面色微变。 严括是惊异,他如今暗中与太子结成一党,若是与温贵妃联手,显然又是一个强大的助益。让他吃惊的是,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究竟是太子的手段,还是那位他不甚熟悉的温贵妃的手段,抑或只是陛下个人的决定?这其中的原因,他隐隐觉得有些复杂。 不同与严括的惊异,赵权则是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当初与文妃对抗,有严括的相助,他亦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文氏失势,他已看出严括与文氏一党已经翻脸,如今朝堂之上只剩东宫与三皇子。 三皇子是他在暗中支持,严括不傻,势必会找一位皇子扶持,那么朝堂之上便只剩东宫太子。如今这形势,东宫与温贵妃成为母子,再加上严括的相助,又有一位心思深不可测的谋士在严括身后为其谋划,他日后要面对的敌手,将更加强大,而他若想取得一丝胜算,也更加艰难。 想及此,赵权脸色微沉。 这时,勤政大殿的御案之上,昭元帝再次颁发一道诏令:正月十五元宵后,早朝制继续施行,百官每日卯时入朝,共同议政。 至此,赵权的脸色一沉在沉,然而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诏令,他如何不情愿,也必须遵循,便也只能将心绪押至心底,敛住面色遵循陛下的旨意。 入夜,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严括将今日的朝见所闻全部告诉左盛,同时也将心中的设想与猜疑一一告之。 左盛闻言后,沉默了片刻,道,“ 这段时日的风波与今日的两道诏令可以看出,今上以生出了清理朝堂之意,所以刻意在除夕夜宴时动手清除文氏,更多的,是想给满朝文武一个警示。” 严括颔首,“老夫亦是如此所想。陛下的举动,分明是在警示老夫与赵权老儿。不过老夫掌管的是军权,如今无战事,陛下无机可乘,丞相大人可就不同了。” “之前陛下卧床不起,朝堂政事皆经由他手,如今陛下下旨恢复早朝制,显然是要亲历亲为,如此,可就没有那位丞相大人的事了。先生你不知,今日赵权老儿的脸色,极是阴沉,老夫瞧着,当真是痛快啊。”说着,严括竟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大人固然痛快,可更要小心谨慎才是。”一言出,当即冻住严括脸上的笑意。见严括恢复严肃的神色,左盛面色不变,道,“丞相大人如今的处境,难保不是大人日后将要面临的处境……” 闻言,严括看了左盛一眼,明白左盛话中深意,面色微微一沉。 左盛道,“如今正是因为无战事,陛下无法寻机收回大人的兵权,可若是发生了战事呢?大人手中的军权旁人尚且忌惮,更何况陛下,想必陛下收回军权的心思,大人不会不知吧。就如同今日的诏令,恢复早朝制度,不正是逐渐缩减丞相大人的权利吗?” “丞相大人主政,可若是政事皆有陛下亲自处理,还要丞相大人有何用?” 严括默然,片刻后道,“政事陛下可以亲自处理,可战场之事不同,他总不能御驾亲征罢,更何况,即便他有这个心思,老夫难不成还能任他拿捏不成?老夫手中的那些将领,皆只遵老夫之令,任凭陛下他有何心思,也动老夫不得!” “大人且稍安勿躁。”左盛轻声劝慰道,“历代以来,军权旁落是每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之事,大人手上军权牢固固然旁人不敢得罪与您,陛下也不敢随意处置您。但陛下会注意大人您的一举一动,稍有小事便可放大无数倍,倘若真的出了事,大人您总不能公然违抗陛下的圣命,毕竟若是扣下一顶谋反的帽子,与大人有百害而无一利,大人可知?” 严括眉峰微沉,道,“老夫知晓,可老夫又能如何?军权是老夫的命,老夫是决不能放弃的,无论陛下如何忌惮,此事绝对不行!” “在下知晓大人之意。”左盛道,“大人是行伍出身,行军打仗已深入骨血,若舍弃了军权,便如松柏离了青山,圭鱼离了汪洋,失去了存活之意,大人,在下所言对否?” 严括神思触动,望着左盛平淡无奇却睿智尽显的面孔,半晌方拱手道,“知我者,惟先生耳。” 左盛回礼,又道,“大人不能舍弃军权,若想在陛下的忌惮下生存,便不能让陛下抓住丝毫把柄,也不要违逆陛下的心思。同时,也不能让陛下察觉大人您真正的心思,比如,扶持太子殿下。” 严括面色凝重,“先生是说,不让老夫在陛下面前表露扶持太子之意?” “不错,”左盛道,“大人您高权在握,无论你有意扶持何人,皆会成为陛下首先怀疑的对象。所以大人不能表露分毫。如今,陛下宠爱温氏,为了抬高温氏,将太子名义上转入温氏膝下抚养,此举对温氏有利,对太子亦是有利。所以此际,大人不必表露分毫,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见严括面有疑意,左盛又道,“陛下忌惮与朝臣串联,有党争之意的皇子。当初,六殿下与大人名义上一党,三殿下与丞相大人一党,如今六殿下失势,大人未参与其中分毫,所以即便旁人奇怪,也没有任何理由追究大人。赵相则不同了,三殿下尚在,党争之名同样尚在,大人应当看出,陛下如今,已打算对赵相出手了,今日的举动,只怕有试探之意。” 严括道,“不错,陛下今日的举动,似乎有意针对赵权。” 左盛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奉劝大人,此际需小心谨慎,万事以隐忍为主,不可强出头。” 严括微微颔首,似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4 乎赞同了左盛的说法。左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将严括的反应尽收眼底后,沉吟稍许,又道,“至于东宫那边,大人若是对太子不甚放心,只需安插一名眼线在太子身旁,不过此人定要聪明伶俐,行事稳妥,且职位必需低微,不引人注意,如此方可便宜行事。” 见严括未有反驳之意,左盛道,“若是大人信在下,这名人选,就让在下来挑,在下定会挑一名合适的人选,成为大人监视东宫的眼线。” 严括当即颔首,“先生说得哪里话,老夫不信你还能信谁,此事便依先生所言,人选一事就劳烦先生操心了。” 左盛露出一抹淡笑,拱手道,“为大人办事,在下自会竭尽全力。” 第67章 患起 清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东宫在淡淡的薄雾中若影若现,蓦然瞧去,天地同色,虚幻缥缈,竟宛如仙境。 只是,美则美矣,却冷,尤其对于要清理路面积雪的子涵来说,更是冷上加冷。 此刻,他冻得通红的双手正拿着木楸铲着东宫正殿前的积雪,一边感叹寒冬的森冷,一边想起宫里除夕之夜发生的事,脸色就有些萎靡。 他突然想起秦川了,非常想。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前一刻还是个生龙活虎的人,片刻未见后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被皇上派去的宫人抬进勤政殿后,便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若是秦川还在,该多好。至少眼前这殿门口的雪,不用他一个人扫了。 这时,子砚双手抱着一件厚重的毛氅走过,瞧见子涵萎靡的面色后,道,“你怎了?” 子涵见是子砚,脸上神色不变,道,“我想秦川了,你说这世事也太过无常了罢,明明是忠心殿下的人,怎么临了还死得这么惨,也不知葬在哪里,你可问过殿下?清明中元的时候,总得有人去祭拜一下吧。” 子砚的脸色微变,想起秦川,早起还欢快的心瞬间便沉重下来,道,“我问了,殿下没说。子涵,秦川对殿下的忠心你我都知晓,殿下也看中秦川,此次秦川出事,殿下心中也不好过,今后,你莫要在殿下面前提起了。” 见子砚面色不快,子涵顿了顿,点点头道,“我知晓了,我不会在提起了。” “秦川的事,你我有心即可。清明中元之际,我们私下祭拜同样可行。”子砚道,“你快些扫罢,殿下稍后要出去一趟,你这雪不扫开,殿下如何步行?” 子涵当即不耐烦摆手,“我知晓了,你进去罢,小心叫殿下等久了。” 子砚明白子涵今日因为秦川的事不爽快,因为自己亦是如此,不愿多想,子砚抱着厚重的毛氅,抬脚进了正殿。 内殿,容修自榻上起身,接过子砚递过来的毛氅套在身上后,道,“都准备好了?” 子砚颔首,“皆已准备妥当,孝礼已备好,随时可前往永和宫。” 容修道,“那便走罢。”言毕,容修率先一步出了内殿,子砚连忙将给温贵妃准备的孝礼带上,跟上了容修的步伐。 小半个时辰后,永和宫内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亦是贵客。 容修与子砚二人进了永和宫的大门后,温良宜听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远远见到温良宜出来,容修上前单膝下跪,道,“儿臣容修,给母妃请安,愿母妃玉体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不必多礼。”温良宜将容修扶起,面色亲和道,“外面天冷,咱们进去说话。” 容修点头,将子砚手中拿着的礼盒接过来递给温良宜道,“这是给母妃的孝礼,还请母妃收下。” 温良宜看了容修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深意,示意身旁的思君接过礼盒,温良宜恬淡如玉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缓缓道,“孝礼本宫已收下,如此,太子可愿与本宫进殿相谈?” 容修微笑颔首,“母妃所请,不敢辞耳。”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殿。在温贵妃的示意下,思君屏退其他宫人后,与子砚一同守在了殿门前。 内殿,温良宜与容修相邻而坐,为容修倒了一盏热茶后,温良宜神色淡然,道,“想不到,未过几日,你我的身份已截然不同。” “怎么?温娘娘不愿做我的母妃?”容修嘴角扬起一丝轻笑,将案几上的热盏拾起缓缓送入口中,轻啜一口后放下,道,“眼前这个局势,不是你我早已料到的么?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瞥了容修一眼,“太子殿下料事如神,本宫佩服,只是你我年纪相差无几,我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愿意唤我一声母妃。” “母妃尊称,不过掩人耳目。不过若真有温娘娘这样的母妃,修为何不愿?”容修道,“娘娘应当清楚,修自小无母,若能得娘娘爱宠,岂不是修之福分?” “好了,说笑的话就不必了。”温良宜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 容修收了脸上的笑意,目光澄明而深邃,“暂且不动,静观其变。昨日父皇的诏令下来,他们自会着急。着急之后,便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能有所行动,我们便有机可乘。” 沉默片刻,温良宜道,“晋妃与赵相,可都是能忍的人物。” “再能忍,也只是人。”容修看了温良宜一眼,眼中的深意不言自显,“他们都是握有权势的人,如今娘娘您得势,晋妃必然不安。朝堂之上,父皇已经开始对赵相出手试探,丞相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如今手中的权利被父皇打压,他是会坐以待毙?还是另谋出路?所以眼前之势,我们尽可静观其变。” 说着,容修声音微顿,忽而道,“听说温娘娘前去天牢看过文氏?” 温良宜望着容修,清浅的眸光风淡云轻,却隐隐掠过一丝深意,道,“太子殿下的消息倒是极为灵通。不错,我的确去见了她,问了一些旧事。” “看来,温娘娘有已所收获……”容修道,“文氏已是将死之虫,不足为虑,不过她暗中的势力,可没那么容易轻易扫尽,我们也要以防万一。” 温良宜轻蹙秀眉,“你担心文氏残党,会为他们所用?” “暂且不好说。”容修道,“不过你我都清楚,他们是何种人物,他们的心思和手段我们暂且不知,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我知晓。晋妃娘娘的心思和手段,我深有体会,自然不会在让她有机可乘,你放心。” 容修颔首,不再多言。正欲起身离开,却见温良宜欲言又止,容修面露疑色,站起的身形复又落座,轻声道,“温娘娘可是有事?” 温良宜沉默稍许,道,“他,如何了?” 闻言,容修眸光微动,半晌,道,“他无事,温娘娘尽可安心。” 温良宜颔首,又道,“脱离了以前的身份,今后,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娘娘是担心他?还是担心修不会诚心待他?”容修眉峰微扬,缓声道,“娘娘只管放心,沐青与我,是心腹,亦是至交。他忠心对我,诚心待我,我又怎会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5 让他身陷险境?今后,脱离后宫,他依旧会在我身边尽忠职守,娘娘不妨安心看着,在我身旁,他能哪走到一步。” 言毕,容修站起身,正欲告辞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思君的声音随后响起,“娘娘,瑾和宫派人,送贺礼来了。” 闻言,容修露出一丝淡笑,道,“看来,修不得不告辞了。临走前,修还有一事要提醒温娘娘,李氏,是晋妃的人,这颗棋子用或不用,温娘娘自可斟酌。” 停顿了一瞬,容修向温良宜拱手道,“还请母妃好自珍重,儿臣告退。”言毕,容修转身出了内殿,思君听闻脚步声便将殿门打开,向容修施礼后,就见容修与子砚二人大步离开了永和殿。 殿内,温良宜的声音传来,“瑾和宫的人呢?让他进来。” “是。”思君领命,将一旁端着礼盒低眉敛首的侍人请入了永和宫。 殿外,风雪皆止,朝阳初升,正在消融冰雪的皇宫却格外森冷,偶有清风拂过,便如冰刀一般直刺人心。 永和宫外的宫墙之间,容修止步,抬首望着东方天际缓缓升起的一抹朝阳,心境格外空明。这座初升的朝阳,将在不久的将来,势必会让温热的余光,照遍这片山河的每一寸土地。 初阳升,照山河。心存天地,乾坤自得。 就在一轮明日照破京城的萧索与森冷时。远在与西京相隔数百里的边城祁州,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午时,数百名衣衫褴褛的乱民组织而成的乱军手拿木棒与扁担之类的物事,冲开了祁州太守府外的守兵,冲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施瑁在得到消息之际便已闻讯而逃,逃至祁州都尉楚长荣的府邸。然而消息来的并不算早,临跑之际的他只能携带不多的财物。而剩下的那些财物,他在此任职三年期间辛苦收刮来的财宝,被乱民们洗劫一空。 祁州都尉楚长荣带兵赶到太守府时,那数百乱民早已不知去向。接着,城门守兵来报,北门被突然冒出的乱民攻破,无数乱民自北城门而出,不知去向。 楚长荣大怒,当即领着祁州守将一千人自北城门而出,前往追捕逃出的乱民。却在城外三里处的祁连山下撞见一队由一千乱民组成的列队。 楚长荣对面前摆出迎战的乱民面露嘲讽,嗤之以鼻,当即命身后的守将上前拿住带头闹事之人。身后守将领命,驾马上前,就在此时,道路两旁忽然冒出诸多乱民,皆以石为器,投向了道路中央的祁州守将。 楚长荣身后的将士们顿时乱了套,被道路两旁的乱民以及正前方严阵以待的乱民彻底冲垮,一个时辰后,楚长荣见势不对,领着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们驾马溃败而逃。 待祁州守将离去后,乱民之中,一身形挺拔如松的高大身影缓缓而出,他双目如炬,漆黑而澄亮。望着溃败逃离的楚长荣,沉声道,“他们,会卷土重来的!整装出发,退进祁连山!” 闻言,乱民们齐声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出场人物是谁,大家猜到了咩? 另:这篇文的书名作者君给改了,也不知好不好,大家给个建议吧,如果觉得不好就还用原来的书名。 第68章 舍人 回城后,楚长荣察觉此事不对劲。这些人看似乱民,却有人指挥,除却衣衫褴褛外,列队阵仗,计策,皆不逊色于他的手下将士们。 这些乱民若不是真正的将士乔装打扮,那就是他们当中,有一个极为擅长领兵作战的首领。前一个猜想显然是不合实际的,那么便只有最后一个可能。 乱民之中,有一个谋略与胆识集于一身的首领,而这个人,将带领这些乱民,成为一股对抗祁城,甚至有可能对抗朝廷的势力。想及此,楚长荣只觉得头大如斗。想到惹出此事的源头是祁州太守施瑁,楚长荣此刻杀了他的心都有。 只是施瑁与他之间的关系,此事的缘由不能透露出去,便也不能,将乱民叛出祁城一事上报朝廷。 沉思半晌,楚长荣心有所定。 看乱军人数不过两千人,且刚刚叛出祁州,尚未立足,根基不稳,此刻便要已秋风扫落叶之势尽快将他们歼灭。 想及此,楚长荣当即下令,祁州城守将五千人,留一千人看守祁州城,余下四千人与明日清晨出发,前往城外歼灭乱军。 翌日清晨,楚长荣率领四千将士,自北城门而出,一路奔袭至城外三里处的祁连山下,接连遭遇伏击,折损兵力两千余人,战马千匹,楚长荣再次率部下残兵溃逃。所遗战马与兵器,皆被乱民所拾。 惨败回城后,楚长荣与施瑁合计,必须尽快剿灭乱民。便将守城将士全部集齐,车马装备一应俱全,再次前往祁连山下。 此役,楚长荣再次遭受伏击,损兵折将,惨败而归,率领残余将士一千余人退回城内。而这时,乱民竟集合三千人,穿戴着从祁州城守将留下的盔甲与战马,杀回祁城。 楚长荣知晓乱民的厉害,不敢在损兵折将,便带着太守施瑁连夜逃离祁州城,自城东而出,前往与祁城相邻的邺安。同时,三封六百里加急军报,陆续自邺安太守府而出,往西京狂奔而去。 就在这匹快马奔向京城之际,祁州城外的乱民集结成军,进驻祁州城。并以此为驻地,利用祁州城现有物资,将当地对官府早有怨言的百姓收归麾下,同时招兵买马,补充军资,日夜操练士兵,并以反抗暴.政为由,宣布起义。 起义时,祁州城内已集军一万余人。这一万余人,正式命名:万历军。 首领将军,亦是万历军总指挥,即将名动天下的军事奇才:展鹏之。 当三封六百里加急军报传入京城时,岁首已过,满朝震惊。谁也不会想到,由祁州当地乱民生出的一股势力,竟崛起得如此之快,短短十数日,竟成为可以对抗朝廷的力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稍有耽搁,这股势力便会趁势而起,成为威胁到朝廷的可怕存在。 听闻这个消息,昭元帝大怒。当即下旨严括派将领集军前往祁州城,攻打起义军。 严括领旨,派京中将领,亦是自己麾下得力干将,威武大将军蒙毅及麾下所属两万精兵开拔前往邺安,并令邺安当地守将辅助,又从距离邺安城相隔数十里,亦是边城的常山抽调五千兵力,由常山都尉冯子山带领,开拔前往邺安,辅助蒙毅攻打起义军,一切军令听从蒙毅指挥。 至此,三万兵力集齐,开赴邺安,准备攻打正式宣布起义的万历军。 知晓此事的沐青,已于太常寺上任并点卯已十日有余,已经适应太常寺丞职位的他,一边看着各种宗庙礼仪的书,一边过着清闲得蛋疼的日子。然而却在过了几日的悠闲时光后,见到了一位意外来客,亦是一位贵客。 太常寺丞的掌事处,见到左盛那平淡无奇却遮不住眉宇间那若无似乎的睿智的面容,沐青心里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6 一颤,知道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即恭恭敬敬上前,拱手轻声道,“沐青见过左先生,先生怎会来此?” 左盛面容淡笑,深邃内敛的目光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庞上,仔仔细细打量片刻,缓缓道,“敝人来此,自然是见沐大人的。沐大人新官上任,不知可还习惯?” 这几日,沐青已经听惯了这个称呼,可突然从左盛嘴里听来,却觉得分外突兀。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左先生有着怎样的心智,虽然目前只是一位幕僚,却隐于幕后运筹帷幄,抬手之间便可翻云覆雨,自己与其相比犹如云泥之别,怎敢在他面前将自己摆在高位。 沐青当即表现出谦逊的姿态,道,“先生莫要折煞沐青了,先生年长,是沐青的前辈,先生若是不在意,可否直唤沐青名字,大人这个称谓,沐青实在担当不起。” 左盛忽而轻轻笑了,望着沐青的双目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满意之色。 如此年轻却可不骄不躁,谦虚聪慧,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独到。 左盛便也不在兜圈,直接开门见山道,“沐小兄弟如此谦逊,我便直言相告,还请沐小兄弟找个清静之地。” “是。”沐青抬手指向掌事处的内间,朝左盛道,“里间供有休憩之所,先生请随我来。” 左盛颔首,跟着沐青进了掌事处的内间,在一张楠木椅前落座,沐青则提了一壶热茶过来,为二人各自倒上一杯,放在各自身前,而后与左盛相邻而坐,道,“先生此来,有何要事?” 左盛拾起热茶轻啜一口,道,“我是何人的幕僚?沐小兄弟可知?” 沐青点头,“先生是太尉府中幕僚。” “不错。”左盛放下茶盏,道,“我为太尉筹谋,如今文氏已倒,暗中,太尉将与太子殿下联盟,可实际上,太尉大人并不放心太子殿下,沐小兄弟可明白我所言之意?” 沐青蹙了蹙眉,望着左盛故意不点破而淡定浅笑的神情,脑海一转,瞬间会意。“太尉大人若是不放心太子殿下,必定会找人暗中监视,”说着,沐青察觉不对,暗中监视可不算是一个好法子,更何况有左盛在严括身边,必然会想一个简单而让大家皆可安心的法子。 沉吟片刻,沐青已想通其中关键,道,“先生献计,安插一位眼线进入东宫监视太子,这位眼线表面上是为太尉办事,实监视太子之责,实际上却是太子殿下与先生的人,如此即可安心的留在身边,又可让太尉大人安心,以为密切掌握了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如此,便可一举两得。先生,沐青所言,对否?” 左盛目露赞赏之色,颔首道,“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不错。沐小兄弟,这个两相权宜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你。” 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后,沐青已经猜到左盛来的用意。这个身份对他顺利呆在太子身边亦是绝佳,只是沐青有些犹疑。“先生之意沐青明白,只是这个职位沐青亦是刚上任不久,突然调动,是否会让旁人生疑?” “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了。”左盛道,“太常寺丞,六品官员,东宫中舍人,从五品,官职调动起伏不大,旁人不会在意,即便在意,由太尉大人授意之事,又有何人敢妄议?沐小兄弟不必多想,一切只需按计划行事即可。” 左盛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令,交给沐青,道,“这便是由吏部颁发的诏令,沐小兄弟,接诏令罢。” 闻言,沐青站起身,双手恭敬地接过诏令,打开细看:太常寺丞沐青,谦德自守,尽职尽忠,今擢升为东宫中舍人,即日起调入东宫,掌东宫文翰,行文事辅助之责,一切以尽心服侍东宫太子为主,不得有误。 沐青突然想起,那一日他询问太子殿下日后若不在他身边,该如何相助他,容修只是淡然一笑,不曾多说,原来他真正的用意在此。 沐青忽然有些唏嘘,他所跟的这位主子,有着悲天悯人之心,也有着深谋远虑之智。每行一步,都能想到之后的数步。如此心智,如此胸怀,这样的人,也势必会夺得这个天下。他跟了这样的主子,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沐青将诏令收起,朝左盛拱手道,“先生之意,沐青明白。先生放心,沐青定做好分内之事,先生在太尉府中也尽管安心。”说着,沐青忽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道,“请问先生,我若调入东宫,东宫之人皆是认识我的,我该如何解释?” 左盛道,“东宫中舍人,掌文翰之责,是在太子殿下处理政务时,负责在一旁辅助殿下,不必进入内宫。” “处理政务?”沐青心生疑虑,他记得,因为太子一直表现得身子不好,皇上便未曾让太子处理政务。 似乎看出沐青的疑惑,左盛道,“太子早已成年,又是储君,也该处理政事了,你只管安心的静候佳音,过不了几日,太子殿下便会参政,届时,你便可随行太子身侧,行东宫中舍人之则。” 瞧见左盛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沐青心中微动,颔首道,“那沐青,便静候先生佳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历:谐音万里。俗语: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故起名万历军。 另:决定了还是用原来的书名。 第69章 亲政 在夜色逐渐沉寂而苍凉森冷的皇宫内,昭元帝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身体只觉越发疲累,当偌大的乾元殿亮起数盏烛火时,昭元帝抬头看了一眼殿外,道,“是何时辰了?” 赵德胜连忙上前,小声道,“回陛下,已经戌时了。” 昭元帝颔首,沉默稍许,自御案前起身道,“摆驾永和宫。” “是。”赵德胜躬身道,“陛下可是要奴才去备轿撵?” “不必了。”昭元帝道,“朕想走一走。” 永和宫与乾元殿相距不远,步行也不过一刻钟,赵德胜见昭元帝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本就不曾大好的身子更显疲态,适当走走也是好的,当下也不在劝阻,而是上前小心侍奉着,一同步行前往永和宫。 约莫一刻钟后,昭元帝到了永和宫前。提前得到消息的温良宜恭候在殿前迎接昭元帝的到来,见昭元帝进来,行了礼便迎上前,见昭元帝面有倦色,便道,“陛下,看您面色,是否太过劳累?” 赵德胜见此,屏退身后侍人,自个儿也逐渐停下脚步,见陛下与贵妃娘娘二人情深意切的相携渐远,非常有眼里劲的止步不前。 昭元帝牵着温良宜的手,缓步踏入殿内,自软榻前坐下后,接过温良宜端过来的一碗羹汤,喝了一口后,道,“许久不曾如今日这般处理政务了,朝堂之上诸事繁多,边关又有乱民生事,实在烦心。” 温良宜接过昭元帝手里的白玉小碗,放在案几上,漫不经心道,“陛下身子未大好,一时不宜如此劳累。朝堂之事繁多,陛下不如分摊下去,让朝臣与皇子们一同忧心,岂不更好?” “国家大事,朝臣们只是参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7 考,真正做决定还是朕。”昭元帝说着,忽然留意道温良宜后面说的一句话。他的皇子们皆以成人,三皇子早已参与政事,处理得虽是小事,但政绩还行,只是太子身子一直较差,他便未曾让他经手政事,如今看来,也不宜再拖了。想及此,昭元帝便道,“温儿,太子可来向你请过安?” “时常过来,”温良宜道,“太子是有孝心的,那一日陛下您的诏令颁发后,太子便来向臣妾请安了,还给臣妾带了孝礼,是补身的良药,妾身给收下了。” 昭元帝点点头,道,“太子自小丧母,朕对他亦少有关爱,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除却身子差了些,旁的倒未曾让朕操过心。” 温良宜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眼昭元帝的面色后,不经意道,“臣妾瞧着,自从文氏离宫后,太子的身子似乎好了许多,气色也渐好,陛下或可安心了。”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昭元帝心神微动。不错,当初文氏得宠,竟在他的汤药中暗中下毒,以致他缠绵病榻一载有余,而太子亦是时常犯病,咳血。可自从文氏离宫后,他的身子渐好,太子亦是不曾犯过病。 显然,他们父子二人的病源,尽皆来自文氏。想起除夕那一夜,文氏竟妄想毒害太子,昭元帝的面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文氏那女人,当真是一个毒妇。 想及此,昭元帝忽而对太子生出一丝愧疚。他的长子,亦是嫡子,安阳皇后为他留下的血脉,他是十分在意的。 沉吟稍许,昭元帝召来赵德胜,道,“明日一早,让太子来朕的宫里一趟。” “老奴遵命。”赵德胜收到旨意便转身退下。 内殿中明亮的烛光下,望着这一幕,温良宜面色淡然,烛光的残影照进她如水的双眸之中,浮光微动,秋水安然。 翌日清晨,在晨起的寒气中,容修一袭雪白裘氅,身形清雅如风的缓步迈进乾元殿中,朝御案前看折子的昭元帝行跪拜之礼,拱手道,“儿臣容修,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昭元帝的目光落在容修面色如常,因为严冬而带了一丝凉意的脸上,望着面前这张肖似安阳皇后的容颜,昭元帝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又回神,注意到容修的面色与往夕相比气色确实已大好,心中稍安。 “修儿,这段时日朕一直忙于政事,忽略了你,你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谢父皇关心。”容修道,“修的身子与从前相比已好上许多,倒是父皇,大病初愈,朝政之事最是伤神,还请父皇小心照顾身子。” “朕今日叫你来,说的正是此事。”昭元帝道,“你今年二十有三,本该成人之时便可理朝政之事,但朕想着你身子不大好,便未曾让你处理政事。如今你身子已好,也该入朝为父皇分忧解难了。” 容修拱手道,“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昭元帝点点头,目露欣慰之色,道,“处理朝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是太子,更该以身作则。你的三弟,景儿已经初涉朝政,政绩尚佳,未曾让朕失望,你是朕的长子,亦是嫡子,可莫要让朕失望。” “父皇。”容修忽然抬头,直视昭元帝,目光澄明,道,“儿臣答应父皇,一定尽心尽力完成父皇嘱托之事,朝政,亦是如此。” 昭元帝望着面露坚毅之色的容修,有一瞬间的怔愣,隐约觉得,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儿子。沉吟稍许,昭元帝忽然道,“修儿,朝堂之上这段时日发生的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父皇指的是祁州乱民作乱一事?”容修道,“这件事宫里也在传,儿臣知晓。” “乱民作乱,本算不上大事。你可知朕为何忧心?” “因为乱民崛起速度之快,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容修道,“父皇有没有想过,乱民为何突然生事,并且大获成功?边城居民本就不多,能够参战的乱民更是少数,可正是这少数乱民,却能攻退祁州城的五千守兵,将祁州城占为已有,成为反叛的据点?” 昭元帝对容修的这番话似乎听出了兴趣,道,“将你的见解讲来。” “是,”容修道,“边境的百姓,向往的便是安定,所以让他们宁愿抛弃安定的生活起兵造反,有两种可能,一是迫于无奈,威胁到他的生存环境,不得不起兵。二是蓄谋已久,若是此种可能,蓄谋的人或是外邦,或是内贼,那么他定有后手,届时,不是外援,便是内乱。” 昭元帝的面色忽然沉了沉,容修对战事的见解超过他的预料,同时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祁州城是边城,亦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若是容修所说的第一种可能,他尚且需要几倍兵力才能将那些乱民歼灭。若是第二种,有人蓄谋,届时有外援到来,祁州城已经沦陷,面对西北方的中原大地,便毫无军事要塞可以阻挡,敌军如入无人之地,届时即便血战亦是损失惨重。 想及此,昭元帝面色凝重,再次看向容修时,目光中已有了重视。 沉默片刻,昭元帝道,“修儿,自今日起,你就在勤政殿的偏殿之中处理朝政之事,朕会让吏部安排人手相助你。朝政上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朕,也可以问那些辅政大臣。今日你所说的朕会记在心里,去罢。” 容修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昭元帝已经听了进去,便不在多言,拱手道,“是,父皇。儿臣告退。” 容许离开后,昭元帝唤来赵德胜,道,“传旨,召太尉严括进宫一趟。” “是。”赵德胜躬身,领命退下。 未几,昭元帝命太子主政一事通报整个朝堂,百官皆晓。同时,沐青也收到吏部传来的消息:太子中舍人,即刻进宫,协理太子掌文翰之责。 当沐青由皇宫东门进入皇宫时,心绪有些复杂。几个月前,他还是邑阳城一个以混日子为生的小混混,有了上顿没下顿,因为四蛋的陷害被关进大牢,结果辗转被狱吏卖进皇宫里成了一名假太监。 过了胆战心惊,勾心斗角的几个月后,再次进入这皇宫里,他竟然成了一名官吏,人生的境遇,还真是曲折离奇,非同凡响啊。 半个时辰后,在管事的指引下,进了太子处理政事的勤政殿偏殿,见到容修坐在木案前的熟悉身影后,沐青目光微颤,当即大步入内,在木案前行跪拜之礼,缓声道,“微臣东宫中舍人沐青,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的目光落在面前俯身跪拜的沐青身上,眸光微动,轻声道,“不必多礼。” 沐青遂站起身,抬眼望着容修,沉默稍许,忽然道,“殿下,您早已安排好了,是吗?” 容修望着沐青清秀而纯澈的面容,沉默稍许,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沐青,你可知,你不是太监,与我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容修道,“内侍,可以忠心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8 服侍我,然而许多事却不方便让内侍去做。如今,你不在是内侍,这个身份便可光明正大的呆在我身边,相助于我,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沐青沉默稍许,再次朝容修行跪拜之礼,拱手道,“沐青,多谢太子殿下。” “你不该谢我。”容修自木案前起身,绕过木案行至沐青身前,将沐青扶起,轻声道,“你只需实践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诺言。沐青,眼下,只是我们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沐青抬眸,望见容修眸光之中的深意后,心中微颤,道,“殿下心怀天下,沐青一定忠心辅佐。” 容修颔首,望着沐青纯澈而坚定的面容,嘴角扬起一丝化不开的浅笑,如春风拂面,荡起心绪层层,漂泊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啊撩啊撩…… 第70章 初战 边城,邺安。 当由蒙毅亲自带领的两万精兵赶至邺安时,常山都尉冯子山带领的五千守将早已等候在城内。 蒙毅到后,下令邺安城五千守将原地待命,其余两万五千人与邺安城外西北方向三里处就地扎营。 午时,行军主帅帐内。 蒙毅召来祁州城原都尉楚长荣,询问祁州城内乱民的具体人数与首领之人。得到的消息是,祁州城内有乱民数千,最多不过五千以内。首领之人暂时不知,不过乱民行军有序,首领之人应有过战事经验,或许曾是行伍中人。 蒙毅闻言,接连发布三道军令:明日午时,着麾下左副将率三千精兵为左前锋,前往祁州城门下宣战。右副将率三千精兵隐于东城门下一侧,若敌军出门迎战,待大部队出城后,于一旁包抄,一举歼灭。他则率领五千精兵,后续赶到,若是乱军不肯出城,便强行攻城。 众将领命,立即着手准备明日的进攻。 就在军中将士们士气蓬勃地大刀阔斧准备明日的一战时,军营一旁起伏的山丘后,数道身影的目光在这片军营上来回扫动,心中有了大概的估算后,两名身影悄然起身至后方骑上快马直奔祁州城,剩下的身影继续留守此处,一面悄然移动掩藏着身形,一面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军营,那谨慎的目光,如幽火一般闪着亮光。 翌日,天色昏暗。 辰时,左前锋与右前锋同时出发,各自率领麾下三千精兵,赶赴祁州东城门。左前锋在前,右前锋在后,两军相距不过百丈之地。 途中经过一段狭窄的山路时,左前锋已过大半,就在此时,伴随尘土飞扬,无数长绳拔地而起,瞬间绊倒无数奔驰的马匹,马匹上的将士们反应不及,纷纷落地。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时,山道两旁,无数飞箭携着凛冽的寒光顷刻间向山道中央射来。 一时间,利箭刺破长空的簌簌声响彻山野,伴随而来的,是陆续倒地的将士们惨叫声四起。 于此同时,右前锋处亦是同样场景。一阵弥漫山道的箭雨过后,紧接着,山道两旁响起了令人恐慌的沉闷声,无数乱石自山道两旁呼啸而出,蕴藏着足以叫人一击毙命的浑厚之力,冲向了山道中央。 不少躲过箭雨的将士们尚且还未从幸存的庆幸中出来,便被接连而来的滚石碾成肉泥。 山道中央,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反应过来的将士们,惊慌失措地驾马逃离此地,未曾反应过来的,就此葬送在这片山林之地。 至此,大昭军队与万历军的初次交战,大昭军六千精兵,还未曾与万历军谋面,便在这片山林之中惨遭全灭,大败。 万历军无一伤亡,且缴获无数战利品,大胜而归。 此战,蒙毅派出的左右前锋部队尽皆被灭,左前锋因身先士卒,葬身在了箭雨之下。右前锋带着浑身伤痕与仅剩的数百残兵撤回大营,并带回这条叫人惊骇的惨讯。 消息瞬间传遍军部大营,全军震惊,蒙毅面色骤变,既惊且怒。 与此同时,在有心之人的传播下,这则消息传遍了邺安,传进了京城。不过传进京城之时,已是数日有余。届时,战况已是大变。 第一场战役在还未见到敌军之面便已惨败的情况下,蒙毅下令全军修养数日。盛怒的蒙毅派出数百名军中将士提前勘察,将主力部队即将行进的山道四周勘察清楚,万不能在轻易让敌军设下埋伏。 与此同时,蒙毅再次召见祁州城原守将都尉楚长荣,询问楚长荣如何丢失的祁州城?与敌军交手是何情景? 得知的是接连遭遇伏击,还未曾与敌军主力交手便已惨败。蒙毅大怒,一怨楚长荣不将敌军擅长的战术提前说明,二怨自己太过轻敌,竟不知提前勘察敌军的实力。只怕楚长荣口中所说祁州城只有五千敌军,一时怕是做不得数了。 盛怒之下,蒙毅下令将楚长荣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同时下令军中加强戒备,并另派一队精兵,意图潜入祁州城,打探敌军实情。 此时此刻,蒙毅再不敢小看这犯上作乱的乱民。因为这些乱民之中,显然有着一位超高军事天赋且来历不明的神秘人。或者,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股陌生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将是他此役的心头大患。 入夜,祁州城内,原守将都尉府内。 楚长荣当初溃败而逃时,只携带了家属与贵重的金银财物。都尉府内的一切都未有大的变动,所以万历军入城时,便以此地暂居,也成了万历军的临时指挥所。 此刻,都尉府大厅中央,展鹏之长身而立,一身由大昭军甲稍稍改进的青色盔甲闪着森冷的色泽,衬得他身形如山,巍峨挺拔,一身钢筋铁骨从骨子发出峥嵘战意。然而他如炬的双目眼神内敛,望着身前的简易沙盘,亮如星辰而又漆黑浩瀚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未几,一名身着战甲的将士入内,是与他一同起义的好友,如今听从与他的得力干将,万历军左幅将詹岩。 詹岩入厅后,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今夜的口令已下发。接下来,将军有何指令?”自与展鹏之起义的这段时日以来,亲眼见证展鹏之所造就的奇迹之后,詹岩表面上虽与展鹏之是好友,心中却将他敬若神明,钦佩不已。 他们一同是乱民出身,因为备受这里的官卒压迫而奋起抗争,原本也没想会有何种好结果,却在展鹏之的领导下,打退了祁州城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兵。亲眼见证乱民也是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奇迹。 因此,但凡是展鹏之的指令,他绝不会有任何异议,且事必躬亲,身先士卒。在他心里,展鹏之不仅仅是万历军的首领,亦是他的首领,是他从今往后,都将誓死效命的主子。 展鹏之沉吟稍许,道,“今日的战局,我们占得先机,略胜一筹,他们必然会加强警惕,詹岩,全城戒严的指令,下达了吗?” 詹岩拱手,“已经下达,自封城开始,便已全城戒严。” 展鹏之颔首,“即刻起,全城巡逻,但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99 有可疑人士,小心戒备,派人跟着,切不可打草惊蛇。” 詹岩疑惑,“将军担心有人会潜进来?”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内敛的眸光晦暗深沉,“我们此战之所以能胜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们,不知敌情而妄自行军,此乃大忌,这也是我们唯一占得先机的地方。今日之后,他们绝不会在轻视我们,必然会派人前来打探。所以我们绝不可让他们查探清我们的底细。” “我们的兵力不多,唯一可制胜的,只有奇袭。扰乱敌军的视线,破坏他们的布局,让他们看不清我们的实力与战略从而无从下手。” 詹岩听展鹏之一席话,只觉受益匪浅,当即道,“属下知晓了,属下会全城戒严,小心谨慎。” 展鹏之点点头,又道,“前往邺安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詹岩正欲摇头,这时,厅外匆忙进来一道人影,亦是展鹏之的得力干将,万历军右副将蒋士奇。 蒋士奇行色匆匆的踏进厅内,将一封书信取出来,交给展鹏之道,“这是派出去的兄弟快马飞奔,带回来的书信。” 展鹏之接过书信,将其展开,其上草书寥寥数字——蒙毅,三万。 这是前往邺安的亲信打探出来的消息。此次率军前来剿灭他们的将军,是蒙毅,所领将士有三万人。 见此,展鹏之如山峰一般挺立的眉峰微蹙。 蒙毅他并不知,大昭国内,他只听过太尉严括之名,而其手下有何将领他一概不知。所以无论来的是哪位将领,他都会小心谨慎。 让他在意的,是敌军有三万人。今日奇袭,被他歼灭五千多人,那么敌军便还有两万余人。而他,只有一万余人,且许多还是最近招募的新兵。想及此,展鹏之的目光,再次落于大厅中央搭建的简易沙盘之上。 祁州城位于大昭国西北方,是大昭国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地。祁州城的东南方正对大昭国内西北大地的万里山河,北方与西方两面环山,位于西方与北方交接处的西北方,正对关外的贫瘠之地。 那里,飞沙走石,绵延千里。 那里,是游牧民族,亦是好战民族,戎狄的生存之地。 祁州城,正是因为重要,所以重要储备物资一应俱全。只可惜,这里的太尉与守将都尉,实在不是东西。就连逃跑,也未想过处理这些物资,却刚好送了他们一份大礼,省了万历军进城之后,对粮食与衣物的短缺的忧虑。 有了这些物资,展鹏之便不愁短期的军备,他需要思虑的,是如何击退前来剿杀他们的大昭军队。 两万余对一万余,在数字上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性,所以他只能如往夕一般,采用伏击的战术。只是该如何伏击? 展鹏之蹙眉沉思,汪洋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光落在眼前沙盘之上,祁州城的正东方。那里不远处,便是大昭军队的军营。展鹏之眸光轻扫,最后落在大昭军队向祁州城进发的必经之地,祁州东门半里处的一片地势并不平坦的山丘。 见展鹏之蹙眉沉思,詹岩与蒋士奇静立一旁,默然不语。 半晌,展鹏之忽然道,“你们觉得,他们下一次发起攻击,会选在何时?” 詹岩与蒋士奇俱是一愣,显然一时没有料到展鹏之会问他们,正思索间,便听展鹏之道,“三日为限,三日后,他们必定会发起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 展将军出场,都没有人为他欢呼…>;<… 第71章 奇袭 邺安城西北方,军帐大营。 蒙毅端坐与帅案前,蹙眉望着木案之上摆放的让副将亲自寻来的祁州城与邺安一带的地图,陷入沉思之中。 身侧,他新任命的左先锋,亦是他的亲信元坚面色恭谨的矗立一旁。 蒙毅望着身前地图,回想今日的惨败,忽然道,“元坚,今日的战况,你有何想法?” 元坚沉吟片刻,恭谨道,“回将军,末将以为,敌军似乎摸清了我军的行进路线与时辰,所以设下埋伏。今日的战况不能全怪将军,这些乱民太过狡猾,将军不必太过愧疚。” “你这是在安慰我?”蒙毅斜睨了元坚一眼,道,“行军打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今日的惨况的确在我,是我太过轻敌,未查明敌情便贸然出兵,更不知这些所谓的乱民竟如此善谋,是我失策。不过,我不会因为今日的失败而心生怯意。” “这些乱民知晓勘察敌情,提前设伏,且布局隐秘,行军手段亦是精准狠厉,当机立断,一击即中,他们当中,若不是有运筹帷幄的军师,便是有擅于领兵作战的将领。我们此次是遇上了真正的对手,想不到,乱民之中竟有这样的人物。一旦让他成长起来,势必会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 “那将军打算何时再次发动进攻?”石坚道,“依楚都尉所言,乱民只有数千,我们虽只能半信半疑,但他们人数绝不会太多,至多不过一万,且占据祁州城时日不长,根基不算稳固,我们必须尽快将其剿灭,以免夜长梦多。” “你的想法亦是我的想法。”蒙毅道,“乱军虽然狡诈,善于伏击,但伏击的另一个弱点,便是兵力不足。他们起事不久,根基不稳,所以想方设法消耗我们的兵力。” 沉吟稍许,蒙毅道,“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决定,三日后率兵出击,待派出去的探子对祁州城大概情况说明,在决定行军计划。此次的行军计划临时颁布,务必严密,决不能透露丝毫。” 元坚拱手,“是,将军。” 帐外,浩瀚的夜幕被无边云层笼罩,如蔓延至天边的黑色幕布掩盖住了整片天空,透不出丝毫光亮。天地之间荡起肃杀的西风,簌簌作响,夹杂着边城之外的飞沙走石,漫无边际,浩荡而来。 似是为了哀叹这片土地即将到来的刀兵相戈,血流成河,天地之间,一片凛冽而苍凉。 第三日凌晨时分,几匹快马飞奔进入军营,翻身下马后便直奔帅帐。 帐内,蒙毅这几日皆是束甲而眠,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听闻步履匆匆的脚步声后,蒙毅顷刻间睁开双目,顿时翻身坐起,瞧见进来的是他前日派出去打探祁州城内情势的探子,便道,“打探得如何了?” 来人单膝跪地,拱手道,“回将军,据属下所探,城内乱军的确只有数千人,至多不过八千人,不过乱军军纪严明,城内封锁严实,时有列队巡查而过,属下经过小心探查,才查出这些消息。” 蒙毅颔首,道,“想不到,这些乱军治军竟如此严谨。看来,他们当中的确有治军之才,可惜,却是我的心头之患。” 沉默稍许,蒙毅道,“此事我已知晓,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来人起身转身离开了帅帐。 此刻,蒙毅已没了睡意,他当即从榻上起身,大步行至帅案前,仔细查看着木案上的地图,半晌,心中已有了计策。 入夜,蒙毅召来军中将领,将地图摊至众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0 人身前,指着大军前往祁州的行军之路道,“明日清晨,依旧如上次的计策,不过此次,三路军一同进发,左前锋领五千人,头前开路,临行前,令一千人提前出发,检查行军路线两侧的山道,不得错过丝毫有可能设伏之地。” 左前锋拱手道,“属下领命。” “右先锋,领四千人随后跟上,两队相隔不得超过百丈之地。与这片沙丘汇合成军。”蒙毅的手指着地图之上祁州东城外半里处的一片沙丘。此处地域宽敞,适合屯军,亦适合作为开战之地。“你们二路军在此汇合,若是查无敌军,右先锋率领麾下将士,进军东城门左侧掩藏,见敌军出城后便从一侧包抄,将其围死。” 右先锋拱手,“属下遵命。”言语间,有一丝恨意。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兄弟惨死在这些乱军的设伏之下,连自己也是侥幸讨回一条命,身上的伤尚未好全。如今再次出征,他必然要为自己,为他死去的众多兄弟报仇雪恨。 似乎看出右先锋的愤恨,蒙毅扫了一眼,并未多言。有时候,仇恨,也是一种力量。 视线落回地图上,蒙毅又道,“常山都尉冯子山,领麾下五千精兵镇守军营,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冯子山拱手道,低垂的双目,一丝不甘一闪而过。 “我将率领五千士兵,随后赶上,同样,在此处汇合。汇合后,再行对敌。乱军不过八千人,一旦开战,城中还需留守军备战,所以此役,我们稍加谨慎,必将可以剿灭这些乱军。” 众将齐声道,“是,属下谨遵将军之命。” “明日的行军计划不能透露出丝毫,今夜,你们皆宿在此帐内。明日卯时,起兵出发。”下达命令后,蒙毅又命亲兵下令,“除却守夜巡逻将士,其余士兵一律早些歇息,军营封闭,不得有任何人进去,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是。”亲兵领命便下去传达命令。偌大的军营内不多时便偃声息鼓,除却火光幽幽,照亮了军营的某一片角落。 子时,祁州东城,近千名身穿素衣的年轻男子自城门中间悄无声息的偷偷溜出,身上皆背着硕大的包袱,往城外行进。不多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未几,祁州西城门前,陆续而出身穿铠甲的将士,约三千之众,前往祁连山下通向邺安的一条艰险的山中小路。 翌日凌晨。 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军营大门中开,在一声急促而苍茫的令声下,军营众将士整装出发,自军营而出,前往祁州城出发。 在此之前,一千名将士已提前出营,将山道两侧勘察后,发回哨令:安全。左前锋便率领麾下四千精兵与前方一千精兵汇合,头前开路。未几,右前锋率四千精兵跟上,两路先锋离开军营后,蒙毅率领五千精兵垫后。偌大的军营之中,由常山都尉冯子山坐镇,携麾下五千士兵看守大营。 一万余人的队伍蜿蜒在山道之中,军势浩荡而绵长。行军途中一切顺利,待左前锋部队即将达到命定的汇合之处时,天色已然大亮。 不多时,左前锋率领麾下五千人,在沙丘之上下令止步,等待着右先锋部队到来。未几,在众人的视线中,右先锋部队缓缓从山道之间出现。一路而来,与左前锋相汇于沙丘之上。 左前锋与右前锋二人对视一眼,道,“无敌,看来将军今日的计划成功了。” 右前锋眼中闪过冷厉之色,道,“今日,将是他们的死期。”顿了顿,又道,“既已汇合,我便先行一步了。” 左前锋颔首,目送右先锋率领麾下将士往山丘的另一边绕行而去。 就在此际,在这片山丘正面相对的另一片微微起伏的山丘之下,数千将士环绕山丘趴伏于地面之上,最前方的领头之人,正是万历军左副将詹岩。 此刻,他探出身子,远远望见对面山丘之上无数身着战甲的将士,瞧见一路人马往山丘的另一侧前行而去,眼见他们的前头部队即将踏出这片山丘时,詹岩当即大喊一声,“动手!” 随着詹岩铿锵之声响起,身后,无数条掩埋在山丘之下的粗壮的麻绳由众多将士们合力向外猛然拉出。与此同时,对面的山丘之上,左前锋感觉身下之地微有震颤,正欲下马,突然间,山丘仿似活了一般开始剧动,似乎承载不住山丘这众多士兵,竟陡然下陷。 一时间,乱石横飞,烟尘漫天。同时响起的,是下陷的山丘之中人仰马翻的剧烈挣扎声。这近万人的部队,顷刻间人仰马翻,一时如无头的苍蝇拼命想从陷落的山丘之中挣扎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已然知晓,竟然再次落入敌军的陷阱之中,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胆大包天的乱民,竟然挖空了整座山丘! 就在此刻,詹岩趁势而出,领着埋伏在这片山丘之下的数千将士冲上山丘,对着面前陷落的大昭将士厉声道,“弓箭手,出!” 一声令下,身后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拉弓射箭,霎时间,箭雨带着死亡的阴影向山丘之中近万名大昭将士们射来。 与此同时,山丘的另一边同样冒出诸多将士,领首的,正是展鹏之。他望着眼前惨叫声四起的将士们,一丝不忍从眼中闪过,片刻间恢复冰冷,抬手一挥,道,“动手!” 身后,诸多编织的圆球被将士们退出,而后数百坛酒水被将士们打破,淋在这些木质的圆球上,接着在摆放在前方圆球点火,随即推向陷落的山丘之中。一时间,圆球碰撞,染上火光,无数火球如接连而成的火龙一般,带着如死神降临一般的声势争先恐后的冲向了陷落的那片山丘之中。 一时间,这片山丘沦为地狱。 飞剪划破长空的簌簌声、刺破身体的沉闷声以及被火球沾上烈火而熊熊燃烧的惨叫声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费神,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请大家指出3 第72章 名震 此刻,下陷的山丘之中,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不少士兵望着这一幕,目眦欲裂,血丝弥漫。其中的左前锋与右前锋被身后将士护住,暂未受伤,此时此刻却红了眼,当即命令将士小心躲避敌人的袭击,同时组成人墙,爬出陷落的山丘之外。 山丘中不少将士已看清眼前的处境,争先恐后的往山丘外爬,展鹏之见状,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当即手执长刀迎向那逃出来的大昭将士们。 那些辛苦逃出的将士们,还未有片刻的喘息,便被迎上来的屠刀砍倒在地。 与此同时,蒙毅已察觉不对,听见远处愈见清晰的惨叫声,心中一紧,当即加快行军速度,却在山道出口远远瞧见山丘那边漫天的火光与惨叫声四起,已然明白他再次落入陷阱之中。 心系山丘之间那受伏的将士们,蒙毅当即率领身后五千精兵赶上。他知晓乱军人数不多,即便设下埋伏,只要自己的人马与前方的人马汇合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1 ,依旧可以击退乱军。想及此,蒙毅当即抽出配剑,朝前方陷落的山丘之地厉声道,“冲,击退前方乱军者,重重有赏!” 闻言,身后将士们士气大震,猛蹬胯.下骏马,冲向了前方陷落的山丘。 此刻,一直观察战局的展鹏之见到了蒙毅以及身后的数千兵马,当即朝身后一位副将道,“传令,战鼓起!鼓声响起后,你带此地的三千兵马冲过去,气势要雄浑,务必拦住他们阻止与前锋部队汇合!” 副将领命,抬手示意,“战鼓声,起!”言毕,便领着身后的三千兵马,冲向了蒙毅所率的兵马处。 令声下达,须臾间,展鹏之身后的山丘之下,百名身穿盔甲的将士们顿时敲起战鼓。随后,詹岩身后的山丘之下,同样有百名将士们敲起战鼓。一时间,浑厚而苍茫的鼓声响起,似乎要震慑这片天地一般,鼓声雷雷,惊天动地。 骤然而起的鼓声让蒙毅心中一跳,往前望去,只见敌军一大队人马策马狂奔,如磅礴之势席卷而来,伴随着烟尘滚滚,为首之人于马背之上手执长刀气势汹涌,在他身后,快马,乱军,行军有序且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所在方向而来。 此时此刻,蒙毅哪里不明白,敌军绝不止数千,他中计了。可此刻,他已无退路,必须领着身后士兵上前迎敌。于是,他挥起长剑,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给我冲!”然而他身后的士兵为鼓声所震,众多将士一时之间心神颤动,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鼓声,心中生了一丝怯意。 就在此时,展鹏之麾下副将携三千兵马,与蒙毅麾下五千兵马冲击在一起。顷刻之间,杀声震天,人仰马翻,伏尸遍地。 山丘之处,大昭军左右前锋所率领的近万名将士已损失过半,还有不少爬出陷落的山丘,当即又被詹岩麾下的士兵斩杀。 不多时,大昭将士的尸骨渐渐累积堆成小山,万历军一方损失尚小。战况的雏形已渐渐显现而出。 半个时辰后,山丘的左右先锋在将士们的掩护下爬出了山丘,陆续还有将士们接连爬出,只是尚有拼搏之力的,不过一千余人。左右先锋见状,不敢虚耗兵力,当即率兵冲向了蒙毅之处。 詹岩欲追,被展鹏之拦下,道,“穷寇莫追。” 彼时,蒙毅耗战许久,身后的五千将士不过两千余人,在看对方,竟也有一千余人,而在敌军身后,似乎仍有援兵赶上。 眼见已方士兵伤痕累累,士气全失,蒙毅一时难以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于是当机立断,命手下将士们全部撤退。 眼见蒙毅率领三千将士退回原路,展鹏之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光,朝身后的詹岩道,“清理战场,收拾军备,回城。” 詹岩拱手道,“属下领命。” 此际,这场清晨开始,在万历军突袭情况下的两军交战,大昭军一万三千人,两个时辰后,只余蒙毅领着残兵三千溃败而逃。 万历军伏击包括血战的将士损失两千有余,余下数千士兵,携着大昭军队留下的众多军需与已方将士尸首,凯旋回城。 祁州城外的战事告一段落,然而此刻,另一战场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蒙毅率领麾下三千残兵,往军营方向疾驰而归,就在经过那日遭受万历军设伏的山道之际,忽然间,山道两侧再次冒出无数乱军。蒙毅心中一惊,直呼:“中计!” 眼见蒙毅率残军归来,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当即露出身形,朝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士兵道,“动手!”立时间,万箭齐发,带着之致命的寒光,射向了山道之中伤痕累累且心惊胆战的蒙毅麾下残军。 一时间,惨叫声再次响起,无数残兵躲过之前的数次袭击,却倒在这片山林的箭雨之中。 这一次,与前几日一般,依旧血肉横飞,血流遍地,唯一不同的,是倒下的士兵数目只有上回伏击的一半。 至此,蒙毅已然明白,自此与乱军的对战,他已惨败。他所行的每一步,皆被对方料中,且设下伏击,以致自己一败涂地,万余名将士的尸首葬身在此。 未几,箭雨之下,忠心的将士们拼死护住蒙毅逃离了此地,回到军营时,竟只剩数百名残兵。上一次侥幸逃脱的右先锋这一次未能避开死神,葬身在箭雨之下。只剩新任的左前锋元坚率领数百残兵,搀扶着蒙毅返回军营。 回营后,面对满面震惊与疑惑的冯子山,蒙毅未做解释,只道,“拔营,返回邺安。” 当日,邺安城外驻扎的大昭将士拔营回城。同时,一封六百里加急军报,包含蒙毅的请罪信,送回京城。 与此同时,祁州城外这一战,万历军一万对蒙毅麾下精兵两万,以两万尽灭,蒙毅惨败之名传遍边城的同时,也传入了京城。 万历军用兵如神的声名一时间传遍大昭王朝的万里山河,声名鹊起。在朝廷的震怒中,不少诸侯却蠢蠢欲动,皆派出使者向万历军示好,更有甚者,竟表明愿意暗中资助万历军,不过这些消息只敢在暗流浮动,明面上没有任何人敢明示而出。 两日后,卯时,议政殿内,收到邺安六百里加急军报的昭元帝召见了文武百官,于御案之上大发雷霆,朝严括厉声道,“太尉大人,你当初承诺朕必灭乱军一事,该如何交代?你说乱军不成气候,蒙毅作战英勇,定能将这些乱军剿灭,让朕不必忧心,如今你该如何解释?” “两万精兵,加上当地驻军一万,三万精兵,竟让一万乱军打得溃败而逃,你可觉得丢脸?”昭元帝面色阴沉的盯着严括,沉声道,“朕觉着十分丢脸,朕用军饷养的精兵,多于敌军三倍竟然打不过这些乱民组成的军队,真是让我大昭军队脸上蒙羞啊!” 严括老脸色变,当即双膝下跪,朝昭元帝拱手道,“老臣有罪,是老臣一时失察,请陛下降罪!” 此时,御案之下立于左侧首位的赵权见此,低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意,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一闪即逝。 “降罪?”昭元帝怒声道,“那些乱军还伫立在朕的王土之上碍朕的眼,你还不尽快想方设法将他们剿灭?在这里等朕降罪?严括,朕命你,即刻出兵剿灭那些乱军,将祁州城尽快给朕夺回来!” “老臣领命!” 散朝后,严括立即赶回府中与左盛商议此事。 左盛闻言,眉头微蹙,向来泰然自若的神色此刻竟也浮上一层凝重。沉吟稍许,左盛道,“大人,蒙将军传回的书信,大人可否从陛下那里取来,让老夫一观。” 闻言,严括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阴沉着脸道,“这是散朝时陛下扔给老夫,说是让老夫仔细看看,以免继续自视甚高,轻视乱军。” 左盛接过书信,瞧见上面用红墨书信一个大大的‘急’字,眉峰微沉,展开书信,将书信上所载内容仔仔细细的一览无遗。 片刻后,左声面色凝重,道,“此事,不能怪蒙将军。想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2 不到乱军之中竟出了一位天资如此之高的军事奇才,行诡道,擅谋略,料得先机,步步为营,不论是何战地皆能设下伏击,真乃奇才!”顿了顿,叹息一声,道,“只可惜,此种人物,是我们的敌人。一旦此人成长起来,这乱军必将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 “那先生以为如何?”严括道,“当初我命蒙毅率领两万精兵,再加上当地驻军,原以为剿灭乱军或许不费吹灰之力,毕竟蒙毅行伍多年,从无败绩,怎料此次竟如此惨败!”说及此处,严括不免将蒙毅一同恨上。 若不是蒙毅惨败,他今日在朝堂之上怎会如此丢脸! 左盛一时沉默,片刻后道,“大人可有祁州城与边防一带的地图?” 严括看了左盛一眼,当即起身自身后的书柜之中仔细翻阅,片刻后取出一张牛皮制的边防图,放置于木案之上摊开,指着西北方的边城要塞祁州城道,“便是此地。” 第73章 请缨 严括凝视良久,道,“大人可曾想过?乱军为何突然起兵生事?”严括指向地图之上的祁州城道,“而且起兵并非儿戏,一旦起兵,将要面对的是我朝军队的虎视眈眈,而祁州城正是边境要塞,防的便是边关之外的戎狄。若是戎狄来袭,乱军又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乱军不过万余,他既起兵,内有我朝军队,外有戎狄之患,他必然要发展军力与能够支持庞大开销的财力。看乱军战场之风,那位乱军之中的军事天才定然事先已想到了这些,那么接下来,他会有怎样的后手?” “此际,蒙毅战败,乱军若继续死守祁州城是不明智的,他需要补充军力与军需,祁州城也已无法供给,而邺安的一万守将也已然不是乱军的对手,趁此机,他定然会另寻可以供给军需与军力之地,而即便大人即刻下令派人前去祁州城剿灭乱军,或许我们的军队到时,祁州城已人去城空。” 闻言,严括面色已极为难看。“如此说来,即便派军队前往,也说不准能剿灭乱军了?” “军队定然是要派的,但大人一旦派人去了,便不能徒劳无功。”左盛道,“此际,大人应即刻传信蒙将军,派人前往祁州城勘察敌军,首要做的,便是监视他们的动向。无论有何风吹草动,皆要上报回京。” 严括面色骤变,他已明白严括所言。不错,乱军虽是乱军,却是非常聪明的乱军,他们打败了蒙毅的两万精兵,应该明白朝廷会派更多的兵力前去剿灭他们,自然不会留在祁州城坐以待毙。 严括不确定蒙毅有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次战役他惨败溃逃,只怕没有细腻的心思想到这一点,祁州城如今断了消息,里面无论发生何事无人可知。 想及此,严括心中一慌,当即书信一封,唤来管家徐良交给他,让他即刻派人携书信前往邺安。 徐良离开后,左盛道,“大人不必慌张,若是在下猜得不错,在蒙毅收到大人的书信时,只怕乱军已经离开了。”见严括面色一沉,左盛又道,“不过他会在何处停留,在下或许能够猜上一二。” 严括当即拱手道,“还请先生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罢。” 左盛不慌不忙的伸手指向地图之上的祁州城,道,“大人请看,此处是边关要塞祁州,沿着祁州城东南方是邺安,邺安往上,是滨州,在往上,是边城常山。大人应该记得,常山都尉冯子山携守将五千兵马守在邺安,也就是说,这一片地域,将无任何可以抵挡乱军的兵力。” “这……”严括后悔不已,“老夫当时以为乱军不足为患,有蒙毅带两万精兵前去,轻而易举便可剿灭,谁知……”沉默一瞬,严括拍案道,“老夫这便传信冯子山让他即刻携麾下守将返回常山。” “大人且慢。”左盛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在下并未亲临战场,对这位神秘的敌人并不了解,不过看他用兵之奇,或许也会反其道而行之。” 左盛的手指又沿着地图上祁州城路线往下,道,“祁州西南方是山势险峻的沧澜山,沧澜山过,是边城乾城,而乾城的正东方,亦是祁州城的正南方,是地处西南腹地的泰宁。泰宁与滨州,皆地势平缓,人口众多,绝对可以成为乱军补给军力与军需之地。且这两城地势亦方便乱军驻守,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泰宁与滨州,皆有可能成为乱军选择的攻略与驻扎之地。” 指着泰宁与滨州,左盛望着严括,淡淡道,“接下来,就看是乱军的脚力快,还是大人的书信或是蒙将军的反应快了。” 严括看着左盛,面色凝重,这时,左盛又道,“还有一点容在下提醒大人,亦是在下最先向大人提出的疑问,乱军为何突然起兵生事?”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偏殿内,容修也得知了今日朝堂之上的消息,此刻望着从昭元帝处取来的紧急军报,眉峰微沉,淡雅如风的面容此刻一片凝重。 沐青进来时,看到便是这样一幕。他缓步上前,轻声道,“殿下,是在忧心乱军一事?” 容修抬首,见是沐青,道,“你来了,不错,我担忧的正是此事。上次邺安军报回京,乱军不过五千人,未过数日,竟已增长至万余,蒙毅携精兵两万,竟然全军覆没,怎不叫人骇然?” 闻言,沐青的面容也不免凝重起来。乱民生事,起先他也有所耳闻,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朝代皆有乱民生事被军队讨伐一事,何况这次的乱民人数只有五千,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算少数,而朝廷派了两万精兵加上当地驻军一万,乱军被剿灭完全是轻而易举,可是谁也没料到,不过数日,战况的结局完全是逆转。 而今,这由乱民组成的军队已声震遐迩,而乱军之中那位用兵如神的将领,也已名震这片大地。 沐青可以想象,一个乱民出生,将数千乱民集结成军,多次打败多于自己数倍的敌人,这个人,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军事天赋,若是生在乱世,此人绝对能够成就一番霸业,只可惜,如今是盛世,而这个人,也已经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时,容修又道,“数几日我在父皇面前所说的忧虑,如今怕是要成真了。” 沉吟片刻,沐青道,“乱军的确崛起过快,不过我朝军中难道没有这等善于行军打仗的能手吗?”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真有此等人物,朝廷的军权,会掌控在太尉一人手中吗?”忽然想到乱军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位人物,才会让不过万余的乱军成为朝廷的祸患,容修觉得有些可惜。 这等人才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为朝廷所用,还不如早些毁去。 沐青默然,沉思片刻,忽然道,“平白无故的,怎会突然有乱军生事?” 容修的目光再次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容上,眸光微动,道,“这个问题,我曾向父皇说明过。乱军突然生事,原因有二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3 。其一是迫于无奈,威胁到他的生存环境,不得不起兵;其二是蓄谋已久,若是第二种,蓄谋的人或是外邦,或是内贼,那么朝廷此刻便绝不止只有乱军这一方忧患。” “所以殿下认为,是第一种?”沐青沉吟稍许,道,“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迫于无奈才起兵,他并非真正想侵犯我朝疆土。” “不错。”容修道,“祁州治安并不算好,此事我曾有所耳闻。朝堂之上奸臣当道,官官相护,私相授受,更何况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边城。若是我所料未错,定然是那祁州太守贪污纳贿,鱼肉百姓,以致那些平民百姓不甘忍受,集军反叛。乱军得当地百姓民心,方能崛起得如此之快。” “历史上多少朝代覆灭的例子,便是由此而来。”似是感受到容修语气之中隐忍的怒意,沐青的心境也不免沉重起来。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如今这污秽不堪的朝堂。 上梁不正下梁歪,贪污纳贿之气成风,便有了这祸起萧墙之源。 容修一时未言语,而是深蹙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晌,容修忽然开口,“此次出兵,我会向父皇主动请缨,亲自带兵前往边城平复乱军。” 沐青一惊,“殿下……” 容修道,“我知晓你的担心,有左先生在太尉身边,所以朝堂之上暂时无忧,而此次对敌乱军,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此用兵入神的人物,我想亲自会上一会。” 沐青仍然有些不赞同,道,“殿下,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您并没有临阵对敌的经验,怎可贸然带兵前去?”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话,缓缓道,“没有对敌的经验,便不能带兵了吗?你可莫要忘了,这位乱军之中的神秘人物,同样不曾有过经验。更何况,你又怎知我不会带兵?” 沐青哑然。 见沐青面色沉闷,容修忽然笑了,“沐青,我知道你心存担忧,不过,此次我必须前往。乱军我势必要亲自会一会,还有一点,我想知道,东宫太子离了京城,远赴边城,这朝堂之上,又会有何种反应?” 闻言,沐青心中了然。 原来,这才是容修的真正目的。自从文氏一党倒台后,加上陛下刻意打压,赵相与晋妃一党一直隐忍不发,也未曾有任何举动,如此便不会露出任何把柄。 然而若是太子离了宫,离了京城,他们是否依旧隐忍不为所动,还是暗中另有图谋?这是一个契机。 想及此,沐青不在阻拦,而是跪在容修身前,道,“殿下若要去,微臣不会阻拦,不过还请殿下带上微臣一同前往。微臣呆在殿下身旁,可随行照顾殿下,亦不必心存担忧了。” 容修望着语气诚恳却面色不变的沐青,沉吟稍许,忽而淡淡一笑,如乍暖还寒的春风,浮动自信从容而又温暖人心的气息,缓缓道,“这个要求,我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 第74章 出兵 一个时辰后,容修亲自前往勤政殿朝昭元帝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边城平叛乱军。 昭元帝起初并不同意,在容修的几声劝慰之后,最终同意了容修的主动请缨,并将这个消息告之严括,要求严括尽快派兵前往邺安,由容修为主帅,途中务必保护好容修,不得有丝毫损伤。 这个消息出来后,满朝皆惊。 他们皆知这位太子一直身子不太好,如今好不容易修养好一些,刚刚亲政,这会儿子又要前往边疆,而陛下竟然答应了。他们实在不知这对父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严括骤然知道这个消息,同样有些不快。他虽与太子暗中联盟,可打仗非儿戏,而且陛下亲自下令,途中必定要护住他的安危,谁都知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一不小心把细皮嫩肉的太子殿下伤着碰着,或者一不小心命陨了,不止陛下要责罚,他的大计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可如何使得? 只是陛下亲自下旨,他不能违逆,只能沉着脸接下了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使命。 之后,严括与左盛商议一番,决定派遣河西大营将军边牧,率领麾下精兵三万,开拔前往邺安,由太子容修为主帅,边牧为统领将军,军权决策由二人自行商议,一切收拾妥当后,即刻上路。 因河西大营屯兵于河西,河西位于西京正西方的数十里外。所以需由容修亲自前往河西,同时带上陛下的诏令与太尉手上的半截虎符,从河西大营出发前往邺安。 为了照顾容修路上的安全,昭元帝再次派遣上次护卫太子的金羽营将士。 临行前,为了保障太子此去不会添乱,太尉严括亲自进宫,前往太子亲政的勤政殿偏殿,将左盛告之自己需要注意的事全部告之了容修。 严括走后,沐青从容修身后的六扇镂空楠木屏风后缓缓而出,轻声道,“殿下 ,太尉所言,可是左先生的嘱咐?” 容修神色淡然的侧头看了他一眼,用眸光示意他在身边坐下,见沐青落座后,方道,“乱军的形势较为复杂,所以先生才会通过太尉,将他的猜测告之我们。但是,此次,我的猜想与先生不同。” 沐青方才躲在屏风后头,将严括所说之言听得一清二楚。左先生的心智确实厉害,他将乱军将有可能的打算与想法分析透彻,连行军也有了大概的定位,但是有一点是未知的。那便是左盛猜测的乱军动向是以崛起,侵略为前提的。 可如果乱军一开始并未打算侵略呢? 而容修的想法,正是如此。经过昨日的一番交谈,沐青了解容修的心思,便道,“殿下以为,乱军不会选在滨州或是泰宁?” 容修沉吟稍许,道,“如果乱军当真有侵略的心思,仅仅万余名将士是决计不够的,他势必要不断扩充军备,军需,占领疆土,如此行事当地百姓必然受累,可他既是乱民出身,如此心智之人,应当不会希望自己的经历在施予那些平民百姓之身。” “而且,我大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壮大,他虽用兵入神,我们若是以数倍兵力压上去,他在用兵如神也分.身乏力。所以,滨州与泰宁,不会成为他的驻扎之地。不过,这一切,皆是我的猜想,具体会是如何,只有等邺安的军报或可知晓。” 容修言罢,见沐青蹙眉沉思,淡淡一笑,“不必多想了,沐青,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出发前往河西大营,此次归途不知何时,你需做好准备。” 沐青遂从思绪中回神,颔首道,“微臣知晓。”而后站起身朝容修行跪安礼,道,“微臣先行告退。”这一次将要去的目的地是战场,他当然要做好准备,亲眼见证刀兵相见,铁血凝沙的战场。 望着沐青消失在偏殿外的背影,容修淡然的面容渐渐消失,随之浮现的,是凝结一层凝重的深沉的面色。 他隐约觉得,此行前往边城,或许不会如此顺利。 翌日清晨,清冷的寒风中,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4 西京东城门前,数百名金羽营将士收拾齐整,整装待发。而在金羽营前方,两道玄衣轻甲的身影身骑骏马,清瘦的身形迎风而立,远远望向前方平坦而蜿蜒的官道,策马扬鞭,轻喝一声,“出发!” 须臾,数百匹骏马载着身着铁甲的铿锵男儿,迎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瞬间往前方的官道疾驰而去。一时间,官道之上蹄声震震,尘土飞扬。 未几,东宫离开京城的消息,传遍了朝堂。许多抱着看戏心态的朝臣对此嗤然一笑,然而仍有一些官员,对于太子的离宫,起了旁的心思。 此际,丞相府内。 书房之中,赵权与沈泽相邻而坐,书案之下,相府的一名眼线将方才亲眼见到东宫离宫的消息告之赵权。 赵权闻言后,只道,“我知晓了,下去罢。” 眼线当即躬身退下。 当书房内只有赵权与沈泽二人时,沈泽缓缓开了口,“大人,太子此次突然离宫,只怕有旁的用意。” 赵权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也看出来了?”这段时日,经过文妃倒台一事,赵权已经看出,这位太子殿下竟是深藏不露,心思极深的高手。虽然文妃倒台一事太子没有直接干涉,但联想到诸事,比如那位被毒死的太监,还有最后时刻将六殿下打入绝境的东宫侧妃如今是庶人的李氏,那可都是东宫里的人物。 而今,文氏一党倒台后,太子不动声色的与温贵妃成了一党,一直以来缠绵病榻的身子如今也全好了,轻描淡写间开始了太子亲政,朝政之上的处理也可见其眼界之高,绝非居于皇宫一隅的心志平庸之人。 这桩桩件件,皆可证明这位太子殿下显然不是一般人物,其心智之高,手段之绝,连他这位浸淫官场多年的丞相大人都未看出来。想到这位太子竟在他的眼皮底下装了十多年,赵权只觉心口气得闷疼。 如今已成气势的太子和温贵妃,绝非是当初气焰嚣张的文氏可以比拟的,要对付他们而不损自身,简直难上加难。 而如此心智的人物,此次突然主动请缨前往边城平复乱军,绝不可能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 这一点赵权看出来了,身为他的幕僚,沈泽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位太子心机深沉,行事皆有所图,这段时日的朝政处理已入了陛下眼中,稍加历练,储君之位已安稳无疑,又怎会在乎这平复乱军的微弱名声?” “沈先生心思清明,这一点,我们猜得到,这位太子殿下自然也猜得到。”赵权道,“若是老夫料得不错,太子殿下此次的行事,是为了给我们机会。” 沈泽瞬间会意,“太子殿下既设了局,大人此次是否愿意入瓮呢?” 赵权淡然自若的扫了一眼沈泽,久经官场而被岁月携刻无数痕迹的老脸扬起一抹窥探世事的冷笑,缓缓道,“难得有如此心智的人与老夫对弈,老夫又怎能搅了他的兴致?更何况,老夫的这一手棋,任他太子殿下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来。” 言毕,赵权执笔落于宣纸之上,片刻后一封书信已成。赵权将书信密封,沈泽瞧上密封之上有赵权亲手写下的一个大大的‘密’字,心神一颤。 他知道,这位丞相大人,终于准备动手了。只是想到此次动手的后果,沈泽的心口浮上了一层阴影。 似乎看出了沈泽的忧虑,赵权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缓缓道,“先生不必自扰,自古以来,朝代更替,都是由鲜血与尸骨堆积而成。坐拥天下,权倾朝野,岂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只要此次事成,三殿下尽快坐上皇位,朝局稳定,一切恢复如初,我们的手段,便也算是值得的。” 眼见赵权面上毫不遮掩的,对权利与欲望的倾慕,沈泽心中了然,便也不在多言。 未几,一封赵权的亲笔书信,由府中亲信亲身携带,迎着初春的寒风,快马加鞭地奔离了这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晌午,容修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河西大营,并且带来了昭元帝的诏令。提前收到太尉来信的边牧将诏令看了一眼后,立即整军。河西大营原有五万精兵归边牧统辖,此次诏令带三万精兵前往,便要留下两万精兵在此镇守。 边牧片刻间已有了决定,留下自己的副将在此统辖余下的两万精兵。自己则带领三万精兵,即刻开拔前往邺安。 因为军情紧急,容修与沐青在军营中稍事休息,与边牧一同用了军粮饱腹后,立即随同准备好的三万大军开拔前往邺安。 不过此行,为了体贴太子殿下,边牧准备了一辆马车,以便路上让太子随时可以歇息。容修原本不答应,无意瞧见身旁骑了半天马而脸色疲惫的沐青,容修便默许了边牧的好意。 于是,行军途中,便有了这样一幕。 原本是边将军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马车,每每上去歇息的,是跟在太子殿下身旁,面容清秀的东宫中舍人。而每次歇息好,踏出马车,太子殿下都会驾马上前轻声询问一番,确定这位中舍人歇息好了,才继续驾马前行。 每每见此,边将军与众将士的心声皆是:“……” 而以亲兵身份跟在容修身边的良阙见到此幕,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心声:“嘿嘿嘿……” 第75章 处置 两日后,大军行进至与邺安相距不远的鞍山时,收到了蒙毅快马传来的书信。蒙毅将书信交给容修,容修看完后,脸色微变。并下令蒙毅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往邺安。 翌日午时,大军赶至邺安,与邺安城外扎营。容修与边牧携三千将士进入邺安。 都尉府内,正厅之中,除却被严括传信召回常山的冯子山外,此刻已集齐了邺安城内的所有将领。容修坐于主位,望着此刻跪在他身前,向他负荆请罪的蒙毅。 沐青则立在容修身侧,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蒙毅跪在大厅中央,面色沉重,言辞诚恳道,“太子殿下,此次与乱军一战是臣失察,中了敌军的陷阱以致损失惨重,请殿下降罪,无论是何罪责,臣都愿意承担。” “请罪一事暂且放在一旁,待收拾了乱军,自然会依法处置你。”见蒙毅面色颓败,知晓此次的败仗蒙毅心中也不好受,容修没有在追究责任一事上多言,只道,“你昨日传来的信上所言,祁州城内的乱军已失去踪影,是何时发现的?” 蒙毅拱手道,“回殿下,是臣的失责,太尉大人传来书信,臣接到书信便即刻派人前往祁州城查探,才得知乱军竟然已弃城而去。询问城中百姓也无人知晓,就仿佛一夜失踪了一般,查无痕迹。得到消息后,臣便立马传信给太尉和殿下,乱军失踪至今,或有数日。” 乱军或有可能失踪一事容修已经从严括那得知,所以昨日收到消息后并不算吃惊,让他担心的是,失踪的一万名乱军,究竟藏在了哪里?只是,这一次大昭军如此陷入被动,连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5 乱军的行踪都无法掌握,究其原因便是蒙毅指挥不当,甚至连该做好的职责也并未做好。 “蒙毅,你此次太过让人失望,完全不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该有的表现。我知晓乱军之中有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可你不能因为吃了败仗而心神恍惚,连后续的战备处理都做不好,你若继续如此行军打仗,岂不是白白葬送我大昭男儿的性命!” 这话说得算是有些重了,尤其是对于一军将领的蒙毅而言。蒙毅脸色顿时一白,只是也无脸辩解。他确实因为这一仗败得太过惨烈,心神恍惚,竟忽略许多由他本该做好的细节。 正在他被训得发愣之际,容修道,“发觉乱军失踪后,可有传信附近的城池密切搜寻乱军的动向?” 蒙毅道,“已传至滨州,泰宁等地,暂时未有回信。” 容修点头,又道,“祁州城可有派守军前去留守?” “臣命祁州城原都尉楚长荣率邺安的两千守将前去留守了,祁州原太守施瑁也已回城,处理祁州城的乱局。” 闻言,沐青眸光微微一沉。这位蒙将军做事有些糊涂啊。 正想着,便见容修脸色蓦然一沉,沉声道,“蒙毅,你便是如此处理军务的吗?你可知祁州为何有乱民生事,且如今滋长成威胁我们的乱军?” 蒙毅心中一凛,忙道,“祁州城都尉楚长荣告诉臣是那些乱民暴动生事,并且抢掠了太守府,而后联合成军,击退了他们,抢占了祁州城。” 至此,容修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蒙毅,你不问缘由,不知民生,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留你在此简直是为患无穷!明日一早你即刻返回京城向父皇请罪,这里的事你不必管了。” 蒙毅脸色当即一变,正要辩解,却被容修示意,让亲兵带了下去,随后容修朝边牧道,“边将军,麻烦你带上亲兵亲自跑一趟祁州城,将祁州都尉楚长荣与太守施瑁带回来,本宫要亲自审一审他们。另外,去往祁州城后,你亲自在城内打探一番乱军的动向,以及百姓口中对乱军与太守施瑁的印象。” 边牧当即拱手,“臣遵命。”便立即离开大厅,带上亲兵百余人,驾马直奔祁州城。 边牧行事极有效率,傍晚时分,便将祁州原太守施瑁与都尉楚长荣押至容修面前,并将自己在祁州城内打听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告之了容修。 容修闻言后,面色陡沉,当即朝跪在身前的施瑁与楚长荣厉声道,“祁州太守施瑁,都尉楚长荣,你们二人可知罪?” 施瑁忙不迭朝容修磕头,口中不停哀求,“请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饶命——!”然而也只有喊饶命,却丝毫没有认罪的态度。 楚长荣则是一言不发,他知晓一旦认罪他所犯的过错必将处死,所以决不能松口认罪,这位太子殿下初来乍到,不会有证据,不过是以太子的威仪吓唬他,想及此,楚长荣便沉默不言。 见两人的态度,容修便猜中他们二人心中所想,心里更是怒不可遏,面上反而不动声色。他冷冷盯着两人,忽然开口道,“施太守,楚都尉,乱民为何起兵生事,以致发展成今日威胁到我们的乱军,二位不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容修身后,沐青望着跪在大厅中央的施瑁与楚长荣二人,面色微微发冷。 施瑁偷偷斜了楚长荣一眼,见他不开口,面上便装作惶恐不安道,“回太子殿下,微臣也不知他们为何生事。那些乱民那一日无故闹事,还劫掠了臣的太守府,或许是知晓犯了大错,便联合那些乱民集中生事,之后还打退了楚都尉派去剿灭他们的人,他们太过凶狠,祁州的守军兵力抵挡不住,便退离至邺安。” “乱民们知晓朝廷不会饶过他们,所幸破罐子破摔,占了祁州城,结成乱军自称起义军。”施瑁颤颤巍巍的抬头小心打量了一眼容修的面色,道,“这便是他们生事的经过。” “好一个破罐子破摔!”容修冷冷盯着施瑁,道,“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竟找得出来?施瑁,当真以为本宫眼瞎耳聋吗!” “让本宫来告诉你他们为何起兵生事!”容修道,“他们原本只是平民百姓,过着平淡但尚且安乐的生活。但自从你施瑁来此上任之后,暗中增加赋税,且奴役百姓,欺横霸市。与都尉楚长荣狼狈为奸,仗着山高皇帝远,便在这里过起了土皇帝的生活。施瑁,楚长荣,本宫所言对否?!” 施瑁与楚长荣俱是脸色一变,施瑁及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殿下,臣等绝不敢做此事啊,还请殿下明察!” “还想狡辩?你们堵得住官兵之口,难道以为还能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容修道,“这些所谓的乱民,皆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可即便他们成了乱军,攻打你们,对待祁州城的百姓,却比你们好上无数倍。而今他们离开了祁州城,可百姓们却心甘情愿的维护他们,不肯吐露他们丝毫踪迹,你们呢?” 想到从边牧口中听到的消息,容修只觉怒不可遏,在见施瑁与楚长荣一副拒不承认的模样,容修心中已下了杀心。“你们在此为官三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以致民怨载道,祸患四起,留你们为官,简直是为祸一方!来人!” “在!”数名亲兵立时出现。 容修道,“将他们二人带下去,明日午时,与祁州太守府外斩首示众!” “是。”亲兵当即当前,押着施瑁与楚长荣二人往厅外而去。二人心知大祸临头,连声哭号道,“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啊……”未几,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厅外。 沐青见容修动了怒,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轻声道,“殿下,为了这种人动气,不值得。” 闻言,容修看了他一眼,望着沐青清秀而面色淡然的面容,浮躁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错,他现在首要做的,是尽快解决眼前的局面。这些犯了错的人他已经处置了,接下来,便该找出乱军的踪迹。 当晚,众人宿在了邺安太尉府。 邺安太尉收拾出两间卧房让容修一行人睡下,临睡前,容修召集了众人,商讨明日的计划。 容修暂定:明日一早,亲自率亲兵前往祁州城,四处搜寻乱军的下落,而边牧则负责传信给附近的城池,四处搜寻乱军,若有可疑之人应尽快回报。 邺安城内由邺安都尉暂时处理一切事务,包括军务。邺安太守则暂代祁州太守,前往祁州处理施瑁与楚长荣留下的乱局。 一切商议妥当后,众人离开了容修的卧房。沐青留了下来,侍奉容修宽衣洗漱。 自从离宫后,沐青有许久不曾贴身侍候容修了,这几日在路上行军,他也没有机会侍候容修,因为每每入夜,都是他先累得歇下,醒来时,容修早已收拾妥当,也用不着他侍候。 所以,沐青有些羞愧,说好此次出来是为了随身侍奉容修的,他却未尽到职责。今日终于有了这个机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6 会让他侍候太子,一时之间他倒不觉得生手。 站在容修身前,沐青垂着头一心一意的解着容修身上的束甲,丝毫没有留意道容修无意之中落在他低垂而映入容修眼帘的发髻上,逐渐深沉的眸光。 将束甲解开后,沐青又去打了热水来,用布巾侵泡热水拧干后让容修擦脸,待收拾妥当后,沐青端着水正欲离开。容修看着忙碌不停的沐青,道,“不必忙了,歇着吧。” “是。”沐青将铜盆端出去倒了里头的热水后,又拿着空了的铜盆进来放在角落的木架上,朝容修道,“微臣退下了,就宿在隔壁,殿下若是有事可大声唤我。” 闻言,容修眉头一拧,他记得这里的空房不多,便道,“隔壁?还有何人?” 沐青一顿,轻声道,“还有边将军,都尉大人说这里空房不多,让我们将就一下。微臣这便过去了。” “沐青。”容修喊住了正欲关门离开的沐青,道,“你不必过去,就在这里,与我一同安歇。” 作者有话要说: 沐青:“……” 作者君,“嘿嘿嘿……” 第76章 消息 沐青愣住了,看着容修并非说笑的语气,犹疑道,“殿下,这……不合乎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再说这几日,你我不也一同在马车里睡过吗?”容修道,“怎么到了这里,便不行了?” 沐青留意到容修面上的表情未动,语气却发生了变化,有一丝淡淡的不虞,虽然不甚明显,却依旧被已经摸清容修习性的他发觉。他总觉着,此次与容修出行,容修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些许改变,让他有些奇怪,一时却又摸不着头脑。 不过容修对他越来越好沐青是感觉到了的,沉默片刻,沐青道,“是,殿下,那微臣今夜便在此侍候殿下。殿下先歇着吧,微臣……”沐青的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落在房内一角的供人休憩的木塌上,眼睛一亮道,“微臣便在榻上歇息,殿下有事可唤微臣。” 容修随着沐青的目光瞧见房内一角的木榻,眸光一凝,不动声色的微微移开。无妨,只要宿在这间房内便好,总不能将人逼得太紧。 “行,我先歇息了,你也早些歇着。”容修看了沐青一眼,落座于床榻上,翻身便睡了过去。 沐青望着床榻上容修背对着他的背影,心神有一瞬间的疑惑。没有多想,沐青吹熄房中的火烛,走向角落的木榻上,往上一趟,和衣睡了过去。 良久,当沐青的鼻息渐渐深沉后,床榻之上,容修缓缓睁开双眸。他翻转过身,清亮的眸光落在斜角落的木榻之上的沐青身上,望着黑夜之中尚可窥见的沐青略显单薄的起伏身形,眸光深邃而幽亮。 须臾,容修无声无息的从床榻上起身,穿上长靴,行至角落的木榻前,身形凝滞片刻,容修缓缓屈身,一手伸进沐青的脖颈下,一手伸进沐青的双膝下,将睡得深沉的沐青打横抱起,走向了床榻。 片刻后,容修将沐青轻缓地放置在床榻内侧,听见他无意识的轻哼一声,容修身形一顿,眸光微动。半晌,确认沐青依旧熟睡,容修仿似长松一口气,望着沐青清秀的睡颜,听着沐青轻缓而冗长的鼻息,容修嘴角扬起一丝轻笑,悄然无声的躺在一侧,轻轻地睡了过去。 翌日,沐青醒来,至木榻上坐起,左右看了一眼,床榻上已空无一人。沐青忽而心生一丝疑惑,却不知为何疑惑,又疑惑在哪里,便不在多想,赶忙起身洗漱。 大厅之中,容修一身戎装,风神如玉的面容面无表情,身侧,边牧与一干将士等皆等候在侧,沐青出现后,容修望着他,面色微缓,道,“下令,出发。” 辰时初刻。 容修携三千兵马,身后跟着众将领,自邺安出发,策马扬鞭朝祁州城方向疾驰而去。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赶至祁州城,集结与东城门下。 城门将士早已收到消息,得知来人是太子殿下,当即跪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容修翻身下马,让守门将士们起身后,环顾四周道,“尔等皆是由邺安调至过来的?” 一名将士道,“回殿下,属下等原是邺安守将。” 容修颔首,“这几日,城内可有异动,四周是否见过可疑人氏?” 将士道,“回殿下,一切如常,并未见到可疑人氏。” 容修默然不语,眸光环顾四周,从城门四周蔓延至远方的山野之地,眸光带着审视,扫过一道道可能行军的路线,半晌,容修翻身上马,驾马扬鞭,轻喝一声,“出发!”一行人便由东城门而入,进入了祁州城。 之后,容修令三千兵马在城中止步,自己则领着沐青与边牧等人,携两百兵马下马行走在城中街道。 自乱军攻城,占城,以及离城,祁州城内的百姓似乎并未受影响,反而因为乱军的缘故而生活得更自在一些,此时见到容修等身着戎装之人,来往的百姓面色上竟带了一丝戒备,隐隐还掩着一丝厌恶与惧怕。 见此,容修眸光微沉。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忽而放缓神色,走进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以贩卖杂货为主,店主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到容修一行人进店,当即小心的迎上前,面色恭谨道,“不知几位官爷想要些什么?” 容修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店铺一眼,道,“店主一直在这祁州城内做生意?” “是的,官爷。”店主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容修一眼,见容修气度不凡,身后跟进来的人更是则个个身形魁梧且气势凛然,一个个穿着战甲,瞧着就像是军中的将军,却一个个都对身前这人神色恭敬。店主便知眼前这人绝不是一般人物,当即放低姿态,更加谦卑恭逊。 “那你应该见过之前占领本城的乱军?”容修不经意问道,双眸看似落在别处,眼角的眸光却是牢牢盯着店主,不错漏店主眼底的丝毫情绪。 果然,闻言,店主微微一怔,当即反应过来,道,“是的,小的见过。他们在这城中待了没多少时日便离开了。” “那你可知……他们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店主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被他极快的掩饰住,然而头上却已冷汗涔涔,“这个……小的怎会知?小的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他们何时离开,也不会告知小人,官爷问错人了。” “近万人的军队离城,动静必然非同凡响。你们城中百姓,又怎会不知?”容修盯着店主,沉声道,“我知晓这些乱军对城中百姓好,所以你们袒护他,不愿暴露他的行踪。但是我告诉你,乱军便是乱军,他们迟早会为祸一方,朝廷定然是容不得的!” 店主脸色一变,脸上的惊惧与惶恐已掩饰不住。但想到那些所谓的乱军对待他们的情形时,店主又咬牙坚持住了。他不能松口,他已经看出,这些人是朝廷派来清剿乱军的,一旦他松口,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7 那些乱军必将遭到朝廷的剿灭。 “我知晓你们不愿背弃他们,不愿说出他们的行踪。但是包庇乱军便是以造反论处,难道你们也想同这些乱军一样造反吗!” 店主骤然色变,惊声道,“这……小的不敢……小的如何敢……” “你既不肯说,我便只问你一句。”容修道,“乱军可是从东城门离开的?” 店主一怔,下意识地正欲摇头时,似想到什么,当即点头道,“是的,官爷,小的已经说了。小的绝不敢造反,还请官爷千万莫要治小的罪名!” 容修看了店主一眼,眼中深意一闪而过,不在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小店。 待容修等人离开后,小店内已无旁人,店主长松一口气。这时,后屋中出了一位妇人,朝店主道,“放才那些人是来打听那些军士的下落的?你怎能将那些军士的下落告诉他们!你忘了那些军士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你这是忘恩负义!邻里街坊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店主朝妇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们逼迫我说,我只好说出来。至于我说的方向是真是假,他们能不能找到人,便不干我们的事了。” 妇人愣了一会儿,才听出店主话中之意,当即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你果然是个人精!什么人都敢骗!” 容修等人离开小店后,一行两百余人立即返回三千将士停留之处。容修命此行新任命的祁州都尉,原是楚长荣麾下的一名小将翟离拿出祁州城的边防图。 翟离取出边防图将之摊开放在众人身前,容修仔仔细细扫视着边防图上祁州城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沐青缓步上前,轻声道,“殿下,方才那位店主的话,殿下信吗?” 容修侧头看他,看清沐青清秀面庞上的欲言又止,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缓缓道,“当然信。他之所言,正好应证了我的猜测。” 容修修长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祁州东城门,道,“祁州城内的百姓维护他们,必然不会轻易透露他们的行踪,如此轻易便透露出来,定然是错的。城东的正前方是邺安,他们不会走,西北方是关外与连着的祁连山,地势贫瘠又无军需可补,他们同样不会走。所以他们可以选择的方向,便在此处。” 地图上,容修修长而白皙的指尖所指之处,正是祁州城西南方,一望无际而山势险峻,横亘在中原大地西南一角,因其占地之广与山势之险而成为阻挡外敌入侵的天然屏障——沧澜山。 “原先我只是猜测。作为乱军首领,不想侵略他人又想保全自身,一夜之间在祁州城无声无息消失的乱军,最终会选择在何处留守。思来想起,最佳的留守之地,便在此处。” “凡擅行军者,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高陵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军需可补,屏障自成,此地之助,亦兵之利也。”容修道,“这位乱军将领行军有术,面面俱到,而沧澜山便是行军打仗的绝佳驻地,离祁州城也仅数十里之隔,以他的心智,必然会选在此处。若是我所料不错,我们赶到时,迎接我们的,必然是无数陷阱与埋伏。” 沐青心中一惊,他想到了方才那位店主所说的会是虚言,却未曾想容修竟早已想到了这些。容修方才所说的,分明是兵法。这位太子殿下,不仅对于政权深谋于心,就连兵法也极为精通。 此际,边牧看着地图,忽然道,“若是依殿下所言,我们是否要继续前行?还是将三万大军集齐,一同向沧澜山进发?” 容修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们当然继续前行。难得有这样的人物,我当然要亲自会上一会。”言罢,容修将地图收起手,沉声道,“众将听令!” 众人齐声道,“属下在!” “此地三千人马由本宫亲自带领,即刻前往沧澜山搜寻乱军的行踪。边将军,本宫命你即刻赶回邺安,率领大军向沧澜山进发!明日午时,本宫要看到你的大军驻扎在沧澜山东南方五里之处!” 边牧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大军赶到,本宫在另作部署,边将军,出发罢!” “是。”话音稍落,边牧当即翻身上马,以风驰电骋之速朝邺安疾驰而去。与此同时,容修携此地三千人马,迎着早春的寒风,自城南出发,朝沧澜山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凡擅行军者,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出自《孙子兵法》 另,作者君回来啦,后面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家里有很多事,可能不能日更了,不过作者君也会尽力争取隔日更新的。感谢喜欢这篇文的亲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你们继续陪作者君走下去哦,么么哒! 第77章 沧澜 沧澜山地处中原腹地西南方,沿边线而下便是边城乾城,因此沧澜山也属乾城境内。乾城地域宽广,地势复杂,有形成天堑,地势险峻的山陵,也有宜人居住,地势平缓的平原,而在其最西方,则是乾城都城,一座特意建造的可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地。 距乾城西南方两百里之地,便是兵强马壮,对大昭虎视眈眈的邻国大宛。 所以沧澜山,便也成了抵御外敌的重要且是天然形成的屏障。 一路快马加鞭,沿着祁州城西南方的山道之上疾驰,傍晚时分,容修一行人已进入离沧澜山不远的乾城境内。 远远望着近在眼前的磅礴山势,容修与沐青等人心里皆感到一丝震撼。 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知晓被称为天堑的沧澜山有着怎样的雄浑气势。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的山脉如同横亘在天地尽头的庞然大物,连绵不断的山峰此起彼伏的挥舞着属于自己的峥嵘之势,如一条巨龙不动声色的将他巨大的身躯盘起,远远窥视着东方大地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望着看似近在眼前的沧澜山,惊叹过后,容修的面上浮起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 沧澜山,的的确确是屯兵与伏兵的绝佳之地。 此际一路而来,本该人烟稀少的山道土质敦实,显然是经过多番踩踏,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乱军的确伏兵在此!以此地之势与乱军之中那位有着极高军事天赋的神秘将领,他若想剿灭这些乱军,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便他的三万大军全部集齐于此,面对如此险峻的形势,对方又是极擅伏击的军事奇才,想要打赢这场仗,亦是难上加难。 若是主动进攻,在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数,不知对方具体屯兵之地,亦不知对方将领会在何处设伏,贸然进攻,他的人马必然会死伤无数,更遑论能否查探到乱军的消息。 唯一的办法,便是只能屯兵在此形成包围圈,将乱军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一步步逼近,等待乱军粮食与军需耗尽之后在一举消灭。这是最为稳妥之法,却也是下策。 容修此次携三万精兵长途跋涉而来,可不是为了打如此窝囊的仗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8 而来的,他也从未打算就此与乱军虚耗下去。 此际,望着前方尽头直通沧澜山的一条小道,容修驾马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望着前方的山势,朝身侧跟上的沐青与众将士道,“乱军人数虽不多,军中却有一位极擅治军的将领,此人心思缜密,擅行诡道,对于勘察形势与设防定然也极为严谨。所以我们这三千人马,不能进入敌军的视线。” “殿下……”沐青在容修身边时日已久,对容修的想法与行事手段已能心领神会。容修这番话中的含义他听出来了,他们既已到此,定然不能徒劳无功,三千人扎眼,容易引起敌军的注意与警戒,可派一小队人马进山打探。以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性与能力,只怕又是要一马当先了,这绝对不是沐青想看到的。 “殿下,您是一军主帅,绝不能轻易涉险。”沐青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某个人而劳心劳力的成为一名惹人嫌的谏官。可真的到了这时,沐青不得不感慨一声,谏官难为啊! “沐青,”容修面色不复之前的淡然,而是一层凝重之色,道,“你应该知晓,你拦不住我,此事非我不可。” 沐青哑然。 确实,太子殿下亲自下令,他如何能栏,不过,他拦不住容修,容修也拦不住他。沐青当即又道,“既如此,微臣欲一同前往,也请殿下不要阻拦微臣。” 闻言,容修看着沐青,眸色深沉 。 此际,看着互相对峙的二人,容修身后的诸位将士面面相觑,一脸迷茫之色。 半晌,望着沐青坚定的神色,容修心中泛起一丝柔软,似乎默认了沐青的举动不再多言,而是转而望向身后众将,道,“众将听令,三千人马不宜进山,便由翟离带领,在此寻隐蔽之地等候。良阙领精兵两百,随本宫即刻进山!记住,若是天亮之前本宫没有出山,待边将军到后,主帅一职便由边将军暂代,一切以他的命令行事!” 众将微惊,尤其是翟离,他刚刚任职祁州都尉,知晓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怎敢让他轻易涉险,要知道太子殿下若有任何闪失,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正欲劝阻,便听容修道,“本宫之命已定,任何人不得违逆!” “是,属下谨遵殿下之命!”翟离不敢在多言,只得依令行事。 良阙行事十分迅速,须臾间已定下两百精兵,由他为首的幽冥卫有十人在其中,隐匿在这两百精兵之中无人察觉。 分兵完毕,夜色已深。容修不在拖延,即刻领着沐青和两百精兵,悄然入山,融入这看不清人影的夜色之中。 戌时,夜幕深沉。 沧澜山脉深处,一片坡度较为平缓的山峦之下,环绕而成的山道之间亮起一条由火把接连而成的火龙,在山道顶端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顶上为山峦,其内中空,洞内空间极大,且干爽通透,经过万历军的一番收拾后,就此成为了万历军隐入山中的驻地。 溶洞的东南方一角,特意开辟出来作为万历军首领展鹏之个人的休憩之地。 此刻,洞内人来人往,皆是身穿甲胄的将士。 不多时,詹岩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他面露焦急之色,步履匆匆的奔向展鹏之所在的角落,将一封书信交给正坐在一石桌前的展鹏之手上,道,“将军,这是邺安传来的飞信,将军看看吧。朝廷此次派了三万精兵前来,领兵的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展鹏之眉峰微扬,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传言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一直缠绵病榻久居宫中,在宫中处境十分艰难,从未入过朝臣的眼中。自从文妃一党被昭元帝清除后,这位太子殿下才被赐予亲政之权,出现在朝臣与百姓的视线中。 可这位太子并无甚优势之处,也从未听闻这位太子还有领兵打仗的本领啊。但是,经历了上次的失败,朝廷绝不会在轻视他,自然不会是派这位太子殿下与三万精兵前来送死,这便说明,这位太子殿下显然有着其过人之处。 展鹏之突然对这位与传言有些矛盾的太子殿下生出了好奇之心。 “将军,属下的话还未说完。”詹岩又道,“这三万精兵,与今日申时自邺安出发,看其行军方向,似乎正是往沧澜山而来。依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明日便能到达沧澜山下,将军应早作打算。” 闻言,展鹏之轮廓硬挺而坚毅的面容之上终于浮现一丝讶异之色。 他们竟然知道他藏身在此? “我们行军有速且极为隐秘,离去的方向也从未告之任何人,一路而来也是避开人群,绝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藏身在此,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末将也不知。”詹岩面色凝重道。这一点,也是他的疑问。万历军一万余名将士,对他们的首领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人背叛,即便有人心生叛意,行军途中不得擅自离队,一路而来也无人可以接触,即便有心泄露踪迹也无人可泄。 詹岩想不通,面色焦虑不定时,展鹏之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他们行军的踪迹无任何外人知道,朝廷的军队又怎会寻到这里?难道是他们猜出来的?若当真如此,只怕此次朝廷派来的军队之中,有一位心智超常之人。 难道是那位太子殿下? 这个疑窦在心中生出后,展鹏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亦觉可笑,当下便不在多想,而是将书信展开,细细阅览完书信上的内容后,眸光渐渐深沉,晦暗不明。 “我原本打算在等待一些时日的,看来朝廷却等不及了。”展鹏之道,“宁安王那边行事如此之慢,朝廷诸侯,不过如是。”言罢,展鹏之翛然站起身,身上的盔甲印着火光散发出森冷的色泽,一阵钢铁碰撞的铿锵之音骤然响起。 见展鹏之要走,詹岩道,“将军您要去哪儿?” 展鹏之回头看他,沉声道,“朝廷的三万精兵即将到来,我们怎可坐以待毙?眼下,每一时每一刻,皆是我们对敌的利器。随我来,之前设下的伏击,需要稍加改动了。” “是,将军。”詹岩立马跟上脚步,与展鹏之一同朝洞外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相府。 漆黑的夜色中,一名人影悄无声息的进了相府。携带着一封来自边关的书信,进入相府书房亲手交予赵权手上。 赵权收到信件后,当即让此人退下,而后展开书信,看清信上所载内容后,苍老的面孔露出满意的神色,抚须缓缓道,“老夫的时机,终于即将到来了。” 沈泽见赵权面露喜色,便道,“大人打算何时动手?大人切莫忘了,大事虽可成,可这京城还有一位心机高深之人,大人切莫让他察觉出来。” 闻言,赵权脸色陡沉。 左盛。 这位心智极为高深之人,便是他最大的隐患。 “无妨。老夫既然动手,自然要考虑周全,左盛心思再深,也是时刻跟随在严括身旁的。他们若都不在京中,这京城自然是老夫的囊中之物。”沉默稍许,赵权道,“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09 宫里,老夫也该给晋妃一个音信了,她忍耐这些年,是时候该动动心思了。” “还有那位太子殿下,他既离了京,老夫绝不能在让他安然返回京城。”赵权的眸光望向沈泽,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深意,缓缓道,“明日午时,就劳烦先生替我跑一趟襄阳阁了。” 沈泽当即拱手,“在下自当为大人尽心竭力。” 第78章 惊遇 戌时三刻,夜幕深沉。 此刻,容修与沐青一行二十人,正穿行在沧澜山东南方一角的山林之中。为了更好的隐蔽与加大搜查范围,容修所带领的两百名精兵进山时便分成十小队,二十人为一队,进行分离式搜查。一旦查到乱军的踪迹或是发生旁的异动,分别以不同的哨声传信。 这些精兵皆是边牧在河西大营中特意挑选出来的,如这般勘察敌情的经验虽不甚丰富,但个个是行军好手,胆子大,且心思伶俐,一点就通。 于是,容修便领着沐青,由良阙为首的十名幽冥卫皆在这支小队中,勘察乱军踪迹的同时,暗中保护容修与沐青二人的安危。 夜色中的沧澜山,林木横生,幽影绰绰,显得阴森而沉寂。 偶有被他们经过时惊扰到的飞虫走兽突然蹿出,自己吓得心惊胆战的同时,把沐青也吓了一大跳,慌忙蹿到容修身边,看到夜色中容修唇角旁不甚明显的笑意,红着脸惭愧不已的又退开两步,下一刻却被容修拉至身边,轻声道,“无妨,虫兽惊人,卿可要小心一些。” 沐青听出容修话语之中的一丝揶揄,当即道,“微臣年纪尚轻,做不到殿下的处变不惊。”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依稀可见的沐青恢复如常的面色,容修淡然一笑,轻声道,“我方才所言,让你生气了?” 沐青道,“微臣不敢。” 听沐青言辞振振的语气,容修知道,沐青还真是生气了,头一次见到沐青不在拘泥于储君与臣子之间的身份恭谨以待,而是以平等的身份反驳自己,容修觉得很是新鲜,当即倾身至沐青身旁,轻声道,“为何不敢?想生气便生气,在我面前,你并非臣子。” 沐青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容修又道,“你又怎知我不会哄你?” 沐青,“……”太子殿下这是在调戏他? 沐青觉得,他与容修的关系似乎隐隐发生了些许变化,这种变化从他假死之后醒来开始,容修待他便于以往不同,在他面前,容修从不端自己储君的姿态,待他如好友,如知己。 而今,容修对他仿佛更亲昵了些,这种态度超越了君臣,超越了好友,更超越了知己,是一种不在乎身份的另眼相待,沐青说不出来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可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殿下……”沐青正欲开口,这时,队伍前方,夜色之中如鹰隼一般的眼眸望着前方的良阙望见远方高处隐约闪现的一丝火光,当即惊声道,“殿下,前方有火光!” 众人的心神瞬间被吸引过去,沐青一时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跟着容修就小跑着往前,不时避开山林之间横生出的枝桠,顷刻间便到了良阙身旁。 “殿下。”良阙伸手指向远处山坡之上闪现的一道火光,道,“就在那里!殿下请看!” 容修随着良阙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那道火光。漆黑的夜色中,那道火光如一抹细小的光影,幽幽闪烁着令人趋之若鹜的光芒,在黑夜之中极为显眼。 容修心神一跳,在这深夜之中点着火光,而且看那火光虽光影绰绰,却始终在原地一动不动,容修隐约猜到,那道火光极有可能就是站岗的乱军。 想到此处,容修反而心神平静,低声道,“继续前进,若是乱军,前方应当还有火光。” 众人应声,跟随着容修的脚步继续往前方地势渐渐增高的山林小心翼翼的缓行而上。若当真是乱军,他们找到乱军的踪迹固然值得高兴,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危险数倍的来自于乱军的威胁。 要知道,这里的乱军有一万余人,而他们只有二十人,即便他们个个武艺高强,面对这人数众多的乱军也是如同蚍蜉撼大树,没有丝毫胜算的可能,更何况他们当中还有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所以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对方发现他们的身影。 于是,一行人伏低身形继续向前,不多时,望着远方高地之上渐渐映入众人眼中的如火蛇一般蜿蜒而上的火把,容修终于确定,这里,的的确确是乱军的藏身之地。 容修止步,双眸望着远处高地之上如火蛇一般蜿蜒而上直至消失在高处的火光,面色深沉,道,“这里就是乱军的驻地。”亲眼见证自己的猜测,容修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时,良阙道,“太子殿下,既已寻到敌军的踪迹,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自然。”容修道,“只是这些许火光,我们不知敌军的真实情形,他们有多少人?主帅藏身何地?是何军需?当然要一探究竟。” 良阙拱手道,“请殿下听属下一言,既已查到乱军行踪,殿下身份尊贵,不宜涉险,还请殿下即刻返回军中,接下来的勘察之事请交予属下,属下誓死定会完成此事!” “良阙,此事必须由本宫亲自完成。”夜色之中,容修清淡如玉的声音之中有一丝不容置喙的深沉。 沐青却觉得心口一跳,他隐约觉得,容修的真正目的,不止于此。 “接下来,你们不可在喊我殿下,喊我将军即可。” “这……”众人一时为难,容修沉声道,“这是本宫之命!” “是,殿……将军。”众人立即改口。 沐青没有多言,只是安静的立于容修身侧,随后跟着众人的身影继续在深夜之中小心翼翼的缓缓前行。 容修一行人沿着蜿蜒而上的火光向前方的高地缓缓移动,夜色之中,这片山林之地乱木横生,怪石嶙峋,容修等人不仅要避开脚下的乱石和四周横生的乱木,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乱军发现,每前行一步皆是小心谨慎。 不知前行了多久,容修等人只看到火光逐渐密集时,忽而,不知谁的脚下无意间被一条长绳绊倒,摔倒在地,于此同时,这一片长约两丈的方寸之地整体下陷,容修等人一时反应不及,随着一声巨响全部陷入其中,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落在尾端的两名将士在这片陷落的地域之外,眼睁睁见容修等人陷落入土坑后,大惊失色,正欲救人时,远处传来了人声,“那里有人!快!” 容修当即朝那两名将士道,“立即离开,返回军营,告诉翟离暂勿妄动,若明日午时我未归来,告之边牧三万大军交由他统率!”言毕,容修沉声道,“速速离开!” 两名将士闻言,挣扎片刻后,立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这时,乱军那边已有火把往此处而来。 此际,正在洞内布置伏击战术的展鹏之收到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0 下属传来的消息,“将军,外面发现了来历不明之人,看其着装像是朝廷之人,现已落入陷阱之中,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展鹏之闻言当即面色一变,“朝廷之人?有多少人?落入何处的陷阱?” 下属道,“十余人,落入据此不远的坑陷中,属下已派人将之围住,等候将军处置。” 展鹏之眸光一沉,道,“带我过去。” 此刻,容修一行人已被万历军的百名将士团团围住,近百束火光之下,这一方坑陷之地被照得一片明亮,容修一行人已成了乱军的焦点,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容修面色如常,处变不惊,静静等待着对方首领的到来。 容修身侧,沐青望着四周林立的万历军,明明该是惊惶不定的,却因为容修在身边而显得心境平稳起来。 跟在容修身旁这段时日,见多了各种大事后,如今亲自面对敌军,他竟也能波澜不惊了。 未几,数十道火把朝容修所在的方向而来。容修瞧见后,眸光微动,他知道,他终于要见到乱军的将领了,只是不知这位将领,是否便是乱军之中那位神秘的军事奇才。 当展鹏之在无数火光的簇拥下出现在容修面前时,身处坑底之中,抬头望着眼前那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如铁的为首之人,容修面容不变,心中有所猜测。这个人的身形,神态,以及身后的将士对这人恭敬的态度,容修可以确认这个人绝非一般人物,在乱军之中的身份定然极为重要。 沉吟稍许,容修沉声道,“你是何人?” 展鹏之长身立在坑前,俯首望着落于坑底之中,却并未因为自己如今的处境而心生怯意,神色从容淡定的向他发问的容修,如炬的双目落在容修火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面容上,淡然的声音稳若泰山,缓缓道,“你又是何人?” 这时,容修身侧,沐青满脸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位姿态不凡,像是乱军首领的人物,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苦思冥想一番,脑海里乍然闪过一个人影,当即惊声道,“你是展……展大哥?” 展鹏之一怔,望向言语之人,看清容修身旁衣着已经大变,那张脸却是他熟悉的沐青后,深邃的眸中闪过诧异之色,“沐……青?” 容修面色微动,惊诧与疑惑的目光落在沐青身上,随后又移至这位姿态不凡的男子身上,来回扫视,面露疑惑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撒花! 第79章 机辩 这片被火光照亮的地域翛然陷入一阵令人意外的沉寂之中。 沐青与展鹏之对视良久,心中各自有所猜测,半晌,展鹏之对身后的副将道,“将他们带进来,不得无礼。”言罢,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又移至容修的面容上,停顿片刻,转身离开。 副将领命,立即让人将容修等人从土陷里拉出后,便让将士们恭候在侧,将容修一行人请进了万历军驻地——那片天然形成的溶洞之中。 半个时辰后,万历军所在的驻地外,火光将这片地域照得一片通透,火龙之下的万历军将士个个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 溶洞之中,空旷的内部空间被分为两个阵营,容修一行人立在中央,数十名万历军将士将之呈圆形围住。此际,两方呈对峙之势,双方首领,展鹏之与容修双目对视,半晌,展鹏之道,“说罢,你是何人?看你的服饰,你是朝廷派来的罢。” “阁下慧眼。”容修道,“不知阁下又是何人?这里可是由你主事?” 展鹏之身后,詹岩望着容修等人,沉声道,“你们不得无礼,这是我们的首领将军,展将军!” 闻言,容修身侧,沐青望着展鹏之的面容,眸光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展鹏之。他更加没有想到,这让朝廷都为之头疼不已的乱军首领,竟然就是展鹏之!以如今的形势,朝廷与乱军势同水火,沐青实在不想与这位有过数日缘分的好友成为死敌。 沐青侧前方,容修眉头一扬,道,“展将军?阁下便是乱军首领?这里的一切,皆可由你做主?” 展鹏之对容修后面的话置若惘闻,平静的目光凝视着容修,缓缓道,“乱军?不知足下可否告之,何谓乱军?何又名正言顺的谓正义之军?” 容修正面迎上展鹏之深沉的目光,对展鹏之话中深意了然于心,却毫不退让,“乱军,便是与朝廷作对,扰乱这太平天下的军队,无论你是何原因,起兵生事,灭杀我大昭将士,就是乱军!” “太平天下?”展鹏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声道,“这天下,当真太平吗?” “你若不生事,这天下自然太平。”见展鹏之依旧是嘲讽的神色,容修面色不变,沉声道,“祁州城的原太守与都尉已被处死,朝堂之上的污垢也自有朝廷处理,只要朝廷不乱,百姓生活无虞,这天下,何尝不是太平天下?还是展将军自以为可以代表这天下万民?” 展鹏之忽而沉默下来,深邃的眸光平静的望着容修,半晌,忽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容修默然。身侧,沐青踌躇片刻,缓缓道,“这位是掌管河西大营的边牧边将军。” 展鹏之望着容修的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带着一丝怀疑与审视。“边牧?你果然是朝廷之人,深夜闯入我的营地,好大的胆子!”言毕,展鹏之的眸光却落在了沐青身上。 他记得,当初沐青被邑阳城中的狱卒李志带走后便下落不明,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看他的身份,显然已入朝为官,想不到短短数月,当初在牢房里的两人已然身份大变,如今竟也成了讨伐他的朝廷之人。 察觉到展鹏之落在沐青身上那凝重的眼神,容修不着痕迹的挡在沐青身前,面色淡定自若,缓缓道,“展将军身为一军统领,心智之高,智谋之绝,边某已有所领教,那么不知展将军是否知晓,今夜我到来的用意?” 展鹏之的视线再次落在容修身上,他如山峦般挺立的眉峰微微一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容修,“边将军身为阶下囚,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是想告诉我你临危不惧的气魄?” 容修丝毫不在意展鹏之话语之中的讥讽,道,“展将军身为一军将领,兵行诡道,用兵如神,的确让人佩服,可将军身上还有让边某人钦佩的一点将军可知?”容修微顿,望着展鹏之疑惑的目光,继而一字一句缓缓道,“那便是爱、民、如、子。” “展将军不惜放弃早已占下的祁州城,不选择适合屯粮养军的西北腹地,而是选择屯兵在这荒野的山林之地,一路而来,不惊民,不扰民,如此爱惜百姓的一军将领,又怎会是妄图侵占天下,心怀不轨的狠厉之人?既不愿百姓受难,又想保全自身,如此两难之地,当真是难为展将军了。” 闻言,展鹏之面容之上的嘲讽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凝重之色,他目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1 光深沉的看着容修一行人,沉默稍许,忽然道,“詹岩,带领将士们,全部退下。”言语时,展鹏之却视线灼灼的盯着容修。 容修会意,道,“难得来此一趟,边将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这些属下有一席栖身之地?” “好个边将军。”展鹏之忽而洒然一笑,片刻间又将面上的笑意收敛,道,“詹岩,腾个地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便交给你了。” 詹岩拱手道,“是,将军。” 容修身后的良阙却不肯离开,他怎放心让容修孤身在此,当即出言反对,“将军,属下……” “良阙。”容修看也不肯身后的良阙,身形笔挺,沉声道,“本将军的话你也不听吗?” 良阙面色一滞,终是不甘不愿的点点头,“是,将军。”随后便被詹岩给请走了。最后,詹岩准备将沐青也请走时,展鹏之一个眼神扫过来,詹岩会意,连忙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须臾,偌大的空间只剩展鹏之,容修与沐青三人时,展鹏之望着容修二人道,“边将军孤身闯入我的营地,只怕是有意而来的罢。边将军身为一军将领,难道不知这是军之大忌,你可知我抬手便可杀了你!或者,将你抓起来,起码也是对付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的一道利器。” “我当然知晓。”容修道,“不过我更知晓,展将军不会这样做。” “你莫要忘了,数日前,你朝廷的三万大军败于我手。”展鹏之言辞铮铮道。 “我更记得,祁州城的百姓对将军的袒护之意。”容修道,“面对强敌来袭,为保全自身,不得不全力以赴。展将军,战场之事,双方立场不同,我大昭两万余将士虽死于你手上,我们并无怨言。但是展将军若继续与朝廷敌对,届时,受难的依然是百姓,相信展将军应该不希望成为这祸乱天下的罪人罢!” “好厉害的一顶帽子!”展鹏之面色微沉,“边将军——” “展将军且莫生气。”容修道,“还有一事我要告之展将军。展将军为何起兵一事朝廷已经查明,今日午时,祁州前太守施瑁与太尉楚长荣已被正.法,此番受难的百姓朝廷皆已安抚。今后,边某可向展将军保证祁州城绝不会发生官府欺压百姓一事,如此,将军对朝廷的怨愤可能平息?” 展鹏之沉默不语,如山一般沉重的眸光落在容修的身上,沉吟良久,缓缓道,“你是来劝降的?你以为将他们正.法,便能平息我,平息我身后万余将士的怒火?你以为处置了祁州城?就不会有另一个祁州城之事再次发生?你保证?你如何保证?” “我并非劝降。”容修道,“我是来为天下百姓,为朝廷,为展将军身后的万余将士,寻找一个折中之法。我,是来求和的。我敢孤身来此,便能够代表朝廷,今日在此对展将军所言,绝无虚言!” 此际,溶洞内部这片空旷之地,一片沉寂。 展鹏之一声不响的望着容修与沐青二人,沉默片刻,道,“你是诚心的?” 容修颔首,“自然。” 展鹏之忽然道,“你若诚心,我想与你身边这位沐青兄弟一叙,可否?” 容修似乎未曾料得展鹏之此言,一愣之后,侧身看向身侧的沐青。沐青见到容修望过来的视线,留意到那眼中的一丝担忧之色,沐青微微颔首,“展将军是我旧识,将军不用担心。” 闻言,容修将担忧之色敛入眼底,颔首道,“如此,展将军请便。” “詹岩。”展鹏之立即唤来左幅将詹岩,詹岩闻声大步而入,顷刻间便至展鹏之身前,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 “将边将军带下去好好安置,不得怠慢。” “是,将军。”詹岩领命,当即至容修身前,抬手指向洞外道,“边将军,请吧。” 容修若有深意的看了沐青一眼,而后跟随詹岩的手势朝洞外大步而去。 未几,这片空旷之地只剩下沐青与展鹏之二人时,沐青神色复杂的望着展鹏之,缓缓道,“展大哥,许久未见,想不到再见之时竟会是这种局面。”闻名天下,用兵如神的乱军将领,竟然是展鹏之,直到现在,即便两人见面已有许久,沐青心中的震惊丝毫未减。 展鹏之同样心绪复杂,沉默片刻,他道,“沐兄弟,想不到,你竟也入朝为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忙,所以更新不会太稳定,等这段时间过了,后面会恢复日更的。另:本章小修了一下,比贴吧的小小改进了一点。 第80章 条件 “你今日出现在此,是想以朝廷之人的身份,来劝降我的?” “展大哥,我从未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此。”沐青复杂的神色在四周的火光映照下一览无遗,“我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会成为与朝廷对抗的一军统帅?数月不见,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经历了什么?你想知道?”展鹏之眸光深沉的望着沐青,沉声道,“那么你呢?又怎会入朝为官?这个朝廷有多么腐朽,你我曾亲眼目睹过,今日,你又是凭的什么身份,出现在此?” 沐青沉默稍许,道,“这段时日发生之事一言难尽。我只能告诉你,今日我的身份,是东宫中舍人,此次随军而来,只是边将军身旁的一名属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边将军对你所言的每一句皆是真话,没有任何虚言。” 直到方才听到容修对展鹏之所言后,沐青已经明白容修不顾众人的反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闯入这乱军阵营的真正用意。容修想趁两军交战之前,尽自己最大能力,化解这场战争。 而这种方式,的确如展鹏之所说,正是劝降。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化解这场战争,消除两军的隔阂,将展鹏之与他身后的万历军收归朝廷,这不仅对容修,对沐青而言是一件幸事,对朝廷,对天下百姓更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明白了容修的用意,又得知这乱军首领竟然是他熟识之人,原本认为没有胜算的沐青这会儿也动了劝降的心思,并且他隐约觉得他会成功,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心怀天下,嫉恶如仇的展鹏之。 “展大哥,你应该知晓,你虽用兵入神,可你的兵力只有万余人,如何对抗朝廷即将到来的大军?”沐青道,“或许你有诡谲的手段,能够再次以少胜多,可即便你此次胜了,朝廷会不断的派兵前来,兵力越增越多,到时候,受苦的依旧是这天下百姓。展大哥,若当真如此,这岂不违背了你的初衷?” “对抗朝廷,以你如今的兵力,你没有胜算,你身后的万余将士,你忍心看着他们一次次的搏杀至死吗?”沐青道,“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定的天下,一个太平的盛世,或许你我如今立场不同,可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天下,不是你以起兵的形势,扳倒朝廷就可以解决的。” “这个朝廷的确有许多不是,他腐朽,浑浊,阴暗,他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2 官风不正,不知民生,可他依然是这个天下百姓的朝廷,而且,你又怎知这个朝廷会一直如此下去?” 沐青迎视展鹏之,眸光澄澈而灼灼,缓缓道,“今年年初,文妃一党失势一事想必展大哥听说过,今日,在此,沐青可以告诉你,这个浑浊的朝廷,已经有人生出清理的心思,文氏失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祸乱这个朝廷的人会一个个被拔除,展大哥若是信我,何不与我一同看着,祸乱朝廷,蔑视天下百姓之人的下场?以及这个朝廷即将新生的形势?” 展鹏之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面前神色与数月前已截然不同的沐青,沉吟良久,缓缓道,“沐青,你变了。你的眼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牢房里肆意而冲动的愣头小子了。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那位边将军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闻言,沐青面色蓦然一变。察觉不对时便想收敛住,却早已被紧紧盯着他的展鹏之收入眼中。 “果然。”展鹏之道,“他的身上没有经过战场的鲜血与杀伐之气,所以他绝不会是掌管数万兵马的一军将领。看其姿态与风度,能够有胆闯入这敌军阵地,言谈间表明能够代表朝廷,如此言语之人,只怕便是此次率朝廷三万大军奉旨前来,掌一军主帅之职的当朝太子殿下罢?沐青……不对,应该是东宫中舍人,沐青沐大人?” 沐青微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用兵入神,名震天下的万历军将领,是那个兵行诡道,智谋无双的神秘将军。这才是有着真正实力的展鹏之,以他的眼力和心智,岂是他们如此就能轻易瞒过去的。 展鹏之望着默然不语的沐青,忽然大声喊道,“詹岩——” 詹岩闻声而入,抱拳道,“将军。” “将那位边将军请过来。”展鹏之刻意在边将军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言语时,深沉的眸光带着一丝深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沐青。 沐青被那目光看着,心口忽然觉得有些发虚。 未几,容修在詹岩的带领下,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让詹岩退下后,目光再次落在容修身上时,展鹏之的眼神,与方才已截然不同。 “太子殿下好大的胆子,看来所谓的传言,的确不可亲信。”展鹏之道,“以太子殿下今日出现在展某面前的风姿,展某实在不敢与传言中那位缠绵病榻,庸碌无为的东宫太子对号入座。” 话音稍落,沐青的心头猛然一跳,一丝震惊与忧虑一闪而过。他震惊的是展鹏之如此大胆的言论,忧虑的是展鹏之此言分明是在挑拨他与容修的关系。 沐青焦虑不安地看向容修,却见容修的面色依旧淡定自若,对展鹏之的话语不为所动,沐青的心又瞬间安定了。他差点忘了,容修的心智同样非常人可比,如此简单的离间之计,聪慧如容修,又怎会轻易上当。 “展将军不愧为一军首领。”容修眉头一挑,踱步而来,不动声色的立于沐青身旁,缓缓道,“以展将军的眼力,我知晓定然瞒不过展将军,却没想这么轻易便让你看出来了。”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展鹏之的面上露出一丝戒备之色,沉声道,“你的确够胆识,只是,携这些许人马闯入我军阵营,你就不怕呈匹夫之勇?” “我既然敢来,又怎会怕?何况,我并非匹夫,又怎会呈匹夫之勇?”容修道,“既然我的身份已开诚布公,展将军也可相信我的诚心,接下来我对展将军所说的一切,展将军也不必怀疑了。” 展鹏之眉峰微沉,他已经猜到容修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之前我说过,我是来求和的。”容修道,“展将军心怀天下,爱惜百姓,自然也不希望这天下百姓落入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而且以你的兵力,即便你用兵如神,也抵挡不了朝廷的数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届时,你甘心你身后的万余将士就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展鹏之面色深沉,眸光晦暗不明。 见展鹏之未开口,容修又道,“既如此,将军为何不选个折中的法子?我知晓你心系百姓,起兵是迫不得已,今日我以东宫太子的身份在此向你保证,祁州之事绝不会再次发生。朝堂之上的确有人腐败成风,可还有不少心思清明,心怀正义之人。这些人,会一步步清洗这个朝堂,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坦荡的朝局,一个爱民如子的江山社稷,这些,岂非展将军之所愿?” 展鹏之沉默良久,忽然道,“太子殿下心系百姓,这一点让展某敬重。可是太子殿下的保证,如何能够代表朝廷?你方才所言句句牵涉朝局,可你似乎忘了,你目前,只是储君。眼下的朝廷,似乎并不是太子殿下说了算。” 闻言,沐青眉心一跳,却不敢开口,只是静默一旁旁观此幕。 容修的神色依旧淡定从容,嘴角却微微掀起一个弧度,缓缓道,“将军的疑问,正是我要说的。” “将军远在边城,对于朝局近期发生之事自然不晓。近日,文氏一党失势一事将军可知?曾经结党营私,势大根深,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文氏一党,如今也已销声匿迹,展将军以为,如此大的阵仗,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我可以告诉展将军,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容修道,“储君又如何,今日我能以一军统帅之职站在这里与将军对话,表明朝廷对将军的态度,日后,我同样能够代表朝廷,表明对天下万民的态度,展将军可想亲自看一看?” “以展将军的能力与手段,为何不投身朝廷,亲眼见证一个崭新的朝局逐渐现于朝堂之上?你若愿意,我会向陛下请奏,保留你万历军军制,由你亲率统辖,赐你骠骑将军之位。” “如此,我们既可以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展将军与你身后的万余将士有了归宿,而朝廷,也有了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你的天赋,绝不会被埋没,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展将军可愿答应?” 展鹏之沉默片刻,蓦然道,“看来,那位想要清理眼下这个朝局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太子殿下了。”言毕,展鹏之的眸光再次落在沐青身上,缓缓道,“想来,能让沐兄弟有如此大的改变的原因,便是太子殿下罢。” 第81章 旧闻 沐青顿时一怔,这才察觉自己方才所言,竟与容修相差无几,只是不比容修的细致,也无容修可以与展鹏之谈判的身份。 容修并不知晓沐青方才劝阻展鹏之所言与自己大致相同,不过看展鹏之与沐青二人的神色,容修隐约猜到了二人方才言谈的内容,沉吟稍许,容修道,“展将军是聪明人,与沐青也是旧识,沐青的心性我了解,能够和沐青成为朋友的,我想,你我之间,或许也可成为朋友。” 展鹏之似乎头一次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3 见到如此平易近人的皇家之人,对这位从始至终面色淡定自若的太子殿下已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如此心机,如此风姿,如此手段,或许如他所言,这个天下,这个至尊之位,的确会落入他的手中。只怕,那文氏一党失势,极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人的手段。 沉默稍许,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道,“我有个疑惑,希望太子殿下能够为我解惑。我大军一路而来,隐踪匿迹,绝无任何人知晓我们的行踪,请问太子殿下是如何知晓我们藏身在这沧澜山的?” “展将军一路而来,的确没有告之任何人你们的行踪。可你们不说,旁人难道就不会知晓吗?”容修道,“万历军此次与朝廷一战,虽尽灭我朝两万余名将士,对于祁州城百姓却无丝毫搅扰,凡事以百姓为先,所以你的大军才会增长得如此之快。” “展将军为乱民出身,心系百姓,自然也不希望搅扰百姓,一夜之间又能从祁州城内消失,不让任何人察觉,除却祁州城百姓的拥护外,一路而来,只有能够避开来往的百姓,才能彻底隐藏自己的行踪,你万历军有万余人,要想轻易避开百姓的行踪,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只会选在人烟罕至的山路行军。” “我看过祁州城边防地图,避开城池而选择山路,能够屯兵又能够让大军休养生息,同时即便遇见敌军也可借地势之利而无后顾之忧的,只有祁州城西南方向,与祁州城仅数十里之隔的大昭天堑——沧澜山。” “以展将军的深谋远虑之智,必定会选择屯兵在此!” 闻言,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容修,半晌,道,“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一句,却是发自心底的诚心之言。他自以为可笑的那个猜想,竟然成真了,那位传言中体弱无能的太子殿下,绝非眼前这位心智超绝之人。至于为何有这样的传闻,只怕也是这位太子殿下刻意为之。 沉默片刻,展鹏之道, “太子殿下方才所言,我信了,不过,我身后还有万余将士,投身于朝廷一事非同小可,请太子殿下暂且让我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容修道,“希望展将军能够尽快考虑清楚。明日午时,朝廷三万大军会聚集于沧澜山下,将军若是应允,可否明日让我派遣一名属下前往我军大营,以免双方将士发生不必要的折损。” “不必。”展鹏之道,“我的考虑不会很久,待明日大军到来,我会派人亲自走一趟,届时,是和是战,我自会告诉太子殿下。”语毕,展鹏之再次唤来詹岩,命其将容修与沐青二人带下去好好安顿。 二人临走前,沐青踌躇片刻,终是说了最后一句话,“展大哥,你可还记得你曾在牢中说过的那句话?正义与法度依旧存在与这个世上,只是我希望,我们能够一同见证。今日,不论是我还是太子殿下,对展大哥所说的话,都绝无半句虚言,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闻言,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没有言语。眸光一扫而过,詹岩会意,将二人请了下去。 洞外依旧是深沉的夜色,这一夜,万历军首领展鹏之却注定无眠。 容修与沐青被詹岩带领着前往山峦之下的另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空间较小,但被人收拾过,有着简单的桌椅与摆饰,还有两张简易的,垫了棉絮的床铺。 山壁上有几处火光,将这片空间照得明亮,同时火光升腾的暖意,也让山洞不如平时阴冷,看来是被展鹏之吩咐过,优待他们而特意收拾出来的。 山洞外有数名身形挺直的万历军士兵把守。詹岩将他们带进来后,转身便要离开,容修喊住了他,道,“这位将军,不知我的那些属下被将军安置在何处?” “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詹岩道,“你们放心,将军下了令,你们和你们的那些属下都不会有事的,好好歇着罢。”言毕,詹岩转身离开了山洞。 洞内,容修与沐青二人对视片刻,容修忽然道,“那位展将军与你是旧识?” 沐青已经猜到容修会问他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与他熟识之人是展鹏之,是声名鹊起,闻名天下的万历军首领。若非亲眼所见,沐青打死都不会想到叫整个朝廷都头疼不已的乱军首领,竟然会是他当初在牢中有过一饭之缘的展鹏之。 当时在牢狱中见到展鹏之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心怀正义,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军事奇才。更没想到他的能力,他的天赋如今竟然能够威胁到朝廷。 即便到了此刻,他心底的惊骇尚未散去,沉默片刻,沐青蓦然道,“殿下应该记得,我曾告诉殿下当初在邑阳城内我被人陷害一事,那时,我被关入牢中,就认识了展大哥……展将军……” 沐青缓缓开口,将自己当初在邑阳城牢狱里与展鹏之认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细细讲出,包括自己被狱卒陷害,卖入了皇宫里,就此失去了展鹏之的消息。以及今日见到展鹏之时心里的惊骇与匪夷所思。 听完,容修沉默片刻,忽然道,“沐青,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殿下。”沐青声音微顿,片刻后道,“殿下觉得展大哥投诚的几率,有几成?” “原先,只有三层,而这三层,还是看在万历军对待祁州城百姓而得出的几率。不过,今日之后,我已有七层,这另四层,却是因为你的缘故。” 容修忽而深深凝视沐青一眼,眸光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深意,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乱军之中的神秘将领,叫天下人侧目的军事天才,竟与你相识,沐青,你真是给我太多惊喜了。” “原先,我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位神秘人物对待百姓好是真,可对待朝廷深恶痛绝也是真。”容修道,“我只能站在百姓的角度,以及双方利益的角度来劝慰他。不错,在军事上他的确是个天才,可若真想剿灭他我并非毫无办法,只是付出的代价稍稍过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兵不血刃,不费兵卒而化干戈为玉帛。” “如今听你所言,他并非一个不识时务之人。他知晓以他的军力对抗朝廷无疑是蚍蜉撼树,所以不论是为了百姓,更为了他自己身后的万余名将士,他都不可能跟朝廷死拼到底。如今又有你这熟识之人出现,你们二人的心性互相有所了解,他对我们想必更能信任一些。” 沐青颔首,忽然问,“殿下还有三层不能确信的几率?是在忧心什么?” 容修忽然沉默了一瞬,若有深意的眸光向沐青轻轻扫来,沉声道,“这另外三层便是乱军到此的真正用意。他为民着想,不愿扰民是真,此处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处,适合屯兵修养也是真,还有一点疑惑的是,若是我们并未找过来,乱军不可能长久屯兵在此,以这位展将军高瞻远瞩的心思,他屯兵在此,是否还有另外的心思?” “这一点,我在来之前便已想过。只是看今日之势,这一点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4 疑惑,只有等展将军决定之后,才能知晓。” “殿下,”沐青的面色忽然有些异样,带着一丝压抑许久的不满,沉声道,“殿下可否容我说句话?” 注意道沐青面色不对,容修道,“你说。” “殿下,您在胜算几率如此低的情况下,也敢贸然闯进敌军的阵营,您可想过我们的感受?良阙说得对,您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如您所说,今后的朝局,天下还需要您清理整治,您又怎能轻易涉险,让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 “微臣是臣子,本不该指责殿下,可殿下也时常提醒让我们保重自身,殿下身为东宫储君,如今又是一军统帅,微臣希望殿下今后记住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顿了顿,沐青沉声道,“因为只有您在,我们行事才有希望,才能无后顾之忧。” “沐青。”望着面容上渐渐浮现心底真正情绪的沐青,容修眸光微动,翛然移动脚步缓缓走向沐青,轻声道,“你担心我?” 沐青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微微一怔,眼见容修越走越近,心下忽而有一瞬间的恐慌,低声道,“微臣当然担心太子殿下。” “并非太子殿下。”容修在沐青身前一丈之处骤然停下脚步,倒映着火光的幽深眼眸紧紧盯着沐青,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并非臣子,我也不是太子,我只是我,容修。沐青,我在问一声,你可是担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新不太稳定,不过时间固定在晚上七点。过段时间会恢复日更,希望喜欢这篇文的朋友能够继续支持啊! ps:这几章过渡,剧情后面会有大的变化和起伏,大家要继续支持啊!3 第82章 疑兵 第八十二章 疑兵 沐青被那视线紧紧凝视着,觉得奇怪,又觉得惶惑,连双颊升上一丝窘迫的通红也不自知,犹疑片刻,沐青踌躇道,“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话音稍落,这火光幽幽的山洞一片沉寂。 容修的双眸始终锁视在沐青脸上,见到他面上的窘迫之意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惶惑,容修面色不变,却悄然放缓了视线。 罢了,眼前这人,不宜逼得太紧。 沉默稍许,容修悄然移开视线,往山洞边沿的竖排摆放的简易木床处走去。“夜深了,休息罢。” “是。”沐青应声,跟了过去,眼神却不敢在看容修,因为他的心神仍在想着方才容修那句让他心神恐慌的话。 他总觉着容修的话有深意,也隐隐猜到那深意是什么,可却不敢多想。这个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心智超绝,日后也将绝不平凡的人物,对他会有那样的心思?这个想法骤然在脑海里浮现,沐青心里一跳,只觉匪夷所思,当下便不敢多想。 片刻后,两人各自睡下。经过了这惊险的大半夜,沐青躺在床上,心中思绪纷扰,半晌才浅浅睡去。睡着的他,并没有发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良久才渐渐消散。 山洞外,火光绰绰,夜深人静。然而这深沉的夜,却是无比漫长。 寅时三刻,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降临,偌大的沧澜山万籁俱寂。万历军的守夜将士已换了一批,他们尽忠职守的守在各自的岗位,身形挺拔如松,一丝不苟。 与此同时,沧澜山山脉深处,位于山峦西北侧的一道峡谷里,漆黑的夜色下,依稀可见的一对人马沿着峡谷往前方路面不平且地势狭窄的山道缓缓前行。因受山道地势所限,逾千人的人马在夜色下如一条漫长而蜿蜒的黑线,黑线的首端则消失在山道深处。 许久,这队人马走出了漫长而狭窄的山道,行至一片渐渐宽广的山坡,人马也从黑线渐渐聚集成列队。 人马正前方,为首的数人牵着骏马缓缓朝山坡上方移动,就在即将翻过这座并不算高的山峦时,忽然间,其中一人脚下踩空,连带着身边之人一同下陷,伴随着巨大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尘土飞扬,人仰马翻,这一片方寸之地翛然下陷。 一时间,骏马嘶鸣,人声惨叫。 与此同时,无数飞箭不知从何方射出,在这黑夜之中,竟不约而同地朝这片下陷之地射来。陷落在地陷内的,与立身在地陷外的人影均被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飞箭射中,霎时间惨叫声四起。 这一刻,地陷声,飞箭声与惨叫声,乍然惊醒了这片在黑夜之中沉睡的山峦。 就在这片地域不远处,万历军听见响声,当即有人大声道,“有敌人来袭!”立时间,万历军闻声而动,顷刻间便集齐数百人手持火把往这边冲来。 “糟糕,中计——!” 这时,这队受伏的人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有人在此地设下伏击时,已方的人马已损失惨重,领队之人当即大声喊道,“有埋伏!赶快离开——!” 躲过地陷与飞箭的将士本想救出仍陷落在地陷之中的已方将士,眼见首领开口,又见山峦处有火光涌动而来,当即心下一狠,放弃救援已方将士,翻身上马,顷刻间便从原路逃离。 万历军匆忙而来,手执火把照亮这片地域时,眼见的便是山峦之下或是陷落土坑,或者被乱箭射杀的数百名身着黑衣的不明人士,以及牵着躲过乱箭的战马正欲逃离的数十人。 见此,万历军立即上前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士团团围住,同时也抓住了正欲逃离的数十人,与地陷之中尚活着的人看押在一起。 未几,当展鹏之得到消息并亲眼见到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时,遥远的东方天际已浮起一抹鱼肚白。 站在山峦顶峰,展鹏之蹙眉俯视着山峦之下这片横尸数百的坑陷之地,沉吟片刻,对身后的副将道,“将他们带回去小心审问,另外,将此地清理干净,机关设置恢复如初。” 詹岩拱手道,“是,将军。” 卯时三刻,天色微亮。 山洞之中,容修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听着洞外来往不断且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容修坐起身穿上长靴下了床榻,往洞口走来。 长身立在山洞外守卫的万历军将士见到容修出现,连忙颔首,“将军醒了?我们将军有令,将军若是醒了,请前往大厅一叙。” 容修轻蹙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道,“带路罢。” 须臾,溶洞之中宽敞的东南角,见到一身束甲,似乎彻夜未眠的展鹏之,容修缓声道,“大清早的便让我来此,展将军可是考虑清楚了?” 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容修,忽然开口道,“一个时辰前,我的人抓住一支意欲翻山而来的人马,太子殿下可知?” 容修面色一顿,眼中一抹疑惑一闪而过。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难道是翟离因为忧心他的缘故而派来支援的人?可他分明下旨不可妄动,翟离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违逆他。 沉吟稍许,容修道,“将军怀疑是我的人?” “这些人,是从沧澜山的另一边翻山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5 上来的。”言罢,展鹏之大声道,“来人,将他们给我带上来!” 话音稍落,詹岩便领着数名万历军将士,将两名身着黑衣的不明人氏押了上来,跪在两人身前。这两人皆身形高大,虽身着黑衣,却未系黑巾,两人倨傲的面容一览无遗的坦露在容修与展鹏之的眼前。 詹岩让二人跪下,二人似乎不肯,詹岩便示意身后的将士,用武力将二人压制着跪下。 跪在容修与展鹏之身前的两人,有着明显异于大昭百姓的样貌。这二人身高体长,五官英挺,眼眸微陷,面庞轮廓异常削直,此刻瞪着容修与展鹏之二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毫不遮掩的怒火与杀意。 容修望着这两人,心中一惊,眉峰不自觉的微微一沉。 这二人的相貌与身形,分明是来自西北之地的戎狄。容修虽未亲眼见过戎狄之人,可他听说过,也在宫里的藏书房中见过戎狄之人的画像。 西北方戎狄骁勇善战,□□食肉嗜血,因本族物资短缺,便喜欢抢掠外族人氏。因此时常骚扰大昭边境,却因为个个是马上好手,来去如风,不好对付,便也成了大昭的隐患。 只是,戎狄人长居边关外的西北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说吧,你们为何出现在此?有何目的?”展鹏之盯着那两人沉声问道。 那两人之中跪于左侧的一人目光凶狠的瞪着展鹏之,用着并不流利的汉语厉声道,“你们大昭人果然狡诈,竟然在此设伏,暗害我们!” 展鹏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你们若不夜袭至此,又怎会轻易受伏?说吧,为何出现在此?你们半夜翻越沧澜山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注意到展鹏之与容修的衣着,这人幽深的眸光微微一闪,而后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一眼,片刻后道,“我们是来自边戎的一支商队,因为行程紧促,来不及等到白天从城门进来,只得趁着夜色翻山过来。谁知道你们竟然在此设伏?你们又是什么人?可是大昭朝廷的军队?你们随意射杀我们的人,我们定要向你们朝廷讨个说法!” “你在撒谎!”展鹏之骤然出声,打断了这人轻易便可看出的反口狡辩之词,厉声道,“你们不是商队,你们所有人,包括那些马匹,都是按照军队配制!你还想狡辩吗!沧澜山山势高耸,车队怎会涉险从这里经过,你扯谎也该扯个合理的!” “你若不想说,不要紧,我抓了不少伏兵,一个一个审,总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言毕,展鹏之沉声道,“詹岩,将他们带下去!” 詹岩领命,又将他们带了下去。 片刻后,这一方角落只有展鹏之与容修二人时,展鹏之道,“亲眼见到他们,太子殿下心中有何想法?” 容修侧目看了他一眼,道,“展将军又有何所想?” “我想先听听太子殿下的高见。”展鹏之面色不变,缓缓道。 闻言,容修眉梢清扬,若有深意的眸光扫了他一眼,道,“那就请展将军先帮我解些疑惑。这些人是在何处被发现的?发现时共有多少人?可有人逃走?逃走的方向展将军是否看清?” 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动,立即道,“他们是在沧澜山以西的一片山峦下遇到了我提前设下的陷阱,死了数百人,我到时,活着的仅一百余人,还有人正在逃跑,被我的人一同抓住。至于逃跑的方向,便是沧澜山以西,那里有一道峡谷,直通关外。” 顿了顿,展鹏之道,“太子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第83章 归顺 “不必了。”容修道,“这些人乃戎狄之人,常年居于关外西北方,时常骚扰我朝边境,但是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出现在此。” “依你所言,被杀的,逃跑的加上被俘的,人数加起来有近千人,戎狄人本就不多,这些人数可算是戎狄之中的一支中军,夜半翻山而来,只怕是想混入我朝境内,意图不轨!只是,他们为何想着从沧澜山这个方向入侵?” 这个疑惑,让向来淡定从容的容修此刻面上现出一层凝重之色。他沉吟稍许,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面色微变,沉声道,“展将军可有这一带的边防地图?”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请随我来。”说话间便将容修领到东南角临时搭石案前,从角落里翻出一张牛皮摊在石案上,道,“这便是。” 容修踱步上前俯身望着地图,这张地图比不上宫里的细致,脉络宽广,城廓分明,绘图线路却极为流畅,漆黑的线条带着苍劲的力道行云流水一泻千里,标志出的正是这边境之地的每一处山川走向与城池所在,比之宫里绘纳大昭王朝万里山河的版图只有西北方这一隅之地,却细腻许多。 只一眼,容修便看出,这张地图是展鹏之亲自手绘的,这张图将西北方这片地域的每一山每一城都标志得清清楚楚,说明展鹏之对此处的地形有多么了熟于心。 如此心思,再加上诡谲的行兵之道,这个人,注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及此,容修不在多想。视线落于地图之上的沧澜山脉中部,这里,正是展鹏之的屯兵之地,也是他现在所在之地。 视线沿着西方一路而下,果然,地图上沧澜山西北方一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黑线勾勒出的峡谷,正是此地戎狄之人翻山而来的路线。峡谷之外,越过沧澜山,便是飞沙走石的关外。 关外以北百里之地,越过祁州城,是西北方戎狄之人的大本营。关外以南两百里,越过乾城,则是与大昭毗邻,有着强大国力,对大昭虎视眈眈的大宛。 此际,若是戎狄有意来扰,为何要越过相近的祁州城而特意绕个大弯从沧澜山进入?从这个峡谷翻越沧澜山,进入的便是沧澜山以东的腹地,往南是近在咫尺的边城乾城,往北是相隔不过数十里,同样是重要边城的祁州城。 可戎狄的大本营在西北方,若是他们此次入侵成功,在乾城却并无多大作用,只有沿着沧澜山以北快马奔袭数十里至祁州城,届时,祁州城外出现戎狄大军,前后夹击,朝廷一时反应不及,祁州城必然失陷! 想及此,容修骤然抬头,沉声道,“他们从沧澜山翻越而来,真正的目的,是祁州城!展将军,他们的逃兵逃离时,你可有派人追上去?” 展鹏之道,“他们皆有快马,夜色深沉,骑上快马片刻便可逃离,想追亦追不上。不过太子殿下,您真的确定他们的目的是祁州城吗?” 容修面色一怔,片刻后沉声道,“不知展将军又是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因为我与殿下想到一块儿了,不过,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点。”展鹏之道,“他们或许是为祁州城,但既出现在此,乾城近在眼前,又怎知不会因为乾城?太子殿下要知道,戎狄一向只喜欢抢掠,且来去如风不易追踪,此次出现在此已是令人生疑,他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6 们究竟有何目的?你我又怎能确定一定能猜得到?” 容修忽而深深看了展鹏之一眼,“无论他们是何目的,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来者不善,今日又死了这数百人在我大昭境内,如此,却不知展将军又是何打算?我昨夜对展将军说的话,展将军可考虑清楚了?” “将军应该明白,若是大敌到来,你我继续内耗下去,受苦的,只会是这天下百姓。” 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沉吟稍许,忽然道,“我有三个条件。” 容修心底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展将军请讲。” “第一,我身后的这万余将士,皆是平民,其中还有些许奴籍,太子殿下需应允恢复他们平民的身份,抹去他们被朝廷视为乱军的痕迹。” “可以。” “第二,归入朝廷后,这万余将士归于一军,不得借由其他因素调配这些将士,将之分开,当然,若是战事就另当别论。” “可以。” “第三,万历军归入朝廷,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善待他们,只是,我不会入朝。”展鹏之道,“这一点,希望太子殿下清楚。” “展将军之意是,你放弃这一军统帅之位,万历军归顺朝廷,你单独离开?” 展鹏之颔首道,“是。” “这一点,我不会应允。”容修道,“展将军,你可知,闻名天下的万历军,你才是这军中真正的灵魂。若不是你,万历军不会出现,不会闻名于世,而我之所以能够答应你所提的要求,这一切的前提,是展将军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真正需要的,是展将军。”容修道,“展将军军事天赋之高,举世不出其二,身怀如此高才,展将军难道甘心就此埋没?眼下,朝局动荡,边境不宁,朝廷需要你,百姓更需要你,展将军不为朝廷着想,也该为天下百姓着想,你这一身军事天赋,注定就该保家卫国,投身于江山社稷!” 展鹏之沉默不语。 这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展鹏之侧身一扫,见到詹岩正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在他身边则站着面色惊讶的沐青,展鹏之平静的面色翛然被打破。 “将军……”詹岩不敢置信道,“您……是要抛弃我们吗?您让我们投身朝廷,却自己离开,你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兄弟的心情?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因为您才有今天,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决定,将军您怎能这样做?” 展鹏之面色复杂的看着詹岩,静默不语。 “展大哥。”沐青忽然开口,他没有错漏展鹏之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与怅惘,道,“你是在担心投身朝廷后,因为先前发生的战事,朝廷不会善待你们?或者因为你的缘故,朝廷不会善待你身后的将士?” “那么,你可愿意相信我?我沐青可以对天发誓,我仍旧是你当初在那个牢房里认识的沐青,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绝不会有一句虚言。”望着当初即使身陷牢狱却始终刚毅如铁的面容,沐青缓缓道,“我知晓你身怀大义,如今你既有能力一展曾经的抱负,又为何要轻言放弃?” 容修望着这一幕,敛了眼眸,不动声色。 展鹏之的面色却有一丝浮动,被一直留意着他的沐青收入眼中,又道,“太子殿下答应会善待你和你的将士,必定言出必行。你与万历军将士相辅相成,密不可分,为何又要轻易舍弃?你说过,这个天下没有正义与法度,如今,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亲眼见证这个朝廷的正义与法度重新诞生?” “当初,你说我对你有一饭之恩,今日,我希望你能报了这恩情。”在展鹏之若有所思与容修渐渐深沉的目光中,沐青的目光凝视着展鹏之,一字一句,沉声道,“展大哥,我要你留下来,带领这万历军,一同清洗,荡涤这朝廷污垢,还天下百姓,一个真正清明、公正、宽容、干净的天下,可好?” 展鹏之面色微震,凝重的眸光落在沐青清秀此际却无比沉稳的面容上,凝视良久,缓缓点头,“好。” 沐青一怔之后,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与乍喜,当即道,“展大哥,此言当真?” 展鹏之沉稳刚毅的面容缓缓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淡笑,颔首道,“当真。不过,”展鹏之话音一顿,看向容修,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深意。“方才太子殿下答应我的承诺,必须白纸黑字,立下契约。” “这是自然。”此刻,容修的面色也浮出一丝浅笑,随即正色道,“我会立即上书上报朝廷,将此事告诉陛下。今日答应展将军的承诺,午时,待朝廷大军到来,我会让边牧将军亲来此处,共同见证,立下契约。如此,展将军可能放心?” 展鹏之道,“有太子殿下此言,鹏之自然放心。” 詹岩还在一头雾水中,见这三人的气氛与方才已截然不同,踌躇道,“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和朝廷……和解了?” 展鹏之点头,“不错,自今日起,我们将归顺朝廷,我知晓你们一直担心我们接下来的去处,也不愿背井离乡,四处征伐。今日有太子殿下的承诺,日后,兄弟们不再是乱民之身,即便不入朝为军,至少你们也可安心回家了。” “这……”詹岩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竟然进展到这个地步,更加不知容修竟是太子殿下,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容修打断了。 “展将军。”容修道,“大军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来,趁此间隙,我想知道,昨夜那戎狄之人翻山而来,定有所图,此番虽折手不少人马,但肯定还有后手,不知展将军有何打算?” 展鹏之沉默一瞬,道,“太子殿下想让我对付他们,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御敌?”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之前是用手机发的,格式不对,现在改过来了。 第84章 敌袭 “这就要看展将军是何想法了。”容修道,“当然,若能未雨绸缪,自然更好。” 展鹏之颔首,沉吟片刻,道,“诸位且看这里。” 展鹏之示意沐青与詹岩一同上前,然后指着石案上铺展的地图上标志的沧澜山处道,“戎狄之人觊觎我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番他们夜半翻山而来,无论是何目的,终究来者不善,而能够让他们图谋的,左不过乾城与祁州城二地。” 三人闻言,默不作声。 展鹏之继续道,“昨夜他们在此遭受到我提前设下的伏击,是因为并不知我屯兵在此,但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行事,绝不会是偶然。只是他们倒霉,凑巧撞上了我。” 闻言,容修与沐青二人面色微变,他们二人猜到展鹏之话中之意。“展将军之意是,祁州城之变这些戎狄已然知晓,他们是趁我们内乱之际偷偷潜进我朝境内,意图不轨。” “不错。”展鹏之道,“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祁州城我与朝廷一战不过十数日,他们得到消息便也是在那时,所以才会趁机而来。昨夜无意中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7 在这沧澜山中损兵折将,他们或许一时不知原因,但势必会卷土重来。在他们来临之前,我们便可早作打算。” “展将军。”容修道,“初入朝廷,让我们见见你的本事吧。此次,擒获戎狄之人的功劳,我会替你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多谢太子殿下,殿下之命,鹏之自不敢辞。”展鹏之眸色坚毅,向容修拱了拱手后,视线再次落在地图自上,同时,修长而凝实的指尖落于地图上,沿着沧澜山缓缓移动,道,“乾城近在咫尺,稍后,太子殿下可派人前往乾城,告知乾城守将有戎狄入侵一事,让他们加强戒备,同时派一对守兵沿沧澜山山脚将我大昭边线牢牢护住,十丈一岗,两班巡视,如此,若是有突发状况便也随时可知。” 言及此,展鹏之忽然一顿,若有深意的眸光向容修扫来,道,“总不至于如昨夜一般,若非我在此,这戎狄之人悄然进了大昭境内竟无人知晓。” 容修面色瞬间一沉,他明白展鹏之话中之意,若非乾城守将不看重此地,不知派军驻守在此,又怎会出现这样的事。甚至于,不说戎狄,仅仅是展鹏之的万历军屯兵在此数日,都无人知晓,可见这乾城守将的治军之差,守卫边境的漏洞竟如此之大。 若是一旦有敌军来袭,以乾城如此布防的状况来看,乾城危矣。 容修沉声道,“多谢展将军提醒,此事,我会派人去提醒乾城都尉的。” 展鹏之颔首,又道,“至于祁州城,同样如此。祁州守将只有数千人,一旦敌人来袭,戎狄之人又向来以快著称,且个个骁勇善战,以祁州城的兵力,决计不是戎狄之人的对手,太子殿下应加大屯兵力量,同时在祁州西城外驻防,以及北城门外的祁连山,随时窥测边关外的动静,如此,一旦有敌来犯,我军也可随时知晓,提早布防。” 说及此处,容修突然想到祁州守将翟离,如今就候在沧澜山山脚下等着他的消息,便道,“昨夜与我们同行的那些人,展将军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展鹏之微微一怔,差点忘了昨夜跟着容修而来被他们抓住的良阙一行人,眸光当即扫向詹岩,“他们在何处?立即去将他们带过来!” “是,将军。”詹岩想到如今自己也是朝廷之人,而那些人随太子殿下被伏的,自然是太子看中的下属,不敢怠慢,当下转身便去将良阙一行人领过来。 不多时,良阙一行人被詹岩领着进了溶洞,亲眼见到容修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以及他身旁同样安然无恙的沐青后,良阙紧悬的心放了下来,大步上前朝容修拱手道,“殿……将军您,无事吧。” “无妨,日后不必在称将军了。”容修抬手指向展鹏之,“良阙,这位是展鹏之将军,今后便是自己人了,向展将军行个礼。” 良阙会意,朝展鹏之拱手道,“展将军!” “这位是?”展鹏之望着良阙的眸光有一丝疑惑。 “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良阙。”容修介绍完,便朝良阙道,“我的印信可曾带在身上?” “在。”良阙从怀里掏出用黑巾包裹好的印信交给容修。 容修接过,又从展鹏之处要了宣纸,片刻间写好一封书信密封好后交给良阙,道,“这是给乾城都尉的书信,你即刻启程赶赴城内将书信交给乾城都尉,就说是本宫的旨意,让他一切按信中所言行事!” “是,殿下。”良阙接过书信,便立即转身离开溶洞,朝外边的将士要了一匹快马后即刻动身。 这时,容修又唤来隐身在亲卫之中的寒枫,道,“寒枫,你立即前往翟离处,让他领两千人马即刻返回祁州城,告诉他或许有戎狄即将来犯,让他加强祁州城边防部署,若发现有任何异动立即遣人来禀报与我,剩下的一千人马则由你统领回到此地。” “是,殿下。”寒枫领命便转身大步离去。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容修道,“展将军,你俘获的那些戎狄人,午时,待边将军到来后,需全部交由边将军,让他派人将这些人全部押送京城,交由陛下处理。” 展鹏之颔首,“由殿下处置,鹏之无异议。不过鹏之想知晓,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容修双眸淡淡扫来,道,“将军高才,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你的万历军依旧由你指挥,放心,你的将士,不会与任何人同化。” 闻言,展鹏之眸光微动,深邃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了然。 午时,由边牧统率的两万七千人终于赶至沧澜山,按照容修之前的指令屯兵在沧澜山东南方五里之处。因为提前收到消息,得知万历军万余将士已投靠朝廷,收到容修的旨意,边牧亲率五千人前往沧澜山脚下。 得知边牧到来,展鹏之与容修也动身下山。一个时辰后,就在沧澜山东南方的山脚处,容修,沐青,展鹏之,边牧,在双方人马下,容修亲自撰写了一封契约,言明万历军归顺朝廷后朝廷答应给万历军的待遇,以及双方就此冰释前嫌,从今往后,万历军将誓死效忠朝廷。 在众人的见证下,容修与展鹏之签上自己的署名。由边牧亲眼见证,并将这封契约,以及容修撰写好的奏折,由自己的亲兵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同时,被展鹏之俘获的一百余名戎狄人,也被一同交由边牧,由边牧安排人马押送往京城。 自此,展鹏之与其麾下的万余名万历军将士归顺朝廷,容修则做主保留万历军其名,依旧由展鹏之率领,听命与朝廷。 此刻,乾城,都尉府。 良阙将容修的密信交到乾城都尉宋远手上,并将容修嘱咐之言全部告之。宋远连连点头,恭敬的送走良阙后,将容修的密信打开仔细阅览。 阅览完毕,宋远面色骤变,立即唤来身边副将,道,“太子殿下来旨,言沧澜山一带发现戎狄之人,传令下去,你带领一千人马即刻出城前往沧澜山沿线驻防,小心留意外敌,不论发现任何动静即刻遣人回来禀报。” “是。”副将领命,立即转身离开,前去点兵前往沧澜山。 副将离开后,宋远执笔立于书案前,蹙眉沉思半晌后,执笔落于宣纸之上书信一封,书信完毕,宋远将之密封好,唤来身边一位近卫,将书信交予他手上,沉声道,“你即刻启程回京,将这封信务必亲手送到丞相手上,决不可出丝毫差错!” “是,将军。”近卫恭敬接过书信,须臾,一匹快马自太尉府奔出,往西京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渐渐沉寂下来的夜色中,翟离率领一千人马神色匆匆的赶回祁州城时,祁州西城外相距十里处,昏暗的夜色下,忽然间,尘土飞扬,烟尘四起,一阵仿佛自地底深处,轰鸣而沉闷的声响,似乎要震裂这片大地一般缓缓传来。 未几,一支浩荡而庞大的队伍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支队伍中人个个身高体长,□□骏马嘶鸣,气势汹汹而来,竟是一支近万戎狄人组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8 成的骑兵! 一万骑兵,身骑快马,不到半个时辰便临近祁州城。 此际,听到动静的守城士兵立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夜色下正快速向祁州城靠近的庞大黑影,听着那似乎踏上心坎上让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时惊骇欲绝,惊声道,“敌袭——!敌袭——!” 第85章 战起 片刻间,祁州西城门上燃起了烽火,迎风而起的烽火将这片城门映照得火红漫天,焰霞似血。 同时,城楼下敲响了代表紧急战事的震天鼓声,震耳欲聋的鼓声与敌人远道而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了这祁州城这满城将士与百姓的心坎上,让人从心底发出颤栗与恐慌。 “敌人来了,又要打仗了!……” “快逃吧……” 听到这惊雷般的响声,祁州城内的百姓渐渐乱了起来。有的百姓甚至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连夜逃离祁州城。 祁州都尉府内,翟离听到外头传来的鼓声,面色瞬变,与此同时,左副将面色惊慌地大步跑了进来,至翟离面前拱手道,“都尉将军,西城门下有敌人来袭,夜色之中看不清人影,但约莫有近万人,现已骑快马兵临城下,还请将军示下该如何迎敌?” “身骑快马?戎狄人!”翟离惊呼一声,想到今日回程时太子殿下便提醒他有戎狄之人可能来犯一事,让他早作准备,却未想这戎狄竟来得如此之快! 不敢多想,翟离急忙道,“只有西城门有敌?北城可有人防范?” 左副将心中奇怪,却没多问,只道,“只有西城门有敌军来袭,将军,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耽搁不得,请将军赶紧下令前去迎敌吧!” 翟离连忙唤来自己的两位近卫,对其中一人道,“我要你现在即刻出发,前往沧澜山大军阵营,告诉太子殿下祁州城有戎狄来犯,敌人有一万人,而我城中守将只有六千人,请太子殿下尽快出兵来援,去吧!” “是,将军!” 翟离又立即写上一封紧急军报交给另一位近卫,让他即刻快马加鞭将这军报上报朝廷。 须臾,两匹快马从祁州都尉府出发,快马加鞭,一个携着祁州城六百里加急军报东上入京上报朝廷,一个带着翟离的求援口信南下前往沧澜山找容修所在的大军求援。 都尉府内,翟离又急忙唤来城中守军将领,命其中一人领一千人前往西城门驻防,以防敌军从祁连山翻山而来,对祁州城呈夹击之势。随后便领着诸将与左右副将,召集城内仅剩的五千守将,立即赶赴西城门。 沧澜山下,当容修见到翟离派来报信求援的近卫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祁州城外的战事正如火如荼,火光四起。 彼时,军营帅帐内,容修,沐青,展鹏之,边牧与一干军中将领皆在,近卫将祁州城遇敌一事告之容修,众人听后,面色皆是一变。 容修沉声道,“你说戎狄来袭?有多少人?” 近卫道,“回太子殿下,有一万人,皆是骑兵,城中守将此刻只有六千人,请太子殿下立刻出兵前往祁州城!” 容修道,“我知晓了,你可还能动身?若是可以,立即返回祁州城告之翟离,让他与城内守将坚持一夜,我的大军明日便能到!” “属下可以坚持!”近卫依旧喘着气,却面色坚毅。 容修露出一丝敬服之色,道,“很好,待此战胜了,我会让翟离好好奖赏你,出发吧!” “多谢太子殿下!”言罢,近卫便毫不停歇的骑着快马赶回祁州城。 帐内,容修的视线投向展鹏之,道,“我的猜测,成真了,这些戎狄之人的目的的确是侵占祁州城,一万骑兵,好大的阵仗,加上昨夜翻山进入沧澜山的一千戎狄人,戎狄此次只怕是有备而来,却不似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了,展将军有何打算?” “他们应该是知晓昨夜之事败露,知道在晚一些我们会有所防范便抢占先机提前出兵。”展鹏之道,“太子殿下打算派多少兵前去增援?何人为将?” “行军打仗一事,我不如展将军。”容修道,“我想先听听展将军有何高见?” 展鹏之看了容修一眼,对容修的高看不以为意,道,“戎狄此次有备而来,目的是想攻下祁州城,那么这一万人虽不算少数,却绝不是全部军力。这一万人只是先锋部队,他定然还有后援,以一万骑兵攻城而祁州守将只有六千的形势来看,祁州城至多只能坚持一日,这也是他们知晓祁州城的兵力而合理派出的军力。” “他们不会料到我们的大军一日便能到达祁州城,所以一旦祁州城破,他们一路东进前往我朝腹地,届时迎接我们的必然是他们的主力大军,所以祁州城决不可被攻陷。以我的行军速度,带领一万大军,即刻出发,一路快马加鞭,明日巳时便可赶到祁州城。不过,后面,还需要太子殿下继续派兵增援。” “此次是戎狄出兵,抢得一丝先机。但是,只要祁州城熬过这一夜,将这次的进攻击退,下一次戎狄再次来犯时,便是我们的先机了。” 见展鹏之话中的笃定之意与面色上自信从容的面色,容修深知面前这人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他注定会是战场上的一柄神兵利器,如今归顺朝廷,便可为朝廷,挡去一切意图侵略这片山河的心怀不轨之人。 沉吟稍许,容修道,“如此说来,展将军愿意前往?” “自然。”展鹏之道,“祁州城与我而言,是一个有特殊感情的地方,我绝不会让它陷落入戎狄之人的手中。此番初入朝廷,我也愿意表现自己的忠心与能力,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愿意相信鹏之,将祁州城安心交予我?” 容修轻轻扫了他一眼,缓缓道,“若展将军亲往祁州城,还需多少兵力增援?” 明白了容修话中之意,展鹏之道,“此地有三万兵马,加上我身后的万历军共计四万人。稍后我领万历军即刻启程前往祁州城,剩下的三万将士不可能全部带走,但戎狄的后续兵力我们并不知晓,所以,为保万全,此地需留一万兵力驻守,剩下的两万将士,希望能够后续到达祁州城驰援,待兵力充足之后,我会让这些戎狄人,有来无回!” 闻言,容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到了什么?” 展鹏之环顾身边众人一眼,缓缓道,“相信太子殿下也猜到了,戎狄人这个时候突然来袭,绝不会只是凑巧,乾城,亦是边关重城,我们不得不早作防备。” “不错,就依展将军所言。”容修沉声道,“众将听令!” 众人拱手,“末将在!” “展将军,命你率领你身后的万历军,即刻开拔前往祁州对抗戎狄人,立即出发!卯时,我会亲率两万大军前往祁州城与你汇合,届时,祁州城军务,皆由展将军主理,我绝不干涉!至于剩下的一万将士,就由边将军统领,在此屯兵,沧澜山与乾城的边防,我便交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19 给你了。” 闻言,众人拱手,“末将听令!”众人出声时,唯有展鹏之不动声色的,深深看了一眼容修,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 沐青望着这一幕,只觉心口一阵气血沸腾,这是真正的古代战场,刀兵相戈,杀伐果绝,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这里,是真正男儿的战场,是折戟沉沙铁未销的英雄埋骨之地,如今他真的要亲眼见到了,以他的年纪,原本该是紧张与惊惧的,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帐中诸位铁血男儿,他只觉得无比沉稳与安心。 因为,他们是为了这片山河而战,为了这黎明百姓而战! 静默一旁旁观容修颁布军令完毕,眼见众将接连出了军帐,这时,展鹏之忽然经过他的身侧,用着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道,“沐兄弟,你识人的眼光当真不错,你在山上对我说的那番话,如今我信了。” 话音稍落,展鹏之的步伐已出了大帐,沐青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时,容修已立在身旁,正望着他,“怎了?” “无事,殿下,既然殿下要率领两万大军,为何不一同前往祁州城?” 容修看了他一眼,若无似无的眸光从大帐门前扫过,沉声道,“虽然他的军事天赋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我并未亲眼见到过,这一次,便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另外,行军打仗,宜精不宜多。我率领修养好的两万大军赶到时,便是援助祁州城的绝佳助力。” 闻言,沐青没在多问什么,行军打仗他不在行,既然有在行的人在,他只需听从命令即可。 当晚,沧澜山下,一万万历军由展鹏之统率赶赴祁州城。 万历军赶到祁州城时,祁州城内战事胶着,火光四起,西城下的大片土地已沦为一片焦土。 戎狄人还在强行攻城,攻城的军械,城梯,已被损毁大半,戎狄人死伤约半,祁州城内的守将亦所剩无几,西城门下尸骨堆积如山,血染大地。就在翟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与敌军死拼之际,展鹏之带大军赶到。 万历军到,祁州城死而复生,戎狄人眼见祁州城唾手可得时,又见城内竟突然出现无数援兵,以摧枯拉朽之势逆转了战局,知道战机已失,戎狄剩下的六千兵马不得不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与此同时,远在乾城以北数十里外,黑压压的一片庞大的黑影,大宛军十万兵马,正以不疾不徐的行军速度,缓缓朝大昭方向递进。 此际,波诡云谲,大战将起! 第86章 军报 京城,来自沧澜山的捷报送入皇宫的同时,一封来自乾城的书信也进了相府。 书房内,赵权将宋远亲手书写密封的书信仔仔细细的读完后,古井无波的老脸微微一沉,道,“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龙潜于渊,深不可测啊!” 沈泽面露疑惑,“太子殿下做了何事?难道……” 赵权扫了他一眼,道,“宋远来信,信中言明那乱军出现在沧澜山,如今已被太子收服,归顺朝廷。最要紧的是,”赵权话音一顿,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未费一兵一卒,亲自出马,劝服了那位令天下侧目的乱军将领。” 赵权放下书信,抬手抚了抚颌下长须,道,“这等手段,着实叫老夫心惊啊!” 见赵权面色凝重,沈泽道,“这位太子殿下隐忍多年深藏不露,竟然能够瞒过所有人,心思自然是极厉害之人,大人对他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吗?” “不错。不论他此次在边关立了多大军功,老夫决计不会让他安然回京。让老夫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赵权道,“宋远的信中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沧澜山下发现了戎狄人。” “戎狄人?”沈泽惊声道,“他们怎会出现在沧澜山?那些蛮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突然出现在沧澜山,可知有多少人?” “宋远并不知具体人数,不过被那万历军首领俘虏了不少人,此番应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这些突然冒出的戎狄人,是一个变数啊!”言及此,赵权自书案前起身,背着手踱步来回而行,面露思索之色。 忽而,赵权脚步一顿,侧身扫向坐于木案前的沈泽,道,“今日,是何时日?” 沈泽毫不迟疑道,“回大人,今日是二月十八。” “二月十八?他们的消息,也该传来了……”话音稍落,赵权想起一事,又道,“你昨日见了三皇子,可曾顺利?” 沈泽颔首道,“一切顺利,三殿下让在下转告大人,派去追杀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动身了。晋妃娘娘已蛰伏多年,便是等着这即将到来的时机,他已派了一名亲信过来,随时等待大人的指示。” 赵权沉重的面色稍缓,道,“不急,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沉吟稍许,赵权又落座于书案前,执起长毫落于宣纸之上,片刻间一封书信已成,他将书信叠起密封好,唤来一名亲信交给他,道,“将这封信,飞鸽前往边关。” 亲信接过书信后悄然离开。 沈泽疑惑道,“大人这封书信是……?” 赵权横纹密布的老脸转向他,沉声道,“不是老夫信不过三皇子,只是老夫行事,向来喜欢稳妥一些。” 二月早春,然而这严冬的寒意依旧笼罩在西京上空,徘徊游荡,乍暖还寒。 傍晚时分,一道急切且因为嘶喊过度而沙哑的嗓音划破了表面上看似平静的西京。 “六百里加急军报!戎狄来袭!——” “快让开!六百里加急军报,戎狄来袭!——” 一匹来自祁州城的快马一路快马加鞭地进了京城,引起京城百姓的轰动后,声嘶力竭的进了皇宫。 此刻,乾元殿内,午时方才收到沧澜山乱军归顺朝廷一事而面露喜色的昭元帝,便在这祁州城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中沉下了脸。 面对着跪在大殿中央,面容憔悴,声嘶力竭的祁州都尉府近卫,昭元帝沉声道,“你说什么?祁州城外有戎狄人来袭?” “回陛下,就在昨夜,祁州西城门下突然冒出无数戎狄人,他们突然来袭,城中守将只有数千,兵力悬殊,都尉大人担心城池安危,便命末将送来紧急军报,呈报陛下!”近卫伸手入怀,掏出一封六百里紧急军报双手呈上,赵德胜上前接过军报奉上御案。 昭元帝接过军报,仔仔细细,一览无遗的读完后,立即道,“太子殿下率三万大军此刻屯兵沧澜山下,祁州都尉可有派兵前去求援?” 近卫道,“回陛下,昨夜军情紧急,都尉大人派了两队,一队前往沧澜山求援,另一对便是末将,携六百里紧急军报入京面见陛下。” 昭元帝颔首,“朕知道了,你暂且下去歇息罢。”吩咐赵德胜安排人将这名近卫带下去让其好生歇息后,昭元帝又道,“赵德胜,传旨,宣太尉严括入宫一趟。” 赵德胜躬身道,“老奴遵旨。”言罢便下去传旨。 一个时辰后,严括行色匆匆的入了皇宫,进了乾元殿。 昭元帝与当朝太尉关于祁州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0 城此次戎狄人突然来袭一事详谈一番,这一谈,便是两个时辰。 回到太尉府已是深夜,然而严括并无睡意,而是脚不停步的进了书房,将今日乾元殿内得知的事告诉了候在书房内等他归来的左盛。 书房内,黯淡的烛光微微闪烁,左盛听着严括所言,沉吟片刻,道,“一万戎狄人突然出现在祁州城?” “不错。”严括道,“六百里加急文书,一万戎狄骑兵突然出现在祁州城外,祁州守将只有六千,这一仗,只有看祁州城的守将能坚持到何时了,沧澜山屯兵三万,加上那归顺朝廷的一万万历军,只要祁州城能等到太子的援兵前往,这一万戎狄人便不足为患了。” 左盛道,“万历军已经归顺朝廷了?” “不错。”严括道,“今日午时从沧澜山传来的军报,兵部已呈报与老夫。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倒是有些手段,老夫似乎小瞧他了。” 左盛不动声色的轻扫了严括一眼,淡淡道,“这位太子殿下总该有些手段,否则又怎配大人亲自辅佐?第一次出门远征,若无些功绩,也难堵住这满朝文武百官之口。”言毕,左盛话锋一转,道,“不知大人可曾发觉另一事?” 严括疑声道,“何事?” “这戎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祁州城下?”左盛道,“祁州城前些时日才出现乱军一事,若是万历军此刻并未归顺朝廷,祁州城前有乱军,后有戎狄?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戎狄早已虎视眈眈?” 严括眸光一沉,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先生,今日沧澜山来的军报上不仅仅是万历军归顺朝廷一事,还有一事我忘告之先生,便是沧澜山上发现了戎狄人。人数暂且不知,不过万历军已擒获数十人,此刻应在押送回京的途中。” 闻言,左盛波澜不惊的面色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忽然道,“戎狄人此番来袭,果然是有预谋的!” 左盛将书案上的地图翻开,视线沿着沧澜山与祁州的边线缓缓上移,沉声道,“戎狄人夜半翻越沧澜山,意图悄然潜入我朝境内,却不知沧澜山有屯兵,夜半潜袭失败后,他们所幸开门见山,直接兵临城下,意图侵占祁州城!他们以一万骑兵攻城,定是知晓祁州城内守将不多,他们若突然攻城定然能够拿下祁州城。” 严括隐约猜到左盛话中之意,“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该记得,戎狄每次来袭只有数千人,如秋风扫荡来去无踪,此次却大举入侵且夜袭沧澜山,显然是早有预谋,一万人马突袭祁州城或许能够成功,但不足以应付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朝廷大军,那他们此次攻城的用意又是什么?” “一万人兵临城下,便是与我朝正式宣战,既然宣战,便不会无功而返,若是在下所料不错,这一万人,只是先锋,他们还会有主力部队,若是主力部队临近祁州城,太子殿下率领的三万大军与刚刚归顺朝廷的一万万历军,也不会是戎狄人的对手!” “还有,他们怎会如此了解我朝边关战事与布防?若是乱军未归顺,趁着朝廷内乱之际大举新兵,我朝廷大军必然要倾巢而出开赴边关,届时,边关,京城,又会出现何种变故?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严括面色蓦然一变,“先生的意思是,朝中有人通敌?” 此刻,左盛的面色已是一片凝重。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自己不免也吃了一惊,然而想起来,却是合情合理,沉吟稍许,道,“这只是在下的一个猜测。现下,一切便要看祁州城战局如何了。大人,也要早作防范。” 严括颔首。 这些话虽是左盛的猜测之语,然而以左盛的玲珑心思,他的猜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的确,需早作防范。 这一夜,心念祁州城战事,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然入眠。然而翌日午时,就在祁州城大捷的军报传入京城不久,另一道来自边城乾城的八百里紧急军报再一次划破西京刚刚平静下来的上空。 “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 “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此刻屯兵城外十里处,向我朝宣战——!” 第87章 挂帅 午时,一轮明日照破笼罩在西京上空的萧索时,昭元帝传旨,命百官上朝,商讨边关战事。 半个时辰后,议政殿内,百官到齐,昭元帝于御案前俯视百官,略显苍老的面容一片凝重之色。“诸卿可知朕为何宣诸卿上朝议政?” 兵部尚书迈出列队,拱手道,“回陛下,臣等知晓,是乾城军情告急一事!”乾城八百里紧急军报传入京城,兵部尚书是头一个知晓的,也是他第一个上书昭元帝,询问如何派兵前往乾城迎敌。 “昨日,祁州城告急,今日又是乾城告急。祁州城小捷的军报传来没多久,如今,乾城外十里处,大宛十万大军压境!太尉大人!”昭元帝的目光落在御案之下右侧首位的严括,沉声道,“大宛十万大军压境,太尉大人有何想法?” 严括拱手道,“回陛下,大宛与戎狄人相继来袭,绝不会是偶然,既然敌军已大军压境,我朝自然要迎战,请陛下下旨,老臣即刻点兵派往乾城迎敌!” “哦?”昭元帝沉声道,“太尉大人打算如何出兵?” “回陛下。大宛既派了十万兵马兵临城下,想必是有备而来,我朝的军队便不可少于他们。如今乾城有边牧领一万将士屯兵留守,河西大营五万兵马还有两万可派遣前往乾城由边牧统率,距乾城不远的南华大营屯兵五万,可派遣往乾城。另外,西南方宁王属地有兵马五万,宁王属地距乾城仅百里,陛下可下旨从宁王处抽调三万兵力派往乾城,如此,我方便有十一万兵马,对付大宛十万兵马足矣。” 昭元帝道,“调动兵马容易,但乾城已大军压境,我朝派军前往乾城即便立即出兵尚需三五日,这三五日乾城该如何坚守?还有,这派遣出去的兵马,何人为帅最为妥当?” 严括沉思片刻,道,“边牧当年在常山担任都尉多年,征战沙场,有丰富的对敌经验,陛下若是愿意相信老臣的眼光,老臣想为陛下推荐此人担任此次的主帅职责。至于乾城,边牧就在乾城,且率领一万兵马,有他坚守,即便敌军有十万兵马,三五日已足够。” 这时,立于左方列队之首的赵权忽而将眸光轻轻扫向严括的方向,不动声色的扫了严括一眼,赵权收回目光,几不可见的向后侧首,眸光不知落向何方,片刻后便收了回来。 身后,管怀窥见此幕,雪鬓霜鬟的面容面无表情,如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的双眸深深凝视了赵权的背影一眼后,眼皮微敛,沉默不语。 御案上,昭元帝眉峰微蹙,正在思索严括所言时,御案左侧的一方列队中,一名御史忽然列队而出,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1 昭元帝看向他,道,“讲!” “是,陛下。”御史道,“方才太尉所言不可,边将军身居都尉之位多年,刚刚上任掌管河西大营,虽征战沙场多年,但军绩并不算极好,此次我朝将敌对大宛十万兵马,一军统帅便尤为重要,决不可随意寻个将领便可以担任此次的主帅之职,臣以为,以边将军的身份暂时不能胜任一军统帅。请陛下三思!” 闻言,严括面色一沉,掩着一丝愠怒的目光扫向这名御史,沉声道,“刘御史,军争之事,有轻重缓急之说,如今乾城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边将军就在乾城,由他担任主帅有何不可。还是刘御史,对何人出任主帅一职有更好的人选?” “太尉大人请息怒,下官并非无事生非。这位主帅人选下官的确有一人举荐。”御史朝严括拱了拱手,又面朝昭元帝,躬身道,“启禀陛下,臣的这位人选,便是当朝太尉,严括严大人!” 一言出,偌大的勤政殿鸦雀无声。 满朝文武大臣陷入沉寂之中,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这位御史刘大人身上,带着由衷的敬佩与一丝疑窦。 谁都知道,严括身居三公之一,手握军权多年,但早已不亲自带兵远征,往往只是点兵出征,毕竟如今的严太尉年事已高,不比当年雄姿英发,也没有这个体力征战沙场,穿梭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中。这是满朝文武皆已知晓且默认的事实,加上严括军权在握,也无人有如此胆量敢直言上荐让太尉大人亲自出征。 这位御史刘大人,偏偏就是这第一人。 偌大的勤政殿一片沉寂,御史刘大人似乎不为所动,继续道,“臣此言,是有所依据的。其一:太尉大人掌管军权多年,早年征战沙场闻名天下,让敌人闻风丧胆,今次大宛十万兵马兵临城外,若是听到太尉大人亲自出征,只怕士气也会吓倒一半。” “其二:陛下若要从宁王属地抽调三万兵力派往乾城,就必须有一位镇得住这属军将士的主帅军前压阵,若太尉大人亲自出马,属军将领定然为太尉大人马首是瞻,如此,军心一致,也可增强我军胜算。” “其三:大军出征,一日的军饷消耗便是无数,祁州城有戎狄人,乾城外有大宛兵马,若有太尉大人亲自出马,两城之间便可相顾,如此,早一日打退敌人的兵马,早一日班师回朝,不仅为我朝节省军饷,也能让我军将士减少伤亡。” “由此可见,太尉大人亲自出征,与我军是百利而无一害,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太尉大人担任主帅亲自出征?何况早年太尉大人征战沙场多年,对战场无比熟悉,此行身为主帅,长居军帐大营,自然也不用担心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伤了太尉大人。” 御史刘大人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这些便是臣之所想,臣以为,由太尉大人担任此行主帅最为妥当,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闻言,管怀漫不经心的朝刘御史扫了一眼,一扫而过的目光意味深长,转眼即逝。 此际,文武百官的目光在严括与刘御史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接着又迎向昭元帝,不论他们的猜想如何,真正能够下决定的,还是这位天下至尊,他们都在等待着这位君王的决定。 严括知晓此刻已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即便心中对这位刘御史万分恼怒,却也不敢露出丝毫神色,只得垂首不语。 御案上,昭元帝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严括,沉声道,“刘御史所言不无情理,此次大战已迫在眉睫,太尉大人身为我朝肱骨大臣,自当为这朝廷,为这黎明百姓尽忠职守。太尉大人,此次便由你担任主帅一职带兵出征,如何?” 严括抬头,注视着昭元帝的神色,不敢迟疑,拱手道,“老臣遵旨!” “甚好。”昭元帝道,“如此,朕便命你明日一早启程前往乾城,调配河西大营两万兵马,南华大营五万兵马,以及宁王属地三万兵马的诏令即刻下发,诏令下发之时,三军即刻动身赶赴乾城!这些胆敢藐视我朝君威的敌军,便交给太尉大人了!”言毕,昭元帝大声道,“诸卿,退朝!” 百官拱手,“臣等告退。” 散朝前,昭元帝又道,“丞相大人,御史大夫二位卿家暂且留步。” 于是,赵权与管怀二人被留在议政殿内,继续商谈政事。 半个时辰后,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落座于书案前的左盛满脸震惊地望着前一脚刚刚踏入书房的严括,不敢置信道,“大人要亲自挂帅前往乾城?” 严括面色阴沉,“不错,陛下已下旨,明日一早老夫便要启程前往乾城,此行老夫想让先生一同随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左盛眉峰轻蹙,没有应答严括所言,只道,“大人且稍安勿躁,在下想知道陛下此次怎会让大人挂帅前往边关?” 问及此事,严括便想到方才在朝堂上那位刘御史,面色当即一沉,“是一位御史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之面力荐的。说起来,老夫倒是没想到,那位御史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日突然跳出来,我倒不知他竟有如此好的口才。言谈之间句句指向老夫此次亲自挂帅的好处,让陛下下旨亲自任老夫为主帅,老夫原本举荐边牧的念想也落了空。” 左盛面无表情的听着,波澜不惊的眼神忽而微微一变,今日朝堂之事,在联想到昨日的猜想,左盛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道,“大人位高权重,敢于在朝堂之上与大人公然作对的人,若不是傻子,便是大人的敌人。有这个能力与胆量的,这个人,定然是赵相的人。” 严括面色当即一变。 左盛又道,“大人在朝中举足轻重,与丞相大人分庭抗礼,此时若是带兵出征,太子与大人皆不在京中,朝堂上有三皇子与赵相,后宫里有晋妃,若是宫里或是朝堂出了什么事,这朝中岂不是丞相一人的天下?” 说及此处,左盛面色微变,沉声道,“大人可曾想过,事情怎会如此凑巧?这是否,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年过完了,大家来看文了吗? 第88章 出兵 严括面色阴沉地想着今日朝堂发生之事,又听了左盛分析之言,面色陡沉,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错,正如左盛所言,今日朝堂上那位刘御史句句所言,便是想让陛下任命他为主帅,带兵出征。他若离了京城,与何人有益?唯有赵权! “先生思虑缜密,老夫佩服!幸好有先生在此,看出了他们的计策,否则老夫便上了他们的当!”严括道,“只是陛下已经下令,老夫明日便要启程前往乾城,先生可有何法子能够让陛下收回这命令?若留赵权在这京中,禁军首领是他的人,老夫还真放心不下。” 左盛望着面色阴沉的严括,沉吟片刻,道,“陛下已经下旨,且大人明日就要启程,战事急迫,这一点,老夫无法让陛下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2 收回圣命。不过,大人不必忧心,我们既已知晓他们已经出手,便也可以早作防备。” 严括道,“先生已想出了对策?” “大人可听过将计就计?”左盛道,“赵权此番无非是想让大人离开京城,大人不在京城,以他的能力与手段,这京城便成了他的天下,这一点,亦是他的认知,他不会猜到我们已看透了他的布局,所以,我们便可从此处入手。大人一旦离京,我们的势力便可转入暗中,届时,无论他有何举动,我们皆可暗中化解,而且,这也是大人的一个机会。他既已决定动手,我们便绝不能让他安然抽身。” 严括闻言,阴沉的面色稍缓,道,“先生打算如何安排?” 左盛凝眉,沉思半晌,道,“在下此番会与大人一同前往乾城,如此,赵权也可安心下来放手行事。今夜,大人便要提前布置好一切,同时,宫里,大人也要派人前去知会一声,至于接下来的事,大人只管安心交予在下即可。” “若是在下猜想得不错,大人与丞相争斗多年的最后一战,已经开始了。” 闻言,严括眸光微沉,深深凝视了左盛一眼,拱手道,“我明白先生之意,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左盛拱手回礼,“大人客气。” 这一夜,偌大的西京上空层云笼罩,夜色黯淡,漫无边际的夜幕之下,无数的波诡云谲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悄然无形。 翌日清晨,早晨的寒风森冷而肃杀,荡涤在这被寒风笼罩的京城之中,四下游走。西城门前,太尉严括与一千近卫与寒风之中挺身而立。朝身前的昭元帝拱手道,“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将这些意图侵略我朝的贼子早日驱逐出境,早日班师回朝!” 昭元帝颔首,缓步上前将严括扶起,沉声道,“此战若胜,可保我边境数年太平!一切,便仰仗严卿了!” “老臣定幸不辱命!”言毕,严括双手奉上,接收昭元帝亲手颁布的诏令,怀揣军符,翻身上马。此际,严括身侧,一身长衫隐于近卫中的左盛淡然的视线朝昭元帝处扫过来。 昭元帝身侧,敛目颔首的赵德胜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抬头,视线往那近卫中一扫而过,两道目光有一瞬间交汇在一起,片刻间又悄然移开,消弭无痕。 须臾,一千近卫翻身上马,由严括为首,在号角声中出发前往与西京相隔仅数十里的河西大营,调配剩下的两万名将士赶赴边关乾城。 片刻后,城楼上,远远望着策马飞驰的严括与一千禁卫军消失在远方的官道尽头,昭元帝身后,赵权古井无波的眼眸深深凝视一眼那官道之上飞扬的尘土。 他倒是没想到,严括前往乾城,竟将他的智囊,心思诡谲的左盛也一并带走了,很好。 尘埃落地,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将所有思绪,与一闪而过的深意,全部敛入低垂的眼眸之中,杳无影踪。 与此同时,昨日下发调配大军的军令由专人快马加鞭赶赴南华大营与宁王属地,两地皆已收到诏令,并在收到诏令之际,调配将士整装出发前往乾城。 就在太尉严括率领一千禁卫军与府中幕僚左盛出发离开京城后,城东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一只雪白的信鸽迎风展翅翱翔于天际,片刻间消失在遥远的西方尽头。 将严括一行人送离京城后,昭元帝携百官回朝。 此刻,已近午时。 永和宫内,赵德胜遣了一名小太监前来传昭元帝的口信。“贵妃娘娘,陛下有旨,稍后来娘娘这里用膳,请娘娘先准备着。” 温良宜轻声道,“陛下回宫了?” 小太监颔首,“回娘娘,陛下方才回宫,现下正在议政殿与大臣们商议政事,稍后便会来此处。” 温良宜道,“本宫知道了,退下罢,思君,送公公出门。” 思君会意,将小太监送离永和宫后,脚步轻缓的回了正殿,轻声道,“娘娘,已送出宫了,娘娘可要休息片刻?” 温良宜闻言,秋水双眸朝思君轻扫了一眼,瞧见她眼中的一丝深意后,柔声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用这么多人在此侍候了,都退下罢!” 众侍婢躬身领命,“是,娘娘。”言毕,便躬身鱼贯退了出去。 待偌大的内殿只有温良宜与思君二人后,温良宜道,“何事?” 思君从衣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递给温良宜道,“这是方才那位公公交给奴婢的,让奴婢一定要交给娘娘。” 温良宜接过纸条摊开,其上草书寥寥数语——蝮蛇已动,切记自省! 只一眼,将这寥寥数语收入眼中后,温良宜将纸条放入雕栏矮几一角的熏炉之中燃烧殆尽,秋水微动的双眸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温良宜忽然道,“西殿中住的那位,可还安分?” 思君一怔,这才想起贵妃娘娘所说之人是那位已无任何身份,留在宫中只为待产生下皇嗣的前东宫侧妃李氏,便道,“回娘娘,她们主仆二人从不出门,极为安分。” “哦?”温良宜有一瞬间的诧异,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沉默片刻,道,“这位女子的心思可不比一般人,你命人小心看管着,如她那般玲珑心思,可不能浪费了才好。” 思君颔首道,“是,娘娘。” 就在朝廷大军集结前往乾城之际,祁州城的首战告一段落。 容修亲率的两万大军赶至祁州城与展鹏之的万历军相会。并且,他按照之前的承诺,将祁州城内一切有关军事事务皆交由展鹏之处置,自己不过问任何事。这一举,也赢得了万历军万余将士的心,对这位太子殿下也更为尊敬。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戎狄大军,容修下令让祁州城百姓全体迁居前往邺安。祁州城则全城封城,成为了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地。 就在展鹏之极力展开应对戎狄骑兵而制定相对战略布局时,乾城十万大军压境与朝廷组织十一万大军赶赴乾城的消息,传入了祁州城。 此际,祁州城都尉府内。 容修将刚刚传入祁州城的军报从头至尾一览无遗后,淡雅如风的面容翛然一变,面色微沉,将手中的军报交给立在下首的展鹏之,沉声道,“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现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祁州城外的戎狄尚未攻退,欲卷土重来,展将军,你有何想法?” 容修身侧,沐青伫立一旁,原本平静的面色在听到容修所言后微微一变,心底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并非他自己,而是这朝廷,这承载了无数百姓的大昭山河。 将军报阅览完毕,展鹏之眉峰微沉,如汪洋一般深邃的眸光晦暗而深沉,“时至今日,戎狄与大宛的兵马相继来袭,若还看不出其中有诈,我等也枉为一军主将了。只是不知,这戎狄人竟何时与宛人勾结在一起,意图侵略我朝泱泱沃土。” “不错。戎狄人从祁州城进攻,大宛军队从乾城进攻,这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戎狄人是有备而来且预谋已久。”容修道,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3 “他们暗中勾结,意图侵占瓜分我大昭万里山河,想不到,他们竟有如此野心!” 闻言,展鹏之眸光一沉,“不错,这些人意欲侵犯我大昭沃土,如此豺狼之心,以为联手我们便敌不过他们?殿下放心,乾城那边我不知战况,不过在这祁州城内,只要我展鹏之在此一日,就绝不会让这些豺狼鼠辈越过祁州城!” “有展将军此言,我自然放心。”容修道,“乾城那边有太尉大人亲自挂帅,又有边将军坐镇,外加朝廷十万大军,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对付大宛十万兵马倒是足矣,让我担心的,反而是此处。” “大宛派了十万兵马,戎狄必然也不在少数,且个个骁勇善战,但祁州城目前只有三万兵力,展将军可曾想过,若是戎狄人数倍与我,将军是否能够守住祁州城?” 闻言,展鹏之深沉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容修的目光,道,“殿下可是忘了我曾经的战绩?” “攻坚战使用得当,本就会消耗敌军数倍兵力。戎狄人的确骁勇善战,但并非没有短处,只要找到他们的短处,加以伏击,我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展鹏之沉声道,“更何况,他们的兵力也并非超于我们数倍。”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一下上一章大家看得到吗?为什么我点出来的是此页面不存在》_《 第89章 对策 闻言,容修面色一震。“展将军此言何意?莫不是你打探到他们的屯兵之地,知晓了他们的大军人数?” “不错,戎狄人虽擅骑射,来去如风,但并非无法追踪。我同样也有善于骑射和潜伏追踪的精兵。”展鹏之道,“我的人已追踪到戎狄人的屯兵之地。我想告诉殿下的是,他们的大军人数是五万人,而此次的屯兵之地,殿下绝对意想不到。” “哦?”展鹏之这个说法,倒是让容修起了兴致。“他们屯兵在何处?” “殿下请看。”展鹏之伸手指向大厅中央,由他亲手制作,仔细标志了边城山脉地形的沙盘之上,指着祁州城外以南十里处一座地势稍高的山脉,道,“此次戎狄人是有备而来,联想到数日以前夜半翻越沧澜山的一千戎狄人,他们的屯兵之地,便是在沧澜山沿线与祁州城的中间地段。” “这一片地势较高的山丘,距离沧澜山数十里,距离祁州仅十里,是一个驻守与攻防兼备的绝佳屯兵之地。一日之内,以戎狄之人的脚力,围绕这屯兵之地方圆数十里,快马加鞭皆可到达。” 容修眉峰微蹙,道,“如此说来,他们的骑兵指向何处便可追击到何处,对我们岂非不利?” 展鹏之看了容修一眼,对容修的担忧倒是不以为意,深邃的眸光落在沙盘之上戎狄人屯兵之地,意味深长道,“我要的,便是他们的追击。” 容修淡然的眸光轻扫,瞧见展鹏之眼中的深意后,心中稍有所定,就在此时,万历军左幅将詹岩大步踏入厅中,向众人行了礼后,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我方的将士方才快马传书回来,说戎狄有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屯兵大营。” 展鹏之道,“一小队人马?有多少人?可曾看清这队人马离开方向?” 詹岩道,“回将军,信上言,他们延边线南下,看其离去方向,似乎是沧澜山方向。” 闻言,众人皆是面色微沉。 沧澜山就在乾城,谁都知晓,此刻沧澜山外有大宛军队,而这一次针对朝廷的战事,戎狄人与宛人相继而出,这个时候,戎狄又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往沧澜山,定然要与宛人见面。至于他们因何见面,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容修当即道,“他们这个时候前往沧澜山,定然是要与宛人会面商讨进一步攻略我朝边境的意图,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成功会面。” 展鹏之颔首,“不错。宛人骁勇善战,戎狄人来势汹汹,此番若是两军联手,我朝边境沿线数城将危矣,必须派出一对人马,务必要破坏他们此次的会面。” 詹岩当即拱手,“将军,末将愿领兵前往,必定拖住他们的人马,破坏他们此次的行动。” 展鹏之蹙眉,一时难以决断。 这队人马若当真是戎狄派出与大宛会面之人,能够代表双方立场并裁决战事的,定然是两方将领之中的重要人物,而此次亦是破坏双方联盟的绝佳战机。詹岩勇猛有余,心思却算不上灵活机敏,让他出马,或许办不成此事甚至有可能有去无回。他不敢冒这个险。 若说此行最好的人选,便是他自己,可是戎狄大军随时有可能派兵攻城,他必须留守此地对抗戎狄的大军,便不能轻易离开祁州城。而众观手下将领,唯有行军稍显灵活的蒋士奇可堪此任。 踌躇许久,展鹏之有所决定时,容修忽然开口,“展将军,这次行动,由我亲自带兵前往。” 展鹏之一怔,瞧见容修淡定自若的面色,忽然明了。以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智和眼力,他的担忧容修自然也明白,这是一个了解两军联盟亦是破坏两军联盟绝佳的机会,所以实施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必须有洞若观火的眼色与杀伐果断的心智,以及事从权宜的灵敏果敢。 这样的人,必定也是这军中的重要人物,而放眼军中,除却展鹏之,只有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了。 展鹏之不敢冒险让他人实施此次的行动,容修同样不敢。所以这个行动的人选唯有他,也只能是他。 只是,这个行动十分重要,同样也十分危险。容修身为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身份何等尊贵,怎可轻易涉险? 容修看出展鹏之的忧虑,道,“展将军不必忧心我,这个任务有多么重要我心中清楚,我身为太子,如今国家有难,边关危急,我怎能坐视不理?展将军可以放心,我定会保重自身,安然归来。” 展鹏之沉默稍许,视线在沐青担忧的面色上一闪而过,蓦然拱手,沉声道,“那臣就恭候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此次行动极为危险,臣会调配万历军中精兵三千保护太子殿下,事不宜迟,太子殿下稍后便要动身了。” “我知晓,不过,展将军不用调配万历军保护我。”容修道,“万历军是精兵,与展将军配合绝佳,你所设下的伏击还是由你的将士实施最为妥当,跟随我此次行动的将士,在军中挑选三千即可。” 见容修态度坚决,展鹏之便也不在多说,向容修拱了拱手,道,“那太子殿下便稍事准备,臣这便去调兵。”言罢,展鹏之转身离开了大厅。 望着展鹏之消失在大门处的背影,沐青的担忧之色终于不在遮掩,缓缓道,“殿下,此次的行动可以让微臣前往,以您的身份,不该轻易涉险。” 容修侧身看向他,“此次的行动至关重要,你心中也该清楚。沐青,这一次,我不打算带你前往。你留在此处,静候我的佳音即可。” “殿下!”沐青惊声道,“您不可如此!无论如何,微臣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4 都必须跟在太子殿下身旁。这是在边城之前,殿下答应过臣的承诺!” “我的确答应过你。”容修道,“不过比起承诺,你的安危更为重要。祁州有展将军在此,展将军的能力我亲眼所见,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见沐青尤要争辩,容修道,“并非我不愿带你前往,只是你该知晓,此次需一路奔袭,沐青,以你的骑术,你可受得住?” 沐青被噎得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容修又道,“此次行动事关重要,决不可出现丝毫差错,也决不能有任何意外出现的可能。沐青,我当初的确答应要将你带在身边,但并不包括涉险。沐青,今日,我以东宫太子的身份命令你,留守祁州城,待我归来!” 望着容修从未在他面前表露的太子的威严,沐青沉默良久,忽然道,“太子殿下,破坏两军的联盟的确重要,但也并非旁人不可,殿下您要亲自前往,是否还有旁的原因?” 容修望着沐青,面色稍缓,道,“京中来信,此次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朝中推荐主帅之时,朝臣力荐让太尉亲自挂帅,这位朝臣,是丞相大人赵权的人。” 言及此,容修面色一正,汇纳百川的眸光洞悉世事一般深沉内敛,深深的看了一眼沐青,沉声道,“此际,我身在祁州城,太尉大人与左先生至乾城,那京城与朝中,又该是何人的天下?而这一切,又为何如此凑巧?” 闻言,凝视着容修双眸之中的深意,沐青微微一颤,一个大胆的猜测翛然生出,“殿下是说,这边关发生的战事,与丞相大人有关?” “这暂且是先生,也是我的猜测。”容修道,“真正的事实是否如此,只有亲自走一趟,见见这两军会面才能知晓。所以,这一次的行动极为重要!倘若真是如此,这位丞相大人,犯的便是通敌卖国的大罪!” “他……”沐青不敢置信道,“他敢做出这种事?” “权利,本就是天下之人为之向往的力量。似他这等弄权之人,久居高位,早已尝尽权利的诱惑,又怎会轻易舍弃?”容修道,“若是我料得不错,京城里,他该是准备动手了。” 沐青连忙道,“那殿下该怎么办?” 容修面色不变,道,“不急,京城里先生已有所安排。真正有未知变动,让人防不胜防的,是这边境战场。” 第90章 波动 未几,展鹏之安排好军中三千将士候在都尉府外,进入都尉府厅中向容修拱手道,“殿下,三千将士已候在府外,殿下可以出发了。此次行动,为了不让戎狄人警觉,我另外安排了两队人马随殿下一同出发,分兵三个方向,殿下可安心前往追踪戎狄那队人马。” 容修颔首,“展将军行军布阵果然有术。”说罢,欣慰的眸光看了展鹏之一眼,又朝欲言又止的沐青望了一眼,随后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姿态从容潇洒地大步走向厅外。 都尉府外,三千将士见容修踏出大门,动作齐整的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三千人齐声开口,雷鸣般铿锵响亮。 容修抬手道,“不必多礼,起身罢,你们当中,何人为主将?” 列队当中,一身形高大,轮廓瘦长面容偏黑的将士大步迈出,朝容修拱手道,“回太子殿下,末将孙参为此行主将,授展将军之命,一切将听从太子殿下命令。” “孙将军?”容修看了孙参一眼,随即颔首道,“我知晓了,上马,即刻动身出发!” “是,太子殿下!”孙参为容修牵来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待容修上马出发后,孙参看了一眼奔袭在前方的太子殿下的背影,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收回,翻身上马,大声道,“众将士,出发!” 片刻间,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在官道上,朝西城门疾驰而去。须臾,西城门中开,伴随着震耳的马蹄声响起,三队人马自西城门而出,由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离开。 于此同时,距西城门不远的侧面一座稍高的小山丘上,数名轮廓英挺的戎狄人趴伏在地远远窥视着西城门这一幕,眼见三队人马消失在三个方向的远方后,其中一人当即神色匆匆的起身,翻身上马往军营方向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一时间,这片昏黄的沙石之地,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都尉府内,展鹏之与沐青相对而立,瞧见沐青面容上的担忧之色,展鹏之道,“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位太子殿下的能力,你我亲眼所见,你可以选择相信他。” “展大哥……”沐青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他是太子殿下,此次行动有多危险你我都清楚,怎能让太子殿下涉险?你应该明白,这个朝廷若想彻底清洗,焕发生机,只能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若是他不能安然回来,我们该怎么办?朝廷又该怎么办?”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重,沐青停顿片刻,缓缓道,“对不起,展大哥,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来到这边境,发觉一切事情都超乎自己的预料,我的情绪竟收不住了。原本我以为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我还是有些作用的,没想到到了这里反而成了大家的累赘,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看着太子殿下一次次涉险……” “沐青,你不该妄自菲薄。”展鹏之打断了沐青的言语,沉声道,“你该明白,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轻易投诚于太子殿下。至少你身上有两点是我们大家没有的,你可知?” 沐青摇头。 望着面露疑惑的沐青,展鹏之道,“是识人之慧与待人之诚。” “当初你我在牢中初遇,你便能诚心待我,如今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权利相争,每个人皆是城府深沉,你却依旧能诚心相待。这便是你身上独有而旁人不能及的独特之处。我看到了,太子殿下也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如此信任你,且看重你。” 言及此,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深邃的眸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道,“因此,我也相信你。这位太子殿下将黎明百姓放在心上,将这边境安危放在心上,毫无畏惧,身先士卒,这是大义,亦是大仁。” “沐青,今日我坦诚的告诉你,待他成功归来,我展鹏之愿意助他,夺取这天下!让这位心怀大义的太子殿下,成为万民之主!” 沐青蓦然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展鹏之,良久,缓缓道,“展大哥,多谢。” “你不必谢我。”展鹏之面色不变,笔挺的身形如苍松青柏,屹立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沉声道,“我不仅仅是因为你,更多的,是因为这天下万民。我不会看错,这位太子殿下,将会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沐青被展鹏之突然的言辞所震慑,久久未语,半晌,方道,“展大哥,多谢。从今往后,你我是一路人了。”言毕,沐青踌躇稍许,忽然道,“展大哥,我有一个要求你可否答应?” 展鹏之道,“讲。” 沐青不在踌躇,开门见山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5 道,“给我一千兵马,我要去追太子殿下。” 展鹏之眉峰微蹙,眸光在沐青坚定的面色上扫过,“你还是不放心?此行极为凶险,而且快马加鞭来去无踪,你确定你能寻到太子殿下?” “只要展大哥给我一张边境一带的地图与一位识路的将士领路即可。”沐青道,“展大哥,太子殿下的安危事关整个天下,我不敢冒险。太子殿下绝对不能有事,此行他若当真涉险,有我率一千人随后赶到,总能保证他的一丝安危。” 展鹏之沉默片刻,颔首道,“我答应你,你在此等候,我即刻命一千万历军将士随你出发。此行,我让蒋士奇随你一同前往。”说罢,展鹏之复又转身朝大门大步而去。 走了几步,展鹏之忽然停下脚步,他身形未动,挺直的身形背对着沐青,沉声道,“沐青,你忧心太子殿下,是因为臣子本分?还是出自你本心?” 沐青被展鹏之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时,展鹏之蓦然道,“作为兄弟,容我提醒你一声,今日,他是太子殿下,明日,他便是这天下至尊,你身为臣子,该记得恪守臣子本分。” 闻言,沐青心神一震,展鹏之后面说的这番话他终是听明白了。难道,他担心太子殿下的举动竟是让展大哥误会了他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这个念头骤然闪过,沐青觉得难以置信,然而突然想起先前容修担心他的安危而下令不准他同行时的神色,沐青一时百味陈杂,复杂难明。 沉默稍许,沐青欲开口辩解些什么,抬眼间,展鹏之已消失在大门外。沐青只得目光复杂的收回眼神。然而展鹏之方才的一席话,已彻底搅乱了他从未有过波动的心潮。忽然间,沐青想到在沧澜山的那一夜,容修对他的问话。 那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已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他并未多想。跟随容修的这段日子以来,这位太子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只是,他对他的担忧,真的超出了臣子的本分? 未几,展鹏之回到都尉府中,并带来了万历军右副将蒋士奇与一千等候在外的将士。 “一千将士已候在府外,士奇是我的得力下属,对边境这一带极为熟悉,由他带你亲自前往,我也可放心。”展鹏之道,“沐青,你若是准备好了,即刻出发罢。” 沐青颔首,方才的那些思绪立即消散,朝展鹏之拱手道,“展大哥,多谢。只是你将这位蒋将军拨给我,戎狄来袭,你人手可够?” “你不必担心我,对敌一事我心中有数。”展鹏之道,“倒是你,领着一千兵马,不能从西城门出发。我已交代士奇,你们待会儿从南城门出发,那里有一条小路,翻越而过便是关外,如此也不易让候在西城门外的戎狄人察觉。事不宜迟,出发罢!” 沐青颔首,不在多言,将自己身上的束甲稍稍整理后,带上必备之物,向展鹏之拱了拱手,便与蒋士奇一同出了都尉府。 少顷,一千万历军兵马,由沐青与蒋士奇统领,一路奔袭在官道上,往南城门疾驰而去。一时间,蹄声振振,骏马嘶鸣。 就在沐青带领一千兵马,追踪容修三千兵马的脚步时,远在距祁州城数十里外的乾城内,严括与左盛已快马到达乾城都尉府,并带来了河西两万兵马。 南华大营的五万兵马于半日前已到达乾城,现正整顿兵马,领兵将领为南华大营将军黎正。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则还在赶往乾城途中,此次带兵将领为宁王麾下威武将军宁国安。 得知太尉严括已到达乾城,诸将立即前往都尉府。 此际,天际之上层云笼罩,常年飞沙走石的边关重城在昏暗而肃杀的这一方天地之中孤高屹立,这数年来阻挡外敌,保卫山河沃土的边城乾城内,八方兵马齐聚,都尉府中,诸将亲临,气氛亦是前所未有的紧迫与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亲变少了,大家是不爱看第二卷的军事剧情吗? 第91章 会盟 此刻,偌大的都尉府正厅中,太尉居于上座,面无表情地望着分坐两旁的众将士,沉声道,“今日,老夫不才,受陛下蒙幸居主帅一职亲来乾城,为的便是驱逐此刻横亘在边关外意欲侵犯我朝的豺狼鼠辈,守护承载我朝无数黎民百姓的江山社稷,诸位将军心中明白,老夫今日在此,事先言明,老夫身为主帅,无论颁布任何军令,诸位将军皆要听从,不得违抗军令!诸位可明白?” 众将拱手道,“谨遵太尉大人之命!” 严括束甲罩身,正襟危坐,满意的颔首,道,“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是行军当中有何不合理处众位也可提出商议,不过,军令为重!一旦军令下达,便决不能有人违抗!” 众将士齐声道,“末将谨遵太尉大人之令!” “甚好。今日老夫还有一人要向众位将军介绍,此人极为重要,众位将军要尊敬他如同尊敬老夫一般。”言罢,严括抬手指向屈膝坐在他身侧,面色从容自若的左盛,道,“这位是左盛左先生,他是老夫府中幕僚,亦是老夫的智囊,今日,他以军师的身份坐在此处,将与老夫,与众位将军一同,抗击外敌!” 众将便齐齐朝左盛拱手施礼,道,“见过左先生。”他们虽不知这位凭空冒出的左先生是何人,但太尉大人是何等人也,能让太尉大人如此尊崇之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想到这一点,众将的神色更是恭谨。 左盛站起身,朝众将拱手道,“诸位将军客气。”言语时,左盛的狭长的双眸在众人的面容上不动声色的扫过,落在边牧脸上了停顿了一瞬,两人视线瞬间交汇便移开了眼。 回礼后,左盛面色从容的落座原位。 严括继续道,“奉陛下之命,召集十一万兵马兵临乾城,三日已过,乾城内已聚集了多少兵马,领将何人?” 这时,乾城守将宋远出列,向严括拱手道,“回太尉大人,乾城现已集结兵马八万人,为边牧将军麾下一万兵马,太尉大人带来的两万兵马以及南华大营巳时赶到的五万兵马。宁王处传来军报,宁王属地三万大军由其麾下威武将军宁国安带领,现正往边城赶来,明日便可到达。” 严括颔首,“八万兵马,暂时无虞。城外敌军军营那边有何动静?” 宋远道,“这段时日有小队人马进行试探性的进攻,但都被边将军率军击退。主力部队倒是一直屯兵营中,不见动静。” 闻言,严括虎目微沉。“他们看来是想等我方大军到来之后,在发动真正的进攻。” 左盛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个可能也应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大宛十万兵马的确是在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便也是在等待严括的到来。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并非只是攻城,如若只是攻城,趁朝廷大军未来之际他们便可强行攻城,为何要等到朝廷大军到来而损耗自己的兵力,又或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6 者,大宛人还有别的打算?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的确实在等待朝廷大军,又或者,是在等待大昭朝廷中手握军权,位高权重的太尉大人!关外大军压境,朝中赵权力荐由太尉大人亲自挂帅,如此内呼外应之策,绝非只是偶然! 难道,赵权竟真的与外敌相通?这个大胆的猜想成了真,左盛的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寒意。只是,他即便要通敌,也不该连戎狄人也通,还是,这当中,另有别的缘故? 沉吟片刻,左盛蓦然道,“大人,在下有疑问想请问宋将军。” 严括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扫向宋远,微微颔首。 宋远见此,便朝左盛拱手道,“先生请问。” 左盛道,“大宛兵马到此数日,你可有派人前去探查军情?他们此行十万兵马,是何人主帅?数日来是如何前来袭击我城的?这几日可看出对方兵马的优势与劣势?” 宋远被问得一愣,半晌才道,“回先生,他们是何人为主帅末将不知,这几日只是小波人马前来攻城,攻城不久便被边将军带领的将士击退,所以优势与劣势末将暂时未看出。” 闻言,严括面色一沉,面露不虞之色扫了宋远一眼后,朝边牧道,“边将军,你来说。” “是,大人。”边牧自列队而出,朝严括与左盛二人拱手道,“据末将俘虏的敌军士兵交代,大宛十万兵马此行而来,主帅之人为大宛国三皇子郝连觉,此人心思敏捷,骁勇善战,在国内名满天下,被誉为战神。而这几次袭击乾城的举动,皆是两三千人,沿乾城边线袭击而来,甚至有绕道沧澜山的人马,被末将的设防提前挡下,才不曾让他们得逞。看其行军方式,大宛人擅轻骑兵,脚力极好。” 左盛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说,他们这几日经常小规模出兵?今日也有?” 边牧颔首,“不错。两三支队伍在城外徘徊游击,末将担心他们用计,而我方大军还未赶到,便不曾出城御敌。” 左盛沉吟稍许,道,“你们可曾想过,他们对乾城的游击策略,或许是迷惑我们的一种手段?此番戎狄与大宛相继来袭,他们定然是提前预谋的,如今双方兵马皆已兵临我朝边境,而战场之事变化莫测,两方的领军人必然也要就我朝边境的进攻策略仔细商议,加上这几日故意扰乱我们视线的计划,他们看似是在等待我朝大军到来,实际上,却极有可能是等待他们的主帅!” 左盛一言,叫在场众将皆是一惊。 边牧急声道,“不错,这几日那些袭击我乾城的人马,见我军拒不出城,便四处游荡,他们的目的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不让我们察觉他们的主帅不在营中!” 左盛颔首,“若是按这种猜测,或许此刻,他们的主帅也许已经与戎狄人会面,不过,事实是否如此,还需我们亲自验证。” 严括道,“先生已有良策?” 左盛看向他,狭长的双眼中眸光微微一闪,深不可测,缓缓道,“今夜,夜袭大宛军营。至于如何夜袭,就由大人与诸位将军商议了。”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此际,距沧澜山西北方三十里,一片山势较低的地势贫瘠之处。一队近千人的人马至远方奔袭而来,行至此处时,缓缓降下速度。为首的一人立于马上,英挺的轮廓如钢铁般削直,不同与常人的琥珀色的瞳孔异常深邃。此人,正是统领西北方游牧民族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 此刻,他望着远方天际,抬手止步。身后一人驾马而来,立在他身侧,沉声道,“首领,我们不继续前行了吗?” 乞颜崇昊抬眼望向远方,道,“不必,迪穆尔,在此扎营,他们的人马也该来了。” 迪穆尔领命,便驾马下去传令。未几,这一千人马尽皆下马,开始安营扎寨,等待着远方客人的到来。 与此同时,就在这片地势不远处的一片小山丘后,容修领着三千人马悄然跟至此地,隐蔽在山丘后窥探着戎狄人的举动。 孙参作为这三千人马的首领,此刻也是容修的副手。他小心翼翼的行至容修身侧,小声道,“殿下,我们已寻到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容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等。” 一个时辰后,夜色.降临,天地之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凛冽的风势夹着飞沙走石迎风而起,一时间,似乎要哀泣这片天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风声呼啸,如哭如诉。 层云笼罩,夜幕深沉。 唯有这片地域中央的数座白帐外燃着的点点星火,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地域。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了一阵马蹄声,接着,一队人马出现了视线之中,似乎瞧见了这处的火光,这队人马渐渐缓步,一队约五千人的队伍缓缓显现人影。 瞧见此幕,容修目光一震,远远望着代表两国势力的两方人马,眸中一片深沉。 果然如此。 此刻,听到动静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大步迈出军帐,远远望着远道而来的大批人马,英挺的轮廓上一片冷峻之色。他大步而出,行至这队人马前相距十丈之处,沉声道,“好大的阵仗,大宛国的战神,当不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罢!” 乞颜崇昊声如洪钟,在这夜色之中更是异常清晰的传入这些原道而来的人马中。当即有人呵斥道,“大胆!” “无妨。”数千人的人马中,一道骏马缓缓行至队伍前。 骏马之上,一道身形挺拔的身影如青松一般直立与马背之上,他面容俊美无俦,夜色下更是宛如天人一般,此际,他淡漠的眸光望着身前不远处的乞颜崇昊,朗声道,“战场之上,处处危机重重,我当然要小心谨慎。比不得首领大人胆大心雄,惭愧!” 乞颜崇昊听出这人话中的反讥之意,远远望着这位只通过书信,却从未真正见到的传言之中的大宛战神,只一眼便看出这人身上不容忽视的峥嵘战意,这是久经沙场的征伐与鲜血方能凝练出来的。 乞颜崇昊不敢再有轻视之心,便朝郝连觉抱拳道,“乞颜崇昊!” “戎狄首领,久仰!”郝连觉翻身下马,抱拳回礼,“在下郝连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第92章 盟约 望着这位早已闻名遐迩的大宛战神,亦是帝国三皇子的郝连觉,乞颜崇昊深深看了一眼,道,“早听闻大宛战神风姿煞爽,果然名不虚传。”言罢。乞颜崇昊看了郝连觉身后的数千人的队伍一眼,道,“赫连将军,可要安营扎寨?” “不必。”郝连觉道,“谈过之后我便连夜赶回大营。” “那就用我的营帐吧。”乞颜崇昊道,“郝连将军,请——。” “戎狄首领,请!”郝连觉颔首,朝身后的数千人道,“候在此处,等我出来。贺澜,随我一同前往。” “是,元帅。”列队之中迈出一名身形魁梧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7 之人,他大步上前跟在郝连觉身后,面色恭谨而坚毅。 见此,乞颜崇昊见怪不怪,抬手指向身后的军帐,道,“请。”言罢,转身头前领路,郝连觉二人大步跟上。 此际,就在据此不远的那片山丘后,容修深沉的眸光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在他身侧,孙参同样望着这片两军交汇之地,眸光微微闪烁,晦暗不明。 夜色深沉,狂风呼啸。这片向来沉寂的贫瘠之地,却似乎因这两军到来的惊扰而卷起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风声簌簌。 此刻,戎狄人安营的这片地域中,属于戎狄首领的军帐四周被隔出一片中空之地。一丈之外,则立着数道人影,呈方圆之势守护军帐,不让任何人靠近。 戎狄首领的帐中则点着数盏烛火,将这片幽暗的角落照得灯火通明。 此刻,帐中只有四人。戎狄首领乞颜崇昊与迪穆尔二人望着立在身前的郝连觉二人,一阵短暂的沉寂后,乞颜崇昊率先开口,“我的五万兵马已横陈祁州城外,郝连将军,该拿出你的诚意了。” “首领大人不必心急,当初我答应你的承诺,今日又亲自来此,又怎会言而无信?”郝连觉的眸光若有似无的扫了军帐四周一眼后,落至乞颜崇昊身上,缓缓道,“不过我听说,首领大人的一万兵马数日前攻袭祁州城并未成功,可有此事?” 闻言,乞颜崇昊眼神微变,片刻间恢复如常,沉声道,“说及此事,我还要问你,不是你的消息道祁州城内有叛军吗?大昭朝廷自顾不暇,我若乘其不备突然攻袭,定能攻破祁州城。何以我的一万先锋部队对祁州城发动攻袭时却是祁州城内的守将拼死反抗,眼见即将受不住时,城内又冒出无数援兵,功亏一篑。” “还有沧澜山,你给的边防图上标示沧澜山内大昭并未派兵驻守,可我的一千兵马夜袭沧澜山却受到了伏击,只有数百人逃回,他们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沧澜山有大昭守将,郝连将军,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乞颜崇昊道,“若是如此下去,我还能相信你告之的大昭的边防消息?若非你的书信在我手中,我险些以为这是你与大昭联合设下吞并我戎狄人的策略!” 闻言,郝连觉面露一丝讶异之色,道,“竟有此事?”见乞颜崇昊面露不快,郝连觉抬手道,“首领大人不必生气,以你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到我郝连觉与首领大人盟约的诚意。戎狄与我大宛相隔天远地远,我吞并你们有何益?只有这大昭地大物博,横亘在你我两国中间,以首领大人的雄心,当舍不得这近在眼前的沃土始终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吧。” “我听闻,大昭如今朝政混乱,帝王老朽,当是夺取这万里沃土的绝佳时机,如今又有他朝中人倾囊相授,如此好的机会你我若不把握住岂不暴殄天物?” 郝连觉幽幽道,“我是早已窥视大昭这片国土,今时之机,我等待许久,便绝不会让他从我手中溜走。如今我陈兵十万兵临乾城,听闻,那大昭太尉亲自挂帅前来乾城,今日,想必该是到了。” 见郝连觉面色自信从容,乞颜崇昊将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你有如此信心,是大昭朝中有内应?此人是什么身份能够让你如此笃定?” “并非内应。是大昭的丞相大人,权欲熏心,竟让人寻到我,请我帮忙除掉朝中与他作对的那位手握军权的太尉。”郝连觉道,“堂堂的一国丞相,竟然依靠外敌来对付自己的政敌,如此权臣当道,这内忧外患的大昭国还能存多久?” “竟有此事?”乞颜崇昊面露讥讽之色,道,“看来还真是天要亡他。不过,我很想知道,这位权欲熏心的大昭丞相,请郝连将军出手的代价,又是什么?” 偌大的帐内有一瞬的沉寂,这时,东南角的烛火微微一闪,将帐外掠过的一丝黑影隐于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郝连觉眸光轻扫乞颜崇昊一眼,淡淡道,“河西大营以西八百里沃土,尽归我所有。只不过,”郝连觉话音一顿,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我的野心,可不止这区区八百里。” 言及此,两人视线交汇,相视一笑,彼此明白了各自的野心与用意。 乞颜崇昊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一手藏着,既如此,当初你在信上允诺我的土地,我想改一改。” “如何改?”郝连觉道,“首领大人,可莫要太过贪心啊。” “你放心,出多少力我便拿多少好处。”乞颜崇昊道,“你领兵十万,我领兵五万,待攻下大昭后,我要沧澜山至河西大营西北方两千里山河,归我戎狄人。至于那传闻富庶繁华的江南以及东部的大片沃土,便尽归你大宛,如何?” 郝连觉的视线落在乞颜崇昊不苟言笑的英挺的面孔上,沉吟片刻,幽深的眸光微微一闪,缓缓道,“好。” “郝连将军果然爽快。”乞颜崇昊道,“我乞颜崇昊平身最爱与爽快之人为友。今日你我皆已到此,也将大昭国土划分清楚,便就此立下盟约,盖上两方的印信,以此为证,日后便已此盟约确定我戎狄与大宛国的界限。如何?” “首领大人之意,亦是我意。这份盟约,我已提前备好。”郝连觉示意身后同行而来的贺澜拿出一示双份的盟约,将之递给乞颜崇昊,道,“书上数言已明示你我双方之盟约,也印上了我郝连觉的印信,唯有地域划分并未书写。” “看来,郝连将军是猜到我的心思了?” 郝连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乞颜崇昊接过郝连觉递过来的盟约,将之摊开仔仔细细的读完后,道,“既如此,今日你我皆在场,这地域划分一列,就由我亲自写上。”言毕,朝身侧迪穆尔道,“取笔来!” 迪穆尔立即从木案上取来一支笔,乞颜崇昊当着郝连觉的面亲自将方才商议的划分大昭国土属于双方的领地记在了盟约上。 未几,书写完毕,乞颜崇昊盖上自己的印章,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则交给郝连觉,道,“盟约已成,我这边已准备妥当,不知郝连将军打算何时攻袭乾城?” “听闻大昭的这位太尉大人戎马一生,行军有术,战场上也颇也英勇,如今虽年事已高,但也并非好应与之人,加上手握军权,此次的兵马必然不会比将军稍,郝连将军有信心能够将之击败?” 闻言,郝连觉眉峰微耸,沉声道,“对付他,我另有手段。首领大人,盟约已定,兵马已至,这场大战可以开始了。” 乞颜崇昊道,“何时?” “明日,午时。”郝连觉道,“今夜你我连夜赶回各自军营,明日午时,发动攻袭!” 这一场大宛与戎狄人私下签订的图谋划分大昭国土的盟约就此生成,谈完后,郝连觉领着五千人马当即离开了这片飞沙走石的贫瘠之地。 戎狄人还未离开。 因为距离自己的军营仅十数里,乞颜崇昊很笃定,凭借他们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8 的快马,不出两个时辰便可赶回大营,便就此歇在搭建的营帐内。 此际,远处的山丘之后,眼睁睁看着大宛军队快马如风的奔离了此地后,容修望着空地上的数座军帐,眸光深沉,若有所思。 身侧,孙参道,“殿下,有一方人马已经离开了,戎狄人眼下只有一千人,我们有三千人,若此时突然进攻,他们没有防备,定可大获全胜。” 容修沉吟片刻,道,“能够统领游牧族的戎狄首领,你觉得会是心思简单之人?若是所料不错,方才的那一方人马,便是此刻率大军兵临乾城的宛人,而能让戎狄首领亲自见的人,在宛人中又是什么地位?此番与另一方人马的领军人物会面,身为戎狄首领,会只带一千兵马?” “殿下是猜测?戎狄人在此处埋有伏兵?”孙参低声问道,然而容修此刻的眸光依旧落在那处军帐之地,孙参见此,悄然无声地退离容修身侧。 未几,突然,趴伏在山丘后的三千兵马发生异动。 “殿下有令,攻击戎狄人——!”黑暗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伴随这道声音响起,三千兵马拔地而起,冲向了远处那片一千戎狄人的军帐。 这时,孙参脚步匆忙的奔至容修身侧,急声道,“太子殿下,不好了,不知是何人乱下军令,我们的三千将士已经冲向戎狄人的军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93章 暗箭 话音稍落,容修身后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眼睁睁见已方将士冲向戎狄人,容修面色阴沉,沉声道,“是何人妄下军令?” “这……属下也不知。”漆黑的夜色下,孙参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唯有语气之中隐含焦急之意,朝容修道,“殿下,将士们已经冲过去了,事已至此,殿下莫要犹豫了,戎狄只有一千人,只要殿下下令,我们必定能将这一千人剿灭。” 闻言,容修的目光落在立在身前的孙参身上,隐于黑暗之中的眸光晦暗不明。眼见情势紧急,容修不在多想,只道,“既已动手,便要速战速决,去罢,务必要将戎狄首领给我擒回来。” “是,殿下。请殿下在此等候属下归来!”孙参领命,留下数名将士保护容修的安危后,当即领着数人翻身上马挥着长刀往山丘外的戎狄所在之地冲了过去。 望着这一幕,容修眸光一沉,左手落在跨在腰间的佩剑上,向身后的数名将士道,“随我一同冲过去,灭杀戎狄人!” “太子殿下……”这几名将士皆有些迟疑,军令如山,何况他们明白这位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怎能让他踏进那刀剑无眼的战场厮杀? “你们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容修沉声道,“你们上得战场,我上不得?我与你们一样同是大昭儿郎,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随我冲上去,杀得多少戎狄人,我便请旨按照军功奖赏你们!” 几名将士至此已不敢在违抗容修之命,当即领命道,“是,太子殿下!”言罢,便跟随着从腰间抽出长剑,跨上骏马的容修一同冲进了战场。 一时间,这片飞沙走石的贫瘠之地,伴随着漫卷天地的狂风呼啸,紧接着,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天喊地的厮杀声以及骏马受惊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容修带领的三千兵马由孙参指挥着冲向了戎狄人所在的军帐。 被突然冒出的敌军惊住,戎狄人却极快的反应过来,就地而席的戎狄将士连忙起身翻身上马,将戎狄首领的军帐团团围住。 外围的将士已被冲上来的大昭将士缠住,刀兵相间,血肉横飞,杀声四起。 内围,被团团包围保护的戎狄首领军帐内,乞颜崇昊一边收拾着重要的随身之物,一边朝迪穆尔惊声道,“哪里来的敌军,可曾看清有多少人?” 迪穆尔道,“夜色太深,看不清敌军人数,但保守估计有三千人。首领大人,我们只有一千人,支撑不了多久!” “想不到他们竟跟到这里来了!不必着急,只要能够突破他们的包围,以我们马匹的脚力,他们追不上。传信忽尔勒,让他的两千兵马速速来此。”乞颜崇昊将重要物品与那一纸盟约一把塞入怀中,拿起卸下的一柄弯刀跨在身上,道,“随我出去,突围!” 言罢,乞颜崇昊掀帘而出,迪穆尔大步跟上,帐外,二人的马匹已被牵了过来候在此处。二人当即翻身上马,迪穆尔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响箭,当即点燃,刹那间,一道明亮的白焰如流星一般划破这血染长空的杀伐黑夜,在无边的夜幕之上绽放出星光之火。 此时此刻,距离此处西北方的五里处,一只约两千人的戎狄队伍整装待发,为首之人抬眼望向星火闪现处,举起长刀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一同驰援首领大人!” 刹那间,两千快马奔袭在沙石之地,扬起烟尘滚滚,往星火闪现之处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这一片无声的硝烟弥漫处,乞颜崇昊抽出腰间弯刀,大喊一声,“儿郎们,天神的弯刀早已饥渴难耐,今夜便是你们血祭天神之刻,苍狼杀,西北!” 一言出,却仿若一股莫名的力量醍醐灌顶般冲进这些戎狄将士的心中,霎时间,戎狄将士的反抗更为剧烈,厮杀也更为凶狠。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西北方聚拢。 这是首领大人发出的信号,他们的突围方向,西北方。 此刻,双方交战异常激烈。在乞颜崇昊的带领下,戎狄人越战越勇,长刀翻转而过,就有人影不断倒下。大昭将士不甘落后,亦是杀红了眼,只是人数上虽战优势,体力却不及戎狄人。 戎狄将士一边手执弯刀砍杀敌军,一边驾马汇聚成团,成刀锋势向西北方奔袭。乞颜崇昊更是一马当先,手起刀落便是一个敌军将士倒下。在这飞沙走石的黑夜中,竟即将突破大昭三千将士的包围圈。 “儿郎们!杀——!” 如苍狼一般的嘶吼声惊破这血满弓刀的深夜,仅剩数百名的戎狄将士们士气为之一振,尾随着乞颜崇昊从撕开的突破口往西北方狂奔而去。 眼见这些戎狄人即将逃脱,斩杀了一名戎狄人后,容修眸色一沉,在夜色之中辨别孙参的方向,驾马而来,大声道,“孙将军,令将士们往西北方追击。他们的人数不多,全力追击,定要抓住戎狄首领!” “太子殿下?”孙参显然没有料到容修竟然跟了上来,而且身上隐隐有血腥之气,这是沾了人血才有的气息。孙参在夜色中朝身旁驾马而行的容修扫了一眼,夜色将他复杂的眸光掩入黑暗之中,犹疑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之间被阴狠覆盖。 就在此时,东北方向忽而传来的一阵马蹄声,为这片混乱而嘈杂的夜色再次添上一重奏鸣。 听闻此声,孙参握住长剑的力道翛然松下,侧首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惊声道,“难道当真是戎狄伏兵?” 容修同样听到了这阵整齐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29 的马蹄声,却不同于孙参的猜想,因为这个方向,不是戎狄人的行军路线。猜测之际,一队人马出现在视线当中,当夜色中依稀可辩的熟悉的身形出现在容修眼前时,容修眸色瞬变。 竟然是沐青! 此际,沐青与蒋士奇领着一千万历军将士出现在这片刀兵相间的杀伐之地。 方才看到出现在夜幕之中的星火一闪而现,他们依着火光出现的方向寻至此地,还未离近,远远便听到双方人马的厮杀与叫喊声。沐青心系容修的安危,当下便快马加鞭赶至此地。 此刻,望着夜色中焦灼在一处厮杀的双方人马,听着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嘈杂声,又不能大声呼唤容修的名讳,沐青只得心急如焚的四处寻找着容修的身影。同时嘱咐随行一旁的蒋士奇道,“蒋将军,太子殿下的安危乃重中之重,务必要寻到他,万不可让他出事。” “是,沐大人。刀剑无眼,请沐大人保护好自己。”被展鹏之刻意嘱咐过要保护好沐青的蒋士奇此刻要寻找身份更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只能暂时将沐青放下,告诫他一番后,蒋士奇与随军兵马一同冲向了战场。 这是沐青第一次亲身经历真正的战场,虽是深夜,虽是仅仅数千人的交战,可那厮杀声与刀兵穿入人体的沉闷声却是实实在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沐青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恐慌,恐慌这他从未亲眼见到过的血光四溅的战场,然而让他更为恐慌的,是容修便身处在这刀剑无眼,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 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事,边境会如何,这个王朝会如何……沐青简直不敢想象,想及此处,沐青心下更是难安,望着前方一团混乱的战场,沐青御马扬鞭,大声道,“公子——!” 此刻,沐青的举动被视线紧盯着他的容修收入眼中。眼见沐青即将冲进战场,容修眼中已容不下其他,眸光一沉,道,“孙将军,戎狄援兵即将到来,不必追了。”言罢,容修御马侧头往沐青所在之处疾奔而去,同时厉声道,“沐青,候在原地!不要妄动!” 嘈杂声中,依稀听到容修的声音响起,沐青心中一喜,视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寻而去。 这时,孙参御马停下追袭的脚步,眼见太子殿下已调转方向往东北方奔去,而他率领的三千将士依旧在追袭戎狄人,孙参面色不变,抬手砍下身旁一名欲追随大部队的戎狄人,取下他身后的一支长箭,架起弯弓指向人群中往东北方狂奔的一人一马。 长弓立,横箭出。 刹那间,箭头闪着冷厉的幽光,带着凛然的杀意破入长空,避开无数穿越而过的人影,直直朝驾马狂奔的容修射去。 这一幕,恰巧被眸光扫过来的沐青瞧见。黑暗之中,沐青看不清是何人射出了长箭,然而那长箭直直射向的那道人影,此刻正往他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道熟悉的身影沐青绝不会认错,竟是容修! 此时此刻,容修已驾马临近他身前,见此,沐青目眦欲裂,连忙驾马奔向容修,惊声道,“公子,小心——!” 言出时,沐青驾马迎上,正要扑倒容修挡下这枚飞箭时,容修耳闻身后的破空之声,足踏马镫探出身形抱住沐青。‘噗’地一声,冰冷的箭锋刺入后背,容修忍痛抱住沐青坠下马背。 沐青察觉自己落入容修的怀抱,毫发无伤时,抬头见自己将容修压在身下,面色骤变,惊声道,“殿下……!” 话音未落,沐青只觉后颈一痛,意识瞬间陷入深渊之中,竟晕了过去。 第94章 情知 夜色依旧深沉,此际,距离那片战场不远的一座山丘上的山洞内。 火光幽幽,夜深人静。 沐青是在后颈的一阵钝痛中慢慢清醒过来的,意识渐渐恢复时,沐青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想起太子殿下似乎受了重伤,正要睁开眼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殿下,他们寻不到殿下与沐大人二人,已经率领将士们返回祁州城了。” 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沐青仔细回想,骤然想起,这是良阙的声音,他同时也想起来,他似乎有几日未曾见到良阙跟在容修身旁了,原以为容修派他去办了旁的事,未曾想今日竟突然听到他的声音。 沐青敛着的眼睑微动,殊不知,已落入某人的眼中。 在他睡着的不远处,容修坐于火光前,灼灼燃烧的火光掩住他面上的苍白之色,他若有似无的眸光扫了沐青一眼后,赤着上半身任由良阙屈身跪在他身前为他刚刚拔箭的伤口敷上药粉。 “说吧,在军帐中,你听到了什么?今日来的,是大宛的什么人?” 良阙敷着药粉的动作微微一滞,道,“回殿下,今日来的,是大宛此行的兵马大元帅,郝连觉。” “果然是他!”容修对这位在大宛国内声名赫赫,被誉为战神的郝连觉早有耳闻,同时也将他,视为一个能够威胁到大昭的潜在的对手。而今日,这位潜在的对手的的确确已成为了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沉默片刻,容修道,“他们商议何事?” “他们结成联盟,暗中商议瓜分我大昭国土一事。”良阙道,“殿下,他们早已有书信来往,这一次两军同时出现在我朝边境也是提前预谋的。此次,戎狄出兵五万,大宛出兵十万,戎狄首领乞颜崇昊要求郝连觉攻下我朝后将沧澜山乃至河西大营以北的两千里山河,划入他戎狄境内。而剩下的国土则全部归为大宛,他们已商议妥当,并立了盟约。” “若非今夜我方的兵马突然出现,属下原本打算,将戎狄首领的那份盟约拓印一份回来交给殿下。” 闻言,容修眸光一沉,今夜的三千兵马为何要突袭戎狄人他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未在这一事上多说,只道,“他们好大的野心,战场上还未交手,就以为能够攻下我朝!当真以为我举国上下都是无用之人!” 说及此处,见良阙面色有异,容修道,“有话直说。” “是,殿下。”良阙收回装着药粉的小瓷瓶,正欲为容修绑上布条,却被容修拦住,良阙便收回手,道,“属下今夜听到了另外一件事,朝堂之上有一位大臣与郝连觉私下来往,并立有协议。” 容修眸光一冷,沉声道,“讲!” “此人,便是丞相大人赵权。赵权与郝连觉私下协议,以河西大营以西八百里沃土为条件,请郝连觉出兵我朝边境,为他除去太尉大人严括。”良阙道,“然郝连觉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表面上与赵权达成协议,暗中联系戎狄首领,以此次除去严括的行动为由,与戎狄联合出兵攻袭我朝边境,意图彻底攻占我朝!他们已经商议好,明日午时,便是双方大军正式攻袭我朝边境的时辰!” 闻言,装睡的沐青心头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场攻袭大昭边境的战争,竟还有这么一层令人恐惧的心思藏在里面。这些人为了获得无上的权利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0 ,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够如此不择手段,当真是令人心惊胆寒! “赵权!”容修面色陡沉,映射着身前熊熊火光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道,“我与先生的猜想,果然是真的,这位丞相大人好大的胆子,为了除去政敌,竟连通敌卖国一事也做得出来,若继续留着他,只怕这大昭王朝的万里山河当真要败在他的手上!” “明日午时?”容修道,“良阙,速速派幽冥卫前往乾城与祁州城,不得惊动任何人,告之左先生与展将军敌军的攻袭时辰!” “是,殿下!”良阙领命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当山洞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火光幽幽,不时炸出轻微的声响时,容修开口了,“沐青。” 沐青心头一震,睁开了眼,只见容修正望着他,沉声道,“既已醒了,过来为我包扎。” 沐青为方才听到的事所震撼,此刻才想起容修受了伤,连忙起身行至容修身前单膝跪下,望着贯穿容修左胸肋下的那道箭伤,眸光复杂。 方才,他是想挡下射向容修的那枚飞箭的,可是容修显然看穿他的意图,竟将他拦腰抱下生生受下了那枚飞箭。容修身为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自身安危是何等重要,却偏偏受下了这枚飞箭,他是不愿受自己的这份恩,还是只是不愿自己受伤? 沐青的目光落在一旁,铺落在干草之上的由外衫撕裂而成的布条,拾起其中一长条为容修绕着肋下缠上,同时低声道,“殿下……为何要受下那支箭?今夜殿下不仅仅只是来追踪戎狄之人的,是吗?” “你果然猜到了。”容修微微侧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沐青清秀的面庞,眸光微微一暗。今夜的计划,他曾想过要不要告诉沐青,若是以前,他可以坦然的将自己的一切计划告诉沐青,可是,自从察觉自己的心意后,无论是何行动,他都不能将沐青坦然的放进自己的计划中了。 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沐青,不让他受到伤害。容修身为太子,而沐青身为太子中舍人,必然要将太子的一切放在首位,包括他的安危,这一点,是容修不能见到的。 战场之事复杂多变,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刀兵所伤,更有甚者便是身首异处,这是容修绝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愿见到沐青受伤,也不愿沐青见到他受伤而为他担忧。 然而今日,他未曾想到,沐青竟然违抗了他的命令,率领了兵马前来寻他。今夜,战场之上,亲眼见到沐青出现在眼前时,他是欣喜的,可更多的,却是惧怕,他惧怕沐青受到伤害! 不知从何时起,沐青已渐渐烙进他的心中。也许是偌大的东宫,唯有沐青一人看到他真正的面目时;也许是那一次被行刺,沐青无所畏惧的代替他成为刺客们刺杀的目标时;也许是除夕那一夜,沐青面色惨白的被宫人抬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容修已经明白,那一刻起,他已不能将沐青视为臣子,视为知己看待。而今日见到沐青的那一瞬,容修知道,从今日起,沐青,将是他唯一的弱点,是他致命的软肋。 这万千情绪在脑海里翻转不过顷刻之间,容修依旧凝视着沐青,被火光映射的双眸之中隐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意,缓缓道,“我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沐青,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殿下,若非我今夜来了,你是否还要瞒着我?”沐青犹疑片刻,缓缓道,“殿下可是……信不过臣?” 闻言,容修面色瞬变,未受伤的右手陡然擒住沐青的下颌,扬起他的脸颊直视双眸,沉声道,“你以为我信不过你?”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风淡云轻,仪态从容的翩翩君子,而是气势凌人,霸气尽显的东宫太子。 沐青被容修突然的动作微微一惊,为他缠绕肋下的动作稍稍一顿,然而被容修固定着的不容拒绝的眸光却毫不闪躲的直视容修的眸光,道,“那便请殿下告诉臣,若非臣亲自来了,臣是否与祁州城将士一样,收到的是太子殿下生死不明的消息?” 这是头一次,容修见到沐青从未在他面前出现的执拗的目光,容修也早已清楚,沐青是有这个胆子的,他不怕死。他复杂的眸光在沐青脸上轻扫而过,擒住沐青下颌的右手放松力道,大拇指指尖不经意划过沐青的下唇,一扫而过,忽然放开了他。 “继续。”示意沐青继续包扎后,容修不经意道,“按照我与先生的猜测,我与太尉离京之后,赵权必将有所动作。然而动作之前,他必然要除掉威胁到皇位的另一人选。这一人,便是身为东宫太子的我。” “今夜,我领兵出城,便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我追踪戎狄人,想要了解戎狄是否与大宛有所勾结是真,借机试探祁州城中,是否有赵权安排借机除去我的人也是真。只不过,这一计划,除却我身旁的幽冥卫,我不曾告诉任何人。”容修道,“而你,身为东宫中舍人,时常侍奉在我身旁,若连你也不知我的下落,那么我生死不明的消息,便也成真了。” 此时此刻,方才被容修隐瞒的那一丝不信任的怒意倒也消散许多,只是心中那一点隐约的猜测沐青却不敢轻易问出口,便道,“知晓确定有人想对殿下动手后,殿下所幸将计就计,让赵权以为殿下下落不明,从而放松警惕,开始自己的计划?” 虽然心底有一丝不舒服,沐青还是开口问道,“从背后射箭的那一人,殿下可知是谁?” 闻言,容修看了沐青一眼,印着幽幽火光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孙参。”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 第95章 承诺 “孙参?”祁州城内有三万大军,统领各路兵马的将军也不在少数。沐青一直跟在容修身旁,所接触过的将领之中并没有孙参这一号人物。或许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印象。 容修知道沐青不识孙参,道,“他是此次随边牧一同来的河西大营的将领,也算是边牧的副将。之前我忧心乾城,让边牧领一万兵马在乾城留守,他的几位副将皆随我一同来了祁州城。” “原先,我对他也并无印象,若非今日……我怎会知他竟也是赵权的人!”说及此处,容修眸光发冷,道,“想不到,赵权的势力竟已渗透至军中内部,无孔不入,步步为营,他图谋的是什么,已昭然若揭。” 沐青为容修包扎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又恢复如常,将容修的伤口用布条缠绕几圈,确认不会渗血后,沐青从容修的身前退开,坐于一旁的火堆前,视线落于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上,缓缓道,“这位丞相大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甚至为了除去政敌而通敌卖国,这样的人若真的将朝堂的权利掌于他一人之手,大昭便真的完了。”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一眼,“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殿下既已知晓我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1 装睡,又何必多问?”沐青道,“我知道殿下不曾打算瞒我,我想知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殿下想瞒住孙参,瞒住祁州城的耳目,那么展大哥哪里殿下打算如何解释?还有,我们虽知道丞相大人通敌卖国,却并无证据,殿下又该如何打算?” 山洞之内,一片幽静,只有熊熊燃烧的火光,不时炸出轻微的声响。 “展大哥?”容修眼睑轻抬,若有似无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沐青,缓缓道,“你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信得过。今夜收到消息时,他便可知你我无恙。只是接下来,你便要与我一同,隐在暗中了。” 沐青凝视火光的眼眸微微一怔,道,“我的职责,本就是随侍在殿下左右的。” 容修留意到沐青一丝异样的情绪,在沐青未曾注意到时深深凝视了他一眼,随即轻扫而过,落在二人身前的熊熊燃烧的火堆上,道,“至于赵权,想要他的证据绝非难事,收到孙参的消息后,他必然会开始他的行动。一旦开始,便也是他走向倾覆之路之时。刺杀太子,通敌卖国,这桩桩件件,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届时,还怕找不到指证他的证据?” 沐青闻言,心下了然,只是心中始终悬着一丝紧张与忐忑。这位丞相大人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军中内部,为了权利甚至能够与外敌相通,如此心狠手辣与心思叵测之人,在已经渐渐明晰了太子殿下的真面目后,是否还有旁的手段? 见沐青面露沉思之色,容修眸色奕奕,倒映着火光的双眸仿似燃烧着熊熊烈火,突然开口,“沐青。” 沐青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殿下?” “你方才,是想为我挡箭?”容修的目光凝视着沐青,沉声道。 沐青沉默了一瞬,那一丝异样的情绪再次涌现,沉默片刻,道,“殿下身为储君,安危是何等重要,沐青既然奉殿下为君,殿下的安危便是沐青的首要职责。” 似乎猜到沐青会是这种解释,容修面色如常,只道,“我说过,在你面前,我并非只是太子。沐青,从今日起,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可能做到?” 沐青疑惑道,“何事?” “你需答应我,从今日起,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以你自身安危为重。可能做到?” “殿下!”沐青眸光微震,片刻又将那份震惊敛进眼底,心神却剧烈震荡。又是这种感觉!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让他答应这种事?他可知一旦答应下来便是一种承诺,而这承诺代表的是什么,殿下可知? 一个难以启齿的疑问徘徊在口齿之间,踌躇良久,却始终无法问出口。犹疑片刻,沐青道,“殿下可知,与我而言,殿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您要我……” “沐青。”容修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言语,沉声道,“你跟随我的这段时日以来,应当看到,我蛰伏多年,保全自身的手段又怎会少?但你不同,东宫之畔向来危急重重,你却并无保全自身的手段。所以,你需亲口答应我,从今往后,以自身安危为先!因为,他日待我功成,君王之畔,定然要有你的身影。” 沐青心神一惊,转而望向容修,见容修面色沉静,目光诚挚而灼灼,隐含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沐青只觉心口微颤,当即移开了眼,沉默半晌,缓缓道,“沐青记住了。只要殿下安好,我会保重自身。” 听出沐青话中的深意,容修沉凝的面色稍缓,唇角掠过的笑意一闪而逝,片刻后道,“夜深了,过来,帮我更衣。” 未几,良阙的身形出现在洞口,向朝他望来的容修微微颔首后,无声无息的再次消失。 子时三刻,深沉的夜色漫无边际,似乎要将这边境的飞沙走石与即将到来的铁血凝沙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警示这片天地而风声怒号,气吞山河。 祁州城,太尉府。 偌大的正厅内,展鹏之面色深沉的坐于帅案之上望着帅案之下的二人,轮廓刚毅的面容上掩着一层愠怒之色。“你们方才……说什么?” 连夜快马加鞭赶回祁州城的孙参与蒋士奇二人此刻面色憔悴的跪在展鹏之身前,孙参道,“展将军,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对那一千戎狄人展开追击,未曾想戎狄人竟藏有伏兵,就在属下即将捉拿到戎狄首领之际突然冒出与戎狄首领形成围援,重伤了属下率领的三千兵马。” “当时事发突然,属下一时未顾及到太子殿下,不想从戎狄人的兵马中突围后,太子殿下已不知所踪,属下派人仔细寻找依旧找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属下自知有罪,特此回来向展将军请罪。”孙参拱手道,“请展将军治罪!” 展鹏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孙参后,视线落在蒋士奇血迹斑斑的面容上,道,“你来说。” “是,将军。”蒋士奇道,“属下随沐大人赶到时,孙将军的兵马正与戎狄人交战。夜色太黑,属下看不清双方有多少人马,但戎狄人当即处于劣势,孙将军派人追击。沐大人念及太子殿下的安危,命属下进入两军之中寻找太子殿下。属下知晓太子殿下为重中之重,便让沐大人候在原地,属下则率人冲进了两军之中。” “戎狄人十分骁勇,属下一边斩杀戎狄人,一边寻找太子殿下。但两军交战实在混乱,又是黑夜之中看不清人影,等属下与孙将军汇合后,戎狄人的援兵冲了过来,我方被打得措手不及,待杀出重围后,太子殿下与沐大人皆已……不见踪影。” 闻言,展鹏之眉峰陡沉,右手猛然拍在了木案之上,沉声道,“太子殿下与沐大人不见踪影?你们还有脸回来!” 蒋士奇与孙参俱是面色一变,垂首道,“属下有罪,请将军治罪!” “护卫太子殿下不利,自然要治你们的罪!”展鹏之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沉吟片刻,道,“只是大敌即将到来,我方兵马将士匮乏,你们二人的罪暂且记下。待大敌击退之后,你们二人的罪责,我将以军法执行!” 二人闻言当即拱手,“是,将军。” “太子殿下失踪一事兹事体大,决不可透露出去。我会另外派人前去寻找太子殿下与沐大人,你们回去后告之手下的兄弟,若有人将此事透露出去,以叛国罪论处!你们可明白?” 二人道,“属下明白!” 展鹏之颔首,又问了二人一些有关太子殿下与沐青两人失踪的始末后,展鹏之让二人退下各自领五十军棍。 当偌大的军政大厅内只有展鹏之一人坐于帅案前沉眉凝思时,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等展鹏之察觉时,一把匕首,穿着一张纸条插在了他面前的木案之上。 展鹏之面色微震,骤然抬头环顾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军政大厅,空无一人,无声无息。展鹏之面色沉了沉,蹙眉将木案上入木三分的匕首拔出,取下纸条展开后,看清纸条上的寥寥数语,眸光一震。 戎狄大军攻袭时辰——明日午时。 没有落款,不知是何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2 人传给他的消息。 展鹏之蹙眉沉吟半晌,想到那无缘无故一同失踪的两人,一个念头蓦然生出,展鹏之眉峰一扬,大声道,“来人,请诸位将军来大厅议事!” 第96章 夜袭 此际,祁州城相隔数十里的西南方所在的乾城。广袤无际的沙石之地被蔓延至天边的漆黑夜幕笼罩,天地之间,无声无息,只有令人恐慌的沉寂在悄然蔓延。 这是风暴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当沉睡的人们陷入最深沉的睡意之中。乾城西门大开,深沉的夜色中,一万余名身骑快马的大昭将士从西城门出发,蹄声振振,如鼓如雷,四千人为先锋,三千人为中锋,五千人为后续部队,由边牧统领,一路快马加鞭朝乾城外正西方十里处绝尘而去。 目标——大宛军营。 这正是由左盛提出,严括与诸位将军商议,针对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的对策——夜袭。 就在大军出城不久,偌大的乾城都尉府内,严括与诸位将军候在大厅中央等待边牧携捷报归来时,大厅外,左盛无意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左盛眸光微动,向严括示意后起身自偏角出了大厅,立身与院外一角时,一名黑影无声出现在他身前。 “左先生。”一道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黑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交给左盛后,立即隐去身影,无声无息消失于黑暗之中。 严括将纸条摊开,寥寥数语映入眼帘——明修赵相,暗通戎狄,两军攻袭时辰,明日午时。 只一眼,严括将寥寥数语熟记于心后,四下环顾一眼,将纸条塞入口中,无声咽下,随即面色如常的回了大厅。 明修赵权,暗通戎狄,好一个大宛主帅郝连觉。此等心思,此等手段,他又怎会让他轻易抽身离去?还有那位丞相大人,他果然与敌军相通!竟然连同敌军首领来对付已方政敌,如此心狠手辣的手段,他岂能让他继续肆意妄为!将大昭的江山与百姓沦落成玩弄权术的手段! 落座回原位的左盛,波澜不惊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一个时辰后,天地之间最为黑暗的时刻到来的那一刻,乾城外西方十里处,一片黑影出现在了远方的视线之中。 这片庞大的黑影携风卷狂云之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雷鸣般的蹄声响彻大地,惊醒了这寂静的黑夜,也惊醒了沉睡之中的大宛将士。漆黑的夜色中,大昭一万余将士身骑快马烟尘滚滚呼啸而来。 此际,屯兵十万的大宛军营内,巡防的士兵远远听见雷鸣般的蹄声在耳畔响起,熟悉是何种声响的士兵当即面色大变,惊声道,“敌袭——!敌袭——!” 代表紧急战事的哨声被接连吹响,惊醒还在睡梦中的大宛军队。一时间,军营中的士兵们被惊醒,耳闻哨声的士兵们面色一变,连忙穿上战甲,拿起武器结合成军迎接来敌。然而他们集结成军的那一刻,大昭的兵马已近在眼前。 大宛军营正前方百丈之地,边牧率领一万兵马快马而来,临近敌军大营后,身后的兵马呈锥形朝大昭军营而来。 边牧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火光连接而成的大宛军营庞大的轮廓一角,深夜中漆亮的双目闪过一丝幽光,拿出长号长鸣一声,厉声道,“放箭!” 铿锵之声雷霆般响起,身后的将士闻声而动,动作整齐如一的立弓悬箭,冰冷的箭锋不知擦过何物,竟生出火光,遥遥射向大宛军营。一时间,万箭齐发,携着无数耀眼的火光,穿过森冷的黑夜,划过虚无的长空,直直射向了大宛军营内的军帐之上。 顷刻间,无数军帐燃起火光。星星之火瞬间愈燃愈烈,伴随着大火燃起,军营之中接连响起士兵的惨叫声。 漆黑的深夜,这一处火光升腾而起,不多时,竟如火云一般染红了这片天际。 此际,大宛将士终于缓过神来,在不知被损毁了多少军帐与士兵后,大宛军营前方的将士们迅速集结成一支庞大的队伍,翻身上马,或手持铁盾,或手持□□朝军营外的敌军而来。 与此同时,军帐内的弓箭手集结成军,与敌军一般立弓悬箭,未几,无数飞箭自大宛军营迎空而起,射向了军帐之外深夜来袭的敌军。 见此一幕,远远观战的边牧再次吹响号角,传令:变阵! 身后的将士立即闻声而动。呈锥形的队伍从中间开始分成两队,沿着大宛军营两方边线绕道而行。同时,手中长箭未停,再次万箭齐发射向敌军大营。 在这深夜之中最为黑暗的一刻,这片硝烟弥漫的天地之间,火光四起,长箭划过虚空之声,号角声,追击声,惨叫声接连而起,原本万籁俱寂的深夜这一刻彻底被惊醒,又堕入地狱一般的深渊。 此际,距离这片硝烟四起的战场西北方五里处,一支五千人的人马快马加鞭绝尘而来。郝连觉一骑当先,远远望见天边渐渐显现而出的一片火红时,面色当即一变。沉声道,“那是?!” 身后的贺澜同样瞧见此幕,当即惊声道,“殿帅,那是我方大营,怎会有如此大火?” 郝连觉面色陡沉,道,“不好!他们竟然深夜来袭!”当即命身后将士道,“加快脚力,不计一切代价赶回大营!” “是!”五千将士当即扬起长鞭,骏马嘶鸣,瞬间加快脚力前往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这片战场的火光已愈染愈烈,黑夜之中如璀璨的烟霞染红了这片夜空。屯兵十万大军的大宛军营内,前方的数千军帐已沦为一片火海,无数将士身染火光惨叫哀鸣。渐渐倒在火光之中销声匿迹。 军营后方,无数大宛将士集合成军朝火光涌现处快马而来,渐渐的,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出现在大昭将士的眼前。 瞧见此幕,边牧的眸中闪过一丝森冷之色,远远望着如烟火一般耀眼的敌营内的大火,如刀锋般冷厉的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忽而,侧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隐在这混乱的战场声中,却依旧清晰的传入边牧的耳中。边牧双耳闻声而动,沉吟片刻,再次吹响号角,传令:收兵! 训练有素的边牧麾下的一万河西大营将士闻声而动,形成两方侧翼的队伍调转方向往回撤退,一边撤退的同时,手中仅剩的长箭再次射向了集合成大军前来追击的大宛将士。 训练有素,快马如风,来去如电。不多时,一万余将士仅损失了近千人,剩下的一万将士再次汇合成锥形阵往乾城方向撤退。在大宛将士的怒骂中消失在了远方尽头。 郝连觉领着五千兵马赶回大营时,瞧见的便是大宛军队集结成军往前方追袭而去。见此一幕,郝连觉的目光又落在己方大营,眼前烧成火海的军帐大营,郝连觉面色森冷,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夜袭我军大营!”突然想到乾城今日会赶到的人物,而又有这个胆量与能力,只有此人,郝连觉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3 冷声道,“大昭太尉,严括!” 猜到是何人敌袭大营的郝连觉沉吟片刻,朝身后的贺澜道,“去将他们追回来,告诉他们,不必追袭!立即撤回!” “是,殿帅!”贺澜领命,立即驾马去追带领大军前去追击大昭军队的将士们。 未几,当前去追击敌军的大宛将士陆续回营后,大宛军帐内的将士开始收拾残局。位于军营中央的帅帐内,郝连觉面色森冷的坐于帅案前,冷眼看着身前数位将士们请罪与哭诉。 得知是敌军深夜来袭后,郝连觉俊美无俦的面庞闪过一丝冰冷,朝身前的诸位将士瞥了一眼,道,“今夜是哪位将军守夜?” 一名面庞瘦长的将士列队而出,跪在众人身前,拱手道,“末将拓跋空,向殿帅请罪!” “你的确有罪!”郝连觉森冷的目光盯着他,沉声道,“敌军深夜来袭固然会令你们措手不及,但大军出征在外,必须随时保持警觉,我告诉过你们,今夜我会出营一趟,你们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守住大营!为何敌军来袭你们竟毫无警惕!”言罢,当即大声道,“来人,将拓跋空带下去,领军棍五十!以儆效尤!” 两名近卫应声而入,将拓跋空带了下去。 帐内,见诸将似乎面有不忿,郝连觉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快,大昭将士敢夜袭我营,你们以为本帅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名将士立即拱手道,“我军来此数日,殿帅都不见攻袭的举动,今日,末将敢问殿帅,殿帅是否准备大军进攻?” 郝连觉看了这名将士一眼,眼见这名将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怯意后,郝连觉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沉声道,“不错!明日午时,就是我们进攻乾城之时!本帅会让大昭的将士们,血债血偿!” 第97章 布阵 一个时辰后,当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划破这漫无边际的夜幕时,边牧率领一万大军快马赶回乾城,并带来了捷报。 都尉府大厅内,严括与木案前正襟危坐,率领众将等候边牧归来。不多时,当见到面色刚毅如铁的边牧面色如常的大步跨进厅内,严括当即站起身,沉声道,“边将军,如何?” 边牧环视一眼,单膝跪地,拱手道,“不负大人之命,末将率领一万二千人前往夜袭大宛军营,敌军一时未设防,末将侥幸烧毁对方无数军帐,数千将士,我方损伤将士一千余人,特来向太尉大人禀报。” 严括面色稍缓,抬手抚须,笑道,“好好好,不愧是边将军。首战告捷,记军功一等。” 这时,一直静默观察的左盛忽然开口,“边将军,可曾观察敌军?他们的主帅可曾出现?” 边牧拱手道,“回先生,正如先生所料,此战中,敌军主帅并未现身,末将率领将士们对敌军攻袭了一阵后,从侧方听到了马蹄声,末将猜测是敌军主帅回营,便率领大军不在进攻,收兵回城。” 左盛颔首,面露思索之色,严括见左盛面色有异,疑声道,“先生可是有何猜测?” 左盛看了严括一眼,沉声道,“若是应了在下先前的猜测,敌军主帅郝连觉连夜带兵前去与戎狄人会面,商议的必然是如何对付我朝边境两城一事,而今又连夜赶回,双方既已商谈妥当,两方大军便绝不会在拖延时日。方才我方又派兵夜袭他大宛军营,大人认为他们是否还会继续拖延?依在下看,他们可不会有如此忍耐的性子。” 严括明白了左盛所言之意,道,“先生以为,他们即将开始发动总攻?” “不错。”左盛道,“他们此番率领十万大军兵临乾城,打得便是侵略我朝的主意,如今又与戎狄人联合,且暗中或许早有协议,那么便绝不会在等。所以,若是等他们领大军前来攻袭,我军不如主动进攻,占得一时先机,反叫他们措手不及。” 严括蹙眉,沉思片刻,道,“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先生说得对,等他们前来,我们不妨主动出击。先生以为,何时攻击最佳?” “且让我想想,他们若大举进攻,十万大军往乾城来,最多不过午时。所以,我军可在午时之前便早作防备,或者,更早一些也无妨。”左盛道,“至于如何防备与进攻,军争一事并非我强项,就由大人与诸位将军商议了。” “太尉大人,左先生,末将有一疑虑。”这时,位列诸将中的乾城守将宋远忽然开口,道,“若是我军率先进攻,敌军有十万兵马,我们现今只有八万,宁王麾下的三万大军还在往乾城而来的路途中,悬殊两万人马,是否少些胜算?” 闻言,严括眉峰一沉,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左盛的眸光落在宋远身上,狭长的眸光闪过一丝深意,在宋远未注意到时便不动声色地悄然移开。 严括沉思片刻,朝在场诸位将军扫视一眼,沉声道,“不知众位将军有何想法?先生说得不错,提前出击,提前设伏,可占得一时先机。只不过,我方只有八万兵马,而敌军横兵十万,诸位可有信心胜得他们?” 边牧当即道,“回太尉大人,我方并非只有八万兵马,方才来的消息,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正在途中,不出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乾城。大人若是担心他们长途而来大军疲累,不宜作战,大人可命他们守在城中。余下的八万兵马尽可出城与敌军对战。如先生所说,战场之事胜负难料,但若能占得一时先机,便是我方的一分胜算。” 边牧拱手道,“所以末将以为,既然这一战迟早要打,我军占早,不占迟。” 边牧话音稍落,陆续有几名将领出声复议。 闻言,严括蹙眉思虑,片刻间已有所决断,虎目微震,当即大声道,“就依众将所言,来人,将边防图取来。” “大人且慢。”边牧道,“末将命麾下将士制造了方简易沙盘,来人,抬上来。”闻声,边牧的副将将一座四四方方的简易沙盘图搬进正厅。 只一眼,所有人的目光聚于这一方沙盘之上,虽是一方简易沙盘,乾城外,左至边沿一带,右至沧澜山山脉,方圆数十里的山脉地形尽归与此图中,一眼便可窥尽这寸土山河。 见到这方沙盘,严括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乾城守将宋远之身,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异色,随之望向边牧,面露欣慰之色,道,“不愧是河西大营将军,很好,这一方沙盘,与我军甚益。” 言毕,严括便召集军中所有将领,开始商议今日大战之前的伏击战术与行军策略。 一阵紧锣密鼓的军前商议后,严括与诸将已有了初步策略。 严括下令:以边牧及其麾下三万河西将士为先锋部队,埋伏于乾城以西五里处一片地势较高的沙石之地,以地势为遮挡,待大宛大军到来时伺机出击,断其尾翼与主力部队合围。 南华大营五万兵马为主力部队,由其首领将军黎正率领,横兵乾城以西三里处的一片地势平坦之地,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4 其中三万兵马为主力,余下两万一左一右为侧翼,列阵以待大宛兵马到来。 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一万由宋远率领据守乾城,一万由宁国安率领据守沧澜山,以防敌军分兵袭击沧澜山脉,从山脉插入乾城,形成合围。余下一万交由太尉严括,与左盛一同则坐镇城门,随时观望战事,以便随时对战场之变做出驰援。 眨眼间,天色已亮。当一轮不甚明亮的红日照破笼罩在乾城上方的肃穆与孤寂时,乾城西门大开。 边牧率领麾下三万河西大营将士,自西城门而出,一路快马加鞭,当临近五里处的那片地势较高之地时,命身后将士御马缓步而行,大军一左一右分兵埋伏与山道两边。 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距乾城数十里外的祁州城,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当中。 卯时三刻,遥远的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在浮云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现未现时,祁州城北门大开,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率领五千精兵至北门而出,御马跃进祁连山,在关外唯一一条由祁连山可入祁州城的山道两旁设下伏击,伺机以待。 祁州城内,城东与城南城门紧闭,城东由一千将士守卫,严阵以待,城南由三千将士守卫,枕戈待旦。 余下的两万名将士中,一万河西大营将士由边牧副将沈宗言率领镇守城西。一万万历军将士由展鹏之麾下左副将詹岩与祁州城守将翟离二人率领,已于凌晨时分出城,于城外一里处潜伏两侧,设下伏击,待戎狄大军卷土重来! 这一日,似是要哀叹这片天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呼啸的狂风卷起无数飞沙走石,在苍茫的天地间肆意游走。 天昏地暗,风声鹤唳。 午时,一轮明日带着残血的余晖横挂天际,被慢涌而来的黑云笼罩,一股叫人心悸的沉寂在祁州城上方蔓延之际。近在咫尺的西方大地,蓦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富有节奏的,来自地底的仿佛的踩踏在众人心口上的震耳之声。 展鹏之长身矗立于祁州西城门前,深邃的眸光染着仿若来自深渊的漆黑色泽,远远遥望西方大地,如山的眉峰沉沉蹙着,冷厉的嘴角抿起一条刚毅的弧度。 听着在耳畔响起的如鼓如雷的震耳之声,他眸光微微一闪,对身后的将士们大声道,“大敌已到,烽烟起!传令,列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出门,可能两三天不能更新,大家要等我回来啊!3 第98章 大战 西城门外一里之地,伴随如雷如鼓的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中,一片庞大的黑影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 戎狄先锋部队的两万人马,在万马奔腾中如潮水一般往祁州城方向汹涌而来。两万匹骏马身载两万名身强力壮的戎狄人,策马扬鞭而来,如一柄蓄势待发的金刀携着满身戾气直直冲向祁州城,气势磅礴,声震如虹。 就在戎狄大军冲上这片飞沙走石的地势之处,趴伏在地势两侧的以沙石做掩护的詹岩骤然吹出一声长哨,厉声道,“动手!” 由詹岩与翟离率领的一万万历军闻声而动,埋伏在地势两侧的数千将士骤然动手,霎时间,无数紧实的长绳拔地而起,穿插在奔驰在这片山势之地的戎狄部队中,顷刻间,无数骏马被长绳绊倒在地,反应不及的戎狄人受狂奔之势影响,狠狠地摔出了马背。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遍地。 与此同时,埋伏在两侧的数千万历军将士早已架好长弓,伴随哨声响起,万箭齐发,冰冷的箭锋闪烁着幽暗的色泽齐齐射向了道路中央的戎狄人。 顷刻间,这支由两万戎狄人组成的先锋部队前方,数千人落马,死于地势两侧飞来的乱箭之中。 在无数惨叫与骏马嘶鸣声中,即将奔进这片布满杀机之地的戎狄人及时反应过来,立即御马停止前进的步伐。为首的戎狄将领一声长嚎,抽出腰间弯刀指向道路两侧,大声道,“有埋伏!左右前锋,朝山道两侧出击。苍狼们,随我继续出击!冲向祁州城!” 话音声落,一万余人的戎狄人仰天长啸一声,“杀——!” 震彻天地的厉吼声在险象环生的杀伐之地响起,眼见数千人倒在眼前的戎狄将士却并未有丝毫退却之心,反而仿佛瞬间被激起无数血性与气力,在戎狄将领的指挥下,左右先锋各三千人挥着长刀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地势两侧。 余下的一万戎狄人尾随戎狄将领,丝毫不惧眼前的横尸之地,携着满身煞气驾马狂奔朝祁州城方向继续前行! 眼见此幕,詹岩眼中闪过一丝厉声,朝往道路两侧冲来的气势如虹一马当先的戎狄左右先锋睨了一眼,抬手一挥,身后的将士立时间架起长弓,又是一轮万箭齐发冲向了戎狄左右先锋部队。 顷刻间,又有近一半的人马被射下马来。而剩下的戎狄人仿若未见,依旧满身气势的朝埋伏在两侧的万历军冲来。此时此刻,两方人马已有不少人彻底陷入缠斗之中。忽而,远方再次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闻声,詹岩面色微变,当即拿出号角长啸一声:撤兵,回城! 尖锐的号角声落,唯令是从的万历军将士毫不拖延,即刻一边与戎狄先锋部队缠斗,一面朝祁州城方向撤退。不多时,一万万历军将戎狄左右先锋斩杀至只余一千人时,仅剩的六千余万历军动作利落而迅速的往祁州城方向撤退,同时避开了那一万名往祁州城方向冲击的戎狄大军。 未几,当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领着身后的两万主力部队出现这片地势上,远远望着这一片横尸无数的沙石之地,微陷的双眸一片阴沉之色。 此际,此地仅剩的残兵见到首领大人到来,残兵中的首领驾马上前告知乞颜崇昊此地设有埋伏一事,并告知首领另有戎狄的一万将士已冲向祁州城。 闻言,戎狄首领面色一片阴沉。思索片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万名戎狄将士,沉声道,“昭军狡诈,究竟是何人领军?竟会在此设伏!”沉吟片刻,乞颜崇昊面色一沉,厉声道,“天神的子民决不可无辜枉死,儿郎们,随我一同,冲!” 与此同时,祁州北城门外,山势浩荡的祁连山下,远远望着迎风而来,激起无数飞沙走石的戎狄近万人的大军。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将身形隐于山林之中,双眸窥视着远方即将到来的大军,如苍鹰般的视线一动不动,绷得笔直的身形泄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不多时,眼见戎狄大军驾马而来,即将进入祁连山的山道之内,蒋士奇面色筱忽沉静下来,挥手示意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将士们隐藏好身形。 此际,天幕之上云层翻滚,天地之间荡起肃杀之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向了这片山林之地。 祁连山山脚下,率领一万万历军将士的首领将军忽尔勒抬首望着天际以及横亘在眼前的,翻山而过便可通向祁州城北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5 的捷径祁连山,将天际之上翻滚的云层以及这片地域荡涤的肃杀狂风,自以为这是天神在迎接他们的到来,当即长啸一声,对身后的一万戎狄将士沉声道,“这是天神对我们的赞颂!这片地域,必将成为我苍狼子民的土地,儿郎们,随我一同越过祁连山,攻下祁州城!” “越过祁连山——!攻下祁州城——!”伴随这一万戎狄将士呼天震地的齐喝声响起,忽尔勒扬起长鞭,猛挞□□骏马,在骏马的嘶鸣声中,一万戎狄将士蜿蜒成一条线条般的队伍,驾着骏马,动作疾驰如风的踏进了祁连山。 风声呼啸,蹄声振振。 就在忽尔勒领着大军一路畅行无阻的踏进祁连山山道中央时,眼见戎狄大军进入山林腹地,蒋士奇无声无息的露出身形,抬手一挥。 埋伏在此的大昭将士们闻风而动,顷刻间露出身形。数千人分为两队,一队为弓箭手,对着山林之中的戎狄大军架起了长弓。一队为伏击兵,将事先备好的巨大滚石与林木推向了山林中央。 一时间,在戎狄大军还未反应过来时,在仿佛踏在心口上的轰隆作响的沉闷声中,无数滚石突然自山道两边滚下。戎狄人突见滚石,一时面色惊骇时,无数飞箭,伴随着穿破虚空的簌簌声,携着死神降临的幽冷气息,射向了山道之中的戎狄大军。 霎时间,万箭齐发,巨石落地。 无数飞箭射下人马,又被接连滚下的巨石碾成肉泥。不多时,山道中央的戎狄先头部队大部分已葬身在这片山林之地。 领军将领忽尔勒堪堪躲过飞箭与滚石后,眼见此幕,目眦欲裂。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地竟然会有大昭的伏兵!乞颜崇昊不是告诉他他们才是针对大昭的骑兵,从此地翻山进入祁州城便可牵制城中守军吗,怎会在此遭到大昭军队的伏击? 然而为难之际已容不得忽尔勒多想,眼前的景况让他知晓这条路显然不通,趁大部队还未没入祁连山时立即撤兵方是上策。片刻间忽尔勒已有所定,即便此刻心中对大昭将士充满恨意,也不得不收敛心神,拿出号角吹响号声:撤兵! 戎狄后方的将士们与山林之中捡回一条命的将士听到撤兵的号令,连忙从被伏击的惊吓中收回心神,动作迅速而齐整的驾马往回撤。 眼见此幕,蒋士奇眸光不变,挥令将士们:出击! 这时,掩在山道一侧的一支由一千骑兵组成的队伍发动进攻,主动朝往祁连山撤退的戎狄军追袭而去,不多时便尾随而上,用□□袭击戎狄尾翼。 戎狄人本就被大昭伏兵设下的伏击气得怒火滔天,此际又被大昭的将军追在尾后跟着打,一时间,强忍的怒火与杀意瞬间散发出来,往祁连山外退的戎狄尾翼调转马头杀向追赶而来的大昭将士。 就在双方兵力死拼之际,这一千大昭将士忽而调转马头往山道内撤退。戎狄人见此,更是怒火冲天,提起长刀冲向了大昭将士。就在双方队伍彻底落尽祁连山道中,隐藏在山道两侧的飞箭,再次携着森冷的气息,朝戎狄大军万箭齐发而来。 至此,忽尔勒突然明白,他竟再次中计!在想呼声退兵时,他才发现,他率领的大军所余数千人,竟有大部分再次陷入这片布满杀机的生死之地。 与此同时,祁州城西城门。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远方天际之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领着两万大军朝祁州城方向气势恢弘而来时,之前由戎狄将军率领的一万兵马此际竟已折损大半,仅剩的三千戎狄将士偃旗息鼓,在祁州城外苟延残喘着等待乞颜崇昊的大军到来。 乞颜崇昊率领大军而来,与仅剩的三千戎狄将士汇合,望着此刻跪在他身前,被他视为得力助手的戎狄将军迪穆尔,沉声道,“怎会如此,你竟如此无用?” 迪穆尔满脸愧色,然而事实在眼前,他辩无可辩,只道,“首领大人,大昭人无比狡猾,竟早已看破我们的行军战术,处处设下伏击!祁州城下布有无数陷阱,我军损失惨重,首领大人还要继续攻城吗?” 闻言,乞颜崇昊英挺的眉眼骤然一沉,沉声道,“我堂堂苍狼之子,怎能惧怕这些汉人的阴险诡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抗我数万戎狄大军!迪穆尔!随我一同征伐祁州城!” 言毕,乞颜崇昊挥斥长鞭,率领大军万马奔腾,朝祁州城汹涌而来。 此际,展鹏之长身立于城门之上,望着远方天际之间缓缓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片黑影,他抬眼微微一扫,将两万余人的戎狄大军扫入眼中后,遥遥望着大军正前方一马当先气势凛然的戎狄首领,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戎狄大军的主力,终于来了!” 言毕,展鹏之吹响号角声,朝身后方才经历一场大战却依旧士气蓬勃的将士们传令:敌军主力已至!全员备战!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看来以后更新的时间不能固定了,但基本都会在晚上,有可能两天一更。 第99章 大战 中 此际,天地之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烽烟四起。 忽而,蹄声震震,惊天动地,两万余戎狄人驾马狂奔,激起烟尘滚滚,朝祁州城方向气势磅礴而来。 不多时,戎狄大军兵临祁州城下,戎狄军队正前方,乞颜崇昊抬头遥望百丈之外的祁州城门,望着城门之上同样俯视自己的大昭将士,依稀瞧见一名身形笔挺屹立,气势傲然如松的形似将领之人,又见城门之下堆积的数千戎狄将士尸骨,微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森冷,道,“苍狼的子民们,前方便是艰险狡诈的汉人,城门之下是被这些狡诈汉人害死的我苍狼子民!苍狼的子民决不可无辜枉死,这笔血债,今日就要他大昭将士全以血来偿!全部陪葬!” 言毕,乞颜崇昊扬手,大声道,“传我号令!攻城——!” 话音落,身后的戎狄大军闻声而动。 左右先锋各领五千人为刀斧手与弓箭手,并驾齐驱分列左右头前开路,中间一万戎狄将士携上攻城器具冲向祁州城门。 顷刻间,万马奔腾,万箭齐发,齐齐涌向祁州城头。 就在戎狄大军兵马齐动的那一刻,展鹏之当即传令全军:迎战! 立时间,就在齐发的万箭涌上祁州城头时,祁州西城门上,一支一千余人的浑身遍布鳞甲的战士现出身形。他们当先而立,掩住身后身着战甲的弓箭手。与此同时,身后的弓箭手立弓悬箭,借着鳞甲将士的掩护,无数飞箭自城墙而起,迎着飞来的箭锋射向城门之下的戎狄大军。 双方万箭交锋,祁州城头有鳞甲兵掩去箭芒,祁州城下的戎狄兵却无盾牌之物阻挡,顷刻间便有近千人被飞箭射中,落下马来,又被前仆后继避退不及的骏马乱蹄践踏而亡。 一时间,无数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这场以戎狄人侵略为由,由双方主力大军正式交锋的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6 真正大战,从这一场鲜血的洗礼开始,拉开了残酷而惨烈的,叫后人铭记深刻的大战序幕。 戎狄之人骁勇之战,更是无畏死亡,眼见已方将士不断落下马来,而站在城头的大昭将士却无甚伤亡,嗜战之心更甚,当即扬起长鞭,以更为激昂与血性的冲击力冒着头顶的箭锋冲向了祁州城门。 城头上,眼见几轮箭雨之后冲击力丝毫不减且已有数千人冲破箭阵射程奔向城门的戎狄大军,观望战局的展鹏之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冷意,抬手传令麾下将士:变阵! 战鼓声起,震天动地! 城头之上的鳞甲兵闻声而动,身形毫不滞缓,由两人为一组,将提前备下放置在城墙之上有三丈之长的圆形长木抱起,扔下了城墙。与此同时,城下守兵将长木源源不断地运往城楼之上。 霎时间,西城门上,无数长木从城头落下,砸在了靠近城墙的戎狄将士身上,同时,借助逐渐堆积起来的戎狄将士尸骨,圆木以势不可挡之势滚滚下滑。一时间,竟阻挡住了往城门进攻而来的戎狄大军。 就在戎狄人对眼前突然落下的无数乱木避之不及,为之苦恼时,城门之上,瞧见此幕的展鹏之再次发出号令,城墙之上的将士们见势不在继续投放圆木,而是转而用投石器投下燃着火焰的火球。 顷刻间,无数火球在训练有素的大昭将士的准备下从城门之上投了下来,砸在了戎狄将士的身上,亦砸在了不断下滑的无数乱木之上。 未几,这片城门前成了一片火海,将城门下欲侵略大昭沃土的戎狄人吞噬殆尽的同时,筑起了一道戎狄人无法跨越的,由熊熊烈火接连而成的滔天火墙。 亲眼见到火势逐渐增大,并将已方战士吞噬殆尽的戎狄将士终于生出了一丝怯意。而这场惨烈的大战刚刚不过两个时辰,大昭将士伤亡极少,两万戎狄大军,此刻竟只剩下一万三千余人。 乞颜崇昊望着远处的火光,又见火光之中若影若现的祁州城廓隐约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庄重的威严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燃过天际,却另有一道声音告之他眼前的这座城池他已不可战胜,不该在做无畏的牺牲。 就在进攻与撤兵的两个想法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城楼之上,展鹏之瞧见远方出现的一大片熟悉的身影时,俊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詹岩,领着他麾下的万历军将士,看准时机冲向了这片战场! 真正的胜机已然到来! 看准时机,展鹏之再次下令:列队!出城!攻袭戎狄人! 战鼓声再起!惊天动地! 就在戎狄人听到军队后方缓缓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察觉不对时,正前方,祁州城上敲响了震天鼓声! 乞颜崇昊闻声色变,那是出兵的战鼓声!坚守不出的大昭将士此刻竟然要出兵了!此时此刻,他已深深明白此刻在这座他无法撼动的城池之中坐镇着一位怎样的敌军将领。这个人竟看破了他的行军战术,处处设下对敌之策,让他们这些骁勇善战而引以为傲的戎狄将士竟身陷险境! 他小瞧了大昭将士!他更错信了郝连觉传递给他的消息! 事已至此,即便乞颜崇昊如何后悔此刻也无暇后悔。因为这片刻之机,身后的蹄声已逐渐临近,而正前方,火光之中,他清楚的看到祁州城门大开,一支身穿战甲,胯.下骏马嘶鸣,气势毫不弱于他戎狄将士的骑兵队伍现出身形,一个个手持形似铁棒的武器,越过火墙,朝他们气势汹汹而来。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戎狄仅剩一万三万人的大军腹背受敌。若继续打下去,他剩下的一万余戎狄将士,势必会葬送在这片被苍狼之血染红的大地。 见此情景,乞颜崇昊双眸通红,然而却也不得在顾忌戎狄人的傲气,当即立断,传令:撤兵突围。 号角声起,乞颜崇昊传令:退兵!同时,他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冲向了大军后方这支朝他们汹涌而来的军队。戎狄人闻声而动,当即调转马头跟随这首领大人往回撤退,同时冲向了那只有数千人的大昭军队。 詹岩率领的数千万历军策马而来,瞬间便与调转方向撤退的戎狄大军交汇在一处。一场真正的厮杀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由展鹏之亲自统领,率兵出城的一万将士尾随而来,加入了这一场惨烈的厮杀当中。 一方是久经战火,心生怯意欲尽早撤兵的戎狄兵马,一方是以逸待劳,士气激昂欲消灭侵略者的大昭将士。双方的士气截然不同,这场战争的结局已初见端倪。 在祁州城墙上震天的鼓声中,戎狄的将士被追袭而来的大昭将士陆续击落马下,染红这片大地的尸骨愈见曾多。战场的前方,乞颜崇昊带领麾下的戎狄将士一面往来时的方向撤退,一面手起刀落,砍下一个个当面而来的敌军。 就在两军彻底交汇,而戎狄首领乞颜崇昊突破重围即将率军奔袭而去时,展鹏之率大军赶上。 远远望见前方人影之中的戎狄首领,展鹏之猛然扬鞭,胯.下骏马嘶鸣,朝乞颜崇昊奔驰而去。身后的将士见此,一面斩杀戎狄将士的同时,一面御马紧随其后。 前方,听到身后传来的愈见清晰的马蹄声,乞颜崇昊转身回望,瞧见人群之中紧跟而来的大昭军队以及军队前方一马当先的大昭将领,微陷的眼眸愤怒与冷厉之色。 片刻间乞颜崇昊似乎有所决定,大喝一声,“迪穆尔,苍狼子民们交给你了!把他们给我平安带回去!”话音声落,乞颜崇昊调转马头,在身后将士们尚未反应之际,以疾风之势冲向了追袭而来的展鹏之。 展鹏之见乞颜崇昊突然调转马头朝他冲来,刚毅的面容毫无波动,擒着马鞭的双手却微微一紧。 就是这个时刻,他已等待多时! 前方,乞颜崇昊如泄洪之势朝他猛然冲来,就在二人交汇的那一刻,乞颜崇昊抽出腰间弯刀劈向展鹏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展鹏之毫不迟疑的抽出腰间长剑迎向戎狄首领。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间已交战数回。 良久,原本身强体壮,擅于骑射砍杀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在与展鹏之的刀兵之戈中,渐渐露出了一丝颓势。在腰间被展鹏之的长剑划破盔甲,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时,乞颜崇昊终于败下阵来,做好准备命陨展鹏之长剑之下时,半晌竟不见展鹏之出手。 他收回长刀,一双血红的双眸凝视展鹏之,望着这位金刀大马不怒自威的身姿雄伟之人,沉声道,“这城中守将,是你!你究竟是何人?” 展鹏之面色不变,道,“祁州城守将,展鹏之!” 乞颜崇昊面色有一瞬间的耻辱与狰狞,“你为何不杀我?” “今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回去告诉你的子民。”展鹏之深邃的眸光淡然直视乞颜崇昊,一字一句,声如洪钟,“犯我国土者,定斩不赦!” 第100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7 章 大战 下 乞颜崇昊离开了,领着仅剩的一万残兵,在大昭将士的欢呼声中,怀着无限的悲哀与屈辱满身血痕的离开了这片埋葬无数同族尸骨的杀伐之地。 祁州城楼上,远远望着消失在天际尽头的戎狄兵马,展鹏之俊毅的面容一片平静。这时,左幅将詹岩手抱头盔大步而来,问出了方才在战场上的疑惑,“将军,我们可以将戎狄大军尽数消灭,为何要放走他们?他们若是回去继续召集兵马卷土重来又该如何?” “不会。”展鹏之看了詹岩一眼,视线再次落与城墙横尸无数的焦土之上,深邃的双眸仿若看破一切而平静无波,沉声道,“此役,若戎狄首领与他的手下兵马全部葬送于此,戎狄部落势必会为他们复仇,召集大军再次前来。但若是戎狄首领领着残兵退回戎狄之地,今日这一战,已对他有所威慑,多则十年,少则数年,他绝不敢再来侵略我大昭边境。” 闻言,明白了展鹏之真正的用意,詹岩敬佩不已,拱手道,“将军高才,末将佩服!” 不多时,北城门外由蒋士奇率领的兵马已返回祁城,并带来捷报:祁连山伏击戎狄大军七千余人,所余残兵已溃逃。已方折损兵马三千余人,所剩一千余人已全部回城。 这个消息传来,祁州城内满城欢呼。 战后,展鹏之命麾下部将清点人数,此役,戎狄率五万兵马前来攻袭祁州城,折损三万余人。祁州城内守将三万,折损不到一万人。 这一场由戎狄人发动的攻袭战,戎狄惨败,祁州城大获全胜。 展鹏之当即命人将祁州城一战的战况写成军报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此际,就在祁州城的战况告一段落时,数十里外的边关重城——乾城,双方兵马合计二十万的大战,正陷入战况惨烈的胶着中。 埋伏与城外五里处,由边牧统率三万兵马设下的伏击被郝连觉派出的侧翼发觉,伏击失败,双方兵马正式交锋。双方兵力不相上下,长达半日的拼死厮杀后,大宛主力部队到达,边牧无法,只得率麾下的一万余将士退回三里的主力部队屯兵处。 同时,每一处的战况,皆由侦察兵快马加鞭送回乾城都尉府,以便让太尉严括随时知晓战局形势。 此刻,乾城外连绵数里,成了一片巨大的战场。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而惨烈的战事也让这片土地被鲜血浇灌得更为鲜红。 似是为了哀叹这片天地的血雨腥风,这一片方圆数里之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风声萧肃。 未几,乾城外三里处,大宛的主力部队,由郝连觉亲自统率的八万兵马兵临大昭主力部队列阵之地。 南华营五万兵马,加上边牧率领退回的一万余兵马,合计六万余兵马,对阵郝连觉所率八万宛军。 乾城内,从宁王属地派遣而来的三万兵马已于巳时赶至乾城。得知边牧伏击失败,且损失兵马一万余人,而郝连觉已率领八万兵马兵临乾城外三里之地,严括当即命宋远领一万兵马据守乾城,自己则率一万兵马赶赴城外三里处的列阵之地,驰援边牧与南华营。 太尉大人亲自下令,无人敢反对。左盛本欲拦下严括,因为他隐约有一丝不详的预感。然而严括军令已下,明示左盛留在城中,让宋远好生保护后,不多时,严括亲率一万兵马,风驰电掣赶向主力军所在之地。 就在严括率军赶往乾城外三里之地时,这一片地域,波及方圆数里的一场大战,已然开始。 南华营的五万兵马,列队三万为主力军,左右一万为侧翼,边牧率领一万兵马为尾翼。以战场形势的变化而采取可以随时从各个方向出击攻袭的状态。然而,当敌军的八万兵马列于阵前,又有一位善于领兵布阵的将领时,兵力少于对方的布阵方法就显得苍白无力。 南华营行军布阵,以菱形之势向前方出击。前锋为骑兵加刀斧兵,中锋为弓箭手,尾翼为□□步兵。 郝连觉率领八万兵马至此,见到早已列队等候的大昭将士以及对方的战阵后,拿出帅旗抬手一挥。身后的将领会意,当即变阵。 两万骑兵为前锋,一左一右如燕尾之势冲向敌军,中锋为弓箭手,在前锋的掩护下万箭齐发射向了敌军阵营。尾翼为步兵,携带攻城器具列阵以待,在敌军冲上来之际,在已方可控制的范围内,投石器发出来的巨石,以无比精准的弹射之势射向了迎面冲上来的大昭将士。 未几,大昭六万余兵马与大宛八万兵马正式交汇在一处,这一场无比惨烈的滔天大战,至此正式拉开序幕。 战鼓声起,风声,马蹄声,刀兵相间之声,长箭划过虚空射进人体的闷哼声以及惨叫声接连响起,且愈演愈烈。 风声簌簌,万马奔腾,啼血千里。 两方战阵交汇之后,已是彻底的拼搏厮杀。大昭军的六万余兵马穿梭在大宛的八万将士中,双方俱是精兵良将骏马,然而仅仅在这一万余人的相隔之下,大昭将士受制于人,被斩于宛军下的将士越见增多。一方的颓势也渐渐显现。 战场后方,留意到已方将士被逐渐压制,边牧的视线穿过战场之中的无数将士,落于宛军中央精兵护卫的敌军主帅郝连觉之身。片刻的思索之后,边牧已有所定,当即召集身边的副将,正欲冲向郝连觉所在之地时。 忽而,后方传来一阵如鼓如雷令人为之一振的马蹄声。 在这混乱的战场依旧能传来如此清晰的马蹄声,说明来援人数绝不在少数。边牧闻声回望,远远望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视线之中,为首一人竟是太尉大人严括,当即面色一震,大声喝道,“援兵来了!太尉大人亲率援兵前来!” 闻言,大昭将士趁打斗的间隙不少人闻声回望,亲眼见到太尉大人率兵来援后,面色俱是一震,心底仿若瞬间注入一股力量,竟连砍人的力道也大了一些。 这一时机,大昭将士趁势而起,竟斩杀了不少宛军将士,颓势一时有所转折。 这一幕,被时刻观望战局的郝连觉察觉。他轩昂的身形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战场前方疾驰而来的大队兵马,朝身后的副将沉声道,“敌军有人来援,可知是何人领兵?” 贺澜虎背熊腰立于马背之上,如鹰隼般的双目眺望远方,看清敌方援军中一马当先的领军将领,回道,“回将军,此人两鬓斑驳已有年迈之势,但面色威势仍在,不怒自威,不似寻常将领。” 郝连觉颔首,又道,“是何军装?” 贺澜道,“银甲红袍。” “银甲红袍?年迈之势?”沉吟片刻,郝连觉当即抬头沉声道,“定是大昭此行主帅,当朝太尉严括。贺澜,你速领精兵数百冲入敌军阵营,将此人斩杀!”言毕,郝连觉又命身后将士吹响长号:侧翼出击! 长嚎声起,贺澜领着精兵数百冲向了大昭后方阵营。混乱的战场中,这一幕无人发觉。于此同时,就在严括领着一万兵马赶到,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8 加入这场战事中时,位于战场中后方左侧。一支近万人的兵马竟冲了出来,皆是身着宛军战甲的将士,以疾风之势冲进了大昭后军左翼。 突如其来的兵马叫人措手不及。大昭后军瞬间被突然冒出的宛军骑兵分裂开来,一左一右被宛军合围攻袭。 与此同时,贺澜领着数百精兵趁乱冲入大昭后方,即将行至严括外围。此际,一直观望战局的严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而是一心系于敌军突然发生的变化,正欲召集将领集合变阵之际。 驰马靠近严括的边牧发现了贺澜一行人马,见这一行人马朝严括直冲而去,面色当即一变,领着身后的精兵往严括所在之处疾驰而去,同时大声呼喊,“太尉大人!小心敌袭——!” 边牧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虽嘈杂无比,还是传入了严括的耳中,也传入了他身后的副将耳中,周围护卫严括的将士当即环顾四周,加强护卫的同时,紧防四周杀来的敌军。 就在所有人严防死守,保护着严括严阵以待之际,贺澜带着数百精兵杀到。严括身后的副将当即领兵上前迎战,身后仅留数十名将士护卫严括。 严括亦是面色深沉的望着眼前一幕。今日的战况显然超出他的预计,这一场厮杀至此的大战,至今还未有丝毫停战之机,照此下去,大昭的将士势必要继续徒劳无功的牺牲下去,这绝不是他想预见的。 想及此,严括正欲抬手示意鸣金收兵时,身后,一支不知从何处悬起的长箭,竟往他所在的方向射来。 嗤的—声,长箭射入身体的声音蓦然响起,严括应声落下马来,左胸之下赫然插着一支长箭! 这一幕叫无数人措不及防! 边牧已赶至此地,见此一幕,面色骤变,当即快马落于严括身前,翻身下马,将严括扶起,沉声道,“太尉大人——!” 被边牧扶起的严括尚有一丝清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衰老许多,当即朝边牧道,“传我命令收兵回城!回城之后,军机大事全部交予你与左先生!边将军,老夫或许命不久矣,这边关的安危,老夫交予你了!”言毕,经历世事的双眸闪过一丝凝重与释然,转眼间,便消沉于意识的深渊,晕了过去。 眼见太尉大人陷入生死不明的危机当中,边牧抬首望向大军后方。方才无意扫见的一幕他记忆深刻,那射向太尉大人的箭矢,分明出自已方兵马之中。 然而此际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不少人看到太尉大人被人射下马来,若此事传出去,定会扰乱军心,令此役惨败。 诸多思绪纷转而过,边牧当即立断,将严括胸前的箭矢扯断,将其放在了马背之上,随即翻身上马,吹响号令:收兵回城! 第101章 战后 这一日,被鲜血染红的残阳落下最后一抹照破天际的余晖之际,乾城外,与九万宛军经历了一场惨烈而严酷的厮杀后,牺牲了两万余将士,所剩南华营将士、边牧麾下河西将士以及严括率领而来的一万将士合计五万大昭将士,在无尽夜幕隐约现出浩瀚轮廓一角时,由边牧统领退回乾城。 退城时,宛军在其后穷追不舍,却在即将到达乾城脚下之际,由宛军主帅郝连觉下令退兵。 这一战,宛军九万对阵大昭七万余兵马,以大昭损失两万余,加之伏击时损失的一万余,共计折损近四万将士,宛军折损三万兵马划上终点。 此役,大昭惜败与宛军。 余下兵马随领兵将领回城后,边牧当即下令:乾城全城封城,无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有外敌来犯,闭关锁城,全军驻守乾城,抗击外敌。 同时,边牧快马回城后,下令手下副将不得将太尉大人中箭垂危一事传出,军中一律不得私下议论,一旦发现,以叛国罪论处。 军令下达后,边牧便载着太尉严括快马加鞭赶回了太尉府,请随行军医速速救治太尉大人的同时,也召集了军中将领召开紧急战事会议。 偌大的都尉府军政大厅内,边牧与左盛召集军中诸将,将严括中箭垂危一事告知,却未说出严括中箭的原因,知道严括是被敌军射中,如今中箭垂危,失态紧急,此役又败于宛军手下,必须尽快商定眼下的危局。 此际,主帅严括中伏垂危,军政大厅中当以各军将军为首,其中更以河西大营将军边牧的军职与南华营主将黎正较高,又有严括委以重任的军事左盛,加之严括昏迷之前所言,一番商议之下,军政大事暂由边牧处理。 将今日的战况与战后整顿做了一番详细的明述后,已能确认,乾城内的十一万守军,除去今日折损的近四万人,还剩七万余人。而宛军十万兵马,昨日被边牧领兵偷袭损失的数千人加上今日损失的两万余人,便有三万人。 也就是说,此际,大昭与宛军,皆还有七万人对阵。不同的是,敌军还有一位有勇善谋的一军主帅,而已方的主帅此刻却生死不明。 此役,大昭算是大败于宛军。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而且宛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显然打算计划进一步的攻袭,城内主帅生死不明,军中消息虽未散开,但军心已有所动荡,若继续贸然出兵,强敌环伺在侧,乾城或将危矣。 此战,边牧也看出已方将士的不足,对于乾城外那位对乾城虎视眈眈的宛军主帅,从今日的行军策略来看,这位主帅显然精通兵法行军之术,边牧一时也看不透这位主帅的弱点,不敢贸然出兵增加徒劳的伤亡。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闭城不出,虽战术不算上佳之策,但不增加无畏的伤亡亦是有功无过。 当下最要紧的是,即刻将今日的战况以及严括中箭垂危一事上报朝廷,由陛下下旨尽快任命新的主帅,处理乾城军务以及对付城外虎视眈眈的大宛军队。 这场紧急的战事会议开完后,乾城内,一匹快马携带乾城军报八百里加急驶向了京城。 与此同时,都尉府内一间厢房中,严括生死不明的躺在榻上,被军医拔了箭头后悉心照料,侍奉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厢房外的角落,边牧私下寻到了左盛,将今日严括战场上中箭一事告知了左盛。 左盛闻言,狭长的眼眸不经意扫过那间不时有人进出的厢房,淡淡的眉梢沉沉蹙起,道,“你说,射向大人的箭,是我方军中人?” 边牧颔首道,“不错,我亲眼看到的。那支箭是从后方射出,那时,那一片地域只有我军人马,这些人马,正是太尉大人亲率前来驰援我们的兵马。只是当时战场太过混乱,人数众多,那支欲取大人性命的长箭究竟是出自哪一人之手便看不真切了。” 左盛向来波澜不惊的面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道,“这几日我心中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今日竟成真了。”言毕,沉默稍许,又道,“看来,他们终于打算动手了。” 闻听此言,边牧面色微微一变,“先生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39 之意……?” “还能有谁?自然是京里的那位人物。”左盛道,“他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只为了除掉自己的政敌,他日,也会为了权益,牺牲这片天下!此人,不配为人!” 边牧眉峰陡沉,刚毅的面容闪过一丝冷色。“若当真如此,得知太尉大人中箭的消息,只怕京中,也不得安宁了。” 左盛的眸光扫了他一眼,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暗之色,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而且,他并非手段通天,我们也不会任人鱼肉。” 夜色,在这弥漫着血腥的风沙气息中悄然到来。 当漫无边际的漆黑夜幕彻底笼罩了这片席卷数十里的血腥疆场时,沧澜山以北一角的一个山洞内,悄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苍茫大地,万籁俱寂,这幽静的山中一角,却响起了轻微的人声。 “启禀殿下,祁州城内,展将军率领大军击溃了戎狄五万兵马。戎狄兵马折损三万余,仅剩了一万余由戎狄首领率军溃逃。祁州城折损不到一万兵力,此役,祁州城大捷!展将军已将今日的战况写成军报送往京城。” 山洞内,听着良阙的消息,坐于篝火前的容修凝重的面色稍缓,侧头看了面露喜色的沐青一眼,道,“你的展大哥,果然不曾让我们失望。” 沐青也没想到,展鹏之竟有如此用兵入神的本领,以前只是远远听着,未曾亲身涉及时并未有多大感叹,可那一日他亲眼见过戎狄人。能够将骁勇嗜战的戎狄杀得溃败而逃,而且还是在敌方兵力多于已方的情况下,这需要多么杀伐果决的执行力于步步占得先机的准确谋划能力。 展鹏之实在是军事天赋绝佳的军事奇才! 而这个人,竟是他曾经在牢中认识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还对这样的一个人物有着一饭之恩,命运的多么的奇特与诡谲难测啊! 正当沐青感概时,容修的眸光已经移开,落在良阙身上,道,“除却战事外,可还有旁的事?” 良阙目不转睛,单膝归于容修身前拱手道,“一封书信从祁州城军营传出,前往京城方向,今夜便可到达相府。” 容修的眸光陡然一沉,“果然是他的人,好一位手段通天的丞相大人啊。” 闻言,想到昨夜经历之事,沐青的目光就落在容修此刻正绑着布条的肋下,随即又满脸担忧之色的望向容修深沉的面庞,欲言又止,只是此刻容修正在问话,他不能插嘴,便又隐忍不发。 此际,山洞之外忽然响起轻微的声响。一只白鸽从远方飞来,落于山洞之前,一名黑影随即现出身形,将白鸽脚下的竹筒中所携的一封书信取出后,放飞白鸽,将书信双手奉上进了山洞。 未几,一名黑影出现在山洞之中,向容修三人行礼后,奉上手中书信,道,“殿下,乾城方向传来的书信。” 容修颔首,接过书信展开,将其上所载寥寥数语收入眼中后,面色微沉,神色莫名。 沐青望着容修怪异的神色,轻声问,“殿下,出了何事?” 容修抬头看了他一眼,命良阙二人退下后,将手中书信递给了沐青,道,“你自己看。” 沐青面露疑惑地接过书信,当看清书信上的寥寥数语后,面色当即大变,“太尉大人身中暗箭,生死不明!乾城一役大败?”读完信上所言,沐青面露惊慌之色望着容修,惊声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容修眸光若有所思的扫了他一眼,道,“严括中了暗箭,想必乾城内,也有赵权的人。看来,这位丞相大人不仅仅是想将严括引出京城,他更想借此地彻底除掉他。”言及此,容修的眸光翛然转深,“乾城除掉严括,祁州城除掉我,这位丞相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沐青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道,“殿下,那乾城怎么办?乾城十一万守将对阵大宛十万兵马竟大败?太尉大人眼下又生死不明,若那宛军来袭该如何?” “此事倒不必着急。”容修道,“按说我大昭十一万兵马对阵大宛十万兵马胜算不大却也不小,宛军主帅郝连觉虽是个决策千里的人物,严括身为太尉也是善于用兵的,或许多年不曾上过战场,老骥伏枥,早已不是当年雄兵百万的铁血雄狮了。” 沉默片刻,容修又道,“不多此战虽败,边将军我还是相信的,只是据守城池不出,就是宛军来犯,也不会有多大的伤亡,一个雄兵七万的城池,绝不是让十万宛军能够轻易攻克下来的。只不过,边牧的能力守城尚可,对付郝连觉尚且不足。” 沐青明白了容修话中含义,“殿下是说对付郝连觉还需旁人?”脑中瞬间闪现处一个人影,沐青惊声道,“展大哥?可是祁州城……”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话,道,“边关的时势的确危急,但目前更危急的是京城。边关,相对反而安全。展将军的能力众所周知,也足以让我安心,将你留在他身边。” 沐青被容修的言语惊住,“殿下……您想让我留在边关?您打算孤身回京城?” 第102章 惊吻 “若是我所料未错,收到祁州城与乾城的消息后,京内必有异动。而此次的异动,以丞相大人的手段,将会是翻天覆地。”容修望着沐青,眸光深沉道,“京城掌控在赵权手中,即便我隐匿踪迹,京城内必然也是九死一生的险地。所以,此次,我不会将你带在身边。” “殿下——”沐青面色微变,急声道,“您不能如此!您答应过我,此行来边关,臣是要随侍在侧的!更何况,您是储君,沐青是臣子,殿下尚可不畏危难,沐青怎会因惧怕危险而弃殿下于不顾呢?” “沐青。”容修蓦然出声,打断沐青的言语,深沉的眸光盯着他,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你既知我是储君,我的命令你也不听?” 沐青微微一怔,这是容修第一次在他面前以太子殿下如此疾言厉色的命令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位是一国储君,太子殿下,日后也会是这个天下苍生的主宰。 他险些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君。而他,只是臣子。一天一地,云泥之别,而他却因为容修对他不同于旁人的信任而将自己的身份置于一旁,以为至少在容修心中,他是不一样的。 虽然这个命令,是为了他好。可在容修属于太子之尊的气势尽显的那一刻,沐青突然明了,太子殿下终究是太子殿下,翱翔与九天之上的人物,而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臣子。能够随侍殿下身侧,尽忠职守已是万幸,他却不知在何时竟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意欲干涉太子殿下的决定。 妄想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沐青低声道,“臣,知道了。只是臣想告诉太子殿下,臣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早在臣答应太子殿下与太子殿下走上同一条路时,臣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言罢,又是一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0 阵短暂的沉默,沐青忽然站起身,道,“夜深了,殿下好生歇息。臣退下了。”话音落,朝容修颔首施礼后,沐青起身离开。 火光幽幽,照亮了此刻神色未明而阴晴不定的容修的面容。望着起身往山洞外离开的沐青,容修忽然意识道,沐青生气了。这是头一次,沐青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却是因为自己的决定。 这是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在乎他的安危的人,他怎么忍心让他生气。沉吟片刻,容修道,“你去何处?” 沐青脚步微滞。即便此刻他心情不好,太子殿下的问话他却不能不答。“臣去外面守夜,殿下的伤还未好,请好生歇息罢。”话音落,沐青抬脚往前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蓦然的声响,下一刻,他的手被人牢牢拽着被迫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容修隐含一丝愠怒的眼眸。 这是沐青从未见到过的,此刻却出现在容修面容上的神色,一丝愠怒,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掩埋极深的淡淡的温柔,沐青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和一丝不安,他掩藏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 话音稍落,却被容修打断,面色深沉的望着他,沉声道,“你在生气?” 望着眸光灼灼直视自己的容修,沐青沉默稍许,移开了视线,“殿下看错了。臣不敢。”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眼见沐青不敢直视自己,拽着沐青的那只手,悄然拽紧,容修的眸光依旧牢牢锁视沐青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臣不敢。臣今后,会谨言慎行的。”沐青垂下眼,往回缩了缩手,见容修拽着自己手腕的力道不减,还隐有加深的迹象,沉默稍许,轻声道,“君臣有别,请殿下放手。” 垂眸试图挣脱开手的沐青并未发现说完此言后,容修翛然加深的面色。 “君臣有别?”轻喃一声,容修骤然出手将沐青拽至身前,同时翻转过身,将沐青压在壁身并不光滑的山壁上,如星空一般浩瀚的眼眸紧紧凝视着沐青,“沐青,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沐青被容修突然而来的举动惊住,被容修压制在山壁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抬眼,便是太子殿下深邃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眸光。“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在沐青惊异的目光中,容修微微俯身,在沐青还未反应过来时,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瓣,如春风拂面一般轻轻贴上了沐青的双唇。 沐青瞬间失了神,良久才反应过来,容修竟然在亲他?怎能可能?且不说他们的天差地别的身份,他们可都是男儿之身啊! 反应过来的沐青开始挣扎,却未想挣扎的那一瞬,容修原本轻柔的吻,忽然间变得炙热而凶狠,用他无法反抗的力度狠狠压制着他,唇舌间清淡如风的攻势翛然间转化成狂风骤雨。 这一瞬,沐青忽然发觉,那位霁月清风的太子殿下或许只是一个幻影,眼前这位攻势如疾风骤雨气势霸道凛然之人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半晌,当容修松开沐青后,被武力镇压的沐青面色通红气喘吁吁,原本色泽较淡的双唇因为容修唇齿的蹂.躏而鲜红似血,娇艳欲滴。 此刻,容修深沉的眸光落在沐青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面容上,轻声道,“我原本不想逼你太紧的。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们仅仅只是君臣的关系?” “殿下……”沐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您怎能……?”正言语时,后颈蓦然一痛,沐青脑袋一偏,倒在了容修怀里。意识渐渐消沉的他,隐约听到一声,“与我而言,你的安危才至关重要……” 山洞之内,火光幽幽,偶有木头炸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夜深人静的寂静。 抱着软倒在怀里的沐青,容修的眸光落在沐青失去意识的清秀面庞上,如无边夜幕一般深邃幽暗的眼眸噙着一丝如清风明月般的温柔,混不自知的紧紧凝视着沐青,良久,容修将面上的所有情绪敛去,面色淡然道,“来人。” 良阙应声而入,“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寒枫何在?” 寒枫应声而入,拱手道,“属下在。” 容修道,“将沐大人连夜送回祁州城都尉府展将军面前,其余人不必惊动。另外,沐大人醒后,替本宫转告沐大人,本宫有令,命他为随军监造,任命军中文职,助展将军守卫边关,无诏不得入京。” 寒风颔首道,“属下领命。” “将他送到祁州城后,你也不必回来了。今后,你便隐在暗中保护他。记住,他的安危,等同于我。”容修言罢,将沐青抱起,交给了寒枫。 寒枫接过沐青,颔首道,“属下领命。”言罢,便抱着沐青,转身离开了山洞。随即在洞外寻了一匹骏马,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夜色下,载着沐青,踏向数十里外的祁州城。 与此同时,相较与风波稍定的边关,京城之中,却再次暗流涌动。 深夜,相府。一道黑影借着夜色无声无息隐入相府之中,同时携来了一封来自边关的书信。 书房内,让黑影撤下后,赵权将书信展开,浑浊的眸光一扫而过,看完书信之上所载内容,赵权并未如预想般面色舒缓,而是更为凝重。 见赵权面色凝重,坐于下首的沈泽道,“大人,可是边关传来的书信?出了何事?” 赵权将书信递给沈泽,道,“先生自己看罢。” 沈泽接过书信,将书信所言一览无遗的收入眼中后,面色微变,惊声道,“太子殿下被利箭射杀,下落不明?”沈泽面色微惊的看向赵权,道,“大人——” “是老夫派去的人。”赵权老脸古井无波,眼中却有一丝谨慎与失望之色,“只是,这个消息,与我而言却算不得好消息。他们蛰伏如此之久,却不能圆满完成老夫交给他们的任务!” 沈泽瞬间会意。 不错,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他们已经领教到,没有亲眼见到太子殿下的尸身,谁能知晓他究竟是死是活,一旦他还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故。 “那大人打算如何?”沈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权的眸光淡定自若的扫了沈泽一眼,道,“老夫知晓。时机已经到来,老夫又怎会因为一个生死不明之人而放弃,即便他活着又如何,京中已是老夫的天下。” 对于此言,沈泽没有丝毫异议,因为诚如赵权所言,太尉严括离京后,这京城,已然尽掌他赵相手里。“那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不急,还得等一个消息进京。”言罢,赵权朝沈泽道,“还请先生执笔,将信上所言写成一封奏章。” 沈泽面色微惊,道,“大人,太子殿下失踪一事祁州守将并未传入京城,贸然写成奏章,是否不妥?” 闻言,赵权面色不变,浑浊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道,“先生多虑了,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入京城,老夫所做的,不过是让陛下早一日知道此事。” 作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1 者有话要说: 谁来挽救一下作者君的作息啊tat 第103章 急报 凌晨时分,当遥远的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照破笼罩在祁州城上的无边夜幕之际。都尉府内,和衣而眠,警惕性极高的展鹏之隐约听到了房中发出一丝声响。 他蓦然睁开眼坐起身,如炬的眼眸在黑暗之中奕奕生亮,一眼便看到房内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人影,以及他手中抱着的一人。 展鹏之骤然出声,同时不动声色的伸手摸向木枕下的铁剑,“你是何人?” “太子殿下麾下幽冥卫之一寒枫,见过展将军。”黑暗之中,寒枫开口,“此次奉太子之命,将沐大人送到祁州城,太子殿下亲自嘱咐,请将军照顾好沐大人!” 闻言,展鹏之收起防备的姿态,翻身下榻,点亮了房中一角的烛火,幽暗的烛光瞬间点亮了这片空间,此刻,他才看清立在他床榻前不远处的幽冥卫寒枫以及被他抱在手中的沐青。 展鹏之的目光在昏迷不醒的沐青清秀的面容上停顿片刻,道,“寒护卫可否告之,太子殿下是否安好?” “太子殿下无事,展将军不必忧心。”寒枫道,“奉殿下旨意,沐大人擢升为随军监造,今后将留在边关相助展将军驻守边城,无诏不得入京!此事,希望展将军待沐大人醒来之后转告沐大人。”言及此处,寒枫大步上前,将打横抱着的沐青送至展鹏之面前,道,“寒枫不便在此久留,至于如何安顿沐大人,就交给展将军了。” 展鹏之双手接过沐青,寒枫所说的话他已经会意,话中的深意也不必明说,便道,“请告诉太子殿下,沐青是我的朋友,我自会照顾好他。” 寒枫颔首,随即朝展鹏之抱拳道,“寒枫告辞。”话音稍落,片刻间便消失在展鹏之面前。 展鹏之蹙了蹙眉,低头望着怀中身量较轻的沐青,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 太子殿下领兵前去追袭戎狄人,沐青放心不下领兵前去驰援,接着传来二人一同失踪的消息。如今沐青由他从未听说过的太子殿下麾下的幽冥卫护送而来,并亲自嘱咐自己照顾好沐青,无诏不得入京。 这桩桩件件,都表明了太子殿下对沐青的不同之处。储君与臣子,岂会是这种关系? 与此同时,展鹏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山的眉峰微微一沉,失踪的太子殿下隐在暗中,又言明沐青无诏不得入京,只怕京中,即将有一场大变! 边疆未稳,京中又生内患,或许,波及整个朝堂的最终一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午时,一轮明日挥散笼罩在京城上方徘徊多日的乌云,终于露出一抹艳阳天时,一匹快马自城西快马加鞭疾驰入京,同时带来了六百里加急文书,一路高喊,“祁州城大捷——!祁州城大捷!” 这个消息顿时在京中炸了锅。传入皇宫之后,满朝文武也松缓了因边境两方大军压境而气氛紧张的心绪。 昭元帝得知这个消息后,日渐垂暮的老脸稍稍松缓,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到因军政之事已经两三日未曾踏足永和宫了,便带着这个好消息,起驾前往永和宫。 永和宫提前收到乾元殿传来的消息,已经备好了佳肴丰富的午膳,昭元帝到来时,温贵妃领着所有宫人静候一侧,柔声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圣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三日未见温良宜,昭元帝心中想念得紧,眼见心心念念的温良宜就在身前,又想到方才收到祁州城大捷的消息,昭元帝满脸笑意的上前扶起温良宜,“爱妃不必多礼,可是等久了?” “能够等待陛下是臣妾的福分。”温良宜被昭元帝扶起,又转手搀扶住昭元帝,往房中布了御膳的金丝雕花楠木方桌前慢行,边道,“陛下劳累半日,该是饿了,妾身已吩咐御膳房备下了陛下爱吃的膳食。陛下请随臣妾来。” 言语间,温良宜领着昭元帝落了座,又遣退了殿内的宫人,只留思君一人随侍在侧,侍奉二人用膳。 “看陛下笑意满面,可是有何好消息?”一面低声问着,温良宜一面将桌上的膳食用金筷拾起送入昭元帝面前的白玉碗中。 闻言,昭元帝面上笑意更甚,“朕今日来,正是有好消息要与你共享。” 昭元帝道,“方才收到了加急文书,祁州城大捷,祁州城三万守将击溃了率军来犯的五万戎狄兵马。当真是数日以来朝廷收到的唯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起来,祁州城的这位守将还是之前起事的叛军,亏得修儿前去劝降,才能将此等人才劝降投身我朝,此次祁州城大捷,太子功不可没啊!” “哦,这可当真是件好事。”温良宜笑道,“倒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向陛下请功的?如此大功劳一件,陛下可不能亏待了他。” “这是自然。”昭元帝笑着,蓦然想到一件事,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此次祁州城大捷,容修既率军镇守祁州城,本该由他亲自传书回京上奏祁州城大捷一事,为何反而是祁州守将的传书,传书却不见太子的只言片语?也不见东宫的玺印? 见昭元帝面色不对,温良宜停止布菜的动作,面露疑惑的望向昭元帝,道,“陛下怎了?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 昭元帝抬眸望向温良宜,道,“此次修儿并未传书回京。” 温良宜一怔,一丝猜测与疑虑一闪而过,状似不经意道,“或许是大战方止,诸事缠身,一时不得空,待空闲下来必定会传书回京的,陛下不要多虑了,用膳吧。” 说话间,一名宫人端着一个精致的玉碗入了内殿,思君见到后上前接过,遣退宫人后,将玉碗放置温良宜面前,轻声道,“娘娘,酸梅汤来了。” 温良宜颔首,放下为昭元帝布菜的金筷,转而端起酸梅汤,用调羹一勺一勺送入口中。 昭元帝被温良宜轻柔的话语稍稍安抚,拾起金筷正欲用膳,见温良宜饮起酸梅汤,心生疑惑,“温儿,春分时节怎么用起酸梅汤?不是炎炎夏日才用酸梅汤的?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听闻此言,静候温良宜身侧的思君不经意望向温良宜。 温良宜闻声,精致的面容温婉一笑,如皓月莹辉,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回陛下,妾身这几日胃口不甚好,便用酸梅汤调解调解,喝惯了便也喜欢喝了,无甚事,陛下不必担心。” 昭元帝颔首,见温良宜喜欢,便也不在多言。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再次从西城门入京,风驰电骋而来,一同携来的,还有一封来自乾城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这一人一马并未在京都大道引起多大的骚动,而是一路快马加鞭,入了兵部府司。兵部尚书收到紧急军报后,读完军报上所载内容,面色骤变,当即拿上军报,直奔宫中而来。 彼时,昭元帝已用完午膳,还未休憩片刻,赵德胜步履匆匆地踏入内殿,行至昭元帝身旁拱手道,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2 “陛下,乾元殿传来消息,兵部尚书携乾城八百里加急军报入宫面圣,说是有紧急要事。” 乾城?昭元帝面色一变,道,“可知是何事?” 赵德胜道,“暂时不知,兵部尚书说必须亲自面见陛下,告之此事。” 闻言,昭元帝面色微变,若是佳音,兵部尚书不会闭口不言,非要亲自面见他。心中有所猜测,昭元帝当即与温良宜道别后便动身前往乾元殿。 昭元帝一行人离开后,温良宜依靠在软榻上,单手倚着下颌,若有所思。这时,思君行至身旁,轻声道,“娘娘,今日如此好的时机,娘娘为何不愿告诉陛下?” 温良宜的眸光轻轻扫向思君,面上神色淡然,安之若素。“不必急在一时,眼下边关告急,陛下忧心甚重,还是过些时日,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罢,更何况,此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一分风险。我宫中眼下只有你一人知晓,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思君心中一凛,连忙颔首,“是,娘娘。没有娘娘的允许,奴婢绝不敢泄露丝毫。” 她险些忘了,温贵妃如今看似地位崇高,宠冠六宫,手中也掌控着后宫实权。但这后宫里有多少心计深不可测之人在暗中窥视着,如蝮蛇一般潜伏着,随时有可能爆发出致命的一击,妄想着取而代之。 这看似平静了一段时日的后宫,其实暗中的波光汹涌,从未停止过。 此刻,乾元殿内。 读完兵部尚书呈上的来自乾城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后,昭元帝的脸色已是彻底沉了下来。然而此刻乾城军情危急,容不得他愤怒,立即命赵德胜传召丞相赵权与御史大夫管怀二人入宫,商议此事。 半个时辰后,赵权与管怀二人刚刚踏入议政殿内,昭元帝带着一丝强压怒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太尉大人遭受伏击生死垂危?十一万大军对阵十万宛军竟然未占到丝毫便宜?丞相大人,管大人,此事你们二人可知?” 第104章 噩耗 “回陛下,乾城八百里加急文书方才入京,臣等也是刚刚得知。”赵权拱手道,“只是不知,太尉大人在战场上向来运筹帷幄,百战百胜,此次率领十一万兵马对阵大军竟然未有胜算不说,反而遭受了伏击,此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或许其中另有隐情而乾城军报却未禀明?” 赵权身侧,管怀若有深意的眸光不经意扫了赵权一眼,一丝晦暗的深意一闪而过,随即收回眸光,朝昭元帝拱手道,“陛下,无论事情的经过如何,眼下,严尉生死不明,乾城外又有强敌环伺,乾城不可无主帅坐镇,陛下该考虑派何人尽快前往乾城担任主帅一职。” 昭元帝闻言,面色愈见深沉,隐隐还带着一丝失望。严括身为太尉,手握军权多年,让他为之忌惮,却也实实在在是大昭的顶梁柱,多年来征战沙场保卫了大昭的边疆太平。 而今次挂帅出行,未曾驱逐强敌不说,连自己也身陷险境。如今若要从朝中派人担任主帅,既要有震慑宛军的威势,同时也需具备领兵破敌之才,如此人物,一时之间若能找得出来,朝廷的军权也不会让严括掌控多年。 想及此,昭元帝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此次镇守祁州城的祁州守将展鹏之,被容修劝降的乱军首领,举世难出的军事奇才,先以一万乱军对抗朝廷的三万大军,并歼灭大半,投身朝廷后,镇守祁州,有以三万大军击退了戎狄的五万大军。 若说能够担任乾城主帅,又有能力对抗宛军的,非此人莫属。可此人投身朝廷不久,让他带兵镇守祁州城已是因为太子的缘故而破格令待了,以他乱军投诚的又刚入朝廷不久的身份,怎能当此大任? 可除了此人,昭元帝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何人能够当此大任? 沉吟片刻,昭元帝道,“二位卿家所言朕心中有数,只是放眼朝堂,又有何人能够担当乾城主帅一职?二位卿家可有人选举荐?” 赵权当即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有一人欲向陛下推荐。”在昭元帝目光的示意下,赵权道,“此人便是此刻正守在乾城的河西大营将军边牧。” “此次太尉担任主帅,他在乾城为将,与我军而言,军中将领他一概识得,又是严括一手提拔的,自然能够震慑众将,与敌军而言,他为先锋,与敌军交过手,知道扬长避短,何况他就在乾城,听说此次的加急军报还是由他撰写的,陛下也不必忧心从朝中选取主帅一人前往乾城了,如此一举三得,岂非由他担任此行主帅最为妥当?” 话音落,管怀微不可查的朝赵权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神情一闪而过。 边牧是谁的人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他赵权更是了然于心。如今严括生死未明,乾城的军权高悬不定,赵权向来视严括为敌,如此绝佳时机他不想着将主帅一职揽入麾下,竟设身处地的为朝廷着想,为严括着想,这实在不像是赵权的举动,或者,他此举另有深意? 就在管怀思索时,听闻赵权所言,昭元帝已沉了脸,道,“不行,如你所言,边牧此刻在乾城为将,此次大战他也加入其中,可他不但没有半点功绩尚且不谈,太尉大人的安全他也未曾护住,这一点便能说明他不足以胜任乾城主帅一职。” 赵权会意,不在多言,管怀却是心头微震,他猜到了赵权此举的用意。他并非举荐边牧,而是借着举荐之机刻意打压,此刻,边牧已在陛下的心中成了护主不周之人,这位太尉阵营的边将军,从此将与主帅一职绝缘。 丞相大人不愧是丞相大人!管怀不动声色的斜睨了他一眼,瞥见赵权嘴角那若有似无一闪而过的笑意,心底一寒,不露痕迹地移开眼。 这时,昭元帝的目光落在管怀身上。“管卿,你心中可有人选举荐给朕?” 管怀沉吟片刻,翛然抬首迎视昭元帝的目光,道,“臣的确有一人选,此人也有足够的能力担任主帅一职,相信他也绝不会让陛下,让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失望,只是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让老臣说出此人的名字?” 昭元帝面露疑惑之色,却在管怀之后的言语中有了些许猜测,蓦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面色微沉,正欲出口打断,管怀的声音已然宣之于口,“此人便是已故皇后之父,曾经的征西大将军,现居于淮安的一朝国公安阳泰。” 此言出,偌大的议政殿内一阵沉寂。 昭元帝的面色已有些难看,他原本想斥责管怀,可他知晓管怀所言是正确的,他也没有缘由去斥责他。 毕竟当年对不起安阳国公的是他,而非旁人,非朝廷,此次严括生死不明,乾城外强敌环伺,乾城危在旦夕,乾城的主帅人选便也尤为重要,而放眼朝中,有如此能力与威势的,只怕当真只有偏居淮安的安阳国公了。 只是……提起安阳国公,昭元帝便想起过世多年的已故皇后安阳氏,也想起当年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3 因埋怨自己不曾照顾好皇后的安阳国公愤怒之下一族迁徙至淮安而从此不过问朝中之事,昭元帝便觉得心口疼。 因为当年那件事,多年来,他从未与安阳国公有过联系,如今边关危急才想起安阳国公,他又有何脸面请安阳国公出山? 留意到昭元帝面色的赵权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沉吟稍许,忽然道,“陛下,管大人推荐的人选,老臣也认可。如今放眼朝中,只怕也只有安阳国公能够堪当主帅一职了。如今当值国难之际,不论何人,皆有保家卫国之心,何况安阳国公身居公爵之位,又是太子殿下的外祖,边关有难,安阳国公又怎会坐视不理?” 闻言,昭元帝的面色更加深沉。沉默了一瞬,道,“安阳国公避世多年,姑且不论他是否有退敌的能力,他如今已是年迈之人,千里迢迢赶赴战场,他的身子只怕也吃不消,此事容朕仔细思量,二位卿家暂且退下吧。”言罢,昭元帝朝二人挥了挥手,而后抬手抚额,满面忧心之色。 管怀见此,不在多言,正欲跪安,却见赵权岿然不动,瞧了一眼昭元帝的面色后,忽然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陛下禀明。” 昭元帝愁容满面的扫了他一眼,道,“何事?说罢。” “还请陛下,看完此奏章后,万望保住心神。”言罢,赵权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章,双手奉上,道,“这是从祁州城送来的一封奏章,因事关重大,呈到老臣手上时,老臣便将他压下了。可正是因为事关重大,老臣不敢久留,也不忍陛下不知祥情,思虑甚久,终是决定将此奏章呈交陛下。” 赵德胜上前接过赵权双手奉上的奏章,放置御案前让昭元帝亲览。昭元帝听闻赵权的言语心底隐约有了一丝不详的思虑,略见灰白的眉峰沉沉蹙着,将奏章上所述内容收进眼底后,面色骤变。 再次望向赵权时,昭元帝满脸震惊之色,沉声道,“丞相大人,这奏章上内容是否属实?” 赵权拱手道,“回陛下,此事属实。太子殿下那日出兵前去追袭戎狄人,便再也没回来。一同随行的军中将领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中了敌军的飞箭,但战场战乱之事太过混乱,他们四下搜寻未见太子殿下的踪迹,祁州守将将领未免影响军心,便将此事压下令全军禁言。” “但太子殿下安危一事事关重大,祁州城守将不敢欺瞒陛下,便将此事写成密报传入京城。传到老臣手上时,老臣也大吃一惊,然而此事太多危重,老臣不忍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可也不能压下不报,思量许久,决定还是禀告陛下。请陛下保重心神,万望节哀!” 管怀同样满脸震惊之色的听着赵权说出这个叫朝堂震荡惊骇的消息。有一瞬间,他以为这是赵权胆大包天想出来的阴谋,毕竟那位太子殿下多年隐忍一朝现身朝堂便表现出其惊人的才智与卓绝的政事手段。他是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储君,下一任的君主,怎会突然冒出此恶讯,而且这个消息他竟丝毫不知? 可是事关太子殿下的生死,这等消息赵权怎敢轻易伪造?难道,真如奏章所言?太子殿下被飞箭射杀,说是生死不明,只怕早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陨落?那么如今朝堂之上,便只有三皇子一人可以继承皇位了。 若是三皇子继承皇位,那么扶持三皇子的丞相大人又该是怎样的位高权重?只怕放眼朝堂乃至整个天下,也无一人能够制衡他了。想及此,管怀面色骤变,再次看向赵权时,面上的焦虑之色已掩藏不住。 留意到管怀面色的赵权面色不变,波诡云谲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暗流。连严括都败在他的手下,御史大夫管怀,手下只有一群言官,与他而言没有丝毫威胁。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落在了御案前的昭元帝身上。 因为在听闻赵权方才所言后,昭元帝的面色已是压抑不住的难看。 良久,昭元帝长叹一声,“修儿,朕的修儿——”话音稍落,昭元帝面色瞬间苍白,喉咙一阵发痒,蓦然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在御案之上描绘出花卉般的弧度,明亮的色泽叫人怵目惊心。顷刻间,昭元帝瘫倒在了御案前,昏迷不醒。 见此一幕,议政殿内的众人面色骤变,赵德胜急声喊道,“陛下——!陛下——!快传太医——!” 第105章 封城 突然的变故叫人措手不及,赵德胜急忙让人宣来太医时,昭元帝已被宫人抬进了乾元殿内。 彼时,赵权与管怀一同候在殿外。听闻消息的温贵妃与晋妃不多时也神色匆匆的赶来,晋妃身后,还跟着三皇子容景。一行人经过殿外时,容景与赵权的目光交汇而过,瞬间移开。 赵德胜正候在殿外,神色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温贵妃与晋妃一行人到来,连忙上前行礼,“老奴参见贵妃娘娘,晋妃娘娘,三殿下。” “不必多礼。”温良宜上前扶起赵德胜,道,“陛下如何了?究竟出了何事?” “回娘娘,陛下方才与诸位大臣在殿内议事。突然听闻太子殿下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此刻皆在殿内,救治陛下。具体情形暂时不知,但太医院令严令不可入内打扰,请二位娘娘和三殿下在殿外候着罢。” 温良宜颔首,面上焦急的神色丝毫未缓,道,“太子殿下的消息?是何消息?” 赵德胜面露踌躇之色,为难的目光看向了赵权。赵权见此,忙躬身向温良宜行礼,道,“回贵妃娘娘,老臣收到从祁州城传来的书信一封,书信上言明太子殿下派兵前去追袭戎狄人,被飞箭所伤,现下落不明。” “祁州守将为防扰乱军心,便将此事压住,暗中传来书信禀明此事。老臣知晓此事事关重要,不敢隐瞒不报,便将奏章交给了陛下,未曾想陛下一时受了刺激,竟急火攻心。”说及此处,赵权面色羞愧的双膝跪地,“是老臣的过错,才会让陛下急火攻心,伤了陛下的龙体,请娘娘责罚!” 闻言,温良宜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权,如水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微波,快得不留丝毫痕迹。 在她身后,晋妃与容景二人听到这个消息,目光微变,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一丝喜色一闪而过,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旁观眼前一幕。 “太子殿下失踪一事,仅仅只有从乾城传来的一封书信?”温良宜秀眉微蹙地望着跪在身前的赵权,“是何人的传书?丞相大人,可否取来让本宫一观?” “这……”迟疑稍许,赵权踌躇道,“并非老臣不愿,只是有关朝政与边关安危一事,贵妃娘娘身为后宫中人,若贸然查看奏章,只怕陛下醒转过来,老臣无法向陛下交差。” 温良宜被赵权看似为难的言语惊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险些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只这一条,她便不能过问朝中的任何事。可眼前这位丞相大人的手段有多厉害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4 温良宜了然于心。不论太子是否当真失踪,赵权在这个时候告诉陛下此事,摆明了就是心怀不轨。更何况太子是否失踪一事还有待察明。 管怀旁观此幕,垂眸敛首,默然不语。 就在气氛一阵尴尬时,乾元殿的大门开了,太医院令面色沉重的迈步而出,见到候在殿外的温贵妃与晋妃三人,连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晋妃娘娘,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温良宜道,“院令大人,陛下如何了?” 院令吴琮拱手道,“回贵妃娘娘,陛下先前缠绵病榻一载有余,龙体早已亏空,这段时日又操心国事,连日劳累,加上方才突然的急火攻心。陛下的龙体,只怕撑不久了。是老臣无能,不能救治陛下,老臣愿意请辞太医院令一职,请娘娘成全。” 温良宜望着面前诚惶诚恐的太医院令,面色微微一白。怎么会?陛下好不容易摆脱文氏一党的势力,与她琴瑟和鸣不过数月,转眼间,竟然活不长久了? “院令大人,陛下现今正病重,你怎能请辞?”晋妃蓦然开口,道,“偌大的太医院就属院令大人医术最好,本宫请问大人陛下现下如何了?陛下可曾醒转过来,可有何旨意?” “陛下醒转过来还需数个时辰,在此期间不得被惊动,太医们皆在殿内候着,稍有动静可随时侍奉,老臣这便要去太医院为陛下煎药了。二位娘娘若想进去探望陛下可直接入内,莫要惊动陛下即可。”言毕,吴琮行礼告退。 温良宜的面色有些发白,在听到昭元帝活不长久的消息后,一阵晕眩感从脑海直直冲起,可她却不能表现丝毫。如今,昭元帝病重在床,她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龙嗣,眼下强敌就在身旁虎视眈眈,她不能露出一丝怯色。 “丞相大人,管大人,此处有本宫与晋妃照看,二位大人年事已高,不宜太过劳累,朝中之事还需二位打理,陛下一时醒转不过来,二位大人也不必在此候着了,各自回府吧。” 闻言,赵权与管怀朝温良宜躬身道,“是,贵妃娘娘,臣等告退。” 离开时,赵权隐含一丝深意的眸光不经意朝晋妃身后的三皇子容景扫了一眼,见到容景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后,赵权收回目光,与管怀一同转身离开乾元殿。 二人一路并肩而行,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赵权忽然开口,“陛下垂危,朝局即将大变,却不知管大人,对即将到来的朝局,作何心思?” 管怀骤然侧头看向赵权,明明是问话,却见赵权面色淡然的扫了他一眼,也不等他答话,抬脚大步往宫门外而去。 望着赵权步履沉稳,并未因陛下垂危而有丝毫焦灼的背影,管怀的一颗心已沉至谷底。 他已看出,今日赵权的举动是刻意的,若非他拿出那封奏章,陛下不会急火攻心,龙体垂危。而今太子殿下在外下落不明,朝中只有三殿下,一旦陛下夢逝,能够继承大位的非三皇子莫属。而赵权一直是扶持三皇子的,所以眼下的这一幕,赵权乐见其成,更有甚者,或许正是赵权亲手造成的。 一旦三皇子继位,以赵权的权势与心计,朝中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届时,只怕这大昭的朝廷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想及此处,管怀的脸色已极为难看。 他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皇宫与朝廷一步步落入赵权的手中。那么当下之急,便是要找寻太子的下落。 思及此,管怀不在停留,而是勉强撑起老迈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 前脚踏进府中的赵权后脚便召来了沈泽,将昭元帝垂危一事告之了他,沈泽听罢,朝赵权拱手道,“恭喜大人,大人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接下来,大人打算如何做?” 赵权落座书案前,古井无波的老脸并未因沈泽的话而有丝毫松动。“接下来,老夫便要让禁军封锁皇城,如今,严括离京,京中的禁军尽归老夫统辖,如今到了真正紧急的时刻,老夫绝不允许有丝毫差错。还请先生帮老夫拟一章提议更换储君的奏章,待陛下醒来后,老夫会向朝臣提议,立三皇子为太子。” “是,大人。”沈泽颔首道。 未几,赵权又唤来府中管家,道,“派人前往禁军统领府,让禁军统领瞿冉今夜来一趟相府,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管家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这时,沈泽停笔,从书案前抬首,道,“让禁军统领进相府?大人不怕旁人瞧见?落人口舌?” “落人口舌?”赵权蓦然一笑,道,“如今在这京中,还有何人能让老夫忌惮?瞧见又如何?只要三殿下登基,在这京中,无人再敢违逆老夫。” 闻言,沈泽沉默了一瞬,望着丝毫不再遮掩张狂之色的赵权,沈泽的心中有些许异样,他突然想到,若是眼前这位工于心计的丞相大人彻底将大昭的朝政掌于手中,这个朝廷又会是何种境况? 沈泽忽然觉得一阵阵发虚,不敢在多想,道,“是在下多虑了。”言罢,执笔继续撰写奏章,不再多言。 转眼间,夜幕降临。当漫无边际的夜幕遮住漫天星辰,彻底笼罩了京城后,丞相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禁军统领瞿冉深夜到来后,被管家领着进入了书房。此刻,沈泽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瞿冉面前,便提前避开。 瞿冉进屋后,向赵权抱拳行礼,道,“禁军统领瞿冉,见过丞相大人。” “瞿大人不必多礼。”赵权回礼后,指向下首的木案,道,“瞿大人,坐。” 瞿冉落座,管家上前为瞿冉奉上一盏雾气腾腾的茶水后,瞿冉开门见山道,“大人深夜让下官来此,是否有所行动?” 赵权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今日皇宫内发生的事,统领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不错。”瞿冉颔首,“陛下病危,听说还未醒来。” “那么不知瞿大人曾答应过老夫的承诺,可还记得?”赵权道,“严括在乾城病危,太子在外生死未知,如今京中属我们一家独大,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我们决不能错过。” “下官当然记得。”瞿冉道,“丞相大人想让下官做什么?” “封锁皇城与京城。”赵权沉声道,“在陛下下旨更换储君之前,没有你我二人的密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皇城。” 片刻的沉寂之后,瞿冉道,“无诏令封城可是等同于叛国的大罪,若是陛下醒转过来知晓此事,你我该如何解释?” “统领大人不必忧心。”赵权道,“陛下时日无多,即便醒转过来,老夫也不会让他知晓此事。” 沉默良久,瞿冉缓缓点头。 这一番商议不过半个时辰,瞿冉便离开了丞相府。半个时辰后,丞相府的后门再次被人敲响,管家步履匆匆的前去开门,看清门外立着的人影后,愣了半晌,惊声道,“三殿下!”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管府后门快马而出,一路朝西城门疾驰而去,却在西城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5 门前被守城官兵拦下。 黑影取出一枚通行令牌,这时,守城官兵的将领大步而出,看清黑影手上的令牌后,目光一冷,朝黑影冷声道,“丞相大人有令,即刻起正式封锁全城,没有丞相大人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来人,将此人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重头戏来了,想求花花oao 第106章 暗涌 昭元二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昭元帝因突闻恶讯重病垂危,皇城之内人心惶惶,皇城之外,受赵权指示,禁军首领率领麾下军士连夜占据了京城东南西北四城门,并下令无丞相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由天子坐镇的京城,自此落入丞相赵权的掌控之中,彻底封城。 这一夜,在京城看似平静了数月的暗流下,在昭元帝病重垂危之际再次掀起疾风骤雨,掀动朝局的最终一战,已然在无声无息中拉开了序幕。 子时三刻,动荡的皇城之外的形势皇宫内暂无人察觉。乾元殿内,昭元帝依旧躺在龙榻之上,日渐垂朽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枯槁的面色已如将死之人。 温贵妃与晋妃二人随侍在侧,倚榻而眠,赵德胜与宫人们则不敢打盹,面色恭谨的尽忠职守,太医院的太医们则候在殿内以防昭元帝的病情有所波动。 未几,在安静得只能听到昭元帝略显沉重的喘息声时,昭元帝眼睑微动,忽而缓缓睁开了眼。他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般无法出声,半晌才极为费力的出声道,“来……来人……” 赵德胜候在龙榻旁,闻声望向龙榻,见昭元帝醒转过来当即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道,“陛下,您醒了?” 昭元帝见是赵德胜,费力颔首,道,“朕这是怎么了?温儿……温儿何在?” 二人说话间温良宜听到动静已醒了过来,与她一同醒来的还有晋妃,二人一同往龙榻而来,赵德胜退居一旁,温良宜与晋妃的面容便一同出现在昭元帝眼前。 昭元帝的目光在温贵妃与晋妃二人的面容扫视片刻后,停在了温良宜的面容上,缓缓生出布满青筋的手,道,“温儿……你在此处……?” 晋妃见昭元帝口口声声只有温贵妃,眼中也只看得到温良宜一人,将一丝不快之色敛于眼底,识趣的退立一旁,雍容谦和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温良宜上前握住昭元帝的手,满脸欣喜之色,柔声道,“臣妾一直都在,陛下,不论出了何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这个朝堂需要您,臣妾更需要您。所以,您不能出事,陛下——” 闻言,昭元帝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消息,稍稍恢复一丝血色的面容又是一白,沉声道,“太子……朕的太子……” “陛下。”温良宜打断昭元帝的言语,轻声道,“臣妾知晓您挂念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是否失踪一事还未有真凭实据,仅仅只是一个消息传来,也许太子殿下还好好活着,或许受了伤,或许还未和朝廷取得联系。倘若太子日后回来了,却见陛下因为他的消息而病重,太子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陛下,您暂时不要多想,先保重龙体,可好?” 昭元帝缓缓听着,焦急的心绪因为温良宜轻质如玉的声音而有所缓和,只是日渐消沉的身子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在这一瞬,昭元帝想到了许多,沉默良久,昭元帝的视线忽而落到退立一旁的晋妃身上,“静夕,你也在此?景儿呢?他可在此处?” 晋妃上前道,“陛下,景儿先前一直与臣妾候在此处待陛下醒转来,只是陛下未醒,入夜后为防宫门落下,臣妾便让他出宫回府了,明日一早便会进宫来看望陛下,陛下若是想见他,臣妾这便遣人去唤他进宫来。” “不必了。”昭元帝道,“半夜三更的,不必惊扰他,既然朕已经醒转过来,你也不必在此侍奉了,回宫歇着罢。” 晋妃微怔,眸光不经意落在正望着她的温贵妃身上,知晓温良宜对于昭元帝的重要性,心中又掠过一丝了然,便朝昭元帝行礼道,“陛下请保重龙体,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晋妃离开后,赵德胜见昭元帝有话与温贵妃相商,便借口退了下去。偌大的内殿之中只剩昭元帝与温贵妃时,温良宜有所察觉,道,“陛下可是有话要与臣妾说?” 昭元帝颔首,在温良宜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依靠在龙榻前沿,道,“温儿,朕有所感觉,朕的时日,已不多了。” 闻言,望着昭元帝温良宜心下一酸,双眸之中渐渐沁出些许湿意。“陛下……” 昭元帝抬手,打断温良宜的话,道,“温儿,朕知晓你心中难过,只是生老病死乃天道,无人可以躲避。原先朕把修儿寄养在你名下,也是想朕百年之后你能有所依靠,可是如今修儿生死不知,下落未明,朕的身体,也不知能否等到修儿平安归来的那一天。你该明白,倘若修儿回不来,这个皇位,只能是景儿来继承了。” 闻言,温良宜双眸瞬间一红,渐渐沁满眼眶的湿意已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虽知晓昭元帝心中是有自己的,只是在这危急时刻,昭元帝还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温良宜如何不为之所动? 她明白,昭元帝是担心一旦他真的夢逝,太子生死未知,继承皇位的,便只能是仅剩的三皇子容景。若当真是容景继承了皇位,那么晋妃便是皇太后,以他们母子二人的心性,绝不会容她。 昭元帝想到了这些,想为她安排一条后路。只是,在晋妃与丞相联合的权势之下,温贵妃又无子嗣,想要安排一条后路,简直难如登天! “陛下……”温良宜抬手拭去划过脸颊上的两道湿痕,努力扬起一丝笑意,朝昭元帝道,“臣妾知晓您的担心,无论以后如何,眼下,臣妾的身旁还有您不是吗?陛下,臣妾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可愿听?” 昭元帝望着温良宜沾着泪痕却如出水芙蓉般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心中的无奈与心酸一闪而过,勉强提起精神,道,“是何消息?温儿说来听听?” 温良宜的面容上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羞涩,又在片刻之间转化为镇定,轻柔的语调缓缓道,“臣妾……怀了陛下的子嗣。” 昭元帝蓦然一惊,半晌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温良宜,“温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快让太医进来为你诊脉!” “陛下!不可传唤太医!”温良宜连忙按住了昭元帝,道,“陛下,臣妾自己的身子岂会不知?臣妾已经两个月不曾有月信了,这个消息臣妾原本打算朝中政事稳定了再告诉陛下的。若非今日……” 后面的话温良宜没有明说,昭元帝已然会意。 不错,如今他重病垂危,朝廷之上不稳定的因素就会冒出头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储君一事。太子失踪在外,生死不明,那些拥立三皇子的势力绝对会趁势而起,为首的,便是丞相赵权。 以他们的势力,若知晓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6 温贵妃怀有龙嗣,绝对会想方设法除掉这个威胁。唯一之计,只有君主安然无恙,压制那些臣子妄动的心思。只是,以他如今的身子,又能撑得几时? 似乎看出昭元帝所想,温良宜温婉一笑,道,“陛下,有了这个期盼,您还想舍下我们母子吗?臣妾知道你心中担忧,有太医院的太医在,他们竭尽所能,定能绵延陛下的安康,眼下最重要的,是调理好您的身子。陛下,听臣妾的话,您暂且莫要劳累心神,好好修养,可好?” 昭元帝静静的望着温良宜如花的般的容颜,片刻后缓缓点头,道,“上天护佑,竟赐予我们孩儿,如你所言,温儿,朕会好好修养,尽快恢复身子,朕要好好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儿。” 温良宜笑着颔首,“君无戏言,陛下答应臣妾的事,决不能食言。夜深了,陛下还是好好歇息,臣妾去唤太医来为陛下诊脉。” 昭元帝颔首,由温良宜伺候着缓缓躺下,片刻后又唤太医进殿为昭元帝诊脉。不多时,昭元帝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在殿内的熏香中睡沉了过去。 让人小心伺候着,温良宜抬脚出了大殿。此刻,乾元殿外彻底融入夜色之中,唯有乾元殿内点燃的烛火,照破这片地域如墨染般的黑暗。 赵德胜在温良宜迈出大殿之际察觉到她不动声色扫过来的视线,在无人察觉时,缓步跟上温良宜的步伐,未几,二人一同融入乾元殿一角的黑暗之中。 “赵公公,你可有法子联络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势力?”黑暗之中,温良宜双眸透亮而平静,半点不见方才在大殿内的柔弱。 “回娘娘,老奴方才得到消息,宫门四周加了禁制。”赵德胜沉默稍许,道,“听说,是丞相大人以保护陛下为由下的命令。” “早知他会动手,想不到他的手段竟如此狠绝!”温良宜眸光一冷,道,“赵公公,无论如何,劳烦您将宫里的消息传出去,另外,本宫想知道太子殿下的消息。你我心中清楚,以太子殿下的能力,绝不可能如赵权呈上的奏章上所述。真正的危机已然降临,太子殿下,该回来了!” 沉默片刻,赵德胜颔首,躬身道,“老奴会尽全力,将宫里的消息,传给太子殿下。” 第107章 立储 翌日凌晨时分,天色微亮,偌大的皇城内来往的人影极少,大多数人依旧安眠与榻上,只有少数需早起做活的宫人们穿梭在朱红的宫墙之间。 此际,皇宫南门一角。一名身着太监服侍的宫人步履极轻的缓步而来,行至南门前,附耳听着宫门外的声响。未几,听见换防的守门将士已换防完毕,便小心着打开了门,刚刚踏出一只脚,就被守在宫门外的将士拦住。 “站住!你是何人?” 宫人左右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枚乾元殿令牌,道,“赵公公有事命奴才出去一趟,二位应该清楚,即便是丞相大人在此,也会卖赵公公一个面子,所以烦请通融通融,杂家一个时辰便回。”言罢,宫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银两,交给其中一人。 两名守门将士的目光落在分量足够重的钱袋之上,随即对视一眼,沉默稍许,道,“快去快回!”说着便面无表情地将钱袋塞进怀里,而后视若未见似的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宫人见此,道,“多谢。”将身后的宫门带上后,便快步沿着城墙往东去了。 半个时辰后,城东的一间民宅内,一只毛发雪白的白鸽迎空而起,如一道优美的弧线翱翔与九天之上,须臾之间消失在西方的天际尽头。 午时,一轮明日高悬于皇城之巅,散发着万丈光芒时,经过太医一夜精心照料与修养的昭元帝终于恢复了些许精气神,醒来的头一件事,是想起边疆的战事,便让赵德胜传旨,命三品以上朝臣赶至议政殿内议政。 一个时辰后,当三品以上的朝臣悉数到达议政殿内,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不再如以往一般挺直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前。 见到昭元帝出现,众臣双膝跪地,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臣的请安声中,昭元帝缓缓步入大殿内,一步一步落座至御案之上后,抬手道,“众卿平身!” 众臣随即起身,分列左右。 赵权抬起头,见昭元帝面色萎靡,面无表情的老脸掠过一丝异色,一闪而逝,随即拱手,面露关怀之色,道,“陛下,朝政虽繁忙,但眼下最要紧的是陛下的龙体。眼见稍有气色,陛下可不能再过劳累。” 闻言,与他并列位于右侧的管怀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血丝弥漫的双目闪过一丝嘲讽之色,瞬间消失与无形。 昭元帝抬手向赵权示意,道,“丞相大人不必忧心朕的龙体,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有数,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边疆战事。”言及此,昭元帝的目光忽而转移之管怀身上,道,“管大人,关于昨日你向朕推荐的主帅人选之事,朕昨夜思量许久,决定依你之言。” 闻言,赵权面色微变。他想不到昭元帝竟然答应请安国公出山,更加不会想到垂危之际的昭元帝还在忧心边疆战事。倘若当真决定请安阳国公出山,朝廷必要派人前往淮安,那么他让禁军封城一事,便瞒不住了。 思量稍许,赵权心中一转,片刻间有了个想法。 这时,管怀拱手道,“回陛下,安阳国公戎马多年,德高望重,定能胜任主帅一职,陛下若下定决心,老臣愿意书信一封至淮安,恭请安阳国公出山。” “且慢。”昭元帝道,“朕虽有这个心思,但国公年事已高,愿不愿出府远赴边疆暂且未知,此事朕会派人前往淮安请示国公之意,若国公不答应,朕亦不会强求。” “陛下——”赵权忽然出声,拱手道,“臣愿派人前往淮安,告之安阳国公陛下的打算,只需陛下书信一封携带前往即可。” “此事既是管大人提出的,安阳国公也是他推荐给朕的,就不必劳烦丞相了。”昭元帝道,“此事朕会另外派人前往的。” 闻言,赵权面色微沉,却极为迅速的掩住面色,不曾让任何人察觉。 主帅一事商议之后,昭元帝又询问了朝臣一些朝政上的事,半个时辰后,昭元帝乏了,便道,“众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众臣明白昭元帝这是累了,等待昭元帝宣布跪安时,礼部尚书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本奏。”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 赵德胜上前接过,躬身将之双手奉上至御案之上。 昭元帝接过奏章,将之打开,看清奏章之上所述之言后,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礼部?奏章所言是你之意?” 礼部尚书面色不变,拱手道,“启禀陛下,臣知晓陛下获闻太子殿下的消息心中郁结难过,但臣之所请顺应天道,亦是为了朝廷。陛下知晓,边关强敌环伺,战事不断,陛下龙体欠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7 安,太子殿下又在这危急时刻下落不明,朝局必须有储君坐镇方能稍稍稳定。所以臣上此奏章,恭请殿下立三殿下为太子,以求稳定朝局!” 并不响亮的声音,却在顷刻之间让偌大的议政殿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昭元帝面色深沉地盯着恭敬立在大殿中央的礼部尚书,日渐苍老而失去龙威的双眸环顾众臣一眼,沉声道,“这仅仅只是礼部尚书之意?还有何人也是如此所想?” 偌大的议政殿内沉默了一瞬后,列队之中,兵部尚书忽然出列,拱手道,“臣附议,眼下边疆战乱,太子殿下不知所踪,朝局动荡,请陛下为了朝局,为了江山社稷,立三殿下为储君!” 兵部尚书出列后,不多时,大理寺卿踏出列队,朝昭元帝拱手道,“臣附议,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以震朝纲!” 昭元帝望着立在大殿中央的三位大臣,心底的怒火一阵阵升腾出来。这些可都是他信任的朝廷大臣,国之栋梁啊,眼下到了这个时机,终于一个个掩饰不住真正的野心而露出真面目了? 沉默片刻,昭元帝道,“只有他们三位?可还有人也是如此心思?” 大殿内,除却大殿中央的三位大臣,其余人个个敛目垂首,蓦然不语。昭元帝的眸光带着一丝冷意扫过这些人,最终停留在赵权身上,一瞬间的停顿后,昭元帝蓦然起身,将御案之上的奏章拂掠在地,阴沉的眸光盯着御案之前的三人,冷声道,“朕还没死!朕的太子还没死!你们一个个这个时候让朕改立储君,是盼着朕死吗?!” 君主一怒,山河震颤! 这一瞬,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大理寺卿三人面色骤变,当即双膝跪地,颤声道,“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的胆子倒是大得狠呢!”昭元帝沉声道,“这个提议朕不会答允,你们的心思与其用在立储君上,不如想想如何击退边关的敌军!为朕分忧!为百姓分忧!” 三人连忙趴伏在地,不敢再多言。 昭元帝脸色阴沉地盯着这三人,怒火升腾的他喉间一热,面色微微一变,极快的收敛住,却被留意着他的赵权收入眼中。 昭元帝并未留意到赵权的视线,身体已支撑不住的他缓缓落座,苍白而阴沉的面色更显萎靡,道,“回去好好想想退敌之策,众卿跪安吧!” 众臣再次跪地,齐声道,“臣等告退!”话音落,礼部尚书三人如蒙大赦般随着众臣一起退出了议政殿。 待群臣退下后,昭元帝终于不在掩饰早已撑不住的身体,向赵德胜招手,道,“赵德胜,快昭太医!” 就在京城的朝局暗流涌动之际,邺安城内的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良阙收到了自京城而来的飞鸽传书。 将从信鸽上取下的书信打开,一览无遗的读完书信上所述后,良阙面色骤变,当即拿着书信步履匆匆的进了一间厢房,双手奉至正坐于木案前的容修面前。 “太子殿下,京城来信,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已传播开来,陛下突闻消息急火攻心,如今病重垂危。皇城与京城皆被赵权派重兵把守,宫里传出消息,让太子殿下尽快回京!” 闻言,容修敛起的双目骤然睁开。他接过良阙双手奉上的书信一目十行的将书信所载收入眼底后,双眸闪过一丝冷色。“这位丞相大人终于准备动手了!” 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唯一让容修没有预料到的,是重病垂危的昭元帝。想到对自己尚念及父子之情的昭元帝病重垂危,容修的双眸一片冰冷,沉声道,“赵权!” 他蓦然起身,朝良阙道,“传令下去,即刻出发返回京城!” 良阙颔首,又道,“殿下,文伯信上言,京城各个城门已被禁军派兵把守,我们该如何进城?” 容修淡然的眸光扫了他一眼,道,“无妨,我自有法子进京。” 第108章 进京 今日的朝议后,昭元帝的病情再次加重,但因为昭元帝刻意将此事压下,皇宫中便只有乾元殿总管赵德胜以及太医院令知晓。 空旷的内殿中,龙榻之上,院令将一碗汤药侍候着昭元帝喝下后,便退了下去。昭元帝刚刚饮下汤药,意识尚清醒。想到今日议政殿内群臣请命改立太子一事,面色便极为难看。 沉吟片刻,昭元帝唤来赵德胜,道,“赵德胜,去将金羽营统领张冕宣来见朕,记住,需秘密前往,不得惊动任何人。” 赵德胜闻言,愣了一瞬,欲言又止。昭元帝为何秘密宣召金羽营统领,赵德胜能猜出一二,只是他猜得到,却不能做到。 昭元帝见赵德胜面露踌躇之色,眸光微微一沉,道,“出了何事?有话直言!” “回陛下。”赵德胜犹豫片刻,道,“丞相大人以陛下病重为由,命禁军严守各个宫门,保卫陛下的安危。所以,若想出宫,禁军定然会知晓。” 昭元帝面色陡沉,“何事发生的事?朕为何不知?” 赵德胜道,“正是昨夜,陛下在殿内昏睡之时,丞相大人便下令让各个宫门加强护卫,以保护陛下安危。” “他好大的胆子!”昭元帝冷声喝道,苍白的面色因骤然的气血翻腾而瞬间涨红。联想到今日议政殿内发生之事,群臣请命改立太子,分明是受赵权指使。这连日而来赵权的举动,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 他,赵权,是准备想逼宫了?掩藏在这帝国之下的一颗毒瘤,终于等到他的时机欲翻身一搏了? 如今想来,只怕禁军已完全听令赵权,赵权,禁军统领瞿冉,以及今日在议政殿内提出易储的朝臣,皆是三皇子容景与晋妃一党的党羽。想不到,在多年的渗透下,赵权的权利竟已如斯庞大,如今连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太尉严括亦困在边疆生死垂危,偌大的朝堂,竟再无一人能够牵制住他。 难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当真要受臣子的胁迫,被逼宫让位吗? 此刻,昭元帝忽然想起生死未明的太子容修,若是太子在此的话,至少,他不会如此被动。可是,容修生死尚且不知…… 想及此处,昭元帝喉间一热,一口热血似乎急欲喷发而出,又被他勉强咽了下去。他知晓,他这身子已时日无多了,在此之前,他定要想出法子,决不能让赵权的奸计得逞。 转眼,并不平静的一夜在无数波诡云谲中悄然流逝,当一种无形的一触即发的紧迫与危急感将西京层层笼罩时。凌晨时分,一行十人的人马在夜幕还未破晓之际快马加鞭赶至西京西城门外。 远远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气势庄严而逶迤的城墙轮廓一角,容修御马缓缓慢下速度。身后的良阙领着数名幽冥卫,驾马亦步亦趋的跟在容修身后。 “殿下。”良阙望着黑暗之中尚可窥见的西京浩荡的城廓,低声道,“我们该如何进城?” 容修道,“随我来。”言罢,容修调转马头往西北方的城廓快马而出。良阙一行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8 人率马跟上。 一刻钟后,容修一行人在西京西北方一片荒郊之地的民宅前御马止步。此际,遥远的东方天际已然破晓。 许是听到了马蹄声,民宅内有了些许动静,未几,大门被打开,幽冥卫乾武露出面容。他大步而出,行至容修马前单膝跪地行礼,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乾武,恭候太子殿下!” “等了几时?”容修翻身下马,一边问道。 “回殿下,奉文伯命令,昨夜便在此等候太子殿下到来。” 容修颔首,抬脚往民宅内大步而行,“京中情况如何?”容修身后,良阙等人纷纷下马,将马匹系好后,迅速上前跟上脚步。 乾武在前方引路,道,“回殿下,京城与皇城各城门皆已被禁军重兵把守,严查一切进城人氏,入夜之后无丞相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皇城内把守更为森严,传来的消息只知陛下病重,暂时没有旁的消息传来。” 容修颔首,在乾武的带领下,进了民宅最里间的房。不大的空间,所有人踏入后,乾武在众人的视线下,将房内一角的木案移开,郝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直径为一丈长的入口。 良阙等人目光微震,容修视若未见,道,“走吧。”便头一个抬脚走了下去。见此,众人也不敢言语,一个个跟着容修的步伐,踏进了这条密道。 这是一条修建得比较久远的密道,密道内部并不宽敞,最大空间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一路而过,大概半个时辰后,容修找到了出口。从出口出来后,才发现竟然是一间废弃的书房。 这时,看着身后陆续走出的幽冥卫,容修道,“这条密道多年前便已存在,何人修建的无人知晓,只知前朝时便已留存,如今,整座京城内,只有本宫外祖父,安阳国公知晓。今日你们看到了,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 幽冥卫们面色恭谨,拱手齐声道,“是,殿下!” 半个时辰后,天色微亮之际,容修一行人出现在城东民宅外。文伯打开门见到容修一行人后,当即向容修行礼,“太子殿下——!” “文伯,不必多礼。”容修连忙扶住文伯,道,“进去在谈。” 文伯颔首,恭恭敬敬将容修领进了府。 少顷,厢房内,文伯将宫里传出的讯息一一告知容修。“太子殿下,昨夜宫里赵公公千辛万苦传出来的消息,昨日议政殿内,诸位大臣联名上奏,要求陛下改立三皇子为储君。陛下闻言盛怒,病情再次加重,只是这个消息陛下按住不发,朝臣暂时未得知,不过赵公公直言,陛下的身子,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容修面色陡沉。明知迟早会有这一日,然而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他心底却极不痛快。这一切,一步步验证了他的猜测,这偌大的朝廷,以赵权为首的大批党羽,皆是这个朝廷的为祸之源,蠹国害民。 为了拔掉这些乱臣贼子,朝廷蛀虫,他们为此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沉吟片刻,容修道,“先生可曾传过消息回来?” “昨日有消息传回。”文伯道,“信上言太尉大人的身子不见好转,太尉大人年事已高,比不得年轻力壮之人,如今身受重创,即便修养好,或许也不过几年了。”文伯顿了顿,又道,“至于乾城战事,有边将军守城,又有先生从旁协助,乾城可坚守数月,太子殿下只需集中精神处理京中之事。” “此事我知晓。郝连觉极有手段,堂堂大宛战神并非浪得虚名,边牧行军尚可,对付他还差些火候,不过以他的能力守城已足够。对付郝连觉的人我心中有数,待京里的事解决后,我会让他有来无回。” 文伯颔首,道,“眼下京中局势严谨,禁军首领与赵权早已相互勾结,京内五万禁军已尽归赵权掌控,皇城也被他们派重兵守卫,宫里想传出消息亦难上加难,殿下打算如何行动?” 容修看了文伯一眼,如夜幕般浩瀚的双眸闪过一丝幽色,“瞿冉与赵权勾结我早已知晓,他们私相授受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禁军并非戮力同心,文伯应该还记得,禁军之中还有位副统领?” 文伯思索片刻,道,“御史大夫管怀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可赵权与管大人并不相容,管大人之子,赵权又怎会不设防?” “无妨,我们需要的,只是他禁军副统领的身份。”容修道,“这位副统领也是既聪明的人物,在军中行事极为得体,他不得罪,但也无人敢小瞧他,赵权即便会防他,明面上不会做得太过,而我们,仅用这明面上的手段便可行事。而他,身为管怀之子,管怀是效忠父皇的,如今亲眼见到赵权的动作,或许无力阻止,但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父子二人必会为我们所用。” 文伯望着容修自信而淡定的神色,道,“殿下心中已有计划了。” 容修缓缓颔首,面容上的神色意味深长。“不错,但是在我们行动之前,还需另外演一场戏,将赵权与容景的注意力引开。”言及此,容修蓦然侧首朝立在身侧的良阙道,“传信寒枫,让他转告沐青:太子殿下,已被展将军寻到了,现正在祁州城养伤。” 良阙颔首,“属下遵命。” 容修又朝文伯道,“文伯,设法传信进宫,告诉温娘娘,容修已回京,宫里的行动,便看她的了。” “是,殿下。”文伯应下。 未几,一只白鸽迎着初晨的早风,展翅迎空,片刻间消失在了遥远的西方天际。彼时,一抹晨晖乍现,万丈的霞光,照破了笼罩在京城之上的层层萧索。 第109章 互市 不同与暗波汹涌的京城,不久前经历一场大战的祁州城自击退了戎狄人后,难得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 风沙依旧怒吼,天地依然肃穆,曾经席卷这片天地的血腥的气息却在风沙的洗礼中渐渐褪尽,这座护卫大昭边疆数百年的边关重城,无时无刻不在尽忠职守的完成着它的使命。 经过了数日的修养后,祁州城被战事损毁的边防在逐渐被将士们修建完整。展鹏之为了更好的御防外敌,预备在西城门前三里处修建军事驻台,在专业军工的督造下,长达数十丈的眺望塔可以监测到数里外的敌军。 而这一建议,是在展鹏之与沐青二人秘密商议下,定下的决策。 然而,这一事却无旁人知晓,因为沐青在祁州城内,从未在将士们面前露面。 自那一日在展鹏之的房内醒来后,沐青的情绪并不算好,其一是因为对容修贸然把他送往祁州城丢下而不满,其二则是对容修对自己的心思而惊骇。 之前容修对他偶尔有之的暧昧的气氛,让沐青有过错觉。然而当这种错觉被验证时,沐青无疑是惊骇的。 容修竟然对自己有着那种想法,且不论他身为男儿之身,容修他,更是身为太子殿下啊,他日后也必然是要成为一国君主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竟然对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49 一介男儿身的自己动了感情? 感到荒谬的同时,沐青更多的是震撼! 他明白容修的性子,他绝不是那种会以这种事来打趣他的人,更何况那一日,容修还……吻了他。原先几日,沐青的心绪是惶惑与烦躁不定的,经过这几日的调整,在加上祁州城的军务后,倒也渐渐静下心来。 无论如何,他现下不能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因为此次容修回京,是要打一场异常艰难,将要动荡这个朝局,事关这座江山,这片天下的大战!此时此刻,他反而更加担心容修能否将那位老奸巨猾,心思极为缜密的丞相大人扳倒,安全的获得胜利? 当然,这几日,担心容修的同时,他还抽空与展鹏之商议,开始了修筑军事驻台的计划。 日暮时分,残阳西垂之际,完成军事驻台选点后,展鹏之领着一千将士回城,回城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都尉府。 解下战衣后,展鹏之身形如风,步履匆匆的进了厢房。此刻,沐青正坐于外间的木案前,见展鹏之开门入内,抬首道,“回来了?勘察得如何?” 展鹏之落座于一旁的木椅上,倒了一盏茶水一饮而尽后,衣袖一抹嘴角,道,“三里外一处地域地段不错,四周空旷,若是建起瞭望塔,可将四周的形势尽收眼底,是一个占尽地势之利的绝佳之地,你若是去看了,定然会觉得不错。”说着,展鹏之话音一顿,若有深意的眸光投向沐青,道,“不过,我很想知晓,沐青,你打算何时走出这间房?” 起初对于沐青被太子殿下身边的幽冥卫深夜送来而有所猜测,又见沐青面色有异,展鹏之便也没有多问,只将这些猜测深藏于心。这几日,见沐青心绪有所恢复,便问出了这个疑惑。他可不希望沐青就此一直呆在房中,而与世隔绝了。 闻言,沐青面色一顿,视线扫了展鹏之一眼,打趣道,“怎么,展大哥该不是嫌小弟在这儿呆得久了,碍展大哥的眼了吧!” “若当真嫌你碍眼,还会让你留在我房中?”展鹏之扬唇一笑,见他不肯说,也不多问,便道,“不过那个眺望塔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出的?你可知,日后,若是所有边城皆建上这等军事驻台,便可提前勘测到敌情,提早设防,便也提前定下了一分胜算,当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 沐青当然不会说是借鉴了几千年前的古人的主意,沉吟片刻,道,“曾经看过类似的兵书,其中有提到一二类似的想法,在加上这段时日亲临战场,亲眼看到城墙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而这段时日刚好可与你商讨。其实我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真正能够将之实施的,还是你们。” “不能如此说,若非你提出,我们也做不到。”展鹏之道,“好在已将戎狄人击退,这一役他们惨败,至少数年之内不敢来犯,这数年中,我们便可将军事驻台彻底建好完善,到戎狄再来犯时,我们便可早作防范。” 沐青眉间忽而轻蹙。沉吟片刻,道,“展大哥可知乾城的战事如何了?” 展鹏之闻言,面色微沉了沉,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听闻乾城此次的主帅太尉严括受了伏击。宛军郝连觉擅用奇兵,乾城将士未占到丝毫便宜。现全军驻守城内,坚守乾城的同时,等到朝廷任命新的主帅上任。郝连觉率领大军驻守城外,随时有可能攻城,乾城的形势暂时算不得好。” “那展大哥又如何认为戎狄之人不会来犯?”沐青轻声问道,见展鹏之面露疑惑之色,沐青脑海一闪,道,“展大哥你难道不知戎狄与宛军合谋一事?” 闻听此言,展鹏之眉峰陡沉,“你此言何意?戎狄和宛军合谋?合谋什么?” 沐青这才想起那日他听到这个消息还在与容修在山洞里,他听容修会派人来传信,原以为容修将郝连觉与戎狄首领暗中合谋签订契约一事告诉了展鹏之,未曾想容修竟然没有告之。 见展鹏之面色不虞,沐青思虑了一瞬之后,将那一夜亲耳听到的,宛军主帅郝连觉与戎狄首领乞颜崇昊暗中合谋一事,以及赵权通敌卖国,与郝连觉暗中协议以八百里山河为条件让郝连觉出兵乾城,对付严括一事悉数告知展鹏之。 良久,听完沐青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后,展鹏之的面色已是极为难看。“我愿以为戎狄人是趁宛军攻袭乾城之际趁火打劫,想占得一丝便宜的,倒不曾想他们竟有如此野心,竟妄想与大宛一同侵犯我大昭国土,我倒是放错他们了。还有那位丞相大人,为了权利竟能如此丧心病狂,通敌卖国,留他在朝中,这座江山迟早要葬送在他手里!”展鹏之的右手握成拳一拳狠狠捶在了一旁的木几之上。 未几,‘咔嚓’一声,木几竟应声断裂成数段。 沐青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展鹏之面有怒色,道,“展大哥不必生气,这位丞相大人如此歹毒心思,我们又怎会让他继续为所欲为下去?太子殿下此行回京,你以为是去做什么?” 闻言,展鹏之收回拳头,对被自己一拳击裂的木几视而不见,面上的怒意稍缓,片刻间又恢复如常,面带一丝深意的看了沐青一眼。 容修回京所为何事他已然知晓。虽相熟的时日不算长,但对这位手段超绝的太子殿下,展鹏之已有所了解。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让他心怀一丝钦佩的人物,以这位太子殿下蛰伏多年的心机,只怕当今世上无人能够在他面前玩弄心思。 此次带兵出京,又突然失踪,隐匿踪迹回京,等待那位丞相大人的会是什么手段他倒是极为期待。 他唯一担心的,是沐青。以展鹏之的眼力,已看出沐青与太子殿下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关系。而已太子殿下的心思与手段,倒是他这位心思简单的沐青小哥,反而叫他担心。 沐青并未看到展鹏之此刻朝他扫来的隐含一丝忧虑的眸光,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沉吟片刻,忽然道,“展大哥,你说,我们有无可能,与戎狄之人化干戈为玉帛,永绝祁州城的边境之患?” 展鹏之正欲反驳,见沐青面色并不似说笑,反而煞有其事,沉默稍许,道,“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沐青望着展鹏之,沉默片刻道,“展大哥可曾听过,互市?” 见展鹏之露出疑惑之色,沐青解释道,“戎狄时常侵略我朝边境,且始终无断绝,为的不过是抢掠衣食之物,因为他们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谷物,但是倘若,我们将谷物,衣料等用品与他们交换,他们是否会停止前来侵略?” “用谷物交换?”展鹏之不解,“如何交换?戎狄之人嗜战成性,你又怎知他们愿意交换?” “这一点,便要用手段来说服他们了。”沐青道,“他们的确嗜战,可嗜战重要,还是生存重要了?别忘了,除去战士,他们部族之中更多的是妇女孩童,还有年迈的老者,这些人总不能去抢吧。那我们便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0 用我们的衣食等物,与他们的牛羊和马匹交换,这就叫做互市。他们用盛产的牛羊马换取缺少的衣食,我们用产之不尽的衣食向他们换取壮硕的马匹或者牛羊,与已与彼,既解决了战乱之扰,又能各取所需,岂不算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展鹏之眸光忽而一亮,望着沐青的双眸已带了重视之意。不说旁的,仅仅是戎狄人的马匹,那可是品种极好的马匹,就连他也眼馋不已。若能收为已用用作战马,他的万历军战力上便可更进一步。而解决边疆的战乱问题,与国与民,更是天大的益事。 只不过,想到说服戎狄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展鹏之沉默稍许,道,“你有信心,能够劝服戎狄人?” “那就得看怎么说了。”沐青道,“只是如何能够见到戎狄首领?” “戎狄首领?”展鹏之想起战场之上惜败给自己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顿了片刻,道,“我可以派人前去寻他?只不过,沐青,你似乎,还不愿出这间房。” 沐青看了展鹏之一眼,正张口,房门外,寒枫突然现出身形,他对着房内沉声道,“属下幽冥卫寒枫,拜见沐大人。” 沐青愣了愣,道,“请进。” 寒枫应声而入,单膝跪于沐青身前,道,“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转告沐大人。太子殿下给沐大人带了一言。”寒枫抬首看向沐青,道,“太子殿下,已被展大人寻到了,现正在祁州城养伤。” 闻言,沐青侧头与展鹏之对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朝寒枫道,“寒护卫请起,请转告太子殿下,此事我已知晓。” “是。”寒枫起身,朝沐青抱拳道,“属下告退。” 寒枫离开后,明白太子之意的沐青与展鹏之再次对视一眼,展鹏之忽然道,“看来,你终于要踏出这间房了。” 第110章 声东 沐青笑了笑,未曾多说什么。他没有告诉展鹏之,这一天,他有所预测,而寒枫的出现,让他的预测成真。他身在祁州,对于容修而言也并非全无作用。 之后两日,沐青在展鹏之的安排下出现在了祁州城外,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身受重伤的太子殿下,被展鹏之派人送进城后便重兵保护,任何人不得靠近。 此事,在祁州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这件事,还未传入京城。 三月桃花始盛开。 永和宫中东南角,因为温贵妃喜爱桃花之故,昭元帝特地命人为她在宫内移植了几株灼灼其华的白桃。然而正值三月末之际,盛开的白桃敛起了无限芳华,终究抵挡不过时节的到来而片片凋落。 宫墙一角,桃花纷落,暗香幽然。 未几,彩墨的身形出现在宫墙之下,端着从御膳房取来的膳食,正欲送往宫内西南角李氏的寝殿。忽而,彩墨瞧见前方思君行色匆匆的往正宫方向而去,连余光都未扫到她一眼。彩墨心神一动,轻抬脚步跟了上去。 这段时日,不知何故,温良宜宫内侍奉的宫人少了许多。此刻思君快步踏入内殿,殿外也无人留守。 彩墨眼神一转,将膳食放下,至宫墙之下附身贴了上去。她瞧着思君方才的面色,隐约觉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 少顷,彩墨便听到思君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娘,宫外方才传来的消息,祁州城有消息了,太子殿下寻到了,只是受了重伤,现下正在祁州城养伤,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 “当真?”温贵妃略显欣喜的声音传了传来,接着又长吁一声,感慨道,“总算是有消息了,本宫这心口也算是有着落了。”说及此处,温贵妃话音忽而微转,道,“思君,这个消息是何时传来的,可还有旁人知晓?” “方才传进宫的,听传信说祁州守将寻到太子后便传信回京,但消息还未进京,我们的人事先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不行。”温贵妃道,“如今陛下病危,朝中又举荐三殿下为太子,若是让这个消息传进京中,那些人定会阻拦下来不让陛下知晓,更有甚者,或许会……”温贵妃话音一顿,思君接口道,“娘娘担心有人对太子殿下不利?” “你莫要忘了。”温贵妃道,“如今这宫里,只有三殿下一人。若是知晓太子殿下被寻到的消息,头一个着急的会是谁?她又会如何做?” 思君惊声道,“娘娘是指……瑾和宫?”话音一顿,思君连忙收敛了语气,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思君,你出去一趟,立刻传信出去,派人截下祁州城传回京城的信件,不能让旁人知晓太子殿下的踪迹。快去!” “是,娘娘。”思君领命便立即退了出来,步履匆匆的往永和宫外快步离开。宫墙一角,望着背影消失在宫门之间的彩墨,面色有一瞬间的震惊与慌张,不敢多想,左右看了一眼后,连忙端起御膳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此处。 在彩墨离开此处不久后,思君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宫门前,神色淡然的望着宫墙一角,停留片刻后,步履从容的回了内殿。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良宜从软榻上抬起头,漫不经心道,“她走了?” 思君躬身至榻前,颔首道,“已经走了,娘娘,我们这个计策,行得通吗?以李氏的心机,或许不会轻易上当?”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正因为聪明,便不会安于现状,更何况,为了保住自身和她肚子里的那个,你以为她会安心的待在我永和宫中?”温良宜道,“记住,永远不要小瞧权欲熏心的女人。” 思君颔首,“是,娘娘,思君受教了。” 永和宫西南角,与正殿相比略显简陋,只有彩墨一人侍奉的李氏居住的寝殿内,彩墨将方才在正殿外听到的温良宜与思君所言悉数告知了东宫废妃李氏李静禾。 李氏身怀六甲,肚子越发大了,虽肚子里的这个子嗣名声不算好听,却到底是皇嗣,温良宜也从未亏待过她,她的衣饰用度虽算不上极好,却也不算差。如今怀有身孕,李氏不喜走动,平日里都是靠在内间的软榻上。 听完彩墨所言后,李氏沉吟良久,忽然道,“彩墨,最近宫里是何形势你可知晓?” 彩墨想了片刻,道,“奴婢听到的不多,只知陛下似乎病重,听说丞相大人为了保护陛下的龙体,在各个宫门外加强了守兵,如今宫里之人似乎出一趟宫都极不容易。” “丞相大人?”李氏的视线落在自己已略见突起的腹部,沉吟片刻,道,“听闻,丞相大人是一直支持三殿下的。” “主子……”彩墨犹疑道,“主子有何想法吗?” “你说,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太子殿下若真的成为陛下,他会容忍一名背叛过他的废妃怀着兄弟的孩子存活在世?”李氏眸光微转,波光荡漾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若是三殿下继承了皇位,晋妃娘娘是我舅母,在加上当初是她将我安□□太子府的,我为她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1 也算是做了不少事,看在这些事的情面上,她若坐上太后之位,可会放我一条生路?”李氏道,“两厢权重,你觉得我会选何人?” 彩墨惊声道,“主子是想……” 李氏扫了彩墨一眼,道,“今日寻个时机出去一躺,将此事告诉晋妃娘娘,她若知晓了此事,太子殿下,绝不可能安然回到京城。” 彩墨心中一凛,应声道,“是,主子。” 半个时辰后,李氏用完御膳,彩墨端着空了的玉碗离开了永和宫。这一走,便是一个时辰。 当晚,亥时初刻,当漫无边际的夜幕将偌大的西京笼罩之际,丞相府内迎来了一位贵客。 丞相府管家打开后门,看清门外伫立之人的面容后,惊声道,“三殿下!” 容景扶起欲行礼的管家道,“不必多礼,丞相大人何在?” “在书房,三殿下请随老朽前来。”管家头前领路,将面带一丝焦虑之色的三皇子容景请进了书房。 书房内,赵权正与沈泽商议要事,骤然听得脚步声临近,眉峰微沉时,书房的大门被管家推开,道,“大人,三殿下到访!” 赵权蓦然与木案前站起身,见到尾随管家进入书房的三皇子容景后,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沉稳,朝容景行礼道,“老臣见过三殿下,三殿下骤然到访,可是有何要事?” 容景正欲开口,眼角的目光扫到沈泽时一顿,沈泽连忙行跪拜之礼,道,“草民沈泽,见到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容景的视线落在赵权身上,道,“这位是?” “老臣的一位幕僚。”向容景介绍了沈泽后,赵权让管家与沈泽退了下去,而后将容景请至上座,为他沏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水后,道,“三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急事?” 容景见到赵权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气势后,焦急的心绪也渐渐沉稳下来,静默稍许,道,“丞相大人可曾听到祁州城传来的消息?” “未曾。”赵权道,“出了何事?” “今日进宫向母妃请安,母妃告诉我一件事。”容景道,“太子殿下容修,已被祁州守将寻到了,听说受了重伤正在城中养伤。丞相大人,您不是告诉我二哥已凶多吉少吗?如今被人寻到,在送入京中,我们的计划又该如何?” 赵权面色陡沉。如此重要的消息,他怎么从未听闻。“三殿下莫急,此事晋妃娘娘是从何处知晓的?老夫还未收到消息,或许只是空穴来凤,祁州城有老夫的耳目,若真有此事,老臣不会不知晓。” “是温贵妃在祁州城的耳目。”容景道,“母妃安排在她宫中人偷听到此事,便立即偷偷告诉了母妃,母妃又转而告诉我,此事暂时还未传回京城,无论事实真相如何,我们决不能让容修回到京城。” “三殿下莫急,此事老臣心中有数。”赵权话音稍落,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随即被打开,管家手拿一封书信步履匆匆踏入房中,朝赵权道,“大人,方才收到的从祁州城传来的消息。” 赵权连忙接过书信,将书信上所言一目十行的收入眼底后,古井无波的老脸逐渐阴沉下来。 容景见此,急声道,“丞相大人,可是有关二哥的消息?” “三殿下。”赵权将书信放置与木案之上,面色深沉的望着容景,道,“的确如您所言,祁州城的守将,寻到了东宫太子。他现下身受重伤,在祁州守将安置修养。” “果然如此。”容景面色骤变,咬牙道,“丞相大人,你可是亲口承诺过的……” “三殿下莫急。”赵权放缓了面色,语气却是止不住的森冷,“即便寻到他又如何?殿下莫要忘了,这位太子殿下现下正身受重伤在祁州城修养,祁州城与京城数百里,这一路艰险,殿下难道以为他能安然回京?” 见容景焦急的情绪渐缓,赵权沉默了一瞬,道,“殿下放心,老臣绝不会让这位太子殿下,活着回到京城。” 第111章 暗访 子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忽而,一阵激昂有序的蹄声划破黑暗的寂静骤然传来,如鼓声一般响彻在宽敞的官道之上,远远朝城西疾驰而去。不多时,到达西城门下,将一封出自丞相府的手书交给守城将领后,快马加鞭出城,须臾间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与此同时,位于城南的御史大夫管怀府的后院,突然响起一阵沉缓有序的敲门声。 管家步履匆匆而来,打开门闩将大门打开后,望见立在门外身穿黑色斗篷的数道人影,微微一怔,“你们……你们是何人?” 文伯当先而立,对着管家道,“老兄不必惊慌,劳烦通禀管大人,淮安旧人,前来拜访,故人可愿欢迎?” 管家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道,“诸位请稍后片刻。”言罢便掩上门急匆匆返回院内。不多时,管家又匆匆而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边收拾外衫,一边神色匆匆而来的管怀。 两人来到后门处,管家将门打开,管怀上前,瞧见夜色之中的数道人影,眼中闪过一丝谨慎之色,沉默稍许,道,“淮安旧人,姓甚名谁?” 文伯放下斗篷的沿帽,一张携刻着岁月痕迹的面容缓缓出现在管怀眼前。看清文伯的脸后,管怀回想片刻,脑海间忽然一闪,惊声道,“你是……文伯?” 文伯和善一笑,道,“管大人还记得老夫?” “自然记得。”管怀连忙道,“文伯请进,诸位请进。” 管怀与管家二人将众人引入府中,带往正厅,管家又赶忙着沏上茶后,管怀领着文伯落座。跟着文伯同来的三人则立在文伯身后。 见这三人身上的黑色斗篷未落,文伯也未出言解释,管怀也不便多问,只道,“文伯深夜前来,可是安国公有何事?”言及此,管怀想起另外一事,又道,“今日京中各个城门皆有重兵把守,你们是如何进的城?” “此事稍后会向管大人解释。”文伯道,“老朽此次深夜来扰,的确是有要事。” 管怀颔首,“但请直言。” “国公听闻了最近京中的形势,特派遣老朽来问,管大人是何想法?” 管怀蹙眉,沉思片刻,久经世事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文伯一番,带着一丝审视,试探道,“文伯既有此问,老夫也有疑问。安阳国公可知边疆之战?可知京中现今的处境?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2 可知——”说及此处,管怀忽而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文伯,道,“陛下的处境?” 将管怀试探的眸光收入眼中,文伯面色不变,道,“若是不知,今夜,老朽便不会来此了。” 管怀读懂文伯话中的深意后,微微颔首,道,“看来,国公还是在意京中局势的,文伯是国公身边的老人,此次前来,想必也是能够代表国公之意的,对否?” “这就要看管大人的意思了。”文伯道,“国公虽远在淮安,也不涉朝局,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倘若这个朝局的形势让他察觉出不安稳,国公爷同样不会坐视不理,管大人可知?” “有文伯这番话,老夫安心了。”管怀带着审视的眸光淡去,随之浮现的,是不在遮掩的沉凝之色,“京中的形势,国公若有所耳闻,想必应该清楚,此刻的京城,已危在旦夕!” “乾城之战我朝惜败,然太尉严括却遭受伏击而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明。京城之中离了太尉严括的牵制,丞相赵权一家独大。前些时日,赵权上奏告知陛下太子殿下在祁州城遭敌军暗算生死不明,陛下一时遭受打击而病情突发,赵权借此机与禁军统领瞿冉勾结,派重兵监守皇城与京城。如今,整座京城皆被赵权掌控在手中,老夫想派人出去报信也被他的人扣下,如此危急形势,国公可知?” 管怀又道,“赵权一直以来支持的便是三皇子,如今六皇子被废,太子殿下在边疆不知所踪,朝中只有三皇子一人,一旦陛下发生了不测,继位的便只有三皇子。若是三皇子登基,这整个朝堂,整个天下,便彻底掌控在赵权一党手中了,以他们的行事手段,我大昭危矣。只可惜老夫身为御史大夫,身后却只有一群言官,要想与赵权一党对抗,实在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非也。管大人并非螳臂,管大人身后,也并非只有言官之势。”一道清冷的男声骤然传出,与此同时,文伯身后,容修缓缓将沿帽落下,眸光淡然的扫向坐于主位的管怀。 管怀在听闻声音时便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抬眸一扫,眼见文伯身后立于左侧的男子缓缓摘下沿帽,露出太子殿下的面容时,布满横纹的老脸之上满是震惊之色,“太子殿下——!” 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再看文伯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姿态,刹那间,管怀心中已有了猜测。震惊之色敛去,管怀连忙起身至容修身前双膝跪地,行参拜之礼,“老臣管怀,参见太子殿下!” “管大人不必多礼。”容修上前将管怀扶起,道,“希望本宫突然出现,没有惊扰到管大人。” “老臣虽已年迈,但并非不堪一击。”管怀站定身形,话音却微颤,沉默片刻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管怀道,“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回的京城?祁州传来的殿下失踪一事,太子殿下可知?”问话的同时,管怀将容修请至上座。 容修也不推脱,大步行至上位坐下后,示意管怀落座,随之道,“传闻本宫失踪一事,本宫略有耳闻,不过本宫猜想管大人肯定不知……”容修顿了顿,淡雅如风却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管怀,道,“祁州城,并未有本宫的消息传至京城。” 管怀闻言,骤然一惊,“殿下之意是丞相手中的那封密奏,并非祁州城传来,那是……他自行伪造的?他——好大的胆子!” “这位丞相大人的胆子可不止于此。只不过本宫更想知道,管大人是否愿意见到丞相大人如此悖逆忘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管怀眼见太子容修面色淡定自若,仪态从容,丝毫没有因为京中如此紧急的形势而露出焦急之态。时至今日,管怀已经看出,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绝非是那位当初隐忍在东宫一角不被任何人看中的东宫太子。 今日,在京城局势如此紧张之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京城,更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管怀府中。而安阳国公最为信任的亲信文伯与他一同前来,显然,安阳国公与太子殿下早有联系。今日出现在此,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态度。 太子殿下与三殿下,安阳国公与丞相赵权,顺应天道继承皇位的储君与私下与朝臣勾结意图谋反的皇子,孰是孰非,管怀心中已有所决断。 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时,管怀的面上已有了凝重之色。“太子殿下,想要老夫做什么?” “管大人年事已高,本宫并不愿大人多做奔波。”容修道,“本宫想要的,是管大人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不知令公子,是否愿意为本宫行事?” 闻言,管怀毫不迟疑的让管家前来,道,“去将冲儿叫来。” “是,老爷。”管家匆匆离去。未几,再次出现时,身后一同跟来的是身穿常服,气宇轩昂的管怀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 管冲步履匆匆而来,在路途中已听了管家所言,此刻见到太子容修并未露出丝毫吃惊之色,大步上前,朝容修行参拜之礼,“臣管冲参见太子殿下!” 容修颔首,“不必多礼,起身罢。” 管冲遂起身,朝管怀喊了一声‘父亲’后,便立在了他身后。 容修道,“让管副统领前来,本宫想知晓,管副统领,可愿为本宫办事?” 管冲毫不迟疑,拱手道,“臣愿意,请殿下吩咐!” “不急在一时。”容修道,“在此事前,本宫想告诉你们。京中的形势你们已经知晓,父皇被丞相监视与宫墙之内,整座京城皆已被他掌控,若想从他们手中占得一时先机,必然是危机重重,九死一生,管大人,副统领,你们父子二人可要想清楚!” “我们成功与否尚且不能定论,所以本宫要的,是忠心陛下,忠心这个朝堂,为了赢得这次的胜利而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或许有可能断送性命的忠臣,你们父子二人,当真愿意?” “太子殿下不必在试探了。”管怀道,“殿下是陛下看中的储君,老臣追随殿下除去的,是权欲熏心意图谋反篡位的乱臣贼子。若非殿下出现,老臣也会想方设法前去找寻太子殿下,因为老臣也不愿意见到赵权一党掌控我大昭的朝局。老臣忠于陛下,也会忠于太子殿下,老臣虽年事已高,但这颗忠心一如初衷,从未有丝毫改变。” 闻言,容修蓦然起身,朝管怀拱手道,“本宫替父皇,替天下苍生,感谢管大人的这颗赤子忠心。” 管怀连忙起身回礼,“老臣不敢,太子殿下莫要折煞老臣了。”言毕,与容修双双落座后,又道,“太子殿下,冲儿虽是禁军副统领,但赵权忌惮老臣,瞿冉便也将冲儿隔离在外,殿下若想让冲儿行事,只怕会有不妥。” “此事无妨。”容修道,“本宫要的,只是管副统领的禁军身份。” “太子殿下有何想法?” 容修的眸光看向管怀父子二人,沉声道,“四月初三,是父皇的五十大寿,那一日,本宫要进宫一趟,那一日,也是本宫决定,对付赵权之日。”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3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高.潮就要来啦! 第112章 突袭 这一日的暗流在波诡云谲中悄然掠过。两日后,赵权收到了来自祁州城的消息:太子被祁州守将派重兵保护,任何人不得近身。 而祁州守将寻到太子殿下的奏章,被赵权秘密压下。这一日,赵权秘密将禁军统领瞿冉,以及朝中信得过的大臣召入府中。其中最重要的,身份最为尊贵的,便是三皇子容景。 府中内堂,主位之上赵权高居而坐,容景上座,一众大臣依次落座,其中便有那一日议政殿内上奏易储的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在列。 赵权凝重的眸光扫向众人,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一大事需与大家商议。” 礼部尚书拱手道,“丞相大人请明说。” 这时,赵权与容景对视一眼,一丝深意一闪而过,短暂的沉默后,赵权道,“祁州城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被寻到了,身受重伤,如今在祁州城养伤。” 闻言,众人面色一变,瞿冉急声道,“何时的事?丞相大人为何不早说?” “瞿统领不必焦急。”赵权道,“此事知晓的人不多,祁州守将派人送入京城的文书已被老夫扣下,除却我们的人,暂时无旁人知晓。”言及此,赵权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太子殿下被寻到一事,瞒不了多久,你们应该知晓,一旦此事被陛下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礼部尚书瞬间会意,视线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居于上座的三殿下容景身上,沉吟片刻,忽然开口,“丞相大人今日特意召我们前来,又有三殿下坐镇,想必丞相大人已有所决定,大人不妨直说。” 赵权满意的眸光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众人,道,“不错,今日让诸位前来,正是想说明此事。” “陛下的身子早已亏空,又适逢突遭大变而龙体垂危,容老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活不长久是必然。而一旦陛下夢逝,皇位之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诸位都清楚,我们一直以来支持的便是三殿下。原先太子殿下失踪在外,三殿下便没有储位威胁,而今太子殿下被寻到,一旦回京,与三殿下争夺皇位,若是胜了,我们诸位的下场,想必大家心知肚明。” “丞相大人之意我们自然知晓。”兵部尚书道,“那一日出言易储之事,我们便是将自己的忠心交付与三殿下了。”说及此处,兵部尚书面色恭谨地朝容景微微颔首,又道,“所以今日,无论丞相大人有何决定,若需要下官的,下官在所不辞。” “孙大人是识大体之人,有你此言,老夫心甚慰之。”赵权道,“老夫也不瞒大家了,老夫心中的确已有所计策。这一计便是,请陛下主动禅位,让位与三殿下。” 闻言,望着面色无丝毫波澜的赵权,众人心中一惊。 禅位?与其说是禅位,不如说是逼宫。 不过,每个朝代到了改朝换代之际,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今圣上也早已缠绵病榻许久,这一日注定会有到来的一天。他们的所为不过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 只不过,逼宫此举,若非逼不得已,也无人想为之。 偌大的内堂了沉寂了一瞬,瞿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事已至此,让三殿下继位是必然。只是不知丞相具体打算如何行动?太子殿下既已被寻到,即便大人扣下文书,消息只怕迟早会传入京城。此事若当真下定决心,宜早不宜迟。” “不错。所以我与三殿下,已定下了动手的时日。”赵权凝重的视线环顾众人一眼,道,“三日后,便是四月初三,诸位应该记得这一日是何时日吧?” 大理寺卿面色微变,道,“陛下的生辰,算起来,今岁该是陛下五十大寿,为何宫里竟无人留意?也无人提及?” “边疆连番大战,朝局不稳,宫里人心惶惶,即便旁人有心记得,却也不敢提出以免触了陛下的霉头。”赵权道,“不过旁人不提,我们却要提,还得为陛下办一个隆重的寿宴。” 众人闻言,心知肚明的沉默不语。 陛下的五十大寿当日,提出让其禅位。不得不说,丞相大人的心思是狠的,手段是绝的。如此说来,当今圣上坐于皇位之上的最后一场寿宴,岂能不隆重?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议那一日的具体行动。一个时辰后,商议完的众人一个个悄然回了府。 然而,与相府相距不远的一间宅院一角,良阙立于门梁之上,将行踪隐秘出相府之人的脸一一记在心底。不多时,见容景最后从相府中出来,良阙眸光微微一闪,随即隐去身形,悄然离开。 时逝如水,转眼便是四月初三。 这一日,当今圣上五十寿诞的消息传遍了整座京城。为了举办一场隆重的寿诞,也未免京中出现任何差池,丞相赵权以此为由,命禁军统领瞿冉在各个城门加派禁军,并封锁了京城,任何人若无手令不得进出城门。 这个消息让京城百姓为之一惊。明明是庆祝寿诞,为何京城的守军反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如此,原本想要为圣上庆贺的百姓,也熄了庆贺的心思。 一种令人压抑的恐慌反而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将偌大的西京包围。 未时,群臣陆续入宫参加宫宴。 禁军卫所,瞿冉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前往皇宫时,卫所外,禁军副统领管冲领着数人来到了禁军卫所。 卫所前,两名守门军士正欲拦住前行之人,抬眼一瞧,发现是副统领管冲之后,连忙拱手道,“副统领。” 管冲颔首,“统领可在其中?” 军士道,“在,副统领可是有何事?” 管冲道,“我有急事找统领商议,让路。” 军士一阵为难,“这……副统领,统领有令,若是没有统领的命令,属下不得私自放人入内……” “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副统领,若是耽搁了要事,别说统领不饶你,我管冲头一个拿你是问!”管冲眸光一冷,如冰刀般的眸光剐了那军士一眼,沉声道,“让开!” 两名军士心中一凛,连忙收身让开了路。管冲领着身后数人,大步迈进了卫所。 瞿冉迈出大门,抬眼看到管冲领着数人冲了进来,面色微变,当即道,“管副统领怎么突然来了此处?若是本统领没记错,没有本统领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卫所,管副统领莫不是敢违抗军令?” 管冲面不改色道,“统领言重了,属下并非违抗军令,属下只是有一紧急要事要与统领禀告,事从权宜,统领若是要以违抗军令论处,属下也无二话,不过在此之前,统领可否听听这一要事?” 瞿冉面色沉了沉,却不好轻易发作。沉默片刻,他道,“是何要事劳烦副统领亲自跑一趟?本统领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这要紧之事还是等本统领回来再议吧。” 说罢,正欲越过他抬脚离开,管冲忽然开口,“属下有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4 一封从祁州城传来的紧急密报,统领难道不想知晓?” 闻言,瞿冉面色骤变,他止住前进的步伐,侧头看了管冲一眼,随即眸光一冷,左右看了一眼后,朝管冲道,“随我进来!”说罢便转身抬脚进了卫所大厅。 管冲朝同行而来的军士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后,抬脚跟着迈进了卫所大厅。顷刻间,大厅的大门被守门军士关上。 与管冲同行而来的数人候在厅外,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这些守门军士的身上。 与此同时,厅内,瞿冉面色深沉的盯着管冲,道,“管副统领,你收到的密报在何处?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封信可以给统领大人看,只是不知统领大人是关心边疆战事?或者关心的另有其事?” 瞿冉面色陡沉,“管副统领,你此话何意?莫要拐弯抹角的,将话说清楚!” “瞿统领,你身居统领之位多年,可有过半点建树?”管冲不再遮掩面上的冷意,冷声道,“你能坐上统领之位,我知道是有人提携之故,可是你莫要忘了,给你这份官职的,是陛下,是朝廷,你可莫要被权位迷了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再看管冲一副笃定而面露冷意的神色,瞿冉心中大骇!他已然确定,管冲是知晓他与赵权今日的举动的,只是,管冲又是如何知晓的? 瞿冉面色骤变,片刻间反应过来,当即张口大声呼唤,“来人!” 一道厉喝声出,半晌无人答应,更无人进来,瞿冉才察觉出不对劲,“管冲,你——!” “这个时候才察觉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了?”管冲面色沉静道,“瞿统领,今日在此我想告诫你一句,这个天下并非没有王道,你当真以为你们的诡计能够瞒过天下人?”话声稍落,在瞿冉震惊的目光中,良阙无声无息出现在瞿冉身后,一个手刀劈在了瞿冉的后颈处。 瞿冉瞬间倒下,昏迷不醒。 管冲冷眼望着倒与地上的瞿冉,讥讽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蹲下身将瞿冉系于腰间的禁军令牌取下。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被推开,容修应声而入。管冲朝容修颔首示意,“太子殿下,令牌已经到手了,一切已准备妥当。” 容修颔首,眸光从地上的瞿冉身上扫过,一丝冰冷一闪而逝,沉声道,“准备进宫!” 第113章 寿诞 申时三刻,残阳如血西垂天际。 永和宫内,温良宜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前往勤政殿参加昭元帝的寿宴。行到永和宫大门前时,朱红宫门外忽然出现两名身穿宫服的内监。 见到温良宜出现后,忽然伸手拦住了欲踏出宫门的温良宜与身后的思君,同时齐声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晋妃娘娘有令,今日的寿宴贵妃娘娘不能参加,请贵妃娘娘回宫。” 思君这才发现这两人正是瑾和宫里侍候晋妃的太监,当即脸色一沉,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拦贵妃娘娘!你们可知即便是晋妃娘娘在此,见到我家娘娘也是要行礼的,你们竟然欺主犯上!不要命了吗?” “哟,姐姐身边的婢女好大的气势啊!”宫墙外,晋妃步伐从容,缓缓走向宫门前,身后跟着瑾和宫中的婢女内监,有近十人,气势张扬而来。瞥见宫门前立着的温贵妃和她身后的思君,晋妃轻扬唇角,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姐姐莫要生气,不是不让你去参加宫宴,只是今日这宫宴,实在不适合姐姐参加。”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瞥了晋妃一眼,道,“若是没记错,这后宫掌印还在本宫手中,妹妹今日之举,就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姐姐尽管去告。”晋妃面色从容的望着温良宜,在她面前刻意收敛的姿态终于彻底表露出来,她轻扬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得意的笑,道,“只要陛下能够听进,还有能力能够处置妹妹。如何?” 闻言,温良宜面色微变,淡定从容的面色瞬间淡去,“晋妃,你此话何意?” “何意?我知道姐姐深受陛下宠爱,又有太子殿下在身前寄养,权势声誉皆在,一旦陛下夢逝,这至尊权位唾手可得。只可惜,你所能够依靠的东宫太子,此刻不在宫中。”说话间,晋妃眸光一冷,“姐姐当真以为失踪的太子殿下现正在祁州城养伤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吗?” “你是如何知道的?”温良宜面色骤变,“你在我宫中安排了耳目?晋妃,你好深的心思。” “彼此彼此。”晋妃道,“姐姐,怪就怪你这位养子不争气。姐姐可知,今日的宫宴会是一场精彩的盛宴?只可惜太子回不了宫,也欣赏不到这场盛宴了。” 温良宜惊声道,“晋妃,你此话何意,你想对陛下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我想做什么?过了今夜你便知道了。今夜是你身为贵妃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吧。”言罢,晋妃对守在永和宫门前的两名内监道,“将她们给本宫看住,若有一个人逃出,本宫唯你们是问!”而后又将身后的几名内监留在此处一同看守永和宫门后,晋妃领着数名侍女扬长而去。 永和宫门下,温良宜面露不甘之色,思君在一旁道,“娘娘,晋妃娘娘好大的胆子!我们该怎么办?” 温良宜看了她一眼,直至晋妃的身形消失在宫墙之间,温良宜收回目光,若有深意的眸光朝思君看了一眼,道,“回宫。” 思君颔首,“是,娘娘。” 勤政殿内,此刻已是灯火通明,朝臣云集。 为了给昭元帝庆贺五十大寿,赵权连同礼部尚书,宫里的尚宝监和御膳房,在瞒着昭元帝的情况下,命合宫上下为昭元帝备下了一场盛大的寿诞。 昭元帝是在四月初三这一日,才彻底知晓群臣举办寿诞,欲百官贺寿。昭元帝本不愿,在诸位的朝臣与赵德胜的劝说下,才答应出席这场盛宴。 酉时,百官齐聚。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勤政殿内,群臣双膝跪地行参拜之礼,齐声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行经大殿,在御案前落座后,方道,“众卿平身!入座!” 百官动作齐整起身,落座。 御座之下,皇子的席位只有容景一人独坐。大臣的席位上,原本属于严括的席位此刻由御史大夫管怀落座,与他相对而坐的,便是丞相赵权。 落座的同时,两人对视一眼,管怀迅速移开目光,赵权见此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坐回原处。 与此同时,赵德胜高喊,“寿宴起!” 接着,司礼太监宣布,“布菜。” 未几,御膳房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已备好的精致的晚膳逐一奉至群臣的案前。 这时,昭元帝左右环顾了一眼,才察觉温良宜竟未到场,侧身朝赵德胜问道,“贵妃为何不在?” 赵德胜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昭元帝身后左侧属于贵妃的席位空无一人,唯有右侧的晋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5 妃在她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赵德胜正欲开口去寻温贵妃,晋妃忽然开了口,“陛下不必派人去请姐姐,姐姐方才来了信,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不能过来为陛下贺寿了,还请陛下见谅!” 赵德胜闻言,用目光询问:是否还要去请贵妃娘娘? 昭元帝微微摇头,“不必了,她既身子不爽,还是留在宫中休息为好。” 赵德胜颔首,随即退到一旁不在多言。 这时,朝臣席位上,赵权眸光四扫,发现禁军统领瞿冉的座位竟是空的,眸光当即一沉,正欲开口唤人前来询问,大殿上忽然响起靡靡之音。伴随着奏乐声起,勤政殿大门处,身着彩衣身形翩然的歌姬们袅娜而来,同时身形微动,开始了精心准备的凤鸾舞。 此际,皇宫东门处。 管冲领着数名身穿盔甲的禁军朝宫门方向大步而来,行至宫门前时却被守门的禁军将士拦住。这名禁军将士识得管冲,当即拱手道,“属下参见管副统领!请管副统领见谅,统领下令,没有他的手令,副统领不得入内!” 管冲眼梢瞥了他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禁军统领令牌展示在这人眼前,沉声道,“看清此乃何物?” 将士瞧见管冲手中的统领令牌后,微微一愣,“这是统领的……” “统领有令:他有急事需立即去办,暂时不能入宫,宫里的一应守卫,皆听从本副统领指令,可听明白?” 将士登时微愣,“这……” “怎么?”管冲冷眼瞥了他一眼,“还有异议?还是连统领的指令也不听了?” 将士连忙拱手,“属下不敢,管副统领请!”将士躬身恭敬地将管冲请进宫门。 管冲看了他一眼,不在多说什么,领着身后的数名禁军迈进宫门后,抬脚往勤政殿方向大步而去。 勤政殿内,靡靡之声游荡在偌大的宫殿之内,伴随着动人乐声的悠然浮动,大殿中央的歌姬们身形婉转,时而飘渺若仙,时而魅惑如妖。袅娜的身姿翩然起舞时,不动声色间吸引了不少大臣流连忘返的眸光。 良久,乐声止,歌舞停。 偌大的勤政殿安静下来的那一瞬,赵权环顾四周一眼,蓦然起身,端起酒盏朝昭元帝拱手道,“老臣恭贺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稍落,群臣起立,端起酒盏齐声恭贺,“恭祝陛下福寿绵延,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此,昭元帝的面上浮现一抹笑意,端起金盏朝众臣道,“众位爱卿有心了,朕心甚慰。”言罢,将金盏扬起一饮而尽。 众臣同饮,一时间恭贺声不绝于耳。 良久,当大殿的欢声笑语渐渐沉淀下来后,赵权眸光一扫,见禁军统领的席位依旧空着,面色微沉了沉。只是此刻却等不及了,沉吟片刻后,赵权唤来一名宫人,让其去将禁军统领瞿冉寻来,同时朝礼部尚书投去一道隐含深意的眸光。 礼部尚书瞧见后,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沉默了一瞬,忽然与席位上起身,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今日是陛下的寿诞,此乃大喜,如此良辰美景,臣恳请陛下应允一事,让今夜喜上加喜?” 昭元帝未曾留意到身侧的晋妃与御案之下首座的赵权微微变幻的面色,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去,道,“何事?” “臣恳请陛下,在这良辰之际,立三殿下为太子!” 一言出,偌大的勤政殿顷刻间鸦雀无声。 昭元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沉的目光在百官席位上扫过,扫见几位面色无丝毫波动的朝廷大臣后,他终于有所警觉,今夜这场所谓的寿宴,竟是他们有备而来? 昭元帝的目光又移至容景身上,强装出来的惊讶之色被他收入眼底后,昭元帝心中已是震怒,面上却不显波澜。 “陈卿?这是你之所意?”昭元帝睨了礼部尚书一眼,随即目光一扫,蓦然沉声道,“还有哪位大臣有此提议?” 偌大的勤政殿静默了一瞬,赵权忽然自席位间起身,拱手道,“启禀陛下,老臣也有此意,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赵权话音稍落,朝臣席位上顷刻间突然站起数道人影,齐齐朝昭元帝拱手道,“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的□□即将到来,这篇文也将进入尾声了,大概还有二十章左右完结,感谢陪伴作者君走下来的读者们!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3 这篇文结束后,会开一篇新文,古言,依旧是剧情流,文案已经开了,专栏里可以看到,正文月底发,日更,喜欢作者君文的亲帮忙支持收藏一下吧!相信新文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也希望能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和陪伴! 最后,感谢你们的支持,我希望能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未来也希望有你们的陪伴!愿意陪我走下去的亲,一定不要抛弃我哦!3 第114章 现身 “你们——你们——”昭元帝难以置信地望着此刻席间出列的数名大臣,面色已是极为难看。“你们——是想逼朕吗?!” 昭元帝冷喝一声,眸光随即扫向容景,道,“景儿,此事你可知情?你想当太子!是吗?!” 容景连忙从席位而出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诚声道,“父皇,儿臣不敢,此事儿臣并不知情!” “启禀陛下!”赵权蓦然出声,拱手道,“此事三殿下并不知情,只是臣等的主意,请陛下息怒,臣等提出的这个建议,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众所周知边关有强敌虎视眈眈,而太子殿下早已不知所踪,朝局动荡,以陛下如今的身子不能太过劳心劳力,朝堂上就必须要有一人出来稳定朝局。” “如今,朝中唯有三殿下,而三殿下英明果敢,擅专政事,实乃不二人选,此时又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老臣恳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老臣必定誓死效忠!” 赵权话声稍落,跟随他身后的数名大臣齐声拱手道,“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此时此刻,偌大的勤政殿内雅雀无声,昭元帝面色难看的盯着带头请命易储的赵权,喉间忽而一热,一股炙热的液体急欲喷薄而出,却被他极力隐忍。勉强咽下后,他身形微微一颤,只能靠手掌撑着御案方能使自己不狼狈倒下。 沉默良久,身形微不可见的缓缓稳住后,昭元帝目光阴沉地等着赵权一众人等,沉声道,“丞相大人,若是朕不允呢?” 赵权面不改色,“老臣会与众臣一同在此请命,直到陛下答应为止!” 此际,与赵权席位相对的管怀正双目紧盯着赵权,眼见赵权身形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与昭元帝对峙,管怀面色微沉。一丝略带焦急的目光环顾四下一眼,忽然瞥见勤政殿大门外立着的一名禁军的面容后,焦急的心绪瞬间定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收回眸光。 片刻后,管怀蓦然开口,“丞相大人,太子殿下虽然失踪,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6 他的地位尚存,丞相大人这个时候提出让陛下易储,莫不是默认太子已不在人世,想要逼宫不成?” 话音落,群臣震惊,偌大的议政殿瞬间沉寂下来,无人敢言语。因为这是严括离京后,代表着朝廷最大的两大势力的最终对抗。无声的战争已然打响,而他们两人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会是至对方于死地的绝命利器。 只是,丞相一党的势力已坚如磐石不可撼动,向来避世不出,从不涉入政党之争的御史大夫管怀怎会突然出声,对抗的还是根基早已根深蒂固的丞相赵权,还是在这连陛下都无法对抗的情况下,他这是要自找死路吗? 有的人看清局势不发一言,有的人看不清局势疑惑观望。 彼时,将管怀的话收入耳中,赵权面色陡沉。他侧头面色阴沉的盯着管怀,沉声道,“管大人!老夫从未说过太子殿下不在人世,你说出此言,是要诛心吗?” “老夫提议立三殿下为储君,是为了朝堂,为了江山社稷,陛下年事已高,已容不得在劳心劳力,而太子殿下生死未明,如今强敌环伺在侧,如此情形,难道还要继续拖下去吗?为今之计,便是尽早立三殿下为太子,册立储君,稳定朝局,以安民心。” “是老夫诛心?还是丞相大人你亏心?”管怀沉声道,“太子殿下当真生死未明吗?祁州城的军报,丞相大人扣押已久,是不是该取出来让众臣看看了?” 闻声,赵权蓦然色变,再次看向管怀时面上已是止不住的惊怒之色,“管大人,老夫敬你年迈,又是两朝元老不与你计较,你今日句句所言,尽是污蔑老夫!敢问管大人是否有证据?若是没有,老夫必然请陛下治管大人构陷朝廷大臣之罪!” 管怀眼见赵权面色骤变,最佳的打压时机之际,竟出乎意料的闭口不言。 赵权瞧见此幕,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之色,随即朝昭元帝拱手道,“陛下,您亲眼看到了,御史大夫管大人当着满朝文武污蔑老臣,老臣恳请陛下,治管大人构陷朝廷大臣之罪!” 昭元帝眼见赵权义正言辞的用仅仅口舌之争而引出的莫须有的罪名试图逼他治罪于管怀,面色难看抬手指着赵权,“你——” 如斯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然而满朝文武旁观此幕,竟无一人敢出面与赵权对抗,眼睁睁看着他用莫须有的罪名指控管怀!或许,管怀所言的,关于记载太子殿下消息的祁州城密报,的的确确是被赵权扣下了! 那他今日的举动,岂不就是逼宫! 昭元帝面色阴沉的盯着赵权,正欲开口时,赵权竟喧宾夺主率先开口,“陛下不开口,想必是默认了老夫所言!老夫身为一朝丞相,岂能让人随意污蔑?”言及此,赵权冷眼环顾四周一眼,大声道,“禁军何在,将管大人带下去!听候发落!” 一言出,满朝震惊而沉寂。 昭元帝还未反应过来,大殿内亦是鸦雀无声。 唯有管怀,不露声色的望着赵权,横纹密布的老脸没有因赵权所言而有丝毫波动。 半晌,本该入殿的禁军没有丝毫动静。昭元帝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满朝文武同样望着勤政殿大门方向,不约而同的感到不对劲。 见大殿外迟迟没有禁军的动静,赵权面色一沉,道,“禁军何在?禁军统领瞿冉何在?” 就在此际,一道身穿禁军服饰,身姿翩然如风,潇洒从容的身影大步迈入殿内,蓦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如笙鼓齐鸣,轰然入耳。“丞相大人好大的威风!父皇都还未开口,你倒是发号施令了!” 此刻,满朝大臣皆站起身,面露惊骇之色望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太子殿下容修,在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赵权,随即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容修环顾众臣一眼,最后落在立于御案之下正满脸震惊之色望着他的赵权身上,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轻嘲,道,“怎么?见到本宫很意外?没有如你所愿死在边疆看来很是让丞相大人失望呢!” 赵权一时难以置信的望着容修,半晌,才指着容修艰难道,“你——” 禁军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进入大殿内时,赵权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太子容修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刻悄然回到了京城,并与今日出现在了皇宫之中,那么祁州城的密报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竟是这位太子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刻意演的一出戏? 此时此刻,赵权的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旁观此幕的管怀,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从席间出列,转身朝缓步而来的容修俯身跪地行参拜之礼,大声道,“老臣管怀,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不少会意过来的大臣慌忙从席间起身,一同出列行参拜大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子席位上,容景不敢置信地望着立在大殿中央受群臣大礼的太子容修,面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慌忙侧头与晋妃对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面色冷然,却并未开口。 御案之上,昭元帝同样不可置信的望着出现在大殿中央的容修,半晌,才确定此刻站在大殿中央的正是他消失了许久,被传生死不明的太子容修。 震惊的同时,昭元帝面上露出喜色,颤声道,“修儿——竟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说话间,喉间又是一热,却又被他强撑着咽了下去。然而望着容修的目光,却是慈爱与欣慰。 容修注意到了昭元帝憔悴许多的面庞,命群臣起身后,大步上前与御案之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沉声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礼之后,容修抬头,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的昭元帝道,“父皇,您辛苦了,儿臣不孝,回来得晚了。” “好好好。不晚,不晚,快起来。”昭元帝欣慰的点点头,命容修起身后,又道,“修儿,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祁州城传来军报说你失踪在外生死不明?你是何时回京的?还有……”此刻,在赵权一党的怔愣中,昭元帝终于恢复了君主的威势,眸光隐含威慑的扫了一眼赵权,沉声道,“你说丞相大人希望你死在边疆,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父皇,”容修侧头用意有所指的眸光扫了赵权一眼后,朝昭元帝拱手道,“儿臣之前在祁州城的确遭受伏击受了重伤,只不过这伏击并非敌军,而是来自身后。这幕后主使,便是赵权赵大人!” 第115章 终局 “儿臣被他人所救,知道有人想害儿臣,便不敢露面。一路避开人群悄然回到京城后,才听闻儿臣失踪在外的消息。”容修道,“儿臣有心想进宫面见父皇,未曾想回京后得到的便是禁军封城的消息。儿臣不得已之下投奔管大人,才能在今日入宫见到父皇。” “父皇。”容修抬眸迎视昭元帝的眸光,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7 道,“今日这场寿诞,是丞相大人早已设下的局。他暗中在外阻拦儿臣进京,内里暗中勾结禁军统领瞿冉,联合数位朝臣与今日父皇的寿诞之上逼迫父皇改立太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实则蓄谋已久,还请父皇明察此事。” 容修话音稍落,大殿之内一片沉寂。 与赵权一党或是暗中有牵连的臣子已是身形微颤,面色发白。而与之相对的,却是满脸痛快之色。 什么也比不上被赵权扣上失踪在外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亲自出现在他面前而打他的脸了。太子殿下的现身,便是让方才赵权请求改立太子的理由变成了虚言,变成了笑谈。 此际,赵权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然而,未到惨败的时刻,他绝不会轻言放弃。他指着容修道,“太子殿下,没有证据您不能污蔑老臣。老臣知晓平日里支持三殿下而让太子殿下嫉恨在心,今日才会在满朝文武面前污蔑老臣,但是有关谋害太子殿下与联合朝臣逼宫一事,老臣的确没有做过,还请陛下明察,还老臣一个公道。” “公道?”容修蓦然轻笑一声,侧头瞥了他一眼,“在丞相大人心中,还有公道二字?想要证据?看来丞相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顿了顿,容修道,“数日前,在丞相府中曾经召集某些朝臣一同议事一事,丞相大人可还记得?至于议事的内容,丞相大人是否想要本宫说出来让满朝文武听一听丞相大人蓄谋已久的狼子野心?” 赵权蓦然色变,“太子你——”能够让容修说出这番话,说明那一日在场的朝臣里,竟有人是内奸,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容修的人,这怎能不叫他惊骇? 这位太子殿下,明明在他的掌控之下早已无翻身之地。他竟何时,比自己更早的埋下黑手,等待便是今日这最为重要的时机! 好个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 在赵权惊骇的目光中,容修眸光一瞥,朝臣席位上,与赵权相隔两座的兵部尚书蓦然出列,就在兵部尚书出列的同时,那一日在赵权府中的大臣无一不面色骤变。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与他们结交在一处的人,竟是太子殿下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 与此同时,无视众人聚集而来的或是讶异或是震惊的目光,兵部尚书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数日前,丞相大人曾召集臣,礼部尚书,大理寺卿,禁军统领等人入相府商议,在今日的寿诞上逼迫陛下改立三殿下为太子一事,臣便是人证。但是,臣还有一事想告诉陛下!” 言及此,兵部尚书的目光忽而朝三殿下容景方向扫了一眼,在容景闪过一丝不妙的目光中,兵部尚书沉声道,“那一日,在丞相府中,成为座上宾,主动参与策划此事的,便是三殿下!” 容景面色瞬间微变,想要收敛时,已被目光扫过来的昭元帝收入眼中。瞧见此幕,昭元帝沉声道,“景儿!你还有何话说?”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容景面露焦急之色,解释道,“儿臣并没有做过此事,之前儿臣的确听闻二哥失踪在外的消息,但儿臣相信二哥尚在人世,又怎会对二哥的东宫之位有觊觎之心,定是兵部尚书有什么误解。”言及此,容景朝兵部尚书道,“尚书大人,容景自问不曾有过得罪你的地方,你何以说出此言陷害与我?” “陷害你?”兵部尚书道,“还需要臣陷害三殿下吗?方才若非太子殿下出现,丞相大人与三殿下联合对陛下的压迫,或许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容景面色一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权眼见此幕,知道大势已去,正思索着托词时,容修的眸光再次朝他扫了过来,道,“本宫知晓丞相大人的玲珑心思,自以为掌控了禁军,便能高枕无忧的安排此事。丞相大人难道不奇怪,统领大人为何今日没有出现吗?” 赵权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瞿冉也是太子的人?不可能!他与瞿冉相识多年,瞿冉更是因为他之故才能坐上统领之位,怎么会……? 容修看出赵权所想,忽而放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音轻声道,“丞相大人,瞿统领并没有背叛你,只可惜,你高估了瞿统领。瞿冉他身为禁军统领,实在是糟蹋了这个职位。” 言罢,在赵权青白不定的面色下,容修朝昭元帝拱手道,“父皇,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可见一斑,请父皇秉公办理,查明此事!”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赵权身上,方才被他用权势压迫的无奈以及这数日以来的隐忍这一刻瞬间爆发成怒火,“来人!” 管冲应声而入,“臣在!” 昭元帝见到身穿禁军副统领服饰的管冲出现在殿内,朝管怀投过一抹满意的神色后,厉声道,“将丞相赵权,礼部尚书陈文直,大理寺卿孙淼带下去看押待审!” “是!”管冲应声,领着数名禁军大步入内,将赵权等人一一压制着往勤政殿大门而去。临出门时,赵权蓦然大声道,“陛下,老臣无罪,你们不能杀我——!” 容修眸光一冷,当即冷声道,“带下去!” 管冲会意,一道眸光示意压制赵权的禁军将赵权的嘴堵上后,便将其数人带离了大殿。 昭元帝随即又道,“禁军统领瞿冉何在?” 管冲拱手道,“回陛下,瞿统领现正在禁军卫所,已被属下的人看管住。”言及此,管冲忽然双膝跪地,叩首道,“启禀陛下,臣无旨擅自扣押统领大人,是臣之罪,臣愿领罪,请陛下责罚!” “你很好!”昭元帝的视线落于管冲身上,道,“即日起,撤去瞿冉禁军统领一职,由副统领管冲担任,即刻执行!将瞿冉关入天牢,将与赵权勾结一事查清后,按律论罪!” “是陛下!”管冲叩首道,“臣定不辱命!” 昭元帝微微颔首,下一刻,目光转移到皇子席位的容景身上。与此同时,昭元帝身侧,看到赵权等人皆被带走后,晋妃已彻底惊慌失措,“陛下……” 昭元帝听到晋妃的声色,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沉道,“晋妃,你太让我失望了,景儿与赵权勾结一事,你是知情的吧!” 晋妃面色一白,正要出口反驳时,昭元帝已不在看她,而是望向了容景。容景见到昭元帝扫过来的目光,面露焦急与惶恐之色,“父皇……儿臣并未……” 话音未落,昭元帝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赵德胜!” 赵德胜连忙上前躬身道,“老奴在!” “传旨,三皇子容景即日起禁足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一步!”昭元帝道,“另,晋妃管教无方,即日起禁足于瑾和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老奴领旨!” 昭元帝当即又道,“来人!将晋妃遣送回宫,将三殿下遣送回府!” “是,陛下!”赵德胜连忙让身后的内监上前将晋妃引领着回宫,同时,管冲命禁军上前,将容景牵制回府。 半晌,当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8 今夜所有参与逼宫一事之人一一处置后,偌大的勤政殿内余下的官员噤若寒蝉的不发一言,再次望向太子容修的目光,已是震惊之中带着惊惧之意。 被传失踪的太子殿下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情势下突然露面,以横扫千军之势将丞相赵权根深势大的一党一夕之间全部一网打尽,顺便将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三殿下一应清除。 如今,晋妃与三殿下经过今日的情形已彻底被陛下厌恶,再无争储之可能。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已稳如泰山,无人再可撼动。 而今夜之后,大昭的朝局,必将翻天覆地,焕然一新。 此事已了。这场由赵权联合朝臣举行的寿诞经过今夜的逼宫事件后,也彻底蒙上了一层灰影。昭元帝当朝宣布罢宴,命百官跪安。 群臣跪安后,御案之上,早已支撑不住的昭元帝忽然间摔落至龙椅之上,喉间止不住的一股炙热终于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闻到动静声不对的赵德胜与容修同时望去,见昭元帝昏迷不醒的摔倒在龙椅上,嘴角处划过一道鲜红而怵目惊心的血痕,当即同时大喊,“陛下——!” “父皇——!” 容修及时反应过来,急声道,“赵公公,传令下去,召太医院太医速速进宫!” 第116章 登基 一个时辰后,乾元殿内殿的龙榻之上,褪去帝王装束的昭元帝苍老得如同奄奄一息的老人一般,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 见昭元帝睁开了眼,候在一旁的院令连忙上前,将昭元帝里里外外诊断一般后,面色沉重的退至一旁。容修见此,连忙道,“院令大人,父皇如何了?” 院令拱手道,“回太子殿下,陛下曾经就因缠绵病榻而耗损了身子,之后又忙于政务,数日前又因为骤然惊吓而急火攻心,病情反复,如今已是……回天乏力了,是老臣医术不精,请太子殿下治罪!” “怎会如此严重?”容修面色一惊,道,“大人就没有法子医好父皇吗?” “修儿……”龙榻之上,听到容修焦急的声音,昭元帝回神,免礼侧头看向立于龙榻前的容修,道,“不必为难太医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 “父皇——”容修俯身上前,道,“儿臣不信父皇的身子会如此虚弱,无论有什么法子,请父皇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勉力一试,可好?” 昭元帝十分费力的抬了抬手,“不必了。”又朝候在一旁的赵德胜道,“赵德胜!” 赵德胜上前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传令,屏退众人,留太子一人在殿中即可,朕想与太子说说话。” “老奴遵旨!”言罢,赵德胜便领着殿中宫人与太医们,陆续出了大殿。 未几,偌大的乾元殿内只有昭元帝与容修父子二人后,昭元帝布满血丝的疲惫的双眸带着一丝深意看向容修,道,“修儿,此刻已无旁人,你告诉朕,你早已察觉到赵权的不轨之心了,对否?” 容修沉默了一瞬,微微颔首,“是,父皇。当儿臣与太尉大人相继离京后,儿臣便察觉到了不对,后来在祁州城遇袭,儿臣便已知晓是赵权的人手所为。而且,这位丞相大人所做的不仅仅只是这些。父皇可知,今次我大昭接连遭到戎狄与宛军的连番来袭,正是这位丞相大人,以我国土为因,诱使他们前来攻打。而赵权真正的目的,便是今日的逼宫!” 闻言,昭元帝眸光沉了沉,却道,“赵权的狼子野心暂且不提,修儿,朕想知道,兵部尚书,何时成为你的人了?竟连朕都毫不知情?” 容修神色不变,道,“回父皇,兵部尚书并非是儿臣的人,他只是曾经私下与太尉大人、管大人皆有过私交,此次也是看出赵权居心不轨,便以身为饵,加入赵权的党派之中。” 昭元帝闻言,沉默良久,忽而道,“修儿,告诉朕实话,你从多久开始,便知蛰伏隐忍了?” 容修微微一愣,抬头扫见昭元帝正望着自己的饱含深意的眸光,片刻后缓缓道,“儿臣也不知。父皇,儿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儿臣自小身为皇太子,便也成为了众矢之的,儿臣并非自小便知韬光养晦,儿臣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下去!” 闻言,昭元帝重重叹息一声,声音之中隐含着愧疚,与一丝释然。“是朕忽略你了,你母后在你生下时便离开人世,因为此故,朕没有过多的关注你,让你从小与宫人一同长大,是朕错了。” “好在,你品性谦和,天资聪颖,自小便知韬光养晦,如今看来,以你的心思与手段,治理朝堂与天下,足矣。这个天下交给你,朕也放心了。不过,修儿,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容修道,“父皇请说,儿臣能为父皇做到的,儿臣一定做到!” 昭元帝欣慰的颔首,道,“你的母妃温贵妃,已有了身孕。朕要你答应朕,善待温贵妃与她腹中骨肉,你可能做到?” “母妃有孕?”容修怔了一瞬,颔首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做到,母妃腹中的孩儿,也是儿臣的至亲。” 亲耳听到容修的答复,昭元帝满意的露出一丝身为人父的和蔼笑容。片刻后,道,“将赵德胜叫进来。” 容修颔首,将赵德胜唤入殿内。赵德胜连忙行至龙榻前躬身道,“陛下!” “赵德胜,大臣们可是都回去了?” 赵德胜颔首,皆已出宫。 昭元帝道,“召管怀入宫,就说朕有要事召他!” “老奴遵旨!” 半个时辰后,回府不久的管怀又撑着老迈的身子返回宫中。 彼时,乾元殿内,管怀,赵德胜,容修三人皆在场。昭元帝道,“管卿,你是两朝元老,想必今日的情势也熟悉了,如今,整个朝堂之上朕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你管卿一人了,今夜唤你前来便是要你做个见证。” 眼见昭元帝衰老而强打起精神的面容,管怀已然猜到昭元帝接下来要嘱咐的大事,心里明知这一日迟早会来,然而此时此刻当真来临时,管怀心中还是有着感概与动容。毕竟,如昭元帝一般全心信任他的皇帝,今后将再无二人。 不敢在多想,管怀拱手道,“老臣洗耳恭听!” 昭元帝道,“传朕旨意,皇太子容修谦孝慧敏,崇德恭善,今承皇天之眷命,朕夢逝后,由皇太子容修顺应天德,继承大典!君需鼎心持政,尚纳亲贤,恭心图治,以安天下!今由御史大夫管怀见证,总管赵德胜旁证,此诏令及时生效!” 闻言,管怀与赵德胜立即叩首。 “臣遵旨!” “奴才遵旨!” 容修上前叩拜,沉声道,“父皇,儿臣定幸不辱命!” 昭元帝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安详的笑容,随即想起什么,又道,“修儿,你三弟他……” “父皇请放心。”容修道,“儿臣不是绝情之人,若三弟愿就此收心,修身养性,这一世平安,儿臣还是能保的。” 昭元帝颔首,道,“修儿,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59 莫要让朕失望。”言罢,仿佛身上承载多年的重担就此卸下,彻底了了心愿一般,昭元帝面色一缓,昏睡了过去。 容修见此,惊声道,“父皇!”慌忙间又将太医们唤入殿内。 太医院令上前,将昭元帝查看一番后,无奈地跪于容修身前,道,“太子殿下,陛下强撑许久,这龙体,已彻底油尽灯枯了!” 闻言,容修面色微微一白,望着龙榻之上好似睡得安详的昭元帝,竟半晌无言。 昭元帝终究没有撑过这一夜,早已油尽灯枯的身子,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之后,与丑时三刻,辞别人世。 丑时三刻,皇宫中的丧钟敲响,接连十二道如雷鸣般的钟声在漫无边际的深夜中传遍了整座京城。 无数人为之惊醒,听到宫里的丧钟皆是一震。 他们知晓,缠绵病榻数年,让朝廷贪污成患,腐朽横生,却又在弥留之际妄图清理朝廷污浊的昭元帝,就此夢逝。昭元年号,就此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而这位昭元帝的逝世,他们心底并无多大感觉。他们唯一惶惑的,是明日登基的皇帝,又会带来一个怎样的朝局? 天牢之中,赵权所住的那间暗牢里,听到丧钟传来的那一刻,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赵权蓦然睁开眼。听清丧钟之声为十二道后,他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向牢房墙壁上的那一方小口,望着方口之外的漆黑夜色,一抹不甘与侥幸就此灰飞烟灭。良久,他的眼底,终于缓缓浮现一抹微不可见的愧疚之意。 昭元帝夢逝了,曾经属于他赵权的时代,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一夜,管怀没有离宫,因为他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今夜,是他与昭元帝能见面的最后一夜。容修亦是留在乾元殿内,守在龙榻旁,亲眼见证了昭元帝的夢逝。 这一夜,因为昭元帝的突然夢逝,整个皇宫陷入巨大的悲痛与忙碌中。整座皇宫灯火通明,沉寂而悲伤的气氛将皇宫彻底笼罩。 温良宜得到消息赶至乾元殿时,昭元帝已被宫人侍候着换上寿衣躺入金棺之中。温良宜不曾见到昭元帝的最后一面,在昭元帝的灵前哭死过去,最终被容修命宫人劝着送回了永和宫。 翌日,昭元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全国上下。 举国哀悼,百官痛哭扶灵。 昭元帝的龙体在乾元殿内安放了七天七夜。七日之后,由皇太子容修起手,葬于皇陵。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太子容修与勤政殿内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昭成,史称昭成帝。 温贵妃继位为太后,腹中遗腹子受先帝之命,提前敕封诏令,若生男,为雍王 ,若生女,为昭仪公主。这也是史上第一次尚未出生,便被赐予封号的皇族子嗣。 就此,经历了文氏除夕之变,昭元帝五十寿诞逼宫之变的昭元二十二年,就此划上终点。 而即将带来全新朝局,泽被大昭百余年的昭成盛世,缓缓拉开了属于它的历史新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沐青出场啦3 第117章 封帅 四月中旬,昭成帝亲政,将四月初三当日与赵权一同参与逼宫的大臣一律下狱,交由三司审查。经三司审查,又牵连出多名官员与赵权一党私相授受,暗中勾结,纷纷撤去官职打入天牢。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众多官员如惊弓之鸟,在政事的处理上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赵权一党牵连进去,摘了脑袋上的乌纱帽。 与此同时,朝政之上,昭成帝颁布多道诏令。其中最重要的,对于改变大昭朝局有重大意义与影响的,便是下旨命当届科举提前开始,并公布全国上下:读书士子皆可参与科举考试,举国上下加大监督力度,但凡入选贡生,入宫之后参与殿试由昭成帝亲自主考当场任命三甲为官。 此诏令一出,举国士子沸腾,纷纷加入考科举的热潮。 四月十二,亦是昭成帝登基的第二日,边城乾城送来恭贺信的同时,也带来了乾城的军报。 彼时,议政殿内,容修正襟坐于御案之前,一身玄色长袍将他笔挺的身形勾勒出巍峨如山而又冷峭如峰势不可挡的气势。他蹙着眉看着眼前的军报,一览无遗后,将军报放于御案之上,对着面前的数位大臣道,“乾城的军事拖延已久,如今朝中内乱已息,是时候对付横兵乾城外的宛军了,诸卿可有何想法?” 兵部尚书拱手道,“回陛下,臣以为,可以加派驻军前往乾城驰援。乾城外有宛军近十万人,我军有九万人,不说多,至少可抽调三万兵力前往乾城,十二万的兵力,只要用兵适宜,定然可以驱逐宛军,只是眼下主要的是,派何人前往乾城为主帅?” 容修看了兵部尚书一眼,微微颔首。这时,管怀拱手上前,道,“启禀陛下,关于何人前往乾城为主帅一职,老臣有一人选,而且若是由陛下出面劝说,此人必定愿意前往乾城担任主帅一职。” 容修眉梢微微一挑,道,“管大人说的,可是朕的外祖父,安阳国公?” 管怀颔首道,“正是安阳国公。乾城的消息传来,严太尉受毒箭所伤重病卧床,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这主帅一职便也不适合在当了。如今放眼朝中,能够震慑全军,又能够掌控战局的,唯有安阳国公,若是由陛下亲自开口,老臣想,安阳国公必然会答应出任乾城主帅一职。” “管大人忧心战事之心朕理解,不过外祖父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奔波前往战场,朕也不忍心他如此高龄还要劳心战事。”容修道,“关于担任乾城主帅一职之人,朕心中已有了人选。此人便是祁州城守将,展鹏之。” 话音稍落,众臣皆惊。 展鹏之?虽然他们知道展鹏之的确是一位军事奇才,不过数月,其用兵如神的本领与诡谲莫测的伏击手段叫敌人闻风丧胆,也因此而名震天下,但他们不会忘记,这位让天下侧目的奇才,是乱民出身,投身朝廷才不过短短时日,怎能有资历担任乾城主帅一职?朝廷又怎能放心将十余万将士交到他手中? 容修看出眼前众臣的顾虑,沉吟片刻道,“众卿不必担心,朕相信自己的眼光。想必你们也该清楚,朕未回京前,在祁州城便是与他共事,他的行军本领朕看在眼里,朕敢说,放眼天下,让朕能够放心将兵力交给他,而他也必不会让朕失望的主帅之人,便是展鹏之!” “这,陛下……”兵部尚书准备出言劝阻。 容修抬手拦住了他,道,“孙大人,英雄将相,莫论出身。此事朕已决定,你们不必在多言。诸卿可还有旁的事?” 管怀见此,也不在多劝,而是转而提起另一事,道,“陛下,因赵权一党之故,如今朝中多人被撤了官职,急需官员填补上任,其中有数名三品大员以上的职位,吏部不敢私自调任,还请陛下裁决。另外,赵权已被撤职,丞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0 相一职空悬,陛下认为该选何人担任?” “丞相一职不必急于定下,”容修道,“朕心中有数,朝政上的事,朕暂且忙得过来。至于官员填补一事,让吏部速将名单呈上来,朕亲自过目,拟定人选。” 管怀拱手,“是,陛下。” 又商量了一些政事后,众臣朝昭成帝行礼跪安。 未几,容修喊来赵德胜,与御案之上书写一封诏令后,交予了他,道,“赵公公,传令将这封诏令派人送往邑阳,命邑阳太守段鸿将邑阳城事务处理完毕后即刻回京。” “是,陛下。”赵德胜拱手将诏令接下,转身出了议政殿。 不多时,容修又命贴身内监子墨将幽冥卫首领良阙唤进议政殿。 自容修登基后,一直隐在他身后的幽冥卫被正式赐予了职位,还是让无数禁军或是守将羡慕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御前一等侍卫——幽冥卫。这是一个由皇帝亲自任命,并只听命与皇帝的一等侍卫军,目前为止,只有包含良阙在内的十二人。他们其中每人的职位身份,堪比禁军副统领。 须臾,良阙大步入了议政殿向容修行礼后,容修交给他一封诏令外加书信,道,“派出一人,将此诏令送往祁州城,告诉展鹏之,朕命他为乾城主帅,将祁州城的军务交由祁州守将后,立即启程前往乾城处理战事。另外,这一封书信亲自送到沐青手中,记住,务必将他安然无恙的带回京城,可明白?” 良阙抬头,瞧见容修郑重而深沉的目光后,心里一凛,连忙颔首,“属下明白,属下会亲自前往。”沐青,一位平凡的东宫中舍人,在这位曾经的东宫太子,如今的当朝陛下的心目中有着什么样的分量,良阙心知肚明,更不敢有任何懈怠。 闻言,容修满意颔首,“去吧,速去速回。” “是,陛下!”良阙领命出了议政殿,不多时,一匹快马自皇城西城门而出,朝数百里外的祁州城疾驰而去。 两日后,良阙一骑绝尘而来,与午时入了祁州城。 彼时,展鹏之正与沐青在都尉府商议军务之事。未几,都尉府外下属来报,言有特使从京城而来,带来了昭成帝的旨意,要面见展鹏之与沐青。 展鹏之遂令下属速将特使领入都尉府。 不多时,当良阙大步而来,出现在大厅门前时,展鹏之与沐青对视一眼。良阙,他们都熟识,只是如今再见,彼此的身份都已大不相同。 良阙走进两人身前一丈之地后,朝展鹏之二人拱手道,“幽冥卫首领良阙,见过展将军,沐大人。此次而来,带来了陛下的诏令与书信,请展将军接诏令!” 展鹏之单膝跪地,沐青随之跪下。 良阙拿出诏令展开,沉声道,“陛下诏令:命展鹏之担任乾城主帅一职,请展将军将祁州城军务交予祁州守将后,速速启程前往乾城处理乾城战事,不得有误!” 展鹏之有一瞬间的震惊,又极快的将这份震惊敛入心底,双手接过诏令后,沉声道,“臣展鹏之接诏令!” 良阙便道,“展将军请起身吧,陛下说了,请展将军尽快将祁州城军务处理好后动身前往乾城。” 展鹏之颔首,“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请良统领转告陛下,感谢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良阙颔首应下,“我一定转告陛下,展将军放心。”说罢,良阙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双手奉至沐青身前,道,“沐大人,这是陛下嘱咐属下交予沐大人的一封书信,请沐大人亲启。看完书信后,请沐大人准备一番,即刻随属下回京。” 闻言,沐青微微一怔,将良阙手上的书信接过,展开细细读完后,沉默了一瞬,沐青对良阙道,“此番有劳良统领长途奔波而来,也劳烦良统领回京之后告诉陛下,臣在祁州城有紧急军务,暂时不能回京。” 展鹏之闻言,一丝诧异的眸光看了沐青一眼,随即又闪过了然之色,默然不语。 “这……”良阙露出为难之色,“沐大人,陛下有命,命属下护送沐大人回京。沐大人若是不愿回京,属下不好交差。” “你不必为难。”沐青道,“你只需告诉陛下,有陛下在,京城暂时无需我,可在祁州城,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完成,待此事完成后,我必定回京。请你转告陛下:沐青在此尚好,陛下不必忧心我。” 见良阙有一瞬间的犹疑,沐青又道,“你若是不放心,稍后我修书一封你带回京交给陛下,陛下看了自然就会明白,也不会降罪与你的。” 话已至此,良阙不在多说什么。 沐青也不拖延,当即与厅内的木案前修书一封交给良阙。良阙接过书信,仅仅休息片刻,饮了一盏热茶之后,便动身赶回京城。 良阙离开后,偌大的都尉府大厅只有展鹏之与沐青时,展鹏之忽然开口,“你为何不愿回京?太子已经成为陛下了,这不正是你想见到的吗?可我看你,似乎并无多少高兴的神色?沐青,你有心事?” 沐青瞥了展鹏之一眼,道,“展大哥,我知道你眼力好,可你答应我的事,似乎还未做到。戎狄首领,你联络到了?” 展鹏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正色道,“莫要生气,已经联络到了,过几日我便会安排双方见面,你与他谈判的言辞,已想好了?” “不信我的口舌?展大哥不妨拭目以待。对了,险些忘了一事。”沐青说着,朝展鹏之拱了拱手,“恭喜展大哥荣登主帅一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时机已经到来,你终于可以一展心中抱负了。”说罢,也不等展鹏之有何反应,沐青身形一转,往大厅外大步走了。 第118章 谈判 两日后,皇宫,乾元殿。 容修一脸深沉的望着跪在御案之前的良阙,半晌,幽幽道,“他,不愿回京?” “沐大人说祁州城内尚有要事需要他去做,暂时不能回京,待此事完成后,沐大人便返回京城。这是沐大人托臣转交给陛下的一封书信。”说着,良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子墨上前接过,将书信奉与容修身前。容修接过书信,将之展开,将书信上的内容一览无遗的收入眼中后,沉默良久,方缓缓道,“此事朕已知晓,不能怪你,他的意愿,有时朕也无法勉强,下去罢。” “是,臣告退。”良阙行了礼后便起身出了乾元殿。 御案一侧,望着陷入沉默,若有所思的容修,子墨心中一阵疑惑。这位让陛下挂念在心的沐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疑惑间,容修忽然开口,“子墨,立即传召御史大夫管怀与兵部尚书孙成祖入宫,就说朕召见他们有要事商议!” 子墨心中一凛,连忙道,“是,陛下!”应了声,便急忙出了乾元殿前去宣召。 与此同时,与京城相隔数百里的祁州城,等待多日的沐青,终于收到展鹏之传来的已联络上戎狄首领乞颜崇昊的消息。 双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1 方约定,与翌日午时,在祁州城外西北方二十里处会面,双方各带五千兵马,以示诚意。 翌日,展鹏之与沐青率领五千人马从祁州西城门出发,午时前赶至与乞颜崇昊相约的地点。彼时,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已率兵五千等候在此,并扎下营寨,等待大昭将士的到来。 当一阵如鼓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彻在这片蔓延数百里的贫瘠沙石之地时,由展鹏之一马当先,率领的五千兵马出现在乞颜崇昊远远望来的视线之中。未几,展鹏之一行五千人的兵马停驻在戎狄人的军帐前,展鹏之翻身下马,沐青尾随在后。 乞颜崇昊领着亲兵迎上前,在展鹏之面前停下脚步,异常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审视落在展鹏之面上。对于这位敌军将领,乞颜崇昊心中有敬佩,当然更多的,还是敌意。他没有忘记自己手下的众多将士们正是殒命于眼前这人的手段之下,他亦不会忘记,这人在最后放过他时那铮铮之语! “祁州城守将,展鹏之?”乞颜崇昊视线牢牢盯着展鹏之,低沉的嗓音在这片空旷之地异常响亮,道,“听说你派人寻本首领?” “不错,”展鹏之道,“我派人寻找首领大人,是有一件与戎狄,与我大昭双方皆有利益的要事相商,不知首领大人愿不愿祥听?” “双方皆有利益?”乞颜崇昊犹疑的神色一闪而逝,道,“展将军,你会如此好心?你莫要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尸骨累累的血海深仇?” “我与你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展鹏之面色不变,眸光淡然地扫着乞颜崇昊,道,“我所做的,乃是一名守城将士的职责,我守卫的,是我的国土,击败的,是怀有不轨之心前来侵略意欲残害我朝百姓的豺狼之辈。若是首领大人要将你因不轨之心而惨败的结果化成戎狄与我朝的血海深仇,我展鹏之不介意与你奉陪到底!” 闻言,乞颜崇昊的眸光微微一闪,深深的望了一眼面色从容的展鹏之后,竟蓦然笑了。“好一位铁骨铮铮的儿郎,展将军,你若是我戎狄人,我乞颜崇昊与你,一定会成为至交。你放心,我并非输不起之人,说罢,你此次寻我,究竟有何事?” “首领大人不愧是首领大人,好气魄!”展鹏之淡淡一笑,随即朝沐青招手,道,“沐青,过来。” 沐青走上前,与展鹏之并肩而立。 展鹏之向乞颜崇昊介绍沐青,“首领大人,这位是我的兄弟,沐青。此次要与首领大人商议的要事,便是我这位小兄弟与首领大人商议。” 乞颜崇昊的视线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容上,打量片刻,眉峰陡然一沉。“展将军,我此次前来,是因你之故。你在战场上放过我,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你找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来,是看不起本首领?” 展鹏之闻言眉头一蹙,正欲开口,却被沐青伸手拦下。 “首领大人以为,在下与首领大人商议,是损了首领大人的面子,瞧不起首领大人?”沐青目光淡然的望着乞颜崇昊,声音轻缓,不疾不徐道,“若是沐青代表的,是我朝君主,我大昭朝廷呢?首领大人以为如何?” 乞颜崇昊狐疑的打量了沐青一眼。 沐青道,“首领大人应该知晓,数日前,我朝新任陛下,曾经是东宫太子。而在下不才,曾经的官职为东宫中舍人,一直侍奉在太子,也就在现今的陛下身侧,首领大人以为,我会用这种身份,来诓骗首领大人吗?首领大人须知,我今日要与首领大人商议的,是会影响戎狄与大昭两国来往,以及对于两国皆有重大意义,极有可能就此绵延下去的极为重要的大事,如此,首领大人还不愿相信沐青的诚心吗?” 望着沐青诚挚的目光以及一旁的展鹏之深沉的面色,乞颜崇昊收起轻视与怀疑之心,道,“究竟是何事?说罢。” 沐青颔首,道,“首领大人可曾听说过互市?” 乞颜崇昊摇了摇头,又道,“莫要说些文绉绉的话,我们苍狼子民向来喜欢直言直语,你有事尽管直说。” 沐青道,“首领大人莫恼,容沐青为你详细说明。互市,顾名思义,便是双方相互贸易,双方用自己常有的,向对方换取自己需要的,这便是互市。” 见乞颜崇昊一脸懵懂之色,沐青又道,“比如说,戎狄盛产牛羊,骏马,而缺少粮食,稻米,布帛之类的物事,你们便可用牛羊,骏马,来向我朝换取粮食,布帛等物事,这便是互市,如此说明,首领大人可懂?” “你的意思是,我戎狄人用牛羊,与你们交换食物与布帛?”乞颜崇昊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沐青,道,“你们汉人会有如此好心?你们不也有牛羊马匹,会愿意让我们用你们有的东西,换取你们的粮食和衣物?” “我知道首领大人的顾虑,首领大人不愿相信,是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可我今日来此,与首领大人的商议的确确实实便是此事。”沐青道,“我大昭的确有牛羊马匹,我们之所以愿意与戎狄互市,为的不过是想减免我大昭与戎狄之间的战事。” “首领大人常年袭击我朝边境,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粮食不得不如此所为,可即便你带兵袭击了我朝边境,你抢不走多少粮食,却要因此损兵折马,甚至还有可能牺牲性命。而我朝边境百姓同样因此而身受战乱之苦,常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一旦开启互市,首领大人不必在行抢掠,而我朝边境百姓也可安养生息,免受战乱所苦,如此,难道不是与两国而言皆有意义的大事吗?” 见乞颜崇昊似乎还不太相信,沐青又道,“我大昭乃礼仪之邦,遵循的便是儒家的仁义之道。以仁义治国,以仁义治天下。对于邻邦,我们同样是仁义之道,只是贵国似乎崇尚好武,并不愿意与我朝友好往来。但是,戎狄大人应该看出来,我们崇尚仁义,但绝非好欺负,以戎狄如今的兵力,首领大人以为还可侵略几次我朝边境?而我边疆将士枕戈待旦,又岂会让你们轻易离开?” 说到最后,轻缓的声音竟也带着一丝威慑,沐青从容淡定,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震慑扫向乞颜崇昊。 乞颜崇昊心头一惊。此时此刻,他已对眼前这位伶牙俐齿的沐青没有了任何轻视之心,相反,还带着一丝敬重,与审视。 话已至此,他已明白对方的意思。在已方已经战败的形势下,对方却主动提出互市,想以此化解戎狄与大昭绵延已久的边境战事,只是,此事由大昭之人突然提出,乞颜崇昊终究抱有一丝怀疑之心。 乞颜崇昊犹疑的目光在展鹏之与沐青二人身上来回扫过,沉默良久,忽然道,“你们为何如此好心?你们是否,还有别的条件?” 见乞颜崇昊的面色终于有了松动之意,沐青面色微微一闪,沉默了一瞬,缓缓道,“首领大人请放心,我们不会如宛军主帅郝连觉一般,要首领大人出兵攻击什么人。” 闻言,乞颜崇昊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2 面色微变,震惊的看向沐青。 沐青将他的神色收之眼底,不动声色道,“互市,这是对戎狄,对大昭皆有大益的要紧之事,一旦互市开启,我们会与首领大人签订协议,若无重大要事,或者违背了协议之事,我们绝不会率先断开与戎狄的互市。不过,与戎狄首领签订互市协议之前,沐青想请首领大人答应我们一件事。” 果然。 乞颜崇昊面色微微一沉,然而互市对他的诱惑力太大,只要对方的条件能够在他戎狄人的承受范围内,他或许可考虑一二。 沉默稍许,乞颜崇昊道,“何事?” “请首领大人,将宛军与你们签订的,针对我大昭国土的私下划分与侵略意图的协议交予我们,另外,也请首领大人告知,与你们暗通的我朝中的那位大臣,他通敌卖国的证据!” 第119章 契约 刹那间的震惊之后,乞颜崇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们是如何知道的?”话音未落,脸色一变,又道,“我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曾与宛军也签订合约,也不知你说的什么人。” 沐青似乎料道了乞颜崇昊的反应,面色没有多大的波动。只道,“此事我既已说出来,首领大人也明知是事实,双方的战事也已告一段落,首领大人为何不认?还是首领大人以为您与宛军的契约关系牢不可破?首领大人应该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将与宛军的协议看的如此重,便以为宛军也会如此待你?” “首领大人也是一方人物,当不会如此相信契约的情谊吧。若宛军当真看中首领大人,大战之后,宛军可有派人联系过首领大人?可说过要援助首领大人?” 乞颜崇昊脸色微变。 他当然明白沐青话中的含义,他也从来未曾相信过宛人,相信过郝连觉。比起他人,他只愿相信自己的实力,这一场大战败于大昭之手,他输得心服口服,只是要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与宛军签订过协议,乞颜崇昊觉得脸上的颜面挂不住。 注意到乞颜崇昊变幻的面色,沐青又道,“首领大人,你我才是邻邦,你我之间才有邦交。宛军与您签订的协议,与他而言,你我之间大战的结果无论谁输谁赢,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不过是利用你增加对付我们的筹码。” “首领大人,听我一言,假设,此次我们大昭惨败,你与宛军一同占领我朝,按照你们的协议各自占领自己的地域。你以为,宛军当真会与你和平共处吗?你们的兵力少于他,你们的疆土少于他。少了我们大昭,他已没有了对手,他还会留下弱小的你们与你们比邻吗?首领大人,你们有好胜心,想占领我们的国土,宛军难道没有?” 沐青望着乞颜崇昊,沉声道,“他们,只会比你们更重!而他们的国力,也比你们强大,若是戎狄人与宛军相争,无论孰胜孰败,届时,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我想知道,以你戎狄的现状,这样的大战,你们还能支撑几场?” 乞颜崇昊面色骤变,面露震惊之色地看向沐青。 不错,他的确想得简单了,他只想到胜利,想到胜利之后如何与宛军瓜分大昭的土地,却未曾想到,一旦他们成功了,宛军又会不会背信弃义,将屠刀挥向他们,而以他们届时的兵力,又能否抵抗兵力强大的宛军? 但是郝连觉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在那次签订协议时任由他写上条件。只怕一旦事成,郝连觉根本就没有打算跟他们共享大昭的国土,甚至更大的可能,便是将届时兵力虚空的他们一网打尽,连带吞并他们戎狄人的土地。 到那时,这一片国土,万千山河,便只有一个大宛国了! 好一个心思深沉狠毒的郝连觉! 将乞颜崇昊变幻的面色收入眼底,沐青又道,“而此刻,我与首领大人商议的,是解决戎狄的最大困境,如何与戎狄一起长久的共存下去。我方才所说的互市,便是对戎狄最大的益处,首领大人应该清楚,此刻,首领大人还不愿相信沐青的诚意吗?” 乞颜崇昊一脸阴鹜之色盯着沐青,沉默良久,脸色渐渐缓和,道,“若是我将与宛军签订的协议交给你们,你们便答应与我们互市,不会反悔?” “我们会同你们签订契约,有契约为证,如何会反悔?”沐青道,“我们的初衷,便是让边境的子民免予战乱,享受安乐,我们崇尚的,是和平与仁义。” 闻言,乞颜崇昊的芥蒂与怀疑之心渐渐淡去,视线在沐青与展鹏之身上扫了一眼后,缓缓点头,“我可以将与宛军签订的契约交予你们。只是与你们互市的契约,又该如何签订?” “首领大人请放心,互市的契约我们已经备好。若是首领大人有何不满意之处,我们也可商量着修改。”沐青从怀里取出一封牛皮质的书面契约,双手奉至乞颜崇昊面前。 乞颜崇昊正要接过,沐青忽然动作一顿,道,“首领大人还未告诉我,与你们暗通的我大昭朝臣,究竟是哪一位?” 乞颜崇昊目光一顿,似乎对沐青的举止感到不满,见一旁气势汹汹的展鹏之,又瞬间将目光收敛,道,“此人我并未接触过,只是与郝连觉见面时听他提起,说是你们朝廷的丞相。” 果然是他,沐青面色一沉。 趁此间隙,乞颜崇昊也不等沐青反应,直接从他手中将契约接了过去,展开仔细查看。对乞颜崇昊的举动沐青见怪不怪,淡淡然收回手,又道,“这一条,还请首领在稍后的契约上写明。” 乞颜崇昊不耐烦应道,“写写写。”视线依旧落于契约之上。 良久,将契约仔仔细细读完后,乞颜崇昊的面色终于有了慎重,看着沐青的眸光也带了一丝敬意。“你想得非常周到,这份契约上对我们戎狄人的承诺,只重不轻,沐小兄弟,感谢你们的诚心与好意,你们大昭人的胸襟,我乞颜崇昊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沐青淡淡一笑,“这么说,首领大人是同意了?” “当然同意。”乞颜崇昊道,“我想知道,这份契约签订后,互市何时开始?” 沐青道,“一季度开启一次互市,今岁已过小半,第一次互市的开启时日,若是无差错,将定在下一季开始之期,不过,具体时日待我回去与陛下商议之后,在派人告之首领大人,如何?” 乞颜崇昊颔首,“可以,那本首领就等着你们的消息了。” 沐青颔首。随后,双方签下了一式两份的互市契约,两人各自留了一份后,乞颜崇昊又将与郝连觉签订的那份协议取出交给了沐青,并应沐青要求,在那份协议上写明了与他们暗通款曲,通敌卖国的内奸便是大昭前丞相,赵权。 至此,双方正式签订互市的协议。 签订完毕后,乞颜崇昊显得极为高兴,当即领着五千戎狄兵马拔营返回,似乎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戎狄百姓。 望着快马加鞭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3 烟尘滚滚消失在远方天地之间的戎狄兵马,沐青满意的扬唇一笑。 身侧,展鹏之瞥见他嘴角的笑容,面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声道,“沐青,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牢狱里空有一身愤慨,行事却无所顾忌的少年了。你心怀天下,心存大义,你的所作所为,连我都为之震撼,我很庆幸能够认识你!” 沐青被展鹏之难得的夸赞夸得脸颊一红,笑道,“展大哥,你莫要谬赞了。说我心怀天下,你不也是?你还有一身神乎其神的领兵作战的天赋,这一点,我可是望尘莫及啊。”说及此,沐青忽然想到一件困扰他许久,却一直想不起来询问展鹏之的事。 “展大哥,你当初明明与我一同身陷邑阳的大牢,怎么后来会在祁州城?”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道,“想知道?” 沐青颔首。 展鹏之淡淡一笑,道,“回城之后再告诉你。”说罢,展鹏之转身走向身后的坐骑,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沐青见状,无奈摇头之后,回转身翻身上马。 未几,展鹏之一声令下,五千兵马由展鹏之统领着,策马扬鞭,往祁州城方向浩荡而去,消失了烟尘滚滚的喧嚣之中。 与戎狄之人的互市谈拢之后,祁州城内的军务大多也已整顿完毕,展鹏之打算将自己麾下的万历军将士一同带往乾城,两日后便出发。 沐青也将祁州城的军务交予翟离叮嘱后,打算与展鹏之一同前往乾城,至于那封与戎狄首领签订的互市契约,已由专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交予昭成帝。 展鹏之见沐青似乎在逃避回京这一事,心中奇怪,也有所猜测,却始终不在问出口。 这两日,他们整顿兵马,就在即将出发之际,祁州城外,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快马而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在官道之上。不多时,这一支近五百人的精兵队伍,出现在了祁州城东城门下。 守城将士见这支队伍之人个个一身束甲戎装,面色森冷而严肃,面色微凛,连忙数人上前将之拦下,道,“来者何人?” 为首一人一身玄色披风加身,面容隐在披风之下看不清,他微微仰首,身后,一人驾马上前,取出一枚令牌对着面前的守城将士道,“我们乃是京城的金羽营将士,此次奉陛下圣谕,有急事面见展将军与沐大人,请速速让开。” 守城将士见此,连忙朝身后一人道,“立即前往都尉府告之展将军!”随即示意身后的将士们,让开了道路。 这支近五百人的队伍,当即快马进了祁州城。 未几,都尉府内。 整装待发的展鹏之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时,近五百人的队伍已至都尉府外。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长袍,领着数人在卫兵的引领下大步进了都尉府。 展鹏之与沐青立在大厅中,望着除外在大门前的身影有些许熟悉时,来人大步踏进厅内,在两人身前放下了遮住整张面容的帽檐。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熟悉然而此时此刻身份已然天壤地别的面容时,展鹏之一震,连忙大步上前,双膝跪地拱手道,“臣展鹏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青却是望着容修的脸,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第120章 相见 “平身,展将军不必多礼。”容修抬手示意展鹏之起身,视线却落在沐青面露震惊之色的面容上,唇角轻轻扬起,道,“怎么,不认得朕了?” 沐青瞥见容修嘴角的笑意后,瞬间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行跪拜之礼,拱手道,“臣沐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知跪下来的那一瞬,话音还未落,便被容修上前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 沐青微微一愣,随即站直了身子,左手手腕却被容修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沐青面色微变,在展鹏之的目光还没扫过来时,轻轻挣了挣,半晌才挣脱容修宽厚有力的大掌。 容修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沐青清秀的面庞,瞥见他嘴角那如线条一般抿得笔直的唇线,视线停顿了一瞬,稍稍拉开与沐青的距离,视线又转移至展鹏之身上,道,“朕的圣旨已经下达,展卿何时出发前往乾城?展卿应该知晓,乾城外如今有宛军虎视眈眈,乾城的军情,不得在继续拖延了。” 展鹏之垂首,拱手道,“回陛下,祁州城的事务臣已交接完毕,臣正打算即刻出发前往乾城!” “即刻?”容修的视线翛然一转,落在不敢直视他的沐青身上,“那沐青呢?” “随臣一同前往乾城。” 容修的眸光微微一闪,沉默了一瞬,道,“不必了,你先行前往乾城,沐青朕另有安排。” 展鹏之闻言,侧头瞥了沐青一眼后,拱手道,“是,陛下!臣另有一事想向陛下请旨,臣想让万历军随臣一同前往乾城,这份军报原本已送往京城,但见陛下此刻出现在此,想必见不到这份军报了,臣便在此,亲自向陛下请旨!” 容修闻言,沉吟片刻,道,“若是万历军离开,祁州城内守将多少?可能抵挡戎狄人的突然来袭?” “一万七千人,留守祁州城足矣。”展鹏之道,“至于戎狄人来袭一事,陛下从今往后也不必忧虑了。”说及此,见容修投过来疑惑的眸光,展鹏之道,“两日前,我们与戎狄首领商议开启互市一事,互市一旦开启,戎狄与大昭之间,将再无战争。而这份奏报与互市的契约也于两日前派人送往京城,此刻,想必已经到达京城。” “互市?”容修轻蹙眉头,道,“何意?” “这一点,就由沐青向陛下解释吧,互市这个提议,以及与戎狄首领签订契约一事,前前后后,都是由沐青一人起手与完成的。”说完,展鹏之道,“不知陛下是否答应万历军随臣一同前往乾城?” 容修的目光在沐青身上一扫而过,颔首道,“万历军,本就是你的战队,由你指派自然最佳。去吧,朕希望,能听到你的捷报!” 展鹏之拱手道,“谢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言罢,展鹏之最后看了沐青一眼,随即朝容修行礼,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厅。 展鹏之离开后,偌大的大厅一片沉默,容修盯着沐青看了一眼,忽然开口,朝四周站岗的将士以及身后跟来的将士道,“全部退下!” “是,陛下!”一声令下,顷刻间,所有的士兵退得一干二净,偌大的正厅之中,只有容修与沐青二人时,容修忽然开口,“我来了,沐青,让你久等了!” 沐青心口微微一颤,视线却依旧不敢看向容修,而是斜视一旁,道,“臣恭喜陛下,得偿所愿,荣登大典。” 容修望着避开他视线的沐青,忽然跨前一步立在沐青身前,轻声道,“为何不愿回京?你是在躲我?” 沐青道,“臣不敢。” “沐青,现下只有你我两人,我们并非君臣,你可明白我之意?”容修道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4 ,“我让良阙来寻你入京,你说有事要办,究竟是何事?” 沐青微微一怔,道,“就是展大哥方才与您提起的与戎狄之人互市一事。” 容修想起展鹏之方才提起之事,但是若是没记错,与戎狄之人签订的契约,已派专人送往京城,而沐青,还在此处,甚至打算与展鹏之一同前往乾城。 沐青,分明就是在躲他。 想到这一点,容修隐含深意的眸光凝视着沐青,却没有提起此事,只道,“方才展将军说此事从头到尾由你一人起手至完成,而这份契约,也免了戎狄人侵犯我边境的后顾之忧。沐青,告诉我,究竟何为互市?” 提到这件事,沐青终究不能在躲避容修的视线。互市,是事关大昭与戎狄两国邦交,解决了边疆永无休止的战事的同时,也为两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与便宜的大事,他自然要向容修解释清楚。 沉吟片刻,沐青终于抬头,正视容修的眸光,道,“此事,在未征得陛下的同意之下,沐青便贸然行动,沐青有错,但沐青想,若是陛下在此,也必然会同意我此举。” 容修眉头一挑,示意沐青继续说下去。 沐青会意,又道,“互市,顾名思义,便是双方相互贸易,双方用自己常有的,向对方换取自己需要的,这便是互市。” 容修闻言,目光微亮,“你的意思是,我大昭与戎狄相互贸易?他们缺少谷物,粮食,就用他们盛有的,来向我们换取谷物,粮食?可是,戎狄人生性好战,你又如何能说服他们停止战乱?” “这便要感谢展大哥了。此役,他大败戎狄人五万兵马,让戎狄一时无再战之力,也让他见识到我大昭武将并非空有虚名。在此震摄之下,我们主动提议与他们互市,他们在生存与死亡的选择之下,当然会选择与我们互市。” 沐青道,“此次与戎狄首领签订契约上言明,一旦互市开启,戎狄不得兴兵侵犯我大昭。当然,若是他们违反协议,我相信我朝的边关将士,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不过在此之前,边疆至少有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太平。” “两日前,与戎狄签订的这份契约已派人送往京城。臣已经与戎狄首领商议,此事向陛下禀明后,就等陛下宣布互市开启的时日了。” 闻言,容修深深地看了沐青一眼,幽深的眸光仿若倒映漫天星河的夜幕一般深邃却又明亮,他看着沐青,久久未语,半晌,忽然道,“沐青,你可知,你此举,拯救了多少百姓?你心怀天下,处处以黎明百姓为先,可我更想知道,你此举,可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我?” 沐青一震,“陛下!” “并非陛下,你还要如此生分吗?”容修道,“还是,你在生我的气?可你更应该明白我的顾虑。赵权一党有着怎样的势力与手段你心中同样清楚,京城那一役何其凶险,我绝不能让你踏入险境!” 此时此刻,面对容修坦诚的言语,沐青心绪大乱。容修对他的情谊,已经是毫不遮掩,可此时此刻,沐青更加清楚站在他身前的是大昭一国的君主,并非只是从前的那位太子。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且不说他们皆是男子,即便脱离了这种束缚,面前之人的身份,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而此刻,容修还在不厌其烦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沐青很想问一声,“陛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然而沉吟了一瞬,沐青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道,“臣为陛下尽职尽忠,死而后已,无所畏惧。” 容修的面色翛然一顿,视线陡然转为深沉。 “你还要唤我陛下?”容修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他下颌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容修道,“沐青,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没有情谊,你在顾虑什么?” 沐青望着近在眼前的诚挚而又执拗的眸光,下颌因为容修强有力的手腕扣住而丝毫不能动弹。沐青发现,眼前的容修,当朝陛下,曾经的东宫太子,将彻底不在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可对于这种霸道的本性,沐青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 他知道,的确如容修所说,在这将近一年却似乎过了许久的漫长岁月中,他沦陷了。 只是,他即便沦陷,也看得清形势,也有自知之明。 容修是当朝陛下,一国君主。而他,只是臣子,更是男儿之身,与容修,绝无任何可能。 “因为,您是陛下!”沉默良久,沐青忽然开口,“与陛下相比,沐青出身卑贱,可在沐青的故乡有一种习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您是陛下,您的身份注定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与您相伴在侧。陛下,沐青的性子陛下应该清楚了,沐青的身边,只能有一个人,也只会有一个人。这个人,注定不会是陛下,也请陛下,不必在强求了。您是君,我是臣,从今往后,我会一如既往的效忠您,侍奉您。但是,仅此而已!” 望着言辞铮铮,面无表情,然而眼底一丝闪烁的目光泄露出情绪的沐青,容修静默片刻,在沐青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淡淡一笑,道,“原来,这便是你的顾虑?” “若是我告诉你,我不会纳后宫呢?东宫之前的那两位侧妃你可还曾记得?”容修轻轻笑了笑,“我,从未碰过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进入尾声啦,后面打算日更到完结。然后,隔壁新文开始连载了,古言剧情流,剧情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愿意支持的亲去帮忙支持一下吧!点作者专栏就有新文显示,祝各位看文愉快!么么3! 第121章 心意 沐青骤然一惊,望着容修瞬间褪去了霸道,淡然如风,轻笑从容的面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当然记得那两位侧妃。侧妃李氏,背着容修与六皇子暗中苟合,那绝不是一位贤良女子,也配不上容修。 可那位徐侧妃,的的确确是对容修心存爱慕的。为何容修竟然也?沐青望着近在眼前的容修,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然而未等他开口,容修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道,“莫要想多了,沐青,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东宫内我向你提起的一件事?” 沐青开始回想曾经在东宫之事,还未想起时,容修已经开口,“当我还是一名孩童时,我身边的一位姑姑,用剧毒之物暗害我,那一次险象环生,也是从那一次起,女子再也不得近我身。” 言罢,容修看向沐青,道,“沐青,若你是女子,我想我也不会对你动心,可你偏偏,正好不是女子。”容修轻轻一笑,道,“如此,你还担心我会有后宫佳丽三千?沐青,我可以告诉你,二十余年的岁月,让我动心的,唯有你一人而已。若非祖制,若非朝臣非议,我倒是极想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沐青一瞬间的震惊之后,面色大变地摇头道,“这怎能行?” 容修笑道,“既不能行,那就只能委屈你,暂时无名无分的跟着我了。” “陛下……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5 ”沐青迟疑了一瞬,道,“我——似乎还未答应你。” “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你身为我的臣子,人自然也是我的。”容修蓦然放开了对沐青下颌的禁锢,用温润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沐青线条柔和的下颌,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我,这一点,便足够了。沐青,记住,我只对你一人动心,即便你此刻不愿接纳我,但是,我绝不允许你逃离我身边,也绝不允许你避开我。” “陛下——你……”沐青话音未落,忽然被容修的指尖按住唇畔,轻声道,“答应我,可好?” “倘若……”沐青停顿了一瞬,踌躇道,“倘若陛下当真与我在一起了,您身为一国之君,可曾想过,您不可能没有子嗣……” “沐青。”容修开口打断沐青的话,望着他的眸光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柔。“此事我自有考量,也绝不会让你为难,所以,相信我,可好?” 沐青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道,“陛下此次,怎会突然来此?” “你说呢?”容修轻笑一声,道,“你不愿回京,我只好亲自来寻你。不过,我来此,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瞥见容修敛了脸上的轻笑,露出凝重之色,沐青道,“可是乾城战事?” “不错。”容修道,“稍后你与我一同前往乾城,此次,我要亲眼见到乾城大捷,方能安心回京。” 沐青想到一事,道,“陛下登基不久,贸然离京,京中是否稳妥?” “不必担心,京中有管怀父子替朕守护,朕又将禁军一分为二,另外一半交由副统领段鸿统辖,他们相互制约,不会出差错。” 沐青颔首,又道,“既然陛下已经到此,那封与戎狄人签订的契约陛下一时看不到了,但戎狄首领还在等着我们的回复,陛下,互市的开启时日定在何时最为妥当?” 容修看向沐青,“你觉得何时妥当?” 沐青道,“一季度开启一次互市,今岁已过小半,第一次与戎狄人互市的时日,可定在立夏,陛下以为如何?” 容修颔首,“就依你所言。” 将互市的时日定下后,容修当即便命祁州城都尉翟离派人前往戎狄告之互市的时日。而容修与沐青,则率领金羽营五百将士,踏上了前往乾城的路途。 展鹏之因为率领一万万历军,与几乎是轻骑简装的容修一行人同时到达乾城。在乾城碰面时,展鹏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跟在容修身侧的沐青一眼,将万历军安置在城内后,又跟随容修前往乾城都尉府中。 彼时,得知容修亲自驾到,都尉府内众将云集,齐齐向容修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平身。”容修坐于高位,抬手示意众将起身后,沉声道,“朕此次亲来乾城,便是想早日解决与大宛的战事。京城之中的政务繁多,所以朕不能在此久留,朕希望在朕离开之前,收到乾城大捷的消息,众将可有信心?” 这时,边牧迈出列队,朝容修拱手道,“启禀陛下,郝连觉用兵擅诡道,出其不意,且上次大战,他们兵力的折损少于我们,若是发起大战,我们的兵力需要增援。” 容修看了边牧一眼,道,“这段时日京城风波不止,让边将军坚守乾城,辛苦了。”言罢,边牧正欲开口时,容修话锋一转,指向展鹏之,道,“展将军,出列!” 展鹏之当即迈出列队,朝容修屈身拱手。容修道,“这位是展鹏之展将军,相信各位应该有所耳闻。” 闻言,除却边牧,其余将领皆是目露震惊之色看向展鹏之。他们当然听说过展鹏之的大名。用兵入神的天才将领,短短不过数月,其数次以少胜多的战例传遍了整个大昭国。而之前的戎狄五万兵马袭击祁州城,也是展鹏之,率领包含万历军在内的仅仅三万将士,大败五万戎狄兵马,令敌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如今,若说大昭国内首屈一指的统兵将领,便是展鹏之了。不过,他虽已投靠朝廷,却是乱军出身,后来又坚守祁州城。 乾城的诸位将领怎么也不会想到,容修竟将展鹏之调至乾城。难道,担任此次战役的主帅,会是展鹏之?可不论身份还是资历,展鹏之都不足以胜任。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容修蓦然道,“郝连觉是大宛的战神,但我大昭,并非没有此等人物。祁州城与戎狄人的那场大战,想必大家尚且记得。展将军仅仅用三万将士,却击败了骁勇善战的戎狄人五万兵马。”说及此,容修环顾众人一眼,视线落至展鹏之身上,道,“展将军,告诉朕,今日,乾城的所有兵马加上你率领的一万万历军,对付宛军,你可有胜算?” 展鹏之道,“臣有信心,不过在允诺陛下之前,臣想先了解我军及敌军的部署情况。以及上次与宛军大战的过程。” 容修道,“那就请边将军说说吧。” 边牧颔首,又朝展鹏之抱拳示意后,道,“上次与宛军对战,我军损失四万人,敌军损失三万人,目前,双方兵力各有七万兵马。宛军七万兵马,驻扎在乾城以西十里处,这段时日时常派遣数千人的队伍前来袭击骚扰,因为我军一直闭门不出,因此也并无多大伤亡。”言罢,边牧又将上次大战太尉严括部署的兵力与行军战术一一告知展鹏之。 展鹏之听完之后,沉默了一瞬,朝容修道,“敌军主帅,用得的诡兵之术,擅于变阵。如今兵力之上宛军与我方相当,今日,一万万历军随臣一同到来,只要对方的兵力不会在增多,臣有信心可以战胜他。只不过——” 容修看出展鹏之的疑虑,道,“展将军是担心大宛国内会派兵增援?” 展鹏之颔首,“不错。” “此事你不必担心。”容修道,“大宛境内不会在派兵增援他。”言罢,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容修解惑道,“郝连觉为一军主帅,但是别忘了他的另一层身份,他同时也是大宛三皇子。而宛国君主,并非只有他一个皇子,宛国境内,其他皇子也不愿见他立下赫赫战功,功高震主。所以,他此次带来的十万兵马,是他最后的筹码。我们只需胜了此战,郝连觉此人,将不足为虑。” “陛下眼光独到,思虑事情面面俱到,臣自愧不如。”展鹏之道,“有陛下此言,臣便也敢向陛下承诺,此战,臣必定能打败宛军。待臣将此处地形,双方的兵力以及行军战术与诸位将军仔细商议后,便可定下大战的时日!” “很好。”容修满意颔首,视线环顾众将一眼,道,“众将听令!” 众将齐声道,“臣在!” “朕宣布,擢升展鹏之为骠骑大将军,并担任此行乾城大军主帅,此次对敌宛军,将由展鹏之全权决策,尔等皆听命于他,不得有违抗之心!” 众将为之一震,然而却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拱手道,“臣等遵旨!” 虽然有所猜测,然而当亲耳听到时,他们仍是为之震惊。这位展将军,短短数月崛起于战场,仅仅两场大战便名震天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6 下,用兵如神的本领传遍四海。如今投入朝廷不久,便担任大昭国最为重要的一场战役的主帅,只怕此战胜后,朝中武将第一人,非展鹏之莫属。 主帅的任命由昭成帝亲自下旨,无人敢反抗,加之展鹏之鹊起的名声与其屡战屡胜、用兵如神的本领,也无人敢质疑。 于是,展鹏之就此成为乾城主帅。并立即率领众将商议此战的部署与战术。 容修则领着沐青,唤来了都尉府管事,道,“太尉大人在何处?朕要见他。” 管事将容修引领着入了后院安置严括的厢房,厢房门外,便是听闻陛下亲来,等候已久的左盛。 第122章 求贤 “老朽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左盛朝容修行参拜大礼,双膝还未跪下,已被容修上前搀扶起,道,“先生不可。” “陛下!如今您的身份已大不相同,这礼数之事,老朽还是要遵循的。”说着,左盛依旧要行礼,却被容修拦下,道,“若没有先生,便不会有现在的容修,先生倘若要行参拜之礼,那修也要向先生还礼了。” 左盛怎敢让容修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行礼,见容修态度坚决,便也罢了行大礼的心思。 容修身后,沐青向左盛拱手示意,“左先生。” 左盛颔首,“沐青小兄弟。” 这时,容修遣退了同行而来的管事后,视线移向房中,朝左盛道,“先生,严尉可在房中?身子修养得如何?” “在房中。”左盛颔首,面色有着些许凝重,“太尉大人虽被太医救了回来,然而伤势过重,伤及心脉,而太尉大人年事已高,此次即便恢复,身子也将大不如前。这几日稍许清醒了些,却也只醒得两三个时辰。”说及此,左盛话音一顿,朝容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道,“太医说了,此次太尉大人醒转后,不可在忧心政事与军务了。” 容修眸光微顿,与左盛对视一眼,看清各自眼底的深意后,收回目光,道,“太尉大人劳苦功高,朕铭记在心。”话音一顿,又道,“朕进去看看太尉大人。” 容修领着沐青抬脚进了厢房。绕开立在门前的雕栏山水墨色六扇屏风后,房中东南角的床榻之上,严括正昏睡着。 见此一幕,容修与沐青放缓脚步,缓缓上前,立于床侧。 床榻上,曾经气势威严的太尉严括,如今面色青白而憔悴的昏睡着,消瘦的面颊与两鬓斑驳的雪丝看上去苍老许多。显然,这一次的箭伤彻底摧毁了他。如今年迈的身躯,再也不是当年驰骋疆场,威名赫赫的大昭太尉了。 容修静静俯视着床榻之上暮气沉沉的太尉严括,一时之间心中颇有感概。 这时,昏睡的严括双睑忽而微动,片刻后缓缓睁开。短暂的视线朦胧之后,严括渐渐看清立在床侧的身影,一瞬间的诧异之后,惊声道,“太子……太子殿下……”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且安心修养便好。”容修上前按住严括,道,“听闻太尉大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朕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大人。” 朕?严括留意到容修变换了的自称,正疑惑时。容修身后,沐青缓声道,“沐青见过太尉大人。太尉大人没有听错,数日前,先帝驾崩,陛下由先帝临终受命,已登基大典。” 严括震惊了一瞬,慌忙要起身,同时道,“老臣不知,请陛下恕罪。老臣严括,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尉大人有此心即可,不必计较这些虚礼。”容修依旧按下了与起身行礼的严括,道,“太尉大人为了战事而身受重伤,此情朕会记挂在心,待大战过后,朕会论功欣赏。至于眼下,战事方面大人不必忧虑,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多谢陛下挂心,但是乾城的战事,老臣的心中仍是挂念。”严括道,“陛下,老臣知道不该多管,不过此次老臣身受重伤,已无力挂帅,老臣想向陛下推荐一人,此人是老臣的得力门生,有他在,宛军定然能破!” “太尉大人说的,可是边牧边将军?”容修蓦然问道,见严括毫不迟疑的颔首后,容修道,“边将军守城的能力朕认可,不过,对付郝连觉,边将军行军的战术,尚有不足。” 严括微愕,似乎想为边牧辩解些什么时,容修又道,“朕知晓太尉大人关心战事,不过,主帅的人选朕已定下,此人的名字想必大人也曾听过。他便是在祁州城以一万将士大败我朝三万兵马,之后归顺我朝,镇守祁州城,又以三万将士,大破戎狄五万兵马的军事奇才,展鹏之。” “展鹏之?”严括惊声道,“他竟以三万兵马,破了骁勇善战的戎狄人?”这是他今日,头一次听到祁州城的战事,竟是如此的叫他震撼。那位他从未见过,却早已让他闻名遐迩的天才将领展鹏之,再次打破了他的眼界。 短短数月,所造就的战场奇迹无不让天下人侧目。即便是他,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大人,也不得不感到心服口服。 同时,此人的天赋之高,崛起的速度之快,严括震惊的同时,更多,却是来自于对方的威胁。如今,在他重病卧榻之际,这名年纪轻轻的将领,竟然担任了此次战役的主帅,一旦此战胜了,此人的地位,必将严重威胁到他。 静默了一瞬,严括颤声道,“陛下,不可啊!乾城一战何其重要!即便这位展将军年纪轻轻便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军事天赋,但陛下莫要忘了,他是乱军出身,投身朝廷尚且不久,对朝廷,对陛下是否忠心耿耿,暂且不知啊!有如此重大的隐患,陛下怎能将乾城如此重要的战事交予他?” “此事,其他将领也有质疑。不过,朕相信他。”容修道,“英雄不论出身,展将军有着怎样的品质,朕心中有数。而且,太尉大人也该清楚,此次乾城的战事有多重要,只是太尉大人重病在床,而放眼朝中,能够与郝连觉一战而又让朕放心的,唯有展将军一人!” “朕知道太尉大人挂心此战,不过,主帅朕已经任命与他,绝不会更改。太尉大人眼下要做的,是好好修养,早日养好身子,早日回京。” 言及此,容修似乎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朕另有一事要告诉太尉大人。在太尉大人昏迷之际,京中发生内乱,前任丞相赵权连同前任禁军统领瞿冉暗中勾结,妄图逼宫,以失败告终。如今,他们皆在牢中,等着最后的判决!京中,已没有太尉大人的敌手了。”言罢,容修意味深长的眸光,深深看了一眼严括后,抬脚转身,离开了厢房。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严括心底猛然一颤! 他不会看错,容修最后的眸光,带着一丝警告,与威慑!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事,赵权是与他相争多年的敌手,然而连他也一直无法斗倒赵权,两人之间反而是相互制衡。而容修方才所言,赵权与瞿冉联手逼宫,竟败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7 与他手? 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当朝陛下,竟是隐藏得如此深的人物!他,当真是看走眼了! 如今新皇登基,新的势力也初显端倪。赵权一党全部陷落,他若想在这位新任陛下的眼下安然无恙,只怕他的地位,将不复从前了。 想及此,严括目光微黯,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门外,左盛静候在侧,见容修二人出来后大步迎上前,拱手道,“陛下,此次有关太尉大人遭受伏击一事,老朽有话要说。” 容修道,“先生请说。” “此次太尉大人中箭,边将军当时身在战场,他亲眼看到,射向太尉大人的箭矢,是从后方发出的。”左盛的目光意有所指。 容修会意,道,“朕明白,将太尉引至边疆,是赵权的手段。如今赵权已身陷大牢,他安插在乾城的暗手,是时候该清除了,先生可曾查出此人?” 左盛道,“老朽与边将军暗中留意,已经查出,与赵权暗中勾结的,正是乾城守将宋远。” 闻言,容修眸光微冷,“先生放心,此人我自会处置。”言罢,容修沉默一瞬,朝朝身后的沐青道,“我与先生有要事相商,你暂且退下。” 沐青愣了一瞬,“是,陛下。”话音落,沐青转身离开了后院。 左盛望着视线正盯着着沐青离开的背影的容修,缓声道,“陛下有何要事,需瞒着沐小兄弟与老朽商议?” 闻言,容修收回目光,道,“此次容修能够登基,全靠先生的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先生可谓是功不可没。如今,赵权一党已被清理,朝中一时折损数名大臣,丞相之位空悬,修想请先生,担任丞相一职,与修一同,挽救大昭朝局。” 左盛微微一怔,沉默稍许,忽而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初老朽答应国公大人出山,是因为看不惯朝廷之上奸臣当道,政局混乱,不过,老朽允诺的,是帮助陛下登上皇位,一旦陛下登上皇位,老朽便会功成身退,再不理世事。” “修当然知晓。”容修道,“但是先生心怀天下,心中也该明白,朝局的混乱,并非一日促成,也并非一日便可清除浊垢,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与精力,也需一心一意为民为国,手段能力必不可少的大臣,而眼下,朝中并没有这样的人物。修也不愿先生继续劳心劳力,但是眼下,唯有先生的能力与资历,可以堪当丞相一职,所以修才厚颜前来恳请先生,出任我大昭丞相。” 闻言,左盛沉默了一瞬,道,“其实朝中并非没有此等人物。老朽看那沐青小兄弟,便有如此资质,只需稍加历练,定然可以堪当大任。” “沐青的确有资质。”容修道,“不过正如先生所言,他年纪尚轻,还需经事历练。倘若先生出任丞相一职后,带一带他,他日后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当然,修,也将感激不尽!” “原来,这才是陛下的真正的用意。”左盛淡笑道,“陛下对沐小兄弟,果然极为看中啊!” 言罢,左盛收了笑,沉默稍许,道,“陛下为国为民的心思,老朽感怀!老朽可以答应陛下出任丞相一职,不过,只有三年。这三年之内,老朽会培养沐小兄弟,也会留意其他为国为民,能够治理江山社稷的人才!三年之后,老朽必将退隐!” 闻言,容修心中大定,终于露出一丝淡笑,朝左盛拱手道,“一言为定!修多谢先生!” 第123章 终战 上 与此同时,都尉府大厅内,在仔细听取了众将对此次战役的看法与意见后,结合对方军力部署以及乾城方圆数里之内的地形,展鹏之想出了一套对付宛军的策略。 在此之前,展鹏之率领麾下数名将士,以及一千精兵,沿着乾城边线,至沧澜山以北的沿线地形,仔仔细细的考究一番,将山川地势牢牢映入脑中后,领着一千精兵回到了都尉府。 在与容修经过一番详细的商议之后,展鹏之定下了一套对付宛军的策略,并定下了与宛军决战的时机,便是三天之后的四月二十三。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两日内,乾城全城封城,共计八万余名将士们停止操练,除却守城与巡城的将士们,全部休养生息。 所有将士们皆是屏息凝神,静待这一场大战的到来。 同时,在这两日中,容修处置了乾城守将宋远,命乾城副都尉,升任都尉一职。 四月二十二日,深夜。 都尉府大厅,展鹏之召来军中所有将领,当着容修的面,当场宣布了对付宛军的策略。宣布之后,又严令所有将领不得离开大厅,在此等待明日清晨的到来。 同时,收到展鹏之命令的詹岩与蒋士奇领着一万万历军,从乾城西城门出城,星夜出发翻越沧澜山,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远方黑夜之中。 卯时三刻,一道划破黑暗的朝晖刺破虚空,在遥远的东方天际遥遥升起之际,乾城西城门大开。由边牧率领一万将士一路向西进发,目标,宛军大营。 而后,宁国安率领三万兵马,在与宛军相隔十里之间间隔二里各留一万兵马,以便回援边牧。 余下的四万兵马,由南华营将领黎正率领一万兵马,在乾城外严阵以待,余下的两万兵马,由展鹏之统率,隐匿踪迹。 就此,由展鹏之亲自部署,与宛军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乾城以西,广袤无垠的沙石之地上,一支一万余人的队伍声势汹涌浩荡而来,整齐有序的马蹄声如鼓如雷震彻大地,朝数里外的宛军大营进发。 不远处,由宛军派遣的巡查将士听闻声响,察觉不对,驾马而来,亲眼瞧见无数戎装加身的大昭将士策马而来,身后烟尘滚滚甚嚣尘上。巡查将士面色骤变,立即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赶时,部队正前方,一马当先的边牧扫见宛军将士的身影,当即于马背上取出长弓,立弓悬箭。 顷刻间,箭矢破入长空,带着森冷的幽光与寒意,将急于回营报信的宛军将士射下马来,瞬间毙命。 此时,宛军大营,帅帐内。 郝连觉正率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 环顾众将士一眼,郝连觉道,“诸位可曾察觉,乾城这几日音信不对。里面的人没有透出半点消息来,我们对乾城这几日的军务,一无所知。” “殿帅!”一时将士出声道,“敌军终究是敌军。殿帅不可完全信任对方,如今我们在此徘徊已久,乾城将士闭门不出,他们可以拖延,我们却不可在继续拖延下去。末将斗胆建议,殿帅若不率兵强行攻城,我们不如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郝连觉面色微冷,道,“我堂堂十万兵马兵临乾城,却连乾城的一个城头都没攻下来,你还有脸谈回朝?我损失的三万将士尸骨何在?我堂堂数万兵马,他们的脸面又何在?” “殿帅息怒。末将也知此举乃是下策,但我军的确不能继续在此虚耗下去了。末将听闻大昭新帝继任,急于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8 清理朝政,一时半会定不会顾及此地。乾城的守城将士又闭门不出,以我们的兵力,即使强行攻城,不说损失过半,乾城也不定能攻下来。殿帅,现在的情境并非如您当初料想的那般。戎狄人靠不住,他们五万兵马不仅没有攻下祁州城,还被大昭的将士大败而逃!大昭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弱势,殿帅该早作决断啊!” 郝连觉沉吟了一瞬,道,“本帅何尝不知眼前的处境?但我宛军数万兵马,决不可空手而归。听闻大昭内乱平息不久,我们若能联系到他们朝中人,掀起一番风浪,乾城这边的战事,未必拿不下来!他们的主帅严括已身受重伤,不足为惧,乾城如今的守城将士擅长的不过是守城而已。在给我几日,只要本帅将乾城的军务探查清楚,我们便对乾城展开正式的总攻!” 话音稍落,众将还未反应时,忽然,一阵沉闷的声响缓缓传来,由远及近,如鼓如雷却又铿锵有序。 是马蹄声! 郝连觉听闻此声,面色微变时,一名卫兵掀帘而入,面色大变道,“殿帅,敌袭——!敌袭——!” 郝连觉当即从帅案前起身,沉声道,“莫要慌乱,可看清有多少人?” 卫兵道,“人马众多,有……有近万人!” “万人?”郝连觉道,“一万人也敢来袭击我大营?莫不是还想玩上次的把戏?”言罢,郝连觉眸光一冷,道,“既然大昭的将士们送上门来了,我们怎能让他失望!众将士听令!” 众将齐声道,“在!” “拓跋空,领两万兵马为先锋,即刻迎敌!敌军仅仅一万兵马,你两万兵马对付他绰绰有余。记住,尽快切断他的后路,让他有来无回。” 拓跋空领命道,“是,殿帅!”言罢转身大步出了帅帐。 帐内,郝连觉又连续颁布几道军令:“乌言,领兵一万,为左前锋;贺澜,领兵一万,为右前锋;齐勒,领兵五千,镇守大营!剩下的兵马交由本帅率领,立即动身,前往乾城!” “殿帅!”左前锋将军乌言道,“殿帅是打算,攻打乾城了吗?” 郝连觉瞥了他一眼,俊美无俦的面容闪过一抹张扬的自信,冷声道,“他派一万兵马出来,难道当真打算来送死吗?他们定然还有后手,只是不论后手如何,至少他乾城大门,不在是牢牢紧闭了!这,岂不正好送给我们一个攻城的机会?”言罢,郝连觉沉声道,“众将听令!立即出发!” 与此同时,宛军大营外半里之地,边牧领一万兵马气势磅礴而来。在宛军大营落入自己的射程之后,边牧抬手下令停止前进,整军备战,攻袭宛军大营。 立时间,一万兵马止步不前,同时架起长弓,与身后抽出长剑架于弯弓之上。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箭矢,迎着东方天际照耀万里的朝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宛军大营。 顷刻间,万箭齐发,携着凛然的杀意破入虚空,或是射在了宛军大营的军帐之上,或是射在了尚未来得及防备的宛军将士身上。 就在此时,宛军大营中门大开,收到军令的拓跋空率领整装待发的两万兵马,拿起盾牌防御的同时,顶着敌军的箭阵驾马而来,冲向了昭军。两万兵马,五千为先锋,一万为主力,五千为侧翼,齐齐迎向了边牧所率领的一万大昭将士。 五千先锋在拓跋空的带领下率先而来,不多时便与边牧的大军缠斗在一处,展开厮杀!一时间,刀兵相间之声与嘶喊声,飞箭声,刀兵破入躯体的闷哼声四起。 无数为国而战的将士们开始接连倒下,下一刻,又有人站起,迎向更为冷冽而致命的刀锋。 不多时,当宛军的一万主力军也冲进战圈内时,在这片战场正中央的边牧同时扫见有数千宛军并未杀进战圈,而是沿着外延向战圈后方疾驰时,边牧眸光一冷。 想要截断他的后路? 就在此时,边牧砍下一名宛兵,抬眼望见正前方宛军大营内正在集结大队兵马,边牧幽暗的双目闪过一丝深意,随即取出军旗,吹响号令,下令:撤退! 顷刻间,听闻号令的大昭将士动作齐整的收兵上马,逐步向边牧靠拢后,调转马头往回撤。 拓跋空见状,连忙大声道,“攻击!莫要让他们撤退!”于此同时,那绕开战圈的五千兵马正赶至大昭军队后方时,边牧驾马而来,率领众将士沉声道,“冲!”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集中兵力冲向了欲断他们后路的五千兵马。此时,身后,拓跋空率领一万余名将士正追上来。前方,边牧毫不迟疑,率领麾下精兵一马当先冲向了那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的领军显然没有料到由边牧带领的一万大昭将士在身后有强敌的情势下竟如此英勇,全力上前阻拦,依旧被边牧从中间打破一个缺口。随后,缺口愈见增大,边牧便领着身后近万兵马冲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宛军大营前。 一身青色战甲的郝连觉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前方突出包围圈的大昭将士,眸光一冷,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传令拓跋空,追上去,不遗余力击杀昭军!”言罢,同时抬手,向身后整顿兵马,整装待发的众将士道,“出发!此战,必定要攻下乾城!” 第124章 终战 下 郝连觉一声令下,大宛军营内五万将士整装出发,一万弓箭手,两万骑兵,两万步兵,结成战阵,朝乾城进发。 此时,边牧率领的一万将士往乾城方向撤退。身后,拓跋空率领近两万将士紧随其后,同时手起刀落,击杀着落在其后的大昭将士。 前方,一马当先的边牧眼见无数宛军由一名将领统率着追击而来,边牧双目一闪,领着身后的将士快马加鞭继续回撤。须臾,当见到前方出现由宁国安统领增援的已方将士的身影时,边牧眸光微黯,抬手下令:调头,攻击宛军。 众将士听闻号令声,当即调转马头,将手中的刀兵挥向了迎面撞上来的宛军。宛军显然不曾料到对方突然的变动,由拓跋空率领冲在最前方的前锋部队陡然间与大昭将士冲击在一起,瞬间掉入对方的战圈。 与此同时,宁国安见到边牧所率领的一万将士以及追击在后的宛军后,当即下令:冲上前,增援边将军。 一声令下,一万兵马齐头并进,冲进由边牧展开的战圈,不多时便将拓跋空的前锋部队团团包围。而在拓跋空身后,由轻骑兵组成的主力部队拉成一条蜿蜒而绵长的战线,一时间无法全部冲上前救援拓跋空。 这一方由鲜血侵染的喧嚣之地,战局顷刻间逆转。 原先被追击的,此时成了进攻方。原先追击的,此时只能被迫防守。 拓跋空没有料到一路撤退的大昭将士会突然调转头杀回,追杀气势磅礴汹涌的他被打得措手不及,磅礴的气势又转化成滔天怒火,领着身后的前锋部队愤然杀敌。 他气势凌厉,身形魁梧,抬手间便能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69 取大昭将士一条性命。身后的前锋部队又牢牢将他护在中心区域,短时间的措手不及后,渐渐反应过来。 然而此时,宛军前锋部队的将士伤亡在逐渐增多,在大昭将士的团团包围之下,拓跋空被逼至战圈中心区域。就在他力有不怠时,在其后,主力部队接连赶到,直奔战圈,将大昭将士缩小的战圈再次拉开。 这时,损伤数千将士的宛军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而双方的兵马,此刻却是大昭军多于宛军。 眼见敌军的援兵追赶上来,边牧一声令下:杀! 一场惨烈的厮杀再次拉开序幕。 战马嘶鸣声,刀兵交戈声,厮杀声,惨叫声四起,一时间,这片两军交战之地,被血红的鲜血与断肢残躯侵染,沦为噬血的修罗场。 不知过了多久,双方的兵马杀得只剩下一半人数时,宛军后方,由宛军主帅郝连觉亲自率领的五万宛军将士,缓缓露出庞大战阵的一角。宛军真正的主力部队,已经到来! 时刻留意着宛军后方动向的边牧见此,目光微变,再次抬手下令:停止攻击,撤退!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仅剩的一万兵马十分默契地由边牧与宁国安各领五千在军令下达的同时调转马头往回撤。 此刻,已经杀红眼的拓跋空眼见这些大昭将士又要逃跑,气得双目狰狞,正要率兵继续追击时,身后,一声军令让他停止追击的步伐。 拓跋空回头一看,这才发觉由主帅郝连觉亲率的大军,竟已经赶来。 未几,郝连觉驾马而来,停在他身侧,望着前方撤退的大昭将士,眸光冷冽道,“静下心来,不必追击,随本帅一同前往乾城!此次,我军必定可以攻破乾城!” 话音落,五万大军,加上拓跋空率领的七千余将士,由郝连觉亲率,继续向乾城进发。 此际,就在宛军倾巢而出,只余五千兵马留守看管军营之际。由詹岩率领的一万万历军沿着地势较高的山丘绕道而来,出现在了大宛军营后方。 眼见宛军大部队已倾巢而出,偌大的军营只有无数军帐错落其间,以及数千将士留守巡防之际,詹岩命身后将士结成战阵,取出长弓悬弓而立,正对着宛军军营,又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箭矢,箭头擦过火油,架于长弓之上。 无数擦过火油的长箭对准宛军大营。未几,詹岩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数以万计的箭矢划破长空,箭头闪烁着耀眼的火焰,射向了宛军大营。 顷刻间,无数军帐被火箭点燃,燃起熊熊烈火。 军营中留守的宛军被突然的变故所震惊。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敌袭!慌忙之下,五千宛军汇合在一处,绕开熊熊大火,向军营后方而来。 与此同时,一轮带着地狱之火的箭雨之后,詹岩收起长箭,下令众将士:出击! 一万万历军挥舞着刀兵,动作齐整有序地冲进了宛军大营,与正冲向此处的五千宛军相撞。 眼见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无数大昭将士,惊觉不对的宛军留守将士齐勒立即唤来身边数名近卫,道,“速速前去禀报殿帅!军营遭到敌袭!速去!速去!” 近卫们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领命驾马离开了军营,前去追赶早已离开的主帅郝连觉。 剩下的五千宛军,顷刻间与万历军冲击在一处。五千对阵一万,还是由展鹏之亲自训练,闻名天下的万历军。一场毫无悬念的大战在五千宛军全军覆没,宛军大营彻底沦为火海而宣告终结。 仅仅损伤一千余人而终结了宛军大营的万历军,在詹岩的统领下,又沿着郝连觉大军的行军路线,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乾城西城门。 近六万的宛军兵临城下,与大昭将士边牧、宁国安,黎正率领的四万兵马列阵以待。 天地之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起无数飞沙走石浩荡而来,似乎为了哀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与尸山血海,嘶吼的风声如哭如诉,缓缓拉开了这最终的、惊世而惨烈的战役! 两军对峙,近十万兵马的人影立足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代表着大宛与大昭两国的最终一战,在双方震天的鼓声中,正式打响。 郝连觉立在大军正前方,遥望眼前巍峨城下严阵以待的大昭将士,抬手下令:进攻! 一声令下,宛军闻声而动,骑兵在前,弓箭手在中,步兵在后,形成完成的战阵朝前方进发。 与此同时,大昭将士在三位将领的指示下,以三种不同列队的形势,冲向了宛军。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箭矢凌空而起,划破飘着飞沙的长空射向对方的战地。在无数飞箭之下,双方兵马冲进了彼此的战地,战马嘶鸣声,刀兵声,杀声四起,谱出一曲天地同悲的哀鸣之声。 渐渐地,愈见增多的身影在这场大战中接连陨落,鲜血侵染着这片大地,尸骨渐渐堆积成山。 狂风在怒吼,飞沙在哀鸣,这场大战仍在继续。 一个时辰后,宛军多于昭军一万余人的优势渐渐显现,彼时,宛军损失一万余人的情势下,大昭将士已损失了两万兵马。这场战阵的最终胜负已初显端倪。 边牧与黎正察觉出已方将士的劣势,见对方攻势不减,两人对视一人,同时下令:鸣金收兵!回城!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仅剩的两万将士立即从战圈中抽身而出,往回撤退。 宛军将士追赶上前,一路追击,追击至乾城门下,准备攻城时,忽然间,他们亲眼看见,撤退回城的大昭将士,并没有关上乾城大门。 这一幕,也被郝连觉收入眼中。 他蹙起眉峰,沉吟了一瞬,似乎想到什么,连忙下令:停止追击! 此时,军队后方,数名宛军一脸焦急之色快马加鞭而来,直至郝连觉马前时,士兵翻身下马,单膝跪于郝连觉身前拱手道,“殿帅!不好了!军帐大营遭敌袭!他们用火袭击我军营帐!营帐已遭损毁大半!” 郝连觉面色骤变,“多少人马?我军粮草呢?” 士兵道,“有近万人,他们火攻的,首先便是我们的粮草储存之地!” 闻言,郝连觉身后的众将士齐齐色变。“殿帅!我们怎么办?是继续进攻乾城?还是回援?” “以我们的行军速度,回援也是晚了!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有这一招!”郝连觉冷声道,“他们敢做得如此狠决,我们自然也不能舍近求远!今日,必须攻下乾城!” 沉吟了一瞬,郝连觉又道,“之前那场大战之后,双方兵力相当,而从乾城探来的消息,他们并未增调兵力,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七万兵力。此刻,一万人在我军大营,三万将士已被我们斩杀,方才撤退的人数不过两万,也就是说,他们城中,还埋伏着一万兵马。他们想引君入瓮!” 郝连觉身后,前锋将军贺澜道,“殿帅,我们还有四万兵力,对付他们三万,绰绰有余!” “三万兵力的确不足为惧,可若是进了他们的领地,可就不好说了。”言及此,郝连觉探手入怀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0 ,取出一封牛皮制地图,将之摊开,竟是乾城乃至沧澜山脉沿线地图。 郝连觉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乾城以西北方向的沧澜山脉,朝贺澜道,“之前探查的沧澜山驻兵,有多少人?” “数千人,沿线站岗。”贺澜言罢,明白郝连觉之意,道,“殿帅可是打算从沧澜山□□乾城?” “不错,他可袭击我军帐大营,本帅也要让他们措手不及!”言罢,郝连觉的目光落在位于沧澜山脉西南方的一条宽阔的峡谷之间,沿着这条峡谷蜿蜒而上,便可直插沧澜山腹地,进入大昭境内,届时,即便不攻打乾城,他也可换道取之。 思及此,郝连觉不在迟疑,当即下令:绕道沧澜山,速速进发!令下,四万宛军由郝连觉亲率,快马加鞭直奔沧澜山西南角。 此际,乾城城楼上,眼见郝连觉率领四万兵马调转方向,前往沧澜山,边牧唇角扬起一丝冷笑,收回目光,朝身后的副将道,“立即出发,告之主帅,宛军中计,已朝沧澜山进发!” “是,将军!”副将领命便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天地之间一片昏黄,沧澜山西南角,郝连觉率领四万宛军快马而来。 为了尽快占得一丝先机,郝连觉一马当先,率领众将与大军朝眼前巍峨的沧澜山一角中央,宽约近百丈的峡谷内进发。 四万大军,组成一条由数十人并肩的蜿蜒长线,快马进入峡谷。 风吹草动,萧条的林木枝叶沙沙作响。 当蜿蜒成长线的大军进入到大半时,郝连觉环顾四周的林木,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这片山林,太过安静,安静得如死寂一般,没有丝毫声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沉吟了一瞬,郝连觉下令:停止前进! 就在令声下达的同时,忽然,四周响起一阵沉缓的,却仿佛踏在人心口之上的闷哼声! 这是——是巨物被人推动的声音! 察觉不对,郝连觉蓦然色变,大声道:传令,撤退!速速撤退!退出沧澜山! 在郝连觉的命令声中,无数乱石,在峡谷两边的山林之地中缓缓露出敦厚却致命般的巨影,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了立身与峡谷之中的宛军。 于此同时,无数飞箭,携着森冷的幽光,从两侧山林之地凌空而起,万箭齐发射向了宛军。一时间,无数宛军被飞箭射下马来,又被接连落下的滚石碾成肉泥,挣扎声,惨叫声四起! 这时,滚石落下之后,两侧再次传出沉闷的响声,不多时,再次出现在宛军眼中,是叫人压抑而致命的,枝干虬壮的短木。 无数短木被人从山林两侧推下,将急欲调转马头撤退的宛军推翻在地时,此际,山林两侧再次射出无数箭矢,这一次,森冷的箭矢带着索命般的幽火,射向了峡谷之中。 无数短木被火点燃,顷刻间烧起熊熊烈火,将被射下马来又被碾压的士兵们,彻底吞噬殆尽。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四起,渐渐被烈火吞噬而消弭。 一时间,这片峡谷,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峡谷之内的宛军死伤大半,郝连觉率领众将与所剩不多的一万余将士拼命逃出谷口时,回头望着山谷之中殒命的宛军,双目一片赤红! “究竟是谁——!”一声惨烈的长呛声在这片谷口响起时,忽然间,谷口四周,蓦然出现的人影陆续露出身形,身上所穿的,正是大昭将士的战甲。不多时,身影愈见增多,最后,竟密密麻麻的立于谷口两侧的山林之间。 谷口左侧,展鹏之身穿战甲,长身而立,挺拔的身形如屹立在天地之间的苍松,睥睨之势势不可挡。他俯视谷口之下的宛军,低沉的嗓音在这方天地缓缓响起,“宛军主帅,郝连觉,敝人久候多时!” 郝连觉循声望去,远远望见立于谷口一侧的展鹏之,双目赤红如火,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设此毒计?” “乾城守将,展鹏之!”展鹏之沉声道,“你敢侵我国土!就该亲自承受这惨痛的代价!”言出,展鹏之抬手下令:攻击! 郝连觉眼见已陷入绝路,而对方人马明显多余已方,当下不敢硬拼,正欲调转马头撤退时。谷口外围,詹岩率领的八千余万历军驾马而来,将宛军退路牢牢封死。 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两万大昭将士,在展鹏之的指挥下,冲向了由郝连觉率领的,此刻已形容憔悴,狼狈不堪的一万余宛军。 半个时辰后,这场大战,在宛军尽灭,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与宛军主帅郝连觉被生擒而划上终点。 当郝连觉被压着送至展鹏之面前时,展鹏之望着面露不甘之色的郝连觉,眸光深沉如渊,沉声道,“大宛战神,郝连觉,你输了!记住,我大昭泱泱沃土,绝非你能轻易征伐!”言罢,展鹏之抬手道,“带下去,交由陛下处置!” 此役,由宛军意欲攻袭乾城而引发的大战,宛军七万兵马全军覆没,宛军主帅、大宛三皇子郝连觉被生擒。大昭八万兵马,损伤三万余将士,大获全胜!而这一场波及两国的大战也由大昭大捷的划上终点,并换来了之后十数年的安宁。 展鹏之的名字,也经此一役名震天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当世第一战神。 苍澜北望,烽烟如故,山河表里绝尘处。一任平川,骏马嘶鸣,风沙漫天诉。金戈萧条,北风肃穆,揽却刀弓生死路。千里枯骨,血染长河,功垂万年古。 ——第二卷.终 番外卷:山河万朵 第125章 封赏 乾城的大战告一段落。宛军主帅郝连觉被生擒,押送入京的同时,一封将郝连觉定为质子的书信由专人送往宛国,亲自交到宛国君主手中。 乾城内,展鹏之整顿战后军务,牺牲的三万余将士记载入册,成为此战的烈士,将由朝廷出资补偿。剩下的四万余大军,包含近一万万历军将士,留守一万人守城后,南华营与河西大营的将士各归其位,将按军功一一奖赏。 由展鹏之亲自统帅的万历军,则由容修下旨,进京接受封赏。 大战之后第三日,容修与沐青,由金羽营将士护送回京。回京之前,容修见乾城环境不适宜修养,又命人打造了一辆空间宽敞的马车,将太尉严括与左盛护送回京。并下旨:展鹏之将乾城军务处理完毕后,即刻率领万历军进京。此次所有参与乾城大战的将领们,皆需入京接受封赏。 容修与沐青一路快马加鞭,第三日午时回到京城。回到京城后,沐青本想回府,被容修制止,带回宫中。 回到宫中后,容修将沐青带往乾元殿,抬脚踏入乾元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令沐青瞬间止步。 “秦川——?!” 子墨大步而来,原本是听闻陛下进宫,前来迎接,却在殿门前见到了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1 死而复生的秦川,不敢置信的他连大礼都忘了行,只是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沐青。 沐青见到子墨,心绪一时间也是极为复杂。子墨是将他当做好友的,经过数月的相处,他也将子墨视为好友。只是沐青的身份他不能告诉子墨,容修的计划他更不能告诉子墨。乃至直到现在,若非子墨亲眼见到他,怎会知他竟还活在世上。 他对子墨怀有愧疚之心,却不能亲口告诉子墨。 率先踏进殿内的容修见沐青一脸不知作何解释的立在殿门中央,开口道,“子墨。” 子墨回过神来,连忙朝容修行礼,“陛下!” “子墨,朕知道你心中疑惑,朕可以告诉你,他当初诈死,是为了朕。如今他已不是秦川,他的真名叫做沐青,你日后见了他,要称之为沐大人。” 子墨一震,震惊的眸光看了一眼沐青,见沐青满脸愧疚之色,心中意味难明。然而身为陛下的贴身内监,在经历了一场逼宫之变后,子墨早已明白宫里复杂的情势,更加清楚,不该自己知晓的,便决不能知晓,当即收敛心神,道,“是,陛下,奴才知晓了。”言罢,又朝沐青行礼,“奴才子墨,见过沐大人。” 沐青心里有一瞬间的难受,想说些什么时,容修已朝他走了过来,“可是累了?让子墨领你去偏殿歇息片刻,稍后我会宣群臣商议政事,你需在场。” 容修身后,注意到容修在沐青面前不同的自称,又对其完全不同的态度后,子墨有一瞬间的震惊,心中一个荒谬得难以置信却极有可能的猜想一闪而逝,子墨当即收回目光静默一旁。 沐青并未留意到子墨的神色,因为容修笔挺的身形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望着容修关切的目光,沐青沉默了一瞬,道,“陛下,臣的身份是东宫中舍人,参加朝议是否不妥?” “东宫中舍人只是暂时的,你从前在我身侧掌文书之职,今后依旧,擢升的旨意,待展将军回京后,我会挑选时日,在朝中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宣告。” 沐青颔首。 容修又道,“子墨,将沐青带往偏殿稍事休息。” 子墨领命,将沐青带往了偏殿。 一个时辰后,乾元殿内,换了一身玄色长袍的容修坐于御案之前。 御案之下,是奉陛下诏令入宫不久的朝中大臣,御史大夫管怀,以及众位尚书等。沐青则在众位大臣疑惑的目光中,安静地立于这些大臣身后。 御案前,容修正色道,“这个时辰召诸位大臣前来,是有三件要事。其一,乾城大捷的军报已送入京城,想必各位皆已知晓。朕已令展将军将乾城军务处理完毕后,率领万历军入京接受封赏,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被俘的宛军主帅,郝连觉。” 众臣闻言面色一震。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是莫大的好消息了,这位宛军主帅率领十万兵马兵临乾城,又暗中联络戎狄欲对大昭形成夹攻之势,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无论是骁勇善战的戎狄人,还是兵强马壮,气势汹汹的宛军,最后竟皆败在横空出世的大昭将领展鹏之之手。 当初反对容修任命展鹏之为主帅的兵部尚书,此刻也不得不心慰诚服,拱手道,“陛下慧眼,老臣佩服之至!展将军行军有术,举世无双!” 容修抬手道,“此乃其一,其二,戎狄首领已与大昭签订契约,今后将会与大昭开启互市,这份契约已在朕手中。”容修拾起御案前一张牛皮质文书让众臣看了一眼,道,“互市一旦开启,从今往后,戎狄与大昭之间将停止战争,而劝说戎狄首领,促成如此重大意义之人,便是你们身后的沐青,沐大人。” “互市?” “戎狄与大昭今后将停止战争?” 众臣微惊,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身后这位貌不惊人的沐青,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有如此的口才与能力,将生性嗜战的戎狄人说服与大昭握手言和。 管怀立于群臣之首,回头看了一眼面容清秀如常,却淡定自若,身形不卑不亢的沐青,又回过头来,瞥见容修望着沐青的,不同于寻常的目光,眼中了然之意一闪即逝。 看来,这位沐大人,又会是一代新臣了。 沐青见众臣朝他望来,拱了拱手,却并未开口。 众臣朝他颔首示意后,便回转身收回目光。 御案前,容修又道,“此乃其二,其三,空悬的丞相一职,朕心中已有了人选。” 见众臣目露疑惑之色,容修话音一顿,道,“此人,会与展将军一同回京,届时,朝堂之上,朕会亲自宣告丞相一职的人选。至于前任丞相赵权,他不仅仅逼宫篡位,还通敌卖国,意图谋反。通敌的罪证已由戎狄首领亲自书写与契约之上交给朕,铁证如山,传朕旨意:丞相赵权通敌卖国,并勾结容景欲逼宫篡位,大逆不道!按律处以凌迟之行,诛九族,三日后行刑!” 众臣拱手,“谨遵陛下圣命!” 三日后,曾经权势显赫,根深势大的赵权一党,与菜市口斩首示众,而其主领之人赵权,被处以凌迟极刑,夷九族。 与赵权结成一党的三皇子容景,被勒令永远囚禁于府中,终身不得踏出府门一步。晋妃李氏,在昭元帝下葬的七日后,主动殉葬。曾经与文氏一党齐名,专摄朝政,蠹国害民的赵权一党,就此消弭于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万世骂名。 十日后,乾城一战闻名天下的展鹏之,率领一万万历军入京。这一日,京城无数百姓前来,夹道欢迎入城将士。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展鹏之率领着众将士,在这人山人海的热潮中,缓缓步入皇城。 展鹏之的大名,也在这一日百姓的口口声传中,响彻京城。 午时。 勤政殿内,百官朝见。 昭成帝面见百官,与御案前下旨:宣布诏令! 赵德胜接过圣旨,立于御前,尖细而沉缓的嗓音游荡在这偌大的勤政内,以庄严的声势异常清晰的传入百官耳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城主帅展鹏之,与祁州城内率领三万将士大破戎狄人。乾城一役,以八万兵马,全歼意欲侵犯我朝的七万宛军,立下不朽战功,今擢升为镇国大将军,勋上柱国。麾下万历军,军制不变,尽归镇国大将军统辖,护佑我朝江山社稷,钦此!” “东宫中舍人沐青,与祁州城外护驾有功,并说服戎狄人,与之签订互市契约,彻底平息了戎狄与我朝的战乱,为我朝江山社稷立下大功,今擢升为中书令,掌文宣之职,钦此!” “太尉严括,身老年迈却时刻不忘为国尽忠,年事虽已高,其心志却受人敬仰,然重病在身,不宜掌军政大权,今收回太尉虎符,特封为护国公,以安养晚年,钦此!” “御史大夫管怀,三朝元老,侍奉先皇,尽忠职守,乃朝廷肱骨大臣,今特封为定国公,世袭罔替,钦此!” …… 一连长段的晋升封赏后,就在百官各怀心思的以为要结束时,赵德胜停顿了一瞬,念出了最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2 后一道圣谕。 “左盛,淮阳人氏,胸宽似海,心怀社稷,今特旨:命其担任我大昭丞相一职,掌朝中文政,文武百官,不得有疑,钦此!” 最后一句诏令出,满朝震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立在御案左侧后方,此刻缓缓上前领旨的左盛。即便众人心中震惊和疑惑,然而一句文武百官不得有疑,彻底堵住了百官的悠悠之口。 这位新上任的陛下的手段,百官皆已彻底认识到。由其亲自指派的乾城主帅展鹏之,正是因为陛下的不容大臣质疑与反对,而以最快的速度歼灭了雄兵乾城虎视眈眈的宛军。此次又亲自任命朝中最为重要的丞相一职,由陛下亲自挑中的人,绝非一般人。 于是,在群臣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左盛,展鹏之,沐青等人,面不改色地缓步上前,在文武百官前双膝跪地,朝容修行参拜大礼,而后齐声拱手道,“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朝代,官职名和爵位名纯属虚构,莫要深究哦!另:这几日更新可能不大稳定,日更,也有可能隔日更,直到完结!给陪作者君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3 第126章 安置 今日的诏令封赏完毕后,百官皆已知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朝堂将会在新任陛下昭成帝与这些新臣的引领下,彻底抹灭从前的印记,一个新的朝代,缓缓莅临。 封赏的诏令结束后,昭成帝又接连颁布政务上的多道政令,一个时辰后,宣布散朝,在散朝前,容修派人留下了沐青,领向了乾元殿。 此刻,议政殿外,展鹏之在无数人的恭贺声中缓步而出,无意间瞥见一人的身形后,大步上前喊出了他,“段大人。” 段鸿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望见身前之人后,微微颔首,“展将军。” 展鹏之刚毅的眸光正视身前的段鸿,唇角轻轻扬起,道,“段大人,没想到,你我再次相遇,会是如此情形。” 段鸿淡淡一笑,“不错,令段某更加预想不到的是,闻名天下的旷世奇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万历军首领,我竟与之有过一面之交。” “当年,多亏段大人,若非段大人的明察秋毫,也不会有我展鹏之的今日,邑阳大牢的解救之情,鹏之永不会忘。”言语间,展鹏之抱拳,向段鸿拱了拱手。 “展将军言重了。”段鸿道,“你并无罪过,不过是被邑阳曾经那位牢头冤枉,我秉公办事,放了你是天经地义,而展将军今日的成就,倚靠的是你自己,与我并无半分功劳,展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顿了顿,段鸿忽而一笑,“其实段某倒是十分庆幸当初从邑阳牢中放了你,若非有你,也不会有今日大败戎狄与宛军,令天下人侧目且敬畏的万历军了。展将军,你是举世无双的英雄!” “过奖!”展鹏之扬唇一笑,收回了手,沉声道,“今后,同为朝臣,亦是朋友。” “那就要看展鹏之与段某人,是否同道中人了!”言罢,段鸿与展鹏之相视一笑,随即并肩离开了勤政殿。 未几,乾元殿内。 散朝的容修匆匆而来,见候在殿外的侍人正欲行礼时,抬手制止了他,随即屏退身后宫人,进入乾元殿内,瞥见立在殿中一角百无聊赖的沐青后,脚步立即放缓,唇角扬起一丝轻柔的笑意。 “沐青。” 沐青听到容修的声音,当即回转身,大步上前拱手道,“陛下!”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多礼。”容修说着,朝沐青招了招手,“过来,帮我宽衣。” 沐青一怔,他现今的职责,似乎不是贴身侍奉容修了。怔愣的一瞬,见容修头也不回的前往内殿,沐青只好跟了上去。 进入内殿,容修展开身体让沐青为其宽衣。沐青无奈上前,熟门熟路的为容修宽衣解带,脱下厚重的龙袍,换上轻薄舒适的便服。 容修注视着立在身前为他宽衣解带,抬眼便可尽收眼底的清秀面容,忽而轻轻开口,“沐青,你可知我为何封你为中书令?” 沐青正为容修系着外袍的动作一顿,“臣不知。”顿了一瞬,又道,“陛下,臣年纪尚轻,担任中书令一职,是否不妥?” “沐青。”容修的声音蓦然一沉,“我说过,无旁人的时候,你我不是君臣。” 沐青一怔,“……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容修眸光一软,抬手用拇指轻轻抚摸沐青的唇畔,柔声道,“唤我的名字。” 沐青一惊,“这里是皇宫——” “皇宫又如何?”容修唇角微扬,刹那间竟仿佛闪过一丝邪魅之色,藏着无边星辰的浩瀚眼眸微微一闪,低沉的嗓音如琴音铮鸣,飘然入耳,“你可知,我为何想坐上这帝王之位?” 沐青怔怔望着容修的眸光,心神一瞬间险些迷失在那掩藏着星河一般深邃的眸光中,片刻才回转心神,道,“我知晓,为了洗净这个朝廷曾经埋藏于根底的破落与腐朽,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公道,再无疾苦的盛世江山。” “不错,但还有一点。”容修在沐青疑惑的眼神中,缓缓道,“为了不受拘束的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这其中,包括你。” 沐青被容修措不及防的话语惊得面色一红,容修又道,“你可知,我为何封你为中书令?” 沐青红着脸微微摇头。 容修蓦然一笑,曾经的霁月清风彻底内敛于心,一种游离在翩然与霸道之间的独特气势,缓缓在容修身上浮现,“因为,唯有中书令,可时常陪在我身侧,沐青,我说过,我会将你留在身边,你,也必须留在我身边。” 沐青眸光一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陛下……”话音稍落,却被容修按住唇畔,轻声道,“唤我的名字。” 沐青沉默了一瞬,心中有些许羞涩,明明不想让容修如愿以偿,见他期盼的眸光后,犹疑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轻声道,“……修。” 容修满意颔首,忽然低下头,在沐青毫无防备之际,按住他唇畔的手转而扣住他的下颌轻轻抬起,印上一个轻吻。须臾,唇分,在沐青震惊之后窘迫而懊恼的目光中,容修笑道,“还有,莫要妄自菲薄,中书令一职,以你的功劳,绝对当得起。” “另外,你的府邸我已派人安置好,就在宫外不远的朱雀大道,三进的宅院,我会派人服侍照顾你,当然,我也要你随传随到。” 沐青闻言,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彻底落入容修的掌控之中,若当真如容修的安排,自己岂不是没有丝毫自由?想到自己的官职与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活,沐青瞬间又释然了,只道,“你什么都考虑到了,那左先生呢?还有展大哥?” “一位是日后的当朝丞相,一位是身居高位的护国大将军,他们的品阶在那里,礼部自会安排妥当。”见沐青如此关心管怀左盛与展鹏之,容修眸光一暗,忽然一手环过沐青腰间将沐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3 青圈入怀中,一手抬起下颌再次轻啄一下。 “陛下……”沐青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从容修怀中退出时,容修忽然道,“稍后同我去一趟永和宫。” “永和宫?”沐青一愣。 永和宫,是当初的温贵妃,也是如今的温孝太后的寝殿。沐青突然想到,上一次见到温良宜,还是他身为秦川之时,自从恢复沐青的身份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温良宜。 短短不过数日,今时今日,他们之间的身份竟也转变的如此之大,天差地别。 “回宫后,她便曾向我提起想见你一面。”容修道,“对了,还有一事需告诉你,她如今,已怀胎数月。” 沐青蓦然一惊,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 半个时辰后,永和宫外,容修领着沐青,与身后一众宫人踱步而来。永和宫内的宫人见到昭成帝前来,连忙上前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容修道,“母后在何处?” 内殿,听闻容修驾到,温良宜命思君将其迎进来。 思君领命,将容修一行人迎入殿内,此际,温良宜身着宽松的长袍坐于主位之上,精致的面容因为身怀六甲之故而越发恬淡柔和,她面色无波的望着容修一行人进入殿中,无意瞧见跟在容修身侧的熟悉的身影后,眸光微微一怔,随即敛起。 “修给母后请安!” “臣沐青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与沐青相继行礼。 温良宜抬手,“不必多礼,座。”让思君备下座椅后,温良宜命思君屏退了所有宫人。 顷刻间,偌大的内殿便只有温良宜、容修、沐青三人。这时,温良宜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缓缓道,“你终是进宫来见我了。” 沐青拱手道,“臣回京不久,一直未曾得空,也只有今日得些空闲,入宫来面见太后。” “违心的话自不必说,你我皆知,因为身份的变化,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温良宜道,“不过,哀家永远会记得,当初在那落魄宫殿,曾有人不计回报的真心待过哀家。” 沐青沉默了一瞬,道,“臣所做的,终究抵不过真正的秦川,他才是真正,至诚至信之人。” “秦川我不会忘,你我同样不会忘。”温良宜说着,视线忽而看向容修,“听说陛下封了沐青中书令之职?” 容修颔首,“不错,母后觉得如何?” “政事上的事哀家不会过问,陛下是圣明之君,自然知道如何妥善安置臣民。今日见到沐大人一面,也算了了哀家的心愿,今后,相信你们的能力,会让这座江山更为稳固。”说及此,温良宜话音一顿,朝容修道,“不过,哀家有一事,倒是想与陛下商议。” 容修道,“母后请说。” 温良宜道,“陛下登基也有些时日了,身为太子时宫里便只有两位侧妃,后两位侧妃皆被废,登基之后后宫竟空无一人,此事说出去朝臣都觉得匪夷所思。原先此事哀家也不大想管,但是有些大臣的提议送到了哀家这里,说是想为陛下选秀,充盈后宫,陛下觉得如何?” 闻言,沐青眸光微变,抑制不住的眸光看向了身旁的容修。 容修望着温良宜的眸光,沉吟了一瞬,眼角留意到沐青不自知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蓦然道,“此事,还要劳烦母后,替朕挡去那些臣子。因为,朕并未打算纳妃。”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必大家已经猜到展鹏之的cp是谁了,虽然我没打算写。3 ps:番外其实都不知道写什么了,大家有什么梗想看咩?要是没什么梗,我打算完结了。么么! 第127章 情动 温良宜蓦然一惊,道,“陛下此话何意?” “母后没有听错。”容修道,“朕今生今世,不会纳任何一名女子为妃。” 此言出,温良宜与沐青皆是面色骤变。 沐青吃惊于容修竟会在太后面前说出此话,吃惊的同时,心中更多的是震动,和慌乱。他震动容修在他面前无丝毫保留,将他心底的一丝顾虑彻底斩断。慌乱的却是温孝太后听完此言后会有何反应,毕竟,容修不是一般人,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拥有三宫六院亦是寻常,而容修,竟告诉温孝太后今生今世不会娶任何一名女子。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容修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诞下皇嗣,绵延江山?一旦此事传出,不说旁的,单单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亦不会眼见容修的后宫空无一人。 果然,温良宜的震惊之色褪去后,浮现的是一层凝重与若有所思。她沉吟了一瞬,忽而道,“陛下……可是因为李氏?” “李氏?”容修嗤笑一声道,“她有何德何能?修不瞒母后,李氏进入东宫的第一日起,朕便知她是晋妃的人,朕也从未碰过她。说起来,这个女人朕倒是一直忽略了,她现在何处?” 温良宜道,“当初全靠她替哀家向晋妃传信,否则晋妃与赵权也不会如此亲信你身在祁州城而放松警惕。为了奖赏她,哀家已将她挪出永和宫,命专人侍候,陛下可是有何打算?” “她怀有容瑄的子嗣,自然是不能留的。”容修道,“就劳烦母妃,替朕处理了。” “陛下让哀家手上沾血,莫不是忘了哀家肚子里的子嗣?” 容修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便随母后处置,不过,李氏肚子里的子嗣,绝不能留。” 温良宜颔首,话锋一转,又道,“若不是因为她,陛下为何……?” 容修眼角的眸光不经意落在沐青的面容上,察觉到他的惊惶不定时,淡淡一笑,朝温良宜道,“是何原因,日后你自会知晓,大臣那边,就仰仗母后了。” 见容修面色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意识到容修并非说笑,温良宜沉默了一瞬,正色道,“陛下,不纳后宫绝非小事,难道陛下不打算绵延子嗣?容哀家说一句不敬之言,那日后这万里江山,陛下难道不打算诞下继承人?” 闻言,沐青的眸光微微一变,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向容修身上扫去,却又不受控制的留意着容修的一言一行。 容修沉默稍许,视线忽而落在温良宜有一丝显怀的腹部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母后在,容修何须忧心此事?” 温良宜随着容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腹部,瞬间会意,面色微变,“陛下莫不是在说笑?且不说哀家肚子里是男是女,即便是男儿,那也是你皇弟,如何能继承你的皇位?” “同样是父皇的子嗣,如何不能继承朕的皇位?”容修道,“母后放心,有朕在,朕的皇弟,日后也必定会是英明君主。” 温良宜被说得一时无言,半晌,才道,“那若是女儿呢?陛下还能让女子坐皇位不成?” “那便请母后争口气,为朕诞一位皇弟吧。”容修笑道,“这座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4 江山日后能否安然绵延,可全系在母后身上了。”言罢,容修起身,朝温良宜道,“时候不早了,母后好生歇息,修就不搅扰了。” 沐青同时跟着起身,朝温良宜道,“愿太后圣体康健,臣告退!” 言罢,容修与沐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只留身后,一脸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温孝太后。 离了永和宫,让侍奉在侧的宫人们远远跟在身后,容修与沐青并肩行在了前往御花园的路上。 沐青的眸光在一连看了身旁之人数眼后,容修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轻轻侧头瞥向沐青,道,“怎么?可是有话想说?” 沐青沉默了一瞬,终是压制不知心底的忧虑与彷徨,“陛下方才,为何对太后说出此言?” “此言?何言?”见沐青一滞,面色瞬间一红,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正色道,“我对太后说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是诚心之言。如此,沐青,你可愿相信我的诚意?”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不纳妃?”沐青踌躇道,“真的将您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至尊之位,拱手交由他人,而非自己的子嗣继承?” 瞥见沐青眼中仍然存在的顾虑与一丝彷徨,容修忽而微微倾身,用着亲近却并不算暧昧的距离朝沐青低声道,“若是你能生,我当然愿意这个皇位,由你我的子嗣继承。” 闻言,沐青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之后,顷刻之间满脸通红。只愣愣的望着容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难得见沐青如此窘态,容修扬唇一笑,眸光却盯着沐青通红的双颊,一丝掩藏极深的,意欲将其吞噬殆尽的眸光一闪而过,被他的笑意遮掩得毫无踪影。 “沐青。此事你不必多想,你只需知晓我的态度即可。”容修望着沐青明明经历世事,看破皇宫的肮脏与浊垢,却一如既往清亮而澄澈的眸光,道,“你需记着,一切有我。” 沐青微微一怔,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瞬间,他的心潮如沸腾的江海一般波涛滚滚,穿透了云层,惊动了山河,如万里之外的天河呼啸而来,汹涌而澎湃的流入自己的心扉深处。 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容修带给他的。也唯有容修,让他能够品尝到这种激动,却又生涩的情绪。 此时此刻,沐青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道,自己情动了。 望着沐青颤动的眸光,容修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出宫罢,我已安排了人送你回新宅。回去之后好生歇息,明日之后,你的身份将不比从前,我也会比从前,更加需要你。” 沐青闻言,沉默了一瞬,将心中方才那一瞬剧烈涌动的情绪缓缓平息之后,微微颔首道,“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些短小,下一章争取粗长。3 第128章 生辰 翌日,百官上朝。换了新朝服的沐青,展鹏之,左盛等皆列入朝臣之列,御案之下左首位的,便是左盛,新任的大昭丞相。御案之下右首位的,便是展鹏之,新任镇国大将军。沐青身为中书令,则立身于左列第三位。 当日,新任丞相左盛在昭成帝的授意下,接连颁布数道诏令,皆是朝政之上的变更与改革。在众位朝臣的注目下,诏令一一颁布并下令实施。 百官皆知,属于新帝的,在新任朝臣率领之下的第一把火,将彻底燃烧开来。 这一把火燃烧的正旺时。作为一国君主的昭成帝,心情却极为愉悦,因为他每一日都可以看到心心念念之人近在眼前,陪他一同处理政务,商议政事。 在这一日日的相处中,时光转眼而逝。 六月初八,日头已有了些许热意。 乾元殿内,朝服已减少为只有单薄里衣与蚕丝锦袍的昭成帝容修正襟坐于御案之前。子墨忽然来报,“陛下,中书令沐青沐大人前来求见,有要事启奏。” 看奏章看的百无聊赖的容修面色顿时一震,道,“快传。” 子墨立即转身出了乾元殿,前去宣沐青进殿。须臾,一身绯色官服,早已脱离了当初的青稚而越发显得淡定沉稳的沐青缓步在子墨的引领下踏入殿内,双手奉上一封奏章,立身于御案之前,朝容修行跪拜之礼,“臣沐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容修连忙抬手让沐青平身,同时让子墨退下。 子墨习以为常的领命退出乾元殿。 沐青起身后,将奏章双手呈上,道,“陛下,闽东传来急报,连日的阴雨不断造成闽东境内的椒江水势攀升,若继续下去,椒江两岸数百里的水田皆会为水患所害,届时,良田必将损失无数,百姓也将流离失所,危害甚大。闽东太守急求朝廷,尽快解决闽东水患一事。” 容修闻言,面上浮现一层凝重之色。“何时发生的?将奏章呈上来。” “是,陛下。”沐青迈步上前,将奏章躬身放置御案之上,道,“闽东连日阴雨,已半月有余。” 容修的视线在沐青尚显清秀却逐渐坚毅的面庞上停留了一瞬,道,“治水一事,你心中可有想法?” 沐青沉吟片刻,道,“臣虽非治水之人,但的确有些许解决之法。” 容修颔首,“直说。” “是,陛下。”沐青道,“其一,短时间内若想解决椒江的水患,避免水满为患而危急到两岸良田,可在其中一段江域,选取一片人烟稀少之地,将当地的百姓迁走后,将那片江堤挖出一道分流,解决水患危机。将一时的危机度过之后,加强椒江两岸的堤坝,便可避免因一时阴雨而不断上涨的水势。只是第二道解决之法,便需要朝廷与闽东联合而长久的推动修建,方能永解后患。” 容修闻言,深沉的视线落于沐青清秀的面庞上,沉默良久,忽然道,“没想到,朕的沐青,竟然还会治水。” 沐青一怔,道,“臣入宫以前,也曾见过这等事,这些治水的法子,也是从一些年长之人口中听到的。他们用过,且收效甚好,臣便记在心上了。” 容修颔首,沉声道,“有你,是我之幸。” 翌日清晨百官上朝之际,容修将闽东水患一事告之百官,百官沉默良久,左盛出列,列出了两条解决水患之策。容修颔首,又将沐青提出的解决水患之法说出,最后一人选取一条解决之策,列入诏令之中,命专人送往闽东。 散朝后,礼部尚书陈庭直找上沐青,将沐青拉倒殿外一角,轻声道,“沐大人,您一向侍奉在御前,与陛下亲近,可知陛下喜欢什么?” 沐青疑惑的看向礼部尚书,“陈大人此言何意?” 陈庭直道,“沐大人难道不知,十日后的六月十八,便是陛下年满二十四的生辰。” 容修的生辰?沐青一惊,心中瞬间生出愧疚之意,他是第一次知晓容修的生辰,还是从别的大臣口中听到的。 沐青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想知道什么?” 陈庭直对沐青一时的谢意感到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5 疑惑,却来不及多想,道,“陛下是否喜欢歌舞之类的?若是喜欢,老夫便即刻前去安排,十日后为陛下举行一场寿诞盛宴。” 容修喜不喜欢歌舞?沐青不知道,不过,他从未见过容修欣赏过歌舞,除却之前的宫宴。所以,应该是不喜欢的。只是他的猜测不能轻易告之陈庭直,便道,“此事我也不知,大人不妨亲自去问问陛下罢。” 陈庭直闻言,无法,只好亲自去询问陛下,却被容修以昭元帝三年大丧未满,宫中不得举行任何盛宴为由而拒绝。 唯有沐青,将容修的生辰,记在了心底。 十日后,六月十八。炎炎夏日到来,日头已渐渐有了炎热之感。 清晨,百官退朝之后,沐青并未离宫,而是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身形一转,前往了御膳房。 午时,宫人来报,“陛下,该用膳了。午膳已放置在内殿,请陛下移步前往内殿。” 容修颔首起身,踱步前往内殿。然而进到内殿之后,却见偌大的内殿,此刻空无一人,软榻之上,也并未摆下午膳。 容修疑惑之际,张口唤道,“来人!” 应声间,一道纤瘦的身影,双手捧着一碗长寿面抬脚迈入内殿,轻声道,“陛下,午膳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容修不动声色的回转身,见沐青端着一大碗飘着青花的汤面送至身前,眸光微微一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又随即敛起,上前接过摆放着长寿面的木案,似笑非笑道,“沐青,这是何意?莫不是,你亲自下厨?” 沐青颔首道,“今日是陛下的生辰。生辰是要非常隆重的,可大丧未过,宫中不能大举为陛下贺寿。臣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送给陛下,思来想去,只好做了这一碗长寿面,希望陛下吃了长寿面,龙体康健,寿比南山。” 容修凝神听着,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沐青的面庞,沉默稍许,忽而道,“如你所说,我的寿诞,你却只有一碗长寿面。可还有别的贺礼?” 沐青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的,陛下都有。或者陛下想要什么?陛下亲口说出来,沐青有的,定会奉给陛下。” 容修幽深的双眸微微一闪,“当真?” 沐青颔首。 容修忽而一笑,道,“沐青,你可知你的心意,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贺礼。不过,你方才承诺过我的,我却会记在心中。你说过,只要你有的,我想要什么你皆会奉上,可不能反悔。” 沐青面色不变,道,“君子之诺,一言九鼎。” 容修满意颔首,将长寿面放置软榻之上的矮几上,又回转身将沐青拉至身旁坐下,道,“你为我煮了长寿面,自己可曾用过午膳?” 沐青这才想到为了给容修煮这碗长寿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加上从御膳房来往乾元殿的距离,他还没有来得及用午膳,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了。 容修看沐青面色便知被自己猜中,将长寿面端起送至沐青面前,轻声道,“沐青,你先吃。” 沐青连连摆手,“不可以,这是臣为陛下做的长寿面。再说御用之物,臣怎可用?” “此时此刻,你我并非君臣。”容修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旁人不会看到。而且,若我当真绵寿百年,我的身边,也必然要有你。所以,沐青,陪我一同享用这碗长寿面,可好?” 闻言,沐青侧头,望着容修诚挚而温柔的眸光,心中一暖,不自觉的微微颔首。 一碗长寿面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之下不多时便见了底。用完长寿面,沐青陪着容修呆了片刻,便起身离宫。 戌时初刻,天色已黑。偌大的京城之中,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随之而起的,是深夜之中侧耳可闻的四处而起的虫鸣之声。 位于朱雀大道前段的沐宅内,沐青沐浴之后,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坐于书房的木案前,随手拿起一本古籍悠闲而惬意的品读着。 这是他近日才养成的习惯。脱离了白日的繁忙政务之后,入睡之前,都会拾起一本古籍慢慢品读,增长学识的同时,也为这慢慢长夜而消磨着孤寂的时光。 每每此时,由文伯特意指派过来侍候他的管家刘伯,皆会为他在书房一角点上一盏烛灯。 未几,后门忽然传来了一阵有序的敲门声,沐青唤了几声刘伯,猜想刘伯或许已经歇下,便起身径自前往后院。 须臾,立身与后门前,沐青取下长栓,打开大门,看清立在门外的修长身影后,微微一愣,惊声道,“陛下——!” 月色之下,容修被镀上一层白月光而淡雅至极的俊美无俦的面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来向你,讨要今日的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可以自行脑补。3 第129章 完结章 就在沐青一时怔愣之际,容修越过沐青踏入院内,同时勾腿将大门带上之后,倒映着星辰的眸光落在沐青仅仅穿着白色里衣而略显单薄的身形上,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忽而弯身将沐青打横抱起,大步往院内而去。 就在容修的身形消失在院内之际,须臾,良阙的身影落在院内,他回头看了一眼收拾齐整的院落后,上前将长栓栓与后门之上,未几,身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前厅,沐青被容修打横抱在怀里大步而行,对此举赶到羞涩而别扭的沐青在容修怀里轻轻挣扎着,两侧脸颊逐渐升起一丝羞红,“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沐青,这里只有你我,你还要喊我陛下吗?”容修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优美到极致的轮廓勾勒出鬼斧神工般的弧度,淡雅如霁月清风,神秘如浩瀚星河,却只为沐青一人独自显现的,矛盾到极致的,容修的真正面目。 沐青在依稀尚可窥见的夜色中,望着容修唇角那毫不遮掩的温柔的笑意,一瞬间失了神。 时刻留意着沐青的容修见此,淡淡一笑,“沐青,你的寝房在哪一间?” 沐青愣愣地望着容修,抬手指向前厅南边的长廊,低声道,“第二间。” 容修唇角的笑意蓦然加深,却未发一言,而是双臂抱紧了沐青,抬脚往沐青的寝房大步而去。 须臾,抬脚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容修抱着沐青进入房中,又将房门无声带上。 沐青直到被容修放置在自己床榻前时,看到床榻前沿两侧青蓝色的床帏时才反应过来,面露紧张之色抬头望着床榻前,此时正用一种幽深得让沐青不敢探究的眸光望着他的容修,踌躇了一瞬,道,“陛下……” 话音未落,便被容修打断,“还要叫我陛下,想让我在这里惩罚你吗?” 沐青脸颊微微一红,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修……你怎会……突然来此?” “忘了我方才说的话?”望着面露羞涩之意的沐青,容修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我方才说过,我来向你,讨要今日的贺礼。” “你……想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6 要什么?”沐青沉默稍许道,“我所有的东西,皆在这府中了,你若有什么看中的,只管拿吧。” 容修轻轻一笑,“当真?” 沐青微微颔首,“当真。” 容修望着坐于床榻之上的沐青,眼中的温柔如碧波一般微微荡漾,仿佛下一刻便会满得溢出来,“我想要的,唯有你。” 沐青一惊,“陛……?” 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口,便被身前之人蓦然压倒在床上。等沐青反应过来,已整个人被容修压制着覆在身下,抬眼便是容修俊美无俦的面容,以及那一双仿佛堪破世间万物却依然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 感受着身上之人修长的体型与渐渐传来的炙热的温度,沐青羞窘得脸颊越发通红,双手交叠着想将容修推开,却被容修反擒住双手无法动弹。 此时此刻,沐青哪里不知容修所谓的贺礼是什么,可真正知晓了,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心底的羞涩之意渐渐涌来,铺天盖地的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修……你……?”沐青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下颌忽然被容修有力的大掌钳住,容修如铮鸣般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沐青,这一日我等了许久,等的便是今日,让你成为我的生辰贺礼。所以,将你毫无保留的交给我,可好?” 沐青羞窘得不知该说什么时,耳廓忽而被炙热的触感轻轻舔砥着,蓦然间,一道细腻地,仿若藏着无限情感的声音如琴声低吟一般,通过着炙热的触感,缓缓传入了沐青耳中,“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过,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想告诉你,沐青,你是我容修深爱的人,是我今生,愿与之共同终老之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沐青,答应我,可好?” 这一瞬,心口似乎被灼热的温度骤然掠过,沐青心中蓦然一震,一种无法言喻,却刻骨噬心的强烈情感汹涌而来。 这个人,这个王朝的主宰,这个朝堂的一国之君,竟是如此的爱着他,他有什么理由不心动,不沦陷?这个世上最为优秀之人,却心甘情愿的忍受全天下的非议,只愿给他一个无后顾之忧,终其一生只有他一个人的未来,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 无法看到容修的面庞,沐青的心却已渐渐稳如磐石,轻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修,我愿成为这一心人,与你,白首不相离!” 容修在沐青看不到的角度,眸光蓦然一震,下一刻,他轻轻抬起沐青的下颌,幽深的双眸直视沐青清澈见底,不显丝毫杂质的眸光,心潮微微荡漾,一种无法言喻的柔意从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沐青,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言毕,容修毫不迟疑的倾身,覆上他的唇,唇齿间的热意蔓延开来,原先的温柔在沐青稍稍开启唇瓣迎合之际而骤然一变,一种强势的,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的吻,以势不可挡之势冲进沐青的口舌之间,将沐青的口舌牢牢的缠绕在一起,紧密得不留丝毫缝隙。 紧接着,一件白色的单薄里衣,与一件玄色的长袍交叠缠绕落于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多时,一阵轻微的,不受控制的,酥软之中带着一丝魅惑的低吟声,从床榻之上缓缓而来。 这时,房中东南角的烛火微微一闪,袅袅而起的青烟,逐渐被这房的热意渲染而悄然吞噬。 一夜春情如昙花一现,却如蚀骨的毒一般叫人欲罢不能。 子时三刻,宽约两丈的床榻之上,沐青与容修裹在单薄的锦被下相拥而眠。沐青上半身被容修牢牢裹在怀中,身上淋漓的汗渍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魅惑人心般的色泽,白皙而单薄的身躯因为方才的云雨而微微喘息起伏着。 容修侧过头,含着浓烈情谊的眸光凝视着此刻被自己揽在怀中的沐青,抬手轻轻抚摸着沐青的额际,轻声道,“你可知,今日,是我今生以来,最为开心的一个生辰。可是沐青,”话音一顿,容修蓦然道,“为了得知你的生辰,我派人去了邑阳……” 沐青微微一震,抬眸看向容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惶,“你……” “我派人寻到了一些与你熟识之人,也了解了一些你的过往,但是,我依旧没有查到你的生辰。” 容修沉默了一瞬,留意到沐青眸光一闪而过的惊惶,柔声道,“你从小父母双亡,早已领略了人生疾苦,性情却依旧至情至性,你可知,你是一块即便经历浑浊却依旧干净如初的珍宝。得到你,是我之幸。你的过往我无法参与,但是今后,终其一生,我会将你护在怀中。沐青,告诉我你的生辰。” 沐青沉默良久,道,“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是他自己真正的生辰。 沉默稍许,沐青忽然道,“修,那我也可以向你讨要一份贺礼吗?” 容修眉梢请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哦?什么贺礼?” “是一枚青玉扳指。”沐青道,“我初次进入东宫,见到你戴过。只是后来,却不见你怎么戴了。若作为贺礼,可否,将这枚扳指赠与我?” 容修沉吟一瞬,蓦然道,“你可知那枚扳指我是从何而来的?” 沐青摇头。 “这枚扳指,是数年前,一位得道高僧赠予我的。他告诉我,这枚扳指会助我找到一位贵人,我原先不信,后来却信了。”说话间,容修蓦然起身,不知从何处翻出了那枚青玉扳指,用一根纤细的红绳系着。 容修将扳指摊于沐青眼前,道,“这枚扳指我戴了许久,从未有任何人的目光落在这枚扳指上,除了你。所以在那之后,我便不曾戴了。沐青,告诉我,这枚扳指,与你有何意义?” 沐青言语一滞。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枚扳指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而他当初若非不小心偷了这枚扳指,也不会魂穿到这个朝代,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沐青沉默半晌,方道,“很小的时候似乎见过这枚扳指,始终有一丝印象,所以初见时,才会格外留意。” 容修隐约觉得沐青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却不愿追问。他将系着扳指的红绳解下,牵起沐青的一只手,将之套在大拇指上,沉声道,“沐青,不管这枚扳指对你有何意义,它将你带到我身边,我很感谢。不说生辰,从此刻开始,它属于你,而你,则属于我。” 沐青惊讶的看向容修,下一刻,却被容修擒住下颌,印上一个深吻。唇齿相交之际,沐青隐约听到容修低沉的嗓音自唇舌之间传来,“从今往后,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我……” 沐青想留神细听,稍稍清醒的神智,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沦陷在容修化于无形的柔情攻势下,随着容修的动作而起起伏伏…… 自此以后,昭成帝朝政时总会寻找各种时机将中书令沐青留在宫中。或是在幽冥卫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潜入中书令的府邸。 而昭成帝空无一人的后宫,每每被朝臣建议选秀纳妃之际,被温孝太后以先帝大丧之期未满为由而拒绝。而昭成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分卷阅读177 帝为何不肯纳妃,也成了满朝文武的一大忧虑和心病。 在此期间,由昭成帝统治,满朝文武共同治理之下,一个将流芳百世的盛世正缓缓到来。 十月初八,在满朝文武与昭成帝的翘首以盼中,温孝太后诞下一位男儿,便也是先帝昭元帝提前赐下封号的雍王。 而在雍王满月之际,一道诏令令百官侧目,天下百姓震惊。昭成帝下旨:命尚在襁褓之中,刚刚满月的雍王改立为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 这道诏令,在百官的质疑声中下旨实施,先帝的第七子,出生不久的雍王,昭成帝的七弟,就此被册立为储君,入主东宫。一切教养,皆以储君的位分施行。 就此,一切都已走上正轨,由昭成帝统领的大昭王朝,在新帝与群臣的治理下,缓缓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全文完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连忙停止动作出了假山,一边罩着外衫,一边朝声响处跑来。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几株花草以及地上的几颗石子。男子蹙眉凝视,忽然瞧见前方拐角处一道人影匆匆跑开。男子沉下脸,眼中闪过一丝阴鹜。 看那服饰,是一名小太监。而那个方向,是往御膳房去的方向。 这时,女子穿好外衫匆匆跑来,脸色慌张道,“方才有人在这儿?那我们的事岂不是被他瞧见了?若是被人揭发,这可是要杀头的重罪啊!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急什么?”男子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之中夹着一丝冰冷。“无论是什么人,我绝不会放过他。夜深了,你回去罢!回去路上小心一点,莫要让人看到了。” “是。”女子脸色一白,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清晨,一改夜里的更深露重,秋日的朝气在薄雾中散开,东宫附近的景致,被渲染上了一层金黄。 子砚怀抱几本书,从东宫西南角的小路上匆匆跑过,脚步一时稍快,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小石子上,当即摔倒在地。怀抱的几本书四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本被风吹开了一页,凌乱散着。 这时,彩墨正好出门倒水,看见子砚摔在地上,便将铜盆放在一边,走上前来扶起子墨,顺便帮他拾起四散的书籍。“子砚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摔疼了?” “没事,多谢彩墨姐姐,还是你心善。”子砚拍了拍衣袍,接过彩墨递过来的书籍,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脸颊道,“这些是太子殿下平日里喜欢读的书,这几日殿下书房去的少,便让我去取几本书来,没想一时跑得快,我摔了不打紧,就怕把殿下心爱的书给弄坏,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瞧你说的,咱们虽是奴才,可也是人啊,在不值钱,总不会抵不过一本书吧。”彩墨将手里的一本书递给子砚,见他身后还有一本,便越过子砚走至他身后,弯腰拾起那本书,一边问,“对了,子砚,太子殿下身子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能如何?还不是那样。彩墨姐姐,太子殿下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又被徐氏用药加害,身子骨更是差了。”子砚转过身,上前接过彩墨手上的书,道,“我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好好休养,虽说恢复不了从前,可能活一天便是一天,殿下只要还在东宫,咱们这些奴才就还有一天好日子过,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 “你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叫别人听见了,你可就要倒霉了。” 彩墨笑了笑,眸光在子砚接过去的书籍上扫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道,“再记得小心些,别走那么快了,当心又摔了,回去吧!” “多谢彩墨姐姐,我这不是相信姐姐的为人么。”子砚笑了笑,准备转身离开时,无意瞥见其中一本书露出了一页纸,子砚连忙将这本书翻出打开一看,发现这张纸是一封书信,并且已经破损,当即大惊失色。 “完了,我弄坏了殿下的书,怎么办啊彩墨姐姐?” “怎么了?”彩墨闻声回头。 子砚走上前,将这封残破了的书信摊在彩墨面前。“这是书籍里夹着的,肯定是重要的书信,如今被我弄坏了,太子殿下要是发现了,我肯定会被惩罚的。彩墨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彩墨接过书信,细细看了几眼,道,“这只是一篇摘录,不是什么重要的书信,不打紧的。” “彩墨姐姐你竟然识字?你好生厉害!” “这算什么,我是我家主子的贴身侍婢,从小就跟着侍候她,我读书识字,都是她一手教的,你没见过我家主子的字,那才叫写得好呢。”彩墨毫不在意的说着,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李侧妃娘娘知书达理,我听说过的。”子砚赞叹一声,又垂头丧气道,“可是这始终是殿下的东西,被殿下发现是我弄坏的,殿下定然会不高兴的。”说着,子砚忽然眼睛一亮。 “彩墨姐姐,你识字,应当也会写字,不如你帮个忙,把这篇摘录重写一份,我夹在里面,只要殿下不细瞧,一定看不出来的。行不行?” “这……”彩墨显出一副为难之色,“这不太好吧。而且我也不会模仿太子殿下的笔迹。” “这不打紧,只要殿下不细看,肯定看不出来,这本书他有段时日不曾看了,我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被太子发现了,姐姐也尽管放心,我会承担下来,不会说是你写的。” “而且姐姐若是帮了我这个忙,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来日姐姐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帮姐姐,决不食言。” 彩墨沉默片刻,应了下来。“那好,我试试看,你稍等片刻。”言罢,彩墨拿着书信进了屋,半晌,将自己抄写的摘录与那张残破的摘录一同拿了出来,交给了子砚。“这是我写的,你看看,若觉得行就放进去吧。” 子砚接过书信,道,“彩墨姐姐写的一定可以,多谢姐姐帮这个忙,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尽管来找我啊!”子砚将书信略看了一眼,夹进了书中,朝彩墨微微颔首,“我先走了,多谢姐姐了!” 与彩墨道别后,子砚怀抱着书籍离开了,走了稍远一段距离,完全瞧不见李侧妃的这片宫宇后,子砚在一面墙角前停了下来。翻开书将彩墨写的那份摘录取出,又从怀里取出那张药方,子砚仔细看着,两相对比,当看到一个相差无几的字迹同时出现在眼前时,子砚的脸沉了下来。 果然是她! 子砚连忙将书信收了起来,抱着一叠书匆匆离开这里,朝东宫正殿跑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常山,在漫天飞扬的无边风沙之中,迎来了一位来自京城的客人。 常山都尉府内,边牧端坐主位,饱经风沙的眉眼粗矿而凌厉,浑身上下仿若一把锋芒内敛的刀刃,充斥着一股金戈铁马之势。他蹙眉望着来人,声音沉稳有力。“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来人朝边牧颔首施礼,道,“我是太尉派来的人,我这里有太尉交代的一封书信,需边牧大人亲自认领,敢问尊驾是?” “我就是边牧。” “在下见过边都尉。”来人拱手,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这是太尉大人交给边大人的书信,请边大人亲启。” 边牧身旁的亲卫上前接过书信交给了边牧。 边牧打开细细看了一眼,浓眉微蹙。这时,来人从怀中取出了另外一封书信,道,“边大人,这是太尉府上的先生,让在下代为转交的书信,请边大人过目。” 亲卫上前接过。 边牧眉峰微沉,眉宇之间闪烁着一股凌厉之势。“太尉府上的先生?姓甚名谁?” 来人道,“左乘。”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左先生。”边牧接过亲卫递上来的书信,朝来人道,“你千里奔波而来,路途艰辛,先去歇着吧,我看完这两封书信,自然会给你答复。”言毕,便吩咐亲卫带人下去歇息。 房中无人后,边牧展开书信仔细阅览。第一封是太尉的书信,看完后,又仔细阅读第二封书信,阅览完毕,边牧锁眉沉思,半晌道,“来人,取笔墨来。” 第21章 证据 东宫内的晨雾渐渐散去,一缕缕初升的光芒透过枝叶繁茂的林木枝头穿射而出,洒下深秋时分逐渐晕染的淡淡金黄。 北方的天气在这一天天的时光飞渡中,越发冷了。 子砚抱着一叠书籍匆匆忙忙跑进正殿,太子还没起身,因昨日的变故,身子似乎越发差了,辰时已过,仍不见丝毫醒来的迹象。 子涵见子砚抱着一叠书进来,心里奇怪,“子砚,一大早的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见你人影。殿下还没醒来,你难道不担心?咱们小厨房的食材不够用了,我待会儿要去御膳房拿些食材回来,你可别再跑了。” “我有事去了。”子砚把书籍放在一旁,道,“你有事就去,有我在这儿看着呢。对了,秦川呢?” “不清楚,我也没见到他。”子涵道,“我说子砚,你最近似乎和秦川很亲密啊,总是找他,你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怎么会,我找他是有正事。”子砚一本正经的说着,脸上没有丝毫说笑的表情。 子涵见了,没在多说什么。 这时,沐青刚好进殿。子砚瞧见了,朝他使了个眼色。沐青心领神会,知道子砚成功了,没有多问,只道,“殿下可醒了?” 子涵道,“还没醒。既然你俩都过来了,那待会儿就由你俩侍候太子殿下洗漱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吧。”沐青与子砚异口同声。 子涵朝他俩看了一眼,一脸不爽的离开了。 殿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漫天黄叶迎风飘散,天地间似乎被金黄色渲染,荡漾着深秋时分独有而绚丽的无边风情。 殿内,沐青和子砚神情严肃,沐青问,“已经确定了?” 子砚点头,从怀里掏出彩墨抄写的摘录与药方展开给沐青看,指着上方的同一处字迹道,“秦川,你瞧,果然如你所说。” 沐青看了一眼,道,“这件事,你是否告诉殿下?” “当然要告诉殿下。”子砚道,“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怎可留在东宫?她们随时可能会对殿下暗下毒手。殿下心善,没有防人之心,如今身子更差了些,岂不是更容易让她们得手!” 沐青沉默片刻,道,“你若说了,东宫的两位侧妃,都没了。” 子砚忽然笑了,淡薄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心酸,“秦川,这一点你说错了,皇宫里什么都有可能缺,独独女人不会缺。即使这两位侧妃都没了,用不了多久,还会有新的侧妃进来。我们这些侍候殿下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人会真心对待太子殿下。” 沐青没再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太子醒了。沐青与子砚二人侍候太子洗漱完后,子砚俯身跪下,道,“殿下,奴才有事要向您禀告。” 沐青转身准备离开,容修看见了,道,“秦川,不必离开,一起留下听听。子砚,你也不必跪着了,起来说话。” “殿下,请恕奴才无法起身,因为此事事关殿下,非同小可,请殿下让奴才跪着说完。” 容修苍白的面容没有表情,“既如此,你说吧。” “是。殿下,对您下毒的并非徐氏,而是另有其人。她们暗中动了芷瑶的药方,加重了其中一味药的分量,芷瑶不识药理,看不出药方上的玄机,按照药方抓药,熬药送给太子殿下,正好中了那人的奸计。” “你所指何人?可有证据?子砚,你可知道,你若是没有证据,随意指控他人,我或许能容你,但宫内的规矩绝不能容你。” “我知道,殿下。若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敢来告诉殿下了。”子砚从怀里取出那两封书信,双手奉上。沐青上前接过,递给了太子。 子砚道,“殿下请细瞧,药方上的艾草一味药所写的‘三’钱,与另外一篇摘录上的‘三’字,这两个字字迹相同,绝对出自一人之手。而药方上只有这一个字与摘录的字迹是相同的,其它字迹完全不同,说明药方上只有这个‘三’字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此人仅仅动了一张药方,害了殿下的同时,嫁祸给徐侧妃,闹得东宫鸡犬不宁,惶惶不安。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伤害了殿下的身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殿下,这样的人,不能留啊!” 容修细细看了一眼药方与摘录,片刻抬头望着跪在身前的子砚,面容不变。“子砚,这张摘录你从何而来?是谁的字迹?” “是……”子砚沉默片刻,道,“是李侧妃宫里彩墨姑娘的字迹。奴才早上想了个法子,让她帮奴才抄了这份摘录。”说完,子砚不做声了。 偌大的内殿充斥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安静。 沐青看了一眼子砚,却不敢抬头观察太子的表情,头低低垂着,小心注意着太子的举动。 这时,容修开口了,清冷的声音中暗含一丝储君的威严,不容置喙。“子砚,此事我已知晓,你以后不可再提。你的本分,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余的事,不要多管,明白吗?” 子砚吃惊的抬起头,“殿下――!” 容修将手中两张纸张折叠起来,收进怀里。“这个东西就放在我这里,这件事你也决不可在深究。子砚,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做好你分内之事,就是你最大的忠心了,记住我说的话。” “可是殿下……”子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沐青投过来的一丝制止的眼神,准备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必跪着了,起来吧。”容修从床榻上起身,越过子砚,朝外间走去。沐青跟上前,经过他身旁时用口型对着他说,“别说了。” 子砚连忙起身,见太子与沐青出了内殿,速度飞快的取了一件披风出来。这时,容修站在正殿门前,望着殿外的满地黄叶,目光悠远。沐青侧立一旁,神色恭谨。 子砚将披风摊开,覆在容修的肩上。“殿下,你要小心着身子,千万不能着凉了。” 容修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将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些,眸光依旧望着远处,悠远而深邃。“你们可知,为何我的身体会变成如今这样?”似乎是在问旁人,又仿佛是在问自己,容修的声音清淡如远山,深藏一丝淡淡的萧索。 “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无知孩童的时候,我房中的床榻下,爬出一条浑身剧毒的爬虫。父皇震怒,然后,我身边一位很亲近的姑姑死了。” “自那以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而我的身边,也不再有贴身侍婢侍候。” 子砚声音微颤,“殿下――”这一刻,一直被藏在心底的疑问被解开,子砚却为太子感到心疼。难怪太子身边从没有侍婢贴身侍候,他一直以为是太子不愿被侍婢服侍,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样。 沐青的眸光落在容修略显单薄的背影上,停顿片刻,悄然移开。皇宫里的争斗,从来都是血雨腥风,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还是角落里卑微喘息努力生存的奴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轻易躲开。 如今,他也深陷于此。他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同情任何一个人。 容修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与你们说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要想活着,尤其是在皇宫里活着,首先要学会的一点,就是忍耐。知道什么人对你心怀叵测,不可声张,多防着他们就是。你们可明白?” “奴才明白。”沐青与子砚同声道。 “明白就好。”容修道,“子砚,这里不用你了,秦川一人侍候便可。” 子砚微愣,朝沐青望了一眼,随即点头,“是,奴才告退。”说完转身退下。 沐青明白太子有话想对自己说,心里有些忐忑,神色越发恭谨。 “秦川?” “奴才在。” 容修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殿外的景色。“子砚所言之事,你是知情的,对吗?” 沐青沉默片刻,“是。” “子砚跟随我多年,心性聪慧,但不够细心。以他的眼力,是绝看不透此中玄机的。他对我忠心不二,一旦发现有对我不利的人或事,会第一时间出来制止或者指证。你想通过他,告诉我下毒一事我错怪了徐氏,让我提防李氏。如此通透又缜密的心思,秦川,做奴才,可惜你了。” “奴才不敢。”沐青一惊,连忙俯身跪地。 “你不敢?依我看,你胆大包天。”容修微微侧首,轻瞥了他一眼,“只是我有一个疑问,需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宣华殿派来的人,你这么做,是宣华殿的意思,或者只是你个人之意?” 沐青思忖片刻,道,“回殿下,正因奴才是宣华殿调来的,殿下肯定不会相信奴才的话,可当时形势危急,奴才不得已只好暗示子砚,希望能够及时解救殿下的危局。奴才本以为不会有人知晓,竟不知殿下早已堪破一切。” “奴才愚钝,只想告诉殿下一句话。奴才虽是奴才,可也是人,还有一颗为人的良善之心。” 沉默片刻,沐青道,“无论殿下信或不信,这就是奴才的回答。” 良久,容修道,“我曾听你说起你是河西淄阳人,冬日将至,淄阳的临泊江,该是要枯竭了。当真可惜,听说夏日里的临泊江水寒如冰,色泽翠绿,是一道奇景。你长在淄阳,可曾见过?” 沐青微愣,道,“奴才长在村子里,偏远得很,不曾见过。” “那真是可惜了。”容修怅然一声,道,“今天这日头还不错,秦川,陪我出去走走吧。许久未曾见过父皇,是时候去向他老人家请安了。” “是。”沐青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后背却一阵阵发凉。 他望着容修离去而略显消瘦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太子也不许并不如传言那般弱势。若不是因为他缠绵病榻的身躯,他该是怎样一位九霄之上搅动风云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个小提示,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出来。 第22章 传讯 东宫距离昭元帝的寝宫乾元殿稍有些远,沐青建议太子坐轿撵,被太子一句话回绝了。 “天这么好,坐轿撵作甚?不如走走,我也可活动活动身子。” 于是,容修与沐青二人出了东宫,一主一仆不紧不慢地朝乾元殿方向而去。经过御花园时,迎面撞见了正朝他们走过来的三皇子容景,身后跟着一名小太监。 沐青不认识三皇子容景,看他的衣着与气势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却不知是哪一位皇子,只好缩在容修身后闭口不言,等着他们先开口。 还未走近,容景已经认出面前走来的人正是东宫太子,当即道,“许久不见,听说二哥身子不大好,今日怎么出来了?我方才向父皇请安,父皇还提起了二哥。一直不得空去瞧二哥,二哥可莫见怪!” 容景身后的小太监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怎会。”容修淡淡一笑,脸色仍有些苍白,“多日不曾向父皇请安了,见这日头好,身子也好了些,就想着去给父皇请安。多日不见,三弟近来可好?” “老样子,闲事缠身,不比六弟政务繁忙。这不得了空,就想着去给母妃请个安。” “三弟的事怎会是闲事,我虽在东宫,却也知晓父皇看中三弟,交给三弟处理的都是些重要的政务。只可惜我身在病中,不能为父皇分忧,亦不能助三弟一臂之力。三弟德心慧智,忧国忧民,实乃大昭百姓的福气。” “二哥谬赞了。”容景道,“为父皇分担是我们这些儿臣们应尽的责任。二哥若非体弱多病,父皇对二哥只会委以重任,二哥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我与六弟能够比及的。” 容修笑了笑,“三弟不必过谦,我身子虚弱的事大昭国无人不晓。三弟的功绩旁人也都看在眼里,事实是无法被言语盖过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去向父皇请安了,晋娘娘等三弟估计也该等急了,改日再与三弟闲聊,还请三弟替我向晋娘娘问个好。” “那我就不叨扰二哥了。”容景微微颔首,抬脚准备离去时,一眼瞧见容休身后的沐青,见他低头不语,笑道,“二哥身后这位小太监瞧着倒是眼生的很。” 沐青眼神微沉,垂首不语。 容修道,“文娘娘好意,见我东宫侍候的奴才不多,特意指调过来的。” “原来如此,看来进宫时间不长啊,连礼数都不懂,二哥需得好好□□了。”说完,容景微笑了笑,眸光淡淡一瞥,径自走了。 容修扫了一眼离去的容景,道,“方才为何不向我三弟行礼?” 沐青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他不认识容景这个事实他不可能说出来,愣了片刻,道,“奴才一时忘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殿下若是生气,奴才愿意去向三殿下赔罪!” “不必了。”容修道,“你是我东宫的人,损失的是我东宫的颜面。此事日后不可再犯,走罢!” “是,奴才绝不敢再犯!”沐青应声,跟上容修前行的步伐。敏锐如他,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接下来的路程,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半刻钟后,沐青跟随容修来到乾元殿。这是他进宫以来第一次来到皇帝的寝殿。看着四周明显与其他宫殿不同的装饰与氛围,沐青越发谨慎,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处的同时,不会让自己的视线显得突兀而让旁人注意到自己。 乾元殿四周的守卫比之别处更为森严,身穿铁甲的侍卫五步一人,将这四周围成一个巨大而威严的铁桶一般,处处散发着生铁的冰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后,沐青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跟在容修身后。 到了乾元殿前,总管太监赵德胜正侯在门外,一眼瞧见迎面走来的容修,当即迎上前道,“太子殿下怎的来了?殿下身子不好,不可随意走动啊!” “无妨。多日不曾来向父皇请安了,今日身子稍稍好些,就想着过来给父皇请安。”容修道,“有劳公公关心了,父皇可在里面?” 赵德胜左右张望一眼,小声道,“陛下这段时日身子不大好,极少见人。方才三殿下过来向陛下请安,进去片刻便出来了,太子殿下待会儿进去可莫待久了。” “多谢公公提醒。” “殿下稍等片刻,待老奴进去禀报陛下。” 容修颔首,“劳烦公公了。” 赵德胜微微颔首,转身进了乾元殿。 容修与沐青二人侯在门前。这时,容修忽然道,“秦川。” 沐青连忙应声,“奴才在!” “稍后我一人进去,你在此等候。” “是。”进去一观天颜的机会没有了,沐青觉得有些可惜。可想到里面住着的是主掌这个国家生死大权的一国皇帝,那份跃跃欲试的心又瞬间平息。 他还清楚记得这位皇帝的一份圣旨就将东宫徐氏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天人永隔。那份理所当然的狠辣与决绝,清清楚楚的彰显皇家威严的不容侵犯,同时也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是危险重重的皇宫,而他仅仅是这皇宫里地位最底下的奴才。 他必须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小心谨慎行事,在这深宫之中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走下去。 赵德胜进去片刻便出来,指引着容修入殿。 容修入殿后,沐青不能跟进去,只能安静的候在一旁,垂头看着青石搬砖铺就的地面。 虽是青石板铺就,可青石板上的花纹却与别处不同,素色纹路勾勒出的鸟兽图案磅礴大气,无论是质地或是气势,处处彰显了一国之君的威严与奢华。 良久,乾元殿的正殿门被人打开,容修略显消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脸色苍白,驻足片刻,抬脚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大殿。 “秦川。” “奴才在。”沐青慌忙迎上前。 “走罢,回宫。”容修步履沉缓地从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沐青不敢多言,立即尾随其后,跟上容修的脚步。 身后,赵德胜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慢走!恭送太子殿下!” 走了稍远的一段距离,完全脱离乾元殿范围后,容修本就不快的步伐慢了下来,他停下脚步,举头望青天。此刻,苍茫的天空湛蓝无边,轻薄的云层一层叠着一层如潮水般在天际翻涌。云层深处,一道黑云隐匿其中,似乎正一点一滴,悄然侵蚀着云海。皓日的余晖,被飘来的云层掩盖,无声无息。 这一切,来得突然却不突兀。 容修凝视片刻,忽然道,“金乌足中赤,怎能照耀这山河万里?” 沐青愣了愣,察觉到太子情绪不对,迟疑片刻,忍不住问,“殿下怎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川,你可知,何为正义?何又为人心?” 沐青微微思量,道,“奴才不知旁人是何心思,奴才只有一个想法,做人做事,无愧于心,便是正义。殿下,人心是不可揣测的,所以奴才不知道何为人心。” 容修侧头看了一眼沐青,见他低头不再说话,道,“无愧于心,便是正义?”沉默片刻,又道,“是我多想了,回去罢。” “是。” 城东,太尉府。 总管事徐良步履匆匆的进了严括的书房,手里拿着一封竹引道,“大人,常山来的飞鸽传书。” 正在与左乘议事的严括当即站起身,惊声道,“常山来的?快与我瞧瞧!” 左乘位于座上,眯了眯眼,波澜不惊。 徐良立即从竹引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严括。严括接过纸条,展开细看。――都尉已应,月内携书信即返。 看清纸张上的寥寥数语后,严括摸着胡须笑道,“好个边牧啊!” 左乘道,“看来,大人忧虑已解。大人可宽心了,虽少了一位郑埃可多了一位常山都尉,孰轻孰重,大人心中当有评判。” “那是自然。”严括道,“边牧骁勇善战,性情又刚正不阿,哪里是郑罢庵殖墒虏蛔惆苁掠杏嗟娜四芄幌啾鹊摹n以本对郑捌谕不大,只希望他能守住河西大营,为我保障一股中军之力,可他尽给我惹出这种祸事。此番未曾殃及到我,已是大幸,只是可惜了我多年栽培的心血。” “大人不必忧心过多。郑吧比艘皇乱延卸o福无论他的结局如何,与大人已没有丝毫关系。当务之急,是尽快上书让边牧登上河西大营主将之位,那时大人方可真正安下心来。” “先生所言正是。”严括道,“我这便修书一封送于唐渊,只是不知这一回,他又该想着动用什么样的歪心思来吸我的血了。” 第23章 暴毙 瑾和宫位于内宫西南角,与宣化殿成相对之势,但宫内的格局与摆设较之宣华殿则内敛许多,连侍候的宫人也不过五人。晋妃娘娘的贤德之名,在宫内人尽皆知。 此刻,瑾和宫内,侍人们准备即将到来的午膳时辰。心知晋妃与三皇子向来亲近,备下的皆是三皇子平日爱吃的膳食。几日不见的晋妃与三皇子容景二人则在正殿闲谈。 三皇子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晋妃闲聊,言语间说说笑笑,气氛好不欢闹。正说笑间,想起一事,容景道,“母妃,你可知我今日去向父皇请安时遇见了何人?” 晋妃今年三十有六,久居深宫的她面容上并没有多少时光携刻的痕迹。她肤白如玉,面容秀美,五官不甚精致,亦不及文妃妖娆,却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谦德慧敏,上善若水,身居妃位多年,雍容端庄的气质不露自显。 “能让皇儿惊讶的人宫里可不多。”晋妃从身前的金丝镂空盒里拾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容景,道,“除去我们这些后宫妃子,应该只有你那几位兄弟了,容u你是时常见到的,不至于惊讶,年纪小的不可能出现在乾元殿。剩下的,只有那位久未谋面的东宫太子了。” “母妃聪明过人,什么都瞒不了你。”容景接过晋妃递过来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指尖轻抹嘴角,道,“儿子真没想到今日会遇见他。二哥向来体弱,闭门不出,也不与人来往。若不是今日见到他,我都快要忘记我还有一位二哥了。” 晋妃不经意问道,“哦?你见他气色如何?” “气色似乎比从前更差了,惨白惨白的,看着吓人。我估摸着要刮起稍大些的风,都能把他吹倒。”容景说着,唏嘘一声道,“其实有时我倒羡慕他,这样的身子注定与皇位无缘,反倒能脱身朝局之外,也不必劳心政事,活得倒是轻快!” “依他的身子,可活不了多久,这样你也羡慕?”晋妃眉头轻蹙,道,“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不与任何人来往,将自己隔离在朝局之外,将养着身子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只可惜……终究是年轻,想法还是稚嫩了。” 容景有些诧异,“母妃此言何意?二哥的想法,与他目前而言难道不是最有利的?” “内宫何尝不是朝局的一部分,身在皇宫,便是身在朝局,躲也躲不掉。何况他还是太子,储君的身份,即使远离朝局,不与朝中人来往,他的一举一动,依旧会被放大无数倍,被人时刻关注着。他想撇开这个局面是绝不可能的。”晋妃眸光轻抬,直视容景,一字一句道,“除非,他不是太子。” 容景眸光微顿,明白了晋妃没有说出口的话,道,“或者,他死了。” “不错。”晋妃道,“身为皇子,本身就是错。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个结局,不是坐上皇位,便是死去,这是铁例,没有任何人可以逃离。皇宫中人,无人不清楚这个事实。而他是太子,更是众矢之的。如今朝堂呈平衡之势,他尚且还能活着。一旦平衡之势被打破,首将其冲的,便是太子,他必死无疑!” 容景心里清楚这个事实,可此刻亲耳听到从自己母妃口中说出的这番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发寒。皇宫中人,尽皆是朝堂这一棋盘上的棋子。即使他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然摆脱不了这个局面。这是他的使命,生而注定的使命。 “母妃的意思我明白,您放心,儿子拼尽全力,定要坐上那至尊之位。容u那小子头脑简单,不是儿子的对手,儿臣不担心他,只是……”容景欲言又止。 晋妃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心中所想,道,“不必担心。你只需处理好手中之事,拿出政绩让朝堂大臣看到,其它之事,自有我为你谋划。不要忘了,你身后有我。你所考量的,母亲都会为你考虑到。” 容景抹去心头的一丝忧虑,笑道,“那儿臣就多谢母亲了。” “都是自家人,说这话作甚。”晋妃笑了笑,道,“你难得进宫,我让她们备了许多你爱吃的,待会儿要多吃些。” “是,还是母亲心疼儿子。” 晋妃但笑不语,一双清水般的双眸注视着容景,眸光尽是柔和的暖意。暖意之下,却是一丝淡到极致的忧虑。她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正一步步脱离她的掌控。 东宫。 容修与沐青二人回程的脚步要比去时慢了许多,二人回到东宫时,日上中天,已到了晌午时分。 东宫门前,子涵子砚一脸焦急的等待着,远远瞧见正走过来的容修与沐青二人,当即迎上前道,“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午膳已备好,咱们去用膳吧。” 容修点点头,没有说话。 子砚见容修情绪不对,朝沐青使了个疑问的眼色。 沐青无奈的摆了摆头。自太子从乾元殿出来后,就一直这样。除了之前与他说的那番话后,不再多说一句。沐青也不知道太子怎么了,心想着估计是他的父皇对他说了些什么,以致于太子情绪不佳。 进了东宫,子砚侍候着容修去正殿用膳。子涵落在身后,与沐青并肩而行,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沐青已经大概了解子涵子砚二人的心性。子砚心细且聪慧,一点就通,子涵却是个大大咧咧,心思单纯的。 见子涵露出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沐青笑了笑,道,“怎了?有什么事想与我说?” 子涵左右看了一眼,凑近沐青跟前小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先前去御膳房取食材时,发现御膳房发生了奇怪的事。” 沐青挑眉,非常配合的接口问道,“何事?” “御膳房的粗使太监被换了一批,全是些生面孔。我觉得奇怪,便问了熟识的人,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可吓人呢。”子涵的表情有些惊惧,他道,“原来那些太监都被毒死了,那一批粗使太监,六个人,全被毒死了,而且就是今早发生的事。” 沐青脸色骤然一变,惊声道,“你说什么!” 子涵被沐青吓了一跳,当即拍了拍胸脯,不满道,“吓死我了,你这么惊讶作甚?” 沐青收敛了语气,道,“你说的是真的?御膳房当真被毒死了六名粗使太监?你可知这些人中都有谁?怎会被毒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子涵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这件事太大了,御膳房的管事不敢宣扬,就给压下来了,听说已经密报掌刑司暗中查访此事。但死去的只是粗使太监,掌刑司的人不会有多上心,走走形势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被毒死的人,只怕是要枉死了。” 子涵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意,长叹一声道,“宫里死奴才是常有的事,咱们这些奴才都是贱命,保不准哪一天死了还没人给你收尸。秦川,这件事我只是跟你说说,你可别想多啦,也别说出去,这种丑事传出去,奴才们只会更加人心惶惶了。”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出去一趟,殿下若是找我你便说我有事出去了。”说完,沐青转身大步跑远,不过片刻,人影已消失在东宫大门外。 子涵愣愣的看着已经无人的身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方才生出的那些情绪瞬间被冲淡。他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大门,哼了一声,抬脚走了。 沐青离开东宫后,脚步飞快,不过半刻钟便到了御膳房附近,脚步停下时额头已缀满虚汗,气喘吁吁。 这个时辰还是晌午,正是御膳房最忙的时刻。御膳房总管整个皇宫的膳食,人数之多,足足有数十人,若是过节,还会从各宫调配人手,最忙时将近百人。而仅仅做杂活的粗使太监便有十数名,穆子只是其中一名。 此刻,沐青心存一丝侥幸。侥幸那六名死去的粗使太监里,没有穆子。 沐青在御膳房的宫门前停留片刻,见宫门前不时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是端着膳食,便是拿着食材或是杂物。沐青张望数眼,抬脚迈进了宫门院内。 御膳房内此刻正忙,四处都是来往的人手,无人注意到沐青。沐青左右看了一眼,见角落处一名小太监正拿着斧头劈柴,沐青眸光一顿,朝角落走去。 劈柴的小太监年纪看着不大,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稚嫩,正专心致志的劈柴。 沐青走上前,道,“这位小公公,你可知穆子在哪儿?” 小太监停下劈柴的动作,疑惑的望着沐青。“你说谁?” “李穆,也是这御膳房里做杂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活的。”沐青道,“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小太监想了想,然脸色一变,摆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你莫问我。” 沐青一直留意着小太监的表情,见他脸色微变,心中一沉,面上表情不变,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小太监的手里,小声道。“我知道你认识他。他是我朋友,小公公,你若是知道他现在何处,请如实告诉我,可好?” 小太监看了看沐青,见他目光诚挚,想到今早发生的事,眸光有些复杂。沉默少许,道,“他死了,被毒死的,与他一同死的还有五人。管事公公说事发突然,太不吉利,将那六人的尸身,全部扔进乱葬岗了。” 第24章 交易 沐青心下猛然一沉,沉声道,“此事当真?” 小太监点点头,“撒这种谎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骗你作甚?”小太监有些不太高兴,又道,“我是看你诚心,又见他们死得太冤,才告诉你的。这件事已被管事公公压下来了,不准我们宣之于口,一旦有人说出来,都是要挨板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公公莫气。”沐青赔了个不是,脸色不太好看,道,“穆子是我朋友,我实在不敢相信,几日不见,他竟然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也没想到,昨日,我们还在一块儿做活儿的,今晨起来,就见他们死在屋里了。被发现的时候,一屋子六个人俱是脸色乌黑,身子冷冰冰的,样子可吓人呢!”小太监说着,想起早上看到的画面,心有余悸,不敢在回想。 “这件事你也不要问旁人了,没人敢说这事了。你朋友已经死了,你也莫伤心了。”小太监劝了沐青两句,见他眼生,又问,“对了,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从未见过你?” “我是东宫的人,负责侍候太子。”沐青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又问,“你可知乱葬岗在何处?” 小太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听说是在禁宫的哪个角落里。都是由专人负责拉送尸首过去的,我没去过,更不敢去。” 沐青颔首,“谢谢你了,小公公。”道了谢,沐青转身往回走,失魂落魄的他,没有发现身后悄然跟上了一道人影。 沐青沉浸在失去穆子这位唯一的好友的悲痛中,步履缓慢的往回走,走了许久,倦怠的神思逐渐回来,他静下心,仔细想这件事的缘由。 正思索着,忽然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沐青脚步微顿,在一片无人经过的朱红宫墙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前十丈之外,正站着一名身形瘦长,衣着同是粗使太监的陌生人看着他,质疑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游移不定的眼神。 沐青蹙眉,“你是何人?跟着我作甚?” 那人犹豫片刻,道,“方才听你向小齐询问那件事?你――为何要打听此事?” “我的事,与你无关。”沐青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时,那人道,“慢着,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沐青回转身,盯着那人,道,“不是说被毒死的,一共有六个人。怎么?难道他们不是被毒死的?他们的死另有其因?” “他们的确是被毒死的,可是时辰不对。他们被发现的时候,辰时已过。你可知我是如何知晓的?”那人盯着沐青,一字一句道,“因为凌晨时分,我见到他们其中有人从房里出来,那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 沐青盯着他,凝视片刻,道,“说罢,什么条件?” 那人沉默片刻,“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打听此事?这件事在御膳房内已是禁忌,管事公公严令不准旁人言及此事,你公然追问,不怕惹祸上身?” 沐青道,“其中一人是我挚友,他死了,难道我不该过问?” “原来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惜在这宫里头,情义可不值钱。”那人笑了笑,道,“我冒着挨板子的危险来告诉你此事,总不能无功而返。这样吧,你既是为了你的朋友,我也不说多,五两银子,我就把今早瞧见的事告诉你。” 沐青蹙眉,从怀里掏了半天,最后只掏了二两碎银子出来。这二两碎银子,连同方才给的那些,还是秦川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家当。 “很抱歉,这是我的全部身家。”沐青拿着碎银,上前交给了那人。 那人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道,“还以为东宫油水有多大,原来是个穷小子。罢了,这二两银子我先接着,你要记住你欠我三两银子,日后我会找你讨要的。记着,我叫谢源,万物之源的源。” 沐青点头,“我记着了,说罢。” “今早,我出恭回来,那时天色微亮,辰时未至,发现有人来敲他们的屋,他们其中有一人开了门,似乎交谈了几句。我看了片刻,就转身进屋了。再后来,有人发现他们屋里六人无人出来做活,派人去找,这才发现他们六人全死在屋里。发现时,脸色发黑,都死透了。” 沐青脸色微白,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六人是被你看见的那人毒死的?他为何要这么做?即便是寻仇,也不该将所有人毒死,这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我可没这么说。”谢源道,“我只是将我所见告诉你。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没敢告诉管事。后来见他们六人全部被送进了乱葬岗,我更不会说出来了。若不是见你问起,我也绝不会说的。” 沐青道,“你是为了挣这几两银子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如是。在这宫里头,钱是我们的命根子,只有钱攒足了,我心里头才踏实。”谢源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就不信你不爱钱。对了,最后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人我见过,叫陈江,是宣华殿林管事的手下。能不能查出来,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罢,谢源转身离去。 沐青望着谢源离去的背影,心中陡沉,脑海内思绪翻转。 林信,又是他?林信的手下来毒害穆子等人,与林信是否有关?其中有何隐情?谢源这人,又为何来告诉他这件事?他是何用意? 可死去的人当中,有他的挚友,是他在皇宫内认识的唯一一位朋友。沐青不能眼见穆子白死,他必须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穆子一个公道。 沐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陷进后宫这脏乱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川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了。你说,万一哪天我遭罪了,你会这样对我吗?”脑海里突然回响起穆子曾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沐青蓦然神伤。 沐青无暇多想其它,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穆子的尸首。穆子已经死了,他绝不能让穆子再死无葬身之地。 沐青知道有一个人应该知晓乱葬岗在何处,当即加快脚步,赶回了东宫。 晌午即过,太子用完午膳,在屋内小憩。沐青寻到正在收拾残局的子砚,道,“子砚,你可知宫内的乱葬岗在何处?” 子砚心中奇怪,问,“你找乱葬岗作甚?那可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宫里头可没人想去那里。” “我有急事。”沐青道,“你只管告诉我乱葬岗在何处。” 子砚蹙眉,“在内宫西北角,那是一个死地,是宫内最为污秽之地,你若要去,可要小心些,谨防邪魅侵身。” “我晓得,多谢。”言罢,沐青转身又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子涵此时正好进殿,见沐青匆匆离开的背影,朝子砚道,“他怎么了?急匆匆的,这么慌张作甚?” “我也不知。”子砚道,“他方才向我打听乱葬岗在何处。” 子涵一听,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不做声了。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大嘴巴,将那件事告诉秦川了。 子砚注意到子涵的异常,道,“怎了?” 子涵摇头,“没……没什么。” 乱葬岗位于内宫西北角,是皇宫之内最为幽静之地,也是最为冷清之地,基本上被人视为禁地,除却有无人认领或是丢弃的尸首需扔进乱葬岗,平常时绝无人敢去。 沐青不知如何前往,一路上问了许多人,在旁人或是惊疑或是惊惧的目光中,一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乱葬岗。乱葬岗位于内宫西北角,实际上却是内宫之外。穿过西北角最后两道宫门,位于一片无人清理的荒地。 这里遍地黄土,杂草丛生,乱石凌立,凄清荒凉。 沐青来到此处,入目尽是苍凉之景,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悲凉之意。 身在这个时代,无论宫廷之内还是宫廷之外,无权无势,便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他若想活着,有尊严的活着,就必须走向高处,一步步,将权利掌握在手中。 沐青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他要活下去,也要自己关心的人,与他一同有尊严的活下去!他要得到权利,得到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权利! 这一瞬,沐青幡然醒悟,澄澈的目光转为深沉。他四处看了一眼,开始搜寻穆子的尸身。 这片荒地较为宽阔,四周荒凉。中央的一片荒地下陷,呈一椭圆形坑,圆坑周围寸草不生,怪石嶙峋。沐青眸光陡沉,已猜出这个圆坑便是名符其实的乱葬岗。 沐青毫不迟疑的大步靠近圆坑,将坑中的情景一览无遗后,沐青眼神微变,生出一种强烈的恶心之感。抬眼间,只见坑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看得见面容的不是发青便是发黑,看不清面容的身躯僵硬,有些尸体甚至残缺不全,残缺的尸身处布满白蛆,蝇虫飞绕,一阵阵恶臭随着强烈的观感扑面而来,瞧着恶心又渗人。较远的地方,累累白骨怵目惊心。 好在眼下已是深秋,尸体的腐烂速度较慢,蝇虫无法繁殖。有些尸首虽已发青,尚能辨别面容。 沐青强忍恶心,欲下坑寻找穆子的尸首时,忽听到身后远处传来微弱的言语声。听那声音,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过来,沐青当机立断,转身躲进了一旁的杂草丛生处,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按个爪印! 第25章 伺机 乱葬岗入口处,一名小太监哆嗦着猫着身子往圆坑这边走来,手里拿着火烛黄纸之类的物事,嘴里念念有词。 靠近圆坑后,他不敢上前,眼神闪躲着四处张望,见四处无人,便将手里的物事放在身前,跪在地上。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烛,将火烛对着圆坑正面摆放好,又拿着一叠黄纸点燃,与圆坑前火祭。 一边烧着黄纸,小太监一边道,“诸位死去的兄弟,我不是有意要毒害你们的,你们在天有灵,若是心有怨气,可一定要去找正主啊!要害你们的人不是我,我是奉命行事的!” “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枉,特意前来送你们一程,这些钱都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们在地府花销的,若是到了阎王爷面前,还可打好关系。你们可要记着,下辈子可千万莫在进皇宫了,也千万别来找我了……” 沐青掩在草丛堆中,拨开眼前一片半人高的杂草看着眼前这一幕。 从这名小太监的动作和神态,沐青猜到这是个心思胆小的小太监,因为做了亏心事良心过不去,不得不打破心中的恐惧来到乱葬岗祭奠被他毒死的这些人。 沐青沉思片刻,忽然张口,发出一阵呼啸之中带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一丝凄凉的叫声,缓缓道,“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何要……害我们……呜呜……” 小太监原本一心一意的烧着黄纸,祭奠这些被他害死的亡灵。骤然间听到如哭如诉的哀嚎声,猛然吓了一大跳。心思慌乱间打翻了火烛,火星当场熄灭。 “有……有鬼……”小太监惊声大叫着,连忙跪伏在地,向面前的圆坑磕头道,“不是……不是我害你的……你们千万别来找我啊……是……是林公公……是他命我毒死你们的……你们要找……去找他罢……” 小太监惊叫几声,哆嗦着身子说完这几句后,心里恐惧难耐,不敢再逗留片刻。 “我……我走了……你放心……清明重阳之际……我会祭奠你们的……”说完,小太监颤着身子起身后,转身就往进口方向狂奔离去。 片刻后,沐青拨开身前的草丛现出身形,望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眸光一片深沉。停顿片刻,他转身,忍住口鼻的不适,一步步踏进了堆着无数尸首的圆坑中。 在尸堆中翻找了许久,沐青终于找到身躯僵硬,面容发黑的穆子。沐青忍着不适与心底深处的一丝恐惧,将穆子从尸堆中拉出,拖着尸首一步步走出了圆坑。 在圆坑附近较远处的一片荒地,沐青徒手,借用附近的木石,挖了一个坑洞,将穆子的尸身投入其中,而后用土堆掩埋,外层覆盖一层碎石。 没有碑石,没有墓志铭,三尺黄土,青石相伴,便是穆子的坟冢。 沐青跪在坟前,心思空前的清明。他望着眼前的三尺厚土,一字一句道,“穆子,你放心,你不会白死。你冤死的仇,我一定替你报!” 而后,沐青呆坐坟前,良久,方起身离去。 一连几日,沐青在侍候完容修的时辰后,都会寻时间出去。子砚觉得奇怪,找了一次机会询问,沐青只道这段时间有事要忙,让子砚帮忙照看着。子砚知晓沐青是个有主见的,对太子也没有坏心,便随着他去。 事实上,这几日,沐青一直在跟踪林信。宣华殿他不便进去,只在殿外的角落中等候,而后,过道上,出行时,沐青会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跟踪他行事的同时,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 沐青曾与林信打过几次交道。第一次,他是接送他们这些稚子入宫的小太监,第二次,他成了一名小管事,身后跟了两名小太监。如今,他的地位在宣华殿水涨船高,在文妃面前一日比一日得宠,隐隐盖过宣华殿总管太监高宇。 并且,随着他的得宠,在宫中的地位不断攀高,他的本性,也在一言一行中逐渐暴露出来。 沐青隐隐感觉到,对付林信的时机即将到来。 这日,傍晚时分。林信领着两名小太监,途经宣华殿前的碧云宫,拐角时,迎面撞上一人,正是在他手下行事的陈江。 林信眼睛一瞪,当即甩了陈江一个耳刮子,怒声道,“这么急躁作甚?赶着去投胎?” 陈江捂着被甩红的的脸颊,低头歉声道,“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公公恕罪!小的一定当心,再不敢惹怒公公。” 林信瞥了他一眼,道,“这么没眼力劲,难怪爬不起来。记得把眼睛放亮些,再敢撞上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江躬身道,“是,是,奴才不敢。” “说吧,这么急躁作甚?” “是文妃……文妃娘娘着奴才出来寻管事,说是有事吩咐您去办,小的这才匆忙出来的。” “行了,我知道了,走罢!”林信不再搭理陈江,径自走了。 陈江望着林信三人消失在拐脚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与不甘,停顿片刻,他敛住眼神,抬脚离去。 “陈江。” 身后,沐青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喊住了陈江离去的身形。经过这几日的跟踪,他已认识了林信身旁时常跟着的几名小太监。陈江便是其中一人,而那日去御膳房投毒的,也正是此人。 他看清了林信如何对待陈江,也看准了这个时机,片刻的思量后,沐青当机立断,选择在此时出击。 陈江不认识沐青,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位眼生的小太监,当即心生戒心,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名字?” “林管事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你跟在他身旁侍候,我怎会不认识?”见陈江眼中现出防备之色,沐青道,“放心,我对你没坏心,不必用这种眼神望着我。这里说话不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陈江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也安静,随我来吧。” 半晌,陈江寻了个僻静的宫殿,离宣华殿不远,却极为隐僻,宫殿内围较小,似乎已经废弃,透着一种许久无人居住的冷清气息。 二人找了个角落站定身形,沐青还来不及打量四周一眼,便听陈江道,“找我何事,说罢。” 沐青遂收回眼神,道,“你既爽快,我便直言不讳。林管事如此对待你,你甘心就这样侍奉在他身边,任其打压凌辱?所行之事罪孽你受,功劳他得?” 陈江眼神微变,道,“你此话何意?你知道什么?” “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至于我是如何知晓,自然是有其来源。在这宫里头,你以为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你一心一意为他人做事,或许转身就被他人出卖而你却被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在这宫里你所见应不少吧。” 沐青道,“在这宫里头,千万莫要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人比你我都看得明白。你若不知抵抗,不懂回击,在这阴谋诡计的深渊里,指不定下一个被阎王爷索命的就是你。” 陈江脸色骤变,脑海里陡然想起前几日所行的那件事。他惊疑不定的望着沐青,不知自己所做之事对方是否已经知晓。迟疑片刻,他谨慎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我相信被林信看中的人绝不是愚钝之人,我话中何意你自可领悟,我只是好心,不希望你被人所骗,你既不相信我,多说无益,就当我方才说的都是空话,你好自为之罢。”说罢,沐青转身准备离去。 “且慢。”陈江喊住了沐青,脸色青白不定,犹豫片刻,道,“你所知之事,是何人告诉你的?” 沐青转过身,目光坦然。“是谁告知我的,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私底下已经传出,这般私密且阴险之事,若非有人传出来,寻常人谁能知晓。陈江,恕我直言,你若在不知反击,当心成为别人的替死鬼。这件事一旦被人揭发,是什么下场相信你比旁人更清楚。”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陈江盯着沐青,道,“你是想帮我?还是有其它用意?” “宫里之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沐青道,“我告诉你此事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看不惯林信狐假虎威,借着宣华殿之势欺上瞒下胡作非为。你应该知晓,暗地里恨他之人有多少。其二则是不愿见有人为他被黑锅,不愿见你傻乎乎的任他欺辱,到头来还得为他所行恶事尝恶果。” “陈江,你难道当真心甘情愿被他欺辱,还要为他背黑锅吗?” “我当然不愿。”陈江脸色微变,显出一丝不甘与怒色。“可他是管事,又受文妃娘娘宠信,如今宫里的奴才们哪个见了他不得上赶着巴结,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势单力微,如何能与他对抗?他的手段你是没亲眼见到,哪个奴才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暗地里会被他整的抽筋拨骨,还不敢吭声。凭我一人之力,如何对抗?” “若是我有法子帮你对付他呢?”沐青眸光淡然的望着陈江,平淡的面容仿似早已成竹在胸。 陈江似有所察,道,“什么办法?”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旁人。若是办法可行,我恨不得立刻将林信拉下马来。” 沐青沉默稍许,见陈江面有急色,方道,“林信如今是文妃娘娘面前的红人,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他若得势,宣华殿内最不满的人会是谁?” 陈江思量片刻,眼神微亮。“宣华殿管事公公,高宇。” 沐青颔首,“不错。能在文妃娘娘身旁侍奉多年,定然不是寻常人物。至关重要的一点我已告知你,如何挑唆二人的关系,动摇林信在宣华殿中的地位,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因为文风太正了吗?怎么没人来撩呢?_ 另,本文慢热,先走剧情流,剧情到了,感情线也就到了,看文的亲要有耐心哦!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最后,大家都来撩一撩一本正经(满腹闷骚)的作者君吧!么么! 第26章 天灯 接下来的日子,沐青不再出门,只呆在东宫内,行自己分内之事。 晌午,太子殿下用完午膳,在屋内休憩。沐青便在外殿打扫,这时,子砚抬脚进殿,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殿下书房内用的宣纸比平时少了许多,秦川,殿下这两日练字练得很勤?” 沐青打了个哈欠,用拂尘打扫着殿内摆饰,道,“殿下这几日练字练得确实比前些日子要多些,可能是心底有什么烦心事吧。不过宣纸的多少我倒是未曾注意。” “嗯,看来我得去内务房多领些咱们东宫要用的物事了。”说着,子砚又道,“秦川,你这几日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精神不足?晚上做贼去了?” 正说着,子涵进入殿内,见子砚与沐青二人都在,一脸神秘兮兮的道,“哎,你们两个听说了吗?” 沐青与子砚俱是疑惑的神情望向子涵,道,“何事?” 子涵表现出一副极为八卦的脸色,道,“你们难道不曾听说宣华殿的流言?” 沐青默然不语。子砚道,“什么流言?”心中觉得奇怪,又道,“子涵,你怎么成日出去一趟回来就变得爱说三道四了呢?” 子涵不高兴了,脸色登时一沉,道,“有你这么说的吗,我这是深入了解敌情,懂不?” 沐青笑了笑,劝和道,“好了好了,你们莫要呈口舌之利,叫旁人看了笑话。子涵,说罢,究竟是何流言?” “宣华殿的林信,如今文妃娘娘身旁最为得宠之人,你们记得吧。” 子涵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听宫里奴才之间的传言,林信妄想除掉高宇,当上宣华殿的管事公公,在宣华殿内一人做大。这个消息,宫里都传遍了,我听说这几日奴才们都在议论此事,不过没人敢告诉自家的主子。” 子涵又道,“你说这林信是不是傻,得了几天势尾巴就翘上天了,他也不知高宇在宫里呆了多少年,侍候了文妃娘娘多少年,这不是自个儿跑到老虎面前拔毛 ――自找死路么。” 沐青道,“空穴来风而已,谁也说不得真,何况即便是真的。林信得势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子涵,你说错了,高宇不一定就是虎,林信也不一定是自找死路。或许此事,当中另有玄机呢?” 子砚蹙眉,看了一眼沐青,道,“秦川,你说错了。你来得晚,可能不太清楚宫里的这些管事公公们。与林信相比,高宇绝对能称之为虎。当初,文妃还不在妃位,只是一名不受宠的贵人时,高宇便一直陪在她身旁。文妃能坐在今天这个位子,高宇功不可没,他的手段,可绝非一般。” “这件事全看高公公的态度了,他若不计较,林信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许还能蹦q几日,他若计较,林信绝没有好果子吃。只是我有些奇怪,这起流言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又是什么用意?难道仅仅是想让两人窝里斗吗?” 沐青淡淡瞥了子砚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子涵对着他们二人左右张望,觉得头都有些大了,当即摆手道,“你管这些作甚,不管是什么人传出来的,只要能看到他们宣华殿的人内斗,我心里就高兴。他们那些人,无论主子或是奴才,一个两个摆着脸色给旁人瞧,真以为这后宫是他们的地盘了。” 子涵与子砚的言谈还在继续,沐青却没什么兴趣听,转身出了正殿。 他倒是没想到,陈江挺有手段,短短几日,就造出成效如此之大的流言,这则流言传出,不仅影响了宣华殿内众人的关系,对他接下来所行之事,更是一大助力。 午时三刻,秋日高照。 林信立在宣华殿外,一脸的焦急之色,身旁,两名小太监陪他一起等候,陈江便在其中。此时,在他手下行事的小太监林安匆忙赶过来,手上拿着一方形木盒,道,“林管事,高公公他不收这礼盒,也不愿意见奴才。” 林信脸色微沉。 这几日,宫里的传言愈演愈烈,直至今日,被他无意中从一个小太监口中听见,接连逼问,他才知晓宫中竟不知何时流出这起流言。他入宣华殿时日不长,如今虽得宠,尚有一丝自知之明。高宇是侍奉文妃娘娘多年的身边人,绝不是他短时可以排挤的,即便他心底确有这个想法,也不敢在时机还未成熟之际便宣之于口,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么。 高宇的手段,他虽还未领教,却也听说过。若不能一击即中,他绝不会轻易动手。眼下让林信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谁,竟敢传出这种流言,陷自己于危险之地。这种手法与手段,速度之快,高明之极,绝不是他身边这些奴才可以做出来的。 林信了解手下的奴才,宫里没有根的奴才大多惜命,贪生怕死,捧高踩低,无一例外。也正是因为他了解这些人的心性,又有文妃娘娘宠信,行事便也无所顾忌。 竟不知,在他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出手对付他,他却丝毫不知,更无从下手。 眼下,他已经得罪高宇。当务之急是必须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否则日后行事还得小心高宇在文妃娘娘面前告他一状,那样一来,他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思量片刻,林信接过林安手中木盒,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见他。我就不信,他连我也不见。”说罢,提着那盒他亲自备下的礼品,林信大步朝高宇的住处而去。 身后,陈江望着林信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半晌,看着林信提着礼盒一脸阴沉的从去时的方向走回,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陈江唇角勾起一丝得逞后的弧度。而后大步上前,道,“林管事,这是怎了?高公公他连你也不见?” 林安与另一名小太监跟着迎上前,接过林信递过来的礼盒。 林信脸色极为难看,怒道,“我亲自去向他赔不是,他却耍脸色给老子看。宣华殿的老人又如何,陪在娘娘身旁多年又如何?既然翻脸不愿见我,我也不必送上脸去给他打。反正流言已经传出,我便让他弄假成真,宣华殿的总管之位,我势在必得。走罢!” 言毕,林信收敛脸上的怒意,朝宣华殿正殿大步而去。此刻,文妃娘娘还未午休,他需抢得这一时先机,占据有利之地。 夜半,月如银勾,繁星万点。 在御花园东南角,一盏白色天灯袅袅升起,迎向那无边的黑夜之中。 须臾,第二盏随之升起,白色灯罩之下的火光,如星火之光点缀夜空,在苍茫无垠的星河夜幕独自闪烁。而后,星火之光逐渐蔓延,天灯一盏接着一盏,悄然迎向那浩瀚而神秘的星河夜幕。 子时三刻,一道奇景出现在皇城之上的夜空中。沉睡的皇城,似乎被这道奇景所惊醒,在沉睡之中宛转醒来。原本万籁俱寂的皇城,在逐渐显出的人群中,从寂静无声转为人声鼎沸。 只见漫天星火,在浩瀚无垠的夜空中兀自摇曳,背景是繁星万点的星河夜幕,映照着那冉冉升起的星火之光,构成一幅神秘莫测而又绚丽多彩的星河画卷。 良久,就在皇城众人欣赏着这道百年一遇的奇景时。夜空之上的星火之光摇摇欲坠,未几,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仿若一颗颗乍现的流星,褪尽光华后无声坠落。 当一盏盏星火之光燃尽的天灯落入众人视线,有人望着那降落的白色灯盏,惊呼道,“快瞧,上面有字!” 只见宣纸围成的白色灯罩之上,用墨染上了几个大字――林信,还我命来! “这是……这是冤魂索命来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周围之人脸色骤变,惊声道,“真的……竟是冤魂枉死,向天索命……这该是多大的怨念,连老天爷都惊动了!” 与此同时,皇宫御花园内的镜湖之上,飘荡着无数船灯,船灯之上载着星光烛火,浩荡而来,成了星空之下的另一道奇景。 有胆子稍大些的前往镜湖边上捞起那纸质的船灯,瞧见纸质灯面上的字迹后,大吃一惊。这些船灯上的字迹竟与天灯一般无二,其上草书――林信,还我命来!而落款竟是前些时日被毒死的那六名粗使太监的名字。 东宫。 沐青前脚踏进大门,后脚就被子涵瞧见,连忙上前将他拉近院内,指着天上缓缓降落的天灯道,“秦川你跑哪里去了!你看,老天爷显灵了,竟然降落天灯为冤魂索命了。你不知道,我方才跑出去看了看,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听说天灯上写了让林信索命的字样,真是老天有眼啊!方才太子殿下也看到了,可子砚非催着殿下进去歇息,只留我一人在此……” 子涵在耳旁絮叨,沐青却无暇倾听。他抬首遥望星空,深沉的眼眸倒映繁星万点,浩瀚无边。 这个法子,是沐青想了许久,并做了许多准备,终于选择在这时机成熟之际,朗月无风的夜晚,实行这个计划。 天灯,在这个世界还未出现过,那一日被他无意中说出,却发现无人知晓天灯时,这个计划,便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古人,信奉鬼神,也惧怕鬼神!借用鬼神显灵,冤魂索命之说,他相信,林信这一次必死无疑! 想到大仇即报,沐青心中却极为复杂。他仰望星河夜幕,眸光幽暗而深邃,缓缓道,“老天,终究是有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啊撩…… 第27章 包庇 这一夜,冤魂索命的消息传遍了皇城,人尽皆知,朝堂震动。而灯上所载之名的主人林信,一夜成名。 昭元帝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着人查清林信身份,知晓与后宫有所牵连后,当即下旨严令文妃彻查冤魂索命一事,并命文妃暗中查探做出此等惊天动地之事却伪装成冤魂索命一事的幕后主使。 宣华殿内,赵德胜读完圣旨后,将圣旨交给上前来接的高宇,朝文妃道,“娘娘,陛下听闻此事极为生气,严令娘娘尽快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皇宫之内绝不允许宣扬鬼神之事。另外,陛下已知林信是娘娘宫里人,希望娘娘不要偏私,查清冤魂索命一事,所有涉案之人,均应依法处置。” 文妃在高宇的扶持下缓缓起身,朝赵德胜道,“臣妾领旨,还请赵公公回禀陛下,臣妾一定竭尽所能,查出此事的幕后主谋之人。” “如此,老奴先行告退。恭祝娘娘万福!”赵德胜躬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文妃颔首道,“赵公公慢走!” 赵德胜一行人离开宣华殿后,偌大的正殿陷入沉寂。 文妃左右张望一眼,道,“林信呢?人在何处?” 身旁一名小太监道,“回娘娘,奴才们不知,今早起就不见他人影。” 文妃眉间微蹙,微微上扬的眼角闪过一丝戾气,道,“出了事就不见人影,去将他给本宫寻来,寻不见他,你们也别回来了。” 小太监当即道,“奴才遵命!”言毕,当即叫上另外几名太监侍女们,火急火燎的匆匆走了。 殿内,文妃满脸愠色端坐主位,高宇在她身旁侧立。文妃眸光轻撇了他一眼,道,“一夜之间,怎会出这么大的事?” 高宇道,“奴才不知。或许是什么人想对付林信,出了这么个法子。” 文妃蓦然道,“本宫听闻,这两日,林信与你不和?” 高宇沉默片刻,道,“回娘娘,没有的事,我与他俱是忠心侍奉娘娘。” “我知道你的性子。”文妃道,“就因为你是我身旁多年的老人了,深得我心,有时候,有些事,我还真无法让你去做。林信这个奴才,贪图小利,心思却是个阴狠的,有些事,只能着他去办。他心思伶俐,手脚干净,这一点,倒是深得我心。” 高宇默然不语。 见高宇不答,文妃又道,“昨夜的事,宫里吵得沸沸扬扬,说是什么冤魂索命?你可知发生了何事?林信做了什么事竟惹出这么大的闹剧?”说着,文妃脸色微沉,道,“漫天星火,冤魂索命,好大的手笔。这等手段,绝非寻常人做得出来!” 高宇道,“或许是林信的做法惹得天怒人怨了。娘娘,奴才这里有一个消息,是事关这起冤魂索命的缘由。” 文妃道,“说。” 高宇颔首,道,“前几日,御膳房死了一批奴才,被毒死的。听说是林信派人做的,御膳房管事以为是受了娘娘的指使做下此事,故秘而不宣。将尸体随便处置了,又调了些新进的奴才们去填补空位。昨夜不论是皇城上的天灯,或者御花园里的船灯,落款之名便是这些死去的奴才们。” “娘娘,恕奴才直言。林信此人借着娘娘的势耀武扬威胡作非为,如今做了这等事,即便不是娘娘指使的,也定然会与娘娘扯上干系。” 文妃面色一沉,道,“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高宇道,“后宫中虽以娘娘为尊,可若风头太过,必会招来祸事。眼下后宫只是明面上平静,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暗流,娘娘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文妃侧眸,道,“依你之意?” “为主之道,当物尽其用。其用已尽,则弃之。” “看来,你果然与他有嫌隙。”文妃深深看了一眼高宇,笑道,“罢了,便依你所言。他的用处,如今也已尽了。” 一个时辰后,林信被两名小太监在禁宫东门前寻到并押至正殿,跪在文妃身前。“娘娘,林信带到。” 文妃颔首,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林信,道,“林信,你可知罪?” 林信脸色煞白,连忙磕头道,“娘娘,还请娘娘饶命啊,奴才没有做过有罪之事 ,昨夜之事,完全是有人在害奴才,还请娘娘做主,救奴才一命啊!” 高宇望着面前神色颓然的林信,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默然不语。 “林信,无论你如何申辩,昨夜之事已弄得人尽皆知,本宫保不了你。念在你为本宫办了不少差事的份上,本宫留你一个全尸。来人,赐酒!” 须臾,一名侍女端着一杯毒酒上前。 林信脸色骤变,道,“娘娘,您不能杀奴才,奴才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宣华殿,为了娘娘您。不错,御膳房被毒死的那几名奴才的确是奴才派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做的,可是娘娘您难道不想知道奴才是为了何人去杀了那几名奴才吗?” 文妃脸色微沉,盯着林信的面容渐渐浮现一丝愠色。“好个大胆的狗奴才,林信,你借用本宫的势在宫里胡作非为,本宫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如今你犯下这等祸事,还妄想与本宫扯上干系?!” 文妃怒声道,“高宇,愣着作甚,将毒酒给他灌下去!” “是。”高宇上前端过木案上的毒酒,攥着林信的下颌,便欲灌酒时,林信挣扎不休,正欲开口。这时,殿门处大步踏进一道人影,大声道,“且慢!”在他身旁,林信的心腹小太监林安躬身而立,焦急的面色稍缓了缓。 文妃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眉尖轻蹙,道,“u儿,这个时辰你来作甚?母妃有急事处理,你先退下。” “母妃。”容u当门而立,目光锁住正跪在正殿中央,文妃身前的林信,道,“这个奴才不能死,儿臣要保他一命。” 高宇动作微滞,而后将毒酒至于木案上,撤回身来。林信不再挣扎,惊慌的神色缓缓平静下来。 文妃惊愕道,“u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个奴才惹下了滔天祸事,连你父皇都知晓了,下了圣旨要我处理此事,不得有丝毫偏私。你现在说这话,是在阻挠你母妃处理公事。” “儿臣知晓,可是母妃,这个奴才儿臣必须保下。”说着,容u朝文妃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文妃左右看了一眼,当即道,“先将这个奴才关入掌刑司,容本宫稍后再审。你们都退下吧!” “是!” 林信被两名小太监押着往殿外而去。高宇驻足片刻,抬脚出殿。须臾,殿内所有的奴才退得一干二净,只剩文妃与容u母子二人。 文妃道,“说罢,究竟是何事?” 容u大步而入,道,“儿臣,有把柄在他手中。” 文妃蹙眉,“什么把柄?你怎么这么不谨慎,竟叫一个奴才拿捏住了把柄,如此行事,如何能成大气?”文妃愠怒说着,猛然想起方才林信所言,思量片刻,道,“林信毒死御膳房六名奴才一事,是受你之意?” 容u默然。 “你为何要毒死那些奴才?若是一个两个还能说得过去,可一次性毒死六人,这可是大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u眸光陡沉,眼底浮现一抹阴鹜之色,道,“他们当中有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宣华殿外,林信被两名小太监押着出了宣华殿,行在往掌刑司方向而去的过道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彻底放松下来。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林信已明白自己被人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好在他机警,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想到去找六皇子容u。 如今六皇子开口,他的性命决计是保下了。只是林信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做出如此声势浩大之事,只是为了害他这么一个奴才。 林信无暇细想,眼下,他必须想法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抬眼间,忽然瞧见一名小太监正立在宫墙之下的拐角处,正盯着他瞧。 是秦川。 林信认出了秦川,却不知秦川为何在这里盯着自己,那眼神,若是没有看错。那是一种仇恨的眼神。那深沉的眸光,让他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寒意。蓦然间,林信忽然觉得那眼神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究竟是谁? 林信仔细盯着沐青看了许久,直至被两名小太监押着消失在了宫墙拐角处。 沐青远远看着林信三人离去的背影,眸光一片深沉。他是特意过来看林信的下场的。他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心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林信,一个宫里的小管事,却借着文妃之势,在宫里头做尽坏事,双手沾满鲜血。在他手中,不知有多少无辜稚子,被送进宫里这肮脏污秽的漩涡之中,由一张通透的白纸印染成满身漆黑,最终悲惨的死去。这一切,皆是来源于林信。 这个人,为非作歹,丧尽天良。如今,终于遭到报应了。 这一刻,沐青仰首望青天,心道:天理伦常,报应不爽,穆子,你的仇,我终于替你报了。 第28章 纸条 宣华殿内。 文妃沉着脸望着坐在身侧的容u道,“究竟是何事?竟要你违抗圣命一定要保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不可?” 容u脸色阴郁,道,“母妃,此事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儿臣自会处理的,您别问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文妃微怒,“你是我的孩儿,出了事为何不能与我明说,你若是不说清楚究竟是何事,我又如何帮你?我们在宫里势力虽大,可同样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你行事鲁莽,若是稍有差错,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大而化之,届时我们母子俩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其中厉害,你难道不清楚?” 容u阴着脸,沉默片刻,道,“我与东宫林氏有染,被御膳房的一名小太监看到了,那夜又碰巧遇见林信,便让他去处理此事。我们不知看见的究竟是哪一名小太监,他便自作主张,将那房里的六人全毒死了。本以为上下打点一番,又过了这些时日,应无事了,不曾想竟爆出昨夜之事。” 文妃默然片刻,陡然起身行至容u面前,抬手甩了一个巴掌。伴随的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容u左侧脸颊瞬间显出一个指痕清晰鲜红的掌印。 “你这个逆子!”文妃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容u,道,“你身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竟然色胆包天,去动东宫太子的女人!此事若是让旁人传出来,将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丑闻,我们母子二人不仅会成为全皇宫乃至全天下的笑柄,我们如今的地位与势力也将荡然无存!” “你这逆子,竟做出如今丢人之事,如今还让旁人抓住把柄,本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文妃怒骂几声,又道,“这件事,林信也知晓?你要保他,便是因为此事?” 容u捂着左脸,阴郁的脸色被文妃一巴掌打得气焰全消,此时此刻,看着盛怒的文妃,他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忙道,“母妃莫气。我并未告诉他为何去灭了那名太监的口,我也不知他从何处得知。今日派人在宫门前拦住我,告诉我若不保他,他便将我的事说出去,儿子无法,只得出面保他。不过母妃放心,这件事,u自会处置妥当。” “处置?怎么处置!”文妃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到座上,道,“林信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做下此等祸事不说,竟然还敢威胁你,如此手段,如何能留。只是这个奴才心思向来狡诈,你有把柄在他手中,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咱们暂时都不能杀他。这件事稍缓缓,容我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文妃思量片刻,朝容u深深看了一眼,道,“还有东宫那边,李氏,那个女人是个祸害,绝不能留。u儿,你若狠不下心,我便亲自动手。” 容u踌躇片刻,道,“此事由儿子而起,儿子想自行解决。” “既如此,那便随你。”文妃道,“不过你要切记,若想成大事,决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凭你的心性,母妃相信你能做到。” 容u眸光微黯,一种若有似无的从骨子里存在的凉薄心性在眼底缓缓浮现。“母妃放心,这一次,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与此同时,亲眼看见林信被人带走后,心思惆怅的沐青晃了神,随着脚步不知觉的走到了千禧殿。 他似乎多日不曾回来了。 千禧殿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砖一瓦都不曾变过,不过过道前积下的厚厚一层枯叶已经消失,门前清静整洁,不惹尘埃。 看来之前的警告起到作用了。沐青想着,推开了千禧殿的院门。 千禧殿是冷宫,除却送饭之人,从来无人来访。眼下还不到午时,大门被人推开,千禧殿内唯一的奴婢兰心正诧异着,忽然瞧见来人的脸后,脸色微变,小心着上前道,“原来是秦公公来了,可是文娘娘有何指示?” “无事,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过来瞧瞧。”沐青道,“主子在何处?” 兰心道,“娘娘在寝殿内,今早便不曾出来,可要我去帮你通传?” “不必了,我自去看她,你不必跟来。”言罢,沐青对兰心的目光视而不见,抬脚迈上青石台阶,径自前往千禧殿的寝宫。 “主子,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 此刻,沐青立在寝宫外,朝宫门紧闭的寝殿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径自推开寝殿大门,一眼便瞧见缩在角落里正用一种惊惶的眼神看着他的温贵妃。 沐青心神微颤,许久不见的心疼之感再次出现。他放轻脚步,踏入殿内,一步步朝温贵妃走去。 “主子,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么?”沐青小声说着,一步步靠近温贵妃,行至她面前不远处,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朝温贵妃小声道,“主子,是我,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 温贵妃看了看沐青,感觉眼前这张脸有些眼熟,半晌,似乎想起了沐青,惊惶的眼神逐渐消逝,她伸出手朝沐青道,“川……川……” 听到了久违的声音,沐青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温贵妃果然还记得他,这是连日以来,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了。他望着温贵妃,低声道,“不错,我是秦川,我来看你了。幸好……幸好你还记得我。对不起,主子……你是我唯一的主子,我心里的话只能对你说……可我却不能时常来看你……”沐青喃喃说着。 偌大的皇宫,唯一能够吐露真心话的地方,却只有这里,一座冷宫。沐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可悲。然而此时此刻,终于能将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沐青心里还是开心的。可是一想起皇宫内唯一的朋友离他而去,沐青的心底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 “主子,你知道吗?穆子走了,他被人害死了,我在这皇宫里唯一的朋友,已经离我而去了……”沐青淡淡说着,难过之意溢于言表,“不过,我帮他报仇了,他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沐青徐徐说着,将自己连日以来的所做所闻所感,一一讲给温贵妃听。他知道温贵妃听不懂,也正是因为温贵妃听不懂,他便更能畅所欲言,将自己心里的感受,细细宣泄而出。 也许是感受到沐青言语之中的难过之意,温贵妃挪动身子悄悄靠近沐青,小声道,“不……伤……心……吃……吃……”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一块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塞进沐青的口中。 眼见温贵妃殷切的眼神,沐青不忍拒绝,便张口吞了,道,“谢谢主子。”嚼了两口,桂花的香味在唇齿间散开。沐青随口道,“哪里来的糕点,好吃!” 似乎听出沐青的赞美之意,温贵妃笑了,笑得有些羞涩,道,“穆……穆……送……送的……” 沐青闻言一惊,道,“是穆子送来的?” 温贵妃点头。 “是什么时候?” 温贵妃蹙眉,费力的说着,却不知该怎么形容,比划了半天也没比划出具体时日。 沐青心中焦急,连忙起身出了寝殿,在殿外寻到兰心便急忙问道,“御膳房的李穆来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兰心诧异的看着沐青,心底疑惑不定。“你问他作甚?他许久没来了,我还奇怪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饭的换了人。” 沐青道,“事关紧要,你只管说就是。误了事你可担不了责任,快些告诉我,李穆来这里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兰心蹙眉,想了片刻,道,“是初七那日,天色微亮他就急匆匆过来,送来一盒糕点说是给娘娘吃,呆了片刻便离开了。从那日后,我再也不曾见过他。”顿了顿,兰心忽道,“怎么?他出事了?” 沐青匆匆回了句,“他死了 。”便转身进了寝殿。 初七,正是穆子六人被毒害那一日。他怎会天色未亮跑来千禧殿送糕点?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可究竟是什么原因?沐青记得,御膳房那名叫谢源的小太监对他说过,发现他们被毒死时,辰时已过。难道说,穆子猜到自己会有祸事,提前出来传递消息,可他为什么来千禧殿,而不是直接去东宫寻他? 沐青心中惊疑不定,猜不出穆子此举的深意。但穆子的这种行为绝对有其原因。沐青一直不清楚林信为什么要毒死穆子等六名御膳房的粗使太监,即便他们之间有仇怨,也不该殃及他人?又或者说,穆子是他人之累枉死,但这其中,定是有起因。 沐青苦心冥想,脑海突然一闪。糕点! 沐青在殿内四处扫视,瞧见温贵妃身旁的木盒后,连忙大步过去,拿起盛放糕点的木盒仔细翻看。 木盒有两层,漆墨色鎏金纹,端庄大气,非妃嫔之位不得使用。实际上,也是温贵妃的专用食盒。两层的木盒原本有两碟糕点,过了这些时日,只剩下几片桂花糕。穆子若想传递消息,应不会夹在糕点中,只会放在食盒里。 顾不得温贵妃疑惑的目光,沐青小心仔细的翻看食盒,木盒的第一层没有任何异物,沐青不死心,又拿过第二层仔细查看。当触摸道食盒底部时,一处异常的凸起吸引了沐青的注意力。 沐青翻开食盒底部,发现底部被粘上一片轻薄的木片。沐青小心翼翼的揭开木片,一张白色小纸条赫然引入眼帘。 沐青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一刻,他心里无比清明。眼前这张小纸条,一定就是穆子被毒死的真正原因。 第29章 坦言 沐青小心翼翼的取出被木片夹住的纸条,摊开细看,看清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后,脸色瞬间大变。 六皇子与东宫李侧妃有染,我亲眼所见!我若被人害死,你定要为我讨回公道!――穆 有落款,无寄名。沐青却清楚,这一定是穆子留给他的消息,无寄名,是以防被人发现,保全了他。只是眼前亲眼看到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沐青只觉得心潮翻江倒海一般,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当真是一个天大的丑闻。而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个丑闻,穆子等六人,俱是因此丧命。沐青更加没想到,毒害穆子六人的幕后黑手,不是林信,而是当朝六皇子,文妃所出,备受宠爱的嫡亲皇子。 林信是因为受了六皇子的指使,毒害了穆子等六名粗使太监,此事也被御膳房的管事控制住,秘而不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宣华殿。也只有宣华殿有这般势力,能够让御膳房的奴才惟命是从,草菅人命。 得知穆子被害的真正原因,沐青却无一丝高兴。他费尽心思,才勉强除掉了小有势力的林信,如今得知真正的幕后凶手竟是六皇子,文妃与六皇子在内宫中可谓一手遮天,他一个小小的奴才,如何能与这一大势力相对抗,更妄论除掉六皇子。 此时此刻,沐青心中百转千回,心事重重。他抬眼看了一眼正疑惑望着他动也不动的温贵妃,想到此事不宜牵扯到千禧殿,便将那张纸条塞进怀里放好。又朝温贵妃道,“主子,我得走了,你在此地好好呆着,虽是冷宫,却是安全的。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言罢,沐青转身离开了千禧殿。匆忙离去的他,并未发现身后温贵妃的眼神,竟是平静如水,冷静的神态更甚常人。 与此同时,被关在掌刑司的林信通过掌刑司内的人,找来了自己的心腹小太监林安。 林安与林信同出一脉,自进宫后便一直跟着林信,也是林信在宫里唯一信得过的人。此刻见到林信被关在掌刑司内的监牢中,慌忙道,“你怎样了?他们没对你用刑吧,我如何才能救你出去?” 林信道,“无妨,我暂时不会有事。有六皇子保我,文妃娘娘暂时不敢杀我,但是也绝不会放过我,我若想活下去,只能自救。如今我被关在这里,束手束脚,只有你能帮我了。” 林安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说。”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得住。”林信道,“我找你来,有两件事,其一,去查秦川的底细,这个奴才神出鬼没,行事诡异,我总觉着我此次失势与他有关。而且我瞧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你去帮我查一查,需得尽快。” “是被文妃娘娘派去东宫侍候太子的秦川?”林安问道。 林信点头,“就是他。另外一事,你去请六皇子夜里来掌刑司一趟,就说我有极为重要的事禀告与他,事关他的秘密,他不会不来。” 林安应下。 林信道,“我是死是活,在此一举,林安,我的性命就靠你了。” 林安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到。”而后,两人又细细相商一番,林信将他需做的,与该注意的事一一相告,最后,在掌刑司内自己人的提醒下,匆匆走了。 沐青回到东宫时,已是晌午时分。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穆子的仇他不能不报,不仅为了穆子,也为了他今后在宫中不必受人牵制,他也必须想法设法扳倒文妃一党。只是文妃一党势大根深,在宫内一手遮天,要想对付文妃与六皇子,简直难如登天。 如今他身在东宫,唯一能够倚靠的不过太子。可太子病体缠身,在宫里又势单力微,更遑论太子会不会助他,其间种种,都说明太子帮不了他。 沐青苦思冥想,做了多番考虑,最终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还是要仰仗太子。无论如何,东宫太子总比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奴才强。更何况,这其中牵扯到东宫侧妃李氏,东宫也会被牵涉其中,堂堂东宫侧妃与皇子有染,身为东宫之主,他绝不会甘心忍受。 思量许久,沐青决定去见太子,向太子言明此事。这时,子砚正好寻过来,瞧见沐青的身影,当即道,“秦川,你跑哪里去了,一上午都不见你人影!”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沐青道,“殿下现在何处?” “殿下适才用完午膳,现正在寝殿。”子砚道,“我跟你说,这几日你莫要乱跑,听说宫里正在搜查与天灯一事有关之人。昨夜之事来得蹊跷,定是谋划许久,主谋之人怎会轻易暴露出来被人抓住。掌刑司的人若是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定会随便抓上几人敷衍了事,你千万莫出去触了霉头。” “我知道的,多谢你提醒。” 沐青心中微暖,道,“我找殿下有要事,先不与你说了。”言罢,沐青匆匆往正殿方向而去。 内殿,容修正要午休,此刻坐在软榻上饮着茶水,子涵则收拾床榻上的被褥,准备侍候太子午休。 此时,沐青候在外殿,道,“奴才秦川,有事向殿下禀报。” 容修放下茶杯,道,“进来罢。” 沐青进了内殿,径自行至容修身前,双膝跪地,不经意朝正收拾床榻的子涵看了一眼,道,“奴才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只能禀告殿下一人,还请殿下摒退左右。” 子涵正弯腰收拾床榻,听到沐青所言,心中微怒,登时转过身来瞪了一眼沐青,瞧见容修的眼神后,颔首道,“奴才告退!”言罢转身出了内殿。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容修与沐青二人后,容修未叫沐青起身,只道,“究竟何事?说罢!” 此时此刻,沐青仍有一丝犹豫,踌躇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奴才得到消息……”迟疑片刻,沐青方道,“有人亲眼看到,李侧妃娘娘……与六皇子有染……” 容修眸光微变,声音陡沉,道,“大胆!此事你从何知晓?一旦有任何虚言,你将会被以构陷皇子秽乱后宫之罪株连九族,即刻身首异处。秦川,你可要想清楚!” “奴才没有虚言,奴才句句属实,若是没有证据,奴才绝不敢向殿下禀告!”沐青从怀里取出穆子所留的那张纸条,双手奉上。 “殿下应当记得昨夜漫天星火一事,此事起因,便是来源与此。天灯之上所记载的,向林信索命的落款人便是御膳房被毒死的六名粗使太监,而这些人之所以被毒死,正是因为当中有人亲眼看到,六皇子与李侧妃有染,这才被人灭口。” 沐青道,“这张纸条所留之人,就是被毒死的六人当中一人,也是奴才的朋友。奴才今日无意中得到这张纸条,这才知晓他被毒死的真相。殿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奴才绝不敢有丝毫虚报!李侧妃娘娘不守妇道,与六皇子秽乱后宫,殿下身为东宫太子,怎能任由身边之人暗中勾结,为所欲为?奴才不忍殿下被人欺瞒,这才冒着杀头的危险,向殿下禀报此事!” 容修深深看了一眼义正言辞的沐青,道,“秦川,你说出此事,可知后果?你言辞间处处为本宫着想,当真以为本宫不知你的用意?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你以为仅凭一张纸条本宫会信?秦川,你是认为自己太过聪明?还是以为本宫太蠢?!” “你可知,身为奴才妄言主子的是非,在宫中视为大忌,本宫随意一道旨意便可处死你!” 沐青色变,完全没有料想到太子会是这种反应,当即垂首道,“奴才不敢!殿下若想处死奴才自然是易如反掌,奴才是惜命之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向殿下禀明此事,一是不忍殿下被身边人所骗,二是认为殿下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殿下若是认为奴才大胆犯上,大可以杀了奴才,可殿下身旁就少了一个可信之人。得失之间,相信殿下自有判断。” “好一张利嘴。”容修盯着沐青,顺手接过纸条,道,“昨夜星火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罢!” 沐青猛然一惊,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怀疑他。他已知这件事在皇宫内掀起了多大的波澜,皇宫内许多人在追查此事,他绝不能轻易认下,便道,“奴才势单力薄,哪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容修只是随口一问,似乎猜到沐青的回答,并没有深究,只道,“秦川,你说我若杀了你,身旁便少了一名可信之人。你是宣华殿调来的人,你觉得,本宫能信你?六皇子名义上也算是你半个主子,你在背后害他,难道不是不忠不义?我若信了你,我怎知你不会在背后谋害本宫?” 沐青昂首直视容修,抬手指天,道,“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若有违此誓,定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发完毒誓,沐青又道,“奴才的确是宣华殿调来的人,可奴才绝不是宣华殿的人。是文妃娘娘以奴才的主子所迫,要奴才来东宫侍候太子,实则行监视之责。” “殿下,奴才或许有所私心,奴才唯一的朋友被六皇子所害,奴才亦被文妃所迫不得不为她行事,殿下久居深宫,文妃娘娘的势力与手段殿下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今连东宫唯一的一位侧妃也与六皇子暗通款曲,殿下,他们的所作所为,殿下当真还能忍吗?” 容修盯着沐青的双眼,深邃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探进他的心里,就在沐青内心忐忑之际,容修忽然道,“你的主子?你的主子难道不是本宫?”顿了顿,道,“温良宜?你倒是有心!” 沐青发觉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奴才说错了,是前主子。殿下是奴才的现任主子。” 容修未在沐青有多少个主子的问题上纠结,看了一眼纸条所载内容,道,“你既说是你被害死的朋友留下的证据,怎么过了这些许时日,才将此事告诉本宫?” 沐青斟酌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便道,“殿下有所不知。奴才自从被调入东宫以来,与他会面的机会以极少。甚至不曾见过一面,但奴才若得了空会回千禧殿,穆子知晓此事,平日里时常往千禧殿送吃食。” “那日或许事发突然,又或许是他有所察觉,便将这件事记在纸条上秘密藏在食盒中送进了千禧殿。奴才是今日才去的千禧殿,这才发现穆子留下的证据。殿下,这也解释了为何御膳房死了六名奴才却被压下不报,若不是有宣华殿压着,仅凭御膳房管事又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容修默默听着,半晌,道,“千禧殿?若不是千禧殿,你还发现不了此事?” 沐青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是。” 容修收起纸条,道,“这个证据由我收着,此事事关重大,秦川,你若真心想为你朋友报仇,此事便绝不能向外透露丝毫。你所说的,我会派人去查,若是有丝毫虚假,是何后果,你心里应当清楚。” “奴才明白。”沐青道,“奴才相信穆子,也相信自己,更相信殿下。” 容修表情不变,道,“你的忠心,我记下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看在眼里。你是不是一个可信的奴才,还有待观察。此事暂且搁下,你下去吧。” 沐青愣了愣,隐隐觉得此事的结果不该如此,然而太子所说也确有道理。他心有不甘,滞愣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了。 第30章 惊闻 第三十章 惊闻 戌时初刻,天色已黑。 掌刑司内,林安正将今日查到的一些有关秦川的事告诉林信。 “我今日去查访了一些与秦川相熟的奴才,果然打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秦川这个奴才从前在千禧殿时,性情孤僻,极少与人来往,几乎闭门不出,除却往千禧殿送膳之人,极少有人见到他。听说,他是因为得了怪病,不敢出来见人。” 林安道,“后来,似乎是身上的怪病好了,逐渐敢出来见人了。而且因为大病一场,性情似乎也变了。并且,与时常往千禧殿送膳的那名奴才成了好友。”林安朝林信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林信见林安目光中若有深意,沉吟片刻,道,“是李穆?”他想起他曾经在御花园里撞见过他们二人,当即脸色一沉,道,“原来是他!这般想来,不论他用了何种手段,只怕我此次失势,与他绝脱不了干系。李穆等人是我命人去毒死的,他不知其中□□,定以为是我害死了他,难怪那日他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 林安沉着脸,开始回想起这段时日所发生之事。半晌,道,“我始终觉得这个秦川有些古怪,一个人如何变,性子绝不可能轻易改变,只怕这其中另有玄机。”说着,林信又道,“对了,安子,你可打听到娘娘想如何处置我?” 林安道,“自从你被抓进掌刑司后,我们这些与你较为亲近的奴才们似乎被他们隔离了,打听不到宣华殿内的任何消息,也不知娘娘会如何处置你。” “定是那高宇做的鬼,他早就看我不顺眼,如今我失了势,他只怕更要想法子让我翻不起身。”林信说着,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道,“六皇子在何处?你可去找过他?” 林安无奈道,“六皇子早早就出宫回府了,我出不了宫,无法去找他。” 林信沉默片刻,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令牌,从牢房栅栏的空隙伸出去交给林安,道,“这是文妃娘娘赏给我的一块令牌,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你拿着,不过你记着,只能从南门出宫,你到了南门,只需出示这枚令牌,宫门侍卫自会放你出宫。安子,时机紧急,你赶紧拿着令牌出宫去寻六皇子,请他来掌刑司一趟。只要他能来,我就有办法,救自己一命。” “倘若他不肯来,你告诉六皇子,他的秘密我即刻便公之于众。” “这……”林安迟疑,“他可是六皇子……你这样威胁他……” 林信嗤笑,“六皇子又如何,我为他行事,眼下落了难他们一个个对我弃如敝履,视如草芥,我的命都快没了,还管他是谁!不过你放心,只要过了眼下的难关,后面我自有法子渡过去。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出宫吧!” 林安不再迟疑,接过令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掌刑司。 一个时辰后,夜已深了。掌刑司内的牢房角落点着一盏火烛,烛火残光,将牢房印染得昏暗而幽静,伴随着其他牢房若有似无的哀吟声,一种诡异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林信缩在牢房的墙角,强撑着睡意抵抗心底的恐惧,不敢轻易睡过去。不知过了许久,牢房角落的烛火微微一闪,一道披着披风的身影出现在牢房入口处,林信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恐惧感顿时消失,沉稳心神,道,“殿下,您终于来了。” 容u的面容隐藏在披风中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异常的低沉,伴随一丝极淡的杀意,他冷冷道,“林信,你这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说罢,你想见我作甚?” “殿下,奴才的确是狗奴才,奴才虽是一条贱命,可好歹也是一条命,奴才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想守着这条贱命好好活下去。既然殿下和娘娘不在意奴才这条命,奴才就只能想办法,自己救自己了。” 容u声音冰冷,“你这个狗奴才,我已经想方设法保全你了,在这掌刑司里呆着,你还死不了,你若想得寸进尺,当心立马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我不知你这个奴才虚张声势,我的秘密,只有死人知晓。” “抱歉让殿下失望了,奴才眼下,还是个活人。”林信缩在角落,稳住心底的一丝忌惮与惧意,抬首望着立在牢门外笼罩在斗笠中的六皇子,道,“殿下其实不必紧张,只要我没死,殿下的秘密就不会被宣扬出去。但若是因为奴才这条贱命而赔上殿下的锦绣前程,奴才虽然荣幸,可殿下就得不偿失了。殿下,相信您也不愿因为奴才而赔上您自己吧!” 容u隐藏在披风底下的面容一片阴沉,他冷眼瞧着缩在墙角的林信,眼底一片阴森的杀机。他强忍住杀机,道,“你放心,我既然出面向母妃保了你,你自然不会死。你且耐心等着,过几日,我会想法子救你出来。” “殿下的好意,奴才心领了,可比起殿下,奴才更相信自己。”林信道,“奴才找殿下来,是求殿下一事。只要殿下答应奴才,奴才发誓,不论是生是死,绝不会将殿下的秘密说出去,殿下也可高枕无忧了。” 容u蹙眉,显然不太林信的话,沉默片刻,道,“何事?” 林信道,“请殿下放奴才出去,只需一日。奴才此事失势,是因为背后有人陷害,奴才已经有了此人的线索,只要殿下放奴才出去,奴才定能找出此人,将功补过,娘娘也可用此人交差。如此,奴才的命可以保住,殿下与娘娘也可高枕无忧了。” 听着林信笃定的言语,容u没有出声。林信这个奴才已经威胁到他,无论他能否找到证据,林信都非死不可。不过林信提及到的这个人,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够在皇宫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且隐匿得如此之深,将来必是一大祸患,倘若林信真的能够将此人找出来,不得不说也是为他做了好事。 权衡利弊后,容u当机立断,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但是你若找不出此人,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林信,别妄想威胁与我,你或许忘了,我是皇子,你只是个奴才,你的背后,还有你林氏一族,我若想灭你全族,轻而易举。” 林信脸色微变,片刻又镇定下来,道,“奴才不敢。不过奴才被族人送进宫里,早已是无根之人,他们的死活,与奴才何干?” 容u冷笑,“好一个无根之人,我且瞧着,真到了那么一天,你是否还能无动于衷?”言罢,容u转身消失在牢房入口处。片刻后,一名侍者入内,打开了林信所在牢房的牢门,将他放了出去,又将牢门锁上,而后,无声无息悄然离开。 子时,乌云蔽月,夜深人静。 沐青枕着双臂躺在床榻上,心里想着白日之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忽而,房门外响起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沐青连忙穿上外衣,打开了房门,看清门前所立之人,微愣片刻,忙道,“太子殿下!” 容修颔首道,“不必惊慌,随我出去一趟。” 沐青心中生疑,却没敢多问,回身掩上房门,跟着容修悄然离开了东宫。 与此同时,东宫后门处,侧妃李氏穿戴齐整,带着贴身侍女彩墨,小心翼翼的出了东宫。 千禧殿外,林信沉着脸望着与天幕混为一色的千禧殿,回想起先前林安与他说过的话。秦川的变故,是从千禧殿开始。一场大病,让一个人脱胎换骨,性情大变,从不善言辞,性情孤僻,到能言善辩,行事诡谲,这其中的巨大转变,绝不仅仅是用大病一场可以解释的。 此刻,林信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然而这个猜测,还需要证据来亲自证实。眼下,所有的源头,皆指向千禧殿,一座废弃了两年之久的冷宫。也许,只有亲自进去一趟,他才能找到答案。 下定决心,林信忽略心底的一丝惧意,吹熄了手中的灯笼,在茫茫夜色中,翻过了这面宫墙。 此时,天空之上,乌云翻滚而来,漆黑的夜色更加深沉。忽而,遥远的天际闪过一丝亮光,只一瞬间,照亮了天地一色的夜空,照亮了夜色笼罩的皇城,刹那而过,天地之间再次一片黑暗。 这一瞬,林信翻过宫墙,进入了千禧殿。 千禧殿内,万籁俱寂,一种令人心生恐惧的死寂在悄然蔓延。林信强自提神,四处张望一番,而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借着一丝微弱的亮光,穿行与千禧殿内。 除却有人居住的紧闭的宫门之外,林信如幽魂一般四处游荡,出现在千禧殿内每个角落,没有发觉到任何不对之处。最后,林信寻到了后院,夜色之中,微弱的光芒下,林信看到伫立在后院这一小方天地之间的土丘。 三尺厚土突兀而立,落于这后院之中,实在是蹊跷地很。林信直觉有些不太对劲,隐隐觉得这厚土底下或许是埋了什么,当即四下翻找,寻来一个木楸,开始就地挖掘。 此刻,已是深更半夜。后院安静地彷如死寂一般,林信却觉得自己隐约找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渐渐生出的欣喜之意冲淡了原先的恐惧。 忽而,天边再次闪过一丝亮光,接着,一道雷声轰然响起,震耳欲聋。林信被乍起的雷声吓得微微一惊,想到滂沱大雨将至,眼下这难得一遇的时机绝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错过,便加快掘土的速度。 不知挖了多久,林信的额间沁出了汗水,感觉自己似乎挖出了一个小坑,林信长舒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间。 与此同时,天边闪过一丝亮光,抬眼间,林信似乎看到一道白衣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墙角下,正望着他。只一瞬,便隐入黑暗中,林信隐隐感到有些发怵。须臾,闪电再次划过天际。这一次,林信清楚的看到了那道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披头散发,脸色灰白,双目圆睁,怒瞪的双眸下流着两条血泪。那――分明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女鬼! 这一瞬,林信只觉得寒毛陡立,心神剧颤,大叫一声,猛然向后一倒,活活吓晕了过去。 女鬼纹丝未动,见林信已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盯着林信的冰冷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冷意。 这时,后院门檐下,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温娘娘,多年不见,气势不减当年啊!” 温良宜闻声回望,瞧见门檐下面色淡然的太子殿下容修与身旁正满脸震惊之色望着她的沐青,平静的脸色瞬间淡去。 这一刻,夜幕深沉。 这一刻,滂沱大雨,铺天盖地,筱忽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前奏有些长,现在宣布:剧情正式开始!撒花! 第31章 真容 滂沱大雨伴随着雷鸣闪电悄然而至。在这入冬之际,电闪雷鸣极为少见,被人视为不祥之景。 此刻,御花园内,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下。李侧妃躲避着不时被风吹进来的豆大雨滴,怀着一丝欣喜与一丝疑惑,向面前的六皇子容u道,“殿下为何着急见妾身?这段时日宫里不太平,咱们还是小心些,以免叫人察觉。” 容u隐藏在披风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晚了,已经有人知晓了。” 李侧妃大惊失色,“当真?何人?” “我的母妃,她知晓了,让我来善后此事。” 听着六皇子不同于寻常时的语气,林侧妃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听容u又道,“静禾,你是东宫侧妃,我是皇子,一旦我们的事被宣扬出来,等待我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相信,你也不愿看到。” “所以……殿下……”……想杀我灭口? 后面的一句话,李侧妃没有说出口,她有些不敢相信,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只是一宫侧妃,一介普通官员之女,面前的,是大昭六皇子,身份尊贵,更有根深势大的文妃娘娘为他撑腰。若真要杀她灭口,当真是易如反掌。 只是,面前这人,她的的确确是存有一丝真情的。否则,她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与身份尊贵的六皇子偷情。她原本以为,六皇子对她,也是存有一丝真心的。 容u无视李侧妃凄然的目光,披风之下的眸光幽深而冰冷,道,“静禾,莫要怪我!”语毕,长袖下的手猛然翻出,狠狠掐住了李侧妃的咽喉。望着李侧妃花容失色的面容,无视李侧妃徒劳的挣扎与反抗,幽幽道, “你放心,你的家族,我会派人照看的。”说着,容u缓缓收拢指尖的力道。 眼前是容u没有一丝感情的冰冷的面孔,咽喉处是急欲取她性命的凶狠的力道,窒息之感降临,这一瞬,李侧妃心如死灰,隐含情感的眸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阴狠。她极力攥住容u扣住她咽喉的那只手,沙哑的声音从喉间费力传出,她道,“六殿下,我腹中已有了您的骨血,难道,您也想一并杀了吗?” 容u微微一怔,手指间的力道微松,却并未松开。他双目直视李侧妃,眸光犀利,道,“你说什么?!” 李侧妃道,“殿下,身在皇宫,妾身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那送子汤,妾身从未喝过。妾身听说殿下府中一无所出,难道殿下您仅有的孩儿,殿下也想亲手杀掉吗?” 趁着容u目光剧震之际,李侧妃又道,“妾身知道,妾身势单力薄,命如蝼蚁,可妾身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殿下不会为妾身考虑,妾身就必须为自己考虑。殿下,妾身被指进东宫,您以为是妾身自愿的吗?” 容u松开指尖力道,收回了手,道,“你此话何意?” 李侧妃道,“以太子如今的身子状况而言,他活不长久,可他是东宫,只要在位一日,就仍是旁人忌惮的对象。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在他身旁安插亲信之人,随时了解东宫形势。殿下,类似于此事,您的母亲文妃娘娘也没少做。殿下认为,妾身又是那一方安□□东宫的人?” 容u眸光惊疑不定,片刻已明白李侧妃所言之意,道,“你是瑾和宫的人!” 李侧妃面容不变,“妾身的确是瑾和宫的人。”她道,“妾身为晋妃娘娘办事,可妾身知道,若是只能成为她人手中棋子,便永无翻身之日。妾身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殿下和妾身的关系,瑾和宫是知情的。太子给不了妾身子嗣,妾身只能从殿下那取了。当然,这一事,妾身还不曾和任何人说起,除了殿下。” 李侧妃直视容u冰冷的目光,道,“殿下,关键时刻,您只想到自己,所以,也休怪妾身。只要妾身有任何不妥,妾身敢断言,殿下您,绝不会好过!” “事已至此,殿下,您还想杀我吗?”李侧妃道,“或者说,你还想杀掉您唯一的子嗣吗?” 容u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小看了这个女人,他自以为的逢场作戏,偷欢取乐,到头来,竟让他陷入了被人要挟,无法摆脱的境地。身份尊贵,备受宠爱的六皇子容u何时被人要挟过,今日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要挟,此刻,他眸光冷若寒冰,深藏一丝凛冽的杀机。 好在,他理智尚存,思量片刻,背转过身,道,“你的命我暂且留下,你走罢!” 李侧妃微微一怔,望着容u凝实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而后无声无息融入滂沱大雨中。彩墨不知何时无声出现,手执长伞,携着李侧妃悄然而去。 大雨如瀑,夜色森寒。 千禧殿内。 温良宜惊惶的神色瞬间退去,片刻恢复平静,脸上仍是如鬼一般的妆扮,笼罩在夜色下的晦暗的双眸,彷如那一汪深沉而又波澜不惊的镜湖之面,神秘而又陌生。 沐青望着温良宜,心中只觉翻江倒海,复杂之极而又难以言说。明明是一位冷宫弃妃,明明是一位心智痴傻却心善至纯的可怜女子。然而,此刻,正用一双看透世事般静如死水的双眸望着他的那位女子又是谁?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真心以待,奉为主子的温贵妃,原来,竟然是装疯!而他,在饰演得如此逼真的温贵妃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小丑!一个笑话! 此刻,沐青望着温贵妃,眸光复杂,欲言又止,最终,终是一个字不曾开口。眼前的一切已经向他表明,无论他是怎样一颗真心对待温贵妃,无论温贵妃在心中是怎样看待他,在温贵妃面前,他永远是奴才,也只是一个奴才。 此时,温贵妃同样望着容修与沐青二人,无人开口,一片沉寂。半晌,容修道,“文娘娘莫要生气,修夜半而来,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温良宜仍是静静的望着他二人,见容修目光平静而又淡然,半晌,道,“看来,你已经证实了。” “不错,只是不知此事是否会如我所想?温娘娘又是否会如我所愿?” 温贵妃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片刻移开,道,“此地,不宜相谈。” 容修扫了一眼大雨之中躺在那片土丘旁昏迷过去的林信,朝沐青道,“你去将他收拾了,在殿外等候。”说罢,朝温贵妃示意,指向殿内。“温娘娘,这边请。” 温良宜静默片刻,迈步朝容修方向而来。与此同时,沐青垂着头,迈向滂沱大雨中林信昏迷之处。此刻的他震惊之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温贵妃的装疯让他难受之余,却也释然。只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容修深夜只身带他前来,如今两人的秘密曝光在他面前,这是一个时机,却也是一个更大的祸患。他虽然算不上聪明,却也不算愚笨。掌握他性命的人他丝毫看不透,皇宫里的这趟水又太过浑浊,如今的他只能揣着小命,走一步看一步。 雨势渐渐小了一些,沐青行至晕倒在地的林信身旁,眸光落在被林信扔在一旁的木楸上,眼神发冷。 这片土丘是一个有关他生死的大秘密,在这宫里,只有他和装疯的温贵妃知晓。林信竟然找到这里,显然,他已经察觉出什么。若是让林信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他,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及此,沐青的目光落在林信被雨水洗刷的惨白的脸上,目光有些阴冷。而后,他弯下腰,将林信的身体拖着一步步移向千禧殿中。 此刻,内殿之中亮起了一盏烛火,虽不够亮,却足可看清周身之地以及身前之人。 温良宜拭去脸上的妆容,一身白衣落座一旁破败却又干净的雕栏木椅上,微黯的烛火打在她脸上,静若处子,冷若霜华。她微微抬眸,正眼望着坐与身前的容修,缓缓道,“太子殿下深夜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望一位深宫妇人吧?” “修当然不是来看望一位深宫妇人。”容修道,“修是来看望一位旧人,一位自始至终,都被修视为长辈的旧人。” “温娘娘,虽已时隔两年,可修从未忘记过您。您在这深宫里躲了两年,如今这个时机,您是不是该露面了?父皇病重,文妃势大,我们大昭国极有可能将面临改朝换代,即便如此,您还想躲着不出来吗?即使不为了您,十一弟的仇,温娘娘也不想报吗?”容修望着温良宜,目光澄明。 温良宜眸光微动,道,“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传言中人。看来你的病,也并非如传言那般严重吧?” 容修不置可否,只道,“娘娘慧眼。” 温良宜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那么,十一皇子容忻之事,太子殿下知晓多少?” 第32章 密谈 “十一弟的事,修有所耳闻。”容修道,“两年前,因父皇失手,十一弟致死,温娘娘因此与父皇心生嫌隙,没过多久,千禧殿成了冷宫。我所听到的,便是这些。只是,这所谓的事实,其中,必有我所不知道的缘由,温娘娘,不知对否?” 容修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温贵妃,又道,“当年,温娘娘倍受父皇恩宠,一时之间冠绝六宫。当时的恩宠之势,远远超过如今的文妃,这些,修不曾忘,相信温娘娘亦不会忘。当时,嫉妒娘娘的妃嫔不再少数,被这些妃嫔觊觎着,想必温娘娘绝不好过。” “父皇虽不是小心谨慎之人,可也绝不可能大意到失手害了十一弟,这其中的缘由,定然有因,温娘娘难道不曾细查?” 温贵妃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为何装疯?” 容修道,“难道不是为了躲避文妃一党谋害?”见温良宜不语,又道,“还请温娘娘解惑。” “当年,骤然听得忻儿的死讯,我心痛如绞,又亲眼见忻儿死在皇上怀里,一时气愤之下,状若疯癫,一时之间完全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等我清醒时,千禧殿,已经成了冷宫。皇上也从不再来千禧殿。后来,我从旁人口中得知,我已被打入冷宫,贵妃之名却不曾摘去。” 温良宜苦笑一声,“冷宫贵妃,一时成了皇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的笑柄。而那时,我身旁只有一名奴才侍候。太子殿下,您觉得我有何能力,去调查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容修沉默,半晌,道,“当时我在行宫修养,回宫后,突然听闻十一弟暴毙,彼时,温娘娘已被打入冷宫。修有心无力,无法相助。” 容修叹了一声,又道,“十一弟暴毙,死在父皇怀里,又被娘娘亲眼所见,一怒之下状若疯癫,这些事连在一起,环环相扣,设计出此等计谋之人,当真是阴险歹毒并且手段滔天。这一局当中任何一环一旦出了丝毫差错,温娘娘您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有这个能力和手段的,在这皇宫里头,恐怕没几人能做到。” “我相信,只要肯察,但凡有蛛丝马迹,定能查出当年的真相。”说着,容修若有深意的望着温贵妃,道,“温娘娘这两年,当不会一无所获。” 温良宜眸光轻扫,道,“即便我有所收获,又能如何?文妃的势力,你我都看在眼里。难道太子殿下认为,我一介冷宫弃妇,有这个能力去扳倒文妃?” “有无可能,不去做,又怎会知晓?何况,修今夜既已前来,又怎会让温娘娘一人,独自面对文妃的势力?” 容修道,“当年发生如此大的事,温娘娘被父皇打入冷宫,却没有除去温娘娘的位分,我想,父皇心中还是有温娘娘的。温娘娘若是重新取得父皇的恩宠,修愿做娘娘的助力,届时,娘娘又怎知我们无法扳倒文妃?” 温良宜诧异的望着容修,见他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对权利的向往之色,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似在嘲讽容修的不自量力,又似嘲讽自己的痴心妄想。 “太子殿下,你如此聪慧,更应知晓眼前的局势。文妃的势力,不论后宫还是朝局,岂是你我能够扳动的?” 容修不动声色,面色沉静。“娘娘觉得,修会在明知不可能扳倒敌人的情况下,来寻找娘娘,与娘娘一同自找死路吗?” 温良宜微怔,双眸落在容修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太子殿下为何笃定我一定会与你联手?太子殿下又如何让我相信殿下会相助我?而不是过河拆桥!太子殿下,皇宫里的人心有多可靠,太子殿下应当比我更清楚。当年我身为贵妃之尊,身受皇上无上恩宠,身旁都有卖主求荣的奴才,太子殿下,我又该如何相信你?” 容修面容不变,道,“我相信温娘娘不会是甘心一辈子缩在冷宫一角之人。娘娘若想查出当年旧事,为十一弟报仇,便需重得父皇恩宠。娘娘若想得到父皇的恩宠,在这皇宫之内,便只有我容修能够助娘娘一臂之力。” “娘娘当然会选择与我联手,因为在这皇宫中,您除了我,别无选择。而修,亦是如此。皇宫之中,母凭子贵,反之,亦是子凭母贵。娘娘,您与修有着共同的目的,而娘娘缺少的是一位皇子,修,则缺少一位母妃。你我母子二人联手,必能在这皇宫之中占得一席之地。如此,娘娘对修还有所怀疑么?” 温良宜望着面色沉静的容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复又恍了恍神。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这种神态,这种目光。那是当年圣体康健的昭元帝,雄心勃勃时会露出的神态。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位太子殿下,绝不是传言中那病弱无能之人。 “太子殿下。”半晌,温良宜眸色淡然,缓缓开口道,“本宫愿助殿下一臂之力。”一声本宫,温娘娘当年的贵妃仪态尽显,同时,也是她身为贵妃之尊对太子容修的承诺。 容修面色不变,眼底浮现一丝欣喜之色。“修,多谢温娘娘。” 谁也不会想到,后来权势滔天的昭成帝,便是在这深夜之中,冷宫一角,联合已成冷宫弃妃的温贵妃,一步一步,迈向了危机四伏,千难万险的帝王之路。 半个时辰后,丑时初刻,容修出了千禧殿。彼时,雨水已停,沐青一脸恭敬的候在殿外,见到容修出门后,立即上前躬身道,“殿下。” 容修侧目,“你将他如何处理了?” 沐青垂首道,“送回了掌刑司,无人瞧见。” 容修颔首,“不错,走罢。”而后,两人一同返回了东宫。 漆黑的夜色下,临近东宫,容修在前,沐青在后。容修忽然开口,“秦川,今夜所见,你有何感想?” 沐青沉默片刻,道,“回殿下,奴才……并无感想。” 容修脚步微顿,转过身来,在这萧瑟夜色中,眸光轻扫沐青,蓦然道,“你,并非真正的秦川。” 平淡的语调,如秋风一般轻轻扫过,沐青却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较之那严冬腊月的冰冷的更甚,令他遍体生寒。 这种平淡的语调,说明太子已经认定他不是秦川,而并不是怀疑。不仅仅是语调,包括他今夜的所见所闻,太子是刻意带他前来,让他亲眼看到。沐青意识到,眼前这位太子,恐怕不仅仅是他目前所看到的。这位太子的心智,手段,能力以及忍耐力,都绝非常人可比。 而今,太子在他面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真正的目的绝非仅仅只是威慑,里面的几层含义只怕他都无法彻底看透。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正当沐青准备开口时,忽听容修道,“你若是个聪明的,便知日后该如何行事。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言罢,容修转身,径自往东宫大门方向而去。 沐青微微一愣,望着容修在夜色中尚可窥见的霁月清风般的身形,眸光复杂,半晌,他将复杂的神色掩去,心中已有所定。从今往后,他的一切,都将与东宫连在一起,无法割离。 忽而,清风拂过,在这雨后的深夜,掀起一阵阵入冬时分的寒意。沐青双手交握,只感觉触骨冰凉。原来,不知不觉中,严冬已经到来。而即将到来的严寒将会冰冻这片天地,却不知,能否冻住皇宫里的这片浑浊。 冰冻三尺,寸寸皆凝。 然而真龙若醒,必将破冰而出,直指苍穹。 接下来的几日,一则消息从掌刑司内流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当然,只是太监和宫女们之间相互转告,那些主子们,是听不到属于奴才们的唯一可供消遣的八卦流言。 东宫。 子砚和沐青正往正殿里搬着专门给主子取暖用的赤金炭,这时,子涵刚好踏进殿门,一眼瞧见他俩后,当即一脸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哎,你们俩先别动,听我说,最近宫里流传的一件事,你们听说了吗?” 两人的动作并未停下,只是子砚朝他看了一眼。“何事?”对于子涵这种大大咧咧,偏偏又极爱八卦之闻的子涵,子砚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宣华殿的林信,曾经那个受文妃宠信,尾巴都翘上天了的小管事,那夜漫天灯火齐齐向天喊冤索命的主角,还记得吗?听掌刑司里传出来的流言说,他疯啦。” 子砚配合他生出的那点期待心被后知后觉的子涵瞬间打了个落花流水,他无奈的瞥了一眼子涵,道,“你才知道,我早便听说了。子涵,日后若想听这些趣事,不用去问旁人,只管来问我。” 子涵撇撇嘴,似乎心有不甘,道,“你既知道,为何早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子涵道,“你若有心,不如来帮我们忙,别老是空站在那里耍嘴皮子。我发现,自从秦川来后,你越发懒了,小心太子殿下知道了来罚你。” “不是我懒,是他太勤快了,抢了我要做的活计。”子涵瞪了一眼子砚,想到自己被骂的罪魁祸首,又瞪了一眼沐青。忽然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戚戚。“你们有没有发现,宫里最近似乎不大寻常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掀起的风浪一个比一个大,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子砚笑道,“你这脑瓜子,还知道动脑筋了。甭管会发生什么,与我们不会相干,我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子涵点点头,嘴里小声嘀咕些什么。 沐青看了他们俩人一眼,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连他们俩个都察觉到了,那么上面的那些人不知有没有加强警觉。又知不知晓,林信的失势,只是一个开端,这场漫长而坚靡的,将席卷整个大昭王朝的滔天之战,正悄然开始。 第33章 杀机 伴随着愈见寒冷的时日,空旷森寒的皇宫愈见阴寒,百花争鸣的御花园在寒风中偃旗息鼓,萧索的宫中也因为近些时日发生之事越发冷冽而苍凉。 皇宫上下的奴才们不论何时何地,个个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也不知是人冷,还是心更冷。 巳时三刻,宣华殿内,文妃着高宇召来六皇子容u,同时遣走了随侍的奴才。此刻偌大的正殿之内,只有文妃和她怀里的那只雪白的折耳猫,与面色森冷的容u。 “宣儿,告诉母妃,你是心软了?” 文妃淡薄的眸光扫在站在她身前,垂首不语的容u身上,温软如玉的嗓音有一丝不容察觉的冷意。“东宫李氏,为何还活着?!” 容u陡然抬头,目光正视文妃,肖似文妃又带着硬挺之气的面孔森冷无匹,隐含一丝倔强的反抗之意。 “母妃。”容u道,“这件事,恕儿臣不能答应您。李氏暂时,不能死。” “怎么?”文妃凤眸微沉,“你还当真对她有意?宣儿,你可知,这是你头一次,敢当面忤逆我。” “母妃,儿臣不是要忤逆您。只是……”容u犹疑片刻,终是无法将这个原因说出来,“总之,李氏不能死。儿臣请您,饶她一命。” “她不能死?她为何不能死?你可知,她活着,就是我们的一大祸患,宣儿,你平时向来识大体,怎么今日倒是执拗起来了?”文妃眯了眯眼,对于眼前她的这个亲生儿子,她了彻于心,她看出来了,容u心底有事,事关李氏,却不肯对他的母亲直言。 “你若是下不了手,她的命,我派人去取。” 容u猛地一震,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文妃。他不知道,李氏怀他骨血之事该不该告诉自己的母亲,一旦说出来,这不仅是惊天丑闻,更会威胁到他们母子的地位。可是,他无法忘记,他试图杀死李氏的那一瞬,他心底那一瞬的彷徨,是确实存在的。 那毕竟,是他的骨血。是他至今,唯一仅存于世的骨血。 沉默半晌,在理智与亲情中徘徊良久,容u面色沉静。“母妃,这件事儿臣不能依您。李氏的命,儿子想保住。如果您真的要动手,从今往后,母妃之命,恕儿子遵从。” “你!”文妃身形微震,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向来听话懂事的容u,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敢违抗她。 文妃眯了眯眼,眼下的那颗泪痣明艳如血,衬得她凉薄的眼神越发冰冷。“宣儿,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反抗我。我生你育你,教养你多年,难道这便是你还我的孝道?” “难道你忘了,我们母子二人蛰伏多年,只为了即将唾手可得的,那至高无上的权位?你的眼里,现在只有那个女人吗?宣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文妃毫不遮掩的,失望的目光,容u的目光有一瞬的迟疑。 那个位置,他当然记得,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是多么的诱人,渴望。他们母子俩经营多年,眼下,即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就快要到手了,他怎会忘记? 只是,李氏…… 半晌,他决定对他的母亲告以实情。 “母妃。”容u低头,视线落于文妃怀里的折耳猫上,道,“李氏,身上怀了我的骨血。” “你说什么?!”文妃蓦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容u,脸上那虚掩失望的神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带着一丝恐慌的神情。 “你这个逆子!”文妃惊怒交加。原来,这就是容u力保李氏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匪夷所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可知这件事的后果?你这个不顾纲常的逆子!” “事已至此,儿臣无话可说。”容u道,“但是李氏,不能死。母妃,以您的能力,可以保她一命的?对吗?只要……只要我们……” “只要什么?!你以为帝位现在在你手上吗?”文妃怒喝道,“你以为你现在能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吗?你的父皇还在,这个江山现在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容u脸色微变,瞬间沉默。 文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怒意翻腾,可她必须尽快平复心情。事情已经发生,她必须要想方设法解决此事。 容u或许心软,可她不会。李氏的孩子决不能留,来路不正且不说,一旦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挖出,他们母子俩经营多年的大好形势将顷刻间毁于一旦,这是她决不允许见到的。 “此事有几人知晓?” 容u道,“您,我,李氏与她的贴身侍婢。旁的,我就不清楚了。” 文妃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在管了,回去好好读书,宫里的事你不必在插手。记住,你现在该做的,是做好一切准备。我们的时机,不远了。” “母妃?”容u听出文妃话中之意,“李氏她……?” “宣儿。”文妃脸色一沉,“你若想她活命,就听我的话!” 闻言,容u心底一松,颔首道,“是。” 文妃看了他一眼,摆手道,“回去罢,记得去向你父皇请安。” “是。”容u道,“儿臣告退。”说完,容u看了一眼不在看他的文妃,伫足片刻后,转身离开了宣华殿。 须臾,高宇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他的目光落在脸上隐有倦容的文妃上,停顿片刻,垂下眼眸,无声行至文妃身侧,轻声道,“主子,莫愁。” 文妃身形一顿,轻抬眼皮,凤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你来了。” “嗯,”高宇应声,“奴才去看了,那个奴才,的确是疯了。掌刑司的亲信亲自守了几日,不会错。” “那就好。”文妃道,“这段时日太紧,掌刑司内不可在出事,等过段时日,这段风波过去后,找个时机,把那个奴才解决,省得如刺一般悬在我的心口上。” “我晓得,这件事我会亲自督促的。” 文妃的脸色终于有些松动,只是想到方才之事,脸色仍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她道,“你想个法子,找个信得过的去东宫,把李氏解决了,那个女人决不能留。” 高宇目光微动,有一丝疑惑,最终什么也没问,只道,“我会派人去的。” 文妃点点头,又道,“乾元殿那边,可有消息。” 高宇道,“一如既往。” 文妃眸光微动,半晌,道,“如此便好,记得让他们小心些,可千万莫要出了差错。” 高宇垂首,“是。” 时光转瞬而逝,酉时,森寒的夜色已悄然降临。 东宫。 暖意升腾的内殿中,沐青与子砚二人一同侍候容修用完晚膳,子砚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的侍候着容修喝下。而后,沐青为其更衣,正要侍候容修歇下时,子涵快步入了内殿。 “太子殿下。” “何事惊慌?”子砚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小声道,“殿下正要歇息,你小心着些。” 子涵因为匆匆的步伐脸上起了红润之色,听到子砚的声音后,他连忙放轻脚步,行至榻前,俯身行礼,道,“殿下,侧妃娘娘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身子难受得厉害,想要殿下过去瞧瞧。” 沐青顿时一怔。目光不受控制的望向太子,见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心绪有些复杂。 李侧妃的事他清楚,太子殿下更清楚,明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不忠,还要隐忍着据不出声,这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心性。 而偏偏,李侧妃竟然主动邀请太子,背后的用意谁都能猜到,那么太子殿下,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沐青轻轻抬首,用微弱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子一眼,却见他刚好扫过来的,淡雅如风,波澜不惊的神色,心神一震,顿时别开了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 那一晚雨后萧索的夜下,他消瘦单薄,又如霁月清风般身形,遗世独立,却又浑然天成。那是一种看似单薄,却任由风吹雨打,依然坚韧伫立,永垂不朽的身形。 那是有着与生俱来的风华贵气的,真正的一国太子,容修。 沐青并不知道自己的恍神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容修漫不经心地目光自他脸上扫过,雕栏,熏炉,摆设,最后落在跪在榻前的子涵身上,“身子难受?”他轻声疑惑道,片刻后,将刚解下的毛氅拾起,自榻上起身,道,“那便去看看吧。” 子砚连忙接过毛氅,覆在容修的肩上,道,“殿下,外头风凉,当心身子。” 容修不置可否,任子砚为他穿上毛氅后,越过子涵,朝殿外而去。沐青和子涵见状连忙跟上,须臾,却见容修止步,转过身来,道,“子砚一人即可,你们不必跟着了。”语毕,他身形一转,轻缓的步伐离开了正殿。 顷刻间,偌大的正殿只剩沐青与子涵二人。他俩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入夜,沐青躺在铺了两层软絮的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脑海中时而想起容修,时而想起千禧殿的温贵妃,时而想起死不瞑目的穆子,时而想起前路未卜的自己,脑子里思绪纷乱如麻,连心神都无法静下。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迷蒙间即将入睡的前一刻,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不大,却清晰无比,侧耳可闻。 沐青的瞌睡虫瞬间被打醒。 他连忙从榻上起身,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后,看着门外依稀可辨的身影微微一愣,随即颔首,“殿下,你怎么……”来了? 微弱的夜色下,容修伫立门前,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沐青低垂的脑袋上,停留片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沐青。 “我容修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将这封信交给她,从今往后,我与她的联系,系与你一身,夜深了,去罢。”语毕,他转身离去,暗淡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片刻之间消失无形。 沐青,“……” 第34章 病势 深夜的皇宫在离了白日的人声后,越发显得苍凉孤寂。 沐青一人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听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只感觉一阵死寂,当即加快脚步,前往距离稍远的千禧殿。 小半个时辰后,沐青立在千禧殿的门前,望着并未紧闭的大门,眸光有些复杂。伫立片刻,终是推开了门,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他越过青石台阶,穿过破旧的正殿,来到了温贵妃的寝殿,站在门外,伫立不动,片刻后,忽然间寝殿内亮出一道烛火,微弱的烛光,兀自飘零,将那道倩影的身形映照在殿门之上,熟悉,而又陌生。 察觉到沐青的到来,却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半晌,殿内传出一丝微弱的叹息,在这静谧的深夜之中,清晰入耳。 “是秦川么?进来罢。”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沐青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推开寝殿的大门抬脚迈了进去。 “奴才秦川,见过贵妃娘娘。” 寝殿内,温良宜正坐在榻上,素妆散发,依旧是那位冷宫的贵妃娘娘,只是此刻的目光已不再是曾经的痴傻呆愣,而是无比的平静与清明。 “起来罢。”温良宜的目光落在伏地请安而只看得到沿帽的沐青头上,叹息一声,道,“你终究……要与我生疏了。” “奴才不敢,娘娘是贵人,奴才,只是奴才。”沐青缓缓起身,却始终垂着头,没有抬头看温良宜。 温良宜目光复杂的望着与她相距甚远的秦川,剪若秋水的双眸之中有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半晌,道,“你答应过他的话,可还记得?” 沐青蓦然一震,他听懂了温贵妃话中的含义,她问的,是真正的秦川。果然,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只是伪装成疯癫的她,反而成了千禧殿内的看客,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底,状若疯癫,不发一言。 虽然明知她情有可原,可沐青心中始终留下了一个梗,一根刺。 他曾经以为他唯一可以真心相待的人,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之地,都是假的。 半晌,他道,“奴才记得。奴才说过的话,会作数。他未完成的事,奴才会替他继续完成。” 温良宜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轻声问,“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名?” 沐青微微一愣,缓缓道,“沐青。” 沐青晃了晃神,这是第一次,在这黑暗而浑浊的皇宫之中,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有人询问他的真名,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忐忑而又复杂的感觉。 “沐青?”温良宜声音淡淡道,“我会记住的。在这宫里,我如今唯一可信的,只有你了。说吧,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沐青迟疑片刻,眼神环顾。温良宜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无妨,今晚,此地,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千禧殿左侧的偏殿一角,受文妃之命来看管温良宜的宫女兰心此刻正躺在榻上,鼻息深沉。 沐青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走向榻前,双手奉上。 温良宜接过书信,在摇曳的微弱烛光下,打开了书信,仔细读完书信上所载内容之后,她将书信放于火光之上,顷刻间燃烧殆尽。 “此地不宜回信,告诉太子,我会如约而行。” 沐青颔首,“那奴才就告退了。”言毕,他转身,迈着极轻的步伐,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片刻后,温良宜吹熄了烛火,空旷而破旧的千禧殿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仿似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恍然一梦。 乾元殿,乃昭元帝的寝殿。 如今因为昭元帝身患旧疾,曾经叱咤风云自诩天龙之躯的龙体现已垂垂老矣,无法穿梭与宫宇之间,而明知命不久矣的昭元帝似乎有所感悟,突然对政务极为上心,为了方便昭元帝阅览政务,昭元帝的寝殿同时也设置了政殿,仅一墙之隔。 因为身患重疾,久病无医,而白日里还要处理政务,每晚入夜,昭元帝只觉神思倦怠,难以入眠,却又无法清醒过来,心神仿似陷入了一种难以挣脱的迷雾深渊。 因此,年逾仅五十的昭元帝,两鬓发色已然斑白,面容枯槁老朽,衰老之气日渐浓重。 然而这几日,昭元帝似乎脱离了前段时日的那种困境,精神渐好。每晚入夜,依稀梦见一道倩影徘徊在侧,似在守护着他,音容笑貌,迷蒙之间,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 昭元帝有一丝困惑,同时,也生出了一丝期待之感。 他期待着,看清那道倩影的真容。 这一日,入夜,昭元帝准备安歇,近身侍奉的小太监石林将昭元帝每日需饮的汤药备好,正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侍奉昭元帝饮下,乾元殿总管事赵德胜入内,喊走了小太监石林。 临走前,石林将汤药搁在一旁,提醒昭元帝莫要忘记,随后离开了寝殿。 昭元帝看了一眼那碗汤药,突然吩咐一名侍婢将其倒了。侍婢在昭元帝的龙威之下,按照指示将汤药倒进了草盆之中。随后,临睡前,昭元帝遣散了在寝殿四周随侍的宫女太监。 寝殿没有旁人后,昭元帝这才安然入睡。 子时,寝殿的偏门被打开,一名侍女无声无息的入了殿内。她慢步行至龙床榻前,缓身跪下,温柔的目光落在昭元帝老态龙钟的面庞之上,停留片刻,叹息一声,离开了床榻。 片刻后,侍女再次行至床榻前,不同于方才的是,她手上端了一个银质小碗,碗中盛了半碗血红的汤水。她屈身跪在榻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昭元帝的脑侧,将这碗汤水极为小心的,缓缓灌入昭元帝口中。 未几,银碗窥见其底,侍女将银碗置于身侧,目光轻柔的落在昭元帝的面庞之上,同时伸出手腕上缠着白布,隐隐可见有血丝缓缓渗出的指骨瘦长而惨白的手,修长的指尖滑过昭元帝苍老的面庞。 “陛下……” 一声若有似无的,仿似从亘古而来的虚无缥缈的叹息轻轻传来,片刻之间消弭与这方肃杀而苍凉的寝殿之内。然而,那自内心发出的关怀的语气,却存留了下来,徘徊在这龙榻四周,久久不绝。 这是一种无法伪装的,发自于心底的真情实意。 侍女的目光停留在昭元帝雪鬓霜鬟的面庞上,眸光有一丝留恋,一丝落寞。片刻后,似乎心有所虑,她移开目光,拾起一旁的银质小碗,缓缓起身欲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腕,似乎聚集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攥住了她尚缠着雪白丝带的手腕。 侍女身形一颤,缓缓转过身,一眼,便看清了此刻正睁着眼眸,目光炯炯有神,没有丝毫睡意的正盯着她的昭元帝。她惊呼出声,“陛下……?” 看清了侍女的真容,昭元帝一时怔住,不敢置信道,“温儿?” 这张脸,这张音容笑貌,曾经无比清晰的印在昭元帝的脑海里,这分明是他数年前无比宠爱的贵妃温氏――温良宜。 即便两人后来心生嫌隙,而温氏因为一时有所刺激而神志不清被他无奈打入冷宫,可偶尔梦回时,他依然会想起这道倩影,这张举世无双,深烙心底的音容笑貌。 “温儿……”昭元帝竟一时有所哽咽。“你怎会在此……你……?” 话音未落,就见温良宜剪瞳双眸中滑落两行纯澈的泪水,骤然跪至榻前,哭声道,“陛下……” 望着泪痕斑驳的温良宜苍白的脸,又见她身侧遗落在地的银质小碗以及此刻被他攥着的缠着丝带的手腕,注意到手腕上似乎还在渗血的丝带,昭元帝有些不敢相信,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温儿……你没疯?”昭元帝道,“你不恨朕了?” “妾身……”温良宜一时语滞,半晌道,“妾身从未恨过陛下。” 子时初刻,天幕幽暗,夜色森寒。 东宫正殿的东南角处燃着一支烛火,昏黄而黯淡的烛光在孤冷的深夜兀自摇曳,用自身仅有的余热,温暖与照映着这一小方安静的天地。 门沿处,子涵倚角而立。耳闻着内殿太子微弱而轻缓的呼吸声,他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眼皮轻磕,隐隐就要睡沉过去。 “咳……咳咳……咳――!” 这时,内殿传来一阵细微的咳嗽声,突然间,咳嗽声骤然变得剧烈,似乎是因为压抑不住而瞬间爆发而出,咳嗽的声响瞬间加大了无数倍,惊得子涵当即醒过神,慌张道,“太子殿下。” 他立即快步进入内殿,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后,惊骇得差点就要哭出来。 只见床榻上,太子容修仅着里衣的大半个身子越过床榻边沿,呈匍匐之姿,如墨长发沿着肩沿凌乱散在榻前,而在床榻前,地面上铺就的软毯上有一处色泽艳红,呈喷射状的血迹,看着令人怵目惊心。这,分明是太子殿下亲口咳出的。 此刻,容修似乎极为不适,床榻边沿上的身躯微微抖动着,伴随着的还有一阵压抑的,沉闷的低吟声。 “太子殿下!”子涵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扶起容修,“您怎么了?”将容修匍匐的身子翻转过来,瞧见容修近乎惨白的脸色,子涵脸色顿时大变,惊声道,“殿下您撑住,奴才这便去请太医。” 于此同时,听到内殿的动静,子墨与沐青闻讯赶来,瞧见子涵脸色焦急的冲出来,急忙问道,“出了何事?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咳血了,你们在这里守着殿下,我这便去请太医来。”子涵说着就往殿外跑了。 沐青与子墨俱是脸色一变,立马快步进入内殿,瞧见床榻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容修后,子墨当即道,“秦川,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乾元殿一趟,此事定要禀告皇上。”语毕,他便快步跑了出去。 当偌大的内殿只剩沐青与昏迷不醒的容修两人后,沐青看着床榻前的那处血迹,脸色有些惶惑。 他行至床榻前,将容修身上的被衾牵好覆在他身上,望着容修白色看不出丝毫血色的脸,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殿下,您不能有事!” 第35章 惊夜 太医很快被子涵请了过来,而这时,内殿之中,沐青打好了一盆热水,将容修嘴角咳出的血迹已擦拭干净。 今晚当值的太医仍是上回给容修诊过脉的刘筠,他对容修的身体状况心中有底,匆匆而来后,连忙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的塞进容修的口中,就着温水服下。 见容修面色有所起色后,刘筠心中稍定,开始为容修诊脉。将指尖触在容修骨节修长而白皙的手腕上,静默片刻,刘筠脸色沉重的收回手,朝沐青问,“殿下此种征兆可曾频繁?” 沐青回想片刻,道,“近些时日倒好,有些微的咳嗽。像今日这种情况的,倒是少见。” 闻言,刘筠四下张望一眼,对沐青与子涵二人道,“殿下的身子太过亏虚,眼下严冬即将到来,以殿下的身子,恐怕是不易扛过。看来,太子不宜在宫里居住了,今年,需早些去往行宫。” 刘筠从药箱中取出一副药交给沐青,道,“这是为太子调理身子的药,你去熬了,小火慢熬,需三个时辰,分毫不可差,三个时辰后,便立即让太子殿下服下汤药。” “奴才知道了。”沐青接过药方,目光看了一眼不曾醒过来的容修,转身就离开正殿去外头准备熬药。 殿外,手上拿着药,脑海里回想着太医说的话,沐青有些心神不定。行宫?若太子真的去行宫,那么宫里的事怎么办?他们这段时日所做的一切准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温贵妃,留她一人在宫里,举目无援,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又该如何? 想着诸般杂事,沐青眉头深蹙,望着手中的药,终究不愿在多想,连忙加快脚步前往殿后的小厨房为太子熬药。 就在沐青往小厨房快步而去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东宫西南角,漆黑夜色下,他眸光锋利如刀锋,敛藏一丝冰冷的杀机。他闻声绕过宫殿边沿,沿着墙角缓缓而行。 片刻后,他出现在了寝殿门前。耳趴门沿听着内部传出的匀速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匕首,穿过门缝缓缓挪动着门缝内部的门栓。 这时,寝殿内,东宫李氏李静禾似乎做了个噩梦,猛地睁开双眼醒转过来,她睁大眼眸望着头顶上方的虚空,眼中满是惊惧,片刻后,方徐徐回神。 察觉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细微的,似乎正在拨动门栓的声响。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小心翼翼的穿鞋下榻,没有点亮烛火,而是越过画栏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正杵在门外的一道黑影。此刻,那道黑影正用从门缝中伸进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门栓。 李氏骤然睁大双眼,双手捂住口鼻,将即将宣之于口的尖叫声淹没在口鼻之间。双眸之中满是惊恐。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一阵喊声,“娘娘……娘娘……不好了!”伴随着呼喊声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黑影闻声骤然一震,连忙将匕首收回,片刻之间便不见踪影。 听到彩墨的声音,李氏摸着胸口缓缓定下心来,将方才亲眼所见的一切埋进心底,她走到门前拨开门栓,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道,“出了何事?” 彩墨喘着气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出事了,听说咳血咳得很严重,娘娘快些去看看吧。” 闻言,李氏眼中闪过一丝侥幸,同时也有一丝不耐。她将神色敛于眼底,道,“进来,先侍候我更衣。” 与此同时,乾元殿内。 听到殿外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良宜无暇对昭元帝多说,只道,“陛下,此地妾身不宜久留,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妾身会再来看您的。”言毕,温良宜拿着银质小碗,转身离去。 “温儿……”昭元帝一时心有不舍,道,“朕……” 话音未落,就见温良宜回转身,一双噙着千种情绪的复杂的眸光望着昭元帝,道,“陛下若是希望妾身周全,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温儿来过此地,见过陛下……” “温儿……”眼见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偏门处,昭元帝久久失神。他有多久没有见过温良宜了?自从她对自己心生嫌隙又神智不清后,他便不曾见过了。 心中有愧,有憾,有念,他却不敢,不敢去见这位曾经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子。却未曾想,温儿的神智竟然好了,并且,也愿意主动来见他了,在他身染重疾之际。 温儿,还是当年的温儿,还是他心中所系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想着,昭元帝心中感慨万千,同时也想到了许多事。想起方才温良宜手腕上隐隐渗出了血迹,想起自己装睡时被她灌下的一碗汤水,那气味,竟是温良宜的血!也想起之前临睡时被他吩咐倒掉的一碗汤药。 正因为没有饮下那碗汤药,今夜的他没有陷入那种挣脱不出的意境中,而是精神十足,也见到了自己心中所念的这道倩影。 一时间,昭元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许久未曾出现的君王威严的气势也瞬间散发出来,一时之间笼罩全身,脸色冷如寒冰。 与此同时,乾元殿管事赵德胜小心翼翼的推门入内,轻声道,“陛下?” 昭元帝沉声道,“出了何事?” 听昭元帝的声音明显已醒来,赵德胜当即不在压抑自己的声音,快步进入内殿,在昭元帝的床榻前跪下,恭声道,“陛下,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身体有恙,并且极为严重,咳血不止。” “什么!”昭元帝脸色微变,当即道,“今夜是哪位太医当值?赶紧传他过去!” 赵德胜道,“回陛下,东宫的人已经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闻言,昭元帝脸色稍缓。“东宫的人行事倒是速度,不过,朕还是不放心,赵德胜,你亲自去一趟东宫,告诉太医一定要医好太子,医不好太子让他提头来见。另外,你在那里守着,确认太子好转后再来回禀与朕!” “是。奴才告退。”赵德胜起身正欲离去。 昭元帝忽然喊住了他,“赵德胜!”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奴才在!”赵德胜回转身颔首而立,等待着昭元帝的指示。 昭元帝犹豫片刻,想起方才温良宜所说的话,最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道,“无事,你去吧。” 赵德胜一愣,随即道,“奴才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东宫,在人来人往中,正殿内此刻灯火通明。 子砚前脚刚返回东宫,赵德胜随后就到。这时,太子的病情已被稳住。 赵德胜将昭元帝的旨意告诉刘筠,刘筠忙道,“还请赵公公回禀陛下,太子身子亏虚,眼见大寒即将到来,以太子如今的身子,怕是挺不过去。若想太子安然无恙,必须尽快前往行宫。” 赵德胜扫了一眼被床帏遮得严实的太子,小声道,“往年太子殿下寒冬腊月方才前往行宫,年节前归,今年难不成要提前了?” “不错。”刘筠道,“今年的冷意较之往年更甚,来得也早,太子的身子扛不住,去行宫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是晚一日,太子的身子便更差一些,所以不可在拖。” 赵德胜道,“老奴知晓了,老奴会向皇上禀明此事。” 赵德胜在东宫内又待了些许时辰,确认太子的身子渐渐好转后,返回了乾元殿,向昭元帝转述太医刘筠的话。 昭元帝闻言,沉默片刻,道,“传朕的旨意,命太子明日一早便迁往行宫,东宫人员一律随行,太医院刘筠同去,金羽营随行保驾。切记,太子的身子极为重要,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奴才遵旨。” 于是,赵德胜在半个时辰后再次降临东宫,同来的,还有被他牢记的昭元帝的口谕。 翌日清晨,东宫上下一片喧腾。 东宫内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全部打点行装准备前往行宫。 尚在病榻上的容修被沐青侍候着喝完汤药后,又在子砚子涵二人的侍奉下裹上厚重的棉氅,将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确认除却脸孔外没有其他的地方会受到寒风的侵蚀后,这才将他扶上精工细琢的东宫架撵上。 而后,他们各自收拾好自己需要的物事,打包带上,一同登上架撵,坐在马车前沿,在金羽营的随驾下,浩荡地出了皇宫,前往坐落在京城西郊的一处刻意修建在半山腰上,因地势原因四季如春的皇家行宫。 队伍出了皇宫后,沐青想到了一事,朝坐在他身边的子砚问,“太子每年,都要去往行宫吗?” 子砚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每年寒冬之际都会在行宫住上一段时日,此事皇宫内人人皆知,你难道不知?” 沐青心中一惊,眼神不变,道,“我一直都呆在冷宫,对冷宫外的事晓得不多。” 子砚这才想起沐青曾经是千禧殿侍候的奴才,道,“哦,我差点忘了,现在你该知了。太子每年寒冬都会在西郊的行宫住上一阵,那里地势奇特,山腹中有温泉,所以四季如春,是个景致很好的地方,你去了就知晓了。” 沐青点头,不再多言。想起宫中孤立无援的温贵妃,心口始终悬着,不肯放松。 队伍出了京城,放眼望去满是残枝落叶的荒郊后,架撵左侧的车帘被撩了起来。 原本应是身子困倦眼神黯淡的容修此刻望着车外,面色依旧苍白的他眸光如星空夜幕,清明而深邃。 第36章 行宫 一夜过后,伴随着一阵晨雾的悄然浮动,东宫太子离宫的消息传开后,看似平静的皇宫下实则暗流涌动,且愈见汹涌。 宣华殿。 此刻,高宇将昨夜之事禀告文妃,文妃听后,一掌拍在了她身下所坐的鎏金纹凤案宣木椅的扶栏上,怀中的猫被她惊得瞬间跳开,她脸色阴沉,道,“失手了?” 高宇垂首道,“是。昨夜突发变故,太子病重,惊动了整个东宫,也影响了我们下手的时机。现下,李氏与太子一同离宫,已无法在动手。” “该死的病秧子。”文妃咒骂一声,眼中的凉薄与狠毒之意毫不遮掩。“无妨,不就是去行宫里住上一段时日吗,年前总是要回的,届时伺机下手,总之,决不能让李氏在宫里活下去。” 高宇恭声道,“是。” “还有那个太子,病怏怏的却始终苟延残喘的活着,”文妃眼神阴鹜,她直觉隐隐哪里有些不对劲,冷声道,“他每次出事,总能出现一些变故。这个太子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活着始终是个变故,下次若归,找个机会,将他也解决了,万万不能让人看出来。” 高宇眼神微变,沉默片刻,道,“奴才遵命。” 相较于宣华殿的气氛冷凝,瑾和宫内倒是一片从容祥和。 晋妃晨起梳妆,贴身侍婢红鸾一边为晋妃篦着三千青丝,一边道,“娘娘,凌晨时分东宫的彩墨前来,说是东宫一干人等全部随太子前往东宫。现下应是已经离宫了。” 晋妃面上的表情没有因红鸾的话语发生丝毫波动,上善若水,淡定从容。“此事一大早便传遍整个后宫,我已知晓。” “是,娘娘。不过彩墨说,太子的病情危重,瞧那情形,怕是活不长久了。” “太子往年前往的行宫的时日总要晚一些,今年这形势,看来真的是不中用了。”晋妃静默片刻,道,“看来,宫里的局势即将大变。现在什么时辰了?” 红鸾道,“辰时初刻。” “稍后差人去寻三皇子来一趟,就说本宫有事找他。” 红鸾垂首,“是。” 巳时三刻,三皇子容景的身影出现在了瑾和宫。 “儿臣见过母妃。” “你来了。”晋妃雍容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遣退身边之人后,朝容景招了招手,道,“过来,这里坐。” 容景遂上前,坐在了与晋妃相邻的榻上,道,“母亲寻我何事?” “今晨可去向你父皇请过安?” 容景点头,“刚从乾元殿那边过来,母妃,父皇的脸色今日瞧着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不少。” “竟有这事?”晋妃蹙了蹙眉,心中生出一丝疑窦。“太子出宫的事,你可知晓?” “当然。虽然我进宫的时候没有遇上,不过听那些奴才说,阵仗倒是大得很。”容景笑了笑,只是眼中的讥讽之色让他面上的笑容多了一分刺眼。“我这缠绵病榻多年的二哥,身子似乎比从前更差了。看他那病怏怏的情势,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晋妃看了看容景,忽然道,“景儿,你觉得你父皇对太子的感情如何?” 容景沉吟片刻,“不过如此罢了。早些年父皇对二哥还有所宠爱,可二哥身子太差,性情也渐渐孤僻,极少去向父皇请安,父皇对二哥的舐犊之情,便也渐渐淡了许多。母妃为何如此问?” “即便他们父子二人感情不好,可骤然听到太子病情加重,你认为你父皇该是何种反应?” 容景疑惑了看了一眼晋妃,看出她眼神之中的深意后,心底隐隐有了一丝猜测,“母妃认为,此中另有玄机?” 晋妃摇了摇头,道,“我暂且只是生疑。你父皇与东宫一向病体缠身,如今东宫病势加重是情理之中,可你父皇的反应似乎就不同了。不论是大喜大悲,亦或是没有情绪波动,竟然精神见好?你应该听说过一个词……”晋妃的眸光深深看了一眼容景,声音轻缓道,“回光返照。” 容景心中一震。“母妃!” “或许是我多想,但是你父皇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们不知的。”晋妃道,“无论我的猜想是否成真,我心中有一个直觉,宫中的形势即将大变,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母妃是指父皇……命不久矣?”容景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些忐忑不安,一想到能够将那个被天下人觊觎的至尊之位掌控在自己手中,又有些跃跃欲试的紧张与兴奋之感。 “一旦你父皇羰牛文妃一党必将图谋篡位,我不知他们是否有所察觉,但是我们既已察觉,就必须做好准备。”晋妃道,“景儿,你出宫后,想法设法见赵相一面,将我的猜想告知于他。但是切记,不可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文妃的人。” “如今严括拥戴文氏,又重权在握,一旦出事,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必须抢占一切先机。乾元殿那边我会去派人打探,赵相那边必须由你亲自出面,你可记住?” 容景忙不迭点头,“儿子记住了。” “与赵相会面后,将宫里的形势与我的猜想告知于他,与他商议,听听他的想法与决断,需得一字不漏的传与母妃,记住了?” 容景道,“母妃放心,儿子记住了。” 晋妃微微颔首,向来神色淡定的面容此刻浮上一层凝重之意。想到即将可能要面对的悬殊而坎坷的局势,心中的平稳渐渐有些起伏不定。 她的预感向来准确,此次若是被她猜中了,只怕那场必然会发生的惨烈的战争将会提前到来。平衡的局势一旦被打破,届时,不是敌死,就是她亡! 酉时,不见天日的余晖自西方沉沉坠下,入目的远方天地交接之处图现昏暗的纯白之色时,一行数百人的队伍终于到了远在京城西郊的落雁山山脚下。 行宫位于山腹处,为了便于上山修建了一条由青砖码砌的宽敞的山道。 一行人经山道而上,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修建在山腹处的皇家行宫。 此刻,天色已黑,月光从云层中渗透出来,稀疏的光影撒下一层惨淡的余晖,又在行宫中一间间亮起的烛火微光中悄然消失与无形。 而舟车劳顿了一天的人们又不得不为了熟悉新的环境而继续劳累。 行宫不大,单独开出来的一片地域呈半圆形围山而建,建设得也不并奢靡,而是应情应景,幽谧清远。 金羽营随行大部将士被安排居于行宫东面,少部于西面太子的居所四周分散而居,呈保卫之势。 侧妃李氏被容修刻意安排分居较远的左侧行宫,中间隔了一片枝繁叶茂的梅林。太医与一应随侍人员被分居与右侧,偌大的行宫正殿,便只有容修与一直侍候在侧的子砚子涵与沐青三人,以及守卫在门前的几名金羽营将士。 至此,暄腾的行程终于划上终点。 行宫位于山腹,山腹中有温泉,被引入行宫正殿后方的一方小池中,雾气霭霭,暖意升腾。也因为着暖意升腾的缘故,行宫之中无需如东宫一般点上诸多炭火,只如寻常一般点上几支可以照亮的蜡烛即可。 入夜,打点好正殿内的一切物事后,容修被沐青扶着进了内殿的榻上,休憩片刻,子砚子涵二人端着晚膳入内,侍候着容修用完晚膳。稍后,又端上刘太医备好的汤药,待容修喝完后,子砚道,“殿下,今日一路辛劳,该早些歇着了。” 容修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被衾,道,“今夜秦川随侍,你们下去歇息吧。” 沐青闻言,一时疑惑的侧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闭目休憩的容修,而后垂首道,“是。” 子砚见状,什么也没说,只道,“奴才告退!”便和子涵一起收拾了残羹剩饭后退出殿外。 殿内一时静默,半晌,容修睁开眼,看了一眼伫立角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沐青后,道,“秦川。” 沐青一震,连忙挺直身子道,“奴才在。” “到外间歇着吧,有事我自会唤你。” 沐青抬头,一眼就看到此刻正靠在软榻上盯着他,眼神清明的太子容修,心神微震,道,“是,那奴才退下了。” 言毕,沐青转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了内殿,站在外间,四下看了一眼,最终在角落处一张垫了软垫的藤木椅上坐下。 坐了一日的马车,他也累着了,依着太子方才的话语,是让他歇息,也就是说,他可以偷偷睡一下。 想着,沐青脸上的颓色稍缓,他慢慢靠在了藤椅上,不多时,脑袋一垂,竟睡了过去。 子时,行宫静谧,光影绰绰。 正殿内突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一身黑衣,浑身上下如一把即将破刃而出的尖刀,锋芒凌厉的气势不露自显。他幽暗的眸光扫了一眼缩在角落睡意深沉的沐青,随即身形一转,片刻间入了内殿。 于此同时,软榻上的容修睁开双眼,清明的眼眸悠远而深邃,望见立在榻前的黑影后,他坐起身,道,“你来了。” 黑影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之一良阙,拜见太子殿下。” 容修自榻上起身,长身玉立于良阙身前,清明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道,“起来吧,一切可准备妥当?” 良阙站起身,将一个包袱递上,“回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马匹已备在山下,殿下随时可出发。” 容修点头,接过包袱,“我出行时日暂且不定,你在这里代替我,不要叫旁人看出破绽。” “属下知晓。”良阙从怀里取出一物,摊开后覆在脸上,片刻后,脸上的相貌已大改,竟与容修有六七层相似。 容修看后,满意颔首,道,“人皮面具甚于从前,看来伯崖的技艺有所长进。”同时,他解下身上的外衣,穿上从包袱里拿出的一身墨色长袍。片刻后,世家公子打扮的容修出现在良阙面前。 容修将自己脱下的外衣拾起交给良阙,道,“穿上,从此刻开始,你便是我。” 第37章 峥嵘 沐青是被人摇醒的,当他迷糊的睁开眼抬起头,看清站在面前的身影后,心神一惊,惊慌失措的站起身,道,“殿……殿下。” “不必惊慌。”容修将手里的一套衣物交给沐青,道,“立即换上。” 沐青心中疑惑,这时才发现容修不同于之前的焕然一新的装扮。墨色的长袍显然比白色更适合容修,如黑夜一般幽暗的色泽将容修不显于形的气势融于一体,孤高而清冷,瞩目却又内敛。 不过,现下显然不是欣赏的时刻。 沐青看了一眼后,当即收回眼神,接过容修递过来的长袍,在容修的目光中三下五除二的换上了长袍后,道,“殿下,好了。” 容修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身道,“随我来。” 沐青一怔,随即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容修所行之处并不是殿外,而是往殿内,沐青看到后心中疑惑却也没敢问,一路跟着他穿过正殿,进了书房,在一面高余两丈的书柜前站定。 而后,就见容修的手在书柜的某处动了一下,片刻后,书柜的中间缓缓往两边挪动,露出一个宽约一丈的黑黢黢的入口。 沐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可望着容修此刻竟异常陌生的背影,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敢说出来。 这时,容修回转过身,黑白分明而又深邃悠远的眼眸浑然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沐青,道,“不必紧张,随我来。” “是,殿下。”应了声,沐青连忙跟上。两人从入口进去,身后传来书柜缓缓合上的声音,此时此刻,沐青才看清了这里面的情形。 一个不算大的空间,点了一支幽暗的火烛,侧面有一个长长的通道,幽暗深远,不知通向何方。 沐青刚刚生出这个想法,却见容修毫不停歇地走向通道,他一愣之后,将脑海里的所有想法挥之脑后,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沐青跟着容修一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通道渐渐往下,在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后,终于见容修停下,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石壁,也是这条深不见底的通道的出口。 沐青拿着容修递过来的火烛,暗淡的烛火中,看不清他碰在了石壁的哪一处,片刻后,见石壁缓缓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两人的视线中一点点从中挪开,面前的出口愈见宽敞。 此刻,沐青无论亲眼看到了什么,眼中都没了惊诧之色。 出口外,是深沉的夜色。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浅淡的余晖,偶有稀疏的光被云层遗漏而从缝隙中倾泻而出,将这片山林映照得越发寂静而幽凉。 容修将沐青手中的火烛接过一口吹熄,而后越过他领先而行,玄色的长袍将他的身影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仿佛随时随地便可无影无踪。 沐青一惊,丝毫不敢耽搁,连跑小跑追上,再次映入眼中的环境,他便熟悉了,是今日所行的那条山道。 原来,他一路跟着容修,不知不觉间悄然离开了行宫。 此刻,沐青望着容修的背影,幽暗的夜色下,他眸光复杂,随即隐没。 二人一路无话,又走了一段长远的路后,沐青终于随着容修的脚步停下。他气喘吁吁地歇了一会儿后,抬眼四顾,发现两人竟回到了这座山的山脚下。此刻,容修在他身旁,夜色下,他苍白的脸色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面色如常,气息平稳。 沐青疑惑的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就听容修道,“你在此处稍后片刻,我即刻就回。” 沐青无奈,只得应声,“是。”语毕,就见容修往一侧走远,片刻间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半晌,沐青的气息平稳后,终于在深沉的夜色中看道了缓缓而现的容修的身影,同时,也看到了容修身后牵着的,两匹骏马。 沐青微愣。 容修与两匹骏马彻底出现在沐青眼前时,容修翻身上马,身形翩然间已稳稳坐在马背上,手中牵着另外一匹马,朝沐青道,“过来,上马。” 沐青上前,伫足片刻,抬首看向容修,坦然道,“请殿下恕罪,奴才不会骑马。” 此际,容修的目光落在沐青的脸上,眸中有一丝异色,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件让他意料之外的事。他盯着沐青,眉峰一挑,眸中闪过审视之色,片刻后,放开了另一匹马的牵绳,朝沐青伸手,道,“过来。” 沐青身形未动,眸光依旧望着容修,脑海里片刻的挣扎后,心有所定,靠近了容修所骑的那匹马前,目光在容修伸来的夜色下如玉一般的手上,顿了一瞬,终究伸手握住。 “殿下……”话音稍落,手上骤然而来的巨大的力道瞬间将沐青提起,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稳稳当当的后背贴着容修的胸膛安安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 于此同时,容修双手环过他的腰身牵着缰绳,双腿猛夹马肚,骏马嘶鸣一声,在缰绳的引领下奔腾而起,四蹄健步如飞,片刻间将落雁山甩在身后。 沐青从未骑过马,身子又瘦弱,此刻在马背上颠簸着,半晌才适应下来,可一想到身后的人,他的心口始终悬而未定,听着身后传来的平缓的呼吸声,沐青踌躇片刻,终于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 “殿下……您的身子……” “无碍。” 沐青:“……” 果然,太子殿下的病竟是伪装的。 沐青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殿下……行宫那里……” 容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 “……”至此,沐青已无话可说。 沐青原以为容修亦不会开口时,却听容修道,“秦川。” 沐青道,“奴才在。” 容修御马奔向前方,眸光却若有似无的落在身前沐青的如夜色一般的发髻上,音质轻缓如玉泽,温润绵长。“告诉我,你的真名。” 沐青身形一僵,犹疑片刻道,“殿下怎知奴才不是秦川?” “临泊江,并不在淄阳。”漆黑夜色下,容修眸光微亮,璨若星辰,倒映着无尽繁空,悠远而深邃。 沐青一怔,在脑海里一阵刨根究底后,想到了容修曾经问过他的这件事。原来,这位太子殿下很早以前就已知道他并非真正的秦川。 沐青眸光复杂,片刻后,将复杂的眸光敛于眼底,缓声道,“奴才,真名沐青。沐恩的沐,青山的青。” “沐青。我记住了。”容修道,“今后在外,不必自称奴才,亦不必喊我殿下。” 沐青沉默片刻,道,“是,公子。” 似乎听出了沐青语气中的一丝异常,容修的目光落于他头顶之上,对他自拟的称呼不置可否。深深的望了一眼,他眼底略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片刻后隐匿无踪,目光落向远方。 远方,苍茫夜色下,天地交接之处,城廓庞大而宏伟的黑影如同一只精疲力尽而趋于沉睡的猛兽,在这冰寒严冬中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似乎等待着某个时机,露出属于他的,强势而不可违逆的峥嵘之角。 西京庞大的冰山一角,缓缓浮现在容修与沐青二人眼前。 与此同时,沐青身后,响起了容修温润,此刻却无比深沉的声音,“记住,从此刻开始,你将随我一同,踏入这场坎坷的征程。” 卯时初刻,天色微亮,城门大开。 容修牵着马匹,与沐青一前一后,自西城门前入城。这座名垂千古的名城,拥有大昭王朝两百余年历史的名都,经过一夜的短暂生息后,渐渐开始恢复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朝气。 在日头渐起的晨晖中,街道两边的商户间或开门,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摆出门外,叫卖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街道上来往的人影也陆续多了起来。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容修望着这一幕,忽然朝身侧的沐青问,“京城,你可逛过?” 沐青道,“不曾。” “那么,看着眼前这幕,你想到了什么?” 沐青一愣,随即垂首,将自己的心绪遮掩住。他明白容修话里的含义,眼前这繁荣昌盛的一幕,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他自入宫前,亲眼见到的,和亲身经历的,无一不是被人刻意埋葬的深藏在这王朝之下的腐朽。 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即便他心里清楚,即便他隐约明白太子刻意将自己伪装起来背后的真正用意,他也只能在心底想,永远不会亦不能宣之于口。 这沉埋多年烂透至心的腐朽,绝不仅仅只凭他们的单薄力量可以抹除的。若想根治这个王朝的腐朽,必须从根基挖起,寻源掘脉,彻底斩断,然而若想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具备强大的实力。 这正是他们眼下极为渴望而又紧缺的。 沉默片刻,沐青道,“公子,天子脚下的京城,昌盛是理所当然的。” 容修侧首,朝沐青深深看了一眼。“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是懂我的。不过,口不对心的话说出来,你心底也是不大乐意的,对否?” 沐青默然。 容修道,“既如此,今日,我就带你好好逛一逛,亲眼见识这座所谓繁荣昌盛的千年古城。” 第38章 会晤 清晨,在暖度适宜的行宫中,缓缓漂浮着一层薄雾。薄雾涌荡之处,伴随着幽香阵阵袭来,点点嫣红在薄雾中此起彼伏,若隐若现,偶有花现处,竟如仙境一般叫人心旷神怡,沁鼻醒目。 子砚早早起了,忙着进正殿侍候太子殿下。 子涵四下寻找秦川准备一起做活,遍寻不见,一时疑惑,猜想秦川或是一时有事,便揣着未说。直到半个时辰后依旧不见秦川,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出来的子砚。 子砚听后,眉头微蹙。“四处找了都未见他?” 子涵点头 ,“是,你说他会不会一时贪玩,跑到行宫东面去了?那边宽阔得很,若想一时寻到他还真有些难。” 子砚摇头,“不会,秦川不是这么不知轻重之人。若当真有事,会与我们说的,也不至于叫我们担心。”沉默片刻,子砚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禀告太子殿下。” 子涵点头。 子砚便转身,进了内殿。 此刻,内殿的床榻之上,太子殿下依旧睡着,床榻前的白色帷幔遮掩住他的身影,形影绰绰,幻然飘渺。 子砚行至床榻前跪下,轻声道,“殿下,奴才要禀告一事。” 太子殿下身形微动,只是因身子虚弱而略显轻缓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似乎随风便可消散。“讲。” “秦川不见了,子涵寻遍此处,亦不见他。殿下,是否需派人四处寻找?” “不必。”太子殿下道,“我遣他去办一件事,凌晨时分便离开了,事情办完后他自会归来,你们不必担心。” 子砚心中疑惑,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敢问,垂首道,“是。” 城西,在渐渐升腾的人声中,容修领着沐青绕过城门一带后,往一片平房前慢行。走过一道宽阔的小巷后,入目处,是一片方圆近十里的平砖残瓦,朽木草檐的贫民区。 这里,是这座古城最为偏僻,破落的一角。 前方,有高楼玉宇,亭台楼阙环绕,将这破落一角遮的淋漓尽致,滴水不漏。若非有人诚心入内,这破落的一角,将会随着这座名城的腐朽,深埋于底,无人问津。 此刻,容修与沐青二人伫立于平房横成一排的小道前,望着不时路过的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行人稚子,眸光复杂而深沉。 “此处,亦是这座千古名城的一角,可却仿似被人遗忘一般,朝中从未有人,将此地写于奏章之上交予父皇。” “殿……公子。”沐青微微昂首,望着侧前方身形玉立的容修,缓声道,“公子早知此地?” “知晓又如何?”容修侧头,眸光轻扫,道,“这个天下,连父皇都无法掌控,更何况是我,一介无权无势的东宫太子。” 沐青沉默片刻,道,“奴……我相信公子。” 容修的视线落于沐青尚显稚嫩的面庞上,眸光微动,“沐青?” 沐青一怔,立即道,“属下在。” “我心中所愿的,与即将要面对的,都将要经历千难万险,舍生忘死,你可知晓?” “属下知晓。” “那么……”容修双眸紧盯沐青,“你可愿意?陪我一同走下去?” 沐青沉默,穆子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回响,片刻后,他颔首道,“属下愿意!” “并非属下。”容修忽然出声, 沐青疑惑抬头。 容修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璨若星辰。“今后,你是我的同伴,将与我一同,踏上此路。” 望着那双如星辰一般亮眼的双眸,沐青一直悬而未定的心忽然沉稳了下来,沉声道,“我,愿意。” 即便这位太子势力低微,举目无援。可却是他所见诸人中,唯一一位心怀天下,胸有乾坤与正义的人。只要拥有这份心胸,加上凭借太子目前窥见绝非一般的手段与能力,沐青相信,这个天下,势必将落入他的手中。 他们所需要的,不过是稳固自强与伺机而待。 容修唇角微扬,眉目处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如明珠般璀璨,片刻后,被他深敛于心,他深深望了一眼沐青,看清他眸中的坚毅后,道,“随我来。”言罢,他转身朝巷外而去。 沐青一怔之后,立即跟上。 城中,襄阳阁。 一座不起眼的轿撵落于京城中心最为繁华地段的襄阳阁前,随侍将轿帘掀起,赵权的身影落于轿前。 站定身形,赵权抬眼望向襄阳阁,一双沉淀官场多年的眼眸揽尽沧桑岁月,洞若观火的眸光浑不在意的扫向襄阳阁二楼处窗前那道伫立不久的人影,一眼扫尽后立即收回,如古井无波,分毫不显。 侍人在一旁道,“大人,到了,殿下在二楼等着大人。” 赵权沿着轿檐迈出轿撵,颌下胡须微动,道,“带路。” 侍人忙头前领路,将赵权一路引领着,进了襄阳阁,穿过正堂,一路脚步不停地上了二楼。 天子一号厢房前,侍人止步,推开厢房大门,伸手引入,道,“丞相大人,请。” 赵权抬脚入内,下一刻,侍人关上大门,退守门侧,岿然不动。 厢房内,一壶骏眉金盏在茶盅下缓缓煮着,沸腾的茶水冒着热气徐徐升腾,雾气袅袅。原先伫立与窗前的身形此刻盘膝坐于案前,见到赵权进门后,不紧不慢的起身,道,“丞相大人来了。” 赵权屈身施礼道,“老臣见过三殿下。让殿下久候,是老臣失礼了。” 容景连忙上前,扶住赵相的双臂,道,“大人不必多礼。相国大人劳心劳力,德高望重,容景人微力薄,不能相助大人,自愧不已。大人,请――” 容景扶着赵权落坐于案前后,起身绕行,与赵权相对而坐,道,“相府外耳目众多,容景无法,只得将大人请至此地,让大人绕行甚远,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三皇子说的哪里话,”赵权道,“殿下尊贵之身,愿屈尊前来,已是老臣极大的面子了。” 容景淡淡一笑,小心的将煮沸的茶壶拾起,缓缓倒入茶盏之中,将热气腾腾的金骏眉挪至赵权身前,道,“这是刚煮好的骏眉金盏,盈盈小计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大人品赏。” 赵权的老脸古井无波,道,“金盏稍后可品,不知三皇子此番唤老臣前来,所谓何事?” 见赵权开门见山,容景也不在寒暄,便道,“不瞒大人,是母妃有事,势必要容景亲自面见大人。” 赵权的视线落于身前热气升腾的茶盏之上,道,“不知晋妃娘娘有何指示?” 容景道,“昨日,太子的驾撵已离宫,然而父皇的形势却并不大好,母妃猜测,父皇将命不久矣!” 赵权神情一顿,霍然抬头,窥揽世事的双目陡然望向容景,胡须震颤道,“此事当真?” 容景心神一滞,将被赵相骤然的目光所惊惧的心神敛入心底,面上不动声色,道,“这只是母妃的猜测。母妃猜测一向十之八九,便让容景将此事告之丞相大人,望大人早作预谋。” 赵权沉眉思索,“若晋妃娘娘所言不差,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得好好筹谋。” “不错,我们要好好筹谋。不过,”容景道,“母妃说了,这只是她的猜测,乾元殿被文妃的势力覆盖,我们无法探听出准确的消息,所以,一旦母妃的猜测无法成真,这份筹谋,便只是筹谋。” 赵权眼皮缓抬,看清容景眼中的深意后,沉默半晌,道,“此事,或许是我们等待许久的时机。三殿下,恕老臣问一句,当您蛰伏多年,触手可得的时机眼睁睁就在眼前,您是去触碰还是舍弃呢?” 容景一怔,“可是……” “这份猜测如果是真的,自然最好,如果不是,我们便要设法让它成为真的。殿下,老臣所言,不知殿下赞同与否?” 容景微震,眼神犹疑不定的望着赵权,面露踌躇之色。 一个是天家父子,一个是至尊权位。左右相衡,心中的天平偏向何处,已然明了。只是,弑父…… 似乎看出容景的纠结之处,赵权又道,“殿下其实不必多想。当今陛下的身子早已病入膏肓,这是世人皆已知晓的,以陛下的身子,决计熬不过两年,后宫又被文氏掌与手中,陛下的龙体,殿下难道以为文氏没有牵涉?” 容景抬眸,“大人是指……” “此事已是众人皆晓的秘密,想必晋妃娘娘心中比谁都清楚,殿下无需让老臣来告之与你罢。说不准此刻,太尉大人已经与文氏联合起来,密谋着那至尊之位。所以,此刻,无论晋妃娘娘的猜测是否成真,这将是我们眼下唯一的时机。” 容景蓦然神动。“不知大人如何打算?” 赵权道,“掌握乾元殿的动向为首当其冲,还请三殿下转告晋妃娘娘。至于宫外,老臣会时刻掌握动向,此事事关重大,具体的谋算容老夫回去细想,一一妥当后在告之三殿下,由三殿下转告晋妃娘娘。” 容景道,“我会告诉母妃的,一切就劳烦大人辛苦筹谋了。” “为殿下与晋妃娘娘分忧,是老臣分内之事,殿下不必客气。”言罢,赵权将身前的金盏拾起一口饮尽,道,“果然是好茶。” 将茶盏放下,赵权起身,拱手道,“殿下容老臣先行告退。” 容景起身,道,“自然,丞相大人慢走。” 赵权颔首,从容离去。 回到相府后,赵权立即钻进书房,摊开宣纸,执笔写上一封书信。书信完毕后,赵权喊来管家,将书信交予他手上,道,“找个腿脚麻利的,将书信送往乾城守将宋远的手中。定是宋远本人手上,不可出丝毫差错。” “是。”管家连忙应下,转身急匆匆离开书房。 未几,一匹快马从相府偏门出来,蹄声震震,风驰电掣,往城南方向疾行而去。 第39章 绸缪 赵权坐于书案前,想着方才的书信,闭目敛神,陷入沉思之中。不多时,书房门被打开,相府长史沈泽快步入内,道,“大人,殿下亲自相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权抬眸,见来人是沈泽后,抬手示意他坐下,道,“晋妃娘娘传来消息,陛下将不久于世。” “当真?”沈泽微惊,“怎会如此突然?大人可还未做准备……” “只是晋妃的猜测,还未有真凭实据。”赵权的眸光落于沈泽面上,深深看了一眼,道,“不过,此乃一个大好时机。” 沈泽望着那早已熟悉的,汇聚了无数阴谋诡计的浑浊的双目,瞬间会意,道,“大人是指……” “我们这位陛下缠绵病榻已许久,也该退位了。无论晋妃猜测是否为真,陛下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与其等到事情发生那一刻我们在做打算,不如现在未雨绸缪。若是我料得不错,这个心思,文氏早就有了。陛下如今的身子,极有可能拜她所赐。” 沈泽道,“皇位只有一个,必然人人觊觎。不过大人,文氏一党树大根深,严括的羽翼,我们清除的不过十之一二,一旦仓促动手,胜算不大啊!” 赵权沉吟片刻,道,“无妨,我已有法子对付他,只要将他引出京城,届时,没有严括支持的文氏不过折翼苍鹰,轻易可取。” “引出京城?”沈泽喃喃轻语,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惊骇的想法,他不敢置信的望着赵相,见他面色深沉,没敢多问,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道,“还有一个人大人不得不防?” “何人?” “东宫太子。”沈泽道,“他是个变数,一旦事情如大人所说,东宫还在,朝局将会动荡。” “太子?”赵权道,“不必在意他,同陛下一样,一个将死之人,无需我们动手,文氏的人也不会让他长留于世。我唯一需要谨慎的,只有一人。” 沈泽意会,道,“左盛?” 午时,寒风习习,日头微黯。 容修与沐青自城西一路向东行进,在经过成片的官吏府宅后,绕至后方的一片寻常民宅处。在一间民宅的大门前停下脚步,容修缓缓敲响了宅院的大门,沐青在他身后,眼神四下环顾,最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停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 须臾,院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大门从中被打开,一名身着朴素的老伯探出面容,看清门外站着的容修后,脸色一喜,匆匆忙忙便将门打开。 待两人进门后,老伯又匆匆将门关上,转身便向容修行下跪之礼,“公子,您终于来了,老奴见过公子。” “文伯,我说过,您不必向我行礼。”容修上前搀扶住欲行跪拜之礼的老伯,温和一笑,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礼数。先生可曾在此?” “在,在。”文伯道,“先生早早便在此等候了。” 容修道,“烦请文伯领我们去见先生。” “好,好。”文伯应声后,头前带路,领着两人穿过正院,回廊,进了一间烧着炭火,暖意升腾的厢房。 容修与沐青二人进了厢房后,文伯便在外头将房门关上。屋内,烧着炭火旁的木案前,左盛闭目休憩,听到声响后睁开双眸,看到伫立在门前的容修后,道,“殿下,您来了。”语毕,他从容起身,拱手向容修行礼,“老朽见过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容修言罢,朝沐青道,“这位是左先生。” 沐青会意,躬身向左盛行礼,“沐青见过左先生。” 左盛的目光从容修转移至沐青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沐青,我的贴身侍从。” 闻言,左盛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深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沐青一眼。这是头一次,太子殿下带了另外一人来见他。这种行为的含义,左盛深明于心,也没有点破,伸手指向木案前,道,“殿下,这边坐。” 容修大步行至案前,屈膝坐下,沐青随后,屈膝落座于他身侧。 左盛落座,将木案上煮的茶水为两人各自倒了一盏,送至两人身前,缓缓开口,“今年的风向与往年似乎并无不同,殿下为何提前离宫?” 木案旁的炭火徐徐燃烧着,火光幽幽,不时炸出细微的声响。 容修将银盏拾起,轻啜一口,道,“风向的确没有变化,不过,我们的计划却有变化。先生可知――温贵妃?” 沐青神色然微变,片刻间被他敛入眼中,他低垂着头,视线落在木案旁的火盆上,屏息凝神的听着二人的交谈。 “温贵妃?”左盛蹙眉,思索片刻道,“多年前被陛下宠爱至深,名满天下的贵妃温氏?她不是有疯癫之状,被打入冷宫,早已销声匿迹?殿下为何提起她?” “若是她并未疯癫?若是她愿意与我们联手,先生以为如何?” 望着容修清明而深远的目光,左盛眼角微动,片刻间脑海里千回百转,思绪纷然。他抬手抚了抚颌下的山羊须,道,“若是殿下所言当真,与我们而言,将是一个绝佳的助力,此乃一大幸事。” 容修道,“不错,温娘娘隐忍多年,在文氏一党权势遮天的形势下依然能安然无恙,且一冷宫之妇品衔却未被剥夺,这样的手段,若能为我们所用,我们的胜算便更多了几分。” 左盛道,“此事若成自然极好,但是殿下又如何能确定,温贵妃愿意与殿下联手?为殿下所用?” “温娘娘当然愿意与我们联手。当年,她被人陷害,与父皇心生嫌隙,十一弟无辜枉死,为了在宫里活下来,她装疯卖傻,隐忍苟活。若不是我无意撞破,也未曾想过她竟是装疯。如今,这个时机到来了,她身负仇恨,我主动相邀,她怎会不答应?” 容修神色不变,从容而淡定,“我此番前来,就是告之先生,温娘娘已经与我达成联盟,宫里的计划,也已经开始。以她的能力,复宠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先生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左盛一怔之后,当即笑了。“殿下果然好手段,老夫佩服。” 容修笑道。“先生谬赞了,论心智,修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自谦,以殿下的心智,待大事成后,治理这座江山已经足矣。安阳皇后泉下有知想必也能瞑目,老朽也可安心了。” “先生的情谊,修深明于心,修定不让先生失望。”容修颔首施礼,片刻后,道,“宫外,不知先生下一步如何打算?” “文氏如此嚣张,依仗的不过是严太尉的权势。然而严太尉看似位高权重,野心勃勃,实则胸无韬略,眼界甚小。殿下放心,不出一月,老朽必让他们互生嫌隙。殿下只管静候佳音。” 容修拱手,“那就劳烦先生了。” “为殿下尽责,是老朽分内之事。”左盛回礼,“殿下接下来,往何处去?” 容修道,“安阳国公府。” 左盛当即一笑,道,“那就请殿下替老朽为安阳国公带句话:一别多年,老朽甚是想念。” 容修颔首,“一定为先生带到。”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后,容修与沐青起身出了厢房。容修在院内寻到正在喂马的文伯后,道,“文伯,近日外祖父可曾传过话来?” 文伯放下草料,道,“国公大人并不知公子提前出宫了,并未传出话来。公子可要老奴传信回去?” “不必。”容修道,“我亲自去一趟淮安。” 文伯面露担忧之色,正想劝慰几句,却听容修道,“文伯不必担心,无人知晓我出宫,更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我难得出宫一次,这一次,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次,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文伯听罢,断了劝慰的心思。 容修又道,“文伯,帮我传信一封至邑阳,三日后子时,我必登门拜访。” 文伯应下,少顷,一只白色的信鸽迎空展翅,冒着凌冽的寒风飞向远在数百里外的邑阳城。而后,文伯又为容修二人准备了一份可口的午膳果腹,未时初刻,两人乘上快马,迎着肃杀的冷风,奔袭在了前往江南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疾驰的骏马蹄声如鼓,在肃杀的寒风之中轰然作响。玄色的长袍在寒风中勾勒出一道晖然洒斥的墨色,如一只苍鹰急欲翱翔于九天之上。 沐青坐于前方,被冰刀般的冷风割得面色如土,不停的后缩着身子,猛然想起身后坐得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后,又不得不舍弃那令人向往的丁点暖意,在蚀骨的寒风中高风亮节的瑟瑟发抖。 一面畏于太子之威,一面忌惮于太子的心机之深,沐青心中感叹:我这么伟大,这位心思细腻的太子殿下,是否可以记下我的功劳,少让我进那道水深火热的浑水之中呢? 想到今日的所见所闻,沐青忽然后悔答应了太子殿下,可一想到一旦让太子知道反悔,他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这点悔意瞬间被冷风吹散,四下逃亡。 真的是太冷了! 注意到沐青细微的动作,抓着缰绳的容修用双臂将沐青裹入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察觉到沐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容修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髻上,道,“沐青。” 沐青一愣,连忙道,“在。” “你既不是真正的秦川,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进宫的?进宫多久了?”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是被人陷害,卖进皇宫的,至今未过两月。” 容修看着沐青的后脑勺,眸光微动,道,“你是哪里人氏?” 沐青想了想,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道,“邑阳人氏。” 容修微怔,眸光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道,“你可知我们现在去的是何处?” “不知。” “我们现在要去的,便是江南邑阳。”容修道,“让我亲眼瞧瞧,你的家乡,所谓的江南名城,究竟是哪一般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章讲的剧情,会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第40章 抛砖 虹藏不见、天气上升、闭塞成冬。 ――小雪 冬月初一,深夜,大雪纷飞,漫天飘零,偌大的京城被笼罩在皑皑白雪中,天地同色,绵延万里。 城南的一座府邸,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背负黑色包袱,身形利落而矫捷。在雪白的道路上留下一道深约两寸的足印,蔓延向远方。 随后,一群家丁打扮的人追了上来,见到足印后,立即追了上去,却在下一个路口追丢了黑影,面对寂静深远而又无迹可寻的黑夜,他们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日,一则消息在京城街头传开。户部尚书杨之助家中失窃银数万两,玉器珠宝十数件。而城西数百家境贫困户,门前皆有一锭银两,系不明人士所赠。 这则消息流传出后,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世人皆道:路有冻死骨 ,户部尚书家中有万金;平民百姓难活命,何不入他家去偷银? 于此同时,此则消息,随同朝堂上一些言官的奏折送进了皇宫。经历了几道波折后,终于送到了尚在病中的昭元帝手中。 昭元帝见到弹劾户部尚书杨之助的奏折不在少数,便下旨大理寺彻查户部尚书杨之助,无论查出什么,由刑部复审,一旦确认其犯了律法,交由刑部按律处置。 这则旨意当即由中书省下发,传入大理寺的同时,也由专人,分别传入太尉府与相国府。 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户部尚书杨之助脸色瞬变,当即派遣一名亲信前往太尉府,被太尉府前的门人拦下后,灵机一动,转了一个方向,前往位于城中东南角,大名鼎鼎的文公伯府。 此刻,太尉府内。 熏炉慢点,轻烟浮动。严括位于书房内的沉木书案前,看了一眼下首处闭目养神的左盛,目光炯亮,道,“先生为何要拦下杨之助的府人?杨之助是户部尚书,户部掌管财政,与我们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左盛缓缓睁开眼,长而削瘦的面颊上沉稳平静,波澜不惊。自从天冷后,他那把轻摇缓送的羽扇已被撤下,身上套了一件厚实的棉氅,在这暖意浮动的书房内,彻底抵御了严寒的侵蚀。 他眼皮轻抬,淡淡回视严括,道,“大人难道想断了咱们当前正好的局势吗?” 严括胡须微动,“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应该知晓,杨之助手里并不干净。如今他的事既已被捅到皇上面前,皇上也已下旨要彻查此事,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一旦被查,以他所做之事与如今满京城皆知的名声,他必倒无疑。此时此刻,谁与之来往,所有的视线,均会被转移而来,即便大人您位高权重,难道敢堂而皇之地告诉皇上与全天下,您与杨之助有来往?” “或者说?杨之助是您的人?那么他所行的贪污纳贿之事,大人也参与其中?”左盛直视严括,道,“大人,您可别忘了您身后还有一位一直对您虎视眈眈的丞相大人。上次河西大营他棋差一招未曾拿到河西主将之位,如今,他可是时刻盼着抓住您的把柄呐。” 严括虎目微沉。左盛所说他心中有底,只是户部实在重要,若是就此丢了,日后在想纳入手中又得花费诸多心思。另外,杨之助也并非随意可弃的棋子,他的背后,还有另一层重要关系。 左盛似看出了严括的忧虑,道,“大人若是忧心户部,其实也大可不必。” “先生可是有良策?”严括道,“我知先生所言在理,只是杨之助此人不可轻易舍弃,他是文公伯亲自引荐与我,我们之间,还有文家的这层关系。” “哦?”左盛略有所惊,“既如此,那便更不用大人忧心了,他既有难,自去找文公伯便是。文公伯有公爵之位,又是宠冠六宫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文妃之父,文家一门一公三候,实权虽不大,可名声鼎盛,旁人多少也是要顾及的。” 严括似乎对左盛的此番言论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质疑。“先生。”他望着左盛,太尉的气势微不可察的缓缓显现。“你当真不明我心中之意?我与文妃为盟,杨之助是文公伯的门人,却为我所用,如今他出了事,我坐视不理?这是何道理?” 左盛缓缓抬眸,似乎并未在意严括的气势,他狭长的双眸回视严括,眸中的光芒犀利,刹那望来,仿佛可以直穿人心。“大人,可是不信在下?” 严括一怔,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他辛苦请来的先生心智超常,运筹帷幄,可与千里之外算计人心。他若想得天下,还得仰仗眼前这人的帮助,怎可轻易无礼,当下收敛身上的气势,朝左盛拱手道,“先生误会,我怎会不相信先生?” 左盛眸光微敛,“大人若信在下,便请听在下一言。” 严括颔首,“先生请讲。” “大人应该知晓一个道理,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大人的权势是熊掌,杨之助便是这条鱼,或许,还算不上鱼。” “大人,您眼下的权势天下都看在眼里,文氏同样看在眼里。即便大人不出手援助杨之助,文氏会以这个缘由与大人决裂吗?她能坐上如今的这个位置,我相信,她的眼界定不止于此。眼下朝堂之上,除了您,她还有第二个更好的合作人选吗?” “至于杨之助,他身为户部尚书,尸位素餐,监守自盗,我想问大人,倘若有一天这个天下落入您的手中,如此为官之人,您可敢用?” 严括一怔,自从坐上太尉之位,他似乎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何况,他身居太尉,曾做过的事,与杨之助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会有这种想法?可是,倘若有一日,这个天下真的落入他的手中,他会让他的官员效仿他吗? 片刻后,他心中已有定论,答案是不会。 左盛眸光微扫,不经意扫过严括,看清他脸色后,似有所定,又道,“既然杨之助保不住,又不必保,为何不趁此时机撤掉他,换一位大人能够为之所用之人呢?” 闻言,严括看了一眼左盛,这一番话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左盛话中之意,就枉为身居高位多年的一国太尉了。 “看来,先生已有良策。不知先生心目中户部尚书的人选,是何人?” 左盛拢了拢身上的棉氅,发觉身上的暖意更足一些后,目光落在了堂间稍远的熏炉上,道,“户部侍郎梁德造。此人是治理财政的良将,因为杨之助之故不得施展其财,官衔不高,更易掌控,大人若将其提携起来,收归麾下,自然为大人所用。” 严括凝眉,思虑片刻,道,“依先生所言,不过这个梁德造我不曾有过印象,需查一查。” “那便让徐管事去吧,他一向不是这方面的能手?”左盛神色淡然道,忽然想起一事,“大人,府上的三位公子,大人可安排妥当了?” 严括一时疑惑,不知左盛为何会关心此事,凝神一瞬,道,“长子与次子皆有所安排,幺子年幼,尚未及冠,还在家中读书。先生为何突然问及此事?” 左盛道,“大人心怀抱负,诸位公子必然也是人中龙凤,既是龙凤,当要有施展才能之地,不过以大人的能力,是在下多虑了。” 此时,文公伯府内,文公伯长子文长远接见了户部尚书杨之助派来的亲信,也得知了皇上下旨彻查户部尚书一事,安抚了亲信后,文长远拿着杨之助的书信进了文公伯的书房。 “父亲,杨伯父着人来书信了,皇上下旨要彻查杨伯父,我们该如何做?” 文公伯本名文昌皓,耳顺之年,两鬓微白,面容有些苍老,精神却极为矍铄。身为文妃之父,当朝国舅,即便手上的实权已不多,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掌权者的气势却不减当年,不过多年的经验,也让他多了一份谨慎于常人的内敛。 他接过文长远手中的书信,仔细阅过,将书信至于文案之上,道,“此事,严太尉处可曾传来消息?” 文长远道,“杨府亲信说他先去的太尉府,却被拦于府前不得而入,这才来了此处。父亲,杨大人是我们的人,可也为太尉大人办事,您说他这般态度是何意?” 文公伯沉吟片刻,“太尉大人终究是太尉大人,他的眼中,权势高于一切。眼下,杨之助出了事,而且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必定会严查。严括位高权重,可也功高震主,他当然不敢把皇上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可是,若太尉大人不出手……” 文长远一开口,便被文公伯打断,道,“严括那边不必去管。杨之助是我重要门生,与你二弟也有过恩情,我们不得不管。” 文公伯思虑片刻,道,“既如此,就由我们亲自出面。长远,你夜里去一趟大理寺卿褚勤的府邸,告诉他你的意思。另外,告诉长安,让他去一趟宫里,探探你妹妹的口风。若是可行,让她在皇上面前软言相劝几句。此事不宜拖延,去罢。” “是,父亲。”言毕,文长远立即出了书房,转而去寻找其弟文长安。 文长安从长兄处得知对自己有恩的杨之助有难后,当下便急了起来,丝毫不肯拖延,立马行至后院牵出自己的马,挥着马鞭旋风一般的飞快奔出了文公伯府。 第41章 引玉 朱雀大道是京城的主街道,也是最为宽敞庄严的一条街道,因为这条街道的正前方,直通坐落在京城中央肃穆庄严的皇宫。数里长的街道尾端则通向京城的各个主要干道,如一条最为重要的引线,将京城的街道交织在一成,星罗密布的织成一张执掌乾坤的庞然大网。 巳时初刻,一匹快马出现在了朱雀大道的尾端,以风驰电掣之势奔向街道尽头的皇宫东门。 就在快马经过一个主干道路口时,一辆马车从路口奔出,恰如其时的挡住了快马前进的步伐。而快马奔驰过快,眼见就要撞上马车时,马上的文长安当即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骤然腾空,半晌落下,堪堪止住了险些夺命的致命步伐。 文长安当即盛怒,挥着马鞭对着马车前沿吓得魂飞魄散的侍人道,“哪里冒出的贱奴,竟敢挡我去路,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侍人一时受惊,又被文长安骤然怒喝,唯唯诺诺半晌,准备开口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道隐含愠怒的男声,道,“不必让开。” 文长安武力傍身,耳力极强,听清马车之内传出的声音后,心中本就焦急,此刻更是怒不可遏,道,“车内是何许人也?竟敢拦我去路,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什么人?那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马车的前帘被撩起,一名面色清俊,世家公子打扮的年轻男人露出面容。 文长安盯着他瞧了片刻,确认不是熟悉的人后,当即道,“我管你是什么人,胆敢拦本候的去路,还不赶紧退开,你找死吗?” “本候?”年轻男子盯着文长安,面色阴郁,“你是哪位府上的侯爷?” “我是哪位府上的,干你何事?”见年轻男子始终没有出声退让,心急火燎的文长安不在跟他废话,道,“胆敢挡我文长安的路,找死!” 言罢,文长安挥起马鞭,以疾风之势狠狠扫向了马车上的年轻男子。这时,一直坐在马车前沿脸色惶恐不安的侍人眼见马鞭就要甩在年轻男子的脸上,当即迎了上去,惊慌道,“三少爷小心!” 话音未落,侍人就被袭来的长鞭一鞭甩到了马车外头,狠狠摔在了地上,当即吐出了一口血。马鞭却疾势未减,继续往年轻男子的脸上扫去。 ‘啪’的一声,年轻男子一时躲避不及,脸上被狠狠甩下了一道红痕,同时被凶猛的力道狠狠的摔在了马车里,浑身剧痛,良久才挣扎着起身。 此时,收回马鞭的文长安用蔑视的眼神狠狠瞪了年轻男子一眼,道,“这就是你挡我文长安的下场!自不量力,活该!”语毕,文长安手执缰绳,欲驱马绕行离去。 “慢着!”年轻男子见他要走,急声道,“你是文长安?文公伯家的文长安?” 文长安于马背上回转身来,道,“正是本候,记着,日后见了本候,一定要绕道走。再敢跟本候作对,本候饶不了你!”言罢,他猛夹马肚,片刻间便奔离了此处。 年轻男子望着文长安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阴沉。 被马鞭甩在地上的侍人这会儿颤悠悠的爬起身,浑身疼痛难忍的行至马车旁,看见年轻男子脸上的鞭痕后,当即胆战心惊道,“少爷……” 年轻男子隐含盛怒的阴沉眸光瞥了侍人一眼,道,“不去书院了,回府。文长安,敢打我严慎,我倒要看看,惹了你文长安究竟有什么下场!” 半个时辰后,皇宫,宣华殿。 在宫人的引领下,文长安脚步匆匆的进了正殿,看到文妃后,脸色焦急道,“长姐。” 文长安极少来皇宫,文妃也极少见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家中的幺子,文长安都备受宠爱。文妃进宫前,文长安年纪尚小,他们姐弟情极深,文妃时常将他宠在手心上。 这会儿见他脸色焦急的进宫,文妃当即道,“出了何事如此紧张,不必担心,姐姐自会为你做主,过来坐下慢慢说。”同时,文妃朝高宇使了个眼色。 高宇会意,领着所有的宫人退出了正殿。片刻后,偌大的正殿内只有文妃与文长安二人。 文长安坐下缓了缓气,道,“是杨伯父,杨伯父出事了。” “杨伯父?哪个杨伯父?”文妃身处后宫,对于今早发生的朝堂政事还未收到消息。 “是户部尚书杨之助。”文长安道,“今早传来的消息,皇上下旨要严查杨伯父。只因为他昨夜家中被盗了钱银数万两,朝中群臣上奏,说杨伯父贪污纳贿,要求彻查杨伯父,这会儿彻查的旨意怕是已经到了大理寺了。” “姐姐,杨伯父对我有恩,您必须要保他的!” 文妃脸色微沉,冷声道,“怎会发生这种事?杨之助的家中被盗数万两?他可真有本事!” 文长安张了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只道,“如今这朝中那个官吏没点钱银的,我们文家不也……” “长安!”文妃登时冷喝,制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道,“这种话不可乱说,尤其是在宫里,隔墙有耳,你想为我们文家召来祸患吗?” 文长安脸色一顿,觉得有些委屈,“姐姐……” “我知道你担心杨大人。”文妃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发生,而且由陛下亲自下旨,想要解决就没那么好办了。”思量片刻,又问,“太尉大人呢?此事你们可有去找他?” 提起太尉,文长安脸色当即一变,道,“太尉大人不愿管此事。我听大哥说,杨伯父一早便派人去求见太尉大人,却被拦与门前不得而入,杨伯父一时无奈这才来找到我们。姐姐,你说该怎么办?” 文妃蹙起柳叶长眉,道,“杨之助是我们的人,又身居户部尚书的要职,按理说太尉不该不管此事。” 沉吟片刻,文妃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告诉父亲,也给杨家一个信,此事本宫会出面,定会保他无事,你安心回去吧。” 文长安面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喜,“当真?” 见文长安面露喜色,文妃笑着点头,“姐姐几时骗过你,回去吧,安心等待消息即可。” 文长安高兴颔首,又陪着文妃坐了片刻后,起身离开了皇宫。 文长安走后,文妃唤来高宇,将写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他,道,“找个眼生的,送进太尉府中,就说是本宫的信件,请太尉大人必定给个回复,拿到回信后方可归来。” “是。”高宇立即拿着书信转身出了正殿。 城东,太尉府。 此刻,后院的一间的厢房内,严慎躺在房中的软榻上,正伸着骨节分明的手腕让太医诊脉。目光随着方中央来回踱步的严括而摆动着,眼底的怒意丝毫未消。 角落处,严慎贴身的侍人跪在地上,脸色惶恐的颤抖着,不敢多话,也不敢有丝毫动静。 左盛披着厚实的棉氅坐于房中东南角的藤椅上,看着房中的这一幕,面色无波。 唯有来回踱步的严括,动静最大,脸色阴沉。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的严慎,瞧着那左脸颊上刺眼的鞭痕,眼中盛着盛怒。 他严括的儿子,最小的亦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竟然让旁人给鞭打,实在是叫他气愤不已。想到这个动手的人,严括心中更是阴郁,道,“慎儿,你说,打你的是文公伯家的文长安?” “是。”严慎道,“若非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儿子还不知如何寻找这个仇家。” 严括忽然停下脚步,道,“你可知你的身份?” 严慎微微一顿,想起文长安甩鞭子时那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嚣张模样,眸光一沉,道,“他当然知道。他还说,不论是谁,胆敢挡他文长安的路,就是找死!” “混账!”严括当即怒喝。“他好大的胆子!” 这时,一直被身旁怒火升腾的气势所震慑的太医颤颤巍巍的收回诊脉的手,道,“三公子并无大碍,但受重力所致,身上有些内伤需静候调理。另外,三公子脸上的伤痕不可遇水,每日用湿巾擦拭,在以百花露涂抹,月内伤痕即可痊愈。” 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交予严慎,道,“这便是以百花调试的百花露,每日取少许涂抹与伤痕处,不出一月即可消弭。” 严括点头,道,“来人。” 管事徐良立即进屋。 严括道,“送王太医出府。” 徐良点头,引领着王太医指向门外,“王太医,这边请。” 王太医点头,同严括告辞后,被管事徐良引领着离开了太尉府。 屋内,仍是一种弥漫着怒火的沉凝气氛。 严慎沉默片刻,忽然道,“父亲大人,文长安如此辱我,您定要为我讨个公道!他文家若不是父亲大人的扶持,哪里有如今的地位,可他竟然如此侮辱我,显然是没把父亲大人放在眼里!” 严括瞥了他一眼,沉默一瞬,忽然看向了一直闭口不言的左盛,道,“先生,文长安如此行事,可是授文家之意,因为老夫不愿搭救杨之助之故?” 左盛蓦然抬眼,平波微澜,道,“若当真如此,那文氏,便真的是未将大人放在眼中了。” 闻言,严括眉峰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 忽而,管事徐良进到屋内,看了一眼严括后,道,“大人,宫中来人,带来了文妃娘娘的书信。” 第42章 投石 屋内,随着管家话音稍落,气氛一时更加冷凝。 “她来得倒是及时。”严括冷声道,“把人带到书房,老夫随后就到。” “是。”徐良应声,转身离开了厢房。 严括看向左盛,道,“先生不妨猜测文氏此番为何而来。” 左盛沉吟片刻,道,“三公子与文长安发生口角之处,在朱雀大道。若是在下猜的不错,文家已经收到了杨之助的求助,文公子所行方向正是皇宫。眼下,文妃着人来的书信,该是与杨之助有关。” 严括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文氏打得好主意。”言罢,他抬脚离开了厢房,穿过回廊,往书房而去。 文妃派来的是一名小太监,这会儿在太尉府的书房里噤若寒蝉的守候着,等到严括进屋后,才垂头将书信双手奉上,小声道,“太尉大人,娘娘有令命奴才收到大人的回信后方可回宫。” 严括登时抬头,严厉的眸光带着上位者的威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瞬,道,“出去候着。” 小太监心惊肉跳的心瞬间落下,当即如蒙大赦般的迅速离开书房,在书房外头安静的候着。与此同时,他看到一名身形消瘦,裹着厚重棉氅,如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朝书房而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后,气定神闲的推开书房的大门进了书房。 见到书房被人推开,严括刚要出声,见到来人是左盛后,又将即将出口的骂声咽了回去,道,“先生来了正好,果然如你所料。”严括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左盛,道,“先生也看看吧。” 左盛上前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将文妃所写的寥寥数语看完后,道,“文妃亲自出面让大人搭救杨之助,这位尚书大人好大的面子。不知大人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他文氏如此看轻老夫?出了事就想让老夫解决?”严括脸色深沉,面上被岁月携刻的纹路因为怒意而有着些许的狰狞。“若非文氏那个女人与她那不中用的儿子对老夫还有些用处,老夫岂会让他如此打脸?” 左盛不动声色的看了严括一眼,忽然道,“既然文氏如此不尊重大人,大人与文氏又如此不睦,大人为何非要扶持六皇子,任由文氏之人猖狂气盛呢?” “不扶持六皇子,老夫还能扶持谁?”严括冷声道,“三皇子与赵权一派,朝中只有六皇子与太子,难不成让老夫扶持那个病怏怏的太子?” “为何不能?”左盛眸光微动,道,“六皇子的身后有文氏一族,文氏一公三候,表面上权势不高,可朝中的影响力却并不小。一旦六皇子上位,文氏可就不好对付了。然而东宫太子,身后没有任何可以依附的势力,大人若扶持太子,岂不更好掌控?” “太子?他活不长久。”严括嘲讽道,“他那病怏怏的身子,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归天了,老夫的大计怎么办?” 左盛悠悠道,“他活不长久,不更遂了大人的心意?” 严括骤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左盛一眼,明白了左盛话中的含义后,脸色变幻,双目神色不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一颗细微的石子不着痕迹的投进严括古井无波的思绪中,平静的,从未有过波动的心绪如湖水一般被石子瞬间打破,荡起的涟漪会飘向何处,带来多大的波动,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望着严括瞬间剧动的眼神,眼见自己投出的石子起了作用,左盛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点到即止。 严括的心绪依旧起伏不定,想到若当真如左盛所言之后会发生的事,心口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隐约,有一种跃跃欲试之感。 不错,诚如左盛所言,当他扶持了东宫太子继任皇位后,三皇子与六皇子便毫无用处,不必留于世上。然而当东宫也归天了,属于容家的大昭王朝后继无人,他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届时,即便是鸡蛋里可以挑出骨头的言官对此也无话可说,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便可正大光明,顺理成章。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严括的目光剧烈颤动,脑海瞬间掠过千百种思绪。 不着痕迹地留意着严括的左盛见时机已到,打断了严括的思绪,道,“大人可想好,如何回复文妃娘娘了?” 严括微怔,思绪回神后,心中似有所定,道,“劳先生提醒,老夫竟差点忘了,如今这朝堂,是老夫说了算,不论文氏有何居心,若没有老夫的扶持,她的位置可不会如此安稳。既然文氏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便让她瞧瞧,眼下的朝局究竟是谁说了算。” 言罢,严括当即立于书案前,手执长毫落于宣纸之上。片刻后,一封记载着寥寥数语却充分表明严括态度的书信交到了小太监的手中,让其带回宫中亲手交到文妃手上。 皇宫,宣华殿内。 收到严括回信的文妃娇媚的面容凝着一层寒霜,脸上的凉薄越发显得冰冷入骨。将书信上的寥寥数语看完后,文妃将书信狠狠攥在了手心里,仿佛要将之揉碎一般捏成一团,冷声道,“好个太尉大人!” 高宇见状,轻声道,“太尉大人不愿出手?” “不错。”文妃道,“亏我们还被人称之为一党,亏我文家之人还为他严括办事,出了事他便将我们的人弃如敝履,简直是欺人太甚。” 高宇蹙眉,道,“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文妃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传信回府,就说严括不愿搭救杨尚书,让父亲大人想想法子。但是,若此事一旦闹大,杨尚书救不出来就该舍弃,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我们文家。” “是。”高宇垂首,“那太尉大人那里?” “他既不肯,还能怎么办?”文妃恼怒道,“真是一不小心上了贼船,摊上了这么个背信弃义之人。可他位高权重,u儿若想争夺皇位还需他的扶持,即便他气势嚣张跋扈,我们又能如何?” “现在只希望u儿能尽快坐上那个位置,只要u儿能够执掌朝政,我文氏一族手上握有足够的权利后,他严括还能嚣张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介武夫,靠着曾经的军功才拥有今日的地位,智谋和心机连高明都算不上,竟妄想把持朝政摄政称王,简直痴心妄想!” 宣华殿外的一角,一名小太监倚角而立,将耳朵轻轻的趴在门沿之上,静静听着殿内的动静,将文妃带着怒气的言语声悉数收入耳中后,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 殿内,文妃的声音还在继续,同时她想到了一直悬在心口的一件事,道,“过了这些时日,风波也都过去了,那个林信不必留着了。” 高宇颔首,“是,今夜便派人去一趟。” 入夜,太尉府中。 听到徐良传来的消息,严括脸色阴沉的坐于书案前,片刻后竟笑了起来,道,“好啊,看来果然如先生所说,文氏与老夫,的确是面和神离。老夫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该舍弃文氏,舍弃六殿下,她倒是帮了我一把。” 左盛居于他旁侧,双手放于火盆之上汲取着热意,缓声道,“君王之榻,绝不容许他人酣睡,这不是大人一个人的想法。不过,大人即便真的决定舍弃文氏,眼下的时机绝不是最佳的。” 闻言,严括看了他一眼,道,“我与文氏已然生隙,难不成还要继续与她结成一党?” 左盛沉默片刻,忽然道,“大人当真决定舍弃六殿下?而不是一时恼怒之故?大人可要考虑清楚,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将至关重要,动辄生死。在下不希望大人只是因为一时的恼怒,之后又追悔,大人一定要想清楚。” 严括虎目微动,片刻的沉吟后,心中已有所定。“老夫与文氏,注定不能同存。” “看来大人已经决定了。”左盛狭长的眼眸闪过幽光,道,“不过,在下还是方才的那句话,眼下的时机不算好,大人不宜在此时与文氏宣告决裂,并且,大人眼下所想,决不能透露出分毫,让文氏之人有所察觉。” 严括神情凝重的望着左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文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一族目前在朝堂上影响力不小,文妃在后宫之中的势力亦是庞大,若在此刻与她决裂,双方势力必然发生碰撞,届时,大人也必将承受不小的损失。更何况,大人身后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赵相,若是亲眼见到大人与文氏相争,我相信最高兴的,莫过于赵相了。” 严括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那么先生认为,何时是最佳时机?” “最佳时机,便是趁敌人最为虚弱之际,大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只做压死一头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取之。” 见严括露出怀疑之色,左盛道,“文妃一党的势力,并非坚如磐石。大人若是愿意相信在下,请大人静候一些时日,在下定想个万全之策。不动则已,动则必将一击必中,让敌人再无回击之力。” 严括当即道,“那就有劳先生了。不过,还有一事。” 左盛疑惑的看了一眼严括,瞬间会意,“大人是指太子?” “不错。”严括道,“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位太子了,他是何心性,愿不愿与老夫联盟,我还得观察观察,仔细思量。”凝神片刻,他道,“老夫要亲自见太子一面。” 左盛沉默稍许,道,“听说太子身子不太好,刚入行宫,需得调养一段时日,让他来此显然是不行的。大人这几日不宜妄动。此事我会着人安排,等这几日过去,我们挑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去一趟行宫,拜会这位太子。” 严括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就依先生所言。” 子时,皇宫内刮起了一阵肃杀的寒风,暗月无光,夜幕深沉。 掌刑司内,灰暗而森冷的刑牢之中,一名身着太监服饰,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出现在了过道处。他低垂着头,快速走向刑牢最里间的暗房,如幽灵一般掠过的身影未发出丝毫声响。 片刻后,他停留在暗房前,十分娴熟地拿出钥匙打开暗房的牢门,抬脚入内后,在极暗的光下,他看到了缩在角落处,浑身脏污,头发散乱的那道人影。 眸光定了片刻,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匕首刺向了那道人影的胸膛之处。 ‘呲’的一声,一道细微的声响在黑夜之中炸开,竟分外刺耳。 黑影察觉不对,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裹着衣物的草人!黑影当机立断,环顾一眼后,立即撤离了此地。 片刻后,刑牢恢复平静,那道黑影仿似并未出现过,森冷的刑牢一如既往,幽暗,肮脏,阴森。 清晨,宣华殿。 高宇收到来自一名手下的消息后,脸色阴沉,“你说林信不在掌刑司?” 手下道,“不错,被放置在掌刑司暗牢里的,是一个草人。管事大人,此事显然不对,是否需要告诉娘娘?” 高宇想起这几日愁眉不展的文妃,沉默片刻,道,“不必,娘娘诸事繁忙,不该在这些小事上忧心。此事我会记在心中,你找些人,要口风紧实,办事细密的,在宫内四下搜查,林信定然被藏在宫中,你们小心谨慎些,不要叫旁人察觉。” “是。” 高宇摆了摆手,“退下吧。” 手下随即离去。 高宇立在角落处,脸色阴沉。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林信,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只百足之虫,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身上还牵扯着宣华殿的一干人等,妄图要挟六皇子而活命,当真该死! 这个成事不足的废物,他势必要除掉!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吼!作者君要发力了! 第43章 雪夜 在北方雨雪纷飞之际,江南也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一日之间,偌大的邑阳城披上了一件雪白的裘氅,将这座繁华之城的秀美敛与其中,顾盼自怜。天地之间飘荡着无数鹅毛般的飞絮,在寒风之中无所畏惧,肆意飘扬。远处的山脉由远及近的如同水墨渲染,在天地尽头伏脉千里,连绵不绝。 万里山河,长天一色。 即便被雪氅覆盖,江南名城邑阳的美景,亦是名不虚传。 月明居,是邑阳城最为有名的酒楼,亦是邑阳城内楼层至高,规格至佳,繁华至盛,风景至美的酒楼。月明居位于淮水之畔,立于其顶层,可将邑阳城大半的景色收入眼底,一览无遗。 此刻,容修立于月明居顶层,伫立与宽敞明亮的窗柩前,玄色长袍无风自扬,他清明的眸光望着城中一处森严的楼阁,缓缓道,“那里,便是太守府?” 沐青立在他身侧,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去,道,“是。” 容修侧头看他,轻声道,“你家中还有何人,是否需要回去看上一眼?” 沐青沉默片刻,道,“我是孤子,无父无母,孑身一人。” 容修一怔,眸光有些许的复杂,随即隐没。“是我唐突了。” 沐青面色如常,“与公子无关。” 容修转而望向窗外,看着入目尽是极尽的纯白,沉默稍许,缓缓道,“邑阳城,是个好地方。” 子时,飞絮仍在飘扬,大雪将偌大的邑阳城掩埋入皑皑白雪中,万籁俱寂,唯有风雪簌簌。 容修与沐青立于太守府后门处,沐青四下看了一眼,轻轻敲响了大门。 三声后,大门缓缓打开,邑阳太守段鸿缓缓从中露出面容。他一眼看到立于门外的容修后,当即将大门打开,让两人进入后,立即关上大门,转身朝容修行跪拜之礼,“臣段鸿参见太子殿下。” “段卿不必多礼。”容修扶起段鸿,笑道,“可是久等了?” 段鸿拱手道,“自收到上京来信后,便一直等待着殿下的到来。殿下,请。”他抬手指向府内。 “不急。”容修朝沐青道,“这位是邑阳太守,段鸿段大人,我的心腹之一。” 沐青会意,当即朝段鸿拱手道,“在下见过段大人。” 段鸿疑惑的看了一眼沐青,“这位是?” “真名沐青,不过暂时,你得称呼他秦川。”容修道,“我的贴身侍人,亦是我心腹之一,日后你们必将共事,不如先行熟悉。” “是。”段鸿向沐青拱了拱手,算是认识了,随后伸手指向府内,对容修道,“天寒地冻的,殿下早些入内吧,臣已经遣走了身边人,此刻府上只有臣一人。” 容修颔首,在段鸿的指引下抬脚入内,穿过还在飘着雪花的院子后,径自入了主屋。沐青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紧跟着。 相比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屋子里就显得暖和多了。提前收到了消息,段鸿在屋内早早添上炭火,煮上了一盅热茶。三人进屋后,直奔沏上热茶的木案前。容修与段鸿相对而坐,沐青则如往常一般,坐在了他的身侧。 段鸿提起茶壶,为三人各自斟了一盏热茶,缓声道,“殿下亲自前来邑阳,可是有何要事?” 烛光明亮,火盆中的炭火现出幽幽火光,热意升腾。沐青所坐之处最为靠近火盆,这会儿不着痕迹的汲取着火盆中的热意,一边屏息凝神,八风不动。 “我此次前来,首要之事,便是告之你,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容修端起茶盏小啜一口,道,“京城里的风声,想必你有所耳闻。” “不错。”段鸿道,“虽然官方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不过我已收到飞鸽传书。左先生的行动,我已知晓。” “先生的计划已经开始,我在宫里的行动也在悄然进行。若是我料得不错,回宫之日,便是我们的势力悄然崛起之时,现在,我要知道,我命你暗中查探的事,如何了?” 段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沐青,见容修神色如常,沉默片刻,道,“原本想将此事彻底查个清楚在禀告殿下的,殿下既然已经问起,臣便如实禀告。” 容修扬眉示意。 段鸿道,“江南一带,除却淮安与现在被臣接管的邑阳之外,周围毗邻数城,盘根错节,结成一个牵涉甚广的关系网。官商相护,暗中勾结,以哄抬市价为主,从寻常的柴米油盐中获取暴利,暗中继而经营赌坊,妓院,盈取更大的暴利,所赚取的金银,当地官商分下小头,大头的,由专人护送,运往京城。” 容修眸光微沉,道,“可知运往何人的府邸?” “行踪极为隐秘,臣的势力只能在周边渗透,一旦入京便无法追其行踪。”段鸿道,“不过传言,这大头最后落入的府邸是――相国府。” “果然是他!”容修黑白分明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堂堂的相国大人,食君之禄,却窃君之国,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为了这江山社稷,当真叫人心惊胆寒!” 沐青忽然打了个冷颤,想到自己入宫前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无一不是这个朝代的腐朽,生出一丝悲戕的同时,眸光落在容修的背影上,忽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森冷,与希冀。 一个朝代的败落与腐朽是令人绝望的,可若是有一个有心之人出现,并且竭尽所能的去挽救与改变,并且心甘情愿的为之倾尽所有,又怎知,腐朽的皇朝不会破而后立,有新生的一天呢? 片刻后,他这些怅惘的思绪立即被段鸿的言语打破。 “殿下,臣目前所查到的,只是这些势力的冰山一角,而且,他们的消息非常灵通,行踪及其隐秘,手段亦是狠决非常。无论哪个地方泄露出丝毫消息,都会立即被毁灭踪迹,即便抓到了人,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殿下即便有心想要这些人认罪,没有证据也是无法可行的。” 容修望着段鸿蹙了蹙眉,“没有丝毫证据?” “微乎其微。”段鸿神色间有一丝愧意。“臣辜负了殿下的信任。” “你不必如此,这些人狡诈非常,把柄自然不会轻易露与人前。”容修沉声道,“此事你继续深查,但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打草惊蛇。眼下我们的时机还未出现,等我们的势力崛起,定要扫平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还黎民百姓,一个荡涤浊垢的清明天下。” 段鸿眸光微颤,当即拱手道,“臣誓死效忠殿下。臣发誓,定查清此事,将这些贼子绳之以法,断绝这些贪官污吏的恶行。” “你的忠心我知晓。不过,贪官污吏,岂是一时能够扫尽的。” 容修道,“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千难万险且前途未卜。眼下我们的势力隐在暗中尚可踽踽前行,然而一旦明示与人前后,将会面临的明枪暗箭不计其数,届时,所要面对的恶行亦可能是惨绝的。所以,我们必须小心隐忍,保重自身。你们是我容修重要的心腹,也是这个王朝腐朽之下的最后一点清明。所以,决不能有无畏的牺牲。” 容修望着段鸿,道,“凡事,要尽心而行,但也要量力而行,你可明白?” 段鸿当即颔首,“臣明白,殿下请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容修的面色有所松缓,道,“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邑阳城,如今可是应尽归你管辖?” “大致。”段鸿道,“长史宋安是严尉的人,有他时刻监视,我行事尚不能得心应手。” “严括的人暂时不能动,你小心谨慎一些也好。必要时,他会是一颗重要的棋子。”言罢,容修起身,“夜已深,我不便在此久留,日后若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你知道该往哪里传。” “是,臣知晓。”段鸿连忙起身,“臣送殿下。” 容修与沐青走在前头,临出门前,两人将身上的衣物略微整理,段鸿见二人的衣物并不算厚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实,外面又风雪交加,当即道,“殿下稍后。” 容修与沐青二人伫足。 段衡转身进屋取出两件棉氅交给沐青,道,“殿下出门在外,定要小心身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殿下的身子至关重要,决不可出差错。” 容修笑道,“你倒心细。”他从沐青手中接过一件毛氅摊开披在肩上,将毛氅的沿帽戴上,整个人瞬间暖和了许多,便朝沐青道,“暖和得很,赶紧穿上。” “是。”沐青应声,连忙披上棉氅,身上果然暖和许多,想到终于不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当即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段鸿一眼。 段鸿并未瞧见沐青投过来的目光,而是看了容修一眼,道,“殿下,臣还有些话想与殿下说。” 容修听出话中的深意,侧头朝沐青道,“去外头稍后片刻。” 沐青会意,立马抬脚出了屋。 容修道,“何事? 段鸿的眸光朝屋外的沐青停留一瞬,道,“这位秦公公跟在殿下身旁多久了?” 容修回想片刻,道,“不足两月。” “不足两月?”段鸿声音一顿,道,“殿下为何如此相信他?” 容修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缓,直剖心底,“段卿,记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言罢,他转身走向屋外。 段鸿有一瞬间的怔愣,眸光微震,瞬间敛入眼底,跟上二人的步伐,将容修送出门前时,轻声道,“臣受教了,殿下一路走好。” 容修颔首。 段鸿又朝沐青道,“秦公公,殿下就有劳你悉心照顾了。” 秦公公…… 沐青的脸色微青,在深沉的夜色中丝毫不显。他沉默片刻,忽然凑到段鸿身前,小声道,“段大人,您查的那些人,或许他们做的事不仅仅只是这些?” 段鸿蹙眉,“何意?” 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沐青脸色沉了沉,道,“宫里的消息,有人贩卖年轻的稚子送往京城,为奴为婢。邑阳城内,亦是如此,大人何不多番勘察,抽死剥茧,我相信大人的手段,绝不止于此。” 段鸿神色微动,深深地看了一眼沐青,不同于方才的,正视的目光,道,“我知晓了,多谢。” 沐青笑了笑,不在说什么,见容修伫立门前似乎正在等他,当即迈开脚步上前道,“公子,咱们走罢。” 容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了。 段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将眼中情绪敛入眼底,面无表情的关门,转身回房。 夜色深沉,大雪纷飞。容修与沐青二人在这深夜之中渐行渐远的足迹,被九天之上源源不断而来的飞絮悄然掩埋,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作者有话要说: 老是抽啊抽的…… 第44章 安阳 淮安与邑阳城毗邻,凭一条淮水为界。但不同于邑阳城的热闹繁华,街道簇拥,淮安却是地大物博,街道宽敞有序,城阙治理得井井有条。 因为淮安,是国公安阳氏的封地。 安阳氏,是当今圣上已故皇后的母族,当年,先皇后故去,安阳氏一族自请离京,昭元帝念安阳皇后之情分,封安阳皇后之父安阳泰为晋国公,赐淮安为其属地,时已至今。 午时,淮安城街道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已化。一匹骏马,身载两人,以不急不缓的速度行进在淮安城的街道上,小半个时辰后,停在了城南安阳国公府前。 容修与沐青依次下马,而后牵着马匹,敲响了国公府的大门。 未几,大门被打开。 国公府的管家刘伯看清站在府门前的两人尤其是容修后,仿佛做梦般揉了揉老眼昏花的双目,片刻后,兴奋道,“小少爷,真的是小少爷!”当即将门敞开,唤来小厮牵着容修的马匹后,便将容修与沐青二人迎入府内。 容修边走边问,“刘伯,外祖父可在家中?” 刘伯高兴点头,“在,在。老太爷在书房,之前就听老太爷说小少爷要回来一趟,老奴以为老太爷是说笑,不想竟是真的。” 容修笑道,“许久未见外祖父了,孙儿十分想念。”想到身旁的沐青,容修便朝刘伯道,“刘伯,这是我的侍人,麻烦您找间厢房安置下来。”转头又朝沐青道,“我去寻外祖父,奔波许久,你可好好歇息歇息。” “是。”沐青颔首应下,心里也实在松了口气。 自从无意答应这位太子后,这几日他亲眼见到的与亲耳听到的无一不是匪夷所思又心惊胆战的。他甚至都想不通怎么就突然之间成了太子的心腹,他只是东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啊,成天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跟着太子一起参与夺嫡之事,他能不能说其实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容修并没有注意到沐青这会儿的小心思,让人把沐青领下去后,容修便随着刘伯一起前往国公府的书房。 片刻后,两人行至书房前,刘伯推开房门,朝书房内的安阳国公道,“老太爷,小少爷回来了。” 容修抬脚入屋,见正坐于书案前的安阳国公后,当即拱手道,“外祖父,外孙容修回来看您了。” 安阳国公闻声抬头,见到容修后,老态龙钟的面容露出慈祥的笑容,站起身道,“修儿回来了?快来,让我好好瞧瞧。” 刘伯见状,笑道,“那老奴就退下了。”语毕便转身退下,顺手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大门关上后,容修立即上前,在安阳国公面前站定,单膝跪地,拱手道,“外孙给外祖父请安。” 安阳国公连忙扶住容修,道,“你是太子,在外祖父面前不必行此大礼。若论礼节,外祖父还得给你行跪拜之礼。” “外祖父。”容修正色道,“这是外孙,给外祖父行的礼节。” “好好。”知晓是容修的孝心,安阳国公笑了笑,近古稀之年的面孔虽已垂垂老矣,但精神倒也矍铄,尤其是见到容修后,心情愉悦,面色也红润许多,拉着容修与书案坐下,道,“苦了你了,修儿,此次回来,可是有要事?” 容修颔首,“第一件事,便是想回来看看外祖父。孙儿身份特殊,无法时常来看外祖父,心中挂念,难得出宫一趟,就想亲自过来。” 安阳国公点点头,“我知道你有孝心,可即便是在宫外,依旧是危险重重,此次你行事未跟任何人商量,日后不可在如此莽撞。” “外祖父放心,修知晓。”容修道,“第二件事,修想要幽冥十二卫。接下来的事,需要用上他们,修希望他们能尽快进京。” 安阳国公道,“此事我已知晓,收到左先生的信件时,我已着手安排。十二卫中有两人现已在京城,另留两名在暗中护送你回京,剩下的人我会让他们尽快进京。” “劳祖父忧心了。”容修道,“此事我们隐忍了十余年,谋划了数年,如今,真正的时机到了,祖父请放心,接下来的一切,修都会计划周全,我们近十年的心血,决不能白费。” 安阳国公道,“我们倒是没什么,多年来早已习惯如此,倒是你,修儿,夺嫡之路凶险万分,即便我们做了多番准备,你依然要小心谨慎。” “我知晓,外祖父。”容修面色平静,沉声道,“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大昭王朝,是我们的天下,是黎民百姓的天下,我绝不容许这个王朝,毁在这些乱臣贼子的手里!” 安阳国公望着容修坚毅而从容的面孔,欣慰地点点头,道,“素儿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是骄傲的,她生了个好儿子。修儿,我明白你心中的抱负,我们蛰伏多年,等待的就是这一天,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尽管安心去做,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安阳氏的也尽管明说,外祖父可以倾尽所有,不计一切的相助与你。” “多谢外祖父。”心中被这久违的暖意塞得满满当当,容修露出一个淡雅如风的笑容,自信,而又成竹在胸。“外祖父放心,修会筹划好一切,您和安阳氏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让旁人知晓。我将要面对的对手是极为强大可怕的,我不希望安阳氏也陷入其中。” 安阳国公颔首,“你有自己的计划,外祖父不会干涉,安阳氏,也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尽管放手去做。对了,左先生昨日传来一封信。”安阳国公从书案一旁的书信中取出一封交给容修,道,“左先生信中言明,你需尽快回京,严括欲亲自见你一面。” 容修接过书信,将书信记载的寥寥数语一眼扫尽后,道,“先生不愧是先生,看来,先生的计策已经奏效了。” 安阳国公苍茫墨色中隐隐添了些许灰白的眉宇蹙了蹙,道,“严括非善类,在他面前你可有把握?” 容修淡淡一笑,“祖父莫非忘了,修病了近十年,又有多少人瞧得出来?” 国公府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沐青百无聊赖的躺在软榻上,想歇息片刻,脑子里始终被思绪纠扰着,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着容修,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忽而又想到出宫前的事,翻来覆去几遍后,觉得身子有些痒,突然想到,自从出宫的那一天起,直到今日,他一直都未曾洗过澡。 若非大雪飘飘,天寒地冻,只怕他的身体都要发臭了。 想到容修一时半会儿还不需要自己侍候,当下,沐青再也睡不着了,立马从榻上起身,打开厢房的门,见到过道上站定的那位小厮,当即道,“小哥儿,这里可有地方让我舆洗稍许?” 这名小厮是方才刘伯指派为沐青安排的,知道是与小少爷一同入府的贵客,不敢怠慢,便道,“请稍等片刻,我去给您打点水来。” 未几,当沐青坐在屋内的木盆之中用热水洗刷着身体时,神情愉悦而餍足。这是他自出宫后,洗的第一个澡,也是最为轻松自在,神清气爽的一个澡。 书房内,容修与安阳国公的言谈仍在继续。 “太尉严括虽然军权在握,在朝中炙手可热,但他眼高于顶,权欲熏心,且心思浅薄,并无高瞻远瞩的心智,又有左先生在他身侧,只有稍加引诱,随意便可踏入我们为其设置的圈套之中,所以此人的心智不足为虑,他唯一让人忌惮的,是他手中掌握了大昭国一半的军权。” 容修道,“军权在他手中被掌控的极为牢固,偏偏他又对军权极为看中,等闲之人无法等到他的信任,想削分他手上的军权,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轻易动手,因为一旦让他察觉,他的反扑将极有可能断送我们准备多年的努力。” “不错。”安阳国公颔首道,“这也许是严括身上唯一的长处了。他对军事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对战事有着极为敏感的判断,对于手中的军权,也有着极强的欲望。他多年以来,无数军功积累出来的军权,一旦落入他手,是绝不会轻易交出。” “可他似乎忘了,这个天下,是大昭王朝的天下,军权,也是朝廷的军权,是皇帝的军权,而非他一个臣子的军权。茉骄权,视为不臣之心。严括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容修有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道,“这一点,也是我与先生极为担心的。严括手中的大将都以他唯命是从,他手中的三十万兵马,我们迄今不过得到了河西大营的五万兵马,其他的依旧在他手中。京城中的禁军首领是赵权的心腹,那五万禁军,便是赵权的囊中之物,我们到时候若是明面抗衡,势力还是太过与弱小了。” 安阳国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沉吟片刻,道,“军中势力,一时急不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诸侯的手中还有些兵力,若是能够让诸侯依附与我们,也未尝不是一个助力,只是还需好好筹谋。” 容修颔首,“这些事非一日之功,需得慢慢筹谋,步步为营。外祖父,修方才回来便与你说这些劳心劳力之事,该是让您烦心了吧,您歇息片刻,伯崖他们可在府?” 提起伯崖这个爱贪玩的长孙,安阳国公笑着摇头,“不在,这小子成天不着家,说是出去历练,已半月不在府中了。” “那真是可惜了。”容修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地站起身,道,“那修先出去了,外祖父好好歇息。” 出了书房,容修记起沐青,便寻来刘伯,询问沐青安排在何处,得知是在自己以前住过的厢房隔壁,容修便熟门熟路的进了后院,来到自己每次回来安阳国公府都会居住的厢房。 远远瞧见隔壁厢房外候着的一名小厮后,容修走上前道,“与我同行之人在这间房中?” 小厮点点头,正要准备说话,却见容修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想到这两人同行而来,又都是男子,关系已经甚好,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开口准备提醒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容修推房门的动作较轻,推开房门进了屋,听见里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心中奇怪,抬脚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热气升腾中,赤裸着身子在木桶中洗浴的沐青如玉一般雪白却清瘦无比的身体,登时微微一怔。 里屋内,沐青正坐在木桶里一心一意的洗刷着身子,突然觉得有凉意无孔不入的袭来,裸在水外的身子起了一阵阵寒栗。抬头一扫,一眼瞧见立在中梁下望着他的容修,脸色猛然一惊,连忙起身将搭在一旁的里衣披在身上。 这一瞬,他尚有些稚嫩的清瘦的身体,从上至下,一览无遗的落入容修闪过一丝惊诧的目光之中。 沉默了一瞬,容修沉声道,“你――并非太监?” 闻言,沐青脸色蓦然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几章写的不好吗,怎么都没人来撩了?_…… 第45章 夜会 半晌,房中的木桶与热水被小厮撤下。沐青穿戴好衣饰,跪在软榻前,容修正襟危坐与软榻之上,面色沉静,盯着沐青的双眸晦暗不明,一时看不清情绪。 “说吧,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秦川,可我从未问过你,现在,我想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沐青跪在容修身前,面色上的惊惶被他强行敛住。他知道假冒太监是重罪,而且他现下正面对的也是心智绝非等闲的人物。思虑片刻,沐青决定将自己进宫的缘由实话实说。 “殿下可曾记得,奴才跟您说过,奴才是被卖进皇宫的?” 容修眉头轻蹙,他想起沐青的确是与他提起过,不过只是一句带过的话,他并未多想,便也不曾追究。如今想想,里头似乎还有不少猫腻。宫里的奴才,都是由专人挑选,以自愿入宫为主,并且都是发放月例的,何来被人卖入宫中一说。 他凝眉沉思,片刻后道,“将你进宫的缘由,仔细说与我听。” “是。”沐青道,“我原是邑阳城的一名平民百姓,虽无权无势,尚可自给自足,不必仰人鼻息苟且存世,只是不想被一个信任的小兄弟陷害,被抓入了大牢。在牢中,奴才见到了一些惨绝人寰的恶行,一时出言,得罪了牢房里的牢头,他对奴才心存怨愤,竟将奴才交给了一个专门从事人口买卖的组织,在经由此,转而卖入皇宫之中。那次与奴才一同被卖入宫中的,还有另外四名年龄不过十五的稚子。” “奴才不愿被阉割为太监,便想法设法逃跑了,可宫里守卫森严,奴才无法逃离,一时情急之下躲入了千禧殿,遇上垂死的秦川。他病入膏肓,却放不下无人照顾的温贵妃,知晓了奴才的事后便让奴才以他的身份在皇宫里生存下去,唯一的要求便是,想让奴才照顾好温贵妃。” “这些,便是奴才进宫和成为秦川的真正缘由。”言毕,沐青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容修一眼,见他的目光正牢牢地凝视着自己,心中微惧,连忙收回眼神,低垂着头,道,“奴才并非有意欺瞒殿下,奴才知晓此事事关重要,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容修垂眸凝视着沐青,半晌,沉声道,“你所言当真?没有任何欺瞒?” 沐青微震,当即道,“奴才愿意发誓,奴才所言句句为真,绝没有任何欺瞒殿下之处。” 容修眉宇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看来,不仅仅是朝堂,就连皇宫内亦是一团浑浊,那些条令与法度,皆是废纸陈章吗?”他左手握拳,猛然捶在了软榻之上。 父皇病重,朝廷大权旁落于奸臣贼寇之手,就连后宫亦是被人一手遮天,官宦相护,祸乱横行,这个天下,这个朝堂,如若在不整治,并将败落在这些乱臣贼子之手。 沉默片刻,容修忽然道,“你入宫这些时日,可曾打听出究竟是何人敢做如此毁灭人道之事?” 沐青骤然抬头,望见容修眼底如深渊一般漆黑,掩着一层愠怒的阴霾的眼眸,心底一颤,片刻后道,“那一日,接奴才一行人入宫的,便是宣华殿的林信。” “是他?”容修缓缓出声。“看来,这又是宣华殿的手笔,好个文妃娘娘。” “是的,奴才最初见到他时,他不过是一名小太监,不过月余,再见到他,他已是宣华殿内的管事,在文妃娘娘面前颇为得宠,买卖奴才此事,他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容修沉默稍许,道,“不着急,他做的这些事,自会为此付出代价。”言罢,又瞧了沐青一眼,道,“你起身罢。” 沐青站起身,惶恐不安的望着面前的容修,缓缓道,“殿下……” 容修眸光朝他轻轻扫来,道,“我说过,出门在外,不必喊我殿下。” 沐青颔首,“是,公子。” 看出了沐青眉宇间的不安,容修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因此事追究与你,我们之前是何种身份,此刻还是如此。你如今是我的人,为我行事,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今日好好歇息一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赶回京城。” “是。”沐青心中稍缓,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眼容修后,心中惴惴不安的心绪始终无法散去。 毕竟他是一名假太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容修还会轻易相信他吗? 与江南淮安的暖日巡风相比,坐落西北的西京则显得森冷许多。 一连数日的凌冽寒风似乎要将这座腐朽的皇朝洗净铅华般不知疲倦地愈吹愈烈,将整座西京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天地之中,徒留冬日的森寒与萧索。 皇宫,千禧殿。 侍女兰心在寒风之中将御膳房的午膳从送饭的小太监手中接过后便转身回殿,将属于自己的一份午膳取出后,提着食盒径自走入温贵妃的寝殿。 这几日愈发冷了,千禧殿内供暖的炭灰极少,大部分都被兰心收走拿去自己的屋子里取暖,以至于身为贵妃之尊的温良宜,寝殿之中竟然冰冷得如同地窖一般。 于是,温贵妃时常便是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用棉被包裹着身子取暖,一边不知想些什么傻傻笑着。 兰心这几日见到的都是这种景况,已经见怪不怪。如平时那般随手推开寝殿的大门,将食盒放在地上,道,“午膳来了,吃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寝殿,连眼神都不瞧温贵妃一眼。 温良宜缩在床榻角落,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察觉兰心走远后这才从床榻上起了身,上前将食盒拎起,放在外间破败的雕木桌椅上。如平日那般掀开食盒的木盖,简单的没有丝毫热气的饭菜映入眼帘,温良宜拾起盒中的木筷与白饭,慢条斯理的缓缓送入口中。 突然,端着瓷碗的指尖触摸到一种异常的触感,温良宜心中一跳,将瓷碗高高端起,一眼,看到了碗底凹陷的中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温良宜连忙将碗中的米饭赶入盛着菜肴的盘中,将瓷碗翻转过来,小心翼翼的取下那物,竟是一个简单的薄片粘在上头,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温良宜将纸条展开,寥寥数语立即映入眼帘――亥时三刻,云雀台。 这字迹,她认得,这是昭元帝的字迹! 温良宜眼神微动,随即将纸条塞入口中,然后就着冷饭冷菜,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云雀台是宫中的一处亭台,专门为后宫中的嫔妃节宴时使用。但自从昭元帝病后,宫中鲜少有歌舞声乐,云雀台便如其名,已是门可罗雀,人迹罕至。 不过云雀台对于温贵妃倒是另有一种情怀。当年她入宫不久,鲜少与昭元帝接触,自然说不上得圣心,却在那年中秋之际,与云雀台上一舞水袖惊鸿,刹那间夺了昭元帝的心神,至此便宠冠六宫,长盛不衰。 只可惜,荏苒的时光早已不复如初。 亥时三刻,夜幕深沉。 温良宜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云雀台东南角,她消瘦婉约的身形在森冷的夜色中瑟瑟发抖,远远望向云雀台,发现台上一角立着的一道身影后,便加快脚步上前。 迈上七阶铺着青石板的阶梯,抬脚走上云雀台,看清那道立着的人影后,温良宜踌躇片刻,缓缓上前,道,“可是……赵公公?” 赵德胜见到温良宜后,当即跪拜道,“奴才赵德胜,见过贵妃娘娘。” 温良宜神色复杂,道,“赵公公不必多礼。” 赵德胜起身,道,“陛下正在后面的殿中等着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随奴才过来。”言罢便转身往云雀台的东边下了台阶,温良宜不在犹疑,当即跟上脚步。 两人沿着云雀台西侧的一条小道,走进了云雀台后的殿宇之中。温良宜尾随赵德胜走进一间主殿后,一看瞧见正立在殿中央的,熟悉而略显佝偻的身影,如水的双眸微微颤动,声音轻颤道,“陛下……” 昭元帝回转过身,一双浑浊得溢满血丝此刻却精神奕奕的双目紧紧盯着温良宜,半晌,道,“温儿……果然是你。” 赵德胜见状,无声无息的退下,同时悄无声息地掩上了殿门。 “是妾身,陛下……”温良宜望着似乎苍老了许多的昭元帝,曾经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她眼中沁出湿意,缓缓道,“数年未见,已物是人非,陛下您……原来还记着妾身?” “朕怎会忘记你,温儿。”昭元帝走进温良宜,立在她面前缓声道,“朕只是心中有愧,一直不敢去见你,没想到竟一别多年。那几日深夜,朕总觉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朕的身边徘徊,让朕如沐暖阳,心醉神往,却始终无法看清真容,原来,竟然真的是你!温儿,你可知,亲眼见到你在朕的身边,朕心底有多高兴?” “陛下,妾身……亦是如此,只是妾身不能与陛下相认,陛下要原谅妾身的苦衷。”温良宜道,“妾身一直想去看望陛下,后来无意听闻陛下身子不好,心中一直记挂,只能想法设法在深夜去看陛下一眼,陛下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昭元帝点点头,神色之中竟有一丝垂垂老矣的无奈,道,“若非你的出现,只怕朕现在已没有精神站在你面前,温儿。”昭元帝握住温良宜的左手,视线落在她仍缠着丝带的手腕上,道,“想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到朕身为一国之君,想要见自己心系之人竟然要防着他人小心翼翼……” “陛下……”温良宜感同身受,心中复杂难明。 昭元帝神色中有倦怠,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不甘与隐怒,“温儿,如今后宫之中愿意真心对朕的只有你了。你用自己的血为朕趋毒,这份心思朕会记在心底,可是,朕更想知道,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46章 君心 温良宜沉默良久,道,“陛下,妾身听闻陛下缠绵病榻良久,妾身不信,因为妾身记得陛下的身子一直都十分康健,所以妾身想法设法偷偷去看了陛下,见陛下气色不对,妾身心中起疑。” “后来,妾身拿到了为陛下熬制汤药的药渣,找人检验了一番,这才知晓陛下的汤药里竟被下了慢性的毒药,因为剂量小,且药性慢所以轻易无法察觉。可一旦食用过多,陛下您……”温良宜看了昭元帝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十分明确。 注意道昭元帝沉下来的目光,温良宜又道,“妾身来看陛下时,陛下体内摄入的药量已过量,妾身听闻偏方之中有一道奇法,便是以活血为引,或许会破坏药性,妾身不知此法是否得当,但妾身实在不愿见陛下被人所害,便想着试上一试,只愿……只愿陛下您能安好如初……” “温儿……”昭元帝心中剧颤,一手牵着温良宜冰凉入骨的柔夷,一手将她揽入怀中。虽然如今的身体已无法与从前比较,可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被揽入怀中,熟悉的情感再次降临,昭元帝日益操劳沉寂许久的心,再次发生了波动。 “你明白朕的困境,所以想来解救朕,是吗?” “陛下……”温良宜踌躇片刻,道,“妾身知晓,眼前的困境只是一时的,以陛下的能力,您迟早可以化解的,妾身担心的,只是您的身子。” “温儿,你可知,朕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一国之君了。” 昭元帝叹息一声,沙哑的声音之中似乎混合了多年以来被朝政和朝廷堆积起来的昏暗与腐朽,道,“这个天下,这个朝廷,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天下,朝廷了。多年以来,朕一直想治理好这个朝廷,可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如今连后宫朕都无法掌控,无法护住朕的子嗣,无法护住你,你可怨朕?” “陛下。妾身从未忘记过,多年以前,那个雄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一国君主。”温良宜从昭元帝的怀中轻轻退出,双眸望着昭元帝,眸光清亮,上善若水的清淡嗓音此刻竟缓缓而出,充斥着一种铁血铮铮的铿锵之意。 “陛下,您现在还是一国之君,这个天下还在您手中,您难道就此,失去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吗?陛下,因为忻儿的缘故,我们一别多年,这样的错误,还要再次发生吗?还有忻儿,我们的孩子,死得冤枉,陛下您也不想查清楚吗?” 望着温良宜饱含无数情绪的,澄亮的明眸,昭元帝心潮翻江倒海久久未语。 不错,这个朝堂虽然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的臣子们也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个结党营私,专权夺利。可这个天下,依旧是他容氏的天下,他昭元帝,依旧是这个皇朝的唯一君主。 天下万民,奉他为帝,他便是真正的帝王。 臣子势大又如何,这个迄今已两百余年的皇朝,也不是轻易便可撼动的。容氏的天下,必然是属于容氏的,属于朝廷的,属于天下万民的。 昭元帝眸光颤动,久久不发一言。 温良宜一直静静注视着昭元帝,用一种隐忍的,充满希冀的目光, 半晌,昭元帝心中似乎已有所定,浑浊的双目凝视着温良宜,道,“温儿,若朕说,朕想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直指天下的昭元帝,你可愿陪朕一起走下去?” 温良宜沉默片刻,忽然诞出一个温柔如水却灿烂如光的笑容,微微颔首,“只要陛下不嫌弃妾身,妾身会一直,站在陛下的身边。” “好――好――好――”因为心情激荡,昭元帝一时按捺不住心境,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半晌才平复心境,想到眼前严峻的局势,道,“只是,要委屈你了,温儿,你可受得住?” “陛下,妾身受得住,这两年来,妾身不都这样过来了吗?冷宫很好,妾身很自由,也不会有太多的眼睛盯着妾身。”温良宜道,“只是妾身更心疼陛下,无数人盯着陛下您,陛下,您可以忍耐吗?” “你放心,为了天下,为了你,朕必然可以。”一字一句,缓缓出口,掷地有声。昭元帝道,“温儿,你的名分朕暂时不能恢复,但是朕会暗中派人保护你。你等着朕,朕会还你,一个清净的后宫,一个平定的天下 。” “妾身会等着陛下。”温良宜言辞铮铮道。 两人又私语片刻后,赵德胜将温良宜送离了此地,返回后,昭元帝将赵德胜唤进殿内,沉声道,“朕的汤药,是何人熬制,何人专送的?” 赵德胜躬身道,“回陛下,是由太医院的院士专门熬制,御前侍奉的石林专送,路上不得经由他手。” “太医院的院士?何人?还有御前的那个侍人,你可查过他的底细?” 赵德胜道,“回陛下,太医院的院士是去岁新晋的,名为郑德,引进之人乃文公伯。至于御前侍奉的石林,他是安化石首人,五年前入宫。”赵德胜顿了顿,抬头不经意打量了一眼昭元帝的脸色后,继续道,“他入宫第一年时,是在宣华殿内侍奉的。” 昭元帝脸色蓦然一沉,“看来,朕还没死,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朕的皇位,妄想坐上这帝王之位,好大的胆子!” “陛下。”赵德胜道,“您若继续缠绵病榻,这些人,只怕会更加猖狂。” “朕当然要继续缠绵病榻,否则,又怎能遂了他们的心思?”昭元帝斜睨了赵德胜一眼,道,“朕的后宫,一个个都盼着朕死,朝堂之上,忠心的朝臣也没几个,既然都把朕当做病猫,朕便要让他们看看,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谁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 沉吟片刻,昭元帝道,“明日深夜,你去一趟管公府,给管怀带去一句话:风云谲动,暗波频起,昭元初年,管卿答应朕的承诺,可还记得?” 赵德胜拱手道,“老奴遵命。” 这一夜,看似平静的皇宫内波澜乍起,少数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此同时,淮安的安阳国公府,书房内亦是通宵达旦,灯火通明。 容修与安阳国公在书房内过了一夜,商讨了不少关于即将到来的,所要面对的诸事细节,对于可能会发生的变故演变各种应对之策。 最后,商讨结束时,容修道,“修还有一件事,需要外祖父帮我解决。” 安阳国公道,“何事?” “一个身份。”容修道,“一个至关重要的身份。修需要这个身份从淮安起,不露痕迹的迁入京城,并且任何人都不能查出来。” 安阳国公疑惑地望着容修,容修却不在多言,而是将一张纸张挪至安阳国公身前,道,“身份来历,皆如纸上所言。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来西京之前,见过先生一面,先生托我给外祖父带一句话。” 容修望着安阳国公,缓缓道,“一别多年,老朽甚是想念。” 安阳国公顿了片刻,蓦然一笑,道,“这个左盛啊,竟是一点都没变。” 容修但笑不语。 卯时初刻,天幕深沉,寒风呼啸,一匹快马自安阳国公府大门前出,以疾风之势奔向通往西京的官道之上。 沐青坐在马背前方,冷冽的寒风如冰刀一般割在他的脸上,尚存的一丝睡意瞬间被风吹云散,整个人如醍醐灌顶,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一不小心靠在背后冷硬而挺实的身躯上,想起背后之人的身份与两人之间的鸿沟后,他的心神又是一颤,心惊胆战的将自己冻得发抖的身躯挺回来。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处置他吧? 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着,沐青不得不打起精神正视前方,以牺牲小我的精神尽量挺直身躯,为容修最大可能地遮挡住会割在他身上的凌冽之势滔滔不绝的森寒冰刀。 容修察觉出身前之人的细微动作,也感觉到身前之人的心不在焉,沉吟稍许,他视线落于沐青的裹着沿帽的棉氅上,双臂一展,将沐青贴入怀中,轻声道,“不必如此。” 沐青一惊,挣扎着要从容修的怀里退出来,惊声道,“殿……公子,不可如此!” “为何?”容修轻笑一声,道,“如此不是更加暖和?沐青,还是说你不愿听从我的命令?” 沐青沉默片刻,忽然道,“公子,难道不在意我的身子……并非内侍?” “我为何要在意?”容修声音如玉如风,明明是轻缓的,在这两侧寒风呼啸之际却一丝不落的传入了沐青的耳中,清晰可闻。“我容修需要的,是可以与我并肩相伴,踏入这场铁血征程的心腹,知己,并非只是内侍。” 他缓声道,“我的身边,从不缺内侍!” 沐青微微一怔,心神有一瞬间的惶惑,他侧过头,缓缓道,“殿下为何愿意相信我?” 容修看了他一眼,忽而望向远方天际之处依稀从天幕之上泻下的一缕晨光,道,“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沐青,以你的心智,绝非池中之物,而你的心中,有正义,有情义。眼下的朝局,专权与腐败并驾齐驱,缺少的便是你这样的人,若你都不能信,我还能信谁?” 沐青心神微颤,沉默片刻道,“沐青――多谢太子殿下。” 容修唇角微微勾起,片刻后淡淡道,“下不为例。” 沐青颔首,“是,公子。” 两人默契般的不在言语,而是一路奔袭,前往风雨欲来的帝都――西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管怀管大人,有人还记得是谁吗? 第47章 疑窦 黄昏时分,落霞西垂,夜幕降临。 容修与沐青所乘的快马赶到了与西京不过数十里的临城。眼见终点遥遥在望,即便赶路也无法入京,容修决定在临城住上一宿。 入夜,两人找了一间宽敞的客栈住下。将随身行礼放置妥当后,容修与沐青一同在客栈正厅寻了个角落用晚膳。 自入冬后,刮起的寒风一道比一道冷冽,在冰天雪地里肆意地张扬舞爪。临城街道上入了夜人影便寥寥无几,街道两边的店家便也早早地关上店门。 容修与沐青坐在正厅的西南角,将正厅内零星的几桌人影收入眼底,环顾几眼后,安心开始食用店小二端上来的晚膳。 沐青鲜少与容修同桌共膳,也就是这几日往江南而来,在路上偶有几次,却也小心翼翼的恭候在侧,直至容修愠怒后,方大着胆子与容修同桌而食。 店小二端上来的几道膳食是属于这家客栈的特色菜品,沐青将其中卖相好看的挪至容修面前,自己就着清淡的与米饭食用。 容修知晓主仆有别,并未劝慰,只是看了沐青一眼,将面前的膳食夹了几筷子送进沐青的碗里,道,“清淡的饮食,如何长身子?” 沐青愣了愣,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客栈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力大无比的敲门声。 店小二在掌柜的示意下匆匆开了门,刚刚打开中间的缝隙,便被人从外推开,五六道人高马大的身影立在门前。为首一人气势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森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杀伐的刀兵之势,他锋利的眸光扫了一眼客栈大厅,用一种并不顺畅的语调朝店小二道,“我要三间上房,另外,将我们的马匹用最好的饲料喂饱。” 那人说着便将一带银子扔进店小二的怀里,又道,“将好酒好肉上上来,侍候好我们哥几个,赏钱少不了。” 店小二眼见一大袋银子落入怀里,满心欢喜,忙不迭道,“好的,诸位客官稍后片刻,好酒好肉立即送上。”言罢便往掌柜那去,将银子交给掌柜后,就上赶着去安排上房。 那五人说话间就在正厅中央找了张桌子坐下,为首一人正襟上座,其余四人分坐两侧,见为首之人不说话,一时之间也不敢言语。 容修与沐青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这几人的身上。 沐青看着这几人,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虽然穿得都是常服,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可他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却说不出是什么,又观察了几眼后,发现出一点。气势,这些人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势,是他从未见过的。 容修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几人,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是久经沙场,见惯了死人与鲜血方能历练出来的。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一人身上的气势一看便不同凡响,那是军中上位者的冷厉凛然与杀伐果断。 这样的人物,在军中也绝非一般人。但是从此人方才略为生疏的言语可以判断,这个人,似乎并不是这里的人氏,那么他,又是不是军中将领? 若是军中将领,无召不得入京,更何况容修也并未听闻军中近期发生了不为人知之事,这名将领又为何来此?反之,以此人的气势,绝对是久经沙场的人物,若不是军中将领,又是哪一方派来的人? 或者,此人根本就不是大昭人氏,而是他国的将领,那么他们来到大昭的国土,有何图谋? 容修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心中的疑窦越陷越深,对这些人的来历也愈发担忧起来。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心绪敛入眼底,一边用着晚膳,一边不经意的将那些人的举动收入眼中。 就在容修观察着这些人的同时,为首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落于他身上的眸光,他四下环顾后,朝容修的方向望来,一眼瞧见沐青与容修二人,锋利的眸光在容修面如冠玉的面孔上停顿稍许,见他的眸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方才收回。 与此同时,容修的目光再次落于他身上,驻足片刻后无声无息地收回。 注意到此人的警惕心之重,容修的眉心拧成一团,无法松开。 似乎察觉到容修的反常的情绪,沐青的视线不敢在四处乱瞟,将不安分的眼睛收回后,沐青开始静下心来吃饭。 这顿晚膳,在沉默的蔓延中,很快结束。 子时,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容修与沐青所住的房内,沐青在房中靠墙的软榻上睡得深沉。听着沐青沉重的呼吸声,床榻上,容修与黑暗之中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眸。 他静悄悄地起身,套上厚实的棉氅后,打开了房中唯一一扇窗柩,一道黑影应声而入,跪在了容修身前,道,“属下幽冥卫之一,乾武,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容修道,“还有一人何在?” 乾武道,“栖在屋外,殿下可要唤他进来?” “不必,他在外头候着即可。我寻你来,是有要事。”容修道,“今日入夜进入客栈的那五人,我要你监视他们所往何处,所行何事,你必须小心谨慎的办好此事,不可让他们有丝毫察觉。” 乾武躬身道,“属下遵命。” “查清之后,回来见我,将他们的行迹分毫不落的禀报与我,去吧。” “是。”话音稍落,乾武的身影便消失在窗柩之间,片刻不见踪影。 房内再次归入一片沉寂,容修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片刻后收回目光关上窗柩,脱下厚实的棉氅复又躺回了床榻之上。 这一夜,转眼即逝。 清晨,容修与沐青乘上快马,自临城出发,晌午时分,快马赶至西京。入京后,容修与沐青换了一身常服,毫不起眼的再次回到城东的那间宅院。 文伯将容修二人迎进院内后,立即道,“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贵妃娘娘那边,第一步初有成效。” 闻言,沐青平静的眼眸中起了一丝波澜。 容修面露喜色,道,“好,温良宜不愧是温良宜。”言罢,他朝文伯道,“文伯,将我回京的消息告诉先生,我今日便返回行宫,一切见机行事。” 文伯拱手,“是,公子。” 于是,容修与沐青二人在这间宅院里呆着,直至傍晚,才自西城门而出,往行宫所在的落雁山疾行而去。 至落雁山山脚下,他们等到深夜,沿着上次自行宫出来的路线返回行宫,回到行宫内的书房之中,彼时,行宫之内万籁俱寂,只有光影绰绰。 太子居住的正殿内,子涵在外间的角落里守着,倚靠着墙角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容修与沐青沿着书房过来,瞧见了缩在角落睡得深沉的子涵,对视一眼,容修抬手示意沐青回房歇息。沐青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正殿。 容修孤身进入内殿,此刻,床榻之上的身影双耳微动,当即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掀开床榻前沿的帷幔,一眼看清立在床榻外的容修后,良阙当即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跪在容修身前,拱手道,“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他伸手掀去了面上的一层薄膜,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太子殿下已经归来,他便可功成身退。 容修看了他一眼,道,“起来吧,这几日一切是否如常?” 良阙起身,垂首道,“除却太医来过一次,一切如常。” 容修点点头,“如此甚好,你可退下了,去好好歇着吧。” 良阙却道,“太子殿下,有一人想要见你。”说话间朝床榻之后唤道,“乾武,出来罢。” 话音稍落,一名黑色身影已然跪在容修身前,拱手道,“属下乾武拜见太子殿下。” 见到乾武出现,容修挑了挑眉,隐约感觉出一丝不对劲,道,“你怎会出现在此?” 乾武面露惭愧之意,道,“属下愧对太子殿下,属下……跟丢了那些人。” 容修蹙了蹙眉,道,“以你的身手怎会跟丢?将此事细细道来。” “是。”乾武道,“自昨夜起,属下便一直盯着他们。天色未亮,他们便离开客栈,快马加鞭赶至京城。但这些人似乎警惕性极高,入城之后一行人分散开来,属下尾随那名领头之人,却被那人甩在了闹市之中,之后,便再也无法追寻其踪迹。” 容修沉吟片刻,道,“这些人果然绝非一般人,只是不知此番进京所图为何?是敌是友?”言语间,见乾武仍旧跪着,容修道,“不必跪着了,起身吧。依你所见,这些人身手如何?行事可有蹊跷之处?” 乾武道,“依属下所见,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尤其是为首之人,他身手极快,且行事极为小心谨慎,不露丝毫痕迹。恕属下直言,这些人身上有刀兵与血腥之气,定是行伍之中的佼佼者。” “或许,并不仅仅只是行伍之中的佼佼者。”容修眉目深沉,沉吟片刻道,“乾武,你即刻启程回京,告诉文伯此事,让他派人暗中查探这些来历不明之人。” “属下遵命。”应声间,乾武已不见了踪影。 见容修不在多言,良阙也掩去身形,消失在了内殿之中,片刻间,内殿悄然陷入沉寂。 容修的眉心却始终锁着,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些来历不明又身手不凡的陌生人,或许会是一个重大的隐患。 第48章 猜测 清晨,当初升的朝阳避开层层笼罩而来的云层,泰然自若的挂在东方的天际之处时,乾元殿前,赵德胜递上了一道请安的折子。 “陛下,御史大夫管怀前来向陛下请安。”赵德胜躬身将折子送上昭元帝身前的御案上,道,“管大人正候在外头,陛下是否传他进来?” 昭元帝斜睨了赵德胜一眼,眼中蕴有一丝深意,道,“宣他进来。” “是。”赵德胜颔首,随即大声道,“宣御史大夫管怀觐见。” 伴随着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一道年迈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乾元殿的大门前。 他雪鬓霜鬟,髻上发丝雪色斑驳,面容亦是老态龙钟,可身形却不卑不亢,一双堪破世事的双眸古井无波,他脚步不紧不慢的踏进大殿,缓缓行至御案前,屈膝跪下,行叩拜之礼,缓声道,“臣御史大夫管怀,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察觉到昭元帝的眼神,赵德胜悄无声息地退下,并且挥退了大殿内所有随侍的宫人。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跪在御案前的管怀身上,眸光之中若有深意,道,“管卿似乎许久,不曾来向朕请安了,若非朕亲自派人前去,你是否打算隐市归田,不理朝政了?” “请陛下恕罪!”管怀道,“并非老臣不愿来向陛下请安,只是听闻陛下病体缠身,需要静养,老臣亦是年迈,身子骨已大不如前,未免将老臣的衰老之气传给陛下,故而一直未曾来向陛下请安,还请陛下恕罪!” 昭元帝漫不经心道,“哦?那你今日怎肯来了?” “因为老臣听闻陛下的龙体已然康健。”管怀抬起头回视昭元帝,沉声道,“而且臣想告诉陛下,昭元初年对陛下的承诺,老臣永远铭记在心,从未忘怀。” 昭元帝凝视着管怀,眉峰微沉,管怀回视,浑浊的双眸目光澄明。 两厢沉默,半晌,昭元帝道,“唯有管卿,未曾让朕失望。” 话音未落,却听管怀道,“臣还有一言想问陛下。臣记得当年对陛下的承诺,那么陛下又是否记得,对臣的承诺?” 昭元帝微微一怔,半晌,道,“是朕……让管卿失望了。” “陛下。”管怀道,“所幸您,还在御案之前,还是,一国之君!” “不错,朕是一国之君。这个天下,依旧掌控在朕的手中。所以,朕让赵德胜,寻来了你。”昭元帝道,“朕的三公之中,唯有管卿,才是朕的肱骨之臣。” 管怀蓦然拱手,“老臣,愧不敢当。” “你当得。”昭元帝道,“整个朝堂的官员都以为朕龙威已失,为严括与赵权马首是瞻,个个结党营私,暗通款曲,当真以为朕是不知情的吗?一个个巴望扶持着朕的皇子们,期盼着朕早日归天,他们也好位极人臣,富贵荣华,这些事,难道他们自以为瞒得极好?” “唯有管卿,闭门不出,持中正之身,理朝政之事,却不与人结交,这些,朕都知晓。所以朕相信,管卿是朕唯一可以信赖的肱骨大臣。”昭元帝目光铮铮的望着管怀,一字一句,沉声道,“管卿,朕之所言,对否?” 管怀沉默片刻,道,“太尉大人军权在握,位高权重,丞相大人名满天下,门人泽被。此二人皆是朝廷的栋梁,陛下又怎知,他们不是肱骨之臣?” 昭元帝眸光沉了沉,“管卿可是要与朕打哑谜?” “非也。”管怀道,“陛下,老臣有话要说,却不知陛下愿不愿听?” 望着管怀坦然的目光,昭元帝脸色稍缓,道,“若是卿之所言朕都不愿听,朕还能听何人所言?直言无妨。”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是。”管怀拱手,道,“陛下,诚如臣方才所言,太尉大人与相国大人位高权重,无论他们是否是朝廷的栋梁之臣,这个朝廷的掌控与倾覆,确确实实是掌控在他们之手,此言,并非臣的危言。” 昭元帝眉宇微沉,帝王的威严之势渐渐显露。管怀所言,他心中也无比清楚,只是此刻从旁人口中乍然听闻,他心中不免刺痛。 这个天下,是他的天下;这个朝廷,是他的朝廷;他才是这个皇朝的一国之君!到了此际,竟君不君,臣不臣,这岂非是他的过错? 管怀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昭元帝,又道,“既然陛下诚心昭老臣,老臣不得不问一声,陛下,是否当真下定决心?” 昭元帝静默片刻,声如寒冰,“君王之榻,怎容他人酣睡?” “有陛下此言,老臣便无后顾之忧。”管怀的老脸平静无波,又道,“不过,陛下心中清楚,此二人,盘根错节,根深势大,轻易无法撼动。若想一网打尽,难如登天,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决断?” “卿之所言,正是朕心头之患。”昭元帝道,“朕想听听,管卿有何建议?” 管怀道,“剪除羽翼,缓缓图之。” 昭元帝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是朕未记错,管卿的长子,如今是禁军的副统领,对否?” 管怀拱手,年迈的身躯挺直如松,沉声道,“陛下慧心圣断,冲儿定会为陛下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卿的忠心朕深明于心,朕亦知晓,太尉大人与相国大人轻易不能撼动,只能缓缓图之,朕如今首先要剪除的,另有其人。” 乾元殿外,忽而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在这冰冷的宫墙之中肆意扫荡,裹着落叶,卷着残云,呼啸而上,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与此同时,宣华殿内,高宇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文妃。 正殿内,文妃抱着吱吱悠闲从容,却在高宇的声音传入耳畔之际然转沉。“你说,管怀递上了请安的折子?” 高宇颔首,“乾元殿传来的消息,不会有假。说是陛下与管大人二人在殿下详谈许久,但究竟说了些什么,因为没有一位宫人侍奉在侧,所以打探不出分毫。” 文妃轻蹙娥眉,眸中闪过思索之色,道,“此事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管怀这位老臣许久未主动向陛下递折子,怎会突然来向陛下请安?与陛下谈话时连赵德胜也没有随侍在侧?” 高宇道,“无人随侍。” “这就奇了。”文妃道,“陛下怎会突然有如此重的戒心?看来,他们二人相商之事绝对是非常紧要的,所以陛下不允许透露分毫,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管怀虽为言官之首,一直以来安居家中,不与人交际,政事也鲜少过问,怎会突然冒出头来面见陛下?”文妃喃喃道,思量片刻,突然侧头朝高宇道,“无论如何,你设法打探一番。这个管怀平时虽然不声不响,可毕竟是两朝元老,心智颇深,突然面见陛下,必然不是寻常事。” 高宇颔首,“奴才遵命。”言罢正欲转身离去,又被文妃唤住。 “你觉不觉得,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寻常?”文妃蹙眉盯着高宇,未见高宇说些什么,脑海一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本宫总觉着,有人在暗中窥视,或是说,是想伺机对付本宫。” 想到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她脸色微凝,道,“林信如此,宣儿如此,前些时日,杨尚书亦是如此,还有严太尉对本宫的态度。一直以来,即便他高权在握,在本宫面前依然是知进退识礼数的,可如今……” 前几日,严括驳了她书信的那一事,她记忆深刻。 虽然不甚明显,文妃却能感觉到,严括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转变。严括是支持她,支持六皇子容u登基的跟石,若想容u安稳的登上皇位,文氏与严括的联盟决不允许发生丝毫裂痕。 所以,严括对她的态度为何发生转变,她必须查明。 沉吟片刻,文妃道,“派人传信太尉府,就说本宫有事要找太尉商议,请严太尉进宫一趟。另外,传信回文府,找人暗中监视太尉大人,严府的一举一动,本宫要掌控得清清楚楚。” “是,奴才这就差人去办。”言毕,高宇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少顷,两名内侍自皇宫南门而出,一名前往城东太尉府,一名前往城中东南方的文公伯府。 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熏烟袅袅,热意升腾。 左盛裹着棉氅倚坐与暖炉旁,朝书案前的严括道,“风声已转,大人准备何时,面见东宫太子?” 闻言,严括自书案前抬起头,道,“先生以为何时?” “大人既心有所定,不宜拖得太晚,明日如何?明日是初五,城西的清明寺有一场庙会,大人可以祈福为由,借道清明寺祈福,在下也会知会行宫那边,让太子殿下前往清明寺,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妥善安排自然极好,不过老夫有一事尚不能确定。”严括道,“太子殿下,是否愿意为老夫所用?” 左盛笑道,“大人多虑了。即便太子殿下病体缠身,可既为太子,又身处皇宫,对皇权自小耳濡目染,他的身份,就必定会让他生出那份心思。大人只要以利相诱,以太子常年不被人重视的心性,如何不会为大人所用?” “更何况,不论结局如何,明日一见,便可全然知晓。” 严括颔首,正欲开口,忽而,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太尉府管事徐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朝严括道,“大人,宫里来信,文妃娘娘想见大人一面,说是有事要与大人商议。” 严括当即蹙眉,道,“老夫不见她,就说老夫身体不适。” 徐良点头,正要应下,左盛忽然开口,“不可。大人,此时还不宜与文妃娘娘明面上生出嫌隙。” 严括静默片刻,道,“不错,不过老夫不想见这个后宫妇人。”说着便朝徐良吩咐道,“你去一趟皇宫,就说老夫身体不适,文妃有何要事由你直接转述给老夫即可。” “是。”徐良领命,躬身退下。 书房大门关上后,左盛伸手煨着暖炉,眼中一丝异色闪过,稍纵即逝。 第49章 密会 巳时三刻,徐良尾随内侍,进了寒风呼啸的皇宫。 宣华殿内,文妃闭目敛神,这时,高宇走过来附在她耳旁,轻声道,“娘娘,太尉府的管事来了。” 闻言,文妃双目骤然睁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太尉府的管事?严括好大的架子!” 于此同时,徐良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正殿,躬身行至殿中央,行跪拜之礼,道,“老奴太尉府管事徐良见过文妃娘娘。太尉大人身体不适,未免将病气过给娘娘,因此无法入宫面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文妃静默。 徐良又道,“大人说了,无论娘娘有何事,只管与老奴说明,老奴会一一转述给大人。” 文妃静静盯着眼前言语恭谨,神态却不卑不亢的徐良,眸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一闪即逝,片刻后,娇媚的面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道,“太尉大人是我朝的顶梁柱,身体自然是极为重要的。既然太尉大人身体不适,也该早些告诉本宫才是,本宫也好派人前去探望探望,聊表本宫的心意。” “娘娘言重了。正是因为娘娘尊贵之躯,大人不愿劳烦娘娘忧心,何况只是小病,不必兴师动众,太尉大人并未告诉外人,故而并无旁人知晓。”徐良道,“不知娘娘找我家大人所谓何事?还请娘娘明言告之,老奴也好尽快转述给我家大人。” 文妃盯着徐良,柔声道,“此事,乃机密之事,既然太尉大人身体有恙,那本宫便等着太尉大人身体好了,再与他商议。劳烦管事,将此言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你家大人。” 徐良面无表情的拱手道,“是,如此,老奴便先行告退。” “且慢,太尉大人既身体有恙,本宫这里有大补的雪参一支,劳烦管事带给你家大人,权当本宫的一点心意。”说着便吩咐高宇进入内殿取出用一个精美木盒盛装的雪参,双手奉上徐良之手。 徐良双手接过,垂首道,“多谢娘娘。” “不必,太尉大人身子安好方是重中之重。也希望管事能够告诉你家大人,本宫甚是挂念严太尉。若太尉大人身子好转,务必进宫来向本宫请安,如此本宫方能安心。” 徐良道,“劳娘娘挂念,老奴定然转告我家大人。” 文妃笑道,“高宇,送客。” 高宇颔首,随即将徐良送出了宣华殿外。望着渐渐消失在门前的身影,文妃眸光陡沉,眼中闪过冷厉之色。 太尉府。 徐良归来后,将文妃所言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严括。严括听后,抬手抚了抚颌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看了一眼摆在书案上,精致的木盒被摊开而露出的雪白的人参,朝面前不远处,坐在熏炉旁的左盛道,“文氏,这是在安抚老夫?” “说是安抚,不如说是试探。”左盛拢了拢身上的棉氅,面上微凝,道,“文妃娘娘,估计是察觉到大人对她的态度,产生了疑心,想以此来试探大人。大人今日的举动,或许,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大人,不得不防。” “猜到又如何?”严括道,“她能拿老夫如何?就如先生所说,没有老夫的帮助,她文氏今日的地位不会如此稳当,可他们偏偏太不知好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当真以为老夫只能支持六皇子?” “如今,老夫正好让他们瞧瞧,舍了老夫的助力,他们能走到哪一步?文氏,是否还能如此嚣张!”严括将书案上装着雪参的木盒往前一挪,道,“这枚雪参,老夫留着也是无用,不如送给先生,先生请务必收下。” 左盛连连摆手,道,“不可,这是文妃娘娘送给大人之物,无比贵重,在下决不能收。” “正因为是她送的,老夫更不愿收下。”严括道,“更何况,老夫家大业大,怎会在乎区区一支雪参。先生则不同,先生与我而言可是极为重要的,先生的身体调理得当,便能更好的为老夫出谋划策,对老夫而言何尝不是益事?” 左盛沉默片刻,笑道,“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严括满意一笑。 翌日,或许是神佛有灵,寒冬腊月的西京,天气竟是出奇的好。 京城西郊的白云山山腰处,坐落在此的清明寺内,因为一年一次的庙会,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平日里向来冷清的清明寺,今日却是热闹非常。 辰时,寺内便聚集了诸多香客,念经,烧香,祈福。焚香的青烟缭绕而上,诵经的声音深厚而悠远,大殿内,香客们对漫天神佛屈膝叩拜,端的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于此同时,位于山腹的寺庙后门处,停下了两架样式简单不起眼的轿撵。轿撵的门帘被轿夫掀开,严括与左盛依次自轿撵内迈步而出,露出了身形。 一直守候在此的一名僧人见到严括后,当即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严太尉?” 严括双手合十,点头道,“正是老夫。” 僧人当即道,“严施主,禅房已备好,请随小僧前来。” 严括侧头与左盛对视一眼,见左盛微微颔首后,当即抬脚跟上僧人的步伐。一行人沿着后门鱼贯而入,穿过长廊,进入后院的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禅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道身形矫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躲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窥视着这一行人。 僧人将严括与左盛领进禅房内,便退了出来,随行的侍从守在门前,漫无表情的长身伫立。 禅房内,只有墙角的一张软榻和房中央的一方四四方方的楠木矮桌,房内的东南角点着檀香,熏烟袅袅,散发出的淳淳香气让人心灵涤荡,心境空远。 房外隐约传来寺内僧众们的诵经声,严括与左盛坐于矮桌一方,听着悠远的诵经声,忽而觉得心境无比开阔。寺庙,的确是一个会让人忘记尘忧的好地方。 良久,禅房门被敲响,随即打开,容修与子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脱下厚重的氅帽,容修的目光在严括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移向左盛,停顿片刻便立即转移至严括身上,与之对视片刻,道,“让二位久等,是容修失礼了。” 严括的目光落在容修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深深打量了一眼,见容修开口后,方缓缓起身,朝容修拱身道,“老臣严括,见过太子殿下。” 左盛跟随严括的举动,朝容修躬身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容修连忙上前,绕过矮桌扶住严括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礼节的。”说完又望向左盛,道,“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我的幕僚,左盛左先生。”严括说着,不经意扫了一眼容修身后的子砚。 容修随即向左盛拱手,“左先生。” 左盛连忙回礼,“太子殿下,草民不敢当此大礼。” “无妨。”容修道。 子砚见到严括扫过来的目光心里登时一惊,躬身道,“奴才子砚见过严大人。” 严括这才满意点头,在容修的示意下落座于矮桌前。容修与左盛相继落座。容修坐于严括的正对面,左盛坐在严括的下首,子砚则非常有眼力劲的悄悄立在了容修身侧,将见到严括时的惊诧埋进心底,敛目凝神,一言不发。 落座后,左盛将房内提前煮好的茶水一人倒了一盏,移至各人身前。容修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开口,因为气力不足的声音,带着一丝如玉的温软。 “本宫起初收到大人的消息时,说实话,是吃了一惊的,因为本宫若是不曾记错,记忆中似乎并未与大人有过来往,此次却突然收到大人传来的消息,不知太尉大人此番寻容修前来,所为何事?” 严括仪态威赫的面容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一眼容修后,沉声道,“太子殿下既然直爽,老臣也不多费口舌,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容修颔首,“本宫洗耳恭听。” 严括道,“不知太子殿下,对那个位置。”严括抬手往上指了指,道,“有何所想?” 容修抬眸,看了严括一眼,眸中的审视之色,毫不遮掩的落入严括的眼中,沉默片刻,道,“大人说笑了,三弟的政绩颇佳,在朝中名望亦是极高,六弟身后有文娘娘护佑,听闻,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亦不在少数。” 容修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严括,道,“他们二人皆有不可言说的长处,本宫一介病躯,如何敢对那个位置有非分之想,大人莫不是想打趣本宫?” “老臣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山中寺庙里打趣太子殿下。”严括面容不变,身上属于太尉的威严之势渐渐散发而出,不露自显。“太子殿下对皇位有所想法,尽可明言,在老夫面前,殿下不必遮掩。” 容修眼皮微顿,而后轻轻一掀,用一种似疑非疑的目光看着严括,道,“太尉大人为何突然关心起本宫的想法?而本宫,又该如何相信太尉大人?” 严括眸光微沉,道,“因为老臣,打算扶持太子殿下!” 第50章 诡局 容修脸色蓦然微变,道,“太尉大人此言,当真?” “扶持太子殿下,本身就是扶持正统。老臣为何要诓你?”严括沉声道,“还是太子殿下,信不过老臣?” “不是本宫信不过太尉大人,而是本宫压根就不敢相信大人。”容修面色不变,道,“试问大人,若您身在本宫的处境,多年以来偏居于皇宫一隅无人问津,突然有一天有人出来说要扶持您登上皇位,不知大人又该是什么心思?” “本宫虽说算不上聪明,可脑袋也并不算愚笨,太尉大人,您说对否?”容修望着严括,直言道。 严括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的不识好歹,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正欲发作时,忽而瞧见左盛投过来的带着深意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头,当即将自己的性子收敛,沉默片刻,道,“这么说,太子殿下对皇位,没有那份心思?” 容修一直留意着严括的面容,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隐有一丝不耐后,沉默了一瞬道,“大人想听本宫的实话?” 严括盯着容修,不发一言。 容修道,“身为皇子,若是说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那是骗人的,可本宫有自知之明。本宫病体缠身,又无权势傍身,身居东宫之位,本身就是旁人的眼中钉,所以即便本宫有那份心思,又能如何?” “老臣今日找太子殿下来此,并不只是闲谈的。”严括道,“老臣方才说过,老臣愿意相助太子,登上皇位。只有太子有这份心思,有老臣助您,何愁大业不能成?” 容修面容微顿,瞬间闪过不可置信的喜色,又随即被他极力遮掩,但还是被严括收入眼中。严括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略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之色,一闪即逝。 “大人所言,果真?”容修似乎不敢相信,道,“可是本宫不明白,大人为何愿意相助本宫?”容修语气微顿,意有所指,道,“大人莫怪本宫不相信大人,只是本宫约莫记得,大人看中的,似乎是本宫的六弟。” “那些都只是莫须有的传言,没有真凭实据,殿下如何能信?”严括道,“老臣从未看中文氏与六皇子,那些都是与老臣敌对之人重伤老臣的谣言。老臣既然说相助太子殿下,就一定会相助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时若是无法信任老臣,也不打紧,筹谋皇位,本就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殿下尽管考虑一些时日,在那之前,老臣会送给殿下一份大礼,老臣相信,只要殿下亲眼见到了那份大礼,殿下一定会相信老臣的相助之心。” “至于老夫为何选中太子殿下。”严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正是因为殿下的无权无势,如此,一旦殿下登上皇位,从龙之功便属老臣一人,而且,老臣相信,在殿下所治理的皇朝下,老臣定能一展自己的雄心壮志。” 似乎被严括说动,一想到自己有希望能登上大位的那一日,容修苍白的面色忽而泛起一丝红润之色,一时之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连同容修身后的子砚,亦是满脸震惊之色,心中起了骇然之意,却因知晓此事的危险性不得不极力压制住。 容修踌躇半晌,道,“那本宫便静候大人的佳音了。”言毕,容修忽而站起身,朝严括拱手道,“若大人相助本宫的心意为真,本宫必然对大人感激不尽,以高位代之,世袭罔替。” 严括随即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尽可拭目以待,老臣定不让殿下失望。” 二人相视一笑,落座于矮桌前。左盛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意,片刻消弭与笑意之中。 这一番言谈,就此划上终点。 与来时一般,严括与左盛先行离开,容修与子砚则继续呆在禅房里,聆听着远处传来的仿似久远而贯穿古今的诵经声,闭目休憩,面上的表情平波无澜,嘴角却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一派从容淡定之态。 寺院后门处,严括与左盛并肩而行。留意上严括脸上淡淡的得意之色,左盛道,“恭喜大人心愿已成。” 严括看了他一眼,随即一笑,抚须道,“还得多亏先生准备的说辞,不过这位太子,倒真是一个毛头小子,仗着有点心思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三言两语又被老夫收服得妥妥帖帖,不成气候,看来老夫的担心是多余了。” 左盛颔首,道,“大人确定,太子殿下已经相信了大人?” “他敢不信?”严括道,“无权无势又无心机的太子,若非老夫,还有谁愿意助他?怕是连施舍的目光都不会给他,他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如今老夫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能够攀上那至尊之位的唯一机会,他怎会不极力抓住?所以,即便他心有怀疑又如何?他必须信老夫,也只能信老夫。” 左盛淡淡一笑,颔首道,“大人英明。” 两人言谈间,已至寺庙后门外停放的轿撵处。轿夫们见到严括后纷纷起身行礼,而后恭敬地的各归各位。 临上轿前,严括朝左盛看了一眼,道,“先生,老夫隐隐感觉到,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左盛笑道,“那在下就在此提前恭贺大人了。”说着便抬手向严括拱了拱。 “多谢先生,老夫必不会亏待与你。”严括朗声一笑,大步迈进了轿撵之中。 左盛听着严括声如洪钟的朗笑声,眼眸微敛,将一丝异色深埋眼底,抬脚进了轿撵之中。随后,轿夫们抬起轿撵,后面跟着太尉府的随侍,一行人,悄然无声的下了山。 禅房内,诵经声渐渐转小后,容修睁开眼眸,朝一直立在身旁的子砚轻声道,“是时候了,我们走罢。” 子砚的脸色却不如容修那般平静,反而有一种焦急之色,想到今日所闻,心底始终忐忑不定。见容修站起身,子砚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殿下,您……相信太尉大人之言吗?恕奴才目光短浅,奴才只知此事极为凶险,若稍有不慎,或稍稍踏错一步,都极有可能……” “子砚,你虽聪明,可有时候,眼光需往长远处看。”容修侧身望着他,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可我既身为太子,就必然要走上那一步。即便我自己不愿走,也会有人逼着我走,这注定是我的命运。” “今日既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知晓。我们身处之地,一直都是危险的。从今往后,将更加险峻。夺嫡是我日后要走的路,你在我的身边侍奉,日后也只需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未来将会如何,我们无法预料,可凡事,不去做,又怎会知,结局不会偏向我们这一边。子砚,你日后要学的,还有许多。” 言毕,容修将背上的氅帽戴上,拢了拢身上的棉氅,朝子砚道,“我们走罢。”说着便领先出了禅房,子砚一怔之后,连忙追上容修的步伐。 在两人离去不久,角落处的一道黑影悄然出现,望着容修两人离去的方向,随即抬脚跟了上去。 就在这道黑影追上容修后,容修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往这处扫来,又似毫无察觉般移开了目光,与子砚一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行宫。 入夜,夜色森寒,宣华殿内,亦是冷如凝霜。 文妃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一名黑影,眸光闪着冷厉之色,道,“你亲眼瞧见,严太尉与人密会?他密会何人你可曾看清?” 黑影躬身,面色恭敬道,“回娘娘,属下看清了,属下不认识此人,便尾随他离去,他最后所归之地,是落雁山上的皇家行宫,属下方才正是从那里赶回。” “皇家行宫?”文妃眉头微蹙,心中疑窦丛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想不通,严括怎会与行宫里的人密会?究竟是何人?又是所为何事,竟能劳驾严括亲自前往? 黑影犹豫了一瞬,又道,“属下以防他们察觉,跟得不近,但隐约听到其中一人喊另一人为太子殿下。” 闻言,文妃蓦然色变,一瞬之间想通了许多事。难怪严括近日对她态度大变,难怪她三催四请却始终不能面见严括,原来,他竟背信弃义,想转而支持太子! 想到严括竟如此行事,文妃怒不可遏,道,“他竟想扶持那个病怏怏的太子,他脑子是被门给挤了吗?” 太子容修身子病弱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而就在她眼见即将成功的时刻,严括竟然背叛她,支持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太子。文妃想不通严括此行的用意,对他暗自破坏联盟的举动更是气愤不已。 严括竟如此藐视她,藐视文氏,说翻脸便翻脸,简直毫无诚信,不仁不义。 高宇见状,立即上前低声劝慰道,“娘娘莫要生气,为了此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文妃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什么,眸光一亮,道,“严括欺人太甚,可本宫也不是任由他欺负的。他以为扶持太子便可高枕无忧?若是太子没了,他依然只能选择我家u儿。” 想及此,文妃脸色一振,朝黑影道,“回去告诉父亲,让他寻找契机,让那位太子殿下无声无息的在这个世上消失。我倒要看看,太子死了,他严括还能有何歪心思?” “是,”黑影领命,随即躬身退下。 殿外,寒风肃杀,冷若冰刀,这森寒的夜,才刚刚开始。 第51章 惊讯 此刻,文公伯府内的书房中,灯火通明。文昌皓与长子文长远接见了秘密进府的亲信,收到文妃的口信后,父子俩屏息凝神,商议如何行事。 文长安沉吟片刻,道,“父亲,我在金羽营中有亲信,此事交给我,我会寻人暗中解决此事,在行宫之中,将太子无声无息解决掉。” 文昌皓蹙眉,额间的纹路苍老而密集,思虑片刻,他缓缓点头,道,“此法可行,不过不算万无一失。行宫之中保卫太子之人诸多,所以需小心谨慎,若是成了,定要无声无息,若是不成,也不能让人察觉出是我们下的手。之后,我们在另寻契机。” “是。”文长远道,“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全。” 子时,苍白的弯月悬挂天际,月色清凉,夜色森寒。 行宫内,太子内殿一角,良阙躬身而立,将今日所见一一向容修禀告。 “属下一直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亲眼瞧见殿下您进入行宫后方才离开。下山后一路往东,进城后直奔皇宫方向,属下亲眼见他进了皇宫后,便悄悄归来。” 容修坐在床沿,闻听此事,眉头微凝。“若是我没料错,此人应是文氏的人。看来,她果然起了疑心。”容修看了良阙一眼,道,“文氏行事向来心狠手辣,这行宫里或许一时要不得安宁了,你进出小心一些,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良阙颔首,“属下明白。” 容修点点头,道,“下去罢。” 良阙立即隐去身形。 片刻后,内殿之中一片沉寂,容修沉眉凝思,忽然眉峰一扬。若是把握得当,此事,或许将会是他的一个契机。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不得安眠,这其中,就包括安寝在侧殿一间寝房内的子砚。 为了方便照顾太子,这间房是子砚,子涵,与沐青三人同住。每一夜,都会有人在正殿内随侍,其余两人,便在这间房里歇息。 今夜负责侍候太子的是子涵,于是房内,便只剩子砚与沐青二人同床而眠。 本已入睡的沐青,在子砚翻来覆去的躁动不安中生生给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朝睡在另一头的子砚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翻来覆去的做什么?” 子砚被沐青的声音一惊,吓了一大跳,脑子里全是今日里的所见所闻,因为太过惊骇,心底悬而不安,也不知该不该告诉旁人,思虑了一瞬,他猛地坐起身,望着黑夜里轮廓并不甚清晰的沐青,道,“秦川,你可知,太子殿下今日带我去见了何人?” 沐青被子砚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也坐起身来,沉默了一瞬道,“我怎会知?倒是你,怎么回来后魂不守舍的,出了何事?” 其实沐青心中对太子今日去见了何人心中隐约有一些猜想,不知容修没有明说,他也不会去问。至于猜想是否为真,也只是猜想。 子砚踌躇片刻,始终不敢将此事说出来,可想到若是真的,秦川本身算是自己人,日后总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些知晓,身旁还有个可以商议的人。思虑片刻,子砚道,“秦川,你可曾听过太尉严大人?” 沐青点头,声音平稳如常,道,“听过。怎了?” “今日太子殿下去见的,正是太尉大人。”子砚的声音起伏不定,似乎被今日所闻惊吓道,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太尉大人说,愿意帮助太子殿下,登上皇位。” “子砚。”沐青当即出声,打断了子砚的话,“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张扬出去。要是让有心之人听到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晓,正是因为我知晓此事的重要性,今日听闻后才会如此心慌不定,忐忑不安。”子砚道,“我不敢将此事对旁人说,子涵是个大大咧咧,口角无边的,我更不敢告诉他,思来想去,我身边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只剩下你了,我憋着难受,所以只能对你说。” 沐青忽然觉得有些羞愧,却听子砚又道,“夺嫡之事多么凶险,太子殿下身子本就不好,如今竟还想着参与此事,我怎能不担心?而且我听闻,那些朝臣没一个心思简单的,太子殿下长居深宫,又怎能与那些人匹敌?” 沐青的愧疚之心瞬间消散了,想到容修的真面目,而跟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子砚竟毫不知情,忽然有些心疼子砚。 他真想对子砚直言,“这件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太子殿下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厉害多了。”可惜只能是想,他不敢,亦不会宣之于口。 “太子的身子本就只能静养,如今还要牵涉进那些事。我之前便听人提起,太尉大人位高权重,不是善茬,他突然与殿下见面说愿意相助殿下,可我记得太尉大人从未与殿下有过来往,怎么突然说出此话?此中定是有什么玄机,若殿下当真信了,日后与他为伍,定会为他所制,你说我怎能不担心?” 望着坐在眼前的子砚,沐青眼神微动。能够想到这些,子砚还算是聪明的,可在宫里头,光聪明是不行的。 沉默片刻,沐青忽然问,“今日你们所见的,除了太尉大人外,还有何人?” 子砚想起与严括同行的,那位面容消瘦,留着一屡山羊胡的老先生,道,“还有一位太尉大人的幕僚,叫左什么……”子砚回想片刻,道,“叫左盛。” 左盛?沐青陡然想起那日与容修一起所见的左先生,心神微凛,片刻间已想了通透,震撼的同时,心中另有一种复杂之感。 太子殿下和这位左先生,当真是玲珑心思,诡谲手段。一出手,便是非同凡响。 片刻后,沐青心有所定,劝慰道,“此事你也不必多想,无论你如何担心,这件事已成定局。夺嫡之事,太子殿下势必会涉入其中。因为,他的身份,首先是太子。” “即使太子没有夺嫡之心,他身处东宫之位,便是储君,这个动机,他躲也躲不了,何况身后还有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你以为,太子殿下能避开吗?”沐青言辞铮铮道,“既躲不了,为何不主动出击?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他的心思,寻常人是猜不到的,所以,你与其担心太子殿下,不如担心自己,如何办好太子殿下吩咐的差事。” “自古,皇位更替,周而复始,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我们身处皇宫之中,东宫之畔,你以为,你想躲便能躲开吗?”沐青道,“所以,不必庸人自扰,睡吧,至少眼下,我们还能睡个安稳觉。”说着,沐青便躺下,侧着身敛上双眸。 子砚怔了怔,似乎从未想到沐青会说出这一番话,可他说的这番话,又确在情理之中。想了片刻,心思却无方才那般忐忑了,于是,子砚也躺下身子,闭上眼睛。片刻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日平淡而宁静,然而看似平淡的局面下,暗流涌动不止。 行宫内属于太子居住的正殿,几次机缘巧合之下抓住了几名试图对太子不轨的可疑人士,其中有一名更是金羽营的随行士兵。 此事曝出后,当即传遍整座行宫,金羽营将军张冕当即将此人严加看管,并将此事上报回京。然而三日之后,被严加看管的士兵竟离奇死亡,同样死亡的还有那几名可疑人士。金羽营将军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加派人手保护太子,并将此事事无巨细,写入奏折之中,快马送入京城。 昭元帝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严令彻查此事,然而人证物证皆已毁灭干净,无处可查,昭元帝便下旨让东宫太子返回宫中。但考虑到太子的身体原因,便让太子自行决定归期日程。 收到消息后,太子容修考虑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回宫的日子――腊月初八,比往年提前了半月有余。 上报之后,全朝皆晓。 就在东宫一行人准备回宫的前夕,腊月初六,行宫偏殿,李侧妃处派人传来喜讯,侧妃李氏,有喜了。 东宫正殿内,听到消息的容修当时怔住了,与他同样怔住的,还有立在一旁的沐青。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容修,想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却让他失望了。 容修面无表情,偶尔出现的震惊之色也是一闪即逝。他当即道,“传太医前来。”说着便起身,前往李氏所住的偏殿。 晌午时分,穿过中间那片枝繁叶茂的梅林,容修一行人来到侧妃李氏所住的偏殿。 此刻,太医刘筠,已然恭候在内殿,见到容修到来后,当即跪拜道,“恭喜太子殿下,侧妃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容修的脸上却并无喜色,他抬眼扫了一眼此刻正卧在榻上,锦衣淡妆,面露欣喜之色的侧妃李氏,淡然道,“何时发现的?” 刘筠道,“娘娘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让微臣前来诊脉,适才为侧妃娘娘诊脉,无意之中发现娘娘已有身孕,娘娘当即便派人去告诉殿下了。” 容修不在多言,眸光环顾一周,最后落在侧妃李氏身上。 太子殿下没有开口,旁人更是不敢多言一句,内殿之中寂然无声,却让人无端生出一丝心慌。 沐青看着这一幕,眸光落在侧妃李氏身上,眸光沉了沉。这时,容修开口了,“全部退下。” 须臾间,所有侍人包括太医刘筠,全部退离内殿。 顷刻间,殿内只剩容修与侧妃李氏,这时,容修直视李氏,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一丝闪躲后,眸光微沉,道,“何人的子嗣?” 第52章 抉择 李氏心神猛然一颤,身形微微一僵,惊声道,“殿下您在说什么?妾身所怀的,当然是您的子嗣啊!” 容修静静地望着李氏,平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然而这从未见过的,陌生的目光,却叫李氏心惊胆寒。 “你当真以为,本宫是任你愚弄的?李静禾,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好大的胆子!” 容修蓦然色变,道,“本宫从未碰过你,那一夜,你当真以为本宫喝醉了?其实真正醉酒的人,是你。既然本宫从未碰过你,那么你腹中孩儿,又是从何而来?李静禾,你与容u苟且之事,当真以为没有旁人知晓?!” 闻言,李静禾终于面色大变,瞬间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怎会?她与容u之事,太子怎会知晓?而且那一夜,她分明记得自己灌醉了容修?怎么?怎么会? 李氏脸色惨白,望着容修,心中惶恐不安,喃喃道,“殿下……”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可从太子的话中,他分明是已经全然知晓,她辩无可辩。 容修望着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此时此刻,对于李氏的看法,他终于堂而皇之的表现出来,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恶心。 “太医刘筠,与你是何关系?” 李氏心神一震,张口欲解释,容修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道,“或者,本宫把他叫进来,当面质问,你们之间有何关系?” 李氏面色一惊,片刻后,似有妥协,缓缓道,“刘大人与家父,是好友。” “果然好计谋。”容修忽而笑了,眼中却一片冰冷。“你与容u苟且,怀了身孕,不知该如何处理,便与刘筠合谋,那一夜灌醉本宫,之后谎言只有一月身孕,经太医确诊后确认为本宫的孩子,便可混淆皇家血脉,瞒天过海。李静禾,你好大的胆子,如此胆大包天的欺君之罪,你可知罪?!” “殿下!”李氏争辩道,“妾身并未如此。”说着,李氏心神一转,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当即道,“殿下,没有证据,您不能污蔑妾身,妾身所怀的,的确是您的骨肉,那一夜您喝醉了,不记得此事,可孩子确确实实是您的,您不能否认。” 容修冷眼瞧着李氏满口胡言的丑态,静默片刻,道,“你想要证据?你以为本宫只是在吓唬你?你可知,等本宫把证据拿出来,等待你的罪名,是诛九族!本宫方才遣退宫人,是想保全你的面子,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来人!”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容修话音未落,李氏立马急声求饶,忙不迭至榻上滚下,双膝跪地爬至容修身前,拽着他的衣摆大声求饶,声泪俱下。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太子并不是之前那位软弱无能,任人欺凌的太子。显然,他的城府比任何人都深。所知晓的事,也比任何人都多,只是平日里一言不发,待到时机成熟时,一击便可致命。 后知后觉的李氏,忽然觉得背后渗出一阵阵彻骨的凉意。 容修冷眼旁观,察觉李氏的心绪彻底被搅乱后,冷声道,“你想活命?你可知,你犯的,是秽乱后宫,妄想混淆皇室血脉的欺君大罪!你还想本宫保你?” 李氏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容修忽而蹲下身,目光俯视着李氏,犀利的目光穿过她的双目,直直刺向心底,道,“你所怀的这个孩子?容u该是知晓的吧,他竟能让你留下来,当真稀奇。” 李氏眸光微变,她想起了那一夜来东宫行刺的刺客,心底忽然一阵阵发寒。知晓她怀有子嗣的,只有容u。那么派人来暗杀她的,究竟是不是他?又或者,还有旁人知晓此事,想要杀她灭口?可是知晓她有身孕的,只有她亲口告之的容u。 注意到李氏眼神之中的微弱变化,容修目光微动,又道,“容u或许能留你,那么旁人呢?或者,他的母妃呢?文妃娘娘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腹中孩儿,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威胁,是一个祸患,她怎会让你留下?你若不是跟本宫一同来了行宫,皇宫之中,怕是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吧。” 李氏蓦然一僵,一时竟不知出口反驳。 “文氏视你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而你本身是本宫的侧妃,竟背着本宫与本宫的弟弟苟且,如今,你还想本宫保你,你觉得,本宫应该保吗?”容修直直盯着李氏,眸光冷意逼人。 李氏被容修的目光震慑住,半晌,心思才有所回转,并且,明白了容修话中的含义,她平了平心神,道,“殿下若真的不愿保妾身,此刻,妾身便不会单独与殿下在此了。” “你倒还不算太蠢。”容修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的处境,你心中清楚。一旦得到消息,文氏势必治你于死地,本宫对你虽无甚感情,倒也没想要你的命。回到宫里,若没有本宫的庇护,你必然无立足之地。文氏与本宫,你自己选吧。” 李氏抹去脸上的泪渍,片刻之间心中已有所定,缓声道,“妾身,还请殿下尽心庇护,保我们母子二人一个存身之地。” 容修盯着她,片刻后,然站起身,道,“是个识时务的,放心,事成之后,皇宫之外,自有你们的立足之地。”言罢,容修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踏出殿门时,他冷如寒冰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深意。 回到正殿后,容修命人传来太医刘筠,与正殿之中单独召见,身边未曾留任何人随侍。 沐青心中奇怪,与子砚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恭敬的候在殿外,一言不发,只用眼神交流。 半个时辰后,刘筠从内殿出来,面色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让他看出惊心动魄与后怕不已的神色。随后,他们被容修召进去,严令不准将李氏怀有身孕一事传出去,自此,李侧妃怀有身孕一事,止于这几人之口。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 腊月初七,深夜,文公伯府。 书房内,文昌皓与文长远坐于书案前,文昌皓眉目深沉,向来沉稳的面容此刻布满思虑与担忧之色,道,“明日之事已安排妥当?无任何遗漏?” “父亲只管放心。”文长远的面上闪过一丝煞气,出口的声音自信而笃定,道,“我安排的,尽是府中暗养的死士。保护太子的金羽营将士只不过数百人,而儿子挑选的动手之地在落雁山中一段狭窄的山道,此处通行之人不宜过多,但极易藏身,所以在此处动手,万无一失。” “且父亲清楚,这些豢养的死士,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好手,办起事来干净利落,杀人亦不会心慈手软。即便被人擒获,他们也不知为何人行事,所以父亲尽管安心。”文长远道,“这是姐姐极力嘱托之事,儿子必定要做好。” 文昌皓颔首,道,“希望一切如你所言。”心底,却隐隐有一丝忐忑。身处高位多年,对于权势和变化,文昌皓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他隐隐觉着,明日之事,总有一种藏在暗处的变动。 只是,他的女儿,身份尊贵的文妃娘娘亲自开口,这位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便不得不除。 腊月初八,云层密布,天色昏沉。寒风裹着冷意呼啸而过,为这寒冬之中诡测的天气,更添一份森冷。 行宫之中的众人,早早收拾好了各自的行装,只等着太子殿下下旨启程。 在沐青子涵二人的服侍下,容修起床更衣,洗漱用膳。子砚则在内殿,将太子的衣物全部整理收拾打包好。 辰时三刻,容修宣布起驾回京。 于是,行宫前,容修与侧妃李氏,在金羽营将士的随行护拥下,开启了归程。 行宫至落雁山山脚下的山道蜿蜒而宽敞,但其中,也有一些较为狭窄的路段。最为狭窄之处,仅余三四人并肩而过。每值此刻,容修的驾撵通过时,两边便只有随侍的宫人随行。 半个时辰后,东宫一行人所到之处,便是这么一段狭窄的山道。 此刻,金羽营将领张冕立在队伍的正前方,远远望着眼前这段狭窄的山道,不同于来行宫时的心境,尤其是经历了前段时间有不明人士谋害太子殿下被抓后,再看今日这阴沉的天气,望着眼前这段狭窄的山道,张冕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思虑片刻,张冕站至一旁,让身后的士兵继续前进,自己则留守在原地,等待着太子的驾撵。 未几,容修的驾撵自上而下,缓缓出现在了张冕身前。容修的几名随侍太监,皆跟在他身侧,随行照顾着。 容修见到张冕似乎有些意外,道,“张将军为何会在此处?出了何事?” 张冕抱拳道,“回殿下,无事。只是前面这段山路狭窄陡峭,不易通行。末将候在此处,欲与殿下一同,通行此地。” 闻言,容修深深看了一眼张冕,道,“将军的忠心,本宫记下了,走罢。” 张冕道,“是,殿下。”言罢,便立在容修的轿撵左侧,与容修的轿撵一同,进入了眼前这段最为狭窄的山道。 忽而,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落叶纷纷,四下飘扬。 就在容修的驾撵进入这段山道的前段之际,山道一侧的林中赫然传出一道冷声,“上!” 与此同时,无数黑影自山道两旁冒出。青天白日下,皆身穿黑衣,面系黑巾,面露阴冷之光的盯着山道上的一行人。在一声令下后,不约而同的冲向了山道中间的金羽营士兵,首当其冲的,便是处于最为狭窄路段的容修一行人。 第53章 行刺 张冕眼见这些黑影出现,当即大声道,“前方士兵止步,成方圆之势保护太子离开此地!外侧与尾侧士兵,随我一同,杀!” 张冕一声令下,金羽营将士们闻声而动,山道中间的士兵迅速靠拢,成合围之势,将容修与随侍的宫人圈在中间,缓缓向前移动。前方的士兵闻声回援,加大了太子的保护圈。 后面陆续下来的士兵则加入杀敌的队伍中。一时间,穿着盔甲的士兵与身着黑衣的黑影交织在一起,挥刀相向。 刀剑之声乍然响起,且愈演愈烈,一时之间,冷兵器碰撞的火光迸射,与割在血肉之上的鲜血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副用鲜血与生命涂抹的画卷。 沐青望着这一幕,心底陡然一阵阵发寒。即便心里清楚,但直至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容修要走的,是一条将会用鲜血浇灌的,千难万险的泥泞之路。 眼前这些杀手,是来杀太子的。在太子还未露出真实面目,真正实力的情况下派出杀手,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容不下太子,清除前行的障碍。有这个动机的,有两伙人,一方是有最大嫌疑的文妃与六皇子,另一方则是较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晋妃与三皇子。 那么眼前这一伙人,是谁派来的? 沐青拧着眉头,此时此刻,却不敢在多想。他看了一眼身前的容修,心口上浮起了一阵恐慌。 此刻,容修已经从轿撵上下来,被士兵包围在圈中,与众人一起步行,缓缓向前移动。士兵外围,不时有黑影持着长刀扑上来,下一刻便与一名士兵缠斗在一处,接着又有新的士兵上来,补上刚才的空缺。 片刻后,容修停下脚步,道,“停下,不必前进。” 那些刺客摆明就是冲他而来的,这样往前行不仅走不远,还极碍事。容修转身回望,眸光扫向山道两旁混乱的战局中。 这些黑衣人显然都是经过专门训练,打斗间手起刀落毫不迟疑,且刀刀见血,招招致命。金羽营亦是训练有素,只是与之相比少了一份狠劲,对敌间陆续便有人倒了下来。 望着山林间陆续倒下来的将士,容修脸色沉了沉。这种无畏的牺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继续进行下去,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忽而,眸光一扫,他见到山林间一颗大树下,一道黑影在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 那个人面上系着黑巾,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此刻正盯着他的双眼,是极为冰冷的。这个人,想要他的命!而他,亦是这群人的首领。 容修思绪一转,当即道,“你们不必护住本宫,尽管上去迎敌,只有尽快将这些贼人消灭掉,我们才能安全离开此地。” 容修话音稍落,子砚与沐青立即出声。 “殿下,不可!” 士兵们亦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挥着刀,正面迎向陆续扑上来的敌人。 就在此时,山林间的那道黑衣忽然大声道,“不必恋战,你们的目标是太子,还不赶紧上去解决。” 黑衣们闻言,立即抛下眼前对敌的身穿盔甲的将士,转而攻向山道之上被层层包围的容修。 张冕一刀解决掉眼前的一个黑衣人,大声道,“缠住他们,不可让他们奔向太子。”正言语间,又一刀砍向一名扑上来的黑衣人,而后一边举刀对敌,一边朝容修所在之处靠近。 此际,容修已经被众人挪动着,缓缓出了那段狭窄的山道。 眼见扑上来的黑影越来越多,而自己的包围圈亦愈见增大,望着远处那道气定神闲的黑影,容修面色沉了沉,道,“本宫说了,都散开!难道你们连本宫的旨意都不听吗?” 围成一圈的将士们微微一愣,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沐青开口了,“殿下,奴才有一计。” 容修回身看他,沐青面色不变,道,“请殿下脱下外衣。” 子涵被外头刀光血影的景况惊住,一直心惊胆战的不敢出声,此刻突然听沐青开口,这会儿才有了些胆子,小声道,“秦川你在说什么,如此危急时刻,你让殿下脱衣服作甚?” 子砚一时也未明白沐青的用意,只是知晓沐青的忠心,未曾有丝毫怀疑,只道,“秦川,你想做什么?” 只有容修,在沐青说出那句话时,便已明白他的用意。看着沐青一眼,容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沐青道,“奴才知晓。” 容修眼神微动,“你不怕?” 忽略心底的一丝怵意,沐青面色淡然,临危不惧,“奴才不怕。” 说不怕是假的,可容修的身份更重要,他只能权衡两者而取其轻。 这时,容修深深看了一眼沐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即逝。“那便依你所言。”容修解下了身上绣着锦线的,唯太子可穿的玄色棉氅,交给沐青,忽然上前一步,凑到他耳旁,小声道,“沐青,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这并非金蝉脱壳。” 沐青怔了怔。 容修道,“我需要你,替我引开一部分人马,或许会有危险,你可有这个胆量?” 沐青没有迟疑,微微颔首。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容修唇角微微一勾,道,“很好,那便依你之计,双管其下。稍后,你往左侧山林深处逃离,我往右处,我们见机行事。” 言罢,沐青还没有听懂容修所谓的双管齐下是何意时,就听容修忽然对着包围圈的一处道,“散开。” 士兵们一愣,在容修赫赫的太子之威下,万分不愿意的打开一个缺口。 沐青不敢多想,当即将手上的棉氅摊开往身上一披,抢先容修一步从缺口跑出,用力裹着棉氅往山道旁的山林深处跑去。 子砚与子涵一惊,这才明白沐青的用意,神色有些复杂。这时,容修朝他们道,“你们同去,保护他,就如同保护我一般。” “殿下,那您……”子砚与子涵同时出声,他们佩服沐青的心智与胆识,但他们更担心的是太子殿下容修。 “你们不必担心我,这是计谋,也是秦川,用性命换我的平安。你们跟着去,他们才会相信秦川才是太子。” 闻言,子砚与子涵连忙应声,“是,殿下。”二人不再迟疑,而是立刻转身,从缺口处往沐青奔离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因为三人之间的言谈声极小,只有极少人听到。所有人眼见太子与随侍奔向山林深处,金羽营的士兵有不少也追了上去保护太子,同时,也吸引去了众多黑衣人。 张冕并不知晓容修的这一安排,更不知穿着那件棉氅的人并非真正的太子,眼见太子跑进山林深处,脱离了自己的视线,心底一惊,连忙追了上去,一边喊道,“太子殿下,不可往那边跑!” 这时,容修的身旁只有少数将士保卫在侧,他抬眼望着山林间大树下的那名黑衣人。果然,那人纹丝未动,冰冷的目光始终在容修身上,见到容修的目光扫过来,那人目光微敛,闪过一丝杀意,而后,自腰间佩刀处取出长刀,朝容修疾步而来。 这个人,显然认识他。 容修见状,即刻奔向身后山林,同时朝始终跟在身旁的一名士兵道,“他们隐在何处?” 士兵露出正脸,正是良阙。他道,“皆在此处,暗中保护着殿下。” 容修当即道,“你不必在此,去保护秦川。” 良阙略有迟疑,“殿下……” “这是我的命令。”容修道,“有他们在此,你不必担心我。” 闻言,良阙点头,而后身形一转,加快速度往沐青离开的方向疾步离去。 良阙走后,容修身后依旧有几名士兵紧跟着,保护着他的安危。与此同时,那个黑衣人首领,手持长刀,朝着容修奔离的方向急速追来,身后,不知不觉跟上了几名黑影人,成合攻之势。 此际,这次大规模的刺杀行动正式分化成两个战地。一个是披着太子外衣而吸引众多黑衣人的沐青的战地;一个便是眼前极少数,却是双方首领敌对的,真正的战地。 山道之间,横尸遍地。 山林之中,刀兵相契。 这时,奔到一处无人的,四周树木林立的山林之间,容修停下步伐,转身望着面前不远处正朝他而来的几名黑衣人,面色平静淡然,道,“你们是何人派来的?” 黑衣人首领停下步伐,手持长刀,瞥了一眼容修身后跟着的几名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道,“想知道是谁要杀你?”他冷冷看了一眼容修,眼里的杀意毫不遮掩,道,“下到地府去问阎王爷吧!” 语毕,刀出。 黑衣人首领领着身后数名黑衣人,朝容修一行人横刀而来。冰冷的刀锋冒着森冷的寒意,以疾风之势直直向容修刺来。 容修不躲不避,面色淡然的望着向他逼来的刀锋。就在刀锋距离他只数丈之间,这时,山林之间忽然落叶纷纷。与此同时,数名身影落木而下,出现在容修身前。 他们身穿束腰常服,面容不遮不掩,平淡无奇,手持长剑,当即迎向冲上前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时始料未及,被突然冒出的这些人惊住,虽一瞬之间便稳住心神,然而交手不过片刻,便被这些人迅疾如风的身形与剑法掀翻在地,片刻之间已无反击之力。 须臾之间,战况已成一边倒之势。 黑衣人首领尚有一战之力,看到这一幕,却膛目欲裂,心神已乱,下一刻便被身前长剑贯穿脊背,一时吃痛,单膝跪地,再无反击之力。 下一刻,身前长剑被人抽出,那人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提起,一成年男子的重力那人单手提着竟毫不吃力,将他拎至容修身前一把扔下,掀开他面上的黑巾,转身朝太子容修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之一――寒枫拜见太子殿下。” 黑衣人首领骤然睁大双目,一时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容修,道,“你竟然……” 第54章 回京 “不必多礼,起身罢。”容修朝寒枫抬手示意,目光转而朝黑衣人首领扫来,盯着这张他从未见过的脸,道,“怎么?你很惊讶?难道允许你行刺本宫,就不允许本宫埋伏你?” 黑衣人哑然。 容修望着眼前的黑衣人,眸光深沉,道,“你认识我,对否?” 黑衣人首领此刻被擒,却并无惧意,只是用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容修,道,“想不到所谓无权无势的太子殿下,竟然一直都是装的,主子的忧虑果然是真的!” “主子?”容修道,“你的主子?文氏?文妃?还是文公伯府?” 黑衣人首领眸光一颤,一时察觉想要遮掩,却早已被容修收入眼中,缓缓道,“果然是他们,看来,他们真的等不及了。” 黑衣人首领登时一惊,望着眼前这位不同于传言的太子,心中竟有一瞬间颤栗,他抬头直视容修,道,“不论我的主子是谁,这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太子殿下,你必死无疑!”语毕,齿间一撮,片刻后,黑衣人首领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容修望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叹道,“倒是个忠心的死士,可惜,你高估了文氏,更低估了本宫。”言罢,他转身朝寒枫道,“将这些人就地埋了,不必让人察觉。” 寒枫颔首,“是。” 容修忽而看了寒枫一眼,随即扫了一圈,将几名穿着金羽营盔甲的士兵与后来出现的幽冥卫尽皆看了一眼,道,“十二幽冥卫皆在此?” 寒枫道,“除却良阙,乾武,其余十人尽在此处。” 容修闻言,将在场幽冥卫的面孔全部彻彻底底的看了一遍,印在脑海之中,道,“十二幽冥卫,何人为首?” 寒枫道,“良阙为首,属下为副。” 容修道,“很好,你继续带领他们,隐在暗处,若有需要,我会立时唤你。” 寒枫抱拳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这场近百名死士行刺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容修回到原地时,不少金羽营将士候在此处,大部分人身上皆带着伤痕。远处,山林间,横尸遍地,有金羽营将士,更多的,是此次行刺的黑衣人。 此刻,将士们都在收集着同行士兵的尸身,整齐的摆在一起,容修粗粗看了一眼,有数十具尸体。 士兵们原先面有哀戚之色,见到容修安然出现后,面上的神色才稍稍好转,纷纷道,“殿下。” 容修颔首,望着眼前这些尸身,想到此次行刺的罪魁祸首,眉宇之中闪过一丝阴沉。 “诸位将士,此次你们为本宫护卫的恩情,还有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本宫会牢牢记在心底,回京之后,禀明陛下,按军功抚慰。而此次行刺的罪魁祸首,本宫也势必会找出来,为这些牺牲的将士们,为诸位,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在场的将士闻言,无一不身感欣慰,无一不心情激荡,齐声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山道的另一侧,沐青一行人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张冕身为金羽营主将,以保卫太子殿下的生命安全为已任。在追到穿着太子殿下的棉氅的沐青,发现并不是太子殿下后,一张脸沉得能挤出黑水来。更因为不知殿下行踪而紧张万分,只能将焦急化作怒气,斩杀了数名追上去的黑衣人。 此刻见到容修,张冕当即快步上前,在容修身前单膝跪下,沉声道,“末将张冕见过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听末将一言。” 容修闻言,看向张冕,也看到了与张冕同来的沐青与良阙等人,以及身后跟着的多名将士。眸光在沐青身上停留稍许,见他身上似乎并无外伤,才放下心来,朝张冕道,“张将军请起,有话只管明言。” 张冕遂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起身,脸上却是面无表情。“请恕末将直言,殿下天潢贵胄,尊贵之躯,怎能轻易涉险?末将奉旨保护殿下,就定会竭尽全力护殿下周全。可殿下怎能视自身安危于不顾,轻易出险境?还自作主张用计却不与末将商议,殿下可知若是殿下出了丝毫差错,末将万死难赎其罪。” “张将军,本宫知晓你的忠心,但是,事从权宜。危急时刻,无法与将军商议。”容修道,“何况,本宫能确保自身无事。如此用计,也能快刀斩乱麻,尽快斩杀这些刺客,避免无辜的伤亡。张将军身为将领,应该知晓本宫的用意。” 张冕道,“可是,殿下万尊之躯……” “非也。”容修打断了张冕的话,面色淡然,缓缓道,“张将军,你与你的士兵,同我一样,皆只有一条命。” “殿下……”张冕心中微微一颤,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此事到此为止。”容修道,“回京之后,张将军尽管以详情告之陛下。这些牺牲的将士们,皆以军功抚慰。刺客之事,父皇自会定夺。” 张冕沉默片刻,拱手道,“是,末将遵殿下之命。” “将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暂且葬在这里,留下记号,来日在迁回京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管启程回京。” 张冕应声道,“是。” 按照容修的吩咐,张冕立即安排将士们在山林之间的一个空旷处挖了一个大坑,将此次牺牲的将士们埋在一处,留下记号,以便来日前来认领。 李侧妃因为与容修相距较远,又事发突然,行刺发生时便早早躲了起来,与随行的宫人,太医一同分毫无伤。 容修知晓后,见都未见她一眼,半个时辰后,处理好诸事,便吩咐张冕启程回京。 至落雁山山脚下,容修换乘来时乘坐的太子驾撵,沐青与子砚子涵三人皆上去,坐在了驾撵前沿,金羽营将士则乘上快马,护在驾撵前后,保护着驾撵往回京方向行去。 队伍行进不久,驾撵内的容修忽然喊道,“秦川,进来。” 沐青一愣,子砚子砚与其对视一眼,子砚道,“殿下在唤你,还不快些进去。” 沐青登时反应过来,站起身转身打开轿撵的马车式的车门,躬身迈了进去。身后,车门对子砚二人关上,子涵与子砚对视一眼,小声咕隆道,“子砚,你觉不觉着,比起我们二人,殿下更为看中秦川啊。” 子砚眸光复杂,沉默片刻,道,“他有他的过人之处,殿下看中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必多想,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即可。” 子涵点头,看出子砚与自己一样情绪不佳,便不在多言。 轿撵内,容修望着弯身进来的沐青,抬手指向一旁,道,“坐。” 这座轿撵内极为宽敞,木质的长凳用软丝包裹,做成软榻,除却门的一方,三面皆可落座。软榻角落处还摆着一张小型的沉木方桌,桌上摆放着茶水和吃食,此刻,容修坐于正中央,沐青看了他一眼,于他左手旁落座。 “殿下唤奴才进来,有何事?” 容修看着沐青,眸光落在了沐青左手的手臂内侧,那里有一道被划破的痕迹,隐约渗出了些许血迹。这是他方才上驾撵之前,无意中看到的。 容修看了片刻,从身侧的方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的药粉,而后一只手捏住沐青的左手手腕,翻出手臂内侧,低头将药粉小心翼翼地上在沐青的伤痕处。 “连自己受了伤都不知?” 沐青微微一僵,缩了缩手,道,“殿下,奴才自己来便好。” “莫动。”容修抬眸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允许本宫给你上个药?平日里不是挺心细的,怎么连自己受伤也不知?” 沐青垂着头,没有迎视容修的目光。之前情况紧急,跑的时候身后跟了一群人,有喊打喊杀的,也有拼命保护的,他确实也不记得自己受过伤,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奔跑时无意之中摔倒那次,将自己的手臂内侧给划破,因为情况紧急而事发突然,他一时记不得了。 见沐青不说话,容修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睑上,停顿片刻,道,“我方才问了张冕你们那处的情形,你们表现得极好。沐青,你有胆识,且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沐青垂首道,“殿下谬赞了。” 容修望着沐青,忽而话锋一转,“你可知,我们此次回去,将会面对的形势与今日相比,将会更险峻,你怕不怕?” 沐青瞬间反应过来,抬起头回视容修,坦然道,“不怕。” 容修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轻声道,“此次回京,我不再是缠绵病榻的东宫太子,宫里的一切已准备妥当,那些视宫规于无物,毁灭人性,坏我后宫安宁与朝纲法纪的乱臣奸妇,我势必会一一除掉。这场战役,或许会很艰难,或许不会成功,沐青,你可做好准备?” 沐青微怔,沉默了一瞬,道,“奴才,早已答应过太子殿下。这条路,奴才会陪您走下去!” 容修眸光微动,半晌,道,“好。此事,我只与你一人说起,入宫之后,一切小心谨慎。今后的东宫,将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安宁。” 沐青颔首,“是。” 第55章 密谋 傍晚时分,落霞西垂。 在愈见森冷的呼啸寒风之中,东宫的驾撵在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日落之际自西城门前进了京。而后一路东进,在皇宫宵禁之前入了宫,进了东宫。 与此同时,安顿好东宫的金羽营将军张冕即刻前往乾元殿面见昭元帝,将今日太子殿下在落雁山中被黑衣人行刺一事事无巨细的全部禀报了昭元帝。同时,还献上一份今日牺牲的金羽营将士们的名单。 得知此事,昭元帝大怒,当即下旨京兆尹府彻查此事。京兆尹接到旨意,不敢有丝毫拖沓,立即派人四下查访此事,还派专人前往太子被刺客埋伏之地勘察。得知刺客有近百人,却全员被灭,死无对证,即便想查也无头绪可查。 同时,这个消息,也被传入京城。 东宫太子回京时受到刺客刺杀,刺客全员被灭,东宫安然回京。 收到消息的各宫与朝廷大臣的官员府邸,反应各不相同。 入夜,宣华殿内,气氛一片冷凝。 文妃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穿着厚重棉氅,包裹严实的文长远,道,“一百名悉心□□的死士前去刺杀一个病怏怏的太子,竟然被人全灭,无一人归来,连到底发生何事也丝毫不知,你办的什么事?” “是长远对不住姐姐,没有办好这件事。”文长远脸色亦是难看,“只是,我也想不通,此次派去的死士全是府中悉心培养的好手,主事的也是我的得力属下,他武艺不凡,办事向来妥当,我嘱托他的事他从未失手过,怎知今日……连他竟也回不来?” 文妃看了一眼面有愧色与不甘的文长远,知道这个弟弟向来办事稳妥,今日的事故显然谁也料不到。这当中,究竟是哪里出了猜错? “金羽营的将士虽也训练有素,但与我们的死士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此次怎会如此惨败?”文妃眉头微凝,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没一件是顺利的,她总觉得自己的权势已不如从前那般稳固,而且,似乎有一方莫须有的势力,在背后与她敌对,破坏她的权势,动摇她的计划。 之前,文妃并未察觉这个势力潜在何方,可最近她总有一种直觉,似乎来源与东宫。想及此,文妃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那个病了十几年的东宫太子,怎会? 又或者,不是东宫,但却是在保护着东宫?那么,这个势力的源头,来自哪里? 文妃蹙眉沉思,文长远忽然道,“姐姐,我们是否低估了金羽营的将士?小瞧了此次的计划。如今太子安然回宫,我们该如何行事?” 文妃蓦然看他,道,“确认所有的死士尽皆被灭口,所有的证据被毁灭干净,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文长远道,“姐姐尽管放心,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死士已死,无人开口,他们的身份亦无从可查,即使我的那个得力下属,也无人知晓他是为我办事,姐姐不必忧心。” “如此便好。”文妃面容稍缓,道,“失手又如何?进了皇宫,就是本宫的地盘,他既拖着病重的身子多活了这些年,本宫怎还忍心让他继续受苦下去呢?” 文妃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微扬的眼梢含着凉薄的冰冷之意,一丝杀机毫不遮掩的缓缓浮现。片刻后,她敛去杀机,朝文长远道,“此事我已知晓,宫里之事你不必担心,早些回去罢,莫要让旁人看到你私自进宫。” “是,那弟弟就告退了。”言毕,文长远戴上氅帽,在高宇的引领下,悄悄自宣华殿后门出了内宫,而后又自南门出了皇宫。 高宇回来后,文妃正靠在内殿的软榻上,单手倚着雪白精致的下颌,眼眸微敛,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宇行至软榻旁,俯身道,“娘娘,长公子已送出宫了。” 文妃掀起眼皮,若有深意的眸光轻轻扫了他一眼,忽然道,“这些时日,乾清宫那边可有异动?陛下的身子,还是如从前一般吗?” 高宇颔首,“石林传来的消息,一切如常,每日汤药依旧,陛下的身子依然如此,每日大半的时辰都是躺在榻上。” 闻言,文妃眸中波光微转,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曾去向陛下请安了。我本该服侍夫君的本分,倒是未尽到啊。” “不怪娘娘。”高宇道,“是陛下自己不愿让旁人服侍,娘娘的心意,已经到了。” 文妃抿唇一笑,“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最懂我。既然东宫回来了,这件事,便交给你了,我记得,我曾指派一个奴才进了东宫,叫秦……” 高宇道,“秦川。” “不错,秦川。”文妃道,“过几日把他叫到宣华殿来,本宫想见见他。还有,太子回了,他的那位侧妃也该回了,这个女人你亲自动手,定要亲眼看着她消失。瑾和宫的棋子,也敢打u儿的主意,该死!” 高宇垂首道,“是,娘娘。” “明日,我亲自去一躺乾元殿,见见陛下。”文妃道,“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只有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还有,明日让u儿进宫,去见见东宫太子,他们兄弟二人,也该叙叙兄弟之情了。另外,瑾和宫那边也看严实些,晋妃不是一般的女人,表面上看着安分,难保不会在背后生出事端。” 高宇颔首,“是,娘娘,奴才会办好的。” 殿外,暗月无光,夜幕深沉。 深夜,怒号的寒风停下张牙舞爪的气势,在森冷的夜色中偃旗息鼓,偌大的皇宫反而越发显得阴森孤寂。 子时,两道身影自东宫出来,一路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宫墙之间,最后停在了千禧殿大门前。 推开千禧殿的大门,迈上青石板台阶,无声无息入内,进入正殿,两道身影站立未定,须臾间,正殿亮起了一盏烛火。烛火之光发出荧荧之辉,微弱却柔和的暖意,将一旁的婉约身形勾勒出纤细而温婉的弧度。 温良宜立在那处,平静的眸光望着深夜前来的容修与沐青二人,清冷的面容恬静如玉,缓缓道,“你们来了。” 容修深夜之中亦黑白分明的眸光望着温良宜,道,“温娘娘,一别多日,一切可还安好?” 沐青请安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如殿下所见,本宫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切安好。”温良宜的眸光在沐青身上停留片刻,说了声,“不必多礼。”而后悄然移开,指了指正殿之中依旧破败的木椅,道,“不必站着,坐下说罢。” 容修点头,与温良宜相邻而坐,沐青与他身后伫立着,垂首不语。 “温娘娘,修离开的这些时日,宫里形势如何?”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望着容修,道,“殿下好心智,好计谋,一切如你所料。你离宫后不久,陛下已经知晓文氏下毒一事,且与我秘密相见,与我消除了隔阂,并明示我,他会暗中清查此事。月余前,陛下召见了御史大夫管怀,此事,我原先并不知晓,是赵德胜告诉我的。” “管怀?”容修凝眉,片刻后道,“这位两朝元老许久不曾出面,却是心机高深,老谋深算的人物。我竟一时,将他忘了。他虽许久不露面,他的身后,却也有一股不小且非常厉害的势力,现在看来,他竟是父皇的人。” 温良宜道,“朝堂的事我不知晓,大臣们我也不会关注。不过,陛下曾传来消息,让我小心谨慎,保重自身。他会在暗中,派人保护我。” 闻言,容修眉峰沉了沉,“若是修料得不错,父皇应该是,准备动手了。不过,动手前,他还要试探试探某个人的反应。” 温良宜秀眉轻蹙,道,“谁?” “太尉大人,严括。”容修道,“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上下皆知。其实,要想清除文氏,十分容易,父皇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忌惮严括,他手中掌握的军权,如同一把利刃,时刻悬在父皇的脖颈之上,有这道利刃悬着,父皇不得不小心谨慎。” 温良宜恬淡的面容骤然被打破,“此事你可未曾与我说过。若当真如此,有严括在,我们的计划岂不白费?那文氏何时才能被扳倒?你我又何时才能以真面目视人?” “温娘娘莫急。”容修面容不变,语气平静而淡然。“父皇按兵不动,不过是顾忌严括是拥护文氏与容u的主力之故,若是父皇知晓严括不在拥护他们,文氏一党,父皇还会容忍他们继续为恶?” 温良宜微惊,道,“你方才不是说,太尉大人与文氏的联盟,朝中皆知?” “不错,可那是明面上的。若是暗中,他们的关系已经断了呢?”见温良宜面色有疑,容修道,“温娘娘只管放心,此事事关重大,修定然不会妄语。” 见容修面色淡然,似有一种沉稳的自信,温良宜瞬间会意,道,“看来你出宫,另有所图,且已有成效,果然好手段。” 容修笑道,“好手段与否,届时娘娘亲眼见了,方能下定论。对了,那个奴才,娘娘安置在何处?” 温良宜看了他一眼,道,“你终于想起他了,随我来。”说着便起身往偏殿而行。 容修跟着起身,与沐青一起跟上温良宜的步伐,穿过正殿,进入偏殿一间堆满了许多物事的房中。绕过中间堆满的杂物,径自走到房内一角,这里放置一扇遮住了半边墙壁此刻却并无多少摆饰的书柜。 温良宜径自上前,转动书柜正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一碗状墨色瓷器,应声间,书柜缓缓往一旁挪动,露出一扇小门,温良宜指着小门,道,“里面是间暗室,这个地方无人知晓,我便将那个奴才安置在此。” 容修颔首,忽而侧头朝沐青道,“进去罢,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沐青望了容修一眼,点头道,“是。”说着便推开足够容纳一身形高大之人进入的暗室的小门,抬脚迈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奴才,大家大概猜到了吧―3― 第56章 离间 暗室内,点着一盏烛火。微弱的火光将不大的暗室笼罩在幽暗的光晕之中,光影绰绰,昏黄而萧索。 暗室的里间隔了一排栅栏,围成一间简单的牢房。此刻,牢房的角落,一道瘦弱的身影蜷缩在一团,微弱起伏着,似乎听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如今却消瘦且脏污的脸颊,正是林信。 林信眯了眯眼,而后睁开眼仰望着沐青,半晌,看清沐青的脸后,方才认出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他缓缓开口,似乎许久未曾说话,出声的嗓音干涉而沉闷,仿佛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 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林信,你想活下去吗?” 林信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却缄口不语。 “知道你为何会在此处吗?”沐青冷然的目光直直盯着林信,道,“若不是把你安置在此,你现下所面对的,应该是地府之中的阎王爷了。我所言之意,你该是清楚的吧!你即使真的疯了,那些人也不会相信,并且,绝不会放过你。” “你,为何要救我?”林信忽然开口,望着沐青,眼神之中有一丝不甘。“难道不是你,将我害至此地吗?如今又假作好人,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图谋?我已依你所言,装疯卖傻,你还想怎样?” “林信,莫要胡言。你今日的下场,可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自己,那些事,难道不是你做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你害的?所以,要怪,你只能怪你自己!或者,去怪你的主子?若非是他,你怎会有今日的下场?” “还有,你装疯卖傻,是为了让你自己活下去。可显然,你的主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你。你心里清楚,你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多大的威胁。” 沐青道,“我起初对付你,是因为你毒害的了我的好友,后来才知晓,原来,你是为你的主子办事。所以,你如今的下场,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怪你背后,有一个心狠手辣的主人!” 林信微微一愣,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想活下去,可你应该清楚,想要活下去,你就必须付出代价。”沐青道,“皇宫里生存的规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更知晓,他们的手段有多厉害!只要他们身在高位一日,你对他们的威胁就不会消除。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便无法在这个宫里继续存活下去。林信,我之所言,对否?” 林信明白了沐青话中的含义,沉默片刻,道,“你想对付文妃娘娘?可是,他们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你心里同样清楚。文妃娘娘不仅在宫里一手遮天,朝中也有支持的势力,岂是你想对付便能对付的?” “如何对付他们,就不劳你操心了。”沐青道,“我只想知道,你还想不想活下去?或是就此当他们的替罪羊,在这个黑暗的角落无声无息的消失,更遂了他们的心思?” “那你又是为何?一定要对付他们?”林信将自己的疑惑彻底表露出来,道,“我记得,文妃娘娘是看中你的,你又是为了什么背叛文妃娘娘?”林信似想到了什么,心中忽然一惊,惊诧道,“你的身后还有一方势力?是谁?是东宫太子?!” 沐青不动声色的盯着林信,丝毫不为林信的话而有所波动,冷声道,“文妃娘娘看中我?你心里清楚,文妃娘娘看中的,究竟是何人?连你这位心思伶俐的得力管事她亦可说弃便弃,文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听说,高宇这段时日,一直都在暗中派人查找你的消息,你说,他若是找到了你,你会是哪一种下场?” 闻言,林信身形一僵,心底然生出一丝寒意。 他与高宇,原先便势如水火,如今更是死敌。那日文妃下令用毒药灌他时,高宇那冰冷的眼神,他至今记忆深刻。 林信心底明白,六皇子想要他的命,高宇想要他的命,而文妃娘娘,对他更不会有丝毫恩情。想要活下去,除非文氏一党在宫里失势。 沐青的目光一直盯紧林信的眼神,见他眼神微动,便道,“如何选择,你自己想清楚,我只告诉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说着,沐青转身,往暗室门处走去。 “且慢。”林信喊住了沐青,踌躇片刻,道,“我怎知我帮了你们之后,你们不会反悔?这宫中之人的心思有多难测,你我心里清楚。” 沐青回转身来,淡然的目光直直逼向林信。“你只能选择相信我们。林信,我们没有杀你的理由,我的仇人,是你背后的主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威胁不了我们,可他们不一样。” 沐青道,“文妃娘娘,六殿下,高宇,他们绝对不会让你继续苟活。而我,我的主子,至少不是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之人。这是一个赌约,而你,只能赌自己相信我们。能不能活下去,全在你一念之间!” 林信眼神犹疑不定,他知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妥协,他活下来的几率还有一半,可若是不妥协,他必死无疑。 思绪回转间,文妃,六皇子,高宇的面容在脑海之中一一闪过,那冰冷的,决绝的,视他如蝼蚁的眼神在眼前浮现,林信眸中冷光乍现,缓缓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沐青眼中掠过一丝深意,道, “放心,时机到了,会有人告之你。”语毕,他转身,不紧不慢地抬脚出了暗室。 暗室外,书柜缓缓合上。沐青与容修对视一眼,缓缓点头。容修眸光微动,片刻后淡然一笑,道,“夜深了,我们走罢。” 与此同时,东宫。 侧妃李氏所住的偏殿内,一间寝房的门缓缓被打开,彩墨缓步而出,探着身子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当即面露喜色,抬脚便往外走去。 忽然间,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彩墨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正要尖叫一声,便被眼前看不清脸的黑影打晕,往后一倒,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未几,容修前脚回到正殿,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正殿中间,单膝跪地,朝容修抱拳道,“殿下,属下适才发现这名侍女鬼鬼祟祟,想要出宫,便出手将他拦下了。” 在他身旁,彩墨昏迷不醒的睡着。容修看清彩墨的脸后,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冷意,道,“既如此,将她的主子也带过来吧。” “是。”话音稍落,良阙已不见身影,片刻后,再次出现在殿内时,与他同来的,还有睡意尽失,面色惶恐不安的侧妃李氏。 被带过来时,李氏原先便有一丝不详之感,在亲眼见到此刻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彩墨与面前脸色阴沉的容修时。李氏已明白自己的行为暴露,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真正的心思和手段后,李氏当即跪至容修身前,哭声道,“殿下……殿下请恕罪,妾身……妾身并无它意……” “李静禾。”容修打断了李氏的声音,缓声道,“你深夜让彩墨离宫,是想让她去找你旧日的情郎……还是你背后的那位主子?!” 明明还是曾经那位病弱太子云淡风轻的嗓音,此刻在李氏听来,却如冬日惊雷,雷声震摄,令人骇然。 “殿下……您在说什么……妾身……妾身不知……” “你不会是去找容u,因为文妃要想处死你,容u拦不住。那么,你该是想去找你身后的那位主子……” 容修冰冷的眸光落在李氏渐渐惨白的脸上,道,“晋妃娘娘,对否?你是想告诉她本宫之事,还是认为她能救你?若晋妃娘娘知晓你腹中怀有容u的骨肉,心思细密且深沉的晋妃娘娘,她是会救你一命?还是卖本宫的人情?!” 李氏脸色蓦然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脸色瞬间惨白。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子殿下竟然知晓她是晋妃娘娘的人。 “殿下……”李氏不可置信的仰头望着容修,道,“您竟……全然知晓?” “礼部侍郎李怀安是晋妃娘娘的远亲,这层族谱关系,一查便知。”容修道,“你在本宫身边三年,自以为掩藏得极深,同时在暗中将本宫的一举一动告诉晋妃,成为她安插在东宫的棋子。这些,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 “礼部侍郎,晋妃可以处置,本宫亦可。”容修道,“李静禾,当真以为本宫不会杀你吗?或者,本宫即刻向陛下禀明此事,让你李家满门抄斩!” “殿下!”李氏当即哭声道,“是妾身愚笨,还请殿下饶恕妾身,饶恕妾身的族人!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容修眉目深沉,一言不发。 见李氏哭得花容失色,容修冰冷的眸光无丝毫波动,半晌,方缓缓道,“李氏,这是本宫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宣华殿不会放过你,瑾和宫保不住你,是死是活,你自己想清楚!” 容修话音稍落,李氏急声道,“妾身誓死……不在背叛殿下!” “你并非背叛我。”容修冷冷道,“你从一开始,便不是本宫的人。记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若想你的孩子平安出世,你知道该如何做!” “是。”李氏俯身跪地,在容修面前轻轻磕首,缓缓道,“妾身知晓。只要殿下能护住妾身母子,妾身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容修道,“再有下一次,本宫不会在饶恕你,退下罢。将你身边的这个婢女一同带走。” “是。”李氏领命,起身行至彩墨身旁,将彩墨摇醒后,带着惊慌不定的彩墨,悄悄离开了正殿。 自此,东宫之内已风平浪静;宫外,却暗流不止,汹涌的波涛,卷着巨浪,正缓缓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冷清啊,看文的亲变少了吗o 第57章 侧击 清晨,容修早早的去向昭元帝请了安,回到东宫后,竟意外发现来了不少客人。正殿前,子砚远远见容修回来后,当即小跑上前,小声道,“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与六皇子殿下来了,这会儿正候在殿内。” 容修道,“我知晓了,子涵退下,子砚进来服侍。” “是。”子涵领命退下,子砚则上前跟在了容修身后。 容修慢步行至正殿大门前,听着里头传来的容u与容景的说笑声,面上不动声色,抬脚迈进了正殿。 殿内,容u与容景二人相邻而坐,正喝着热茶,侃侃而谈。容景坐在里间,目光所对的方向正好是正殿殿门,不经意间看见容修进来后,当即站起身朝容修道,“二哥回来了,三弟不请自来,没有给二哥添麻烦罢。” 闻言,容u跟着起身,转身瞧见容修,拱手道,“六弟给二哥请安!” 容修将身上厚重的棉氅解下交给子砚,朝容u抬手,道,“六弟不必多礼。二位弟弟难得来我东宫一趟,怎能说是麻烦,坐下说。” 闻言,容景与容u也不在寒暄,两人依次坐下。容景道,“昨日听说二哥回京,就想着过来看看二哥,毕竟我们兄弟许久也未见了,不过昨日二哥奔波一日,想必劳累,弟弟就不敢前来搅扰,今日进宫刚好遇上六弟,就与六弟商议着一起过来看看二哥。” 说着,容景的目光在容修的面容上停顿片刻,道,“看二哥的脸色似乎好转许多,看来行宫果然是好地方,二哥修养月余,脸色恢复差不多了。” 容修注意到容景盯着自己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劳三弟挂心了,行宫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只可惜荒郊野外,不甚安全。” 容u目光微动,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二位兄长的眼神,忽然道,“听闻,二哥昨日在回京的途中,遭遇了刺客?” 容景眼神眯了眯,抬手拾起热盏送入口中,漫不经心的的啜了一口,偏着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容修的表情。 容修看了容u一眼,沉默片刻,道,“确有此事,若不是金羽营的张冕将军尽心护卫,让本宫捡回了一条命,只怕本宫此刻还没有机会与二位弟弟在此闲谈了。” “这么说来,张将军倒是十分尽职,二哥该禀明父皇,好好奖赏一番才是。”容景放下茶盏,又道,“只是,这些刺客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二哥回京的途中设下埋伏袭击二哥,好在被人全部灭杀,不过弟弟有些疑问,不知二哥能否解惑?” 容修的目光落在容景的脸上,道,“三弟但讲无妨,本宫若是知晓,定然会为三弟解惑。” “多谢二哥。”容景盯着容修的双眸,神色淡然,缓缓道,“这些刺客,金羽营众多将士,竟没有抓住一个活口?若是留下一些漏网之鱼,二哥也能知晓,究竟是何人竟设下埋伏想袭击二哥了。” 容u面色微微一变,被他极快地掩饰住,可依然没有逃脱容修与容景时刻留意着的的眼神之中。 容景眸光微动,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了然之意。目光在容修与容u二人的面容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片刻收敛,消失无踪。 容修将二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沉默了一瞬,道,“二弟是想知晓,本宫为何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容景默然。 “那是因为,他们尽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容修道,“即便抓到了某个漏网之鱼,还不等本宫动手,他便立即咬破藏在牙间的剧毒,瞬息毙命。” “其实本宫也想知道,本宫病弱之体躲在深宫之中,只想无声无息的活下去,却不知碍了何人的眼,竟找来这些死士来要本宫的命!三弟,二哥自认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竟有如此狠毒心思来谋害本宫?” 见容修隐隐有一丝气愤之意,容景面色不变,道,“三弟愚钝,猜不出会是何人,不过在这世上,总会有看不惯自己的人在背后放冷箭。何况二哥福大命大,定然不会被此等小人谋害。此事已经过去,二哥既然已回宫,就该放宽心思好好修养才是,毕竟二哥的身子最重要。” 容景站起身,道,“见到二哥身子无碍三弟便可安心了,搅扰许久,三弟就先行告退,六弟,你呢?” 容u看了容景一眼,跟着起身,朝容修道,“既如此,六弟也不叨扰了,二哥好好歇息,六弟和三哥一同离开。” 容修起身,朝容景与容u道,“那本宫便不多留了,二位弟弟慢走,子砚,送客。” “是。”子砚颔首,立即行至殿门前,指向殿外颔首道,“二位殿下请!” 容景微微颔首,随即与容u一同转身,并肩离开。两人身后,容修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色淡然无波,眸光然闪过一丝冷意。 出了东宫后,两人走了没多远,在一条岔路口前停下,容景侧头看了容u一眼,忽然道,“六弟从二哥那里出来后,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啊。” 容u骤然回神,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收敛住,沉声道,“三哥看错了,我没有。” 容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道,“那么不知六弟可曾看出此次回来的二哥,与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容u目光一震,“哪里不同?” “缠绵病榻多年的身子,经历了昨日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竟分毫无损,面色如常?是二哥晦疾已久的身子突然见好,还是他一直以来深藏不露呢?” 容u蓦然一震,惊声道,“你说什么?!” 容景依旧面色无波,只道,“或许当真是我看走眼,不过六弟,二哥即便是一只纸老虎,但在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劫难后,他还会隐忍不发吗?此次派人刺杀他的幕后黑手,你说二哥会不会轻易放过?” 见容u眼中剧烈波动,容景点到即止。“其实这些只是三哥的猜想而已,六弟切莫想多了,时辰不早了,是时候该去向母妃请安了,三哥就先行一步了。”言毕,容景身形一转,往前方通完瑾和宫的小道方向前行而去。 容u盯着容景的背影,阴鹜的眼神之中惊疑不定,沉吟一瞬,他抬脚往宣华殿的方向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乾元殿前,文妃一袭华衣浅妆,身形袅娜,不同于平日里身后跟着的众多侍人,今日,只带了高宇一人,步履缓缓,翩然而来。 赵德胜恭候在门前,见到文妃慢步而来,已经迈过青石板砖走上殿前,当即躬身上前,单膝跪地垂首道,“老奴见过文妃娘娘,不知娘娘为何来此?” “起来罢。”抬手示意赵德胜起身,文妃道,“本宫有些时日未曾来向陛下请安,听说陛下身子总是不得好,本宫想看一眼,请公公进去告诉陛下,就说本宫来给陛下请安。” “是,还请娘娘稍等。”言毕,赵德胜起身转身便进了乾元殿。 文妃立在殿前百无聊赖便眸光四扫,无意瞥见恭候在殿前的一名小太监,眸光停留稍许。似乎是注意到文妃的目光,小太监抬起脸,朝文妃微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目光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文妃这才露出满意之色,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赵德胜出来,朝文妃道,“文妃娘娘,陛下请娘娘进去。” “有劳赵公公。”言毕,文妃示意高宇在门外候着,扶着衣裙抬脚进了正殿。 正殿内燃着熏香,暖意浮动,较之外头冰冷的宫墙要暖上许多。 文妃淡淡瞥了一眼,见御案前空无一人,便转身往内殿行去。绕过印着水墨山河的六扇雕栏屏风,一眼,瞧见此刻正依靠在床榻之上闭眼休憩的昭元帝,文妃当即俯身行跪拜之礼,轻声道,“妾身给陛下请安,愿陛下圣体康健,福寿万年。” 闻言,昭元帝睁开眼,浑浊的眼眸落在文妃淡妆轻抹的面容上,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来了,平身。” “是。”文妃缓缓起身,往龙榻而来,清媚的目光落在昭元帝苍老而憔悴的面容之上,凝视片刻,柔声道,“陛下,您的身子,还是未曾见好?是妾身失职了,妾身本该日夜在陛下身旁服侍的。陛下,不如今后,就让妾身亲自照顾您,可好?” 望着文妃面露心疼之色的娇媚面容,昭元帝眸光微凝,缓缓道,“不必,朕的身子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好的。你还有后宫事务需要操劳,无需在此侍奉朕。” 似乎心力不殆,昭元帝面色有些疲累,他沉默稍许,忽然道,“今日你既来了,朕刚好有话想与你说。” 文妃道,“还请陛下明言。” “朕知道,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昭元帝缓缓道,“朕的三个儿子,也早已成人,朕的这个位子,也该选定继承人了。只是,太子自幼便身子不大好,朕担心他的身子无法操劳国事,所以……” 文妃的心口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她平心静气,柔声道,“陛下龙体康健,怎可如此说……” “朕并非妄语。”昭元帝打断了文妃的话,道,“你心中应该清楚,这个位置,朕属意的是哪一个儿子。” “陛下……”文妃正欲开口,昭元帝又道,“你操劳后宫事务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此事,朕暂且与你通个风,你心中有数即可。朕知晓,朕的身子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朕会尽快召群臣商议,过些时日,朕便会拟旨,宣召。不过在此之前,你切不可泄露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毫风声,你可明白?” 文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片刻被敛入眼底,她当即垂首道,“妾身,谨遵陛下之命。” 闻言,昭元帝掀起略显沉重的眼皮,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文妃的面色,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片刻后道,“朕乏了,出去罢,无事不必来向朕请安了。” “是,那陛下好生歇息,妾身先行告退。”向昭元帝行礼后,文妃婀娜的身形缓缓离了乾元殿。 须臾,赵德胜进入殿内,在龙榻前躬身道,“陛下,文妃娘娘已经走远了。” 昭元帝颔首,沉默稍许,道,“明日午时,召严括、赵权、管怀三人入宫,就说朕有要事商议。” 赵德胜目光一震,当即垂首道,“老奴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呜呜…… 第58章 三公 与此同时,瑾和宫内,容景将今日所见以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告之了晋妃。 晋妃娘娘听后,向来谦善慧敏,不显于色的面容闪过一瞬间的凝重,向与她相邻而坐的容景道,“景儿,你今日所言,母妃心中一直也有这种顾虑。” 晋妃凝眉道,“这些时日,不仅后宫,朝堂之上似乎暗中有一方势力在趁势而起,针对的便是文氏与支持她的一党。起初我以为是赵相暗中谋划,为我们行事。可他却未有丝毫消息递进宫来。若当真是他,他不会不与我们打招呼。” “后宫之中,形势似乎也不大对劲。”晋妃目光凝重地望着容景,道,“如今形势,表面上看着依旧是文氏势大,可正如我所言,只是表面而已。文妃权倾后宫,后宫之中有不少是为她办事的人,可最近我瞧她行事,并不如往常那般顺手。” “在宫里,明面上是我与她势如水火。可你知晓,母妃一直忍让着她,既然与她作对的不是我的人,那这一方势力又来自哪里?”晋妃面有思索之色,道,“太子即便是隐忍不发,深藏不露。但他的确是无权傍身,无势可靠,即便有那份心思,又有谁能够帮他?” “此事儿子也想不明白。”容景道,“二哥一向是能忍的,我自小同他一块儿长大,他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可今日的情形,二哥分明是想敲打容u,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二哥平日是能忍的人物,怎么这遭反而忍不住了?” “父皇病重,眼下的形势本就严峻。二哥今日的态度,不得不让我心生疑虑。” 闻言,晋妃蹙眉思索,忽而似想到什么,眸光微亮,道,“景儿,你可还记得,数日前,你父皇召见管大人之事?” 容景一怔,片刻后道,“母亲指的是管怀管大人?” “不错。”晋妃道,“这位管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身为御史大夫,身后代表的,便是朝堂之上言官的势力。只是他一直深居家中,满朝文武皆以为他就此避世不出,不在治理朝政,未曾想,突然之间被陛下唤了出来。” “在朝堂之上有如此影响之力,又有对付文妃一党的势力,非管怀莫属。莫非,容修的身后,便是他在助力?” 容景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从小便未曾被他放在眼中的东宫太子背后竟突然有了这等势力,可若非如此,太子不会有今日的态度。 沉默片刻,容景道,“若当真如此,便能解释二哥性子转变的原因。” “只是不知管怀,怎会突然相助太子?一个文氏与严括的联盟本就极难对付,如今又有管怀与东宫太子……”思绪翻转间,晋妃忽而话音一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容景,道,“若当真是管怀的势力在暗中对付文妃一党,或许我们可以……渔翁得利。” 容景会意,唇角扬起一丝浅笑,道,“母妃所言极是,其实今日我已经点醒过容u,经过昨日的那一场伏击,后面他们之间会是何种形势,我们不妨坐山观虎斗。” “你不说我还忘了。”晋妃忽而轻笑,道,“也不知文妃突然起了什么心思,竟然出手谋害太子,若非她这一招,我们险些遗漏了管怀这位重要人物。” 想着,晋妃忽而面色一紧,道,“景儿,管怀之事事关重要,赵相或许有所察觉,但还是需要你将我们的猜想告诉他,无论事实究竟如何,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 容景颔首,“是,母妃,儿子知晓,儿子会告诉丞相大人的。” 晋妃点点头,撇过政事后,开始与容景闲话家常。 不同于瑾和宫的欢声笑语,气氛温煦。宣华殿内,气氛一时却是怪异。 自文妃回宫后,脸上一直笑容满面,容u不知自己的母妃为何如此开心,一张脸简直黑如锅底。 “母妃。”容u立在文妃身前,沉声道,“母妃可有听进我说的话?” 文妃轻抬眼皮,浑不在意道,“不就是一个东宫太子么?他知晓了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下得手,所以你不必着急。” “母妃,儿子并非担心此事。”容u想起容景方才在耳边提示的话,心口忽然打了个冷颤,道,“您难道不担心,若是太子一直是伪装的呢?他心思藏得如此深,定是有所图谋,我知晓母妃手段厉害,既然已经知晓他的心性,又已经对他动了手,便不可在留。” “你怎知母妃不会安排计划?”文妃的嘴角始终扬起一抹弧度,淡淡道,“他自回宫起,母妃已有了安排。倒是你,u儿,你的心性,却还需锻炼一番,凡事需得沉稳淡定,波澜不惊,如此,你登上皇位后母妃才不会担心。” “母妃,儿子知晓了,儿子会记住的。”被文妃说了一番,容u的心性似乎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如方才那般难看。 文妃见此,娇媚的面容满意一笑,道,“u儿,你放心,不止东宫太子,还有瑾和宫的晋妃,和她儿子容景,她们,都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且放心看着,过不了些许时日,你会知晓,这个天下,这个至尊之位,势必会是你我母子二人的。” 容u蹙眉,道,“当真?母妃为何如此笃定?” 想起方才在乾元殿内昭元帝亲口说出的话,文妃面上掠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道,“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记着,好好听母妃的话便是。” “是,母妃,只是……”容u犹疑片刻,道,“李氏她……” 文妃瞬间收了笑,坐直身子盯着容u,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u儿,你记住,李氏必须死!你若想坐上皇位,就不能有妇人之仁!这个女人决不能留,本宫不管她究竟有没有怀上子嗣,她都必须死!你可明白?” 容u微微一震,想到他的二哥极有可能一直都是伪装的,那么李氏……沉吟片刻,容u心神已定,缓缓道,“是,母妃,儿子明白,儿子不会在干涉母妃。” 文妃这才露出笑容,柔声道,“u儿,你记着,在这宫里头,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母妃,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容u眸光微微颤动,片刻后道,“儿子记住了。” 容u离开后不久,高宇进入内殿,文妃瞥见他,道,“本宫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高宇垂首道,“奴才今夜便去一趟,还有,秦川那小子一直在呆东宫内,不曾出来,奴才不想打草惊蛇,便未直接去见他。” 文妃道,“此事你心里有分寸即可,小心动手,不要让旁人察觉了。” “是。”高宇颔首,“奴才会有分寸的。” 皇宫之内,伴随着汹涌而来的暗流,天公亦是作美的刮起了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似是要吹散笼罩在皇城之上一层无形却网罗乾坤的阴霾,殊不知,却愈吹愈乱,亦愈吹愈烈。 午时,昭元帝的口谕由赵德胜亲自一一传入赵权,严括,管怀三人的府中。 与赵权与严括惊诧的反应相反,管怀却是气定神闲的将赵德胜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府外。 此刻,城东,太尉府。 书房中,严括将此事告之了左盛,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怎会突然召见我等?要知道,陛下许久未上朝,更是许久未见我们三人?此次突然召见,说是有要事相商,莫非……?” “议储。”左盛道,“三公朝议,定是大事,如今陛下龙体久病缠身,朝中政务又无甚大事,定是议储。” 严括脸色凝重,“不错,老夫所想亦是如此。” “不过,大人不能当真以为只是议储。”左盛道,“明日的朝议,或许更是陛下试探之机。” 严括望着位于书案下首的左盛,道,“先生之意……” “太子受刺客伏击一事尚在昨日,今日陛下便下旨召见三位大人,大人细想此间关系,便该明知。”左声道,“太子虽不受宠,可仍是储君,陛下并没有废储之意,所谓议储,难道不是借口?” 严括瞬间会意,道,“陛下是想以此,来试探我等?” “不错,所以大人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让陛下察觉出你的心思。”左盛道,“大人位高权重,陛下心中忌惮是理所当然。所以大人若是表态支持哪位皇子,或是太子,以陛下的心思会如何想,大人大概能够猜到。反之,大人若是表示不会支持哪位皇子,陛下心中同样生疑,在此种情势下,大人便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思,大人可明白?” “先生是指,老夫不能表露支持太子之意?” “不错。”左盛道,“只有旁人猜不到大人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判定大人接下来的行动,此举,不仅是对陛下,对赵相亦是如此。” 严括沉眉思量,片刻后忽而抚须一笑,道,“不错,赵权一直以为老夫支持的是文氏与六皇子,此番老夫不表态,他定然奇怪,反倒猜不出老夫真正的意图,还是先生高明。只是总是将老夫与文氏说成一党,老夫心底始终不痛快。” “大人不必忧心。”左盛道,“大人可还记得在下之前对大人说过的话?” 严括不解地望着左盛,却听他道,“昨日对付太子的幕后黑手,大人心中应当明白,当然,不止我们,旁人亦是如此。若是在下所料不错,陛下对文氏已心生芥蒂,所以,无需大人亲自动手,文氏风光的时日,或许不多了。” 闻言,严括眉峰一沉,眸光冰冷森然,“她文氏一党,借老夫之势跋扈已久,也该收拾了。” 第59章 朝议 是夜,相国府。 赵权坐于书案前,想起今日从三皇子容u处听来之言,古井无波的老脸此刻有些凝重。 沈泽坐于下首处,见丞相大人面色凝重,便道,“大人可是忧虑明日的朝议?” 赵权看了沈泽一眼,微微摇头,“今日三殿下告诉老夫,太子的身后也有一方势力,他与晋妃娘娘怀疑,是管怀在背后相助。” 沈泽道,“那依大人之所见?” 赵权道,“不会是管怀,他们或许不知,老夫还是知道的。管怀身为御史大夫,身后所能拥有的势力,不过是那一群言官。言官的作用能有多大,老夫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那些言官也并非全心效力于管怀,他们当中,还有不少是我的人,所以所谓言官之势,不成气候。” “大人是忧心,太子殿下身后的势力另有其人?” “不错。”赵权道,“朝中布满老夫的耳目,朝中的形势自然逃不过老夫的眼。真正能够与老夫抗衡且还耐他不得的只有严括一人,何时竟突然冒出这一股势力老夫竟然毫不知情,怎能不叫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骇然?” “有这种势力,且此人隐藏得极深,让人完全察觉不出身在何方,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哪一方的势力?”赵权沉默片刻,道,“这方势力的支持者是太子殿下,前些时日针对文妃与严括的也是这方势力,只是,他们究竟隐藏在何处?” 想到朝中竟不知何时之间悄然崛起了这一方势力,且已有搅动朝局的实力,向来泰然自若的赵权,此刻竟也不得不生出忌惮的心思。 赵权沉吟片刻,当即道,“沈先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尽快找出这方势力的藏身之处。还有,老夫的谋划,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沈泽目光微震,想到赵权的谋划,心中有一丝犹疑不定,道,“大人当真决定用此计?他们那些人,可皆非善类啊!” 赵权扫了他一眼,道,“坐拥天下,封侯拜相,身在朝堂之上,又有哪一方是善类?若想掌控这朝局,便得有此心,当断则断,当舍则舍。” 沈泽颔首,不在多言。 “先生应当明白,有时候朝局之势,非老夫之力所能左右。先生是老夫的左膀右臂,应当支持老夫。” 沈泽会意,颔首道,“在下答应过大人,定为大人鞠躬尽瘁,绝无退却之心。” 赵权眼中掠过满意之色,沉吟片刻,道,“一切就看明日了,若是老夫猜想不错,明日之后,眼前朝堂的局势,或将明朗。” 子时,皇宫之中忽而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寒风肃穆,荡涤在森冷的宫墙之间,将这森寒的夜色,吹得愈发冰冷而苍凉。 此刻,东宫西南角处,出现了一道黑影。他身形矫健且速度极快,系着黑巾的面容上仅露出的双目眸光犀利,四下环顾,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极有可能出现的人影。 片刻后,黑影熟门熟路的行至偏殿的一间寝殿前站定,取出匕首小心地拨动来房门上的门栓。须臾,门栓拨开后,房门露出一道中缝。黑影极为小心的推开门,踏着无声的步伐悄然入内,径自进入内间。在内间的床榻前站定,而后,黑影手执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刺向床榻之上裹着棉被的人影上。 下一刻,却悄无声息。刺入身体的匕首,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黑影察觉不对,当即抬手将棉被一掀,竟是用棉被伪装的人影。 黑影心中一惊,当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片刻后,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房内,瞧见脚步匆匆仓惶离去的黑影,良阙缓步而出,朝相邻的寝房敲了敲门,轻声道,“人已经离开,侧妃娘娘可安心睡下了。” 屋内,李氏一脸惊惶之色,半晌,见那道身影始终立在房外,片刻后才稳下心来躺在这间原本属于彩墨的床榻上,良久,才缓缓睡去。 翌日,似是为了给萧索的西京再度添上一分寒意,寒冷的西京飘下了无数细密的雪花。 整座京城都被笼罩在这雪花之中,冷意更甚,属于西京的萧索却渐渐被雪花覆盖,天地之间由昏黄渐渐步入雪白,依山而建的西京,竟在老天爷的鬼斧神工下染成一副由雪花铺就的山水墨画。 然而,再冷,皇上的旨意是不可违抗的。 于是,朝堂之上权势最大的三位大臣,在这冰天雪地里,坐上自家的马车,一步一步缓缓朝皇宫而去。 午时,乾元殿内相邻的议政殿内,熏烟袅袅,热意升腾。 三位脸色冻得通红的大臣进了乾元殿,才感觉冻僵的身体渐渐复苏过来。各自解下身后厚重的棉氅,严括,赵权,管怀三人在殿内干站着,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气氛一时沉默而尴尬。 倒是管怀左右看了一眼,打破了这份沉寂,朝二人道,“老夫与二位大人许久未见,二位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严括瞥了管怀一眼,对于这位朝中资历甚久的三公之一,他虽说没多少敬重,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老夫许久未见老大人,老大人精神都如此好,老夫又怎能逊于老大人?” 管怀抚须笑道,“太尉大人可是行伍出身,钢筋铁骨,怎能与老夫这衰老之躯相较,莫是折煞老夫了。” 赵权一直留意着二人,老脸古井无波,忽而道,“管大人许久未曾露面,若非前些时日陛下突然召见,老夫险些快要忘了老大人还在这朝堂之中。老大人向来了解陛下的心思,今日的朝议,陛下是何用心,老大人心中该是有数罢。” 闻言,管怀不经意的望向赵权,垂垂老矣的面容无丝毫波动,道,“丞相大人言重了,你我同是在朝为官,为陛下分忧解难,丞相大人向来擅谋人心,皇上有何心思,大人心中应当比老夫更清楚。” 严括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闪即逝,却刚好被步入殿内的昭元帝收入眼中。 “三位大臣,倒是比朕想象中来得早啊。”昭元帝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入内,与此同时,身后的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闻声,严括,赵权,管怀三人面向昭元帝,俯身行参拜之礼,齐声道,“老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步伐沉重而缓慢地朝三人而来,而后越过跪在殿内正中央的三位大臣,坐上了议政殿的御案前,方缓缓道,“平身。” 三人遂起身,恭恭敬敬立于御案之前。 昭元帝深沉的目光在三位大臣的面容之上一一闪过,片刻后道,“此番召诸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诸卿心中可有数?” 赵权与严括垂首默然,管怀拱手道,“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言告之。” 赵权与严括对视一眼,当即拱手,“老臣愚昧,请陛下明示。” 昭元帝盯着三位大臣,沉默片刻,道,“你们三位大臣,是朝堂上的支柱,亦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诸卿想必看在眼底,自然清楚,这个皇位,朕是坐不了多久了。” “陛下……”三人齐声道。 “劝慰的话不必说了,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昭元帝道,“此番召你们前来,便是想与你们商议这皇储一事。三位大臣,各进所言罢。这个皇位,朕的三个儿子当中,你们属意何人?” 闻言,严括与赵权眼中掠过一丝深意,心道:果然如此。 唯有管怀敛目垂首,不动声色,不发一言。 见无人发言,昭元帝道,“朕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朕的身子也熬不了多久,如今日这般召三公朝议,日后也极少,所以今日朕是切切实实想知道诸卿心中之意,无论你们是何想法,尽管明言,这个皇位,朕的皇儿之中,何人能堪当大任?” 沉默稍许,管怀忽然拱手,道,“回陛下,东宫便是储君,身居储君之位多年,顺应天德,理当继承大位。” 赵权拱手道,“老臣以为不妥。” 昭元帝道,“如何不妥?丞相大人尽管讲来。” “太子的确身为诸君,但太子身子孱弱,缠绵病榻多年,这样的身子,只怕无法操劳国事。”赵权道,“且太子身居储位,朝政之上却并无建树,一旦登上皇位,以病弱之身操持国政,只怕国政无法解决,太子的身子亦不能长久,所以,老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宜继位。” 昭元帝眸光微敛,不动声色道,“那么丞相大人属意朕的哪个皇子?” 赵权沉默稍许,道,“老臣以为三殿下尚可。三殿下于朝政颇有建树,且口碑极好,一旦登上大位,操持国事亦能得心应手,相信若是三殿下继位,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闻言,昭元帝颔首,沉吟稍许,目光忽而转移至一直未曾开口的严括身上,道,“那么太尉大人,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觉得谁当皇帝合适嘞?―3― 第60章 匕现 严括微微一震,抬起头来,见昭元帝的目光落于自己身上,蓦然想起昨日左盛在府中所言,沉吟片刻,道,“老臣对三位殿下并不熟悉,所以不知推选何人,陛下对三位殿下的心性比任何人都更为了解,所以无论陛下选定何人,老臣皆会忠心辅佐。” 昭元帝显然没有料到严括的言论,竟微微愣了一下。 赵权亦是如此,他惊讶的侧头看了一眼严括,见严括面色镇定,似乎诚心之言,愣了一瞬,将生出的疑窦压进心里,一时竟不知严括究竟是何用意。 管怀依旧不动声色,敛目垂首,旁观此幕。 昭元帝的眸光落在严括的身上,眼中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猜忌,沉默片刻,道,“太尉大人当真如此想法?朕的诸位皇子,严卿并无看重之人?” 严括仿似并未注意到昭元帝望着自己的眼神,拱手道,“老臣所言乃真心实意,陛下是一国之主,三位殿下从小在陛下身旁长大,陛下自然熟悉三位皇子的心性,哪位皇子适合皇位,能不能操持国政,陛下想得必然比老臣深远。” 昭元帝沉默良久,忽然道,“那么严卿以为,朕的六皇子,容u心性如何?” 严括心中一顿,面上声色不动,道,“六皇子心性聪慧,不过年纪尚小,与其他二位殿下相较,或许稍有逊色。” 语出,殿内一阵沉默。 赵权不可置信的瞥向严括,显然不曾料到严括今日的表态出乎他的意料,也完全摸不透严括此举何意。连管怀此刻脸色亦有些惊诧,只是与其他人相比表现得不甚明显,也无人留意。 昭元帝眸光深沉的凝视着严括,缓缓道,“严卿此意,是指容u不能胜任这帝王之位?” “老臣并无此意,”严括泰然自若道,“哪位殿下坐上皇位,老臣但凭陛下定夺。” 昭元帝凝视着严括,目光晦暗,深不可测。半晌,缓缓收回目光,道,“诸卿之意,朕心中已命了,诸卿回去罢,此事朕会好好想清楚。”言罢,昭元帝朝赵德胜道,“扶朕回宫。” “是,陛下。”赵德胜恭候一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昭元帝,步履缓慢而沉稳的出了议政殿。 赵权、严括、管怀三人俯身行礼道,“老臣恭送陛下。” 昭元帝离开议政殿后,三位把持朝政的朝廷柱石此刻依旧面面相觑,只是不同于来时那般,此刻的气氛已截然不同。 赵权盯着严括,忽然道,“严大人今日所言,当真让老夫如丈二和尚,你可知今日之事绝非儿戏,你在陛下面前所言,难道以为殿下不会当真?” “当真如何?不当真又如何?”见赵权完全变了的脸色,严括只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他毫不在意赵权怪异的目光,道,“老夫今日所言,尽是肺腑之言,并无半句欺瞒陛下,倒是相国大人,似乎对老夫所言有很大意见?” “太尉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赵权道,“以前朝见之时,你维护的分明是六殿下,可你今日所言,难道不担心六殿下听见后,心生异心?还是你想以退为进,打消陛下的顾虑?这可不像太尉大人的行事手段啊!” 严括抚须一笑,道,“老夫是何心思,就不劳相国大人操心了。相国大人善谋人心,总不能回回都叫你猜中老夫的心思吧。外头冰天雪地的,老夫就不久留了,二位大人,告辞!”言罢,严括自门前宫人手上取过棉氅披上,就此离开了议政殿,不多时,管怀与赵权各怀心思,一同离去。 乾元殿内,昭元帝回来后便坐于御案前凝眉沉思,面色深沉。半晌,他叫来赵德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道,“朕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 赵德胜颔首,道,“回陛下,宣华殿那边无丝毫起疑,乾元殿内的暗棋也已控制住,贵妃娘娘那里奴才也早已通了气,万事已准备妥当,一切就等着陛下的旨意了。” 昭元帝颔首,想着今日议政殿内严括的举动实在让他奇怪,不过,只要严括不公开维护文氏,他便无后顾之忧。沉吟片刻,昭元帝道,“传旨下去,今岁的除夕之宴要声势浩荡的举行,后宫之人、王公贵族以及朝堂二品以上的大臣需尽数到场,不得有任何人虚席。” “是,陛下。”赵德胜躬身受命,正欲转身下去传旨,昭元帝喊住了他,随即执起御笔,摊开一张诏书,行书而上,片刻后将诏书封好交予赵德胜,“此封密诏事关紧要,五日后子时,你亲自出宫送进管府,交予管怀长子管冲之手,不得出丝毫差错!” 赵德胜当即接过密诏,躬身道,“老奴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乾元殿内昭元帝的这封密诏,除却赵德胜外无一人知晓。今日的朝议内容,一日之间却传遍整个朝堂,满朝文武大臣皆已得到消息,却也陷入谜团之中。 不久,昭元帝的旨意传遍六宫与朝堂,文武百官尽皆收到旨意,心思各异,有不少人却隐隐觉得,今年的风声似乎不同于往年,朝堂之上,一场大变似乎即将到来。 午后,漫天雪白的御花园一角,沐青怀抱从御膳房里挑来的点心行色匆匆的踏上前往东宫的小道。 忽然在拐角处,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望着面前立在不远处,面色沉静,正用一种毫无情绪的目光盯着他的高宇,沐青心中一笃,将一丝惊惶不动声色的敛入眼底,垂首道,“奴才秦川,见过高公公。” 高宇冷冷地看着他,沉默片刻,道,“娘娘要见你,随我来。” 沐青心中微惊,却不能违抗文妃的命令,只好小心翼翼的跟上高宇,将自己的心思全部埋进心底,不露分毫。 少顷,沐青跟着高宇到了宣华殿,一路镇定自若的进了正殿,刚刚踏入大门,就听高宇朝文妃道,“娘娘,奴才把秦川给您带来了。” 闻言,靠在銮座上闭目休憩的文妃登时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的挺直婉约的身形,一双眼梢微扬,带着一丝冷意的双眸直直向沐青射来。 沐青心中一凛,当即俯身跪拜,朗声道,“奴才秦川见过文妃娘娘,愿娘娘玉体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川,许久未见,你的这张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甜啊。”文妃眯了眯眼,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的胆子倒是大了许多,若非本宫亲自派人前去,只怕还请不到你这尊大佛,对否?” “娘娘言重了,奴才不敢。”沐青登时往地上一磕,道,“奴才随太子殿下进宫不久,许多事还未整理妥当,一时无空前来向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如此说来,是本宫错怪了你?”文妃道,“你心中并未忘记本宫?并未忘记你那千禧殿里的主子还被本宫扣在手里?” 想起文妃口中所言的温贵妃,沐青脸色微变,一丝异色闪过,因为他垂着头的缘故而无任何人瞧见。沉默片刻,沐青道,“奴才并未忘记。” “很好。”文妃冷冷地俯视着沐青,道,“既如此,本宫的吩咐你可愿照做?” 沐青道,“奴才但凭娘娘差遣。” 闻言,文妃面色不变,转而朝高宇使了个眼色。高宇会意,当即转身进入内殿,片刻后便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小瓷瓶,立在一侧。 见高宇出来,文妃朝沐青道,“不必跪着了,起来罢。” 沐青连忙起身。 文妃示意高宇将小瓷瓶交给沐青,道,“秦川,你且记着,这是本宫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良药,你必须亲自,放进太子的饮食之中,不得出任何差错!你可记住了?” 沐青忽而心中一颤,望着高宇递过来的白色小瓷瓶,陡然生出一丝发自心底的怒意与愤慨,望着高宇的眼神也带了一丝冷厉,却又被他极快敛住,没有被人瞧见。 沉默了一瞬,沐青双手微颤的接过白色小瓷瓶,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踌躇片刻,沐青忽然道,“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可因为前日太子殿下回宫遭遇刺客伏击,如今东宫里戒备森严,太子殿下饮食都极为谨慎,一时只怕不好下手。” 文妃的面色忽而闪烁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犀利的眸光直直盯着沐青,确认沐青的表情不似说谎后,沉吟片刻,道,“本宫知晓你的担心,怕死也是人之常情。你放心,此事不会殃及到你。今日陛下颁布诏令,除夕之夜,宫里会举行盛大的宴会,届时,宫中全员皆要入席。人来人往间,太子的谨慎之心自然也有所懈怠,那时,便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一夜,本宫必然要收到一则消息,太子无故身亡,或者……千禧殿里的那位身亡!”文妃眸中的冷意毫不遮掩的刺向沐青,冷冷道,“本宫会得到哪一条消息,秦川,就看你了。” 闻言,沐青眸光剧颤,沉默半晌,朝文妃颔首道,“是,奴才遵命!” 第61章 风起 自宣华殿内出来后,沐青脸色有些发白,一路心神不定的回到东宫后,沐青立即快步踏入正殿内,找到了容修。 容修看出沐青脸色不对,又见他眼神有异,当即遣退了侍奉在侧的子砚二人,淡然的眸光看向沐青,道,“出了何事?” 沐青沉默一瞬,道,“奴才方才,从宣华殿出来。” 容修眸光微动,瞬间明白沐青脸色不对的原因,轻声道,“看来她对东宫已无计可施,所以将心思放在你身上。她要你做何事?” 沐青望着容修风神如玉的面容,眼见他那彷如可以汇入世间万千山河而深邃如渊的眼眸,踌躇稍许,将方才在宣华殿内文妃所说的话悉数告诉了容修,同时伸手入怀,将文妃交给他的小瓷瓶取出,双手递到容修眼前。 容修接过小瓷瓶,忽然道,“良阙。” “属下在。”应声间,良阙的身影出现在殿内,须臾间已行至二人身前。 沐青已经知晓良阙的存在,早已见怪不怪,安静的立在一旁。 容u将手中的白色小瓷瓶交给良阙,道,“瞧瞧是何物?” 良阙双手接过小瓷瓶,打开瓶顶的红色布栓,放在鼻下轻轻嗅着,片刻后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乃世间剧毒之物――鹤顶红!” 闻言,容修与沐青俱是脸色一变。沐青脸色一白,心里下意识一阵后怕,看向容修,却见容修盯着良阙手中拿着的鹤顶红,若有所思。 “这位文妃娘娘的心肠,果然歹毒。”容修的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眼中掠过一丝冰冷。“她既送上这份大礼来,我可不能让她失望。” 沐青的心口忽然颤了颤,沉默稍许,道,“殿下,您打算……”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用一种清亮却又无比深邃的目光望着沐青,道,“这是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的源头,需要由你引出来。” 沐青不解,还没问出声,便听容修继续道,“除夕之宴,必定是父皇预备对付文氏而刻意定下的时机,但是,引出对付文氏的契机,我们却并不知晓。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们便要亲自动手,制造出这个契机。而你,便是这个契机的缘由。” 沐青瞬间会意,道,“殿下是指让奴才成为这个契机的源头?可是,奴才该怎么做?” “沐青,你可愿信我?”容修目光灼灼道。 沐青沉默稍许,缓缓道,“奴才一直相信殿下。” “如此,我们且等着那一日到来。”容修沉声道,“除夕那日,我会告诉你我们该如何行动。” 沐青颔首,“是,殿下。” 殿外,细密的雪花渐渐变得大了些,慢慢的,如鹅毛般的飞絮自九天之上飘下,降落在这京城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冰天雪地之间,谁也不知,涌动在这京城之下的一股滔天暗流,即将汹涌而来。 五日后,子时。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位于城中东南方向的管府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府中管家匆匆忙忙出来将门打开,提着灯笼看清站在门前的人影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双眼,确认没有看错后,惊声道,“赵……赵公公……” 赵德胜一脚踏入门内,道,“正是杂家,劳烦管家将管大人请出来,就说杂家有密诏要交予管副统领。” “是,是,请赵公公入内稍后,老朽这便去请我家大人出来。”管家听闻后,当即将赵德胜请入正厅,而后便立即去将管怀请出。 未几,管怀一边套上厚重的棉氅一边往正厅里赶,在他身后,他的长子亦是身为禁军副统领的管冲已穿戴整齐,体态刚正,器宇轩昂的跟在管怀身后,往正厅方向而来。 片刻后,二人至正厅内,赵德胜见二人已到,从怀里取出密诏双手奉上,交予跪在身前的管冲面前,道,“皇上密诏:此诏交予禁军副统领管冲之手,收得此诏后,管副统领需按密诏上所述内容行事,行事前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不得有误,若是有丝毫泄密,诛九族,斩立决!请管副统领接诏。” 管冲双手接过密诏,恭声道,“臣谨遵陛下圣命!定不敢违!”语毕,恭敬站起身,同时扶起与自己一同跪下的父亲,年迈体衰的管怀。 赵德胜道,“老奴的旨意已送到,不便久候,就此告辞!” 管怀当即点头,“赵公公慢走。”而后便让管家将赵公公送出了门。 正厅内,管冲手执密诏,朝身旁的管怀道,“父亲,陛下怎会在深夜里让赵公公前来传密诏。” 管怀看了自家长子一眼,久经岁月的衰老面容此刻浮上一层凝重,道,“朝堂局势混乱已久,如今,陛下已生出了清理的心思。冲儿,这封密诏看完后定要好好保管,且依诏上所述,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若是我所料未错,一场大变即将到来,届时,也是我们管家崛起之时。” “是,父亲。”管冲道,“儿子知道了,这个机会,儿子定会把握住。” 管府外,依旧是深沉的夜色,如水的时光便在这看不尽的黑暗之中悄然而逝。 转眼,昭元二十一年已落入尾声。而在这尾声之际,皇宫上下,乃至京城,开始了一年之中最为热闹和喜庆的除夕夜宴。而这一日,老天爷也似乎格外赏脸,难得露出一张艳阳天。 风雪皆止,艳阳高照。 皇宫内,因昭元帝病重许久未上朝而空置的勤政殿被设立为除夕之宴的宴饮之所。 当日,合宫上下活动起来,将勤政殿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金碧辉煌。而后依次摆好设座的沉香木案,软垫,斟饮器具,瓜果点心等,一应俱全。 入夜时分,宫门前的轿撵陆续而来,渐渐增多。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王宫大臣们一一露面,或三或五一同从皇宫正门而入,缓缓步入勤政殿。 酉时,勤政殿内,王宫大臣的席位已座无虚席。或是交头接耳,或者闭目凝神。在大臣之位的首座下,严括与赵权相对而坐,抬眼便可看到面前之人,两人俱是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赵权身旁,管怀不动声色的看着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一幕,将眸中闪过的深意敛入眼底。 未几,勤政殿后方,太子容修、三皇子容景、六皇子容u陆续而出,身后跟着各自宫中的正妃或侧妃,缓缓朝御案之下设立的皇子席位而来。 见到三位殿下一同出现,群臣皆立,齐声朝容修三人拱手道,“臣等参见三位殿下,三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抬手,“诸卿免礼,请入座!”言语时,容修三人各自落座。容修为长,又身为东宫太子,自然落座首位。正屈膝坐下时,一道目光便朝容修处扫来。 容修抬眼一瞧,见严括似是不经意间向他扫来,微微颔首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在他身后,盛装出席的侧妃李氏小心翼翼的垂首,不敢多言,亦不敢四下张望。垂头不语的李氏并未注意到一道目光越过她身前的容修,直直朝她射来。 容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似乎并未注意对面的容u朝他身后扫来的目光,淡定从容的面色下,一抹深意自眼底一闪而过,快得不留丝毫痕迹。 未几,再次自后殿出来的,便是昭元帝与身后二位一袭盛装,妆容精致华贵的文妃与晋妃。 眼见昭元帝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出现,群臣再次起身,躬身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二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服侍下抬脚缓缓上了御座,文妃与晋妃也依次落座与御案两旁一左一右的妃嫔席位。三人皆落座,至此,昭元帝方道,“诸卿平身!各自落座罢!” “谢陛下――!”语毕,群臣皆立,各自坐下。 与此同时,殿内一角的管弦之声响起,在庄重而悦耳的声乐中,赵德胜正式宣布,“除夕之宴――起!” 殿外,端着御膳房刚做出来的佳肴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从皇帝到臣子之间一一布菜。同时,事先已排好歌舞的歌姬们鱼贯而入,着彩妆,点红唇,长袖翻转间,宛若行云流水的金阙舞自歌姬们婀娜多姿的身形之中缓缓浮现。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声乐并起,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宴,便在这歌舞升平中,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不少大臣渐渐喝红了脸,言辞间也不再拘谨,交头接耳间动作也大胆了许多。然而依旧有不少清醒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因为他们隐隐感觉,这场宫宴的重头戏,或许即将到来。 此刻,大殿外已步入黑夜之中,连那本该点缀夜空的漫天星辰也已被看不见的层云彻底掩埋,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黑暗。 殿内,御案之上的昭元帝忽而扫了赵德胜一眼,淡淡道,“是何时辰了?” 赵德胜颔首道,“酉时三刻。” 昭元帝用指尖轻轻敲击御案,赵德胜会意,悄无声息的的缓缓退下。 与此同时,容修注意到这一幕,忽而朝身侧一直随侍的子砚道,“秦川何在?” 子砚愣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秦川不在这里,连忙道,“奴才不知,方才他说自己会过来,奴才便没有等他。” 容修道,“去将他寻来。” “是。”子砚应声,悄然退下,出了勤政殿后,便紧赶慢赶着往东宫方向跑去。未几,回到东宫后,子砚便四下寻找秦川,在正殿内看到偷吃点心的子涵后,脸色一沉,道,“你敢在这里偷吃,不怕旁人看到吗?秦川哪里去了,你曾可见到他?” 子涵被突然出现的子砚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拍着胸脯小声道,“只要你不说,有谁会知道?”瞥了子砚一眼,又道,“你是回来找秦川的?他应该在自己房中,之前见他回房,之后便不在见他出来。” 子砚道,“我这便去寻他,你自己注意一些。”言罢,子砚转身离开正殿,片刻后便到了秦川所住的房间。 望着这间房紧闭的房门,子砚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连忙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进屋后,瞧见屋内一幕,当即吓得魂飞魄散,目眦欲裂,惊声道,“秦川――!”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第一卷的□□即将到来,撒花…… 第62章 入局 戌时,皇宫东门外,一支数百人的禁军队伍悄然集结,指挥的,正是禁军副统领管冲。他抬眼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朝身后副将道,“是何时辰?” 副将颔首道,“戌时。” “时辰到了,上马。”言罢,管冲翻身上马,副将连忙跟在身后,管冲一马当先,沉声道,“今夜的目标,文公伯府,出发!” “是。”数百名将士齐声应下,一时间声震大地,同时迅速动身,数百名整齐的步伐齐齐奔向东南方的文公伯府。 此刻,勤政殿外,子砚拿着一封边角被血染红的书信,面色惶恐不安的急急忙忙往勤政殿大门而来,前脚踏入殿中,殿内的歌舞正好散去。群臣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往身形不稳的子砚瞧来,见子砚面色发白,神色惶恐,不少人脸色皆沉了下来。 有人出声道,“哪个宫里的奴才,这般没有礼数!如此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若是惊扰了陛下,小心要了你的脑袋!” 闻言,子砚面色更是惶恐,小心翼翼的望向自家主子,浑身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容修见了,眉头微蹙,缓缓出声,声音不大,却在众人发觉不对劲而渐渐安静下来的大殿上清晰入耳。“子砚,为何如此惊慌?出了何事?” 与此同时,昭元帝身旁,赵德胜悄无声息的出现,朝昭元帝微微颔首,俯首至耳侧小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到了,就在殿外。石林也已候在外头,随时可入殿内。” 昭元帝颔首,道,“稍等片刻。”他的注意力,此刻已被大殿内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的子砚吸引住,他隐隐感觉事情有变,而这变动,或许会对自己安排的计划有利。 让赵德胜站定一旁,昭元帝望着殿内正中央面色惶恐不安的子砚,沉声道,“你是东宫里的奴才,出了何事竟如此冒失?连话都不知回了?” 被昭元帝的声音一震,子砚心底一慌,连忙俯身跪地,大声道,“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奴才实在是被吓到了!” 容修道,“究竟出了何事?仔细说来,不用害怕,有父皇在此,自然会为你做主。” 闻言,大殿之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子砚身上,神色各异,静观其变。 “是,殿下。”子砚稍稍平复心境,沉默稍许,忽然道,“回陛下,奴才方才回东宫寻找与奴才一同侍奉殿下的同伴秦川,遍寻不见。后来寻至他房中,竟发现他被毒死,且留下了这封书信。” 闻言,文妃的脸色蓦然一变,四处环顾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立即掩藏自己惊慌的情绪,冰冷的眸光落在跪在大殿中央的子砚身上,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详之感。却在下一刻,被逐渐验证。 大殿中央,子砚将被血染红的书信双手奉上,道,“秦川信中言明,他受文妃娘娘之命,以胁迫冷宫中的温贵妃为由,命他下毒毒害太子殿下。秦川不愿毒害太子殿下,又不忍心见旧主被文妃娘娘胁迫,两厢为难之下,便饮下文妃娘娘钦赐的毒药,自尽身亡。想以此事,让太子殿下与陛下警醒,认清文妃娘娘的真面目,查清此事,为他,为殿下,为冷宫的贵妃娘娘,讨回一个公道!” 一言出,殿内众人俱是面色一变,偌大的勤政殿内竟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半晌,忽然传出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你这狗奴才,胆敢污蔑我母妃!信不信我让人砍了你!”容u满脸怒色的瞪着子砚,眼中的狠意似乎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奴才身首异处。 这时,容景开口了,“六弟,切莫妄言,父皇还在此处,若这个奴才当真说了谎,也是由父皇处置,你如此慌张作甚?难不成这个奴才所言不虚,让六弟恼羞成怒?” “你――!”容u一时哑然,只能瞪着容景,却见他眼中的嘲讽之意,当即回神,在看向自己父皇时,却见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竟有一丝厌恶,当即心中一寒,后背瞬间生出一丝凉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容u,坐下!”昭元帝骤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眸光冷冽的扫了一眼容u后,朝赵德胜道,“将那封信取上来,朕要亲自瞧一瞧。另外,派人去东宫,将那个奴才的尸首抬过来!朕倒是要亲眼看看,宫里竟然有此等丑事!”言语间,昭元帝的目光带着一丝厉色瞥向身侧的文妃。 文妃见状,当即俯身跪地,哽声道,“请殿下明察,妾身,妾身绝不会做这种事!” 昭元帝见她跪着,并未松口让她起身,眼中毫不遮掩的浮出厌恶之色,一闪即没,随即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赵德胜已安排人前往东宫将秦川的尸首抬过来,同时接过子砚奉上的书信双手送到昭元帝面前。 昭元帝接过书信一丝不苟的仔细阅览着。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王宫贵族等俱是屏息凝神的望着这一幕,心思各异。此刻,在王公之间的席位一角,文公伯脸色凝重,望着御案一侧跪着的文妃,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额间已冷汗涔涔。 然而,也有不少大臣冷眼旁观,心绪丝毫不受影响。赵权,严括,管怀三人便在此类。 赵权冷眼望着这一幕,不经意瞥向严括,见到严括并无丝毫惊讶的面色,赵权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疑窦。 眼前这分明是针对文妃设的局,可严括分明与文氏结成一党,到了眼下文氏面临如此危急的局面,严括竟丝毫不为所动,他是另有对策还是早已知晓这个局?赵权苦思冥想,却觉得似乎越来越看不透严括。 想到严括发生此种变化的原因或许是他府中那位先生的手段,赵权心底隐隐有了一丝寒意。这个左盛,当真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诡谲的人物。 容修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旁观大殿内发生的每一幕,然而不可忽略的是,在骤然听到秦川的死讯时,他的心口分明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那是无法掩饰的发自心底的心慌。一直以来淡定从容的面色,此刻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与深沉。 就在这深沉的目光中,勤政殿大门前,秦川的尸首被盖着一层白布,由四名宫人抬进来,缓缓行至大殿中央处放下。 看到这一幕,昭元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道,“太子,既然是你宫里的人,你亲自上去认认。” “是,父皇。”容u站起身,大步行至放着秦川尸首的木架旁,掀开白布一角,瞧见沐青惨白的脸后,心口忽而一颤,面色渐渐发白,轻轻将白布的一角掩盖上,容修站起身,朝昭元帝躬身道,“回父皇,此人正是一直在儿臣身边侍奉的奴才秦川!” 闻言,昭元帝骤然色变,朝一直跪在一侧的文妃道,“文氏,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此刻,六皇子容u,与文公伯文昌皓皆是面色发白,心道:完了。与文氏一党有来往的臣子面色戚戚,眼神慌张的四下乱瞟,生怕牵连到自己,其他大臣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幕,面色各异。 此际,文妃的脸色早已吓得惨白,慌忙辩解道,“陛下……臣妾……臣妾绝不敢做此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臣妾,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妾清白。” 就在这时,勤政殿大门前出现一道人影。身形消瘦婉约,面容恬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如玉,气质冷若霜华,周身似乎被寒意笼罩,明明淡妆素裹,却仿似有一种冰清玉洁的无双风华,高山仰止,群云掩月。蓦然瞧去竟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受控制的吸引住了殿内众人的目光。 见这道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资历久远的大臣已认了出来,不敢置信道,“这……不是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温氏吗?” 见到温良宜出现,跪在昭元帝身侧的文妃与坐于另一侧的晋妃俱是脸色一变,她们显然没有料到温良宜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她的神态,已然不是从前那个状若疯癫的妇人。 在大殿内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温良宜面色淡然,身形不卑不亢地走入大殿中央,一步一步朝秦川尸首摆放处缓缓而来,而后立定,俯身跪地,朝昭元帝恭声道,“妾身温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温良宜的面容上,停顿稍许,出口的声音不知觉间带了一丝柔软,轻声道,“平身。” 此刻,注意到昭元帝语气发生些许变化的晋妃脸色微变,再次看向温良宜,眼中已有惊惧之色。 温良宜并未疯癫,而陛下显然是知情的,也就是说,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温良宜与陛下已经见过,并且,他们之间显然已经和好。那么今日针对文妃的这个局,温良宜是知情的,陛下同样也是知情的,更有甚者,这个局的设计者,极有可能就是陛下本人! 望着风姿一如往夕甚至更甚从前的温良宜,向来仪态淡定从容的晋妃心底忽而生出一丝恐慌,尤其是看到温良宜看似不经意间淡淡瞥来的目光,晋妃眸光微颤,勉力控制情绪不动声色的移开眼。 这时,温良宜的目光落在面色同样惊疑不定的文妃脸上,缓缓开口,“陛下,妾身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三天,回来继续更新。 第63章 落定 偌大的勤政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温良宜轻质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个被毒死的奴才秦川,是妾身居于冷宫两年以来,唯一照顾妾身的人。后来却被文妃调去东宫侍奉太子。他本不愿,文氏以妾身的性命要挟,秦川便不得不去东宫侍奉太子。可没想到,文妃竟以妾身要挟秦川,毒害太子。秦川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做不出如此狠毒之事,宁愿自尽身亡也不愿下此毒手,妾身恳请陛下查清此事,还秦川,还太子,亦是还妾身一个公道!” 言出,大殿内一片沉寂,温良宜面色不变,继续道,“而且,文妃所做的事不止于此。两年前妾身被人用药陷害,妾身刚出世的孩子亦是被人谋害,而今,这同样的药物竟然出现在陛下的药引中,这始作俑者,正是文妃。” 温良宜的目光落在文妃惨白的脸上,道,“文妃娘娘,是否如此?” 文妃当即道,“你信口雌黄,温良宜,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诬陷本宫?” “大胆。”昭元帝骤然出声,沉声道,“若是朕没记错,温儿的贵妃之位,朕并未废除,你竟然直呼其名,岂不是以下犯上?” 闻言,文妃脸色蓦然一变。晋妃亦是色变,此时此刻,她已明白自己方才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臣妾……臣妾不敢。”文妃诺诺道。 昭元帝道,“既然不敢,还不给温儿赔罪!” 此刻,文武百官俱是脸色怪异,一位在后宫中一手遮天的文妃娘娘,竟要向一位冷宫弃妇赔罪,皇帝的心思偏向何人,事情发展到现在,众人已心知肚明。 文妃的脸色极为难看,然而大庭广众之下,陛下金口玉言,她就不得不向温良宜赔罪。因昭元帝未曾松口,文妃一直跪在御案一旁,此刻动作不便只好将手放在身侧朝温良宜行礼,道,“妹妹给贵妃姐姐赔罪,还请姐姐莫怪。” 温良宜静静望着向她行礼的文妃,蓦然道,“文妃妹妹的大礼,本宫可担待不起。你方才说本宫无凭无据,若是本宫有证人呢?”语毕,温良宜大声道,“陛下,乾元殿御前侍人石林正候在殿外,陛下何不妨将他传进来,听听他之所言?” 昭元帝当即点头,赵德胜道,“传石林进殿。” 听到石林之名的那一刻,察言观色的文妃已然明白这是一场精心设下的局,此刻,即便她心慌意乱,也不得不强自稳下心神,同时不露痕迹的朝身旁不远处与她一同跪下的高宇使了个眼色。 高宇见后微微颔首,正欲悄然退下,然而转身的下一刻,竟见到一名侍人立在自己身旁,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这个人高宇认识,是一直跟在赵德胜身旁侍奉陛下的侍人。 见此,文妃的打算彻底落空,转而去看太尉严括,却见太尉大人似乎不认识她一般连看都不看一眼,至此,文妃明白自己已然惨败,面如死灰。 勤政殿大门前,石林哆嗦着身子缓缓踏进正殿,一路面色惊惶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行至温良宜身后,俯身行跪拜之礼,“奴才石林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并未松口让石林起身,只道,“石林,方才温贵妃所言,你可听到了?你有何话说?” 石林脸色登时一变,惊声道,“奴才……奴才知道错了,请陛下恕罪!这些……这些都是文妃娘娘指使奴才做的,奴才只是奉文妃娘娘之命。娘娘以奴才性命要挟,奴才……不敢不从啊!” “石林,有皇上在此,自然会为你做主。”温良宜轻声道,“不必害怕,将你知晓的说出来,文妃娘娘指使你做了什么?” 石林惶恐不安地道,“文妃娘娘指使奴才每日从太医院取得汤药后,不得由他人转手,需得亲自送入乾元殿内亲眼见陛下服下汤药,方可离去。奴才原先不明白文妃娘娘为何要奴才这样做,后来才知陛下每日饮下的汤药之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药,专门负责煎药的是太医院院士郑德,此事他也知晓。” 言出,大殿之内所有人面色各异,然而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文氏完了。 此刻,文妃的脸色已极为难看,然而昭元帝没有出声,她便不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先她自以为可靠的人如今一个个的出卖她,眼中的眸光从挣扎一点一点转化成绝望。 昭元帝的脸色亦是无比深沉,道,“传太医院院士郑德――!” “是,陛下。”赵德胜领命,即刻出去叫人传召太医院院士郑得,这时,温良宜又道,“陛下,还有一位人证,想指认文妃所犯之过错,请陛下下旨召此人入殿。” “何人?” “现今被关在掌刑司内看押待审的前宣华殿管事,林信!” 闻言,文妃,容u,高宇三人面色俱是一变,而后似乎想到什么,高宇朝向他看来的文妃微微摆首,示意其安心。 昭元帝道,“准!派人去掌刑司将林信带来!”话音稍落,便有侍卫立即前往掌刑司。 未几,林信与郑德皆被召入大殿内。见到林信的那一瞬,高宇面色骤变,此时此刻他已然确定,从林信无故失踪时起,这场针对文妃的局便已经开始设下!此时此刻,他后悔不已,却于事无补。 郑德对石林所述一事供认不讳,言明下毒暗害陛下一事是文妃主使,他是迫不得已,只能听从文妃的命令行事。 郑德说完,下一个指证文妃的,便是林信。 此刻,被侍卫带入大殿的林信面色枯槁,身形消瘦,望着御案一旁的文妃与御案之下的六皇子容u,林信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默片刻,忽然大声道,“陛下,奴才是冤枉的,毒害御膳房六名粗使太监一事,是六殿下指使奴才做的。” 语出,容u面色一变,当即道,“你这个大胆的奴才,找死!” “容u!”昭元帝骤然出声,“该你说话时,自会让你开口!” 容u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未见过昭元帝对他如此冰冷,如此不近人情的时刻,一时觉得有些委屈。“父皇……” “住嘴!”昭元帝沉声道,“朕的话你也敢违抗吗?” 容u一震,道,“儿臣不敢!” “那就不要多言!”言毕,昭元帝朝林信道,“继续!” 得到陛下的默许,林信的胆子更大了些,当即道,“那一日凌晨时分,奴才无意中撞见还留在宫里的六殿下,见他面色不对就上前劝慰几声,之后便得到让奴才御膳房去打探前一晚曾在御花园内出现的人影。” “因为奴才只能确定那一间房内六名粗使奴才中有一人正是那一夜出现在御花园之人,告之六殿下后,得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奴才不得已派人将那六名奴才全部毒死,所以才有了后面奴才被那些冤魂索命之说。可是那些冤魂不知实情,真正害死他们的,是六殿下,并非奴才!” “事后,这件事被暴露,文妃娘娘与六殿下便一心想杀了奴才掩埋这件事的真相。奴才想说的是,文妃娘娘,您如此对待忠心您的奴才,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林信目光阴狠的瞪着文妃,道,“要知道,奴才帮您做过的事,可不仅仅只是这些啊,你这么对待奴才,难道认为奴才就该如蝼蚁一般任您随意捏死吗?” “你――”文妃一时语滞,面对林信的指控以及话中有话的深意,脸色难看得已无法形容。“你这个狗奴才,你说的这些有何证据,竟敢随意攀咬本宫?” “娘娘想要证据?”林信忽然咧了咧嘴,阴森的表情宛如狱中恶鬼,“六殿下为何非要至那个奴才于死地?那一夜,那个奴才在御花园中看到了什么?六殿下?当真以为奴才不知情吗?” 闻言,容u脸色骤变,脸上的惊慌与心虚再也掩藏不住。与他有相同面色的,还有文妃,此时此刻,文妃用一种恨不能噬其肉喝其血的目光凶狠的瞪着林信。 大殿内,群臣与王公贵族等俱是面色惊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夜的除夕之宴,竟让他们听到皇宫之中,权势显赫的文妃与六皇子如此不堪入耳的一面。 昭元帝此刻的脸色极为阴沉,事情发展至现在,已经完全超出他预料之外。文氏的罪证已经集齐,皇宫内的肮脏之事却不能在继续坦露在百官面前。 沉吟稍许,昭元帝怒声道,“来人!” “在!”数名禁军将士的身影在大殿内百官外侧响起。 昭元帝道,“文氏妇人心思歹毒,意图谋害朕,谋害东宫,今人证物证俱在,着将文氏夺封号,打入天牢。文氏一族,居心叵测,与文氏同罪,剥夺文氏一族所有爵位,全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六皇子容u,无仁善之心,心性惘逆,有违天道,今取消六殿下一切身份特权,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带下去!” “是――!”禁军应声而动,一拨走向容u,一拨走向文氏,一拨走向文公伯。 须臾间,便将三人押至大殿中央,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昭元帝行礼后,转身往殿外离去。文妃自知惨败,无言申辩,只是蓦然响起前些时日昭元帝对她说过的话,原来,竟是缓兵之计。 此时此刻,文氏望着昭元帝的目光,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恨意。 就在此时,望着即将被带出大殿的文氏一干人等,容修眼中闪过冷意,蓦然朝身后一瞥,冰冷的眸光带着一丝深意,突然间落入李氏的眼中。 李氏心神一颤,灵魂深处都感觉到一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冷意,明明知晓这一刻迟早会来,然而真的来临时,她仍旧有所犹豫,只是想起眼前这人的诡谲心思和逆天手段,又想到自己若是不依计行事的后果,片刻间已有所定。 敛了心神,李氏突然站起身,冲到大殿中央俯身跪下,面对着昭元帝哭声道,“陛下,请陛下饶了六殿下……” 言出,所有人皆愣住了。 太子的侧妃跑出来向六殿下求情,这情势怎么瞧怎么不对。 此刻,大殿门前被禁军押着险些就要踏出殿内的容u与文氏俱是一怔,二人回转身来,看见李氏为他们求情的一幕。容u一时不明其意,望着李氏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文氏脸色却变了,她望着李氏反常的举动,正觉得不安。 殿中央,昭元帝沉着脸望着李氏,道,“东宫侧妃?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求情的是何人?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李氏哭声道,“臣媳知晓不该求情,可臣媳还是要向陛下求情,请陛下饶了六殿下,因为臣媳……怀了六殿下的孩子……” “什么――!” 一言出,满朝皆惊。不少大臣忍不住出声训斥道,“这是……兄嫂通奸……?简直是惘逆人伦,悖逆朝纲,大逆不道啊!陛下,此事必得严加惩治,以灭此风啊!” 容修亦是忍不住站起身,满脸吃惊与沉痛之色,缓缓道,“静禾……你竟然……本宫不曾亏待过你,你竟如此对待我?!” 温良宜似乎没有料到此幕,露出一丝讶色。然而眸光不经意扫向容修时,眼中涵盖了一丝深意,一闪而逝,无任何人瞧见。 文妃见此,原本对陛下心中尚有的一丝舐犊之情心存侥幸,然而此刻她已然明白,容u不会再有翻盘之机,她已满盘皆输。 果然,昭元帝闻言,大惊失色,沉声道,“大胆妇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竟做出如此悖逆之事,简直无耻!”言毕,想到李氏方才所言,昭元帝又不得不沉下心来,道,“赵德胜,即刻去召一名太医前来。” “是。”赵德胜领命,当即下去传召太医。 此刻正跪在大殿中央,身为太医院院士的郑德彻底被人无视。在他一旁,与他一同跪着的林信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生出一种酣畅淋漓的解恨之意。 未几,殿外漆黑的夜色下,一位太医被急召进入勤政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李氏诊脉,半晌,太医收回探脉的手,朝昭元帝道,“回陛下,侧妃娘娘的确是喜脉,看其脉象,已三月有余。” 言出,大殿内鸦雀无声。 这件丑事竟是真的,堂堂六皇子容u竟与太子侧妃私通,且怀有身孕,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丑闻。 昭元帝忽然联想起方才林信所说的话,容u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小的粗使太监,那一夜,那个奴才究竟看到了什么,竟非死不可。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如今他眼前这一幕。 此刻,昭元帝脸色阴鹜,望着正即将踏出殿门外的文氏与容u三人,沉默良久,道,“六皇子容u,悖逆纲常,惘伦天道,无父无兄,不孝不仁,着剥夺其皇子之身,贬为庶人,即日起,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父皇……”容u身形蓦然一颤,转身不可置信地远远望着御案之上的昭元帝,满脸震惊与惊骇之色。 “不要叫朕。”昭元帝冷冷地看着容u,“从今日起,朕不在是你的父皇,你也不在是朕的儿子。朕一言九鼎,绝无虚言!带出去!” 容u当即面色一白,双腿险些无力的颓然倒下,被身旁的禁军搀扶住,面无表情的带出勤政大殿。 大殿内,原先抱着看戏心态的容景此刻面色忍不住微变,不露痕迹的扫向容修看似沉痛的面色,心底隐隐生出一丝寒意,而后小心翼翼的与晋妃对视一眼,看清各自眼底的惊诧与谨慎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昭元帝此刻的面色极为阴沉,一种无法言喻的阴沉,他盯着跪在殿中央哀声哭泣的东宫侧妃李氏,道:“东宫侧妃李氏,不守妇道,不尊伦常,着削去太子侧妃之名位,降为庶人,因怀有皇家血脉,暂居与宫内,待生出皇嗣在另行处置!” “陛下。”温良宜忽然开口,道,“还亲陛下允准,妾身愿意帮忙照顾李氏,就让她住进妾身的千禧殿吧。” 望着面色淡然的温良宜,昭元帝阴沉的面色稍缓,沉默片刻,道,“你有此心,难得可贵,朕准了。不过千禧殿荒废许久,不宜居住,从今日起,贵妃温氏,迁居永和宫,一切待遇恢复至贵妃位分。东宫废妃李氏,交予温贵妃看管照顾,不得有误!” 殿内众人自座位起身,俯身跪拜道,“谨遵殿下之命!”而后又同时朝温贵妃施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卿平身!”昭元帝沉声道,“今岁的除夕之宴到此为止,诸卿,皆散了罢!” 至此,文妃毒害昭元帝一事,铁证如山,且教唆奴才谋害东宫太子,罪加一等;废妃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六皇子容u不顾伦常,通奸兄嫂,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剥去皇子之位,贬为庶人,即日起永世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文氏一党受文妃株连,满门上下削爵除位,打入天牢,听后处置。 曾经显赫一时,满门荣光,于王朝之中呼风唤雨的文氏一党,便在昭元二十一年尾声之际,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淹没在这场由昭元帝亲手布置,东宫太子暗中添砖加瓦的诡局之中,一败涂地,就此再无翻身之可能。 金裘锦,夜光杯,红袖玉掌乾坤髓;人心不足,欲海悬天,望断山河泪。三寸土,一栏围,杯酒青丝卸尘晖;红颜枯骨,金鼎成灰,几劝君莫悔! ――第一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结啦,撒花!第二卷的内容会涉及到军事,战争方面,剧情安排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欢迎大家温柔指出,大家有什么建议也请畅言啊,作者君愿意与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3 卷二:血满弓刀 第64章 身份 昭元二十一年,注定不是安定的一年。因为就在这年尾之际的除夕之夜,皇宫发生一件影响极大,甚至波及到整个朝野的大事。 文氏一党倒了。 然而就在大家观望风声时,另一个消息出现,却让满朝文武震惊之余,感到意外。 贵妃温氏复宠。 这一夜出现在勤政大殿上的大臣,无一不是政治嗅觉灵敏的人物,今夜的这一场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陛下亲自设下的,打击文氏一党的局,温贵妃则趁势复起,再次夺得皇上圣心。 而今朝堂之上,能够争夺皇位的只有东宫太子与三皇子,后宫之中,尚有一番搏斗之力的当属晋妃与复宠的温贵妃,局势已然明朗。温贵妃无子,东宫无母,而晋妃膝下有三皇子。温贵妃若想在后宫中生存下去,必然要增加助力,而这助力,显然就是自小丧母的东宫太子。 这是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的局势,只是局势的情势是否如此下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唯一不可否认的是,文氏的确败了,而且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可能。 昭元帝当晚回宫后,便立即将文氏一族捉拿入天牢,同时下令三司一同详查文氏一党所犯之罪,事无巨细的全部清查,但凡涉案人员均依法严惩,但有违抗者力斩不赦! 传旨内监将旨意传至文公伯府,彼时,文公伯府中一干人等,包括察觉不对劲后准备出府探查的文长远与一干嫡系全部被管冲看押住。旨意到后,管冲按照旨意所诉立即将文府所有人尽皆关入天牢。 当晚,内宫一案的涉案人员尽皆没入掌刑司详加审查,其中就包括指认文氏的林信与石林,太医院院士郑德当场被罢免官职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此案的源头,因不愿毒害太子殿下而饮毒自杀的秦川被东宫的人自行安葬。 后宫中,御前总管赵德胜奉谕旨当即派人将宽敞舒适而低调奢华的永和宫收拾出来,让温贵妃住了进去,同时还指派几名在御前侍奉过的人前去侍奉温贵妃。庶人李氏应温贵妃之请,带着贴身侍婢彩墨,一同住进了永和殿。 自此,后世记载中有名的昭元二十一年间的除夕之变,就此落下帷幔。 新年伊始,因为严查文氏一党之故,朝堂大部分在职官员并未过个好年,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了审理此案当中。 还有一类官员更是心惊胆战的熬过这个新年,他们便是与文氏一党有过干系的在职官员。如今文氏失势,陛下摆明要严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与文氏有牵涉的人员。 官职稍高一些的走个过场或是关系便可避开,低的则没有这个能力和福分,只能日夜求神拜佛祈求不要殃及到自己。 然而,在文氏一党失势伏法的这一事件中,有一个疑点让众多官员迷惑,却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严括与文氏原本是一党,此事朝野皆知,然而此次文氏失势,太尉严括却没有任何举动,也从未有过救人的打算,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皇帝暗中一步步清除文氏,更有可能,是暗中赞成的。 那么,严括何时与文氏闹翻的?竟无一人知晓?也无人察觉? 然而这个疑点终究无法解惑。文氏自己人都不知,旁人如何知晓?而这个疑点的本人,太尉严括,是决计不会出面解惑的。 所以这个历史疑点,伴随着文氏的失势,而就此被人用隐晦的手法写入史册之中。 正月初七,酉时,城东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的一间厢房中,沐青正睡在床榻上,清俊的面色微微泛白,呼吸平稳绵长。床榻边沿,容修正蹙眉坐着,双眸紧紧盯着面色微白的沐青,道,“不是说好七日,怎的还未醒来?” 良阙立在一侧,道,“回殿下,的确是七日,伯崖公子的药向来稳妥,不会出差错,请殿下在耐心稍候片刻。” 闻言,容修微微颔首,却不在多言,只是盯着沐青的双眸视线深沉,丝毫不离。良阙见状也无可奈何,这几日他一直跟在容修身旁,也亲眼见证了这位真名叫沐青的奴才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有多重要。 即便他有心提醒,可主仆有别,何况沐青的确是此次扳倒文妃的大功臣。与情与理,他都无法出口劝言,何况眼前这位大功臣,至今还未醒来。 未几,沐青的眼睑忽而微微颤动。 容修的眸光片刻未从沐青的脸上移开过,连一丝细小的变化都不放过,瞧见他眼睑微颤后,眸中闪过一丝喜色,轻声唤道,“沐青……?沐青……” 轻声唤着,容修的手在毫不知觉时轻轻抚上沐青的脸颊,柔软而温热的指尖,带着一种不自知的热意,自然而然的传递到了沐青微凉的脸颊上,触肤生热。 沐青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很清晰,亦非常熟悉,熟悉得让他想睁开眼亲眼看看这道声音的真容,眼睑却如灌了铅一般十分沉重,他竟睁不开。 半晌,眼睑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些,沐青竭尽全力,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睁眼的那一瞬,他却仿佛从一场久远的时光中醒来,脑海里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一时有些失神。 容修见沐青睁开双眼,淡雅如风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正欲开口,却见沐青虽睁开双眼,眼中却无神韵,心里陡然一惊,急声道,“沐青――” 这时,沐青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他澄亮的眼眸微微转动,而后似乎恢复了意识,眸中的神韵也渐渐显现。看清眼前横立虚空之上的床帏横梁后,沐青终于回了神,想起自己昏睡前之事。他动了动身子,却在下一刻,看到一脸担忧之色望着他的容修,一怔之后,轻声道,“殿下……” 容修浑然不觉的长出一口气,面上的担忧之色渐渐隐去,道,“沐青,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沐青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有些虚软无力,只好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容修见此,主动扶着他坐起身。 让太子殿下照顾自己,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沐青连忙制止,道,“殿下,不可如此,奴才怎能让殿下亲手照顾……” “不是奴才。”容修丝毫不理沐青的异议,径自将他扶起坐好,而后垫上软垫让他靠着床沿,坐得更舒服些后,缓缓道,“秦川的身份已在这个世上消失,从今往后,你不在是秦川,自然不在是奴才。” “殿下……”沐青欲言又止。当初,他听从容修的建议以假死将文氏一党的真面目揭开后,问过太子他假死之后该如何恢复身份,当时容u并未回答,只说让他相信自己,如今,事已至此,这个疑问沐青却一时问不出口。 他该以什么身份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太监?他不可能真的去当一名太监,何况他这张脸皇宫里有过来往的人都识得,难不成太子还能有逆天的法子偷梁换柱? 容修一直留意着沐青的脸色,自然也看出他脸色下的顾虑,却不开口解释,只道,“你在想何事?” 沐青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瞬,道,“殿下,这件事成功了吗?” 容修沉默稍许,在沐青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文氏一党,全部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等待所行之事全部查清后,按律论罪!” 沐青悬而未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殿下果然好计谋,文氏一党做了那么多恶事,终于得尝恶果了。”沐青似乎想到什么,声音忽然一顿,问道,“那温贵妃呢?” 容修眸光微动,“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沉吟稍许,见沐青神色不太自然,容修道,“她无事,陛下下旨,温娘娘迁进永和宫,一切待遇恢复从前的贵妃制,赵德胜已找了几名靠得住的人去服侍她。沐青,记住,从此刻开始,你不在是秦川,你答应过他的事,也已完成,不必在记挂着了。” “是,殿下。”沐青听出容修语气中的一丝起伏,觉得不大对,将此归咎为大事已成的情绪使然,沐青没有多想,又道,“那么殿下,奴才……”在容修微愠的目光中,沐青改口,道,“我……既已不在是秦川的身份,又该如何继续帮助殿下?” 容修微愠的神色忽然散去,他静静的望着沐青,缓缓道,“你曾经答应过陪我一起踏上这条泥泞之路,可有片刻的反悔?” 沐青摇头,“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从不悔。” 容修忽而笑了,道,“有如此忠心的你在我身旁,你所担心之事,我又怎会不思虑周到?”容修朝一旁的良阙伸手,良阙立即伸手入怀掏出用一黑巾包裹之物,双手递给容修。 容修接过,摊开黑巾放置沐青面前,道,“这是一份调令。沐青,年二十,淮安人氏,今遵调令,擢升为太常寺丞,正六品,与正月十五入京中太常寺上任,不得有误。”容修将这封调令展示在沐青眼前,同时将一同包裹的印信交给沐青,道,“这是上任的印信,好好保管,这便是你身份的凭证。” “这……”沐青愣住了,“殿下……您何时……” “在得知你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便已做好准备。”容修道,“这个身份是货真价实的,白纸黑字,绝无作假,即便有人查证亦可天衣无缝。” 容修黑白分明的眸光望着沐青略显惊愕的脸,缓缓道,“沐青,从此刻开始,你便可用你自己的真名、真面目诚心示人,你可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65章 下场 沐青一时哑然。 他当然高兴,可听着容修的问话,他怎么感觉不大对劲,沉默稍许,沐青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便道,“殿下,我若升为太常寺丞,日后该如何相助您?” 闻言,容修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转眼又散去,“此事你不必担心,若当真想帮我,无论身处何位,亦可相助。这段时日,你且安心修养。伯崖的药虽无毒,但多少会损害身体,我会留人在此照顾你,你只管安心将养。” “是,殿下。” “此次文氏失势,只是我们所行第一步。”想起此次的手段,容修眉宇微沉,正色道,“为了扳倒文氏,我亦费了不少心力,而文氏,只是这条路上相比之下容易对付的敌手,我此言,你可知何意?” 沐青点点头,“文氏不得人心,也不懂收敛,她的权势看似强大,却并不牢固。” “不错。然而仅仅只是扳倒她,我便要花费不少心思。”容修道,“接下来的敌手,将更难对付,而且,不同与往常的隐忍不发,如今我已在明处,他们有了防备,他们的心思,也必将集于我之身,所以接下来的路,必然艰险百倍。” 沐青道,“我明白,我会小心谨慎,也请殿下保重自身。” 容修道,“你明白即可。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心腹,也是我暗中的势力,所以定不能有丝毫损伤,我的大业,若是可成,日后,还需要你们共同辅佐。” 沐青心底忽而颤了颤 ,沉默片刻,道,“殿下放心,我定会保重自身,不让殿下忧心。” 容修这才满意颔首,道,“我出宫机会不多,暂时或许不能来看你,这间民宅是文伯私宅,你可放心住在此处。正月十五,记得去太常寺点卯,我不便久留,先回宫了。” “是,殿下。”沐青欲起身恭送容修,被容修按下,沉声道,“好好歇息。”言毕,自床榻上起身,披上良阙递过来的棉氅,看了一眼沐青后,在沐青的目光中大步离开了厢房。 厢房外,夜色已黑。容修伫立与宅院中央,朝良阙道,“乾武何在?” 良阙,“在文伯处。” 容修道,“让乾武来此,告诉他,沐青的安危,本宫交给他,若有丝毫损伤,让他提头来见!” 良阙压下心头的惊惧,沉声道,“属下遵命!” 此时此刻,对于厢房中那位看似并不起眼的沐青,良阙心中已有了不一样的定位。 昭元二十二年初,文氏一党的三司会审已有初步结果。 除却除夕之夜被人指证的一些罪证之外,文氏陆续有新的罪证被揭露出来,其中较为的恶劣的,竟是文妃连同宫里的一些管事太监,买卖奴才入宫一事。 此事由之前指证过文氏的前宣华殿管事公公林信亲自说出,并且按其指证,抓住了几名在宫里资历甚久的管事,经过严刑拷问,一律将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因为此事太过恶劣,损害了皇宫乃至整个朝廷的声誉,昭元帝大怒,当即下令文氏一党斩立决,与正月十五之后行刑。 林信则因为举报有功,又因毒害他人是受曾经的六殿下主使,自己并非主犯,便免其罪责,调至御膳房做粗使太监。 同时下旨,晋妃因为之前与文氏一同协理后宫,却任由文氏胡作非为,知情不报之错,取消其协理六宫之权,后宫事务一律交由温贵妃打理。 至此,后宫之中,新的格局已初显端倪。 正月初八,京城之中再次飘下无数细密的雪花,漫天飞絮自九天之上飘零而下,似是要洗去曾经笼罩在这京城之上的一层用鲜血与腐朽凝结而成的污秽,露出属于大昭王朝的,真正的本色。 晌午,天牢外,一架造型精致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一身莹白如雪的毛氅衬得肌肤如月华般晶莹剔透的温良宜在侍人的服侍下缓缓下了马车,贵妃妆扮的她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粲然夺目,叫人不敢直视。 看守天牢的狱吏知晓温贵妃亲自驾到,当即出门迎上前,向温良宜跪身行礼,道,“下官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起身罢。”温良宜挥退身后跟着的众多侍人,只让随身侍女,赵德胜指派过来的思君跟在身侧,抬脚迈上青石板阶梯,朝狱吏道,“文氏,被关在何处?” 闻言,狱吏心中闪过了然之意,面上恭谨道,“回娘娘,陛下旨意,文氏一族是重要犯人,需严加看管,所以下官将他们关在看管森严的内牢。娘娘若想见她,请随下官前来。” 温良宜颔首,淡淡道,“带路。” “是。”狱吏应声,领着温良宜二人进了天牢,一路经过阴森幽凉的外牢,进入看管森严,每间牢房只允许收押一人的内牢。走了一段较长的路后,狱吏在内牢最内侧,牢房之中只有一个较小的通气口牢房前止步,转身朝温良宜道,“贵妃娘娘,这里便是罪人文氏所在的牢房。” 温良宜颔首,“本宫知晓了,你去外头候着即可。” 狱吏听说过这位贵妃娘娘与里面关押的文氏的恩怨,知晓这位贵妃娘娘定是来者不善,两人说的只怕也是宫中秘辛,当下也不敢逗留,连忙道,“那下官便在外面等候,娘娘若是好了请唤下官一声。”说着拿着牢房钥匙将牢房门打开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牢房内,曾经华贵荣宠的文妃,如今只是布衣加身的落魄文氏,听见牢房外的声响后,便坐直了身子。须臾,见到出现在牢门前那张熟悉此刻看着无比华贵的面容,文氏冷笑一声,“你终于来了。” 温良宜看了她一眼,让思君候在外头,自己孤身入内,立在牢房门沿处,望着面色落魄而仪态却不减的文氏,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我自然要来看你,顺便,送你最后一程。” “你这是来落井下石的罢。”文氏冷冷地目光扫向温良宜,“我真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竟藏得如此深,当初我就该斩草除根,杀了你。” “你若能杀我,今日我就不会站在你身前。”温良宜道,“文氏,你的心有多狠以为本宫不知?你杀不了我,不过,你的确应该后悔!” “当年,你设下毒计害死我孩儿,下药损我心智,让我与陛下互生嫌隙,进而让陛下废了我,可你低估了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也是你今日惨败的原因。你做了太多恶事,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做的孽,怪不得旁人。” “温良宜,你休要摆出一副冰清玉洁的面孔,皇宫的女子有几个心思干净的?你比我清楚,想在后宫里存活下去,你就必须比旁人更狠!你当年未曾被废时,手里又有多干净?天下乌鸦一般黑,别腆着脸来这里义正言辞的指责我!” 望着言辞激愤的文氏,温良宜面容不变,淡淡道,“你想多了,本宫没有这个心思,来这里指责你。” “那你今日前来,只是想看我笑话?贵妃娘娘,你的心胸未免也太小了。”文妃冷冷盯着温良宜,语气满含嘲讽之意。 温良宜毫不在意文妃的语气与目光,只是淡淡望着她,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神,反而让文氏心中起了忌惮之意。沉默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许,温良宜忽而道,“容u,你的孩子,被废了皇子身份的庶人,你可想知晓他的下落?” 闻言,文妃脸色蓦然一变,“你……你想做什么?”厉声之后,明白眼前情势的文氏想到自己孤身在外漂泊的孩子,语气一变再变,最终化为跪地恳求,哭声道,“温良宜,当年是我害了你,无论什么错,我愿意承担,你若是想泄恨,也尽管朝我发泄。只求……只求你不要伤害他……” 温良宜冰冷的目光望着此刻在她跪在她面前软声恳求的文氏,沉默稍许,道,“当年的那个连环计,我想知道是谁与你一同联手的?” 文妃脸色瞬变。 “我虽与你不曾深交,但你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的。以你的心机,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连环计,文氏,你若愿意说出来,容u,我可以替你照看一二。” 文妃脸色变幻不定,“你此言当真?” “我温良宜行事,向来言而有信。”温良宜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一点,我比你强上许多。” 不在意温良宜的话中有刺,文氏片刻便已有所决定,道,“你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藏得这么久,想必也该有所收获,后宫中的女人,都长着一颗善妒的心。能够相助我的,自然能够与我平起平坐,如今除了我之外,还剩下哪位,你心中应该清楚。” “果然是她。”温良宜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我今日前来,只是想从你口中亲耳听到。” 文氏道,“你果然怀疑她。” “她的心思有多深,行事有多谨慎,我亲身经历,怎会不知?”温良宜斜睨了文氏一眼,道,“当年她表面上与我交好,背地里却如此狠毒,心思叵测,与你联手设下毒计害我,这些我都清楚,只是没有证据。” “不过,害我和我孩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温良宜冷冰冰道,“今日你的下场,他日本宫定会让她亲身尝到!”言毕,温良宜最后一眼冷冷的看向文氏,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牢房。 身后,文氏阴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温良宜,你答应我的事定要信守承诺,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66章 诏令 入夜,经过一番精心修缮的永和宫内。昭元帝在赵德胜一行人随侍下,入了永和宫。 至宫门前,赵德胜冗长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闻声,温良宜与宫内侍人出门接驾,跪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温儿,不必多礼。”昭元帝上前将温良宜扶起,而后拉着她的手,一同步入正殿内,赵德胜见状,心领神会的拦住了欲跟进去的侍人,伸手将殿门缓缓带上,轻缓得听不出丝毫声响。 殿内,昭元帝将温良宜拉至内殿的软榻前坐下,自己则在另一旁落座。端详着面容精致如初,气质却更甚当年的温良宜,心绪有些复杂。 温良宜见昭元帝面色有异,道,“陛下,可是出了何事?” 沉默稍许,昭元帝道,“温儿,朕想与你说一件事。” 看昭元帝的面色,温良宜猜到昭元帝要说出的定会是一件大事,面色依旧不变,恬淡而清雅,有一种泰山崩于顶亦面不改色的淡定气势,缓缓道,“陛下请讲。” “昔年之事,是朕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保护好你。”昭元帝言语之间有一丝愧意,道,“如今,你膝下无子,突然恢复贵妃位分,朕又将协理六宫之权交予你,那些大臣们多有谏言。所以,为了让你能够名正言顺的管理六宫,朕想将太子,名义上转入你膝下为子。” 温良宜微惊,“陛下……如此可行吗?更何况太子早已成人……” “此事不打紧,朕曾探过修儿的口风,他的母后早逝,他自出生之时便交由乳母照料,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母亲的关怀,所以朕希望将他交予你照拂,你们相互帮衬,宫里或是宫外,也不至于显得孤单落寞。” “朕只是担心你,温儿……”昭元帝道,“忻儿早夭,朕担心你心有芥蒂,后宫之中你无子傍身,行事或少有威仪与底气,此事朕早已思虑过,今日告之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温儿,你可愿意?” 温良宜望着昭元帝已衰老得厉害,再也不复当年雄风的面容,缓缓点头,“陛下,您事事为臣妾考虑,为臣妾着想,臣妾怎会不愿……”顿了顿,温良宜伸手抚上昭元帝的面庞,如玉般温软的声音之中隐含一丝疼惜,“陛下,这两年,苦了您了……” “温儿……”昭元帝苍老的心缓缓浮现一丝柔软,“你又何尝不是……若非你愿意回到朕的身边……只怕朕早已迷失君心,被那些意图谋害朕的人给暗害了……” “陛下……”温良宜自软榻上起身,行至另一旁与昭元帝并肩坐下,轻轻依偎进他怀里,轻声道,“妾身……会一直陪伴着陛下的……” 昭元帝将温良宜揽入怀中,心中异常柔软,多年不曾有过的幸福之感,无孔不入的将他渐渐包围。 翌日,正月初九,昭元帝召见群臣入朝,将此事以诏令形势昭告天下:贵妃温氏,端庄娴雅,恭善慧敏,谦逊度德,今将东宫太子容修,转入其膝下教养看顾,成为太子养母,特此昭告天下。 群臣初听诏令,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走了一个文氏,又来了一个温氏,而显然,这位温贵妃的手段比之曾经的文妃,恐怕是高明许多。 严括与赵权闻得此消息后,俱是面色微变。 严括是惊异,他如今暗中与太子结成一党,若是与温贵妃联手,显然又是一个强大的助益。让他吃惊的是,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究竟是太子的手段,还是那位他不甚熟悉的温贵妃的手段,抑或只是陛下个人的决定?这其中的原因,他隐隐觉得有些复杂。 不同与严括的惊异,赵权则是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当初与文妃对抗,有严括的相助,他亦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文氏失势,他已看出严括与文氏一党已经翻脸,如今朝堂之上只剩东宫与三皇子。 三皇子是他在暗中支持,严括不傻,势必会找一位皇子扶持,那么朝堂之上便只剩东宫太子。如今这形势,东宫与温贵妃成为母子,再加上严括的相助,又有一位心思深不可测的谋士在严括身后为其谋划,他日后要面对的敌手,将更加强大,而他若想取得一丝胜算,也更加艰难。 想及此,赵权脸色微沉。 这时,勤政大殿的御案之上,昭元帝再次颁发一道诏令:正月十五元宵后,早朝制继续施行,百官每日卯时入朝,共同议政。 至此,赵权的脸色一沉在沉,然而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诏令,他如何不情愿,也必须遵循,便也只能将心绪押至心底,敛住面色遵循陛下的旨意。 入夜,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严括将今日的朝见所闻全部告诉左盛,同时也将心中的设想与猜疑一一告之。 左盛闻言后,沉默了片刻,道,“ 这段时日的风波与今日的两道诏令可以看出,今上以生出了清理朝堂之意,所以刻意在除夕夜宴时动手清除文氏,更多的,是想给满朝文武一个警示。” 严括颔首,“老夫亦是如此所想。陛下的举动,分明是在警示老夫与赵权老儿。不过老夫掌管的是军权,如今无战事,陛下无机可乘,丞相大人可就不同了。” “之前陛下卧床不起,朝堂政事皆经由他手,如今陛下下旨恢复早朝制,显然是要亲历亲为,如此,可就没有那位丞相大人的事了。先生你不知,今日赵权老儿的脸色,极是阴沉,老夫瞧着,当真是痛快啊。”说着,严括竟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大人固然痛快,可更要小心谨慎才是。”一言出,当即冻住严括脸上的笑意。见严括恢复严肃的神色,左盛面色不变,道,“丞相大人如今的处境,难保不是大人日后将要面临的处境……” 闻言,严括看了左盛一眼,明白左盛话中深意,面色微微一沉。 左盛道,“如今正是因为无战事,陛下无法寻机收回大人的兵权,可若是发生了战事呢?大人手中的军权旁人尚且忌惮,更何况陛下,想必陛下收回军权的心思,大人不会不知吧。就如同今日的诏令,恢复早朝制度,不正是逐渐缩减丞相大人的权利吗?” “丞相大人主政,可若是政事皆有陛下亲自处理,还要丞相大人有何用?” 严括默然,片刻后道,“政事陛下可以亲自处理,可战场之事不同,他总不能御驾亲征罢,更何况,即便他有这个心思,老夫难不成还能任他拿捏不成?老夫手中的那些将领,皆只遵老夫之令,任凭陛下他有何心思,也动老夫不得!” “大人且稍安勿躁。”左盛轻声劝慰道,“历代以来,军权旁落是每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之事,大人手上军权牢固固然旁人不敢得罪与您,陛下也不敢随意处置您。但陛下会注意大人您的一举一动,稍有小事便可放大无数倍,倘若真的出了事,大人您总不能公然违抗陛下的圣命,毕竟若是扣下一顶谋反的帽子,与大人有百害而无一利,大人可知?” 严括眉峰微沉,道,“老夫知晓,可老夫又能如何?军权是老夫的命,老夫是决不能放弃的,无论陛下如何忌惮,此事绝对不行!” “在下知晓大人之意。”左盛道,“大人是行伍出身,行军打仗已深入骨血,若舍弃了军权,便如松柏离了青山,圭鱼离了汪洋,失去了存活之意,大人,在下所言对否?” 严括神思触动,望着左盛平淡无奇却睿智尽显的面孔,半晌方拱手道,“知我者,惟先生耳。” 左盛回礼,又道,“大人不能舍弃军权,若想在陛下的忌惮下生存,便不能让陛下抓住丝毫把柄,也不要违逆陛下的心思。同时,也不能让陛下察觉大人您真正的心思,比如,扶持太子殿下。” 严括面色凝重,“先生是说,不让老夫在陛下面前表露扶持太子之意?” “不错,”左盛道,“大人您高权在握,无论你有意扶持何人,皆会成为陛下首先怀疑的对象。所以大人不能表露分毫。如今,陛下宠爱温氏,为了抬高温氏,将太子名义上转入温氏膝下抚养,此举对温氏有利,对太子亦是有利。所以此际,大人不必表露分毫,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见严括面有疑意,左盛又道,“陛下忌惮与朝臣串联,有党争之意的皇子。当初,六殿下与大人名义上一党,三殿下与丞相大人一党,如今六殿下失势,大人未参与其中分毫,所以即便旁人奇怪,也没有任何理由追究大人。赵相则不同了,三殿下尚在,党争之名同样尚在,大人应当看出,陛下如今,已打算对赵相出手了,今日的举动,只怕有试探之意。” 严括道,“不错,陛下今日的举动,似乎有意针对赵权。” 左盛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奉劝大人,此际需小心谨慎,万事以隐忍为主,不可强出头。” 严括微微颔首,似乎赞同了左盛的说法。左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将严括的反应尽收眼底后,沉吟稍许,又道,“至于东宫那边,大人若是对太子不甚放心,只需安插一名眼线在太子身旁,不过此人定要聪明伶俐,行事稳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且职位必需低微,不引人注意,如此方可便宜行事。” 见严括未有反驳之意,左盛道,“若是大人信在下,这名人选,就让在下来挑,在下定会挑一名合适的人选,成为大人监视东宫的眼线。” 严括当即颔首,“先生说得哪里话,老夫不信你还能信谁,此事便依先生所言,人选一事就劳烦先生操心了。” 左盛露出一抹淡笑,拱手道,“为大人办事,在下自会竭尽全力。” 第67章 患起 清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东宫在淡淡的薄雾中若影若现,蓦然瞧去,天地同色,虚幻缥缈,竟宛如仙境。 只是,美则美矣,却冷,尤其对于要清理路面积雪的子涵来说,更是冷上加冷。 此刻,他冻得通红的双手正拿着木楸铲着东宫正殿前的积雪,一边感叹寒冬的森冷,一边想起宫里除夕之夜发生的事,脸色就有些萎靡。 他突然想起秦川了,非常想。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前一刻还是个生龙活虎的人,片刻未见后便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被皇上派去的宫人抬进勤政殿后,便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若是秦川还在,该多好。至少眼前这殿门口的雪,不用他一个人扫了。 这时,子砚双手抱着一件厚重的毛氅走过,瞧见子涵萎靡的面色后,道,“你怎了?” 子涵见是子砚,脸上神色不变,道,“我想秦川了,你说这世事也太过无常了罢,明明是忠心殿下的人,怎么临了还死得这么惨,也不知葬在哪里,你可问过殿下?清明中元的时候,总得有人去祭拜一下吧。” 子砚的脸色微变,想起秦川,早起还欢快的心瞬间便沉重下来,道,“我问了,殿下没说。子涵,秦川对殿下的忠心你我都知晓,殿下也看中秦川,此次秦川出事,殿下心中也不好过,今后,你莫要在殿下面前提起了。” 见子砚面色不快,子涵顿了顿,点点头道,“我知晓了,我不会在提起了。” “秦川的事,你我有心即可。清明中元之际,我们私下祭拜同样可行。”子砚道,“你快些扫罢,殿下稍后要出去一趟,你这雪不扫开,殿下如何步行?” 子涵当即不耐烦摆手,“我知晓了,你进去罢,小心叫殿下等久了。” 子砚明白子涵今日因为秦川的事不爽快,因为自己亦是如此,不愿多想,子砚抱着厚重的毛氅,抬脚进了正殿。 内殿,容修自榻上起身,接过子砚递过来的毛氅套在身上后,道,“都准备好了?” 子砚颔首,“皆已准备妥当,孝礼已备好,随时可前往永和宫。” 容修道,“那便走罢。”言毕,容修率先一步出了内殿,子砚连忙将给温贵妃准备的孝礼带上,跟上了容修的步伐。 小半个时辰后,永和宫内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亦是贵客。 容修与子砚二人进了永和宫的大门后,温良宜听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远远见到温良宜出来,容修上前单膝下跪,道,“儿臣容修,给母妃请安,愿母妃玉体圣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不必多礼。”温良宜将容修扶起,面色亲和道,“外面天冷,咱们进去说话。” 容修点头,将子砚手中拿着的礼盒接过来递给温良宜道,“这是给母妃的孝礼,还请母妃收下。” 温良宜看了容修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深意,示意身旁的思君接过礼盒,温良宜恬淡如玉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缓缓道,“孝礼本宫已收下,如此,太子可愿与本宫进殿相谈?” 容修微笑颔首,“母妃所请,不敢辞耳。”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殿。在温贵妃的示意下,思君屏退其他宫人后,与子砚一同守在了殿门前。 内殿,温良宜与容修相邻而坐,为容修倒了一盏热茶后,温良宜神色淡然,道,“想不到,未过几日,你我的身份已截然不同。” “怎么?温娘娘不愿做我的母妃?”容修嘴角扬起一丝轻笑,将案几上的热盏拾起缓缓送入口中,轻啜一口后放下,道,“眼前这个局势,不是你我早已料到的么?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瞥了容修一眼,“太子殿下料事如神,本宫佩服,只是你我年纪相差无几,我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愿意唤我一声母妃。” “母妃尊称,不过掩人耳目。不过若真有温娘娘这样的母妃,修为何不愿?”容修道,“娘娘应当清楚,修自小无母,若能得娘娘爱宠,岂不是修之福分?” “好了,说笑的话就不必了。”温良宜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事?” 容修收了脸上的笑意,目光澄明而深邃,“暂且不动,静观其变。昨日父皇的诏令下来,他们自会着急。着急之后,便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能有所行动,我们便有机可乘。” 沉默片刻,温良宜道,“晋妃与赵相,可都是能忍的人物。” “再能忍,也只是人。”容修看了温良宜一眼,眼中的深意不言自显,“他们都是握有权势的人,如今娘娘您得势,晋妃必然不安。朝堂之上,父皇已经开始对赵相出手试探,丞相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如今手中的权利被父皇打压,他是会坐以待毙?还是另谋出路?所以眼前之势,我们尽可静观其变。” 说着,容修声音微顿,忽而道,“听说温娘娘前去天牢看过文氏?” 温良宜望着容修,清浅的眸光风淡云轻,却隐隐掠过一丝深意,道,“太子殿下的消息倒是极为灵通。不错,我的确去见了她,问了一些旧事。” “看来,温娘娘有已所收获……”容修道,“文氏已是将死之虫,不足为虑,不过她暗中的势力,可没那么容易轻易扫尽,我们也要以防万一。” 温良宜轻蹙秀眉,“你担心文氏残党,会为他们所用?” “暂且不好说。”容修道,“不过你我都清楚,他们是何种人物,他们的心思和手段我们暂且不知,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我知晓。晋妃娘娘的心思和手段,我深有体会,自然不会在让她有机可乘,你放心。” 容修颔首,不再多言。正欲起身离开,却见温良宜欲言又止,容修面露疑色,站起的身形复又落座,轻声道,“温娘娘可是有事?” 温良宜沉默稍许,道,“他,如何了?” 闻言,容修眸光微动,半晌,道,“他无事,温娘娘尽可安心。” 温良宜颔首,又道,“脱离了以前的身份,今后,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娘娘是担心他?还是担心修不会诚心待他?”容修眉峰微扬,缓声道,“娘娘只管放心,沐青与我,是心腹,亦是至交。他忠心对我,诚心待我,我又怎会让他身陷险境?今后,脱离后宫,他依旧会在我身边尽忠职守,娘娘不妨安心看着,在我身旁,他能哪走到一步。” 言毕,容修站起身,正欲告辞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思君的声音随后响起,“娘娘,瑾和宫派人,送贺礼来了。” 闻言,容修露出一丝淡笑,道,“看来,修不得不告辞了。临走前,修还有一事要提醒温娘娘,李氏,是晋妃的人,这颗棋子用或不用,温娘娘自可斟酌。” 停顿了一瞬,容修向温良宜拱手道,“还请母妃好自珍重,儿臣告退。”言毕,容修转身出了内殿,思君听闻脚步声便将殿门打开,向容修施礼后,就见容修与子砚二人大步离开了永和殿。 殿内,温良宜的声音传来,“瑾和宫的人呢?让他进来。” “是。”思君领命,将一旁端着礼盒低眉敛首的侍人请入了永和宫。 殿外,风雪皆止,朝阳初升,正在消融冰雪的皇宫却格外森冷,偶有清风拂过,便如冰刀一般直刺人心。 永和宫外的宫墙之间,容修止步,抬首望着东方天际缓缓升起的一抹朝阳,心境格外空明。这座初升的朝阳,将在不久的将来,势必会让温热的余光,照遍这片山河的每一寸土地。 初阳升,照山河。心存天地,乾坤自得。 就在一轮明日照破京城的萧索与森冷时。远在与西京相隔数百里的边城祁州,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午时,数百名衣衫褴褛的乱民组织而成的乱军手拿木棒与扁担之类的物事,冲开了祁州太守府外的守兵,冲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施瑁在得到消息之际便已闻讯而逃,逃至祁州都尉楚长荣的府邸。然而消息来的并不算早,临跑之际的他只能携带不多的财物。而剩下的那些财物,他在此任职三年期间辛苦收刮来的财宝,被乱民们洗劫一空。 祁州都尉楚长荣带兵赶到太守府时,那数百乱民早已不知去向。接着,城门守兵来报,北门被突然冒出的乱民攻破,无数乱民自北城门而出,不知去向。 楚长荣大怒,当即领着祁州守将一千人自北城门而出,前往追捕逃出的乱民。却在城外三里处的祁连山下撞见一队由一千乱民组成的列队。 楚长荣对面前摆出迎战的乱民面露嘲讽,嗤之以鼻,当即命身后的守将上前拿住带头闹事之人。身后守将领命,驾马上前,就在此时,道路两旁忽然冒出诸多乱民,皆以石为器,投向了道路中央的祁州守将。 楚长荣身后的将士们顿时乱了套,被道路两旁的乱民以及正前方严阵以待的乱民彻底冲垮,一个时辰后,楚长荣见势不对,领着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们驾马溃败而逃。 待祁州守将离去后,乱民之中,一身形挺拔如松的高大身影缓缓而出,他双目如炬,漆黑而澄亮。望着溃败逃离的楚长荣,沉声道,“他们,会卷土重来的!整装出发,退进祁连山!” 闻言,乱民们齐声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出场人物是谁,大家猜到了咩? 另:这篇文的书名作者君给改了,也不知好不好,大家给个建议吧,如果觉得不好就还用原来的书名。 第68章 舍人 回城后,楚长荣察觉此事不对劲。这些人看似乱民,却有人指挥,除却衣衫褴褛外,列队阵仗,计策,皆不逊色于他的手下将士们。 这些乱民若不是真正的将士乔装打扮,那就是他们当中,有一个极为擅长领兵作战的首领。前一个猜想显然是不合实际的,那么便只有最后一个可能。 乱民之中,有一个谋略与胆识集于一身的首领,而这个人,将带领这些乱民,成为一股对抗祁城,甚至有可能对抗朝廷的势力。想及此,楚长荣只觉得头大如斗。想到惹出此事的源头是祁州太守施瑁,楚长荣此刻杀了他的心都有。 只是施瑁与他之间的关系,此事的缘由不能透露出去,便也不能,将乱民叛出祁城一事上报朝廷。 沉思半晌,楚长荣心有所定。 看乱军人数不过两千人,且刚刚叛出祁州,尚未立足,根基不稳,此刻便要已秋风扫落叶之势尽快将他们歼灭。 想及此,楚长荣当即下令,祁州城守将五千人,留一千人看守祁州城,余下四千人与明日清晨出发,前往城外歼灭乱军。 翌日清晨,楚长荣率领四千将士,自北城门而出,一路奔袭至城外三里处的祁连山下,接连遭遇伏击,折损兵力两千余人,战马千匹,楚长荣再次率部下残兵溃逃。所遗战马与兵器,皆被乱民所拾。 惨败回城后,楚长荣与施瑁合计,必须尽快剿灭乱民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便将守城将士全部集齐,车马装备一应俱全,再次前往祁连山下。 此役,楚长荣再次遭受伏击,损兵折将,惨败而归,率领残余将士一千余人退回城内。而这时,乱民竟集合三千人,穿戴着从祁州城守将留下的盔甲与战马,杀回祁城。 楚长荣知晓乱民的厉害,不敢在损兵折将,便带着太守施瑁连夜逃离祁州城,自城东而出,前往与祁城相邻的邺安。同时,三封六百里加急军报,陆续自邺安太守府而出,往西京狂奔而去。 就在这匹快马奔向京城之际,祁州城外的乱民集结成军,进驻祁州城。并以此为驻地,利用祁州城现有物资,将当地对官府早有怨言的百姓收归麾下,同时招兵买马,补充军资,日夜操练士兵,并以反抗暴政为由,宣布起义。 起义时,祁州城内已集军一万余人。这一万余人,正式命名:万历军。 首领将军,亦是万历军总指挥,即将名动天下的军事奇才:展鹏之。 当三封六百里加急军报传入京城时,岁首已过,满朝震惊。谁也不会想到,由祁州当地乱民生出的一股势力,竟崛起得如此之快,短短十数日,竟成为可以对抗朝廷的力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稍有耽搁,这股势力便会趁势而起,成为威胁到朝廷的可怕存在。 听闻这个消息,昭元帝大怒。当即下旨严括派将领集军前往祁州城,攻打起义军。 严括领旨,派京中将领,亦是自己麾下得力干将,威武大将军蒙毅及麾下所属两万精兵开拔前往邺安,并令邺安当地守将辅助,又从距离邺安城相隔数十里,亦是边城的常山抽调五千兵力,由常山都尉冯子山带领,开拔前往邺安,辅助蒙毅攻打起义军,一切军令听从蒙毅指挥。 至此,三万兵力集齐,开赴邺安,准备攻打正式宣布起义的万历军。 知晓此事的沐青,已于太常寺上任并点卯已十日有余,已经适应太常寺丞职位的他,一边看着各种宗庙礼仪的书,一边过着清闲得蛋疼的日子。然而却在过了几日的悠闲时光后,见到了一位意外来客,亦是一位贵客。 太常寺丞的掌事处,见到左盛那平淡无奇却遮不住眉宇间那若无似乎的睿智的面容,沐青心里一颤,知道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即恭恭敬敬上前,拱手轻声道,“沐青见过左先生,先生怎会来此?” 左盛面容淡笑,深邃内敛的目光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庞上,仔仔细细打量片刻,缓缓道,“敝人来此,自然是见沐大人的。沐大人新官上任,不知可还习惯?” 这几日,沐青已经听惯了这个称呼,可突然从左盛嘴里听来,却觉得分外突兀。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左先生有着怎样的心智,虽然目前只是一位幕僚,却隐于幕后运筹帷幄,抬手之间便可翻云覆雨,自己与其相比犹如云泥之别,怎敢在他面前将自己摆在高位。 沐青当即表现出谦逊的姿态,道,“先生莫要折煞沐青了,先生年长,是沐青的前辈,先生若是不在意,可否直唤沐青名字,大人这个称谓,沐青实在担当不起。” 左盛忽而轻轻笑了,望着沐青的双目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满意之色。 如此年轻却可不骄不躁,谦虚聪慧,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独到。 左盛便也不在兜圈,直接开门见山道,“沐小兄弟如此谦逊,我便直言相告,还请沐小兄弟找个清静之地。” “是。”沐青抬手指向掌事处的内间,朝左盛道,“里间供有休憩之所,先生请随我来。” 左盛颔首,跟着沐青进了掌事处的内间,在一张楠木椅前落座,沐青则提了一壶热茶过来,为二人各自倒上一杯,放在各自身前,而后与左盛相邻而坐,道,“先生此来,有何要事?” 左盛拾起热茶轻啜一口,道,“我是何人的幕僚?沐小兄弟可知?” 沐青点头,“先生是太尉府中幕僚。” “不错。”左盛放下茶盏,道,“我为太尉筹谋,如今文氏已倒,暗中,太尉将与太子殿下联盟,可实际上,太尉大人并不放心太子殿下,沐小兄弟可明白我所言之意?” 沐青蹙了蹙眉,望着左盛故意不点破而淡定浅笑的神情,脑海一转,瞬间会意。“太尉大人若是不放心太子殿下,必定会找人暗中监视,”说着,沐青察觉不对,暗中监视可不算是一个好法子,更何况有左盛在严括身边,必然会想一个简单而让大家皆可安心的法子。 沉吟片刻,沐青已想通其中关键,道,“先生献计,安插一位眼线进入东宫监视太子,这位眼线表面上是为太尉办事,实监视太子之责,实际上却是太子殿下与先生的人,如此即可安心的留在身边,又可让太尉大人安心,以为密切掌握了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如此,便可一举两得。先生,沐青所言,对否?” 左盛目露赞赏之色,颔首道,“太子殿下的眼光果然不错。沐小兄弟,这个两相权宜最为合适的人选,便是你。” 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后,沐青已经猜到左盛来的用意。这个身份对他顺利呆在太子身边亦是绝佳,只是沐青有些犹疑。“先生之意沐青明白,只是这个职位沐青亦是刚上任不久,突然调动,是否会让旁人生疑?” “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了。”左盛道,“太常寺丞,六品官员,东宫中舍人,从五品,官职调动起伏不大,旁人不会在意,即便在意,由太尉大人授意之事,又有何人敢妄议?沐小兄弟不必多想,一切只需按计划行事即可。” 左盛从怀中掏出一封诏令,交给沐青,道,“这便是由吏部颁发的诏令,沐小兄弟,接诏令罢。” 闻言,沐青站起身,双手恭敬地接过诏令,打开细看:太常寺丞沐青,谦德自守,尽职尽忠,今擢升为东宫中舍人,即日起调入东宫,掌东宫文翰,行文事辅助之责,一切以尽心服侍东宫太子为主,不得有误。 沐青突然想起,那一日他询问太子殿下日后若不在他身边,该如何相助他,容修只是淡然一笑,不曾多说,原来他真正的用意在此。 沐青忽然有些唏嘘,他所跟的这位主子,有着悲天悯人之心,也有着深谋远虑之智。每行一步,都能想到之后的数步。如此心智,如此胸怀,这样的人,也势必会夺得这个天下。他跟了这样的主子,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沐青将诏令收起,朝左盛拱手道,“先生之意,沐青明白。先生放心,沐青定做好分内之事,先生在太尉府中也尽管安心。”说着,沐青忽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道,“请问先生,我若调入东宫,东宫之人皆是认识我的,我该如何解释?” 左盛道,“东宫中舍人,掌文翰之责,是在太子殿下处理政务时,负责在一旁辅助殿下,不必进入内宫。” “处理政务?”沐青心生疑虑,他记得,因为太子一直表现得身子不好,皇上便未曾让太子处理政务。 似乎看出沐青的疑惑,左盛道,“太子早已成年,又是储君,也该处理政事了,你只管安心的静候佳音,过不了几日,太子殿下便会参政,届时,你便可随行太子身侧,行东宫中舍人之则。” 瞧见左盛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沐青心中微动,颔首道,“那沐青,便静候先生佳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历:谐音万里。俗语: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故起名万历军。 另:决定了还是用原来的书名。 第69章 亲政 在夜色逐渐沉寂而苍凉森冷的皇宫内,昭元帝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身体只觉越发疲累,当偌大的乾元殿亮起数盏烛火时,昭元帝抬头看了一眼殿外,道,“是何时辰了?” 赵德胜连忙上前,小声道,“回陛下,已经戌时了。” 昭元帝颔首,沉默稍许,自御案前起身道,“摆驾永和宫。” “是。”赵德胜躬身道,“陛下可是要奴才去备轿撵?” “不必了。”昭元帝道,“朕想走一走。” 永和宫与乾元殿相距不远,步行也不过一刻钟,赵德胜见昭元帝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本就不曾大好的身子更显疲态,适当走走也是好的,当下也不在劝阻,而是上前小心侍奉着,一同步行前往永和宫。 约莫一刻钟后,昭元帝到了永和宫前。提前得到消息的温良宜恭候在殿前迎接昭元帝的到来,见昭元帝进来,行了礼便迎上前,见昭元帝面有倦色,便道,“陛下,看您面色,是否太过劳累?” 赵德胜见此,屏退身后侍人,自个儿也逐渐停下脚步,见陛下与贵妃娘娘二人情深意切的相携渐远,非常有眼里劲的止步不前。 昭元帝牵着温良宜的手,缓步踏入殿内,自软榻前坐下后,接过温良宜端过来的一碗羹汤,喝了一口后,道,“许久不曾如今日这般处理政务了,朝堂之上诸事繁多,边关又有乱民生事,实在烦心。” 温良宜接过昭元帝手里的白玉小碗,放在案几上,漫不经心道,“陛下身子未大好,一时不宜如此劳累。朝堂之事繁多,陛下不如分摊下去,让朝臣与皇子们一同忧心,岂不更好?” “国家大事,朝臣们只是参考,真正做决定还是朕。”昭元帝说着,忽然留意道温良宜后面说的一句话。他的皇子们皆以成人,三皇子早已参与政事,处理得虽是小事,但政绩还行,只是太子身子一直较差,他便未曾让他经手政事,如今看来,也不宜再拖了。想及此,昭元帝便道,“温儿,太子可来向你请过安?” “时常过来,”温良宜道,“太子是有孝心的,那一日陛下您的诏令颁发后,太子便来向臣妾请安了,还给臣妾带了孝礼,是补身的良药,妾身给收下了。” 昭元帝点点头,道,“太子自小丧母,朕对他亦少有关爱,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除却身子差了些,旁的倒未曾让朕操过心。” 温良宜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眼昭元帝的面色后,不经意道,“臣妾瞧着,自从文氏离宫后,太子的身子似乎好了许多,气色也渐好,陛下或可安心了。”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昭元帝心神微动。不错,当初文氏得宠,竟在他的汤药中暗中下毒,以致他缠绵病榻一载有余,而太子亦是时常犯病,咳血。可自从文氏离宫后,他的身子渐好,太子亦是不曾犯过病。 显然,他们父子二人的病源,尽皆来自文氏。想起除夕那一夜,文氏竟妄想毒害太子,昭元帝的面色忍不住沉了下来。 文氏那女人,当真是一个毒妇。 想及此,昭元帝忽而对太子生出一丝愧疚。他的长子,亦是嫡子,安阳皇后为他留下的血脉,他是十分在意的。 沉吟稍许,昭元帝召来赵德胜,道,“明日一早,让太子来朕的宫里一趟。” “老奴遵命。”赵德胜收到旨意便转身退下。 内殿中明亮的烛光下,望着这一幕,温良宜面色淡然,烛光的残影照进她如水的双眸之中,浮光微动,秋水安然。 翌日清晨,在晨起的寒气中,容修一袭雪白裘氅,身形清雅如风的缓步迈进乾元殿中,朝御案前看折子的昭元帝行跪拜之礼,拱手道,“儿臣容修,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昭元帝的目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落在容修面色如常,因为严冬而带了一丝凉意的脸上,望着面前这张肖似安阳皇后的容颜,昭元帝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又回神,注意到容修的面色与往夕相比气色确实已大好,心中稍安。 “修儿,这段时日朕一直忙于政事,忽略了你,你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谢父皇关心。”容修道,“修的身子与从前相比已好上许多,倒是父皇,大病初愈,朝政之事最是伤神,还请父皇小心照顾身子。” “朕今日叫你来,说的正是此事。”昭元帝道,“你今年二十有三,本该成人之时便可理朝政之事,但朕想着你身子不大好,便未曾让你处理政事。如今你身子已好,也该入朝为父皇分忧解难了。” 容修拱手道,“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昭元帝点点头,目露欣慰之色,道,“处理朝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是太子,更该以身作则。你的三弟,景儿已经初涉朝政,政绩尚佳,未曾让朕失望,你是朕的长子,亦是嫡子,可莫要让朕失望。” “父皇。”容修忽然抬头,直视昭元帝,目光澄明,道,“儿臣答应父皇,一定尽心尽力完成父皇嘱托之事,朝政,亦是如此。” 昭元帝望着面露坚毅之色的容修,有一瞬间的怔愣,隐约觉得,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儿子。沉吟稍许,昭元帝忽然道,“修儿,朝堂之上这段时日发生的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父皇指的是祁州乱民作乱一事?”容修道,“这件事宫里也在传,儿臣知晓。” “乱民作乱,本算不上大事。你可知朕为何忧心?” “因为乱民崛起速度之快,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容修道,“父皇有没有想过,乱民为何突然生事,并且大获成功?边城居民本就不多,能够参战的乱民更是少数,可正是这少数乱民,却能攻退祁州城的五千守兵,将祁州城占为已有,成为反叛的据点?” 昭元帝对容修的这番话似乎听出了兴趣,道,“将你的见解讲来。” “是,”容修道,“边境的百姓,向往的便是安定,所以让他们宁愿抛弃安定的生活起兵造反,有两种可能,一是迫于无奈,威胁到他的生存环境,不得不起兵。二是蓄谋已久,若是此种可能,蓄谋的人或是外邦,或是内贼,那么他定有后手,届时,不是外援,便是内乱。” 昭元帝的面色忽然沉了沉,容修对战事的见解超过他的预料,同时也提醒了他一件事。 祁州城是边城,亦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若是容修所说的第一种可能,他尚且需要几倍兵力才能将那些乱民歼灭。若是第二种,有人蓄谋,届时有外援到来,祁州城已经沦陷,面对西北方的中原大地,便毫无军事要塞可以阻挡,敌军如入无人之地,届时即便血战亦是损失惨重。 想及此,昭元帝面色凝重,再次看向容修时,目光中已有了重视。 沉默片刻,昭元帝道,“修儿,自今日起,你就在勤政殿的偏殿之中处理朝政之事,朕会让吏部安排人手相助你。朝政上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朕,也可以问那些辅政大臣。今日你所说的朕会记在心里,去罢。” 容修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昭元帝已经听了进去,便不在多言,拱手道,“是,父皇。儿臣告退。” 容许离开后,昭元帝唤来赵德胜,道,“传旨,召太尉严括进宫一趟。” “是。”赵德胜躬身,领命退下。 未几,昭元帝命太子主政一事通报整个朝堂,百官皆晓。同时,沐青也收到吏部传来的消息:太子中舍人,即刻进宫,协理太子掌文翰之责。 当沐青由皇宫东门进入皇宫时,心绪有些复杂。几个月前,他还是邑阳城一个以混日子为生的小混混,有了上顿没下顿,因为四蛋的陷害被关进大牢,结果辗转被狱吏卖进皇宫里成了一名假太监。 过了胆战心惊,勾心斗角的几个月后,再次进入这皇宫里,他竟然成了一名官吏,人生的境遇,还真是曲折离奇,非同凡响啊。 半个时辰后,在管事的指引下,进了太子处理政事的勤政殿偏殿,见到容修坐在木案前的熟悉身影后,沐青目光微颤,当即大步入内,在木案前行跪拜之礼,缓声道,“微臣东宫中舍人沐青,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的目光落在面前俯身跪拜的沐青身上,眸光微动,轻声道,“不必多礼。” 沐青遂站起身,抬眼望着容修,沉默稍许,忽然道,“殿下,您早已安排好了,是吗?” 容修望着沐青清秀而纯澈的面容,沉默稍许,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沐青,你可知,你不是太监,与我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容修道,“内侍,可以忠心服侍我,然而许多事却不方便让内侍去做。如今,你不在是内侍,这个身份便可光明正大的呆在我身边,相助于我,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沐青沉默稍许,再次朝容修行跪拜之礼,拱手道,“沐青,多谢太子殿下。” “你不该谢我。”容修自木案前起身,绕过木案行至沐青身前,将沐青扶起,轻声道,“你只需实践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诺言。沐青,眼下,只是我们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沐青抬眸,望见容修眸光之中的深意后,心中微颤,道,“殿下心怀天下,沐青一定忠心辅佐。” 容修颔首,望着沐青纯澈而坚定的面容,嘴角扬起一丝化不开的浅笑,如春风拂面,荡起心绪层层,漂泊万里。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啊撩啊撩…… 第70章 初战 边城,邺安。 当由蒙毅亲自带领的两万精兵赶至邺安时,常山都尉冯子山带领的五千守将早已等候在城内。 蒙毅到后,下令邺安城五千守将原地待命,其余两万五千人与邺安城外西北方向三里处就地扎营。 午时,行军主帅帐内。 蒙毅召来祁州城原都尉楚长荣,询问祁州城内乱民的具体人数与首领之人。得到的消息是,祁州城内有乱民数千,最多不过五千以内。首领之人暂时不知,不过乱民行军有序,首领之人应有过战事经验,或许曾是行伍中人。 蒙毅闻言,接连发布三道军令:明日午时,着麾下左副将率三千精兵为左前锋,前往祁州城门下宣战。右副将率三千精兵隐于东城门下一侧,若敌军出门迎战,待大部队出城后,于一旁包抄,一举歼灭。他则率领五千精兵,后续赶到,若是乱军不肯出城,便强行攻城。 众将领命,立即着手准备明日的进攻。 就在军中将士们士气蓬勃地大刀阔斧准备明日的一战时,军营一旁起伏的山丘后,数道身影的目光在这片军营上来回扫动,心中有了大概的估算后,两名身影悄然起身至后方骑上快马直奔祁州城,剩下的身影继续留守此处,一面悄然移动掩藏着身形,一面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军营,那谨慎的目光,如幽火一般闪着亮光。 翌日,天色昏暗。 辰时,左前锋与右前锋同时出发,各自率领麾下三千精兵,赶赴祁州东城门。左前锋在前,右前锋在后,两军相距不过百丈之地。 途中经过一段狭窄的山路时,左前锋已过大半,就在此时,伴随尘土飞扬,无数长绳拔地而起,瞬间绊倒无数奔驰的马匹,马匹上的将士们反应不及,纷纷落地。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时,山道两旁,无数飞箭携着凛冽的寒光顷刻间向山道中央射来。 一时间,利箭刺破长空的簌簌声响彻山野,伴随而来的,是陆续倒地的将士们惨叫声四起。 于此同时,右前锋处亦是同样场景。一阵弥漫山道的箭雨过后,紧接着,山道两旁响起了令人恐慌的沉闷声,无数乱石自山道两旁呼啸而出,蕴藏着足以叫人一击毙命的浑厚之力,冲向了山道中央。 不少躲过箭雨的将士们尚且还未从幸存的庆幸中出来,便被接连而来的滚石碾成肉泥。 山道中央,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反应过来的将士们,惊慌失措地驾马逃离此地,未曾反应过来的,就此葬送在这片山林之地。 至此,大昭军队与万历军的初次交战,大昭军六千精兵,还未曾与万历军谋面,便在这片山林之中惨遭全灭,大败。 万历军无一伤亡,且缴获无数战利品,大胜而归。 此战,蒙毅派出的左右前锋部队尽皆被灭,左前锋因身先士卒,葬身在了箭雨之下。右前锋带着浑身伤痕与仅剩的数百残兵撤回大营,并带回这条叫人惊骇的惨讯。 消息瞬间传遍军部大营,全军震惊,蒙毅面色骤变,既惊且怒。 与此同时,在有心之人的传播下,这则消息传遍了邺安,传进了京城。不过传进京城之时,已是数日有余。届时,战况已是大变。 第一场战役在还未见到敌军之面便已惨败的情况下,蒙毅下令全军修养数日。盛怒的蒙毅派出数百名军中将士提前勘察,将主力部队即将行进的山道四周勘察清楚,万不能在轻易让敌军设下埋伏。 与此同时,蒙毅再次召见祁州城原守将都尉楚长荣,询问楚长荣如何丢失的祁州城?与敌军交手是何情景? 得知的是接连遭遇伏击,还未曾与敌军主力交手便已惨败。蒙毅大怒,一怨楚长荣不将敌军擅长的战术提前说明,二怨自己太过轻敌,竟不知提前勘察敌军的实力。只怕楚长荣口中所说祁州城只有五千敌军,一时怕是做不得数了。 盛怒之下,蒙毅下令将楚长荣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同时下令军中加强戒备,并另派一队精兵,意图潜入祁州城,打探敌军实情。 此时此刻,蒙毅再不敢小看这犯上作乱的乱民。因为这些乱民之中,显然有着一位超高军事天赋且来历不明的神秘人。或者,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股陌生的势力,而这股势力,将是他此役的心头大患。 入夜,祁州城内,原守将都尉府内。 楚长荣当初溃败而逃时,只携带了家属与贵重的金银财物。都尉府内的一切都未有大的变动,所以万历军入城时,便以此地暂居,也成了万历军的临时指挥所。 此刻,都尉府大厅中央,展鹏之长身而立,一身由大昭军甲稍稍改进的青色盔甲闪着森冷的色泽,衬得他身形如山,巍峨挺拔,一身钢筋铁骨从骨子发出峥嵘战意。然而他如炬的双目眼神内敛,望着身前的简易沙盘,亮如星辰而又漆黑浩瀚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未几,一名身着战甲的将士入内,是与他一同起义的好友,如今听从与他的得力干将,万历军左幅将詹岩。 詹岩入厅后,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今夜的口令已下发。接下来,将军有何指令?”自与展鹏之起义的这段时日以来,亲眼见证展鹏之所造就的奇迹之后,詹岩表面上虽与展鹏之是好友,心中却将他敬若神明,钦佩不已。 他们一同是乱民出身,因为备受这里的官卒压迫而奋起抗争,原本也没想会有何种好结果,却在展鹏之的领导下,打退了祁州城这些鱼肉百姓的官兵。亲眼见证乱民也是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奇迹。 因此,但凡是展鹏之的指令,他绝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有任何异议,且事必躬亲,身先士卒。在他心里,展鹏之不仅仅是万历军的首领,亦是他的首领,是他从今往后,都将誓死效命的主子。 展鹏之沉吟稍许,道,“今日的战局,我们占得先机,略胜一筹,他们必然会加强警惕,詹岩,全城戒严的指令,下达了吗?” 詹岩拱手,“已经下达,自封城开始,便已全城戒严。” 展鹏之颔首,“即刻起,全城巡逻,但有可疑人士,小心戒备,派人跟着,切不可打草惊蛇。” 詹岩疑惑,“将军担心有人会潜进来?”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内敛的眸光晦暗深沉,“我们此战之所以能胜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们,不知敌情而妄自行军,此乃大忌,这也是我们唯一占得先机的地方。今日之后,他们绝不会在轻视我们,必然会派人前来打探。所以我们绝不可让他们查探清我们的底细。” “我们的兵力不多,唯一可制胜的,只有奇袭。扰乱敌军的视线,破坏他们的布局,让他们看不清我们的实力与战略从而无从下手。” 詹岩听展鹏之一席话,只觉受益匪浅,当即道,“属下知晓了,属下会全城戒严,小心谨慎。” 展鹏之点点头,又道,“前往邺安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詹岩正欲摇头,这时,厅外匆忙进来一道人影,亦是展鹏之的得力干将,万历军右副将蒋士奇。 蒋士奇行色匆匆的踏进厅内,将一封书信取出来,交给展鹏之道,“这是派出去的兄弟快马飞奔,带回来的书信。” 展鹏之接过书信,将其展开,其上草书寥寥数字――蒙毅,三万。 这是前往邺安的亲信打探出来的消息。此次率军前来剿灭他们的将军,是蒙毅,所领将士有三万人。 见此,展鹏之如山峰一般挺立的眉峰微蹙。 蒙毅他并不知,大昭国内,他只听过太尉严括之名,而其手下有何将领他一概不知。所以无论来的是哪位将领,他都会小心谨慎。 让他在意的,是敌军有三万人。今日奇袭,被他歼灭五千多人,那么敌军便还有两万余人。而他,只有一万余人,且许多还是最近招募的新兵。想及此,展鹏之的目光,再次落于大厅中央搭建的简易沙盘之上。 祁州城位于大昭国西北方,是大昭国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地。祁州城的东南方正对大昭国内西北大地的万里山河,北方与西方两面环山,位于西方与北方交接处的西北方,正对关外的贫瘠之地。 那里,飞沙走石,绵延千里。 那里,是游牧民族,亦是好战民族,戎狄的生存之地。 祁州城,正是因为重要,所以重要储备物资一应俱全。只可惜,这里的太尉与守将都尉,实在不是东西。就连逃跑,也未想过处理这些物资,却刚好送了他们一份大礼,省了万历军进城之后,对粮食与衣物的短缺的忧虑。 有了这些物资,展鹏之便不愁短期的军备,他需要思虑的,是如何击退前来剿杀他们的大昭军队。 两万余对一万余,在数字上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性,所以他只能如往夕一般,采用伏击的战术。只是该如何伏击? 展鹏之蹙眉沉思,汪洋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光落在眼前沙盘之上,祁州城的正东方。那里不远处,便是大昭军队的军营。展鹏之眸光轻扫,最后落在大昭军队向祁州城进发的必经之地,祁州东门半里处的一片地势并不平坦的山丘。 见展鹏之蹙眉沉思,詹岩与蒋士奇静立一旁,默然不语。 半晌,展鹏之忽然道,“你们觉得,他们下一次发起攻击,会选在何时?” 詹岩与蒋士奇俱是一愣,显然一时没有料到展鹏之会问他们,正思索间,便听展鹏之道,“三日为限,三日后,他们必定会发起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 展将军出场,都没有人为他欢呼…;… 第71章 奇袭 邺安城西北方,军帐大营。 蒙毅端坐与帅案前,蹙眉望着木案之上摆放的让副将亲自寻来的祁州城与邺安一带的地图,陷入沉思之中。 身侧,他新任命的左先锋,亦是他的亲信元坚面色恭谨的矗立一旁。 蒙毅望着身前地图,回想今日的惨败,忽然道,“元坚,今日的战况,你有何想法?” 元坚沉吟片刻,恭谨道,“回将军,末将以为,敌军似乎摸清了我军的行进路线与时辰,所以设下埋伏。今日的战况不能全怪将军,这些乱民太过狡猾,将军不必太过愧疚。” “你这是在安慰我?”蒙毅斜睨了元坚一眼,道,“行军打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今日的惨况的确在我,是我太过轻敌,未查明敌情便贸然出兵,更不知这些所谓的乱民竟如此善谋,是我失策。不过,我不会因为今日的失败而心生怯意。” “这些乱民知晓勘察敌情,提前设伏,且布局隐秘,行军手段亦是精准狠厉,当机立断,一击即中,他们当中,若不是有运筹帷幄的军师,便是有擅于领兵作战的将领。我们此次是遇上了真正的对手,想不到,乱民之中竟有这样的人物。一旦让他成长起来,势必会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 “那将军打算何时再次发动进攻?”石坚道,“依楚都尉所言,乱民只有数千,我们虽只能半信半疑,但他们人数绝不会太多,至多不过一万,且占据祁州城时日不长,根基不算稳固,我们必须尽快将其剿灭,以免夜长梦多。” “你的想法亦是我的想法。”蒙毅道,“乱军虽然狡诈,善于伏击,但伏击的另一个弱点,便是兵力不足。他们起事不久,根基不稳,所以想方设法消耗我们的兵力。” 沉吟稍许,蒙毅道,“为避免夜长梦多,我决定,三日后率兵出击,待派出去的探子对祁州城大概情况说明,在决定行军计划。此次的行军计划临时颁布,务必严密,决不能透露丝毫。” 元坚拱手,“是,将军。” 帐外,浩瀚的夜幕被无边云层笼罩,如蔓延至天边的黑色幕布掩盖住了整片天空,透不出丝毫光亮。天地之间荡起肃杀的西风,簌簌作响,夹杂着边城之外的飞沙走石,漫无边际,浩荡而来。 似是为了哀叹这片土地即将到来的刀兵相戈,血流成河,天地之间,一片凛冽而苍凉。 第三日凌晨时分,几匹快马飞奔进入军营,翻身下马后便直奔帅帐。 帐内,蒙毅这几日皆是束甲而眠,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听闻步履匆匆的脚步声后,蒙毅顷刻间睁开双目,顿时翻身坐起,瞧见进来的是他前日派出去打探祁州城内情势的探子,便道,“打探得如何了?” 来人单膝跪地,拱手道,“回将军,据属下所探,城内乱军的确只有数千人,至多不过八千人,不过乱军军纪严明,城内封锁严实,时有列队巡查而过,属下经过小心探查,才查出这些消息。” 蒙毅颔首,道,“想不到,这些乱军治军竟如此严谨。看来,他们当中的确有治军之才,可惜,却是我的心头之患。” 沉默稍许,蒙毅道,“此事我已知晓,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来人起身转身离开了帅帐。 此刻,蒙毅已没了睡意,他当即从榻上起身,大步行至帅案前,仔细查看着木案上的地图,半晌,心中已有了计策。 入夜,蒙毅召来军中将领,将地图摊至众人身前,指着大军前往祁州的行军之路道,“明日清晨,依旧如上次的计策,不过此次,三路军一同进发,左前锋领五千人,头前开路,临行前,令一千人提前出发,检查行军路线两侧的山道,不得错过丝毫有可能设伏之地。” 左前锋拱手道,“属下领命。” “右先锋,领四千人随后跟上,两队相隔不得超过百丈之地。与这片沙丘汇合成军。”蒙毅的手指着地图之上祁州东城外半里处的一片沙丘。此处地域宽敞,适合屯军,亦适合作为开战之地。“你们二路军在此汇合,若是查无敌军,右先锋率领麾下将士,进军东城门左侧掩藏,见敌军出城后便从一侧包抄,将其围死。” 右先锋拱手,“属下遵命。”言语间,有一丝恨意。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兄弟惨死在这些乱军的设伏之下,连自己也是侥幸讨回一条命,身上的伤尚未好全。如今再次出征,他必然要为自己,为他死去的众多兄弟报仇雪恨。 似乎看出右先锋的愤恨,蒙毅扫了一眼,并未多言。有时候,仇恨,也是一种力量。 视线落回地图上,蒙毅又道,“常山都尉冯子山,领麾下五千精兵镇守军营,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冯子山拱手道,低垂的双目,一丝不甘一闪而过。 “我将率领五千士兵,随后赶上,同样,在此处汇合。汇合后,再行对敌。乱军不过八千人,一旦开战,城中还需留守军备战,所以此役,我们稍加谨慎,必将可以剿灭这些乱军。” 众将齐声道,“是,属下谨遵将军之命。” “明日的行军计划不能透露出丝毫,今夜,你们皆宿在此帐内。明日卯时,起兵出发。”下达命令后,蒙毅又命亲兵下令,“除却守夜巡逻将士,其余士兵一律早些歇息,军营封闭,不得有任何人进去,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是。”亲兵领命便下去传达命令。偌大的军营内不多时便偃声息鼓,除却火光幽幽,照亮了军营的某一片角落。 子时,祁州东城,近千名身穿素衣的年轻男子自城门中间悄无声息的偷偷溜出,身上皆背着硕大的包袱,往城外行进。不多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未几,祁州西城门前,陆续而出身穿铠甲的将士,约三千之众,前往祁连山下通向邺安的一条艰险的山中小路。 翌日凌晨。 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军营大门中开,在一声急促而苍茫的令声下,军营众将士整装出发,自军营而出,前往祁州城出发。 在此之前,一千名将士已提前出营,将山道两侧勘察后,发回哨令:安全。左前锋便率领麾下四千精兵与前方一千精兵汇合,头前开路。未几,右前锋率四千精兵跟上,两路先锋离开军营后,蒙毅率领五千精兵垫后。偌大的军营之中,由常山都尉冯子山坐镇,携麾下五千士兵看守大营。 一万余人的队伍蜿蜒在山道之中,军势浩荡而绵长。行军途中一切顺利,待左前锋部队即将达到命定的汇合之处时,天色已然大亮。 不多时,左前锋率领麾下五千人,在沙丘之上下令止步,等待着右先锋部队到来。未几,在众人的视线中,右先锋部队缓缓从山道之间出现。一路而来,与左前锋相汇于沙丘之上。 左前锋与右前锋二人对视一眼,道,“无敌,看来将军今日的计划成功了。” 右前锋眼中闪过冷厉之色,道,“今日,将是他们的死期。”顿了顿,又道,“既已汇合,我便先行一步了。” 左前锋颔首,目送右先锋率领麾下将士往山丘的另一边绕行而去。 就在此际,在这片山丘正面相对的另一片微微起伏的山丘之下,数千将士环绕山丘趴伏于地面之上,最前方的领头之人,正是万历军左副将詹岩。 此刻,他探出身子,远远望见对面山丘之上无数身着战甲的将士,瞧见一路人马往山丘的另一侧前行而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去,眼见他们的前头部队即将踏出这片山丘时,詹岩当即大喊一声,“动手!” 随着詹岩铿锵之声响起,身后,无数条掩埋在山丘之下的粗壮的麻绳由众多将士们合力向外猛然拉出。与此同时,对面的山丘之上,左前锋感觉身下之地微有震颤,正欲下马,突然间,山丘仿似活了一般开始剧动,似乎承载不住山丘这众多士兵,竟陡然下陷。 一时间,乱石横飞,烟尘漫天。同时响起的,是下陷的山丘之中人仰马翻的剧烈挣扎声。这近万人的部队,顷刻间人仰马翻,一时如无头的苍蝇拼命想从陷落的山丘之中挣扎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已然知晓,竟然再次落入敌军的陷阱之中,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胆大包天的乱民,竟然挖空了整座山丘! 就在此刻,詹岩趁势而出,领着埋伏在这片山丘之下的数千将士冲上山丘,对着面前陷落的大昭将士厉声道,“弓箭手,出!” 一声令下,身后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拉弓射箭,霎时间,箭雨带着死亡的阴影向山丘之中近万名大昭将士们射来。 与此同时,山丘的另一边同样冒出诸多将士,领首的,正是展鹏之。他望着眼前惨叫声四起的将士们,一丝不忍从眼中闪过,片刻间恢复冰冷,抬手一挥,道,“动手!” 身后,诸多编织的圆球被将士们退出,而后数百坛酒水被将士们打破,淋在这些木质的圆球上,接着在摆放在前方圆球点火,随即推向陷落的山丘之中。一时间,圆球碰撞,染上火光,无数火球如接连而成的火龙一般,带着如死神降临一般的声势争先恐后的冲向了陷落的那片山丘之中。 一时间,这片山丘沦为地狱。 飞剪划破长空的簌簌声、刺破身体的沉闷声以及被火球沾上烈火而熊熊燃烧的惨叫声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费神,如果有不合理的地方请大家指出3 第72章 名震 此刻,下陷的山丘之中,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不少士兵望着这一幕,目眦欲裂,血丝弥漫。其中的左前锋与右前锋被身后将士护住,暂未受伤,此时此刻却红了眼,当即命令将士小心躲避敌人的袭击,同时组成人墙,爬出陷落的山丘之外。 山丘中不少将士已看清眼前的处境,争先恐后的往山丘外爬,展鹏之见状,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当即手执长刀迎向那逃出来的大昭将士们。 那些辛苦逃出的将士们,还未有片刻的喘息,便被迎上来的屠刀砍倒在地。 与此同时,蒙毅已察觉不对,听见远处愈见清晰的惨叫声,心中一紧,当即加快行军速度,却在山道出口远远瞧见山丘那边漫天的火光与惨叫声四起,已然明白他再次落入陷阱之中。 心系山丘之间那受伏的将士们,蒙毅当即率领身后五千精兵赶上。他知晓乱军人数不多,即便设下埋伏,只要自己的人马与前方的人马汇合,依旧可以击退乱军。想及此,蒙毅当即抽出配剑,朝前方陷落的山丘之地厉声道,“冲,击退前方乱军者,重重有赏!” 闻言,身后将士们士气大震,猛蹬胯下骏马,冲向了前方陷落的山丘。 此刻,一直观察战局的展鹏之见到了蒙毅以及身后的数千兵马,当即朝身后一位副将道,“传令,战鼓起!鼓声响起后,你带此地的三千兵马冲过去,气势要雄浑,务必拦住他们阻止与前锋部队汇合!” 副将领命,抬手示意,“战鼓声,起!”言毕,便领着身后的三千兵马,冲向了蒙毅所率的兵马处。 令声下达,须臾间,展鹏之身后的山丘之下,百名身穿盔甲的将士们顿时敲起战鼓。随后,詹岩身后的山丘之下,同样有百名将士们敲起战鼓。一时间,浑厚而苍茫的鼓声响起,似乎要震慑这片天地一般,鼓声雷雷,惊天动地。 骤然而起的鼓声让蒙毅心中一跳,往前望去,只见敌军一大队人马策马狂奔,如磅礴之势席卷而来,伴随着烟尘滚滚,为首之人于马背之上手执长刀气势汹涌,在他身后,快马,乱军,行军有序且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所在方向而来。 此时此刻,蒙毅哪里不明白,敌军绝不止数千,他中计了。可此刻,他已无退路,必须领着身后士兵上前迎敌。于是,他挥起长剑,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给我冲!”然而他身后的士兵为鼓声所震,众多将士一时之间心神颤动,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鼓声,心中生了一丝怯意。 就在此时,展鹏之麾下副将携三千兵马,与蒙毅麾下五千兵马冲击在一起。顷刻之间,杀声震天,人仰马翻,伏尸遍地。 山丘之处,大昭军左右前锋所率领的近万名将士已损失过半,还有不少爬出陷落的山丘,当即又被詹岩麾下的士兵斩杀。 不多时,大昭将士的尸骨渐渐累积堆成小山,万历军一方损失尚小。战况的雏形已渐渐显现而出。 半个时辰后,山丘的左右先锋在将士们的掩护下爬出了山丘,陆续还有将士们接连爬出,只是尚有拼搏之力的,不过一千余人。左右先锋见状,不敢虚耗兵力,当即率兵冲向了蒙毅之处。 詹岩欲追,被展鹏之拦下,道,“穷寇莫追。” 彼时,蒙毅耗战许久,身后的五千将士不过两千余人,在看对方,竟也有一千余人,而在敌军身后,似乎仍有援兵赶上。 眼见已方士兵伤痕累累,士气全失,蒙毅一时难以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于是当机立断,命手下将士们全部撤退。 眼见蒙毅率领三千将士退回原路,展鹏之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光,朝身后的詹岩道,“清理战场,收拾军备,回城。” 詹岩拱手道,“属下领命。” 此际,这场清晨开始,在万历军突袭情况下的两军交战,大昭军一万三千人,两个时辰后,只余蒙毅领着残兵三千溃败而逃。 万历军伏击包括血战的将士损失两千有余,余下数千士兵,携着大昭军队留下的众多军需与已方将士尸首,凯旋回城。 祁州城外的战事告一段落,然而此刻,另一战场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蒙毅率领麾下三千残兵,往军营方向疾驰而归,就在经过那日遭受万历军设伏的山道之际,忽然间,山道两侧再次冒出无数乱军。蒙毅心中一惊,直呼:“中计!” 眼见蒙毅率残军归来,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当即露出身形,朝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士兵道,“动手!”立时间,万箭齐发,带着之致命的寒光,射向了山道之中伤痕累累且心惊胆战的蒙毅麾下残军。 一时间,惨叫声再次响起,无数残兵躲过之前的数次袭击,却倒在这片山林的箭雨之中。 这一次,与前几日一般,依旧血肉横飞,血流遍地,唯一不同的,是倒下的士兵数目只有上回伏击的一半。 至此,蒙毅已然明白,自此与乱军的对战,他已惨败。他所行的每一步,皆被对方料中,且设下伏击,以致自己一败涂地,万余名将士的尸首葬身在此。 未几,箭雨之下,忠心的将士们拼死护住蒙毅逃离了此地,回到军营时,竟只剩数百名残兵。上一次侥幸逃脱的右先锋这一次未能避开死神,葬身在箭雨之下。只剩新任的左前锋元坚率领数百残兵,搀扶着蒙毅返回军营。 回营后,面对满面震惊与疑惑的冯子山,蒙毅未做解释,只道,“拔营,返回邺安。” 当日,邺安城外驻扎的大昭将士拔营回城。同时,一封六百里加急军报,包含蒙毅的请罪信,送回京城。 与此同时,祁州城外这一战,万历军一万对蒙毅麾下精兵两万,以两万尽灭,蒙毅惨败之名传遍边城的同时,也传入了京城。 万历军用兵如神的声名一时间传遍大昭王朝的万里山河,声名鹊起。在朝廷的震怒中,不少诸侯却蠢蠢欲动,皆派出使者向万历军示好,更有甚者,竟表明愿意暗中资助万历军,不过这些消息只敢在暗流浮动,明面上没有任何人敢明示而出。 两日后,卯时,议政殿内,收到邺安六百里加急军报的昭元帝召见了文武百官,于御案之上大发雷霆,朝严括厉声道,“太尉大人,你当初承诺朕必灭乱军一事,该如何交代?你说乱军不成气候,蒙毅作战英勇,定能将这些乱军剿灭,让朕不必忧心,如今你该如何解释?” “两万精兵,加上当地驻军一万,三万精兵,竟让一万乱军打得溃败而逃,你可觉得丢脸?”昭元帝面色阴沉的盯着严括,沉声道,“朕觉着十分丢脸,朕用军饷养的精兵,多于敌军三倍竟然打不过这些乱民组成的军队,真是让我大昭军队脸上蒙羞啊!” 严括老脸色变,当即双膝下跪,朝昭元帝拱手道,“老臣有罪,是老臣一时失察,请陛下降罪!” 此时,御案之下立于左侧首位的赵权见此,低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意,夹杂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一闪即逝。 “降罪?”昭元帝怒声道,“那些乱军还伫立在朕的王土之上碍朕的眼,你还不尽快想方设法将他们剿灭?在这里等朕降罪?严括,朕命你,即刻出兵剿灭那些乱军,将祁州城尽快给朕夺回来!” “老臣领命!” 散朝后,严括立即赶回府中与左盛商议此事。 左盛闻言,眉头微蹙,向来泰然自若的神色此刻竟也浮上一层凝重。沉吟稍许,左盛道,“大人,蒙将军传回的书信,大人可否从陛下那里取来,让老夫一观。” 闻言,严括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阴沉着脸道,“这是散朝时陛下扔给老夫,说是让老夫仔细看看,以免继续自视甚高,轻视乱军。” 左盛接过书信,瞧见上面用红墨书信一个大大的‘急’字,眉峰微沉,展开书信,将书信上所载内容仔仔细细的一览无遗。 片刻后,左声面色凝重,道,“此事,不能怪蒙将军。想不到乱军之中竟出了一位天资如此之高的军事奇才,行诡道,擅谋略,料得先机,步步为营,不论是何战地皆能设下伏击,真乃奇才!”顿了顿,叹息一声,道,“只可惜,此种人物,是我们的敌人。一旦此人成长起来,这乱军必将成为我朝的心腹大患。” “那先生以为如何?”严括道,“当初我命蒙毅率领两万精兵,再加上当地驻军,原以为剿灭乱军或许不费吹灰之力,毕竟蒙毅行伍多年,从无败绩,怎料此次竟如此惨败!”说及此处,严括不免将蒙毅一同恨上。 若不是蒙毅惨败,他今日在朝堂之上怎会如此丢脸! 左盛一时沉默,片刻后道,“大人可有祁州城与边防一带的地图?” 严括看了左盛一眼,当即起身自身后的书柜之中仔细翻阅,片刻后取出一张牛皮制的边防图,放置于木案之上摊开,指着西北方的边城要塞祁州城道,“便是此地。” 第73章 请缨 严括凝视良久,道,“大人可曾想过?乱军为何突然起兵生事?”严括指向地图之上的祁州城道,“而且起兵并非儿戏,一旦起兵,将要面对的是我朝军队的虎视眈眈,而祁州城正是边境要塞,防的便是边关之外的戎狄。若是戎狄来袭,乱军又该如何自处?” “更何况乱军不过万余,他既起兵,内有我朝军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外有戎狄之患,他必然要发展军力与能够支持庞大开销的财力。看乱军战场之风,那位乱军之中的军事天才定然事先已想到了这些,那么接下来,他会有怎样的后手?” “此际,蒙毅战败,乱军若继续死守祁州城是不明智的,他需要补充军力与军需,祁州城也已无法供给,而邺安的一万守将也已然不是乱军的对手,趁此机,他定然会另寻可以供给军需与军力之地,而即便大人即刻下令派人前去祁州城剿灭乱军,或许我们的军队到时,祁州城已人去城空。” 闻言,严括面色已极为难看。“如此说来,即便派军队前往,也说不准能剿灭乱军了?” “军队定然是要派的,但大人一旦派人去了,便不能徒劳无功。”左盛道,“此际,大人应即刻传信蒙将军,派人前往祁州城勘察敌军,首要做的,便是监视他们的动向。无论有何风吹草动,皆要上报回京。” 严括面色骤变,他已明白严括所言。不错,乱军虽是乱军,却是非常聪明的乱军,他们打败了蒙毅的两万精兵,应该明白朝廷会派更多的兵力前去剿灭他们,自然不会留在祁州城坐以待毙。 严括不确定蒙毅有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次战役他惨败溃逃,只怕没有细腻的心思想到这一点,祁州城如今断了消息,里面无论发生何事无人可知。 想及此,严括心中一慌,当即书信一封,唤来管家徐良交给他,让他即刻派人携书信前往邺安。 徐良离开后,左盛道,“大人不必慌张,若是在下猜得不错,在蒙毅收到大人的书信时,只怕乱军已经离开了。”见严括面色一沉,左盛又道,“不过他会在何处停留,在下或许能够猜上一二。” 严括当即拱手道,“还请先生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罢。” 左盛不慌不忙的伸手指向地图之上的祁州城,道,“大人请看,此处是边关要塞祁州,沿着祁州城东南方是邺安,邺安往上,是滨州,在往上,是边城常山。大人应该记得,常山都尉冯子山携守将五千兵马守在邺安,也就是说,这一片地域,将无任何可以抵挡乱军的兵力。” “这……”严括后悔不已,“老夫当时以为乱军不足为患,有蒙毅带两万精兵前去,轻而易举便可剿灭,谁知……”沉默一瞬,严括拍案道,“老夫这便传信冯子山让他即刻携麾下守将返回常山。” “大人且慢。”左盛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在下并未亲临战场,对这位神秘的敌人并不了解,不过看他用兵之奇,或许也会反其道而行之。” 左盛的手指又沿着地图上祁州城路线往下,道,“祁州西南方是山势险峻的沧澜山,沧澜山过,是边城乾城,而乾城的正东方,亦是祁州城的正南方,是地处西南腹地的泰宁。泰宁与滨州,皆地势平缓,人口众多,绝对可以成为乱军补给军力与军需之地。且这两城地势亦方便乱军驻守,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泰宁与滨州,皆有可能成为乱军选择的攻略与驻扎之地。” 指着泰宁与滨州,左盛望着严括,淡淡道,“接下来,就看是乱军的脚力快,还是大人的书信或是蒙将军的反应快了。” 严括看着左盛,面色凝重,这时,左盛又道,“还有一点容在下提醒大人,亦是在下最先向大人提出的疑问,乱军为何突然起兵生事?”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偏殿内,容修也得知了今日朝堂之上的消息,此刻望着从昭元帝处取来的紧急军报,眉峰微沉,淡雅如风的面容此刻一片凝重。 沐青进来时,看到便是这样一幕。他缓步上前,轻声道,“殿下,是在忧心乱军一事?” 容修抬首,见是沐青,道,“你来了,不错,我担忧的正是此事。上次邺安军报回京,乱军不过五千人,未过数日,竟已增长至万余,蒙毅携精兵两万,竟然全军覆没,怎不叫人骇然?” 闻言,沐青的面容也不免凝重起来。乱民生事,起先他也有所耳闻,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朝代皆有乱民生事被军队讨伐一事,何况这次的乱民人数只有五千,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算少数,而朝廷派了两万精兵加上当地驻军一万,乱军被剿灭完全是轻而易举,可是谁也没料到,不过数日,战况的结局完全是逆转。 而今,这由乱民组成的军队已声震遐迩,而乱军之中那位用兵如神的将领,也已名震这片大地。 沐青可以想象,一个乱民出生,将数千乱民集结成军,多次打败多于自己数倍的敌人,这个人,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军事天赋,若是生在乱世,此人绝对能够成就一番霸业,只可惜,如今是盛世,而这个人,也已经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这时,容修又道,“数几日我在父皇面前所说的忧虑,如今怕是要成真了。” 沉吟片刻,沐青道,“乱军的确崛起过快,不过我朝军中难道没有这等善于行军打仗的能手吗?”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真有此等人物,朝廷的军权,会掌控在太尉一人手中吗?”忽然想到乱军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位人物,才会让不过万余的乱军成为朝廷的祸患,容修觉得有些可惜。 这等人才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为朝廷所用,还不如早些毁去。 沐青默然,沉思片刻,忽然道,“平白无故的,怎会突然有乱军生事?” 容修的目光再次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容上,眸光微动,道,“这个问题,我曾向父皇说明过。乱军突然生事,原因有二。其一是迫于无奈,威胁到他的生存环境,不得不起兵;其二是蓄谋已久,若是第二种,蓄谋的人或是外邦,或是内贼,那么朝廷此刻便绝不止只有乱军这一方忧患。” “所以殿下认为,是第一种?”沐青沉吟稍许,道,“也就是说,这个人是迫于无奈才起兵,他并非真正想侵犯我朝疆土。” “不错。”容修道,“祁州治安并不算好,此事我曾有所耳闻。朝堂之上奸臣当道,官官相护,私相授受,更何况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边城。若是我所料未错,定然是那祁州太守贪污纳贿,鱼肉百姓,以致那些平民百姓不甘忍受,集军反叛。乱军得当地百姓民心,方能崛起得如此之快。” “历史上多少朝代覆灭的例子,便是由此而来。”似是感受到容修语气之中隐忍的怒意,沐青的心境也不免沉重起来。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如今这污秽不堪的朝堂。 上梁不正下梁歪,贪污纳贿之气成风,便有了这祸起萧墙之源。 容修一时未言语,而是深蹙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半晌,容修忽然开口,“此次出兵,我会向父皇主动请缨,亲自带兵前往边城平复乱军。” 沐青一惊,“殿下……” 容修道,“我知晓你的担心,有左先生在太尉身边,所以朝堂之上暂时无忧,而此次对敌乱军,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如此用兵入神的人物,我想亲自会上一会。” 沐青仍然有些不赞同,道,“殿下,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您并没有临阵对敌的经验,怎可贸然带兵前去?”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话,缓缓道,“没有对敌的经验,便不能带兵了吗?你可莫要忘了,这位乱军之中的神秘人物,同样不曾有过经验。更何况,你又怎知我不会带兵?” 沐青哑然。 见沐青面色沉闷,容修忽然笑了,“沐青,我知道你心存担忧,不过,此次我必须前往。乱军我势必要亲自会一会,还有一点,我想知道,东宫太子离了京城,远赴边城,这朝堂之上,又会有何种反应?” 闻言,沐青心中了然。 原来,这才是容修的真正目的。自从文氏一党倒台后,加上陛下刻意打压,赵相与晋妃一党一直隐忍不发,也未曾有任何举动,如此便不会露出任何把柄。 然而若是太子离了宫,离了京城,他们是否依旧隐忍不为所动,还是暗中另有图谋?这是一个契机。 想及此,沐青不在阻拦,而是跪在容修身前,道,“殿下若要去,微臣不会阻拦,不过还请殿下带上微臣一同前往。微臣呆在殿下身旁,可随行照顾殿下,亦不必心存担忧了。” 容修望着语气诚恳却面色不变的沐青,沉吟稍许,忽而淡淡一笑,如乍暖还寒的春风,浮动自信从容而又温暖人心的气息,缓缓道,“这个要求,我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撩啊撩啊撩…… 第74章 出兵 一个时辰后,容修亲自前往勤政殿朝昭元帝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边城平叛乱军。 昭元帝起初并不同意,在容修的几声劝慰之后,最终同意了容修的主动请缨,并将这个消息告之严括,要求严括尽快派兵前往邺安,由容修为主帅,途中务必保护好容修,不得有丝毫损伤。 这个消息出来后,满朝皆惊。 他们皆知这位太子一直身子不太好,如今好不容易修养好一些,刚刚亲政,这会儿子又要前往边疆,而陛下竟然答应了。他们实在不知这对父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严括骤然知道这个消息,同样有些不快。他虽与太子暗中联盟,可打仗非儿戏,而且陛下亲自下令,途中必定要护住他的安危,谁都知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万一一不小心把细皮嫩肉的太子殿下伤着碰着,或者一不小心命陨了,不止陛下要责罚,他的大计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可如何使得? 只是陛下亲自下旨,他不能违逆,只能沉着脸接下了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使命。 之后,严括与左盛商议一番,决定派遣河西大营将军边牧,率领麾下精兵三万,开拔前往邺安,由太子容修为主帅,边牧为统领将军,军权决策由二人自行商议,一切收拾妥当后,即刻上路。 因河西大营屯兵于河西,河西位于西京正西方的数十里外。所以需由容修亲自前往河西,同时带上陛下的诏令与太尉手上的半截虎符,从河西大营出发前往邺安。 为了照顾容修路上的安全,昭元帝再次派遣上次护卫太子的金羽营将士。 临行前,为了保障太子此去不会添乱,太尉严括亲自进宫,前往太子亲政的勤政殿偏殿,将左盛告之自己需要注意的事全部告之了容修。 严括走后,沐青从容修身后的六扇镂空楠木屏风后缓缓而出,轻声道,“殿下 ,太尉所言,可是左先生的嘱咐?” 容修神色淡然的侧头看了他一眼,用眸光示意他在身边坐下,见沐青落座后,方道,“乱军的形势较为复杂,所以先生才会通过太尉,将他的猜测告之我们。但是,此次,我的猜想与先生不同。” 沐青方才躲在屏风后头,将严括所说之言听得一清二楚。左先生的心智确实厉害,他将乱军将有可能的打算与想法分析透彻,连行军也有了大概的定位,但是有一点是未知的。那便是左盛猜测的乱军动向是以崛起,侵略为前提的。 可如果乱军一开始并未打算侵略呢? 而容修的想法,正是如此。经过昨日的一番交谈,沐青了解容修的心思,便道,“殿下以为,乱军不会选在滨州或是泰宁?” 容修沉吟稍许,道,“如果乱军当真有侵略的心思,仅仅万余名将士是决计不够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的,他势必要不断扩充军备,军需,占领疆土,如此行事当地百姓必然受累,可他既是乱民出身,如此心智之人,应当不会希望自己的经历在施予那些平民百姓之身。” “而且,我大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壮大,他虽用兵入神,我们若是以数倍兵力压上去,他在用兵如神也分身乏力。所以,滨州与泰宁,不会成为他的驻扎之地。不过,这一切,皆是我的猜想,具体会是如何,只有等邺安的军报或可知晓。” 容修言罢,见沐青蹙眉沉思,淡淡一笑,“不必多想了,沐青,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出发前往河西大营,此次归途不知何时,你需做好准备。” 沐青遂从思绪中回神,颔首道,“微臣知晓。”而后站起身朝容修行跪安礼,道,“微臣先行告退。”这一次将要去的目的地是战场,他当然要做好准备,亲眼见证刀兵相见,铁血凝沙的战场。 望着沐青消失在偏殿外的背影,容修淡然的面容渐渐消失,随之浮现的,是凝结一层凝重的深沉的面色。 他隐约觉得,此行前往边城,或许不会如此顺利。 翌日清晨,清冷的寒风中,西京东城门前,数百名金羽营将士收拾齐整,整装待发。而在金羽营前方,两道玄衣轻甲的身影身骑骏马,清瘦的身形迎风而立,远远望向前方平坦而蜿蜒的官道,策马扬鞭,轻喝一声,“出发!” 须臾,数百匹骏马载着身着铁甲的铿锵男儿,迎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瞬间往前方的官道疾驰而去。一时间,官道之上蹄声震震,尘土飞扬。 未几,东宫离开京城的消息,传遍了朝堂。许多抱着看戏心态的朝臣对此嗤然一笑,然而仍有一些官员,对于太子的离宫,起了旁的心思。 此际,丞相府内。 书房之中,赵权与沈泽相邻而坐,书案之下,相府的一名眼线将方才亲眼见到东宫离宫的消息告之赵权。 赵权闻言后,只道,“我知晓了,下去罢。” 眼线当即躬身退下。 当书房内只有赵权与沈泽二人时,沈泽缓缓开了口,“大人,太子此次突然离宫,只怕有旁的用意。” 赵权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也看出来了?”这段时日,经过文妃倒台一事,赵权已经看出,这位太子殿下竟是深藏不露,心思极深的高手。虽然文妃倒台一事太子没有直接干涉,但联想到诸事,比如那位被毒死的太监,还有最后时刻将六殿下打入绝境的东宫侧妃如今是庶人的李氏,那可都是东宫里的人物。 而今,文氏一党倒台后,太子不动声色的与温贵妃成了一党,一直以来缠绵病榻的身子如今也全好了,轻描淡写间开始了太子亲政,朝政之上的处理也可见其眼界之高,绝非居于皇宫一隅的心志平庸之人。 这桩桩件件,皆可证明这位太子殿下显然不是一般人物,其心智之高,手段之绝,连他这位浸淫官场多年的丞相大人都未看出来。想到这位太子竟在他的眼皮底下装了十多年,赵权只觉心口气得闷疼。 如今已成气势的太子和温贵妃,绝非是当初气焰嚣张的文氏可以比拟的,要对付他们而不损自身,简直难上加难。 而如此心智的人物,此次突然主动请缨前往边城平复乱军,绝不可能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 这一点赵权看出来了,身为他的幕僚,沈泽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位太子心机深沉,行事皆有所图,这段时日的朝政处理已入了陛下眼中,稍加历练,储君之位已安稳无疑,又怎会在乎这平复乱军的微弱名声?” “沈先生心思清明,这一点,我们猜得到,这位太子殿下自然也猜得到。”赵权道,“若是老夫料得不错,太子殿下此次的行事,是为了给我们机会。” 沈泽瞬间会意,“太子殿下既设了局,大人此次是否愿意入瓮呢?” 赵权淡然自若的扫了一眼沈泽,久经官场而被岁月携刻无数痕迹的老脸扬起一抹窥探世事的冷笑,缓缓道,“难得有如此心智的人与老夫对弈,老夫又怎能搅了他的兴致?更何况,老夫的这一手棋,任他太子殿下有天大的本事,也猜不出来。” 言毕,赵权执笔落于宣纸之上,片刻后一封书信已成。赵权将书信密封,沈泽瞧上密封之上有赵权亲手写下的一个大大的‘密’字,心神一颤。 他知道,这位丞相大人,终于准备动手了。只是想到此次动手的后果,沈泽的心口浮上了一层阴影。 似乎看出了沈泽的忧虑,赵权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缓缓道,“先生不必自扰,自古以来,朝代更替,都是由鲜血与尸骨堆积而成。坐拥天下,权倾朝野,岂是轻易能够得到的?只要此次事成,三殿下尽快坐上皇位,朝局稳定,一切恢复如初,我们的手段,便也算是值得的。” 眼见赵权面上毫不遮掩的,对权利与欲望的倾慕,沈泽心中了然,便也不在多言。 未几,一封赵权的亲笔书信,由府中亲信亲身携带,迎着初春的寒风,快马加鞭地奔离了这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晌午,容修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河西大营,并且带来了昭元帝的诏令。提前收到太尉来信的边牧将诏令看了一眼后,立即整军。河西大营原有五万精兵归边牧统辖,此次诏令带三万精兵前往,便要留下两万精兵在此镇守。 边牧片刻间已有了决定,留下自己的副将在此统辖余下的两万精兵。自己则带领三万精兵,即刻开拔前往邺安。 因为军情紧急,容修与沐青在军营中稍事休息,与边牧一同用了军粮饱腹后,立即随同准备好的三万大军开拔前往邺安。 不过此行,为了体贴太子殿下,边牧准备了一辆马车,以便路上让太子随时可以歇息。容修原本不答应,无意瞧见身旁骑了半天马而脸色疲惫的沐青,容修便默许了边牧的好意。 于是,行军途中,便有了这样一幕。 原本是边将军为太子殿下准备的马车,每每上去歇息的,是跟在太子殿下身旁,面容清秀的东宫中舍人。而每次歇息好,踏出马车,太子殿下都会驾马上前轻声询问一番,确定这位中舍人歇息好了,才继续驾马前行。 每每见此,边将军与众将士的心声皆是:“……” 而以亲兵身份跟在容修身边的良阙见到此幕,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心声:“嘿嘿嘿……” 第75章 处置 两日后,大军行进至与邺安相距不远的鞍山时,收到了蒙毅快马传来的书信。蒙毅将书信交给容修,容修看完后,脸色微变。并下令蒙毅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往邺安。 翌日午时,大军赶至邺安,与邺安城外扎营。容修与边牧携三千将士进入邺安。 都尉府内,正厅之中,除却被严括传信召回常山的冯子山外,此刻已集齐了邺安城内的所有将领。容修坐于主位,望着此刻跪在他身前,向他负荆请罪的蒙毅。 沐青则立在容修身侧,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蒙毅跪在大厅中央,面色沉重,言辞诚恳道,“太子殿下,此次与乱军一战是臣失察,中了敌军的陷阱以致损失惨重,请殿下降罪,无论是何罪责,臣都愿意承担。” “请罪一事暂且放在一旁,待收拾了乱军,自然会依法处置你。”见蒙毅面色颓败,知晓此次的败仗蒙毅心中也不好受,容修没有在追究责任一事上多言,只道,“你昨日传来的信上所言,祁州城内的乱军已失去踪影,是何时发现的?” 蒙毅拱手道,“回殿下,是臣的失责,太尉大人传来书信,臣接到书信便即刻派人前往祁州城查探,才得知乱军竟然已弃城而去。询问城中百姓也无人知晓,就仿佛一夜失踪了一般,查无痕迹。得到消息后,臣便立马传信给太尉和殿下,乱军失踪至今,或有数日。” 乱军或有可能失踪一事容修已经从严括那得知,所以昨日收到消息后并不算吃惊,让他担心的是,失踪的一万名乱军,究竟藏在了哪里?只是,这一次大昭军如此陷入被动,连乱军的行踪都无法掌握,究其原因便是蒙毅指挥不当,甚至连该做好的职责也并未做好。 “蒙毅,你此次太过让人失望,完全不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该有的表现。我知晓乱军之中有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可你不能因为吃了败仗而心神恍惚,连后续的战备处理都做不好,你若继续如此行军打仗,岂不是白白葬送我大昭男儿的性命!” 这话说得算是有些重了,尤其是对于一军将领的蒙毅而言。蒙毅脸色顿时一白,只是也无脸辩解。他确实因为这一仗败得太过惨烈,心神恍惚,竟忽略许多由他本该做好的细节。 正在他被训得发愣之际,容修道,“发觉乱军失踪后,可有传信附近的城池密切搜寻乱军的动向?” 蒙毅道,“已传至滨州,泰宁等地,暂时未有回信。” 容修点头,又道,“祁州城可有派守军前去留守?” “臣命祁州城原都尉楚长荣率邺安的两千守将前去留守了,祁州原太守施瑁也已回城,处理祁州城的乱局。” 闻言,沐青眸光微微一沉。这位蒙将军做事有些糊涂啊。 正想着,便见容修脸色蓦然一沉,沉声道,“蒙毅,你便是如此处理军务的吗?你可知祁州为何有乱民生事,且如今滋长成威胁我们的乱军?” 蒙毅心中一凛,忙道,“祁州城都尉楚长荣告诉臣是那些乱民暴动生事,并且抢掠了太守府,而后联合成军,击退了他们,抢占了祁州城。” 至此,容修的面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蒙毅,你不问缘由,不知民生,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留你在此简直是为患无穷!明日一早你即刻返回京城向父皇请罪,这里的事你不必管了。” 蒙毅脸色当即一变,正要辩解,却被容修示意,让亲兵带了下去,随后容修朝边牧道,“边将军,麻烦你带上亲兵亲自跑一趟祁州城,将祁州都尉楚长荣与太守施瑁带回来,本宫要亲自审一审他们。另外,去往祁州城后,你亲自在城内打探一番乱军的动向,以及百姓口中对乱军与太守施瑁的印象。” 边牧当即拱手,“臣遵命。”便立即离开大厅,带上亲兵百余人,驾马直奔祁州城。 边牧行事极有效率,傍晚时分,便将祁州原太守施瑁与都尉楚长荣押至容修面前,并将自己在祁州城内打听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告之了容修。 容修闻言后,面色陡沉,当即朝跪在身前的施瑁与楚长荣厉声道,“祁州太守施瑁,都尉楚长荣,你们二人可知罪?” 施瑁忙不迭朝容修磕头,口中不停哀求,“请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饶命――!”然而也只有喊饶命,却丝毫没有认罪的态度。 楚长荣则是一言不发,他知晓一旦认罪他所犯的过错必将处死,所以决不能松口认罪,这位太子殿下初来乍到,不会有证据,不过是以太子的威仪吓唬他,想及此,楚长荣便沉默不言。 见两人的态度,容修便猜中他们二人心中所想,心里更是怒不可遏,面上反而不动声色。他冷冷盯着两人,忽然开口道,“施太守,楚都尉,乱民为何起兵生事,以致发展成今日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胁到我们的乱军,二位不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容修身后,沐青望着跪在大厅中央的施瑁与楚长荣二人,面色微微发冷。 施瑁偷偷斜了楚长荣一眼,见他不开口,面上便装作惶恐不安道,“回太子殿下,微臣也不知他们为何生事。那些乱民那一日无故闹事,还劫掠了臣的太守府,或许是知晓犯了大错,便联合那些乱民集中生事,之后还打退了楚都尉派去剿灭他们的人,他们太过凶狠,祁州的守军兵力抵挡不住,便退离至邺安。” “乱民们知晓朝廷不会饶过他们,所幸破罐子破摔,占了祁州城,结成乱军自称起义军。”施瑁颤颤巍巍的抬头小心打量了一眼容修的面色,道,“这便是他们生事的经过。” “好一个破罐子破摔!”容修冷冷盯着施瑁,道,“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竟找得出来?施瑁,当真以为本宫眼瞎耳聋吗!” “让本宫来告诉你他们为何起兵生事!”容修道,“他们原本只是平民百姓,过着平淡但尚且安乐的生活。但自从你施瑁来此上任之后,暗中增加赋税,且奴役百姓,欺横霸市。与都尉楚长荣狼狈为奸,仗着山高皇帝远,便在这里过起了土皇帝的生活。施瑁,楚长荣,本宫所言对否?!” 施瑁与楚长荣俱是脸色一变,施瑁及时反应过来,连忙道,“殿下,臣等绝不敢做此事啊,还请殿下明察!” “还想狡辩?你们堵得住官兵之口,难道以为还能堵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吗?”容修道,“这些所谓的乱民,皆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可即便他们成了乱军,攻打你们,对待祁州城的百姓,却比你们好上无数倍。而今他们离开了祁州城,可百姓们却心甘情愿的维护他们,不肯吐露他们丝毫踪迹,你们呢?” 想到从边牧口中听到的消息,容修只觉怒不可遏,在见施瑁与楚长荣一副拒不承认的模样,容修心中已下了杀心。“你们在此为官三年,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以致民怨载道,祸患四起,留你们为官,简直是为祸一方!来人!” “在!”数名亲兵立时出现。 容修道,“将他们二人带下去,明日午时,与祁州太守府外斩首示众!” “是。”亲兵当即当前,押着施瑁与楚长荣二人往厅外而去。二人心知大祸临头,连声哭号道,“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啊……”未几,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厅外。 沐青见容修动了怒,伸手抚了抚他的肩头,轻声道,“殿下,为了这种人动气,不值得。” 闻言,容修看了他一眼,望着沐青清秀而面色淡然的面容,浮躁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不错,他现在首要做的,是尽快解决眼前的局面。这些犯了错的人他已经处置了,接下来,便该找出乱军的踪迹。 当晚,众人宿在了邺安太尉府。 邺安太尉收拾出两间卧房让容修一行人睡下,临睡前,容修召集了众人,商讨明日的计划。 容修暂定:明日一早,亲自率亲兵前往祁州城,四处搜寻乱军的下落,而边牧则负责传信给附近的城池,四处搜寻乱军,若有可疑之人应尽快回报。 邺安城内由邺安都尉暂时处理一切事务,包括军务。邺安太守则暂代祁州太守,前往祁州处理施瑁与楚长荣留下的乱局。 一切商议妥当后,众人离开了容修的卧房。沐青留了下来,侍奉容修宽衣洗漱。 自从离宫后,沐青有许久不曾贴身侍候容修了,这几日在路上行军,他也没有机会侍候容修,因为每每入夜,都是他先累得歇下,醒来时,容修早已收拾妥当,也用不着他侍候。 所以,沐青有些羞愧,说好此次出来是为了随身侍奉容修的,他却未尽到职责。今日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让他侍候太子,一时之间他倒不觉得生手。 站在容修身前,沐青垂着头一心一意的解着容修身上的束甲,丝毫没有留意道容修无意之中落在他低垂而映入容修眼帘的发髻上,逐渐深沉的眸光。 将束甲解开后,沐青又去打了热水来,用布巾侵泡热水拧干后让容修擦脸,待收拾妥当后,沐青端着水正欲离开。容修看着忙碌不停的沐青,道,“不必忙了,歇着吧。” “是。”沐青将铜盆端出去倒了里头的热水后,又拿着空了的铜盆进来放在角落的木架上,朝容修道,“微臣退下了,就宿在隔壁,殿下若是有事可大声唤我。” 闻言,容修眉头一拧,他记得这里的空房不多,便道,“隔壁?还有何人?” 沐青一顿,轻声道,“还有边将军,都尉大人说这里空房不多,让我们将就一下。微臣这便过去了。” “沐青。”容修喊住了正欲关门离开的沐青,道,“你不必过去,就在这里,与我一同安歇。” 作者有话要说: 沐青:“……” 作者君,“嘿嘿嘿……” 第76章 消息 沐青愣住了,看着容修并非说笑的语气,犹疑道,“殿下,这……不合乎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再说这几日,你我不也一同在马车里睡过吗?”容修道,“怎么到了这里,便不行了?” 沐青留意到容修面上的表情未动,语气却发生了变化,有一丝淡淡的不虞,虽然不甚明显,却依旧被已经摸清容修习性的他发觉。他总觉着,此次与容修出行,容修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些许改变,让他有些奇怪,一时却又摸不着头脑。 不过容修对他越来越好沐青是感觉到了的,沉默片刻,沐青道,“是,殿下,那微臣今夜便在此侍候殿下。殿下先歇着吧,微臣……”沐青的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落在房内一角的供人休憩的木塌上,眼睛一亮道,“微臣便在榻上歇息,殿下有事可唤微臣。” 容修随着沐青的目光瞧见房内一角的木榻,眸光一凝,不动声色的微微移开。无妨,只要宿在这间房内便好,总不能将人逼得太紧。 “行,我先歇息了,你也早些歇着。”容修看了沐青一眼,落座于床榻上,翻身便睡了过去。 沐青望着床榻上容修背对着他的背影,心神有一瞬间的疑惑。没有多想,沐青吹熄房中的火烛,走向角落的木榻上,往上一趟,和衣睡了过去。 良久,当沐青的鼻息渐渐深沉后,床榻之上,容修缓缓睁开双眸。他翻转过身,清亮的眸光落在斜角落的木榻之上的沐青身上,望着黑夜之中尚可窥见的沐青略显单薄的起伏身形,眸光深邃而幽亮。 须臾,容修无声无息的从床榻上起身,穿上长靴,行至角落的木榻前,身形凝滞片刻,容修缓缓屈身,一手伸进沐青的脖颈下,一手伸进沐青的双膝下,将睡得深沉的沐青打横抱起,走向了床榻。 片刻后,容修将沐青轻缓地放置在床榻内侧,听见他无意识的轻哼一声,容修身形一顿,眸光微动。半晌,确认沐青依旧熟睡,容修仿似长松一口气,望着沐青清秀的睡颜,听着沐青轻缓而冗长的鼻息,容修嘴角扬起一丝轻笑,悄然无声的躺在一侧,轻轻地睡了过去。 翌日,沐青醒来,至木榻上坐起,左右看了一眼,床榻上已空无一人。沐青忽而心生一丝疑惑,却不知为何疑惑,又疑惑在哪里,便不在多想,赶忙起身洗漱。 大厅之中,容修一身戎装,风神如玉的面容面无表情,身侧,边牧与一干将士等皆等候在侧,沐青出现后,容修望着他,面色微缓,道,“下令,出发。” 辰时初刻。 容修携三千兵马,身后跟着众将领,自邺安出发,策马扬鞭朝祁州城方向疾驰而去。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赶至祁州城,集结与东城门下。 城门将士早已收到消息,得知来人是太子殿下,当即跪身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容修翻身下马,让守门将士们起身后,环顾四周道,“尔等皆是由邺安调至过来的?” 一名将士道,“回殿下,属下等原是邺安守将。” 容修颔首,“这几日,城内可有异动,四周是否见过可疑人氏?” 将士道,“回殿下,一切如常,并未见到可疑人氏。” 容修默然不语,眸光环顾四周,从城门四周蔓延至远方的山野之地,眸光带着审视,扫过一道道可能行军的路线,半晌,容修翻身上马,驾马扬鞭,轻喝一声,“出发!”一行人便由东城门而入,进入了祁州城。 之后,容修令三千兵马在城中止步,自己则领着沐青与边牧等人,携两百兵马下马行走在城中街道。 自乱军攻城,占城,以及离城,祁州城内的百姓似乎并未受影响,反而因为乱军的缘故而生活得更自在一些,此时见到容修等身着戎装之人,来往的百姓面色上竟带了一丝戒备,隐隐还掩着一丝厌恶与惧怕。 见此,容修眸光微沉。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忽而放缓神色,走进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以贩卖杂货为主,店主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到容修一行人进店,当即小心的迎上前,面色恭谨道,“不知几位官爷想要些什么?” 容修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店铺一眼,道,“店主一直在这祁州城内做生意?” “是的,官爷。”店主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容修一眼,见容修气度不凡,身后跟进来的人更是则个个身形魁梧且气势凛然,一个个穿着战甲,瞧着就像是军中的将军,却一个个都对身前这人神色恭敬。店主便知眼前这人绝不是一般人物,当即放低姿态,更加谦卑恭逊。 “那你应该见过之前占领本城的乱军?”容修不经意问道,双眸看似落在别处,眼角的眸光却是牢牢盯着店主,不错漏店主眼底的丝毫情绪。 果然,闻言,店主微微一怔,当即反应过来,道,“是的,小的见过。他们在这城中待了没多少时日便离开了。” “那你可知……他们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店主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被他极快的掩饰住,然而头上却已冷汗涔涔,“这个……小的怎会知?小的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他们何时离开,也不会告知小人,官爷问错人了。” “近万人的军队离城,动静必然非同凡响。你们城中百姓,又怎会不知?”容修盯着店主,沉声道,“我知晓这些乱军对城中百姓好,所以你们袒护他,不愿暴露他的行踪。但是我告诉你,乱军便是乱军,他们迟早会为祸一方,朝廷定然是容不得的!” 店主脸色一变,脸上的惊惧与惶恐已掩饰不住。但想到那些所谓的乱军对待他们的情形时,店主又咬牙坚持住了。他不能松口,他已经看出,这些人是朝廷派来清剿乱军的,一旦他松口,那些乱军必将遭到朝廷的剿灭。 “我知晓你们不愿背弃他们,不愿说出他们的行踪。但是包庇乱军便是以造反论处,难道你们也想同这些乱军一样造反吗!” 店主骤然色变,惊声道,“这……小的不敢……小的如何敢……” “你既不肯说,我便只问你一句。”容修道,“乱军可是从东城门离开的?” 店主一怔,下意识地正欲摇头时,似想到什么,当即点头道,“是的,官爷,小的已经说了。小的绝不敢造反,还请官爷千万莫要治小的罪名!” 容修看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主一眼,眼中深意一闪而过,不在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小店。 待容修等人离开后,小店内已无旁人,店主长松一口气。这时,后屋中出了一位妇人,朝店主道,“放才那些人是来打听那些军士的下落的?你怎能将那些军士的下落告诉他们!你忘了那些军士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你这是忘恩负义!邻里街坊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店主朝妇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们逼迫我说,我只好说出来。至于我说的方向是真是假,他们能不能找到人,便不干我们的事了。” 妇人愣了一会儿,才听出店主话中之意,当即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你果然是个人精!什么人都敢骗!” 容修等人离开小店后,一行两百余人立即返回三千将士停留之处。容修命此行新任命的祁州都尉,原是楚长荣麾下的一名小将翟离拿出祁州城的边防图。 翟离取出边防图将之摊开放在众人身前,容修仔仔细细扫视着边防图上祁州城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沐青缓步上前,轻声道,“殿下,方才那位店主的话,殿下信吗?” 容修侧头看他,看清沐青清秀面庞上的欲言又止,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缓缓道,“当然信。他之所言,正好应证了我的猜测。” 容修修长的手指指向地图上的祁州东城门,道,“祁州城内的百姓维护他们,必然不会轻易透露他们的行踪,如此轻易便透露出来,定然是错的。城东的正前方是邺安,他们不会走,西北方是关外与连着的祁连山,地势贫瘠又无军需可补,他们同样不会走。所以他们可以选择的方向,便在此处。” 地图上,容修修长而白皙的指尖所指之处,正是祁州城西南方,一望无际而山势险峻,横亘在中原大地西南一角,因其占地之广与山势之险而成为阻挡外敌入侵的天然屏障――沧澜山。 “原先我只是猜测。作为乱军首领,不想侵略他人又想保全自身,一夜之间在祁州城无声无息消失的乱军,最终会选择在何处留守。思来想起,最佳的留守之地,便在此处。” “凡擅行军者,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高陵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军需可补,屏障自成,此地之助,亦兵之利也。”容修道,“这位乱军将领行军有术,面面俱到,而沧澜山便是行军打仗的绝佳驻地,离祁州城也仅数十里之隔,以他的心智,必然会选在此处。若是我所料不错,我们赶到时,迎接我们的,必然是无数陷阱与埋伏。” 沐青心中一惊,他想到了方才那位店主所说的会是虚言,却未曾想容修竟早已想到了这些。容修方才所说的,分明是兵法。这位太子殿下,不仅对于政权深谋于心,就连兵法也极为精通。 此际,边牧看着地图,忽然道,“若是依殿下所言,我们是否要继续前行?还是将三万大军集齐,一同向沧澜山进发?” 容修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们当然继续前行。难得有这样的人物,我当然要亲自会上一会。”言罢,容修将地图收起手,沉声道,“众将听令!” 众人齐声道,“属下在!” “此地三千人马由本宫亲自带领,即刻前往沧澜山搜寻乱军的行踪。边将军,本宫命你即刻赶回邺安,率领大军向沧澜山进发!明日午时,本宫要看到你的大军驻扎在沧澜山东南方五里之处!” 边牧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大军赶到,本宫在另作部署,边将军,出发罢!” “是。”话音稍落,边牧当即翻身上马,以风驰电骋之速朝邺安疾驰而去。与此同时,容修携此地三千人马,迎着早春的寒风,自城南出发,朝沧澜山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凡擅行军者,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出自《孙子兵法》 另,作者君回来啦,后面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家里有很多事,可能不能日更了,不过作者君也会尽力争取隔日更新的。感谢喜欢这篇文的亲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希望你们继续陪作者君走下去哦,么么哒! 第77章 沧澜 沧澜山地处中原腹地西南方,沿边线而下便是边城乾城,因此沧澜山也属乾城境内。乾城地域宽广,地势复杂,有形成天堑,地势险峻的山陵,也有宜人居住,地势平缓的平原,而在其最西方,则是乾城都城,一座特意建造的可抵御外敌的军事要地。 距乾城西南方两百里之地,便是兵强马壮,对大昭虎视眈眈的邻国大宛。 所以沧澜山,便也成了抵御外敌的重要且是天然形成的屏障。 一路快马加鞭,沿着祁州城西南方的山道之上疾驰,傍晚时分,容修一行人已进入离沧澜山不远的乾城境内。 远远望着近在眼前的磅礴山势,容修与沐青等人心里皆感到一丝震撼。 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知晓被称为天堑的沧澜山有着怎样的雄浑气势。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的山脉如同横亘在天地尽头的庞然大物,连绵不断的山峰此起彼伏的挥舞着属于自己的峥嵘之势,如一条巨龙不动声色的将他巨大的身躯盘起,远远窥视着东方大地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望着看似近在眼前的沧澜山,惊叹过后,容修的面上浮起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 沧澜山,的的确确是屯兵与伏兵的绝佳之地。 此际一路而来,本该人烟稀少的山道土质敦实,显然是经过多番踩踏,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乱军的确伏兵在此!以此地之势与乱军之中那位有着极高军事天赋的神秘将领,他若想剿灭这些乱军,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便他的三万大军全部集齐于此,面对如此险峻的形势,对方又是极擅伏击的军事奇才,想要打赢这场仗,亦是难上加难。 若是主动进攻,在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数,不知对方具体屯兵之地,亦不知对方将领会在何处设伏,贸然进攻,他的人马必然会死伤无数,更遑论能否查探到乱军的消息。 唯一的办法,便是只能屯兵在此形成包围圈,将乱军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一步步逼近,等待乱军粮食与军需耗尽之后在一举消灭。这是最为稳妥之法,却也是下策。 容修此次携三万精兵长途跋涉而来,可不是为了打如此窝囊的仗而来的,他也从未打算就此与乱军虚耗下去。 此际,望着前方尽头直通沧澜山的一条小道,容修驾马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望着前方的山势,朝身侧跟上的沐青与众将士道,“乱军人数虽不多,军中却有一位极擅治军的将领,此人心思缜密,擅行诡道,对于勘察形势与设防定然也极为严谨。所以我们这三千人马,不能进入敌军的视线。” “殿下……”沐青在容修身边时日已久,对容修的想法与行事手段已能心领神会。容修这番话中的含义他听出来了,他们既已到此,定然不能徒劳无功,三千人扎眼,容易引起敌军的注意与警戒,可派一小队人马进山打探。以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性与能力,只怕又是要一马当先了,这绝对不是沐青想看到的。 “殿下,您是一军主帅,绝不能轻易涉险。”沐青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某个人而劳心劳力的成为一名惹人嫌的谏官。可真的到了这时,沐青不得不感慨一声,谏官难为啊! “沐青,”容修面色不复之前的淡然,而是一层凝重之色,道,“你应该知晓,你拦不住我,此事非我不可。” 沐青哑然。 确实,太子殿下亲自下令,他如何能栏,不过,他拦不住容修,容修也拦不住他。沐青当即又道,“既如此,微臣欲一同前往,也请殿下不要阻拦微臣。” 闻言,容修看着沐青,眸色深沉 。 此际,看着互相对峙的二人,容修身后的诸位将士面面相觑,一脸迷茫之色。 半晌,望着沐青坚定的神色,容修心中泛起一丝柔软,似乎默认了沐青的举动不再多言,而是转而望向身后众将,道,“众将听令,三千人马不宜进山,便由翟离带领,在此寻隐蔽之地等候。良阙领精兵两百,随本宫即刻进山!记住,若是天亮之前本宫没有出山,待边将军到后,主帅一职便由边将军暂代,一切以他的命令行事!” 众将微惊,尤其是翟离,他刚刚任职祁州都尉,知晓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怎敢让他轻易涉险,要知道太子殿下若有任何闪失,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正欲劝阻,便听容修道,“本宫之命已定,任何人不得违逆!” “是,属下谨遵殿下之命!”翟离不敢在多言,只得依令行事。 良阙行事十分迅速,须臾间已定下两百精兵,由他为首的幽冥卫有十人在其中,隐匿在这两百精兵之中无人察觉。 分兵完毕,夜色已深。容修不在拖延,即刻领着沐青和两百精兵,悄然入山,融入这看不清人影的夜色之中。 戌时,夜幕深沉。 沧澜山脉深处,一片坡度较为平缓的山峦之下,环绕而成的山道之间亮起一条由火把接连而成的火龙,在山道顶端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顶上为山峦,其内中空,洞内空间极大,且干爽通透,经过万历军的一番收拾后,就此成为了万历军隐入山中的驻地。 溶洞的东南方一角,特意开辟出来作为万历军首领展鹏之个人的休憩之地。 此刻,洞内人来人往,皆是身穿甲胄的将士。 不多时,詹岩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他面露焦急之色,步履匆匆的奔向展鹏之所在的角落,将一封书信交给正坐在一石桌前的展鹏之手上,道,“将军,这是邺安传来的飞信,将军看看吧。朝廷此次派了三万精兵前来,领兵的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展鹏之眉峰微扬,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传言这位太子殿下似乎一直缠绵病榻久居宫中,在宫中处境十分艰难,从未入过朝臣的眼中。自从文妃一党被昭元帝清除后,这位太子殿下才被赐予亲政之权,出现在朝臣与百姓的视线中。 可这位太子并无甚优势之处,也从未听闻这位太子还有领兵打仗的本领啊。但是,经历了上次的失败,朝廷绝不会在轻视他,自然不会是派这位太子殿下与三万精兵前来送死,这便说明,这位太子殿下显然有着其过人之处。 展鹏之突然对这位与传言有些矛盾的太子殿下生出了好奇之心。 “将军,属下的话还未说完。”詹岩又道,“这三万精兵,与今日申时自邺安出发,看其行军方向,似乎正是往沧澜山而来。依照他们的行军速度,明日便能到达沧澜山下,将军应早作打算。” 闻言,展鹏之轮廓硬挺而坚毅的面容之上终于浮现一丝讶异之色。 他们竟然知道他藏身在此? “我们行军有速且极为隐秘,离去的方向也从未告之任何人,一路而来也是避开人群,绝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藏身在此,他们是如何知晓的?” “末将也不知。”詹岩面色凝重道。这一点,也是他的疑问。万历军一万余名将士,对他们的首领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人背叛,即便有人心生叛意,行军途中不得擅自离队,一路而来也无人可以接触,即便有心泄露踪迹也无人可泄。 詹岩想不通,面色焦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不定时,展鹏之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他们行军的踪迹无任何外人知道,朝廷的军队又怎会寻到这里?难道是他们猜出来的?若当真如此,只怕此次朝廷派来的军队之中,有一位心智超常之人。 难道是那位太子殿下? 这个疑窦在心中生出后,展鹏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亦觉可笑,当下便不在多想,而是将书信展开,细细阅览完书信上的内容后,眸光渐渐深沉,晦暗不明。 “我原本打算在等待一些时日的,看来朝廷却等不及了。”展鹏之道,“宁安王那边行事如此之慢,朝廷诸侯,不过如是。”言罢,展鹏之然站起身,身上的盔甲印着火光散发出森冷的色泽,一阵钢铁碰撞的铿锵之音骤然响起。 见展鹏之要走,詹岩道,“将军您要去哪儿?” 展鹏之回头看他,沉声道,“朝廷的三万精兵即将到来,我们怎可坐以待毙?眼下,每一时每一刻,皆是我们对敌的利器。随我来,之前设下的伏击,需要稍加改动了。” “是,将军。”詹岩立马跟上脚步,与展鹏之一同朝洞外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京城,相府。 漆黑的夜色中,一名人影悄无声息的进了相府。携带着一封来自边关的书信,进入相府书房亲手交予赵权手上。 赵权收到信件后,当即让此人退下,而后展开书信,看清信上所载内容后,苍老的面孔露出满意的神色,抚须缓缓道,“老夫的时机,终于即将到来了。” 沈泽见赵权面露喜色,便道,“大人打算何时动手?大人切莫忘了,大事虽可成,可这京城还有一位心机高深之人,大人切莫让他察觉出来。” 闻言,赵权脸色陡沉。 左盛。 这位心智极为高深之人,便是他最大的隐患。 “无妨。老夫既然动手,自然要考虑周全,左盛心思再深,也是时刻跟随在严括身旁的。他们若都不在京中,这京城自然是老夫的囊中之物。”沉默稍许,赵权道,“宫里,老夫也该给晋妃一个音信了,她忍耐这些年,是时候该动动心思了。” “还有那位太子殿下,他既离了京,老夫绝不能在让他安然返回京城。”赵权的眸光望向沈泽,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深意,缓缓道,“明日午时,就劳烦先生替我跑一趟襄阳阁了。” 沈泽当即拱手,“在下自当为大人尽心竭力。” 第78章 惊遇 戌时三刻,夜幕深沉。 此刻,容修与沐青一行二十人,正穿行在沧澜山东南方一角的山林之中。为了更好的隐蔽与加大搜查范围,容修所带领的两百名精兵进山时便分成十小队,二十人为一队,进行分离式搜查。一旦查到乱军的踪迹或是发生旁的异动,分别以不同的哨声传信。 这些精兵皆是边牧在河西大营中特意挑选出来的,如这般勘察敌情的经验虽不甚丰富,但个个是行军好手,胆子大,且心思伶俐,一点就通。 于是,容修便领着沐青,由良阙为首的十名幽冥卫皆在这支小队中,勘察乱军踪迹的同时,暗中保护容修与沐青二人的安危。 夜色中的沧澜山,林木横生,幽影绰绰,显得阴森而沉寂。 偶有被他们经过时惊扰到的飞虫走兽突然蹿出,自己吓得心惊胆战的同时,把沐青也吓了一大跳,慌忙蹿到容修身边,看到夜色中容修唇角旁不甚明显的笑意,红着脸惭愧不已的又退开两步,下一刻却被容修拉至身边,轻声道,“无妨,虫兽惊人,卿可要小心一些。” 沐青听出容修话语之中的一丝揶揄,当即道,“微臣年纪尚轻,做不到殿下的处变不惊。”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一眼,夜色中依稀可见的沐青恢复如常的面色,容修淡然一笑,轻声道,“我方才所言,让你生气了?” 沐青道,“微臣不敢。” 听沐青言辞振振的语气,容修知道,沐青还真是生气了,头一次见到沐青不在拘泥于储君与臣子之间的身份恭谨以待,而是以平等的身份反驳自己,容修觉得很是新鲜,当即倾身至沐青身旁,轻声道,“为何不敢?想生气便生气,在我面前,你并非臣子。” 沐青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容修又道,“你又怎知我不会哄你?” 沐青,“……”太子殿下这是在调戏他? 沐青觉得,他与容修的关系似乎隐隐发生了些许变化,这种变化从他假死之后醒来开始,容修待他便于以往不同,在他面前,容修从不端自己储君的姿态,待他如好友,如知己。 而今,容修对他仿佛更亲昵了些,这种态度超越了君臣,超越了好友,更超越了知己,是一种不在乎身份的另眼相待,沐青说不出来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可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殿下……”沐青正欲开口,这时,队伍前方,夜色之中如鹰隼一般的眼眸望着前方的良阙望见远方高处隐约闪现的一丝火光,当即惊声道,“殿下,前方有火光!” 众人的心神瞬间被吸引过去,沐青一时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跟着容修就小跑着往前,不时避开山林之间横生出的枝桠,顷刻间便到了良阙身旁。 “殿下。”良阙伸手指向远处山坡之上闪现的一道火光,道,“就在那里!殿下请看!” 容修随着良阙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那道火光。漆黑的夜色中,那道火光如一抹细小的光影,幽幽闪烁着令人趋之若鹜的光芒,在黑夜之中极为显眼。 容修心神一跳,在这深夜之中点着火光,而且看那火光虽光影绰绰,却始终在原地一动不动,容修隐约猜到,那道火光极有可能就是站岗的乱军。 想到此处,容修反而心神平静,低声道,“继续前进,若是乱军,前方应当还有火光。” 众人应声,跟随着容修的脚步继续往前方地势渐渐增高的山林小心翼翼的缓行而上。若当真是乱军,他们找到乱军的踪迹固然值得高兴,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危险数倍的来自于乱军的威胁。 要知道,这里的乱军有一万余人,而他们只有二十人,即便他们个个武艺高强,面对这人数众多的乱军也是如同蚍蜉撼大树,没有丝毫胜算的可能,更何况他们当中还有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所以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对方发现他们的身影。 于是,一行人伏低身形继续向前,不多时,望着远方高地之上渐渐映入众人眼中的如火蛇一般蜿蜒而上的火把,容修终于确定,这里,的的确确是乱军的藏身之地。 容修止步,双眸望着远处高地之上如火蛇一般蜿蜒而上直至消失在高处的火光,面色深沉,道,“这里就是乱军的驻地。”亲眼见证自己的猜测,容修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时,良阙道,“太子殿下,既已寻到敌军的踪迹,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前行?” “自然。”容修道,“只是这些许火光,我们不知敌军的真实情形,他们有多少人?主帅藏身何地?是何军需?当然要一探究竟。” 良阙拱手道,“请殿下听属下一言,既已查到乱军行踪,殿下身份尊贵,不宜涉险,还请殿下即刻返回军中,接下来的勘察之事请交予属下,属下誓死定会完成此事!” “良阙,此事必须由本宫亲自完成。”夜色之中,容修清淡如玉的声音之中有一丝不容置喙的深沉。 沐青却觉得心口一跳,他隐约觉得,容修的真正目的,不止于此。 “接下来,你们不可在喊我殿下,喊我将军即可。” “这……”众人一时为难,容修沉声道,“这是本宫之命!” “是,殿……将军。”众人立即改口。 沐青没有多言,只是安静的立于容修身侧,随后跟着众人的身影继续在深夜之中小心翼翼的缓缓前行。 容修一行人沿着蜿蜒而上的火光向前方的高地缓缓移动,夜色之中,这片山林之地乱木横生,怪石嶙峋,容修等人不仅要避开脚下的乱石和四周横生的乱木,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乱军发现,每前行一步皆是小心谨慎。 不知前行了多久,容修等人只看到火光逐渐密集时,忽而,不知谁的脚下无意间被一条长绳绊倒,摔倒在地,于此同时,这一片长约两丈的方寸之地整体下陷,容修等人一时反应不及,随着一声巨响全部陷入其中,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落在尾端的两名将士在这片陷落的地域之外,眼睁睁见容修等人陷落入土坑后,大惊失色,正欲救人时,远处传来了人声,“那里有人!快!” 容修当即朝那两名将士道,“立即离开,返回军营,告诉翟离暂勿妄动,若明日午时我未归来,告之边牧三万大军交由他统率!”言毕,容修沉声道,“速速离开!” 两名将士闻言,挣扎片刻后,立即转身离开了此地。 这时,乱军那边已有火把往此处而来。 此际,正在洞内布置伏击战术的展鹏之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将军,外面发现了来历不明之人,看其着装像是朝廷之人,现已落入陷阱之中,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展鹏之闻言当即面色一变,“朝廷之人?有多少人?落入何处的陷阱?” 下属道,“十余人,落入据此不远的坑陷中,属下已派人将之围住,等候将军处置。” 展鹏之眸光一沉,道,“带我过去。” 此刻,容修一行人已被万历军的百名将士团团围住,近百束火光之下,这一方坑陷之地被照得一片明亮,容修一行人已成了乱军的焦点,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容修面色如常,处变不惊,静静等待着对方首领的到来。 容修身侧,沐青望着四周林立的万历军,明明该是惊惶不定的,却因为容修在身边而显得心境平稳起来。 跟在容修身旁这段时日,见多了各种大事后,如今亲自面对敌军,他竟也能波澜不惊了。 未几,数十道火把朝容修所在的方向而来。容修瞧见后,眸光微动,他知道,他终于要见到乱军的将领了,只是不知这位将领,是否便是乱军之中那位神秘的军事奇才。 当展鹏之在无数火光的簇拥下出现在容修面前时,身处坑底之中,抬头望着眼前那位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刚毅如铁的为首之人,容修面容不变,心中有所猜测。这个人的身形,神态,以及身后的将士对这人恭敬的态度,容修可以确认这个人绝非一般人物,在乱军之中的身份定然极为重要。 沉吟稍许,容修沉声道,“你是何人?” 展鹏之长身立在坑前,俯首望着落于坑底之中,却并未因为自己如今的处境而心生怯意,神色从容淡定的向他发问的容修,如炬的双目落在容修火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面容上,淡然的声音稳若泰山,缓缓道,“你又是何人?” 这时,容修身侧,沐青满脸疑惑的望着眼前这位姿态不凡,像是乱军首领的人物,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苦思冥想一番,脑海里乍然闪过一个人影,当即惊声道,“你是展……展大哥?” 展鹏之一怔,望向言语之人,看清容修身旁衣着已经大变,那张脸却是他熟悉的沐青后,深邃的眸中闪过诧异之色,“沐……青?” 容修面色微动,惊诧与疑惑的目光落在沐青身上,随后又移至这位姿态不凡的男子身上,来回扫视,面露疑惑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撒花! 第79章 机辩 这片被火光照亮的地域然陷入一阵令人意外的沉寂之中。 沐青与展鹏之对视良久,心中各自有所猜测,半晌,展鹏之对身后的副将道,“将他们带进来,不得无礼。”言罢,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又移至容修的面容上,停顿片刻,转身离开。 副将领命,立即让人将容修等人从土陷里拉出后,便让将士们恭候在侧,将容修一行人请进了万历军驻地――那片天然形成的溶洞之中。 半个时辰后,万历军所在的驻地外,火光将这片地域照得一片通透,火龙之下的万历军将士个个身形挺拔如松,面无表情。 溶洞之中,空旷的内部空间被分为两个阵营,容修一行人立在中央,数十名万历军将士将之呈圆形围住。此际,两方呈对峙之势,双方首领,展鹏之与容修双目对视,半晌,展鹏之道,“说罢,你是何人?看你的服饰,你是朝廷派来的罢。” “阁下慧眼。”容修道,“不知阁下又是何人?这里可是由你主事?” 展鹏之身后,詹岩望着容修等人,沉声道,“你们不得无礼,这是我们的首领将军,展将军!” 闻言,容修身侧,沐青望着展鹏之的面容,眸光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展鹏之。他更加没有想到,这让朝廷都为之头疼不已的乱军首领,竟然就是展鹏之!以如今的形势,朝廷与乱军势同水火,沐青实在不想与这位有过数日缘分的好友成为死敌。 沐青侧前方,容修眉头一扬,道,“展将军?阁下便是乱军首领?这里的一切,皆可由你做主?” 展鹏之对容修后面的话置若惘闻,平静的目光凝视着容修,缓缓道,“乱军?不知足下可否告之,何谓乱军?何又名正言顺的谓正义之军?” 容修正面迎上展鹏之深沉的目光,对展鹏之话中深意了然于心,却毫不退让,“乱军,便是与朝廷作对,扰乱这太平天下的军队,无论你是何原因,起兵生事,灭杀我大昭将士,就是乱军!” “太平天下?”展鹏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声道,“这天下,当真太平吗?” “你若不生事,这天下自然太平。”见展鹏之依旧是嘲讽的神色,容修面色不变,沉声道,“祁州城的原太守与都尉已被处死,朝堂之上的污垢也自有朝廷处理,只要朝廷不乱,百姓生活无虞,这天下,何尝不是太平天下?还是展将军自以为可以代表这天下万民?” 展鹏之忽而沉默下来,深邃的眸光平静的望着容修,半晌,忽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容修默然。身侧,沐青踌躇片刻,缓缓道,“这位是掌管河西大营的边牧边将军。” 展鹏之望着容修的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带着一丝怀疑与审视。“边牧?你果然是朝廷之人,深夜闯入我的营地,好大的胆子!”言毕,展鹏之的眸光却落在了沐青身上。 他记得,当初沐青被邑阳城中的狱卒李志带走后便下落不明,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看他的身份,显然已入朝为官,想不到短短数月,当初在牢房里的两人已然身份大变,如今竟也成了讨伐他的朝廷之人。 察觉到展鹏之落在沐青身上那凝重的眼神,容修不着痕迹的挡在沐青身前,面色淡定自若,缓缓道,“展将军身为一军统领,心智之高,智谋之绝,边某已有所领教,那么不知展将军是否知晓,今夜我到来的用意?” 展鹏之的视线再次落在容修身上,他如山峦般挺立的眉峰微微一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容修,“边将军身为阶下囚,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是想告诉我你临危不惧的气魄?” 容修丝毫不在意展鹏之话语之中的讥讽,道,“展将军身为一军将领,兵行诡道,用兵如神,的确让人佩服,可将军身上还有让边某人钦佩的一点将军可知?”容修微顿,望着展鹏之疑惑的目光,继而一字一句缓缓道,“那便是爱、民、如、子。” “展将军不惜放弃早已占下的祁州城,不选择适合屯粮养军的西北腹地,而是选择屯兵在这荒野的山林之地,一路而来,不惊民,不扰民,如此爱惜百姓的一军将领,又怎会是妄图侵占天下,心怀不轨的狠厉之人?既不愿百姓受难,又想保全自身,如此两难之地,当真是难为展将军了。” 闻言,展鹏之面容之上的嘲讽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凝重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容修一行人,沉默稍许,忽然道,“詹岩,带领将士们,全部退下。”言语时,展鹏之却视线灼灼的盯着容修。 容修会意,道,“难得来此一趟,边将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这些属下有一席栖身之地?” “好个边将军。”展鹏之忽而洒然一笑,片刻间又将面上的笑意收敛,道,“詹岩,腾个地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便交给你了。” 詹岩拱手道,“是,将军。” 容修身后的良阙却不肯离开,他怎放心让容修孤身在此,当即出言反对,“将军,属下……” “良阙。”容修看也不肯身后的良阙,身形笔挺,沉声道,“本将军的话你也不听吗?” 良阙面色一滞,终是不甘不愿的点点头,“是,将军。”随后便被詹岩给请走了。最后,詹岩准备将沐青也请走时,展鹏之一个眼神扫过来,詹岩会意,连忙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须臾,偌大的空间只剩展鹏之,容修与沐青三人时,展鹏之望着容修二人道,“边将军孤身闯入我的营地,只怕是有意而来的罢。边将军身为一军将领,难道不知这是军之大忌,你可知我抬手便可杀了你!或者,将你抓起来,起码也是对付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的一道利器。” “我当然知晓。”容修道,“不过我更知晓,展将军不会这样做。” “你莫要忘了,数日前,你朝廷的三万大军败于我手。”展鹏之言辞铮铮道。 “我更记得,祁州城的百姓对将军的袒护之意。”容修道,“面对强敌来袭,为保全自身,不得不全力以赴。展将军,战场之事,双方立场不同,我大昭两万余将士虽死于你手上,我们并无怨言。但是展将军若继续与朝廷敌对,届时,受难的依然是百姓,相信展将军应该不希望成为这祸乱天下的罪人罢!” “好厉害的一顶帽子!”展鹏之面色微沉,“边将军――” “展将军且莫生气。”容修道,“还有一事我要告之展将军。展将军为何起兵一事朝廷已经查明,今日午时,祁州前太守施瑁与太尉楚长荣已被正法,此番受难的百姓朝廷皆已安抚。今后,边某可向展将军保证祁州城绝不会发生官府欺压百姓一事,如此,将军对朝廷的怨愤可能平息?” 展鹏之沉默不语,如山一般沉重的眸光落在容修的身上,沉吟良久,缓缓道,“你是来劝降的?你以为将他们正法,便能平息我,平息我身后万余将士的怒火?你以为处置了祁州城?就不会有另一个祁州城之事再次发生?你保证?你如何保证?” “我并非劝降。”容修道,“我是来为天下百姓,为朝廷,为展将军身后的万余将士,寻找一个折中之法。我,是来求和的。我敢孤身来此,便能够代表朝廷,今日在此对展将军所言,绝无虚言!” 此际,溶洞内部这片空旷之地,一片沉寂。 展鹏之一声不响的望着容修与沐青二人,沉默片刻,道,“你是诚心的?” 容修颔首,“自然。” 展鹏之忽然道,“你若诚心,我想与你身边这位沐青兄弟一叙,可否?” 容修似乎未曾料得展鹏之此言,一愣之后,侧身看向身侧的沐青。沐青见到容修望过来的视线,留意到那眼中的一丝担忧之色,沐青微微颔首,“展将军是我旧识,将军不用担心。” 闻言,容修将担忧之色敛入眼底,颔首道,“如此,展将军请便。” “詹岩。”展鹏之立即唤来左幅将詹岩,詹岩闻声大步而入,顷刻间便至展鹏之身前,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 “将边将军带下去好好安置,不得怠慢。” “是,将军。”詹岩领命,当即至容修身前,抬手指向洞外道,“边将军,请吧。” 容修若有深意的看了沐青一眼,而后跟随詹岩的手势朝洞外大步而去。 未几,这片空旷之地只剩下沐青与展鹏之二人时,沐青神色复杂的望着展鹏之,缓缓道,“展大哥,许久未见,想不到再见之时竟会是这种局面。”闻名天下,用兵如神的乱军将领,竟然是展鹏之,直到现在,即便两人见面已有许久,沐青心中的震惊丝毫未减。 展鹏之同样心绪复杂,沉默片刻,他道,“沐兄弟,想不到,你竟也入朝为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家里忙,所以更新不会太稳定,等这段时间过了,后面会恢复日更的。另:本章小修了一下,比贴吧的小小改进了一点。 第80章 条件 “你今日出现在此,是想以朝廷之人的身份,来劝降我的?” “展大哥,我从未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此。”沐青复杂的神色在四周的火光映照下一览无遗,“我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怎会成为与朝廷对抗的一军统帅?数月不见,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经历了什么?你想知道?”展鹏之眸光深沉的望着沐青,沉声道,“那么你呢?又怎会入朝为官?这个朝廷有多么腐朽,你我曾亲眼目睹过,今日,你又是凭的什么身份,出现在此?” 沐青沉默稍许,道,“这段时日发生之事一言难尽。我只能告诉你,今日我的身份,是东宫中舍人,此次随军而来,只是边将军身旁的一名属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边将军对你所言的每一句皆是真话,没有任何虚言。” 直到方才听到容修对展鹏之所言后,沐青已经明白容修不顾众人的反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闯入这乱军阵营的真正用意。容修想趁两军交战之前,尽自己最大能力,化解这场战争。 而这种方式,的确如展鹏之所说,正是劝降。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化解这场战争,消除两军的隔阂,将展鹏之与他身后的万历军收归朝廷,这不仅对容修,对沐青而言是一件幸事,对朝廷,对天下百姓更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明白了容修的用意,又得知这乱军首领竟然是他熟识之人,原本认为没有胜算的沐青这会儿也动了劝降的心思,并且他隐约觉得他会成功,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心怀天下,嫉恶如仇的展鹏之。 “展大哥,你应该知晓,你虽用兵入神,可你的兵力只有万余人,如何对抗朝廷即将到来的大军?”沐青道,“或许你有诡谲的手段,能够再次以少胜多,可即便你此次胜了,朝廷会不断的派兵前来,兵力越增越多,到时候,受苦的依旧是这天下百姓。展大哥,若当真如此,这岂不违背了你的初衷?” “对抗朝廷,以你如今的兵力,你没有胜算,你身后的万余将士,你忍心看着他们一次次的搏杀至死吗?”沐青道,“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定的天下,一个太平的盛世,或许你我如今立场不同,可是我可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告诉你,这样的天下,不是你以起兵的形势,扳倒朝廷就可以解决的。” “这个朝廷的确有许多不是,他腐朽,浑浊,阴暗,他官风不正,不知民生,可他依然是这个天下百姓的朝廷,而且,你又怎知这个朝廷会一直如此下去?” 沐青迎视展鹏之,眸光澄澈而灼灼,缓缓道,“今年年初,文妃一党失势一事想必展大哥听说过,今日,在此,沐青可以告诉你,这个浑浊的朝廷,已经有人生出清理的心思,文氏失势,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祸乱这个朝廷的人会一个个被拔除,展大哥若是信我,何不与我一同看着,祸乱朝廷,蔑视天下百姓之人的下场?以及这个朝廷即将新生的形势?” 展鹏之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面前神色与数月前已截然不同的沐青,沉吟良久,缓缓道,“沐青,你变了。你的眼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牢房里肆意而冲动的愣头小子了。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那位边将军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闻言,沐青面色蓦然一变。察觉不对时便想收敛住,却早已被紧紧盯着他的展鹏之收入眼中。 “果然。”展鹏之道,“他的身上没有经过战场的鲜血与杀伐之气,所以他绝不会是掌管数万兵马的一军将领。看其姿态与风度,能够有胆闯入这敌军阵地,言谈间表明能够代表朝廷,如此言语之人,只怕便是此次率朝廷三万大军奉旨前来,掌一军主帅之职的当朝太子殿下罢?沐青……不对,应该是东宫中舍人,沐青沐大人?” 沐青微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用兵入神,名震天下的万历军将领,是那个兵行诡道,智谋无双的神秘将军。这才是有着真正实力的展鹏之,以他的眼力和心智,岂是他们如此就能轻易瞒过去的。 展鹏之望着默然不语的沐青,忽然大声喊道,“詹岩――” 詹岩闻声而入,抱拳道,“将军。” “将那位边将军请过来。”展鹏之刻意在边将军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言语时,深沉的眸光带着一丝深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沐青。 沐青被那目光看着,心口忽然觉得有些发虚。 未几,容修在詹岩的带领下,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让詹岩退下后,目光再次落在容修身上时,展鹏之的眼神,与方才已截然不同。 “太子殿下好大的胆子,看来所谓的传言,的确不可亲信。”展鹏之道,“以太子殿下今日出现在展某面前的风姿,展某实在不敢与传言中那位缠绵病榻,庸碌无为的东宫太子对号入座。” 话音稍落,沐青的心头猛然一跳,一丝震惊与忧虑一闪而过。他震惊的是展鹏之如此大胆的言论,忧虑的是展鹏之此言分明是在挑拨他与容修的关系。 沐青焦虑不安地看向容修,却见容修的面色依旧淡定自若,对展鹏之的话语不为所动,沐青的心又瞬间安定了。他差点忘了,容修的心智同样非常人可比,如此简单的离间之计,聪慧如容修,又怎会轻易上当。 “展将军不愧为一军首领。”容修眉头一挑,踱步而来,不动声色的立于沐青身旁,缓缓道,“以展将军的眼力,我知晓定然瞒不过展将军,却没想这么轻易便让你看出来了。”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展鹏之的面上露出一丝戒备之色,沉声道,“你的确够胆识,只是,携这些许人马闯入我军阵营,你就不怕呈匹夫之勇?” “我既然敢来,又怎会怕?何况,我并非匹夫,又怎会呈匹夫之勇?”容修道,“既然我的身份已开诚布公,展将军也可相信我的诚心,接下来我对展将军所说的一切,展将军也不必怀疑了。” 展鹏之眉峰微沉,他已经猜到容修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之前我说过,我是来求和的。”容修道,“展将军心怀天下,爱惜百姓,自然也不希望这天下百姓落入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而且以你的兵力,即便你用兵如神,也抵挡不了朝廷的数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届时,你甘心你身后的万余将士就此不明不白的死去?” 展鹏之面色深沉,眸光晦暗不明。 见展鹏之未开口,容修又道,“既如此,将军为何不选个折中的法子?我知晓你心系百姓,起兵是迫不得已,今日我以东宫太子的身份在此向你保证,祁州之事绝不会再次发生。朝堂之上的确有人腐败成风,可还有不少心思清明,心怀正义之人。这些人,会一步步清洗这个朝堂,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坦荡的朝局,一个爱民如子的江山社稷,这些,岂非展将军之所愿?” 展鹏之沉默良久,忽然道,“太子殿下心系百姓,这一点让展某敬重。可是太子殿下的保证,如何能够代表朝廷?你方才所言句句牵涉朝局,可你似乎忘了,你目前,只是储君。眼下的朝廷,似乎并不是太子殿下说了算。” 闻言,沐青眉心一跳,却不敢开口,只是静默一旁旁观此幕。 容修的神色依旧淡定从容,嘴角却微微掀起一个弧度,缓缓道,“将军的疑问,正是我要说的。” “将军远在边城,对于朝局近期发生之事自然不晓。近日,文氏一党失势一事将军可知?曾经结党营私,势大根深,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文氏一党,如今也已销声匿迹,展将军以为,如此大的阵仗,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我可以告诉展将军,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容修道,“储君又如何,今日我能以一军统帅之职站在这里与将军对话,表明朝廷对将军的态度,日后,我同样能够代表朝廷,表明对天下万民的态度,展将军可想亲自看一看?” “以展将军的能力与手段,为何不投身朝廷,亲眼见证一个崭新的朝局逐渐现于朝堂之上?你若愿意,我会向陛下请奏,保留你万历军军制,由你亲率统辖,赐你骠骑将军之位。” “如此,我们既可以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展将军与你身后的万余将士有了归宿,而朝廷,也有了一位用兵如神的将领,你的天赋,绝不会被埋没,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事,展将军可愿答应?” 展鹏之沉默片刻,蓦然道,“看来,那位想要清理眼下这个朝局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巧舌如簧的太子殿下了。”言毕,展鹏之的眸光再次落在沐青身上,缓缓道,“想来,能让沐兄弟有如此大的改变的原因,便是太子殿下罢。” 第81章 旧闻 沐青顿时一怔,这才察觉自己方才所言,竟与容修相差无几,只是不比容修的细致,也无容修可以与展鹏之谈判的身份。 容修并不知晓沐青方才劝阻展鹏之所言与自己大致相同,不过看展鹏之与沐青二人的神色,容修隐约猜到了二人方才言谈的内容,沉吟稍许,容修道,“展将军是聪明人,与沐青也是旧识,沐青的心性我了解,能够和沐青成为朋友的,我想,你我之间,或许也可成为朋友。” 展鹏之似乎头一次见到如此平易近人的皇家之人,对这位从始至终面色淡定自若的太子殿下已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如此心机,如此风姿,如此手段,或许如他所言,这个天下,这个至尊之位,的确会落入他的手中。只怕,那文氏一党失势,极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人的手段。 沉默稍许,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道,“我有个疑惑,希望太子殿下能够为我解惑。我大军一路而来,隐踪匿迹,绝无任何人知晓我们的行踪,请问太子殿下是如何知晓我们藏身在这沧澜山的?” “展将军一路而来,的确没有告之任何人你们的行踪。可你们不说,旁人难道就不会知晓吗?”容修道,“万历军此次与朝廷一战,虽尽灭我朝两万余名将士,对于祁州城百姓却无丝毫搅扰,凡事以百姓为先,所以你的大军才会增长得如此之快。” “展将军为乱民出身,心系百姓,自然也不希望搅扰百姓,一夜之间又能从祁州城内消失,不让任何人察觉,除却祁州城百姓的拥护外,一路而来,只有能够避开来往的百姓,才能彻底隐藏自己的行踪,你万历军有万余人,要想轻易避开百姓的行踪,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只会选在人烟罕至的山路行军。” “我看过祁州城边防地图,避开城池而选择山路,能够屯兵又能够让大军休养生息,同时即便遇见敌军也可借地势之利而无后顾之忧的,只有祁州城西南方向,与祁州城仅数十里之隔的大昭天堑――沧澜山。” “以展将军的深谋远虑之智,必定会选择屯兵在此!” 闻言,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容修,半晌,道,“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一句,却是发自心底的诚心之言。他自以为可笑的那个猜想,竟然成真了,那位传言中体弱无能的太子殿下,绝非眼前这位心智超绝之人。至于为何有这样的传闻,只怕也是这位太子殿下刻意为之。 沉默片刻,展鹏之道, “太子殿下方才所言,我信了,不过,我身后还有万余将士,投身于朝廷一事非同小可,请太子殿下暂且让我考虑考虑。” “这是自然。”容修道,“希望展将军能够尽快考虑清楚。明日午时,朝廷三万大军会聚集于沧澜山下,将军若是应允,可否明日让我派遣一名属下前往我军大营,以免双方将士发生不必要的折损。” “不必。”展鹏之道,“我的考虑不会很久,待明日大军到来,我会派人亲自走一趟,届时,是和是战,我自会告诉太子殿下。”语毕,展鹏之再次唤来詹岩,命其将容修与沐青二人带下去好好安顿。 二人临走前,沐青踌躇片刻,终是说了最后一句话,“展大哥,你可还记得你曾在牢中说过的那句话?正义与法度依旧存在与这个世上,只是我希望,我们能够一同见证。今日,不论是我还是太子殿下,对展大哥所说的话,都绝无半句虚言,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闻言,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没有言语。眸光一扫而过,詹岩会意,将二人请了下去。 洞外依旧是深沉的夜色,这一夜,万历军首领展鹏之却注定无眠。 容修与沐青被詹岩带领着前往山峦之下的另一个山洞之中,这个山洞空间较小,但被人收拾过,有着简单的桌椅与摆饰,还有两张简易的,垫了棉絮的床铺。 山壁上有几处火光,将这片空间照得明亮,同时火光升腾的暖意,也让山洞不如平时阴冷,看来是被展鹏之吩咐过,优待他们而特意收拾出来的。 山洞外有数名身形挺直的万历军士兵把守。詹岩将他们带进来后,转身便要离开,容修喊住了他,道,“这位将军,不知我的那些属下被将军安置在何处?” “就在这附近不远处。”詹岩道,“你们放心,将军下了令,你们和你们的那些属下都不会有事的,好好歇着罢。”言毕,詹岩转身离开了山洞。 洞内,容修与沐青二人对视片刻,容修忽然道,“那位展将军与你是旧识?” 沐青已经猜到容修会问他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与他熟识之人是展鹏之,是声名鹊起,闻名天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的万历军首领。若非亲眼所见,沐青打死都不会想到叫整个朝廷都头疼不已的乱军首领,竟然会是他当初在牢中有过一饭之缘的展鹏之。 当时在牢狱中见到展鹏之时他就觉得这个人心怀正义,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军事奇才。更没想到他的能力,他的天赋如今竟然能够威胁到朝廷。 即便到了此刻,他心底的惊骇尚未散去,沉默片刻,沐青蓦然道,“殿下应该记得,我曾告诉殿下当初在邑阳城内我被人陷害一事,那时,我被关入牢中,就认识了展大哥……展将军……” 沐青缓缓开口,将自己当初在邑阳城牢狱里与展鹏之认识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细细讲出,包括自己被狱卒陷害,卖入了皇宫里,就此失去了展鹏之的消息。以及今日见到展鹏之时心里的惊骇与匪夷所思。 听完,容修沉默片刻,忽然道,“沐青,你果然是我的福星。” “殿下。”沐青声音微顿,片刻后道,“殿下觉得展大哥投诚的几率,有几成?” “原先,只有三层,而这三层,还是看在万历军对待祁州城百姓而得出的几率。不过,今日之后,我已有七层,这另四层,却是因为你的缘故。” 容修忽而深深凝视沐青一眼,眸光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深意,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乱军之中的神秘将领,叫天下人侧目的军事天才,竟与你相识,沐青,你真是给我太多惊喜了。” “原先,我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位神秘人物对待百姓好是真,可对待朝廷深恶痛绝也是真。”容修道,“我只能站在百姓的角度,以及双方利益的角度来劝慰他。不错,在军事上他的确是个天才,可若真想剿灭他我并非毫无办法,只是付出的代价稍稍过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兵不血刃,不费兵卒而化干戈为玉帛。” “如今听你所言,他并非一个不识时务之人。他知晓以他的军力对抗朝廷无疑是蚍蜉撼树,所以不论是为了百姓,更为了他自己身后的万余名将士,他都不可能跟朝廷死拼到底。如今又有你这熟识之人出现,你们二人的心性互相有所了解,他对我们想必更能信任一些。” 沐青颔首,忽然问,“殿下还有三层不能确信的几率?是在忧心什么?” 容修忽然沉默了一瞬,若有深意的眸光向沐青轻轻扫来,沉声道,“这另外三层便是乱军到此的真正用意。他为民着想,不愿扰民是真,此处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处,适合屯兵修养也是真,还有一点疑惑的是,若是我们并未找过来,乱军不可能长久屯兵在此,以这位展将军高瞻远瞩的心思,他屯兵在此,是否还有另外的心思?” “这一点,我在来之前便已想过。只是看今日之势,这一点疑惑,只有等展将军决定之后,才能知晓。” “殿下,”沐青的面色忽然有些异样,带着一丝压抑许久的不满,沉声道,“殿下可否容我说句话?” 注意道沐青面色不对,容修道,“你说。” “殿下,您在胜算几率如此低的情况下,也敢贸然闯进敌军的阵营,您可想过我们的感受?良阙说得对,您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如您所说,今后的朝局,天下还需要您清理整治,您又怎能轻易涉险,让自己置身于危局之中?” “微臣是臣子,本不该指责殿下,可殿下也时常提醒让我们保重自身,殿下身为东宫储君,如今又是一军统帅,微臣希望殿下今后记住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顿了顿,沐青沉声道,“因为只有您在,我们行事才有希望,才能无后顾之忧。” “沐青。”望着面容上渐渐浮现心底真正情绪的沐青,容修眸光微动,然移动脚步缓缓走向沐青,轻声道,“你担心我?” 沐青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微微一怔,眼见容修越走越近,心下忽而有一瞬间的恐慌,低声道,“微臣当然担心太子殿下。” “并非太子殿下。”容修在沐青身前一丈之处骤然停下脚步,倒映着火光的幽深眼眸紧紧盯着沐青,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并非臣子,我也不是太子,我只是我,容修。沐青,我在问一声,你可是担心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更新不太稳定,不过时间固定在晚上七点。过段时间会恢复日更,希望喜欢这篇文的朋友能够继续支持啊! ps:这几章过渡,剧情后面会有大的变化和起伏,大家要继续支持啊!3 第82章 疑兵 第八十二章 疑兵 沐青被那视线紧紧凝视着,觉得奇怪,又觉得惶惑,连双颊升上一丝窘迫的通红也不自知,犹疑片刻,沐青踌躇道,“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话音稍落,这火光幽幽的山洞一片沉寂。 容修的双眸始终锁视在沐青脸上,见到他面上的窘迫之意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惶惑,容修面色不变,却悄然放缓了视线。 罢了,眼前这人,不宜逼得太紧。 沉默稍许,容修悄然移开视线,往山洞边沿的竖排摆放的简易木床处走去。“夜深了,休息罢。” “是。”沐青应声,跟了过去,眼神却不敢在看容修,因为他的心神仍在想着方才容修那句让他心神恐慌的话。 他总觉着容修的话有深意,也隐隐猜到那深意是什么,可却不敢多想。这个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心智超绝,日后也将绝不平凡的人物,对他会有那样的心思?这个想法骤然在脑海里浮现,沐青心里一跳,只觉匪夷所思,当下便不敢多想。 片刻后,两人各自睡下。经过了这惊险的大半夜,沐青躺在床上,心中思绪纷扰,半晌才浅浅睡去。睡着的他,并没有发觉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的身上,良久才渐渐消散。 山洞外,火光绰绰,夜深人静。然而这深沉的夜,却是无比漫长。 寅时三刻,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降临,偌大的沧澜山万籁俱寂。万历军的守夜将士已换了一批,他们尽忠职守的守在各自的岗位,身形挺拔如松,一丝不苟。 与此同时,沧澜山山脉深处,位于山峦西北侧的一道峡谷里,漆黑的夜色下,依稀可见的一对人马沿着峡谷往前方路面不平且地势狭窄的山道缓缓前行。因受山道地势所限,逾千人的人马在夜色下如一条漫长而蜿蜒的黑线,黑线的首端则消失在山道深处。 许久,这队人马走出了漫长而狭窄的山道,行至一片渐渐宽广的山坡,人马也从黑线渐渐聚集成列队。 人马正前方,为首的数人牵着骏马缓缓朝山坡上方移动,就在即将翻过这座并不算高的山峦时,忽然间,其中一人脚下踩空,连带着身边之人一同下陷,伴随着巨大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尘土飞扬,人仰马翻,这一片方寸之地然下陷。 一时间,骏马嘶鸣,人声惨叫。 与此同时,无数飞箭不知从何方射出,在这黑夜之中,竟不约而同地朝这片下陷之地射来。陷落在地陷内的,与立身在地陷外的人影均被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飞箭射中,霎时间惨叫声四起。 这一刻,地陷声,飞箭声与惨叫声,乍然惊醒了这片在黑夜之中沉睡的山峦。 就在这片地域不远处,万历军听见响声,当即有人大声道,“有敌人来袭!”立时间,万历军闻声而动,顷刻间便集齐数百人手持火把往这边冲来。 “糟糕,中计――!” 这时,这队受伏的人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有人在此地设下伏击时,已方的人马已损失惨重,领队之人当即大声喊道,“有埋伏!赶快离开――!” 躲过地陷与飞箭的将士本想救出仍陷落在地陷之中的已方将士,眼见首领开口,又见山峦处有火光涌动而来,当即心下一狠,放弃救援已方将士,翻身上马,顷刻间便从原路逃离。 万历军匆忙而来,手执火把照亮这片地域时,眼见的便是山峦之下或是陷落土坑,或者被乱箭射杀的数百名身着黑衣的不明人士,以及牵着躲过乱箭的战马正欲逃离的数十人。 见此,万历军立即上前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士团团围住,同时也抓住了正欲逃离的数十人,与地陷之中尚活着的人看押在一起。 未几,当展鹏之得到消息并亲眼见到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时,遥远的东方天际已浮起一抹鱼肚白。 站在山峦顶峰,展鹏之蹙眉俯视着山峦之下这片横尸数百的坑陷之地,沉吟片刻,对身后的副将道,“将他们带回去小心审问,另外,将此地清理干净,机关设置恢复如初。” 詹岩拱手道,“是,将军。” 卯时三刻,天色微亮。 山洞之中,容修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听着洞外来往不断且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容修坐起身穿上长靴下了床榻,往洞口走来。 长身立在山洞外守卫的万历军将士见到容修出现,连忙颔首,“将军醒了?我们将军有令,将军若是醒了,请前往大厅一叙。” 容修轻蹙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道,“带路罢。” 须臾,溶洞之中宽敞的东南角,见到一身束甲,似乎彻夜未眠的展鹏之,容修缓声道,“大清早的便让我来此,展将军可是考虑清楚了?” 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容修,忽然开口道,“一个时辰前,我的人抓住一支意欲翻山而来的人马,太子殿下可知?” 容修面色一顿,眼中一抹疑惑一闪而过。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难道是翟离因为忧心他的缘故而派来支援的人?可他分明下旨不可妄动,翟离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违逆他。 沉吟稍许,容修道,“将军怀疑是我的人?” “这些人,是从沧澜山的另一边翻山上来的。”言罢,展鹏之大声道,“来人,将他们给我带上来!” 话音稍落,詹岩便领着数名万历军将士,将两名身着黑衣的不明人氏押了上来,跪在两人身前。这两人皆身形高大,虽身着黑衣,却未系黑巾,两人倨傲的面容一览无遗的坦露在容修与展鹏之的眼前。 詹岩让二人跪下,二人似乎不肯,詹岩便示意身后的将士,用武力将二人压制着跪下。 跪在容修与展鹏之身前的两人,有着明显异于大昭百姓的样貌。这二人身高体长,五官英挺,眼眸微陷,面庞轮廓异常削直,此刻瞪着容修与展鹏之二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毫不遮掩的怒火与杀意。 容修望着这两人,心中一惊,眉峰不自觉的微微一沉。 这二人的相貌与身形,分明是来自西北之地的戎狄。容修虽未亲眼见过戎狄之人,可他听说过,也在宫里的藏书房中见过戎狄之人的画像。 西北方戎狄骁勇善战,□□食肉嗜血,因本族物资短缺,便喜欢抢掠外族人氏。因此时常骚扰大昭边境,却因为个个是马上好手,来去如风,不好对付,便也成了大昭的隐患。 只是,戎狄人长居边关外的西北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说吧,你们为何出现在此?有何目的?”展鹏之盯着那两人沉声问道。 那两人之中跪于左侧的一人目光凶狠的瞪着展鹏之,用着并不流利的汉语厉声道,“你们大昭人果然狡诈,竟然在此设伏,暗害我们!” 展鹏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彼此彼此,你们若不夜袭至此,又怎会轻易受伏?说吧,为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出现在此?你们半夜翻越沧澜山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注意到展鹏之与容修的衣着,这人幽深的眸光微微一闪,而后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一眼,片刻后道,“我们是来自边戎的一支商队,因为行程紧促,来不及等到白天从城门进来,只得趁着夜色翻山过来。谁知道你们竟然在此设伏?你们又是什么人?可是大昭朝廷的军队?你们随意射杀我们的人,我们定要向你们朝廷讨个说法!” “你在撒谎!”展鹏之骤然出声,打断了这人轻易便可看出的反口狡辩之词,厉声道,“你们不是商队,你们所有人,包括那些马匹,都是按照军队配制!你还想狡辩吗!沧澜山山势高耸,车队怎会涉险从这里经过,你扯谎也该扯个合理的!” “你若不想说,不要紧,我抓了不少伏兵,一个一个审,总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言毕,展鹏之沉声道,“詹岩,将他们带下去!” 詹岩领命,又将他们带了下去。 片刻后,这一方角落只有展鹏之与容修二人时,展鹏之道,“亲眼见到他们,太子殿下心中有何想法?” 容修侧目看了他一眼,道,“展将军又有何所想?” “我想先听听太子殿下的高见。”展鹏之面色不变,缓缓道。 闻言,容修眉梢清扬,若有深意的眸光扫了他一眼,道,“那就请展将军先帮我解些疑惑。这些人是在何处被发现的?发现时共有多少人?可有人逃走?逃走的方向展将军是否看清?” 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动,立即道,“他们是在沧澜山以西的一片山峦下遇到了我提前设下的陷阱,死了数百人,我到时,活着的仅一百余人,还有人正在逃跑,被我的人一同抓住。至于逃跑的方向,便是沧澜山以西,那里有一道峡谷,直通关外。” 顿了顿,展鹏之道,“太子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第83章 归顺 “不必了。”容修道,“这些人乃戎狄之人,常年居于关外西北方,时常骚扰我朝边境,但是按理说,他们不应该出现在此。” “依你所言,被杀的,逃跑的加上被俘的,人数加起来有近千人,戎狄人本就不多,这些人数可算是戎狄之中的一支中军,夜半翻山而来,只怕是想混入我朝境内,意图不轨!只是,他们为何想着从沧澜山这个方向入侵?” 这个疑惑,让向来淡定从容的容修此刻面上现出一层凝重之色。他沉吟稍许,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面色微变,沉声道,“展将军可有这一带的边防地图?”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请随我来。”说话间便将容修领到东南角临时搭石案前,从角落里翻出一张牛皮摊在石案上,道,“这便是。” 容修踱步上前俯身望着地图,这张地图比不上宫里的细致,脉络宽广,城廓分明,绘图线路却极为流畅,漆黑的线条带着苍劲的力道行云流水一泻千里,标志出的正是这边境之地的每一处山川走向与城池所在,比之宫里绘纳大昭王朝万里山河的版图只有西北方这一隅之地,却细腻许多。 只一眼,容修便看出,这张地图是展鹏之亲自手绘的,这张图将西北方这片地域的每一山每一城都标志得清清楚楚,说明展鹏之对此处的地形有多么了熟于心。 如此心思,再加上诡谲的行兵之道,这个人,注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想及此,容修不在多想。视线落于地图之上的沧澜山脉中部,这里,正是展鹏之的屯兵之地,也是他现在所在之地。 视线沿着西方一路而下,果然,地图上沧澜山西北方一角,那里有一道细小的黑线勾勒出的峡谷,正是此地戎狄之人翻山而来的路线。峡谷之外,越过沧澜山,便是飞沙走石的关外。 关外以北百里之地,越过祁州城,是西北方戎狄之人的大本营。关外以南两百里,越过乾城,则是与大昭毗邻,有着强大国力,对大昭虎视眈眈的大宛。 此际,若是戎狄有意来扰,为何要越过相近的祁州城而特意绕个大弯从沧澜山进入?从这个峡谷翻越沧澜山,进入的便是沧澜山以东的腹地,往南是近在咫尺的边城乾城,往北是相隔不过数十里,同样是重要边城的祁州城。 可戎狄的大本营在西北方,若是他们此次入侵成功,在乾城却并无多大作用,只有沿着沧澜山以北快马奔袭数十里至祁州城,届时,祁州城外出现戎狄大军,前后夹击,朝廷一时反应不及,祁州城必然失陷! 想及此,容修骤然抬头,沉声道,“他们从沧澜山翻越而来,真正的目的,是祁州城!展将军,他们的逃兵逃离时,你可有派人追上去?” 展鹏之道,“他们皆有快马,夜色深沉,骑上快马片刻便可逃离,想追亦追不上。不过太子殿下,您真的确定他们的目的是祁州城吗?” 容修面色一怔,片刻后沉声道,“不知展将军又是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因为我与殿下想到一块儿了,不过,我还想到了另外一点。”展鹏之道,“他们或许是为祁州城,但既出现在此,乾城近在眼前,又怎知不会因为乾城?太子殿下要知道,戎狄一向只喜欢抢掠,且来去如风不易追踪,此次出现在此已是令人生疑,他们究竟有何目的?你我又怎能确定一定能猜得到?” 容修忽而深深看了展鹏之一眼,“无论他们是何目的,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来者不善,今日又死了这数百人在我大昭境内,如此,却不知展将军又是何打算?我昨夜对展将军说的话,展将军可考虑清楚了?” “将军应该明白,若是大敌到来,你我继续内耗下去,受苦的,只会是这天下百姓。” 展鹏之深邃的眸光微微闪动,沉吟稍许,忽然道,“我有三个条件。” 容修心底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展将军请讲。” “第一,我身后的这万余将士,皆是平民,其中还有些许奴籍,太子殿下需应允恢复他们平民的身份,抹去他们被朝廷视为乱军的痕迹。” “可以。” “第二,归入朝廷后,这万余将士归于一军,不得借由其他因素调配这些将士,将之分开,当然,若是战事就另当别论。” “可以。” “第三,万历军归入朝廷,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善待他们,只是,我不会入朝。”展鹏之道,“这一点,希望太子殿下清楚。” “展将军之意是,你放弃这一军统帅之位,万历军归顺朝廷,你单独离开?” 展鹏之颔首道,“是。” “这一点,我不会应允。”容修道,“展将军,你可知,闻名天下的万历军,你才是这军中真正的灵魂。若不是你,万历军不会出现,不会闻名于世,而我之所以能够答应你所提的要求,这一切的前提,是展将军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真正需要的,是展将军。”容修道,“展将军军事天赋之高,举世不出其二,身怀如此高才,展将军难道甘心就此埋没?眼下,朝局动荡,边境不宁,朝廷需要你,百姓更需要你,展将军不为朝廷着想,也该为天下百姓着想,你这一身军事天赋,注定就该保家卫国,投身于江山社稷!” 展鹏之沉默不语。 这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展鹏之侧身一扫,见到詹岩正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在他身边则站着面色惊讶的沐青,展鹏之平静的面色然被打破。 “将军……”詹岩不敢置信道,“您……是要抛弃我们吗?您让我们投身朝廷,却自己离开,你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兄弟的心情?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因为您才有今天,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决定,将军您怎能这样做?” 展鹏之面色复杂的看着詹岩,静默不语。 “展大哥。”沐青忽然开口,他没有错漏展鹏之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与怅惘,道,“你是在担心投身朝廷后,因为先前发生的战事,朝廷不会善待你们?或者因为你的缘故,朝廷不会善待你身后的将士?” “那么,你可愿意相信我?我沐青可以对天发誓,我仍旧是你当初在那个牢房里认识的沐青,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绝不会有一句虚言。”望着当初即使身陷牢狱却始终刚毅如铁的面容,沐青缓缓道,“我知晓你身怀大义,如今你既有能力一展曾经的抱负,又为何要轻言放弃?” 容修望着这一幕,敛了眼眸,不动声色。 展鹏之的面色却有一丝浮动,被一直留意着他的沐青收入眼中,又道,“太子殿下答应会善待你和你的将士,必定言出必行。你与万历军将士相辅相成,密不可分,为何又要轻易舍弃?你说过,这个天下没有正义与法度,如今,你有这个能力,为何不亲眼见证这个朝廷的正义与法度重新诞生?” “当初,你说我对你有一饭之恩,今日,我希望你能报了这恩情。”在展鹏之若有所思与容修渐渐深沉的目光中,沐青的目光凝视着展鹏之,一字一句,沉声道,“展大哥,我要你留下来,带领这万历军,一同清洗,荡涤这朝廷污垢,还天下百姓,一个真正清明、公正、宽容、干净的天下,可好?” 展鹏之面色微震,凝重的眸光落在沐青清秀此际却无比沉稳的面容上,凝视良久,缓缓点头,“好。” 沐青一怔之后,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与乍喜,当即道,“展大哥,此言当真?” 展鹏之沉稳刚毅的面容缓缓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淡笑,颔首道,“当真。不过,”展鹏之话音一顿,看向容修,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深意。“方才太子殿下答应我的承诺,必须白纸黑字,立下契约。” “这是自然。”此刻,容修的面色也浮出一丝浅笑,随即正色道,“我会立即上书上报朝廷,将此事告诉陛下。今日答应展将军的承诺,午时,待朝廷大军到来,我会让边牧将军亲来此处,共同见证,立下契约。如此,展将军可能放心?” 展鹏之道,“有太子殿下此言,鹏之自然放心。” 詹岩还在一头雾水中,见这三人的气氛与方才已截然不同,踌躇道,“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和朝廷……和解了?” 展鹏之点头,“不错,自今日起,我们将归顺朝廷,我知晓你们一直担心我们接下来的去处,也不愿背井离乡,四处征伐。今日有太子殿下的承诺,日后,兄弟们不再是乱民之身,即便不入朝为军,至少你们也可安心回家了。” “这……”詹岩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竟然进展到这个地步,更加不知容修竟是太子殿下,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容修打断了。 “展将军。”容修道,“大军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来,趁此间隙,我想知道,昨夜那戎狄之人翻山而来,定有所图,此番虽折手不少人马,但肯定还有后手,不知展将军有何打算?” 展鹏之沉默一瞬,道,“太子殿下想让我对付他们,还是未雨绸缪,提前御敌?”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之前是用手机发的,格式不对,现在改过来了。 第84章 敌袭 “这就要看展将军是何想法了。”容修道,“当然,若能未雨绸缪,自然更好。” 展鹏之颔首,沉吟片刻,道,“诸位且看这里。” 展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鹏之示意沐青与詹岩一同上前,然后指着石案上铺展的地图上标志的沧澜山处道,“戎狄之人觊觎我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番他们夜半翻山而来,无论是何目的,终究来者不善,而能够让他们图谋的,左不过乾城与祁州城二地。” 三人闻言,默不作声。 展鹏之继续道,“昨夜他们在此遭受到我提前设下的伏击,是因为并不知我屯兵在此,但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行事,绝不会是偶然。只是他们倒霉,凑巧撞上了我。” 闻言,容修与沐青二人面色微变,他们二人猜到展鹏之话中之意。“展将军之意是,祁州城之变这些戎狄已然知晓,他们是趁我们内乱之际偷偷潜进我朝境内,意图不轨。” “不错。”展鹏之道,“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祁州城我与朝廷一战不过十数日,他们得到消息便也是在那时,所以才会趁机而来。昨夜无意中在这沧澜山中损兵折将,他们或许一时不知原因,但势必会卷土重来。在他们来临之前,我们便可早作打算。” “展将军。”容修道,“初入朝廷,让我们见见你的本事吧。此次,擒获戎狄之人的功劳,我会替你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多谢太子殿下,殿下之命,鹏之自不敢辞。”展鹏之眸色坚毅,向容修拱了拱手后,视线再次落在地图自上,同时,修长而凝实的指尖落于地图上,沿着沧澜山缓缓移动,道,“乾城近在咫尺,稍后,太子殿下可派人前往乾城,告知乾城守将有戎狄入侵一事,让他们加强戒备,同时派一对守兵沿沧澜山山脚将我大昭边线牢牢护住,十丈一岗,两班巡视,如此,若是有突发状况便也随时可知。” 言及此,展鹏之忽然一顿,若有深意的眸光向容修扫来,道,“总不至于如昨夜一般,若非我在此,这戎狄之人悄然进了大昭境内竟无人知晓。” 容修面色瞬间一沉,他明白展鹏之话中之意,若非乾城守将不看重此地,不知派军驻守在此,又怎会出现这样的事。甚至于,不说戎狄,仅仅是展鹏之的万历军屯兵在此数日,都无人知晓,可见这乾城守将的治军之差,守卫边境的漏洞竟如此之大。 若是一旦有敌军来袭,以乾城如此布防的状况来看,乾城危矣。 容修沉声道,“多谢展将军提醒,此事,我会派人去提醒乾城都尉的。” 展鹏之颔首,又道,“至于祁州城,同样如此。祁州守将只有数千人,一旦敌人来袭,戎狄之人又向来以快著称,且个个骁勇善战,以祁州城的兵力,决计不是戎狄之人的对手,太子殿下应加大屯兵力量,同时在祁州西城外驻防,以及北城门外的祁连山,随时窥测边关外的动静,如此,一旦有敌来犯,我军也可随时知晓,提早布防。” 说及此处,容修突然想到祁州守将翟离,如今就候在沧澜山山脚下等着他的消息,便道,“昨夜与我们同行的那些人,展将军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展鹏之微微一怔,差点忘了昨夜跟着容修而来被他们抓住的良阙一行人,眸光当即扫向詹岩,“他们在何处?立即去将他们带过来!” “是,将军。”詹岩想到如今自己也是朝廷之人,而那些人随太子殿下被伏的,自然是太子看中的下属,不敢怠慢,当下转身便去将良阙一行人领过来。 不多时,良阙一行人被詹岩领着进了溶洞,亲眼见到容修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以及他身旁同样安然无恙的沐青后,良阙紧悬的心放了下来,大步上前朝容修拱手道,“殿……将军您,无事吧。” “无妨,日后不必在称将军了。”容修抬手指向展鹏之,“良阙,这位是展鹏之将军,今后便是自己人了,向展将军行个礼。” 良阙会意,朝展鹏之拱手道,“展将军!” “这位是?”展鹏之望着良阙的眸光有一丝疑惑。 “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良阙。”容修介绍完,便朝良阙道,“我的印信可曾带在身上?” “在。”良阙从怀里掏出用黑巾包裹好的印信交给容修。 容修接过,又从展鹏之处要了宣纸,片刻间写好一封书信密封好后交给良阙,道,“这是给乾城都尉的书信,你即刻启程赶赴城内将书信交给乾城都尉,就说是本宫的旨意,让他一切按信中所言行事!” “是,殿下。”良阙接过书信,便立即转身离开溶洞,朝外边的将士要了一匹快马后即刻动身。 这时,容修又唤来隐身在亲卫之中的寒枫,道,“寒枫,你立即前往翟离处,让他领两千人马即刻返回祁州城,告诉他或许有戎狄即将来犯,让他加强祁州城边防部署,若发现有任何异动立即遣人来禀报与我,剩下的一千人马则由你统领回到此地。” “是,殿下。”寒枫领命便转身大步离去。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容修道,“展将军,你俘获的那些戎狄人,午时,待边将军到来后,需全部交由边将军,让他派人将这些人全部押送京城,交由陛下处理。” 展鹏之颔首,“由殿下处置,鹏之无异议。不过鹏之想知晓,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容修双眸淡淡扫来,道,“将军高才,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你的万历军依旧由你指挥,放心,你的将士,不会与任何人同化。” 闻言,展鹏之眸光微动,深邃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了然。 午时,由边牧统率的两万七千人终于赶至沧澜山,按照容修之前的指令屯兵在沧澜山东南方五里之处。因为提前收到消息,得知万历军万余将士已投靠朝廷,收到容修的旨意,边牧亲率五千人前往沧澜山脚下。 得知边牧到来,展鹏之与容修也动身下山。一个时辰后,就在沧澜山东南方的山脚处,容修,沐青,展鹏之,边牧,在双方人马下,容修亲自撰写了一封契约,言明万历军归顺朝廷后朝廷答应给万历军的待遇,以及双方就此冰释前嫌,从今往后,万历军将誓死效忠朝廷。 在众人的见证下,容修与展鹏之签上自己的署名。由边牧亲眼见证,并将这封契约,以及容修撰写好的奏折,由自己的亲兵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同时,被展鹏之俘获的一百余名戎狄人,也被一同交由边牧,由边牧安排人马押送往京城。 自此,展鹏之与其麾下的万余名万历军将士归顺朝廷,容修则做主保留万历军其名,依旧由展鹏之率领,听命与朝廷。 此刻,乾城,都尉府。 良阙将容修的密信交到乾城都尉宋远手上,并将容修嘱咐之言全部告之。宋远连连点头,恭敬的送走良阙后,将容修的密信打开仔细阅览。 阅览完毕,宋远面色骤变,立即唤来身边副将,道,“太子殿下来旨,言沧澜山一带发现戎狄之人,传令下去,你带领一千人马即刻出城前往沧澜山沿线驻防,小心留意外敌,不论发现任何动静即刻遣人回来禀报。” “是。”副将领命,立即转身离开,前去点兵前往沧澜山。 副将离开后,宋远执笔立于书案前,蹙眉沉思半晌后,执笔落于宣纸之上书信一封,书信完毕,宋远将之密封好,唤来身边一位近卫,将书信交予他手上,沉声道,“你即刻启程回京,将这封信务必亲手送到丞相手上,决不可出丝毫差错!” “是,将军。”近卫恭敬接过书信,须臾,一匹快马自太尉府奔出,往西京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渐渐沉寂下来的夜色中,翟离率领一千人马神色匆匆的赶回祁州城时,祁州西城外相距十里处,昏暗的夜色下,忽然间,尘土飞扬,烟尘四起,一阵仿佛自地底深处,轰鸣而沉闷的声响,似乎要震裂这片大地一般缓缓传来。 未几,一支浩荡而庞大的队伍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支队伍中人个个身高体长,□□骏马嘶鸣,气势汹汹而来,竟是一支近万戎狄人组成的骑兵! 一万骑兵,身骑快马,不到半个时辰便临近祁州城。 此际,听到动静的守城士兵立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夜色下正快速向祁州城靠近的庞大黑影,听着那似乎踏上心坎上让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时惊骇欲绝,惊声道,“敌袭――!敌袭――!” 第85章 战起 片刻间,祁州西城门上燃起了烽火,迎风而起的烽火将这片城门映照得火红漫天,焰霞似血。 同时,城楼下敲响了代表紧急战事的震天鼓声,震耳欲聋的鼓声与敌人远道而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了这祁州城这满城将士与百姓的心坎上,让人从心底发出颤栗与恐慌。 “敌人来了,又要打仗了!……” “快逃吧……” 听到这惊雷般的响声,祁州城内的百姓渐渐乱了起来。有的百姓甚至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连夜逃离祁州城。 祁州都尉府内,翟离听到外头传来的鼓声,面色瞬变,与此同时,左副将面色惊慌地大步跑了进来,至翟离面前拱手道,“都尉将军,西城门下有敌人来袭,夜色之中看不清人影,但约莫有近万人,现已骑快马兵临城下,还请将军示下该如何迎敌?” “身骑快马?戎狄人!”翟离惊呼一声,想到今日回程时太子殿下便提醒他有戎狄之人可能来犯一事,让他早作准备,却未想这戎狄竟来得如此之快! 不敢多想,翟离急忙道,“只有西城门有敌?北城可有人防范?” 左副将心中奇怪,却没多问,只道,“只有西城门有敌军来袭,将军,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耽搁不得,请将军赶紧下令前去迎敌吧!” 翟离连忙唤来自己的两位近卫,对其中一人道,“我要你现在即刻出发,前往沧澜山大军阵营,告诉太子殿下祁州城有戎狄来犯,敌人有一万人,而我城中守将只有六千人,请太子殿下尽快出兵来援,去吧!” “是,将军!” 翟离又立即写上一封紧急军报交给另一位近卫,让他即刻快马加鞭将这军报上报朝廷。 须臾,两匹快马从祁州都尉府出发,快马加鞭,一个携着祁州城六百里加急军报东上入京上报朝廷,一个带着翟离的求援口信南下前往沧澜山找容修所在的大军求援。 都尉府内,翟离又急忙唤来城中守军将领,命其中一人领一千人前往西城门驻防,以防敌军从祁连山翻山而来,对祁州城呈夹击之势。随后便领着诸将与左右副将,召集城内仅剩的五千守将,立即赶赴西城门。 沧澜山下,当容修见到翟离派来报信求援的近卫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祁州城外的战事正如火如荼,火光四起。 彼时,军营帅帐内,容修,沐青,展鹏之,边牧与一干军中将领皆在,近卫将祁州城遇敌一事告之容修,众人听后,面色皆是一变。 容修沉声道,“你说戎狄来袭?有多少人?” 近卫道,“回太子殿下,有一万人,皆是骑兵,城中守将此刻只有六千人,请太子殿下立刻出兵前往祁州城!” 容修道,“我知晓了,你可还能动身?若是可以,立即返回祁州城告之翟离,让他与城内守将坚持一夜,我的大军明日便能到!” “属下可以坚持!”近卫依旧喘着气,却面色坚毅。 容修露出一丝敬服之色,道,“很好,待此战胜了,我会让翟离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好奖赏你,出发吧!” “多谢太子殿下!”言罢,近卫便毫不停歇的骑着快马赶回祁州城。 帐内,容修的视线投向展鹏之,道,“我的猜测,成真了,这些戎狄之人的目的的确是侵占祁州城,一万骑兵,好大的阵仗,加上昨夜翻山进入沧澜山的一千戎狄人,戎狄此次只怕是有备而来,却不似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了,展将军有何打算?” “他们应该是知晓昨夜之事败露,知道在晚一些我们会有所防范便抢占先机提前出兵。”展鹏之道,“太子殿下打算派多少兵前去增援?何人为将?” “行军打仗一事,我不如展将军。”容修道,“我想先听听展将军有何高见?” 展鹏之看了容修一眼,对容修的高看不以为意,道,“戎狄此次有备而来,目的是想攻下祁州城,那么这一万人虽不算少数,却绝不是全部军力。这一万人只是先锋部队,他定然还有后援,以一万骑兵攻城而祁州守将只有六千的形势来看,祁州城至多只能坚持一日,这也是他们知晓祁州城的兵力而合理派出的军力。” “他们不会料到我们的大军一日便能到达祁州城,所以一旦祁州城破,他们一路东进前往我朝腹地,届时迎接我们的必然是他们的主力大军,所以祁州城决不可被攻陷。以我的行军速度,带领一万大军,即刻出发,一路快马加鞭,明日巳时便可赶到祁州城。不过,后面,还需要太子殿下继续派兵增援。” “此次是戎狄出兵,抢得一丝先机。但是,只要祁州城熬过这一夜,将这次的进攻击退,下一次戎狄再次来犯时,便是我们的先机了。” 见展鹏之话中的笃定之意与面色上自信从容的面色,容修深知面前这人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他注定会是战场上的一柄神兵利器,如今归顺朝廷,便可为朝廷,挡去一切意图侵略这片山河的心怀不轨之人。 沉吟稍许,容修道,“如此说来,展将军愿意前往?” “自然。”展鹏之道,“祁州城与我而言,是一个有特殊感情的地方,我绝不会让它陷落入戎狄之人的手中。此番初入朝廷,我也愿意表现自己的忠心与能力,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愿意相信鹏之,将祁州城安心交予我?” 容修轻轻扫了他一眼,缓缓道,“若展将军亲往祁州城,还需多少兵力增援?” 明白了容修话中之意,展鹏之道,“此地有三万兵马,加上我身后的万历军共计四万人。稍后我领万历军即刻启程前往祁州城,剩下的三万将士不可能全部带走,但戎狄的后续兵力我们并不知晓,所以,为保万全,此地需留一万兵力驻守,剩下的两万将士,希望能够后续到达祁州城驰援,待兵力充足之后,我会让这些戎狄人,有来无回!” 闻言,容修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到了什么?” 展鹏之环顾身边众人一眼,缓缓道,“相信太子殿下也猜到了,戎狄人这个时候突然来袭,绝不会只是凑巧,乾城,亦是边关重城,我们不得不早作防备。” “不错,就依展将军所言。”容修沉声道,“众将听令!” 众人拱手,“末将在!” “展将军,命你率领你身后的万历军,即刻开拔前往祁州对抗戎狄人,立即出发!卯时,我会亲率两万大军前往祁州城与你汇合,届时,祁州城军务,皆由展将军主理,我绝不干涉!至于剩下的一万将士,就由边将军统领,在此屯兵,沧澜山与乾城的边防,我便交给你了。” 闻言,众人拱手,“末将听令!”众人出声时,唯有展鹏之不动声色的,深深看了一眼容修,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 沐青望着这一幕,只觉心口一阵气血沸腾,这是真正的古代战场,刀兵相戈,杀伐果绝,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这里,是真正男儿的战场,是折戟沉沙铁未销的英雄埋骨之地,如今他真的要亲眼见到了,以他的年纪,原本该是紧张与惊惧的,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帐中诸位铁血男儿,他只觉得无比沉稳与安心。 因为,他们是为了这片山河而战,为了这黎明百姓而战! 静默一旁旁观容修颁布军令完毕,眼见众将接连出了军帐,这时,展鹏之忽然经过他的身侧,用着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道,“沐兄弟,你识人的眼光当真不错,你在山上对我说的那番话,如今我信了。” 话音稍落,展鹏之的步伐已出了大帐,沐青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时,容修已立在身旁,正望着他,“怎了?” “无事,殿下,既然殿下要率领两万大军,为何不一同前往祁州城?” 容修看了他一眼,若无似无的眸光从大帐门前扫过,沉声道,“虽然他的军事天赋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我并未亲眼见到过,这一次,便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另外,行军打仗,宜精不宜多。我率领修养好的两万大军赶到时,便是援助祁州城的绝佳助力。” 闻言,沐青没在多问什么,行军打仗他不在行,既然有在行的人在,他只需听从命令即可。 当晚,沧澜山下,一万万历军由展鹏之统率赶赴祁州城。 万历军赶到祁州城时,祁州城内战事胶着,火光四起,西城下的大片土地已沦为一片焦土。 戎狄人还在强行攻城,攻城的军械,城梯,已被损毁大半,戎狄人死伤约半,祁州城内的守将亦所剩无几,西城门下尸骨堆积如山,血染大地。就在翟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与敌军死拼之际,展鹏之带大军赶到。 万历军到,祁州城死而复生,戎狄人眼见祁州城唾手可得时,又见城内竟突然出现无数援兵,以摧枯拉朽之势逆转了战局,知道战机已失,戎狄剩下的六千兵马不得不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与此同时,远在乾城以北数十里外,黑压压的一片庞大的黑影,大宛军十万兵马,正以不疾不徐的行军速度,缓缓朝大昭方向递进。 此际,波诡云谲,大战将起! 第86章 军报 京城,来自沧澜山的捷报送入皇宫的同时,一封来自乾城的书信也进了相府。 书房内,赵权将宋远亲手书写密封的书信仔仔细细的读完后,古井无波的老脸微微一沉,道,“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龙潜于渊,深不可测啊!” 沈泽面露疑惑,“太子殿下做了何事?难道……” 赵权扫了他一眼,道,“宋远来信,信中言明那乱军出现在沧澜山,如今已被太子收服,归顺朝廷。最要紧的是,”赵权话音一顿,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未费一兵一卒,亲自出马,劝服了那位令天下侧目的乱军将领。” 赵权放下书信,抬手抚了抚颌下长须,道,“这等手段,着实叫老夫心惊啊!” 见赵权面色凝重,沈泽道,“这位太子殿下隐忍多年深藏不露,竟然能够瞒过所有人,心思自然是极厉害之人,大人对他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吗?” “不错。不论他此次在边关立了多大军功,老夫决计不会让他安然回京。让老夫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赵权道,“宋远的信中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沧澜山下发现了戎狄人。” “戎狄人?”沈泽惊声道,“他们怎会出现在沧澜山?那些蛮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突然出现在沧澜山,可知有多少人?” “宋远并不知具体人数,不过被那万历军首领俘虏了不少人,此番应在押送回京的路上了。这些突然冒出的戎狄人,是一个变数啊!”言及此,赵权自书案前起身,背着手踱步来回而行,面露思索之色。 忽而,赵权脚步一顿,侧身扫向坐于木案前的沈泽,道,“今日,是何时日?” 沈泽毫不迟疑道,“回大人,今日是二月十八。” “二月十八?他们的消息,也该传来了……”话音稍落,赵权想起一事,又道,“你昨日见了三皇子,可曾顺利?” 沈泽颔首道,“一切顺利,三殿下让在下转告大人,派去追杀太子殿下的人,已经动身了。晋妃娘娘已蛰伏多年,便是等着这即将到来的时机,他已派了一名亲信过来,随时等待大人的指示。” 赵权沉重的面色稍缓,道,“不急,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沉吟稍许,赵权又落座于书案前,执起长毫落于宣纸之上,片刻间一封书信已成,他将书信叠起密封好,唤来一名亲信交给他,道,“将这封信,飞鸽前往边关。” 亲信接过书信后悄然离开。 沈泽疑惑道,“大人这封书信是……?” 赵权横纹密布的老脸转向他,沉声道,“不是老夫信不过三皇子,只是老夫行事,向来喜欢稳妥一些。” 二月早春,然而这严冬的寒意依旧笼罩在西京上空,徘徊游荡,乍暖还寒。 傍晚时分,一道急切且因为嘶喊过度而沙哑的嗓音划破了表面上看似平静的西京。 “六百里加急军报!戎狄来袭!――” “快让开!六百里加急军报,戎狄来袭!――” 一匹来自祁州城的快马一路快马加鞭地进了京城,引起京城百姓的轰动后,声嘶力竭的进了皇宫。 此刻,乾元殿内,午时方才收到沧澜山乱军归顺朝廷一事而面露喜色的昭元帝,便在这祁州城的六百里加急军报中沉下了脸。 面对着跪在大殿中央,面容憔悴,声嘶力竭的祁州都尉府近卫,昭元帝沉声道,“你说什么?祁州城外有戎狄人来袭?” “回陛下,就在昨夜,祁州西城门下突然冒出无数戎狄人,他们突然来袭,城中守将只有数千,兵力悬殊,都尉大人担心城池安危,便命末将送来紧急军报,呈报陛下!”近卫伸手入怀,掏出一封六百里紧急军报双手呈上,赵德胜上前接过军报奉上御案。 昭元帝接过军报,仔仔细细,一览无遗的读完后,立即道,“太子殿下率三万大军此刻屯兵沧澜山下,祁州都尉可有派兵前去求援?” 近卫道,“回陛下,昨夜军情紧急,都尉大人派了两队,一队前往沧澜山求援,另一对便是末将,携六百里紧急军报入京面见陛下。” 昭元帝颔首,“朕知道了,你暂且下去歇息罢。”吩咐赵德胜安排人将这名近卫带下去让其好生歇息后,昭元帝又道,“赵德胜,传旨,宣太尉严括入宫一趟。” 赵德胜躬身道,“老奴遵旨。”言罢便下去传旨。 一个时辰后,严括行色匆匆的入了皇宫,进了乾元殿。 昭元帝与当朝太尉关于祁州城此次戎狄人突然来袭一事详谈一番,这一谈,便是两个时辰。 回到太尉府已是深夜,然而严括并无睡意,而是脚不停步的进了书房,将今日乾元殿内得知的事告诉了候在书房内等他归来的左盛。 书房内,黯淡的烛光微微闪烁,左盛听着严括所言,沉吟片刻,道,“一万戎狄人突然出现在祁州城?” “不错。”严括道,“六百里加急文书,一万戎狄骑兵突然出现在祁州城外,祁州守将只有六千,这一仗,只有看祁州城的守将能坚持到何时了,沧澜山屯兵三万,加上那归顺朝廷的一万万历军,只要祁州城能等到太子的援兵前往,这一万戎狄人便不足为患了。” 左盛道,“万历军已经归顺朝廷了?” “不错。”严括道,“今日午时从沧澜山传来的军报,兵部已呈报与老夫。这倒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意外收获,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倒是有些手段,老夫似乎小瞧他了。” 左盛不动声色的轻扫了严括一眼,淡淡道,“这位太子殿下总该有些手段,否则又怎配大人亲自辅佐?第一次出门远征,若无些功绩,也难堵住这满朝文武百官之口。”言毕,左盛话锋一转,道,“不知大人可曾发觉另一事?” 严括疑声道,“何事?” “这戎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祁州城下?”左盛道,“祁州城前些时日才出现乱军一事,若是万历军此刻并未归顺朝廷,祁州城前有乱军,后有戎狄?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戎狄早已虎视眈眈?” 严括眸光一沉,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先生,今日沧澜山来的军报上不仅仅是万历军归顺朝廷一事,还有一事我忘告之先生,便是沧澜山上发现了戎狄人。人数暂且不知,不过万历军已擒获数十人,此刻应在押送回京的途中。” 闻言,左盛波澜不惊的面色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忽然道,“戎狄人此番来袭,果然是有预谋的!” 左盛将书案上的地图翻开,视线沿着沧澜山与祁州的边线缓缓上移,沉声道,“戎狄人夜半翻越沧澜山,意图悄然潜入我朝境内,却不知沧澜山有屯兵,夜半潜袭失败后,他们所幸开门见山,直接兵临城下,意图侵占祁州城!他们以一万骑兵攻城,定是知晓祁州城内守将不多,他们若突然攻城定然能够拿下祁州城。” 严括隐约猜到左盛话中之意,“先生的意思是?” “大人该记得,戎狄每次来袭只有数千人,如秋风扫荡来去无踪,此次却大举入侵且夜袭沧澜山,显然是早有预谋,一万人马突袭祁州城或许能够成功,但不足以应付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朝廷大军,那他们此次攻城的用意又是什么?” “一万人兵临城下,便是与我朝正式宣战,既然宣战,便不会无功而返,若是在下所料不错,这一万人,只是先锋,他们还会有主力部队,若是主力部队临近祁州城,太子殿下率领的三万大军与刚刚归顺朝廷的一万万历军,也不会是戎狄人的对手!” “还有,他们怎会如此了解我朝边关战事与布防?若是乱军未归顺,趁着朝廷内乱之际大举新兵,我朝廷大军必然要倾巢而出开赴边关,届时,边关,京城,又会出现何种变故?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严括面色蓦然一变,“先生的意思是,朝中有人通敌?” 此刻,左盛的面色已是一片凝重。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自己不免也吃了一惊,然而想起来,却是合情合理,沉吟稍许,道,“这只是在下的一个猜测。现下,一切便要看祁州城战局如何了。大人,也要早作防范。” 严括颔首。 这些话虽是左盛的猜测之语,然而以左盛的玲珑心思,他的猜测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他的确,需早作防范。 这一夜,心念祁州城战事,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然入眠。然而翌日午时,就在祁州城大捷的军报传入京城不久,另一道来自边城乾城的八百里紧急军报再一次划破西京刚刚平静下来的上空。 “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 “八百里加急军报,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此刻屯兵城外十里处,向我朝宣战――!” 第87章 挂帅 午时,一轮明日照破笼罩在西京上空的萧索时,昭元帝传旨,命百官上朝,商讨边关战事。 半个时辰后,议政殿内,百官到齐,昭元帝于御案前俯视百官,略显苍老的面容一片凝重之色。“诸卿可知朕为何宣诸卿上朝议政?” 兵部尚书迈出列队,拱手道,“回陛下,臣等知晓,是乾城军情告急一事!”乾城八百里紧急军报传入京城,兵部尚书是头一个知晓的,也是他第一个上书昭元帝,询问如何派兵前往乾城迎敌。 “昨日,祁州城告急,今日又是乾城告急。祁州城小捷的军报传来没多久,如今,乾城外十里处,大宛十万大军压境!太尉大人!”昭元帝的目光落在御案之下右侧首位的严括,沉声道,“大宛十万大军压境,太尉大人有何想法?” 严括拱手道,“回陛下,大宛与戎狄人相继来袭,绝不会是偶然,既然敌军已大军压境,我朝自然要迎战,请陛下下旨,老臣即刻点兵派往乾城迎敌!” “哦?”昭元帝沉声道,“太尉大人打算如何出兵?” “回陛下。大宛既派了十万兵马兵临城下,想必是有备而来,我朝的军队便不可少于他们。如今乾城有边牧领一万将士屯兵留守,河西大营五万兵马还有两万可派遣前往乾城由边牧统率,距乾城不远的南华大营屯兵五万,可派遣往乾城。另外,西南方宁王属地有兵马五万,宁王属地距乾城仅百里,陛下可下旨从宁王处抽调三万兵力派往乾城,如此,我方便有十一万兵马,对付大宛十万兵马足矣。” 昭元帝道,“调动兵马容易,但乾城已大军压境,我朝派军前往乾城即便立即出兵尚需三五日,这三五日乾城该如何坚守?还有,这派遣出去的兵马,何人为帅最为妥当?” 严括沉思片刻,道,“边牧当年在常山担任都尉多年,征战沙场,有丰富的对敌经验,陛下若是愿意相信老臣的眼光,老臣想为陛下推荐此人担任此次的主帅职责。至于乾城,边牧就在乾城,且率领一万兵马,有他坚守,即便敌军有十万兵马,三五日已足够。” 这时,立于左方列队之首的赵权忽而将眸光轻轻扫向严括的方向,不动声色的扫了严括一眼,赵权收回目光,几不可见的向后侧首,眸光不知落向何方,片刻后便收了回来。 身后,管怀窥见此幕,雪鬓霜鬟的面容面无表情,如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的双眸深深凝视了赵权的背影一眼后,眼皮微敛,沉默不语。 御案上,昭元帝眉峰微蹙,正在思索严括所言时,御案左侧的一方列队中,一名御史忽然列队而出,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昭元帝看向他,道,“讲!” “是,陛下。”御史道,“方才太尉所言不可,边将军身居都尉之位多年,刚刚上任掌管河西大营,虽征战沙场多年,但军绩并不算极好,此次我朝将敌对大宛十万兵马,一军统帅便尤为重要,决不可随意寻个将领便可以担任此次的主帅之职,臣以为,以边将军的身份暂时不能胜任一军统帅。请陛下三思!” 闻言,严括面色一沉,掩着一丝愠怒的目光扫向这名御史,沉声道,“刘御史,军争之事,有轻重缓急之说,如今乾城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边将军就在乾城,由他担任主帅有何不可。还是刘御史,对何人出任主帅一职有更好的人选?” “太尉大人请息怒,下官并非无事生非。这位主帅人选下官的确有一人举荐。”御史朝严括拱了拱手,又面朝昭元帝,躬身道,“启禀陛下,臣的这位人选,便是当朝太尉,严括严大人!” 一言出,偌大的勤政殿鸦雀无声。 满朝文武大臣陷入沉寂之中,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这位御史刘大人身上,带着由衷的敬佩与一丝疑窦。 谁都知道,严括身居三公之一,手握军权多年,但早已不亲自带兵远征,往往只是点兵出征,毕竟如今的严太尉年事已高,不比当年雄姿英发,也没有这个体力征战沙场,穿梭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中。这是满朝文武皆已知晓且默认的事实,加上严括军权在握,也无人有如此胆量敢直言上荐让太尉大人亲自出征。 这位御史刘大人,偏偏就是这第一人。 偌大的勤政殿一片沉寂,御史刘大人似乎不为所动,继续道,“臣此言,是有所依据的。其一:太尉大人掌管军权多年,早年征战沙场闻名天下,让敌人闻风丧胆,今次大宛十万兵马兵临城外,若是听到太尉大人亲自出征,只怕士气也会吓倒一半。” “其二:陛下若要从宁王属地抽调三万兵力派往乾城,就必须有一位镇得住这属军将士的主帅军前压阵,若太尉大人亲自出马,属军将领定然为太尉大人马首是瞻,如此,军心一致,也可增强我军胜算。” “其三:大军出征,一日的军饷消耗便是无数,祁州城有戎狄人,乾城外有大宛兵马,若有太尉大人亲自出马,两城之间便可相顾,如此,早一日打退敌人的兵马,早一日班师回朝,不仅为我朝节省军饷,也能让我军将士减少伤亡。” “由此可见,太尉大人亲自出征,与我军是百利而无一害,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太尉大人担任主帅亲自出征?何况早年太尉大人征战沙场多年,对战场无比熟悉,此行身为主帅,长居军帐大营,自然也不用担心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伤了太尉大人。” 御史刘大人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这些便是臣之所想,臣以为,由太尉大人担任此行主帅最为妥当,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闻言,管怀漫不经心的朝刘御史扫了一眼,一扫而过的目光意味深长,转眼即逝。 此际,文武百官的目光在严括与刘御史二人身上来回扫视,接着又迎向昭元帝,不论他们的猜想如何,真正能够下决定的,还是这位天下至尊,他们都在等待着这位君王的决定。 严括知晓此刻已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即便心中对这位刘御史万分恼怒,却也不敢露出丝毫神色,只得垂首不语。 御案上,昭元帝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严括,沉声道,“刘御史所言不无情理,此次大战已迫在眉睫,太尉大人身为我朝肱骨大臣,自当为这朝廷,为这黎明百姓尽忠职守。太尉大人,此次便由你担任主帅一职带兵出征,如何?” 严括抬头,注视着昭元帝的神色,不敢迟疑,拱手道,“老臣遵旨!” “甚好。”昭元帝道,“如此,朕便命你明日一早启程前往乾城,调配河西大营两万兵马,南华大营五万兵马,以及宁王属地三万兵马的诏令即刻下发,诏令下发之时,三军即刻动身赶赴乾城!这些胆敢藐视我朝君威的敌军,便交给太尉大人了!”言毕,昭元帝大声道,“诸卿,退朝!” 百官拱手,“臣等告退。” 散朝前,昭元帝又道,“丞相大人,御史大夫二位卿家暂且留步。” 于是,赵权与管怀二人被留在议政殿内,继续商谈政事。 半个时辰后,城东,太尉府。 书房内,落座于书案前的左盛满脸震惊地望着前一脚刚刚踏入书房的严括,不敢置信道,“大人要亲自挂帅前往乾城?” 严括面色阴沉,“不错,陛下已下旨,明日一早老夫便要启程前往乾城,此行老夫想让先生一同随行,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左盛眉峰轻蹙,没有应答严括所言,只道,“大人且稍安勿躁,在下想知道陛下此次怎会让大人挂帅前往边关?” 问及此事,严括便想到方才在朝堂上那位刘御史,面色当即一沉,“是一位御史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之面力荐的。说起来,老夫倒是没想到,那位御史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今日突然跳出来,我倒不知他竟有如此好的口才。言谈之间句句指向老夫此次亲自挂帅的好处,让陛下下旨亲自任老夫为主帅,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夫原本举荐边牧的念想也落了空。” 左盛面无表情的听着,波澜不惊的眼神忽而微微一变,今日朝堂之事,在联想到昨日的猜想,左盛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道,“大人位高权重,敢于在朝堂之上与大人公然作对的人,若不是傻子,便是大人的敌人。有这个能力与胆量的,这个人,定然是赵相的人。” 严括面色当即一变。 左盛又道,“大人在朝中举足轻重,与丞相大人分庭抗礼,此时若是带兵出征,太子与大人皆不在京中,朝堂上有三皇子与赵相,后宫里有晋妃,若是宫里或是朝堂出了什么事,这朝中岂不是丞相一人的天下?” 说及此处,左盛面色微变,沉声道,“大人可曾想过,事情怎会如此凑巧?这是否,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年过完了,大家来看文了吗? 第88章 出兵 严括面色阴沉地想着今日朝堂发生之事,又听了左盛分析之言,面色陡沉,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错,正如左盛所言,今日朝堂上那位刘御史句句所言,便是想让陛下任命他为主帅,带兵出征。他若离了京城,与何人有益?唯有赵权! “先生思虑缜密,老夫佩服!幸好有先生在此,看出了他们的计策,否则老夫便上了他们的当!”严括道,“只是陛下已经下令,老夫明日便要启程前往乾城,先生可有何法子能够让陛下收回这命令?若留赵权在这京中,禁军首领是他的人,老夫还真放心不下。” 左盛望着面色阴沉的严括,沉吟片刻,道,“陛下已经下旨,且大人明日就要启程,战事急迫,这一点,老夫无法让陛下收回圣命。不过,大人不必忧心,我们既已知晓他们已经出手,便也可以早作防备。” 严括道,“先生已想出了对策?” “大人可听过将计就计?”左盛道,“赵权此番无非是想让大人离开京城,大人不在京城,以他的能力与手段,这京城便成了他的天下,这一点,亦是他的认知,他不会猜到我们已看透了他的布局,所以,我们便可从此处入手。大人一旦离京,我们的势力便可转入暗中,届时,无论他有何举动,我们皆可暗中化解,而且,这也是大人的一个机会。他既已决定动手,我们便绝不能让他安然抽身。” 严括闻言,阴沉的面色稍缓,道,“先生打算如何安排?” 左盛凝眉,沉思半晌,道,“在下此番会与大人一同前往乾城,如此,赵权也可安心下来放手行事。今夜,大人便要提前布置好一切,同时,宫里,大人也要派人前去知会一声,至于接下来的事,大人只管安心交予在下即可。” “若是在下猜想得不错,大人与丞相争斗多年的最后一战,已经开始了。” 闻言,严括眸光微沉,深深凝视了左盛一眼,拱手道,“我明白先生之意,一切,就有劳先生了。” 左盛拱手回礼,“大人客气。” 这一夜,偌大的西京上空层云笼罩,夜色黯淡,漫无边际的夜幕之下,无数的波诡云谲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悄然无形。 翌日清晨,早晨的寒风森冷而肃杀,荡涤在这被寒风笼罩的京城之中,四下游走。西城门前,太尉严括与一千近卫与寒风之中挺身而立。朝身前的昭元帝拱手道,“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将这些意图侵略我朝的贼子早日驱逐出境,早日班师回朝!” 昭元帝颔首,缓步上前将严括扶起,沉声道,“此战若胜,可保我边境数年太平!一切,便仰仗严卿了!” “老臣定幸不辱命!”言毕,严括双手奉上,接收昭元帝亲手颁布的诏令,怀揣军符,翻身上马。此际,严括身侧,一身长衫隐于近卫中的左盛淡然的视线朝昭元帝处扫过来。 昭元帝身侧,敛目颔首的赵德胜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抬头,视线往那近卫中一扫而过,两道目光有一瞬间交汇在一起,片刻间又悄然移开,消弭无痕。 须臾,一千近卫翻身上马,由严括为首,在号角声中出发前往与西京相隔仅数十里的河西大营,调配剩下的两万名将士赶赴边关乾城。 片刻后,城楼上,远远望着策马飞驰的严括与一千禁卫军消失在远方的官道尽头,昭元帝身后,赵权古井无波的眼眸深深凝视一眼那官道之上飞扬的尘土。 他倒是没想到,严括前往乾城,竟将他的智囊,心思诡谲的左盛也一并带走了,很好。 尘埃落地,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将所有思绪,与一闪而过的深意,全部敛入低垂的眼眸之中,杳无影踪。 与此同时,昨日下发调配大军的军令由专人快马加鞭赶赴南华大营与宁王属地,两地皆已收到诏令,并在收到诏令之际,调配将士整装出发前往乾城。 就在太尉严括率领一千禁卫军与府中幕僚左盛出发离开京城后,城东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内,一只雪白的信鸽迎风展翅翱翔于天际,片刻间消失在遥远的西方尽头。 将严括一行人送离京城后,昭元帝携百官回朝。 此刻,已近午时。 永和宫内,赵德胜遣了一名小太监前来传昭元帝的口信。“贵妃娘娘,陛下有旨,稍后来娘娘这里用膳,请娘娘先准备着。” 温良宜轻声道,“陛下回宫了?” 小太监颔首,“回娘娘,陛下方才回宫,现下正在议政殿与大臣们商议政事,稍后便会来此处。” 温良宜道,“本宫知道了,退下罢,思君,送公公出门。” 思君会意,将小太监送离永和宫后,脚步轻缓的回了正殿,轻声道,“娘娘,已送出宫了,娘娘可要休息片刻?” 温良宜闻言,秋水双眸朝思君轻扫了一眼,瞧见她眼中的一丝深意后,柔声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用这么多人在此侍候了,都退下罢!” 众侍婢躬身领命,“是,娘娘。”言毕,便躬身鱼贯退了出去。 待偌大的内殿只有温良宜与思君二人后,温良宜道,“何事?” 思君从衣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条,双手奉递给温良宜道,“这是方才那位公公交给奴婢的,让奴婢一定要交给娘娘。” 温良宜接过纸条摊开,其上草书寥寥数语――蝮蛇已动,切记自省! 只一眼,将这寥寥数语收入眼中后,温良宜将纸条放入雕栏矮几一角的熏炉之中燃烧殆尽,秋水微动的双眸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温良宜忽然道,“西殿中住的那位,可还安分?” 思君一怔,这才想起贵妃娘娘所说之人是那位已无任何身份,留在宫中只为待产生下皇嗣的前东宫侧妃李氏,便道,“回娘娘,她们主仆二人从不出门,极为安分。” “哦?”温良宜有一瞬间的诧异,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沉默片刻,道,“这位女子的心思可不比一般人,你命人小心看管着,如她那般玲珑心思,可不能浪费了才好。” 思君颔首道,“是,娘娘。” 就在朝廷大军集结前往乾城之际,祁州城的首战告一段落。 容修亲率的两万大军赶至祁州城与展鹏之的万历军相会。并且,他按照之前的承诺,将祁州城内一切有关军事事务皆交由展鹏之处置,自己不过问任何事。这一举,也赢得了万历军万余将士的心,对这位太子殿下也更为尊敬。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戎狄大军,容修下令让祁州城百姓全体迁居前往邺安。祁州城则全城封城,成为了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地。 就在展鹏之极力展开应对戎狄骑兵而制定相对战略布局时,乾城十万大军压境与朝廷组织十一万大军赶赴乾城的消息,传入了祁州城。 此际,祁州城都尉府内。 容修将刚刚传入祁州城的军报从头至尾一览无遗后,淡雅如风的面容然一变,面色微沉,将手中的军报交给立在下首的展鹏之,沉声道,“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现驻扎在城外十里处,祁州城外的戎狄尚未攻退,欲卷土重来,展将军,你有何想法?” 容修身侧,沐青伫立一旁,原本平静的面色在听到容修所言后微微一变,心底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并非他自己,而是这朝廷,这承载了无数百姓的大昭山河。 将军报阅览完毕,展鹏之眉峰微沉,如汪洋一般深邃的眸光晦暗而深沉,“时至今日,戎狄与大宛的兵马相继来袭,若还看不出其中有诈,我等也枉为一军主将了。只是不知,这戎狄人竟何时与宛人勾结在一起,意图侵略我朝泱泱沃土。” “不错。戎狄人从祁州城进攻,大宛军队从乾城进攻,这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戎狄人是有备而来且预谋已久。”容修道,“他们暗中勾结,意图侵占瓜分我大昭万里山河,想不到,他们竟有如此野心!” 闻言,展鹏之眸光一沉,“不错,这些人意欲侵犯我大昭沃土,如此豺狼之心,以为联手我们便敌不过他们?殿下放心,乾城那边我不知战况,不过在这祁州城内,只要我展鹏之在此一日,就绝不会让这些豺狼鼠辈越过祁州城!” “有展将军此言,我自然放心。”容修道,“乾城那边有太尉大人亲自挂帅,又有边将军坐镇,外加朝廷十万大军,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对付大宛十万兵马倒是足矣,让我担心的,反而是此处。” “大宛派了十万兵马,戎狄必然也不在少数,且个个骁勇善战,但祁州城目前只有三万兵力,展将军可曾想过,若是戎狄人数倍与我,将军是否能够守住祁州城?” 闻言,展鹏之深沉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视容修的目光,道,“殿下可是忘了我曾经的战绩?” “攻坚战使用得当,本就会消耗敌军数倍兵力。戎狄人的确骁勇善战,但并非没有短处,只要找到他们的短处,加以伏击,我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展鹏之沉声道,“更何况,他们的兵力也并非超于我们数倍。”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一下上一章大家看得到吗?为什么我点出来的是此页面不存在》_《 第89章 对策 闻言,容修面色一震。“展将军此言何意?莫不是你打探到他们的屯兵之地,知晓了他们的大军人数?” “不错,戎狄人虽擅骑射,来去如风,但并非无法追踪。我同样也有善于骑射和潜伏追踪的精兵。”展鹏之道,“我的人已追踪到戎狄人的屯兵之地。我想告诉殿下的是,他们的大军人数是五万人,而此次的屯兵之地,殿下绝对意想不到。” “哦?”展鹏之这个说法,倒是让容修起了兴致。“他们屯兵在何处?” “殿下请看。”展鹏之伸手指向大厅中央,由他亲手制作,仔细标志了边城山脉地形的沙盘之上,指着祁州城外以南十里处一座地势稍高的山脉,道,“此次戎狄人是有备而来,联想到数日以前夜半翻越沧澜山的一千戎狄人,他们的屯兵之地,便是在沧澜山沿线与祁州城的中间地段。” “这一片地势较高的山丘,距离沧澜山数十里,距离祁州仅十里,是一个驻守与攻防兼备的绝佳屯兵之地。一日之内,以戎狄之人的脚力,围绕这屯兵之地方圆数十里,快马加鞭皆可到达。” 容修眉峰微蹙,道,“如此说来,他们的骑兵指向何处便可追击到何处,对我们岂非不利?” 展鹏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了容修一眼,对容修的担忧倒是不以为意,深邃的眸光落在沙盘之上戎狄人屯兵之地,意味深长道,“我要的,便是他们的追击。” 容修淡然的眸光轻扫,瞧见展鹏之眼中的深意后,心中稍有所定,就在此时,万历军左幅将詹岩大步踏入厅中,向众人行了礼后,朝展鹏之拱手道,“将军,我方的将士方才快马传书回来,说戎狄有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屯兵大营。” 展鹏之道,“一小队人马?有多少人?可曾看清这队人马离开方向?” 詹岩道,“回将军,信上言,他们延边线南下,看其离去方向,似乎是沧澜山方向。” 闻言,众人皆是面色微沉。 沧澜山就在乾城,谁都知晓,此刻沧澜山外有大宛军队,而这一次针对朝廷的战事,戎狄人与宛人相继而出,这个时候,戎狄又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往沧澜山,定然要与宛人见面。至于他们因何见面,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容修当即道,“他们这个时候前往沧澜山,定然是要与宛人会面商讨进一步攻略我朝边境的意图,所以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成功会面。” 展鹏之颔首,“不错。宛人骁勇善战,戎狄人来势汹汹,此番若是两军联手,我朝边境沿线数城将危矣,必须派出一对人马,务必要破坏他们此次的会面。” 詹岩当即拱手,“将军,末将愿领兵前往,必定拖住他们的人马,破坏他们此次的行动。” 展鹏之蹙眉,一时难以决断。 这队人马若当真是戎狄派出与大宛会面之人,能够代表双方立场并裁决战事的,定然是两方将领之中的重要人物,而此次亦是破坏双方联盟的绝佳战机。詹岩勇猛有余,心思却算不上灵活机敏,让他出马,或许办不成此事甚至有可能有去无回。他不敢冒这个险。 若说此行最好的人选,便是他自己,可是戎狄大军随时有可能派兵攻城,他必须留守此地对抗戎狄的大军,便不能轻易离开祁州城。而众观手下将领,唯有行军稍显灵活的蒋士奇可堪此任。 踌躇许久,展鹏之有所决定时,容修忽然开口,“展将军,这次行动,由我亲自带兵前往。” 展鹏之一怔,瞧见容修淡定自若的面色,忽然明了。以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智和眼力,他的担忧容修自然也明白,这是一个了解两军联盟亦是破坏两军联盟绝佳的机会,所以实施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必须有洞若观火的眼色与杀伐果断的心智,以及事从权宜的灵敏果敢。 这样的人,必定也是这军中的重要人物,而放眼军中,除却展鹏之,只有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了。 展鹏之不敢冒险让他人实施此次的行动,容修同样不敢。所以这个行动的人选唯有他,也只能是他。 只是,这个行动十分重要,同样也十分危险。容修身为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身份何等尊贵,怎可轻易涉险? 容修看出展鹏之的忧虑,道,“展将军不必忧心我,这个任务有多么重要我心中清楚,我身为太子,如今国家有难,边关危急,我怎能坐视不理?展将军可以放心,我定会保重自身,安然归来。” 展鹏之沉默稍许,视线在沐青担忧的面色上一闪而过,蓦然拱手,沉声道,“那臣就恭候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此次行动极为危险,臣会调配万历军中精兵三千保护太子殿下,事不宜迟,太子殿下稍后便要动身了。” “我知晓,不过,展将军不用调配万历军保护我。”容修道,“万历军是精兵,与展将军配合绝佳,你所设下的伏击还是由你的将士实施最为妥当,跟随我此次行动的将士,在军中挑选三千即可。” 见容修态度坚决,展鹏之便也不在多说,向容修拱了拱手,道,“那太子殿下便稍事准备,臣这便去调兵。”言罢,展鹏之转身离开了大厅。 望着展鹏之消失在大门处的背影,沐青的担忧之色终于不在遮掩,缓缓道,“殿下,此次的行动可以让微臣前往,以您的身份,不该轻易涉险。” 容修侧身看向他,“此次的行动至关重要,你心中也该清楚。沐青,这一次,我不打算带你前往。你留在此处,静候我的佳音即可。” “殿下!”沐青惊声道,“您不可如此!无论如何,微臣都必须跟在太子殿下身旁。这是在边城之前,殿下答应过臣的承诺!” “我的确答应过你。”容修道,“不过比起承诺,你的安危更为重要。祁州有展将军在此,展将军的能力我亲眼所见,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见沐青尤要争辩,容修道,“并非我不愿带你前往,只是你该知晓,此次需一路奔袭,沐青,以你的骑术,你可受得住?” 沐青被噎得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容修又道,“此次行动事关重要,决不可出现丝毫差错,也决不能有任何意外出现的可能。沐青,我当初的确答应要将你带在身边,但并不包括涉险。沐青,今日,我以东宫太子的身份命令你,留守祁州城,待我归来!” 望着容修从未在他面前表露的太子的威严,沐青沉默良久,忽然道,“太子殿下,破坏两军的联盟的确重要,但也并非旁人不可,殿下您要亲自前往,是否还有旁的原因?” 容修望着沐青,面色稍缓,道,“京中来信,此次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朝中推荐主帅之时,朝臣力荐让太尉亲自挂帅,这位朝臣,是丞相大人赵权的人。” 言及此,容修面色一正,汇纳百川的眸光洞悉世事一般深沉内敛,深深的看了一眼沐青,沉声道,“此际,我身在祁州城,太尉大人与左先生至乾城,那京城与朝中,又该是何人的天下?而这一切,又为何如此凑巧?” 闻言,凝视着容修双眸之中的深意,沐青微微一颤,一个大胆的猜测然生出,“殿下是说,这边关发生的战事,与丞相大人有关?” “这暂且是先生,也是我的猜测。”容修道,“真正的事实是否如此,只有亲自走一趟,见见这两军会面才能知晓。所以,这一次的行动极为重要!倘若真是如此,这位丞相大人,犯的便是通敌卖国的大罪!” “他……”沐青不敢置信道,“他敢做出这种事?” “权利,本就是天下之人为之向往的力量。似他这等弄权之人,久居高位,早已尝尽权利的诱惑,又怎会轻易舍弃?”容修道,“若是我料得不错,京城里,他该是准备动手了。” 沐青连忙道,“那殿下该怎么办?” 容修面色不变,道,“不急,京城里先生已有所安排。真正有未知变动,让人防不胜防的,是这边境战场。” 第90章 波动 未几,展鹏之安排好军中三千将士候在都尉府外,进入都尉府厅中向容修拱手道,“殿下,三千将士已候在府外,殿下可以出发了。此次行动,为了不让戎狄人警觉,我另外安排了两队人马随殿下一同出发,分兵三个方向,殿下可安心前往追踪戎狄那队人马。” 容修颔首,“展将军行军布阵果然有术。”说罢,欣慰的眸光看了展鹏之一眼,又朝欲言又止的沐青望了一眼,随后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姿态从容潇洒地大步走向厅外。 都尉府外,三千将士见容修踏出大门,动作齐整的单膝跪地,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三千人齐声开口,雷鸣般铿锵响亮。 容修抬手道,“不必多礼,起身罢,你们当中,何人为主将?” 列队当中,一身形高大,轮廓瘦长面容偏黑的将士大步迈出,朝容修拱手道,“回太子殿下,末将孙参为此行主将,授展将军之命,一切将听从太子殿下命令。” “孙将军?”容修看了孙参一眼,随即颔首道,“我知晓了,上马,即刻动身出发!” “是,太子殿下!”孙参为容修牵来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待容修上马出发后,孙参看了一眼奔袭在前方的太子殿下的背影,眸光微微一闪,随即收回,翻身上马,大声道,“众将士,出发!” 片刻间,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在官道上,朝西城门疾驰而去。须臾,西城门中开,伴随着震耳的马蹄声响起,三队人马自西城门而出,由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离开。 于此同时,距西城门不远的侧面一座稍高的小山丘上,数名轮廓英挺的戎狄人趴伏在地远远窥视着西城门这一幕,眼见三队人马消失在三个方向的远方后,其中一人当即神色匆匆的起身,翻身上马往军营方向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一时间,这片昏黄的沙石之地,飞沙走石,烟尘四起。 都尉府内,展鹏之与沐青相对而立,瞧见沐青面容上的担忧之色,展鹏之道,“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位太子殿下的能力,你我亲眼所见,你可以选择相信他。” “展大哥……”沐青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他是太子殿下,此次行动有多危险你我都清楚,怎能让太子殿下涉险?你应该明白,这个朝廷若想彻底清洗,焕发生机,只能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若是他不能安然回来,我们该怎么办?朝廷又该怎么办?”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重,沐青停顿片刻,缓缓道,“对不起,展大哥,我也不知怎么了,自从来到这边境,发觉一切事情都超乎自己的预料,我的情绪竟收不住了。原本我以为对于太子殿下而言我还是有些作用的,没想到到了这里反而成了大家的累赘,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看着太子殿下一次次涉险……” “沐青,你不该妄自菲薄。”展鹏之打断了沐青的言语,沉声道,“你该明白,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轻易投诚于太子殿下。至少你身上有两点是我们大家没有的,你可知?” 沐青摇头。 望着面露疑惑的沐青,展鹏之道,“是识人之慧与待人之诚。” “当初你我在牢中初遇,你便能诚心待我,如今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权利相争,每个人皆是城府深沉,你却依旧能诚心相待。这便是你身上独有而旁人不能及的独特之处。我看到了,太子殿下也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如此信任你,且看重你。” 言及此,展鹏之深深看了一眼沐青,深邃的眸光之中带着一丝深意,道,“因此,我也相信你。这位太子殿下将黎明百姓放在心上,将这边境安危放在心上,毫无畏惧,身先士卒,这是大义,亦是大仁。” “沐青,今日我坦诚的告诉你,待他成功归来,我展鹏之愿意助他,夺取这天下!让这位心怀大义的太子殿下,成为万民之主!” 沐青蓦然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展鹏之,良久,缓缓道,“展大哥,多谢。” “你不必谢我。”展鹏之面色不变,笔挺的身形如苍松青柏,屹立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沉声道,“我不仅仅是因为你,更多的,是因为这天下万民。我不会看错,这位太子殿下,将会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沐青被展鹏之突然的言辞所震慑,久久未语,半晌,方道,“展大哥,多谢。从今往后,你我是一路人了。”言毕,沐青踌躇稍许,忽然道,“展大哥,我有一个要求你可否答应?” 展鹏之道,“讲。” 沐青不在踌躇,开门见山道,“给我一千兵马,我要去追太子殿下。” 展鹏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峰微蹙,眸光在沐青坚定的面色上扫过,“你还是不放心?此行极为凶险,而且快马加鞭来去无踪,你确定你能寻到太子殿下?” “只要展大哥给我一张边境一带的地图与一位识路的将士领路即可。”沐青道,“展大哥,太子殿下的安危事关整个天下,我不敢冒险。太子殿下绝对不能有事,此行他若当真涉险,有我率一千人随后赶到,总能保证他的一丝安危。” 展鹏之沉默片刻,颔首道,“我答应你,你在此等候,我即刻命一千万历军将士随你出发。此行,我让蒋士奇随你一同前往。”说罢,展鹏之复又转身朝大门大步而去。 走了几步,展鹏之忽然停下脚步,他身形未动,挺直的身形背对着沐青,沉声道,“沐青,你忧心太子殿下,是因为臣子本分?还是出自你本心?” 沐青被展鹏之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复时,展鹏之蓦然道,“作为兄弟,容我提醒你一声,今日,他是太子殿下,明日,他便是这天下至尊,你身为臣子,该记得恪守臣子本分。” 闻言,沐青心神一震,展鹏之后面说的这番话他终是听明白了。难道,他担心太子殿下的举动竟是让展大哥误会了他与太子殿下的关系? 这个念头骤然闪过,沐青觉得难以置信,然而突然想起先前容修担心他的安危而下令不准他同行时的神色,沐青一时百味陈杂,复杂难明。 沉默稍许,沐青欲开口辩解些什么,抬眼间,展鹏之已消失在大门外。沐青只得目光复杂的收回眼神。然而展鹏之方才的一席话,已彻底搅乱了他从未有过波动的心潮。忽然间,沐青想到在沧澜山的那一夜,容修对他的问话。 那时,他们之间的气氛已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他并未多想。跟随容修的这段日子以来,这位太子殿下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只是,他对他的担忧,真的超出了臣子的本分? 未几,展鹏之回到都尉府中,并带来了万历军右副将蒋士奇与一千等候在外的将士。 “一千将士已候在府外,士奇是我的得力下属,对边境这一带极为熟悉,由他带你亲自前往,我也可放心。”展鹏之道,“沐青,你若是准备好了,即刻出发罢。” 沐青颔首,方才的那些思绪立即消散,朝展鹏之拱手道,“展大哥,多谢。只是你将这位蒋将军拨给我,戎狄来袭,你人手可够?” “你不必担心我,对敌一事我心中有数。”展鹏之道,“倒是你,领着一千兵马,不能从西城门出发。我已交代士奇,你们待会儿从南城门出发,那里有一条小路,翻越而过便是关外,如此也不易让候在西城门外的戎狄人察觉。事不宜迟,出发罢!” 沐青颔首,不在多言,将自己身上的束甲稍稍整理后,带上必备之物,向展鹏之拱了拱手,便与蒋士奇一同出了都尉府。 少顷,一千万历军兵马,由沐青与蒋士奇统领,一路奔袭在官道上,往南城门疾驰而去。一时间,蹄声振振,骏马嘶鸣。 就在沐青带领一千兵马,追踪容修三千兵马的脚步时,远在距祁州城数十里外的乾城内,严括与左盛已快马到达乾城都尉府,并带来了河西两万兵马。 南华大营的五万兵马于半日前已到达乾城,现正整顿兵马,领兵将领为南华大营将军黎正。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则还在赶往乾城途中,此次带兵将领为宁王麾下威武将军宁国安。 得知太尉严括已到达乾城,诸将立即前往都尉府。 此际,天际之上层云笼罩,常年飞沙走石的边关重城在昏暗而肃杀的这一方天地之中孤高屹立,这数年来阻挡外敌,保卫山河沃土的边城乾城内,八方兵马齐聚,都尉府中,诸将亲临,气氛亦是前所未有的紧迫与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亲变少了,大家是不爱看第二卷的军事剧情吗? 第91章 会盟 此刻,偌大的都尉府正厅中,太尉居于上座,面无表情地望着分坐两旁的众将士,沉声道,“今日,老夫不才,受陛下蒙幸居主帅一职亲来乾城,为的便是驱逐此刻横亘在边关外意欲侵犯我朝的豺狼鼠辈,守护承载我朝无数黎民百姓的江山社稷,诸位将军心中明白,老夫今日在此,事先言明,老夫身为主帅,无论颁布任何军令,诸位将军皆要听从,不得违抗军令!诸位可明白?” 众将拱手道,“谨遵太尉大人之命!” 严括束甲罩身,正襟危坐,满意的颔首,道,“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是行军当中有何不合理处众位也可提出商议,不过,军令为重!一旦军令下达,便决不能有人违抗!” 众将士齐声道,“末将谨遵太尉大人之令!” “甚好。今日老夫还有一人要向众位将军介绍,此人极为重要,众位将军要尊敬他如同尊敬老夫一般。”言罢,严括抬手指向屈膝坐在他身侧,面色从容自若的左盛,道,“这位是左盛左先生,他是老夫府中幕僚,亦是老夫的智囊,今日,他以军师的身份坐在此处,将与老夫,与众位将军一同,抗击外敌!” 众将便齐齐朝左盛拱手施礼,道,“见过左先生。”他们虽不知这位凭空冒出的左先生是何人,但太尉大人是何等人也,能让太尉大人如此尊崇之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想到这一点,众将的神色更是恭谨。 左盛站起身,朝众将拱手道,“诸位将军客气。”言语时,左盛的狭长的双眸在众人的面容上不动声色的扫过,落在边牧脸上了停顿了一瞬,两人视线瞬间交汇便移开了眼。 回礼后,左盛面色从容的落座原位。 严括继续道,“奉陛下之命,召集十一万兵马兵临乾城,三日已过,乾城内已聚集了多少兵马,领将何人?” 这时,乾城守将宋远出列,向严括拱手道,“回太尉大人,乾城现已集结兵马八万人,为边牧将军麾下一万兵马,太尉大人带来的两万兵马以及南华大营巳时赶到的五万兵马。宁王处传来军报,宁王属地三万大军由其麾下威武将军宁国安带领,现正往边城赶来,明日便可到达。” 严括颔首,“八万兵马,暂时无虞。城外敌军军营那边有何动静?” 宋远道,“这段时日有小队人马进行试探性的进攻,但都被边将军率军击退。主力部队倒是一直屯兵营中,不见动静。” 闻言,严括虎目微沉。“他们看来是想等我方大军到来之后,在发动真正的进攻。” 左盛却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个可能也应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大宛十万兵马的确是在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便也是在等待严括的到来。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并非只是攻城,如若只是攻城,趁朝廷大军未来之际他们便可强行攻城,为何要等到朝廷大军到来而损耗自己的兵力,又或者,大宛人还有别的打算?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的确实在等待朝廷大军,又或者,是在等待大昭朝廷中手握军权,位高权重的太尉大人!关外大军压境,朝中赵权力荐由太尉大人亲自挂帅,如此内呼外应之策,绝非只是偶然! 难道,赵权竟真的与外敌相通?这个大胆的猜想成了真,左盛的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丝寒意。只是,他即便要通敌,也不该连戎狄人也通,还是,这当中,另有别的缘故? 沉吟片刻,左盛蓦然道,“大人,在下有疑问想请问宋将军。” 严括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扫向宋远,微微颔首。 宋远见此,便朝左盛拱手道,“先生请问。” 左盛道,“大宛兵马到此数日,你可有派人前去探查军情?他们此行十万兵马,是何人主帅?数日来是如何前来袭击我城的?这几日可看出对方兵马的优势与劣势?” 宋远被问得一愣,半晌才道,“回先生,他们是何人为主帅末将不知,这几日只是小波人马前来攻城,攻城不久便被边将军带领的将士击退,所以优势与劣势末将暂时未看出。” 闻言,严括面色一沉,面露不虞之色扫了宋远一眼后,朝边牧道,“边将军,你来说。” “是,大人。”边牧自列队而出,朝严括与左盛二人拱手道,“据末将俘虏的敌军士兵交代,大宛十万兵马此行而来,主帅之人为大宛国三皇子郝连觉,此人心思敏捷,骁勇善战,在国内名满天下,被誉为战神。而这几次袭击乾城的举动,皆是两三千人,沿乾城边线袭击而来,甚至有绕道沧澜山的人马,被末将的设防提前挡下,才不曾让他们得逞。看其行军方式,大宛人擅轻骑兵,脚力极好。” 左盛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说,他们这几日经常小规模出兵?今日也有?” 边牧颔首,“不错。两三支队伍在城外徘徊游击,末将担心他们用计,而我方大军还未赶到,便不曾出城御敌。” 左盛沉吟稍许,道,“你们可曾想过,他们对乾城的游击策略,或许是迷惑我们的一种手段?此番戎狄与大宛相继来袭,他们定然是提前预谋的,如今双方兵马皆已兵临我朝边境,而战场之事变化莫测,两方的领军人必然也要就我朝边境的进攻策略仔细商议,加上这几日故意扰乱我们视线的计划,他们看似是在等待我朝大军到来,实际上,却极有可能是等待他们的主帅!” 左盛一言,叫在场众将皆是一惊。 边牧急声道,“不错,这几日那些袭击我乾城的人马,见我军拒不出城,便四处游荡,他们的目的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不让我们察觉他们的主帅不在营中!” 左盛颔首,“若是按这种猜测,或许此刻,他们的主帅也许已经与戎狄人会面,不过,事实是否如此,还需我们亲自验证。” 严括道,“先生已有良策?” 左盛看向他,狭长的双眼中眸光微微一闪,深不可测,缓缓道,“今夜,夜袭大宛军营。至于如何夜袭,就由大人与诸位将军商议了。”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此际,距沧澜山西北方三十里,一片山势较低的地势贫瘠之处。一队近千人的人马至远方奔袭而来,行至此处时,缓缓降下速度。为首的一人立于马上,英挺的轮廓如钢铁般削直,不同与常人的琥珀色的瞳孔异常深邃。此人,正是统领西北方游牧民族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 此刻,他望着远方天际,抬手止步。身后一人驾马而来,立在他身侧,沉声道,“首领,我们不继续前行了吗?” 乞颜崇昊抬眼望向远方,道,“不必,迪穆尔,在此扎营,他们的人马也该来了。” 迪穆尔领命,便驾马下去传令。未几,这一千人马尽皆下马,开始安营扎寨,等待着远方客人的到来。 与此同时,就在这片地势不远处的一片小山丘后,容修领着三千人马悄然跟至此地,隐蔽在山丘后窥探着戎狄人的举动。 孙参作为这三千人马的首领,此刻也是容修的副手。他小心翼翼的行至容修身侧,小声道,“殿下,我们已寻到他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容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等。” 一个时辰后,夜色降临,天地之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凛冽的风势夹着飞沙走石迎风而起,一时间,似乎要哀泣这片天地即将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的腥风血雨,风声呼啸,如哭如诉。 层云笼罩,夜幕深沉。 唯有这片地域中央的数座白帐外燃着的点点星火,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地域。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了一阵马蹄声,接着,一队人马出现了视线之中,似乎瞧见了这处的火光,这队人马渐渐缓步,一队约五千人的队伍缓缓显现人影。 瞧见此幕,容修目光一震,远远望着代表两国势力的两方人马,眸中一片深沉。 果然如此。 此刻,听到动静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大步迈出军帐,远远望着远道而来的大批人马,英挺的轮廓上一片冷峻之色。他大步而出,行至这队人马前相距十丈之处,沉声道,“好大的阵仗,大宛国的战神,当不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罢!” 乞颜崇昊声如洪钟,在这夜色之中更是异常清晰的传入这些原道而来的人马中。当即有人呵斥道,“大胆!” “无妨。”数千人的人马中,一道骏马缓缓行至队伍前。 骏马之上,一道身形挺拔的身影如青松一般直立与马背之上,他面容俊美无俦,夜色下更是宛如天人一般,此际,他淡漠的眸光望着身前不远处的乞颜崇昊,朗声道,“战场之上,处处危机重重,我当然要小心谨慎。比不得首领大人胆大心雄,惭愧!” 乞颜崇昊听出这人话中的反讥之意,远远望着这位只通过书信,却从未真正见到的传言之中的大宛战神,只一眼便看出这人身上不容忽视的峥嵘战意,这是久经沙场的征伐与鲜血方能凝练出来的。 乞颜崇昊不敢再有轻视之心,便朝郝连觉抱拳道,“乞颜崇昊!” “戎狄首领,久仰!”郝连觉翻身下马,抱拳回礼,“在下郝连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第92章 盟约 望着这位早已闻名遐迩的大宛战神,亦是帝国三皇子的郝连觉,乞颜崇昊深深看了一眼,道,“早听闻大宛战神风姿煞爽,果然名不虚传。”言罢。乞颜崇昊看了郝连觉身后的数千人的队伍一眼,道,“赫连将军,可要安营扎寨?” “不必。”郝连觉道,“谈过之后我便连夜赶回大营。” “那就用我的营帐吧。”乞颜崇昊道,“郝连将军,请――。” “戎狄首领,请!”郝连觉颔首,朝身后的数千人道,“候在此处,等我出来。贺澜,随我一同前往。” “是,元帅。”列队之中迈出一名身形魁梧之人,他大步上前跟在郝连觉身后,面色恭谨而坚毅。 见此,乞颜崇昊见怪不怪,抬手指向身后的军帐,道,“请。”言罢,转身头前领路,郝连觉二人大步跟上。 此际,就在据此不远的那片山丘后,容修深沉的眸光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在他身侧,孙参同样望着这片两军交汇之地,眸光微微闪烁,晦暗不明。 夜色深沉,狂风呼啸。这片向来沉寂的贫瘠之地,却似乎因这两军到来的惊扰而卷起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风声簌簌。 此刻,戎狄人安营的这片地域中,属于戎狄首领的军帐四周被隔出一片中空之地。一丈之外,则立着数道人影,呈方圆之势守护军帐,不让任何人靠近。 戎狄首领的帐中则点着数盏烛火,将这片幽暗的角落照得灯火通明。 此刻,帐中只有四人。戎狄首领乞颜崇昊与迪穆尔二人望着立在身前的郝连觉二人,一阵短暂的沉寂后,乞颜崇昊率先开口,“我的五万兵马已横陈祁州城外,郝连将军,该拿出你的诚意了。” “首领大人不必心急,当初我答应你的承诺,今日又亲自来此,又怎会言而无信?”郝连觉的眸光若有似无的扫了军帐四周一眼后,落至乞颜崇昊身上,缓缓道,“不过我听说,首领大人的一万兵马数日前攻袭祁州城并未成功,可有此事?” 闻言,乞颜崇昊眼神微变,片刻间恢复如常,沉声道,“说及此事,我还要问你,不是你的消息道祁州城内有叛军吗?大昭朝廷自顾不暇,我若乘其不备突然攻袭,定能攻破祁州城。何以我的一万先锋部队对祁州城发动攻袭时却是祁州城内的守将拼死反抗,眼见即将受不住时,城内又冒出无数援兵,功亏一篑。” “还有沧澜山,你给的边防图上标示沧澜山内大昭并未派兵驻守,可我的一千兵马夜袭沧澜山却受到了伏击,只有数百人逃回,他们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沧澜山有大昭守将,郝连将军,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乞颜崇昊道,“若是如此下去,我还能相信你告之的大昭的边防消息?若非你的书信在我手中,我险些以为这是你与大昭联合设下吞并我戎狄人的策略!” 闻言,郝连觉面露一丝讶异之色,道,“竟有此事?”见乞颜崇昊面露不快,郝连觉抬手道,“首领大人不必生气,以你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到我郝连觉与首领大人盟约的诚意。戎狄与我大宛相隔天远地远,我吞并你们有何益?只有这大昭地大物博,横亘在你我两国中间,以首领大人的雄心,当舍不得这近在眼前的沃土始终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吧。” “我听闻,大昭如今朝政混乱,帝王老朽,当是夺取这万里沃土的绝佳时机,如今又有他朝中人倾囊相授,如此好的机会你我若不把握住岂不暴殄天物?” 郝连觉幽幽道,“我是早已窥视大昭这片国土,今时之机,我等待许久,便绝不会让他从我手中溜走。如今我陈兵十万兵临乾城,听闻,那大昭太尉亲自挂帅前来乾城,今日,想必该是到了。” 见郝连觉面色自信从容,乞颜崇昊将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你有如此信心,是大昭朝中有内应?此人是什么身份能够让你如此笃定?” “并非内应。是大昭的丞相大人,权欲熏心,竟让人寻到我,请我帮忙除掉朝中与他作对的那位手握军权的太尉。”郝连觉道,“堂堂的一国丞相,竟然依靠外敌来对付自己的政敌,如此权臣当道,这内忧外患的大昭国还能存多久?” “竟有此事?”乞颜崇昊面露讥讽之色,道,“看来还真是天要亡他。不过,我很想知道,这位权欲熏心的大昭丞相,请郝连将军出手的代价,又是什么?” 偌大的帐内有一瞬的沉寂,这时,东南角的烛火微微一闪,将帐外掠过的一丝黑影隐于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郝连觉眸光轻扫乞颜崇昊一眼,淡淡道,“河西大营以西八百里沃土,尽归我所有。只不过,”郝连觉话音一顿,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我的野心,可不止这区区八百里。” 言及此,两人视线交汇,相视一笑,彼此明白了各自的野心与用意。 乞颜崇昊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这一手藏着,既如此,当初你在信上允诺我的土地,我想改一改。” “如何改?”郝连觉道,“首领大人,可莫要太过贪心啊。” “你放心,出多少力我便拿多少好处。”乞颜崇昊道,“你领兵十万,我领兵五万,待攻下大昭后,我要沧澜山至河西大营西北方两千里山河,归我戎狄人。至于那传闻富庶繁华的江南以及东部的大片沃土,便尽归你大宛,如何?” 郝连觉的视线落在乞颜崇昊不苟言笑的英挺的面孔上,沉吟片刻,幽深的眸光微微一闪,缓缓道,“好。” “郝连将军果然爽快。”乞颜崇昊道,“我乞颜崇昊平身最爱与爽快之人为友。今日你我皆已到此,也将大昭国土划分清楚,便就此立下盟约,盖上两方的印信,以此为证,日后便已此盟约确定我戎狄与大宛国的界限。如何?” “首领大人之意,亦是我意。这份盟约,我已提前备好。”郝连觉示意身后同行而来的贺澜拿出一示双份的盟约,将之递给乞颜崇昊,道,“书上数言已明示你我双方之盟约,也印上了我郝连觉的印信,唯有地域划分并未书写。” “看来,郝连将军是猜到我的心思了?” 郝连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乞颜崇昊接过郝连觉递过来的盟约,将之摊开仔仔细细的读完后,道,“既如此,今日你我皆在场,这地域划分一列,就由我亲自写上。”言毕,朝身侧迪穆尔道,“取笔来!” 迪穆尔立即从木案上取来一支笔,乞颜崇昊当着郝连觉的面亲自将方才商议的划分大昭国土属于双方的领地记在了盟约上。 未几,书写完毕,乞颜崇昊盖上自己的印章,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则交给郝连觉,道,“盟约已成,我这边已准备妥当,不知郝连将军打算何时攻袭乾城?” “听闻大昭的这位太尉大人戎马一生,行军有术,战场上也颇也英勇,如今虽年事已高,但也并非好应与之人,加上手握军权,此次的兵马必然不会比将军稍,郝连将军有信心能够将之击败?” 闻言,郝连觉眉峰微耸,沉声道,“对付他,我另有手段。首领大人,盟约已定,兵马已至,这场大战可以开始了。” 乞颜崇昊道,“何时?” “明日,午时。”郝连觉道,“今夜你我连夜赶回各自军营,明日午时,发动攻袭!” 这一场大宛与戎狄人私下签订的图谋划分大昭国土的盟约就此生成,谈完后,郝连觉领着五千人马当即离开了这片飞沙走石的贫瘠之地。 戎狄人还未离开。 因为距离自己的军营仅十数里,乞颜崇昊很笃定,凭借他们的快马,不出两个时辰便可赶回大营,便就此歇在搭建的营帐内。 此际,远处的山丘之后,眼睁睁看着大宛军队快马如风的奔离了此地后,容修望着空地上的数座军帐,眸光深沉,若有所思。 身侧,孙参道,“殿下,有一方人马已经离开了,戎狄人眼下只有一千人,我们有三千人,若此时突然进攻,他们没有防备,定可大获全胜。” 容修沉吟片刻,道,“能够统领游牧族的戎狄首领,你觉得会是心思简单之人?若是所料不错,方才的那一方人马,便是此刻率大军兵临乾城的宛人,而能让戎狄首领亲自见的人,在宛人中又是什么地位?此番与另一方人马的领军人物会面,身为戎狄首领,会只带一千兵马?” “殿下是猜测?戎狄人在此处埋有伏兵?”孙参低声问道,然而容修此刻的眸光依旧落在那处军帐之地,孙参见此,悄然无声地退离容修身侧。 未几,突然,趴伏在山丘后的三千兵马发生异动。 “殿下有令,攻击戎狄人――!”黑暗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伴随这道声音响起,三千兵马拔地而起,冲向了远处那片一千戎狄人的军帐。 这时,孙参脚步匆忙的奔至容修身侧,急声道,“太子殿下,不好了,不知是何人乱下军令,我们的三千将士已经冲向戎狄人的军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93章 暗箭 话音稍落,容修身后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眼睁睁见已方将士冲向戎狄人,容修面色阴沉,沉声道,“是何人妄下军令?” “这……属下也不知。”漆黑的夜色下,孙参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唯有语气之中隐含焦急之意,朝容修道,“殿下,将士们已经冲过去了,事已至此,殿下莫要犹豫了,戎狄只有一千人,只要殿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令,我们必定能将这一千人剿灭。” 闻言,容修的目光落在立在身前的孙参身上,隐于黑暗之中的眸光晦暗不明。眼见情势紧急,容修不在多想,只道,“既已动手,便要速战速决,去罢,务必要将戎狄首领给我擒回来。” “是,殿下。请殿下在此等候属下归来!”孙参领命,留下数名将士保护容修的安危后,当即领着数人翻身上马挥着长刀往山丘外的戎狄所在之地冲了过去。 望着这一幕,容修眸光一沉,左手落在跨在腰间的佩剑上,向身后的数名将士道,“随我一同冲过去,灭杀戎狄人!” “太子殿下……”这几名将士皆有些迟疑,军令如山,何况他们明白这位太子殿下的重要性,怎能让他踏进那刀剑无眼的战场厮杀? “你们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容修沉声道,“你们上得战场,我上不得?我与你们一样同是大昭儿郎,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随我冲上去,杀得多少戎狄人,我便请旨按照军功奖赏你们!” 几名将士至此已不敢在违抗容修之命,当即领命道,“是,太子殿下!”言罢,便跟随着从腰间抽出长剑,跨上骏马的容修一同冲进了战场。 一时间,这片飞沙走石的贫瘠之地,伴随着漫卷天地的狂风呼啸,紧接着,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天喊地的厮杀声以及骏马受惊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容修带领的三千兵马由孙参指挥着冲向了戎狄人所在的军帐。 被突然冒出的敌军惊住,戎狄人却极快的反应过来,就地而席的戎狄将士连忙起身翻身上马,将戎狄首领的军帐团团围住。 外围的将士已被冲上来的大昭将士缠住,刀兵相间,血肉横飞,杀声四起。 内围,被团团包围保护的戎狄首领军帐内,乞颜崇昊一边收拾着重要的随身之物,一边朝迪穆尔惊声道,“哪里来的敌军,可曾看清有多少人?” 迪穆尔道,“夜色太深,看不清敌军人数,但保守估计有三千人。首领大人,我们只有一千人,支撑不了多久!” “想不到他们竟跟到这里来了!不必着急,只要能够突破他们的包围,以我们马匹的脚力,他们追不上。传信忽尔勒,让他的两千兵马速速来此。”乞颜崇昊将重要物品与那一纸盟约一把塞入怀中,拿起卸下的一柄弯刀跨在身上,道,“随我出去,突围!” 言罢,乞颜崇昊掀帘而出,迪穆尔大步跟上,帐外,二人的马匹已被牵了过来候在此处。二人当即翻身上马,迪穆尔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响箭,当即点燃,刹那间,一道明亮的白焰如流星一般划破这血染长空的杀伐黑夜,在无边的夜幕之上绽放出星光之火。 此时此刻,距离此处西北方的五里处,一只约两千人的戎狄队伍整装待发,为首之人抬眼望向星火闪现处,举起长刀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一同驰援首领大人!” 刹那间,两千快马奔袭在沙石之地,扬起烟尘滚滚,往星火闪现之处疾驰而去。 于此同时,这一片无声的硝烟弥漫处,乞颜崇昊抽出腰间弯刀,大喊一声,“儿郎们,天神的弯刀早已饥渴难耐,今夜便是你们血祭天神之刻,苍狼杀,西北!” 一言出,却仿若一股莫名的力量醍醐灌顶般冲进这些戎狄将士的心中,霎时间,戎狄将士的反抗更为剧烈,厮杀也更为凶狠。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朝西北方聚拢。 这是首领大人发出的信号,他们的突围方向,西北方。 此刻,双方交战异常激烈。在乞颜崇昊的带领下,戎狄人越战越勇,长刀翻转而过,就有人影不断倒下。大昭将士不甘落后,亦是杀红了眼,只是人数上虽战优势,体力却不及戎狄人。 戎狄将士一边手执弯刀砍杀敌军,一边驾马汇聚成团,成刀锋势向西北方奔袭。乞颜崇昊更是一马当先,手起刀落便是一个敌军将士倒下。在这飞沙走石的黑夜中,竟即将突破大昭三千将士的包围圈。 “儿郎们!杀――!” 如苍狼一般的嘶吼声惊破这血满弓刀的深夜,仅剩数百名的戎狄将士们士气为之一振,尾随着乞颜崇昊从撕开的突破口往西北方狂奔而去。 眼见这些戎狄人即将逃脱,斩杀了一名戎狄人后,容修眸色一沉,在夜色之中辨别孙参的方向,驾马而来,大声道,“孙将军,令将士们往西北方追击。他们的人数不多,全力追击,定要抓住戎狄首领!” “太子殿下?”孙参显然没有料到容修竟然跟了上来,而且身上隐隐有血腥之气,这是沾了人血才有的气息。孙参在夜色中朝身旁驾马而行的容修扫了一眼,夜色将他复杂的眸光掩入黑暗之中,犹疑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之间被阴狠覆盖。 就在此时,东北方向忽而传来的一阵马蹄声,为这片混乱而嘈杂的夜色再次添上一重奏鸣。 听闻此声,孙参握住长剑的力道然松下,侧首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惊声道,“难道当真是戎狄伏兵?” 容修同样听到了这阵整齐的马蹄声,却不同于孙参的猜想,因为这个方向,不是戎狄人的行军路线。猜测之际,一队人马出现在视线当中,当夜色中依稀可辩的熟悉的身形出现在容修眼前时,容修眸色瞬变。 竟然是沐青! 此际,沐青与蒋士奇领着一千万历军将士出现在这片刀兵相间的杀伐之地。 方才看到出现在夜幕之中的星火一闪而现,他们依着火光出现的方向寻至此地,还未离近,远远便听到双方人马的厮杀与叫喊声。沐青心系容修的安危,当下便快马加鞭赶至此地。 此刻,望着夜色中焦灼在一处厮杀的双方人马,听着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嘈杂声,又不能大声呼唤容修的名讳,沐青只得心急如焚的四处寻找着容修的身影。同时嘱咐随行一旁的蒋士奇道,“蒋将军,太子殿下的安危乃重中之重,务必要寻到他,万不可让他出事。” “是,沐大人。刀剑无眼,请沐大人保护好自己。”被展鹏之刻意嘱咐过要保护好沐青的蒋士奇此刻要寻找身份更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只能暂时将沐青放下,告诫他一番后,蒋士奇与随军兵马一同冲向了战场。 这是沐青第一次亲身经历真正的战场,虽是深夜,虽是仅仅数千人的交战,可那厮杀声与刀兵穿入人体的沉闷声却是实实在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沐青的心中有一瞬间的恐慌,恐慌这他从未亲眼见到过的血光四溅的战场,然而让他更为恐慌的,是容修便身处在这刀剑无眼,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 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事,边境会如何,这个王朝会如何……沐青简直不敢想象,想及此处,沐青心下更是难安,望着前方一团混乱的战场,沐青御马扬鞭,大声道,“公子――!” 此刻,沐青的举动被视线紧盯着他的容修收入眼中。眼见沐青即将冲进战场,容修眼中已容不下其他,眸光一沉,道,“孙将军,戎狄援兵即将到来,不必追了。”言罢,容修御马侧头往沐青所在之处疾奔而去,同时厉声道,“沐青,候在原地!不要妄动!” 嘈杂声中,依稀听到容修的声音响起,沐青心中一喜,视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寻而去。 这时,孙参御马停下追袭的脚步,眼见太子殿下已调转方向往东北方奔去,而他率领的三千将士依旧在追袭戎狄人,孙参面色不变,抬手砍下身旁一名欲追随大部队的戎狄人,取下他身后的一支长箭,架起弯弓指向人群中往东北方狂奔的一人一马。 长弓立,横箭出。 刹那间,箭头闪着冷厉的幽光,带着凛然的杀意破入长空,避开无数穿越而过的人影,直直朝驾马狂奔的容修射去。 这一幕,恰巧被眸光扫过来的沐青瞧见。黑暗之中,沐青看不清是何人射出了长箭,然而那长箭直直射向的那道人影,此刻正往他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道熟悉的身影沐青绝不会认错,竟是容修! 此时此刻,容修已驾马临近他身前,见此,沐青目眦欲裂,连忙驾马奔向容修,惊声道,“公子,小心――!” 言出时,沐青驾马迎上,正要扑倒容修挡下这枚飞箭时,容修耳闻身后的破空之声,足踏马镫探出身形抱住沐青。‘噗’地一声,冰冷的箭锋刺入后背,容修忍痛抱住沐青坠下马背。 沐青察觉自己落入容修的怀抱,毫发无伤时,抬头见自己将容修压在身下,面色骤变,惊声道,“殿下……!” 话音未落,沐青只觉后颈一痛,意识瞬间陷入深渊之中,竟晕了过去。 第94章 情知 夜色依旧深沉,此际,距离那片战场不远的一座山丘上的山洞内。 火光幽幽,夜深人静。 沐青是在后颈的一阵钝痛中慢慢清醒过来的,意识渐渐恢复时,沐青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想起太子殿下似乎受了重伤,正要睁开眼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殿下,他们寻不到殿下与沐大人二人,已经率领将士们返回祁州城了。” 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沐青仔细回想,骤然想起,这是良阙的声音,他同时也想起来,他似乎有几日未曾见到良阙跟在容修身旁了,原以为容修派他去办了旁的事,未曾想今日竟突然听到他的声音。 沐青敛着的眼睑微动,殊不知,已落入某人的眼中。 在他睡着的不远处,容修坐于火光前,灼灼燃烧的火光掩住他面上的苍白之色,他若有似无的眸光扫了沐青一眼后,赤着上半身任由良阙屈身跪在他身前为他刚刚拔箭的伤口敷上药粉。 “说吧,在军帐中,你听到了什么?今日来的,是大宛的什么人?” 良阙敷着药粉的动作微微一滞,道,“回殿下,今日来的,是大宛此行的兵马大元帅,郝连觉。” “果然是他!”容修对这位在大宛国内声名赫赫,被誉为战神的郝连觉早有耳闻,同时也将他,视为一个能够威胁到大昭的潜在的对手。而今日,这位潜在的对手的的确确已成为了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沉默片刻,容修道,“他们商议何事?” “他们结成联盟,暗中商议瓜分我大昭国土一事。”良阙道,“殿下,他们早已有书信来往,这一次两军同时出现在我朝边境也是提前预谋的。此次,戎狄出兵五万,大宛出兵十万,戎狄首领乞颜崇昊要求郝连觉攻下我朝后将沧澜山乃至河西大营以北的两千里山河,划入他戎狄境内。而剩下的国土则全部归为大宛,他们已商议妥当,并立了盟约。” “若非今夜我方的兵马突然出现,属下原本打算,将戎狄首领的那份盟约拓印一份回来交给殿下。” 闻言,容修眸光一沉,今夜的三千兵马为何要突袭戎狄人他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未在这一事上多说,只道,“他们好大的野心,战场上还未交手,就以为能够攻下我朝!当真以为我举国上下都是无用之人!” 说及此处,见良阙面色有异,容修道,“有话直说。” “是,殿下。”良阙收回装着药粉的小瓷瓶,正欲为容修绑上布条,却被容修拦住,良阙便收回手,道,“属下今夜听到了另外一件事,朝堂之上有一位大臣与郝连觉私下来往,并立有协议。” 容修眸光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冷,沉声道,“讲!” “此人,便是丞相大人赵权。赵权与郝连觉私下协议,以河西大营以西八百里沃土为条件,请郝连觉出兵我朝边境,为他除去太尉大人严括。”良阙道,“然郝连觉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表面上与赵权达成协议,暗中联系戎狄首领,以此次除去严括的行动为由,与戎狄联合出兵攻袭我朝边境,意图彻底攻占我朝!他们已经商议好,明日午时,便是双方大军正式攻袭我朝边境的时辰!” 闻言,装睡的沐青心头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场攻袭大昭边境的战争,竟还有这么一层令人恐惧的心思藏在里面。这些人为了获得无上的权利,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竟然能够如此不择手段,当真是令人心惊胆寒! “赵权!”容修面色陡沉,映射着身前熊熊火光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道,“我与先生的猜想,果然是真的,这位丞相大人好大的胆子,为了除去政敌,竟连通敌卖国一事也做得出来,若继续留着他,只怕这大昭王朝的万里山河当真要败在他的手上!” “明日午时?”容修道,“良阙,速速派幽冥卫前往乾城与祁州城,不得惊动任何人,告之左先生与展将军敌军的攻袭时辰!” “是,殿下!”良阙领命便转身离开了山洞。 当山洞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火光幽幽,不时炸出轻微的声响时,容修开口了,“沐青。” 沐青心头一震,睁开了眼,只见容修正望着他,沉声道,“既已醒了,过来为我包扎。” 沐青为方才听到的事所震撼,此刻才想起容修受了伤,连忙起身行至容修身前单膝跪下,望着贯穿容修左胸肋下的那道箭伤,眸光复杂。 方才,他是想挡下射向容修的那枚飞箭的,可是容修显然看穿他的意图,竟将他拦腰抱下生生受下了那枚飞箭。容修身为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自身安危是何等重要,却偏偏受下了这枚飞箭,他是不愿受自己的这份恩,还是只是不愿自己受伤? 沐青的目光落在一旁,铺落在干草之上的由外衫撕裂而成的布条,拾起其中一长条为容修绕着肋下缠上,同时低声道,“殿下……为何要受下那支箭?今夜殿下不仅仅只是来追踪戎狄之人的,是吗?” “你果然猜到了。”容修微微侧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沐青清秀的面庞,眸光微微一暗。今夜的计划,他曾想过要不要告诉沐青,若是以前,他可以坦然的将自己的一切计划告诉沐青,可是,自从察觉自己的心意后,无论是何行动,他都不能将沐青坦然的放进自己的计划中了。 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沐青,不让他受到伤害。容修身为太子,而沐青身为太子中舍人,必然要将太子的一切放在首位,包括他的安危,这一点,是容修不能见到的。 战场之事复杂多变,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受刀兵所伤,更有甚者便是身首异处,这是容修绝不愿意看到的。他不愿见到沐青受伤,也不愿沐青见到他受伤而为他担忧。 然而今日,他未曾想到,沐青竟然违抗了他的命令,率领了兵马前来寻他。今夜,战场之上,亲眼见到沐青出现在眼前时,他是欣喜的,可更多的,却是惧怕,他惧怕沐青受到伤害! 不知从何时起,沐青已渐渐烙进他的心中。也许是偌大的东宫,唯有沐青一人看到他真正的面目时;也许是那一次被行刺,沐青无所畏惧的代替他成为刺客们刺杀的目标时;也许是除夕那一夜,沐青面色惨白的被宫人抬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时。 容修已经明白,那一刻起,他已不能将沐青视为臣子,视为知己看待。而今日见到沐青的那一瞬,容修知道,从今日起,沐青,将是他唯一的弱点,是他致命的软肋。 这万千情绪在脑海里翻转不过顷刻之间,容修依旧凝视着沐青,被火光映射的双眸之中隐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意,缓缓道,“我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沐青,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殿下,若非我今夜来了,你是否还要瞒着我?”沐青犹疑片刻,缓缓道,“殿下可是……信不过臣?” 闻言,容修面色瞬变,未受伤的右手陡然擒住沐青的下颌,扬起他的脸颊直视双眸,沉声道,“你以为我信不过你?”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风淡云轻,仪态从容的翩翩君子,而是气势凌人,霸气尽显的东宫太子。 沐青被容修突然的动作微微一惊,为他缠绕肋下的动作稍稍一顿,然而被容修固定着的不容拒绝的眸光却毫不闪躲的直视容修的眸光,道,“那便请殿下告诉臣,若非臣亲自来了,臣是否与祁州城将士一样,收到的是太子殿下生死不明的消息?” 这是头一次,容修见到沐青从未在他面前出现的执拗的目光,容修也早已清楚,沐青是有这个胆子的,他不怕死。他复杂的眸光在沐青脸上轻扫而过,擒住沐青下颌的右手放松力道,大拇指指尖不经意划过沐青的下唇,一扫而过,忽然放开了他。 “继续。”示意沐青继续包扎后,容修不经意道,“按照我与先生的猜测,我与太尉离京之后,赵权必将有所动作。然而动作之前,他必然要除掉威胁到皇位的另一人选。这一人,便是身为东宫太子的我。” “今夜,我领兵出城,便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我追踪戎狄人,想要了解戎狄是否与大宛有所勾结是真,借机试探祁州城中,是否有赵权安排借机除去我的人也是真。只不过,这一计划,除却我身旁的幽冥卫,我不曾告诉任何人。”容修道,“而你,身为东宫中舍人,时常侍奉在我身旁,若连你也不知我的下落,那么我生死不明的消息,便也成真了。” 此时此刻,方才被容修隐瞒的那一丝不信任的怒意倒也消散许多,只是心中那一点隐约的猜测沐青却不敢轻易问出口,便道,“知晓确定有人想对殿下动手后,殿下所幸将计就计,让赵权以为殿下下落不明,从而放松警惕,开始自己的计划?” 虽然心底有一丝不舒服,沐青还是开口问道,“从背后射箭的那一人,殿下可知是谁?” 闻言,容修看了沐青一眼,印着幽幽火光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孙参。”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 第95章 承诺 “孙参?”祁州城内有三万大军,统领各路兵马的将军也不在少数。沐青一直跟在容修身旁,所接触过的将领之中并没有孙参这一号人物。或许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并没有任何印象。 容修知道沐青不识孙参,道,“他是此次随边牧一同来的河西大营的将领,也算是边牧的副将。之前我忧心乾城,让边牧领一万兵马在乾城留守,他的几位副将皆随我一同来了祁州城。” “原先,我对他也并无印象,若非今日……我怎会知他竟也是赵权的人!”说及此处,容修眸光发冷,道,“想不到,赵权的势力竟已渗透至军中内部,无孔不入,步步为营,他图谋的是什么,已昭然若揭。” 沐青为容修包扎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又恢复如常,将容修的伤口用布条缠绕几圈,确认不会渗血后,沐青从容修的身前退开,坐于一旁的火堆前,视线落于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上,缓缓道,“这位丞相大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甚至为了除去政敌而通敌卖国,这样的人若真的将朝堂的权利掌于他一人之手,大昭便真的完了。” 闻言,容修侧头看了他一眼,“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殿下既已知晓我装睡,又何必多问?”沐青道,“我知道殿下不曾打算瞒我,我想知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殿下想瞒住孙参,瞒住祁州城的耳目,那么展大哥哪里殿下打算如何解释?还有,我们虽知道丞相大人通敌卖国,却并无证据,殿下又该如何打算?” 山洞之内,一片幽静,只有熊熊燃烧的火光,不时炸出轻微的声响。 “展大哥?”容修眼睑轻抬,若有似无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沐青,缓缓道,“你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信得过。今夜收到消息时,他便可知你我无恙。只是接下来,你便要与我一同,隐在暗中了。” 沐青凝视火光的眼眸微微一怔,道,“我的职责,本就是随侍在殿下左右的。” 容修留意到沐青一丝异样的情绪,在沐青未曾注意到时深深凝视了他一眼,随即轻扫而过,落在二人身前的熊熊燃烧的火堆上,道,“至于赵权,想要他的证据绝非难事,收到孙参的消息后,他必然会开始他的行动。一旦开始,便也是他走向倾覆之路之时。刺杀太子,通敌卖国,这桩桩件件,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届时,还怕找不到指证他的证据?” 沐青闻言,心下了然,只是心中始终悬着一丝紧张与忐忑。这位丞相大人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军中内部,为了权利甚至能够与外敌相通,如此心狠手辣与心思叵测之人,在已经渐渐明晰了太子殿下的真面目后,是否还有旁的手段? 见沐青面露沉思之色,容修眸色奕奕,倒映着火光的双眸仿似燃烧着熊熊烈火,突然开口,“沐青。” 沐青一愣,片刻才回过神来,“殿下?” “你方才,是想为我挡箭?”容修的目光凝视着沐青,沉声道。 沐青沉默了一瞬,那一丝异样的情绪再次涌现,沉默片刻,道,“殿下身为储君,安危是何等重要,沐青既然奉殿下为君,殿下的安危便是沐青的首要职责。” 似乎猜到沐青会是这种解释,容修面色如常,只道,“我说过,在你面前,我并非只是太子。沐青,从今日起,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可能做到?” 沐青疑惑道,“何事?” “你需答应我,从今日起,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以你自身安危为重。可能做到?” “殿下!”沐青眸光微震,片刻又将那份震惊敛进眼底,心神却剧烈震荡。又是这种感觉!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说?为何要让他答应这种事?他可知一旦答应下来便是一种承诺,而这承诺代表的是什么,殿下可知? 一个难以启齿的疑问徘徊在口齿之间,踌躇良久,却始终无法问出口。犹疑片刻,沐青道,“殿下可知,与我而言,殿下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您要我……” “沐青。”容修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言语,沉声道,“你跟随我的这段时日以来,应当看到,我蛰伏多年,保全自身的手段又怎会少?但你不同,东宫之畔向来危急重重,你却并无保全自身的手段。所以,你需亲口答应我,从今往后,以自身安危为先!因为,他日待我功成,君王之畔,定然要有你的身影。” 沐青心神一惊,转而望向容修,见容修面色沉静,目光诚挚而灼灼,隐含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沐青只觉心口微颤,当即移开了眼,沉默半晌,缓缓道,“沐青记住了。只要殿下安好,我会保重自身。” 听出沐青话中的深意,容修沉凝的面色稍缓,唇角掠过的笑意一闪而逝,片刻后道,“夜深了,过来,帮我更衣。” 未几,良阙的身形出现在洞口,向朝他望来的容修微微颔首后,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无息的再次消失。 子时三刻,深沉的夜色漫无边际,似乎要将这边境的飞沙走石与即将到来的铁血凝沙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警示这片天地而风声怒号,气吞山河。 祁州城,太尉府。 偌大的正厅内,展鹏之面色深沉的坐于帅案之上望着帅案之下的二人,轮廓刚毅的面容上掩着一层愠怒之色。“你们方才……说什么?” 连夜快马加鞭赶回祁州城的孙参与蒋士奇二人此刻面色憔悴的跪在展鹏之身前,孙参道,“展将军,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对那一千戎狄人展开追击,未曾想戎狄人竟藏有伏兵,就在属下即将捉拿到戎狄首领之际突然冒出与戎狄首领形成围援,重伤了属下率领的三千兵马。” “当时事发突然,属下一时未顾及到太子殿下,不想从戎狄人的兵马中突围后,太子殿下已不知所踪,属下派人仔细寻找依旧找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属下自知有罪,特此回来向展将军请罪。”孙参拱手道,“请展将军治罪!” 展鹏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孙参后,视线落在蒋士奇血迹斑斑的面容上,道,“你来说。” “是,将军。”蒋士奇道,“属下随沐大人赶到时,孙将军的兵马正与戎狄人交战。夜色太黑,属下看不清双方有多少人马,但戎狄人当即处于劣势,孙将军派人追击。沐大人念及太子殿下的安危,命属下进入两军之中寻找太子殿下。属下知晓太子殿下为重中之重,便让沐大人候在原地,属下则率人冲进了两军之中。” “戎狄人十分骁勇,属下一边斩杀戎狄人,一边寻找太子殿下。但两军交战实在混乱,又是黑夜之中看不清人影,等属下与孙将军汇合后,戎狄人的援兵冲了过来,我方被打得措手不及,待杀出重围后,太子殿下与沐大人皆已……不见踪影。” 闻言,展鹏之眉峰陡沉,右手猛然拍在了木案之上,沉声道,“太子殿下与沐大人不见踪影?你们还有脸回来!” 蒋士奇与孙参俱是面色一变,垂首道,“属下有罪,请将军治罪!” “护卫太子殿下不利,自然要治你们的罪!”展鹏之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沉吟片刻,道,“只是大敌即将到来,我方兵马将士匮乏,你们二人的罪暂且记下。待大敌击退之后,你们二人的罪责,我将以军法执行!” 二人闻言当即拱手,“是,将军。” “太子殿下失踪一事兹事体大,决不可透露出去。我会另外派人前去寻找太子殿下与沐大人,你们回去后告之手下的兄弟,若有人将此事透露出去,以叛国罪论处!你们可明白?” 二人道,“属下明白!” 展鹏之颔首,又问了二人一些有关太子殿下与沐青两人失踪的始末后,展鹏之让二人退下各自领五十军棍。 当偌大的军政大厅内只有展鹏之一人坐于帅案前沉眉凝思时,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等展鹏之察觉时,一把匕首,穿着一张纸条插在了他面前的木案之上。 展鹏之面色微震,骤然抬头环顾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军政大厅,空无一人,无声无息。展鹏之面色沉了沉,蹙眉将木案上入木三分的匕首拔出,取下纸条展开后,看清纸条上的寥寥数语,眸光一震。 戎狄大军攻袭时辰――明日午时。 没有落款,不知是何人传给他的消息。 展鹏之蹙眉沉吟半晌,想到那无缘无故一同失踪的两人,一个念头蓦然生出,展鹏之眉峰一扬,大声道,“来人,请诸位将军来大厅议事!” 第96章 夜袭 此际,祁州城相隔数十里的西南方所在的乾城。广袤无际的沙石之地被蔓延至天边的漆黑夜幕笼罩,天地之间,无声无息,只有令人恐慌的沉寂在悄然蔓延。 这是风暴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当沉睡的人们陷入最深沉的睡意之中。乾城西门大开,深沉的夜色中,一万余名身骑快马的大昭将士从西城门出发,蹄声振振,如鼓如雷,四千人为先锋,三千人为中锋,五千人为后续部队,由边牧统领,一路快马加鞭朝乾城外正西方十里处绝尘而去。 目标――大宛军营。 这正是由左盛提出,严括与诸位将军商议,针对大宛十万兵马兵临乾城的对策――夜袭。 就在大军出城不久,偌大的乾城都尉府内,严括与诸位将军候在大厅中央等待边牧携捷报归来时,大厅外,左盛无意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左盛眸光微动,向严括示意后起身自偏角出了大厅,立身与院外一角时,一名黑影无声出现在他身前。 “左先生。”一道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黑影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交给左盛后,立即隐去身影,无声无息消失于黑暗之中。 严括将纸条摊开,寥寥数语映入眼帘――明修赵相,暗通戎狄,两军攻袭时辰,明日午时。 只一眼,严括将寥寥数语熟记于心后,四下环顾一眼,将纸条塞入口中,无声咽下,随即面色如常的回了大厅。 明修赵权,暗通戎狄,好一个大宛主帅郝连觉。此等心思,此等手段,他又怎会让他轻易抽身离去?还有那位丞相大人,他果然与敌军相通!竟然连同敌军首领来对付已方政敌,如此心狠手辣的手段,他岂能让他继续肆意妄为!将大昭的江山与百姓沦落成玩弄权术的手段! 落座回原位的左盛,波澜不惊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一个时辰后,天地之间最为黑暗的时刻到来的那一刻,乾城外西方十里处,一片黑影出现在了远方的视线之中。 这片庞大的黑影携风卷狂云之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雷鸣般的蹄声响彻大地,惊醒了这寂静的黑夜,也惊醒了沉睡之中的大宛将士。漆黑的夜色中,大昭一万余将士身骑快马烟尘滚滚呼啸而来。 此际,屯兵十万的大宛军营内,巡防的士兵远远听见雷鸣般的蹄声在耳畔响起,熟悉是何种声响的士兵当即面色大变,惊声道,“敌袭――!敌袭――!” 代表紧急战事的哨声被接连吹响,惊醒还在睡梦中的大宛军队。一时间,军营中的士兵们被惊醒,耳闻哨声的士兵们面色一变,连忙穿上战甲,拿起武器结合成军迎接来敌。然而他们集结成军的那一刻,大昭的兵马已近在眼前。 大宛军营正前方百丈之地,边牧率领一万兵马快马而来,临近敌军大营后,身后的兵马呈锥形朝大昭军营而来。 边牧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火光连接而成的大宛军营庞大的轮廓一角,深夜中漆亮的双目闪过一丝幽光,拿出长号长鸣一声,厉声道,“放箭!” 铿锵之声雷霆般响起,身后的将士闻声而动,动作整齐如一的立弓悬箭,冰冷的箭锋不知擦过何物,竟生出火光,遥遥射向大宛军营。一时间,万箭齐发,携着无数耀眼的火光,穿过森冷的黑夜,划过虚无的长空,直直射向了大宛军营内的军帐之上。 顷刻间,无数军帐燃起火光。星星之火瞬间愈燃愈烈,伴随着大火燃起,军营之中接连响起士兵的惨叫声。 漆黑的深夜,这一处火光升腾而起,不多时,竟如火云一般染红了这片天际。 此际,大宛将士终于缓过神来,在不知被损毁了多少军帐与士兵后,大宛军营前方的将士们迅速集结成一支庞大的队伍,翻身上马,或手持铁盾,或手持□□朝军营外的敌军而来。 与此同时,军帐内的弓箭手集结成军,与敌军一般立弓悬箭,未几,无数飞箭自大宛军营迎空而起,射向了军帐之外深夜来袭的敌军。 见此一幕,远远观战的边牧再次吹响号角,传令:变阵! 身后的将士立即闻声而动。呈锥形的队伍从中间开始分成两队,沿着大宛军营两方边线绕道而行。同时,手中长箭未停,再次万箭齐发射向敌军大营。 在这深夜之中最为黑暗的一刻,这片硝烟弥漫的天地之间,火光四起,长箭划过虚空之声,号角声,追击声,惨叫声接连而起,原本万籁俱寂的深夜这一刻彻底被惊醒,又堕入地狱一般的深渊。 此际,距离这片硝烟四起的战场西北方五里处,一支五千人的人马快马加鞭绝尘而来。郝连觉一骑当先,远远望见天边渐渐显现而出的一片火红时,面色当即一变。沉声道,“那是?!” 身后的贺澜同样瞧见此幕,当即惊声道,“殿帅,那是我方大营,怎会有如此大火?” 郝连觉面色陡沉,道,“不好!他们竟然深夜来袭!”当即命身后将士道,“加快脚力,不计一切代价赶回大营!” “是!”五千将士当即扬起长鞭,骏马嘶鸣,瞬间加快脚力前往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此刻,这片战场的火光已愈染愈烈,黑夜之中如璀璨的烟霞染红了这片夜空。屯兵十万大军的大宛军营内,前方的数千军帐已沦为一片火海,无数将士身染火光惨叫哀鸣。渐渐倒在火光之中销声匿迹。 军营后方,无数大宛将士集合成军朝火光涌现处快马而来,渐渐的,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出现在大昭将士的眼前。 瞧见此幕,边牧的眸中闪过一丝森冷之色,远远望着如烟火一般耀眼的敌营内的大火,如刀锋般冷厉的唇角扬起一丝冷笑。忽而,侧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隐在这混乱的战场声中,却依旧清晰的传入边牧的耳中。边牧双耳闻声而动,沉吟片刻,再次吹响号角,传令:收兵! 训练有素的边牧麾下的一万河西大营将士闻声而动,形成两方侧翼的队伍调转方向往回撤退,一边撤退的同时,手中仅剩的长箭再次射向了集合成大军前来追击的大宛将士。 训练有素,快马如风,来去如电。不多时,一万余将士仅损失了近千人,剩下的一万将士再次汇合成锥形阵往乾城方向撤退。在大宛将士的怒骂中消失在了远方尽头。 郝连觉领着五千兵马赶回大营时,瞧见的便是大宛军队集结成军往前方追袭而去。见此一幕,郝连觉的目光又落在己方大营,眼前烧成火海的军帐大营,郝连觉面色森冷,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夜袭我军大营!”突然想到乾城今日会赶到的人物,而又有这个胆量与能力,只有此人,郝连觉冷声道,“大昭太尉,严括!” 猜到是何人敌袭大营的郝连觉沉吟片刻,朝身后的贺澜道,“去将他们追回来,告诉他们,不必追袭!立即撤回!” “是,殿帅!”贺澜领命,立即驾马去追带领大军前去追击大昭军队的将士们。 未几,当前去追击敌军的大宛将士陆续回营后,大宛军帐内的将士开始收拾残局。位于军营中央的帅帐内,郝连觉面色森冷的坐于帅案前,冷眼看着身前数位将士们请罪与哭诉。 得知是敌军深夜来袭后,郝连觉俊美无俦的面庞闪过一丝冰冷,朝身前的诸位将士瞥了一眼,道,“今夜是哪位将军守夜?” 一名面庞瘦长的将士列队而出,跪在众人身前,拱手道,“末将拓跋空,向殿帅请罪!” “你的确有罪!”郝连觉森冷的目光盯着他,沉声道,“敌军深夜来袭固然会令你们措手不及,但大军出征在外,必须随时保持警觉,我告诉过你们,今夜我会出营一趟,你们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守住大营!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为何敌军来袭你们竟毫无警惕!”言罢,当即大声道,“来人,将拓跋空带下去,领军棍五十!以儆效尤!” 两名近卫应声而入,将拓跋空带了下去。 帐内,见诸将似乎面有不忿,郝连觉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们心有不快,大昭将士敢夜袭我营,你们以为本帅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名将士立即拱手道,“我军来此数日,殿帅都不见攻袭的举动,今日,末将敢问殿帅,殿帅是否准备大军进攻?” 郝连觉看了这名将士一眼,眼见这名将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怯意后,郝连觉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沉声道,“不错!明日午时,就是我们进攻乾城之时!本帅会让大昭的将士们,血债血偿!” 第97章 布阵 一个时辰后,当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划破这漫无边际的夜幕时,边牧率领一万大军快马赶回乾城,并带来了捷报。 都尉府大厅内,严括与木案前正襟危坐,率领众将等候边牧归来。不多时,当见到面色刚毅如铁的边牧面色如常的大步跨进厅内,严括当即站起身,沉声道,“边将军,如何?” 边牧环视一眼,单膝跪地,拱手道,“不负大人之命,末将率领一万二千人前往夜袭大宛军营,敌军一时未设防,末将侥幸烧毁对方无数军帐,数千将士,我方损伤将士一千余人,特来向太尉大人禀报。” 严括面色稍缓,抬手抚须,笑道,“好好好,不愧是边将军。首战告捷,记军功一等。” 这时,一直静默观察的左盛忽然开口,“边将军,可曾观察敌军?他们的主帅可曾出现?” 边牧拱手道,“回先生,正如先生所料,此战中,敌军主帅并未现身,末将率领将士们对敌军攻袭了一阵后,从侧方听到了马蹄声,末将猜测是敌军主帅回营,便率领大军不在进攻,收兵回城。” 左盛颔首,面露思索之色,严括见左盛面色有异,疑声道,“先生可是有何猜测?” 左盛看了严括一眼,沉声道,“若是应了在下先前的猜测,敌军主帅郝连觉连夜带兵前去与戎狄人会面,商议的必然是如何对付我朝边境两城一事,而今又连夜赶回,双方既已商谈妥当,两方大军便绝不会在拖延时日。方才我方又派兵夜袭他大宛军营,大人认为他们是否还会继续拖延?依在下看,他们可不会有如此忍耐的性子。” 严括明白了左盛所言之意,道,“先生以为,他们即将开始发动总攻?” “不错。”左盛道,“他们此番率领十万大军兵临乾城,打得便是侵略我朝的主意,如今又与戎狄人联合,且暗中或许早有协议,那么便绝不会在等。所以,若是等他们领大军前来攻袭,我军不如主动进攻,占得一时先机,反叫他们措手不及。” 严括蹙眉,沉思片刻,道,“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先生说得对,等他们前来,我们不妨主动出击。先生以为,何时攻击最佳?” “且让我想想,他们若大举进攻,十万大军往乾城来,最多不过午时。所以,我军可在午时之前便早作防备,或者,更早一些也无妨。”左盛道,“至于如何防备与进攻,军争一事并非我强项,就由大人与诸位将军商议了。” “太尉大人,左先生,末将有一疑虑。”这时,位列诸将中的乾城守将宋远忽然开口,道,“若是我军率先进攻,敌军有十万兵马,我们现今只有八万,宁王麾下的三万大军还在往乾城而来的路途中,悬殊两万人马,是否少些胜算?” 闻言,严括眉峰一沉,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左盛的眸光落在宋远身上,狭长的眸光闪过一丝深意,在宋远未注意到时便不动声色地悄然移开。 严括沉思片刻,朝在场诸位将军扫视一眼,沉声道,“不知众位将军有何想法?先生说得不错,提前出击,提前设伏,可占得一时先机。只不过,我方只有八万兵马,而敌军横兵十万,诸位可有信心胜得他们?” 边牧当即道,“回太尉大人,我方并非只有八万兵马,方才来的消息,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正在途中,不出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乾城。大人若是担心他们长途而来大军疲累,不宜作战,大人可命他们守在城中。余下的八万兵马尽可出城与敌军对战。如先生所说,战场之事胜负难料,但若能占得一时先机,便是我方的一分胜算。” 边牧拱手道,“所以末将以为,既然这一战迟早要打,我军占早,不占迟。” 边牧话音稍落,陆续有几名将领出声复议。 闻言,严括蹙眉思虑,片刻间已有所决断,虎目微震,当即大声道,“就依众将所言,来人,将边防图取来。” “大人且慢。”边牧道,“末将命麾下将士制造了方简易沙盘,来人,抬上来。”闻声,边牧的副将将一座四四方方的简易沙盘图搬进正厅。 只一眼,所有人的目光聚于这一方沙盘之上,虽是一方简易沙盘,乾城外,左至边沿一带,右至沧澜山山脉,方圆数十里的山脉地形尽归与此图中,一眼便可窥尽这寸土山河。 见到这方沙盘,严括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乾城守将宋远之身,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异色,随之望向边牧,面露欣慰之色,道,“不愧是河西大营将军,很好,这一方沙盘,与我军甚益。” 言毕,严括便召集军中所有将领,开始商议今日大战之前的伏击战术与行军策略。 一阵紧锣密鼓的军前商议后,严括与诸将已有了初步策略。 严括下令:以边牧及其麾下三万河西将士为先锋部队,埋伏于乾城以西五里处一片地势较高的沙石之地,以地势为遮挡,待大宛大军到来时伺机出击,断其尾翼与主力部队合围。 南华大营五万兵马为主力部队,由其首领将军黎正率领,横兵乾城以西三里处的一片地势平坦之地,其中三万兵马为主力,余下两万一左一右为侧翼,列阵以待大宛兵马到来。 宁王属地的三万兵马一万由宋远率领据守乾城,一万由宁国安率领据守沧澜山,以防敌军分兵袭击沧澜山脉,从山脉插入乾城,形成合围。余下一万交由太尉严括,与左盛一同则坐镇城门,随时观望战事,以便随时对战场之变做出驰援。 眨眼间,天色已亮。当一轮不甚明亮的红日照破笼罩在乾城上方的肃穆与孤寂时,乾城西门大开。 边牧率领麾下三万河西大营将士,自西城门而出,一路快马加鞭,当临近五里处的那片地势较高之地时,命身后将士御马缓步而行,大军一左一右分兵埋伏与山道两边。 大战,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距乾城数十里外的祁州城,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当中。 卯时三刻,遥远的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在浮云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现未现时,祁州城北门大开,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率领五千精兵至北门而出,御马跃进祁连山,在关外唯一一条由祁连山可入祁州城的山道两旁设下伏击,伺机以待。 祁州城内,城东与城南城门紧闭,城东由一千将士守卫,严阵以待,城南由三千将士守卫,枕戈待旦。 余下的两万名将士中,一万河西大营将士由边牧副将沈宗言率领镇守城西。一万万历军将士由展鹏之麾下左副将詹岩与祁州城守将翟离二人率领,已于凌晨时分出城,于城外一里处潜伏两侧,设下伏击,待戎狄大军卷土重来! 这一日,似是要哀叹这片天地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呼啸的狂风卷起无数飞沙走石,在苍茫的天地间肆意游走。 天昏地暗,风声鹤唳。 午时,一轮明日带着残血的余晖横挂天际,被慢涌而来的黑云笼罩,一股叫人心悸的沉寂在祁州城上方蔓延之际。近在咫尺的西方大地,蓦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富有节奏的,来自地底的仿佛的踩踏在众人心口上的震耳之声。 展鹏之长身矗立于祁州西城门前,深邃的眸光染着仿若来自深渊的漆黑色泽,远远遥望西方大地,如山的眉峰沉沉蹙着,冷厉的嘴角抿起一条刚毅的弧度。 听着在耳畔响起的如鼓如雷的震耳之声,他眸光微微一闪,对身后的将士们大声道,“大敌已到,烽烟起!传令,列阵!”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出门,可能两三天不能更新,大家要等我回来啊!3 第98章 大战 西城门外一里之地,伴随如雷如鼓的蹄声响起,尘土飞扬中,一片庞大的黑影渐渐出现在视线之中。 戎狄先锋部队的两万人马,在万马奔腾中如潮水一般往祁州城方向汹涌而来。两万匹骏马身载两万名身强力壮的戎狄人,策马扬鞭而来,如一柄蓄势待发的金刀携着满身戾气直直冲向祁州城,气势磅礴,声震如虹。 就在戎狄大军冲上这片飞沙走石的地势之处,趴伏在地势两侧的以沙石做掩护的詹岩骤然吹出一声长哨,厉声道,“动手!” 由詹岩与翟离率领的一万万历军闻声而动,埋伏在地势两侧的数千将士骤然动手,霎时间,无数紧实的长绳拔地而起,穿插在奔驰在这片山势之地的戎狄部队中,顷刻间,无数骏马被长绳绊倒在地,反应不及的戎狄人受狂奔之势影响,狠狠地摔出了马背。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遍地。 与此同时,埋伏在两侧的数千万历军将士早已架好长弓,伴随哨声响起,万箭齐发,冰冷的箭锋闪烁着幽暗的色泽齐齐射向了道路中央的戎狄人。 顷刻间,这支由两万戎狄人组成的先锋部队前方,数千人落马,死于地势两侧飞来的乱箭之中。 在无数惨叫与骏马嘶鸣声中,即将奔进这片布满杀机之地的戎狄人及时反应过来,立即御马停止前进的步伐。为首的戎狄将领一声长嚎,抽出腰间弯刀指向道路两侧,大声道,“有埋伏!左右前锋,朝山道两侧出击。苍狼们,随我继续出击!冲向祁州城!” 话音声落,一万余人的戎狄人仰天长啸一声,“杀――!” 震彻天地的厉吼声在险象环生的杀伐之地响起,眼见数千人倒在眼前的戎狄将士却并未有丝毫退却之心,反而仿佛瞬间被激起无数血性与气力,在戎狄将领的指挥下,左右先锋各三千人挥着长刀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地势两侧。 余下的一万戎狄人尾随戎狄将领,丝毫不惧眼前的横尸之地,携着满身煞气驾马狂奔朝祁州城方向继续前行! 眼见此幕,詹岩眼中闪过一丝厉声,朝往道路两侧冲来的气势如虹一马当先的戎狄左右先锋睨了一眼,抬手一挥,身后的将士立时间架起长弓,又是一轮万箭齐发冲向了戎狄左右先锋部队。 顷刻间,又有近一半的人马被射下马来。而剩下的戎狄人仿若未见,依旧满身气势的朝埋伏在两侧的万历军冲来。此时此刻,两方人马已有不少人彻底陷入缠斗之中。忽而,远方再次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闻声,詹岩面色微变,当即拿出号角长啸一声:撤兵,回城! 尖锐的号角声落,唯令是从的万历军将士毫不拖延,即刻一边与戎狄先锋部队缠斗,一面朝祁州城方向撤退。不多时,一万万历军将戎狄左右先锋斩杀至只余一千人时,仅剩的六千余万历军动作利落而迅速的往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州城方向撤退,同时避开了那一万名往祁州城方向冲击的戎狄大军。 未几,当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领着身后的两万主力部队出现这片地势上,远远望着这一片横尸无数的沙石之地,微陷的双眸一片阴沉之色。 此际,此地仅剩的残兵见到首领大人到来,残兵中的首领驾马上前告知乞颜崇昊此地设有埋伏一事,并告知首领另有戎狄的一万将士已冲向祁州城。 闻言,戎狄首领面色一片阴沉。思索片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万名戎狄将士,沉声道,“昭军狡诈,究竟是何人领军?竟会在此设伏!”沉吟片刻,乞颜崇昊面色一沉,厉声道,“天神的子民决不可无辜枉死,儿郎们,随我一同,冲!” 与此同时,祁州北城门外,山势浩荡的祁连山下,远远望着迎风而来,激起无数飞沙走石的戎狄近万人的大军。展鹏之麾下右副将蒋士奇将身形隐于山林之中,双眸窥视着远方即将到来的大军,如苍鹰般的视线一动不动,绷得笔直的身形泄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不多时,眼见戎狄大军驾马而来,即将进入祁连山的山道之内,蒋士奇面色筱忽沉静下来,挥手示意埋伏在山道两侧的将士们隐藏好身形。 此际,天幕之上云层翻滚,天地之间荡起肃杀之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向了这片山林之地。 祁连山山脚下,率领一万万历军将士的首领将军忽尔勒抬首望着天际以及横亘在眼前的,翻山而过便可通向祁州城北的捷径祁连山,将天际之上翻滚的云层以及这片地域荡涤的肃杀狂风,自以为这是天神在迎接他们的到来,当即长啸一声,对身后的一万戎狄将士沉声道,“这是天神对我们的赞颂!这片地域,必将成为我苍狼子民的土地,儿郎们,随我一同越过祁连山,攻下祁州城!” “越过祁连山――!攻下祁州城――!”伴随这一万戎狄将士呼天震地的齐喝声响起,忽尔勒扬起长鞭,猛挞□□骏马,在骏马的嘶鸣声中,一万戎狄将士蜿蜒成一条线条般的队伍,驾着骏马,动作疾驰如风的踏进了祁连山。 风声呼啸,蹄声振振。 就在忽尔勒领着大军一路畅行无阻的踏进祁连山山道中央时,眼见戎狄大军进入山林腹地,蒋士奇无声无息的露出身形,抬手一挥。 埋伏在此的大昭将士们闻风而动,顷刻间露出身形。数千人分为两队,一队为弓箭手,对着山林之中的戎狄大军架起了长弓。一队为伏击兵,将事先备好的巨大滚石与林木推向了山林中央。 一时间,在戎狄大军还未反应过来时,在仿佛踏在心口上的轰隆作响的沉闷声中,无数滚石突然自山道两边滚下。戎狄人突见滚石,一时面色惊骇时,无数飞箭,伴随着穿破虚空的簌簌声,携着死神降临的幽冷气息,射向了山道之中的戎狄大军。 霎时间,万箭齐发,巨石落地。 无数飞箭射下人马,又被接连滚下的巨石碾成肉泥。不多时,山道中央的戎狄先头部队大部分已葬身在这片山林之地。 领军将领忽尔勒堪堪躲过飞箭与滚石后,眼见此幕,目眦欲裂。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地竟然会有大昭的伏兵!乞颜崇昊不是告诉他他们才是针对大昭的骑兵,从此地翻山进入祁州城便可牵制城中守军吗,怎会在此遭到大昭军队的伏击? 然而为难之际已容不得忽尔勒多想,眼前的景况让他知晓这条路显然不通,趁大部队还未没入祁连山时立即撤兵方是上策。片刻间忽尔勒已有所定,即便此刻心中对大昭将士充满恨意,也不得不收敛心神,拿出号角吹响号声:撤兵! 戎狄后方的将士们与山林之中捡回一条命的将士听到撤兵的号令,连忙从被伏击的惊吓中收回心神,动作迅速而齐整的驾马往回撤。 眼见此幕,蒋士奇眸光不变,挥令将士们:出击! 这时,掩在山道一侧的一支由一千骑兵组成的队伍发动进攻,主动朝往祁连山撤退的戎狄军追袭而去,不多时便尾随而上,用□□袭击戎狄尾翼。 戎狄人本就被大昭伏兵设下的伏击气得怒火滔天,此际又被大昭的将军追在尾后跟着打,一时间,强忍的怒火与杀意瞬间散发出来,往祁连山外退的戎狄尾翼调转马头杀向追赶而来的大昭将士。 就在双方兵力死拼之际,这一千大昭将士忽而调转马头往山道内撤退。戎狄人见此,更是怒火冲天,提起长刀冲向了大昭将士。就在双方队伍彻底落尽祁连山道中,隐藏在山道两侧的飞箭,再次携着森冷的气息,朝戎狄大军万箭齐发而来。 至此,忽尔勒突然明白,他竟再次中计!在想呼声退兵时,他才发现,他率领的大军所余数千人,竟有大部分再次陷入这片布满杀机的生死之地。 与此同时,祁州城西城门。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远方天际之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领着两万大军朝祁州城方向气势恢弘而来时,之前由戎狄将军率领的一万兵马此际竟已折损大半,仅剩的三千戎狄将士偃旗息鼓,在祁州城外苟延残喘着等待乞颜崇昊的大军到来。 乞颜崇昊率领大军而来,与仅剩的三千戎狄将士汇合,望着此刻跪在他身前,被他视为得力助手的戎狄将军迪穆尔,沉声道,“怎会如此,你竟如此无用?” 迪穆尔满脸愧色,然而事实在眼前,他辩无可辩,只道,“首领大人,大昭人无比狡猾,竟早已看破我们的行军战术,处处设下伏击!祁州城下布有无数陷阱,我军损失惨重,首领大人还要继续攻城吗?” 闻言,乞颜崇昊英挺的眉眼骤然一沉,沉声道,“我堂堂苍狼之子,怎能惧怕这些汉人的阴险诡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抗我数万戎狄大军!迪穆尔!随我一同征伐祁州城!” 言毕,乞颜崇昊挥斥长鞭,率领大军万马奔腾,朝祁州城汹涌而来。 此际,展鹏之长身立于城门之上,望着远方天际之间缓缓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片黑影,他抬眼微微一扫,将两万余人的戎狄大军扫入眼中后,遥遥望着大军正前方一马当先气势凛然的戎狄首领,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戎狄大军的主力,终于来了!” 言毕,展鹏之吹响号角声,朝身后方才经历一场大战却依旧士气蓬勃的将士们传令:敌军主力已至!全员备战!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看来以后更新的时间不能固定了,但基本都会在晚上,有可能两天一更。 第99章 大战 中 此际,天地之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烽烟四起。 忽而,蹄声震震,惊天动地,两万余戎狄人驾马狂奔,激起烟尘滚滚,朝祁州城方向气势磅礴而来。 不多时,戎狄大军兵临祁州城下,戎狄军队正前方,乞颜崇昊抬头遥望百丈之外的祁州城门,望着城门之上同样俯视自己的大昭将士,依稀瞧见一名身形笔挺屹立,气势傲然如松的形似将领之人,又见城门之下堆积的数千戎狄将士尸骨,微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森冷,道,“苍狼的子民们,前方便是艰险狡诈的汉人,城门之下是被这些狡诈汉人害死的我苍狼子民!苍狼的子民决不可无辜枉死,这笔血债,今日就要他大昭将士全以血来偿!全部陪葬!” 言毕,乞颜崇昊扬手,大声道,“传我号令!攻城――!” 话音落,身后的戎狄大军闻声而动。 左右先锋各领五千人为刀斧手与弓箭手,并驾齐驱分列左右头前开路,中间一万戎狄将士携上攻城器具冲向祁州城门。 顷刻间,万马奔腾,万箭齐发,齐齐涌向祁州城头。 就在戎狄大军兵马齐动的那一刻,展鹏之当即传令全军:迎战! 立时间,就在齐发的万箭涌上祁州城头时,祁州西城门上,一支一千余人的浑身遍布鳞甲的战士现出身形。他们当先而立,掩住身后身着战甲的弓箭手。与此同时,身后的弓箭手立弓悬箭,借着鳞甲将士的掩护,无数飞箭自城墙而起,迎着飞来的箭锋射向城门之下的戎狄大军。 双方万箭交锋,祁州城头有鳞甲兵掩去箭芒,祁州城下的戎狄兵却无盾牌之物阻挡,顷刻间便有近千人被飞箭射中,落下马来,又被前仆后继避退不及的骏马乱蹄践踏而亡。 一时间,无数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血流遍地。 这场以戎狄人侵略为由,由双方主力大军正式交锋的真正大战,从这一场鲜血的洗礼开始,拉开了残酷而惨烈的,叫后人铭记深刻的大战序幕。 戎狄之人骁勇之战,更是无畏死亡,眼见已方将士不断落下马来,而站在城头的大昭将士却无甚伤亡,嗜战之心更甚,当即扬起长鞭,以更为激昂与血性的冲击力冒着头顶的箭锋冲向了祁州城门。 城头上,眼见几轮箭雨之后冲击力丝毫不减且已有数千人冲破箭阵射程奔向城门的戎狄大军,观望战局的展鹏之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冷意,抬手传令麾下将士:变阵! 战鼓声起,震天动地! 城头之上的鳞甲兵闻声而动,身形毫不滞缓,由两人为一组,将提前备下放置在城墙之上有三丈之长的圆形长木抱起,扔下了城墙。与此同时,城下守兵将长木源源不断地运往城楼之上。 霎时间,西城门上,无数长木从城头落下,砸在了靠近城墙的戎狄将士身上,同时,借助逐渐堆积起来的戎狄将士尸骨,圆木以势不可挡之势滚滚下滑。一时间,竟阻挡住了往城门进攻而来的戎狄大军。 就在戎狄人对眼前突然落下的无数乱木避之不及,为之苦恼时,城门之上,瞧见此幕的展鹏之再次发出号令,城墙之上的将士们见势不在继续投放圆木,而是转而用投石器投下燃着火焰的火球。 顷刻间,无数火球在训练有素的大昭将士的准备下从城门之上投了下来,砸在了戎狄将士的身上,亦砸在了不断下滑的无数乱木之上。 未几,这片城门前成了一片火海,将城门下欲侵略大昭沃土的戎狄人吞噬殆尽的同时,筑起了一道戎狄人无法跨越的,由熊熊烈火接连而成的滔天火墙。 亲眼见到火势逐渐增大,并将已方战士吞噬殆尽的戎狄将士终于生出了一丝怯意。而这场惨烈的大战刚刚不过两个时辰,大昭将士伤亡极少,两万戎狄大军,此刻竟只剩下一万三千余人。 乞颜崇昊望着远处的火光,又见火光之中若影若现的祁州城廓隐约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庄重的威严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燃过天际,却另有一道声音告之他眼前的这座城池他已不可战胜,不该在做无畏的牺牲。 就在进攻与撤兵的两个想法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城楼之上,展鹏之瞧见远方出现的一大片熟悉的身影时,俊毅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詹岩,领着他麾下的万历军将士,看准时机冲向了这片战场! 真正的胜机已然到来! 看准时机,展鹏之再次下令:列队!出城!攻袭戎狄人! 战鼓声再起!惊天动地! 就在戎狄人听到军队后方缓缓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察觉不对时,正前方,祁州城上敲响了震天鼓声! 乞颜崇昊闻声色变,那是出兵的战鼓声!坚守不出的大昭将士此刻竟然要出兵了!此时此刻,他已深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白此刻在这座他无法撼动的城池之中坐镇着一位怎样的敌军将领。这个人竟看破了他的行军战术,处处设下对敌之策,让他们这些骁勇善战而引以为傲的戎狄将士竟身陷险境! 他小瞧了大昭将士!他更错信了郝连觉传递给他的消息! 事已至此,即便乞颜崇昊如何后悔此刻也无暇后悔。因为这片刻之机,身后的蹄声已逐渐临近,而正前方,火光之中,他清楚的看到祁州城门大开,一支身穿战甲,胯下骏马嘶鸣,气势毫不弱于他戎狄将士的骑兵队伍现出身形,一个个手持形似铁棒的武器,越过火墙,朝他们气势汹汹而来。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戎狄仅剩一万三万人的大军腹背受敌。若继续打下去,他剩下的一万余戎狄将士,势必会葬送在这片被苍狼之血染红的大地。 见此情景,乞颜崇昊双眸通红,然而却也不得在顾忌戎狄人的傲气,当即立断,传令:撤兵突围。 号角声起,乞颜崇昊传令:退兵!同时,他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冲向了大军后方这支朝他们汹涌而来的军队。戎狄人闻声而动,当即调转马头跟随这首领大人往回撤退,同时冲向了那只有数千人的大昭军队。 詹岩率领的数千万历军策马而来,瞬间便与调转方向撤退的戎狄大军交汇在一处。一场真正的厮杀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由展鹏之亲自统领,率兵出城的一万将士尾随而来,加入了这一场惨烈的厮杀当中。 一方是久经战火,心生怯意欲尽早撤兵的戎狄兵马,一方是以逸待劳,士气激昂欲消灭侵略者的大昭将士。双方的士气截然不同,这场战争的结局已初见端倪。 在祁州城墙上震天的鼓声中,戎狄的将士被追袭而来的大昭将士陆续击落马下,染红这片大地的尸骨愈见曾多。战场的前方,乞颜崇昊带领麾下的戎狄将士一面往来时的方向撤退,一面手起刀落,砍下一个个当面而来的敌军。 就在两军彻底交汇,而戎狄首领乞颜崇昊突破重围即将率军奔袭而去时,展鹏之率大军赶上。 远远望见前方人影之中的戎狄首领,展鹏之猛然扬鞭,胯下骏马嘶鸣,朝乞颜崇昊奔驰而去。身后的将士见此,一面斩杀戎狄将士的同时,一面御马紧随其后。 前方,听到身后传来的愈见清晰的马蹄声,乞颜崇昊转身回望,瞧见人群之中紧跟而来的大昭军队以及军队前方一马当先的大昭将领,微陷的眼眸愤怒与冷厉之色。 片刻间乞颜崇昊似乎有所决定,大喝一声,“迪穆尔,苍狼子民们交给你了!把他们给我平安带回去!”话音声落,乞颜崇昊调转马头,在身后将士们尚未反应之际,以疾风之势冲向了追袭而来的展鹏之。 展鹏之见乞颜崇昊突然调转马头朝他冲来,刚毅的面容毫无波动,擒着马鞭的双手却微微一紧。 就是这个时刻,他已等待多时! 前方,乞颜崇昊如泄洪之势朝他猛然冲来,就在二人交汇的那一刻,乞颜崇昊抽出腰间弯刀劈向展鹏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展鹏之毫不迟疑的抽出腰间长剑迎向戎狄首领。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间已交战数回。 良久,原本身强体壮,擅于骑射砍杀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在与展鹏之的刀兵之戈中,渐渐露出了一丝颓势。在腰间被展鹏之的长剑划破盔甲,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时,乞颜崇昊终于败下阵来,做好准备命陨展鹏之长剑之下时,半晌竟不见展鹏之出手。 他收回长刀,一双血红的双眸凝视展鹏之,望着这位金刀大马不怒自威的身姿雄伟之人,沉声道,“这城中守将,是你!你究竟是何人?” 展鹏之面色不变,道,“祁州城守将,展鹏之!” 乞颜崇昊面色有一瞬间的耻辱与狰狞,“你为何不杀我?” “今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回去告诉你的子民。”展鹏之深邃的眸光淡然直视乞颜崇昊,一字一句,声如洪钟,“犯我国土者,定斩不赦!” 第100章 大战 下 乞颜崇昊离开了,领着仅剩的一万残兵,在大昭将士的欢呼声中,怀着无限的悲哀与屈辱满身血痕的离开了这片埋葬无数同族尸骨的杀伐之地。 祁州城楼上,远远望着消失在天际尽头的戎狄兵马,展鹏之俊毅的面容一片平静。这时,左幅将詹岩手抱头盔大步而来,问出了方才在战场上的疑惑,“将军,我们可以将戎狄大军尽数消灭,为何要放走他们?他们若是回去继续召集兵马卷土重来又该如何?” “不会。”展鹏之看了詹岩一眼,视线再次落与城墙横尸无数的焦土之上,深邃的双眸仿若看破一切而平静无波,沉声道,“此役,若戎狄首领与他的手下兵马全部葬送于此,戎狄部落势必会为他们复仇,召集大军再次前来。但若是戎狄首领领着残兵退回戎狄之地,今日这一战,已对他有所威慑,多则十年,少则数年,他绝不敢再来侵略我大昭边境。” 闻言,明白了展鹏之真正的用意,詹岩敬佩不已,拱手道,“将军高才,末将佩服!” 不多时,北城门外由蒋士奇率领的兵马已返回祁城,并带来捷报:祁连山伏击戎狄大军七千余人,所余残兵已溃逃。已方折损兵马三千余人,所剩一千余人已全部回城。 这个消息传来,祁州城内满城欢呼。 战后,展鹏之命麾下部将清点人数,此役,戎狄率五万兵马前来攻袭祁州城,折损三万余人。祁州城内守将三万,折损不到一万人。 这一场由戎狄人发动的攻袭战,戎狄惨败,祁州城大获全胜。 展鹏之当即命人将祁州城一战的战况写成军报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此际,就在祁州城的战况告一段落时,数十里外的边关重城――乾城,双方兵马合计二十万的大战,正陷入战况惨烈的胶着中。 埋伏与城外五里处,由边牧统率三万兵马设下的伏击被郝连觉派出的侧翼发觉,伏击失败,双方兵马正式交锋。双方兵力不相上下,长达半日的拼死厮杀后,大宛主力部队到达,边牧无法,只得率麾下的一万余将士退回三里的主力部队屯兵处。 同时,每一处的战况,皆由侦察兵快马加鞭送回乾城都尉府,以便让太尉严括随时知晓战局形势。 此刻,乾城外连绵数里,成了一片巨大的战场。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而惨烈的战事也让这片土地被鲜血浇灌得更为鲜红。 似是为了哀叹这片天地的血雨腥风,这一片方圆数里之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风声萧肃。 未几,乾城外三里处,大宛的主力部队,由郝连觉亲自统率的八万兵马兵临大昭主力部队列阵之地。 南华营五万兵马,加上边牧率领退回的一万余兵马,合计六万余兵马,对阵郝连觉所率八万宛军。 乾城内,从宁王属地派遣而来的三万兵马已于巳时赶至乾城。得知边牧伏击失败,且损失兵马一万余人,而郝连觉已率领八万兵马兵临乾城外三里之地,严括当即命宋远领一万兵马据守乾城,自己则率一万兵马赶赴城外三里处的列阵之地,驰援边牧与南华营。 太尉大人亲自下令,无人敢反对。左盛本欲拦下严括,因为他隐约有一丝不详的预感。然而严括军令已下,明示左盛留在城中,让宋远好生保护后,不多时,严括亲率一万兵马,风驰电掣赶向主力军所在之地。 就在严括率军赶往乾城外三里之地时,这一片地域,波及方圆数里的一场大战,已然开始。 南华营的五万兵马,列队三万为主力军,左右一万为侧翼,边牧率领一万兵马为尾翼。以战场形势的变化而采取可以随时从各个方向出击攻袭的状态。然而,当敌军的八万兵马列于阵前,又有一位善于领兵布阵的将领时,兵力少于对方的布阵方法就显得苍白无力。 南华营行军布阵,以菱形之势向前方出击。前锋为骑兵加刀斧兵,中锋为弓箭手,尾翼为□□步兵。 郝连觉率领八万兵马至此,见到早已列队等候的大昭将士以及对方的战阵后,拿出帅旗抬手一挥。身后的将领会意,当即变阵。 两万骑兵为前锋,一左一右如燕尾之势冲向敌军,中锋为弓箭手,在前锋的掩护下万箭齐发射向了敌军阵营。尾翼为步兵,携带攻城器具列阵以待,在敌军冲上来之际,在已方可控制的范围内,投石器发出来的巨石,以无比精准的弹射之势射向了迎面冲上来的大昭将士。 未几,大昭六万余兵马与大宛八万兵马正式交汇在一处,这一场无比惨烈的滔天大战,至此正式拉开序幕。 战鼓声起,风声,马蹄声,刀兵相间之声,长箭划过虚空射进人体的闷哼声以及惨叫声接连响起,且愈演愈烈。 风声簌簌,万马奔腾,啼血千里。 两方战阵交汇之后,已是彻底的拼搏厮杀。大昭军的六万余兵马穿梭在大宛的八万将士中,双方俱是精兵良将骏马,然而仅仅在这一万余人的相隔之下,大昭将士受制于人,被斩于宛军下的将士越见增多。一方的颓势也渐渐显现。 战场后方,留意到已方将士被逐渐压制,边牧的视线穿过战场之中的无数将士,落于宛军中央精兵护卫的敌军主帅郝连觉之身。片刻的思索之后,边牧已有所定,当即召集身边的副将,正欲冲向郝连觉所在之地时。 忽而,后方传来一阵如鼓如雷令人为之一振的马蹄声。 在这混乱的战场依旧能传来如此清晰的马蹄声,说明来援人数绝不在少数。边牧闻声回望,远远望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视线之中,为首一人竟是太尉大人严括,当即面色一震,大声喝道,“援兵来了!太尉大人亲率援兵前来!” 闻言,大昭将士趁打斗的间隙不少人闻声回望,亲眼见到太尉大人率兵来援后,面色俱是一震,心底仿若瞬间注入一股力量,竟连砍人的力道也大了一些。 这一时机,大昭将士趁势而起,竟斩杀了不少宛军将士,颓势一时有所转折。 这一幕,被时刻观望战局的郝连觉察觉。他轩昂的身形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战场前方疾驰而来的大队兵马,朝身后的副将沉声道,“敌军有人来援,可知是何人领兵?” 贺澜虎背熊腰立于马背之上,如鹰隼般的双目眺望远方,看清敌方援军中一马当先的领军将领,回道,“回将军,此人两鬓斑驳已有年迈之势,但面色威势仍在,不怒自威,不似寻常将领。” 郝连觉颔首,又道,“是何军装?” 贺澜道,“银甲红袍。” “银甲红袍?年迈之势?”沉吟片刻,郝连觉当即抬头沉声道,“定是大昭此行主帅,当朝太尉严括。贺澜,你速领精兵数百冲入敌军阵营,将此人斩杀!”言毕,郝连觉又命身后将士吹响长号:侧翼出击! 长嚎声起,贺澜领着精兵数百冲向了大昭后方阵营。混乱的战场中,这一幕无人发觉。于此同时,就在严括领着一万兵马赶到,加入这场战事中时,位于战场中后方左侧。一支近万人的兵马竟冲了出来,皆是身着宛军战甲的将士,以疾风之势冲进了大昭后军左翼。 突如其来的兵马叫人措手不及。大昭后军瞬间被突然冒出的宛军骑兵分裂开来,一左一右被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军合围攻袭。 与此同时,贺澜领着数百精兵趁乱冲入大昭后方,即将行至严括外围。此际,一直观望战局的严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而是一心系于敌军突然发生的变化,正欲召集将领集合变阵之际。 驰马靠近严括的边牧发现了贺澜一行人马,见这一行人马朝严括直冲而去,面色当即一变,领着身后的精兵往严括所在之处疾驰而去,同时大声呼喊,“太尉大人!小心敌袭――!” 边牧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中响起,虽嘈杂无比,还是传入了严括的耳中,也传入了他身后的副将耳中,周围护卫严括的将士当即环顾四周,加强护卫的同时,紧防四周杀来的敌军。 就在所有人严防死守,保护着严括严阵以待之际,贺澜带着数百精兵杀到。严括身后的副将当即领兵上前迎战,身后仅留数十名将士护卫严括。 严括亦是面色深沉的望着眼前一幕。今日的战况显然超出他的预计,这一场厮杀至此的大战,至今还未有丝毫停战之机,照此下去,大昭的将士势必要继续徒劳无功的牺牲下去,这绝不是他想预见的。 想及此,严括正欲抬手示意鸣金收兵时,身后,一支不知从何处悬起的长箭,竟往他所在的方向射来。 嗤的―声,长箭射入身体的声音蓦然响起,严括应声落下马来,左胸之下赫然插着一支长箭! 这一幕叫无数人措不及防! 边牧已赶至此地,见此一幕,面色骤变,当即快马落于严括身前,翻身下马,将严括扶起,沉声道,“太尉大人――!” 被边牧扶起的严括尚有一丝清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衰老许多,当即朝边牧道,“传我命令收兵回城!回城之后,军机大事全部交予你与左先生!边将军,老夫或许命不久矣,这边关的安危,老夫交予你了!”言毕,经历世事的双眸闪过一丝凝重与释然,转眼间,便消沉于意识的深渊,晕了过去。 眼见太尉大人陷入生死不明的危机当中,边牧抬首望向大军后方。方才无意扫见的一幕他记忆深刻,那射向太尉大人的箭矢,分明出自已方兵马之中。 然而此际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不少人看到太尉大人被人射下马来,若此事传出去,定会扰乱军心,令此役惨败。 诸多思绪纷转而过,边牧当即立断,将严括胸前的箭矢扯断,将其放在了马背之上,随即翻身上马,吹响号令:收兵回城! 第101章 战后 这一日,被鲜血染红的残阳落下最后一抹照破天际的余晖之际,乾城外,与九万宛军经历了一场惨烈而严酷的厮杀后,牺牲了两万余将士,所剩南华营将士、边牧麾下河西将士以及严括率领而来的一万将士合计五万大昭将士,在无尽夜幕隐约现出浩瀚轮廓一角时,由边牧统领退回乾城。 退城时,宛军在其后穷追不舍,却在即将到达乾城脚下之际,由宛军主帅郝连觉下令退兵。 这一战,宛军九万对阵大昭七万余兵马,以大昭损失两万余,加之伏击时损失的一万余,共计折损近四万将士,宛军折损三万兵马划上终点。 此役,大昭惜败与宛军。 余下兵马随领兵将领回城后,边牧当即下令:乾城全城封城,无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有外敌来犯,闭关锁城,全军驻守乾城,抗击外敌。 同时,边牧快马回城后,下令手下副将不得将太尉大人中箭垂危一事传出,军中一律不得私下议论,一旦发现,以叛国罪论处。 军令下达后,边牧便载着太尉严括快马加鞭赶回了太尉府,请随行军医速速救治太尉大人的同时,也召集了军中将领召开紧急战事会议。 偌大的都尉府军政大厅内,边牧与左盛召集军中诸将,将严括中箭垂危一事告知,却未说出严括中箭的原因,知道严括是被敌军射中,如今中箭垂危,失态紧急,此役又败于宛军手下,必须尽快商定眼下的危局。 此际,主帅严括中伏垂危,军政大厅中当以各军将军为首,其中更以河西大营将军边牧的军职与南华营主将黎正较高,又有严括委以重任的军事左盛,加之严括昏迷之前所言,一番商议之下,军政大事暂由边牧处理。 将今日的战况与战后整顿做了一番详细的明述后,已能确认,乾城内的十一万守军,除去今日折损的近四万人,还剩七万余人。而宛军十万兵马,昨日被边牧领兵偷袭损失的数千人加上今日损失的两万余人,便有三万人。 也就是说,此际,大昭与宛军,皆还有七万人对阵。不同的是,敌军还有一位有勇善谋的一军主帅,而已方的主帅此刻却生死不明。 此役,大昭算是大败于宛军。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而且宛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显然打算计划进一步的攻袭,城内主帅生死不明,军中消息虽未散开,但军心已有所动荡,若继续贸然出兵,强敌环伺在侧,乾城或将危矣。 此战,边牧也看出已方将士的不足,对于乾城外那位对乾城虎视眈眈的宛军主帅,从今日的行军策略来看,这位主帅显然精通兵法行军之术,边牧一时也看不透这位主帅的弱点,不敢贸然出兵增加徒劳的伤亡。最好的方法,莫过于闭城不出,虽战术不算上佳之策,但不增加无畏的伤亡亦是有功无过。 当下最要紧的是,即刻将今日的战况以及严括中箭垂危一事上报朝廷,由陛下下旨尽快任命新的主帅,处理乾城军务以及对付城外虎视眈眈的大宛军队。 这场紧急的战事会议开完后,乾城内,一匹快马携带乾城军报八百里加急驶向了京城。 与此同时,都尉府内一间厢房中,严括生死不明的躺在榻上,被军医拔了箭头后悉心照料,侍奉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厢房外的角落,边牧私下寻到了左盛,将今日严括战场上中箭一事告知了左盛。 左盛闻言,狭长的眼眸不经意扫过那间不时有人进出的厢房,淡淡的眉梢沉沉蹙起,道,“你说,射向大人的箭,是我方军中人?” 边牧颔首道,“不错,我亲眼看到的。那支箭是从后方射出,那时,那一片地域只有我军人马,这些人马,正是太尉大人亲率前来驰援我们的兵马。只是当时战场太过混乱,人数众多,那支欲取大人性命的长箭究竟是出自哪一人之手便看不真切了。” 左盛向来波澜不惊的面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道,“这几日我心中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今日竟成真了。”言毕,沉默稍许,又道,“看来,他们终于打算动手了。” 闻听此言,边牧面色微微一变,“先生之意……?” “还能有谁?自然是京里的那位人物。”左盛道,“他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只为了除掉自己的政敌,他日,也会为了权益,牺牲这片天下!此人,不配为人!” 边牧眉峰陡沉,刚毅的面容闪过一丝冷色。“若当真如此,得知太尉大人中箭的消息,只怕京中,也不得安宁了。” 左盛的眸光扫了他一眼,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暗之色,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而且,他并非手段通天,我们也不会任人鱼肉。” 夜色,在这弥漫着血腥的风沙气息中悄然到来。 当漫无边际的漆黑夜幕彻底笼罩了这片席卷数十里的血腥疆场时,沧澜山以北一角的一个山洞内,悄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苍茫大地,万籁俱寂,这幽静的山中一角,却响起了轻微的人声。 “启禀殿下,祁州城内,展将军率领大军击溃了戎狄五万兵马。戎狄兵马折损三万余,仅剩了一万余由戎狄首领率军溃逃。祁州城折损不到一万兵力,此役,祁州城大捷!展将军已将今日的战况写成军报送往京城。” 山洞内,听着良阙的消息,坐于篝火前的容修凝重的面色稍缓,侧头看了面露喜色的沐青一眼,道,“你的展大哥,果然不曾让我们失望。” 沐青也没想到,展鹏之竟有如此用兵入神的本领,以前只是远远听着,未曾亲身涉及时并未有多大感叹,可那一日他亲眼见过戎狄人。能够将骁勇嗜战的戎狄杀得溃败而逃,而且还是在敌方兵力多于已方的情况下,这需要多么杀伐果决的执行力于步步占得先机的准确谋划能力。 展鹏之实在是军事天赋绝佳的军事奇才! 而这个人,竟是他曾经在牢中认识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还对这样的一个人物有着一饭之恩,命运的多么的奇特与诡谲难测啊! 正当沐青感概时,容修的眸光已经移开,落在良阙身上,道,“除却战事外,可还有旁的事?” 良阙目不转睛,单膝归于容修身前拱手道,“一封书信从祁州城军营传出,前往京城方向,今夜便可到达相府。” 容修的眸光陡然一沉,“果然是他的人,好一位手段通天的丞相大人啊。” 闻言,想到昨夜经历之事,沐青的目光就落在容修此刻正绑着布条的肋下,随即又满脸担忧之色的望向容修深沉的面庞,欲言又止,只是此刻容修正在问话,他不能插嘴,便又隐忍不发。 此际,山洞之外忽然响起轻微的声响。一只白鸽从远方飞来,落于山洞之前,一名黑影随即现出身形,将白鸽脚下的竹筒中所携的一封书信取出后,放飞白鸽,将书信双手奉上进了山洞。 未几,一名黑影出现在山洞之中,向容修三人行礼后,奉上手中书信,道,“殿下,乾城方向传来的书信。” 容修颔首,接过书信展开,将其上所载寥寥数语收入眼中后,面色微沉,神色莫名。 沐青望着容修怪异的神色,轻声问,“殿下,出了何事?” 容修抬头看了他一眼,命良阙二人退下后,将手中书信递给了沐青,道,“你自己看。” 沐青面露疑惑地接过书信,当看清书信上的寥寥数语后,面色当即大变,“太尉大人身中暗箭,生死不明!乾城一役大败?”读完信上所言,沐青面露惊慌之色望着容修,惊声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容修眸光若有所思的扫了他一眼,道,“严括中了暗箭,想必乾城内,也有赵权的人。看来,这位丞相大人不仅仅是想将严括引出京城,他更想借此地彻底除掉他。”言及此,容修的眸光然转深,“乾城除掉严括,祁州城除掉我,这位丞相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沐青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道,“殿下,那乾城怎么办?乾城十一万守将对阵大宛十万兵马竟大败?太尉大人眼下又生死不明,若那宛军来袭该如何?” “此事倒不必着急。”容修道,“按说我大昭十一万兵马对阵大宛十万兵马胜算不大却也不小,宛军主帅郝连觉虽是个决策千里的人物,严括身为太尉也是善于用兵的,或许多年不曾上过战场,老骥伏枥,早已不是当年雄兵百万的铁血雄狮了。” 沉默片刻,容修又道,“不多此战虽败,边将军我还是相信的,只是据守城池不出,就是宛军来犯,也不会有多大的伤亡,一个雄兵七万的城池,绝不是让十万宛军能够轻易攻克下来的。只不过,边牧的能力守城尚可,对付郝连觉尚且不足。” 沐青明白了容修话中含义,“殿下是说对付郝连觉还需旁人?”脑中瞬间闪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处一个人影,沐青惊声道,“展大哥?可是祁州城……” “沐青,”容修忽然开口打断了沐青的话,道,“边关的时势的确危急,但目前更危急的是京城。边关,相对反而安全。展将军的能力众所周知,也足以让我安心,将你留在他身边。” 沐青被容修的言语惊住,“殿下……您想让我留在边关?您打算孤身回京城?” 第102章 惊吻 “若是我所料未错,收到祁州城与乾城的消息后,京内必有异动。而此次的异动,以丞相大人的手段,将会是翻天覆地。”容修望着沐青,眸光深沉道,“京城掌控在赵权手中,即便我隐匿踪迹,京城内必然也是九死一生的险地。所以,此次,我不会将你带在身边。” “殿下――”沐青面色微变,急声道,“您不能如此!您答应过我,此行来边关,臣是要随侍在侧的!更何况,您是储君,沐青是臣子,殿下尚可不畏危难,沐青怎会因惧怕危险而弃殿下于不顾呢?” “沐青。”容修蓦然出声,打断沐青的言语,深沉的眸光盯着他,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你既知我是储君,我的命令你也不听?” 沐青微微一怔,这是容修第一次在他面前以太子殿下如此疾言厉色的命令他。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位是一国储君,太子殿下,日后也会是这个天下苍生的主宰。 他险些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君。而他,只是臣子。一天一地,云泥之别,而他却因为容修对他不同于旁人的信任而将自己的身份置于一旁,以为至少在容修心中,他是不一样的。 虽然这个命令,是为了他好。可在容修属于太子之尊的气势尽显的那一刻,沐青突然明了,太子殿下终究是太子殿下,翱翔与九天之上的人物,而他,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臣子。能够随侍殿下身侧,尽忠职守已是万幸,他却不知在何时竟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意欲干涉太子殿下的决定。 妄想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沐青低声道,“臣,知道了。只是臣想告诉太子殿下,臣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早在臣答应太子殿下与太子殿下走上同一条路时,臣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言罢,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沐青忽然站起身,道,“夜深了,殿下好生歇息。臣退下了。”话音落,朝容修颔首施礼后,沐青起身离开。 火光幽幽,照亮了此刻神色未明而阴晴不定的容修的面容。望着起身往山洞外离开的沐青,容修忽然意识道,沐青生气了。这是头一次,沐青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却是因为自己的决定。 这是一个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在乎他的安危的人,他怎么忍心让他生气。沉吟片刻,容修道,“你去何处?” 沐青脚步微滞。即便此刻他心情不好,太子殿下的问话他却不能不答。“臣去外面守夜,殿下的伤还未好,请好生歇息罢。”话音落,沐青抬脚往前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蓦然的声响,下一刻,他的手被人牢牢拽着被迫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容修隐含一丝愠怒的眼眸。 这是沐青从未见到过的,此刻却出现在容修面容上的神色,一丝愠怒,一丝无奈,还有一丝掩埋极深的淡淡的温柔,沐青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和一丝不安,他掩藏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 话音稍落,却被容修打断,面色深沉的望着他,沉声道,“你在生气?” 望着眸光灼灼直视自己的容修,沐青沉默稍许,移开了视线,“殿下看错了。臣不敢。”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眼见沐青不敢直视自己,拽着沐青的那只手,悄然拽紧,容修的眸光依旧牢牢锁视沐青的面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臣不敢。臣今后,会谨言慎行的。”沐青垂下眼,往回缩了缩手,见容修拽着自己手腕的力道不减,还隐有加深的迹象,沉默稍许,轻声道,“君臣有别,请殿下放手。” 垂眸试图挣脱开手的沐青并未发现说完此言后,容修然加深的面色。 “君臣有别?”轻喃一声,容修骤然出手将沐青拽至身前,同时翻转过身,将沐青压在壁身并不光滑的山壁上,如星空一般浩瀚的眼眸紧紧凝视着沐青,“沐青,你莫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沐青被容修突然而来的举动惊住,被容修压制在山壁上半晌才反应过来,抬眼,便是太子殿下深邃到令人不敢直视的眸光。“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在沐青惊异的目光中,容修微微俯身,在沐青还未反应过来时,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瓣,如春风拂面一般轻轻贴上了沐青的双唇。 沐青瞬间失了神,良久才反应过来,容修竟然在亲他?怎能可能?且不说他们的天差地别的身份,他们可都是男儿之身啊! 反应过来的沐青开始挣扎,却未想挣扎的那一瞬,容修原本轻柔的吻,忽然间变得炙热而凶狠,用他无法反抗的力度狠狠压制着他,唇舌间清淡如风的攻势然间转化成狂风骤雨。 这一瞬,沐青忽然发觉,那位霁月清风的太子殿下或许只是一个幻影,眼前这位攻势如疾风骤雨气势霸道凛然之人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半晌,当容修松开沐青后,被武力镇压的沐青面色通红气喘吁吁,原本色泽较淡的双唇因为容修唇齿的蹂躏而鲜红似血,娇艳欲滴。 此刻,容修深沉的眸光落在沐青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面容上,轻声道,“我原本不想逼你太紧的。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们仅仅只是君臣的关系?” “殿下……”沐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您怎能……?”正言语时,后颈蓦然一痛,沐青脑袋一偏,倒在了容修怀里。意识渐渐消沉的他,隐约听到一声,“与我而言,你的安危才至关重要……” 山洞之内,火光幽幽,偶有木头炸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夜深人静的寂静。 抱着软倒在怀里的沐青,容修的眸光落在沐青失去意识的清秀面庞上,如无边夜幕一般深邃幽暗的眼眸噙着一丝如清风明月般的温柔,混不自知的紧紧凝视着沐青,良久,容修将面上的所有情绪敛去,面色淡然道,“来人。” 良阙应声而入,“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寒枫何在?” 寒枫应声而入,拱手道,“属下在。” 容修道,“将沐大人连夜送回祁州城都尉府展将军面前,其余人不必惊动。另外,沐大人醒后,替本宫转告沐大人,本宫有令,命他为随军监造,任命军中文职,助展将军守卫边关,无诏不得入京。” 寒风颔首道,“属下领命。” “将他送到祁州城后,你也不必回来了。今后,你便隐在暗中保护他。记住,他的安危,等同于我。”容修言罢,将沐青抱起,交给了寒枫。 寒枫接过沐青,颔首道,“属下领命。”言罢,便抱着沐青,转身离开了山洞。随即在洞外寻了一匹骏马,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夜色下,载着沐青,踏向数十里外的祁州城。 与此同时,相较与风波稍定的边关,京城之中,却再次暗流涌动。 深夜,相府。一道黑影借着夜色无声无息隐入相府之中,同时携来了一封来自边关的书信。 书房内,让黑影撤下后,赵权将书信展开,浑浊的眸光一扫而过,看完书信之上所载内容,赵权并未如预想般面色舒缓,而是更为凝重。 见赵权面色凝重,坐于下首的沈泽道,“大人,可是边关传来的书信?出了何事?” 赵权将书信递给沈泽,道,“先生自己看罢。” 沈泽接过书信,将书信所言一览无遗的收入眼中后,面色微变,惊声道,“太子殿下被利箭射杀,下落不明?”沈泽面色微惊的看向赵权,道,“大人――” “是老夫派去的人。”赵权老脸古井无波,眼中却有一丝谨慎与失望之色,“只是,这个消息,与我而言却算不得好消息。他们蛰伏如此之久,却不能圆满完成老夫交给他们的任务!” 沈泽瞬间会意。 不错,这位太子殿下的手段他们已经领教到,没有亲眼见到太子殿下的尸身,谁能知晓他究竟是死是活,一旦他还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故。 “那大人打算如何?”沈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权的眸光淡定自若的扫了沈泽一眼,道,“老夫知晓。时机已经到来,老夫又怎会因为一个生死不明之人而放弃,即便他活着又如何,京中已是老夫的天下。” 对于此言,沈泽没有丝毫异议,因为诚如赵权所言,太尉严括离京后,这京城,已然尽掌他赵相手里。“那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不急,还得等一个消息进京。”言罢,赵权朝沈泽道,“还请先生执笔,将信上所言写成一封奏章。” 沈泽面色微惊,道,“大人,太子殿下失踪一事祁州守将并未传入京城,贸然写成奏章,是否不妥?” 闻言,赵权面色不变,浑浊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道,“先生多虑了,这个消息迟早会传入京城,老夫所做的,不过是让陛下早一日知道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谁来挽救一下作者君的作息啊tat 第103章 急报 凌晨时分,当遥远的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照破笼罩在祁州城上的无边夜幕之际。都尉府内,和衣而眠,警惕性极高的展鹏之隐约听到了房中发出一丝声响。 他蓦然睁开眼坐起身,如炬的眼眸在黑暗之中奕奕生亮,一眼便看到房内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人影,以及他手中抱着的一人。 展鹏之骤然出声,同时不动声色的伸手摸向木枕下的铁剑,“你是何人?” “太子殿下麾下幽冥卫之一寒枫,见过展将军。”黑暗之中,寒枫开口,“此次奉太子之命,将沐大人送到祁州城,太子殿下亲自嘱咐,请将军照顾好沐大人!” 闻言,展鹏之收起防备的姿态,翻身下榻,点亮了房中一角的烛火,幽暗的烛光瞬间点亮了这片空间,此刻,他才看清立在他床榻前不远处的幽冥卫寒枫以及被他抱在手中的沐青。 展鹏之的目光在昏迷不醒的沐青清秀的面容上停顿片刻,道,“寒护卫可否告之,太子殿下是否安好?” “太子殿下无事,展将军不必忧心。”寒枫道,“奉殿下旨意,沐大人擢升为随军监造,今后将留在边关相助展将军驻守边城,无诏不得入京!此事,希望展将军待沐大人醒来之后转告沐大人。”言及此处,寒枫大步上前,将打横抱着的沐青送至展鹏之面前,道,“寒枫不便在此久留,至于如何安顿沐大人,就交给展将军了。” 展鹏之双手接过沐青,寒枫所说的话他已经会意,话中的深意也不必明说,便道,“请告诉太子殿下,沐青是我的朋友,我自会照顾好他。” 寒枫颔首,随即朝展鹏之抱拳道,“寒枫告辞。”话音稍落,片刻间便消失在展鹏之面前。 展鹏之蹙了蹙眉,低头望着怀中身量较轻的沐青,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深意。 太子殿下领兵前去追袭戎狄人,沐青放心不下领兵前去驰援,接着传来二人一同失踪的消息。如今沐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由他从未听说过的太子殿下麾下的幽冥卫护送而来,并亲自嘱咐自己照顾好沐青,无诏不得入京。 这桩桩件件,都表明了太子殿下对沐青的不同之处。储君与臣子,岂会是这种关系? 与此同时,展鹏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山的眉峰微微一沉,失踪的太子殿下隐在暗中,又言明沐青无诏不得入京,只怕京中,即将有一场大变! 边疆未稳,京中又生内患,或许,波及整个朝堂的最终一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午时,一轮明日挥散笼罩在京城上方徘徊多日的乌云,终于露出一抹艳阳天时,一匹快马自城西快马加鞭疾驰入京,同时带来了六百里加急文书,一路高喊,“祁州城大捷――!祁州城大捷!” 这个消息顿时在京中炸了锅。传入皇宫之后,满朝文武也松缓了因边境两方大军压境而气氛紧张的心绪。 昭元帝得知这个消息后,日渐垂暮的老脸稍稍松缓,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到因军政之事已经两三日未曾踏足永和宫了,便带着这个好消息,起驾前往永和宫。 永和宫提前收到乾元殿传来的消息,已经备好了佳肴丰富的午膳,昭元帝到来时,温贵妃领着所有宫人静候一侧,柔声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圣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三日未见温良宜,昭元帝心中想念得紧,眼见心心念念的温良宜就在身前,又想到方才收到祁州城大捷的消息,昭元帝满脸笑意的上前扶起温良宜,“爱妃不必多礼,可是等久了?” “能够等待陛下是臣妾的福分。”温良宜被昭元帝扶起,又转手搀扶住昭元帝,往房中布了御膳的金丝雕花楠木方桌前慢行,边道,“陛下劳累半日,该是饿了,妾身已吩咐御膳房备下了陛下爱吃的膳食。陛下请随臣妾来。” 言语间,温良宜领着昭元帝落了座,又遣退了殿内的宫人,只留思君一人随侍在侧,侍奉二人用膳。 “看陛下笑意满面,可是有何好消息?”一面低声问着,温良宜一面将桌上的膳食用金筷拾起送入昭元帝面前的白玉碗中。 闻言,昭元帝面上笑意更甚,“朕今日来,正是有好消息要与你共享。” 昭元帝道,“方才收到了加急文书,祁州城大捷,祁州城三万守将击溃了率军来犯的五万戎狄兵马。当真是数日以来朝廷收到的唯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起来,祁州城的这位守将还是之前起事的叛军,亏得修儿前去劝降,才能将此等人才劝降投身我朝,此次祁州城大捷,太子功不可没啊!” “哦,这可当真是件好事。”温良宜笑道,“倒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向陛下请功的?如此大功劳一件,陛下可不能亏待了他。” “这是自然。”昭元帝笑着,蓦然想到一件事,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此次祁州城大捷,容修既率军镇守祁州城,本该由他亲自传书回京上奏祁州城大捷一事,为何反而是祁州守将的传书,传书却不见太子的只言片语?也不见东宫的玺印? 见昭元帝面色不对,温良宜停止布菜的动作,面露疑惑的望向昭元帝,道,“陛下怎了?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 昭元帝抬眸望向温良宜,道,“此次修儿并未传书回京。” 温良宜一怔,一丝猜测与疑虑一闪而过,状似不经意道,“或许是大战方止,诸事缠身,一时不得空,待空闲下来必定会传书回京的,陛下不要多虑了,用膳吧。” 说话间,一名宫人端着一个精致的玉碗入了内殿,思君见到后上前接过,遣退宫人后,将玉碗放置温良宜面前,轻声道,“娘娘,酸梅汤来了。” 温良宜颔首,放下为昭元帝布菜的金筷,转而端起酸梅汤,用调羹一勺一勺送入口中。 昭元帝被温良宜轻柔的话语稍稍安抚,拾起金筷正欲用膳,见温良宜饮起酸梅汤,心生疑惑,“温儿,春分时节怎么用起酸梅汤?不是炎炎夏日才用酸梅汤的?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听闻此言,静候温良宜身侧的思君不经意望向温良宜。 温良宜闻声,精致的面容温婉一笑,如皓月莹辉,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回陛下,妾身这几日胃口不甚好,便用酸梅汤调解调解,喝惯了便也喜欢喝了,无甚事,陛下不必担心。” 昭元帝颔首,见温良宜喜欢,便也不在多言。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再次从西城门入京,风驰电骋而来,一同携来的,还有一封来自乾城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这一人一马并未在京都大道引起多大的骚动,而是一路快马加鞭,入了兵部府司。兵部尚书收到紧急军报后,读完军报上所载内容,面色骤变,当即拿上军报,直奔宫中而来。 彼时,昭元帝已用完午膳,还未休憩片刻,赵德胜步履匆匆地踏入内殿,行至昭元帝身旁拱手道,“陛下,乾元殿传来消息,兵部尚书携乾城八百里加急军报入宫面圣,说是有紧急要事。” 乾城?昭元帝面色一变,道,“可知是何事?” 赵德胜道,“暂时不知,兵部尚书说必须亲自面见陛下,告之此事。” 闻言,昭元帝面色微变,若是佳音,兵部尚书不会闭口不言,非要亲自面见他。心中有所猜测,昭元帝当即与温良宜道别后便动身前往乾元殿。 昭元帝一行人离开后,温良宜依靠在软榻上,单手倚着下颌,若有所思。这时,思君行至身旁,轻声道,“娘娘,今日如此好的时机,娘娘为何不愿告诉陛下?” 温良宜的眸光轻轻扫向思君,面上神色淡然,安之若素。“不必急在一时,眼下边关告急,陛下忧心甚重,还是过些时日,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罢,更何况,此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一分风险。我宫中眼下只有你一人知晓,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思君心中一凛,连忙颔首,“是,娘娘。没有娘娘的允许,奴婢绝不敢泄露丝毫。” 她险些忘了,温贵妃如今看似地位崇高,宠冠六宫,手中也掌控着后宫实权。但这后宫里有多少心计深不可测之人在暗中窥视着,如蝮蛇一般潜伏着,随时有可能爆发出致命的一击,妄想着取而代之。 这看似平静了一段时日的后宫,其实暗中的波光汹涌,从未停止过。 此刻,乾元殿内。 读完兵部尚书呈上的来自乾城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后,昭元帝的脸色已是彻底沉了下来。然而此刻乾城军情危急,容不得他愤怒,立即命赵德胜传召丞相赵权与御史大夫管怀二人入宫,商议此事。 半个时辰后,赵权与管怀二人刚刚踏入议政殿内,昭元帝带着一丝强压怒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太尉大人遭受伏击生死垂危?十一万大军对阵十万宛军竟然未占到丝毫便宜?丞相大人,管大人,此事你们二人可知?” 第104章 噩耗 “回陛下,乾城八百里加急文书方才入京,臣等也是刚刚得知。”赵权拱手道,“只是不知,太尉大人在战场上向来运筹帷幄,百战百胜,此次率领十一万兵马对阵大军竟然未有胜算不说,反而遭受了伏击,此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或许其中另有隐情而乾城军报却未禀明?” 赵权身侧,管怀若有深意的眸光不经意扫了赵权一眼,一丝晦暗的深意一闪而过,随即收回眸光,朝昭元帝拱手道,“陛下,无论事情的经过如何,眼下,严尉生死不明,乾城外又有强敌环伺,乾城不可无主帅坐镇,陛下该考虑派何人尽快前往乾城担任主帅一职。” 昭元帝闻言,面色愈见深沉,隐隐还带着一丝失望。严括身为太尉,手握军权多年,让他为之忌惮,却也实实在在是大昭的顶梁柱,多年来征战沙场保卫了大昭的边疆太平。 而今次挂帅出行,未曾驱逐强敌不说,连自己也身陷险境。如今若要从朝中派人担任主帅,既要有震慑宛军的威势,同时也需具备领兵破敌之才,如此人物,一时之间若能找得出来,朝廷的军权也不会让严括掌控多年。 想及此,昭元帝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此次镇守祁州城的祁州守将展鹏之,被容修劝降的乱军首领,举世难出的军事奇才,先以一万乱军对抗朝廷的三万大军,并歼灭大半,投身朝廷后,镇守祁州,有以三万大军击退了戎狄的五万大军。 若说能够担任乾城主帅,又有能力对抗宛军的,非此人莫属。可此人投身朝廷不久,让他带兵镇守祁州城已是因为太子的缘故而破格令待了,以他乱军投诚的又刚入朝廷不久的身份,怎能当此大任? 可除了此人,昭元帝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何人能够当此大任? 沉吟片刻,昭元帝道,“二位卿家所言朕心中有数,只是放眼朝堂,又有何人能够担当乾城主帅一职?二位卿家可有人选举荐?” 赵权当即拱手道,“回陛下,老臣有一人欲向陛下推荐。”在昭元帝目光的示意下,赵权道,“此人便是此刻正守在乾城的河西大营将军边牧。” “此次太尉担任主帅,他在乾城为将,与我军而言,军中将领他一概识得,又是严括一手提拔的,自然能够震慑众将,与敌军而言,他为先锋,与敌军交过手,知道扬长避短,何况他就在乾城,听说此次的加急军报还是由他撰写的,陛下也不必忧心从朝中选取主帅一人前往乾城了,如此一举三得,岂非由他担任此行主帅最为妥当?” 话音落,管怀微不可查的朝赵权扫了一眼,惊疑不定的神情一闪而过。 边牧是谁的人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他赵权更是了然于心。如今严括生死未明,乾城的军权高悬不定,赵权向来视严括为敌,如此绝佳时机他不想着将主帅一职揽入麾下,竟设身处地的为朝廷着想,为严括着想,这实在不像是赵权的举动,或者,他此举另有深意? 就在管怀思索时,听闻赵权所言,昭元帝已沉了脸,道,“不行,如你所言,边牧此刻在乾城为将,此次大战他也加入其中,可他不但没有半点功绩尚且不谈,太尉大人的安全他也未曾护住,这一点便能说明他不足以胜任乾城主帅一职。” 赵权会意,不在多言,管怀却是心头微震,他猜到了赵权此举的用意。他并非举荐边牧,而是借着举荐之机刻意打压,此刻,边牧已在陛下的心中成了护主不周之人,这位太尉阵营的边将军,从此将与主帅一职绝缘。 丞相大人不愧是丞相大人!管怀不动声色的斜睨了他一眼,瞥见赵权嘴角那若有似无一闪而过的笑意,心底一寒,不露痕迹地移开眼。 这时,昭元帝的目光落在管怀身上。“管卿,你心中可有人选举荐给朕?” 管怀沉吟片刻,然抬首迎视昭元帝的目光,道,“臣的确有一人选,此人也有足够的能力担任主帅一职,相信他也绝不会让陛下,让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失望,只是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让老臣说出此人的名字?” 昭元帝面露疑惑之色,却在管怀之后的言语中有了些许猜测,蓦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面色微沉,正欲出口打断,管怀的声音已然宣之于口,“此人便是已故皇后之父,曾经的征西大将军,现居于淮安的一朝国公安阳泰。” 此言出,偌大的议政殿内一阵沉寂。 昭元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的面色已有些难看,他原本想斥责管怀,可他知晓管怀所言是正确的,他也没有缘由去斥责他。 毕竟当年对不起安阳国公的是他,而非旁人,非朝廷,此次严括生死不明,乾城外强敌环伺,乾城危在旦夕,乾城的主帅人选便也尤为重要,而放眼朝中,有如此能力与威势的,只怕当真只有偏居淮安的安阳国公了。 只是……提起安阳国公,昭元帝便想起过世多年的已故皇后安阳氏,也想起当年因埋怨自己不曾照顾好皇后的安阳国公愤怒之下一族迁徙至淮安而从此不过问朝中之事,昭元帝便觉得心口疼。 因为当年那件事,多年来,他从未与安阳国公有过联系,如今边关危急才想起安阳国公,他又有何脸面请安阳国公出山? 留意到昭元帝面色的赵权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沉吟稍许,忽然道,“陛下,管大人推荐的人选,老臣也认可。如今放眼朝中,只怕也只有安阳国公能够堪当主帅一职了。如今当值国难之际,不论何人,皆有保家卫国之心,何况安阳国公身居公爵之位,又是太子殿下的外祖,边关有难,安阳国公又怎会坐视不理?” 闻言,昭元帝的面色更加深沉。沉默了一瞬,道,“安阳国公避世多年,姑且不论他是否有退敌的能力,他如今已是年迈之人,千里迢迢赶赴战场,他的身子只怕也吃不消,此事容朕仔细思量,二位卿家暂且退下吧。”言罢,昭元帝朝二人挥了挥手,而后抬手抚额,满面忧心之色。 管怀见此,不在多言,正欲跪安,却见赵权岿然不动,瞧了一眼昭元帝的面色后,忽然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陛下禀明。” 昭元帝愁容满面的扫了他一眼,道,“何事?说罢。” “还请陛下,看完此奏章后,万望保住心神。”言罢,赵权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章,双手奉上,道,“这是从祁州城送来的一封奏章,因事关重大,呈到老臣手上时,老臣便将他压下了。可正是因为事关重大,老臣不敢久留,也不忍陛下不知祥情,思虑甚久,终是决定将此奏章呈交陛下。” 赵德胜上前接过赵权双手奉上的奏章,放置御案前让昭元帝亲览。昭元帝听闻赵权的言语心底隐约有了一丝不详的思虑,略见灰白的眉峰沉沉蹙着,将奏章上所述内容收进眼底后,面色骤变。 再次望向赵权时,昭元帝满脸震惊之色,沉声道,“丞相大人,这奏章上内容是否属实?” 赵权拱手道,“回陛下,此事属实。太子殿下那日出兵前去追袭戎狄人,便再也没回来。一同随行的军中将领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中了敌军的飞箭,但战场战乱之事太过混乱,他们四下搜寻未见太子殿下的踪迹,祁州守将将领未免影响军心,便将此事压下令全军禁言。” “但太子殿下安危一事事关重大,祁州城守将不敢欺瞒陛下,便将此事写成密报传入京城。传到老臣手上时,老臣也大吃一惊,然而此事太多危重,老臣不忍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可也不能压下不报,思量许久,决定还是禀告陛下。请陛下保重心神,万望节哀!” 管怀同样满脸震惊之色的听着赵权说出这个叫朝堂震荡惊骇的消息。有一瞬间,他以为这是赵权胆大包天想出来的阴谋,毕竟那位太子殿下多年隐忍一朝现身朝堂便表现出其惊人的才智与卓绝的政事手段。他是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储君,下一任的君主,怎会突然冒出此恶讯,而且这个消息他竟丝毫不知? 可是事关太子殿下的生死,这等消息赵权怎敢轻易伪造?难道,真如奏章所言?太子殿下被飞箭射杀,说是生死不明,只怕早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陨落?那么如今朝堂之上,便只有三皇子一人可以继承皇位了。 若是三皇子继承皇位,那么扶持三皇子的丞相大人又该是怎样的位高权重?只怕放眼朝堂乃至整个天下,也无一人能够制衡他了。想及此,管怀面色骤变,再次看向赵权时,面上的焦虑之色已掩藏不住。 留意到管怀面色的赵权面色不变,波诡云谲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暗流。连严括都败在他的手下,御史大夫管怀,手下只有一群言官,与他而言没有丝毫威胁。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落在了御案前的昭元帝身上。 因为在听闻赵权方才所言后,昭元帝的面色已是压抑不住的难看。 良久,昭元帝长叹一声,“修儿,朕的修儿――”话音稍落,昭元帝面色瞬间苍白,喉咙一阵发痒,蓦然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在御案之上描绘出花卉般的弧度,明亮的色泽叫人怵目惊心。顷刻间,昭元帝瘫倒在了御案前,昏迷不醒。 见此一幕,议政殿内的众人面色骤变,赵德胜急声喊道,“陛下――!陛下――!快传太医――!” 第105章 封城 突然的变故叫人措手不及,赵德胜急忙让人宣来太医时,昭元帝已被宫人抬进了乾元殿内。 彼时,赵权与管怀一同候在殿外。听闻消息的温贵妃与晋妃不多时也神色匆匆的赶来,晋妃身后,还跟着三皇子容景。一行人经过殿外时,容景与赵权的目光交汇而过,瞬间移开。 赵德胜正候在殿外,神色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温贵妃与晋妃一行人到来,连忙上前行礼,“老奴参见贵妃娘娘,晋妃娘娘,三殿下。” “不必多礼。”温良宜上前扶起赵德胜,道,“陛下如何了?究竟出了何事?” “回娘娘,陛下方才与诸位大臣在殿内议事。突然听闻太子殿下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太医院的太医们此刻皆在殿内,救治陛下。具体情形暂时不知,但太医院令严令不可入内打扰,请二位娘娘和三殿下在殿外候着罢。” 温良宜颔首,面上焦急的神色丝毫未缓,道,“太子殿下的消息?是何消息?” 赵德胜面露踌躇之色,为难的目光看向了赵权。赵权见此,忙躬身向温良宜行礼,道,“回贵妃娘娘,老臣收到从祁州城传来的书信一封,书信上言明太子殿下派兵前去追袭戎狄人,被飞箭所伤,现下落不明。” “祁州守将为防扰乱军心,便将此事压住,暗中传来书信禀明此事。老臣知晓此事事关重要,不敢隐瞒不报,便将奏章交给了陛下,未曾想陛下一时受了刺激,竟急火攻心。”说及此处,赵权面色羞愧的双膝跪地,“是老臣的过错,才会让陛下急火攻心,伤了陛下的龙体,请娘娘责罚!” 闻言,温良宜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权,如水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微波,快得不留丝毫痕迹。 在她身后,晋妃与容景二人听到这个消息,目光微变,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一丝喜色一闪而过,而后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旁观眼前一幕。 “太子殿下失踪一事,仅仅只有从乾城传来的一封书信?”温良宜秀眉微蹙地望着跪在身前的赵权,“是何人的传书?丞相大人,可否取来让本宫一观?” “这……”迟疑稍许,赵权踌躇道,“并非老臣不愿,只是有关朝政与边关安危一事,贵妃娘娘身为后宫中人,若贸然查看奏章,只怕陛下醒转过来,老臣无法向陛下交差。” 温良宜被赵权看似为难的言语惊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险些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只这一条,她便不能过问朝中的任何事。可眼前这位丞相大人的手段有多厉害温良宜了然于心。不论太子是否当真失踪,赵权在这个时候告诉陛下此事,摆明了就是心怀不轨。更何况太子是否失踪一事还有待察明。 管怀旁观此幕,垂眸敛首,默然不语。 就在气氛一阵尴尬时,乾元殿的大门开了,太医院令面色沉重的迈步而出,见到候在殿外的温贵妃与晋妃三人,连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晋妃娘娘,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温良宜道,“院令大人,陛下如何了?” 院令吴琮拱手道,“回贵妃娘娘,陛下先前缠绵病榻一载有余,龙体早已亏空,这段时日又操心国事,连日劳累,加上方才突然的急火攻心。陛下的龙体,只怕撑不久了。是老臣无能,不能救治陛下,老臣愿意请辞太医院令一职,请娘娘成全。” 温良宜望着面前诚惶诚恐的太医院令,面色微微一白。怎么会?陛下好不容易摆脱文氏一党的势力,与她琴瑟和鸣不过数月,转眼间,竟然活不长久了? “院令大人,陛下现今正病重,你怎能请辞?”晋妃蓦然开口,道,“偌大的太医院就属院令大人医术最好,本宫请问大人陛下现下如何了?陛下可曾醒转过来,可有何旨意?” “陛下醒转过来还需数个时辰,在此期间不得被惊动,太医们皆在殿内候着,稍有动静可随时侍奉,老臣这便要去太医院为陛下煎药了。二位娘娘若想进去探望陛下可直接入内,莫要惊动陛下即可。”言毕,吴琮行礼告退。 温良宜的面色有些发白,在听到昭元帝活不长久的消息后,一阵晕眩感从脑海直直冲起,可她却不能表现丝毫。如今,昭元帝病重在床,她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龙嗣,眼下强敌就在身旁虎视眈眈,她不能露出一丝怯色。 “丞相大人,管大人,此处有本宫与晋妃照看,二位大人年事已高,不宜太过劳累,朝中之事还需二位打理,陛下一时醒转不过来,二位大人也不必在此候着了,各自回府吧。” 闻言,赵权与管怀朝温良宜躬身道,“是,贵妃娘娘,臣等告退。” 离开时,赵权隐含一丝深意的眸光不经意朝晋妃身后的三皇子容景扫了一眼,见到容景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后,赵权收回目光,与管怀一同转身离开乾元殿。 二人一路并肩而行,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赵权忽然开口,“陛下垂危,朝局即将大变,却不知管大人,对即将到来的朝局,作何心思?” 管怀骤然侧头看向赵权,明明是问话,却见赵权面色淡然的扫了他一眼,也不等他答话,抬脚大步往宫门外而去。 望着赵权步履沉稳,并未因陛下垂危而有丝毫焦灼的背影,管怀的一颗心已沉至谷底。 他已看出,今日赵权的举动是刻意的,若非他拿出那封奏章,陛下不会急火攻心,龙体垂危。而今太子殿下在外下落不明,朝中只有三殿下,一旦陛下羰牛能够继承大位的非三皇子莫属。而赵权一直是扶持三皇子的,所以眼下的这一幕,赵权乐见其成,更有甚者,或许正是赵权亲手造成的。 一旦三皇子继位,以赵权的权势与心计,朝中再无人能与之抗衡,届时,只怕这大昭的朝廷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想及此处,管怀的脸色已极为难看。 他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皇宫与朝廷一步步落入赵权的手中。那么当下之急,便是要找寻太子的下落。 思及此,管怀不在停留,而是勉强撑起老迈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 前脚踏进府中的赵权后脚便召来了沈泽,将昭元帝垂危一事告之了他,沈泽听罢,朝赵权拱手道,“恭喜大人,大人的第一步已经成功,接下来,大人打算如何做?” 赵权落座书案前,古井无波的老脸并未因沈泽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话而有丝毫松动。“接下来,老夫便要让禁军封锁皇城,如今,严括离京,京中的禁军尽归老夫统辖,如今到了真正紧急的时刻,老夫绝不允许有丝毫差错。还请先生帮老夫拟一章提议更换储君的奏章,待陛下醒来后,老夫会向朝臣提议,立三皇子为太子。” “是,大人。”沈泽颔首道。 未几,赵权又唤来府中管家,道,“派人前往禁军统领府,让禁军统领瞿冉今夜来一趟相府,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管家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这时,沈泽停笔,从书案前抬首,道,“让禁军统领进相府?大人不怕旁人瞧见?落人口舌?” “落人口舌?”赵权蓦然一笑,道,“如今在这京中,还有何人能让老夫忌惮?瞧见又如何?只要三殿下登基,在这京中,无人再敢违逆老夫。” 闻言,沈泽沉默了一瞬,望着丝毫不再遮掩张狂之色的赵权,沈泽的心中有些许异样,他突然想到,若是眼前这位工于心计的丞相大人彻底将大昭的朝政掌于手中,这个朝廷又会是何种境况? 沈泽忽然觉得一阵阵发虚,不敢在多想,道,“是在下多虑了。”言罢,执笔继续撰写奏章,不再多言。 转眼间,夜幕降临。当漫无边际的夜幕遮住漫天星辰,彻底笼罩了京城后,丞相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禁军统领瞿冉深夜到来后,被管家领着进入了书房。此刻,沈泽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瞿冉面前,便提前避开。 瞿冉进屋后,向赵权抱拳行礼,道,“禁军统领瞿冉,见过丞相大人。” “瞿大人不必多礼。”赵权回礼后,指向下首的木案,道,“瞿大人,坐。” 瞿冉落座,管家上前为瞿冉奉上一盏雾气腾腾的茶水后,瞿冉开门见山道,“大人深夜让下官来此,是否有所行动?” 赵权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今日皇宫内发生的事,统领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不错。”瞿冉颔首,“陛下病危,听说还未醒来。” “那么不知瞿大人曾答应过老夫的承诺,可还记得?”赵权道,“严括在乾城病危,太子在外生死未知,如今京中属我们一家独大,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我们决不能错过。” “下官当然记得。”瞿冉道,“丞相大人想让下官做什么?” “封锁皇城与京城。”赵权沉声道,“在陛下下旨更换储君之前,没有你我二人的密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皇城。” 片刻的沉寂之后,瞿冉道,“无诏令封城可是等同于叛国的大罪,若是陛下醒转过来知晓此事,你我该如何解释?” “统领大人不必忧心。”赵权道,“陛下时日无多,即便醒转过来,老夫也不会让他知晓此事。” 沉默良久,瞿冉缓缓点头。 这一番商议不过半个时辰,瞿冉便离开了丞相府。半个时辰后,丞相府的后门再次被人敲响,管家步履匆匆的前去开门,看清门外立着的人影后,愣了半晌,惊声道,“三殿下!”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管府后门快马而出,一路朝西城门疾驰而去,却在西城门前被守城官兵拦下。 黑影取出一枚通行令牌,这时,守城官兵的将领大步而出,看清黑影手上的令牌后,目光一冷,朝黑影冷声道,“丞相大人有令,即刻起正式封锁全城,没有丞相大人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来人,将此人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重头戏来了,想求花花oao 第106章 暗涌 昭元二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昭元帝因突闻恶讯重病垂危,皇城之内人心惶惶,皇城之外,受赵权指示,禁军首领率领麾下军士连夜占据了京城东南西北四城门,并下令无丞相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由天子坐镇的京城,自此落入丞相赵权的掌控之中,彻底封城。 这一夜,在京城看似平静了数月的暗流下,在昭元帝病重垂危之际再次掀起疾风骤雨,掀动朝局的最终一战,已然在无声无息中拉开了序幕。 子时三刻,动荡的皇城之外的形势皇宫内暂无人察觉。乾元殿内,昭元帝依旧躺在龙榻之上,日渐垂朽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枯槁的面色已如将死之人。 温贵妃与晋妃二人随侍在侧,倚榻而眠,赵德胜与宫人们则不敢打盹,面色恭谨的尽忠职守,太医院的太医们则候在殿内以防昭元帝的病情有所波动。 未几,在安静得只能听到昭元帝略显沉重的喘息声时,昭元帝眼睑微动,忽而缓缓睁开了眼。他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般无法出声,半晌才极为费力的出声道,“来……来人……” 赵德胜候在龙榻旁,闻声望向龙榻,见昭元帝醒转过来当即面露喜色,大步上前道,“陛下,您醒了?” 昭元帝见是赵德胜,费力颔首,道,“朕这是怎么了?温儿……温儿何在?” 二人说话间温良宜听到动静已醒了过来,与她一同醒来的还有晋妃,二人一同往龙榻而来,赵德胜退居一旁,温良宜与晋妃的面容便一同出现在昭元帝眼前。 昭元帝的目光在温贵妃与晋妃二人的面容扫视片刻后,停在了温良宜的面容上,缓缓生出布满青筋的手,道,“温儿……你在此处……?” 晋妃见昭元帝口口声声只有温贵妃,眼中也只看得到温良宜一人,将一丝不快之色敛于眼底,识趣的退立一旁,雍容谦和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温良宜上前握住昭元帝的手,满脸欣喜之色,柔声道,“臣妾一直都在,陛下,不论出了何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这个朝堂需要您,臣妾更需要您。所以,您不能出事,陛下――” 闻言,昭元帝想起昏迷前听到的消息,稍稍恢复一丝血色的面容又是一白,沉声道,“太子……朕的太子……” “陛下。”温良宜打断昭元帝的言语,轻声道,“臣妾知晓您挂念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是否失踪一事还未有真凭实据,仅仅只是一个消息传来,也许太子殿下还好好活着,或许受了伤,或许还未和朝廷取得联系。倘若太子日后回来了,却见陛下因为他的消息而病重,太子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陛下,您暂时不要多想,先保重龙体,可好?” 昭元帝缓缓听着,焦急的心绪因为温良宜轻质如玉的声音而有所缓和,只是日渐消沉的身子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在这一瞬,昭元帝想到了许多,沉默良久,昭元帝的视线忽而落到退立一旁的晋妃身上,“静夕,你也在此?景儿呢?他可在此处?” 晋妃上前道,“陛下,景儿先前一直与臣妾候在此处待陛下醒转来,只是陛下未醒,入夜后为防宫门落下,臣妾便让他出宫回府了,明日一早便会进宫来看望陛下,陛下若是想见他,臣妾这便遣人去唤他进宫来。” “不必了。”昭元帝道,“半夜三更的,不必惊扰他,既然朕已经醒转过来,你也不必在此侍奉了,回宫歇着罢。” 晋妃微怔,眸光不经意落在正望着她的温贵妃身上,知晓温良宜对于昭元帝的重要性,心中又掠过一丝了然,便朝昭元帝行礼道,“陛下请保重龙体,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晋妃离开后,赵德胜见昭元帝有话与温贵妃相商,便借口退了下去。偌大的内殿之中只剩昭元帝与温贵妃时,温良宜有所察觉,道,“陛下可是有话要与臣妾说?” 昭元帝颔首,在温良宜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依靠在龙榻前沿,道,“温儿,朕有所感觉,朕的时日,已不多了。” 闻言,望着昭元帝温良宜心下一酸,双眸之中渐渐沁出些许湿意。“陛下……” 昭元帝抬手,打断温良宜的话,道,“温儿,朕知晓你心中难过,只是生老病死乃天道,无人可以躲避。原先朕把修儿寄养在你名下,也是想朕百年之后你能有所依靠,可是如今修儿生死不知,下落未明,朕的身体,也不知能否等到修儿平安归来的那一天。你该明白,倘若修儿回不来,这个皇位,只能是景儿来继承了。” 闻言,温良宜双眸瞬间一红,渐渐沁满眼眶的湿意已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虽知晓昭元帝心中是有自己的,只是在这危急时刻,昭元帝还时时刻刻想着自己,温良宜如何不为之所动? 她明白,昭元帝是担心一旦他真的羰牛太子生死未知,继承皇位的,便只能是仅剩的三皇子容景。若当真是容景继承了皇位,那么晋妃便是皇太后,以他们母子二人的心性,绝不会容她。 昭元帝想到了这些,想为她安排一条后路。只是,在晋妃与丞相联合的权势之下,温贵妃又无子嗣,想要安排一条后路,简直难如登天! “陛下……”温良宜抬手拭去划过脸颊上的两道湿痕,努力扬起一丝笑意,朝昭元帝道,“臣妾知晓您的担心,无论以后如何,眼下,臣妾的身旁还有您不是吗?陛下,臣妾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可愿听?” 昭元帝望着温良宜沾着泪痕却如出水芙蓉般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容,心中的无奈与心酸一闪而过,勉强提起精神,道,“是何消息?温儿说来听听?” 温良宜的面容上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羞涩,又在片刻之间转化为镇定,轻柔的语调缓缓道,“臣妾……怀了陛下的子嗣。” 昭元帝蓦然一惊,半晌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温良宜,“温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快让太医进来为你诊脉!” “陛下!不可传唤太医!”温良宜连忙按住了昭元帝,道,“陛下,臣妾自己的身子岂会不知?臣妾已经两个月不曾有月信了,这个消息臣妾原本打算朝中政事稳定了再告诉陛下的。若非今日……” 后面的话温良宜没有明说,昭元帝已然会意。 不错,如今他重病垂危,朝廷之上不稳定的因素就会冒出头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储君一事。太子失踪在外,生死不明,那些拥立三皇子的势力绝对会趁势而起,为首的,便是丞相赵权。 以他们的势力,若知晓温贵妃怀有龙嗣,绝对会想方设法除掉这个威胁。唯一之计,只有君主安然无恙,压制那些臣子妄动的心思。只是,以他如今的身子,又能撑得几时? 似乎看出昭元帝所想,温良宜温婉一笑,道,“陛下,有了这个期盼,您还想舍下我们母子吗?臣妾知道你心中担忧,有太医院的太医在,他们竭尽所能,定能绵延陛下的安康,眼下最重要的,是调理好您的身子。陛下,听臣妾的话,您暂且莫要劳累心神,好好修养,可好?” 昭元帝静静的望着温良宜如花的般的容颜,片刻后缓缓点头,道,“上天护佑,竟赐予我们孩儿,如你所言,温儿,朕会好好修养,尽快恢复身子,朕要好好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孩儿。” 温良宜笑着颔首,“君无戏言,陛下答应臣妾的事,决不能食言。夜深了,陛下还是好好歇息,臣妾去唤太医来为陛下诊脉。” 昭元帝颔首,由温良宜伺候着缓缓躺下,片刻后又唤太医进殿为昭元帝诊脉。不多时,昭元帝嘴角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在殿内的熏香中睡沉了过去。 让人小心伺候着,温良宜抬脚出了大殿。此刻,乾元殿外彻底融入夜色之中,唯有乾元殿内点燃的烛火 恋耽美 分卷阅读9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照破这片地域如墨染般的黑暗。 赵德胜在温良宜迈出大殿之际察觉到她不动声色扫过来的视线,在无人察觉时,缓步跟上温良宜的步伐,未几,二人一同融入乾元殿一角的黑暗之中。 “赵公公,你可有法子联络太子殿下在宫外的势力?”黑暗之中,温良宜双眸透亮而平静,半点不见方才在大殿内的柔弱。 “回娘娘,老奴方才得到消息,宫门四周加了禁制。”赵德胜沉默稍许,道,“听说,是丞相大人以保护陛下为由下的命令。” “早知他会动手,想不到他的手段竟如此狠绝!”温良宜眸光一冷,道,“赵公公,无论如何,劳烦您将宫里的消息传出去,另外,本宫想知道太子殿下的消息。你我心中清楚,以太子殿下的能力,绝不可能如赵权呈上的奏章上所述。真正的危机已然降临,太子殿下,该回来了!” 沉默片刻,赵德胜颔首,躬身道,“老奴会尽全力,将宫里的消息,传给太子殿下。” 第107章 立储 翌日凌晨时分,天色微亮,偌大的皇城内来往的人影极少,大多数人依旧安眠与榻上,只有少数需早起做活的宫人们穿梭在朱红的宫墙之间。 此际,皇宫南门一角。一名身着太监服侍的宫人步履极轻的缓步而来,行至南门前,附耳听着宫门外的声响。未几,听见换防的守门将士已换防完毕,便小心着打开了门,刚刚踏出一只脚,就被守在宫门外的将士拦住。 “站住!你是何人?” 宫人左右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枚乾元殿令牌,道,“赵公公有事命奴才出去一趟,二位应该清楚,即便是丞相大人在此,也会卖赵公公一个面子,所以烦请通融通融,杂家一个时辰便回。”言罢,宫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银两,交给其中一人。 两名守门将士的目光落在分量足够重的钱袋之上,随即对视一眼,沉默稍许,道,“快去快回!”说着便面无表情地将钱袋塞进怀里,而后视若未见似的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宫人见此,道,“多谢。”将身后的宫门带上后,便快步沿着城墙往东去了。 半个时辰后,城东的一间民宅内,一只毛发雪白的白鸽迎空而起,如一道优美的弧线翱翔与九天之上,须臾之间消失在西方的天际尽头。 午时,一轮明日高悬于皇城之巅,散发着万丈光芒时,经过太医一夜精心照料与修养的昭元帝终于恢复了些许精气神,醒来的头一件事,是想起边疆的战事,便让赵德胜传旨,命三品以上朝臣赶至议政殿内议政。 一个时辰后,当三品以上的朝臣悉数到达议政殿内,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不再如以往一般挺直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大殿门前。 见到昭元帝出现,众臣双膝跪地,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臣的请安声中,昭元帝缓缓步入大殿内,一步一步落座至御案之上后,抬手道,“众卿平身!” 众臣随即起身,分列左右。 赵权抬起头,见昭元帝面色萎靡,面无表情的老脸掠过一丝异色,一闪而逝,随即拱手,面露关怀之色,道,“陛下,朝政虽繁忙,但眼下最要紧的是陛下的龙体。眼见稍有气色,陛下可不能再过劳累。” 闻言,与他并列位于右侧的管怀不动声色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血丝弥漫的双目闪过一丝嘲讽之色,瞬间消失与无形。 昭元帝抬手向赵权示意,道,“丞相大人不必忧心朕的龙体,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有数,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边疆战事。”言及此,昭元帝的目光忽而转移之管怀身上,道,“管大人,关于昨日你向朕推荐的主帅人选之事,朕昨夜思量许久,决定依你之言。” 闻言,赵权面色微变。他想不到昭元帝竟然答应请安国公出山,更加不会想到垂危之际的昭元帝还在忧心边疆战事。倘若当真决定请安阳国公出山,朝廷必要派人前往淮安,那么他让禁军封城一事,便瞒不住了。 思量稍许,赵权心中一转,片刻间有了个想法。 这时,管怀拱手道,“回陛下,安阳国公戎马多年,德高望重,定能胜任主帅一职,陛下若下定决心,老臣愿意书信一封至淮安,恭请安阳国公出山。” “且慢。”昭元帝道,“朕虽有这个心思,但国公年事已高,愿不愿出府远赴边疆暂且未知,此事朕会派人前往淮安请示国公之意,若国公不答应,朕亦不会强求。” “陛下――”赵权忽然出声,拱手道,“臣愿派人前往淮安,告之安阳国公陛下的打算,只需陛下书信一封携带前往即可。” “此事既是管大人提出的,安阳国公也是他推荐给朕的,就不必劳烦丞相了。”昭元帝道,“此事朕会另外派人前往的。” 闻言,赵权面色微沉,却极为迅速的掩住面色,不曾让任何人察觉。 主帅一事商议之后,昭元帝又询问了朝臣一些朝政上的事,半个时辰后,昭元帝乏了,便道,“众卿可还有要事启奏?” 众臣明白昭元帝这是累了,等待昭元帝宣布跪安时,礼部尚书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本奏。”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奏章。 赵德胜上前接过,躬身将之双手奉上至御案之上。 昭元帝接过奏章,将之打开,看清奏章之上所述之言后,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礼部?奏章所言是你之意?” 礼部尚书面色不变,拱手道,“启禀陛下,臣知晓陛下获闻太子殿下的消息心中郁结难过,但臣之所请顺应天道,亦是为了朝廷。陛下知晓,边关强敌环伺,战事不断,陛下龙体欠安,太子殿下又在这危急时刻下落不明,朝局必须有储君坐镇方能稍稍稳定。所以臣上此奏章,恭请殿下立三殿下为太子,以求稳定朝局!” 并不响亮的声音,却在顷刻之间让偌大的议政殿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昭元帝面色深沉地盯着恭敬立在大殿中央的礼部尚书,日渐苍老而失去龙威的双眸环顾众臣一眼,沉声道,“这仅仅只是礼部尚书之意?还有何人也是如此所想?” 偌大的议政殿内沉默了一瞬后,列队之中,兵部尚书忽然出列,拱手道,“臣附议,眼下边疆战乱,太子殿下不知所踪,朝局动荡,请陛下为了朝局,为了江山社稷,立三殿下为储君!” 兵部尚书出列后,不多时,大理寺卿踏出列队,朝昭元帝拱手道,“臣附议,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以震朝纲!” 昭元帝望着立在大殿中央的三位大臣,心底的怒火一阵阵升腾出来。这些可都是他信任的朝廷大臣,国之栋梁啊,眼下到了这个时机,终于一个个掩饰不住真正的野心而露出真面目了? 沉默片刻,昭元帝道,“只有他们三位?可还有人也是如此心思?” 大殿内,除却大殿中央的三位大臣,其余人个个敛目垂首,蓦然不语。昭元帝的眸光带着一丝冷意扫过这些人,最终停留在赵权身上,一瞬间的停顿后,昭元帝蓦然起身,将御案之上的奏章拂掠在地,阴沉的眸光盯着御案之前的三人,冷声道,“朕还没死!朕的太子还没死!你们一个个这个时候让朕改立储君,是盼着朕死吗?!” 君主一怒,山河震颤! 这一瞬,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大理寺卿三人面色骤变,当即双膝跪地,颤声道,“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的胆子倒是大得狠呢!”昭元帝沉声道,“这个提议朕不会答允,你们的心思与其用在立储君上,不如想想如何击退边关的敌军!为朕分忧!为百姓分忧!” 三人连忙趴伏在地,不敢再多言。 昭元帝脸色阴沉地盯着这三人,怒火升腾的他喉间一热,面色微微一变,极快的收敛住,却被留意着他的赵权收入眼中。 昭元帝并未留意到赵权的视线,身体已支撑不住的他缓缓落座,苍白而阴沉的面色更显萎靡,道,“回去好好想想退敌之策,众卿跪安吧!” 众臣再次跪地,齐声道,“臣等告退!”话音落,礼部尚书三人如蒙大赦般随着众臣一起退出了议政殿。 待群臣退下后,昭元帝终于不在掩饰早已撑不住的身体,向赵德胜招手,道,“赵德胜,快昭太医!” 就在京城的朝局暗流涌动之际,邺安城内的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内,良阙收到了自京城而来的飞鸽传书。 将从信鸽上取下的书信打开,一览无遗的读完书信上所述后,良阙面色骤变,当即拿着书信步履匆匆的进了一间厢房,双手奉至正坐于木案前的容修面前。 “太子殿下,京城来信,太子殿下失踪的消息已传播开来,陛下突闻消息急火攻心,如今病重垂危。皇城与京城皆被赵权派重兵把守,宫里传出消息,让太子殿下尽快回京!” 闻言,容修敛起的双目骤然睁开。他接过良阙双手奉上的书信一目十行的将书信所载收入眼底后,双眸闪过一丝冷色。“这位丞相大人终于准备动手了!” 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唯一让容修没有预料到的,是重病垂危的昭元帝。想到对自己尚念及父子之情的昭元帝病重垂危,容修的双眸一片冰冷,沉声道,“赵权!” 他蓦然起身,朝良阙道,“传令下去,即刻出发返回京城!” 良阙颔首,又道,“殿下,文伯信上言,京城各个城门已被禁军派兵把守,我们该如何进城?” 容修淡然的眸光扫了他一眼,道,“无妨,我自有法子进京。” 第108章 进京 今日的朝议后,昭元帝的病情再次加重,但因为昭元帝刻意将此事压下,皇宫中便只有乾元殿总管赵德胜以及太医院令知晓。 空旷的内殿中,龙榻之上,院令将一碗汤药侍候着昭元帝喝下后,便退了下去。昭元帝刚刚饮下汤药,意识尚清醒。想到今日议政殿内群臣请命改立太子一事,面色便极为难看。 沉吟片刻,昭元帝唤来赵德胜,道,“赵德胜,去将金羽营统领张冕宣来见朕,记住,需秘密前往,不得惊动任何人。” 赵德胜闻言,愣了一瞬,欲言又止。昭元帝为何秘密宣召金羽营统领,赵德胜能猜出一二,只是他猜得到,却不能做到。 昭元帝见赵德胜面露踌躇之色,眸光微微一沉,道,“出了何事?有话直言!” “回陛下。”赵德胜犹豫片刻,道,“丞相大人以陛下病重为由,命禁军严守各个宫门,保卫陛下的安危。所以,若想出宫,禁军定然会知晓。” 昭元帝面色陡沉,“何事发生的事?朕为何不知?” 赵德胜道,“正是昨夜,陛下在殿内昏睡之时,丞相大人便下令让各个宫门加强护卫,以保护陛下安危。” “他好大的胆子!”昭元帝冷声喝道,苍白的面色因骤然的气血翻腾而瞬间涨红。联想到今日议政殿内发生之事,群臣请命改立太子,分明是受赵权指使。这连日而来赵权的举动,司马昭之心,已昭然若揭。 他,赵权,是准备想逼宫了?掩藏在这帝国之下的一颗毒瘤,终于等到他的时机欲翻身一搏了? 如今想来,只怕禁军已完全听令赵权,赵权,禁军统领瞿冉,以及今日在议政殿内提出易储的朝臣,皆是三皇子容景与晋妃一党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9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党羽。想不到,在多年的渗透下,赵权的权利竟已如斯庞大,如今连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太尉严括亦困在边疆生死垂危,偌大的朝堂,竟再无一人能够牵制住他。 难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当真要受臣子的胁迫,被逼宫让位吗? 此刻,昭元帝忽然想起生死未明的太子容修,若是太子在此的话,至少,他不会如此被动。可是,容修生死尚且不知…… 想及此处,昭元帝喉间一热,一口热血似乎急欲喷发而出,又被他勉强咽了下去。他知晓,他这身子已时日无多了,在此之前,他定要想出法子,决不能让赵权的奸计得逞。 转眼,并不平静的一夜在无数波诡云谲中悄然流逝,当一种无形的一触即发的紧迫与危急感将西京层层笼罩时。凌晨时分,一行十人的人马在夜幕还未破晓之际快马加鞭赶至西京西城门外。 远远望着出现在眼前的气势庄严而逶迤的城墙轮廓一角,容修御马缓缓慢下速度。身后的良阙领着数名幽冥卫,驾马亦步亦趋的跟在容修身后。 “殿下。”良阙望着黑暗之中尚可窥见的西京浩荡的城廓,低声道,“我们该如何进城?” 容修道,“随我来。”言罢,容修调转马头往西北方的城廓快马而出。良阙一行人率马跟上。 一刻钟后,容修一行人在西京西北方一片荒郊之地的民宅前御马止步。此际,遥远的东方天际已然破晓。 许是听到了马蹄声,民宅内有了些许动静,未几,大门被打开,幽冥卫乾武露出面容。他大步而出,行至容修马前单膝跪地行礼,抱拳道,“属下幽冥卫乾武,恭候太子殿下!” “等了几时?”容修翻身下马,一边问道。 “回殿下,奉文伯命令,昨夜便在此等候太子殿下到来。” 容修颔首,抬脚往民宅内大步而行,“京中情况如何?”容修身后,良阙等人纷纷下马,将马匹系好后,迅速上前跟上脚步。 乾武在前方引路,道,“回殿下,京城与皇城各城门皆已被禁军重兵把守,严查一切进城人氏,入夜之后无丞相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皇城内把守更为森严,传来的消息只知陛下病重,暂时没有旁的消息传来。” 容修颔首,在乾武的带领下,进了民宅最里间的房。不大的空间,所有人踏入后,乾武在众人的视线下,将房内一角的木案移开,郝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直径为一丈长的入口。 良阙等人目光微震,容修视若未见,道,“走吧。”便头一个抬脚走了下去。见此,众人也不敢言语,一个个跟着容修的步伐,踏进了这条密道。 这是一条修建得比较久远的密道,密道内部并不宽敞,最大空间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一路而过,大概半个时辰后,容修找到了出口。从出口出来后,才发现竟然是一间废弃的书房。 这时,看着身后陆续走出的幽冥卫,容修道,“这条密道多年前便已存在,何人修建的无人知晓,只知前朝时便已留存,如今,整座京城内,只有本宫外祖父,安阳国公知晓。今日你们看到了,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 幽冥卫们面色恭谨,拱手齐声道,“是,殿下!” 半个时辰后,天色微亮之际,容修一行人出现在城东民宅外。文伯打开门见到容修一行人后,当即向容修行礼,“太子殿下――!” “文伯,不必多礼。”容修连忙扶住文伯,道,“进去在谈。” 文伯颔首,恭恭敬敬将容修领进了府。 少顷,厢房内,文伯将宫里传出的讯息一一告知容修。“太子殿下,昨夜宫里赵公公千辛万苦传出来的消息,昨日议政殿内,诸位大臣联名上奏,要求陛下改立三皇子为储君。陛下闻言盛怒,病情再次加重,只是这个消息陛下按住不发,朝臣暂时未得知,不过赵公公直言,陛下的身子,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容修面色陡沉。明知迟早会有这一日,然而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他心底却极不痛快。这一切,一步步验证了他的猜测,这偌大的朝廷,以赵权为首的大批党羽,皆是这个朝廷的为祸之源,蠹国害民。 为了拔掉这些乱臣贼子,朝廷蛀虫,他们为此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沉吟片刻,容修道,“先生可曾传过消息回来?” “昨日有消息传回。”文伯道,“信上言太尉大人的身子不见好转,太尉大人年事已高,比不得年轻力壮之人,如今身受重创,即便修养好,或许也不过几年了。”文伯顿了顿,又道,“至于乾城战事,有边将军守城,又有先生从旁协助,乾城可坚守数月,太子殿下只需集中精神处理京中之事。” “此事我知晓。郝连觉极有手段,堂堂大宛战神并非浪得虚名,边牧行军尚可,对付他还差些火候,不过以他的能力守城已足够。对付郝连觉的人我心中有数,待京里的事解决后,我会让他有来无回。” 文伯颔首,道,“眼下京中局势严谨,禁军首领与赵权早已相互勾结,京内五万禁军已尽归赵权掌控,皇城也被他们派重兵守卫,宫里想传出消息亦难上加难,殿下打算如何行动?” 容修看了文伯一眼,如夜幕般浩瀚的双眸闪过一丝幽色,“瞿冉与赵权勾结我早已知晓,他们私相授受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禁军并非戮力同心,文伯应该还记得,禁军之中还有位副统领?” 文伯思索片刻,道,“御史大夫管怀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可赵权与管大人并不相容,管大人之子,赵权又怎会不设防?” “无妨,我们需要的,只是他禁军副统领的身份。”容修道,“这位副统领也是既聪明的人物,在军中行事极为得体,他不得罪,但也无人敢小瞧他,赵权即便会防他,明面上不会做得太过,而我们,仅用这明面上的手段便可行事。而他,身为管怀之子,管怀是效忠父皇的,如今亲眼见到赵权的动作,或许无力阻止,但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父子二人必会为我们所用。” 文伯望着容修自信而淡定的神色,道,“殿下心中已有计划了。” 容修缓缓颔首,面容上的神色意味深长。“不错,但是在我们行动之前,还需另外演一场戏,将赵权与容景的注意力引开。”言及此,容修蓦然侧首朝立在身侧的良阙道,“传信寒枫,让他转告沐青:太子殿下,已被展将军寻到了,现正在祁州城养伤。” 良阙颔首,“属下遵命。” 容修又朝文伯道,“文伯,设法传信进宫,告诉温娘娘,容修已回京,宫里的行动,便看她的了。” “是,殿下。”文伯应下。 未几,一只白鸽迎着初晨的早风,展翅迎空,片刻间消失在了遥远的西方天际。彼时,一抹晨晖乍现,万丈的霞光,照破了笼罩在京城之上的层层萧索。 第109章 互市 不同与暗波汹涌的京城,不久前经历一场大战的祁州城自击退了戎狄人后,难得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 风沙依旧怒吼,天地依然肃穆,曾经席卷这片天地的血腥的气息却在风沙的洗礼中渐渐褪尽,这座护卫大昭边疆数百年的边关重城,无时无刻不在尽忠职守的完成着它的使命。 经过了数日的修养后,祁州城被战事损毁的边防在逐渐被将士们修建完整。展鹏之为了更好的御防外敌,预备在西城门前三里处修建军事驻台,在专业军工的督造下,长达数十丈的眺望塔可以监测到数里外的敌军。 而这一建议,是在展鹏之与沐青二人秘密商议下,定下的决策。 然而,这一事却无旁人知晓,因为沐青在祁州城内,从未在将士们面前露面。 自那一日在展鹏之的房内醒来后,沐青的情绪并不算好,其一是因为对容修贸然把他送往祁州城丢下而不满,其二则是对容修对自己的心思而惊骇。 之前容修对他偶尔有之的暧昧的气氛,让沐青有过错觉。然而当这种错觉被验证时,沐青无疑是惊骇的。 容修竟然对自己有着那种想法,且不论他身为男儿之身,容修他,更是身为太子殿下啊,他日后也必然是要成为一国君主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竟然对一介男儿身的自己动了感情? 感到荒谬的同时,沐青更多的是震撼! 他明白容修的性子,他绝不是那种会以这种事来打趣他的人,更何况那一日,容修还……吻了他。原先几日,沐青的心绪是惶惑与烦躁不定的,经过这几日的调整,在加上祁州城的军务后,倒也渐渐静下心来。 无论如何,他现下不能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因为此次容修回京,是要打一场异常艰难,将要动荡这个朝局,事关这座江山,这片天下的大战!此时此刻,他反而更加担心容修能否将那位老奸巨猾,心思极为缜密的丞相大人扳倒,安全的获得胜利? 当然,这几日,担心容修的同时,他还抽空与展鹏之商议,开始了修筑军事驻台的计划。 日暮时分,残阳西垂之际,完成军事驻台选点后,展鹏之领着一千将士回城,回城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都尉府。 解下战衣后,展鹏之身形如风,步履匆匆的进了厢房。此刻,沐青正坐于外间的木案前,见展鹏之开门入内,抬首道,“回来了?勘察得如何?” 展鹏之落座于一旁的木椅上,倒了一盏茶水一饮而尽后,衣袖一抹嘴角,道,“三里外一处地域地段不错,四周空旷,若是建起t望塔,可将四周的形势尽收眼底,是一个占尽地势之利的绝佳之地,你若是去看了,定然会觉得不错。”说着,展鹏之话音一顿,若有深意的眸光投向沐青,道,“不过,我很想知晓,沐青,你打算何时走出这间房?” 起初对于沐青被太子殿下身边的幽冥卫深夜送来而有所猜测,又见沐青面色有异,展鹏之便也没有多问,只将这些猜测深藏于心。这几日,见沐青心绪有所恢复,便问出了这个疑惑。他可不希望沐青就此一直呆在房中,而与世隔绝了。 闻言,沐青面色一顿,视线扫了展鹏之一眼,打趣道,“怎么,展大哥该不是嫌小弟在这儿呆得久了,碍展大哥的眼了吧!” “若当真嫌你碍眼,还会让你留在我房中?”展鹏之扬唇一笑,见他不肯说,也不多问,便道,“不过那个眺望塔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出的?你可知,日后,若是所有边城皆建上这等军事驻台,便可提前勘测到敌情,提早设防,便也提前定下了一分胜算,当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 沐青当然不会说是借鉴了几千年前的古人的主意,沉吟片刻,道,“曾经看过类似的兵书,其中有提到一二类似的想法,在加上这段时日亲临战场,亲眼看到城墙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而这段时日刚好可与你商讨。其实我只是提出一个设想,真正能够将之实施的,还是你们。” “不能如此说,若非你提出,我们也做不到。”展鹏之道,“好在已将戎狄人击退,这一役他们惨败,至少数年之内不敢来犯,这数年中,我们便可将军事驻台彻底建好完善,到戎狄再来犯时,我们便可早作防范。” 沐青眉间忽而轻蹙。沉吟片刻,道,“展大哥可知乾城的战事如何了?” 展鹏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9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闻言,面色微沉了沉,道,“昨日传来的消息,听闻乾城此次的主帅太尉严括受了伏击。宛军郝连觉擅用奇兵,乾城将士未占到丝毫便宜。现全军驻守城内,坚守乾城的同时,等到朝廷任命新的主帅上任。郝连觉率领大军驻守城外,随时有可能攻城,乾城的形势暂时算不得好。” “那展大哥又如何认为戎狄之人不会来犯?”沐青轻声问道,见展鹏之面露疑惑之色,沐青脑海一闪,道,“展大哥你难道不知戎狄与宛军合谋一事?” 闻听此言,展鹏之眉峰陡沉,“你此言何意?戎狄和宛军合谋?合谋什么?” 沐青这才想起那日他听到这个消息还在与容修在山洞里,他听容修会派人来传信,原以为容修将郝连觉与戎狄首领暗中合谋签订契约一事告诉了展鹏之,未曾想容修竟然没有告之。 见展鹏之面色不虞,沐青思虑了一瞬之后,将那一夜亲耳听到的,宛军主帅郝连觉与戎狄首领乞颜崇昊暗中合谋一事,以及赵权通敌卖国,与郝连觉暗中协议以八百里山河为条件让郝连觉出兵乾城,对付严括一事悉数告知展鹏之。 良久,听完沐青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后,展鹏之的面色已是极为难看。“我愿以为戎狄人是趁宛军攻袭乾城之际趁火打劫,想占得一丝便宜的,倒不曾想他们竟有如此野心,竟妄想与大宛一同侵犯我大昭国土,我倒是放错他们了。还有那位丞相大人,为了权利竟能如此丧心病狂,通敌卖国,留他在朝中,这座江山迟早要葬送在他手里!”展鹏之的右手握成拳一拳狠狠捶在了一旁的木几之上。 未几,‘咔嚓’一声,木几竟应声断裂成数段。 沐青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展鹏之面有怒色,道,“展大哥不必生气,这位丞相大人如此歹毒心思,我们又怎会让他继续为所欲为下去?太子殿下此行回京,你以为是去做什么?” 闻言,展鹏之收回拳头,对被自己一拳击裂的木几视而不见,面上的怒意稍缓,片刻间又恢复如常,面带一丝深意的看了沐青一眼。 容修回京所为何事他已然知晓。虽相熟的时日不算长,但对这位手段超绝的太子殿下,展鹏之已有所了解。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让他心怀一丝钦佩的人物,以这位太子殿下蛰伏多年的心机,只怕当今世上无人能够在他面前玩弄心思。 此次带兵出京,又突然失踪,隐匿踪迹回京,等待那位丞相大人的会是什么手段他倒是极为期待。 他唯一担心的,是沐青。以展鹏之的眼力,已看出沐青与太子殿下之间一丝不同寻常的关系。而已太子殿下的心思与手段,倒是他这位心思简单的沐青小哥,反而叫他担心。 沐青并未看到展鹏之此刻朝他扫来的隐含一丝忧虑的眸光,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沉吟片刻,忽然道,“展大哥,你说,我们有无可能,与戎狄之人化干戈为玉帛,永绝祁州城的边境之患?” 展鹏之正欲反驳,见沐青面色并不似说笑,反而煞有其事,沉默稍许,道,“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沐青望着展鹏之,沉默片刻道,“展大哥可曾听过,互市?” 见展鹏之露出疑惑之色,沐青解释道,“戎狄时常侵略我朝边境,且始终无断绝,为的不过是抢掠衣食之物,因为他们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谷物,但是倘若,我们将谷物,衣料等用品与他们交换,他们是否会停止前来侵略?” “用谷物交换?”展鹏之不解,“如何交换?戎狄之人嗜战成性,你又怎知他们愿意交换?” “这一点,便要用手段来说服他们了。”沐青道,“他们的确嗜战,可嗜战重要,还是生存重要了?别忘了,除去战士,他们部族之中更多的是妇女孩童,还有年迈的老者,这些人总不能去抢吧。那我们便用我们的衣食等物,与他们的牛羊和马匹交换,这就叫做互市。他们用盛产的牛羊马换取缺少的衣食,我们用产之不尽的衣食向他们换取壮硕的马匹或者牛羊,与已与彼,既解决了战乱之扰,又能各取所需,岂不算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展鹏之眸光忽而一亮,望着沐青的双眸已带了重视之意。不说旁的,仅仅是戎狄人的马匹,那可是品种极好的马匹,就连他也眼馋不已。若能收为已用用作战马,他的万历军战力上便可更进一步。而解决边疆的战乱问题,与国与民,更是天大的益事。 只不过,想到说服戎狄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展鹏之沉默稍许,道,“你有信心,能够劝服戎狄人?” “那就得看怎么说了。”沐青道,“只是如何能够见到戎狄首领?” “戎狄首领?”展鹏之想起战场之上惜败给自己的戎狄首领乞颜崇昊,顿了片刻,道,“我可以派人前去寻他?只不过,沐青,你似乎,还不愿出这间房。” 沐青看了展鹏之一眼,正张口,房门外,寒枫突然现出身形,他对着房内沉声道,“属下幽冥卫寒枫,拜见沐大人。” 沐青愣了愣,道,“请进。” 寒枫应声而入,单膝跪于沐青身前,道,“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转告沐大人。太子殿下给沐大人带了一言。”寒枫抬首看向沐青,道,“太子殿下,已被展大人寻到了,现正在祁州城养伤。” 闻言,沐青侧头与展鹏之对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朝寒枫道,“寒护卫请起,请转告太子殿下,此事我已知晓。” “是。”寒枫起身,朝沐青抱拳道,“属下告退。” 寒枫离开后,明白太子之意的沐青与展鹏之再次对视一眼,展鹏之忽然道,“看来,你终于要踏出这间房了。” 第110章 声东 沐青笑了笑,未曾多说什么。他没有告诉展鹏之,这一天,他有所预测,而寒枫的出现,让他的预测成真。他身在祁州,对于容修而言也并非全无作用。 之后两日,沐青在展鹏之的安排下出现在了祁州城外,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身受重伤的太子殿下,被展鹏之派人送进城后便重兵保护,任何人不得靠近。 此事,在祁州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这件事,还未传入京城。 三月桃花始盛开。 永和宫中东南角,因为温贵妃喜爱桃花之故,昭元帝特地命人为她在宫内移植了几株灼灼其华的白桃。然而正值三月末之际,盛开的白桃敛起了无限芳华,终究抵挡不过时节的到来而片片凋落。 宫墙一角,桃花纷落,暗香幽然。 未几,彩墨的身形出现在宫墙之下,端着从御膳房取来的膳食,正欲送往宫内西南角李氏的寝殿。忽而,彩墨瞧见前方思君行色匆匆的往正宫方向而去,连余光都未扫到她一眼。彩墨心神一动,轻抬脚步跟了上去。 这段时日,不知何故,温良宜宫内侍奉的宫人少了许多。此刻思君快步踏入内殿,殿外也无人留守。 彩墨眼神一转,将膳食放下,至宫墙之下附身贴了上去。她瞧着思君方才的面色,隐约觉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 少顷,彩墨便听到思君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娘娘,宫外方才传来的消息,祁州城有消息了,太子殿下寻到了,只是受了重伤,现下正在祁州城养伤,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 “当真?”温贵妃略显欣喜的声音传了传来,接着又长吁一声,感慨道,“总算是有消息了,本宫这心口也算是有着落了。”说及此处,温贵妃话音忽而微转,道,“思君,这个消息是何时传来的,可还有旁人知晓?” “方才传进宫的,听传信说祁州守将寻到太子后便传信回京,但消息还未进京,我们的人事先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不行。”温贵妃道,“如今陛下病危,朝中又举荐三殿下为太子,若是让这个消息传进京中,那些人定会阻拦下来不让陛下知晓,更有甚者,或许会……”温贵妃话音一顿,思君接口道,“娘娘担心有人对太子殿下不利?” “你莫要忘了。”温贵妃道,“如今这宫里,只有三殿下一人。若是知晓太子殿下被寻到的消息,头一个着急的会是谁?她又会如何做?” 思君惊声道,“娘娘是指……瑾和宫?”话音一顿,思君连忙收敛了语气,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思君,你出去一趟,立刻传信出去,派人截下祁州城传回京城的信件,不能让旁人知晓太子殿下的踪迹。快去!” “是,娘娘。”思君领命便立即退了出来,步履匆匆的往永和宫外快步离开。宫墙一角,望着背影消失在宫门之间的彩墨,面色有一瞬间的震惊与慌张,不敢多想,左右看了一眼后,连忙端起御膳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此处。 在彩墨离开此处不久后,思君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宫门前,神色淡然的望着宫墙一角,停留片刻后,步履从容的回了内殿。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良宜从软榻上抬起头,漫不经心道,“她走了?” 思君躬身至榻前,颔首道,“已经走了,娘娘,我们这个计策,行得通吗?以李氏的心机,或许不会轻易上当?”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正因为聪明,便不会安于现状,更何况,为了保住自身和她肚子里的那个,你以为她会安心的待在我永和宫中?”温良宜道,“记住,永远不要小瞧权欲熏心的女人。” 思君颔首,“是,娘娘,思君受教了。” 永和宫西南角,与正殿相比略显简陋,只有彩墨一人侍奉的李氏居住的寝殿内,彩墨将方才在正殿外听到的温良宜与思君所言悉数告知了东宫废妃李氏李静禾。 李氏身怀六甲,肚子越发大了,虽肚子里的这个子嗣名声不算好听,却到底是皇嗣,温良宜也从未亏待过她,她的衣饰用度虽算不上极好,却也不算差。如今怀有身孕,李氏不喜走动,平日里都是靠在内间的软榻上。 听完彩墨所言后,李氏沉吟良久,忽然道,“彩墨,最近宫里是何形势你可知晓?” 彩墨想了片刻,道,“奴婢听到的不多,只知陛下似乎病重,听说丞相大人为了保护陛下的龙体,在各个宫门外加强了守兵,如今宫里之人似乎出一趟宫都极不容易。” “丞相大人?”李氏的视线落在自己已略见突起的腹部,沉吟片刻,道,“听闻,丞相大人是一直支持三殿下的。” “主子……”彩墨犹疑道,“主子有何想法吗?” “你说,等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太子殿下若真的成为陛下,他会容忍一名背叛过他的废妃怀着兄弟的孩子存活在世?”李氏眸光微转,波光荡漾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若是三殿下继承了皇位,晋妃娘娘是我舅母,在加上当初是她将我安□□太子府的,我为她也算是做了不少事,看在这些事的情面上,她若坐上太后之位,可会放我一条生路?”李氏道,“两厢权重,你觉得我会选何人?” 彩墨惊声道,“主子是想……” 李氏扫了彩墨一眼,道,“今日寻个时机出去一躺,将此事告诉晋妃娘娘,她若知晓了此事,太子殿下,绝不可能安然回到京城。” 彩墨心中一凛,应声道,“是,主子。” 半个时辰后,李氏 恋耽美 分卷阅读9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完御膳,彩墨端着空了的玉碗离开了永和宫。这一走,便是一个时辰。 当晚,亥时初刻,当漫无边际的夜幕将偌大的西京笼罩之际,丞相府内迎来了一位贵客。 丞相府管家打开后门,看清门外伫立之人的面容后,惊声道,“三殿下!” 容景扶起欲行礼的管家道,“不必多礼,丞相大人何在?” “在书房,三殿下请随老朽前来。”管家头前领路,将面带一丝焦虑之色的三皇子容景请进了书房。 书房内,赵权正与沈泽商议要事,骤然听得脚步声临近,眉峰微沉时,书房的大门被管家推开,道,“大人,三殿下到访!” 赵权蓦然与木案前站起身,见到尾随管家进入书房的三皇子容景后,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沉稳,朝容景行礼道,“老臣见过三殿下,三殿下骤然到访,可是有何要事?” 容景正欲开口,眼角的目光扫到沈泽时一顿,沈泽连忙行跪拜之礼,道,“草民沈泽,见到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容景的视线落在赵权身上,道,“这位是?” “老臣的一位幕僚。”向容景介绍了沈泽后,赵权让管家与沈泽退了下去,而后将容景请至上座,为他沏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水后,道,“三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急事?” 容景见到赵权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气势后,焦急的心绪也渐渐沉稳下来,静默稍许,道,“丞相大人可曾听到祁州城传来的消息?” “未曾。”赵权道,“出了何事?” “今日进宫向母妃请安,母妃告诉我一件事。”容景道,“太子殿下容修,已被祁州守将寻到了,听说受了重伤正在城中养伤。丞相大人,您不是告诉我二哥已凶多吉少吗?如今被人寻到,在送入京中,我们的计划又该如何?” 赵权面色陡沉。如此重要的消息,他怎么从未听闻。“三殿下莫急,此事晋妃娘娘是从何处知晓的?老夫还未收到消息,或许只是空穴来凤,祁州城有老夫的耳目,若真有此事,老臣不会不知晓。” “是温贵妃在祁州城的耳目。”容景道,“母妃安排在她宫中人偷听到此事,便立即偷偷告诉了母妃,母妃又转而告诉我,此事暂时还未传回京城,无论事实真相如何,我们决不能让容修回到京城。” “三殿下莫急,此事老臣心中有数。”赵权话音稍落,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随即被打开,管家手拿一封书信步履匆匆踏入房中,朝赵权道,“大人,方才收到的从祁州城传来的消息。” 赵权连忙接过书信,将书信上所言一目十行的收入眼底后,古井无波的老脸逐渐阴沉下来。 容景见此,急声道,“丞相大人,可是有关二哥的消息?” “三殿下。”赵权将书信放置与木案之上,面色深沉的望着容景,道,“的确如您所言,祁州城的守将,寻到了东宫太子。他现下身受重伤,在祁州守将安置修养。” “果然如此。”容景面色骤变,咬牙道,“丞相大人,你可是亲口承诺过的……” “三殿下莫急。”赵权放缓了面色,语气却是止不住的森冷,“即便寻到他又如何?殿下莫要忘了,这位太子殿下现下正身受重伤在祁州城修养,祁州城与京城数百里,这一路艰险,殿下难道以为他能安然回京?” 见容景焦急的情绪渐缓,赵权沉默了一瞬,道,“殿下放心,老臣绝不会让这位太子殿下,活着回到京城。” 第111章 暗访 子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忽而,一阵激昂有序的蹄声划破黑暗的寂静骤然传来,如鼓声一般响彻在宽敞的官道之上,远远朝城西疾驰而去。不多时,到达西城门下,将一封出自丞相府的手书交给守城将领后,快马加鞭出城,须臾间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与此同时,位于城南的御史大夫管怀府的后院,突然响起一阵沉缓有序的敲门声。 管家步履匆匆而来,打开门闩将大门打开后,望见立在门外身穿黑色斗篷的数道人影,微微一怔,“你们……你们是何人?” 文伯当先而立,对着管家道,“老兄不必惊慌,劳烦通禀管大人,淮安旧人,前来拜访,故人可愿欢迎?” 管家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道,“诸位请稍后片刻。”言罢便掩上门急匆匆返回院内。不多时,管家又匆匆而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边收拾外衫,一边神色匆匆而来的管怀。 两人来到后门处,管家将门打开,管怀上前,瞧见夜色之中的数道人影,眼中闪过一丝谨慎之色,沉默稍许,道,“淮安旧人,姓甚名谁?” 文伯放下斗篷的沿帽,一张携刻着岁月痕迹的面容缓缓出现在管怀眼前。看清文伯的脸后,管怀回想片刻,脑海间忽然一闪,惊声道,“你是……文伯?” 文伯和善一笑,道,“管大人还记得老夫?” “自然记得。”管怀连忙道,“文伯请进,诸位请进。” 管怀与管家二人将众人引入府中,带往正厅,管家又赶忙着沏上茶后,管怀领着文伯落座。跟着文伯同来的三人则立在文伯身后。 见这三人身上的黑色斗篷未落,文伯也未出言解释,管怀也不便多问,只道,“文伯深夜前来,可是安国公有何事?”言及此,管怀想起另外一事,又道,“今日京中各个城门皆有重兵把守,你们是如何进的城?” “此事稍后会向管大人解释。”文伯道,“老朽此次深夜来扰,的确是有要事。” 管怀颔首,“但请直言。” “国公听闻了最近京中的形势,特派遣老朽来问,管大人是何想法?” 管怀蹙眉,沉思片刻,久经世事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文伯一番,带着一丝审视,试探道,“文伯既有此问,老夫也有疑问。安阳国公可知边疆之战?可知京中现今的处境?可知――”说及此处,管怀忽而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文伯,道,“陛下的处境?” 将管怀试探的眸光收入眼中,文伯面色不变,道,“若是不知,今夜,老朽便不会来此了。” 管怀读懂文伯话中的深意后,微微颔首,道,“看来,国公还是在意京中局势的,文伯是国公身边的老人,此次前来,想必也是能够代表国公之意的,对否?” “这就要看管大人的意思了。”文伯道,“国公虽远在淮安,也不涉朝局,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倘若这个朝局的形势让他察觉出不安稳,国公爷同样不会坐视不理,管大人可知?” “有文伯这番话,老夫安心了。”管怀带着审视的眸光淡去,随之浮现的,是不在遮掩的沉凝之色,“京中的形势,国公若有所耳闻,想必应该清楚,此刻的京城,已危在旦夕!” “乾城之战我朝惜败,然太尉严括却遭受伏击而身受重伤,如今生死不明。京城之中离了太尉严括的牵制,丞相赵权一家独大。前些时日,赵权上奏告知陛下太子殿下在祁州城遭敌军暗算生死不明,陛下一时遭受打击而病情突发,赵权借此机与禁军统领瞿冉勾结,派重兵监守皇城与京城。如今,整座京城皆被赵权掌控在手中,老夫想派人出去报信也被他的人扣下,如此危急形势,国公可知?” 管怀又道,“赵权一直以来支持的便是三皇子,如今六皇子被废,太子殿下在边疆不知所踪,朝中只有三皇子一人,一旦陛下发生了不测,继位的便只有三皇子。若是三皇子登基,这整个朝堂,整个天下,便彻底掌控在赵权一党手中了,以他们的行事手段,我大昭危矣。只可惜老夫身为御史大夫,身后却只有一群言官,要想与赵权一党对抗,实在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非也。管大人并非螳臂,管大人身后,也并非只有言官之势。”一道清冷的男声骤然传出,与此同时,文伯身后,容修缓缓将沿帽落下,眸光淡然的扫向坐于主位的管怀。 管怀在听闻声音时便感觉出一丝不对劲,抬眸一扫,眼见文伯身后立于左侧的男子缓缓摘下沿帽,露出太子殿下的面容时,布满横纹的老脸之上满是震惊之色,“太子殿下――!” 一瞬间的震惊之后,再看文伯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姿态,刹那间,管怀心中已有了猜测。震惊之色敛去,管怀连忙起身至容修身前双膝跪地,行参拜之礼,“老臣管怀,参见太子殿下!” “管大人不必多礼。”容修上前将管怀扶起,道,“希望本宫突然出现,没有惊扰到管大人。” “老臣虽已年迈,但并非不堪一击。”管怀站定身形,话音却微颤,沉默片刻后,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管怀道,“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回的京城?祁州传来的殿下失踪一事,太子殿下可知?”问话的同时,管怀将容修请至上座。 容修也不推脱,大步行至上位坐下后,示意管怀落座,随之道,“传闻本宫失踪一事,本宫略有耳闻,不过本宫猜想管大人肯定不知……”容修顿了顿,淡雅如风却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管怀,道,“祁州城,并未有本宫的消息传至京城。” 管怀闻言,骤然一惊,“殿下之意是丞相手中的那封密奏,并非祁州城传来,那是……他自行伪造的?他――好大的胆子!” “这位丞相大人的胆子可不止于此。只不过本宫更想知道,管大人是否愿意见到丞相大人如此悖逆忘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管怀眼见太子容修面色淡定自若,仪态从容,丝毫没有因为京中如此紧急的形势而露出焦急之态。时至今日,管怀已经看出,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绝非是那位当初隐忍在东宫一角不被任何人看中的东宫太子。 今日,在京城局势如此紧张之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京城,更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管怀府中。而安阳国公最为信任的亲信文伯与他一同前来,显然,安阳国公与太子殿下早有联系。今日出现在此,不过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态度。 太子殿下与三殿下,安阳国公与丞相赵权,顺应天道继承皇位的储君与私下与朝臣勾结意图谋反的皇子,孰是孰非,管怀心中已有所决断。 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时,管怀的面上已有了凝重之色。“太子殿下,想要老夫做什么?” “管大人年事已高,本宫并不愿大人多做奔波。”容修道,“本宫想要的,是管大人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不知令公子,是否愿意为本宫行事?” 闻言,管怀毫不迟疑的让管家前来,道,“去将冲儿叫来。” “是,老爷。”管家匆匆离去。未几,再次出现时,身后一同跟来的是身穿常服,气宇轩昂的管怀之子,禁军副统领管冲。 管冲步履匆匆而来,在路途中已听了管家所言,此刻见到太子容修并未露出丝毫吃惊之色,大步上前,朝容修行参拜之礼,“臣管冲参见太子殿下!” 容修颔首,“不必多礼,起身罢。” 管冲遂起身,朝管怀喊了一声‘父亲’后,便立在了他身后。 容修道,“让管副统领前来,本宫想知晓,管副统 恋耽美 分卷阅读9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可愿为本宫办事?” 管冲毫不迟疑,拱手道,“臣愿意,请殿下吩咐!” “不急在一时。”容修道,“在此事前,本宫想告诉你们。京中的形势你们已经知晓,父皇被丞相监视与宫墙之内,整座京城皆已被他掌控,若想从他们手中占得一时先机,必然是危机重重,九死一生,管大人,副统领,你们父子二人可要想清楚!” “我们成功与否尚且不能定论,所以本宫要的,是忠心陛下,忠心这个朝堂,为了赢得这次的胜利而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或许有可能断送性命的忠臣,你们父子二人,当真愿意?” “太子殿下不必在试探了。”管怀道,“殿下是陛下看中的储君,老臣追随殿下除去的,是权欲熏心意图谋反篡位的乱臣贼子。若非殿下出现,老臣也会想方设法前去找寻太子殿下,因为老臣也不愿意见到赵权一党掌控我大昭的朝局。老臣忠于陛下,也会忠于太子殿下,老臣虽年事已高,但这颗忠心一如初衷,从未有丝毫改变。” 闻言,容修蓦然起身,朝管怀拱手道,“本宫替父皇,替天下苍生,感谢管大人的这颗赤子忠心。” 管怀连忙起身回礼,“老臣不敢,太子殿下莫要折煞老臣了。”言毕,与容修双双落座后,又道,“太子殿下,冲儿虽是禁军副统领,但赵权忌惮老臣,瞿冉便也将冲儿隔离在外,殿下若想让冲儿行事,只怕会有不妥。” “此事无妨。”容修道,“本宫要的,只是管副统领的禁军身份。” “太子殿下有何想法?” 容修的眸光看向管怀父子二人,沉声道,“四月初三,是父皇的五十大寿,那一日,本宫要进宫一趟,那一日,也是本宫决定,对付赵权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高潮就要来啦! 第112章 突袭 这一日的暗流在波诡云谲中悄然掠过。两日后,赵权收到了来自祁州城的消息:太子被祁州守将派重兵保护,任何人不得近身。 而祁州守将寻到太子殿下的奏章,被赵权秘密压下。这一日,赵权秘密将禁军统领瞿冉,以及朝中信得过的大臣召入府中。其中最重要的,身份最为尊贵的,便是三皇子容景。 府中内堂,主位之上赵权高居而坐,容景上座,一众大臣依次落座,其中便有那一日议政殿内上奏易储的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在列。 赵权凝重的眸光扫向众人,道,“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一大事需与大家商议。” 礼部尚书拱手道,“丞相大人请明说。” 这时,赵权与容景对视一眼,一丝深意一闪而过,短暂的沉默后,赵权道,“祁州城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被寻到了,身受重伤,如今在祁州城养伤。” 闻言,众人面色一变,瞿冉急声道,“何时的事?丞相大人为何不早说?” “瞿统领不必焦急。”赵权道,“此事知晓的人不多,祁州守将派人送入京城的文书已被老夫扣下,除却我们的人,暂时无旁人知晓。”言及此,赵权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太子殿下被寻到一事,瞒不了多久,你们应该知晓,一旦此事被陛下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礼部尚书瞬间会意,视线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居于上座的三殿下容景身上,沉吟片刻,忽然开口,“丞相大人今日特意召我们前来,又有三殿下坐镇,想必丞相大人已有所决定,大人不妨直说。” 赵权满意的眸光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众人,道,“不错,今日让诸位前来,正是想说明此事。” “陛下的身子早已亏空,又适逢突遭大变而龙体垂危,容老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陛下如今的身子,活不长久是必然。而一旦陛下羰牛皇位之争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诸位都清楚,我们一直以来支持的便是三殿下。原先太子殿下失踪在外,三殿下便没有储位威胁,而今太子殿下被寻到,一旦回京,与三殿下争夺皇位,若是胜了,我们诸位的下场,想必大家心知肚明。” “丞相大人之意我们自然知晓。”兵部尚书道,“那一日出言易储之事,我们便是将自己的忠心交付与三殿下了。”说及此处,兵部尚书面色恭谨地朝容景微微颔首,又道,“所以今日,无论丞相大人有何决定,若需要下官的,下官在所不辞。” “孙大人是识大体之人,有你此言,老夫心甚慰之。”赵权道,“老夫也不瞒大家了,老夫心中的确已有所计策。这一计便是,请陛下主动禅位,让位与三殿下。” 闻言,望着面色无丝毫波澜的赵权,众人心中一惊。 禅位?与其说是禅位,不如说是逼宫。 不过,每个朝代到了改朝换代之际,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而今圣上也早已缠绵病榻许久,这一日注定会有到来的一天。他们的所为不过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 只不过,逼宫此举,若非逼不得已,也无人想为之。 偌大的内堂了沉寂了一瞬,瞿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事已至此,让三殿下继位是必然。只是不知丞相具体打算如何行动?太子殿下既已被寻到,即便大人扣下文书,消息只怕迟早会传入京城。此事若当真下定决心,宜早不宜迟。” “不错。所以我与三殿下,已定下了动手的时日。”赵权凝重的视线环顾众人一眼,道,“三日后,便是四月初三,诸位应该记得这一日是何时日吧?” 大理寺卿面色微变,道,“陛下的生辰,算起来,今岁该是陛下五十大寿,为何宫里竟无人留意?也无人提及?” “边疆连番大战,朝局不稳,宫里人心惶惶,即便旁人有心记得,却也不敢提出以免触了陛下的霉头。”赵权道,“不过旁人不提,我们却要提,还得为陛下办一个隆重的寿宴。” 众人闻言,心知肚明的沉默不语。 陛下的五十大寿当日,提出让其禅位。不得不说,丞相大人的心思是狠的,手段是绝的。如此说来,当今圣上坐于皇位之上的最后一场寿宴,岂能不隆重?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议那一日的具体行动。一个时辰后,商议完的众人一个个悄然回了府。 然而,与相府相距不远的一间宅院一角,良阙立于门梁之上,将行踪隐秘出相府之人的脸一一记在心底。不多时,见容景最后从相府中出来,良阙眸光微微一闪,随即隐去身形,悄然离开。 时逝如水,转眼便是四月初三。 这一日,当今圣上五十寿诞的消息传遍了整座京城。为了举办一场隆重的寿诞,也未免京中出现任何差池,丞相赵权以此为由,命禁军统领瞿冉在各个城门加派禁军,并封锁了京城,任何人若无手令不得进出城门。 这个消息让京城百姓为之一惊。明明是庆祝寿诞,为何京城的守军反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如此,原本想要为圣上庆贺的百姓,也熄了庆贺的心思。 一种令人压抑的恐慌反而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将偌大的西京包围。 未时,群臣陆续入宫参加宫宴。 禁军卫所,瞿冉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前往皇宫时,卫所外,禁军副统领管冲领着数人来到了禁军卫所。 卫所前,两名守门军士正欲拦住前行之人,抬眼一瞧,发现是副统领管冲之后,连忙拱手道,“副统领。” 管冲颔首,“统领可在其中?” 军士道,“在,副统领可是有何事?” 管冲道,“我有急事找统领商议,让路。” 军士一阵为难,“这……副统领,统领有令,若是没有统领的命令,属下不得私自放人入内……” “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副统领,若是耽搁了要事,别说统领不饶你,我管冲头一个拿你是问!”管冲眸光一冷,如冰刀般的眸光剐了那军士一眼,沉声道,“让开!” 两名军士心中一凛,连忙收身让开了路。管冲领着身后数人,大步迈进了卫所。 瞿冉迈出大门,抬眼看到管冲领着数人冲了进来,面色微变,当即道,“管副统领怎么突然来了此处?若是本统领没记错,没有本统领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随意闯入卫所,管副统领莫不是敢违抗军令?” 管冲面不改色道,“统领言重了,属下并非违抗军令,属下只是有一紧急要事要与统领禀告,事从权宜,统领若是要以违抗军令论处,属下也无二话,不过在此之前,统领可否听听这一要事?” 瞿冉面色沉了沉,却不好轻易发作。沉默片刻,他道,“是何要事劳烦副统领亲自跑一趟?本统领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这要紧之事还是等本统领回来再议吧。” 说罢,正欲越过他抬脚离开,管冲忽然开口,“属下有一封从祁州城传来的紧急密报,统领难道不想知晓?” 闻言,瞿冉面色骤变,他止住前进的步伐,侧头看了管冲一眼,随即眸光一冷,左右看了一眼后,朝管冲道,“随我进来!”说罢便转身抬脚进了卫所大厅。 管冲朝同行而来的军士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后,抬脚跟着迈进了卫所大厅。顷刻间,大厅的大门被守门军士关上。 与管冲同行而来的数人候在厅外,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这些守门军士的身上。 与此同时,厅内,瞿冉面色深沉的盯着管冲,道,“管副统领,你收到的密报在何处?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封信可以给统领大人看,只是不知统领大人是关心边疆战事?或者关心的另有其事?” 瞿冉面色陡沉,“管副统领,你此话何意?莫要拐弯抹角的,将话说清楚!” “瞿统领,你身居统领之位多年,可有过半点建树?”管冲不再遮掩面上的冷意,冷声道,“你能坐上统领之位,我知道是有人提携之故,可是你莫要忘了,给你这份官职的,是陛下,是朝廷,你可莫要被权位迷了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再看管冲一副笃定而面露冷意的神色,瞿冉心中大骇!他已然确定,管冲是知晓他与赵权今日的举动的,只是,管冲又是如何知晓的? 瞿冉面色骤变,片刻间反应过来,当即张口大声呼唤,“来人!” 一道厉喝声出,半晌无人答应,更无人进来,瞿冉才察觉出不对劲,“管冲,你――!” “这个时候才察觉出来,是不是有些晚了?”管冲面色沉静道,“瞿统领,今日在此我想告诫你一句,这个天下并非没有王道,你当真以为你们的诡计能够瞒过天下人?”话声稍落,在瞿冉震惊的目光中,良阙无声无息出现在瞿冉身后,一个手刀劈在了瞿冉的后颈处。 瞿冉瞬间倒下,昏迷不醒。 管冲冷眼望着倒与地上的瞿冉,讥讽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蹲下身将瞿冉系于腰间的禁军令牌取下。 与此同时,身后的大门被推开,容修应声而入。管冲朝容修颔首示意,“太子殿下,令牌已经到手了,一切已准备妥当。” 容修颔首,眸光从地上的瞿冉身上扫过,一丝冰冷一闪而逝,沉声道,“准备进宫!” 第113章 寿诞 申时三刻,残阳如血西垂天际。 永和宫内,温良宜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前往勤政殿参加昭元帝的寿宴。行到永和宫大门前时,朱红宫门外忽然出现两名身穿宫服的内监。 见到温良宜出现后,忽然伸手拦住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9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踏出宫门的温良宜与身后的思君,同时齐声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晋妃娘娘有令,今日的寿宴贵妃娘娘不能参加,请贵妃娘娘回宫。” 思君这才发现这两人正是瑾和宫里侍候晋妃的太监,当即脸色一沉,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拦贵妃娘娘!你们可知即便是晋妃娘娘在此,见到我家娘娘也是要行礼的,你们竟然欺主犯上!不要命了吗?” “哟,姐姐身边的婢女好大的气势啊!”宫墙外,晋妃步伐从容,缓缓走向宫门前,身后跟着瑾和宫中的婢女内监,有近十人,气势张扬而来。瞥见宫门前立着的温贵妃和她身后的思君,晋妃轻扬唇角,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姐姐莫要生气,不是不让你去参加宫宴,只是今日这宫宴,实在不适合姐姐参加。” 温良宜眸光淡然的瞥了晋妃一眼,道,“若是没记错,这后宫掌印还在本宫手中,妹妹今日之举,就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姐姐尽管去告。”晋妃面色从容的望着温良宜,在她面前刻意收敛的姿态终于彻底表露出来,她轻扬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得意的笑,道,“只要陛下能够听进,还有能力能够处置妹妹。如何?” 闻言,温良宜面色微变,淡定从容的面色瞬间淡去,“晋妃,你此话何意?” “何意?我知道姐姐深受陛下宠爱,又有太子殿下在身前寄养,权势声誉皆在,一旦陛下羰牛这至尊权位唾手可得。只可惜,你所能够依靠的东宫太子,此刻不在宫中。”说话间,晋妃眸光一冷,“姐姐当真以为失踪的太子殿下现正在祁州城养伤这个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吗?” “你是如何知道的?”温良宜面色骤变,“你在我宫中安排了耳目?晋妃,你好深的心思。” “彼此彼此。”晋妃道,“姐姐,怪就怪你这位养子不争气。姐姐可知,今日的宫宴会是一场精彩的盛宴?只可惜太子回不了宫,也欣赏不到这场盛宴了。” 温良宜惊声道,“晋妃,你此话何意,你想对陛下做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我想做什么?过了今夜你便知道了。今夜是你身为贵妃的最后一夜,好好珍惜吧。”言罢,晋妃对守在永和宫门前的两名内监道,“将她们给本宫看住,若有一个人逃出,本宫唯你们是问!”而后又将身后的几名内监留在此处一同看守永和宫门后,晋妃领着数名侍女扬长而去。 永和宫门下,温良宜面露不甘之色,思君在一旁道,“娘娘,晋妃娘娘好大的胆子!我们该怎么办?” 温良宜看了她一眼,直至晋妃的身形消失在宫墙之间,温良宜收回目光,若有深意的眸光朝思君看了一眼,道,“回宫。” 思君颔首,“是,娘娘。” 勤政殿内,此刻已是灯火通明,朝臣云集。 为了给昭元帝庆贺五十大寿,赵权连同礼部尚书,宫里的尚宝监和御膳房,在瞒着昭元帝的情况下,命合宫上下为昭元帝备下了一场盛大的寿诞。 昭元帝是在四月初三这一日,才彻底知晓群臣举办寿诞,欲百官贺寿。昭元帝本不愿,在诸位的朝臣与赵德胜的劝说下,才答应出席这场盛宴。 酉时,百官齐聚。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勤政殿内,群臣双膝跪地行参拜之礼,齐声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元帝在赵德胜的搀扶下行经大殿,在御案前落座后,方道,“众卿平身!入座!” 百官动作齐整起身,落座。 御座之下,皇子的席位只有容景一人独坐。大臣的席位上,原本属于严括的席位此刻由御史大夫管怀落座,与他相对而坐的,便是丞相赵权。 落座的同时,两人对视一眼,管怀迅速移开目光,赵权见此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不动声色的坐回原处。 与此同时,赵德胜高喊,“寿宴起!” 接着,司礼太监宣布,“布菜。” 未几,御膳房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将已备好的精致的晚膳逐一奉至群臣的案前。 这时,昭元帝左右环顾了一眼,才察觉温良宜竟未到场,侧身朝赵德胜问道,“贵妃为何不在?” 赵德胜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昭元帝身后左侧属于贵妃的席位空无一人,唯有右侧的晋妃在她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赵德胜正欲开口去寻温贵妃,晋妃忽然开了口,“陛下不必派人去请姐姐,姐姐方才来了信,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不能过来为陛下贺寿了,还请陛下见谅!” 赵德胜闻言,用目光询问:是否还要去请贵妃娘娘? 昭元帝微微摇头,“不必了,她既身子不爽,还是留在宫中休息为好。” 赵德胜颔首,随即退到一旁不在多言。 这时,朝臣席位上,赵权眸光四扫,发现禁军统领瞿冉的座位竟是空的,眸光当即一沉,正欲开口唤人前来询问,大殿上忽然响起靡靡之音。伴随着奏乐声起,勤政殿大门处,身着彩衣身形翩然的歌姬们袅娜而来,同时身形微动,开始了精心准备的凤鸾舞。 此际,皇宫东门处。 管冲领着数名身穿盔甲的禁军朝宫门方向大步而来,行至宫门前时却被守门的禁军将士拦住。这名禁军将士识得管冲,当即拱手道,“属下参见管副统领!请管副统领见谅,统领下令,没有他的手令,副统领不得入内!” 管冲眼梢瞥了他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禁军统领令牌展示在这人眼前,沉声道,“看清此乃何物?” 将士瞧见管冲手中的统领令牌后,微微一愣,“这是统领的……” “统领有令:他有急事需立即去办,暂时不能入宫,宫里的一应守卫,皆听从本副统领指令,可听明白?” 将士登时微愣,“这……” “怎么?”管冲冷眼瞥了他一眼,“还有异议?还是连统领的指令也不听了?” 将士连忙拱手,“属下不敢,管副统领请!”将士躬身恭敬地将管冲请进宫门。 管冲看了他一眼,不在多说什么,领着身后的数名禁军迈进宫门后,抬脚往勤政殿方向大步而去。 勤政殿内,靡靡之声游荡在偌大的宫殿之内,伴随着动人乐声的悠然浮动,大殿中央的歌姬们身形婉转,时而飘渺若仙,时而魅惑如妖。袅娜的身姿翩然起舞时,不动声色间吸引了不少大臣流连忘返的眸光。 良久,乐声止,歌舞停。 偌大的勤政殿安静下来的那一瞬,赵权环顾四周一眼,蓦然起身,端起酒盏朝昭元帝拱手道,“老臣恭贺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稍落,群臣起立,端起酒盏齐声恭贺,“恭祝陛下福寿绵延,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此,昭元帝的面上浮现一抹笑意,端起金盏朝众臣道,“众位爱卿有心了,朕心甚慰。”言罢,将金盏扬起一饮而尽。 众臣同饮,一时间恭贺声不绝于耳。 良久,当大殿的欢声笑语渐渐沉淀下来后,赵权眸光一扫,见禁军统领的席位依旧空着,面色微沉了沉。只是此刻却等不及了,沉吟片刻后,赵权唤来一名宫人,让其去将禁军统领瞿冉寻来,同时朝礼部尚书投去一道隐含深意的眸光。 礼部尚书瞧见后,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沉默了一瞬,忽然与席位上起身,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今日是陛下的寿诞,此乃大喜,如此良辰美景,臣恳请陛下应允一事,让今夜喜上加喜?” 昭元帝未曾留意到身侧的晋妃与御案之下首座的赵权微微变幻的面色,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去,道,“何事?” “臣恳请陛下,在这良辰之际,立三殿下为太子!” 一言出,偌大的勤政殿顷刻间鸦雀无声。 昭元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沉的目光在百官席位上扫过,扫见几位面色无丝毫波动的朝廷大臣后,他终于有所警觉,今夜这场所谓的寿宴,竟是他们有备而来? 昭元帝的目光又移至容景身上,强装出来的惊讶之色被他收入眼底后,昭元帝心中已是震怒,面上却不显波澜。 “陈卿?这是你之所意?”昭元帝睨了礼部尚书一眼,随即目光一扫,蓦然沉声道,“还有哪位大臣有此提议?” 偌大的勤政殿静默了一瞬,赵权忽然自席位间起身,拱手道,“启禀陛下,老臣也有此意,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赵权话音稍落,朝臣席位上顷刻间突然站起数道人影,齐齐朝昭元帝拱手道,“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的□□即将到来,这篇文也将进入尾声了,大概还有二十章左右完结,感谢陪伴作者君走下来的读者们!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3 这篇文结束后,会开一篇新文,古言,依旧是剧情流,文案已经开了,专栏里可以看到,正文月底发,日更,喜欢作者君文的亲帮忙支持收藏一下吧!相信新文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也希望能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和陪伴! 最后,感谢你们的支持,我希望能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未来也希望有你们的陪伴!愿意陪我走下去的亲,一定不要抛弃我哦!3 第114章 现身 “你们――你们――”昭元帝难以置信地望着此刻席间出列的数名大臣,面色已是极为难看。“你们――是想逼朕吗?!” 昭元帝冷喝一声,眸光随即扫向容景,道,“景儿,此事你可知情?你想当太子!是吗?!” 容景连忙从席位而出撩起衣摆双膝跪地,诚声道,“父皇,儿臣不敢,此事儿臣并不知情!” “启禀陛下!”赵权蓦然出声,拱手道,“此事三殿下并不知情,只是臣等的主意,请陛下息怒,臣等提出的这个建议,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众所周知边关有强敌虎视眈眈,而太子殿下早已不知所踪,朝局动荡,以陛下如今的身子不能太过劳心劳力,朝堂上就必须要有一人出来稳定朝局。” “如今,朝中唯有三殿下,而三殿下英明果敢,擅专政事,实乃不二人选,此时又是一个绝好的时机,老臣恳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老臣必定誓死效忠!” 赵权话声稍落,跟随他身后的数名大臣齐声拱手道,“恭请陛下,立三殿下为太子!” 此时此刻,偌大的勤政殿内雅雀无声,昭元帝面色难看的盯着带头请命易储的赵权,喉间忽而一热,一股炙热的液体急欲喷薄而出,却被他极力隐忍。勉强咽下后,他身形微微一颤,只能靠手掌撑着御案方能使自己不狼狈倒下。 沉默良久,身形微不可见的缓缓稳住后,昭元帝目光阴沉地等着赵权一众人等,沉声道,“丞相大人,若是朕不允呢?” 赵权面不改色,“老臣会与众臣一同在此请命,直到陛下答应为止!” 此际,与赵权席位相对的管怀正双目紧盯着赵权,眼见赵权身形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与昭元帝对峙,管怀面色微沉。一丝略带焦急的目光环顾四下一眼,忽然瞥见勤政殿大门外立着的一名禁军的面容后,焦急的心绪瞬间定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收回眸光。 片刻后,管怀蓦然开口,“丞相大人,太子殿下虽然失踪,他的地位尚存,丞相大人这个时候提出让陛下易储,莫不是默认太子已不在人世,想要逼宫不成 恋耽美 分卷阅读9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 话音落,群臣震惊,偌大的议政殿瞬间沉寂下来,无人敢言语。因为这是严括离京后,代表着朝廷最大的两大势力的最终对抗。无声的战争已然打响,而他们两人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会是至对方于死地的绝命利器。 只是,丞相一党的势力已坚如磐石不可撼动,向来避世不出,从不涉入政党之争的御史大夫管怀怎会突然出声,对抗的还是根基早已根深蒂固的丞相赵权,还是在这连陛下都无法对抗的情况下,他这是要自找死路吗? 有的人看清局势不发一言,有的人看不清局势疑惑观望。 彼时,将管怀的话收入耳中,赵权面色陡沉。他侧头面色阴沉的盯着管怀,沉声道,“管大人!老夫从未说过太子殿下不在人世,你说出此言,是要诛心吗?” “老夫提议立三殿下为储君,是为了朝堂,为了江山社稷,陛下年事已高,已容不得在劳心劳力,而太子殿下生死未明,如今强敌环伺在侧,如此情形,难道还要继续拖下去吗?为今之计,便是尽早立三殿下为太子,册立储君,稳定朝局,以安民心。” “是老夫诛心?还是丞相大人你亏心?”管怀沉声道,“太子殿下当真生死未明吗?祁州城的军报,丞相大人扣押已久,是不是该取出来让众臣看看了?” 闻声,赵权蓦然色变,再次看向管怀时面上已是止不住的惊怒之色,“管大人,老夫敬你年迈,又是两朝元老不与你计较,你今日句句所言,尽是污蔑老夫!敢问管大人是否有证据?若是没有,老夫必然请陛下治管大人构陷朝廷大臣之罪!” 管怀眼见赵权面色骤变,最佳的打压时机之际,竟出乎意料的闭口不言。 赵权瞧见此幕,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讽之色,随即朝昭元帝拱手道,“陛下,您亲眼看到了,御史大夫管大人当着满朝文武污蔑老臣,老臣恳请陛下,治管大人构陷朝廷大臣之罪!” 昭元帝眼见赵权义正言辞的用仅仅口舌之争而引出的莫须有的罪名试图逼他治罪于管怀,面色难看抬手指着赵权,“你――” 如斯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然而满朝文武旁观此幕,竟无一人敢出面与赵权对抗,眼睁睁看着他用莫须有的罪名指控管怀!或许,管怀所言的,关于记载太子殿下消息的祁州城密报,的的确确是被赵权扣下了! 那他今日的举动,岂不就是逼宫! 昭元帝面色阴沉的盯着赵权,正欲开口时,赵权竟喧宾夺主率先开口,“陛下不开口,想必是默认了老夫所言!老夫身为一朝丞相,岂能让人随意污蔑?”言及此,赵权冷眼环顾四周一眼,大声道,“禁军何在,将管大人带下去!听候发落!” 一言出,满朝震惊而沉寂。 昭元帝还未反应过来,大殿内亦是鸦雀无声。 唯有管怀,不露声色的望着赵权,横纹密布的老脸没有因赵权所言而有丝毫波动。 半晌,本该入殿的禁军没有丝毫动静。昭元帝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满朝文武同样望着勤政殿大门方向,不约而同的感到不对劲。 见大殿外迟迟没有禁军的动静,赵权面色一沉,道,“禁军何在?禁军统领瞿冉何在?” 就在此际,一道身穿禁军服饰,身姿翩然如风,潇洒从容的身影大步迈入殿内,蓦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如笙鼓齐鸣,轰然入耳。“丞相大人好大的威风!父皇都还未开口,你倒是发号施令了!” 此刻,满朝大臣皆站起身,面露惊骇之色望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太子殿下容修,在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赵权,随即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容修环顾众臣一眼,最后落在立于御案之下正满脸震惊之色望着他的赵权身上,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轻嘲,道,“怎么?见到本宫很意外?没有如你所愿死在边疆看来很是让丞相大人失望呢!” 赵权一时难以置信的望着容修,半晌,才指着容修艰难道,“你――” 禁军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进入大殿内时,赵权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太子容修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刻悄然回到了京城,并与今日出现在了皇宫之中,那么祁州城的密报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竟是这位太子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刻意演的一出戏? 此时此刻,赵权的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旁观此幕的管怀,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从席间出列,转身朝缓步而来的容修俯身跪地行参拜之礼,大声道,“老臣管怀,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与此同时,不少会意过来的大臣慌忙从席间起身,一同出列行参拜大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子席位上,容景不敢置信地望着立在大殿中央受群臣大礼的太子容修,面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慌忙侧头与晋妃对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目光,面色冷然,却并未开口。 御案之上,昭元帝同样不可置信的望着出现在大殿中央的容修,半晌,才确定此刻站在大殿中央的正是他消失了许久,被传生死不明的太子容修。 震惊的同时,昭元帝面上露出喜色,颤声道,“修儿――竟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说话间,喉间又是一热,却又被他强撑着咽了下去。然而望着容修的目光,却是慈爱与欣慰。 容修注意到了昭元帝憔悴许多的面庞,命群臣起身后,大步上前与御案之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沉声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礼之后,容修抬头,朝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的昭元帝道,“父皇,您辛苦了,儿臣不孝,回来得晚了。” “好好好。不晚,不晚,快起来。”昭元帝欣慰的点点头,命容修起身后,又道,“修儿,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祁州城传来军报说你失踪在外生死不明?你是何时回京的?还有……”此刻,在赵权一党的怔愣中,昭元帝终于恢复了君主的威势,眸光隐含威慑的扫了一眼赵权,沉声道,“你说丞相大人希望你死在边疆,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父皇,”容修侧头用意有所指的眸光扫了赵权一眼后,朝昭元帝拱手道,“儿臣之前在祁州城的确遭受伏击受了重伤,只不过这伏击并非敌军,而是来自身后。这幕后主使,便是赵权赵大人!” 第115章 终局 “儿臣被他人所救,知道有人想害儿臣,便不敢露面。一路避开人群悄然回到京城后,才听闻儿臣失踪在外的消息。”容修道,“儿臣有心想进宫面见父皇,未曾想回京后得到的便是禁军封城的消息。儿臣不得已之下投奔管大人,才能在今日入宫见到父皇。” “父皇。”容修抬眸迎视昭元帝的眸光,道,“今日这场寿诞,是丞相大人早已设下的局。他暗中在外阻拦儿臣进京,内里暗中勾结禁军统领瞿冉,联合数位朝臣与今日父皇的寿诞之上逼迫父皇改立太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实则蓄谋已久,还请父皇明察此事。” 容修话音稍落,大殿之内一片沉寂。 与赵权一党或是暗中有牵连的臣子已是身形微颤,面色发白。而与之相对的,却是满脸痛快之色。 什么也比不上被赵权扣上失踪在外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亲自出现在他面前而打他的脸了。太子殿下的现身,便是让方才赵权请求改立太子的理由变成了虚言,变成了笑谈。 此际,赵权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然而,未到惨败的时刻,他绝不会轻言放弃。他指着容修道,“太子殿下,没有证据您不能污蔑老臣。老臣知晓平日里支持三殿下而让太子殿下嫉恨在心,今日才会在满朝文武面前污蔑老臣,但是有关谋害太子殿下与联合朝臣逼宫一事,老臣的确没有做过,还请陛下明察,还老臣一个公道。” “公道?”容修蓦然轻笑一声,侧头瞥了他一眼,“在丞相大人心中,还有公道二字?想要证据?看来丞相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顿了顿,容修道,“数日前,在丞相府中曾经召集某些朝臣一同议事一事,丞相大人可还记得?至于议事的内容,丞相大人是否想要本宫说出来让满朝文武听一听丞相大人蓄谋已久的狼子野心?” 赵权蓦然色变,“太子你――”能够让容修说出这番话,说明那一日在场的朝臣里,竟有人是内奸,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容修的人,这怎能不叫他惊骇? 这位太子殿下,明明在他的掌控之下早已无翻身之地。他竟何时,比自己更早的埋下黑手,等待便是今日这最为重要的时机! 好个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 在赵权惊骇的目光中,容修眸光一瞥,朝臣席位上,与赵权相隔两座的兵部尚书蓦然出列,就在兵部尚书出列的同时,那一日在赵权府中的大臣无一不面色骤变。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与他们结交在一处的人,竟是太子殿下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人! 与此同时,无视众人聚集而来的或是讶异或是震惊的目光,兵部尚书朝昭元帝拱手道,“启禀陛下,数日前,丞相大人曾召集臣,礼部尚书,大理寺卿,禁军统领等人入相府商议,在今日的寿诞上逼迫陛下改立三殿下为太子一事,臣便是人证。但是,臣还有一事想告诉陛下!” 言及此,兵部尚书的目光忽而朝三殿下容景方向扫了一眼,在容景闪过一丝不妙的目光中,兵部尚书沉声道,“那一日,在丞相府中,成为座上宾,主动参与策划此事的,便是三殿下!” 容景面色瞬间微变,想要收敛时,已被目光扫过来的昭元帝收入眼中。瞧见此幕,昭元帝沉声道,“景儿!你还有何话说?”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容景面露焦急之色,解释道,“儿臣并没有做过此事,之前儿臣的确听闻二哥失踪在外的消息,但儿臣相信二哥尚在人世,又怎会对二哥的东宫之位有觊觎之心,定是兵部尚书有什么误解。”言及此,容景朝兵部尚书道,“尚书大人,容景自问不曾有过得罪你的地方,你何以说出此言陷害与我?” “陷害你?”兵部尚书道,“还需要臣陷害三殿下吗?方才若非太子殿下出现,丞相大人与三殿下联合对陛下的压迫,或许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容景面色一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权眼见此幕,知道大势已去,正思索着托词时,容修的眸光再次朝他扫了过来,道,“本宫知晓丞相大人的玲珑心思,自以为掌控了禁军,便能高枕无忧的安排此事。丞相大人难道不奇怪,统领大人为何今日没有出现吗?” 赵权愣了一瞬,脑海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难道瞿冉也是太子的人?不可能!他与瞿冉相识多年,瞿冉更是因为他之故才能坐上统领之位,怎么会……? 容修看出赵权所想,忽而放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音轻声道,“丞相大人,瞿统领并没有背叛你,只可惜,你高估了瞿统领。瞿冉他身为禁军统领,实在是糟蹋了这个职位。” 言罢,在赵权青白不定的面色下,容修朝昭元帝拱手道,“父皇,事已至此,孰是孰非可见一斑,请父皇秉公办 恋耽美 分卷阅读9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查明此事!” 昭元帝的目光落在赵权身上,方才被他用权势压迫的无奈以及这数日以来的隐忍这一刻瞬间爆发成怒火,“来人!” 管冲应声而入,“臣在!” 昭元帝见到身穿禁军副统领服饰的管冲出现在殿内,朝管怀投过一抹满意的神色后,厉声道,“将丞相赵权,礼部尚书陈文直,大理寺卿孙淼带下去看押待审!” “是!”管冲应声,领着数名禁军大步入内,将赵权等人一一压制着往勤政殿大门而去。临出门时,赵权蓦然大声道,“陛下,老臣无罪,你们不能杀我――!” 容修眸光一冷,当即冷声道,“带下去!” 管冲会意,一道眸光示意压制赵权的禁军将赵权的嘴堵上后,便将其数人带离了大殿。 昭元帝随即又道,“禁军统领瞿冉何在?” 管冲拱手道,“回陛下,瞿统领现正在禁军卫所,已被属下的人看管住。”言及此,管冲忽然双膝跪地,叩首道,“启禀陛下,臣无旨擅自扣押统领大人,是臣之罪,臣愿领罪,请陛下责罚!” “你很好!”昭元帝的视线落于管冲身上,道,“即日起,撤去瞿冉禁军统领一职,由副统领管冲担任,即刻执行!将瞿冉关入天牢,将与赵权勾结一事查清后,按律论罪!” “是陛下!”管冲叩首道,“臣定不辱命!” 昭元帝微微颔首,下一刻,目光转移到皇子席位的容景身上。与此同时,昭元帝身侧,看到赵权等人皆被带走后,晋妃已彻底惊慌失措,“陛下……” 昭元帝听到晋妃的声色,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深沉道,“晋妃,你太让我失望了,景儿与赵权勾结一事,你是知情的吧!” 晋妃面色一白,正要出口反驳时,昭元帝已不在看她,而是望向了容景。容景见到昭元帝扫过来的目光,面露焦急与惶恐之色,“父皇……儿臣并未……” 话音未落,昭元帝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赵德胜!” 赵德胜连忙上前躬身道,“老奴在!” “传旨,三皇子容景即日起禁足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一步!”昭元帝道,“另,晋妃管教无方,即日起禁足于瑾和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老奴领旨!” 昭元帝当即又道,“来人!将晋妃遣送回宫,将三殿下遣送回府!” “是,陛下!”赵德胜连忙让身后的内监上前将晋妃引领着回宫,同时,管冲命禁军上前,将容景牵制回府。 半晌,当今夜所有参与逼宫一事之人一一处置后,偌大的勤政殿内余下的官员噤若寒蝉的不发一言,再次望向太子容修的目光,已是震惊之中带着惊惧之意。 被传失踪的太子殿下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情势下突然露面,以横扫千军之势将丞相赵权根深势大的一党一夕之间全部一网打尽,顺便将自己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三殿下一应清除。 如今,晋妃与三殿下经过今日的情形已彻底被陛下厌恶,再无争储之可能。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已稳如泰山,无人再可撼动。 而今夜之后,大昭的朝局,必将翻天覆地,焕然一新。 此事已了。这场由赵权联合朝臣举行的寿诞经过今夜的逼宫事件后,也彻底蒙上了一层灰影。昭元帝当朝宣布罢宴,命百官跪安。 群臣跪安后,御案之上,早已支撑不住的昭元帝忽然间摔落至龙椅之上,喉间止不住的一股炙热终于压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闻到动静声不对的赵德胜与容修同时望去,见昭元帝昏迷不醒的摔倒在龙椅上,嘴角处划过一道鲜红而怵目惊心的血痕,当即同时大喊,“陛下――!” “父皇――!” 容修及时反应过来,急声道,“赵公公,传令下去,召太医院太医速速进宫!” 第116章 登基 一个时辰后,乾元殿内殿的龙榻之上,褪去帝王装束的昭元帝苍老得如同奄奄一息的老人一般,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 见昭元帝睁开了眼,候在一旁的院令连忙上前,将昭元帝里里外外诊断一般后,面色沉重的退至一旁。容修见此,连忙道,“院令大人,父皇如何了?” 院令拱手道,“回太子殿下,陛下曾经就因缠绵病榻而耗损了身子,之后又忙于政务,数日前又因为骤然惊吓而急火攻心,病情反复,如今已是……回天乏力了,是老臣医术不精,请太子殿下治罪!” “怎会如此严重?”容修面色一惊,道,“大人就没有法子医好父皇吗?” “修儿……”龙榻之上,听到容修焦急的声音,昭元帝回神,免礼侧头看向立于龙榻前的容修,道,“不必为难太医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 “父皇――”容修俯身上前,道,“儿臣不信父皇的身子会如此虚弱,无论有什么法子,请父皇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勉力一试,可好?” 昭元帝十分费力的抬了抬手,“不必了。”又朝候在一旁的赵德胜道,“赵德胜!” 赵德胜上前躬身道,“陛下,老奴在!” “传令,屏退众人,留太子一人在殿中即可,朕想与太子说说话。” “老奴遵旨!”言罢,赵德胜便领着殿中宫人与太医们,陆续出了大殿。 未几,偌大的乾元殿内只有昭元帝与容修父子二人后,昭元帝布满血丝的疲惫的双眸带着一丝深意看向容修,道,“修儿,此刻已无旁人,你告诉朕,你早已察觉到赵权的不轨之心了,对否?” 容修沉默了一瞬,微微颔首,“是,父皇。当儿臣与太尉大人相继离京后,儿臣便察觉到了不对,后来在祁州城遇袭,儿臣便已知晓是赵权的人手所为。而且,这位丞相大人所做的不仅仅只是这些。父皇可知,今次我大昭接连遭到戎狄与宛军的连番来袭,正是这位丞相大人,以我国土为因,诱使他们前来攻打。而赵权真正的目的,便是今日的逼宫!” 闻言,昭元帝眸光沉了沉,却道,“赵权的狼子野心暂且不提,修儿,朕想知道,兵部尚书,何时成为你的人了?竟连朕都毫不知情?” 容修神色不变,道,“回父皇,兵部尚书并非是儿臣的人,他只是曾经私下与太尉大人、管大人皆有过私交,此次也是看出赵权居心不轨,便以身为饵,加入赵权的党派之中。” 昭元帝闻言,沉默良久,忽而道,“修儿,告诉朕实话,你从多久开始,便知蛰伏隐忍了?” 容修微微一愣,抬头扫见昭元帝正望着自己的饱含深意的眸光,片刻后缓缓道,“儿臣也不知。父皇,儿臣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儿臣自小身为皇太子,便也成为了众矢之的,儿臣并非自小便知韬光养晦,儿臣想要的,不过是好好活下去!” 闻言,昭元帝重重叹息一声,声音之中隐含着愧疚,与一丝释然。“是朕忽略你了,你母后在你生下时便离开人世,因为此故,朕没有过多的关注你,让你从小与宫人一同长大,是朕错了。” “好在,你品性谦和,天资聪颖,自小便知韬光养晦,如今看来,以你的心思与手段,治理朝堂与天下,足矣。这个天下交给你,朕也放心了。不过,修儿,朕要你答应朕一件事。” 容修道,“父皇请说,儿臣能为父皇做到的,儿臣一定做到!” 昭元帝欣慰的颔首,道,“你的母妃温贵妃,已有了身孕。朕要你答应朕,善待温贵妃与她腹中骨肉,你可能做到?” “母妃有孕?”容修怔了一瞬,颔首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做到,母妃腹中的孩儿,也是儿臣的至亲。” 亲耳听到容修的答复,昭元帝满意的露出一丝身为人父的和蔼笑容。片刻后,道,“将赵德胜叫进来。” 容修颔首,将赵德胜唤入殿内。赵德胜连忙行至龙榻前躬身道,“陛下!” “赵德胜,大臣们可是都回去了?” 赵德胜颔首,皆已出宫。 昭元帝道,“召管怀入宫,就说朕有要事召他!” “老奴遵旨!” 半个时辰后,回府不久的管怀又撑着老迈的身子返回宫中。 彼时,乾元殿内,管怀,赵德胜,容修三人皆在场。昭元帝道,“管卿,你是两朝元老,想必今日的情势也熟悉了,如今,整个朝堂之上朕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你管卿一人了,今夜唤你前来便是要你做个见证。” 眼见昭元帝衰老而强打起精神的面容,管怀已然猜到昭元帝接下来要嘱咐的大事,心里明知这一日迟早会来,然而此时此刻当真来临时,管怀心中还是有着感概与动容。毕竟,如昭元帝一般全心信任他的皇帝,今后将再无二人。 不敢在多想,管怀拱手道,“老臣洗耳恭听!” 昭元帝道,“传朕旨意,皇太子容修谦孝慧敏,崇德恭善,今承皇天之眷命,朕羰藕螅由皇太子容修顺应天德,继承大典!君需鼎心持政,尚纳亲贤,恭心图治,以安天下!今由御史大夫管怀见证,总管赵德胜旁证,此诏令及时生效!” 闻言,管怀与赵德胜立即叩首。 “臣遵旨!” “奴才遵旨!” 容修上前叩拜,沉声道,“父皇,儿臣定幸不辱命!” 昭元帝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安详的笑容,随即想起什么,又道,“修儿,你三弟他……” “父皇请放心。”容修道,“儿臣不是绝情之人,若三弟愿就此收心,修身养性,这一世平安,儿臣还是能保的。” 昭元帝颔首,道,“修儿,莫要让朕失望。”言罢,仿佛身上承载多年的重担就此卸下,彻底了了心愿一般,昭元帝面色一缓,昏睡了过去。 容修见此,惊声道,“父皇!”慌忙间又将太医们唤入殿内。 太医院令上前,将昭元帝查看一番后,无奈地跪于容修身前,道,“太子殿下,陛下强撑许久,这龙体,已彻底油尽灯枯了!” 闻言,容修面色微微一白,望着龙榻之上好似睡得安详的昭元帝,竟半晌无言。 昭元帝终究没有撑过这一夜,早已油尽灯枯的身子,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之后,与丑时三刻,辞别人世。 丑时三刻,皇宫中的丧钟敲响,接连十二道如雷鸣般的钟声在漫无边际的深夜中传遍了整座京城。 无数人为之惊醒,听到宫里的丧钟皆是一震。 他们知晓,缠绵病榻数年,让朝廷贪污成患,腐朽横生,却又在弥留之际妄图清理朝廷污浊的昭元帝,就此羰拧u言年号,就此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而这位昭元帝的逝世,他们心底并无多大感觉。他们唯一惶惑的,是明日登基的皇帝,又会带来一个怎样的朝局? 天牢之中,赵权所住的那间暗牢里,听到丧钟传来的那一刻,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赵权蓦然睁开眼。听清丧钟之声为十二道后,他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的一步步走向牢房墙壁上的那一方小口,望着方口之外的漆黑夜色,一抹不甘与侥幸就此灰飞烟灭。良久,他的眼底,终于缓缓浮现一抹微不可见的愧疚之意。 昭元帝羰帕耍曾经属于他赵权的时代,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一夜,管怀没有离宫,因为他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今夜,是他与昭元帝能见面的最后一夜。容修亦是留在乾元殿内,守在龙榻旁,亲眼见证了昭元帝的羰拧 这一夜,因为昭元帝的突然羰牛整个皇宫陷入巨大的悲痛 恋耽美 分卷阅读9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忙碌中。整座皇宫灯火通明,沉寂而悲伤的气氛将皇宫彻底笼罩。 温良宜得到消息赶至乾元殿时,昭元帝已被宫人侍候着换上寿衣躺入金棺之中。温良宜不曾见到昭元帝的最后一面,在昭元帝的灵前哭死过去,最终被容修命宫人劝着送回了永和宫。 翌日,昭元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全国上下。 举国哀悼,百官痛哭扶灵。 昭元帝的龙体在乾元殿内安放了七天七夜。七日之后,由皇太子容修起手,葬于皇陵。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太子容修与勤政殿内举行登基大典,改年号为昭成,史称昭成帝。 温贵妃继位为太后,腹中遗腹子受先帝之命,提前敕封诏令,若生男,为雍王 ,若生女,为昭仪公主。这也是史上第一次尚未出生,便被赐予封号的皇族子嗣。 就此,经历了文氏除夕之变,昭元帝五十寿诞逼宫之变的昭元二十二年,就此划上终点。 而即将带来全新朝局,泽被大昭百余年的昭成盛世,缓缓拉开了属于它的历史新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沐青出场啦3 第117章 封帅 四月中旬,昭成帝亲政,将四月初三当日与赵权一同参与逼宫的大臣一律下狱,交由三司审查。经三司审查,又牵连出多名官员与赵权一党私相授受,暗中勾结,纷纷撤去官职打入天牢。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众多官员如惊弓之鸟,在政事的处理上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赵权一党牵连进去,摘了脑袋上的乌纱帽。 与此同时,朝政之上,昭成帝颁布多道诏令。其中最重要的,对于改变大昭朝局有重大意义与影响的,便是下旨命当届科举提前开始,并公布全国上下:读书士子皆可参与科举考试,举国上下加大监督力度,但凡入选贡生,入宫之后参与殿试由昭成帝亲自主考当场任命三甲为官。 此诏令一出,举国士子沸腾,纷纷加入考科举的热潮。 四月十二,亦是昭成帝登基的第二日,边城乾城送来恭贺信的同时,也带来了乾城的军报。 彼时,议政殿内,容修正襟坐于御案之前,一身玄色长袍将他笔挺的身形勾勒出巍峨如山而又冷峭如峰势不可挡的气势。他蹙着眉看着眼前的军报,一览无遗后,将军报放于御案之上,对着面前的数位大臣道,“乾城的军事拖延已久,如今朝中内乱已息,是时候对付横兵乾城外的宛军了,诸卿可有何想法?” 兵部尚书拱手道,“回陛下,臣以为,可以加派驻军前往乾城驰援。乾城外有宛军近十万人,我军有九万人,不说多,至少可抽调三万兵力前往乾城,十二万的兵力,只要用兵适宜,定然可以驱逐宛军,只是眼下主要的是,派何人前往乾城为主帅?” 容修看了兵部尚书一眼,微微颔首。这时,管怀拱手上前,道,“启禀陛下,关于何人前往乾城为主帅一职,老臣有一人选,而且若是由陛下出面劝说,此人必定愿意前往乾城担任主帅一职。” 容修眉梢微微一挑,道,“管大人说的,可是朕的外祖父,安阳国公?” 管怀颔首道,“正是安阳国公。乾城的消息传来,严太尉受毒箭所伤重病卧床,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这主帅一职便也不适合在当了。如今放眼朝中,能够震慑全军,又能够掌控战局的,唯有安阳国公,若是由陛下亲自开口,老臣想,安阳国公必然会答应出任乾城主帅一职。” “管大人忧心战事之心朕理解,不过外祖父年事已高,不适合长途奔波前往战场,朕也不忍心他如此高龄还要劳心战事。”容修道,“关于担任乾城主帅一职之人,朕心中已有了人选。此人便是祁州城守将,展鹏之。” 话音稍落,众臣皆惊。 展鹏之?虽然他们知道展鹏之的确是一位军事奇才,不过数月,其用兵如神的本领与诡谲莫测的伏击手段叫敌人闻风丧胆,也因此而名震天下,但他们不会忘记,这位让天下侧目的奇才,是乱民出身,投身朝廷才不过短短时日,怎能有资历担任乾城主帅一职?朝廷又怎能放心将十余万将士交到他手中? 容修看出眼前众臣的顾虑,沉吟片刻道,“众卿不必担心,朕相信自己的眼光。想必你们也该清楚,朕未回京前,在祁州城便是与他共事,他的行军本领朕看在眼里,朕敢说,放眼天下,让朕能够放心将兵力交给他,而他也必不会让朕失望的主帅之人,便是展鹏之!” “这,陛下……”兵部尚书准备出言劝阻。 容修抬手拦住了他,道,“孙大人,英雄将相,莫论出身。此事朕已决定,你们不必在多言。诸卿可还有旁的事?” 管怀见此,也不在多劝,而是转而提起另一事,道,“陛下,因赵权一党之故,如今朝中多人被撤了官职,急需官员填补上任,其中有数名三品大员以上的职位,吏部不敢私自调任,还请陛下裁决。另外,赵权已被撤职,丞相一职空悬,陛下认为该选何人担任?” “丞相一职不必急于定下,”容修道,“朕心中有数,朝政上的事,朕暂且忙得过来。至于官员填补一事,让吏部速将名单呈上来,朕亲自过目,拟定人选。” 管怀拱手,“是,陛下。” 又商量了一些政事后,众臣朝昭成帝行礼跪安。 未几,容修喊来赵德胜,与御案之上书写一封诏令后,交予了他,道,“赵公公,传令将这封诏令派人送往邑阳,命邑阳太守段鸿将邑阳城事务处理完毕后即刻回京。” “是,陛下。”赵德胜拱手将诏令接下,转身出了议政殿。 不多时,容修又命贴身内监子墨将幽冥卫首领良阙唤进议政殿。 自容修登基后,一直隐在他身后的幽冥卫被正式赐予了职位,还是让无数禁军或是守将羡慕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御前一等侍卫――幽冥卫。这是一个由皇帝亲自任命,并只听命与皇帝的一等侍卫军,目前为止,只有包含良阙在内的十二人。他们其中每人的职位身份,堪比禁军副统领。 须臾,良阙大步入了议政殿向容修行礼后,容修交给他一封诏令外加书信,道,“派出一人,将此诏令送往祁州城,告诉展鹏之,朕命他为乾城主帅,将祁州城的军务交由祁州守将后,立即启程前往乾城处理战事。另外,这一封书信亲自送到沐青手中,记住,务必将他安然无恙的带回京城,可明白?” 良阙抬头,瞧见容修郑重而深沉的目光后,心里一凛,连忙颔首,“属下明白,属下会亲自前往。”沐青,一位平凡的东宫中舍人,在这位曾经的东宫太子,如今的当朝陛下的心目中有着什么样的分量,良阙心知肚明,更不敢有任何懈怠。 闻言,容修满意颔首,“去吧,速去速回。” “是,陛下!”良阙领命出了议政殿,不多时,一匹快马自皇城西城门而出,朝数百里外的祁州城疾驰而去。 两日后,良阙一骑绝尘而来,与午时入了祁州城。 彼时,展鹏之正与沐青在都尉府商议军务之事。未几,都尉府外下属来报,言有特使从京城而来,带来了昭成帝的旨意,要面见展鹏之与沐青。 展鹏之遂令下属速将特使领入都尉府。 不多时,当良阙大步而来,出现在大厅门前时,展鹏之与沐青对视一眼。良阙,他们都熟识,只是如今再见,彼此的身份都已大不相同。 良阙走进两人身前一丈之地后,朝展鹏之二人拱手道,“幽冥卫首领良阙,见过展将军,沐大人。此次而来,带来了陛下的诏令与书信,请展将军接诏令!” 展鹏之单膝跪地,沐青随之跪下。 良阙拿出诏令展开,沉声道,“陛下诏令:命展鹏之担任乾城主帅一职,请展将军将祁州城军务交予祁州守将后,速速启程前往乾城处理乾城战事,不得有误!” 展鹏之有一瞬间的震惊,又极快的将这份震惊敛入心底,双手接过诏令后,沉声道,“臣展鹏之接诏令!” 良阙便道,“展将军请起身吧,陛下说了,请展将军尽快将祁州城军务处理好后动身前往乾城。” 展鹏之颔首,“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请良统领转告陛下,感谢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良阙颔首应下,“我一定转告陛下,展将军放心。”说罢,良阙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双手奉至沐青身前,道,“沐大人,这是陛下嘱咐属下交予沐大人的一封书信,请沐大人亲启。看完书信后,请沐大人准备一番,即刻随属下回京。” 闻言,沐青微微一怔,将良阙手上的书信接过,展开细细读完后,沉默了一瞬,沐青对良阙道,“此番有劳良统领长途奔波而来,也劳烦良统领回京之后告诉陛下,臣在祁州城有紧急军务,暂时不能回京。” 展鹏之闻言,一丝诧异的眸光看了沐青一眼,随即又闪过了然之色,默然不语。 “这……”良阙露出为难之色,“沐大人,陛下有命,命属下护送沐大人回京。沐大人若是不愿回京,属下不好交差。” “你不必为难。”沐青道,“你只需告诉陛下,有陛下在,京城暂时无需我,可在祁州城,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完成,待此事完成后,我必定回京。请你转告陛下:沐青在此尚好,陛下不必忧心我。” 见良阙有一瞬间的犹疑,沐青又道,“你若是不放心,稍后我修书一封你带回京交给陛下,陛下看了自然就会明白,也不会降罪与你的。” 话已至此,良阙不在多说什么。 沐青也不拖延,当即与厅内的木案前修书一封交给良阙。良阙接过书信,仅仅休息片刻,饮了一盏热茶之后,便动身赶回京城。 良阙离开后,偌大的都尉府大厅只有展鹏之与沐青时,展鹏之忽然开口,“你为何不愿回京?太子已经成为陛下了,这不正是你想见到的吗?可我看你,似乎并无多少高兴的神色?沐青,你有心事?” 沐青瞥了展鹏之一眼,道,“展大哥,我知道你眼力好,可你答应我的事,似乎还未做到。戎狄首领,你联络到了?” 展鹏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正色道,“莫要生气,已经联络到了,过几日我便会安排双方见面,你与他谈判的言辞,已想好了?” “不信我的口舌?展大哥不妨拭目以待。对了,险些忘了一事。”沐青说着,朝展鹏之拱了拱手,“恭喜展大哥荣登主帅一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时机已经到来,你终于可以一展心中抱负了。”说罢,也不等展鹏之有何反应,沐青身形一转,往大厅外大步走了。 第118章 谈判 两日后,皇宫,乾元殿。 容修一脸深沉的望着跪在御案之前的良阙,半晌,幽幽道,“他,不愿回京?” “沐大人说祁州城内尚有要事需要他去做,暂时不能回京,待此事完成后,沐大人便返回京城。这是沐大人托臣转交给陛下的一封书信。”说着,良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子墨上前接过,将书信奉与容修身前。容修接过书信,将之展开,将书信上的内容一览无遗的收入眼中后,沉默良久,方缓缓道,“此事朕已知晓,不能怪你,他的意愿,有时朕也无法勉强,下去罢 恋耽美 分卷阅读9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 “是,臣告退。”良阙行了礼后便起身出了乾元殿。 御案一侧,望着陷入沉默,若有所思的容修,子墨心中一阵疑惑。这位让陛下挂念在心的沐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正疑惑间,容修忽然开口,“子墨,立即传召御史大夫管怀与兵部尚书孙成祖入宫,就说朕召见他们有要事商议!” 子墨心中一凛,连忙道,“是,陛下!”应了声,便急忙出了乾元殿前去宣召。 与此同时,与京城相隔数百里的祁州城,等待多日的沐青,终于收到展鹏之传来的已联络上戎狄首领乞颜崇昊的消息。 双方约定,与翌日午时,在祁州城外西北方二十里处会面,双方各带五千兵马,以示诚意。 翌日,展鹏之与沐青率领五千人马从祁州西城门出发,午时前赶至与乞颜崇昊相约的地点。彼时,戎狄首领乞颜崇昊已率兵五千等候在此,并扎下营寨,等待大昭将士的到来。 当一阵如鼓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彻在这片蔓延数百里的贫瘠沙石之地时,由展鹏之一马当先,率领的五千兵马出现在乞颜崇昊远远望来的视线之中。未几,展鹏之一行五千人的兵马停驻在戎狄人的军帐前,展鹏之翻身下马,沐青尾随在后。 乞颜崇昊领着亲兵迎上前,在展鹏之面前停下脚步,异常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审视落在展鹏之面上。对于这位敌军将领,乞颜崇昊心中有敬佩,当然更多的,还是敌意。他没有忘记自己手下的众多将士们正是殒命于眼前这人的手段之下,他亦不会忘记,这人在最后放过他时那铮铮之语! “祁州城守将,展鹏之?”乞颜崇昊视线牢牢盯着展鹏之,低沉的嗓音在这片空旷之地异常响亮,道,“听说你派人寻本首领?” “不错,”展鹏之道,“我派人寻找首领大人,是有一件与戎狄,与我大昭双方皆有利益的要事相商,不知首领大人愿不愿祥听?” “双方皆有利益?”乞颜崇昊犹疑的神色一闪而逝,道,“展将军,你会如此好心?你莫要忘了,我们之间还有尸骨累累的血海深仇?” “我与你之间并无血海深仇。”展鹏之面色不变,眸光淡然地扫着乞颜崇昊,道,“我所做的,乃是一名守城将士的职责,我守卫的,是我的国土,击败的,是怀有不轨之心前来侵略意欲残害我朝百姓的豺狼之辈。若是首领大人要将你因不轨之心而惨败的结果化成戎狄与我朝的血海深仇,我展鹏之不介意与你奉陪到底!” 闻言,乞颜崇昊的眸光微微一闪,深深的望了一眼面色从容的展鹏之后,竟蓦然笑了。“好一位铁骨铮铮的儿郎,展将军,你若是我戎狄人,我乞颜崇昊与你,一定会成为至交。你放心,我并非输不起之人,说罢,你此次寻我,究竟有何事?” “首领大人不愧是首领大人,好气魄!”展鹏之淡淡一笑,随即朝沐青招手,道,“沐青,过来。” 沐青走上前,与展鹏之并肩而立。 展鹏之向乞颜崇昊介绍沐青,“首领大人,这位是我的兄弟,沐青。此次要与首领大人商议的要事,便是我这位小兄弟与首领大人商议。” 乞颜崇昊的视线落在沐青清秀的面容上,打量片刻,眉峰陡然一沉。“展将军,我此次前来,是因你之故。你在战场上放过我,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你找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娃娃来,是看不起本首领?” 展鹏之闻言眉头一蹙,正欲开口,却被沐青伸手拦下。 “首领大人以为,在下与首领大人商议,是损了首领大人的面子,瞧不起首领大人?”沐青目光淡然的望着乞颜崇昊,声音轻缓,不疾不徐道,“若是沐青代表的,是我朝君主,我大昭朝廷呢?首领大人以为如何?” 乞颜崇昊狐疑的打量了沐青一眼。 沐青道,“首领大人应该知晓,数日前,我朝新任陛下,曾经是东宫太子。而在下不才,曾经的官职为东宫中舍人,一直侍奉在太子,也就在现今的陛下身侧,首领大人以为,我会用这种身份,来诓骗首领大人吗?首领大人须知,我今日要与首领大人商议的,是会影响戎狄与大昭两国来往,以及对于两国皆有重大意义,极有可能就此绵延下去的极为重要的大事,如此,首领大人还不愿相信沐青的诚心吗?” 望着沐青诚挚的目光以及一旁的展鹏之深沉的面色,乞颜崇昊收起轻视与怀疑之心,道,“究竟是何事?说罢。” 沐青颔首,道,“首领大人可曾听说过互市?” 乞颜崇昊摇了摇头,又道,“莫要说些文绉绉的话,我们苍狼子民向来喜欢直言直语,你有事尽管直说。” 沐青道,“首领大人莫恼,容沐青为你详细说明。互市,顾名思义,便是双方相互贸易,双方用自己常有的,向对方换取自己需要的,这便是互市。” 见乞颜崇昊一脸懵懂之色,沐青又道,“比如说,戎狄盛产牛羊,骏马,而缺少粮食,稻米,布帛之类的物事,你们便可用牛羊,骏马,来向我朝换取粮食,布帛等物事,这便是互市,如此说明,首领大人可懂?” “你的意思是,我戎狄人用牛羊,与你们交换食物与布帛?”乞颜崇昊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沐青,道,“你们汉人会有如此好心?你们不也有牛羊马匹,会愿意让我们用你们有的东西,换取你们的粮食和衣物?” “我知道首领大人的顾虑,首领大人不愿相信,是因为以前从未有过如此先例,可我今日来此,与首领大人的商议的确确实实便是此事。”沐青道,“我大昭的确有牛羊马匹,我们之所以愿意与戎狄互市,为的不过是想减免我大昭与戎狄之间的战事。” “首领大人常年袭击我朝边境,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粮食不得不如此所为,可即便你带兵袭击了我朝边境,你抢不走多少粮食,却要因此损兵折马,甚至还有可能牺牲性命。而我朝边境百姓同样因此而身受战乱之苦,常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一旦开启互市,首领大人不必在行抢掠,而我朝边境百姓也可安养生息,免受战乱所苦,如此,难道不是与两国而言皆有意义的大事吗?” 见乞颜崇昊似乎还不太相信,沐青又道,“我大昭乃礼仪之邦,遵循的便是儒家的仁义之道。以仁义治国,以仁义治天下。对于邻邦,我们同样是仁义之道,只是贵国似乎崇尚好武,并不愿意与我朝友好往来。但是,戎狄大人应该看出来,我们崇尚仁义,但绝非好欺负,以戎狄如今的兵力,首领大人以为还可侵略几次我朝边境?而我边疆将士枕戈待旦,又岂会让你们轻易离开?” 说到最后,轻缓的声音竟也带着一丝威慑,沐青从容淡定,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震慑扫向乞颜崇昊。 乞颜崇昊心头一惊。此时此刻,他已对眼前这位伶牙俐齿的沐青没有了任何轻视之心,相反,还带着一丝敬重,与审视。 话已至此,他已明白对方的意思。在已方已经战败的形势下,对方却主动提出互市,想以此化解戎狄与大昭绵延已久的边境战事,只是,此事由大昭之人突然提出,乞颜崇昊终究抱有一丝怀疑之心。 乞颜崇昊犹疑的目光在展鹏之与沐青二人身上来回扫过,沉默良久,忽然道,“你们为何如此好心?你们是否,还有别的条件?” 见乞颜崇昊的面色终于有了松动之意,沐青面色微微一闪,沉默了一瞬,缓缓道,“首领大人请放心,我们不会如宛军主帅郝连觉一般,要首领大人出兵攻击什么人。” 闻言,乞颜崇昊面色微变,震惊的看向沐青。 沐青将他的神色收之眼底,不动声色道,“互市,这是对戎狄,对大昭皆有大益的要紧之事,一旦互市开启,我们会与首领大人签订协议,若无重大要事,或者违背了协议之事,我们绝不会率先断开与戎狄的互市。不过,与戎狄首领签订互市协议之前,沐青想请首领大人答应我们一件事。” 果然。 乞颜崇昊面色微微一沉,然而互市对他的诱惑力太大,只要对方的条件能够在他戎狄人的承受范围内,他或许可考虑一二。 沉默稍许,乞颜崇昊道,“何事?” “请首领大人,将宛军与你们签订的,针对我大昭国土的私下划分与侵略意图的协议交予我们,另外,也请首领大人告知,与你们暗通的我朝中的那位大臣,他通敌卖国的证据!” 第119章 契约 刹那间的震惊之后,乞颜崇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你们是如何知道的?”话音未落,脸色一变,又道,“我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曾与宛军也签订合约,也不知你说的什么人。” 沐青似乎料道了乞颜崇昊的反应,面色没有多大的波动。只道,“此事我既已说出来,首领大人也明知是事实,双方的战事也已告一段落,首领大人为何不认?还是首领大人以为您与宛军的契约关系牢不可破?首领大人应该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将与宛军的协议看的如此重,便以为宛军也会如此待你?” “首领大人也是一方人物,当不会如此相信契约的情谊吧。若宛军当真看中首领大人,大战之后,宛军可有派人联系过首领大人?可说过要援助首领大人?” 乞颜崇昊脸色微变。 他当然明白沐青话中的含义,他也从来未曾相信过宛人,相信过郝连觉。比起他人,他只愿相信自己的实力,这一场大战败于大昭之手,他输得心服口服,只是要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与宛军签订过协议,乞颜崇昊觉得脸上的颜面挂不住。 注意到乞颜崇昊变幻的面色,沐青又道,“首领大人,你我才是邻邦,你我之间才有邦交。宛军与您签订的协议,与他而言,你我之间大战的结果无论谁输谁赢,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不过是利用你增加对付我们的筹码。” “首领大人,听我一言,假设,此次我们大昭惨败,你与宛军一同占领我朝,按照你们的协议各自占领自己的地域。你以为,宛军当真会与你和平共处吗?你们的兵力少于他,你们的疆土少于他。少了我们大昭,他已没有了对手,他还会留下弱小的你们与你们比邻吗?首领大人,你们有好胜心,想占领我们的国土,宛军难道没有?” 沐青望着乞颜崇昊,沉声道,“他们,只会比你们更重!而他们的国力,也比你们强大,若是戎狄人与宛军相争,无论孰胜孰败,届时,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我想知道,以你戎狄的现状,这样的大战,你们还能支撑几场?” 乞颜崇昊面色骤变,面露震惊之色地看向沐青。 不错,他的确想得简单了,他只想到胜利,想到胜利之后如何与宛军瓜分大昭的土地,却未曾想到,一旦他们成功了,宛军又会不会背信弃义,将屠刀挥向他们,而以他们届时的兵力,又能否抵抗兵力强大的宛军? 但是郝连觉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在那次签订协议时任由他写上条件。只怕一旦事成,郝连觉根本就没有打算跟他们共享大昭的国土,甚至更大的可能,便是将届时兵力虚空的他们一网打尽,连带吞并他们戎狄人的土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0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到那时,这一片国土,万千山河,便只有一个大宛国了! 好一个心思深沉狠毒的郝连觉! 将乞颜崇昊变幻的面色收入眼底,沐青又道,“而此刻,我与首领大人商议的,是解决戎狄的最大困境,如何与戎狄一起长久的共存下去。我方才所说的互市,便是对戎狄最大的益处,首领大人应该清楚,此刻,首领大人还不愿相信沐青的诚意吗?” 乞颜崇昊一脸阴鹜之色盯着沐青,沉默良久,脸色渐渐缓和,道,“若是我将与宛军签订的协议交给你们,你们便答应与我们互市,不会反悔?” “我们会同你们签订契约,有契约为证,如何会反悔?”沐青道,“我们的初衷,便是让边境的子民免予战乱,享受安乐,我们崇尚的,是和平与仁义。” 闻言,乞颜崇昊的芥蒂与怀疑之心渐渐淡去,视线在沐青与展鹏之身上扫了一眼后,缓缓点头,“我可以将与宛军签订的契约交予你们。只是与你们互市的契约,又该如何签订?” “首领大人请放心,互市的契约我们已经备好。若是首领大人有何不满意之处,我们也可商量着修改。”沐青从怀里取出一封牛皮质的书面契约,双手奉至乞颜崇昊面前。 乞颜崇昊正要接过,沐青忽然动作一顿,道,“首领大人还未告诉我,与你们暗通的我大昭朝臣,究竟是哪一位?” 乞颜崇昊目光一顿,似乎对沐青的举止感到不满,见一旁气势汹汹的展鹏之,又瞬间将目光收敛,道,“此人我并未接触过,只是与郝连觉见面时听他提起,说是你们朝廷的丞相。” 果然是他,沐青面色一沉。 趁此间隙,乞颜崇昊也不等沐青反应,直接从他手中将契约接了过去,展开仔细查看。对乞颜崇昊的举动沐青见怪不怪,淡淡然收回手,又道,“这一条,还请首领在稍后的契约上写明。” 乞颜崇昊不耐烦应道,“写写写。”视线依旧落于契约之上。 良久,将契约仔仔细细读完后,乞颜崇昊的面色终于有了慎重,看着沐青的眸光也带了一丝敬意。“你想得非常周到,这份契约上对我们戎狄人的承诺,只重不轻,沐小兄弟,感谢你们的诚心与好意,你们大昭人的胸襟,我乞颜崇昊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沐青淡淡一笑,“这么说,首领大人是同意了?” “当然同意。”乞颜崇昊道,“我想知道,这份契约签订后,互市何时开始?” 沐青道,“一季度开启一次互市,今岁已过小半,第一次互市的开启时日,若是无差错,将定在下一季开始之期,不过,具体时日待我回去与陛下商议之后,在派人告之首领大人,如何?” 乞颜崇昊颔首,“可以,那本首领就等着你们的消息了。” 沐青颔首。随后,双方签下了一式两份的互市契约,两人各自留了一份后,乞颜崇昊又将与郝连觉签订的那份协议取出交给了沐青,并应沐青要求,在那份协议上写明了与他们暗通款曲,通敌卖国的内奸便是大昭前丞相,赵权。 至此,双方正式签订互市的协议。 签订完毕后,乞颜崇昊显得极为高兴,当即领着五千戎狄兵马拔营返回,似乎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戎狄百姓。 望着快马加鞭烟尘滚滚消失在远方天地之间的戎狄兵马,沐青满意的扬唇一笑。 身侧,展鹏之瞥见他嘴角的笑容,面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缓声道,“沐青,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牢狱里空有一身愤慨,行事却无所顾忌的少年了。你心怀天下,心存大义,你的所作所为,连我都为之震撼,我很庆幸能够认识你!” 沐青被展鹏之难得的夸赞夸得脸颊一红,笑道,“展大哥,你莫要谬赞了。说我心怀天下,你不也是?你还有一身神乎其神的领兵作战的天赋,这一点,我可是望尘莫及啊。”说及此,沐青忽然想到一件困扰他许久,却一直想不起来询问展鹏之的事。 “展大哥,你当初明明与我一同身陷邑阳的大牢,怎么后来会在祁州城?” 展鹏之看了他一眼,道,“想知道?” 沐青颔首。 展鹏之淡淡一笑,道,“回城之后再告诉你。”说罢,展鹏之转身走向身后的坐骑,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沐青见状,无奈摇头之后,回转身翻身上马。 未几,展鹏之一声令下,五千兵马由展鹏之统领着,策马扬鞭,往祁州城方向浩荡而去,消失了烟尘滚滚的喧嚣之中。 与戎狄之人的互市谈拢之后,祁州城内的军务大多也已整顿完毕,展鹏之打算将自己麾下的万历军将士一同带往乾城,两日后便出发。 沐青也将祁州城的军务交予翟离叮嘱后,打算与展鹏之一同前往乾城,至于那封与戎狄首领签订的互市契约,已由专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交予昭成帝。 展鹏之见沐青似乎在逃避回京这一事,心中奇怪,也有所猜测,却始终不在问出口。 这两日,他们整顿兵马,就在即将出发之际,祁州城外,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快马而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彻在官道之上。不多时,这一支近五百人的精兵队伍,出现在了祁州城东城门下。 守城将士见这支队伍之人个个一身束甲戎装,面色森冷而严肃,面色微凛,连忙数人上前将之拦下,道,“来者何人?” 为首一人一身玄色披风加身,面容隐在披风之下看不清,他微微仰首,身后,一人驾马上前,取出一枚令牌对着面前的守城将士道,“我们乃是京城的金羽营将士,此次奉陛下圣谕,有急事面见展将军与沐大人,请速速让开。” 守城将士见此,连忙朝身后一人道,“立即前往都尉府告之展将军!”随即示意身后的将士们,让开了道路。 这支近五百人的队伍,当即快马进了祁州城。 未几,都尉府内。 整装待发的展鹏之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时,近五百人的队伍已至都尉府外。为首之人一身玄色长袍,领着数人在卫兵的引领下大步进了都尉府。 展鹏之与沐青立在大厅中,望着除外在大门前的身影有些许熟悉时,来人大步踏进厅内,在两人身前放下了遮住整张面容的帽檐。 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熟悉然而此时此刻身份已然天壤地别的面容时,展鹏之一震,连忙大步上前,双膝跪地拱手道,“臣展鹏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青却是望着容修的脸,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第120章 相见 “平身,展将军不必多礼。”容修抬手示意展鹏之起身,视线却落在沐青面露震惊之色的面容上,唇角轻轻扬起,道,“怎么,不认得朕了?” 沐青瞥见容修嘴角的笑意后,瞬间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行跪拜之礼,拱手道,“臣沐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知跪下来的那一瞬,话音还未落,便被容修上前将他扶起,道,“不必多礼。” 沐青微微一愣,随即站直了身子,左手手腕却被容修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扣住,沐青面色微变,在展鹏之的目光还没扫过来时,轻轻挣了挣,半晌才挣脱容修宽厚有力的大掌。 容修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沐青清秀的面庞,瞥见他嘴角那如线条一般抿得笔直的唇线,视线停顿了一瞬,稍稍拉开与沐青的距离,视线又转移至展鹏之身上,道,“朕的圣旨已经下达,展卿何时出发前往乾城?展卿应该知晓,乾城外如今有宛军虎视眈眈,乾城的军情,不得在继续拖延了。” 展鹏之垂首,拱手道,“回陛下,祁州城的事务臣已交接完毕,臣正打算即刻出发前往乾城!” “即刻?”容修的视线然一转,落在不敢直视他的沐青身上,“那沐青呢?” “随臣一同前往乾城。” 容修的眸光微微一闪,沉默了一瞬,道,“不必了,你先行前往乾城,沐青朕另有安排。” 展鹏之闻言,侧头瞥了沐青一眼后,拱手道,“是,陛下!臣另有一事想向陛下请旨,臣想让万历军随臣一同前往乾城,这份军报原本已送往京城,但见陛下此刻出现在此,想必见不到这份军报了,臣便在此,亲自向陛下请旨!” 容修闻言,沉吟片刻,道,“若是万历军离开,祁州城内守将多少?可能抵挡戎狄人的突然来袭?” “一万七千人,留守祁州城足矣。”展鹏之道,“至于戎狄人来袭一事,陛下从今往后也不必忧虑了。”说及此,见容修投过来疑惑的眸光,展鹏之道,“两日前,我们与戎狄首领商议开启互市一事,互市一旦开启,戎狄与大昭之间,将再无战争。而这份奏报与互市的契约也于两日前派人送往京城,此刻,想必已经到达京城。” “互市?”容修轻蹙眉头,道,“何意?” “这一点,就由沐青向陛下解释吧,互市这个提议,以及与戎狄首领签订契约一事,前前后后,都是由沐青一人起手与完成的。”说完,展鹏之道,“不知陛下是否答应万历军随臣一同前往乾城?” 容修的目光在沐青身上一扫而过,颔首道,“万历军,本就是你的战队,由你指派自然最佳。去吧,朕希望,能听到你的捷报!” 展鹏之拱手道,“谢陛下,臣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言罢,展鹏之最后看了沐青一眼,随即朝容修行礼,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厅。 展鹏之离开后,偌大的大厅一片沉默,容修盯着沐青看了一眼,忽然开口,朝四周站岗的将士以及身后跟来的将士道,“全部退下!” “是,陛下!”一声令下,顷刻间,所有的士兵退得一干二净,偌大的正厅之中,只有容修与沐青二人时,容修忽然开口,“我来了,沐青,让你久等了!” 沐青心口微微一颤,视线却依旧不敢看向容修,而是斜视一旁,道,“臣恭喜陛下,得偿所愿,荣登大典。” 容修望着避开他视线的沐青,忽然跨前一步立在沐青身前,轻声道,“为何不愿回京?你是在躲我?” 沐青道,“臣不敢。” “沐青,现下只有你我两人,我们并非君臣,你可明白我之意?”容修道,“我让良阙来寻你入京,你说有事要办,究竟是何事?” 沐青微微一怔,道,“就是展大哥方才与您提起的与戎狄之人互市一事。” 容修想起展鹏之方才提起之事,但是若是没记错,与戎狄之人签订的契约,已派专人送往京城,而沐青,还在此处,甚至打算与展鹏之一同前往乾城。 沐青,分明就是在躲他。 想到这一点,容修隐含深意的眸光凝视着沐青,却没有提起此事,只道,“方才展将军说此事从头到尾由你一人起手至完成,而这份契约,也免了戎狄人侵犯我边境的后顾之忧。沐青,告诉我,究竟何为互市?” 提到这件事,沐青终究不能在躲避容修的视线。互市,是事关大昭与戎狄两国邦交,解决了边疆永无休止的战事的同时,也为两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与便宜的大事,他自然要向容修解释清楚。 沉吟片刻,沐青终于抬头,正视容修的眸光,道,“此事,在未征得陛下的同意之下,沐青便贸然行动,沐青有错,但沐青想,若是陛下在此,也必然会同意我此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1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 容修眉头一挑,示意沐青继续说下去。 沐青会意,又道,“互市,顾名思义,便是双方相互贸易,双方用自己常有的,向对方换取自己需要的,这便是互市。” 容修闻言,目光微亮,“你的意思是,我大昭与戎狄相互贸易?他们缺少谷物,粮食,就用他们盛有的,来向我们换取谷物,粮食?可是,戎狄人生性好战,你又如何能说服他们停止战乱?” “这便要感谢展大哥了。此役,他大败戎狄人五万兵马,让戎狄一时无再战之力,也让他见识到我大昭武将并非空有虚名。在此震摄之下,我们主动提议与他们互市,他们在生存与死亡的选择之下,当然会选择与我们互市。” 沐青道,“此次与戎狄首领签订契约上言明,一旦互市开启,戎狄不得兴兵侵犯我大昭。当然,若是他们违反协议,我相信我朝的边关将士,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不过在此之前,边疆至少有数年乃至十数年的太平。” “两日前,与戎狄签订的这份契约已派人送往京城。臣已经与戎狄首领商议,此事向陛下禀明后,就等陛下宣布互市开启的时日了。” 闻言,容修深深地看了沐青一眼,幽深的眸光仿若倒映漫天星河的夜幕一般深邃却又明亮,他看着沐青,久久未语,半晌,忽然道,“沐青,你可知,你此举,拯救了多少百姓?你心怀天下,处处以黎明百姓为先,可我更想知道,你此举,可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我?” 沐青一震,“陛下!” “并非陛下,你还要如此生分吗?”容修道,“还是,你在生我的气?可你更应该明白我的顾虑。赵权一党有着怎样的势力与手段你心中同样清楚,京城那一役何其凶险,我绝不能让你踏入险境!” 此时此刻,面对容修坦诚的言语,沐青心绪大乱。容修对他的情谊,已经是毫不遮掩,可此时此刻,沐青更加清楚站在他身前的是大昭一国的君主,并非只是从前的那位太子。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且不说他们皆是男子,即便脱离了这种束缚,面前之人的身份,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 而此刻,容修还在不厌其烦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沐青很想问一声,“陛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然而沉吟了一瞬,沐青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道,“臣为陛下尽职尽忠,死而后已,无所畏惧。” 容修的面色然一顿,视线陡然转为深沉。 “你还要唤我陛下?”容修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他下颌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容修道,“沐青,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没有情谊,你在顾虑什么?” 沐青望着近在眼前的诚挚而又执拗的眸光,下颌因为容修强有力的手腕扣住而丝毫不能动弹。沐青发现,眼前的容修,当朝陛下,曾经的东宫太子,将彻底不在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可对于这种霸道的本性,沐青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 他知道,的确如容修所说,在这将近一年却似乎过了许久的漫长岁月中,他沦陷了。 只是,他即便沦陷,也看得清形势,也有自知之明。 容修是当朝陛下,一国君主。而他,只是臣子,更是男儿之身,与容修,绝无任何可能。 “因为,您是陛下!”沉默良久,沐青忽然开口,“与陛下相比,沐青出身卑贱,可在沐青的故乡有一种习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您是陛下,您的身份注定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与您相伴在侧。陛下,沐青的性子陛下应该清楚了,沐青的身边,只能有一个人,也只会有一个人。这个人,注定不会是陛下,也请陛下,不必在强求了。您是君,我是臣,从今往后,我会一如既往的效忠您,侍奉您。但是,仅此而已!” 望着言辞铮铮,面无表情,然而眼底一丝闪烁的目光泄露出情绪的沐青,容修静默片刻,在沐青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淡淡一笑,道,“原来,这便是你的顾虑?” “若是我告诉你,我不会纳后宫呢?东宫之前的那两位侧妃你可还曾记得?”容修轻轻笑了笑,“我,从未碰过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进入尾声啦,后面打算日更到完结。然后,隔壁新文开始连载了,古言剧情流,剧情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愿意支持的亲去帮忙支持一下吧!点作者专栏就有新文显示,祝各位看文愉快!么么3! 第121章 心意 沐青骤然一惊,望着容修瞬间褪去了霸道,淡然如风,轻笑从容的面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当然记得那两位侧妃。侧妃李氏,背着容修与六皇子暗中苟合,那绝不是一位贤良女子,也配不上容修。 可那位徐侧妃,的的确确是对容修心存爱慕的。为何容修竟然也?沐青望着近在眼前的容修,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然而未等他开口,容修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道,“莫要想多了,沐青,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东宫内我向你提起的一件事?” 沐青开始回想曾经在东宫之事,还未想起时,容修已经开口,“当我还是一名孩童时,我身边的一位姑姑,用剧毒之物暗害我,那一次险象环生,也是从那一次起,女子再也不得近我身。” 言罢,容修看向沐青,道,“沐青,若你是女子,我想我也不会对你动心,可你偏偏,正好不是女子。”容修轻轻一笑,道,“如此,你还担心我会有后宫佳丽三千?沐青,我可以告诉你,二十余年的岁月,让我动心的,唯有你一人而已。若非祖制,若非朝臣非议,我倒是极想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沐青一瞬间的震惊之后,面色大变地摇头道,“这怎能行?” 容修笑道,“既不能行,那就只能委屈你,暂时无名无分的跟着我了。” “陛下……”沐青迟疑了一瞬,道,“我――似乎还未答应你。” “率土之臣,莫非王臣。你身为我的臣子,人自然也是我的。”容修蓦然放开了对沐青下颌的禁锢,用温润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沐青线条柔和的下颌,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我,这一点,便足够了。沐青,记住,我只对你一人动心,即便你此刻不愿接纳我,但是,我绝不允许你逃离我身边,也绝不允许你避开我。” “陛下――你……”沐青话音未落,忽然被容修的指尖按住唇畔,轻声道,“答应我,可好?” “倘若……”沐青停顿了一瞬,踌躇道,“倘若陛下当真与我在一起了,您身为一国之君,可曾想过,您不可能没有子嗣……” “沐青。”容修开口打断沐青的话,望着他的眸光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柔。“此事我自有考量,也绝不会让你为难,所以,相信我,可好?” 沐青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道,“陛下此次,怎会突然来此?” “你说呢?”容修轻笑一声,道,“你不愿回京,我只好亲自来寻你。不过,我来此,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瞥见容修敛了脸上的轻笑,露出凝重之色,沐青道,“可是乾城战事?” “不错。”容修道,“稍后你与我一同前往乾城,此次,我要亲眼见到乾城大捷,方能安心回京。” 沐青想到一事,道,“陛下登基不久,贸然离京,京中是否稳妥?” “不必担心,京中有管怀父子替朕守护,朕又将禁军一分为二,另外一半交由副统领段鸿统辖,他们相互制约,不会出差错。” 沐青颔首,又道,“既然陛下已经到此,那封与戎狄人签订的契约陛下一时看不到了,但戎狄首领还在等着我们的回复,陛下,互市的开启时日定在何时最为妥当?” 容修看向沐青,“你觉得何时妥当?” 沐青道,“一季度开启一次互市,今岁已过小半,第一次与戎狄人互市的时日,可定在立夏,陛下以为如何?” 容修颔首,“就依你所言。” 将互市的时日定下后,容修当即便命祁州城都尉翟离派人前往戎狄告之互市的时日。而容修与沐青,则率领金羽营五百将士,踏上了前往乾城的路途。 展鹏之因为率领一万万历军,与几乎是轻骑简装的容修一行人同时到达乾城。在乾城碰面时,展鹏之意味深长的看了跟在容修身侧的沐青一眼,将万历军安置在城内后,又跟随容修前往乾城都尉府中。 彼时,得知容修亲自驾到,都尉府内众将云集,齐齐向容修山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平身。”容修坐于高位,抬手示意众将起身后,沉声道,“朕此次亲来乾城,便是想早日解决与大宛的战事。京城之中的政务繁多,所以朕不能在此久留,朕希望在朕离开之前,收到乾城大捷的消息,众将可有信心?” 这时,边牧迈出列队,朝容修拱手道,“启禀陛下,郝连觉用兵擅诡道,出其不意,且上次大战,他们兵力的折损少于我们,若是发起大战,我们的兵力需要增援。” 容修看了边牧一眼,道,“这段时日京城风波不止,让边将军坚守乾城,辛苦了。”言罢,边牧正欲开口时,容修话锋一转,指向展鹏之,道,“展将军,出列!” 展鹏之当即迈出列队,朝容修屈身拱手。容修道,“这位是展鹏之展将军,相信各位应该有所耳闻。” 闻言,除却边牧,其余将领皆是目露震惊之色看向展鹏之。他们当然听说过展鹏之的大名。用兵入神的天才将领,短短不过数月,其数次以少胜多的战例传遍了整个大昭国。而之前的戎狄五万兵马袭击祁州城,也是展鹏之,率领包含万历军在内的仅仅三万将士,大败五万戎狄兵马,令敌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如今,若说大昭国内首屈一指的统兵将领,便是展鹏之了。不过,他虽已投靠朝廷,却是乱军出身,后来又坚守祁州城。 乾城的诸位将领怎么也不会想到,容修竟将展鹏之调至乾城。难道,担任此次战役的主帅,会是展鹏之?可不论身份还是资历,展鹏之都不足以胜任。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容修蓦然道,“郝连觉是大宛的战神,但我大昭,并非没有此等人物。祁州城与戎狄人的那场大战,想必大家尚且记得。展将军仅仅用三万将士,却击败了骁勇善战的戎狄人五万兵马。”说及此,容修环顾众人一眼,视线落至展鹏之身上,道,“展将军,告诉朕,今日,乾城的所有兵马加上你率领的一万万历军,对付宛军,你可有胜算?” 展鹏之道,“臣有信心,不过在允诺陛下之前,臣想先了解我军及敌军的部署情况。以及上次与宛军大战的过程。” 容修道,“那就请边将军说说吧。” 边牧颔首,又朝展鹏之抱拳示意后,道,“上次与宛军对战,我军损失四万人,敌军损失三万人,目前,双方兵力各有七万兵马。宛军七万兵马,驻扎在乾城以西十里处,这段时日时常派遣数千人的队伍前来袭击骚扰,因为我军一直闭门不出,因此也并无多大伤亡。”言罢,边牧又将上次大战太尉严括部署的兵力与行军战术一一告知展鹏之。 展鹏之听完之后,沉默了一瞬,朝容修道,“敌军主帅,用得的诡兵之术,擅于变阵。如今兵力之上宛军与我方相当,今日,一万万历军随臣一同到来,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2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对方的兵力不会在增多,臣有信心可以战胜他。只不过――” 容修看出展鹏之的疑虑,道,“展将军是担心大宛国内会派兵增援?” 展鹏之颔首,“不错。” “此事你不必担心。”容修道,“大宛境内不会在派兵增援他。”言罢,见众人露出疑惑之色,容修解惑道,“郝连觉为一军主帅,但是别忘了他的另一层身份,他同时也是大宛三皇子。而宛国君主,并非只有他一个皇子,宛国境内,其他皇子也不愿见他立下赫赫战功,功高震主。所以,他此次带来的十万兵马,是他最后的筹码。我们只需胜了此战,郝连觉此人,将不足为虑。” “陛下眼光独到,思虑事情面面俱到,臣自愧不如。”展鹏之道,“有陛下此言,臣便也敢向陛下承诺,此战,臣必定能打败宛军。待臣将此处地形,双方的兵力以及行军战术与诸位将军仔细商议后,便可定下大战的时日!” “很好。”容修满意颔首,视线环顾众将一眼,道,“众将听令!” 众将齐声道,“臣在!” “朕宣布,擢升展鹏之为骠骑大将军,并担任此行乾城大军主帅,此次对敌宛军,将由展鹏之全权决策,尔等皆听命于他,不得有违抗之心!” 众将为之一震,然而却不敢有所迟疑,当即拱手道,“臣等遵旨!” 虽然有所猜测,然而当亲耳听到时,他们仍是为之震惊。这位展将军,短短数月崛起于战场,仅仅两场大战便名震天下,用兵如神的本领传遍四海。如今投入朝廷不久,便担任大昭国最为重要的一场战役的主帅,只怕此战胜后,朝中武将第一人,非展鹏之莫属。 主帅的任命由昭成帝亲自下旨,无人敢反抗,加之展鹏之鹊起的名声与其屡战屡胜、用兵如神的本领,也无人敢质疑。 于是,展鹏之就此成为乾城主帅。并立即率领众将商议此战的部署与战术。 容修则领着沐青,唤来了都尉府管事,道,“太尉大人在何处?朕要见他。” 管事将容修引领着入了后院安置严括的厢房,厢房门外,便是听闻陛下亲来,等候已久的左盛。 第122章 求贤 “老朽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左盛朝容修行参拜大礼,双膝还未跪下,已被容修上前搀扶起,道,“先生不可。” “陛下!如今您的身份已大不相同,这礼数之事,老朽还是要遵循的。”说着,左盛依旧要行礼,却被容修拦下,道,“若没有先生,便不会有现在的容修,先生倘若要行参拜之礼,那修也要向先生还礼了。” 左盛怎敢让容修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向他行礼,见容修态度坚决,便也罢了行大礼的心思。 容修身后,沐青向左盛拱手示意,“左先生。” 左盛颔首,“沐青小兄弟。” 这时,容修遣退了同行而来的管事后,视线移向房中,朝左盛道,“先生,严尉可在房中?身子修养得如何?” “在房中。”左盛颔首,面色有着些许凝重,“太尉大人虽被太医救了回来,然而伤势过重,伤及心脉,而太尉大人年事已高,此次即便恢复,身子也将大不如前。这几日稍许清醒了些,却也只醒得两三个时辰。”说及此,左盛话音一顿,朝容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道,“太医说了,此次太尉大人醒转后,不可在忧心政事与军务了。” 容修眸光微顿,与左盛对视一眼,看清各自眼底的深意后,收回目光,道,“太尉大人劳苦功高,朕铭记在心。”话音一顿,又道,“朕进去看看太尉大人。” 容修领着沐青抬脚进了厢房。绕开立在门前的雕栏山水墨色六扇屏风后,房中东南角的床榻之上,严括正昏睡着。 见此一幕,容修与沐青放缓脚步,缓缓上前,立于床侧。 床榻上,曾经气势威严的太尉严括,如今面色青白而憔悴的昏睡着,消瘦的面颊与两鬓斑驳的雪丝看上去苍老许多。显然,这一次的箭伤彻底摧毁了他。如今年迈的身躯,再也不是当年驰骋疆场,威名赫赫的大昭太尉了。 容修静静俯视着床榻之上暮气沉沉的太尉严括,一时之间心中颇有感概。 这时,昏睡的严括双睑忽而微动,片刻后缓缓睁开。短暂的视线朦胧之后,严括渐渐看清立在床侧的身影,一瞬间的诧异之后,惊声道,“太子……太子殿下……”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且安心修养便好。”容修上前按住严括,道,“听闻太尉大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朕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大人。” 朕?严括留意到容修变换了的自称,正疑惑时。容修身后,沐青缓声道,“沐青见过太尉大人。太尉大人没有听错,数日前,先帝驾崩,陛下由先帝临终受命,已登基大典。” 严括震惊了一瞬,慌忙要起身,同时道,“老臣不知,请陛下恕罪。老臣严括,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尉大人有此心即可,不必计较这些虚礼。”容修依旧按下了与起身行礼的严括,道,“太尉大人为了战事而身受重伤,此情朕会记挂在心,待大战过后,朕会论功欣赏。至于眼下,战事方面大人不必忧虑,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多谢陛下挂心,但是乾城的战事,老臣的心中仍是挂念。”严括道,“陛下,老臣知道不该多管,不过此次老臣身受重伤,已无力挂帅,老臣想向陛下推荐一人,此人是老臣的得力门生,有他在,宛军定然能破!” “太尉大人说的,可是边牧边将军?”容修蓦然问道,见严括毫不迟疑的颔首后,容修道,“边将军守城的能力朕认可,不过,对付郝连觉,边将军行军的战术,尚有不足。” 严括微愕,似乎想为边牧辩解些什么时,容修又道,“朕知晓太尉大人关心战事,不过,主帅的人选朕已定下,此人的名字想必大人也曾听过。他便是在祁州城以一万将士大败我朝三万兵马,之后归顺我朝,镇守祁州城,又以三万将士,大破戎狄五万兵马的军事奇才,展鹏之。” “展鹏之?”严括惊声道,“他竟以三万兵马,破了骁勇善战的戎狄人?”这是他今日,头一次听到祁州城的战事,竟是如此的叫他震撼。那位他从未见过,却早已让他闻名遐迩的天才将领展鹏之,再次打破了他的眼界。 短短数月,所造就的战场奇迹无不让天下人侧目。即便是他,掌管天下兵马的太尉大人,也不得不感到心服口服。 同时,此人的天赋之高,崛起的速度之快,严括震惊的同时,更多,却是来自于对方的威胁。如今,在他重病卧榻之际,这名年纪轻轻的将领,竟然担任了此次战役的主帅,一旦此战胜了,此人的地位,必将严重威胁到他。 静默了一瞬,严括颤声道,“陛下,不可啊!乾城一战何其重要!即便这位展将军年纪轻轻便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军事天赋,但陛下莫要忘了,他是乱军出身,投身朝廷尚且不久,对朝廷,对陛下是否忠心耿耿,暂且不知啊!有如此重大的隐患,陛下怎能将乾城如此重要的战事交予他?” “此事,其他将领也有质疑。不过,朕相信他。”容修道,“英雄不论出身,展将军有着怎样的品质,朕心中有数。而且,太尉大人也该清楚,此次乾城的战事有多重要,只是太尉大人重病在床,而放眼朝中,能够与郝连觉一战而又让朕放心的,唯有展将军一人!” “朕知道太尉大人挂心此战,不过,主帅朕已经任命与他,绝不会更改。太尉大人眼下要做的,是好好修养,早日养好身子,早日回京。” 言及此,容修似乎想起一事,又道,“对了,朕另有一事要告诉太尉大人。在太尉大人昏迷之际,京中发生内乱,前任丞相赵权连同前任禁军统领瞿冉暗中勾结,妄图逼宫,以失败告终。如今,他们皆在牢中,等着最后的判决!京中,已没有太尉大人的敌手了。”言罢,容修意味深长的眸光,深深看了一眼严括后,抬脚转身,离开了厢房。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严括心底猛然一颤! 他不会看错,容修最后的眸光,带着一丝警告,与威慑!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事,赵权是与他相争多年的敌手,然而连他也一直无法斗倒赵权,两人之间反而是相互制衡。而容修方才所言,赵权与瞿冉联手逼宫,竟败与他手? 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如今的当朝陛下,竟是隐藏得如此深的人物!他,当真是看走眼了! 如今新皇登基,新的势力也初显端倪。赵权一党全部陷落,他若想在这位新任陛下的眼下安然无恙,只怕他的地位,将不复从前了。 想及此,严括目光微黯,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门外,左盛静候在侧,见容修二人出来后大步迎上前,拱手道,“陛下,此次有关太尉大人遭受伏击一事,老朽有话要说。” 容修道,“先生请说。” “此次太尉大人中箭,边将军当时身在战场,他亲眼看到,射向太尉大人的箭矢,是从后方发出的。”左盛的目光意有所指。 容修会意,道,“朕明白,将太尉引至边疆,是赵权的手段。如今赵权已身陷大牢,他安插在乾城的暗手,是时候该清除了,先生可曾查出此人?” 左盛道,“老朽与边将军暗中留意,已经查出,与赵权暗中勾结的,正是乾城守将宋远。” 闻言,容修眸光微冷,“先生放心,此人我自会处置。”言罢,容修沉默一瞬,朝朝身后的沐青道,“我与先生有要事相商,你暂且退下。” 沐青愣了一瞬,“是,陛下。”话音落,沐青转身离开了后院。 左盛望着视线正盯着着沐青离开的背影的容修,缓声道,“陛下有何要事,需瞒着沐小兄弟与老朽商议?” 闻言,容修收回目光,道,“此次容修能够登基,全靠先生的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先生可谓是功不可没。如今,赵权一党已被清理,朝中一时折损数名大臣,丞相之位空悬,修想请先生,担任丞相一职,与修一同,挽救大昭朝局。” 左盛微微一怔,沉默稍许,忽而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初老朽答应国公大人出山,是因为看不惯朝廷之上奸臣当道,政局混乱,不过,老朽允诺的,是帮助陛下登上皇位,一旦陛下登上皇位,老朽便会功成身退,再不理世事。” “修当然知晓。”容修道,“但是先生心怀天下,心中也该明白,朝局的混乱,并非一日促成,也并非一日便可清除浊垢,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与精力,也需一心一意为民为国,手段能力必不可少的大臣,而眼下,朝中并没有这样的人物。修也不愿先生继续劳心劳力,但是眼下,唯有先生的能力与资历,可以堪当丞相一职,所以修才厚颜前来恳请先生,出任我大昭丞相。” 闻言,左盛沉默了一瞬,道,“其实朝中并非没有此等人物。老朽看那沐青小兄弟,便有如此资质,只需稍加历练,定然可以堪当大任。” “沐青的确有资质。”容修道,“不过正如先生所言,他年纪尚轻,还需经事历练。倘若先生出任丞相一职后,带一带他,他日后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3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当然,修,也将感激不尽!” “原来,这才是陛下的真正的用意。”左盛淡笑道,“陛下对沐小兄弟,果然极为看中啊!” 言罢,左盛收了笑,沉默稍许,道,“陛下为国为民的心思,老朽感怀!老朽可以答应陛下出任丞相一职,不过,只有三年。这三年之内,老朽会培养沐小兄弟,也会留意其他为国为民,能够治理江山社稷的人才!三年之后,老朽必将退隐!” 闻言,容修心中大定,终于露出一丝淡笑,朝左盛拱手道,“一言为定!修多谢先生!” 第123章 终战 上 与此同时,都尉府大厅内,在仔细听取了众将对此次战役的看法与意见后,结合对方军力部署以及乾城方圆数里之内的地形,展鹏之想出了一套对付宛军的策略。 在此之前,展鹏之率领麾下数名将士,以及一千精兵,沿着乾城边线,至沧澜山以北的沿线地形,仔仔细细的考究一番,将山川地势牢牢映入脑中后,领着一千精兵回到了都尉府。 在与容修经过一番详细的商议之后,展鹏之定下了一套对付宛军的策略,并定下了与宛军决战的时机,便是三天之后的四月二十三。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 这两日内,乾城全城封城,共计八万余名将士们停止操练,除却守城与巡城的将士们,全部休养生息。 所有将士们皆是屏息凝神,静待这一场大战的到来。 同时,在这两日中,容修处置了乾城守将宋远,命乾城副都尉,升任都尉一职。 四月二十二日,深夜。 都尉府大厅,展鹏之召来军中所有将领,当着容修的面,当场宣布了对付宛军的策略。宣布之后,又严令所有将领不得离开大厅,在此等待明日清晨的到来。 同时,收到展鹏之命令的詹岩与蒋士奇领着一万万历军,从乾城西城门出城,星夜出发翻越沧澜山,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远方黑夜之中。 卯时三刻,一道划破黑暗的朝晖刺破虚空,在遥远的东方天际遥遥升起之际,乾城西城门大开。由边牧率领一万将士一路向西进发,目标,宛军大营。 而后,宁国安率领三万兵马,在与宛军相隔十里之间间隔二里各留一万兵马,以便回援边牧。 余下的四万兵马,由南华营将领黎正率领一万兵马,在乾城外严阵以待,余下的两万兵马,由展鹏之统率,隐匿踪迹。 就此,由展鹏之亲自部署,与宛军的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乾城以西,广袤无垠的沙石之地上,一支一万余人的队伍声势汹涌浩荡而来,整齐有序的马蹄声如鼓如雷震彻大地,朝数里外的宛军大营进发。 不远处,由宛军派遣的巡查将士听闻声响,察觉不对,驾马而来,亲眼瞧见无数戎装加身的大昭将士策马而来,身后烟尘滚滚甚嚣尘上。巡查将士面色骤变,立即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赶时,部队正前方,一马当先的边牧扫见宛军将士的身影,当即于马背上取出长弓,立弓悬箭。 顷刻间,箭矢破入长空,带着森冷的幽光与寒意,将急于回营报信的宛军将士射下马来,瞬间毙命。 此时,宛军大营,帅帐内。 郝连觉正率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 环顾众将士一眼,郝连觉道,“诸位可曾察觉,乾城这几日音信不对。里面的人没有透出半点消息来,我们对乾城这几日的军务,一无所知。” “殿帅!”一时将士出声道,“敌军终究是敌军。殿帅不可完全信任对方,如今我们在此徘徊已久,乾城将士闭门不出,他们可以拖延,我们却不可在继续拖延下去。末将斗胆建议,殿帅若不率兵强行攻城,我们不如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郝连觉面色微冷,道,“我堂堂十万兵马兵临乾城,却连乾城的一个城头都没攻下来,你还有脸谈回朝?我损失的三万将士尸骨何在?我堂堂数万兵马,他们的脸面又何在?” “殿帅息怒。末将也知此举乃是下策,但我军的确不能继续在此虚耗下去了。末将听闻大昭新帝继任,急于清理朝政,一时半会定不会顾及此地。乾城的守城将士又闭门不出,以我们的兵力,即使强行攻城,不说损失过半,乾城也不定能攻下来。殿帅,现在的情境并非如您当初料想的那般。戎狄人靠不住,他们五万兵马不仅没有攻下祁州城,还被大昭的将士大败而逃!大昭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弱势,殿帅该早作决断啊!” 郝连觉沉吟了一瞬,道,“本帅何尝不知眼前的处境?但我宛军数万兵马,决不可空手而归。听闻大昭内乱平息不久,我们若能联系到他们朝中人,掀起一番风浪,乾城这边的战事,未必拿不下来!他们的主帅严括已身受重伤,不足为惧,乾城如今的守城将士擅长的不过是守城而已。在给我几日,只要本帅将乾城的军务探查清楚,我们便对乾城展开正式的总攻!” 话音稍落,众将还未反应时,忽然,一阵沉闷的声响缓缓传来,由远及近,如鼓如雷却又铿锵有序。 是马蹄声! 郝连觉听闻此声,面色微变时,一名卫兵掀帘而入,面色大变道,“殿帅,敌袭――!敌袭――!” 郝连觉当即从帅案前起身,沉声道,“莫要慌乱,可看清有多少人?” 卫兵道,“人马众多,有……有近万人!” “万人?”郝连觉道,“一万人也敢来袭击我大营?莫不是还想玩上次的把戏?”言罢,郝连觉眸光一冷,道,“既然大昭的将士们送上门来了,我们怎能让他失望!众将士听令!” 众将齐声道,“在!” “拓跋空,领两万兵马为先锋,即刻迎敌!敌军仅仅一万兵马,你两万兵马对付他绰绰有余。记住,尽快切断他的后路,让他有来无回。” 拓跋空领命道,“是,殿帅!”言罢转身大步出了帅帐。 帐内,郝连觉又连续颁布几道军令:“乌言,领兵一万,为左前锋;贺澜,领兵一万,为右前锋;齐勒,领兵五千,镇守大营!剩下的兵马交由本帅率领,立即动身,前往乾城!” “殿帅!”左前锋将军乌言道,“殿帅是打算,攻打乾城了吗?” 郝连觉瞥了他一眼,俊美无俦的面容闪过一抹张扬的自信,冷声道,“他派一万兵马出来,难道当真打算来送死吗?他们定然还有后手,只是不论后手如何,至少他乾城大门,不在是牢牢紧闭了!这,岂不正好送给我们一个攻城的机会?”言罢,郝连觉沉声道,“众将听令!立即出发!” 与此同时,宛军大营外半里之地,边牧领一万兵马气势磅礴而来。在宛军大营落入自己的射程之后,边牧抬手下令停止前进,整军备战,攻袭宛军大营。 立时间,一万兵马止步不前,同时架起长弓,与身后抽出长剑架于弯弓之上。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箭矢,迎着东方天际照耀万里的朝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宛军大营。 顷刻间,万箭齐发,携着凛然的杀意破入虚空,或是射在了宛军大营的军帐之上,或是射在了尚未来得及防备的宛军将士身上。 就在此时,宛军大营中门大开,收到军令的拓跋空率领整装待发的两万兵马,拿起盾牌防御的同时,顶着敌军的箭阵驾马而来,冲向了昭军。两万兵马,五千为先锋,一万为主力,五千为侧翼,齐齐迎向了边牧所率领的一万大昭将士。 五千先锋在拓跋空的带领下率先而来,不多时便与边牧的大军缠斗在一处,展开厮杀!一时间,刀兵相间之声与嘶喊声,飞箭声,刀兵破入躯体的闷哼声四起。 无数为国而战的将士们开始接连倒下,下一刻,又有人站起,迎向更为冷冽而致命的刀锋。 不多时,当宛军的一万主力军也冲进战圈内时,在这片战场正中央的边牧同时扫见有数千宛军并未杀进战圈,而是沿着外延向战圈后方疾驰时,边牧眸光一冷。 想要截断他的后路? 就在此时,边牧砍下一名宛兵,抬眼望见正前方宛军大营内正在集结大队兵马,边牧幽暗的双目闪过一丝深意,随即取出军旗,吹响号令,下令:撤退! 顷刻间,听闻号令的大昭将士动作齐整的收兵上马,逐步向边牧靠拢后,调转马头往回撤。 拓跋空见状,连忙大声道,“攻击!莫要让他们撤退!”于此同时,那绕开战圈的五千兵马正赶至大昭军队后方时,边牧驾马而来,率领众将士沉声道,“冲!”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集中兵力冲向了欲断他们后路的五千兵马。此时,身后,拓跋空率领一万余名将士正追上来。前方,边牧毫不迟疑,率领麾下精兵一马当先冲向了那五千兵马。 五千兵马的领军显然没有料到由边牧带领的一万大昭将士在身后有强敌的情势下竟如此英勇,全力上前阻拦,依旧被边牧从中间打破一个缺口。随后,缺口愈见增大,边牧便领着身后近万兵马冲出了包围圈。 与此同时,宛军大营前。 一身青色战甲的郝连觉立于马背之上,远远望着前方突出包围圈的大昭将士,眸光一冷,唇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传令拓跋空,追上去,不遗余力击杀昭军!”言罢,同时抬手,向身后整顿兵马,整装待发的众将士道,“出发!此战,必定要攻下乾城!” 第124章 终战 下 郝连觉一声令下,大宛军营内五万将士整装出发,一万弓箭手,两万骑兵,两万步兵,结成战阵,朝乾城进发。 此时,边牧率领的一万将士往乾城方向撤退。身后,拓跋空率领近两万将士紧随其后,同时手起刀落,击杀着落在其后的大昭将士。 前方,一马当先的边牧眼见无数宛军由一名将领统率着追击而来,边牧双目一闪,领着身后的将士快马加鞭继续回撤。须臾,当见到前方出现由宁国安统领增援的已方将士的身影时,边牧眸光微黯,抬手下令:调头,攻击宛军。 众将士听闻号令声,当即调转马头,将手中的刀兵挥向了迎面撞上来的宛军。宛军显然不曾料到对方突然的变动,由拓跋空率领冲在最前方的前锋部队陡然间与大昭将士冲击在一起,瞬间掉入对方的战圈。 与此同时,宁国安见到边牧所率领的一万将士以及追击在后的宛军后,当即下令:冲上前,增援边将军。 一声令下,一万兵马齐头并进,冲进由边牧展开的战圈,不多时便将拓跋空的前锋部队团团包围。而在拓跋空身后,由轻骑兵组成的主力部队拉成一条蜿蜒而绵长的战线,一时间无法全部冲上前救援拓跋空。 这一方由鲜血侵染的喧嚣之地,战局顷刻间逆转。 原先被追击的,此时成了进攻方。原先追击的,此时只能被迫防守。 拓跋空没有料到一路撤退的大昭将士会突然调转头杀回,追杀气势磅礴汹涌的他被打得措手不及,磅礴的气势又转化成滔天怒火,领着身后的前锋部队愤然杀敌。 他气势凌厉,身形魁梧,抬手间便能取大昭将士一条性命。身后的前锋部队又牢牢将他护在中心区域,短时间的措手不及后,渐渐反应过来。 然而此时,宛军前锋部队的将士伤亡在逐渐增多,在大昭将士的团团包围之下,拓跋空被逼至战圈中心区域。就在他力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4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怠时,在其后,主力部队接连赶到,直奔战圈,将大昭将士缩小的战圈再次拉开。 这时,损伤数千将士的宛军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而双方的兵马,此刻却是大昭军多于宛军。 眼见敌军的援兵追赶上来,边牧一声令下:杀! 一场惨烈的厮杀再次拉开序幕。 战马嘶鸣声,刀兵交戈声,厮杀声,惨叫声四起,一时间,这片两军交战之地,被血红的鲜血与断肢残躯侵染,沦为噬血的修罗场。 不知过了多久,双方的兵马杀得只剩下一半人数时,宛军后方,由宛军主帅郝连觉亲自率领的五万宛军将士,缓缓露出庞大战阵的一角。宛军真正的主力部队,已经到来! 时刻留意着宛军后方动向的边牧见此,目光微变,再次抬手下令:停止攻击,撤退!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仅剩的一万兵马十分默契地由边牧与宁国安各领五千在军令下达的同时调转马头往回撤。 此刻,已经杀红眼的拓跋空眼见这些大昭将士又要逃跑,气得双目狰狞,正要率兵继续追击时,身后,一声军令让他停止追击的步伐。 拓跋空回头一看,这才发觉由主帅郝连觉亲率的大军,竟已经赶来。 未几,郝连觉驾马而来,停在他身侧,望着前方撤退的大昭将士,眸光冷冽道,“静下心来,不必追击,随本帅一同前往乾城!此次,我军必定可以攻破乾城!” 话音落,五万大军,加上拓跋空率领的七千余将士,由郝连觉亲率,继续向乾城进发。 此际,就在宛军倾巢而出,只余五千兵马留守看管军营之际。由詹岩率领的一万万历军沿着地势较高的山丘绕道而来,出现在了大宛军营后方。 眼见宛军大部队已倾巢而出,偌大的军营只有无数军帐错落其间,以及数千将士留守巡防之际,詹岩命身后将士结成战阵,取出长弓悬弓而立,正对着宛军军营,又从身后的箭囊中取出箭矢,箭头擦过火油,架于长弓之上。 无数擦过火油的长箭对准宛军大营。未几,詹岩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数以万计的箭矢划破长空,箭头闪烁着耀眼的火焰,射向了宛军大营。 顷刻间,无数军帐被火箭点燃,燃起熊熊烈火。 军营中留守的宛军被突然的变故所震惊。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敌袭!慌忙之下,五千宛军汇合在一处,绕开熊熊大火,向军营后方而来。 与此同时,一轮带着地狱之火的箭雨之后,詹岩收起长箭,下令众将士:出击! 一万万历军挥舞着刀兵,动作齐整有序地冲进了宛军大营,与正冲向此处的五千宛军相撞。 眼见突然出现在此地的无数大昭将士,惊觉不对的宛军留守将士齐勒立即唤来身边数名近卫,道,“速速前去禀报殿帅!军营遭到敌袭!速去!速去!” 近卫们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领命驾马离开了军营,前去追赶早已离开的主帅郝连觉。 剩下的五千宛军,顷刻间与万历军冲击在一处。五千对阵一万,还是由展鹏之亲自训练,闻名天下的万历军。一场毫无悬念的大战在五千宛军全军覆没,宛军大营彻底沦为火海而宣告终结。 仅仅损伤一千余人而终结了宛军大营的万历军,在詹岩的统领下,又沿着郝连觉大军的行军路线,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乾城西城门。 近六万的宛军兵临城下,与大昭将士边牧、宁国安,黎正率领的四万兵马列阵以待。 天地之间,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卷起无数飞沙走石浩荡而来,似乎为了哀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与尸山血海,嘶吼的风声如哭如诉,缓缓拉开了这最终的、惊世而惨烈的战役! 两军对峙,近十万兵马的人影立足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代表着大宛与大昭两国的最终一战,在双方震天的鼓声中,正式打响。 郝连觉立在大军正前方,遥望眼前巍峨城下严阵以待的大昭将士,抬手下令:进攻! 一声令下,宛军闻声而动,骑兵在前,弓箭手在中,步兵在后,形成完成的战阵朝前方进发。 与此同时,大昭将士在三位将领的指示下,以三种不同列队的形势,冲向了宛军。 不多时,数以万计的箭矢凌空而起,划破飘着飞沙的长空射向对方的战地。在无数飞箭之下,双方兵马冲进了彼此的战地,战马嘶鸣声,刀兵声,杀声四起,谱出一曲天地同悲的哀鸣之声。 渐渐地,愈见增多的身影在这场大战中接连陨落,鲜血侵染着这片大地,尸骨渐渐堆积成山。 狂风在怒吼,飞沙在哀鸣,这场大战仍在继续。 一个时辰后,宛军多于昭军一万余人的优势渐渐显现,彼时,宛军损失一万余人的情势下,大昭将士已损失了两万兵马。这场战阵的最终胜负已初显端倪。 边牧与黎正察觉出已方将士的劣势,见对方攻势不减,两人对视一人,同时下令:鸣金收兵!回城! 大昭将士闻声而动,仅剩的两万将士立即从战圈中抽身而出,往回撤退。 宛军将士追赶上前,一路追击,追击至乾城门下,准备攻城时,忽然间,他们亲眼看见,撤退回城的大昭将士,并没有关上乾城大门。 这一幕,也被郝连觉收入眼中。 他蹙起眉峰,沉吟了一瞬,似乎想到什么,连忙下令:停止追击! 此时,军队后方,数名宛军一脸焦急之色快马加鞭而来,直至郝连觉马前时,士兵翻身下马,单膝跪于郝连觉身前拱手道,“殿帅!不好了!军帐大营遭敌袭!他们用火袭击我军营帐!营帐已遭损毁大半!” 郝连觉面色骤变,“多少人马?我军粮草呢?” 士兵道,“有近万人,他们火攻的,首先便是我们的粮草储存之地!” 闻言,郝连觉身后的众将士齐齐色变。“殿帅!我们怎么办?是继续进攻乾城?还是回援?” “以我们的行军速度,回援也是晚了!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有这一招!”郝连觉冷声道,“他们敢做得如此狠决,我们自然也不能舍近求远!今日,必须攻下乾城!” 沉吟了一瞬,郝连觉又道,“之前那场大战之后,双方兵力相当,而从乾城探来的消息,他们并未增调兵力,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七万兵力。此刻,一万人在我军大营,三万将士已被我们斩杀,方才撤退的人数不过两万,也就是说,他们城中,还埋伏着一万兵马。他们想引君入瓮!” 郝连觉身后,前锋将军贺澜道,“殿帅,我们还有四万兵力,对付他们三万,绰绰有余!” “三万兵力的确不足为惧,可若是进了他们的领地,可就不好说了。”言及此,郝连觉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牛皮制地图,将之摊开,竟是乾城乃至沧澜山脉沿线地图。 郝连觉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乾城以西北方向的沧澜山脉,朝贺澜道,“之前探查的沧澜山驻兵,有多少人?” “数千人,沿线站岗。”贺澜言罢,明白郝连觉之意,道,“殿帅可是打算从沧澜山□□乾城?” “不错,他可袭击我军帐大营,本帅也要让他们措手不及!”言罢,郝连觉的目光落在位于沧澜山脉西南方的一条宽阔的峡谷之间,沿着这条峡谷蜿蜒而上,便可直插沧澜山腹地,进入大昭境内,届时,即便不攻打乾城,他也可换道取之。 思及此,郝连觉不在迟疑,当即下令:绕道沧澜山,速速进发!令下,四万宛军由郝连觉亲率,快马加鞭直奔沧澜山西南角。 此际,乾城城楼上,眼见郝连觉率领四万兵马调转方向,前往沧澜山,边牧唇角扬起一丝冷笑,收回目光,朝身后的副将道,“立即出发,告之主帅,宛军中计,已朝沧澜山进发!” “是,将军!”副将领命便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天地之间一片昏黄,沧澜山西南角,郝连觉率领四万宛军快马而来。 为了尽快占得一丝先机,郝连觉一马当先,率领众将与大军朝眼前巍峨的沧澜山一角中央,宽约近百丈的峡谷内进发。 四万大军,组成一条由数十人并肩的蜿蜒长线,快马进入峡谷。 风吹草动,萧条的林木枝叶沙沙作响。 当蜿蜒成长线的大军进入到大半时,郝连觉环顾四周的林木,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这片山林,太过安静,安静得如死寂一般,没有丝毫声响。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沉吟了一瞬,郝连觉下令:停止前进! 就在令声下达的同时,忽然,四周响起一阵沉缓的,却仿佛踏在人心口之上的闷哼声! 这是――是巨物被人推动的声音! 察觉不对,郝连觉蓦然色变,大声道:传令,撤退!速速撤退!退出沧澜山! 在郝连觉的命令声中,无数乱石,在峡谷两边的山林之地中缓缓露出敦厚却致命般的巨影,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了立身与峡谷之中的宛军。 于此同时,无数飞箭,携着森冷的幽光,从两侧山林之地凌空而起,万箭齐发射向了宛军。一时间,无数宛军被飞箭射下马来,又被接连落下的滚石碾成肉泥,挣扎声,惨叫声四起! 这时,滚石落下之后,两侧再次传出沉闷的响声,不多时,再次出现在宛军眼中,是叫人压抑而致命的,枝干虬壮的短木。 无数短木被人从山林两侧推下,将急欲调转马头撤退的宛军推翻在地时,此际,山林两侧再次射出无数箭矢,这一次,森冷的箭矢带着索命般的幽火,射向了峡谷之中。 无数短木被火点燃,顷刻间烧起熊熊烈火,将被射下马来又被碾压的士兵们,彻底吞噬殆尽。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四起,渐渐被烈火吞噬而消弭。 一时间,这片峡谷,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峡谷之内的宛军死伤大半,郝连觉率领众将与所剩不多的一万余将士拼命逃出谷口时,回头望着山谷之中殒命的宛军,双目一片赤红! “究竟是谁――!”一声惨烈的长呛声在这片谷口响起时,忽然间,谷口四周,蓦然出现的人影陆续露出身形,身上所穿的,正是大昭将士的战甲。不多时,身影愈见增多,最后,竟密密麻麻的立于谷口两侧的山林之间。 谷口左侧,展鹏之身穿战甲,长身而立,挺拔的身形如屹立在天地之间的苍松,睥睨之势势不可挡。他俯视谷口之下的宛军,低沉的嗓音在这方天地缓缓响起,“宛军主帅,郝连觉,敝人久候多时!” 郝连觉循声望去,远远望见立于谷口一侧的展鹏之,双目赤红如火,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设此毒计?” “乾城守将,展鹏之!”展鹏之沉声道,“你敢侵我国土!就该亲自承受这惨痛的代价!”言出,展鹏之抬手下令:攻击! 郝连觉眼见已陷入绝路,而对方人马明显多余已方,当下不敢硬拼,正欲调转马头撤退时。谷口外围,詹岩率领的八千余万历军驾马而来,将宛军退路牢牢封死。 与此同时,等候已久的两万大昭将士,在展鹏之的指挥下,冲向了由郝连觉率领的,此刻已形容憔悴,狼狈不堪的一万余宛军。 半个时辰后,这场大战,在宛军尽灭,仅剩的数百名将士与宛军主帅郝连觉被生擒而划上终点。 当郝连觉被压着送至展鹏之面前时,展鹏之望着面露不甘之色的郝连觉,眸光深沉如渊,沉声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5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大宛战神,郝连觉,你输了!记住,我大昭泱泱沃土,绝非你能轻易征伐!”言罢,展鹏之抬手道,“带下去,交由陛下处置!” 此役,由宛军意欲攻袭乾城而引发的大战,宛军七万兵马全军覆没,宛军主帅、大宛三皇子郝连觉被生擒。大昭八万兵马,损伤三万余将士,大获全胜!而这一场波及两国的大战也由大昭大捷的划上终点,并换来了之后十数年的安宁。 展鹏之的名字,也经此一役名震天下,成为名副其实的当世第一战神。 苍澜北望,烽烟如故,山河表里绝尘处。一任平川,骏马嘶鸣,风沙漫天诉。金戈萧条,北风肃穆,揽却刀弓生死路。千里枯骨,血染长河,功垂万年古。 ――第二卷终 番外卷:山河万朵 第125章 封赏 乾城的大战告一段落。宛军主帅郝连觉被生擒,押送入京的同时,一封将郝连觉定为质子的书信由专人送往宛国,亲自交到宛国君主手中。 乾城内,展鹏之整顿战后军务,牺牲的三万余将士记载入册,成为此战的烈士,将由朝廷出资补偿。剩下的四万余大军,包含近一万万历军将士,留守一万人守城后,南华营与河西大营的将士各归其位,将按军功一一奖赏。 由展鹏之亲自统帅的万历军,则由容修下旨,进京接受封赏。 大战之后第三日,容修与沐青,由金羽营将士护送回京。回京之前,容修见乾城环境不适宜修养,又命人打造了一辆空间宽敞的马车,将太尉严括与左盛护送回京。并下旨:展鹏之将乾城军务处理完毕后,即刻率领万历军进京。此次所有参与乾城大战的将领们,皆需入京接受封赏。 容修与沐青一路快马加鞭,第三日午时回到京城。回到京城后,沐青本想回府,被容修制止,带回宫中。 回到宫中后,容修将沐青带往乾元殿,抬脚踏入乾元殿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令沐青瞬间止步。 “秦川――?!” 子墨大步而来,原本是听闻陛下进宫,前来迎接,却在殿门前见到了死而复生的秦川,不敢置信的他连大礼都忘了行,只是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沐青。 沐青见到子墨,心绪一时间也是极为复杂。子墨是将他当做好友的,经过数月的相处,他也将子墨视为好友。只是沐青的身份他不能告诉子墨,容修的计划他更不能告诉子墨。乃至直到现在,若非子墨亲眼见到他,怎会知他竟还活在世上。 他对子墨怀有愧疚之心,却不能亲口告诉子墨。 率先踏进殿内的容修见沐青一脸不知作何解释的立在殿门中央,开口道,“子墨。” 子墨回过神来,连忙朝容修行礼,“陛下!” “子墨,朕知道你心中疑惑,朕可以告诉你,他当初诈死,是为了朕。如今他已不是秦川,他的真名叫做沐青,你日后见了他,要称之为沐大人。” 子墨一震,震惊的眸光看了一眼沐青,见沐青满脸愧疚之色,心中意味难明。然而身为陛下的贴身内监,在经历了一场逼宫之变后,子墨早已明白宫里复杂的情势,更加清楚,不该自己知晓的,便决不能知晓,当即收敛心神,道,“是,陛下,奴才知晓了。”言罢,又朝沐青行礼,“奴才子墨,见过沐大人。” 沐青心里有一瞬间的难受,想说些什么时,容修已朝他走了过来,“可是累了?让子墨领你去偏殿歇息片刻,稍后我会宣群臣商议政事,你需在场。” 容修身后,注意到容修在沐青面前不同的自称,又对其完全不同的态度后,子墨有一瞬间的震惊,心中一个荒谬得难以置信却极有可能的猜想一闪而逝,子墨当即收回目光静默一旁。 沐青并未留意到子墨的神色,因为容修笔挺的身形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望着容修关切的目光,沐青沉默了一瞬,道,“陛下,臣的身份是东宫中舍人,参加朝议是否不妥?” “东宫中舍人只是暂时的,你从前在我身侧掌文书之职,今后依旧,擢升的旨意,待展将军回京后,我会挑选时日,在朝中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宣告。” 沐青颔首。 容修又道,“子墨,将沐青带往偏殿稍事休息。” 子墨领命,将沐青带往了偏殿。 一个时辰后,乾元殿内,换了一身玄色长袍的容修坐于御案之前。 御案之下,是奉陛下诏令入宫不久的朝中大臣,御史大夫管怀,以及众位尚书等。沐青则在众位大臣疑惑的目光中,安静地立于这些大臣身后。 御案前,容修正色道,“这个时辰召诸位大臣前来,是有三件要事。其一,乾城大捷的军报已送入京城,想必各位皆已知晓。朕已令展将军将乾城军务处理完毕后,率领万历军入京接受封赏,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被俘的宛军主帅,郝连觉。” 众臣闻言面色一震。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是莫大的好消息了,这位宛军主帅率领十万兵马兵临乾城,又暗中联络戎狄欲对大昭形成夹攻之势,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无论是骁勇善战的戎狄人,还是兵强马壮,气势汹汹的宛军,最后竟皆败在横空出世的大昭将领展鹏之之手。 当初反对容修任命展鹏之为主帅的兵部尚书,此刻也不得不心慰诚服,拱手道,“陛下慧眼,老臣佩服之至!展将军行军有术,举世无双!” 容修抬手道,“此乃其一,其二,戎狄首领已与大昭签订契约,今后将会与大昭开启互市,这份契约已在朕手中。”容修拾起御案前一张牛皮质文书让众臣看了一眼,道,“互市一旦开启,从今往后,戎狄与大昭之间将停止战争,而劝说戎狄首领,促成如此重大意义之人,便是你们身后的沐青,沐大人。” “互市?” “戎狄与大昭今后将停止战争?” 众臣微惊,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身后这位貌不惊人的沐青,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有如此的口才与能力,将生性嗜战的戎狄人说服与大昭握手言和。 管怀立于群臣之首,回头看了一眼面容清秀如常,却淡定自若,身形不卑不亢的沐青,又回过头来,瞥见容修望着沐青的,不同于寻常的目光,眼中了然之意一闪即逝。 看来,这位沐大人,又会是一代新臣了。 沐青见众臣朝他望来,拱了拱手,却并未开口。 众臣朝他颔首示意后,便回转身收回目光。 御案前,容修又道,“此乃其二,其三,空悬的丞相一职,朕心中已有了人选。” 见众臣目露疑惑之色,容修话音一顿,道,“此人,会与展将军一同回京,届时,朝堂之上,朕会亲自宣告丞相一职的人选。至于前任丞相赵权,他不仅仅逼宫篡位,还通敌卖国,意图谋反。通敌的罪证已由戎狄首领亲自书写与契约之上交给朕,铁证如山,传朕旨意:丞相赵权通敌卖国,并勾结容景欲逼宫篡位,大逆不道!按律处以凌迟之行,诛九族,三日后行刑!” 众臣拱手,“谨遵陛下圣命!” 三日后,曾经权势显赫,根深势大的赵权一党,与菜市口斩首示众,而其主领之人赵权,被处以凌迟极刑,夷九族。 与赵权结成一党的三皇子容景,被勒令永远囚禁于府中,终身不得踏出府门一步。晋妃李氏,在昭元帝下葬的七日后,主动殉葬。曾经与文氏一党齐名,专摄朝政,蠹国害民的赵权一党,就此消弭于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万世骂名。 十日后,乾城一战闻名天下的展鹏之,率领一万万历军入京。这一日,京城无数百姓前来,夹道欢迎入城将士。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展鹏之率领着众将士,在这人山人海的热潮中,缓缓步入皇城。 展鹏之的大名,也在这一日百姓的口口声传中,响彻京城。 午时。 勤政殿内,百官朝见。 昭成帝面见百官,与御案前下旨:宣布诏令! 赵德胜接过圣旨,立于御前,尖细而沉缓的嗓音游荡在这偌大的勤政内,以庄严的声势异常清晰的传入百官耳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城主帅展鹏之,与祁州城内率领三万将士大破戎狄人。乾城一役,以八万兵马,全歼意欲侵犯我朝的七万宛军,立下不朽战功,今擢升为镇国大将军,勋上柱国。麾下万历军,军制不变,尽归镇国大将军统辖,护佑我朝江山社稷,钦此!” “东宫中舍人沐青,与祁州城外护驾有功,并说服戎狄人,与之签订互市契约,彻底平息了戎狄与我朝的战乱,为我朝江山社稷立下大功,今擢升为中书令,掌文宣之职,钦此!” “太尉严括,身老年迈却时刻不忘为国尽忠,年事虽已高,其心志却受人敬仰,然重病在身,不宜掌军政大权,今收回太尉虎符,特封为护国公,以安养晚年,钦此!” “御史大夫管怀,三朝元老,侍奉先皇,尽忠职守,乃朝廷肱骨大臣,今特封为定国公,世袭罔替,钦此!” …… 一连长段的晋升封赏后,就在百官各怀心思的以为要结束时,赵德胜停顿了一瞬,念出了最后一道圣谕。 “左盛,淮阳人氏,胸宽似海,心怀社稷,今特旨:命其担任我大昭丞相一职,掌朝中文政,文武百官,不得有疑,钦此!” 最后一句诏令出,满朝震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立在御案左侧后方,此刻缓缓上前领旨的左盛。即便众人心中震惊和疑惑,然而一句文武百官不得有疑,彻底堵住了百官的悠悠之口。 这位新上任的陛下的手段,百官皆已彻底认识到。由其亲自指派的乾城主帅展鹏之,正是因为陛下的不容大臣质疑与反对,而以最快的速度歼灭了雄兵乾城虎视眈眈的宛军。此次又亲自任命朝中最为重要的丞相一职,由陛下亲自挑中的人,绝非一般人。 于是,在群臣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左盛,展鹏之,沐青等人,面不改色地缓步上前,在文武百官前双膝跪地,朝容修行参拜大礼,而后齐声拱手道,“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朝代,官职名和爵位名纯属虚构,莫要深究哦!另:这几日更新可能不大稳定,日更,也有可能隔日更,直到完结!给陪作者君走到现在的小可爱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3 第126章 安置 今日的诏令封赏完毕后,百官皆已知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朝堂将会在新任陛下昭成帝与这些新臣的引领下,彻底抹灭从前的印记,一个新的朝代,缓缓莅临。 封赏的诏令结束后,昭成帝又接连颁布政务上的多道政令,一个时辰后,宣布散朝,在散朝前,容修派人留下了沐青,领向了乾元殿。 此刻,议政殿外,展鹏之在无数人的恭贺声中缓步而出,无意间瞥见一人的身形后,大步上前喊出了他,“段大人。” 段鸿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望见身前之人后,微微颔首,“展将军。” 展鹏之刚毅的眸光正视身前的段鸿,唇角轻轻扬起,道,“段大人,没想到,你我再次相遇,会是如此情形。” 段鸿淡淡一笑,“不错,令段某更加预想不到的是,闻名天下的旷世奇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万历军首领,我竟与之有过一面之交。” “当年,多亏段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6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若非段大人的明察秋毫,也不会有我展鹏之的今日,邑阳大牢的解救之情,鹏之永不会忘。”言语间,展鹏之抱拳,向段鸿拱了拱手。 “展将军言重了。”段鸿道,“你并无罪过,不过是被邑阳曾经那位牢头冤枉,我秉公办事,放了你是天经地义,而展将军今日的成就,倚靠的是你自己,与我并无半分功劳,展将军不必挂在心上。” 顿了顿,段鸿忽而一笑,“其实段某倒是十分庆幸当初从邑阳牢中放了你,若非有你,也不会有今日大败戎狄与宛军,令天下人侧目且敬畏的万历军了。展将军,你是举世无双的英雄!” “过奖!”展鹏之扬唇一笑,收回了手,沉声道,“今后,同为朝臣,亦是朋友。” “那就要看展鹏之与段某人,是否同道中人了!”言罢,段鸿与展鹏之相视一笑,随即并肩离开了勤政殿。 未几,乾元殿内。 散朝的容修匆匆而来,见候在殿外的侍人正欲行礼时,抬手制止了他,随即屏退身后宫人,进入乾元殿内,瞥见立在殿中一角百无聊赖的沐青后,脚步立即放缓,唇角扬起一丝轻柔的笑意。 “沐青。” 沐青听到容修的声音,当即回转身,大步上前拱手道,“陛下!”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多礼。”容修说着,朝沐青招了招手,“过来,帮我宽衣。” 沐青一怔,他现今的职责,似乎不是贴身侍奉容修了。怔愣的一瞬,见容修头也不回的前往内殿,沐青只好跟了上去。 进入内殿,容修展开身体让沐青为其宽衣。沐青无奈上前,熟门熟路的为容修宽衣解带,脱下厚重的龙袍,换上轻薄舒适的便服。 容修注视着立在身前为他宽衣解带,抬眼便可尽收眼底的清秀面容,忽而轻轻开口,“沐青,你可知我为何封你为中书令?” 沐青正为容修系着外袍的动作一顿,“臣不知。”顿了一瞬,又道,“陛下,臣年纪尚轻,担任中书令一职,是否不妥?” “沐青。”容修的声音蓦然一沉,“我说过,无旁人的时候,你我不是君臣。” 沐青一怔,“……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容修眸光一软,抬手用拇指轻轻抚摸沐青的唇畔,柔声道,“唤我的名字。” 沐青一惊,“这里是皇宫――” “皇宫又如何?”容修唇角微扬,刹那间竟仿佛闪过一丝邪魅之色,藏着无边星辰的浩瀚眼眸微微一闪,低沉的嗓音如琴音铮鸣,飘然入耳,“你可知,我为何想坐上这帝王之位?” 沐青怔怔望着容修的眸光,心神一瞬间险些迷失在那掩藏着星河一般深邃的眸光中,片刻才回转心神,道,“我知晓,为了洗净这个朝廷曾经埋藏于根底的破落与腐朽,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清明公道,再无疾苦的盛世江山。” “不错,但还有一点。”容修在沐青疑惑的眼神中,缓缓道,“为了不受拘束的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这其中,包括你。” 沐青被容修措不及防的话语惊得面色一红,容修又道,“你可知,我为何封你为中书令?” 沐青红着脸微微摇头。 容修蓦然一笑,曾经的霁月清风彻底内敛于心,一种游离在翩然与霸道之间的独特气势,缓缓在容修身上浮现,“因为,唯有中书令,可时常陪在我身侧,沐青,我说过,我会将你留在身边,你,也必须留在我身边。” 沐青眸光一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陛下……”话音稍落,却被容修按住唇畔,轻声道,“唤我的名字。” 沐青沉默了一瞬,心中有些许羞涩,明明不想让容修如愿以偿,见他期盼的眸光后,犹疑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轻声道,“……修。” 容修满意颔首,忽然低下头,在沐青毫无防备之际,按住他唇畔的手转而扣住他的下颌轻轻抬起,印上一个轻吻。须臾,唇分,在沐青震惊之后窘迫而懊恼的目光中,容修笑道,“还有,莫要妄自菲薄,中书令一职,以你的功劳,绝对当得起。” “另外,你的府邸我已派人安置好,就在宫外不远的朱雀大道,三进的宅院,我会派人服侍照顾你,当然,我也要你随传随到。” 沐青闻言,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彻底落入容修的掌控之中,若当真如容修的安排,自己岂不是没有丝毫自由?想到自己的官职与接下来要面对的生活,沐青瞬间又释然了,只道,“你什么都考虑到了,那左先生呢?还有展大哥?” “一位是日后的当朝丞相,一位是身居高位的护国大将军,他们的品阶在那里,礼部自会安排妥当。”见沐青如此关心管怀左盛与展鹏之,容修眸光一暗,忽然一手环过沐青腰间将沐青圈入怀中,一手抬起下颌再次轻啄一下。 “陛下……”沐青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从容修怀中退出时,容修忽然道,“稍后同我去一趟永和宫。” “永和宫?”沐青一愣。 永和宫,是当初的温贵妃,也是如今的温孝太后的寝殿。沐青突然想到,上一次见到温良宜,还是他身为秦川之时,自从恢复沐青的身份之后,他再也未曾见过温良宜。 短短不过数日,今时今日,他们之间的身份竟也转变的如此之大,天差地别。 “回宫后,她便曾向我提起想见你一面。”容修道,“对了,还有一事需告诉你,她如今,已怀胎数月。” 沐青蓦然一惊,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 半个时辰后,永和宫外,容修领着沐青,与身后一众宫人踱步而来。永和宫内的宫人见到昭成帝前来,连忙上前行礼,“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容修道,“母后在何处?” 内殿,听闻容修驾到,温良宜命思君将其迎进来。 思君领命,将容修一行人迎入殿内,此际,温良宜身着宽松的长袍坐于主位之上,精致的面容因为身怀六甲之故而越发恬淡柔和,她面色无波的望着容修一行人进入殿中,无意瞧见跟在容修身侧的熟悉的身影后,眸光微微一怔,随即敛起。 “修给母后请安!” “臣沐青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修与沐青相继行礼。 温良宜抬手,“不必多礼,座。”让思君备下座椅后,温良宜命思君屏退了所有宫人。 顷刻间,偌大的内殿便只有温良宜、容修、沐青三人。这时,温良宜的眸光落在沐青身上,缓缓道,“你终是进宫来见我了。” 沐青拱手道,“臣回京不久,一直未曾得空,也只有今日得些空闲,入宫来面见太后。” “违心的话自不必说,你我皆知,因为身份的变化,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温良宜道,“不过,哀家永远会记得,当初在那落魄宫殿,曾有人不计回报的真心待过哀家。” 沐青沉默了一瞬,道,“臣所做的,终究抵不过真正的秦川,他才是真正,至诚至信之人。” “秦川我不会忘,你我同样不会忘。”温良宜说着,视线忽而看向容修,“听说陛下封了沐青中书令之职?” 容修颔首,“不错,母后觉得如何?” “政事上的事哀家不会过问,陛下是圣明之君,自然知道如何妥善安置臣民。今日见到沐大人一面,也算了了哀家的心愿,今后,相信你们的能力,会让这座江山更为稳固。”说及此,温良宜话音一顿,朝容修道,“不过,哀家有一事,倒是想与陛下商议。” 容修道,“母后请说。” 温良宜道,“陛下登基也有些时日了,身为太子时宫里便只有两位侧妃,后两位侧妃皆被废,登基之后后宫竟空无一人,此事说出去朝臣都觉得匪夷所思。原先此事哀家也不大想管,但是有些大臣的提议送到了哀家这里,说是想为陛下选秀,充盈后宫,陛下觉得如何?” 闻言,沐青眸光微变,抑制不住的眸光看向了身旁的容修。 容修望着温良宜的眸光,沉吟了一瞬,眼角留意到沐青不自知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蓦然道,“此事,还要劳烦母后,替朕挡去那些臣子。因为,朕并未打算纳妃。” 作者有话要说: 想必大家已经猜到展鹏之的cp是谁了,虽然我没打算写。3 ps:番外其实都不知道写什么了,大家有什么梗想看咩?要是没什么梗,我打算完结了。么么! 第127章 情动 温良宜蓦然一惊,道,“陛下此话何意?” “母后没有听错。”容修道,“朕今生今世,不会纳任何一名女子为妃。” 此言出,温良宜与沐青皆是面色骤变。 沐青吃惊于容修竟会在太后面前说出此话,吃惊的同时,心中更多的是震动,和慌乱。他震动容修在他面前无丝毫保留,将他心底的一丝顾虑彻底斩断。慌乱的却是温孝太后听完此言后会有何反应,毕竟,容修不是一般人,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拥有三宫六院亦是寻常,而容修,竟告诉温孝太后今生今世不会娶任何一名女子。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容修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不诞下皇嗣,绵延江山?一旦此事传出,不说旁的,单单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亦不会眼见容修的后宫空无一人。 果然,温良宜的震惊之色褪去后,浮现的是一层凝重与若有所思。她沉吟了一瞬,忽而道,“陛下……可是因为李氏?” “李氏?”容修嗤笑一声道,“她有何德何能?修不瞒母后,李氏进入东宫的第一日起,朕便知她是晋妃的人,朕也从未碰过她。说起来,这个女人朕倒是一直忽略了,她现在何处?” 温良宜道,“当初全靠她替哀家向晋妃传信,否则晋妃与赵权也不会如此亲信你身在祁州城而放松警惕。为了奖赏她,哀家已将她挪出永和宫,命专人侍候,陛下可是有何打算?” “她怀有容u的子嗣,自然是不能留的。”容修道,“就劳烦母妃,替朕处理了。” “陛下让哀家手上沾血,莫不是忘了哀家肚子里的子嗣?” 容修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便随母后处置,不过,李氏肚子里的子嗣,绝不能留。” 温良宜颔首,话锋一转,又道,“若不是因为她,陛下为何……?” 容修眼角的眸光不经意落在沐青的面容上,察觉到他的惊惶不定时,淡淡一笑,朝温良宜道,“是何原因,日后你自会知晓,大臣那边,就仰仗母后了。” 见容修面色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意识到容修并非说笑,温良宜沉默了一瞬,正色道,“陛下,不纳后宫绝非小事,难道陛下不打算绵延子嗣?容哀家说一句不敬之言,那日后这万里江山,陛下难道不打算诞下继承人?” 闻言,沐青的眸光微微一变,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向容修身上扫去,却又不受控制的留意着容修的一言一行。 容修沉默稍许,视线忽而落在温良宜有一丝显怀的腹部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母后在,容修何须忧心此事?” 温良宜随着容修的目光落在自己腹部,瞬间会意,面色微变,“陛下莫不是在说笑?且不说哀家肚子里是男是女,即便是男儿,那也是你皇弟,如何能继承你的皇位?” “同样是父皇的子嗣,如何不能继承朕的皇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7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修道,“母后放心,有朕在,朕的皇弟,日后也必定会是英明君主。” 温良宜被说得一时无言,半晌,才道,“那若是女儿呢?陛下还能让女子坐皇位不成?” “那便请母后争口气,为朕诞一位皇弟吧。”容修笑道,“这座江山日后能否安然绵延,可全系在母后身上了。”言罢,容修起身,朝温良宜道,“时候不早了,母后好生歇息,修就不搅扰了。” 沐青同时跟着起身,朝温良宜道,“愿太后圣体康健,臣告退!” 言罢,容修与沐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只留身后,一脸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温孝太后。 离了永和宫,让侍奉在侧的宫人们远远跟在身后,容修与沐青并肩行在了前往御花园的路上。 沐青的眸光在一连看了身旁之人数眼后,容修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轻轻侧头瞥向沐青,道,“怎么?可是有话想说?” 沐青沉默了一瞬,终是压制不知心底的忧虑与彷徨,“陛下方才,为何对太后说出此言?” “此言?何言?”见沐青一滞,面色瞬间一红,脸上的笑意随即收敛,正色道,“我对太后说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是诚心之言。如此,沐青,你可愿相信我的诚意?”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不纳妃?”沐青踌躇道,“真的将您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至尊之位,拱手交由他人,而非自己的子嗣继承?” 瞥见沐青眼中仍然存在的顾虑与一丝彷徨,容修忽而微微倾身,用着亲近却并不算暧昧的距离朝沐青低声道,“若是你能生,我当然愿意这个皇位,由你我的子嗣继承。” 闻言,沐青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之后,顷刻之间满脸通红。只愣愣的望着容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难得见沐青如此窘态,容修扬唇一笑,眸光却盯着沐青通红的双颊,一丝掩藏极深的,意欲将其吞噬殆尽的眸光一闪而过,被他的笑意遮掩得毫无踪影。 “沐青。此事你不必多想,你只需知晓我的态度即可。”容修望着沐青明明经历世事,看破皇宫的肮脏与浊垢,却一如既往清亮而澄澈的眸光,道,“你需记着,一切有我。” 沐青微微一怔,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瞬间,他的心潮如沸腾的江海一般波涛滚滚,穿透了云层,惊动了山河,如万里之外的天河呼啸而来,汹涌而澎湃的流入自己的心扉深处。 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容修带给他的。也唯有容修,让他能够品尝到这种激动,却又生涩的情绪。 此时此刻,沐青终于真真切切的感受道,自己情动了。 望着沐青颤动的眸光,容修深邃的眸光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出宫罢,我已安排了人送你回新宅。回去之后好生歇息,明日之后,你的身份将不比从前,我也会比从前,更加需要你。” 沐青闻言,沉默了一瞬,将心中方才那一瞬剧烈涌动的情绪缓缓平息之后,微微颔首道,“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些短小,下一章争取粗长。3 第128章 生辰 翌日,百官上朝。换了新朝服的沐青,展鹏之,左盛等皆列入朝臣之列,御案之下左首位的,便是左盛,新任的大昭丞相。御案之下右首位的,便是展鹏之,新任镇国大将军。沐青身为中书令,则立身于左列第三位。 当日,新任丞相左盛在昭成帝的授意下,接连颁布数道诏令,皆是朝政之上的变更与改革。在众位朝臣的注目下,诏令一一颁布并下令实施。 百官皆知,属于新帝的,在新任朝臣率领之下的第一把火,将彻底燃烧开来。 这一把火燃烧的正旺时。作为一国君主的昭成帝,心情却极为愉悦,因为他每一日都可以看到心心念念之人近在眼前,陪他一同处理政务,商议政事。 在这一日日的相处中,时光转眼而逝。 六月初八,日头已有了些许热意。 乾元殿内,朝服已减少为只有单薄里衣与蚕丝锦袍的昭成帝容修正襟坐于御案之前。子墨忽然来报,“陛下,中书令沐青沐大人前来求见,有要事启奏。” 看奏章看的百无聊赖的容修面色顿时一震,道,“快传。” 子墨立即转身出了乾元殿,前去宣沐青进殿。须臾,一身绯色官服,早已脱离了当初的青稚而越发显得淡定沉稳的沐青缓步在子墨的引领下踏入殿内,双手奉上一封奏章,立身于御案之前,朝容修行跪拜之礼,“臣沐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平身。”容修连忙抬手让沐青平身,同时让子墨退下。 子墨习以为常的领命退出乾元殿。 沐青起身后,将奏章双手呈上,道,“陛下,闽东传来急报,连日的阴雨不断造成闽东境内的椒江水势攀升,若继续下去,椒江两岸数百里的水田皆会为水患所害,届时,良田必将损失无数,百姓也将流离失所,危害甚大。闽东太守急求朝廷,尽快解决闽东水患一事。” 容修闻言,面上浮现一层凝重之色。“何时发生的?将奏章呈上来。” “是,陛下。”沐青迈步上前,将奏章躬身放置御案之上,道,“闽东连日阴雨,已半月有余。” 容修的视线在沐青尚显清秀却逐渐坚毅的面庞上停留了一瞬,道,“治水一事,你心中可有想法?” 沐青沉吟片刻,道,“臣虽非治水之人,但的确有些许解决之法。” 容修颔首,“直说。” “是,陛下。”沐青道,“其一,短时间内若想解决椒江的水患,避免水满为患而危急到两岸良田,可在其中一段江域,选取一片人烟稀少之地,将当地的百姓迁走后,将那片江堤挖出一道分流,解决水患危机。将一时的危机度过之后,加强椒江两岸的堤坝,便可避免因一时阴雨而不断上涨的水势。只是第二道解决之法,便需要朝廷与闽东联合而长久的推动修建,方能永解后患。” 容修闻言,深沉的视线落于沐青清秀的面庞上,沉默良久,忽然道,“没想到,朕的沐青,竟然还会治水。” 沐青一怔,道,“臣入宫以前,也曾见过这等事,这些治水的法子,也是从一些年长之人口中听到的。他们用过,且收效甚好,臣便记在心上了。” 容修颔首,沉声道,“有你,是我之幸。” 翌日清晨百官上朝之际,容修将闽东水患一事告之百官,百官沉默良久,左盛出列,列出了两条解决水患之策。容修颔首,又将沐青提出的解决水患之法说出,最后一人选取一条解决之策,列入诏令之中,命专人送往闽东。 散朝后,礼部尚书陈庭直找上沐青,将沐青拉倒殿外一角,轻声道,“沐大人,您一向侍奉在御前,与陛下亲近,可知陛下喜欢什么?” 沐青疑惑的看向礼部尚书,“陈大人此言何意?” 陈庭直道,“沐大人难道不知,十日后的六月十八,便是陛下年满二十四的生辰。” 容修的生辰?沐青一惊,心中瞬间生出愧疚之意,他是第一次知晓容修的生辰,还是从别的大臣口中听到的。 沐青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想知道什么?” 陈庭直对沐青一时的谢意感到疑惑,却来不及多想,道,“陛下是否喜欢歌舞之类的?若是喜欢,老夫便即刻前去安排,十日后为陛下举行一场寿诞盛宴。” 容修喜不喜欢歌舞?沐青不知道,不过,他从未见过容修欣赏过歌舞,除却之前的宫宴。所以,应该是不喜欢的。只是他的猜测不能轻易告之陈庭直,便道,“此事我也不知,大人不妨亲自去问问陛下罢。” 陈庭直闻言,无法,只好亲自去询问陛下,却被容修以昭元帝三年大丧未满,宫中不得举行任何盛宴为由而拒绝。 唯有沐青,将容修的生辰,记在了心底。 十日后,六月十八。炎炎夏日到来,日头已渐渐有了炎热之感。 清晨,百官退朝之后,沐青并未离宫,而是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身形一转,前往了御膳房。 午时,宫人来报,“陛下,该用膳了。午膳已放置在内殿,请陛下移步前往内殿。” 容修颔首起身,踱步前往内殿。然而进到内殿之后,却见偌大的内殿,此刻空无一人,软榻之上,也并未摆下午膳。 容修疑惑之际,张口唤道,“来人!” 应声间,一道纤瘦的身影,双手捧着一碗长寿面抬脚迈入内殿,轻声道,“陛下,午膳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容修不动声色的回转身,见沐青端着一大碗飘着青花的汤面送至身前,眸光微微一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又随即敛起,上前接过摆放着长寿面的木案,似笑非笑道,“沐青,这是何意?莫不是,你亲自下厨?” 沐青颔首道,“今日是陛下的生辰。生辰是要非常隆重的,可大丧未过,宫中不能大举为陛下贺寿。臣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送给陛下,思来想去,只好做了这一碗长寿面,希望陛下吃了长寿面,龙体康健,寿比南山。” 容修凝神听着,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沐青的面庞,沉默稍许,忽而道,“如你所说,我的寿诞,你却只有一碗长寿面。可还有别的贺礼?” 沐青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的,陛下都有。或者陛下想要什么?陛下亲口说出来,沐青有的,定会奉给陛下。” 容修幽深的双眸微微一闪,“当真?” 沐青颔首。 容修忽而一笑,道,“沐青,你可知你的心意,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贺礼。不过,你方才承诺过我的,我却会记在心中。你说过,只要你有的,我想要什么你皆会奉上,可不能反悔。” 沐青面色不变,道,“君子之诺,一言九鼎。” 容修满意颔首,将长寿面放置软榻之上的矮几上,又回转身将沐青拉至身旁坐下,道,“你为我煮了长寿面,自己可曾用过午膳?” 沐青这才想到为了给容修煮这碗长寿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加上从御膳房来往乾元殿的距离,他还没有来得及用午膳,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了。 容修看沐青面色便知被自己猜中,将长寿面端起送至沐青面前,轻声道,“沐青,你先吃。” 沐青连连摆手,“不可以,这是臣为陛下做的长寿面。再说御用之物,臣怎可用?” “此时此刻,你我并非君臣。”容修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旁人不会看到。而且,若我当真绵寿百年,我的身边,也必然要有你。所以,沐青,陪我一同享用这碗长寿面,可好?” 闻言,沐青侧头,望着容修诚挚而温柔的眸光,心中一暖,不自觉的微微颔首。 一碗长寿面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之下不多时便见了底。用完长寿面,沐青陪着容修呆了片刻,便起身离宫。 戌时初刻,天色已黑。偌大的京城之中,白日的喧嚣渐渐平息,随之而起的,是深夜之中侧耳可闻的四处而起的虫鸣之声。 位于朱雀大道前段的沐宅内,沐青沐浴之后,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坐于书房的木案前,随手拿起一本古籍悠闲而惬意的品读着。 这是他近日才养成的习惯。脱离了白日的繁忙政务之后,入睡之前,都会拾起一本古籍慢慢品读,增长学识的同时,也为这慢慢长夜而消磨着孤寂的时光。 每每此时,由文伯特意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8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派过来侍候他的管家刘伯,皆会为他在书房一角点上一盏烛灯。 未几,后门忽然传来了一阵有序的敲门声,沐青唤了几声刘伯,猜想刘伯或许已经歇下,便起身径自前往后院。 须臾,立身与后门前,沐青取下长栓,打开大门,看清立在门外的修长身影后,微微一愣,惊声道,“陛下――!” 月色之下,容修被镀上一层白月光而淡雅至极的俊美无俦的面容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来向你,讨要今日的贺礼。”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可以自行脑补。3 第129章 完结章 就在沐青一时怔愣之际,容修越过沐青踏入院内,同时勾腿将大门带上之后,倒映着星辰的眸光落在沐青仅仅穿着白色里衣而略显单薄的身形上,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闪,忽而弯身将沐青打横抱起,大步往院内而去。 就在容修的身形消失在院内之际,须臾,良阙的身影落在院内,他回头看了一眼收拾齐整的院落后,上前将长栓栓与后门之上,未几,身影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前厅,沐青被容修打横抱在怀里大步而行,对此举赶到羞涩而别扭的沐青在容修怀里轻轻挣扎着,两侧脸颊逐渐升起一丝羞红,“陛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沐青,这里只有你我,你还要喊我陛下吗?”容修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优美到极致的轮廓勾勒出鬼斧神工般的弧度,淡雅如霁月清风,神秘如浩瀚星河,却只为沐青一人独自显现的,矛盾到极致的,容修的真正面目。 沐青在依稀尚可窥见的夜色中,望着容修唇角那毫不遮掩的温柔的笑意,一瞬间失了神。 时刻留意着沐青的容修见此,淡淡一笑,“沐青,你的寝房在哪一间?” 沐青愣愣地望着容修,抬手指向前厅南边的长廊,低声道,“第二间。” 容修唇角的笑意蓦然加深,却未发一言,而是双臂抱紧了沐青,抬脚往沐青的寝房大步而去。 须臾,抬脚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容修抱着沐青进入房中,又将房门无声带上。 沐青直到被容修放置在自己床榻前时,看到床榻前沿两侧青蓝色的床帏时才反应过来,面露紧张之色抬头望着床榻前,此时正用一种幽深得让沐青不敢探究的眸光望着他的容修,踌躇了一瞬,道,“陛下……” 话音未落,便被容修打断,“还要叫我陛下,想让我在这里惩罚你吗?” 沐青脸颊微微一红,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修……你怎会……突然来此?” “忘了我方才说的话?”望着面露羞涩之意的沐青,容修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我方才说过,我来向你,讨要今日的贺礼。” “你……想要什么?”沐青沉默稍许道,“我所有的东西,皆在这府中了,你若有什么看中的,只管拿吧。” 容修轻轻一笑,“当真?” 沐青微微颔首,“当真。” 容修望着坐于床榻之上的沐青,眼中的温柔如碧波一般微微荡漾,仿佛下一刻便会满得溢出来,“我想要的,唯有你。” 沐青一惊,“陛……?” 一声惊呼还未喊出口,便被身前之人蓦然压倒在床上。等沐青反应过来,已整个人被容修压制着覆在身下,抬眼便是容修俊美无俦的面容,以及那一双仿佛堪破世间万物却依然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 感受着身上之人修长的体型与渐渐传来的炙热的温度,沐青羞窘得脸颊越发通红,双手交叠着想将容修推开,却被容修反擒住双手无法动弹。 此时此刻,沐青哪里不知容修所谓的贺礼是什么,可真正知晓了,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心底的羞涩之意渐渐涌来,铺天盖地的仿佛要将他吞噬殆尽。 “修……你……?”沐青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下颌忽然被容修有力的大掌钳住,容修如铮鸣般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沐青,这一日我等了许久,等的便是今日,让你成为我的生辰贺礼。所以,将你毫无保留的交给我,可好?” 沐青羞窘得不知该说什么时,耳廓忽而被炙热的触感轻轻舔砥着,蓦然间,一道细腻地,仿若藏着无限情感的声音如琴声低吟一般,通过着炙热的触感,缓缓传入了沐青耳中,“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过,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我想告诉你,沐青,你是我容修深爱的人,是我今生,愿与之共同终老之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沐青,答应我,可好?” 这一瞬,心口似乎被灼热的温度骤然掠过,沐青心中蓦然一震,一种无法言喻,却刻骨噬心的强烈情感汹涌而来。 这个人,这个王朝的主宰,这个朝堂的一国之君,竟是如此的爱着他,他有什么理由不心动,不沦陷?这个世上最为优秀之人,却心甘情愿的忍受全天下的非议,只愿给他一个无后顾之忧,终其一生只有他一个人的未来,他还有什么理由犹豫? 无法看到容修的面庞,沐青的心却已渐渐稳如磐石,轻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修,我愿成为这一心人,与你,白首不相离!” 容修在沐青看不到的角度,眸光蓦然一震,下一刻,他轻轻抬起沐青的下颌,幽深的双眸直视沐青清澈见底,不显丝毫杂质的眸光,心潮微微荡漾,一种无法言喻的柔意从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沐青,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言毕,容修毫不迟疑的倾身,覆上他的唇,唇齿间的热意蔓延开来,原先的温柔在沐青稍稍开启唇瓣迎合之际而骤然一变,一种强势的,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的吻,以势不可挡之势冲进沐青的口舌之间,将沐青的口舌牢牢的缠绕在一起,紧密得不留丝毫缝隙。 紧接着,一件白色的单薄里衣,与一件玄色的长袍交叠缠绕落于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多时,一阵轻微的,不受控制的,酥软之中带着一丝魅惑的低吟声,从床榻之上缓缓而来。 这时,房中东南角的烛火微微一闪,袅袅而起的青烟,逐渐被这房的热意渲染而悄然吞噬。 一夜春情如昙花一现,却如蚀骨的毒一般叫人欲罢不能。 子时三刻,宽约两丈的床榻之上,沐青与容修裹在单薄的锦被下相拥而眠。沐青上半身被容修牢牢裹在怀中,身上淋漓的汗渍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魅惑人心般的色泽,白皙而单薄的身躯因为方才的云雨而微微喘息起伏着。 容修侧过头,含着浓烈情谊的眸光凝视着此刻被自己揽在怀中的沐青,抬手轻轻抚摸着沐青的额际,轻声道,“你可知,今日,是我今生以来,最为开心的一个生辰。可是沐青,”话音一顿,容修蓦然道,“为了得知你的生辰,我派人去了邑阳……” 沐青微微一震,抬眸看向容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惶,“你……” “我派人寻到了一些与你熟识之人,也了解了一些你的过往,但是,我依旧没有查到你的生辰。” 容修沉默了一瞬,留意到沐青眸光一闪而过的惊惶,柔声道,“你从小父母双亡,早已领略了人生疾苦,性情却依旧至情至性,你可知,你是一块即便经历浑浊却依旧干净如初的珍宝。得到你,是我之幸。你的过往我无法参与,但是今后,终其一生,我会将你护在怀中。沐青,告诉我你的生辰。” 沐青沉默良久,道,“九月初三。” 九月初三,是他自己真正的生辰。 沉默稍许,沐青忽然道,“修,那我也可以向你讨要一份贺礼吗?” 容修眉梢请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哦?什么贺礼?” “是一枚青玉扳指。”沐青道,“我初次进入东宫,见到你戴过。只是后来,却不见你怎么戴了。若作为贺礼,可否,将这枚扳指赠与我?” 容修沉吟一瞬,蓦然道,“你可知那枚扳指我是从何而来的?” 沐青摇头。 “这枚扳指,是数年前,一位得道高僧赠予我的。他告诉我,这枚扳指会助我找到一位贵人,我原先不信,后来却信了。”说话间,容修蓦然起身,不知从何处翻出了那枚青玉扳指,用一根纤细的红绳系着。 容修将扳指摊于沐青眼前,道,“这枚扳指我戴了许久,从未有任何人的目光落在这枚扳指上,除了你。所以在那之后,我便不曾戴了。沐青,告诉我,这枚扳指,与你有何意义?” 沐青言语一滞。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枚扳指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而他当初若非不小心偷了这枚扳指,也不会魂穿到这个朝代,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 沐青沉默半晌,方道,“很小的时候似乎见过这枚扳指,始终有一丝印象,所以初见时,才会格外留意。” 容修隐约觉得沐青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却不愿追问。他将系着扳指的红绳解下,牵起沐青的一只手,将之套在大拇指上,沉声道,“沐青,不管这枚扳指对你有何意义,它将你带到我身边,我很感谢。不说生辰,从此刻开始,它属于你,而你,则属于我。” 沐青惊讶的看向容修,下一刻,却被容修擒住下颌,印上一个深吻。唇齿相交之际,沐青隐约听到容修低沉的嗓音自唇舌之间传来,“从今往后,任何事都不许瞒着我……” 沐青想留神细听,稍稍清醒的神智,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沦陷在容修化于无形的柔情攻势下,随着容修的动作而起起伏伏…… 自此以后,昭成帝朝政时总会寻找各种时机将中书令沐青留在宫中。或是在幽冥卫的掩护下,无声无息的潜入中书令的府邸。 而昭成帝空无一人的后宫,每每被朝臣建议选秀纳妃之际,被温孝太后以先帝大丧之期未满为由而拒绝。而昭成帝为何不肯纳妃,也成了满朝文武的一大忧虑和心病。 在此期间,由昭成帝统治,满朝文武共同治理之下,一个将流芳百世的盛世正缓缓到来。 十月初八,在满朝文武与昭成帝的翘首以盼中,温孝太后诞下一位男儿,便也是先帝昭元帝提前赐下封号的雍王。 而在雍王满月之际,一道诏令令百官侧目,天下百姓震惊。昭成帝下旨:命尚在襁褓之中,刚刚满月的雍王改立为太子,即日起,入主东宫。 这道诏令,在百官的质疑声中下旨实施,先帝的第七子,出生不久的雍王,昭成帝的七弟,就此被册立为储君,入主东宫。一切教养,皆以储君的位分施行。 就此,一切都已走上正轨,由昭成帝统领的大昭王朝,在新帝与群臣的治理下,缓缓开启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了半年,终于完结了,感觉还有很多故事可以写,突然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就想着,是时候完结了。感谢一路支持到现在的小可爱们,要不是你们的陪伴和支持,这篇文能不能写到完结真的不好说,所以非常感谢你们!正是因为你们,沐青和容修的故事才能完整的结束。 在这当中,我找到了写作的乐趣,今后也会一直坚持下去,也希望支持我的小可爱们,愿意陪我继续走下去!3 诚挚的说一声,感谢你们!希望看文的小可爱们能够生活愉快,天天开心,每天都能找到喜欢的文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9 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远不书荒。 最后,《山河万朵》结束了,子泽的写作之路才刚刚开始,新书《女主攻略》已开坑,正在连载当中,古言,依旧是权斗剧情流,有兴趣的亲来作者专栏支持一下吧!爱你们,下本书见!3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