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在水一方》 分卷阅读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 《闺中记·在水一方》窑子先生 文案 美珠自认为持家勤俭、待人和善、伺夫细心,却偏偏成了闺中怨妇。 嫁人前,她温淡知礼;嫁人后,她焦虑多愁。 她只叹自己当初瞎了眼,识人不明,遇人不淑。 而这一切的渊源,还得从头说起。 内容标签: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鱼美珠 ┃ 配角:周彦华,乡民 ┃ 其它:因缘巧合 第1章 白水峰下白水乡 暗沉沉的天,呼啦啦的风,雪花扯絮般的乱舞,布满天际,本就灰暗的天愈发黑沉压抑了。雪花是美丽可爱的,尽管外头天寒地冻,下雪的冬天却比以往热闹喧哗。 积雪覆满的土地印着密密麻麻、凌乱不堪的脚印。 雪天不只是孩子的天,大人带着小孩,老人即使怕冷,依旧将双手拢进袖中,站在窗前、门下咧嘴笑着,满脸知足幸福。 透过纸糊的窗子看着门前吵吵闹闹的一群小孩,我撇了撇嘴,用力地关上窗,慢慢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仍是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天真冷啊! 然而,心里头更冷。 闻到一阵药味,我偏头看去,就见周洲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来。我不愿喝药,也不愿时常见到这个儿子,看着他,我会怨恨,会像怨妇一般对他冷嘲暗讽。谁让他那么像他爹呢!他要是像我,我想我一定不会骂他打他,我会好好地疼他。若他是个女儿该多好啊!女儿的话,一定像我,可我不会让她像我这样,一定为她找个好丈夫,只疼她爱她的好丈夫。 好丈夫,不会抛妻弃子去见别的女人,不会让他的妻子总是流泪。 好丈夫,不会教他的妻子苦苦地等着他回家,等了四年,也不见他回来。 他曾说过,带我去长安,去见长安的雪。 雪下了一年又一年,长安在哪里呢? 他走了四年,我病了四年,若就这样病死了,似乎有些不甘心。 周洲似乎有些怕我,我笑着向他招手,他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我也不再坚持,只是满不在乎地交代着身后事。好歹他也是我的儿子呢,虽然只有八岁,总不至于让他娘死后曝尸荒野吧? “好孩子,娘托你一件事,娘死后,你一定要去长安找到你爹,告诉他,他害死了娘!不,他不是你爹,他是别人的爹!你就告诉他,我死了也会恨他!” 我冷得厉害,见周洲垂着头哭泣,一时万分怜惜,挣扎着起床将他拉到床边坐下。他扬起眼皮微微瞅着我,那双眼里全是泪,痛苦不已。我见他不作声,小声催了一句:“你答应不答应娘的请求?” 他咬着牙,低低地说:“娘不会死。”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你珍姨去年丢下我就走了,娘想她了,想去陪她了。” 周洲抽噎不止,外头喧哗阵阵,我拍了拍他低垂的头:“去外边玩会子吧。” 周洲似乎极不放心我,坐着动也不动,我欲骂他几句,门帘外已响起弟弟福多粗哑的声音:“姊,我在河里捞了几条鱼,放了两条在你厨房,帮你放水养在盆里了。”说着话,他已打起帘子进了屋里,并不靠近床,只在一角搓着手,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一脸关切,看着我,他倒红了眼眶,微微上前两步,低着声音问道:“姊,你喝药了么?”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他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立在一旁,周洲已搬过一张方凳请他坐下,他慢慢坐下,总是叹着气。我知晓他因何叹气,支使周洲出去后,便笑着道:“河上都结了冰,这大冷天的还飘着雪,你也去河里捉鱼呢!” 他的脸依旧通红一片,身上的衣服也不甚厚实,套在外边的宽大棉袄缝缝补补了多次,那精巧的针法还是出自阿姊之手。思及此,我偏过头抹了一把泪,低声嘲笑了一句:“福多,姊姊给你提个醒,你要再这个窝囊样,姊姊先打你,再骂你那媳妇!她当她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呢,要人供着她呢!脸面长得好看的,无论男女,没一个是好东西!” 福多只是低头讪笑,一脸无可奈何。而我此时心里又想起了不快的往事,不吐不快,索性一股脑儿地道了出来:“若不是看在她生下侄子伤了身体的份上,我当初就该赶她出我们家。凭着几分姿色,干些不要脸的龌蹉事!”福多的脸上愈发红了,满是羞愧之色,他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而我本意并非是要他难堪,见他如此,只得收了话头,扬起眉眼冷冷地说道:“你不爱在我这儿多待,就回去吧。她知晓你在我这儿,回去该会被她骂了!” 福多呆呆地坐了片刻,突然直起身子,盯着我说道:“姊,秀梅比前些年好了许多,你别不待见她,那两条鱼还是她让我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子。” 我斜嘴笑了笑:“替我谢过弟妹了!” 福多倒是真不愿在我这儿多待,似乎我总是给他气受,让他难堪。 人走茶凉,我盯着雾气蒙蒙的窗子发了许久的呆,听着窗外的玩闹嬉笑声,思绪飘飘荡荡,竟似回到了曾经那段灿烂无忧的日子。 白水乡因白水峰而得名,清澈绵延的河水正是源自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 白水乡被群山环抱,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山那边云雾缭绕,仿若仙境。山里有许多鲜美的野山菇,我自幼便爱跟着阿爹上山采野菜,长年累月,有毒没毒一看便知。我喜欢走在大山里的感觉,神秘而又静谧,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却挡不住太阳的光辉,追寻洒落林间的缕缕光线,这种感觉令我痴迷。 山里清泉溪流众多,泉水清凉甘甜,令人回味无穷。顺山而下的白水河弯弯曲曲,穿堂过户,滋养着一方人。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这方水土的人们勤劳善良、真诚淳朴,能歌善舞,男善编织,女善织染,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听大人们说,山的另一边是热闹的城镇,那边的人极会装扮自己,有钱人的衣服上总会有好闻的香气,那是熏了香的,这样仿佛是自身就带着香味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然,世间万种气息香味,只有阿姊最令我欢喜安心。 阿姊出生那日,阿娘饲养的河蚌产下十来颗晶莹剔透、通透圆润的珠子,爹娘一心以为阿姊日后会是富贵命,遂起名“美珍”。十来颗珠子打磨加工成一串小小的手链,成了阿姊的一道平安符,爹娘格外珍视,千万叮嘱阿姊随身携带。我的记忆中并未见过阿姊的那串暗藏平安的珍珠手链,那串手链被阿姊加了红线,牢牢地系在脖子上,衣衫将其掩盖得严严实实。 爹娘信命,得知阿姊将手链改做了项链,急得红了眼,似是十分焦虑。 “算命先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 说过,你的脖子上戴不得珠子,那会坏了你的命!” 阿姊并不信命,更不信算命先生的那一套,对爹娘的劝告并不反驳,只是笑着说:“若说与命数有关,然命数本就多变,因果始终如一。我只是改了样式,珍珠还是珍珠,并未有何损益。爹娘无需多虑。” 而算命的又说我命里缺水,爹娘费尽脑筋也想不出好的名字,算命先生大笔一挥,写下一个“淼”字,爹娘虽不识字,因住在水边,“水”字变成何种模样也能一眼认出,夫妻俩见了这满是水的字,不住地点头。 算命先生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水满为患。待姑娘嫁了人,不可再唤,否则会溺死人咯!” 爹娘信算命一说,果真在我嫁人后,不再唤我“淼淼”,自然也不准阿姊和邻近的长辈再叫。阿姊对算命一说嗤之以鼻,在爹娘未下令之前,她早早地改了口,亲昵地唤我“小珠”,及至后来成了同龄人口中的“小猪”。为此,我与阿姊和那群人置气,整整一天没理睬人。我一个人闷在屋里,眼泪哗哗地淌,总觉得爹娘偏心,给我取了个这样的名字。阿姊叫“美珍”,我叫“美珠”,珍珠珍珠,我们是爹娘手里心尖的宝。其实不然,我不过是阿姊的陪衬罢了。阿姊出生有珍珠,我什么也没有。 原本我从未计较名字上的差别,及至被人叫了“小猪”,我开始讨厌“美珠”这个名字。我只记得,那天阿姊哄了我许久,我才不再计较名字的事儿,不再因爹娘的偏心而伤怀。 阿姊说:“别人这样叫你,你不理,那便是叫的他自己。姊姊以后叫你小鱼儿,可爱又吉祥的小鱼儿,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儿。” 我听后仍是不高兴:“我才不要是鱼,等着被人捞上来吃!” 阿姊搂过我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说:“你是小鱼儿,我是大鱼儿,大鱼儿会保护小鱼儿,不让小鱼儿被人欺负!” 阿姊真是好姊姊,是世上最好的姊姊,什么都让着我,可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她嫁人了。她高高兴兴地嫁了人,而我却躲在屋子里哭得眼睛红肿嗓子沙哑。在我眼中,阿姊十六岁花一样的姑娘,白水乡没人比她好看,而她却嫁给了河对岸一个编草鞋的憨憨胖胖的男人。那男人比她大了十岁。我痛恨抢走了阿姊的那个男人,阿姊回家让我叫他“姊夫”,我心里抵触,口中仍旧满是笑意地叫了,看到阿姊脸上甜美的笑容,我又难受得想哭。 十四岁的年纪已懵懵懂懂知晓些男女之爱,从阿姊的一言一行中,我知晓,阿姊爱着那个男人,爱着她的丈夫。 我时常因思念阿姊,一个人走很远的路,过桥去看望阿姊。她喜欢的男人是河对岸的佟家人佟亚群,祖辈并非本地人,搬来此处已有四十多年,家中人人都识得许多字。虽来此有了数十年,佟家人并不常与人来往,院门白日里也是常常紧闭,最初人们总以为那家里没人。 然而,白水乡的人热情好客,对外来人也极其真诚。有外地人在此落户,人们自然会上门拜访,佟家人虽不至于闭门谢客,却总是彬彬有礼,待人不热情也不冷淡。长此以往,往来虽不多,这里的人们却都十分钦佩尊敬佟家人,尊称佟家老人为“老先生”“老夫人”。 白水乡民相信传说命运,对算命的格外看重。只因算命的能推算生辰八字,更是乡民中识字最多的人,所以便尊称一声“先生”。 而自佟家入住此处后,佟家人的学问见识都令人钦佩有加。他们会写诗作画,诗文经佟家人念出口,犹如歌唱,时而让人心潮澎湃,时而让人悲愤困苦,时而令人焦虑忧愁……白水乡民并不懂其中大意,吟唱诗文的佟家人却能让人欢喜让人忧愁。 阿姊虽不算太美,却温柔娴静,行为举止与佟家的女子有几分相像。阿姊说过,佟家的女子乃大家闺秀,她喜爱她们,也羡慕她们。 如今,她嫁入佟家,做了佟家的“大家闺秀”。 我不明白,“大家闺秀”明明是大家的,可佟家的“大家闺秀”为何总是避不见客,不愿见大家? 直到我嫁了人,从丈夫的三言两语中,才渐渐明白,何为“大家闺秀”。 阿姊学得再像,也不是大家闺秀,我也不过是山野间没见过世面的粗俗女子,上不得台面,配不上山那边文雅的男子,更配不上我的丈夫! 我记忆中的阿姊似乎总是笑眯眯的,尽管在我看来,她蹙眉生气时更好看一些,在我面前,她却从不生气。我在佟家见了她多次,她依旧笑得温柔甜美,使我知道她过得很好。我原本恨佟亚群抢走了阿姊,见到他关心阿姊,我突然不恨他了。 阿娘说,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能嫁给真心待她的男人,那是女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因为阿姊嫁了,我心里总在别扭,对阿娘的话不服气,温柔又小心翼翼地反驳了一句:“为何不说男人娶了好姑娘,是男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在人面前,我一向听话乖巧,言语规矩。阿娘听了我的话,眼中忧虑满覆,而后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谁让女子生来就是要出门去别家的呢?淼淼啊,你心眼虽好,性子却拗得很,心里积了太多的不满,旁人不知,为娘的看得明明白白啊。你这样……日后嫁了人必定要受委屈,娘真不想你嫁人……” 一看到阿娘落眼泪,我便笑着说了句玩笑话:“娘舍不得我,我以后娶个好丈夫便是了。” 阿娘嗔怪,却也被我的话逗笑了,笑着轻轻拧了拧我的脸蛋,故意甩了一句狠话:“为娘只盼着你也早些嫁出去!” 阿姊嫁了人愈发好看了,性子也愈发温柔和善。每次见了她,我总在心里念叨着:“嫁人是件好事,能让人变得温柔美丽。” 自此,我日日思慕着能遇上喜爱的男子,与他朝夕相对,日夜相伴。 我似乎是错了。 暮色四合时,我不愿与阿姊分别,想要多听听她的幸福生活,福多却寻到了佟家,催我回家吃饭。我不情不愿地出了佟家院门,一路上红着脸低着头思慕着心中的如意郎君,心不在焉地吃了饭,又因睡不着,一个人偷偷跑出屋子,在屋后河边的柳树下坐了许久。 夏夜凉风习习,又有弯月挂在柳梢,像极了我白日里从阿姊那儿学来的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此时是黑夜,我想我该是偷偷与情郎在此私会,可惜情郎久等不至,我郁郁不乐。 十四岁的姑娘,情窦初开,为自己编织着美丽的梦,天亮了,也不愿醒来。 然,此时天未亮,梦却被眼前之景吓醒了。 水流将一团厚厚的物事推向岸边,我吓得起身连连后退,隐约看清顺着水流漂向河岸的是一个人。我迟疑着不敢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 靠近,退到墙根立住身形大声喊了一声:“爹!” 我清楚得感知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几乎带着哭腔。阿爹闻声而出,白嫩肉乎的脸上露出关怀的神情,他近前,轻声细语地问:“我的儿,你不困觉却是在这里大喊,怎地了?” 我稳了稳心绪,伸手指了指河岸,阿爹望过去,显然也吓着了,“啊”了一声,慢步过去,将那人拖上了岸。因有阿爹在旁,我便大着胆子凑上前想要看看,阿爹连连推我,嘴里不停地催促着我:“快!快去叫你娘来!这人身上满是血,你别杵在这儿干瞅着!”他说着已将那人夹在了腋下,连扶带拖地将人拖进屋里,进了后院,他便唤了声:“福多!” 福多已蹬蹬蹬地下了楼,进了后院,见阿爹手中扶着满身血渍的人,先是吃惊,后又快速上前扶过那人的身子。阿爹与福多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地夹着那来历不明的男子上了楼,进了福多的屋子,我紧随其后,阿娘早已在我的大声叫唤下去了厨房烧水。 阿娘提着满桶冒着热气的温水上楼进了屋,她见我痴痴呆呆地立在屋子一角,忙扯着我出了屋子。我恍若在梦中,被阿娘如此拉扯,微微醒过神,猛地扑倒在阿娘怀里,哽咽着说:“娘,他流了好多血!我从未见过这么多血,他定活不成了!” 阿娘拍打着我的背,柔声宽慰道:“淼淼,生死有命,等过了今晚再看看。这乡里没有好大夫,我们尽些心力救救他,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了。” 福多毕竟是十一岁的少年小子,也从未见过这许多血腥,阿娘送来温水后,阿爹便支开了他,叮嘱我俩早些歇息。福多的屋子被那来历不明的男子占了去,他只得抱了一卷铺盖进了我的屋子,腆着脸请求着:“姊,我在你屋里睡。” 我横他一眼:“娘让你在楼下的后堂里将就一晚。你害臊不害臊,多大个儿的人了,还赖着和你姊姊一个屋子里睡?” 福多放下怀里的铺盖,上前讨好着说:“姊,你不怕么?爹拖回来了个死人,我心里怕得紧。” 我扬手轻扇了扇他的脸,低声骂道:“你可别缺德!那人还没死呢,你盼着人死呢!” 福多不敢再多言,却仍是嘟囔了一句:“也活不了!” 闻言,我却是没再搭理他,放下床帐,侧身朝里躺着了。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翻身来看,福多已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板上铺好了被褥,见我瞪着他,他笑嘻嘻地忙将身子钻进了薄被里,闭眼假意睡了过去。 我并非有多抵触他赖在这儿,只觉得气闷。想到他也大了,性子却一如既往的胆小懦弱,还不知又要被远近的人欺负多久才能硬气点! 我气呼呼地下床熄了灯火,踏过地铺时,有意地踢了福多一脚,随后快速地上床蜷进了被窝里。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我思慕着心中的情郎,却偏偏因那来历不明的男子坏了一夜的兴致,留给我一夜的噩梦。河边,我等着有情郎前来相会,等来的又是什么呢? 唉…… 福多早早地起了,卷着铺盖的时候,他许是见我悠悠醒转,便挪到床边摇醒了我。我睁眼见了他,脑中仍有些迷糊,及至头脑微微清醒,他张口便道:“姊,爹说那人醒过来了!”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话,思前想后,他的脸离得那样近,我甩手朝他脸上甩出一记耳刮子,手心的疼痛使我立即清醒过来。抬头撞见福多含着泪水的双眼,我默默吞了口苦水,讪讪笑道:“姊姊方才在梦里呢!” 福多却不听我的解释,只是捂着脸,眼中的泪水突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声音委屈:“你打我……你……你动手打人……打我……” 我心中懊恼自责,见他转身埋头整理着铺盖,随后卷起铺盖一声不响地低头出了屋子,我张口叫了叫他,却叫不出声音。 平日里,我如何对福多恶语相向,总是带着三分笑脸,所以,他并不怕我。动手打人,在我看来是极其粗鲁的行为,我以为自己不会做出如此举动,却在迷迷糊糊中打了我那软弱善良的弟弟。 而我,在很久之后的年月里,常常因心里委屈愤恨动手打人泄愤。真心待我的亲友,因我怨妇般的言语、泼妇般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也渐渐疏远了我。 只有周洲,挨了我的打骂总是一声不吭,无怨无悔地床前灶旁地照料着我的饮食起居。 他那么小,他爹离开时,他也只是四岁小儿。一切罪过过错本与他无关,他是我与那人的孽,却承受了四年的责骂与讥讽。 深冬的雪越下越厚,我听见冰粒敲打窗棂的声响,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夜,心中的恨竟一点点放下了。那夜,我在河边盼着有情郎,老天倒是开眼,果真给我送来了。 第2章 从此芳心不肯收 用过早饭,阿娘给楼上的男子喂了些流食,阿爹本想翻过山头去山那边请来好大夫,那男子却不允,说是不敢麻烦。 家人不知晓男子的来历,因他大伤未愈,不忍相问,他却自己说了。他不是多话的人,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的来历。 他说:“家里出了事,离家到了此地,为躲避虎口不慎摔断了腿骨,后来循着流水声又误入了此地。承蒙相救,感激不尽!” 他原来是山那边的人,来自比山那边的城镇更远的地方。因误入白水峰,他进了一座有猛兽出没的山头,好容易逃出虎口,却因不识路径跌落了崖底,摔断了腿。醒来后,他听见水流声,一路寻找,却寻到白水乡河水的源头,因身上有伤,腹中饥饿,加上山路难走,他再一次跌落山崖。好在山下是流水,随流水漂流至我家门后的河岸边,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些不过是我听了他简短的话后,浮想联翩地在心中一遍遍地想象着他当初的遭遇。我感叹他命硬的同时,又有些羡慕山外多姿多彩的世界。 白水乡外的世界,我从未见过,从些许乡民口中听多了山那边的城镇的一方小世界,如今又得知家中这男子来自更远的地方,心中愈发向往。 如今正是农忙时节,爹娘见男子醒后精神恢复了许多,便去了山地,留下我与福多在家照看伤者。家中存着从山上采来的草药,阿爹与我详细说了哪些药草可以敷在伤口,我将药草捣碎,唤了福多进屋为男子敷药。 福多敷完药,在楼下遇见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发呆的我,轻手轻脚地坐在我对面,难以置信地说道:“姊,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下来!他身上许多伤口,一条腿也摔断了,竟真的活下来了!” 我嗤鼻:“活下来又怎样?腿断了,还不是个瘸子!” 福多的脸色变了变,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说道:“今天见了才知道他比我见过的男子都要顺眼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 !还有,你和大姊的脸都没他白嫩呢!” 我听了气得起身,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地上了楼,心里却骂着:“一个大男人,比姑娘的皮肉还要白嫩,算什么男人呢!” 而我上楼推门见了躺在床上的人,心却莫名地快速跳动了几下。我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比方圆之内的男子都要好看!而且,他还刻得一手整齐又好看的小字呢! 阿姊因看上了佟家的二孙儿佟亚群,那人教了她一些字,送了一册他自行临摹的字帖与她。得了字帖,阿姊如宝贝般珍藏着,轻易不与他人看,我时常看见她抱着字帖蹲在地上认真比划着,渐渐地,也认得些简单的字了,我也跟着她学了些字。此处纸张笔墨稀有昂贵,也非必需之品,家里也没有闲钱弄这些玩意。阿姊一心想要多学些字,虽是买不起笔墨纸张,却用她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竹签上雕刻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佟亚群偶然间见了,端看了许久,却看不出名堂,我亦不知所云。 阿姊却在背后悄悄对我说:“这是姑娘家的心事,只有我懂。小鱼儿日后有了意中人,便懂得了。” 而时至今日,我依旧未曾懂得。 只是,当我问起歇在我家里的那名男子的名字后,我不知他口中所说的是哪几个字,便找出一块竹片和一枚绣花针,教他将名字刻在竹签上。 他迟疑过后,只接了竹片,却是用随身携带的小匕埋头在竹片上刻着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看着他认真刻字的模样,我想起阿姊在刻字时,虽显得吃力,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安详神圣;而眼前的这个男子,于认真之下,又有着不可言说的风度与气魄。这是成长至今,我未曾在所接触过的男子身上见识过的气度。此时的我,说不出那样的神态与气度,钦羡中又有些畏惧。 他的名字的笔画并不复杂,我勉强认出了“彦华”二字,对他的姓氏却认不出。因认不出我便觉得难堪,唯恐遭他耻笑,因联想到他之前的发音,我便知晓那是个“周”字。我见他不紧不慢地收了小匕,于是笑着说了一句:“这个姓氏在我们这一带很少见呢。” 周彦华回了一句:“在我们那带,你的姓氏也不常见。” 我只得嘿嘿干笑两声。 白水乡地段,人家并不很多,我们这一带的姓氏也不过那么几家,陈姓却是本乡的大姓,也是本乡的富庶人家,乡里人多多少少受过陈家的些许恩惠好处。而陈家人却十分低调和善,是本乡极招人喜欢爱戴的人家。 白水乡民善良淳朴,对于我家救了一位外边的男子,乡民认为理所当然,离得近的乡民时常在我家坐坐,也不忘关心关心那楼上的伤者,偶尔也会送些补身子的过来。爹娘一一笑纳,却也不忘回敬些许物品。 若在平日,我会跟随爹娘上山采摘些药草和野山菇竹笋,或是去平陵帮忙种植培育庄稼。如今家里救了受伤的周彦华,每日为爹娘送去午间的饭食,我又得竭尽心力地照顾着伤者的饮食起居,虽是心甘情愿,却总有些不是滋味。 而为了照拂周彦华夜间的情况,爹娘好说歹说才将福多从我房中撵了出去,让他回自己屋里,以便在夜间照看着伤者。福多起初虽不愿,及至睡过两宿后,不管白天黑夜,他都十分殷勤周到地服侍着同屋子的男子。 我心里有些不舒坦,有意无意地在福多面前提起此事,他瘪瘪嘴,后又一脸兴奋地说:“我只有姊姊,想要个哥哥呢。周哥哥愿意做我哥哥呢。” 我气急,心里直骂他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口中却道:“我与大姊亏待过你么?” 他连连摇头,却满是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你与大姊都是姑娘家,我是男孩,有些话不便与你们说。远近的男孩子又说不上心里话,他们也不耐烦听我发牢骚。周哥哥是大人,能耐心听我说话。” 我笑了:“是你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吧?” 福多红了脸,低而有力地争辩道:“他虽不怎么搭理我,却愿意听我说话!他……他还摸我的头安抚我呢!姊姊你不知道,爹也不曾那样摸我的头呢!” 他的样子颇有几分可爱,我也不再去计较他与外人那般亲近交心,抬手笑嘻嘻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却十分别扭地扭开头,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我见他躲开,嘲笑了一句:“你看,是你自己不愿与姊姊亲近。” 福多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是你……你在逗我……像摸小猫小狗那样逗我呢!” 思及自己的一番心思,虽说不至于将他与小猫小狗等同而论,却也的确是觉着好玩。听了他的分辩,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从此,他却真正愿意待在屋子里陪着周彦华了,仿佛那人是他的亲哥哥一般,摇头晃脑地跟着那人身边乞求垂怜。 我极讨厌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周彦华待人十分冷淡,对我家里人虽十分客气有礼,却总让我觉得不舒坦。我并非想以救命恩人的姿态自居,以此让他对我与我家人感恩戴德。但是,对于救了他的一家子,他好歹也给个笑脸吧!而至今,我没见过他对人真正地笑过,即便偶尔扯一下嘴角,那眼里却不会藏有半分笑意。 会读书,会写字,便自命清高,我很是不屑。佟家人就不会这般傲慢无礼,即便我仍旧十分在意佟亚群抢走了我最亲近的大姊,心中也不会生出一股怨念。 我本是温淡之人,轻易不会动气,虽时常与人玩笑,也知晓分寸。遇上周彦华,我体内似有许多不安分的因子在蠢蠢欲动,恨不得狠狠地发一顿牢骚,将心中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吐出。最终,我仍旧忍住了,依旧带着笑脸照顾着伤者。 我一度十分不解自己这份隐藏的情绪,每逢想要发脾气时,总是极力克制,却总会独自生一顿闷气,白白苦煞了自己。 很久之后,我听闻他人将我与外边的女子比较,才知晓作为乡野女子的我,如此小家子气,是上不得台面的,自然配不上周彦华。我心里受得了委屈,却唯独受不得旁人将我与周彦华有关的女子比较。 他才华横溢,有胆识,有魄力,本不该苟活于乡野间,因我的粗鄙庸俗,将他生生地困在了此处许多年,险些儿毁了他一生的抱负。 我见不得他挂念外边的女子,见不得他与别的女子眉来眼去,哪怕他并无此意,我也会独自生好大一顿闷气,心里暗暗发誓不再原谅他,到头来,他不费一言一语,我总能缴械投降。我记得,他曾万般无奈地感叹了一句:“你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总爱使小性子。” 而初相识的那段年岁,我并不知晓,我表面不待见他,只因他对我太冷淡,苦费了我尽心尽力服侍他的一片好心。而他,总是冷淡疏远地表明谢意,甚至不愿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 多看我一眼。因此,心中慢慢有了怨气。 阿姊回家小住的日子,我便将心中的怨气发了出来。阿姊听后,先是一愣,后又看着我轻轻柔柔地笑了,笑得怜惜万分。她执起我的手,笑着说:“我的小鱼儿这心里有了情了!” 我听得糊涂,忙问:“这话怎地说?” 阿姊冲我眨眨眼,贴着我的耳,悄声道:“姊姊是从你路上走过来的人,这姑娘家啊,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总爱患得患失,总有一肚子委屈呢。你这不是怨他呀,是心里在意他呀!” 听了阿姊的这番言论,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觉着阿姊说到了心坎里,一时又觉着阿姊并不明白我的心里的委屈。我的心如一团乱麻,无心去听阿姊的劝告扭身上了楼,经过福多的屋前,我从半开的门缝里偷偷瞅了瞅屋里,耳朵却极其灵敏地捕捉到了福多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福多心慌地喊叫一声后,又欢快地说了一句:“周哥哥比昨日能多走几步路了呢!” 我似乎听到了周彦华极轻的笑声,想要推门进屋,却又慌乱地离了屋前。匆匆回到屋子,我紧闭门扉,心思却不知飞往了何处,心中只想着:他笑了! 我听见他笑了! 福多还小,又格外亲近他,所以,他便对着福多笑了。 我心里泛起些许酸味,思及他能下床走动了,又替他高兴。 周彦华在床上将养了一月有余,等到腿骨能活动后,我便时常见他扶着床沿、墙壁迈着步子。每次,他都惨白着脸咬着牙,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依旧坚持下床多走动,哪怕时常摔倒。 如今,他能下床顺利走动几步了,我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舍。 腿脚好了,他也该离开了吧。 阿姊在家小住了两日,佟亚群用过午饭便过来接人。阿姊虽嫁得不远,我与她却不能时常见面,如今好容易盼得她回来,我不肯轻易放人,扯着阿姊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阿姊又与我谈起了周彦华。这两日来,她抱着给我相看郎君的心思,十分留意周彦华的言行举止,虽说与周彦华只是简单有礼的慰问,她却仿佛看透了他般,对我提起那人,直说我好眼光。我听着心里有几丝窃喜,脸上却不愿表露出来,口中故作不满:“姊姊自己嫁了人,也想着赶紧给我找婆家,见了男人就说配我呢。” 阿姊捉住我的手,格外怜爱地轻轻拍打了两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别错过了好人!姊姊知你脸皮薄嫩,不肯轻易开口,也不愿拉下脸去讨好人。可是,他既受恩于我家,只要你与爹娘说说,再由爹娘提出来,这事就成了!” 我笑道:“姊姊这就放心让我跟了他?你我皆不知他的根底,这是要我稀里糊涂地嫁给来历不明的人!” 阿姊释然微笑,仿佛松了一口气:“你有这样的心眼是好的,没教情爱蒙了你的心。我是看他品行真不错,至于他的底细,你想着法子从他口里多打听打听。” 我知晓阿姊对男女之事正如同乡里的许多姑娘一般,即便有着姑娘家的矜持,却也会主动与其看上的男子来往,想着法子打听那男子的心意,刻意去讨好取悦那男子,若是两情相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阿姊看上憨直厚道的佟亚群,我虽时常见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转眼,她又满心欢喜,十分努力地读书写字,只为教佟亚群欢喜,知晓她的付出与真心,如此,似乎也能得到佟亚群更多的眷顾与青睐了。 我一度十分看不起阿姊这般姿态,却又不忍挖苦,只是默默看着她忽喜忽悲地为情爱所苦。情爱之苦,我未尝过,却从阿姊身上看到了情爱之折磨人。情爱令人茶饭不思、昼夜难眠,却又无可奈何。 我知晓阿姊因看上了佟亚群,看上了佟亚群的学识与文雅谦和,所以,对于同样认字习书的周彦华也有了好感。她相信,认得字读过书,必定懂得许多,必定有气度涵养,必定懂得尊重女性。这些人,即便不易让人觉得亲近,却总是态度温和,谈吐文雅,不会大声骂人,不会高眼看人。而这些人却不轻易在人前露出笑容,总是一脸端正严肃,古井无波。 我尊重敬佩这些人,却不愿与这些人打交道。 这并非我自命清高,及至认识了周彦华,才知我为此自惭形秽,自卑得不敢在人前闹了笑话,教人瞧不起。 福多与周彦华常常待在一处,他时常向我炫耀周彦华的才华,偶尔在我面前露两手,在地上画出来的字却歪歪斜斜,实在不堪入目。我虽不识字,却也知道字要是写得好,要么端端正正令人看着舒心,要么形态飘逸令人看着畅快,要么如同阿姊那般如同朵朵花草,虽猜不出却格外好看;周彦华的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规规矩矩,苍劲有力,佟亚群的字飘逸如飞,仿佛雨后的远山青黛。在我看来,只有这三人的字让我觉得好看,福多的字却犹如鬼画符,还不如我的字。 然他年少,又因好学,我不忍打击他,只笑道:“你年纪小,写字要费劲,你气力不够,快快长结实些,也能下地帮爹娘做些重活了。” 福多转脸笑着说:“我要跟着周哥哥学着念书呢。”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又不是这里的人,腿好了就要走的。” 福多失落地垂了头,本就瘦弱的身子似乎又矮下去了半截,仿佛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后,习惯低着头不言不语。他习惯忍气吞声,受了欺负,进家门前必先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从不与家人诉说。爹娘心知肚明,替他心疼,说几句那些孩子的不是,他反倒极力维护,唯恐教人听了去,得罪了人。 见他这副模样,我好几次想要动手敲他的脑门,提着他的耳朵让他硬气些,却总是不忍心指责。话在心里酝酿了千百遍,总因怜惜无可奈何地叹气。 我随着他进了屋子,却在楼道处见到了正扶着栏杆的周彦华。他似乎刚刚下得楼梯,如今正扶着栏杆稳着身子,福多见状,早已快步奔了过去,满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周哥哥,你怎么下楼来了?万一摔了……” 周彦华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事。”随后,他又向门边的我望来,对着我微微倾身点头。我知晓这是他的礼仪,是外边世界有学问的人之间的礼仪,似乎不管对谁,他们必定不会忘了礼仪。我不知晓他的那套礼仪,虽已知晓这点头之礼,依旧无动于衷地立在门边,只微微笑了笑。 微笑,似乎也成了我对人对事的礼仪。 他的脸色较之一月前好了许多。福多并没有说错,他的皮肤比我所见过的姑娘家的面皮都要白嫩,即便仍带着些许病容,脸颊两旁也有了红润之色,即便不笑,面容依旧温雅谦和,并非不易让人亲近。 我突然觉得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 悲伤,无端想起了阿姊的话,又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该是有了家吧。家里有贤妻孝子盼着等着他,也无怪乎他一人时,时常会露出焦急之色来。” 那把曾经在竹片上刻下他名字的小匕,他总会擦拭,继而又会看着那小匕发起呆来。 也许,那是他在意的人送给他的信物吧? 我不知为何见了他,脑中便会不由自主地猜测着他的种种,竟无心去想其他。 我面色自若地看着福多扶着他,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我走近,在几步远停住脚,声音温淡如水:“再休养几日,周某便不再叨扰。周某身上分文全无,救命之恩,待他日来报。” 听了这生疏的话语,我心中发冷,淡淡地笑了一句:“救你若是图个什么,便不算什么恩。出了这里,你记得也罢,忘记也好,我们一家子并不图你的报答。” 周彦华一时愣住了,许久说不出话,而后只是很沉很重地点了点头。我见他额头上冒着汗,察觉到他站了多时,便提醒了一句:“你腿上有伤,上楼躺躺吧。” 他摇了摇头:“我到院中看看。” 我知晓他定是憋坏了。来了这些时日,他从未下过楼,更别说看看外边的景色了。也亏得他沉着,这一月多来,躺了这些时日,竟是毫无不满情绪,安安心心地养着伤。 他扶着福多的手臂企图到院中去,我不便劝说阻拦,忙搬了张竹凳到院中。福多扶着他坐下后,我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山已染上了一层霞光,我便朝着福多吩咐了一句:“福多,你照看着周先生,我去生火。爹娘也快回来了。” 第3章 不教多情误真情 晚饭后,阿爹与福多陪着周彦华在后院的大槐树下乘凉,我与阿娘坐在后堂的窗下缝补着衣衫,偶尔听见福多激动又焦急的声音,总是时不时地透过窗子向后院那处去看。 院中蝉鸣不断,山头的最后一缕余辉在男人小孩的交谈声中渐渐隐去了,天色暗了下来。阿娘点上油灯,许是看出我的心不在焉,笑着说:“你总盯着后院看什么?姑娘家不要掺进男人的世界里。” 阿娘捧出两套男士的衣衫,一套青衫白裙,一件灰衣灰裤,色彩虽不艳丽,样式却十分讲究。看尺寸不会是为福多缝制的,看款式也非是为阿爹准备的,我已然知晓阿娘是为周彦华紧赶慢赶地做了两套衣衫。周彦华身量修长,许是受了磨难,身子消瘦得厉害;阿爹身量不高,身体已微微发福。周彦华落难至此,阿娘见他身无一物,便将阿爹宽大的衣裳改了尺码,这才勉强做了周彦华一身的行头。 我常常在夜里听见织布机的声响,不想竟是阿娘不辞劳苦地为周彦华缝制衣裳呢! 青衣长裙,一针一线缝制得精巧细致,衣衫领口与袖口处丝线匝匝,虽无雕饰,却干净素雅。灰衣灰裤显然是简单之物,是寻常人家寻常衣物,毫无特色。然,阿娘的这份用心,令我眼眶发热,心里却感觉奇怪慌乱。 我正捧着两套衣衫细细地看,阿娘已在灯下坐住,轻柔地说:“寻着空子,你给周先生送去。寒碜之物,请他莫嫌弃。” 我心里噗通不已,红了脸颊,将两套衣衫赶紧放下,垂下头继续做着针线,小声道:“我不去!福多与他一个屋子,让他送去。娘净让女儿难堪!” 阿娘叹了一口气,却是笑着说:“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倔强,不愿轻易低头。珍儿都与我说了,你不是中意他么?娘也挺中意这个女婿,你可得抓牢了!” 我闷头不再搭话。我知晓,阿娘对阿姊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当初阿姊与佟亚群来往,阿娘即便不愿意她过早地嫁人,可在阿姊三言两语的请求下,阿娘轻易便松了口,含泪看着阿姊嫁了人。较之阿姊,我的性子不怎么讨喜,不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更不愿轻易低头认错。因此,在这家中,爹娘也更偏爱阿姊,即便是福多也更愿亲近阿姊。 阿姊嫁了,爹娘的目光与关爱才倾注在了我身上。我甚至想得到,若阿姊并不看好周彦华,只需在阿娘跟前说说,阿娘便不会这般热心为我张罗此事。 其实,想来有些悲凉无奈。然而,对阿姊,我始终无法记恨。 她太好了! 周彦华提出了离开一事,经爹娘苦口婆心和福多声泪俱下的挽留,他深思熟虑过后,点头同意了暂时留在白水乡。将养了些许日子,他也能拄着拐杖行走。因他不愿再麻烦我们一家子,又因在福多的陪同下在乡里走动了几圈,他知晓此地人们许多都是大字不识,年幼的孩子更是目不识丁,一心只与山林土地打交道。 这些时日,我常常见他抵着额头蹙眉深思,似有许多心事藏在心中,我不好当面问出。只是一日在饭桌上,他突然与阿爹商议着在我家屋旁搭一座木棚,想要教远近的孩子读书识字,他日若有所成,也能出得这里为国效一份力,也教本地人们能更多地出去看看外边别样的世界。 我们一家人从未有这般大的愿景,白水乡民也少有人有。白水乡民虽深爱着这方水土,却也希冀着走出去,我们一家人自然也有着这份希冀与渴望。 阿爹是随遇而安之人,在周彦华耐心温和的解说下,虽不动心,也帮着他在乡里奔走相告。白水乡民自来尊重钦佩读书识字之人,如今有人愿在此教孩子读书识字,自然乐成此事,甚至提议乡民共同出资建一座学堂,以便收纳更多的孩子读书。然,建造学堂非短时日能完工,乡民也只得暂时将孩子送往我家屋旁的木棚里就读,每人每月交上些许粮食、瓜果或钱财即可;而周彦华却将收到的粮食、钱财统统交给了爹娘。 他心里始终想着要报答救命之恩呢!原来,教学一事只不过是他赚取钱财还人情的方式罢了。 我虽对他如此见外隐有怒气,却又因他愿意留下来而暗自高兴。 每日,我总会自楼上听见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丝毫不觉得吵闹。时常,我会撑开窗户,望着楼下的木棚出神。木棚完成之初,极其简陋,只有几根粗壮的柱子撑起了一方天地,屋顶上铺满茅草,四周通风。后来,爹娘夜以继日地编织着竹帘,这才让这座木棚有了样子,周彦华感激不尽,对于乡民好心送来的礼,他时常会收下几件,然后礼便落入了我家。 学堂开学第一日,白水乡民皆来观看。因乡里从未有过学堂,许多乡民对周彦华的学识也并不了解,并不愿冒险让他教孩子,因此,这登记入学的孩子也不过十来人。 周彦华亲自为这座木棚题了匾额,命为“求知堂”。 半月以来,周彦华依旧穷困,在此无落脚之处。他似乎不愿麻烦许多人,听了爹娘的安排,仍旧与福多同住一间屋子。而因求知堂的落成,远近的孩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 子午间来去不便,午间用食歇息的事宜却落在了我身上。这一月下来,我也能从此中赚些家用,也不至于抱有怨言。 此时,孩子们才用过午饭,玩闹过一阵后,在周彦华的号召下,乖乖地回到座位下趴着歇息。我透过窗子向下方张望,求知堂四周的竹帘拢起,微微南风吹拂着孩子们的睡脸,安静祥和。 这些日子,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周彦华。 周彦华对教育孩子一事颇有耐心,早已不似平日里少言少语的他,甚至有说有笑了。面对每一位孩子,他的那双眼里总是藏着慈爱,仿佛父亲对孩子的慈爱关怀。当初收学生时,他便只收六岁至十二岁之间的孩子,他不说,谁也不便多问什么。 静谧安详的午后,偶尔有几声清脆的蝉鸣,我也无丝毫睡意。 四方敞亮的求知堂内,周彦华仍旧低着头在桌案前刻着字,用他那似乎从未离身的小匕在竹片上刻着字,随后又一一誊写在纸上。他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书籍都是他一字一字编写出来的,字迹工整,内容详实易懂,令孩子们爱不释手。福多一心渴望能让周彦华教他读书识字,如今有这么个机会,他却放弃了。我私底下问过他,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愿周哥哥教我时,没有其他人在一旁。” 如此说来,对于周彦华建堂教书一事,他心里该是多有不满。然而,即使再不满,他也得一声不响地接受,一个人躲在求知堂外默默听着课,待孩子散去,他才会找上周彦华,以求解答心中的疑惑。周彦华虽不知晓他为何要躲在外边听课,也不多问,只要福多相问,他总会耐心讲解,直到福多点了头,他才作罢。为此,周彦华常常在孩子们散学后,又花费时间为福多单独授课,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阿娘因怕怠慢了周彦华,时常会在夜里备些小点心。后来,为撮合我与周彦华,阿娘又怂恿我做这份活,我一声不响地揽下了。这一来二去,面对周彦华,虽说无最初那般疏离,却也依旧客气。 晚间,我往福多房间送去点心,福多已然睡下,我本打算送完点心便离去,哪知周彦华却随我一道出了屋门,在身后叫住了我:“小鱼姑娘。” 我转身,细声问了一句:“周先生有事?” 周彦华点点头,态度谦恭诚恳:“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中一时茫然不解,点头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下了楼,径直来到了后院的河岸上。此处,正是我初次见到周彦华的所在。至此,我心中更是不解,又见周彦华许久不言语,忍不下心头的疑虑,开口低声叫道:“周先生?” 周彦华低头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道:“令尊令堂……今日与我提过……你的事。” 我脱口而出:“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似乎略有尴尬愧疚之色,我已然猜到了。我对周彦华的心思,爹娘心知肚明,虽说我十分感激爹娘这般费心费力地为我,然而,观周彦华神态,我知晓他心中是不愿的。此刻,周彦华单独与我谈论此事,我不知他是何居心?若他不愿,本该在爹娘提出后就当面拒绝,如今找上我,我一心以为他只想着羞辱我,想让我颜面扫地! 我突然不知如何面对周彦华,故作镇定地笑道:“给先生添麻烦了。我爹娘的话,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先生明日还得早起授课,早些歇息吧。” 周彦华斟酌着问了一句:“你什么也不问?” 我道:“既已心知肚明,何必再问?先生早些歇息吧。” 我并不愿在此多做停留,上楼锁了房屋,却是整夜未眠。因夜里哭过一宿,我不愿起床见人,生怕被人笑话。阿娘寻到房里时,扯开被子看到我红肿的双眼,忙问:“我的儿,你这是闹谁的心呢?怎地哭成这副模样了?” 闻言,我的眼泪又落出了眼眶,抽抽噎噎说不出话,许久,才微笑着说道:“娘不必忧心,女儿只是梦见姊姊遇难了,心里难过,便哭红了眼睛。如今这副模样,女儿也不便见人,娘便只说女儿病了需要静养,不能见人。” 阿娘将信将疑地点头,叮嘱了我几句话,后又笑着说:“你也不必多心,这梦见坏事却是好事。一大早佟家就送来了消息,珍儿有喜了呢!娘还想着与你一道儿过去看看她,你既病着,等病好了,再抽空过去。” 我不禁喜上眉梢,笑着说:“娘便先行过去看看姊姊,替女儿向姊姊赔个罪。” 阿娘嗔道:“你这孩子……什么罪不罪的?家人之间也讲这些虚礼,岂不生分了?” 阿娘离去后,我起床梳洗了一番,绞了热帕子敷了敷眼,后又对镜画了眉眼,如此,才将红肿的眼眶遮盖了些许。我正坐在桌前做些针线,听得楼下琅琅书声,起身推窗去看,无意中瞟到周彦华的身影,又赶紧闭了窗子,转回到桌前,一心一意地做活计。福多许是见我闭门不出,又从阿娘那儿得知我身子染病的消息,便前来探望。我并不怕见他,开门请他进屋后,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我横他一眼,他立马凑近轻声询问了一句:“姊,你这样子不像染病了呀?我觉着姊姊比以往都要漂亮些,是有什么喜事么?” 我笑道:“是有喜事!大姊有喜了,你说是不是喜事?” 福多却满脸不解:“那与你有何干系呢?我看,是姊姊你自个儿的喜事吧?” 我并不愿反驳他,顺着他的话头问了下去:“那你猜猜姊姊有了什么喜事?” 福多不假思索地答道:“姊姊也要嫁人了!” 我红着脸嗔道:“胡说八道!” 福多却一脸神秘地凑近了几分。此时,窗外的书声已渐渐低了下去,我偶尔能捕捉到周彦华温润动听的声音,待要细细聆听,看到福多越凑越近的脸,我的心莫名的一阵心慌,连忙抬手推开他的头,心跳却愈发急促紊乱了。 “姊,你昨夜因何而哭?” 我连忙矢口否认:“谁说我哭过了?” 福多满脸担忧:“你眼睛还红肿着呢。姊,若不是听爹娘提起你的婚事,我还猜不出来……你不愿嫁给周哥哥?因为这个,你才哭的么?” 我的心“咯噔”一下,许久答不出话来。福多的心思单纯又迟钝,在他看来,平日里,我对周彦华客气有礼,甚至有些冷淡,有别于我对待白水乡男子的态度。对待乡里人,我一向亲和,我接触过的同龄相仿的男子,虽不说亲密无间,却也不至于如同与周彦华那般相处。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交谈总是那样仓促苍白,相处了这些日子,依旧如同陌生人那般生疏。 福多兀自在一旁叹息,我因怕人问及昨夜的事,不敢与人多谈及周彦华;而福多又是与周彦华走得最近的人,我更怕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 因我之事而向周彦华谈论嫁娶的事,搜肠刮肚了一番,笑着劝道:“福多,姊姊还不想嫁人呢!周先生世外之人,非姊姊良配。爹娘一时心血来潮,给了周先生烦恼,你也别再拿此事惹人嫌烦。若惹了周先生不快,他不再与你亲近,不再教你读书,你可没处去哭!” 福多连连点头,又小坐了片刻,便捧着书本去找周彦华。 午间,我倚着窗子打了会盹,听见楼下的说笑声,瞌睡顿时走了大半,不管不顾地开门奔到楼梯处,急匆匆地下楼,口中高兴地唤着:“大姊!” 在楼梯口遇上周彦华,我不禁红了脸颊,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几步奔到前院中,亲昵地挽过阿姊的手臂,开口便倾诉想念之情。 阿姊瞧着愈发温婉美丽,许久未见,我不禁红了眼眶。阿姊温声温语地开解了一句,抬手替我温柔地拭去眼角的泪珠,忧心忡忡地说:“娘说你病了,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你身子哪里不舒服?找大夫看过么?” 我笑着回了一句:“只是夜里睡得不好精神困顿,不是什么大病。” 我与阿姊说着话的空儿,福多已搬过一条长凳到院中的老槐树下,笑着请我与阿姊过去坐着说话。才坐下,我便见福多与周彦华正合力抬着一张四方小桌过来,我赶紧起身欲指责福多不会待客,脚步才迈出一步,阿姊就扯住了我的衣袖,对我报以一笑,拉着我回身坐下,笑着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你该向福多学学,他比你坦率许多,也更得你意中人喜欢。” 我本就不满福多的待客之道,被阿姊这么一说,心中又多出一分气,闷闷地坐着不说话。待四方小桌摆好,福多又张罗出了几碟小点心,拉过周彦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老槐树下。我暗地里给了许多眼色福多,福多不知何故,低声问过我,我不愿当着周彦华的面讲明缘由,索性由着他自己琢磨缘由。 树下,阿姊与周彦华聊得挺投机,阿姊说些本土的风俗民情,又向周彦华请教他家乡的文化习俗。两人越谈越投机,福多偶尔插几句嘴,却总是跟不上两人的思绪,也只得陪着我吃些点心,随意聊聊家长里短。我与他聊家里的一切,又说天气热了,要去山里伐些竹子编织竹席;河塘里的鱼虾渐渐肥了,福多又要下水捕鱼……而他最先想到要犒劳的人却是周彦华。我即便嘴上不满,心里却有几分动容。 听着阿姊与周彦华细微的交谈声,我不经意间抬头看向他,正撞上他的目光,他微微含笑致意,我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却已听不清福多与我说了什么。回过神时,福多已被阿姊支开了,只留我与周彦华对坐无言。 我早就发现求知堂内空无一人,因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便一直未开口问明。眼下,彼此相坐无言,我只得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周先生今日不授课了?” 周彦华微微诧异过后,仍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一句:“过了今日,便是七月节了。” 七月节,极受白水乡民重视。七月初至七月中旬,是鬼门大开的日子,为避免家中小孩出门冲撞了鬼魂,白日里,未满十周岁的孩子都不得出门,至最后两日,家中小孩才会随同家人一同祭祀先人。 “周先生的家乡是如何过这七月节的?” 周彦华不假思索地答道:“便也如同你们一般祭祀先祖,也会放河灯,庙里烧香祈福。” 我从他眼里看出了回忆之色,因心中实在好奇,忍不下还是问出了口:“周先生在思念家里的亲人?” 许是不曾想到我会如此直言不讳地指出来,他错愕片刻,而后才轻轻地点了头,却是不再发言。我内心有些焦灼,即便心痒难耐,也不想再去探听他不愿言明的家事。 许久,我才听到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句:“家人在不久前相继遇难,恐再难相聚。” 我狠狠地吃了一惊:“这么说,你……无家可归?” 周彦华突然抬头看着我,敛眉微笑:“算是。” 我突然不知如何说话,只得低头道歉:“对不住,我并非……” 周彦华笑着打断我:“你们一家救了我,我无以为报,怎会因你过问此事心生怨怼?” 我讪讪点头。因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再出言,好在阿姊与福多去而复返,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而阿姊见我与周彦华的气氛沉重,似是随意地聊起了邻近的几户人家,又谈起了自幼与我相好的赖冬青。 赖冬青的家境并不富裕,他娘是他爹从外地娶进来的,并没有像样的婚礼,一切从简。他娘极少出门走动,备受他爹喜爱珍视,因早产生下了赖冬青,身子落下了病根,加上双腿受了寒,腿脚不甚灵便,只在自家院子里走动走动。他娘生得唇红齿白,十指不沾阳春水,像是外面大户人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只是不知为何独独嫁了他爹。 赖冬青像他娘,与他爹无丝毫相像之处,甚至有人猜测他并非他爹所生。这话传到爹娘耳里,爹娘不愿嚼人舌根,更不愿听到我们小辈在背后说人不是,狠狠教训过后,又被拎到赖家登门道歉。 爹娘说,赖冬青是懂事孝顺的孩子,而幼时的我,只觉得他是好看的男孩子。渐渐接触过后,他又与我接触过的同龄孩子不大一样,带着些许稚气的成熟稳重,往往表露出来的却是一股犟脾气。福多被人欺负了,他会帮着福多出气,却绝不开口求饶。 自与赖冬青接触过后,我常在家人面前夸耀他的英勇好义、聪明能干。直至阿姊嫁人了,我便不再当着家人的面提起他,甚至不愿再听到他的名字。 如今听阿姊无意中提到赖冬青,我心里不是滋味,也猜不透阿姊提起此人的意图。 阿姊至今仍不知晓,曾有谁因她的出嫁而哭红了双眼。我曾对赖冬青哭诉不愿阿姊嫁人,赖冬青也红着双眼说了一句:“我也不想她嫁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已让我明白了所有。 他与我亲近玩耍,只因我能向他倾诉阿姊的一切,他也能时常见到阿姊。 爱在心上口难开。 他曾体会过的痛苦滋味,遇上周彦华,我也实实在在地体味了一番。 我不敢与家人谈起赖冬青,更不敢与阿姊谈论赖冬青,我怕自己忍不住道出真相,怕打乱属于阿姊那平静的幸福。 赖冬青出了白水乡,在外头做起了珠宝生意,一身光鲜。他在此受了多年的气,想来这乡里该是没了他留恋的东西了。 第4章 夜里提灯寻归路 七月的上旬里,每到夜里,家家户户门前烟火缭绕,烧着纸钱的人们嘴里念叨着在阴间的亲人,召唤着逝去的亲人前来取钱物。每封包裹着钱财的白纸上写上死者的生卒,这样,烧去的钱财才会被亲人取到。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 而每年纸封上的字都是请了算命先生来写。这年,逢七月节,又恰逢周彦华仍借住在我家,这写字的活儿索性全交给了他。 福多生性胆小,夜里给亲人烧钱时,他总会躲在门内悄悄地看着外边的一切。 七月节的第五日傍晚,阿爹进了山里找草药,时至日落时分也不见回来,阿娘担忧,我便提出去山里找找阿爹。阿娘起初虽不愿,在我的坚持下,她只得替我备了火折子,本想叫上福多陪我一块儿进山寻阿爹。福多口头上虽应了,但那一闪而过的害怕神情,还是被我看在了眼里。我知他胆小,不想令他为难,正打算开口让福多留下来,周彦华却从楼上下来了,温和一笑:“我与你们一道进山里。” 我不知他为何做此决定,却不想麻烦他,才开口叫了一声“周先生”,福多便满心欢喜地跑了过去,抓着周彦华的衣袖,一脸殷切:“周哥哥要是一块儿进山,我就不怕了!” 我为福多这样无礼的行为举止感到愤怒,红着眼轻声斥道:“没规矩!周先生是客,哪有支使客人的道理?你若是不愿去,姊姊一人去!” 听了我的话,周彦华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而福多却不依不饶地反驳道:“姊姊真是太见外了,周哥哥在我们家住了这些日子了,早已似家人了。”说着,他又转头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周彦华,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周哥哥,你说是不是?” 周彦华低头温和一笑,看着福多的目光,竟有些宠溺。我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我努力确认了好几遍,那双眼里,的确满是——宠溺。 我不知内心为何又感到委屈,甚至愤怒。 身边阿娘几次扯着我的衣袖,低声劝着我,无非是让周彦华一同前往。此刻,我才猛然发觉,周彦华已成功虏获了我家人的心。 这感觉有些奇怪。原想,我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至今,我仍旧想不明白,周彦华是凭借什么收买了我家人的心? 我看到周彦华抬眼注视着我,微笑着道:“小鱼姑娘……” 此刻,我不想听到他的任何话语,一把抓上阿娘为我备下的火折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前院院门,也不管阿娘在身后如何焦急地唤我。身后,我听到周彦华温和的声音,不经意又红了眼眶,抬脚向山脚跑去,泪水流个不停。 起初,我还听到周彦华追赶出来的叫唤,因心里堵着气,不想理会他,一路跑到山脚下,我才转身看了看。 周彦华果真一路跟着我来了山脚!只是,福多却没有跟来。 见他来此,我感到高兴的同时,却也觉得生气,一句话不说就向山上走去。 身后,周彦华急急赶来,轻声唤道:“小鱼姑娘。” 我并不扭头看他,极其冷淡地回了一句:“周先生回去吧。” 周彦华并未回应我,依旧紧紧地跟随在我身侧。我停住脚步,直直地注视着他,再次说道:“周先生,请回吧!” 周彦华清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你家里人担心你,眼下找着你爹要紧,请你放下成见。“ 呵,真是满满的夫子的说教意味。 我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已露出柔和之色来,点了点头,不声不响地在前引路。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没入地下后,我适时地点燃了火折子,用纸糊的灯罩罩住了火光,这才借着火光在前寻路。 阿爹平时采药的路线,我大概知晓,此时沿着之前走过的路线一路寻去,换过几次火折子。再次换时,我还来不及罩上纸糊的灯罩,林间刮过一阵风,微弱的火光瞬间熄灭。周围一下子陷入黑暗中,我还未完全适应,又听到远处的山河沟谷处传来几声猛兽的声音,心里一阵阵发颤。我正颤抖着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忽听前边的草丛里传来声响,手一抖,火折子已落入了脚下的枯木草丛里。 我赶紧蹲下身在脚下胡乱摸索,因为心里害怕,也不管摸索到了什么,只要触碰到硌手的,就赶紧撤开手去。 此时,我才想起身边还跟着周彦华,眼下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心中更是慌了神,不由得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周先生?” 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回应,我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我转身,浓重的夜色下,他正急急地向我走来。我虽看不清他的脸,却在明了此时还有他陪伴在身侧时,泪水不经意湿了眼眶。 白水乡民敬畏鬼神,我自然不例外。 在七月节里,夜里很少有人会出门。此次,若不是为了寻阿爹,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胆寻到这山里。 我进山无数次,可夜里却从不敢进山。 对夜里的山林,我充满着恐惧。此刻,不见一点光,我更是害怕一个人留在这深山里。 我想要起身,浑身却无力。周彦华递出一只手,我犹犹豫豫地搭上他的手。他的手指细长,手掌温厚,被他握住的那一刻,我的心如同被软绵绵的棉絮包裹一般,温暖而舒坦。 他的手掌,似乎比姑娘家的手还要细腻。 果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是自相识以来,我与他最亲近的一次接触。我原以为我会反感任何男子的亲近,哪知触到他手掌的那一刻,我竟不舍得放开。 而他,如我所愿般地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牵着我的手引着我前进。 “方才前面有动静,我们过去看看。” 听到他的话,我的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掌上移开,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却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转身看着我,那双在夜里依旧亮如星辰的眼眸,平静如水,再低头时,我与他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交握的手掌上,他像触电般立马松了我的手,连忙道歉,语气却又显得极不自然。 “方才一时情急,并非有意……” 阿姊说,大户人家的女子,未出阁前,若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有损名节,可能一辈子的清誉就毁了。 而自小成长在白水乡的我,从未出过白水乡,初次听闻阿姊这样的话,总觉得这样对女子不公平。而我,虽说算不上开放,但幼时与同龄男孩子也没少过肌肤上的接触,只是后来大了,才知道避讳些,但对于偶尔肢体上的接触,我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此刻,被周彦华牵了手,又看到他这般模样,心头的一点念想也被他这番话打入了地狱。 我不喜与异性太过亲近,此次与周彦华的初次接近,我才发现,我并不反感他的亲近。 细思过后,我又觉得他真是正人君子,并非如外头那些男子那样喜欢拈花惹草。这样想来,我的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周彦华见我埋首不说话,不安地唤了一声:“小鱼姑娘?” 我抬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 头,微微一笑:“周先生言重了。我只是一乡野女子,并无那些顾忌。周先生好心帮我,我得感谢先生的一片好心。” 周彦华迟疑了片刻,许久,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谢谢!” 我淡然一笑。 此时,忽听前方草丛里传来痛苦的呼救声:“有人在么?救命啊!” 阿爹的声音! 我赶紧循着声音跑了过去,周彦华也跟了上来。 此刻没了火光,我不知晓阿爹人在何处,焦急地大喊了一声:“爹!您在哪里?” □□之声依旧在前方,周彦华快我一步赶了过去,我赶紧跟上了他。却在奔跑的途中被草丛里的藤子绊倒了,周彦华忙回过身,我催道:“我没事,去看看我爹怎样了?” 他也不再多说,继续向前走去,我起身才发觉崴到脚了,此时却只能咬紧牙关起身一步步挪动。走到阿爹呼救的地方,阿爹的身子却挂在了一处斜坡凸出的山石上。 我已猜到,他定是途中从此处摔了下去。 周彦华在准备下去救人前,他似是看我走路一颠一跛,问了一句:“方才崴到脚了?” 我并不回应他,只道:“麻烦周先生救我爹上来吧!” 阿爹摔下去的地方只是一个平缓的斜坡,倒也不难将人捞上来。只是,阿爹一把老骨头摔了这一跤,可能摔坏了,不然,他也不至于一个人躺在这里无能为力。 此刻,我十分感激周彦华能与我一道来寻阿爹! 施救的途中,我紧紧盯着下方,生怕周彦华在这夜里也给摔坏了。他好不容易养好了腿伤,若再摔坏了腿,怕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了。 好在,有惊无险! 而阿爹折了腰,不在床上躺上个把月,怕是不能再下床了! 周彦华在背阿爹回去的途中,阿爹昏昏沉沉地趴在周彦华背上,似乎是睡着了。途中,他忽然低声对我说了一句:“你的脚……还能坚持么?” 我诧异之余,轻声应了一声:“无事。”而我,本因崴了脚,忍痛走了这一路,更是疼得泪水直冒。 “小鱼姑娘。” 我闻声望去,周彦华正一脸为难地看着我,但是,我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关怀。我不敢细看,触到那样略带关怀的目光,我的心一紧,又猛地低下了头,只听他道:“若不介意,你扶着我走吧,这样好受一些。” 我不依,低头,声如蚊蝇:“你还背着我爹呢。” 阿爹身量不长,身体却已微微发福,周彦华一文弱青年,又那么细皮嫩肉的,应是没干过重活,背起来应该有些勉强。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却不防周彦华已空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右手。我愕然,迎头看他,只看见他的脸侧,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试着挣扎了两下,他忽然偏头微微弯下身子看着我。他离我离得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些许汗味,而他却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声音已露出了些许劳累疲惫之感来。 “我会负责。” 我一惊,许久未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敢深思,却是受惊般的挣脱了周彦华的手掌,踉跄地向前走去。 身后,周彦华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像锤子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的心扉。我一颠一跛地走去,埋头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每每想到今夜的周彦华,便不敢再往下去想,生生地掐断了那难以言明的心绪。 这一路上,周彦华也没有再说话,我只是听见他时重时缓的喘息。 院门外,阿娘翘首盼着我们一行人的归来,见我们走近,她忙朝里招呼了福多出来接应。 周彦华只简单说了阿爹摔下缓坡的事情,阿娘便一个劲儿地道谢,并催促他去清洗身子。周彦华笑而不语,在阿娘和福多的簇拥下,背着阿爹进了后堂。 后堂是阿爹阿娘的房间。我看着一行人进了后堂,在堂屋里站了一会儿,因脚疼得厉害,不想再走动,只得提高嗓音朝后堂那边喊了一句:“娘,爹没事吧?” 阿娘挑开门帘,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怕是摔坏了腰背,躺一段日子就能下床了。此次,还多亏有周先生呢。淼淼,你带周先生歇着去吧。” 阿娘正说着话,周彦华已出了后堂,对着阿娘低声说了一句:“小鱼姑娘崴了脚,又走了许多路,怕是更严重了。” 听得此话,阿娘立马迎上我,虽是满口责备,脸上却流露出深切的关怀:“我的儿,你崴了脚也一声不哼?快让娘看看,若是严重了,可得受一阵子的苦了!” 我嗤笑:“女儿可是摔大的,崴脚也不是头一回了,哪有娘说得那般严重,女儿知晓如何做。娘去照看爹吧,爹一路昏昏沉沉的,我怕爹不止是摔坏了筋骨,娘去查看查看爹的身体,看是否还有其他伤损?” 阿娘笑道:“还是你的心思细腻一些。我也觉得奇怪呢,明日啊,我托人去镇子里请个大夫来看看。” 阿娘叮嘱了我如何养好脚伤的话,又对一旁的周彦华千恩万谢,并叫了福多去柜子里拿了跌打损伤的膏药,吩咐他为我涂药。 福多倒是听话,听从阿娘的吩咐后,他笑嘻嘻地对周彦华说:“周哥哥,你洗好了便进屋子歇息去吧,我替姊姊上好药就回来。”看到周彦华点头,他便敛起了笑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低低地唤了一声:“姊姊……” 他在怕我。 我已然知晓他是为着我出门前责骂他的话而怄气,看他这副模样,我的心先软了下来,拿过他手中的膏药,轻声道:“你扶我上楼便可,上药的事我自己来。” 福多抬头打量了我须臾,撇了撇嘴,而后,贴紧我,悄悄对我说:“姊姊为何就不待见周哥哥?爹娘和我都喜欢他,可就是姊姊总是不爱搭理他。我问过周哥哥是否喜欢姊姊,他不说话,可我能看出来,他其实挺喜欢姊姊的。所以,姊姊你对周哥哥好一点。” 我对周彦华不好么? 我自认为待周彦华从来都是有礼有节,从不会怠慢他,怎么在福多眼里,竟是我十分不待见周彦华? 因周彦华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我不敢回身去看,也不敢去接福多的话,只沉默不语。 上了楼,福多二话不说,突然将我的手塞进随后而至的周彦华的臂弯里,然后,一溜烟地跑进屋子躲起来了。我被他这番举动弄得羞赧万分,从周彦华的臂弯里撤出手,也顾不上脚上的伤痛,抬脚跑了几步,险些又摔倒。 身后有人伸出手扯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倾倒的身子拉了起来。我因受此冲击未能站稳脚跟,竟生生撞进了周彦华的怀里。 他的身子单薄,我的脸撞上他的胸膛,疼得赶紧抬头,正对上他的深沉眼眸下微起波澜的目光。感觉到他一手仍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扶着我的腰身,我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 惶不安地后退两步,脚上的疼痛似乎更重了,身子再一次跌倒在周彦华的臂弯里。 我只觉无颜再见人,低着头慢慢单脚跳出了周彦华的臂弯,扶着墙壁走到福多的屋子前,使劲拍打着屋门,气急败坏地叫道:“福多,给我出来!” 屋内传来福多得意的声音:“我要是开门了,姊姊得打我了!” 我努力平复心中的那口恶气,脸上带上了几分笑:“姊姊不打你。你将周先生关在门外,像什么话?” 福多却道:“周哥哥都没说要进来呢!我都看到了,你和周哥哥抱了亲了,我要告诉爹娘去!” 我一听,脸刷地红了,竟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周彦华,他亦是一脸尴尬。触到我的目光,他收起尴尬的神色,竟双手交叠地对我弯了弯腰,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小鱼姑娘,你的脚上还有伤,上药为紧。” 闻言,我红了脸,只得扶着墙角一路艰难地行走到自己的屋前,思绪却不知飞向了何处。等转身去看时,已不见周彦华的身影,心里竟有些失落。 其实,福多也不算胡言乱语。 我与周彦华的确算是抱过了! 这是长大后,初次与一位男子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迅速,太过突然,我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只是梦。然而,等到我醒来时,才惊觉这并不是梦,而这样的美梦却演变成了噩梦。 我回到房间呆呆地坐了许久,屋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此时,我才惊觉,我并未锁门。 还好,来人是阿娘。 阿娘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见我痴痴呆呆地坐在桌边,过来将一盆水放在我脚下,温声道:“你回来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当着周先生的面和福多吵闹,这不像你。淼淼,今日与周先生上山寻你爹,可是与周先生闹了情绪?” 听到与周彦华有关的任何字眼,我都会感到不自在,此刻更是红透了耳根,想到今晚与他的几番接触,更是口不能言。许久,我才红着耳根嗫嚅了一句:“没有。” 猛然想起阿娘的话,我慌得拉住了阿娘的衣袖:“方才……我与福多的话,娘都……听见了?” 阿娘笑道:“哪里就能听清?要娘说啊,周先生是真的关心你呀!你与福多闹了情绪,他定不愿伺候你,你也不愿他伺候你,周先生怕你照顾不来自己,便替娘守着你爹了,娘这才上来为你上药。你果真气糊涂了,不上药就傻坐着呢!” 我故作不满地回了一句:“娘,您也打趣女儿!” 而阿娘提起周彦华便觉得有话可聊,硬是逮着我苦劝了一番:“我与你爹皆看好他,曾与他提过你俩的事,你既然有意于他,我们也可明面上与他说说。” 我想起周彦华找我谈论此事的那晚,心不由得又凉下了半截,恹恹地道:“女儿还不想嫁人!” 阿娘却徐徐劝道:“终有一日会嫁人的。爹娘先替你们定下来了,日后也少了许多变数。如今,他在此办了学堂,只要再为他选一处住处,你嫁了他也不算委屈。像他们这样读书的人,知文懂礼,更不会怠慢了你。嫁给教书先生,总比嫁给庄稼汉强。你看我嫁给你爹,还得陪着你爹下地干活呢,可辛苦了!” 我噗嗤笑道:“您当初又为何要嫁给爹呢?” 阿娘红着脸瞋了我一眼,眼中却露出了些许娇羞之色:“你爹天天上门纠缠,你外公外婆不堪其扰,只好卖女儿来求清静了!” 看着阿娘幸福的笑容,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幻想起了我与周彦华日后的日子,竟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上药的时候,阿娘又与我唠唠叨叨了许多,无非是劝我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以免犹疑不决,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我对阿娘的热心与忧虑感到可笑,却又觉得温暖。 身为女子,能否嫁得一个好郎君,关乎一名女子的后半生。 而我对周彦华的心思,的确不同于对其他男子的心思。只是,我对他一无所知,这令我十分不安,因此,才会惶惶不安、瞻前顾后。 正是我这副温吞软绵的性子,才在心中自酿了许多无可言说的痛苦滋味。 只要我不说,周彦华即使有所察觉,也不会轻易提起。 我这一生,从未遭遇重大的变故,而阿爹突然的离去和接踵而至的真相,曾让我一蹶不振。所以,当周彦华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时,我不知自己当时到底是因为内心深处仍旧对他有情,又是否是因为在阿爹临死前答应了他的话,才不顾一切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自此之后,我在血淋淋的真相里,受外界一次次的刺激与嘲弄,也渐渐地成了人们口中的“怨妇”。 第5章 生死无常露真心 大夫诊治过后,确认阿爹只是伤了腰背上的筋骨,留下一张药方和几粒跌打损伤丸后,气呼呼地离开了。 原因无他,只因阿爹自昨夜回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我担心阿爹身上还有别的毛病,几番对那大夫提出了质疑。大夫因人不信任他的医术,便闹了一场不愉快。 白水乡交通闭塞,请来镇子里的大夫已是十分不易,若不是担忧阿爹,我也不想得罪那位大夫。实在是阿爹如今的情况令我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因此,也只得信了大夫的话。 阿爹只是伤了筋骨,休养几日便无事。 况且,大夫是福多和周彦华请来的。听福多说,镇子里的大夫都不愿在七月节进山,也只有那位大夫肯来,我也不再多加为难。 期间,阿爹醒来食用了些流食,知晓自己的身子状况,一直郁郁不乐。阿娘只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说了许多话来宽慰阿爹。 我找到福多时,他正与周彦华在后院的地上用树枝比划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似乎我的到来打扰到了两人。我走近才知他俩在地上画了许多四四方方的格子,两人正摆弄着大小不一的石子,细看,这些石子的颜色几乎都接近黑白两色。 我不知这些方格和石子是些什么玩意,也没心思细问,想起来寻福多的初衷,当下也不顾周彦华在场,只细声问了一句:“福多,请大夫花了多少钱?” 闻言,福多却是一愣,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周彦华。我心里正纳闷,福多突然十分气愤地说道:“娘给了多少便花去了多少。姊姊你不知道,镇上的大夫可贪财了,不多给钱就不愿进山里来!” 阿娘当时也想到了请大夫来此不易,便多给了福多比平日里请大夫一倍的钱,竟然都用去了! 我虽然知晓福多所说并非有假,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二两银子没了?” 福多不敢看我的眼睛,似是十分心虚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了丝丝恳求:“姊,我没骗你。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 信,你问周哥哥,当时周哥哥也在呢。” 我瞥了周彦华一眼,见他仍旧摆弄着方格上的石子,终究是忍不住问了福多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福多欢快地道:“周哥哥在教我下棋呢!姊姊,你要不要学?” 我微微蹙眉,一声不响地回了屋子,陪同着阿娘一块儿守着阿爹,并将福多请大夫花费的钱财与阿娘一并说了。 二两银子对白水乡里的人来说,是好几个月节衣缩食攒下的银两,就这样请了大夫,而那大夫还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我觉得十分不值。原本,我是看阿爹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的,担心他身上还有其他毛病,哪知那大夫只说阿爹受了惊吓,好不容易从阎王殿捡了一条命回来,精神昏沉也正常,只需好好将养几日便无事。 我虽始终怀疑那大夫的诊断,然,我自己也看不出门路,也只得相信了大夫的话。 只是阿爹在病榻上将养了四五日,伤情似乎恶化了,阿娘不知何故,急得直掉眼泪。情急之下,我只得请求周彦华再去镇上寻个好大夫,周彦华并不推脱。因福多这两日食欲不振,身子虚,我一时寻不到人为周彦华引路,他却笑道:“路线我大致知晓,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低头从袖口摸出一袋零散钱财送到他面前,他并不受,反而笑着劝解了一句:“目前,我身上并不缺银两,请大夫的钱还是拿得出的。” 我不想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吃惊之余也顾不得许多,拉过他的手,硬是将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正欲撒手,他却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腕,又将那钱袋放入了我的手心,一句话不说地出了院门。 我恍恍惚惚不知发生了何事,醒过神时,忙追出了院门,朝着周彦华的背影喊了一句:“周先生!” 不等他转身,我快步上前,望着他温和平静的脸庞,泪水沾湿了眼眶,满怀感激地说了句:“谢谢你!” 周彦华微微牵动嘴角,笑得温柔。这是我初次见到他这样温柔的笑,竟不敢细看,窘迫地低下了头。正感到羞窘时,他却拢起衣袖替我擦着脸上的泪渍。 我被他这番举动惊得抬头看向了他,他似乎也微微惊了惊,正在替我擦泪的手顿了顿,又慢慢移开了。我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他眼里些许的震惊尴尬之色已渐渐消失,转而又漾出清浅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温暖。 “我会为你爹寻镇里最好的大夫,你别难过。” 说着,他也不再逗留,快步走向山脚。 我方才为何要哭? 因为担忧阿爹的病情而伤心难过,更是因为感动于周彦华的行为举止。方才的一切,让我初次尝到了被所爱之人关爱呵护的甜蜜滋味,许久不能回味过来。看着他的身影在晨光下一点点淡去,我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嘴角,心里的阴霾竟散去了许多。 然而,这半日里,我又总是担心周彦华会在山里迷路,遭遇不测。 守在阿爹床边,阿爹期间醒过来几次,与我随意聊了聊,我也问了阿爹那天上山采药是否还遇到过什么事,阿爹并未留意其他事,只说当时摔下缓坡后,昏睡了一阵子。 阿爹因没见到阿娘,问了一句:“你娘呢?” 我随口答道:“福多身子不适,吃不下饭,娘去看着他了。” 阿爹恹恹地叹了一口气:“福多这孩子,自小身子就虚,受不得热。他定是又吃不下饭,反复呕吐吧?” 我点了点头,边替阿爹捏着腰背,边道:“他就是太娇气,可偏偏娘疼他疼得紧,不让他下地干活,身子反而愈发娇气了。要我说呀,福多也大了,只有多出出力,身子骨才结实,也不会再被远近的孩子欺负了。” 阿爹无力地笑笑,忽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我起身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焦急万分地说道:“爹,您好好躺着!” 阿爹依了,果真闭起了双目睡了过去。我净了帕子,帮阿爹擦拭了身子,却发现阿爹的身子发起了热,我不知何故,只得不停地用凉帕子擦拭着阿爹的身子。 阿爹睡得并不安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粒,我一遍遍地擦拭,心里只盼着周彦华能早些请来大夫。 前院忽有了动静,我来不及起身,就听到阿姊焦急的叫唤。 我挑开门帘探出身子,阿娘已下楼扶过阿姊。 阿姊是一人过来的,想必是听到了阿爹的病情来得匆忙,也未整理衣着仪容,不像平日里回家省亲时端正姣好的面貌,反而透出了白水乡多数妇女的粗野之态来。 佟家人看着体面,然,自阿姊嫁过去后,我才知晓佟家人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体面,佟家的女人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端庄大方,关起门后,佟家女人也与白水乡的女人一样,粗活累活样样都得干。不同的便是,佟家的女人很少抛头露面,外边的一切,都是佟家男人在打理,她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对于阿姊这样动辄回娘家的媳妇,佟家人应该有很多不满,而阿姊回家的次数也的确少了许多。 当初阿姊嫁去佟家时,我本以为隔得近,与阿姊也能时常来往。哪知做了佟家的媳妇,阿姊就是佟家的人,一言一行都得依着佟家人的要求,丝毫不同于白水乡里的别家媳妇。 距离阿姊上回回家也不过隔了七八日光景,看着阿姊如今的模样,我却仿佛觉得隔了许多日子,内心无端多了一丝感慨:嫁人了有什么好,处处不得自由。 我与阿姊简单地照过面后,阿姊见过阿爹,看到阿爹病怏怏的情形,便流了泪。阿娘在一旁宽慰了几句,阿姊反而哭得愈发伤心:“我嫁得早,如今却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女儿不孝啊!” 阿娘心疼地皱眉,连声宽慰:“我的儿,你有孕在身,别哭坏了身子。你爹就是伤了筋骨,没什么大碍,你尽管放宽心。” 阿姊擦了擦泪,温顺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被泪浸湿的眼晶莹透亮,夹杂着许多情绪,我却读不懂。 阿姊又问了问福多的情况,许是不见周彦华,她满是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周先生?” 阿娘此时也才想起这事,讶然地附和了一句:“是呢,一早便没见过周先生!淼淼,你见过周先生么?” 支使周彦华去镇上找大夫本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此时,我也不想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我看爹的情况愈发糟糕,便请周先生去镇上找大夫了。” 我话音才落,却发现阿娘的脸色十分难看,略带责备地看着我;而阿姊更是惊得起身:“娘方才不是说爹的情况好了许多,怎么反而更严重了?” 阿娘忙拉住阿姊的手,笑着说道:“你别听淼淼胡说!她这是急糊涂了!前几日请了大夫来看过,只是伤了筋骨,加上受了些许惊吓,你爹才时常昏昏沉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 沉的。” 说着话的时候,阿娘不停地向我使眼色。 我早知晓方才情急之下说漏了嘴,阿娘是不想让阿姊挂心才想着瞒着阿爹的病情,因此,此时我只得闭口不语。 阿姊似乎是信了阿娘的话,也不再追究,只是仍旧不放心地说了一句:“周先生对山中路径不熟悉,去了半日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笃定地说道:“不会出事!” 阿姊一脸惊讶,阿娘更是无奈,略带责备地对我说道:“你这孩子……周先生是客,如今更是咱们白水乡里人人尊敬的教书先生,你怎么能让周先生一个人进山里呢?周先生对此处山路并不熟悉,上回是跟着福多才进了镇子,这次进山万一有个意外……” 我不想听到阿娘这样的猜测,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出声打断了阿娘:“周先生不会有事!” “即便此次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以后也不能再这样支使周先生!” 我忽然觉得不解,小声反驳了一句:“当时我不愿周先生陪我上山找寻爹,娘却一个劲地劝我,怎么如今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阿娘瞋我一眼,叹道:“淼淼,你糊涂了不是?当日是什么情形,今日又是什么情形?我们虽救了周先生一命,却不能以此从周先生那儿任意索取回报!” 我无话可说。 而我心里却觉得委屈。我是为了阿爹的病情考虑,若不是阿爹病了,我也不会放心让周彦华一人进山;而他去了半日不见回来,我心里也万分焦急。如今,阿娘却似乎体会不到我为阿爹担忧的心情,仅因周彦华进山一事便埋怨我,我心里有苦却不想惹恼了阿娘。 阿姊过来挽住我的胳膊,轻声开解道:“小鱼儿,你怎么与娘犟嘴了?姊姊知晓你心里也担心周先生,只是,你不该那样对娘说话。” 我小声嘟哝了一句:“我没有与娘犟嘴,我只是……我也担心周先生。” 阿姊在我耳边笑道:“我看娘也是急糊涂了,连小鱼儿也责怪了。你过去与娘好好说话。我来得匆忙,家里那边还不知晓我回来了,我先回去,明日我再来。” 阿姊说着松了挽住我的手,过去与阿娘细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看着阿娘眉间染愁,我意识到方才的确是我的不是,不该顶撞长辈,更不该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顶撞了一向慈爱和善的阿娘。 于是,我走了过去,低头说道:“娘,我错了。” 阿娘拉过我的手,慈爱地看着我,微笑着抚摸着我的手心手背,继而忧伤地看着我,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对珍儿瞒住你爹的病情,是不想她还为这个家挂心,毕竟佟家才是她今后的家;而淼淼你……为娘最是放心不下你啊,你太乖巧,又太能藏住心事,受了委屈也不会向爹娘诉苦。这一回呀,你倒是露了真心了,娘看得出,你十分在意周先生的安危,娘只是担忧他会出意外,你听了就急了……” “我没有。” 阿娘轻轻掐了一下我的手背,嗔道:“还嘴硬!” 我心里似小鹿乱撞,不自主地红了耳根,却仍旧不愿服软,依旧嘴硬的辩解道:“他为爹冒险进山去外面的镇子求医,女儿感激不尽,担忧他的安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娘也不与我多说,拍了拍我的手:“你不用顾着你爹了,娘守着。你的心怕是不在这里了,要是担心周先生,便去山脚等着吧。” 我红着脸嗔了一声:“娘!” 阿娘却似不愿见到我一般,将我推出后堂,板着脸道:“别在这儿吵着了你爹!” 被阿娘一语道破心思,我也不敢再与阿娘一同守着阿爹了,在后院的河边坐了一会儿,脑中却总是想起周彦华的脸。 想起今早他的一番举止,我不由得心跳急促,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隔着衣衫的指间的温度,似乎连鼻端也萦绕着他衣衫上淡淡的墨香。 望着平静无波的水面,水面上偶尔荡开几圈浅浅的涟漪,鱼虾从眼前游过。我又想起福多在河里抓鱼的情景,想着他高举着手中的肥鱼,满心欢喜地叫着“周哥哥”。 福多喜欢周彦华,周彦华似乎也挺喜欢福多。 也许,真如阿姊所说,福多比我坦率许多,也因此更得周彦华的喜欢。周彦华会耐心地教福多识字习书,会教他下棋;而我在明了自己的心思后,就将那扇窗对周彦华紧闭了,唯恐让他知晓我那份隐藏的心思。 那晚,他约我在月下见面似乎并非如我臆想的那般不堪。 我并不知晓周彦华是何时回来的,只是进了后堂看到正在给阿爹看诊的大夫,我并没见到周彦华,悄声问过阿娘后,才知晓周彦华在楼上看顾着福多。 此时,我虽想见周彦华,却也实在是担忧阿爹的情况。看那大夫与上次请来的大夫不是同一人,而这大夫看上去似乎要比上次的可靠许多,我也放心了不少。 大夫诊治了许久,眉心一直紧皱,时而摇头,时而叹气,阿娘和我皆是一脸担忧。而我怕贸然出声打断了大夫的诊断,大夫不说话,我也只能悬着一颗心。 寂静中,大夫走出后堂,在堂屋里坐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迟了……” 阿娘忙问:“什么迟了?” 大夫拈须摇头:“病患中毒已深,若能及早拔毒……眼下,老夫无能为力。” 说着,大夫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着:“这诊费老夫也不收了,你们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阿娘听了大夫的话,两眼翻白,当场晕了过去。此时,大夫原本迈出的脚步急急地收了回来,按了按阿娘的人中,又从药箱内取出一粒药丸送进了阿娘的嘴里。 “大夫,我爹真的中了毒?” 大夫看我一眼,对于我的质疑有几分不满,却仍是缓缓地解释道:“你爹应该是被山上的毒蛇咬了,你们家人要是细心一些,早些请来大夫拔毒,你爹这条命也不会……唉,罢了,此处乡民愚昧闭塞,老夫也不是头次遇到这等事了。” 我原本觉得阿爹身体有蹊跷,但之前请来的大夫却笃定阿爹只是伤了筋骨,家里人才放下了心。此时,听闻大夫说出这番话,我冷笑一声:“我爹是被你们这些庸医害死的!” 大夫冷着脸道:“女娃娃,老夫虽无起死回生之术,却没医死过人,你再这样诋毁老夫,楼上的病人老夫也不敢看了!” “我们请过镇子里的大夫,那大夫说我爹只是伤了筋骨,我当时不信。若不是有这些欺世盗名的害人庸医,我爹也不至于无药可救。” 说到气愤处,我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大夫,突然意识到他并没有错,错在我轻易便信了他人的话,错在我只是在阿爹的病情恶化后才察觉到不对。 错不在他人,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 我。 阿娘幽幽醒转过来,听闻我的一番话,她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淼淼,不得无礼,带大夫去楼上看看福多吧。娘就不去了,等大夫诊治过后,你再告诉我。”阿娘吩咐之后,又起身对大夫致歉,大夫笑着挥了挥手,并未计较我先前那些无礼的话。 我见阿娘步伐虚浮地向后堂而去,忙过去扶了一把,阿娘推开我的手,虚弱地笑道:“娘没事,我去看看你爹。你赶紧带大夫楼上去吧。” 我看阿娘神情颓靡,笑容依旧暖人心扉,心里不由得又酸又痛,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抱了抱阿娘,转身去请大夫,哪知大夫已自顾自地上了楼。 我忙爬上楼梯,将大夫引进福多的屋子。 福多这两日食欲不振、呕吐不止,原本瘦弱的身子愈发孱弱。想到家中接连的变故,再看福多这少年人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里更是郁闷。 好在大夫诊治过后,告知福多并无大碍,如今这般病症却是腹中积食所致,服用几服药即可康复。因福多这病症儿时便有,夏日频繁复发,早些年请大夫看过,大夫开过药虽能救一时之急,却总不能治本,爹娘束手无策,也便拖了这些年。 也不知周彦华上哪儿找来了这位老者大夫,竟说福多这病能根治,我心中不由得一喜。 大夫说:“他这病症的根源在肠道,食用油腻之物消化不得,食物阻塞肠道,这才会食欲不振、呕吐不止。喝过药之后,虽能缓解病情,但若不祛除病源,日后怕会愈发严重了。老夫这有一套针法,每月施展两次,不出半年,他这病就彻底好了。” 自这老大夫诊治出了阿爹体内中了毒,对他的医术我便信了几分,如今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我也不得不信了。看着他在福多身上施针,我看不懂门道,却见福多疼得满脸是汗,只得轻声安抚着他:“福多,你忍忍,坚持半年,你的病就好了。” 福多轻轻应了一声,闭眼咬牙忍受着。 施针完毕,大夫收拾药箱时,又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日后,在饮食上注意控制,少食油腻辛辣之物。还有,山路难走,老夫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每月两次的施针,你们便去镇子里找我吧。” 我点头致谢,周彦华适时地将大夫送出了门,我又将大夫的话对福多说了。福多显然不耐烦听我再说一遍,无所谓地笑道:“我知晓了。姊,我饿了,想喝绿豆汤了。” 我不想大夫才施了一次针,福多竟然就有了食欲,对那大夫的医术又信上了一分。 福多本想问问阿爹的情况,我含糊应付过去,哄着他睡下后,便进后堂将福多的情况向阿娘说了。阿娘听闻大夫能根治福多的病,一直染愁的脸上难得见了笑容。然,阿娘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像是松了一口气地笑了:“那就好。” 我看阿爹仍旧在昏睡,不忍心阿娘这样辛劳,便劝道:“娘,您歇一会吧,我来看着爹。” 阿娘只是笑道:“你爹醒过来一次,精神好着呢,能说能笑的,还知道疼呢,不需要你来守着。娘就怕他醒来见不着我,没人陪他说话,会孤独。你去看看福多吧,那孩子几日没吃好睡好,你陪着他也能顾着他一些。” 阿娘的神情有些痴呆,我看着觉得难受,也不再打扰。 我因心情低落伤感,独自在前院的槐树下坐了片刻,恰逢周彦华送了大夫回来。他许是见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树下发呆,顿住脚步,低声唤道:“小鱼姑娘。” 我想起他自今早出门就没怎么歇息过,似乎也没在家里用过饭。听到他的叫唤,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起身,匆匆整理着衣襟。而后,抬头,从容地道:“麻烦周先生了。周先生用过饭了么?” 周彦华微怔,见我走近,他才摇了摇头。 我面露愧色,说道:“怠慢了!我这就去为你备饭!” 我随意炒了两个菜,又将福多之前没喝完的绿豆汤端了出来,却没见到周彦华的人。寻到前院,他正坐在槐树下用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在地上写着什么。我站在远处叫他用饭,他抬头,不紧不慢地将匕首收入衣襟,而后才说道:“就在这儿吧。” 我因感激他,便随了他。 在槐树下摆好桌椅,我先替他盛了一碗绿豆汤,笑着说:“先喝碗绿豆汤消消暑气。近日家里事挺多,没备什么酒菜,周先生将就些吃。等明日再好好招待周先生!” 周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见我转身,他突然出声:“小鱼姑娘。” 我回身,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周彦华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面上微微含笑:“小鱼姑娘今日应该也没怎么进食,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自周彦华住在我家后,我与阿娘都是在厨房里用饭,从未与他同桌而食。如今,他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却忘了如何去回应,只是不声不响地盯着他看。他许是被我看得尴尬,低了头,道:“周某唐突了。” 说着,他也不再看我,端起碗筷,一个人坐着用饭。 不知为何,我似乎感觉到他有些许的失落。 看着他一个人用饭,一个人吃着我为他备下的饭菜,哪怕是粗茶淡饭,他却吃得香甜,我却觉得幸福而满足。 我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他对面,他抬头看我一眼,眼中露出诧异的微光,而后又不声不响地用饭。 从始至终,我与他之间没讲过一句话,却似颇有默契般,没有谁打破这样平静而温馨的时刻。 起身收拾残局时,我的手不慎碰到他的手掌,触电般的移开,埋头收拾着碗碟,眼角看到他缓缓伸出的手也正收拾着桌面的残局,我赶紧拦住了他:“周先生,我来!” 周彦华迟疑地收回手,果真没有再插手。而我,却始终不敢抬头再看他,我怕让他看到我现在的窘迫。 “大夫与我说过你爹的情况了。” 我的心恍如再次落入了冰窖,泪水不可抑制地哗哗而落,心里觉得痛苦,却又不想在人前失了颜面,只得咬牙忍着。而我,自听到阿爹会不测的消息后,忍了多时,如今被周彦华当面撕破那层纸,我感到委屈难受。 自欺欺人,是我最好的麻痹方式。 可偏偏周彦华就这样不轻不重地撕开了我伪装已久的面具,让我接受那残酷的真相。 我不愿接受这样的真相! 我气愤地搁下手中的碗碟,转身就进屋上了楼,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黑夜。 周彦华说得没错,我今日没怎么进食,此刻饿得难受,只得下楼去厨房寻些能填肚子的。 后堂仍有烛火,我依稀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便猜到阿爹此时已醒转过来。我不愿打扰到爹娘独自的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 光,摸黑进入了厨房,阿娘果真为我留下了晚饭。我一个人坐在厨房,埋头啃着硬邦邦的酥饼,明明腹中正饥,却始终食不知味,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七月的夜里无半点星光,外边风声鹤唳,让我想起游荡在世间的鬼魂,心里竟有了几分害怕。匆匆吃下一张饼,我喝了一口水,正要上楼,却在楼道里看到一重黑影,登时吓得六神无主,拔腿就要跑,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 此时,我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不中用。平日里嘲笑福多惧怕鬼神,如今自己遇上了个黑影,就吓得失了魂魄,当真是出息! 我再抬头去看,那黑影的身影有些熟悉,此时,听到我的动静,他顿住脚步,回过身向下看了看。 “小鱼姑娘?” “周先生?” 我与他几乎同时发出了疑问。 诧异过后,我微微定下心神,上楼追上了周彦华,问道:“周先生还没歇息?” 周彦华应道:“睡不着,便到外边走了走。” 我惊道:“七月节,先生还敢一个人夜里出来?” 周彦华却道:“你呢?” 我顿感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间,他又道:“晚饭没见你……白日里的事,对不住。” 屋内没有一点光亮,我看不清周彦华此时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我。我感到慌乱无措,匆匆回应了他一句:“没事。” 黑暗里,我听见他叹息了一声:“我那时想着,你心里难受,憋着不好,若是能哭出来就好了。你现在好些了么?” “周先生。”我抬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我,我的心一紧,却还是问道,“周先生为何要如此对我?” 第6章 黄粱一梦梦已遥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周彦华许久都没给我回应,我也不想让自己难堪,正要转身离去时,胳膊却被周彦华急急地拽住了。我并未回过身子,只是不知所措地站立着。 片刻,周彦华松了手,声音低沉:“对不住。” 听闻,我顿觉气火攻心,猛地转身,冷笑:“为何道歉?”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见他向后退了几步,继而对我躬身作礼,冷淡而疏离地说了声:“方才多有冒犯,周某深表歉意。夜深了,小鱼姑娘早些安歇吧。” 说完,他直起身,似乎在黑暗中望向了我,而后,向着福多的屋子而去。今日,我受他几番这般对待,如今当面问了出来,他又用这般言语敷衍,我心里气不过,紧追两步。因怕吵醒了屋子里的福多,我不敢弄出大的动静,当下也顾不得姑娘家的脸面,使劲扯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周先生,请您能给我个说法。” 周彦华道:“什么说法?” 周彦华何等聪明,怎会不明白我要什么说法,而他这样装傻,我却没辙,又不能向他撒气,只得沉住气,一字一句低低地说道:“周先生几番对我做出亲密之举,是何心思?” 周彦华沉默了许久,在我想要再次询问时,他突然开口了,语气多有无奈。 “小鱼姑娘,这不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冷笑:“可我说了。周先生,我并非如你所见那般矜持稳重,我就是这乡野间的女子,被逼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你今日若不说明白,我……我……” 支支吾吾许久,我却不知如何。 羞窘难堪之时,周彦华蓦地叹息道:“去院子里吧。” 说着,他动身就要走,我鬼使神差地松了手,紧跟在他身后去了前院的槐树下。 此时,黑天月明夜风凉。 彼此就座在树下的方凳上后,我竟失了勇气,又为方才的行为感到羞耻,有些不敢面对周彦华。黑夜里,孤男寡女独处,我感到不可思议,却并不排斥就这样与周彦华待在一处。 我正埋首想着心事,周彦华低沉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低声问道:“你还记得那晚我约你在院子里谈起的事么?” 除却今日这回,周彦华也只约过我一次。而那一晚的记忆,我至今记忆犹新,忽听他提起,我不由得红了脸颊,有些羞恼,又有些困窘。我猜不准他重提此事的意图,也怕丢了面子,只简短而冷淡地回了一句:“记得。” 我并未看周彦华,却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如芒刺背。 “那晚,你并未听我把话说完。福多说你哭了一整夜……” 我不曾想到福多那小子竟然在周彦华面前胡言乱语! 那晚,我的确因为胡乱猜测了周彦华的心思,心里难过,偷偷哭了一宿。但是,对外我也只是称是做了噩梦,福多那傻小子更不会联想到此事上去。哪知此时周彦华竟然当着我的面揭穿了此事,我顿觉失了颜面,不等他说话,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语。 “胡说!那晚我因梦见了坏事才哭了半夜,并非是因为……” 冷清清的月色下,周彦华脸色平静,黑沉漆黑的双眼里竟染上了一丝笑意,我竟生生地止住了话音,突然感觉慌乱。 此时,我才意识到,周彦华只说我哭了一夜,并未说明我因何而哭。此时,我因羞怒,竟然无意识地表露出了自己的情绪。周彦华何等聪明,这样欲盖弥彰的事实,他想必一眼就能看穿。而他,居然在笑! 眼中藏笑的周彦华,不似平日里规规矩矩、严肃清淡的周先生。 我想起周彦华与福多相处的情景,猛然发觉周彦华其实总在笑。 原来,我并未懂得周彦华。 他喜欢福多,所以常常对福多笑。 那么,他会对我笑,是不是对我也…… 我不敢奢望。 我借着月色偷偷打量他时,他仍在笑,好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变得不自在。而我,早已在周彦华面前露了本来面貌,再也顾不得矜持稳重,恶狠狠地盯着他道:“周先生,不准再笑!” 周彦华果真敛了笑容。 而后,他坐得离我近了一些,我下意识地向旁移了移,他似乎并未在意。下一刻,我的手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惊得轻轻挣了挣,他手中的力度却重了些许。我也不再挣扎,脸颊烫得厉害,只管将头深埋。 周彦华的气息时时萦绕在鼻端,搅得我心神不宁,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对于你爹娘的提议,我是愿意的,我想问问你的意愿。” 我的心口狂跳不已,更是有许多疑惑解不开,却不知从何问起。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止住颤抖不已的心绪,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周彦华温声道:“许是命中注定。” 在周彦华面前,我尽量表现得冷淡疏离,只因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而他一句“命中注定”却似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 瞬间湿了眼眶,含泪说道:“我只是乡野女子。” 周彦华紧握我的手,轻声宽慰道:“你虽长在乡野之间,却温婉恭顺,通达明理,又真实善良、灵巧贴心,是难得的好姑娘。只是……你在我面前却总是刻意伪装自己。” 我争辩道:“我没你说得那般好。我虚伪自私,懦弱自卑,还总爱发脾气。” 周彦华却道:“在我眼中,你却是最好的。” 我猛然发现,今夜的周彦华有些不一样。 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也会对我说这些甜言蜜语么? 我突然觉得慌乱,想起他不为人知的身世经历,心顿时凉了半截。我不愿深陷儿女之情里,也不愿日后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周彦华再好,如今的我即便再喜欢他,我也不敢对他抱有任何奢望。而今晚的他,太过反常,面对他的脉脉温情,我反而觉得害怕。 而我,已不想打听他的过往。 我起身,变回了疏离冷淡的态度:“周先生,夜深了。” 我并不等周彦华回应,逃似的进了屋子。 一夜难眠。 这两日,除却阿姊与佟亚群看望过阿爹,邻里乡亲也前来慰问了一番。阿娘虽感激乡亲的好心,因怕人来人往打扰了阿爹,彼此慰问几句,阿娘便将来人送走了。而阿爹目前的情况自然瞒不住阿姊,阿姊悲痛过后,便在家里住了下来;阿娘想劝阿姊回佟家,因阿姊态度坚决,阿娘也只得由着她了。 而自前两日的夜里与周彦华的一番谈话,我已很少在人前看到他了,即便偶尔撞上了,也如最初那般点头问好。 这日,用过早饭,周彦华再次失去了踪影。 遇上福多,福多精神好了许多,胃口也大开,只是愈发爱吃甜食。为此,我嘲笑过他多次,他不以为然。 因福多是与周彦华最亲近的人,我因担忧周彦华出意外,便逮着他问了一句:“周先生可在屋里?” 福多茫然地摇头,毫不在意地答道:“用过饭就出门了。姊姊你找周哥哥?” 我微微笑道:“随口问问。”说着,我便与福多一道进了后堂,阿娘与阿姊依旧不知疲倦地守在榻边。 此时,阿娘正扶着阿爹进食。 如今再见阿爹,他那微微发福的身子竟消瘦了许多,眼睛凹进去了些许。阿娘喂一口,他艰难地吞进口里,却又不受控制地吐出来,急得阿姊一个劲地抹眼泪。 我与福多前后来到床边,低声唤了一声:“爹。” 阿爹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目光定在我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因为难掩病容,笑里隐隐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我看着不免心情低落,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过去床边坐下,紧紧握住阿爹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强忍住泪水看着阿爹。而后,我接过阿娘手中的白粥,一勺一勺送到阿爹嘴边。 阿爹吞咽得艰难,却仍是坚持将一碗粥喝完了。 阿爹合上眼微微歇息了片刻,而后笑着向我们姊弟仨招了招手,虚弱至极地说道:“来,你们都过来。” 我们三人皆垂手立于床边,静静等着阿爹的话语,没有谁出声打断这份宁静。 阿爹先是招了阿姊上前,见阿姊红着眼眶,他面露伤感之色,而后他缓缓地叹息着:“看来我是等不到我的小外孙出来了!珍儿,佟家是读书人家,并非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在佟家要事事依着佟家,好好做佟家的儿媳妇!” 阿姊已是泣不能言,只能连连点头,阿爹还要再说,阿娘忙出声阻止:“少说两句!” 阿爹却不依:“我就要走了,与孩子们多说几句话你也不依么?” 而福多一直紧抓着我的手,压抑了许久,听闻了这许多话,他突然哇哇哭出了声,松开我的手,一下子奔到阿爹床头跪下,声泪俱下:“爹,二姊还没嫁人,我也还没娶媳妇,您怎么就要扔下我们不管了?” 福多双手扶着床沿,哭得伤心难过,又惹出了我的眼泪。泪眼模糊中,我撞见阿爹那对浑浊却慈爱的双目,张了张口,却不能言语。 我看见阿爹抬手抚摸着福多的脑袋,笑道:“你二姊的婚事不用你操心,爹就放心不下你。日后啊,福多要娶个贤惠老实、温顺懂事的媳妇,爹才放心。” 阿娘道:“瞎操心!福多娶哪样的媳妇,我还能任由媳妇欺负他么?” 阿爹释然而笑:“有你在,我才放心。只是……” 阿爹似乎不愿多说,而后唤我上前,语气却是严厉起来:“淼淼,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今日在这里,你须得答应爹一件事!” 我不明所以,因听了阿爹这般言语,也知兹事体大,当下丝毫不敢含糊,低头道:“您说。只要是爹的吩咐,女儿无不照办。” 阿爹似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与周先生的婚事,周先生已应下,你也不要再推脱!你对周先生的心思,你娘都与我说了,爹娘不会害你,你也无需多虑。” 我心里有顾虑,此刻,因阿爹当面提了出来,我只得问了出来:“爹娘可知晓他的根底?” 阿爹喘了喘气,脸上不知为何会露出无奈之色,而后,才点头道:“不瞒你说,爹娘在与他谈及婚事时,便问了他,他都说了。淼淼,爹不会害你,你跟了他,他定会好好待你!” 我看到阿爹似乎挣扎着要起身求我,我只得满口应承:“女儿应下便是!” 而阿爹见我应下,长长松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 被阿爹逼着糊里糊涂应下了婚事,我又有些忐忑不安,遇上从外边回来的周彦华,不等他开口说话,我扭身便上了楼。半途转身去看时,周彦华径直进了后堂,片刻,阿姊便低头从后堂出来了。 我知阿姊在家的这两日,心情一直低落,我偶尔逗笑几句,她也多是笑得满腹愁情。我不想她一直这样抑郁不乐,看她正要走出堂屋,忙急急地叫了一声,便蹬蹬蹬地下了楼。 我急匆匆地奔到阿姊跟前,看她眉目低垂,神情消颓,心里一紧,握着她的手却不知说些什么。良久,阿姊才扯出一抹笑,唤道:“小鱼儿。” 我忙应道:“姊姊……姊姊要回去了?” 阿姊轻点点头,忽而故作轻松地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再好,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讶然不已:“大姊何出此言?不管发生何事,我们始终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阿姊笑着点点头,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满目温柔之色:“周先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等结亲了,跟周先生好好过日子,别使小性子。” 我不由得红了耳根,轻声道:“大姊,别逗趣小鱼儿了。” 阿姊果真不再多说。 而我对爹娘暗地里替我安排的这桩婚姻虽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 不反感,但因其中牵涉到周彦华的身世,却没有人对我说,我便觉得不对劲。即便阿爹不断向我保证不会拿我的终生幸福当儿戏,也无法令我心安。阿爹如今的情况,我不能逼问,如今逮着阿姊,我便将心中的疑虑苦恼向阿姊说了。阿姊虽奇怪爹娘为何要对我隐瞒周彦华的身世,却也相信爹娘不会害我。 于是,她纠结苦恼过后,便开导着我:“爹娘不说定有爹娘的道理。周先生毕竟与我们不是同一类人,瞧他那身气度做派,定然出身不凡,爹娘许是怕你知晓了这些,便心生胆怯,不愿嫁了。” 阿姊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如若我与周彦华之间有着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我定会瞻前顾后,最后因自己的猜疑自卑,不会接纳如周彦华般的男子。 如今,我既然应下了婚事,也只能相信爹娘真的如阿姊所说的那般,不愿我胡思乱想断了一段良好姻缘。 而正是这份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才使我在知晓真相的那一刻,几近崩溃。 那时,我才知,爹娘对我隐瞒周彦华的身世,真的是为了我好! 我若在最初便知晓了周彦华的身世,凭我的心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爹的请求,不会嫁与他为妻,哪怕他一再地承诺会留在白水乡。 如今的我,只知他遭遇了人生中最惨重的经历。他家破人亡,落难至此,得我家人相救,才保住了一命。而他,会答应爹娘的婚事请求,许是念在了救命恩情上吧。 这几日,周彦华一直忙着学堂和住房的事宜。 新学堂是乡民集资建成的,依然取名为“求知堂”,至于我家旁的那间四面通风的学堂业已拆除。为此,福多暗自伤心了许多日子。更令他伤怀的便是,周彦华已托陈家人在新学堂附近找了落脚处。 周彦华的新住所在白水河的尾处,步行二三十里后,还需撑船过一处大河湾才能到达。他的新住所是一间一进二出的院子,屋前有一块很大的露天院子,院中有一汪小池塘,正是荷花盛开时节,池塘上点缀着红花绿叶,清香扑鼻。 新学堂就在住所的西面五百步,离陈家也不过两里路,来去十分方便。 周彦华搬去新住处的次日,便带着一箱聘礼前来提亲。 这日,清晨的阳光慵懒而舒适,我远远便听见了一阵阵喧哗声。倚窗而望,就见周彦华雇请的两位乡民正抬着一箱黑沉沉的木箱向我家而来,他身后还三三两两跟着年纪不等的一群乡民。 他今天穿得体面,竹青色外衫罩住了里面洁白的衣裙,温雅俊朗,俨然是我在书中见过的翩翩公子。 将进我家院子前,他微微抬起头,向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的心口一阵狂跳,忙侧身躲在了一旁,听得院中嘈杂一片,我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须臾,嘈杂的院里恢复了清静,我再探头去看,院子里已无一人。我已猜到,周彦华目前已进了我家,正与爹娘商量着婚事。 我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忽听福多使劲拍打着我的屋门,还一个劲地囔着:“姊姊,你开开门!周哥哥来提亲了!” 这小子总是这样大惊小怪! 我慢步过去开了门,福多立马钻了进来,回身看到我痴傻的模样,他踮起脚尖盯着我笑道:“姊姊,你乐傻了?” 闻言,我白他一眼,故作不满地说道:“咋咋呼呼的,聒噪。” 福多嬉皮笑脸地凑上前,讨好似的说:“我是来给姊姊报喜的呢!喜事的话,自然该高兴了!” 我皱眉:“爹还在床上躺着呢。” 福多顿时耷拉了脑袋,悄然无声地坐着,许久,才悲悲戚戚地道:“姊,爹真的没救了么?爹能吃能喝,能说能笑,怎么会活不长呢?” 我不愿谈论阿爹的生死,唯有苦笑。 彼此相坐无言,我隐隐听见福多的抽泣声,十分不忍见他这般模样,便伸手抱住了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轻声开解道:“福多,爹若去了,你便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不能再这样哭哭啼啼的了。姊姊日后嫁了人,娘便由你来照看。” 福多抽抽噎噎地说:“大姊嫁人了,便很少回家了。姊姊你要是也嫁了,是不是也不常回家了?会不会也不要福多了?” 我笑道:“傻瓜,姊姊们嫁了,虽不能常回家看你,但不会不要你。” 福多抬起泪水涟涟的脸,目光脆弱,略带恳求地看着我,轻轻地问:“真的?” 我点了点头。 福多破涕为笑,我正要松开他,他却又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身,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我的身上。我想要对他发脾气,因许久未见他这副赖皮的模样,思索过后,也便由着他此刻在我怀里撒娇。 静默中,他突然说了一句:“姊姊只抱过我,嫁给周哥哥了,也不会再抱我了。我……我虽然喜欢周哥哥,但是,还不想姊姊这样抱周哥哥。” 我一听,虽然心知他所说并无他意,但想到周彦华,我浑身发烫,一路红到了耳根。此刻,抱着福多,我仿佛抱着浑身是刺的刺猬,狠命地推开了他,轻斥道:“再乱说话,撕了你的嘴!” 福多眼里露出狡黠的笑:“姊姊害羞了。那晚,我都看到了,周哥哥抱过你。” 我红着脸争辩道:“他只是扶了我,你看错了。” 福多还要再说,我瞪了他一眼后,他识相地闭了嘴,眼中却藏不住笑意。 这令我十分火大! 正要发作,阿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淼淼,开开门。” 我感谢阿娘解了我在福多面前的困窘,忙去开门,哪知阿娘却是带着周彦华一同来的。 而阿娘并不进屋,反而叫出了屋子里的福多,而后才看着我,笑着说:“淼淼,周先生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说,你们好好谈谈。” 直到阿娘带着福多离去,我的思绪仍旧一片混沌,只是望着阿娘离去的方向出神。 周彦华轻缓的叫唤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猛然醒神,尴尬地请他进了屋坐下,却仍旧有些心不在焉地替他倒了一杯凉茶。 周彦华许是看出我的慌乱无措,再次叫唤道:“小鱼姑娘。” 我猛地看向他,尴尬地笑道:“周先生……” 周彦华清浅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说吧。” 我只得依了。 坐下后,我依旧紧张,握着杯盏的手更是不停地叩打着杯沿,时而听见周彦华低低的笑声,我的心海更是涟漪不断,愈发不安起来。 第7章 岁月沉浮情难言 我看见周彦华从衣襟内摸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目光专注而深沉,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 我不知里面放着什么,但是,这块绣着梅花的手帕却令我格外喜欢。我在佟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 送给阿姊的聘礼里见过这种光泽的布料,是我们穷苦人家买不起的丝绸,手感细腻舒滑,格外舒适。佟家虽不富有,但因是从外边而来的读书人家,想必之前在外也曾有些家底,因此给阿姊的聘礼里有半匹丝绸,我丝毫不觉得意外。 而佟家送来的聘礼,阿娘又原封不动地放进了阿姊的嫁妆里。 此时,见了周彦华手中的丝绸手帕,再看那梅花绣得精巧,栩栩如生,我已断定,他定然出身不凡。而爹娘不愿对我言明他的身世,想必也是顾及到了我的感受。 手帕里包着翠绿通透的手镯。窗外洒进几点阳光,照在手镯上,碧绿色的手镯内仿佛有水流过,清澈透亮,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真漂亮!” 周彦华只是一笑,牵过我的右手,低头将手镯套在了我的手腕上。看着松松垮垮套在我手腕上的镯子,他微微一笑:“有些大了。” 我红着脸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神情始终温和,我的紧张不安竟一点点消散,心口反而觉得暖暖的。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戴上?” 他将手镯从我手腕上缓缓褪下,一边将其用手帕包住,一边说着:“这是母亲生前的翡翠镯子,我一直随身带着,如今送了你,再合适不过。” 说着,他抬头看着我,又将包着手镯的手帕放入我的掌心。我只觉手心一沉,一股凉意钻入手心,瞬间化成一股暖流流进了我的心田。 一时间,我只觉手心握着一份沉甸甸的关爱,看向周彦华温和中略带伤感的神色,我忙将手中的手帕放在了他手边,埋头说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我怎能夺人所爱?” 周彦华却道:“留在你这里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在我们那一带,婚娶一事,男女双方须送彼此一件信物,这算是我给你的信物。” 白水乡的男女之间其实也有互送信物的例子,只是,没有外边那般讲究罢了。 然,周彦华这般说了,我也不再推脱,收下了那方手帕和镯子。 我从未见过翡翠,又细细看了许久,愈发喜爱,反反复复地戴了多次,终究是瘦弱了些,戴着也不合适,我只好将其收起。再说,这样珍贵的手镯,我也不敢时常戴在手上,万一磕着碰着了,岂不可惜! 而周彦华见我唉声叹气的模样,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事,轻声开解了一句:“等你长大了,应能戴上这镯子了。” 我听着这话十分不对味。 长大了? 我虽未到及笄,但是,十四岁的姑娘已然不小了。周彦华如此说,我十分羞恼,不满地反驳了一句:“周先生怎能取笑于我,再过两个月,我也成年了。再说,周先生又比我长几岁呢!” 周彦华忍俊不禁:“小鱼姑娘,周某长你许多。” 我不过因气愤随口一说,听他如此说,我不由得对他的年龄有了几分好奇。细瞧他眉目面貌,笑意温柔,丰神俊朗,俨然是书中令许多少女魂牵梦萦的翩翩公子。近看他的容貌,我又觉得难为情,慢慢地低了头,声如蚊蝇地问道:“敢问周先生年方几许?” 周彦华幽幽地道:“你可知你问这样的问题,外边的人会如何看你?” 我从书中知晓大户人家的女儿决计不会这样问一位男子的年龄,然,周彦华这般说了,想必是认为不知羞耻。想到他会这样看我,我心里委屈气愤,抬头分辩道:“我不是外边的女子,更不是那些名门闺秀。我早就说过,我就是这乡野间的粗野女子,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闺阁淑女,你却偏偏还要上门提亲!我知晓,定是我爹娘以救命之恩让你应下了这事,你若不愿意,今日送来的那一箱聘礼我们可以退回,这亲也不是非结不可,我也并非是非你不嫁!” 说完,我并不看周彦华一眼,起身要去开门送客,哪知周彦华却紧随其后,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一带,我一个不稳,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却顺势抱住了我。我羞怒交加,因在他面前多次露出了这令人也令我生厌的性情,我也不再刻意伪装,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哭喊着:“你不要碰我!周彦华,你个小人,只会对我动手动脚!你再不撒手,我便喊人了!” “我今年二十四,大了你十岁,是成年男子,所以……你不要乱动。”周彦华的声音多有无奈,又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宠溺语气,“美珠,你总爱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美珠? 他在叫我?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他正专注地看着我,见我也在看他,他微微一笑,抬手替我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而后,他的头便低了下来,我心跳加快,试着挣扎了一下,他手臂的力却加大了。 我从未与异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种事情我从未经历过,这让我感觉手足无措。而我一直相信周彦华不会对我做出过分亲密的举止,毕竟,他出身……毕竟他为人正派,并非登徒浪子。 然而,我却偏偏忘了他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他今年二十四,长我十岁,是成年男子。 而对于他未来的妻子,他便不用顾忌男女之别了? 我惶惶不安地胡乱猜测着,双目四处乱晃,感觉到周彦华的脸离得愈发近了,我认命地闭上了眼。很奇怪,我竟期待着他的接触,然而,我只感觉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扫过脸颊,下一秒,他便将我的头按进了怀里,缓缓地叹息着:“小鱼姑娘,等你再大些……”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方才还叫我‘美珠’来着。” 周彦华微愣片刻,而后笑道:“好,美珠。” 自此之后,我与周彦华之间的相处变得愈发别扭,在人前,我更是拘谨,干脆对他避而不见。只是,在无人时,他会找到我单独说说话,每次的谈话却总是短暂而急促。 新学堂正式开讲的那一日,周彦华忙完学堂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与阿爹在后堂单独谈了许久。他出来时,脸上满是悲痛,不需言说,我已知晓阿爹的情况并不妙。 自周彦华提亲后,阿爹似了了一大心愿,之前尚且能吃能喝,这几日已是汤米不进,骨瘦如柴,阿娘也憔悴苍老了许多。 这一日,阿爹与周彦华谈过后,便没有再说话,滴水未进。半夜,阿娘一声肝肠寸断的哭声惊醒了守在堂屋里的我,而在这期间,周彦华却一直伴着我。我原本昏昏欲睡,听闻哭声,忙奔进了后堂,却见阿娘正趴在阿爹身上张着嘴哭泣着,嚎了几声,阿娘张嘴无声地哭了许久,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我心中悲痛,原想扶住晕厥的阿娘,怎奈双腿一软,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我的双眼一片模糊,期间影影绰绰两团人影在我面前来来去去,耳边夹杂着忽远忽近的声音。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 我感觉瘫软在地的身子被人扶住了,眼中模糊的人影渐渐远去,清醒过来时,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依旧黑夜浓浓。 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睁着眼想了想,听闻楼下传来悲切的哭声,才想起在我昏睡前发生了何事。我忙下床穿上鞋子,推门慌慌张张地下了楼,却不慎踩空径直从楼梯上摔下了楼。 好在我摔下来的地方并不高,我除了感觉到疼痛外,似乎并没有摔坏。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到胳膊上磨破了皮,当下也顾不上疼痛,起身就要奔进后堂,迎面撞上了周彦华。 我知晓我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他看到我后略显吃惊,而后迎上我,关切地说:“你醒了?方才摔着了?” 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我所有的情绪化作泪水汹涌而出,张口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渴望见到阿爹,当下答不出话来,只得撇下他,进了后堂。 后堂内,福多一人守在阿爹床边低声啜泣着,听闻动静,他回头看了看我,张口叫了声:“姊……”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哭红的双眼看得我的心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我一步步过去他身边,与他并排跪在了阿爹床边,看到阿爹安详的遗容,想起阿爹往日里的憨态可亲,胸口堵得难受。我想要止住泪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控制不住眼泪和情绪,只能紧紧抓着床沿埋头痛哭涕流。 这半夜我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天光大亮,看到相继而来的乡民,看到满屋子的白幔,看到匆匆而来的阿姊与佟亚群,我才真正意识到:阿爹去世了! 而阿娘醒过来后,强打精神应付着亲朋好友的慰问,整个过程,阿娘都显得有些痴呆。 阿爹一直以来都是家里的主心骨,如今突然没了,阿娘又因阿爹的离去遭受打击,提不起精神。而我与福多并未处理过这等事,自始至终都是由着周彦华和随后而来的佟亚群张罗着屋里屋外的事务。至于很少露面的佟老先生,来此站了半个时辰后,留下几句表示慰问的话语后就回去了。 乡民相继离去后,止留下邻近的几位邻居和一些亲朋好友。周彦华和佟亚群招呼这些人在院子里坐下后,阿姊备了茶水点心招待,再回到屋子里的棺木前时,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灵魂出窍般,无丝毫神采。 诡异的静默中,阿姊突然对神魂游离的阿娘说道:“娘,您去吃些东西吧。” 阿娘转动眼珠看了看阿姊,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你们姊弟去吃些吧。” 然而,我们却没有谁起身。 天色将暗时,前来慰问的乡友亲人渐渐散去。送走那群人,佟亚群与周彦华相继进屋。我只见佟亚群俯身在阿姊耳边说了什么,就见阿姊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跪着。佟亚群的脸上略显焦急,阿娘偏头看了两人一眼,似已明了其中缘由,低声说了一句:“珍儿,你跪了一日了,你爹和我都能明白你的孝心。你如今身为佟家妇,就得依着佟家的规矩行事。这两日你在佟家好好待着,出殡那日你回来看看你爹便可,也不用随我们去送了。” 闻言,阿姊却流着泪喊了一句:“娘,女儿只愿在爹入土前尽最后一点孝心,求娘成全!” 阿娘丝毫不依着阿姊,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如今身怀佟家的骨肉,只须依着佟家的规矩,不去触死人的霉头,好好生下他佟家的子孙才是要事!你爹的丧事有周先生在,定会操办得周到!” 阿姊哭得伤心欲绝,阿娘的眼眶再次湿润了。我看着佟亚群满脸愧疚地看着阿姊,听了阿娘的话,才想到阿姊在佟家过得并不如意。此时看着佟亚群,我不禁怒由心生,忿恨不已地说道:“佟家算什么人家,立得什么破规矩!大姊即便是嫁了佟家,也姓鱼,亲爹死了,难道就因为那还未出世的孩子,就不让大姊回家么?死去的是我们的爹,不是他佟家说的霉头!” “淼淼!”阿娘剜我一眼,厉声喝道,“闭嘴!” 我心里极不舒坦,还要再说,一旁的福多扯了扯我的衣袖,乞求似的唤了我一声:“姊……” 我哪里肯依,更不愿阿姊受这委屈,怒目圆睁,还来不及开口,周彦华已跪在我身侧,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低声劝道:“美珠,少说两句。” 我不想周彦华也会这般劝我,心里更气,气愤地拂开他的手。抬头,正对上阿姊盈然欲滴的双目,心中怜惜又悲痛,而她却对我微微一笑,继而对阿娘说道:“女儿听娘的话,今日便先回去了。” 说着,她便扶着佟亚群的手臂站了起来,又与我们一一告别后,才在佟亚群的搀扶下,抹着眼泪出了屋门。 因方才闹了一场不愉快,而我们又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周彦华劝我们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以免夜里守灵时撑不住。阿娘与福多深知周彦华的一片好心,也不再坚持,起身去了。 因我生了一顿闷气,又有周彦华在一旁劝说阻止,此时,对于他的好心,我全然不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也不知如此僵持了多久,福多返回时,跪在我身边,贴紧我,好声好气地劝解道:“姊姊,你去吃一些吧。本来不是周哥哥的错,你不能总给冷脸周哥哥看。” 我气得瞪向他,他越过我的肩头看着周彦华,随后,向我挤了挤眉。顺着他的目光,我看了看周彦华,细思过后,也知晓之前发生的不快并非周彦华的过错,我心里便有几丝愧疚,看到他微微牵起的笑容,我低头起了身,出屋遇见阿娘,阿娘立马将我拉进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我不禁鼻子发酸,想到阿爹的离去,胸口更是堵得难受。再抬头,阿娘已盛了另一碗面条摆在我对面,却是对着门口说道:“周先生也坐下来吃些填填肚子吧。” 因我背对着厨房门,听闻阿娘的话,并未回头,只顾埋头苦吃。 我感觉前方投下一片阴影时,阿娘已不在了,周彦华正执起筷子,微微抬头看了看我。而就是在他看我的时候,我也正抬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的刹那,我又快速低下了头,而他那对满是血丝的双目莫名让我觉得心疼,竟有些后悔方才那般与他怄气。 我咽不下塞进嘴里的面,热气熏得我的脸面发烫发痒,微微抬头,周彦华正将他碗里的肉丝精心地挑选在了手边的小碟里,而后,不声不响地将那小碟肉丝推到我面前。 我明明被他这番举止感动,却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不爱吃,便挑出来给我吃么?” 此话一出,我便有些后悔,哪知周彦华竟然顺着我的话点了头。 对他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的行为,我感到气愤,毫不领情地将那小碟肉丝推了回去,嘟着嘴说了一句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 :“我才不要吃你不爱吃的。” 周彦华咽下一口面,方才抬头看着我,问道:“还在生气?” 闻言,我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哽咽着说:“我只是为大姊不平而已,你们却都拦着我。” 周彦华道:“个人自有个人的宿命缘法。你能替她争一时之气,却不能替她活一辈子。”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愿至亲至爱之人受苦。阿姊性子柔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她在佟家受了委屈,若娘家都没人替她出气,她会怎么想?佟家人又会怎么想? 自遇上周彦华,他的心中似乎没有大喜大悲,而他却似看透了人情世事般,说出来的话总有些苍凉。 也许,这与他自身的遭遇有关。 落难白水乡之前,他曾有过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 而阿爹的逝世,是我成长至今,遭遇过的第一场离别。尽管在人前我如何冷静淡然,面对周彦华,却总能让他看到我最难堪的时候,而他,却总是在包容宽容我。 这样的周彦华,让我觉得温情备至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惶恐。 因为,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总是太安静。 原来,我对于这个心心念着的男子,竟然是一无所知! 如今冷静下来,我静静地看着面前安静地吃着面条的男子,竟渐渐入了神。而他许是感觉到我久久的注视,微微抬头,开口唤道:“美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只是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却不知那小碟肉丝何时又被放在了我的左手边。 此时,我也不再推脱,将碟子里的肉丝倒了些在碗里,又将剩下的肉丝送到了周彦华面前,低声说道:“你也吃些。” 周彦华笑着接过,我也情不自禁地对着他笑了。 这一阵子,我的情绪反反复复,似乎总不得安宁。然而,只要与周彦华待在一处,我的心情便会慢慢平复,他的微微一笑,好似冬日暖阳,一层层包裹着我的心,让我感受到了世间除了亲人之外的另一种关爱,舒坦而知足。 我不知,这是否便是世间男女期许的幸福? 收拾完残局,周彦华依旧坐在厨房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心中好奇,走近唤了他一声,他如梦初醒,惊愕地抬头看着我,渐渐露出一抹淡到极致的笑容。我正要开口询问,他却牵过我的双手起了身,下一秒,我便被他轻轻地拥在了怀里。 他虽瘦弱,个头却比我高出许多。此刻,我的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在有力而快速地跳动着。 从最初的接触,到如今自然而然的亲近,我发现自己竟然十分依恋他的怀抱,一旦触碰,眼泪便稀里糊涂地流了出来。而我,始终想要在他面前保留仅有的一丝骄傲和尊严,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轻轻推开了他,他却再一次将我圈进了他的怀里,叹息着:“你心里难过,想哭便哭吧。” 闻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打湿了眼眶,也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明了他的关怀之心,却依旧嘴硬地说道:“哭了让你笑话我么?” “我不会笑话你。”周彦华低下头,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温柔地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语气温柔似水,“痛失至亲的痛,我也经历过,而你却比我坚强。但是,在我这里,你无须伪装坚强,伤心难过的时候,你尽管哭出来。” 我的心里的确伤心难过,但是,听了他这番话,我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认真的模样令我格外心动,我竟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凑近他,在他茫然困惑的注视下,亲了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令我十分依恋。 当我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如此大胆又荒唐的举动时,感到懊恼的同时,又觉得勇气倍增,依旧踮脚仰头注视着他,语气轻柔却坚定地说道:“周先生,我不小了。” 周彦华双目微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变化,但却感觉他抱着我的双臂的力度加大了。而后,我感觉后背一紧,他的头离我愈发近了,双目微微张开:“你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周彦华出身大户人家,所接触的女子大概都是如佟家女子一般,矜持稳重,端庄得体,断不会做出如我这般不知羞耻的举止出来。而我虽知方才的举止不妥,听他这不辨喜怒不辨情感的质问,我虽涨红了脸,仍旧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就是亲了你一下……” 话说一半,我又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周彦华的话更让我觉得羞愧。 “你如今尚在孝期,却与男子亲昵,如此便是不孝。你我虽已定亲,却未行六礼,私会本是不妥,更不应行此事。” 这些女子的德行,我从书中故事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头一遭。而这说教的人,却是周彦华,这令我又羞又怒。 被周彦华这番说教,我的眼里含了泪水,正要挣开他的桎梏,他却紧紧不放,我只得挣扎着说:“周先生,你放开我!” 头顶传来周彦华的一声轻笑,我不解,下意识地抬头,他却突然抱着我向后退回到椅子上坐下,我也顺势跌坐在了他的怀里。这令我十分难为情。 此时,周彦华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跟你说过,我是成年男子……不要乱动。” 他这话虽说得隐晦,我却觉得十分露骨。 我小声骂了一句:“周先生原来也是登徒子!” 周彦华抱着我腰身的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我忽感耳朵上一阵滑腻腻的刺痛,却是他用齿尖轻轻啃噬着我的耳垂。耳边的呼吸略显急促,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也很奇怪,我为何对你……” 他忽然就没了声音,而是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这让我十分别扭,只得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周彦华却一把抱住了我,似是在恳求:“你别乱动。” 我察觉到他十分痛苦,心中不解,却是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请求道:“那你放我下来。” 第8章 女儿多愁情难移 周彦华似乎迟疑了片刻,才慢慢松了手。 我如遇大赦,匆匆忙忙地整理着满是褶皱的衣衫,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周彦华一眼,见他起身向我走近,我慌乱地直退,所幸他没再靠近。 他幽幽叹了口气,满是歉意地说了句:“抱歉。” 而后,他轻声提醒了一句:“出去吧。” 说罢,他不再看我,径直从我面前走过。 从他简短的言行中,我仿佛体会到了他的内疚与失落。他在内疚什么?又为何会失落? 然,我来不及细想,便听到周彦华回过身唤了我一声,我忙应声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了灵堂处。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暗了下来,灵堂里燃着烛火,隐约可闻低低的啜泣声。 出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 殡这日,阿姊一早便过来了,依旧是佟亚群陪同着。 再见阿姊,她的眉眼处透着深深的疲倦,看得我心疼。若不是前几日,我一直想不明白阿姊为何每次回了娘家总是一副抑郁不乐的模样,原来是因为嫁了佟家这样的人家。 不过,看阿姊与佟亚群相处的情景,我也相信佟亚群对阿姊是真心的,而横在阿姊与佟家人之间,他想必也十分为难。 阿姊一向善解人意,对佟亚群更是死心塌地,看着他为难,心里应该也不好受。因此,对于不去送殡的建议,她听从了佟亚群的建议,又在阿爹的棺木上哭了许久。我与阿娘好容易劝住了她,这才扶着她上楼去歇着。 白水乡民死后的归处在山里,阿爹最后也长眠在了白水峰里。 日子似乎又过回了原本的生活。 那个时候,没有周彦华,但是阿爹一直都在。如今,周彦华搬离了这里,阿爹也沉睡在白水峰里。而没了阿爹的日子,依旧如往常一般,宁静祥和。 阿娘依旧会在闲时坐在前院的槐树下,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衣物,夕阳的光辉透过枝桠,在阿娘头上流动跳跃。 一切都是那样平静。 后院,福多正奋力地劈柴,他的身板瘦小,却已结实了许多。我仿佛看见阿爹从屋子走出,一把拿过福多手中的斧子,三两下便劈完了一捆柴。而后,阿爹会用搭在脖子上的脸帕擦着满脸的汗珠,然后对着福多笑着说:“斧子要这样握着,劈柴时才会省些力气。” 眼前浮现的情景虚虚实实,我向前迈进院中,福多依旧在卖力地劈柴。我提着一壶凉茶走到院子里的露天桌椅边,拿出一只碗倒了一碗凉茶,而后,回头招呼道:“福多,来喝完茶解解渴。” 福多放下手中的斧子,边跑向我边用衣袖擦了擦脸,而后,他接过我递过去的茶,一口咕噜噜地喝了下去。我看他满脸的汗粒,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渍,他微微红了脸,向后躲开两步,一脸尴尬:“姊,我也这么大了,你别拿我当小孩子看。” 我嗤笑道:“大了就知羞了。” 福多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是还和三年前一般赖着姊姊,周哥哥又会好几日都不理我了。” 我知晓其中缘由,仍是故作不知地说道:“我们姊弟的事,与他有何干系呢?” 福多又倒了一碗茶喝了,津津有味地咂了咂嘴,毫不掩饰地夸赞了一句:“姊姊泡得凉茶愈发好喝了!”随后,他放下手中的空碗,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似是十分不解地说道:“自从爹去世后,周哥哥对姊姊愈发好了,学堂那边再忙,总会抽空过来,而姊姊却总是躲着他。而且……我发现周哥哥的心眼……很小,即便是我,他也不乐意姊姊总是与我待在一处。” 对于福多的不解疑惑,我倒从周彦华那儿得到过证实。 期间,也曾与周彦华谈论过此事。 那时,我因不想与他太过亲近,进而让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别扭,总是刻意避着他。即便他晚间散学后会过来,我也总是推脱不见他,他偶尔会留下来用晚饭,我也总是让福多送到我房里,并不愿与他一同用饭。 而自从阿爹去世后,我与福多愈发亲近,姊弟间仿佛多了许多话,周彦华过来时,也时常看到我与福多待在一处。而我总不能日日避着不见周彦华,即便见了,彼此却总是沉默,多是他问一句答一句,而他也不再会因情难自禁而靠近我,这令我十分安心。我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不能常常见面,即使见面了没有多少话语,也令我感动。 偶然一次,周彦华突然问了我:“你为何总是避着我?福多更令你欢喜么?” 我直接跳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福多是我弟弟,自然更令我欢喜。” 周彦华却紧盯着我问道:“那你为何要避着我?在这一带,似乎没有定亲的男女婚前不能见面的规定。” 我不愿做出正面的回答,随意敷衍了一句:“周先生应该更喜欢我矜持稳重的样子。” 谁知周彦华却认真地说了一句:“真实的你,才令我喜欢。” 我从未听过他这样毫不隐晦地表露爱意,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甜蜜滋味,闻言却是飞红了脸颊,许久都答不上话来。我坐在桌边发着呆,并未留意周彦华何时坐在了我的右手边,似是斟酌了许久,才看着我说道:“不瞒你说,我之前接触的多是名门世家里出来的女子,从未有过深的交情。所以,我并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几番亲近你,并非轻薄你……” 我微微抬眼扫了他一眼,见他神态认真,心里暗笑,却依旧垂下头不言一语。 周彦华似有些忐忑,小声唤了声:“美珠?” 闻声,我抬头看着他,继而轻声说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周彦华展颜:“谢谢你!我改日来看你。” 想起与周彦华相处的种种,我不禁有些痴了。而他连福多的醋也吃,我若与乡里的男子之间有过多的来往,他又会懊恼成何种模样? 若不是福多突然提起周彦华,我大概不会意识到,周彦华有一段时日没过来了。我虽为此感到失落,也并没有很在意,猜想他许是忙于学堂的事吧。 福多歇息的间隙,我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阿娘突然在前院大喊了一声:“福多!” 福多立马扔下手中的茶碗,急急忙忙地跑进前院,我随后赶去,就见一位才到及笄的姑娘垂首立在槐树下。 这姑娘正是陈家小女儿陈秀梅。 自从周彦华搬去了学堂的附近,这位陈家小女儿时常会来我家寻找福多,福多也爱与她待在一处。 眼下,福多见了陈秀梅,我看到他的脸上爬满了红晕,心中嗤笑不已。他堆着笑上前,还未开口,陈秀梅便迎上他,急切地恳求道:“福多,随我去河里抓鱼吧?” 福多丝毫不敢含糊,忙道:“那你等等,我洗把脸……” 谁知陈秀梅丝毫不给他机会,拉了他的手就说:“我们现在就去!我要趁着晚饭前,抓了鱼好做鱼头汤呢。” 福多被她风风火火地拉出了门,我还能听见福多口里不停地问着:“秀梅姊姊,你抓了鱼要给谁做汤呢?” 陈秀梅道:“你抓了鱼就行,不要问那么多!” 我没再听见福多的声音,出了院门,见到远去的两个身影,摇头笑了笑。 福多怕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了吧。 自与陈秀梅接触久了之后,福多便会变得拘谨许多,对于对方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努力去完成。而在同龄人之中,福多捕鱼的能力无人能及,这才让陈秀梅对其钦佩有加。 福多离去后,我又与阿娘坐在槐树下做着各自的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 活。阿娘缝补着衣物,我瞟了一眼,发现是为福多新作的衣衫,会心一笑,便道:“娘,我看福多是看上他秀梅姊姊了。” 阿娘毫不在意一笑:“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情啊爱啊。” 我道:“女儿这般大时,娘可是将我许了人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阿娘隐有不耐地说:“陈家我们可高攀不起,那陈家女儿不会看上福多。” 我听出阿娘话里的不耐与不满,也不敢再提起此事。而阿娘见我正绣着一方手绢,笑着询问了一句:“这上面的梅花绣得倒是精巧,给周先生绣的吧?” 这方绢布是阿姊送给我的丝绸,我想着当年收下了周彦华的那方手绢还有那件信物——翡翠镯子,而我直到如今也未能送给周彦华一件信物,这才想着送方与之前相差无几的手绢给他。如今,阿娘暧昧地指了出来,我只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听阿娘说道:“天凉了,娘前几日为周先生缝了件夹袄,寻着空子,你便给周先生送去吧。” 我不紧不慢地接道:“女儿这手绢也快要绣完了,晚些便一道送过去,顺便熬了菌汤送过去。” 阿娘欣慰地点头笑道:“看来你还是知晓心疼他。” 我一听阿娘又拿此事取笑我,便默不作声专注地绣着手中的梅花。 福多回来时,手中拎着两条鱼,我将其中一条熬了汤,装在汤罐里想要一并给周彦华送过去。因此去携带之物较多,我便叫上了福多一路过去。 我是估摸着周彦华散学的时辰过来的,到达目的地时,周彦华家的院门敞开,院中一汪小水池上点缀着红白相间的水莲,水面飞过几只红蜻蜓,点点涟漪圈圈散开。 此处,我来过多次,院中花木点缀,其中妙处周彦华与我详细讲解过,然,我并不懂这等风雅之事,除了觉得好看之外,再看不出其他门道。为此,周彦华当时什么也没说,但我仍旧从他神态里看出了些许失落。 那是第一次,我深刻认识到了彼此间天差地远的距离。 所以,我并不愿常来这里。 “周哥哥!” 我的思绪被福多一声喊叫打断了,我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 见到闻声而出的周彦华,我正要上前将所带的物事一并交到他手中,却见随后而出的陈秀梅。我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已在猜测陈秀梅来此有何贵干。因在此时此地见到陈秀梅格外意外,我也忘了将手中的衣物送出去,却是一旁的福多笑嘻嘻地上前,十分高兴地说道:“秀梅姊姊,你也在呢。” 陈秀梅并不理会他,而是对着周彦华福了福身子,乖巧地说道:“先生,学生便先回去了。汤,您可记得趁热喝呀!” 周彦华点了点头,直到陈秀梅离去,他才走下台阶,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冷哼一声:“我不该来?” 周彦华的脸色一僵,正要开口,福多忙凑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周彦华手边:“周哥哥,姊姊熬了鱼汤和菌汤给你补身子呢。” 周彦华笑了,正要伸手接过,我忙从福多手中夺过,没好气地道:“你家秀梅姊姊不是炖了汤送来给他么?他一个人哪喝得了许多,白白糟蹋了!” 周彦华却道:“你们也没用饭吧,一起……” “不用!”我丝毫不给他面子,“娘还等着我们回家用饭呢。” 福多却使劲扯着我的衣袖:“姊,来时你还高高兴兴,怎么见了周哥哥就不高兴了?” 对于福多这愚钝的性子,我早已见怪不怪了。然而,此时听了他的这番言语,我反而被他逗乐了。 仔细想想,我发觉我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 陈秀梅作为周彦华学堂里的一名学生,而陈家又在学堂和住处上给予了周彦华许多帮助,陈秀梅与周彦华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陈秀梅也只比福多长了几个月,性子烂漫天真,对周彦华也不过是学生对老师的尊重喜欢,断不会生出男女之情;而周彦华也不会对自己的学生做出逾矩的事出来。 如此想来,我方才心平气和了许多。 在福多的劝说和周彦华的挽留下,我方才顺着台阶留了下来。 陈秀梅送来的鱼头汤,最后全进了福多的肚里。他满意地咂了咂嘴,无比幸福地说道:“秀梅姊姊的手艺丝毫不输姊姊。” 我挖苦了一句:“在你眼里,她什么都是好的。” 福多却红着脸不做声了,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喝完鱼头汤的残局。他本想一走了之,周彦华却叫住了他:“麻烦你将这些餐具送还给陈家。” 福多高高兴兴地应下后,离去前,从门外探过头对我说:“姊,你与周哥哥多聚聚,我回家与娘说说。” 我朝他扔了一记白眼,他吐了吐舌,飞快地离开了。 回头,撞上周彦华的目光,我见他一直望着我笑,不禁不解。而我送来的汤,他并没有喝多少,想到他每次进厨房时的焦头烂额,我已猜到他并未用饭。当下,我顾不上他莫名发笑的缘由,只道:“你还没煮饭吧?我替你……” 周彦华起身道:“ 家里没有米粮了。” 我惊讶万分:“那你平日吃什么?” 话一出口,我想起了陈秀梅送来的鱼头汤。白日里,周彦华与学堂内学生的伙食,都是从陈家那儿请来的厨子,我倒不用担心他会饿死,但是,散学后,他时常是自己回家做些吃的,见过他进过厨房的窘迫,我便提议让他晚上去我家用饭。他口头上虽应了,之前倒是去得勤便,只是最近却不常去了,我已知晓了其中的缘故。 因我时常不愿见他,他便很少再去我家了,只是没想过他竟然一直靠着陈家的接济解决晚饭的问题。 周彦华显然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你知晓我不擅厨艺,实在是……我也并非是在陈家白白乞食,每月也会交些口粮钱。”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不是让你去我家么?” 周彦华反而一脸为难:“你家路途不便,而且你又……你似乎不愿时常见到我。” 我心里仍旧不是滋味,低声质问道:“所以,那陈家小女儿就日日为你送来晚饭,你宁可吃她做的饭菜,也不愿……跟我说说?还是说……她的手艺比我好,她的手艺更合你口味?” 周彦华不急不忙地解释道:“她只是送来饭菜,而我自然更喜欢你做的饭菜。” 我抬头看着他,冷笑道:“你向我提亲时,我与她一般大。她每日登门,你不怕闲话?” 周彦华却似乎没有我这样的顾虑,他十分不解地看着我,见我始终冷眼看他,他上前扶住我的双肩,心疼地说道:“美珠,你若不喜欢,我便请个厨子。” 听他如此说,我松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 对着他努了努嘴:“坐下来喝汤吧。多喝些,夜里若是饿了,可没人替你送羹汤了。” 周彦华却情不自禁地将我揽入了怀里。 我许久未与他这般亲近,略感不适地挣了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竟渐渐平复了下来。此时,我才想起藏在袖中的手绢。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将一方手绢送到他眼前,他先是一惊,而后扬了杨眉:“送给我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早些年我收下了你娘的手绢和手镯,总得回一份礼不是?” 周彦华笑着收下手绢,说了声“谢谢”,便引着我在桌前坐下了。 喝完汤,我想起他说过寻个厨子的事,当即便问道:“你上哪儿去寻个厨子?” 周彦华茫然摇头,突然紧盯着我。那目光太过热切,我不敢直视。我正埋首卷着发丝,周彦华突然沉声道:“你孝期已满,也长大了,何时愿意……” 我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绕开他,快速整理着桌上的食盒。听到周彦华走近的脚步声,我的心砰砰直跳,听到他在我背后唤了一声:“美珠……” 然而,我并不等他说出心里话,提起食盒快速跑出了周彦华家的院门。 乘着余晖搭上晚归的渔翁的船只,看着一轮红日在桨声里一点点揉碎,我的心也如同这破碎的夕阳般,错乱无踪。 我再抬头望向周彦华家的方向,他正倚在门扉上望着我的方向,瘦弱修长的身形仿若被镀上了柔和的光芒,静谧中带着浓浓的哀伤落寞。 自阿爹去世后,三年时光倏忽而逝,我从未真正正视过与周彦华的关系。即便有婚约在身,对我来说,他只是我心中挂念的情郎,而不是我未来的夫君。 今日,听他话语,我已然明了他的弦外之音。 三年丧期已满,婚娶一事,不过是迟早的事。 婚娶嫁丧一事,白水乡的习俗有自己的规定:自男方向女方提亲下聘之日起,三年内必须完婚。若遇丧期,可延后,丧期一满,必须在一年内完婚。若一方悔婚,若是男方则再难娶到媳妇,若是女方更会落到无人敢娶的地步。 当年,周彦华提亲一事全乡乡民皆知,其中更有乡中长者作证,我自然不敢悔婚,也从未想过悔婚。只是,对于嫁人一事,我始终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对女子来说,嫁人生子似乎是一辈子的事。 阿姊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许,这也是我的命运。 遇见喜欢的人,嫁给喜欢的人为妻,对于女子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幸。然而,我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不知自己在期许着什么? 窗外的雨连绵不绝地下了两日,我也不知自从上次见面后,已躲了周彦华多少日子了。而这段时日,我却从未踏出家门一步。阿娘见我整日神魂游离,特意让阿姊带着大外甥回了娘家,陪我解闷。 大外甥佟秀明与佟亚群有七八分相像,白白胖胖的,十分讨人喜欢,虽只有两岁,却十分乖巧懂事。每每看到佟秀明,我的脑中总会不由自主地幻想着与周彦华以后的日子,心里竟期许着能与他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然而,梦一旦清醒,我又十分害怕面对那未知的生活,害怕嫁人后的日子。 离了自小生活的家,离了阿娘,离了福多,陌生的未知的一切都令我惶恐不安。 阿姊开导了我许久,我即使被她说动了几分,但等到夜阑人静时,又会生出退却的心思。 周彦华出身高贵,为何愿娶我这乡野女子?爹娘为何又要对我隐瞒他的身世? 曾经被我忽略的疑团与顾虑,到了如今,反而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搅得我分不清东西,更看不清周彦华的心思。 雨,越下越急。 我突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传来清脆稚嫩的女声:“福多姊姊,我是陈秀梅,有话与你商量。” 第9章 帘外风雨几时歇 陈秀梅的裤脚裤腿都沾了泥,身上多处被雨水淋湿,一头乌黑的秀发上还挂着蒙蒙水汽,眼睛也似沾染了初秋的雨水,盈然欲滴。她一身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楚楚可怜。 我开门见她这副模样,微愣了愣,又看了看站在楼下的福多,见他满眼伤色,不知何故。我瞅着狼狈不堪的陈秀梅,看她眼眶微肿,才知她眼中包藏着的不是雨水,而是泪水。 而我,对于她的到访,依旧是一头雾水。 我请她进了屋子,她已脱去了被淋湿的外衣,炉子里的水正热,我便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又看她衣衫单薄,我便关了窗子,又从衣箱内找出一件薄毯替她披上,她感激不尽。 她双手捧着茶杯,慢慢饮着杯中的热茶,热气缭绕中,我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看她双肩微微耸动,便知晓她哭了。 平日里,我不过是看着她与福多走得近,与她倒没怎么接触过。而今,她找上我,未开口就哭,令我感到厌烦的同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开口轻缓地催促道:“你不是有事与我商量么?” 陈秀梅放下茶盏,抬起湿润微肿的双眼看向我,猛地起身朝我跪下了:“福多姊姊,我求求你,求你不要答应嫁给先生!” 闻言,我不知所以,看她梨花带雨的容颜,联想到之前种种,转瞬明了。 我微微笑了笑,自斟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手心被茶水的热气烫得有些灼痛。我一眨不眨地盯着杯中泛黄的茶水,平静的茶面上时而浮出周彦华的面貌,而我的脑中却回旋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一时沉浸在回忆中,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陈秀梅,直到裤腿被人死死地扯住了,我才从回忆中惊醒。微微偏头,垂目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女子,心中仅存的一丝不忍也在她的话语里散去了。 她扯着我的裤腿,哭着乞求道:“求求你,放过先生吧!娶了你,他的一生便毁了!” 我不禁笑了,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想嫁给他么?” 陈秀梅愣住了,我看着她的双颊上渐渐染上了红晕,反而为她有这样的勇气倍受鼓舞。她的这份情思触动了我的内心深处,如她这般年纪时,我即便对周彦华生了情愫,也不敢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更不会如她这般请求于他人。 在感情面前,她比我勇敢,比我坦率。 然而,因明了她对周彦华暗藏的这份心思,即便之前因福多的缘故对她有些许好感,此刻却已消失殆尽。 她既然早已挑明了话题,我也该给出我自己的回答。 “你应该知晓这桩婚事是我爹生前促成的,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唯有听从。当然,你其实不用求我,去周先生那儿哭哭,他一心软,说不定就答应你了呢。”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 我起身,此时的陈秀梅有些呆,我蹲下身,笑着说,“不过,他好歹是你老师,师生这种不伦之恋,你家人应该不会接受吧。” 陈秀梅许是见我松了口,双目亮了许多,露出无限的希冀,她擦了擦泪,斩钉截铁地道:“及笄后,我就不再是他的学生了!” 我撇嘴皱眉,陈秀梅又抓住我的衣袖,弱弱地问道:“你方才的意思是……只要先生愿意娶我,你就会同意解除婚约?” 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我的衣袖不愿撒手,我只得扶着她起身,不动声色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怜了我那傻弟弟……” 陈秀梅不明所以,张口想要询问,我不耐烦地阻了她的话头,冷声道:“我乏了,就不送了。” 我揉了揉双肩,走到门边开了门,却见福多无精打采地坐在门边。听闻动静,他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披上了外衫的陈秀梅,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秀梅姊姊。” 陈秀梅只是抬起微红的眼眶扫了他一眼,便一声不响地跨过门槛,脚步匆匆地下了楼。福多拔腿跟了上去,我忙叫道:“福多,你给我回来!” 福多只是顿了顿脚步,回头看我一眼,又抬脚下楼追上了陈秀梅,殷切地说:“外头雨下得急,我送你回去吧?” 陈秀梅淡淡地说:“不用。” 福多却锲而不舍地跟在陈秀梅身后出了屋门。 我不想福多再为陈秀梅做牛做马,忙下楼追了出去,气急败坏地冲着雨中渐渐模糊的身影追喊了一句:“福多!” 阿娘从后堂闻声而出,满脸疑惑:“淼淼,发生何事了?” 我并不想阿娘为了儿女的这等私事伤神,随意敷衍道:“没事。我只是说了福多几句,他与我怄气,也不管外头下着雨,就跑了出去。娘无须忧心,我去带他回来。” 阿娘将信将疑地点头:“陈家小女儿是不是来过了?福多出门前,我还听到他叫‘秀梅姊姊’呢。她来找福多?” 我只得顺着阿娘的话点了头,回屋找了一柄伞,顺着那两人的路线一路追寻了过去。 途中,我看到福多瘫坐在泥水里,伞却落在了一边。 我忙过去将伞撑过他的头顶,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有泪水涌出。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疼不已,抱过他满是泥水的身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轻言开解道:“她只是长得有些姿色,不值得你留恋。白水乡里好姑娘多的是,你还愁没姑娘喜欢你么?” 福多沙哑着声音,满心不甘地嘟哝了一句:“可我就喜欢她!” 我叹道:“可人家不领你的情。你看,她还将你扔在这大雨里,也不管你是否会生病。跟姊姊回家吧,洗个热水澡,睡一觉,不要再去想她。” 福多没有再坚持,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伞,带着满身泥污回了家。遇上阿娘询问,我也只说是福多途中不慎跌了一跤,才落得这样狼狈。 而自始至终,福多都一声不吭,极其听话地听从着我的安排。 雨下了两日,天终于放晴了。 因想到福多这两日精神不振,阿娘疑心他又生病了,我只说他是受了凉,在家休养休养便无事。自阿爹去世后,阿娘似乎变成了没主意的妇人,只要是我的话,她似乎都会信。 用过早饭,我随阿娘去了山地里,收拾完田地里的庄稼,我支使阿娘先回去,我又独自一人上山,想要采摘些草药和野菜回去。 因是青天白日,这座山里的路线我也摸熟了,并不怕迷路。顺着一条山道而上,我赫然发现在密密丛丛的草木后,竟还藏着一处山洞。 山洞内黑魆魆一片,还没靠近,我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总觉得这处山洞我曾经来过,却记不起分毫。然而,初次见到时,我心底是恐惧排斥的,只想逃离这里。 一路回到山脚,却不知陈秀梅为何也在山脚。 我不想与她纠缠周彦华的事,对她视而不见,背着满筐草药和野菜从她身边而过。 “鱼美珠!” 身后传来陈秀梅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并未理会。她依旧跟在我身后不死心地叫了几声,我回过身子,笑着看着她:“我说了,你若想让他娶你,便自个儿跟他说去。” 陈秀梅道:“先生是重情守诺的人,为报答救命之恩,又因你爹临死前的嘱托,他情非得已,才不得不应下婚约。而你,若真的为了他好,就放手。先生雄才大志,不能埋没在这穷乡僻野之间,只有出了这里,他才会快乐!” 快乐? 我顿住脚步,细细回味陈秀梅的话,关于周彦华娶我的背后,也许真如她所说。因为救命之恩,因为阿爹的临死嘱托,所以,他才不得已而应下婚事。 可是,他对我流露出的情感又该作何解释? 我怔怔望着陈秀梅急切中带着坚定信念的目光,突然发现,她竟然比我更了解周彦华。 快乐? 周彦华本不属于这里,而我也从未想过他留在这里是否会快乐。 陈秀梅走近我,仰着头,带着坚定不移的口气说道:“我即便仰慕先生,也并非定要嫁给他。我几次三番求你放了他,只是不想看他一直不快乐。如果你愿意放了他,我会很感激你,而他也会感激你。你没听过他的课,没听过他是如何教导我们,所以,你并不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忠君爱民,也教导他的学生将来若是有出息了,等到出人头地的时候,也要忠于君王,爱戴百姓。” 这番理论,我闻所未闻,甚至不能理解。 但是,我不知为何会因她的这番言论体会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我从不知晓周彦华心中的想法,也未想过去了解;而他,也从未与我提起过。 如此说来,他并不想留在这里。 并不愿娶我为妻。 而我,从一开始,就自私地想要将他永久地困在此地。 这样的我,又怎及深知他心的陈秀梅。 但是,若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便成全周彦华与陈秀梅,我十分不甘心。平复内心波动的情绪,我面无表情地对陈秀梅说道:“你错了,他并不想回到曾经生活的地方。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陈秀梅气得跺脚,她展开双臂拦住我的去路,忿恨不已地说:“鱼美珠,你根本不配他!” 我冷声道:“说完了?” 陈秀梅错愕,我也不想再理会她的任何言语。我头次遇到这般难缠的姑娘,因内心的彷徨疑虑,险些信了她的话。 不管她如何说,只要周彦华没当面与我讲明,那便是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也并非如陈秀梅所说的那般。 不快乐? 周彦华与我在一处时,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才是最真实的真情流露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 。 这一路上,陈秀梅只是跟着我。她虽不再吵闹,但是,我却不想与她同路而行。 经过几户人家时,我看到前面一户长者的家门前有三两人驻足在此,我在其中发现了周彦华和阿娘的身影。我心中纳闷不已,而陈秀梅却已撒腿奔了过去,我也顾不上许多,快步走了过去。 我还没走近,路上就有人向我拱手贺喜:“恭喜啊,我们的淼淼终于要嫁人了!” 周围不断有人附和,我礼貌地回了话,见了阿娘,忙奔过去:“娘!” 阿娘喜笑颜开地拉住我的手,对着长者家中的几位长者和乡里的算命先生连连道谢。 此时,我已然猜到了事情原委,看了看一旁的周彦华,他似乎正专注地与村中的长者和算命先生请教着什么,并未留意到我的到来。而一名长者却看到了我,忙起身笑脸相迎:“新娘子可不就来了么?只是……这身装扮不合规矩,占卜问期的日子,总该庄重些才是。” 我压根不知晓此事,哪知周彦华与阿娘会一声不响地定在今日来此占卜问期。 我看看自己的装束,再看周彦华一身暗红装束,大感窘迫,对阿娘小声抱怨了一句:“娘,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也不与我说一声?” 阿娘为难地笑道:“周先生来家突然与我谈论此事,他等不及,就定在了今日。你下山回家必定经过这里,我们便先行在这儿等着你了。” 说着,阿娘轻拍我的手:“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你的衣服我也带来了,你就在这屋里换上吧。”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占卜问期,是白水乡男女成亲之前选定吉日的日子,由村中的长者做见证,再由算命先生推出吉日,虽不隆重,却要庄重。因此,阿娘为我备下的这套衣衫也与周彦华的一般无二,同样是暗红的底色,只在领口、袖口绣着连理枝。 我洗了洗满身是汗的身子,换好装束,才出屋,周彦华便上前牵过我的手,带着我来到乡中的月老祠前。 月老祠位于山脚西南方,离我们所在之地不过四五里地,祠堂前,一棵姻缘树上系满了木牌,木牌在风中发出低沉舒缓的声音,渐渐消除了我心中的疑虑不安。 祠堂内,除却定亲的男女双方和村中的长者及算命先生,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进祠堂前,阿娘分别递给我与周彦华一张纸,我接过的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才进祠堂,祠堂的门便被人从外边关上了,堂内,坐着三位长者和一名算命先生,祠堂中央是月老的塑像,我与周彦华在长者的指引下,双双跪在蒲团上,对着月老拜了三拜,后又将各自的生辰八字交给了算命先生。 早在之前,不管八字是否相合,只要双方家长同意,算命先生都不会因八字不合而说出拆人姻缘的话。此时交上生辰八字不过是形式而已,我也并未在意。 算命先生在上方摆弄了许久,才将刻着我们各自名字的木牌交到了我俩手中,木牌背后是成亲的吉日。 十月初八。 算来也还有三四个月。 然,就在我们随着长者与算命先生出了祠堂后,一道身影忽然蹿上前,奔到我面前,指着我说道:“她的八字是假的。用假八字欺瞒月老,你不配接受乡民的祝福!” 拦在我面前的正是陈秀梅! 我不曾想到她竟然到了这一刻,还没有罢休。 我懒得理会她的无理取闹,周彦华微微皱眉过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周围的人也没有附和她。我看她急红了眼眶,本欲劝她放弃纠缠,她突然直直地注视着周彦华,含泪哭诉道:“先生,鱼家欺瞒了你,鱼美珠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她没爹没娘,不知从哪儿来的野孩子,她娘不可能拿得出她真正的生辰八字!” 我浑身一震,紧盯着她问:“你说谁是野孩子?” 陈秀梅似豁出去了般,挑衅地看着我:“你还不知道吧?你是你爹娘从山里捡来的孩子,不是你爹娘的亲生骨肉!” 这个消息令我措手不及,我只当是陈秀梅为了逼我放弃周彦华胡乱编造出来的话,想要反驳几句,才发现我已不知说些什么。 身边,周彦华伸手扶住我不稳的身形。 我看见阿娘挤过人群匆匆向我而来,狠狠扯过陈秀梅,厉声斥道:“淼淼是谁的骨肉,岂是由你信口胡说的!” 我听见人群里的议论声,一时不辨真假,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阿娘走近抱着我轻轻安抚了几句,又对周彦华说:“你先送淼淼回去吧。” 周彦华点点头,扶过我软弱无力的身子,见我神色涣散,不安地唤了声:“美珠?” 我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木牌,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姻缘树,笑着说:“木牌还没挂上去。” 周彦华欲开口,阿娘却先开了口:“你先回去。这木牌什么时候挂上去都行。” 周彦华才扶住我走了几步,身后传来陈秀梅夹杂着抽泣的声音:“先生,我没骗你,她是……” 周彦华冷淡地回了一句:“我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 陈秀梅又带着哭腔叫了一句“先生”,周彦华已不再停留。我回头看到陈秀梅追赶了几步,却被阿娘叫住了:“陈家女儿!” 我突然十分疑惑:阿娘留下来要与陈秀梅说什么?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福多却不在,我也没在意。 周彦华送我上楼歇息后,他却守在了我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为难,提起被子稍稍遮住了半边脸,央求道:“你避着些,出去好么?” 周彦华忽地笑了,伸出右手挡住了我的双目,说道:“你闭上眼睛就成。” 我此时无力与他计较,只得拂开他的手掌,转过身子面朝里侧躺着了。然而,我脑中却总是冒出陈秀梅在月老祠前的一番话。 我并不是爹娘的亲骨肉! 不管陈秀梅的话是否可信,阿娘模糊不清的态度却令我生疑。 想到我真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我的心里就十分难受,钝钝的疼,疼得眼里藏不住泪水。 身后,周彦华顺着我的后背轻轻推动着,我顿觉胸中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口里也不觉发出了一阵阵抽泣声。下一秒,周彦华却坐在床边,将我从床上捞起,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伏在他肩头,轻声抽泣了许久,才一点点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声音说着:“我不是爹娘的女儿,用假八字与你缔结了姻缘,我不配嫁人……” 周彦华一手抚上我的后脑勺,声音坚决:“若是两情相悦,何必在乎出身?” 我一个劲地摇头:“我是野种,没有爹娘……” 周彦华突然松开我,紧紧抓着我的双肩,眼中冷冽的光渐渐变得柔和:“美珠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 ,不要被他人别有用心的话迷惑。你有家,有爹娘,有爱你的家人,当然,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会儿孙绕膝。” 我似乎听不明白周彦华在对我说什么。 我只知道我没有家,没有爹娘,没有家人,更不会有孩子。 然而,此时看着周彦华柔和的脸庞,我心中反而更难过。我因不想让他费尽心力地来开导我,便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累了大半日了,我歇歇。” 我本意是想让周彦华出去,一个人静静,而周彦华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坐在床侧看着我。许是察觉到我盯着他的目光有些许不满,他轻轻笑了笑:“不困么?” 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周彦华怔了怔,而后又笑道:“那我去楼下。若有事,便叫我。” 我看着周彦华轻轻点了点头。他伸手替我掖好身上的被子,微微倾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那目光里流露出太多的情感,自然也有着爱怜。我被他看得面红耳燥,拉过被子遮住了半边脸,他却伸手摸摸我的头,柔声道:“好好睡一觉。” 说着话,他突然倾过身子吻上了我的额头。 我的脑中顿时一阵轰鸣,慢慢又似飘在云端,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心,找不到依靠,只能任凭轻飘飘的身子在空中坠落,最后似跌入了一团软绵绵的棉絮里,身心轻松而愉悦。 额头上的温暖与柔软已经离去。 我睁眼,周彦华的脸就在眼前,离我如此之近,我不由得心跳紊乱,面颊发烫。看到他微微牵起嘴角,我觉得难为情的同时,又觉得气愤,抬起右手掌按在了他的面上。 哪知他却捉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掌移开,轻声道:“我不扰你了,安心睡吧。” 第10章 三生有幸怜孤女 陈秀梅的话搅得我无心安睡,许是因为折腾了大半日,虽心中烦闷,我仍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屋中光线昏暗。 屋内窗扉紧闭,有些闷热,我下床撑开窗子,才发现天色已暗了,红日已隐没了踪迹。 这一觉,竟睡了如此久! 我斟了一杯茶水喝了,瞟到屋内的架子上的铜盆里盛放着清水,心中已知晓是周彦华准备的。睡了这些时辰,我的头脑有些发昏,过去洗了一把脸,又简单地挽了发髻,整了衣衫,方才推门下了楼。 楼下寂静一片,堂屋、前后院无一人。 我院前院后地找了一圈,依旧不见人影,心中不免狐疑。 再次回到堂屋,楼上福多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我看见福多正揉着双眼低着头从屋内出来,径直朝我的房间而去,他似乎没看到我。 我赶忙开口叫住了他,跑到楼梯处对着他招了招手:“福多,下来。” 福多的眼眶微红,眼里似乎还残留着泪水,他才走了几步路,我又看到阿姊从福多屋子里出来,不由得大惊。而看阿姊的情形,她似乎也哭过。 我已猜到他俩因何事而烦恼哭泣,突然不敢面对两人,到嘴边的称呼怎么也叫不出口。 我怔怔地看着阿姊带着笑脸一步步走向我,直到她来到我身前牵过我的一只手,我才猛然回过神来,竟然极不自在地挣了挣。然,阿姊却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叫过身后的福多,便牵着我来到堂屋里坐下。 想到我并非爹娘的亲骨肉,面对昔日亲近的姊弟,我显得局促不安、慌乱无措。 阿姊抓着我的手,满脸喜色地说道:“今日娘带你与周先生去占卜问期了,我赶到时,人都散了。你们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啊?” 瞧阿姊这般模样,她竟是一点也不知晓在月老祠发生了何事!而看她与福多眼眶微微发红,我更是不解,强笑道:“不提这事。你与福多怎么哭了?” 阿姊脸色陡然一僵,极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后才强装镇定地说道:“福多舍不得你,倒惹出了我的眼泪。” 我看看阿姊,再看看福多,两人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如此,我已断定阿姊这话是在糊弄我。当下,我也不指出,阿姊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周先生孤身一人,你嫁给他也少了许多不自在和麻烦。两个人过日子,日后有了孩子,即便苦了一些,也痛快些。” 我早已知晓阿姊在夫家过得并不如意,好在她当年执意要嫁的男子还算体贴她。因此,她即便在长辈那儿受了委屈,也从不会在娘家这儿诉苦水。此时,她虽未明说,从她简简单单的话语里我也知晓她心中是有怨言的,只是不好点破。 而我,也早已认清了一个事实:身为女儿身,只能认命。 我无意中看到福多的眼神,他撞上我的目光,竟躲开了,这更令我生疑。我知晓阿姊必定跟他谈了我的身世,不然,他不会见了我就显得不自然,显得只想要躲着我。 他若是躲着我,便说明——我真的非爹娘所生。 我所有的记忆都与鱼家相关,记忆中的人和事都来自白水乡,而福多自小便唤我“姊姊”。我还记得他三四岁的模样,还记得他尿了裤子只顾哭鼻子,多次都是阿姊抱着他哄着他,我在一旁逗着他。那时,爹娘忙着山地里的事务,一直都是阿姊照看着我与福多,及至我长大些能帮衬着些,福多才渐渐与我亲近了许多。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爹娘的亲女儿,甚至因为爹娘对阿姊的偏爱而心生不满。如今想想,我又有什么资格不满? 阿姊许是看我心神不宁,并未与我多说,嘱咐我些许暖心的话,便回了佟家。 而福多依旧拘谨,多次欲言又止,见我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他弱弱地唤了声:“姊姊……” 我凄凉一笑:“你还认我是你姊姊么?” 福多蓦地抬头,笃定地道:“打我记事起,你就是我二姊了!” 听了他这句话,我的心口猛地一颤,眼圈一热,险些又落下泪来。我微微仰头,逼回眼中的泪水,抬手擦了擦眼角,复又低声说道:“大姊跟你讲了什么,你都跟我讲讲吧。” 福多显得有些为难,我挤出一抹笑容:“你既然还当我是二姊,就与姊姊说说。” 福多猛地起身:“大姊嘱咐过我,让我别说!” 我道:“你不说,总会有人告诉我。我想听你说,你也不会隐瞒欺骗我对不对?” 福多苦恼地皱眉,六神无主地来回走动,我也不催他。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停住脚步看着我,那眼里全是关爱和担忧之色,我的心口暖暖的。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缓缓地开了口:“我说了,你别多想。姊姊,不管你是否是我亲姊姊,可从我出生至今,你一直都在这个家里,我也一直当你是亲姊姊。” 我点头微笑,知晓他所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7 都是知心话。 我想,若不是陈秀梅将我的身世捅出来,福多怕也是被埋在了鼓里。从来,他的一声声“姊姊”都是发自内心的;而阿姊明知我并非爹娘的亲骨肉,在我因为爹娘偏心而与她怄气时,依旧毫无愤懑,却总是什么都让着我。 能有这样不是家人甚似家人的亲人,我又何必因为陈秀梅的一番话而独自苦恼呢? 只是,缔结姻缘一事…… 我已不作他想,而福多已将我那不为我所知的身世讲了出来。 我是未满周岁时,被阿爹从山上的一个山洞里捡回来了。当时,我的身上有着些许银两和生身父母留下的字条: 望路过的好心人收留救济。 当时,与阿爹一同捡到我的还有陈家的老太爷,因陈家在白水乡是富有人家,阿爹本意是想让陈老太爷将我领养,陈老太爷当时也同意了,愿意将我养在他大儿子的名下。可将我抱回去后,却遭到了大儿媳的强烈反对,还硬说我是陈家大儿子与外面的女人生的野种,即便当时阿爹一直在旁作证,陈家大儿媳毫不退步。无法,阿爹只得选择自己抚养。 抱回家,阿爹将我的情况与阿娘说了,阿娘没说什么,算是同意收养我。 随后,阿爹便叫过当时才不到三岁的阿姊,指着我对着阿姊说:“珍儿啊,爹跟你找了个妹妹回来,喜欢么?” 阿姊眨着眼睛打量着我,而后眯着眼笑着使劲点头:“喜欢!” 事实上,从阿爹在山洞里发现我后,我就一直在哭,此时见了阿姊虽哭得没之前凶,仍旧抽抽噎噎不止。阿姊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嘟哝了一句:“爹,妹妹是不是饿了呀?她……她咬我手指呢。” 随后,她又问道:“妹妹有名字么?” 对于名字一事,爹娘却犯难了。 阿姊见两人一脸为难,当下便提议道:“爹,娘,妹妹就叫美珠吧。” 原来,我的名字竟是阿姊取的! 美珍,美珠,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她就真心将我看作是妹妹了。 而我,之前还与她计较名字的事,甚至说过讨厌“美珠”这个名字,阿姊当时听了,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福多见我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担忧地叫了一声:“姊?” 我冲他笑笑:“没事,你继续讲。” 福多不放心地看了我两眼,见我无碍后,才讲道:“之后,爹娘在你的衣服上,发现里面缝制着你的生辰八字,后来,爹娘还特意为你请了算命先生……” “所以,爹娘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便唤我‘淼淼’。”我接了福多后面的话。 福多隐有顾虑地看着我点了点头,不放心地询问了一句:“姊,你没事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娘呢?” 福多愣住,而后,才答道:“在陈家,周哥哥也过去了。” 我不露声色地点头,起身道:“我出去走走,娘若是回来了,便说我很快就回来。” 福多起身追出院子,殷切地说道:“我陪你……” 我对着他笑道:“姊姊没事,只是屋子里闷,想出来走走透透气。你在家等娘回来,省得娘担心。” 福多听话地点了点头。 天边红霞满天,点缀着远处的青山绿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我在此生活了十几个春秋,白水乡的一草一木早已了然于胸,如今的一切却显得陌生了起来。几户人家的烟囱里飘出缕缕炊烟,或远或近的人声里都是家的感觉。 路上行人渐少,偶遇熟人,简单打过招呼后,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明明与平日里没多大区别,我却仿佛从里面读出了另一种意味。 我不知今日去月老祠的乡民是哪些人,却总觉得路上行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看到有人在一旁交头接耳,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的话语。他们仿佛在说:“她就是个野孩子,亲生爹娘都不要的野孩子。” 此时,我害怕见人! 一路慌不择路,我不知自己为何跑到了月老祠前。 月老祠前空无一人,白日里的热闹鼎沸仿佛只是一场梦。 一阵风过,吹得姻缘树上的木牌啪啪作响,明月初上,朦胧月光倾洒而下,本来翠然欲滴的枝叶仿佛镀上了一层荧光,熠熠生辉。 我在姻缘树下站定,摸出衣襟内的一块木牌。月色下,木牌上的字迹清晰可见,除却名字和吉日,两行祝词更是让我移不开眼。 百年偕老 永结琴瑟之欢 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祝词再美好,也都是些虚妄的愿景。 然而,世人希冀这样的美好,我却只能将这份美好狠狠地揉碎。 从前的我,觉得配不上周彦华;如今,愈发配不上。 而他会娶我,也许真如陈秀梅所说。 我并不知晓自己在这棵树下站了多久,心中念及“回家”,才发现从一出生起,我便没有家了。如今那些胜似家人的亲人,我不知现今该以何种心态面对。 阿爹收留我的前后,因年幼我记不得,但是,我略一回忆,才发现我忘了一段重要的记忆。潜意识里,我并不愿回忆起那段被遗忘的记忆,想必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而自得知身世真相后,我却十分在意那段遗失的记忆。 记忆中,我似乎差点溺死在水里。 转身的刹那,朦胧月色下,周彦华的身影在一点点接近。 他行色匆匆地向月老祠而来,见到姻缘树下的我时,我看到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层喜色,而后似松了一口气:“美珠,你果真来了这里。” 我偏过头没有理会他,他走近,抬头望着随风而动的姻缘木牌,忽而低头轻声问我:“你的木牌在身上么?” 木牌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听他如此说,我下意识地将攥着木牌的右手藏在了身后,回了一句:“没有。” 周彦华自然注意到了我不经意的那个动作,听了我的回答,他忽地一笑,微微倾身,伸手抓向我藏在我身后的右手。我知晓他的意图,如临大敌般,慌忙跳开几步远,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周彦华十分不解:“怎么了?白日里你还想着将我们的木牌挂上去……” 我打断他的话:“如今不想了!更不想嫁人了!” 闻言,周彦华微微蹙眉,见我不似说笑,他上前两步,我又连连后退,冷声道:“你别再接近我!我想好了,我不会嫁给你拖累你!” “美珠?”周彦华顿住脚步,震惊不已地看着我,“我们已占卜问期,你怎会临时变卦?” 为何会临时变卦?因为我不配!因为我不愿心爱之人日后因我的缘故而受人指责! 这些话,我不愿当着周彦华的面说出来。 此刻,我才知,我竟然爱他如此之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8 深,竟然在决定放手的那一刻心如刀绞。 我未曾尝过情爱的诸多滋味,这些年的酸楚与甜蜜、烦恼与欢乐,我并不觉得痛苦。只是,如今面对周彦华亲口说出那番话,我才知,情爱是世间最折磨人最戳人心的东西。 临时变卦? 我该怎么回答? 我调整好心绪,抬头看他,他依旧面色平静,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就看着他,忽地就笑了:“周彦华,你为何要娶我呢?” 周彦华眉心微动,缓缓地答道:“你是个好姑娘,也会是个好妻子。” 听到这个回答,我失望了,却也在意料之中。 我竟然指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我内心渴盼的情深意重的绵绵情话! 好姑娘,好妻子,这世间多的是这样的女子,也不差我一个。 既如此,我又何必因为临时变卦而心生愧疚呢? 相较我而言,知他懂他的陈秀梅,于他,是更好的选择。 “改日,你与我娘谈谈,废了这门亲事,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我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抬步向月老祠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周彦华的一声叫唤,我并未理会,掩面跑出了月老祠。 才进院门,我就见阿娘与福多正坐在屋前,似乎在等着我。阿娘见了我,忙起身迎上我,扶住我的双臂,看我满脸泪痕,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我张口欲言,哽咽许久,叫了一声:“娘!”眼泪便哗哗地淌了下来。 阿娘抱着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心疼不已地安慰着:“我的儿……你是我们鱼家的乖女儿,谁也不能欺负你!那陈家女儿真不是好东西!” 福多突然小声反驳了一声:“娘,秀梅姊姊不是娘说的那般。” 阿娘冷哼一声:“淼淼才是你姊姊,她不安好心,存心堵你二姊的心,欺负你二姊,你还向着她!我看她才是没教养的野孩子!” 福多不甘地嘟囔了两声,转身上了楼。随后,阿娘又捧住我的脸,柔声安慰道:“你饿不饿?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菜。” 我摇了摇头:“我不饿。” 阿娘的脸色一僵,随后,又是满脸的笑:“你吃不下那就不吃了,要是饿了就跟娘说。方才在外边又是谁欺负你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阿娘慈爱的面容,听着阿娘暖心的话语,我心中感动。 此时,周彦华却追着我进了院子。见了他,我脸色大变,我哪曾想这么晚了,他会一路追了过来。当下,我小声与阿娘说了声:“娘,我先上楼了。” 阿娘似乎还想挽留,我挣脱阿娘的手,快速跑上了楼,也不去管周彦华与阿娘说了些什么,进屋便锁了门。 我靠在门上,心思起伏不定。很快,我便听到周彦华的脚步声在楼道上响起,渐渐接近了我的房间,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脚步声在我门外顿住,周彦华并未敲门,只是隔着门,沉声道:“美珠,我们谈谈好么?” 周彦华既然追到了家里,我知晓不能这样躲着他,不然惊动了阿娘,阿娘定认为我在胡闹,又会为我的事忧心。只能是我说服周彦华,由他亲自跟阿娘提出,阿娘才不至于认为是我在胡闹,因此也不会因此事而过度伤神。 但是,若说不通周彦华,我又该如何? 这样想着,我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周彦华面容沉静,却又有着不可言说的居高临下的气势,我竟胆怯了,抬手就要关上门。周彦华反应过来,一手撑住门面,一脚已跨了进来,我只得放弃。 我坐到桌边,周彦华已锁上了门,慢慢走到我面前,一言不语地看着我。 他脸上没有表情,一言不发的时候,总是不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他与生俱来的清冷高贵气质,常常令我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眼前的他,就令我感到一阵心慌,不敢直面他。 我埋头紧张不安地拨弄着手指,他却突然蹲在我面前,捉住了我的双手,紧紧地包裹在他的双掌里。我一时心跳不能自已,说话也结巴了:“你……你有什么话要说……快快……快说……” 周彦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后,而后抬头看着我,双手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实话对你说,你爹临死前,将你的身世都与我说了,也没有人逼我。娶你,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过是顺着自己的意思答应了你爹会好好待你。美珠,我既然知晓这一切,仍要娶你,你为何就不能放下?不管你是谁的孩子,真正养你爱你的是这个家,你并不是野孩子。” “不是……”我摇头,“不完全是这样……” 我并非如此才临时变卦,还有那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抗拒与他为妻,是因为那段我害怕回忆起来的记忆。 然而,我却不知如何与周彦华说。 “我忘记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周彦华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忘记了便忘记了。” 我还要开口说些什么打断他坚持娶我的念头,他的双腿却突然跪了下去,吓得我赶紧起身,皱眉问道:“你做什么?快起来!” 周彦华却道:“你收回那些话。” 我拼命摇头,弯腰去拉他,却拉不动他。我急得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然而,周彦华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瞒你说,家父在时,他常常罚我跪着抄书,不抄完不能起来。” 他竟然还有心思说笑。 他拉住我的胳膊,望着我,乞求道:“美珠,你其实与我一般,循规蹈矩,活得不够洒脱自在。而你毕竟是这灵山秀水养育的女儿,少了许多束缚,活得恬淡自足,有着自己的喜乐哀愁,高兴了会笑,难过了会哭。我不大清楚男女之情,但与你相处,我会在意你的情绪。我想,这便是我娶你的理由。” 周彦华难得会说这许多话,也难得会说出这样的心里话。 我看他依旧跪在地上,小声央求道:“你起来。” 周彦华看我一眼,慢慢地起了身,紧张兮兮地问道:“你的意思呢?” 我道:“你让我想想。天色不早了,你……” 周彦华却一把抓过我的手臂,皱眉盯着我。我心中发虚,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他又扶过我的头,十分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心意,你仍不明白?” 第11章 世间多是痴儿女 “对你,我一无所知。” 最终,面对周彦华的真情实意,我还是道出了一直以来的心结。 这一刻,我才知晓我的心结与顾虑所在。 身世,遗失的记忆,不过是害怕逃避的借口。而令我害怕惶恐的根源,正是我对周彦华一无所知的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9 身世。 我原以为周彦华会对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谈,哪知他沉默了半会儿,用那低沉的嗓音道明了自己的身世。 “我本名是周烨,彦华是字,家在京都长安,世代在朝为官,我也曾仕官。后因朝中变故,家父含冤入狱,家中亲人或亡故,或为官奴。我侥幸逃脱,本是难逃一死,得你一家子相救,才得以苟活。” 这段身世经历,我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听他亲口道出,我却难以置信,不敢想象他心中到底承受着多大的苦难。举家不幸,也难怪初次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而我从未出过白水乡,实难想象是何种变故竟牵连了一大家子的性命。 “美珠,知晓我的身份,于你是公平的。也许,和我牵扯上,会害了你一家。” 我惊恐不安地问道:“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人,还想要你死?” 周彦华笑笑:“我算了算,我在此避难了这些年,那些人怕是不在了。而他,该不会令我失望。” 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而他的神色间多有追忆之色,令我不解,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谁不会令你失望?” 周彦华的神色恢复如常,温和地盯着我,微微笑道:“曾经的一个学生。”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刀,正是他从不离身的短刀。 “这是他曾经送我的礼,我一直带着。” 我心里没来由得泛起一阵酸,听他语气,也不知那令他念念不忘的学生是男是女,但无论是男是女,我心里总不是滋味。这样想着,我当时就将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我送你的礼却不见你时常带在身边。” 周彦华微微蹙眉,似在思索,而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那方手绢?” 我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他。 “那是女儿之物,我不便随身携带。” 我心里不禁骂他呆笨,话里也染上了几分薄怒:“睹物思人,亏你还是读书人,书上那些才子佳人,可不都是这样表达思慕之情的!” 周彦华一本正经地道:“私相授受,不是名门闺秀的举止。你看的那些书,也不是什么正经书。” 每次听他跟我讲女子的纲常,我心里就万分恼火:“我本不是名门闺秀!你既然认为我的行为不合你心意,当时又为何要收下?” 周彦华似乎被我问住了,半晌都不言语。许久,他才道:“我并无此意。美珠,不要再说解除婚约的话。我答应过你爹,愿娶鱼氏女为妻,不能食言。” 我也答应过阿爹啊! 此时,我再看周彦华,他一片赤诚,我竟再也说不出不愿的话。而知晓了他坎坷的经历,对他,我更不愿弃他于不顾。他心中该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身边却没有人可以依靠、倾诉,这三年多来,他一个人是如何在这陌生的地方若无其事地生活着? 我被他今夜几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感动,更为他愿意将那段深埋于内心的经历毫无顾忌说与我听而动容。如今,他苦苦相求,我又何苦再令彼此为难,索性遂了彼此的意愿。 “好,我收回之前的话,答应嫁你为妻,一心一意伺候夫君。” 周彦华高兴地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低声却充满柔情地说:“我也会一心一意对你。” 我坦然对上他的目光,与他相视而笑。 而我却不知,他的眼里为何会有愧疚。 次日一大早,陈秀梅她爹就领着她来了我家,说是要陈秀梅当面给我道歉。她爹进了我家门,便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指责自己教女无方。随后,他又扯过一直杵在一旁的陈秀梅,让她亲自给我道歉。 来我家之前,陈秀梅定然被她爹训斥过了,此刻,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一脸委屈。她在她爹的逼迫下,不情不愿地走到我面前,抬起脸看了我一眼,满脸不情愿地说道:“美珠姊姊,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即便她不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我也不想与她计较此事。毕竟,她所说的是事实。 而福多是真的喜欢他秀梅姊姊,自陈秀梅进了家门,他的眼就像长在了她身上般,一刻也不愿移开。可惜,陈秀梅甚至都不愿正眼瞧他。 再说,经此一事,陈秀梅怕是愈发不待见福多。 可偏偏福多这小子一根筋,明知陈秀梅的心思,他却似魔怔了般,整日里都在念叨着他秀梅姊姊。而阿娘本不待见陈秀梅,见福多对她牵肠挂肚,也曾放出话来:“先不说她看不看得上你,即便看上了,娘也不许你与这样的人来往!” 福多一向听话懂事,对爹娘的话也从不反驳,听了阿娘的话,他也只是一声不响地接受。 我不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昨日与周彦华约好,等他散学后,去姻缘树下挂上木牌。我估摸着时间来到月老祠时,周彦华已在树下了,我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来得这样早?” 周彦华笑道:“今日散学散得早了些。木牌呢?” 我从袖中掏出木牌递到他手中,他接过细细看了看,随后才将两块木牌系在一块儿挂在了树枝上。我与他纷纷闭了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此刻,我才算真正感受到了周彦华的心意。 我微微张开眼,盯着面前的周彦华看了半会儿,他正缓缓地打开眼睑,看到我在看他,微微牵起了嘴角,握住我的双手,含情脉脉地盯着我。自默默祈祷了一次,我便信了他对我是真情实意的,即便被他看得羞窘,却也不再躲闪。 默默的对视中,他低头,慢慢向我靠近。明了彼此心意后,我并不反感他的这般亲近,慢慢闭上了眼。 比起之前我豁出去亲他的那一次,如今,我才算是初次体会到了接吻的甜蜜滋味。我感觉腰身被他的一只胳膊圈住,身体更贴近了他,不自主地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我感觉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有些呼吸不过来,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周彦华已离开了我,他一只手轻抚我脸上的发丝,又似十分不舍地在我嘴上轻轻地亲了几下,而后才看着我发出一声轻笑。我总觉得他是在嘲笑我,心中有些不服气,正要开口出气,却在暮色里看到了陈秀梅。 月老祠附近并没有人家,我就看见陈秀梅正站在不远处的桥上望着这边。而她,似乎发现我正在看她,停留了片刻,下了桥,快速地跑远了。 “美珠?”周彦华轻拍了拍我的脸,面上有些担忧,“想什么呢?” 我张口想要告诉我方才看见了谁,但是,转念一想,只对他摇了摇头,神情恹恹地说道:“娘嘱咐我们早些回去用饭。我们回去吧。” 周彦华不放心地看了我两眼,直到看到我脸上有了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0 笑,才舒展眉头,牵着我的手离开了月老祠。 路上,我想到陈秀梅竟然一直暗中跟随着周彦华,总觉得不是滋味,想到福多总是抑郁不乐的模样,又万分感伤。 周彦华看我一路垂头丧气的模样,开口问我:“你有心事?” 我知晓福多一向喜爱敬重周彦华,心中有了主意,便将福多最近的情况说了,继而请求道:“福多最听你的话,你若能劝劝他,他想必会听进去。” 周彦华听后,微微蹙眉,随后低声答道:“我尽量。” 我听他语气不是很坚定,不满地说道:“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劝好他。” 周彦华无奈看我一眼,略显为难:“美珠,你知晓,我并不太懂男女之间的事,不知从何下手。” 我知晓他所说是事实,但依旧不依不饶地道:“你怎么哄我的,便怎么哄他。” 周彦华却急了:“这不一样!” 我嗤笑一声:“周彦华,我有些好奇,课堂上,难道没有学生向你请教这方面的事?你好歹是教书先生,怎么教学生的,就怎么教福多振作起来。” 周彦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而他却在我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在我头顶轻轻吐出一句话:“净给我出难题。” 晚饭后,周彦华和福多在院子里谈了许久。 男人之间谈话,也许就能敞开心扉。因此,我即便关心着福多的心情,也只得忍住不去打扰他们二人。我记得福多曾经说过,他能与周彦华说心里话,也许,周彦华还真的就能解开他的心结,从此不再为陈秀梅的事苦恼。 而自从与周彦华谈话过后,福多每日做完家里的活计,总会迫不及待地跑去学堂那边等周彦华散学,等到日头落下后才缓缓归来。 我与阿娘皆不知他找周彦华去做些什么,然,因对方是周彦华,阿娘倒是十分放心,看福多这几日精神了许多,常对我说:“周先生可真是咱们家的贵人啊!” 对于阿娘这样的感叹,我并不附和,内心深处倒是十分庆幸那年救下了他。 这日,福多回到家里就塞给我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周哥哥让我带给你的。” 我认不得许多字,周彦华也甚少用纸条传信于我。 我狐疑地从福多手中接过纸张,忐忑不安地拢进了衣袖中,想要找个空子一个人看。而福多不见我看内容,诧异不已:“姊姊,你不看看么?” 我红着脸极不自然地说道:“不急。” 福多却若有所悟一笑:“周哥哥当着我的面画的,我看不明白,他说姊姊一看便知。” 我大感窘迫,虽被他看穿了心思,依旧不愿妥协,坚持不在人前去看那纸上的内容。及至忙完了手中的活计,我与阿娘打了声招呼便上了楼。 进屋锁好屋门,我才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张纸来看。白纸上只画着一轮圆月,别无一物。我百思不得其解,想到福多说我一看便知,而我却不知所指,心里难免有些气馁。 看到窗外透进的月光,我走到窗边撑开窗子,抬头看着夜空,偌大的银盘缺了一个口。我再低头看着手中的一轮圆月,如此反复对比了多次,才猛然醒悟:月夕将至。 在白水乡,月夕之夜是最受乡民喜爱的日子,不管是年轻男女,还是多年夫妻,都似热恋中的眷侣一般,彼此约好会面地点,互诉衷肠。 所以,周彦华是约我月夕之夜会面么? 猜出了他的心思,我暗自欣喜了许久,折腾了半宿才慢慢入睡。 月夕这日,阿娘早早地就将我与福多赶出了门。今日白水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此时天未黑透,河边、树下、桥上已随处可见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 周彦华并未与我约定会面的地点,而福多出了门就跑得没了影,我只好一个人顺着白水河随意走动着。无意中撞见隐秘处亲密的男女,我慌得折路而逃。 眼见天色还早,周彦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想到多日没见阿姊,我一路避着成群结队的男女,过桥来到了河对岸,找到了佟家大门前。 佟家今日院门虚掩,一门之内,也洋溢着欢声笑语。 我透过虚掩的院门看过去,院中,佟家女人和小孩正在院中嬉闹,唯独没见到阿姊。我踟蹰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进该退,转念,我还是朝着阿姊与佟亚群所在的那座小院落走去。这里有扇小院门,此时却紧闭着,一墙之内也是寂静无声,与前院是两个天地。 我心下狐疑,叩了叩门环,叩了几遍,墙内才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外面是谁呀?” 这声音我认得,正是阿姊的声音。只是,此刻听去,她仿佛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声音虚而无力,时而还伴随着轻微的咳嗽。 院门打开,我见到了院门后阿姊那张面无血色的脸,而阿姊见到是我,眼中惊喜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总是刻意躲避着我的眼神。她引我进屋,路上,她明明想要咳嗽,却总是用手帕掩着嘴,极力不让自己咳出声。 我看她病得厉害,向她询问病情,她只是毫不在意一笑:“只是前日不慎落水着了凉,不是什么大病。” 我慌忙问道:“怎么会落水?” 阿姊笑道:“就是河边打水时,不慎滑了一跤。我以后会留意。” 说着话,已来到了阿姊的屋前,阿姊请我进屋坐下,斟了一杯热水递给我,又从内室里抱出小儿佟秀明。她抱着佟秀明坐在我面前,歪着头看着怀中的两三岁小儿,指着我对他说道:“明儿,你看看谁来了?” 佟秀明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认不得人。他揉着惺忪的双眼,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奶声奶气地唤道:“姨……” 佟秀明显然困倦得厉害,我逗了一会儿,他便哈欠连天。阿姊无法,只得将他重新抱回内室。阿姊再出来时,我便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姊夫呢?” 阿姊轻轻咳嗽了一声,喝过一口热茶,说道:“二叔这半年在外头做生意赚了钱,想帮衬帮衬我们,前段日子便带着他一块儿出去了,这大半个月了,也没能回来。他走时还说会写信回来,可这山里头……即便他给家里写了信,也不定能送到呢。” 我知晓阿姊是担忧佟亚群的安危,不过,他既然是跟着他二叔出外做生意,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当下,我便宽慰道:“姊夫跟着他二叔,不会有什么事,生意人,在外一年半载也是常有的事。姊夫既然会写信给家里,总会收到的。” 阿姊点头微笑,看着我,眼中的笑意更深:“小鱼儿,今儿不该是与周先生在一块儿么?怎么还有空来看我?” 我斜她一眼,嗔道:“姊姊说的什么话!我本想着大姊与姊夫今夜应该会有安排,想约你们一块儿赏月呢。” 阿姊暧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1 昧地笑笑:“大姊就不打扰了你和周先生的雅兴。家里头还有许多活计呢,我也趁着空儿多做做。” 既然佟亚群不在,我也不能拉上阿姊出门,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前院那边喧闹不断,这边却冷清异常,我不免纳闷,靠近阿姊,小声问道:“大姊,我看今日佟家的女人小孩都在前院耍呢,大姊怎么也不带着明儿去前院耍耍。” 阿姊道:“我这不是病着么,哪有精力疯闹?明儿白日里玩累了,歇歇也好。” 我见阿姊言辞躲闪,知晓她并未与我讲实话,也不好多问。 毕竟,佟家媳妇规矩多。 辞别阿姊,一轮圆月如同玉盘悬在夜空,倒映在弯弯曲曲的河水中,走到哪儿,都能看到那一轮明月。 站在水边,我看到河边柳树下一对对年轻男女依偎而坐,有些茫然无措。 我猜不出周彦华要约我在何处会面,一个人穿梭在成群结队的人群里,我突然感觉孤寂,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会在意我是谁,没有人在意我来自哪里,没有人在意我是生是死。 因为,我本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 如果,我就此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不知不觉中,我竟沿着前往周彦华住处的方向在走,来到大河湾处,我眺望着河对岸的屋宇,目光搜寻到周彦华的屋子时,那里漆黑一片,我已猜到他不在家。 河上偶尔有点着灯的船只经过,船舱里传出片片欢歌笑语,又是今夜相会的眷侣。 远处,河上一点灯火向我接近,而我,看不清划桨的人。 欢声笑语的夜晚,在我听来,竟觉得寂寞,甚至想要远离这一切。只有水中那一轮明月是我想要的,它不属于这世间,可以带我远离这污秽不堪的世界,洗清我身上的污垢。 我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向着水中的那轮明月走去,冰凉的河水漫过我的腰身,我只觉脚下的路泥泞难走,使劲蹬了蹬脚下的路,双脚却似陷在泥潭里一样,挪不动分毫。我努力想要踏出泥潭,脚下一滑,只听“噗通”一声,我感觉铺天盖地的水灌进了脑子里,难受得不能呼吸。 我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喊:“有人跳水了!” 谁跳水了? 意识被吞没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头顶明亮亮的月光,那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继而,有人抱住我,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美珠,醒醒!” 睁眼,我感觉浑身发冷,第一眼便看见了周彦华焦急的脸。 见我醒来,他笑了,唇边的笑如同天上的明月,令我着迷。他笑着抱起我,将我紧紧地抱进怀里,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此时,我才发现我与他浑身都湿淋淋的,而我却想不起发生了何事。我的头脑仍有些迷糊,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好像是一艘船的船舱,船外依旧灯火通明,欢歌笑语。 我皱眉思索了许久,仍旧想不通我为何会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鼻子却突然发痒,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周彦华醒过神,松开我的身子,捋了捋我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轻声道:“这里离我家近,我们先回去换件干爽衣服。” 我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彦华也不再耽误,奔出船舱,划桨向岸边划去。 船靠岸后,我扶着周彦华的手臂跳下船,脚下还没站稳,身子便被人抱起。我从未被外人这样抱过,也只有幼时被阿爹这样抱过,此刻周彦华却这样抱着我快步向他家院门走去。 我有些难为情,扯了扯他的手臂,他放慢步子,看着我:“怎么了?” 我小声嘀咕道:“我自己能走。” 周彦华却一本正经地道:“你走得慢。” 我竟无言以对。 不知如何回应间,周彦华已抱着我进了他家院门。随后,他从衣橱里挑来挑去也没找出一件女儿家的衣衫,只得将他自己的衣衫递到我面前,一脸尴尬地看着我:“将就些吧。” 我从他手中接过衣衫,他转身便关上了门。 我捧着一身男儿的衣衫看了许久,有些不知所措,但也无可奈何。仔仔细细地擦干身子后,我苦恼地穿上一身男儿衣衫,束紧了腰带,衣衫仍显得有些宽大,不过也不是见不得人。 我开门,周彦华也已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衫,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开来,他转过头来看我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转而露出了清浅温柔的笑。灯火下的脸,让我生生移不开眼。 福多说,他的脸比姑娘家还白嫩,即便在白水乡的这些年,他晒黑了些许。但是,此刻,灯火下,披发的男子,衣衫从容,神态慵懒,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我呆呆地站在房门前看着他,浑然不觉他已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头发,温声说道:“把发髻散了,将头发擦干。” 听闻,我慌乱应了一声,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周彦华许是见我有些呆,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美珠?” 我醒过神,忙奔回房间,正要对镜卸下发髻,周彦华已站在我身后握住了我的手,叹了一口气:“你坐着,我帮你。” 我只得点头,依言坐下。 周彦华的指间穿过我的头发,一缕缕捋顺,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方才为何一直看着我发呆?” 第12章 前尘旧梦月夕夜 周彦华素衣散发的模样,的确令我看得出神了。然,他突然当面问出来,我只得支吾着红着脸低下了头。周彦华见我闷头不做声,也没再问,只是一心一意地替我擦干头发,又替我梳顺。 因头发仍有些湿意,而我又穿着一身男儿衣衫,只能随意绾了一个男子的发式。回身见周彦华仍旧未束发,我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起身拉过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我帮你束发。” 周彦华笑着点头,在铜镜前端坐着身子。 我正梳理着他的长发,他忽沉声道:“美珠,我本想今夜雇了船去你家后院接你出来,不想你先来寻我了。我虽高兴你能过来,却害你落了水,若不是我正好经过,我真不知还能不能……” 周彦华的话音戛然而止,而是转动身子抬头看着我,我触到他眼中的愧色,推了推他的肩:“坐好。” 周彦华却趁势抓了我搭上他肩头的右手,爱怜地抚摸着,随后又转过身子揽住了我的腰身,我脚下不稳,他顺势将我抱进了怀里。他紧紧抱着我的腰身,我与他,一站一坐,我也不敢推开他,怕摔了他,只得站着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就连我与他的呼吸声都显得平静。低头看着他散落的发丝,我慢慢抬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头,爱怜地抚摸着他头上的发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2 丝。 这样脆弱的周彦华,我头次见,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时间悄悄流过,周彦华慢慢松开我,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笑道:“束好发,我们去游船。” 中天月明,此时正是月夕之夜热闹的时候。 原本还沉寂的白水河上,已是灯火通明一片,随处可见船只往来,我甚至能听见船舱里飘出或空灵婉转、或奔放热烈的歌声,木桥、石桥上也随处可见相互依偎的眷侣。 周彦华解缆后,划开层层碧波。漆黑的水面,映照着点点朦胧灯火,粼粼水波荡漾,漾出片片柔光,揉碎在浮藻间。 此时,我才发现船舱内早已备好了桑子酒和一些干果、鱼干。因口渴得厉害,我随手倒了一杯桑子酒喝了,清甜的果酒带着些许的辣意,我因喝得急,不禁辣出了眼泪。 周彦华走进船舱,见我一副狼狈模样,坐在我身边,看到杯中残留的酒渍,已知其故。他一边替我擦着眼泪,一边柔声笑道:“偷酒喝,受到惩罚了吧?” 我心里不服气,指了指案上的酒壶:“我哪有偷喝,它就在这里!再说,我也只是想解渴来着。” 说着话的间隙,周彦华已从另一张桌案上取过一壶茶,替我斟了一杯,递到了我眼前。我伸手接过,一杯茶下肚,我才觉得口中的辣意淡去了不少。偏头,周彦华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得我面颊通红,只得小声催促道:“你不出去划桨么?” 周彦华却笑道:“随波逐流才有意思。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如何打发时间?” 我道:“我就在这里喝喝酒,吃吃果子,听听歌声,也挺好。” 这艘船的两侧都用竹帘遮挡着,将竹帘卷起,河岸上的风光一览无遗,临近的船只里也是如同我们一般坐着成双结对的情侣,或击箸为歌,或窃窃私语,或对酒诉衷肠。 我与周彦华正对坐着饮了几杯桑子酒,忽听临近的一只船舱里传出一声欣喜的声音。 “先生!” 我与周彦华循着声源处望去,却见一艘灯火通明的船只正穿过附近的船只,拨开水波缓缓向我们靠近。随后,一位年轻男子的脸便进入到了我的视线,船舱内,还有一对青年男女相对而坐,船只靠近时,那对青年男女纷纷转头看向了这边。 我甚少与白水乡的年轻男子接触,偶尔碰到了,也只是简单地打声招呼,并不会主动问他人的名字和住址。此时这位年轻男子的面貌,我依稀有些许印象,许是这些年不常见的缘故,我一时记不清他是哪户人家的孩子。 而那对年轻男女的面貌,我却见过多次,正是一年前村中喜结连理的夫妻——□□与妻子何婉娘。 何婉娘是佟家隔壁何大娘家里的独女,家中只有母女俩相依为命。幼时的何婉娘性子温婉贤淑,然,及至她爹去世后,何婉娘一人担起了家中重任,一改往日的温婉,性子竟磨练得有几分男人的刚强和果断,也不知与邻近的姑娘、妇女扯了多少皮了,极其泼辣。 □□一家却是地地道道的白水乡民,一家人个个都和善老实,□□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性子。当年,何婉娘看上了□□,毫不忸怩地示爱后,□□没有主意,只得让家里人做主。家中长辈看何婉娘能干,性子虽泼辣,为人却十分爽直,倒是深得张家长辈的心。 因此,□□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娶了何婉娘。婚后的何婉娘对外依旧是那副泼辣性子,唯独到了□□跟前,软得跟棉花似的,万事依着□□,只要他高兴、满意。 看到是这两人,我许久才想起那年轻男子正是张家的三儿子——张庆延。 然而,我不知为何竟害怕见到他。 我正不知所措间,张庆延已跳上了我们的船,快步走入船舱,对着已起身的周彦华行着礼:“先生,学生叨扰了!” 他又转身对着我抱拳,正要弯腰问好,却忽然盯着我皱了皱眉。我并不愿见他,端坐在坐垫上,旁若无人地吃着果子,却听到他急急的脚步声,我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他也不再逼近,而是发出爽朗的笑声,看看周彦华,又看看我,似乎仍旧难以置信。 “美珠,真的是你!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与他并不熟稔,而他开口就这般亲昵的称呼,令我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听他称呼周彦华为“先生”,我也不便一直冷着脸对他,客气有礼地回了一句:“多年不见,多谢你还记得我。” 张庆延笑容可掬地说:“你总是这样见外。我如今虽不在先生门下求学了,怎么说,你也是我师娘,挂念师娘也是学生一片孝心。先生,您说是不是?” 我抬眼偷瞟一眼周彦华,他自张庆延进船舱后就一直没说话,此刻,我才发现他眉间阴郁,心中已猜到缘故。福多说他心眼小,我起初还不甚在意,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我即便不喜张庆延与我套近乎,然而,张庆延好歹是他门下出来的学生,他好歹给别人几分面子。可是,自他察觉到我与张庆延有些许牵连后,竟是半分笑也不曾露过。 听闻张庆延询问他,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轻轻点头,吩咐张庆延坐下后,他才坐在了张庆延对面,却是抬头看向了我。触到他平静如初的目光,我心中却有些慌乱,低头轻步过去他身边,慢慢坐下了。 我喝着桑子酒,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原来张庆延在学堂里的表现一直十分出色,刻苦肯学,周彦华倒是十分看好他。一年前,他家里人凑钱让他去县城里参加考试,虽未能考中秀才,却十分得县考官的青睐,还给他在衙门里寻了个差事。 张庆延以为是上天眷顾,高高兴兴地揽下,却不想整日里都是替上头的人跑腿打杂,而他看到县衙内的人如何收税之后,更是一气之下回了白水乡,决定老老实实在家里帮忙种地,觉得这样的日子才踏实实在,也没有人瞧不起他。 谈到情绪激昂时,他甚至就当着周彦华的面说了一句:“先生,学生知您心忧家国,心忧百姓,可是,单单只是读书识字没用啊,还不如学一身本领,还能行侠仗义呢!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周彦华却笑了:“这世道不会一直这样。” 张庆延面上虽不赞同,口中却道:“若那些官员都有先生这般的胸襟与情怀,这世道自然不会如此。可是……” 我听不懂两人的大放厥词,什么君王,什么世道,离我太遥远,我也从未想过。白水乡是生养我的地方,这里远离世俗的繁杂喧嚣,是难得的一片净土。 而我,此刻从周彦华的眼中却看到了向往与留恋,不是对白水乡的留恋,而是向往着白水乡外的世界,留恋着他心中挂念的长安。长安曾有他最爱的家人和朋友,那里才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3 是他的家。而白水乡,在他看来,也许根本不值得留恋。 我想起陈秀梅在山脚对我说的那番话,突然觉得烦闷。 起身,我对舱内的两人说道:“舱内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张庆延猛然看向我,张口欲言,却终究闭了口。而周彦华,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便朝我点了点头,随后低声嘱咐了一句:“夜里风凉,少坐一会儿。” 我并未等他把话说完,迫不及待地出了船舱,自然没留意到周彦华的神色,也不想再去听那两人的谈话。 这一刻,一个人坐在船板上,望着头顶,一轮明月高悬在黑漆漆的夜空,那冷清的光似乎能穿透人的皮肤渗进人的心里。 白水乡的月亮又大又圆,仿佛伸手可触。我突然很想问问周彦华,外边的月亮会比白水乡的月亮更漂亮么? 他想要回到长安,我应该放他离去。 只是,如果他回去了,我又该如何? 深秋的夜,凉如水。 我在船头才坐了片刻,便感觉身子有些发冷,只得抱紧了双肩。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轻盈而缓慢。我微微偏头,看到张庆延正朝我走来,我赶紧扭过头不想要理会他。而他,只是走到我身旁盯着灯火葳蕤的河面,轻轻叹息了一声,才道:“美珠,你真的不记得那年的事了么?自从你落水醒来后,似乎不认得我了,也十分不待见我。”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他的话又令我十分疑惑。 我不知,那段被我刻意遗忘的、不愿触碰的记忆是否与他有关? 思及此,我不禁微微抬头去看他,他也正低头看着我。黑夜里,他的目光深沉而哀伤,我突然不敢直视,心里却慌乱起来。 “接我的船来了,我得走了。”他突然走到我面前,背对着我说道。 听闻,我下意识地眺望远处,果真见前面的一艘船正缓缓向这边靠拢。这时,他又回头笑着看我,轻声道:“美珠,祝福你。”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道谢,不知为何胸口堵得难受,一个字也吐不出。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上船头,不由自主地起身跟了几步,也没留意周彦华是何时过来,划桨稳住了船头。 我还想要向前走,周彦华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焦急地叫了一声:“美珠!” 而此刻,我的一颗心全放在了张庆延身上,看着他跳上前来接他的船只,我挣开周彦华的手掌,向前跑了几步,哭喊了一声:“延哥哥,我记得你!” 泪水模糊中,我看见张庆延回身看着我笑了,一如从前。 那个陪我下水抓鱼、捡珍珠的延哥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总会孜孜不倦地前来我家的人,我为何就能将他忘记,甚至害怕去回忆与他相关的一切? 我的脑中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不完整。我费力地想要去回忆,却想得头疼欲裂。 往来船只渐渐淹没了我的视线,我抬手擦了擦脸,才发现流了满脸的泪。夜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彦华走上前,展开双臂轻轻抱住了我,待我停止抽泣后,他才低头看着怀里的我,低声询问了一句:“他走了,我们去舱里。这里风大。”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想回家。” 周彦华没有提出异议,只道:“你去舱里坐着,我送你回去。” 我推开他,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低声道:“你随意找个地方靠岸,我想一个人回去。” 周彦华并没有很快给出回复,我知晓他是担心我会出事,我便抬头扯出一抹笑:“你放心,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一人回去没甚大碍。” 周彦华依旧不放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回舱里,我找个能靠岸的地方。” 我上岸后,趁周彦华系缆绳的间隙,并不与他告辞,快速钻进三三两两的人群里,只管埋头奔跑,听到后边周彦华焦急的几声呼喊,我也没有心思理会。 此刻,我只想要去一个地方,证实脑中那段模棱两可的记忆。 月夕之夜,明月高悬,是白水乡的不眠之夜。 我一路奔到山脚下,回头看身后并没有人追上来,便一鼓作气地跑上了山道上。 夜晚,我并不敢独自一人上山,而现在我的身上没带火折子,即便心中害怕,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好在今夜风清月明,大树遮天的山里仍有稀稀拉拉的月光洒落进来,我也得以借着月光一路摸索着前进。偶尔听见树木、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我加快脚步,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一心只想着快些到达曾令我望而却步的山洞那儿。 张庆延,我原本就记得他。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来,没人在我面前提起他,而他也似乎从我生命里消失了般。若不是今夜意外得以相见,听到他离去前的那番话,我甚至想不起,他曾经带给我的快乐。 我一路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一路摸索着记忆中的路线,等终于看到黑夜下的那个山洞时,我再一次却步了,甚至想要逃离这里。 然而,我的脚底像是生了根一般,硬是挪不动分毫。 泪眼模糊中,我仿佛看见了满地的鲜血,以及那张令我憎恨又害怕的脸。 我原本忘记了那张脸,此刻,脑中却满是那个人的面容。 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将那个人推倒在地,随后,他的脑后便流出了许多鲜血……似乎是死了。 我抱头蹲坐在地,咬唇痛哭,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却令我万分痛苦。 那日,也是月夕之夜。 那年的月夕之夜,张庆延说好来我家屋后的柳树下找我,我早早就等到了此处,等着盼着能早些见到他。等到夜色渐近,等到的不是他,而是从外地流落到白水乡的一名流浪汉。 当时,流浪汉初入白水乡时,已是奄奄一息,被张庆延家里人发现,喂了些饭食给他,倒救了他一命。流浪汉无处可去,又不想饿死,便求张家能给他口饭吃,他什么活都能干。张家人实诚,看他可怜,就留他在家里做农活,而他的确卖力,张家也因此留下了他。 我见是流浪汉,微微皱眉,看他老实巴交的模样,又不忍为难他,轻声问了一句:“是延哥哥让你来的么?” 流浪汉那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脸错愕,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使劲地摇头,急得抓耳挠腮,突然就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自己……来……” 这流浪汉长得人高马大的,平日里说话总是扭扭捏捏,我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在意他的话。看他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比我大了两三岁,人又老实,我也不想用冷言冷语对待他,而是向他询问起了张庆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4 延如今的去向。 他抓了抓后脑勺,许久才道:“他……他不来了。” 我一听,气得起身,瞬间冷静了下来,盯着他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开口说道:“我……我喜欢你,想和你好。” 我简直难以置信,有些害怕他此刻的眼神,转身要回屋子,他却突然上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怒目瞪着他,叱问:“你做什么?” 然而,他只是慌乱地看了看身后,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在我反应不及的情况下,伸手捂住了我的口鼻,他的另一只手已从背后死死地箍住了我,好声好气地哄着:“你别叫,你只要不叫,我就不会弄疼你。” 我心里害怕,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我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更不知他要做什么,嘴里不停地哼哼,他不知何时将他身上的腰带解下,揉成一团塞进了我的嘴里,不由分说地扛起我往僻静处走去。 此时,天色已暗,流浪汉又尽量拣僻静幽暗的地方走,根本没人注意到我们。我心里着急又害怕,嘴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看到灯火璀璨的人群渐渐模糊,欢歌笑声也渐渐远去,我狠命地蹬了蹬腿,流浪汉压住我不安分的双腿,也不管被我蹬掉的那只鞋子,一路将我扛到了山上。 流浪汉扛着我在山中走了没多久,便将我靠在一块山石后放下了。 我恨恨地盯着他,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因是黑夜,即使有微弱的月光洒落,我只依稀辨得出身后是一处山洞。 冷静下来后,我正思索着如何从流浪汉手里逃脱,他已拔掉了我口中的腰带,凑上来就亲我的脸。我本能地要避开,却无处可避。 我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即便与张庆延亲密无间,也从未有这样亲密的接触,此刻竟慌乱地哭了起来。 流浪汉见我哭,抱着我不停地安慰:“你别哭,别哭,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想要亲近你,并不想伤害你。你就和我好,好不好?” 我注意到他说话挺顺畅,此刻却没有心思追究,只是空出双手去推他,奈何推不动。而他,似乎对我失去了耐心,他一把将我摁在身后的山石上,先是轻声细语地哄了我几句,又不管不顾地在我脸上胡乱亲吻。 我内心害怕又感到羞怒,尽量避开他的脸,双手死死掐着他的手臂。不知他是否疏忽于对我的防范,我拼尽全力推开他时,他一下子栽倒在地。我见他似要起身,又狠命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头撞上身后的山石,摇摇晃晃几下就一头栽倒了。而他的脑后,有鲜红的血溢出。 我目瞪口呆,愣了许久,不敢再留在此处,慌不择路地下山。 逃跑的途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细细去听,听出了正是张庆延的声音,忙向着声音处奔去。 果真是张庆延到山里寻我来了! 我一身狼狈地向张庆延跑去,不及开口,泪水便滚滚而落。张庆延不知何故,忙上前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此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正拿着之前被我蹬掉的鞋,而我早已在下山逃跑的途中,一只脚已磨破了血。方才只顾着逃,倒不怎么觉得疼,此时,只感觉一阵阵钻心的疼刺入每一寸皮肤。 张庆延许是见我狼狈不堪,他将鞋举到我眼前:“我在山下捡到的。我去你家后屋的柳树下找你,你不在,你家里也没人,我记得你说过你今日会上山采药,便找了过来。美珠,这么晚了,你真的还在采药啊?你看看你,竟然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说着话,他弯下腰将鞋送到我的左脚边,似要替我穿上鞋。 知晓他的意图,我将左脚抬起藏在了身后,张庆延猛地一把抓过我的左脚腕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忽听他大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我忍着泪水摇了摇头,颤抖不已地叫了一声:“延哥哥……” 他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忙起身,一脸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抽噎不止,平静下来后,才将先前的一切道了出来。他听后,气得脸色发白,抬步向着山洞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又回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扶着我坐下后,小心翼翼地替我穿上了鞋。他一边替我穿鞋,一边说道:“美珠,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我害怕一个人留在此处,见他起身就要走,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他反握住我的手,笑道:“不怕!这里很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我不知在此等了多久,看到去而复还的张庆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张庆延柔柔一笑:“我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那畜生竟然敢对你做出这种事,我定不饶他!你放心,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摸摸我的头,耐心解释了一句:“他知道自己做了这禽兽不如的事,哪里还有脸待在白水乡,肯定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了。” “我记得我推他在地时,他的脑后流血了。”我惶惶不安地说道。 张庆延点点头,道:“嗯,我去的时候没见到他,不过,地上的确有血渍。你不要胡思乱想,他那样的贱命,要是死了倒便宜了他。” 我害怕自己因一时失手害死了人,即便心里再憎恨那个人,但是害死人的罪过,我仍旧担不起。不过,听了张庆延的话,我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 然而,这份踏实在我见到河水上的尸体后,彻底崩塌。 我不知流浪汉为何会溺死在水里! 乡民一直认为流浪汉是夜里从山上不小心栽到了河里淹死了,而他脑后的伤则是撞到了河水中的石块所致。 而我,却清楚地知道,他脑后的伤是被我推到山石上留下的。 只是,他又为何会溺死在水里?张庆延上山寻他时,他已不在,难道真是他夜里不小心从山上跌进了河里,然后,尸体便顺路而下到了村落的河水里? 尽管周围的人认定流浪汉是溺水而亡,而我夜里,却总是梦见他前来找我索命。甚至在某一夜,我鬼使神差地来到屋后的河边,一步步走进了水里,若不是阿姊见我精神恍惚,夜里也一直守着我,我很可能就这样淹死了。 落水之后,张庆延再来找我,我却像见了鬼一样,不愿再见到他。因为见到他,我就会想到那夜遭到的羞辱,还有流浪汉死前发胀的脸。 之后的几年里,我没再见过张庆延,家里人也没人再向我提起他,就在我渐渐淡忘了他,将那段可怕的记忆尘封在了记忆深处后,今夜,他却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 我不知自己在山洞前坐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发冷发酸,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堵得慌。 我抱膝蜷坐着,忽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5 声,我顿时惊得连忙起身,无奈双腿发软,身子向前倾去,身后传来一声急呼:“美珠?” 第13章 为伊守得百岁日 来人连忙上前扶过我前倾的身子。 他身上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淡淡墨香仿佛融进了他的骨子里,近距离接触,我总能闻到这令我心安又心暖的气息。 许是前来山里的途中走得急,他呼出的气息略显急促,身上也沾染了山里的湿气,甫一挨近他的身子,我便被他身上的凉气侵染得瑟缩了一下。而他,恍若未觉,扶过我的身子,便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紊乱而急促的心跳,压抑已久的情绪倾泻而出,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低声哭了起来。 直到将心中的情绪宣泄而出,我才微微抬头看了看他。月色下,他依旧一脸平静,见我看他,他微微一笑,抬手替我擦了擦面上的泪渍。这时,我才想起此刻的自己该是很狼狈,忙躲开他的手掌,退出他的怀抱,背过身子慌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渍。 而周彦华自找到我后,便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这令我有些心虚。 若他知晓我方才因何而哭,知晓了我的那段过往,他还会对我这样温柔又耐心么? 思及此,我心里没底,小声问了一句:“你怎知我在这儿?” 周彦华上前牵过我的手,低头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才缓缓地道:“先回家,好么?” 我急于知道答案,对于他这样敷衍我的话,我感到些许气愤,甩开他的手,赌气似的说:“你与我说清楚。” 周彦华抬头看了看天,脸上略有急色:“先回家!这天像是要下雨了。” 听闻,我不由得抬头去看头顶的那片天,明亮的圆月依旧高悬在空中,只是周围已有朵朵黑云压顶,正缓缓地向头顶的那轮明月移动。下一秒,我顿觉月光暗淡了许多,黑云已压住了半轮明月。 我再细细去听,山林中的树叶正沙沙作响,想来会有一场暴风雨。 然而,我此时却不想就这样依着周彦华,才转身向山洞走了几步路,头顶似有雨滴滴落。我抬头去看,月亮已隐没了踪迹,天空黑漆漆一片,我甚至已看不清周围的景致。不一会儿,雨线从天而降,雨水落了我满脸,我这才意识到此时并不是使性子的时候。 然,此时下山已然来不及,下雨山路更是难走,何况是在夜里。 我不禁撇了撇嘴,心想今年的月夕之夜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夜晚。 我想叫上周彦华在前面的山洞里避避雨,哪知周彦华已快步上前扯过我的衣袖,将我径直带到了洞里。洞中漆黑又潮湿,我在周彦华的牵引下坐下后,须臾之间,眼前便有火光跳动,周彦华的脸在火光下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我再细看去,才发现他衣衫狼狈,鞋履上更是沾满了泥土草屑。方才在外边,虽有月光倾洒,我却未曾留意他的装扮,此刻看去,心口骤暖,鼻子一酸,眼眶又热了。 周彦华燃着火折子,洞里洞外搜寻了一番,才找到了一堆枯叶树枝。好容易生起了火,他才微微抬头,隔着火光看着我,淡淡地说道:“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这句话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不带任何情感,甚至带着秋夜里的些许凉意。因此,我并不敢接话,只是抱膝将头深埋进膝盖上。 周彦华走过来坐得离我十分近,我不自然地想要向旁移动,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随后揽住我的腰肢,直接将我抱起放在他腿上。我十分难为情,企图挣开他的手,他抱得更紧,轻言安抚道:“地上有湿意,我怕你受寒。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好好睡一觉。” 即便他这样说了,我也为他有这番心思而感动,依旧十分不自在。我不忍拂去他的这份好心,为转移注意力,便埋首道出了先前困扰我的疑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我不见他回答,抬头看他,他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堆。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我,笑了笑:“你趁我不注意就跑得没了影,我追去你家,你娘说你没回去。我与你娘说了在船上的事,她便猜到你会来这里,很是担心你。” 我心口微热,抽了抽鼻子:“所以,你就一个人进山里找我?” 周彦华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我心中更是感动,带着几分娇嗔的抱怨道:“你又不熟悉山里路径,万一又遇上豺狼虎豹,落下山崖摔断了腿……” 周彦华嘴角的笑意温柔,他将头低下几分,声音低哑,似乎带着几分乞求:“所以,你不要再去想他,好不好?” 我知晓他说的是张庆延。然而,我对张庆延的情感也仅止于年少的好感与喜欢,至于心中那说不清的牵挂,只因那段可怕的记忆中,有他的存在与关怀。 至今,我仍旧不明白为何在流浪汉死了之后,张庆延便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与他明明生活得如此近,而他,却似乎从我生命里消失了一般,我也因此将那段可怕的记忆搁置,也将他一点点淡忘。 我知,这些年,张庆延是在刻意避着我。今夜偶见,只因他不知晓与周彦华同在一个船舱里的人,是我。 而听到周彦华这略带乞求的话语,我心中漾出几许甜蜜的滋味。这男子,虽比我长了十岁,在面对感情时,却恍若孩子般,令我啼笑皆非。 我迎上他的目光,轻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我娘是不是跟你讲过我与他之间的事了?” 周彦华却道:“你爹去世前,便将你的一切告知了我。” 我一听,脸霎时白了,竟有些不敢面对周彦华,支支吾吾地说:“那你,是不是知道我那时险些被……” 周彦华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点头:“嗯,我知道。” 看着他认真无比的眼神,我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我那段不堪的过往,甚至知道我也许害死过人,却依旧愿意娶我。我不知道,他究竟图个什么? “你知道还……我也许杀过人……” 周彦华将我抱紧,压低声音安抚道:“美珠,你没害过任何人。流浪汉是自己跌落河谷,与你无关。” 我明知这是欲盖弥彰的谎言,却偏偏在他的低沉温和的话语里,一颗心慢慢安定了下来。我一度认为自己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往,身心污秽不堪,却偏偏因他的几句话,让我再次看到了曙光,仿佛我依旧是大家眼中温淡知礼、待人平和的鱼美珠。 我不说话,周彦华似乎有些无措,他抱着我,靠在我肩头,轻声道:“美珠,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也不要再去想他。”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扬起嘴角笑道:“好。”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6 也许,上天始终还是眷顾着我。 我本是被人遗弃的孤女,如今却有爱我的亲人,更有这样好的伴侣携手相伴。我,该知足了。 曾经的我,潜意识里不愿与异性格外亲近,也许与那段经历有关,却偏偏不反感周彦华的亲近。也许,这便是缘分吧,也是周彦华口中的“命中注定”。 这一刻,眼前的男子是如此令我感动,令我喜欢。 看着他认真又柔和的脸,我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微微诧异的目光下,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许久,我的这一举动才得到周彦华的回应。 有了那一次在姻缘树下的经验,如今的我虽然仍旧笨拙,却也不至于让自己呼吸不过来,从而再次遭到周彦华的嘲笑。 我勾着他的脖子,满脸通红地看着他,见他目光似要滴出水来,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没有名门淑女的矜持了?” 周彦华眸光一沉,哑声道:“没有。” 说着,他又低头靠近几分,嘴唇轻扫我的面颊,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要不要睡觉?” 我心中本已有几丝□□,听了他的话,恍若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心有不甘地小声骂了一句:“呆子!” 周彦华别过脸来看我,双目眯起:“你在骂我?” 我抬手推开他的脸,心慌地摇了摇头,想要从他身上离开。双脚才着地,他一把将我捞了回去,皱了皱眉:“你要去哪里?” 我没好气地道:“如厕。” 周彦华却道:“外头在下雨。” 我本不知他是何意,他已松开了我,我赶紧起身,抬腿向洞口跑了两步,果见外头雨下得正急,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火堆旁。却不知周彦华从哪里找出了一个破罐子,他二话不说地递到我眼前,我知晓他的意思,却怎么也不愿接过来。 这是件令人十分难堪的事! 何况,在他面前,我如何能做出这等事? 我红着脸,闷闷地站着,周彦华却走到山洞的角落里,将那个破罐子放下后又快步走到我身边,轻声催促道:“快去吧!” 我实在是憋得慌,也顾不得面子了。 解决自身问题,我将破罐子放在了洞外,又站在洞口用雨水洗了洗手。 正洗着手,周彦华的声音便从洞内传了过来:“美珠,别在风口待太久。” 火堆旁,周彦华已脱下了外衫铺在了他的身旁,见我走来,他伸手指了指他身旁,我已知其意,并不推脱,径直过去坐下了。 “你不冷么?” 闻言,周彦华只是微微偏头看了看我,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睡吧。” 说着,他便一心一意地拨弄着眼前的那堆快要熄灭的火堆。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地上的外衫捡起,转到他身后将衣服给他披上了。再看看我身上的这身装扮也是男儿的装扮,我心中不禁感慨万分,不曾想到一夕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给周彦华披上外衫,他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对着他一笑,跪在他身后,轻轻地靠在他背上。他的背宽阔而温暖,是我这一生的依靠。 “周彦华。” 周彦华轻轻应了一声,我笑着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问道:“你会一直留在这里么?” 我感觉他的背明显一僵,而他的沉默已让我知晓了答案。即便心中有些失落,我又不想因为此事为难他,只道:“我知晓你想回长安,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如果你要回,我不会拦着你。” 许久,周彦华才问了一句:“你不愿与我去长安么?” 我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这样的乡野女子,去了长安不是给你丢脸么?外边的富贵人家爱极了面子,而你家世代在朝为官,想必更是如此。” 我原本以为周彦华会说些什么安慰我,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如此说来,他心中也定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我如果随他去了长安,只会给他丢脸。我心里明白这一事实,可知晓他心中许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便有些气闷,慢慢松开了环抱着他腰身的手。 就在我将要抽掉他腰间的双手时,他却急急地抓住了,死死不愿松开。我因坐在他身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然,他手中的力道却抓得我的手掌生疼,我只得出声提醒了一句:“周彦华,你抓疼我了。” 蓦地,他松开了我的手,却如同雕像般坐着。 我起身绕到他身前蹲下,他双目低垂,面色平静如水。我唤他一声,他抬起眼注视着我,张了张嘴,许久才说出一句话:“美珠,我想带你看看外边的世界。” 我微愣,而后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是,我喜欢白水乡,喜欢这里的一切。” 周彦华眉头微蹙,脸上已有几分苦恼之色。我并不强求他留在白水乡,也不愿因为此事而为难他,善解人意地劝解道:“你有你的抱负和挂念,我有我的信念和归宿。如果哪一天你要走,你便走,我不怨你,更不会恨你。周彦华,从你请求我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答应了你,就没想过再反悔。所以,即便日后你会抛下我和……也许我们会有孩子……那时候,我还是不会怨你恨你。” 这些话,虽是违心的话,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不该怨他恨他。 周彦华满目震惊,他抬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迟迟不愿触碰,似是十分懊恼地垂下了手。我知他心中纠结苦恼,笑着问道:“知道我不会跟你走,你还会不会娶我?” 闻言,周彦华却是一惊。我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追问道:“娶不娶啊?” 周彦华缓慢地点了点头,从嘴里发生一声轻叹:“娶。” 听到他的回答,我想笑又想哭,最后仍旧是湿了眼眶,干脆拿起他的一只手,一口咬了上去。咸咸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我只觉满口苦涩,心中愈发难受。而周彦华,也只是一声不吭地任我咬上他的手背。看着他手背上两排清晰的牙印,我心中不忍,手指轻抚那牙印,心口发疼,泪水更是流个不停。 我抬头看向他,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中有疼惜,也有犹疑。此刻,我也懒得去猜测他的心思,一手去解腰间的腰带,一手抓着他的手探进了衣衫内。 周彦华猛地一惊,狠命抽回了自己的手掌,目光清晰了许多,不再露出迷茫困惑的神情,而是皱眉盯着我,许久才说了一句:“把衣服穿好。” 我摇头:“在你迎娶我之前,我怕你反悔,只能出此下策。” 周彦华无奈地道:“我不会食言。你把衣服穿好。” 我不想他竟如此古板,简直食古不化。虽说我并非如此放荡之人,然被他这样拒绝,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此时也顾不得他脸色,语气不善地冲他说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7 道:“周彦华,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君子!” 说着,我便气愤地上前攀上了他的身子,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张嘴就去咬他。他吃痛,闷哼一声,从背后抱住我,将我推开几分,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毫无惧色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既然要娶我,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分别?我不想这样,可是,我心里难过,你让我心里难过。” 今夜,似乎将我半生的眼泪都流干了。 一夜之间,遭遇了如此多的变故,我已失了方寸,也顾不得姑娘家的颜面。什么矜持,什么端庄,统统都见鬼去! 周彦华的脸色稍稍好转,目光也渐渐柔和。他双手捧起我的脸颊,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而后,在我倔强又哀伤的目光下,他软了下来:“愿为连理枝,定不负卿意。” 我笑着啐了一口:“文绉绉的伪君子。” 周彦华将头抵在我的额头上,捏了捏我的鼻子:“又在骂我。” 我嘴硬地还了一句:“我说的可是事实。” 话音才落,周彦华便将我压在了身下,我的口已被他封住,他甚至略带惩罚的重重咬了几下。 “给你点惩罚,长点记性。” 我心里不服气,还欲与他争辩几番,却见他正在宽衣解带,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方才方寸大乱,我已然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回味起来,竟烧红了脸颊。 这段时日,阿娘或阿姊虽会在耳边给我唠叨闺房之事,但却从未经历过。此刻,我知晓覆水难收,一时之间有些紧张害怕,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为转移注意力,我也不再看周彦华,扭头看向一旁的火堆。火堆的火已渐渐小了,有熄灭的趋势,我竟祈祷这火早些熄灭,如此,也能将我的尴尬遮掩过去。 可是,事情往往并不会如我意。 当周彦华只穿着薄薄的单衣接近我时,我的脸仿若那火堆里的火星子,又红又烫,双手抵上周彦华的胸口,他的身子竟也是烫得厉害。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周彦华已抓住我的双手,靠近我耳边说道:“现在怕了?” 我欲哭无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哪知他又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那还要不要继续?” 我被他反反复复几番话语弄得羞怒交加,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我豁出去一般,从他手中挣出双手,一把抱住他的头,主动送上自己的双唇。 我初次经历此事,心中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而周彦华许是顾及到了我的感受,一直都是小心翼翼,连亲吻都是那样小心又温柔,仿佛稍稍用力一些,便会伤害到我。 我感念他的这般温柔细致,甚至希望这一夜能更长一些,让我只记得他的温柔情深,而不去想未来可能的离别。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曾阻扰了我回家的雨,如今却为我演奏了人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这一夜,永生难忘。 我突然感到迷茫,不知就这样将自己交了出去,是否真是我心中所愿?然,我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自遇上他的那一刻,这颗心似乎就注定要为之沉沦、沦陷。 我爱他! 今夜,我才知晓爱一个人的心情。 而我,不知为何又开始不安? 按理说,周彦华该是与我一般,对□□懵懵懂懂,而他却显得从容不迫。 听人说,富家子弟爱去一个地方玩儿,那里有姿色各异的姑娘,是无数男人的仙境。我不知晓那是怎样的地方,但是,我却不愿将周彦华想成是那般的富家子弟。 恍恍惚惚间,我下意识地将心中的顾虑问了出来:“周彦华,你去过那种青楼么?” 周彦华眉头一拧,似有些难以置信:“没有。为何有此一问?” 我笑道:“我听说像你们这种人家就爱去那种地方消遣玩乐,我还以为你……” 周彦华目光深沉,低头咬上我的耳朵,轻声道:“我不爱去那种地方。你若说是否与那里边的姑娘接触过,这个倒有。” 我一听,使劲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气呼呼地说道:“你方才还说没去过?没去过怎么跟人家姑娘接触?” 周彦华伸手欲触摸我的脸颊,被我避开了,他无奈一笑:“美珠,你听我说完。” 我偏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他微微舒展了一下眉头,缓缓地道:“你可能不清楚这里边的门道。要与那地方的姑娘接触,也并非定要进去那地方不可,有些姑娘还是可以外出陪客。” 听及,我强忍住内心的不甘与酸意,想到周彦华竟然也爱这风流之事,我肚子里阵阵火气猛地蹿了上来,却又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 “那个时候在长安,有个朋友看上了楼里的一个姑娘,常常花钱请她和她的姊妹出来奏乐谈天,我陪了他几次。”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许久,见我始终面无喜色,问道:“美珠,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我不敢将心中的猜疑当面与他讲,毕竟有些难为情。即便他真与那地方的姑娘有过几段露水姻缘,我也许不应该计较那么多,毕竟那些过去我未参与进去,又何必在此自寻烦恼呢? 不知周彦华是否是察觉到了我心中的疑虑,他突然坚定地对我说道:“美珠,为了你,我愿意留在白水乡。从此,不问世事,在此做一对自由自在的平凡夫妻。” 我有些难以置信,震惊不已地看着他,他笑着抚了抚我的秀发,说道:“自今夜起,你便是我今生认定的妻子。”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情话和许诺,茫茫然不知雾里云端,如同木偶般随着周彦华摆弄。直到身上被除去的衣物重新穿在身上,我才猛然醒过神。想起方才的种种,我更是羞红了脸颊,慌乱地起身,却不想四肢发软,下身更是疼得厉害,险些栽倒在地。 周彦华扶过我的身子,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疼得厉害?” 我感觉身子黏糊糊的,身上还有一种味道,这更令我难为情。而周彦华这句话无疑是将我逼到了风口浪尖,让我一次次地面对那令我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推开他扶着我的手,大步向洞口走去。我想,我走路的姿势一定怪异又难看,不然,周彦华不会突然上前猝不及防地将我横抱起来。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我对他这样的举止感到羞恼:“伪君子!登徒子!你放我下来!” 周彦华低头亲吻我的嘴唇,笑着说:“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我紧闭双唇,生怕自己心软便依了他。而就在我发愣的间隙,他已将我抱回到熄灭的火堆旁,认真地提醒了一句:“外头天还没亮,洞里也没了火,你要是出去淋湿了,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8 怕是会生病。” 我道:“就算是病了,也比被你非礼得好。” 周彦华皱眉道:“美珠,你为何总跟我发脾气?与我说话的口气一时好一时恶,这是为何?” 我也说不清为何,许是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愫,有些患得患失了吧? 我看周彦华一副刨根究底的模样,便笑道:“我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心里有些紧张不安,所以就……” 周彦华却道:“男女之事,由爱而生,合乎自然之道,怎会是不知羞耻?再说,我们不过是行夫妻之事,是人之常情。” 我埋首低叹:“我还没嫁给你呢!哪有女孩子还没嫁人就……” 周彦华笑道:“事出有因。还有不到两月,我便能娶你进门。” 我笑笑,没有再答话。 而这一夜的周彦华,又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我虽早已知晓他会对着喜欢的人带上笑脸,却不想他与爱人之间说的话,竟全是温情蜜意,似是信手拈来一般。 果然,从读书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好听,仿佛能从人心里开出一朵花儿来。 我一直认为他严肃刻板,对于我这样的行为断然不会接受。哪知,他只在之前表现出些许抗拒,之后因不忍我伤心难过,竟就这样妥协了。 此生,若与之执手到老,我别无他求。 第14章 幸得执手念君恩 这一个月以来,阿娘再也不放心我独自出门,并三申五令地叮嘱我不能再见张庆延。我未想过要主动去见张庆延,然,阿娘的态度却令我愈发生疑,这背后似乎有着我不知晓的过往。而这些年来,张庆延故意躲着不见我,也许与阿娘有关。 好几次,我耐不住心中的疑问,当着阿娘的面问了出来,阿娘总不做出回答,一再叮嘱我安心等着嫁人,与周彦华好好过日子。 我并不想让这件事困扰自己,阿娘既然说是为了我好,我再刨根究底问下去,最后的结果,怕真的会害了我。 因此,我也打算放下此事,听从阿娘的话,一心一意缝制着喜服。 乡里姑娘的嫁衣都是自个儿缝制出来的,又因周彦华在此处孤身一人,这婚娶一事无人替他安排,这喜服自然没人替他准备,我只得夜以继日地挑灯为他缝制。 我毕竟是待出嫁的姑娘了,也不能时常跑去见周彦华,虽没什么不妥,但也有人爱闲话,我只得忍下心头的思念之情,决心这段日子不再见他,权且让福多送些东西与他,福多也颇自觉地将他所知晓的有关周彦华的情况告知了我。如此,我也不至于总是悬着一颗心。 阿娘因怕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无聊,特意将阿姊从佟家接了回来,陪着我说说话儿解解闷儿。 佟亚群半月前回来过一次,在家住了不下十日,便又出去了。阿姊虽想多留他住几日,但也知晓过日子并非如先前那般,可以日日黏在一块儿。因此,阿姊十分欢喜回家小住,并带回了佟秀明。 佟秀明长得像佟亚群,一张小脸肉乎乎的,我总爱捏着他的脸蛋逗弄他,他却十分不喜被人如此对待。而他却不哭,只是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恁是看得我心里发慌。此后,我也不敢再如此逗弄他,生怕他那眼睛能将我瞪出个窟窿来。 这日,我正在屋子里缝制着喜服,阿姊推门进屋笑吟吟地坐在我手边。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替她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她正拿着桌上的喜服瞅着,再看向我时,眼里是温柔的笑:“小鱼儿这手是愈发灵巧了,这喜服上的花鸟都活了,周先生若是知晓你如何为他缝制了这身喜服,心里该会乐了。” 我坐下,从她手中拿过喜服,睇她一眼:“大姊别打趣我。他是何出身,绫罗绸缎该是见多了,又怎会瞧得上咱们的东西,只要不嫌弃就好。” 阿姊叹道:“周先生虽出身富贵,却也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你看,他来了这些年,可从未嫌弃家里人,也没见他低看邻里乡亲。” 我嗤鼻:“他没处去嫌弃。” 家破人亡,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已成昨日黄花。他如今能在此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处,也是上天的好生之德。即便有朝一日,他重回长安,重回朝堂,与我又有何干? 何况,他承诺过我,会为了我,留在白水乡,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妻。 看到阿姊,我又想到她与佟亚群如今的状况。为了生计,佟亚群远走他乡,归期不定,阿姊却只能带着佟秀明在家守着,苦苦等着丈夫回来。这样的日子,我不敢想象,若他日周彦华为了生计也不得不留下我与孩子在家等着他,我又会如何? 此时,我因没见着阿姊带着佟秀明,随口问了一句:“小外甥呢?” 阿姊笑道:“跟着福多耍呢。这孩子不爱黏着我们女人,他爹在家时,整日黏在他身边,平日里也是跟着屋里的叔叔伯伯和哥哥弟弟耍。” 我惊道:“福多不是出去了么?” 阿姊点点头:“如此也好,我们姊妹许久未好好说说话了。” 而阿姊与我说的也多是嫁为人妇之后的贤良淑德,再便是在我耳边细细说了闺房之事。我因经历了一遭,此刻听闻阿姊此话,心里有鬼,也不敢胡乱应答,只得不停地点头称是。而阿姊见我面颊红透,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小鱼儿,周先生不比乡里其他男子,说话办事可能斯文些,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这点你俩倒是挺像。你若不嫌姊姊唠叨,姊姊便劝你一句,这夫妻间,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得好,各自藏着掖着,到头来只会苦了自己。” 我笑道:“难得姊姊没替他说话,可仍是连我也贬损了一番。” 阿姊笑着点了点我的头:“我看你是听不得我说他的不是。这不还没嫁过去,就这般护着他了?” 我无力反驳,只好不理,专心地缝制着喜服。而阿姊见我手头正忙着,在我这儿小坐了一会儿,便出门去寻福多与佟秀明去了。 午间,我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绣花时不当心教针尖戳破了指尖,指尖上的血粒染上了红艳艳的喜服,虽不显眼,依旧是毁了最初的样子。我将指尖在嘴里含了片刻,盯着喜服上的血渍看了又看,只得拿出一匝红线,准备在此处绣上花,如此也能遮掩过去。 我因困倦,坐在桌边撑着头打了一会儿盹,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了。 我坐着清醒了片刻,便朝门那边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是我。” 周彦华! 他不是在学堂,如何跑到我家里来了! 这段时日,为少惹些闲话,我也没怎么见他。对此,他也从未说过什么,过来我家也多是为福多而来,即便后来见了我,也有着一个由头。 不过,阿姊出门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39 了还未归,家里就只有我一人在,周彦华许是见家里没人才找到了我吧。 白水乡一带,民风淳朴,白日里即便院门大敞,也不会出现什么偷盗现象,也只是偶尔有调皮的孩子进门看到喜欢的东西会拿走,回家被家里大人训斥过后,又会来道歉。 我理了理发髻,整了整衣襟,这才从容不迫地起身去开门。 周彦华手中捧着一筛子黄橙橙的橘子,进屋径直将橘子放在了窗边的桌案上。他回身打量了我片刻,似见我精神困倦,脸上露出几分愧色:“我是不是吵着你歇息了?” 我摇了摇头,走到桌边取出一只干净的杯子,斟出一杯凉茶递到他手中:“你跑过来的么?怎么都是汗?” 说着,我便掏出一方手绢,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当我注视着他时,发现他正微微笑着盯着我看,我撇了撇嘴,胡乱替他擦了几下,便回到桌边坐下。周彦华也随我坐下,搁下手中的杯盏,目光却是落在了桌上的喜服上。我心下着慌,在他未拿过喜服前,忙起身将喜服和针线收纳在怀,慌慌张张地放进隔间的衣橱里了。 再回到桌边时,周彦华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为何不让我看看?” 我白他一眼:“过两日做好了,就给你送去,那时你再看个够。” 周彦华微微一笑,我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了桌案上的橘子,便指了指那边:“你不是在学堂授课么?上哪儿摘得这些呢?” 周彦华道:“一位学生家里送来的,福多说你爱吃,我便抽空给你送了过来。” 我走到桌案边拿起一颗黄橙橙的橘子,回头对他笑道:“你不会都送来了吧?” 周彦华起身走到我身后,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即便爱吃,也不要贪嘴。这东西吃多了易上火。” 我瞋他一眼:“我知晓。” 周彦华从我手中拿过那颗橘子,剥开后,掰开一瓣送到了我嘴边。我虽有些难为情,仍旧是红着脸笑着衔进了嘴里,汁甘味美,令人唇齿生津,果真令我欲罢不能。然,因有周彦华在一旁看着,我只能将肚子里的馋虫压了回去,满眼却都是黄橙橙的鲜美多汁的果肉。 周彦华在此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赶回学堂,我才将他送出屋门,他突然回身满脸眷恋地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跳不已,靠在门框上讪笑着推开他几分,他却不无遗憾地说道:“有段日子没见你了,你似乎……仍是爱躲着我。” 我连连摆手,正想说些好听的话安抚他,他却低头轻轻碰了碰我的唇。本是轻轻的触碰,他却又加深了这个吻,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唇齿缠绵过后,周彦华的呼吸略显急促,他喘了口气,柔声道:“美珠,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 方才睁开眼,我似乎看到了福多的身影,此时不见他,我不认为是我看花了眼。而周彦华依旧抱着我,还说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我哪还有心思去听。只要一想到方才我与周彦华亲密的画面被福多撞见,我就恨不得躲起来不再见人。 而周彦华似乎十分不舍,意犹未尽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才道:“你不用送我了。还有,不要贪嘴,会上火。” 说着,他用右手拇指在我嘴上划了几下,我猛然醒悟他此时这句上火有何深意,不禁小声骂了一句:“流氓!” 我也不再给他面子,狠狠推开他,狠命地关上了门,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橘汁残留的味道已没有,显然是方才让周彦华尝去了甜头。 周彦华在外人眼中一直是高雅清淡的斯文君子,怎么我与他接触得愈久,他给我的感觉早已不是最初的清冷疏远了,偶尔露出的真性情,反而更易让人亲近与信赖。 我并不知晓周彦华是何时离去的,开门见福多坐在楼梯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的脸瞬间蹿红。刚想关上门,福多早已拔腿跑向我,撑住门框迅速钻进了屋子。 转身,福多抱臂立在我面前上下左右不住地看,那审视探究的目光令我十分恼火。我想要发火,福多已蹿到我身后,下一秒又出现在我眼皮底下。我牵起一抹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福多微笑着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姊姊,我方才没看错吧。你是不是和周哥哥……” 我紧咬牙关,尽量平复心情,没有理会他的话,回到隔间的衣橱里将喜服取了出来。哪知福多早已撑着下巴坐在了桌边,嘴边依旧是那意味不明的让我心里发毛的笑容。 我知道此事否认不了,不如顺此叮嘱他一些话:“你不要去外边乱说!也不要在娘与大姊面前多嘴!” 福多郑重其事地点头许诺:“我不会说出去的。” 闻言,我欢喜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弟弟!” 他别过头,极其嫌弃地皱了皱眉,嘟哝了一声。我做着活计,一时没留意福多的言行,等绣完一瓣花,我见福多坐在桌边发呆,开口唤了唤,他懒懒地应了一声。 他情绪低落,我不知何故,一脸关切地问道:“想什么呢?” 福多吐了吐舌,嬉笑道:“想到姊姊就要嫁人了,心里舍不得哩。” 我乜他一眼:“我看你是想着心上人吧?” 福多蓦地红了脸,起身就要离去,我赶紧叫住了他:“福多,你等等!” 福多不明所以,回身坐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懒洋洋地问了一句:“有事?” 我发现这小子在我面前依旧是会撒娇会玩闹的弟弟,即便长大了,那副腼腆温吞的性子依旧令我又爱又恨。想到我将要说出的话,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微微叹了口气,我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道:“福多,你知晓娘不爱你总是去找陈秀梅,更不会同意你将来娶她进门……” 我话未说完,福多已起身,极其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姊,我出去了。” 我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福多性子虽有些软绵可欺,可骨子里又倔得很,就像幼时被人欺负了,也绝不在家人面前诉苦告状。我不知他这样的性子,于他,到底是好是坏。 这两日,我让福多将缝制完的喜服给周彦华送去了。 眼看距离占卜问期的日子愈发近了,我从最初的期待到如今的不舍,这不舍中还有着对未知一切的恐惧。这份心情日日夜夜伴随着我,我夜里睡不安稳,时常坐在窗前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发呆。 十七年的时光,倏忽而过,留存在记忆中的人和事,总少不了家人的陪伴与爱护。如今,我将要远离这个给了我温暖和庇护的港湾,仿佛心上被剜去了一块肉,一呼一吸间,心口都如撕扯般的疼痛。 周彦华再好,怎及与我相伴至今的家人? 我浑浑噩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0 噩地度过了几日,直到迎亲前一日看到喜庆洋洋的屋子,我才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我就要嫁人了! 那年,阿姊嫁人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转眼,我便要走上和阿姊一样的路了。 我走到院子里,看到福多正站在长梯上,在院门口挂着红缎带,阿娘在下边指挥着他,这样的场景熟悉得让我想流泪。 阿姊嫁人时,阿爹还在,屋里屋外高难度的活都是福多与阿爹负责的,我与阿娘则是负责剪纸、贴“囍”字,帮着整理嫁妆。 有乡民从我家门前经过,驻足谈了一会儿话,再说些恭喜之类的话,便满脸喜色地离开了,仿佛将要出嫁的是自家的女儿般。 福多与阿娘忙完手头的活儿,回头见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中,福多扛着短梯在我一旁立住脚,转身对身后的阿娘说道:“娘,姊姊哭了。” 阿娘睇他一眼,催促道:“你赶紧去周先生那儿看看,若帮得上忙,就帮帮。” 福多应了一声,将短梯放在院中角落后,就跑出了院子。 福多走了须臾,阿娘过来牵过我的手,将我引到槐树下坐下,语重心长地劝道:“娘知晓你心里忐忑,也舍不得这个家。嫁了人,那些小姑娘的脾性也得收收,男人先前会包容,日子久了,那可就说不准了。与周先生成了家,从此便是一家人。你大姊前几日身子不适,像是有孕了,娘还想着来年能再抱两个外孙呢。” 阿娘的脸上净是神往,我不忍开口败坏了她的兴致。阿爹不在了,阿娘愈发怕家里冷清,如今我又嫁了,阿娘身边只有福多,而离福多娶妻生子尚且过早,阿娘也只盼着我与阿姊能常回家看看。 而佟家却不似一般人家,阿姊进了佟家门,事事身不由己。为此,阿娘也不再强求,只盼着阿姊每月能回家一趟,带着佟秀明来家看看。 “淼淼,周先生不比佟家人,懂得体贴尊重人,你跟着他,娘放心。日后不论发生何事,夫妻二人彼此信任,才能一直走下去。你想回家,或是想让娘过去,事先要与周先生商量商量,知道么?” 我不明白阿娘为何要与我讲这些,眼下,只要是阿娘交代的话,我用心去听,也都给了阿娘明确的回应。 迎亲当日,阿姊天未亮便从佟家赶了过来,将我认真地梳洗了一番,便替我开脸、化妆。折腾了一早上,我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女人何苦要如此虐待自己呢?不过是嫁人,简直是在上刑,苦不堪言!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人,我有些认不出自己,却被自己如今艳丽的容颜惊呆了。 如此,折腾了这么久,也算是值了。 阿姊看我神情呆滞,面无喜色,一本正经地道:“小鱼儿,待会出了门,可就是真正地嫁人了,可不能哭啊!要是哭了,这脸上的妆容花了,可是会吓跑你心上人!” 听闻,我不由得被她的话逗乐了。 此时,天光大亮,院子里已渐渐热闹起来,想来是亲朋相继而来,我不禁变得焦躁不安。 阿娘上楼嘱咐了阿姊几句话,又与我说了一会话,便下楼招呼客人去了。阿姊看出我的焦虑不安,轻声细语地开导、安抚,又与我讲了许多笑话,我的注意力渐渐被她转移。 突然,紧闭的屋门外传来福多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我说你们……别进去冲撞了我二姊!” 立时便有一阴阳怪气的男音接了话:“啧啧,福多,你还这么维护你二姊,你心上人可就真的不会再理你了。她不喜你二姊,也不会喜欢你,当然,只要你不认她是你姊姊就行。” 我没再听见福多的声音,却听见走廊上有杂乱的脚步声,接着,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便叫了起来:“姓鱼的,你胆子肥了啊?敢用脚踹我!” 我一听情形不妙,忙叫过阿姊,阿姊轻拍我的手背:“你别出屋,我去看看。” 我那段不为人知的身世知晓的也只有陈家与我爹娘和阿姊,即便有人怀疑过,因无从究因,也没人会多问,人们也因此习以为常。而自从陈秀梅在月老祠前说出我的身世后,那曾被人们刻意忽略的事实仿佛生根发芽般,疯狂地生长。 是孤女又如何?我并不怕人们知晓我的这段身世对我议论纷纷,我只怕曾经关爱我的家人会离我而去。而事实上,他们当初收留了我,就从未想过舍弃我,反而愈发疼惜我。 我不知那日发生此事后,阿娘与周彦华在陈家说了些什么,但至少之后的日子里,没人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些。 我不知门外的是哪家的孩子,也不知他出于何种心态,要在今日说出这番话,只是未曾想到,陈秀梅竟然会在福多身上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要他不认我这个姊姊,她才会对他好。 显然,从福多的态度来看,他并未遵从陈秀梅的话。而在外人面前,他显然也是处处维护着我。 想不到我那胆怯懦弱的傻弟弟已然长大了,为了与之毫无血缘关系的姊姊,竟然会挺身而出,哪怕被他喜欢的姑娘厌恶! 这样的傻弟弟,该有更好的姑娘来配他。陈秀梅即便再有姿色,也不会真心待福多,这样的姑娘,福多无福消受。 阿姊出去后,在外说了几句话,我未听清,但走廊上明显清静了许多。阿姊回来时,福多跟着进了屋子,一眼瞅见我,他却站在门内不动了。 阿姊关上门看他傻兮兮的模样,笑着推了他一把:“傻站着做什么?午后,我们小鱼儿就会被人接走了,日后你就难见你二姊的面了。” 福多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姊来到床边,脸上依旧满是惊愕。许久,他微微靠近我,试探性地唤道:“二姊?” 我横他一眼,别开了目光。 福多愣愣地站了半晌,从桌边搬过一张凳几坐在我面前,忧心忡忡地说:“姊,不瞒你说,还好是青天白日,不然大晚上见了你我得被吓死!” 坐在我身旁的阿姊忙出言啐道:“傻小子,怎么说话的呢!” 福多不甘示弱地回道:“大姊,我可没乱说。周哥哥夜里若是见了二姊这副模样,不得吓死!你在她脸上搽了多少粉呀,白得瘆人!” 阿姊冷哼一声:“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我一直微笑着听着两人拌嘴,福多见说不过阿姊,便转向我,低声问道:“姊姊,你脸上不难受么?” 我虽然感到脸上的妆底□□令我不习惯,但看福多吃瘪的样子,也颇有趣,我便对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而他果真十分不甘地皱了皱眉,继而一脸苦恼地说道:“待会儿我背你上轿,你可别把粉擦在我身上了。” 听及,我从喜服内伸出右手,拧了拧他的胳膊,轻启朱唇:“你嫌弃姊姊了?” 福多连连告饶:“我哪有?姊姊你喜欢拧人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1 ,从今往后,去拧周哥哥吧!” “福多,该改口叫姊夫了!”阿姊适时地出声提醒道。 闻言,我红着脸松了拧着福多胳膊的手,随后道:“福多,你去门外帮我挡着那些亲戚,娘不让我见。” 福多若有所悟,点点头,便开门出去了。 我曾经一度不明白,那些亲戚为何总是冷眼对着我,原来是不喜我这个从外边来的野孩子。从前,我不明白其中缘故,也不能拿此事去堵爹娘的心;如今,我明白了,阿娘却善解人意地替我打发了那些人。 如此也好,我不想听那些人的冷言冷语,那些人也不乐意见我。 院中酒席散后,喜乐声已渐渐近了,阿姊不慌不忙地替我扶了扶发髻,又看着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眼,小鱼儿便这般大了,也要嫁人了。姊姊祝福你!” 我笑着回了一句:“谢谢大姊!” 阿姊笑着替我盖上了红盖头。 不一会儿,我感觉屋子里涌进了许多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的话,至于是否出自真心,我也懒得去计较,一切都有阿娘和阿姊应付着。 那些人被福多请出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我们一家子。 阿娘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两个红彤彤的鸡蛋,温声道:“接你过去后,那边还有一场酒席,周先生得陪着客人,等到散席了,天也黑了。你若饿了,吃些填填肚子。” 我点点头,又道:“娘,我想吃橘子。” 阿娘发出一道愉快的笑声:“周先生还真是深知你心。昨日,他便让福多带了些橘子过来,还说怕你到时候要吃呢!这不,果真如此!” 我不由得面颊发烫,好在盖头遮住了脸,没能让屋里人看到我此刻的窘状。 听着渐近的喜乐声,阿娘对阿姊和福多嘱咐道:“这屋里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你俩守着门。娘就先下去了。” 阿娘走出了几步,似乎不放心,又回过身对我叮嘱道:“淼淼,待会可别太为难周先生,让他难堪。” 说着,阿娘便踩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 随即,阿姊便坐在我身边,握住我满是汗液的双手,在我耳畔问道:“可想好出什么题面考考我们的新郎倌了?” 我低声说:“我与你说,你让福多记下来。” 第15章 深秋露重情正热 福多正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阿姊却忧心忡忡地道:“你这是出的什么题面,不是成心为难周先生么?” 我嗤笑一声:“他若是答不出来,你们也别开门!” 阿姊叹息一声,似还要说些什么,门外已热闹起来,我赶紧将扯下的盖头重新盖上,又掀起盖头一角,对阿姊使了使眼色。阿姊笑着帮我放下盖头,连连应声,语气显得无奈又满是宠溺。 福多在门后问了话,在嘈杂的人声里,我听到周彦华的声音时,整颗心恍若要跳出胸腔般,一下一下,跳动得快速有力,以至于我并不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外边的一切。直到福多将写在纸上的题面从门缝里塞出去后,我才从混混沌沌的状态里挣脱出来,眼前的景色也更加真实了一些。 而这期间,阿姊却一直陪坐在我身边,我握着她的手心里沁满了汗粒。阿姊轻拍我的手背,在我耳边轻声宽慰道:“小鱼儿,别紧张,姑娘家都要走这一遭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局促不安地坐着。 福多上前在我面前小声叫了一声:“姊。”继而,他便往我手中塞进了一张纸,正是福多写有题面的那张纸,题面下有周彦华的两行笔迹,清丽方正,让人赏心悦目。 ——你相信命中注定么? ——与卿结缡,半分天注定,半分心意通。 ——珠玉在侧,爱其光华,藏之余怀,此心甚慰。 看着这两行字,我不禁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文绉绉的伪君子!” 然而,我却是十分喜爱他的这番回答。 至今,从未有人这样夸赞过我,甚至将我比作珠玉。 我将纸张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袖中,在福多的询问下,我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哪知福多却十分不甘心地说道:“姊,周哥哥就说两句好听的话,就令你满意了?” 我伸出手推了推他,阿姊也在一旁催促着他。福多虽有些不情不愿,也没有再多坚持,似乎有些气恼地嘟哝了一句:“真好哄!” 我透过盖头下方看到他走到门边,对着门外说道:“周哥哥,姊姊算你过了!” 我听见开门声,不由得抬头看去,只看见涌进来的形形色/色的衣裙,目光定在突然出现在眼下的那袭艳丽的喜服上时,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盖头下,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见他向我伸出右手。我迟疑了片刻,缓缓地抬起左手,将手掌放入了他的掌心,温暖宽厚,却也如同我一般,手心里有着细密的汗粒。 我随着他起身,一步步走出房间,一步步走下楼,跪在阿爹的牌位前祭拜过后,福多便背着我将我送上了院门外的花轿上,身后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耳边喧闹不断,我却犹似在梦里。 拜过天地,揭过盖头,喜娘说了几句祝词,就往我与周彦华所在的新房内撒下花瓣,又在新铺的床榻上撒下了豆子之类的吉祥物,口中唱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唱词,听得我不由得红了耳根。 这一通闹到天黑,院中酒席还未散,周彦华便被人拉去陪酒,屋子里便是邻近的妇女小孩在此打趣。好在阿娘与阿姊一直都陪着我,不然听着这些人的打趣,我完全不知如何应付。而福多不在这里,怕是跟着周彦华去了院中。 这一天下来,我始终拘谨。待新房内的人相继离去,阿娘与阿姊陪着我又说了会话,临走前还对我叮嘱着男女之事,我不敢应声。 折腾了一天,我腹中早饥,好在阿娘上午给我塞了两个鸡蛋和几个橘子,我也得以暂时填填肚子。看到红烛下的合卺酒具,我的心不由得有了几分期待,等周彦华回来,我与他合卺之后,这一切仪式便结束了。 从此,我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盖头被他揭开,碍于有许多人在旁,我始终不敢正眼瞧他,从始至终却是一直低垂着头,都没能好好看他今日的模样。 等他回来,我再好好看看他吧。 院中仍有些吵闹,我不知一个人在房里枯坐了多久,听到推门声,我心中一惊。 放目看去,来人正背对着我,轻轻地关上了门。 正是周彦华! 我内心很想起身扑向他,却仍旧端坐在床沿,温柔娇羞地看着他,低头抿嘴微笑。周彦华过来坐在我身边,拿起我使劲抓着衣襟的双手,放在他嘴边亲了亲。我更是羞得不敢看他,从他掌中挣出右手,指了指桌边的合卺酒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2 具。 周彦华会意,起身往两只酒具里斟满清酒,又坐回到床边,将一杯酒递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彼此对视一眼,便仰头喝下了这杯合卺酒。 而这酒是真正的酒,我从未沾过,此刻喝得有些急,呛得眼泪直流。周彦华慌张地拍着我的后背,取过一杯清水送到我嘴边,我艰难地喝下,缓了一会儿,才感觉胸腔内好受了许多。才在床边坐下,我便听见周彦华的一声轻笑。 他又在笑话我! 我心里气不过,便坐得离他远一些,一个人扶着床沿不与他说话。而我,却时不时偷偷看他两眼。 明亮的烛光下,他一身红艳艳的喜服,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隔着烛火看过去,愈发柔和俊朗,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我竟就这样看着他,出了神。 感觉到唇上一片温软,我张眼去看,他微闭的双目下,睫毛轻颤,仿佛能在我心间荡开一圈涟漪。 我正闭眼感受着他的细致温柔,他突然离开我的唇瓣,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看来,你趁我不在已填饱了肚子。我跟你说过,那东西吃多了,易上火,你却不听。” 如今,只要听他提起“上火”,我便感觉一阵羞窘,也不知该怎么去接他的话。对于他说的填饱了肚子,我心里叫苦:被折腾了一天,就凭两个鸡蛋和几个橘子,怎够填饱肚子? 我刚想反驳几句,周彦华已经将我抱起,替我脱掉了鞋。我不想他会这般性急,忙开口叫道:“我们先谈谈往后该怎么过日子,好么?” 周彦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微微蹙眉:“跟我一起过日子,你心里没底么?” 我怕他误会,忙摇头澄清:“不是,只是……” 周彦华将我放在床上,床上的豆子、桂圆之类的东西硌得我后背生疼,我下意识地躬起了身子,周彦华已将被褥铺在了我身下,按住了我仍在翻滚的身子,紧接着他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在我惊措不已下,一下一下地亲吻着我的脸颊。 这明明不是我与他的第一次,我却显得格外紧张,竟比那一次还要紧张害怕。 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周彦华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我,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实在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紧张。 周彦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而后翻身躺在我身边,指尖轻轻触碰着我的脸蛋。我浑身僵硬,任由着他触碰,他缓缓靠近我的脸侧,轻声道:“我也很紧张。毕竟,这次的意义不一样。” 我不由得偏转脑袋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容,我的心竟一点点安定下来,听着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美珠,闭上眼睛就好。” 我听话地闭了眼。 耳边悉悉索索一阵,我费力睁开眼,感觉浑身上下酸疼无力,想起昨夜的种种,我不禁面颊通红。 此刻,天已蒙蒙亮,屋内有黎明的曙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内。屋内,红烛燃尽,昏暗的室内,周彦华正背对着床榻,从容地穿戴着,背影挺拔,我又不由得想起了夜里的情景,忙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我从被子里悄悄去看时,周彦华已回过身,面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他倾身拉过我紧紧捏住的被子,笑着道:“醒了?还要不要再睡会儿?” 说着,他又靠着床沿坐了下来,弯腰凑近打量着我。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躲进了被子里,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地躺在被子里,更是羞得不敢再见人。 我并未留意周彦华是何时离开房间的,等从被子里探出头,屋子里已没有他的身影,我不禁又有些失落。想要扯过床边架子上的喜服先穿上,哪知摸索了半天也没摸索到一件衣裳,我抱着被子起身去看时,架子上的衣裳都不见了。 定是周彦华将衣裳拿走了。 我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思索着昨日的一切,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我就这样与周彦华成了夫妻? 周彦华再次进屋时,径直走到床边,我赶紧蒙头装睡。周彦华毫无察觉,推了推我,轻声唤了我几声,我只不应,却不防他突然连着被子将我抱起。 我慌了神,也不再去装睡,红着脸对他说道:“周彦华,你……你带我去哪里?” 周彦华神色平平地说:“带你去洗洗身子。” 我道:“我自己来就好!” 周彦华无奈地瞅我一眼,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送你去隔壁屋子,没想过替你洗。” 我这才知自己会错了意,羞红了脸颊,没有再接话。 简单地做了份早饭,与周彦华对桌吃时,这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想到日后我便要与这个人同桌而食,我不禁弯嘴笑了笑。 原来,能与心爱之人坐着吃一顿饭,也是一件令人幸福愉快的事。 用过早饭,周彦华便去了院中修剪花草、喂养池塘内的鱼儿。 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从不知他一个人时,是怎样的生活状态。如今见他温柔耐心地关注着每一株花苗的成长,那神情专注而认真,在清晨的阳光下,温暖明媚,好似一缕阳光照进了我的心田。 我不爱这些无聊又繁琐的事,却因嫁了这样的人,在日后的日子里,我不得不投其所好,只为能与他多些话题,多教他欢喜一些。那时,我一心只想着让他开心,让自己更配得上他,即便做起来并不能如最初所愿,也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这一切。 及至多年后,我才知,我与他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一场错误,彼此的结合,更是错上加错。他那样胸怀大才的人,又怎甘心埋没于乡野间,与我这样的乡野女子粗茶淡饭一生? 而我,却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这白水乡里,唯一懂他的是陈秀梅。 所以,即便后来陈秀梅做出的事再不合他心意,他都不会责难她。他曾对我许诺,愿与我在此做一对平凡夫妻,却偏偏泯灭不了心中的初衷,最终在陈秀梅的苦苦哀求下,动摇了。 我的脑中构想出一幅和乐美妙的画面,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想到他已是我的丈夫,我的心口就涌过阵阵暖流。 我走下台阶,来到周彦华身边,看着眼前的花苗,我对他说道:“你教教我吧。日后我也可以帮你料理这院中的花木。” 周彦华瞥我一眼:“你真要做这些?” 我点点头:“身为妻子,为丈夫分忧解难,是妻子的本分。” 周彦华嗤笑不已,让我回屋换件衣衫后,便带着我熟悉了院中现有的花木。周彦华不愧是教书先生,对于我这样愚笨的学生,也有方法让我懂得他话里的意思,而他也极具耐心地一遍遍教我识别那些花木。 因着这一缘故,后来我便让他画一册画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3 谱出来,将这院中的一切花木画进画谱里。周彦华起初不怎么热心,也没有应下我的话,多日后,他却将一本画谱送到了我手中,精美非常。 我欢喜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而后坐下身去翻看画谱。周彦华却将我手中的画谱推开,拉我起身,盯着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这本画谱作何用?” 我避开他的目光,扭头说道:“我成日里在家无事,便想着要些图样,做些刺绣。这样,也能拿到镇子上去换些钱财。” 周彦华捋捋我耳际的发丝,抱着我说道:“你若是闲不住,随你怎么折腾。不过,若去镇子上,我不在,便叫上福多一块儿去。” 我在他怀里笑道:“你还真怕我会出事儿呢!” 周彦华却一本正经地道:“姑娘家孤身一人,若遇上对你图谋不轨的人,你当如何?” 我使劲拧他一下:“要说对我图谋不轨的人,也只有你。” 周彦华低头看我,眼中带着笑意:“你倒提醒了我。”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时,周彦华已经将我抱起,径直朝卧房走去。 这段时日,对于夫妻间的床笫之欢,周彦华十分上心,美其名曰“为了孩子”,可一月来,我的肚子没一点动静。而周彦华并不灰心,反而安慰我要随缘。 眼下,我被他抱进卧房,虽然已经历多次,却仍旧有些忐忑。 我被他放在床榻上,刚要起身,他却倾身过来,伸手去解我的衣襟。我猛地推开他的手掌,忿恨不已地瞪着他:“周彦华,我还得做晚饭呢。” 周彦华哑声说道:“我不饿。” 我憋得脸颊通红,推着他不断靠过来的脑袋,软软地央求道:“你得尊重我的想法吧?若是你那些学生知晓你在家里是这般,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 周彦华却不解地看着我:“我们夫妻间的事,与旁人何干?” 是与旁人无关,但是,此时,我就是不想与他行夫妻之事。 我的这一情绪自然落在了周彦华眼中,他安静地注视着我,许久,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抱歉。” 说着,他起身提起床头的鞋,蹲下身替我又套在了脚上,随后,又替我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我看着他娴熟地做着这一切,想起他的温柔细致,鼻子一酸,眼眶微热,渐渐湿了眼眶。 说实话,此刻我对他心中有愧。 阿娘说,满足丈夫所需,是身份妻子的本分。 而我,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周彦华抬头看我泫然欲泣的模样,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笑得温柔:“你是不是饿了?” 我并未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他也不再多问,转身出了门。我跟出去,发现他径直去了厨房,人登时清醒了大半。 我忙上前追上他,拖住他的手臂,惶恐不安地说道:“你别去厨房瞎折腾!” 周彦华尴尬地笑了笑:“美珠,熬粥……我还是会……” 我连连摆手,推他离开:“你整日面对那群学生,若回来却还让你喝粥,你娶我做甚?” 周彦华轻声道:“娶你,是想与你有个家。” 我红了脸,最终仍旧是将他哄走了。 晚间歇息时,周彦华却径直去了隔壁的书房安歇。 我知晓其中缘故,即便不忍心他深秋寒露里一个人睡在书房,也拉不下脸请他回房里来睡。我瞅着外边清冷冷的月色,隔窗探头去看隔壁的书房,书房内仍有灯火,我知晓他还在看书,也就不再想着过去请他回来。 转至床边宽衣歇息,却是辗转难眠。夜里,没有熟悉的温暖在旁,这棉被似乎也冷冰冰得没有温度,我只能蜷着身子睡觉。 正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忽被蹿进来的一阵风吹走了朦胧睡意。 因心中还是想着周彦华夜里能回来,我并未锁住门,此刻听到开门声和熟悉的脚步声,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却不知如何面对他,只能蜷着身子背对着他,闭了眼。 脚步声停留在床边,似乎有衣物挂在床头架子上的声响,随即,我便感觉被子被掀起一角,一股寒气直扑背面,我不禁翻了个身,张开眼正看见周彦华缓缓地躺了下来。 “吵醒你了?” 我摇了摇头,在被子里握住他的一只手,凉意透骨。我不由得一阵心疼,衔着两滴泪故作冷淡地讽刺了一句:“不是不要与我同一个屋子睡么?又过来做什么?” 周彦华伸手揽住我的腰身,他的身子比他的手要暖和,我也因此十分心安理得地靠在了他怀里。 他在我头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一个人睡不着,一直在想你,便过来了。” 我扬头看他:“你不怕我不让你进门。” 周彦华却看着我笑道:“你若不让我进门,怎会不锁门?” 我抿嘴笑了笑,又说道:“我没能尽到妻子的义务,你不生气了?” 周彦华一愣,而后才道:“我生什么气?是我没能顾虑你的感受,怕惹你不高兴了。” 我想了想,说:“我当时是挺不高兴,现在想起来也不高兴,因为我怕你跟那些男人一样,是因为我能替你生孩子,才愿意与我……这样,你不如去找别的女人好了。” 周彦华的手掌轻抚我的头发,他长叹一声:“我娶你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我也不会去找别的女人,除了你,我不会再与任何女人有瓜葛。” 对于他的这些话,我并不敢深信,却偏偏相信他说出来的话是真心的。 “美珠,你信我么?” 我笑着回答:“我当然信你。” 周彦华释然一笑,抱着我便闭眼睡去了。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周彦华看了看,心中暗叹一声: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周彦华从未跟我讲过他之前的情感经历,而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我的照顾体贴,驾轻就熟,仿佛无师自通一般。 佟亚群那样温和细心的一个人,在对待阿姊时,也常常显得有些笨手笨脚、不知所措。即便过了多年,佟亚群对待阿姊也不如周彦华对待我这般细致。 这本该是令我高兴的事,我却常常为此惶恐不安,甚至猜测:在周彦华未来此之前,他那样出色的人,身边应该有很多姑娘爱慕吧?而他,心中应该也有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吧? 如今,他将那份温柔情深倾注在我身上,我却甘之如饴。 听着耳边轻缓的呼吸声,我小声问了一句:“周彦华,你之前有喜欢的女子么?” 第16章 旧爱难泯心微凉 我的话犹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应。 周彦华已然熟睡,月光温柔地落在他眉间发梢,使得他的整张脸愈发清冷高贵,令我触不可及。 日子一平如素地过着,平淡清闲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4 ,一切平静得令人心里发慌。 周彦华一般是在学堂那边与学生一块儿用午饭,偶尔会抽空回家里看看,我偶尔也会提早做好饭给他送过去,他倒是一声不响地接受了,却似乎不喜我常常去学堂。阿娘也不愿我动辄去学堂,说是会给周彦华添乱。 我不知晓其中原因,也没有问,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说,阿娘也不会说。 对于两人神秘莫测的态度,我早已见惯,周彦华与阿娘既然都不愿说,我已猜到其中必定与我的身世有关。而我,却愈发好奇我的身世。 原本以为嫁了人,日子不会太无聊,然,一个人闷在家里,除了偶尔与家人聚聚,我往往是一个人守着一个空屋子,只盼着周彦华晚饭前散学归来。 再说,周彦华虽不愿我去学堂,若我坚持去,他也不会阻拦。 这日,我因想过去学堂看看他,推算着时间,想到学堂那边的学生该是在午休,我便沿着小路一路寻到了学堂。 学堂内寂寂无声,没看到学生的身影,想来是进入了休息室休息。 我提起裙袂跨过学堂大门后,只见坐在屋檐下打盹的老先生和一名正在清扫院子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见了我,忙笑脸相迎,请我至偏院的一间屋子等候,他立马去通知周彦华了。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寂静的学堂,坐了许久,也不见周彦华前来,也不知他被何事绊住了脚,心里已有些不耐烦。想到他许是不愿在学堂看到我,心里又有些黯然。如此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才听到屋外响起急急的脚步声,起身出屋去看,来人正是周彦华。 他见了我,一直平静无波的眼里便漾起了丝丝笑容,走近我,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就来了?” 我神情寡淡地说道:“我虽不知你与娘为何都不愿我来这里,可我就想时常能来这里看看你,看看你是如何教那些学生的。我也想跟着你读书识字呢。” 周彦华斟过一杯水喝了,听闻我这样的话,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而后笑道:“你若想学,我回家再教你便是。” 我道:“只怕你回到家,没精力也不耐烦教我。” 周彦华正色道:“怎么会?” 我不过是不满他不愿我进这里随口一提的事,想到他就这样当真了,只好不再提起,转了口:“我就过来看看你。你如果不喜我来这里,我往后不来便是,也不会令你为难。” 说罢,我转身便要走,周彦华却叫住了我,缓缓地开了口:“美珠,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其中缘由,我还不能与你说。” 他走近我身侧,我皱了皱鼻子,却从他身上闻到了一阵香味,正是女儿的胭脂香。想到他迟迟才来见我的情形,我不愿再往深处想,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掌,急急地向旁退了几步,而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先走了。” 周彦华只是错愕地叫了我一声,随后默不作声地送我出了学堂。我匆匆出了这里,仿佛想要远离那里的一切。 鼻尖仍旧萦绕着那阵阵胭脂香,挥之不去,却又令人厌恶至极。 我不愿相信周彦华会背着我做出令人不齿的事。 我与他明明恩爱非常,他又怎会背着我与别的女子在学堂里私会? 可是,只要想到他身上有着女子身上的香味,我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彦华散学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料理院中的花木和池塘的鱼。而我因为白日里的事,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即便是用饭时,也没什么笑脸给他,周彦华询问无果后,也不再相问,却在饭后将我叫去了书房。 我不知何故,跟着他进了书房,他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你想学书的话,我先教你写字,这儿有几幅字帖,你可以先学着。” 我兴味索然,懒懒地应了一声:“今日,我还不想……” 周彦华也不坚持,只道:“你想学时与我说说。” 我淡淡应了一声,便跨步出了书房,回到房间时,整颗心似空了般,竟没能发现周彦华一直在一旁看着我。 “美珠,你哪里不舒服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晃过神后,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累了。” 接连两日,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想要回家找阿娘说说,终究还是忍住了。这子虚乌有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我不该拿这样的事令阿娘忧心伤神。我又想到阿姊,想到她如今正安心在佟家养胎,也不想令她烦恼。 如今,我才算体会到阿姊的心情。 嫁了人的姑娘,心中即便有多大的委屈和苦楚,也只能独自咽进肚子里。 周彦华散学回到家时,我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一处发着呆,听到他的声音,我才猛然惊醒:“你回来了!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美珠!”周彦华赶上我的步伐,一脸担忧,“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看他一脸关切的模样,我很想不顾一切地质问他,可却偏偏问不出口。而我看到他衣襟上有几点血渍,早已忘了其他,忙问道:“哪里来的血?” 周彦华微微蹙眉,淡淡地说道:“不是我的,是他人不慎受伤了,我离得近,便染上了。” 听及,我才松了一口气,催道:“你去换身衣衫,看着这些血,我怕我会吃不下饭。” 周彦华尴尬地笑了笑,在我的催促下进屋去换衣衫了。 用完饭,周彦华一直待在书房,我不愿去打搅他,在灯下做了会针线,眼皮有些抬不起,正要宽衣歇下,周彦华正推门进来。我正要招呼他歇息,他却先开口了:“美珠,我出去一趟,你一人在家当心些。” 我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问道:“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周彦华摸着我的头,笑道:“办点事。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脑中想到他衣衫上的那些血,便想到他出去办的事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并不愿他出门。而他好似深知我的心思一般,宠溺一笑:“你放心,不是什么会危及性命的事,只是解决一个学生的事。在家等我回来。” 我松开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回身替他取了一件衣衫穿上:“夜里寒气重,你记得早些回来,省得让我挂心。” 周彦华笑着应下我的话,临走前,嘱咐了一句:“记得关好门窗。” 周彦华出门后,我重新穿戴了一番,锁好屋门后,循着周彦华的身影一路跟了过去。 我并不相信周彦华夜里会帮哪位学生解答疑惑,想到那日我在他身上闻到的胭脂香味,我心里如同打翻了醋坛,酸意翻涌。想到他许是与学堂里的某位年轻女学生在夜里相会,我早已坐立难安,只好跟随着他,探个究竟。 周彦华所走路径越来越偏僻,而我却感觉有些熟悉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5 。 这正是前往月老祠的路径。 他半夜与谁相约在月老祠?月老祠多是男女相会的地方,他来此赴约,已令我生疑。 看着他走近月老祠,我突然不敢跟过去看个究竟。 若真是我心中所想,他来此与人相会,我又该如何? 我远远便看见月色下的姻缘树上的红缎带在夜风中飘舞,树上的木牌在风中碰撞出低沉柔和的声音。 曾经,我与周彦华便将彼此的木牌挂在了上面,才成就了如今的这一段姻缘。 最终,我还是进了月老祠。 姻缘树下,周彦华一个人立于清冷的月色下,我愈发茫然了。 就在我纳闷他为何夜里一人来此时,姻缘树的另一端突然传出一道清丽娇媚的女声。 陈秀梅! 即便陈秀梅不再在我面前出现,然而,她的声音却从未从我脑海中抹去,竟似生根了般。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我慌乱地躲在了月老祠的侧墙后,探头去看时,从姻缘树背后缓缓走出来的人,正是陈秀梅。 想不到许多日子不见,她竟出落得愈发美丽了,盈盈一笑,那对望着周彦华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色。 原来,周彦华夜里与人相会的竟是陈秀梅! 我心如刀绞,跌坐在地上紧咬唇角,好容易忍住没让自己哭出声,陈秀梅娇滴滴的声音便已响起。 “先生果真念旧情,也在意学生的生死,这不,果真来赴约了。” 我闻声望去,周彦华依旧背对着我的方向,陈秀梅娇柔的身子却面对着我,站在他身侧,微微倾身,便靠在了他的肩上。周彦华不动声色地向旁移了移,陈秀梅噘着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那日她午间来找你时,你不是还抱过我么?怎么今夜就不愿碰我了?” 周彦华道:“你说有从长安来的人要见我,到底是谁?” 陈秀梅不甘地跺跺脚:“如果我不这样说,你是不是就不会来赴约了?” 周彦华侧过身子,不辨喜怒地看着陈秀梅,随即,他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愧疚之色:“你的手臂没事了么?” 陈秀梅冷哼一声:“我若不使出这苦肉计,你又怎会心软?我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她哪里了?你不是一直想回长安有一番作为么?怎么如今说要留在这里?你告诉我,你还想不想回长安?” 周彦华无奈瞥她一眼,蹙眉问道:“你说说从长安来的那人在哪里?” 陈秀梅扬眉道:“在我家。” 周彦华急不可耐地道:“带我去见他。” 陈秀梅面上隐有怒气:“那人都不愿告诉我她是谁,她是个女的,你告诉我你在长安有没有和你关系特别亲密的女人?” 周彦华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陈秀梅说道:“我见了才知道她是谁。” 陈秀梅嘟着嘴,小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在长安的相好?你就不怕见了她勾起旧情,你家里那位吃味儿么?” 周彦华没有多说话,带头离开了此地,陈秀梅不甘心地跟了上去,心有不甘地抱怨着:“先生,你就不能在这儿多陪我一会儿?你就这么急着去见你从前的相好啊?” 陈秀梅娇嗔耍痴的话语渐渐远去,我并未听到周彦华回应她一句话,我也懒得去听他的回应。 不说他与陈秀梅暗地里的来往,令我心痛到心寒,初听闻有长安的女子千里迢迢来此寻他,我就像似丢了魂一般,而他没有否认陈秀梅的话,即表明他在长安,的确有他牵挂的女子。如今,那女子不畏千难万险找来,这样的情意,他怎忍心辜负? 我并不知晓在月老祠前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入体,我才动了动僵冷的四肢。起身看向夜色下静静伫立的姻缘树,眼前一时晃过我与周彦华在此挂上木牌的情景,一时又浮现出陈秀梅靠着他的画面,眼中一时酸涩疼痛,却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夜风过处,姻缘树上,木牌碰撞出的声音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我走到姻缘树下,找寻着当日挂上去的木牌,好容易在众多红缎缠绕的木牌中找到熟悉的那枚木牌时,我踮脚解下两块红缎缠绕的木牌,又费了许多力才将缠绕的红缎解开,一路跑到不远处的石桥上,将两块木牌分别扔进了石桥的两侧。 我看着浮在水面的木牌随水流向着不同的方向流去,心里似乎畅快了许多,也空了许多。 夜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路过几家仍有灯火的屋子,偶尔从中听见那家家人之间的欢声笑语,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细细聆听。等晃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又是湿哒哒一片。 我下意识地向曾经的家走去,看到屋内仍有灯火透出,我的心口顿时一暖,轻叩了叩门环,不时便听见轻快的脚步在院中响起,阿娘的声音已出现在门后。 “这么晚了,谁呀?” 我张了张口,只发出一个细哑的破碎音节,所有的声音竟堵在了嗓子里,难受得想哭。 阿娘打开院门看到门前的我,双目瞪圆,一脸难以置信:“淼……美珠?儿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你怎么……怎么哭了?” 说着,阿娘已拉过我的胳膊,将我往院中拖了一步。 看到阿娘慈爱的容颜,我终于哭出了声,叫了一声:“娘……” 我已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双脚跨进院中,便扑进了阿娘的怀里,所有的情绪化作泪水消融在阿娘的温软的怀抱里。 阿娘一手抱住我的肩,一手轻拍我的背,无声地宽慰着我。直到我慢慢止住哭声,一声声抽泣时,阿娘轻轻抱着我,柔声问了一句:“用过饭了么?” 我擦了擦泪水,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有许多话要说,面对阿娘,偏偏开不了口,更不知从何说起。 阿娘抚摸着我的头,笑道:“与周先生闹情绪了吧?他知道你回来了么?” 我摇了摇头。 此时,我却不想听到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对阿娘说道:“娘,我累了,想睡觉。” 阿娘执起我的双手,眯着眼笑得一脸慈爱:“娘送你上楼休息。你的屋子娘一直给你留着呢,就怕你想回家住一段日子。” 阿娘正挽着我的手臂向屋子走去,福多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朦胧地靠在门柱上,面露诧异地看着我,懒懒地问了一句:“姊姊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了?” 阿娘给他丢过去一记白眼,低声呵斥道:“怎么?不想你姊姊回家啊?这里没你的事,你上楼睡你的觉去!” 福多扯住外衣,露出一脸可怜相:“娘,我可没说不想姊姊回家。只是,姊姊大晚上突然就回来,娘难道不关心姊姊为何回来么?” 阿娘横他一眼:“就你话多!” 许是心真的累了,这一夜,我倒是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时,天光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6 大亮,阿娘已替我备好了清水。我梳洗一番,扫视着这间屋子,果真与我出嫁前一模一样,屋内摆设丝毫未动。 我正坐在铜镜前绾发,镜中却总是出现周彦华的面孔。曾几何时,他也曾多次在镜前为我绾发描眉。仔细想来,这样感人心扉的关怀,也不过是几日前的事,谁知,所有的温柔情深都是谎言,一切美好都已破碎。 不知不觉,脸上又有了泪痕,我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多情。 周彦华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他瞒我欺我,我却还在想念他的温柔与关爱。 而他的温柔情深却不止给了我一人。 他多次背着我与陈秀梅私会,如今又有长安的恋人前来寻他,我又算什么?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谎言! 阿娘送来汤粥时,我因没有胃口,只草草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阿娘收拾了碗筷,重返房间里,总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并不想给阿娘冷脸,可是,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满脸愧色地看着阿娘。 阿娘心疼地扶着我的头,轻叹一声:“美珠,这夫妻间吵吵嘴是平常事。娘虽不知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但是,你还得回去跟他过日子啊。若周先生过来接你回去,你就听娘的话,跟他回去。两人好好谈一谈,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事实上,我与周彦华并未吵嘴,周彦华更不会知晓我因何回了娘家。若他昨晚回家没发现我的踪影,心里若是在意我,怕是昨夜就会过来寻我了;而他,至今也没有前来,怕是早已没有心思顾及我,一心都扑在他那位长安恋人身上了吧。 阿娘见我冷笑不止,不安地唤了我一声。我收起笑容,淡漠地说道:“他不知道我回来了,也不会关心我身在何处。” 阿娘诧异万分:“你这孩子怎能这般想周先生呢?他若不关心你,怎会深夜里进山去寻你,又怎会处处为你设想?美珠,你老实告诉娘,你与周先生到底闹了什么矛盾?” 听见阿娘总是为周彦华说话,我心里有些不平,当时,便将心中的委屈与不甘讲了出来:“娘,我若说他背着我在外边与别的女人私会,您还会这般为他么?不但如此,他在长安明明有了喜欢的女子,又为何要答应娶我?” 阿娘忙起身盯着我,惶恐不安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冷笑:“我亲眼所见,亲耳听见的!” 阿娘依旧一脸惶恐:“他告诉你他在长安有牵挂的女子么?” 我不知阿娘为何会表现得如此惶恐不安,她不是应该为我抱不平,甚至气愤么?然而,我未深思阿娘惶恐不安的原因,只道:“那女子寻他寻到了这里,如今该是在陈家。” 阿娘却惊得似丢掉了魂。我不安地摇了摇阿娘的手臂,阿娘却突然抱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目光又是怜爱,又是悔恨,又是愧疚,眼中情绪变幻莫测,看得我心中生疑。 “娘,您是不是瞒着女儿什么事?”我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娘,低声道,“爹临死前,曾说过周彦华向您和爹坦白过身世,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晓他在长安有心仪的姑娘,他娶我只是为了报恩……”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周彦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娶我,爹娘为何又一定要让我嫁给周彦华?明知周彦华心里有人,为何还要我同意嫁给他? “娘……”阿娘的沉默令我心慌,我的语音里不由得带了几分哭腔,“娘,您和爹为何要我嫁给他?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他骗我……他背着我在学堂里和陈秀梅亲近,夜里和她私会。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却一直欺我骗我……” “可是,娘,你们为什么要我嫁给他?” 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骨肉,余生幸福与你们无关,只要将我许了人家,你们便可以将我这个野孩子抛出去?不管那人是否真心对我,只要嫁了人,我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了? 我不愿这样想爹娘,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往这方面想。 这世间,他们是给予我无私关爱的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能得到这份关爱,我十分感激。即便这样被抛弃了,我依旧爱这家人,依旧无法去恨他们,无法责怪他们的狠心与无情。 我泪流满面,阿娘上前抱住我,浑浊的双目里泪光点点,她嘶哑着喉咙说道:“我的儿,你就是我心头的肉啊,爹娘对你瞒住周先生的过往,是为了你呀!周先生是真心对你,你不去管他在长安的一切,安安心心在这里与他过日子,好不好?” 我木然听着阿娘的话,头脑渐渐清醒。我为自己方才那样恶意揣测爹娘的心思而懊恼不已,此刻看阿娘这般模样,我心中更是自责,抱住阿娘的身子,轻声道:“娘,我可以答应您跟他好好过日子。可是,他那位找来这里的相好,也许不会如我意。” 阿娘扶过我的身子,怔怔地看着我,仍有些难以置信:“你确定是他在长安的那位找来了?” 我并不确定,我只是听了陈秀梅的猜想而已。而当时周彦华并未反驳,即表明借住在陈家的那人极有可能是他在长安的相好。 而阿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我头顶炸响。 “周先生是守诺的人,他说过,他早已与那人夫妻情断,不会舍下你。” 第17章 心如死灰万念灭 夫妻情断? 夫妻! 周彦华在长安娶过妻了? 那我算是什么! 阿娘的话,令我脑中一阵轰鸣,我只觉四肢僵冷,身体发软,一头栽倒在阿娘的怀抱里。阿娘满脸担忧地看着我,眼中全是自责,更是老泪纵横。 我不忍看阿娘这般模样,站稳身子,扶着阿娘的手臂,努力牵起一抹笑,想要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干疼,竟发不出一个音。而阿娘更是看着我,任凭泪水布满沧桑的脸颊,干瘦的手掌轻抚我的脸颊。 许久,阿娘才擦了擦眼泪,压低声音劝着我:“美珠,这是你爹与周先生商量之后决定的事,娘只知晓这些。你爹不会拿你余生的幸福做赌注,我想,我们该与周先生好好谈谈。不管怎样,这些年来,周先生为人坦荡正直,并非言而无信的小人,他既然愿意娶你,对你还是有些情意的,即便最初是因为你爹的缘故,这些年来,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 此刻,我并不愿见到周彦华。 然而,看到阿娘略带乞求的目光,最终,我还是在阿娘浑浊的泪目下,点了头。 我与阿娘无言对坐片刻,福多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显得小心翼翼的。 “姊姊,周哥哥来了,我没让他上来,姊姊要不要见?” 我既然答应了阿娘会与周彦华好好谈一谈,而他也找来了这里,即便我不愿见,让阿娘与他谈谈也好。我对着阿娘点了点头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7 ,阿娘便朝外边说道:“你请周先生上来吧。” 福多应了一声,在门外犹疑了片刻,依旧小心又谨慎地说了一句:“跟周哥哥一起来的还有……还有个从未见过的姊姊。” 我的心陡然一凉,阿娘却犯难了,询问似的看着我。 我起身径直打开了门,福多显然吓了一跳,看到我冷着一张脸,不安地唤了一声:“姊……”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请两人一道上来吧。” 福多满脸关切地看着我,我开口催了催他,他这才慢慢地下了楼。 我再次回到屋里,走到桌案边的茶炉前坐下,将火拨弄得大了些,往茶壶里重新注上清水,加了些粗茶叶进去,静静地等待着茶翻滚起来。 我静静地煮着茶,心情早已平复,对于即将要面对周彦华和他的那位长安故人,我已做好了准备。 我愿意去相信阿娘的判断,相信周彦华对我,还有着些许情意。 只是不知,在我与那位长安故人之间,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不愿做出最后的猜想,只能将思绪放空,一心一意地煮着茶。 在袅袅茶烟里,我听闻渐近的脚步声,平静的心海仍是起了涟漪,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扇大开的屋门。 紧随福多而至的是周彦华。 他衣着朴素无华,却依旧难掩一身的清贵。这个轻而易举撼动了我的心扉的男子,俊美非凡,原本就不是我这样的女子能触碰的,可我偏偏陷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一夜未见,他依旧是我记忆中温雅清俊的周彦华,望向我的那一刻,眉目缱绻,笑容温柔,仿佛初阳新生,融化了冬日冰雪,顿时,一室温馨。 而我却发现他的双目下有一圈青黑,疲倦之态暴露无遗。 我不愿触碰他一如往昔的温柔目光,将视线投放在了随同周彦华一同进屋的女子身上。 我原本以为陈秀梅是我见过的最具姿色的女子,哪曾想眼前的女子竟惊艳得让我移不开双眼,令我自惭形秽,甚至在她面前有些自卑地抬不起头来。 我印象中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定然衣着华贵,容颜艳丽。眼前的女子衣着简单,比女子的服饰简单随意,又比男子的衣着多了些秀美清丽,配上那令无数女子折颜的姣好面容,清丽脱俗,优雅淡然。淡淡笑意染上眼角眉梢,更添了她的几许妩媚温柔。 汩汩茶汤沸腾,我收回视线,取出几只杯盏满上热茶,滚烫的热气蒸得我脸颊发烫,却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已至跟前的一男一女。 我本来还想着让阿娘与这两人谈谈话,我只管在一旁坐着便可,哪知阿娘却拉着福多离开了。对于阿娘这般行为,我大惑不解,思绪早已混乱,坐立难安间,不慎让茶水烫了手指。 我疼得“嘶”了一声,皱了皱眉,并未留意周彦华的举动。等察觉到时,他已坐在了我身旁的炕几上,轻轻拿起我微微红肿的手指,伸出指尖轻碰了碰,听到我忍着疼痛的声音,他不由分说地将我烫伤的右手食指送进了他的口中,缓解着我手指的胀痛感。 他一如既往地对待我,而我却无法若无其事地与他这般相处,甚至十分反感他的亲近。我从他手中抽回手,狠命躲开了他,见他仍要靠近,我顾不得许多,将原本要招待两人的茶水泼了出去,滚烫的茶汁溅了满地。我看到周彦华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但是,茶水仍是溅湿了他的裤脚,他不由得拧眉看向了我,眼神有些凉。随即,他的目光又恢复如初,看向我时,依旧如先前那般宁静深沉。 “美珠?”他似有些难以置信,语气有些疲惫,“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了这里?又为何要生气?” 我偏过头,闷头不做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自进屋后,就没开口说过话,而我不经意间撞上她的目光时,她的眼中是冰冷鄙夷的目光,对上我的目光,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嘴角的笑带着嘲讽不屑。 继而,我便听见了她珠玉般的嗓音。 “果真是乡野女子,粗浅无礼。” 在与周彦华相处间,我时常因自己的身份而自卑。然而,这样当面被人指出来,还是头一回,我不由得气闷,开口想要反驳,面对这样的女子,却没有勇气去反驳。 “炤儿,请你尊重她!”周彦华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不管她是何出身,如今她是你大嫂。” 闻言,我惊得偏头去看周彦华,张了张嘴,脑中浑浑噩噩,已完全理不清思绪。 陈秀梅所说的长安故人,是周彦华的妹妹? 周彦华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上前柔声对我说道:“随我回去,我再细细与你说,好不好?” 闻言,我立马甩开他正搭上我的头的手臂,向后猛退几步,坚定地说:“我不回去!” 周彦华眉峰微蹙,声音低哑:“美珠,你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回去便不见你,你也只字未留,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你是回了这里。” 我偏头不去理会他,屋内的女子突地嗤笑一声,声音虽婉转动听,语气却十分冰冷不屑:“哥,我还以为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你发疯一般地找了一夜,原本还十分好奇,哪曾想……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女子,只会丢尽我周家的脸面,哪及得上曾经的大嫂半分?” 周彦华的脸上登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开口正要说些什么,那女子已几步走到我面前,看着一脸紧张不安的周彦华,笑道:“哥,你放心,我不会与她一般见识,更不会为难她。我只是让她认清一个现实……”说着,她微微低下头,近距离地打量着我,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我的脸颊,笑得温柔:“这张脸虽不至于难看,却真的是难以与我心中的大嫂媲美,这性子,更是令人十分为难。我虽不知我哥为何十分在意你,不过,你得知道,他在长安也有妻儿,凭你的出身、容貌和德行,即便是给我哥做妾,也不够格!你懂吗?懂的话,就……” “周炤。”周彦华一把扯过女子的胳膊,语气冰冷,“我说过,她如今是你大嫂,你即便不愿承认,也要学会尊重人。” 说着,周彦华已轻轻牵过我的手,我狠命挣开他的手掌,冷然道:“周彦华,你既然有妻儿又为何要来招惹我?是,我只是粗鄙粗俗的乡野女子,上不得台面,但我至少不会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任意地欺瞒真心待我的人!而你,你瞒着我一切,又背着我与人私会,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鱼美珠真的配不上!我当初是鬼迷心窍,瞎了眼才认为你是正人君子,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周彦华低下头,懊恼无比地说了一句:“对不住,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冷笑: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8 “我不会再跟你走,所以,我们离了吧。” 周彦华突然紧紧拽住了我的胳膊,眸光暗沉,声音低沉:“美珠,我从未想过骗你,只想就这样与你在此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过往的一切都已无关紧要,这里的一切才是我想要的。而你,是唯一令我欢喜令我烦恼的女子,我从未有这样的感觉。美珠,你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我疲惫一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这样的乡野女子,怎配得上你这样才华冠绝的世家公子?哦,周姑娘应该是来接你回长安的吧,你不是一直想回长安么?那儿有你牵挂的妻儿,他们也盼着你回去呢。” 周彦华垂下眼眸紧紧盯着我,双目静若深潭,幽幽冷光令我不禁心里一颤,我不敢对视。正要开口请两人出去,周彦华却轻轻开了口:“炤儿,你下楼等我。” 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周炤牵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对于周彦华的提议,她没有丝毫不满,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跨出了门槛,还不忘将屋门关上。 我知晓周彦华的用意,因我无法心平气和地与他坐下来谈话,淡漠地说了一句:“你也走。” 周彦华依旧一脸冷然地注视着我,我只好伸出手推了推他,他微微后退几步,又上前来,看着我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略带乞求地唤道:“美珠……” 我回到炕几上坐下,不愿去看他深情下脆弱的表情。我怕自己会心软。 周彦华走到炕几旁,静默了一会儿,随后便坐到了我左手边,在我将要远离时,他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揽过我的肩,猝不及防地吻了我。 自从知晓他与别的女子也曾这般亲近过,我便十分反感他的任何亲密接触,强烈地挣扎了一番,周彦华一手圈住我的腰身,一手扣住我的头,在我不断的挣扎下,他紧紧抱住我,依在我耳边哑声请求道:“美珠,我们放下过去,在这里安心过日子,好么?” 我使劲推了推他,却推不动,只得作罢,红着眼眶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与人共享一夫!” 周彦华埋首在我肩头,声音仿佛浸了水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蜜意。 “我只是你一人的丈夫,现在是,将来也是。” 我咬唇道:“你骗我!” 周彦华松开我,捧着我脸颊,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坦然:“美珠,我未曾对你坦白我的身世与经历,却从未骗过你。我在长安的确有过妻儿,但如今,你才是我的妻子。”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掌,极其冷淡地笑了:“那又如何?” 他能断了曾经的夫妻情义,何况是我? 而如今的他,更是与陈秀梅牵扯不清,我又如何能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下去?知晓他的过往,我甚至为当初自己那样信任他而可悲。 周彦华身为世家子弟,对一妻多妾习以为常。也许,在他看来,我不过就是他结识的众多女子中的一位,愿意与多名女子共同伺候一位丈夫。可我并非那些宽容大度、温淑贤良的闺阁淑女,不能忍受自己所爱的男子心里还有其他女子。思及此,我也不得不佩服外边大家族的女子的教养与心怀真是非一般人能媲美,她们每日面对丈夫身边围绕的女子,竟也能笑脸相迎,仿佛能毫无芥蒂地与那些女子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我做不到! 想到周彦华对我隐瞒了他在长安曾娶妻生子的事实,昔日对他的爱恋与信任,早已化作泡沫。如今,我只恨当初自己瞎了眼,以为遇到了生命中值得托付终生的如意郎君,却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只是,我至今仍旧不明白,阿爹既然已知晓了周彦华的根底,阿娘也知晓他在长安有过妻儿,又为何要将我许配给他?爹娘明知我若知晓真相后,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又为何要做出如此决定? 此时,我不知为何会想到张庆延。 关于张庆延的些许记忆,我记不完全。而他刻意避着我,又到底是在躲什么? 如此想着,我只觉脑中似针扎般,痛苦地抱头蜷缩在炕几上。头疼欲裂间,我见周彦华倾身过来,如临大敌般,挥袖将面前的茶盏扫落在地,茶汤、碎片散落满地。我弯腰向前想要拾起地上的碎片划伤身体的某一处,以此分散注意力,周彦华见状,也不顾他面前的茶盏碎片,猛然探过身子,单膝跪在我面前,扯住我的胳膊就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欲挣开,却头疼得厉害,没有力气反抗。 待他抱着我将我放回到床榻上,我隐隐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正要撤离的手掌,摇了摇头,努力让脑中保留一丝清明。 “你的手流血了。”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心里压抑的情愫,微怔片刻,松开他的手掌,漠然地闭上了眼。 似乎只要不去想张庆延,我的头疼就不会持续。 我睁眼看到周彦华依旧坐到床头,脸上便露出不悦的神情来:“周彦华,我不想见到你。” 周彦华神情微顿,静静凝视了我片刻,才缓缓地道:“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闻言,我不禁怒火攻心,坐起身朝将离开的周彦华的背影说道:“周彦华,你是不是认为这世间对你有情的姑娘,都离不了你?你是不是认为我与陈秀梅一般,对你娶妻生子的事能充耳不闻毫不在意?我不是她,不懂你的雄才大志,不懂她为何能不介意你娶妻却依旧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所以,我不是生气,我是死心了。所以,我们还是离了吧。” 周彦华顿住脚步的背影如同屹立不倒的雕塑般,一动不动,脊背挺直,清冷孤绝。 许久,他才背对着我说了一句:“我不会离。” 我已不知他如今在坚持什么,见他抬步要离去,我来不及穿鞋,下床叫了一声:“周彦华!” 周彦华缓缓转身,我顾不上看他,几步奔到他面前,流着泪,开口恳求道:“我求你,求你……” 周彦华眉心紧蹙,焦急地看着我,痛心地问着:“美珠,你何必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我笑道:“是你逼我的。我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不想你却当我是傻子。” 周彦华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微光,我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看他走近一步,我便后退一步。见状,他也不再移动,而是满脸复杂之色地看着我。 他叹息一声,眉目疲倦地说了一句:“你暂且在家小住几日,等我将炤儿的事解决之后,再来找你。这几日,你什么都不要想,更不要去想庆延。” 不等我说什么,周彦华便再次迈起步伐,毫无留恋地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为何又心痛了,空荡荡的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痛得流血。然而,这样的结果是我期望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49 见到的,我期望周彦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此刻,他离开了,该是正合我意,却不知为何面对他这样毫无留恋的离开,我又感受到了剜心的疼痛。 我猛然触碰到手腕间的翡翠镯子,沉了沉眼眸,思虑片刻,便快速地将腕间的镯子取了下来,对着周彦华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周彦华!” 看到他顿住身形,我跨出门槛,将翡翠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后又塞到他怀里:“还给你。” 周彦华迟迟不愿接过,低垂着眼帘,神色不明地看着我。我不想与他再纠缠,拖住他的一只胳膊,将镯子放入他的掌心便松了手,而周彦华似触到了烫手山芋般,竟甩开了手臂,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镯子应声而落,声音清晰可闻。 我低头看去,那镯子在我与他之间滚动了几圈,竟向着楼梯处滚落。周彦华如梦初醒般,绕过我,径直奔向楼道口,刚要弯腰拾起滚动的镯子,那镯子却从他掌下滚过,穿过楼栏,摔到了楼下。 我能听出翡翠破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趴在楼栏上向下张望,曾经透亮冰晶的翡翠镯子竟摔成了零零散散的几瓣。碎玉上的光芒依旧温润,却显得十分刺眼。 原本等候在堂屋内的三人听闻动静,纷纷跑到楼下观看,周炤一眼便看见了地上的碎玉。她蹲下身皱眉盯着看了许久,忽然,抬头恨恨地看着周彦华,厉声指责道:“哥,这是娘的手镯么?你难道连手镯也送了她?她不珍惜便罢了,凭什么要摔碎娘的东西!娘的东西也是她这乡野女子能触碰的么?” 周彦华仿佛痴呆了般,只是怔怔地盯着下面的碎玉发呆,面上死水一般的平静。 我转头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悲痛自责,突然想要开口安慰安慰他。 当年,他将他母亲生前唯一的遗物留给了我,我一直好好保管着,生怕磕着碰着了,并不敢常戴。只是,嫁给周彦华后,周彦华又亲手为我戴上了,我也因此戴在了手上。 方才将手镯还回去,我并未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不……” 我刚想要道歉,周炤已满脸怒色地站在了我面前,扬起手掌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只觉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痛,耳朵轰鸣,定睛再看去,她垂下的手再次扬起,我本能地向后躲了躲。周炤那张清丽的脸全是怒容,那眼神恨不能将我拨皮抽骨,我直直地注视着她,竟没有再躲。 然而,她的那一记耳光迟迟没有落下,却是周彦华挡在了我与她之间,捉住她的手腕,声音如寒潭般在我耳边响起。 “我说过,你可以不认她是你大嫂,但要尊重她。先前你恶意羞辱她,如今又出手打她,眼中还有我这个大哥么?” 周炤忿恨不已地道:“她将娘的手镯摔碎了,我不过是替娘教训教训她,何错之有?” “炤儿。”周彦华叹息一声,“如今的你,蛮不讲理,是非不分,娘可教过你骂人打人?还有,娘的手镯是我送出去的,如今也是我不当心摔碎的,与美珠无关。” 顿了顿,周彦华让开身子,对着周炤说道:“向美珠赔罪。” 我冷笑一声:“我受不起。” 第18章 往日恩爱酿成恨 迎上前的阿娘与福多的脸色皆不好看,我知晓其中缘故,而两人许是碍于周彦华的颜面,对于周炤出手打我耳光一事,除了脸上表现出的不喜与冷淡外,皆没有言语。 记忆中,爹娘只在我幼时调皮不听话时,动手打过我,然而,这样被人扇耳光还是头一遭。我内心愤怒,却只得独自咽下心中的这口恶气。 因此,对于周彦华这倾向于我的言语举止,我并不觉得感动,反而在心里更添了一层怒火。 这兄妹俩,一个唱白脸,一个□□脸,也不知唱的哪一出? 阿娘扶着我正往房间走,周彦华欲跟上,福多却跨出一步,伸臂拦住了他,神色冷淡地说了一句:“周哥哥回吧。” 这一刻,我不得不为福多的心思感动。 他果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哥,人家不欢迎你,你还赖着不走么?”周炤上前一步拉过周彦华的衣袖,将他往楼下扯去,离去前,似乎仍在周彦华耳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我虽听不清她的话语,却也知晓她话里声讨的对象是我。对此,我并无任何想法,且由着她去抱怨。 待那对兄妹离开了,我才下楼将破碎的翡翠碎片拾起,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起。而阿娘却一直守在我身边,似乎怕我一个人会想不开。 说实话,此时我也不知自己内心是何感受。自周彦华离开后,整颗心,仿佛空了般。 我捧着掌中的翡翠碎片看了许久,终究是将其包了起来,递到福多面前,微笑着说道:“福多,你将这东西还回去,顺便把姊姊的东西收拾一番,带回家里。” 福多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多说多问,从我手中接过手绢,一声不响地向外走去。然,福多才没走几步,阿娘便上前扯着他去了院中。我透过窗子向外看去,只见阿娘扯着福多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因没心思去追究,也没有去听,正要上楼,我只觉一阵眩晕。扶着栏杆,勉强爬了两阶台阶,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我似乎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努力想要睁开眼,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头更是疼得厉害。 突然,我便听到阿娘疲惫又焦急的声音:“大夫,怎样?” 这时,我才记起我在爬楼的途中,晕倒了。 我微微抬了抬眼皮,费力睁开眼时,依旧是白天。而此时,阿娘与福多皆满脸担忧之色,见我醒来,福多顿时高兴地叫了一声:“娘,姊姊醒了!” 我的目光在阿娘与福多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发现阿娘口中的大夫正从我手腕上撤去右手。这大夫我认得,正是替福多医治了身体顽疾的大夫,此时见了他,我心里倒好奇我究竟染了什么病。 阿娘再一次催问了大夫我的病情,那大夫却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药箱,从药箱内取出笔墨,坐在桌边埋首写着方子。见状,阿娘也不好再催问,等接过大夫递过来的方子,阿娘来来回回看了许久,一时一脸明了,一时又迷惑不解。 大夫也不着急,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是有喜了。至于为何会突然晕倒,乃是气血亏损引发的,补补便好了。还有啊,这女娃娃心中郁结难解,这不利于胎儿的发育啊。” 说着,大夫便背起药箱,阿娘醒过神来,忙催促着福多去送送大夫。那大夫连忙拱手,笑容可掬地道:“留步,老夫还得去诊治这里的一个病人,你们还是赶紧去镇子里抓药吧。” 直到福多从阿娘手中接过药方急匆匆地离去,我依旧未能从大夫的话里醒过神来。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0 有喜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肚子,总觉得不可思议。 我恍然想起周彦华在耳边说过的话,想起那段短暂的美好时光。这是他心心期盼的孩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出现得不是时候。 屋子里,静悄悄的,阳光洒落窗前,细小尘埃在空气里起伏跳动,清晰可见。这深秋暖阳,一点点渗进屋子,好似温暖光滑的锦缎,层层包裹着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慢慢愈合着我心上的创伤。 我茫然不知所措,对上阿娘慈爱的目光,开口茫茫然地唤了一声:“娘……” 阿娘坐在床沿,握住我的双手,柔和一笑:“美珠,这孩子既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你便放下周先生过去的事,好好与周先生过下去吧。” 阿娘眼中有着乞求的意味,我心中的话在嘴里滚了几圈,终究不忍心说出来惹阿娘烦忧,便顺着阿娘的话,点了头。阿娘满是忧愁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摸了摸我的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在我们这一带,男子再娶,女子再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周先生既然跟长安的妻儿断了关系,如今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低垂着眉眼注视着平坦如初的腹部,得知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心海竟平静了许多,之前的歇斯底里仿佛远离了我,如今心里一片柔软。 然,只要听到“周彦华”的字眼,我的心海总能泛起涟漪,原本被柔情覆满的心境,竟似突然间理智了许多。 听闻阿娘的话,我依旧神色淡淡地点头:“娘放心,女儿懂得分寸。” 阿娘宽慰一笑,却又轻蹙眉头:“只是,娘却不放心你那位小姑……” 周炤打了我的事,我依旧气愤难平,听阿娘担忧的语气,我便道:“她虽不待见女儿,却敬重周彦华。女儿只要不与她发生争执冲突,她也不会为难女儿。” 我嘴里虽说着这些话安慰着阿娘,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有多愚蠢。可是,我不愿阿娘为难,更不愿让他人看了笑话。更何况,我有孕在身,思及自身的身世,为了孩子,哪怕是为了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也应当回去。 喝过药后,我便合眼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日已黄昏,我一眼便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周彦华。我知晓定是阿娘将我怀有身孕的事托福多告知了周彦华,并让周彦华来此接我回去。因我先前应了阿娘的话,此刻见到周彦华也不奇怪。 只是,看着黄昏落日余晖下的身影有几分落寞孤独,我的心口不禁狠狠地揪了一下。这感觉令我感觉慌乱,极力掩饰过后,我依旧一脸冷然地看着他,缓缓地坐起身,避开他欲扶过我的手臂,自顾自地起床穿戴。 梳洗一番,我淡漠地看他一眼,冷漠地说道:“用过饭再回吧。” 周彦华眸光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随着我一道下楼用饭。 因周彦华将周炤安置在了他那边,如今又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边,用饭前,我便让阿娘先备一份饭菜,让福多给周炤送了过去。 与阿娘和福多告别前,阿娘又扯着我在暗地里说了许多话,并一再地嘱咐我与周彦华好好过日子。即便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为了孩子,夫妻俩也要相亲相爱。 回去的路上,周彦华默不作声地陪在我身边,我也趁此将福多来不及交还给他的翡翠碎片递到了他手中。因碎片用一方手绢包着,周彦华不知是何物,迟疑地接过后,待看清手绢里的东西后,他的眼神晦涩难明,原本静若深潭的目光仿佛结了一层冰,忽然看向我时,我竟不由自主地向旁移动了几步。 而周彦华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冰冷,转而看向了别处,一言不发地将翡翠碎片重新包好,放进了衣袖里。随即,他的手里已多了两枚木牌,正是我夜里拆开扔进河里的姻缘牌。 我惊愕不已地抬头看向周彦华,他脸色平平,看不出情绪。 我猜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却不愿面对这样沉默不语的周彦华。而我,从他沉默的态度里,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气。 而再次看到那两枚姻缘牌,我心里竟有些愧疚。 我正埋头走着,周彦华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拽得我生疼,径直带我改变了路线。 我已知晓他要带我去何处,心中更是慌乱,另一只手拼命拍打着他的手臂,怒气冲冲地说道:“周彦华,你放开我!” 周彦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我,低声道:“随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愿依着他,然,不想闹出大的动静惹人笑话,只得放弃了挣扎,任由着他拽着我的手腕牵引着我行走。许是没有再感受到我的挣扎,周彦华的手劲松了松,转而牵住了我的手掌,低声对垂头丧气的我说了一声:“对不住。” 我冷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了月老祠前。 我随着他的脚步走到姻缘树下,满树红缎晃得我的双目绚丽一片。 曾几何时,我怀着期待忐忑的心情,与周彦华在树下系上了姻缘牌。如今,再次回到树下,曾经期许的美好早已破碎成残片,让人嗤笑不已。 我冷漠地看着周彦华将我与他的姻缘牌再次系在姻缘树上,开口问了一句:“你认为断了的姻缘再接上,就能再次连接上么?” 周彦华低头打量我一眼,继续手头的动作,继而,他笃定地答道:“能。” 此时,我才发现周彦华有些天真得可笑。 我也无心再与他谈论此事。 他系好姻缘牌后,转身面对着我,定定地看着我说道:“美珠,你对我有误会。若不是听你提起陈秀梅,我还不知你为何连夜出走,原来是昨夜你随我一道出来了,因看见我与陈秀梅在一块儿,听了她的那些话,便信以为真了,是不是?” 我偏头,不置可否。 “如果你想听解释,我可以说给你听,只是希望你能信我。” 我默然以对,周彦华静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在风里轻轻飘散。 他说:“你去学堂找我那日,我迟来了确实是因被她绊住了脚。她纠缠不休,因在学堂,我不想闹出大的动静,只得暂时稳住了她。后来,她几次去学堂纠缠,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你昨日见到的那些血,是她的血。我夜里赴约前来,是因为她说有长安来的人想见我。” 我冷眼看过去,笑道:“那又如何?” 周彦华面色微凝,顿了顿,放低声音:“美珠,我只想与你安安心心地在此过着平静的日子……还有我们的孩子。” 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向了自己的腹部,心里隐隐一痛。周彦华的一句话,触及了我心中的那一片柔软,我的心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发热,竟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妹妹寻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1 你至此,不就是想带你回长安么?你会为了我和孩子留下来么?” 周彦华忽地展颜笑了:“长安并无我们的立足之地,她即便想回长安,也回不去。她不过是想让我离了你,才故意说那些话气你。” 我冷哼:“何止是气我?我平生未受过那般侮辱和打骂,她凭什么对我……” 周彦华眉间露出几许心疼之色,抬手轻抚我的脸颊,正是白日里被周炤打的半边脸。我不自然地别过了脑袋,却听到周彦华叹息一声:“你若心里气不过,便打我骂我出气。炤儿……炤儿是气我……” 我蹙眉,讥讽了一句:“周彦华,你夹在中间做好人,不难受么?” 周彦华低垂眉眼,看着我,沉声道:“只要你能原谅我。” 我顿时无言以对,无精打采地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回吧。” 周彦华将书房旁闲置的空屋子整理出来,做了周炤的下榻之处。我即便不愿与周炤同住一个屋檐下,然,想她在此也只有周彦华一个亲人,自然不能狠下心肠将她拒之门外。陈家虽收留了她几日,终究不是自家人,凭周彦华的性子,又怎会让千里迢迢寻他至此的至亲妹妹寄人篱下呢? 我并不爱与人起争执,哪怕是不待见的人,也不愿与那人争锋相对。 周炤在此落脚后的几日,她虽没有像初次见面那般羞辱我,却也没有好脸色对着我,偶尔总爱说几句讥诮的话,企图惹恼我。先前听了她的话,我心中难免有气,而我对于自己的出身常常感到自卑,即便想要开口为自己辩护几句,也无从说起,也只得忍气吞声地任由她讥讽。 然,她反反复复贬低我的话语,总是那样几句,听得多了,我也懒得再计较了。只是听她提起周彦华在长安的妻儿,我心里仿佛针刺般,心里的那道坎,我怎么也迈不过去。 即便他已与长安的女子和离,却依旧是我心里的梗,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异常难受。 自从得知我怀有身孕后,周彦华出门前总会叮嘱周炤几番话,无非是尊重我、照顾我。周炤压根没将周彦华的话放在心里,更不会体贴到照顾我,只是常常会跑到周彦华的书房里看书。她喜得自在,我也乐得清闲。 日影西移,原本寂静的院落突然变得嘈杂,我无心去看,正专心致志地绣着活计,周彦华忽推门而入。我抬起眼皮扫他一眼,似乎是例行公事般,漫不经心地道:“你回来了。” 周彦华应了一声便朝我走来,又对门外的人招呼了一声。 这时,我才发现周彦华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妇女,我依稀记得她是乡里的哪位媳妇,却因不常往来,也没有确切的印象。我不知周彦华带这媳妇过来有何用意,只得将目光投向了他。 “美珠,这位是附近的冯婶,我找来帮衬着你。”周彦华说着引着冯婶到了我面前,继而笑道,“家里的一切,你日后也无须操劳,交给冯婶便可。” 我弯唇一笑,不甚凉意:“我又不是千金之躯,不需人来服侍。” 周彦华脸上的笑容僵住,看了冯婶一眼,便将人领了出去。不多时,他再进屋便关了屋门,径直朝我走来,轻言:“自明日起,家里有冯婶操持,你不必太过操劳。” 我依旧认真地穿针引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周先生有心了。” 我听见周彦华低沉的叹息声,也不去理会,却感觉双肩上搭上了一双手,缓慢而适中地揉捏着我的肩头和脖颈,缓解了我身上的酸痛之感。 对于周彦华主动的示好,我并没有拒绝,反倒十分享受他这样殷勤的伺候。做完一件活计,我见天色不早,便推开他的手起了身,理了理衣裙。 “我去生火做饭。” 周彦华不在的时间里,我与周炤都是各自在自己的屋里用饭,晚饭却是周彦华陪同着我在屋子里用过后,他又会与周炤在书房内坐坐。 而自从知晓他在长安有过妻儿后,我便不愿与他同一间屋子里睡,他也十分尊重我的意愿,每晚都是在书房里睡下。 这夜,眼看着到了歇息的时刻,周彦华却一反常态地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做着活计。我开口催了他多次,他总是含糊应付过去,待我提出要歇息时,他上前看着我,轻声道:“美珠,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满不在乎地道:“平日里,你睡不着总会看看书。你若睡不着,去看会子书也好。” 说着,我也不去理会他,径直朝里间走去,才解下外边的衣衫放在床头的架子上,周彦华不知何时进了里间,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的身子陡然一僵,竟十分依赖这份久违的温柔,一时忘了挣扎反抗。 我感受着他轻缓的呼吸,在他温柔的试探下,身子已放松了警惕,全身松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我并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被他抱到床榻上的,一番耳鬓厮磨后,我突然想起他也曾与别的女子这般亲密无间,内心无端生出一股厌恶,身子也渐渐开始抗拒。 周彦华轻拍了拍我的身体,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美珠,我不知该如何做才能……” 我偏过头,咬牙道:“你别碰我!” 周彦华抬头打量着我,眼中流露出悲伤脆弱的目光。我最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故意视而不见,冷着脸说着最伤人心的话。 “周彦华,你若是想要女人,有人应该很乐意为你效劳,你又何必来我这儿受气?我只要想到你也曾与别的女子夜夜欢好,我心里就膈应,膈应得满身鸡皮疙瘩!” 说完这番话,我不敢扭头去看周彦华。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冰冷异常,落在我身上,仿佛能将我冰封住。 周彦华扳过我的头与他对视,那双眼沉静如水,将一切波澜隐藏其间,看得令我心慌。我正挣扎了一下,他突然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时而啃咬,令我疼得眉心紧蹙。 我拼命踢打着他,哭喊道:“周彦华,你放开我!你若想要这个孩子,就放开我!” 周彦华按住我的手脚,起身跪坐在我上方,一层一层地脱掉了自己的衣衫,再俯身时,他的手已熟练地解开了我的衣衫。我只觉屈辱,泪水忍不住哗哗直流,不住地踢打哭喊,而周彦华却再一次束缚住我的双手,用口封住了我的双唇。 我被他此番毫不容情的举止折腾得没了力气哭喊,只能默默地流着泪。 我所认识的周彦华,清淡温雅,眉目和善,而他,待我更是细致温柔。这段时日以来,面对我的故意冷落,总是耐心温柔地陪伴着我。我心里早因他这样的关怀而心念微动,即便放不下他的过往,内心深处却早已原谅了他。 若假以时日,我甚至觉得我会再次对他笑脸相迎。 而今夜的一切,却让我感到害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2 怕。 今夜的他,没了耐心,没了温柔,只顾从我身上发泄着他心中的情绪,丝毫不懂得怜惜我。我从不知,他不笑的时候,竟是这般可怕。 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我感觉精疲力竭时,周彦华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道:“美珠,对不住。” 我使劲推开他的手,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眼角酸疼不已。 此刻,即便身体某处仿佛撕裂般疼痛,却不及心上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我恨你。” 第19章 百般刁难无心争 这颗心,从未像今夜这般感觉疲倦;而自遇上周彦华以来,动情之初的懵懂羞涩,到彼此互明心意后的幸福知足,让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十分庆幸上天让我遇见了他。 而这一刻,我只愿今生从未遇见过他。不然,也不会有许多痛苦,不会将往日的百般恩爱甜蜜酿成仇恨。 次日,我醒来,周彦华已不在屋子里,床头却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 我已猜到是周彦华为我准备的。 最初的日子里,我总是为他这般的细致感到心口暖暖的,如今,却不再有任何感受,反而不愿领他的这份情。 我起身慢腾腾地穿戴着周彦华备下的衣衫,浑身酸疼无力,又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痛苦与不堪。 推窗看了看天色,时候已不早,早已过了早饭的时间,我也没有心思去准备早饭,更不想管周炤是否会饿着肚子。 然,我猛然想起周彦华昨日便请了厨娘,该不会饿着了周炤。 一路走到厨房,冯婶依旧在厨房里忙碌着,见到我来,忙停下手中的活,从锅内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薏米粥摆在一旁的桌上,随后又拿出两枚圆鼓鼓的茶叶蛋,堆着笑脸道:“先生出门前还说夫人可能会睡得久一些,竟然就起了。这早饭是先生特意吩咐我做的,夫人趁热喝了吧。” 对于“夫人”这一称呼,我感觉十分别扭,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我即便与周彦华有了隔阂,我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胃,何况肚子里还多了一条生命,我更不敢马虎。 对着冯婶轻轻点头后,我便坐在厨房一角的桌边,安静地喝着粥吃着蛋。途中,我闻到若有若无的药味,皱了皱鼻子,对着围着炉子忙碌的冯婶问了一句:“婶子,您在熬药?” 冯婶在浓浓烟雾里抬起头看向我,笑道:“可不是给夫人调理身子的药么?” 经她这样一说,我才想起前几日大夫为我诊治时的那番话。 心情郁结,不利于胎儿的发育。 然而,如今的状况,我的心情又怎能愉悦起来? 我即便不愿喝药,为了孩子,也只能顺着周彦华的意愿,安安心心地在家养胎。 用过早饭,我抄近道回了一趟娘家,不曾想阿姊也在,我喜得赶紧搂着她倾诉着想念之情,又各自说着许多女儿家的闺房话。 福多原本十分欢喜我与阿姊一道回家,听了我们几句话,脸色便黑了,悻悻地离开了。 福多是男孩,自然不愿听我们娘仨在一块儿说着那些在他听来深奥又无聊的话。 而阿姊自从听闻我怀有身孕后,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瞄向我的肚子。我被她看得有些难为情,指着她已微微隆起的腹部,打趣道:“大姊自己肚里有了,还盯着妹妹的呢。” 阿姊笑道:“我这不是盼着咱姊妹俩将来能亲上加亲么?要是日后是一男一女,说不定能做成亲家呢!” 阿娘随声附和道:“珍儿的主意挺好!娘就盼着你们能亲上加亲!” 我漫不经心地笑道:“女儿要是生了个闺女,可舍不得让闺女去做佟家的媳妇。” 如此说来,阿姊与阿娘的脸色微微一变,我才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挽回局面,阿姊却先笑开了:“小鱼儿真是个鬼灵精!我看,你是想替女儿找个像周先生那般出色的夫君吧?” 闻言,我的脸垮了下来,阿娘忙出来圆场。 看来,阿娘与福多并未提起我与周彦华的事。如此也好,佟家的事本就够阿姊操心了,若得知我的事,也不过是堵她的心罢了。 为了不让阿姊起疑心,我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假意嗔怪道:“他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阿姊点着我的额头,笑着啐了一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微微牵动嘴角,并不反驳阿姊的话,又随意闲聊了几句,阿姊便起身告辞。我又与阿娘坐了片刻,起身离去前,阿娘便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与周先生还好吧?你那小姑没再为难你?” 我轻拍阿娘的手,笑着宽慰道:“娘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阿娘却垂着眼皮,忧虑不安地叹道:“娘就怕你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我为阿娘的这番心思感动不已,把着阿娘的手又说了许多暖心的贴心话,这才逗得阿娘喜笑颜开,哄得她不再为我的事而忧虑不已。 回到家中的院子,我便听到书房那边的谈笑声,不禁疑心顿起。看到正在院中忙碌的冯婶,我便走过去询问道:“婶子,家里来了客?” 冯婶看我一眼,微笑着答道:“陈家的小女儿与小姐在屋里呢。” 陈秀梅? 我秀眉微蹙,别过冯婶,步伐缓慢地向堂屋后的屋子走去,果见周炤的屋门敞开,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娇滴滴的笑声。 我的脚步才踏上台阶,便与出门的陈秀梅正面撞上了。她似乎微微诧异了片刻,随后,那张美丽的脸庞上便堆上了不屑一顾的笑容,热情又熟稔地挽过我的胳膊:“师娘回来了,进屋坐坐吧。” 我反感她的刻意亲近,不动声色地从她臂弯里抽出胳膊,神色冷淡地回绝了她不怀好意的邀请:“不用,我要回屋歇息。” 陈秀梅瘪瘪嘴,摇了摇头:“好吧,师娘既然不待见我,我就不为难师娘了。” 我不愿与她多说话,正要回自己屋子去,又见周炤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周炤看我的眼神一向不善,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正走出几步,周炤轻灵婉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嫂,家里有客人,午饭不能寒碜。还有,秀梅妹妹晚饭也留下来,那时我哥也回来了,大嫂吩咐厨娘用心点做啊。” 我嗤鼻不已,没有理会,径直离去了。 而周炤却几步跑到我面前,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她涨红着脸,捏着衣裙一角,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的手艺比那厨娘的好,我……我就想……想吃你做的饭菜。” 我不由得笑了笑:“所以呢?” 周炤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看,我都开口叫你大嫂了,你满足我的这一要求也不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3 过呀!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厨娘,我哥偏要花钱雇个厨娘回来,他又没几个钱,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周炤与周彦华一般落难至此,算得上无家可归。然而,见到这位高傲的千金小姐为钱财精打细算,我只觉心中有着一丝畅快之感。如今看到她这副无措又懊恼的模样,心中对她的气反倒变了味,为此有些幸灾乐祸。 周炤许是看出我在嘲笑她,脸上便不高兴了,叉着腰说道:“鱼美珠,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哥会一直维护你。总有一日,他会厌倦你,会遗弃你。他与我大嫂七年的夫妻之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若不是为了保全大嫂和侄儿,我哥也不会与大嫂和离。而你,不过是我哥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不得不娶下的乡野女子,他对你好,只因你们一家的恩情。” 看着周炤为周彦华和那对长安妻儿愤愤不平的模样,我不禁十分疑惑:她这样张扬跋扈,与周彦华的沉静温雅丝毫沾不上边,这对兄妹真的是同一对父母教养的么? 许是我丝毫不被她的话所恼,周炤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对着我身后的陈秀梅笑着说道:“秀梅妹妹,你与我这位大嫂一个地方长大,她应该同你亲近些,你来帮我劝劝她,可好?” 陈秀梅当即冷笑:“姊姊你不知晓,白水乡里最不待见我的怕就是我这位师娘了。” 周炤绕过我,几步奔到陈秀梅身前,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陈秀梅唏嘘一声,口中缓缓道出了我的身世。 我知晓这两人是故意一唱一和地让我难堪,当下也不再逗留,径直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周炤与陈秀梅的态度和话语仍是令我十分在意,我呆坐了许久,直到听不见屋门外的动静声响,才一点点收回了心思,捧出活计想要赶出几件刺绣,也好让福多抽空去镇子上卖卖。然,我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无心做活,又从衣橱内找出被我用布巾包裹着的字帖,想要描摹描摹字帖打发时间。 字帖是周彦华的笔迹,他的字端正圆润,十分耐看,也好辨认,我学起来也容易一些。当初,我提出想要识字学书后,他散学回来后,总会抽空教我认字读书,白日里空闲时间,我则会捧出他的这本字帖,认真地描摹。每日描摹一番,再收起来时,总会用布巾小心翼翼地包好放起来,生怕弄破弄脏了。 时间悄然流淌,如若不是肩膀的酸疼之感,我甚至不知我竟捧着字帖写了许久的字。 窗外,风声沙沙,我推开半掩的窗子,寒意扑面而来,屋檐下雨水如线而下。再看看外边的天色,学堂那边也该散学了,周彦华该是被困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里。 平日里,遇上下雨天,多是我去学院那边接他回来。 眼看窗外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回里屋找了件披风穿上,又为周彦华找了件可避寒的披风带上。 我找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冯婶说了去学堂接周彦华,又回到屋子带上披风和雨伞便关了屋门。沿着屋檐走过周炤的屋子,我见她的屋门紧闭,却没听见人声,也没有留心,撑开伞出了门。 一路上,行人寥寥,遇上同行的人,也多是为在学堂念书的孩子送伞的人们。因雨线密集,又有雨伞隔开了距离,我只简单地与人搭了几句话,便留心着脚下的路。好在家里距离学堂并不远,我到达学堂里,已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撑着雨伞从学堂内出来,见到我,都是客气恭敬地问候一句:“师娘好!” 我微笑着回应,进了学堂的院内,院内的学生已走完了,我只在重重雨帘里看见了仍旧站在屋檐下的周彦华,以及他身边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 此时,他正与那少年学生站在屋檐下谈论着什么。 我提着裙角一步步走近,跨上台阶收了雨伞,这才穿过一道廊道向屋檐下的两人走去。 周彦华抬头看见我的那一刹,眼中似乎划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后,眼中便被欣喜替代,快步向我走来。那少年学生慢慢上前,对着我弯腰问了声好。 出于礼貌,我问了一句:“你不回家么?” 少年学生笑着答道:“学生没带伞,只能等雨小些再回家。” 我又问:“家里没人来接你?” 他落寞一笑:“家里就学生一人。若不是周先生心善,学生也没机会进这里念书。” 我不想随口一说竟触到了他的心事,也不再多说,将原本给周彦华的伞送到他面前,提醒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家吧。” 少年学生迟疑半晌,低头看着我递到他面前的雨伞,后又抬头看看我,动了动嘴唇,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我不知他为何会因此而热泪盈眶,因不愿过问他人的私事,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却是周彦华笑着说了一句:“这雨一时半会小不了,你拿了伞便回吧。” 少年学生也不再犹豫,从我手中接过雨伞,接连道了几声谢,在周彦华善意的催促下,撑开伞奔进了雨里。 看着那少年学生走远,周彦华才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那目光有愧疚,有疼惜,更多的是柔情。他上前伸手拢了拢我肩上的披风,捋了捋我的头发,笑着说道:“我没想到是你来接我。” 我漠然一笑:“看到是我来,你很失望?” 周彦华无奈一笑:“我自然高兴。可你如今有了身子,不慎摔了……” 我横他一眼,他立马收了声,我便将手中的披风给他披上,替他系好披风后,我拿起一旁湿哒哒的雨伞,淡淡的催道:“回去吧。” 周彦华快步上前,从我手中拿过雨伞,牵了我的手穿过廊道,这才撑开伞将我揽进了伞下。自昨晚被他那般对待后,我更不愿他碰我的身子,本能地向外躲了躲,周彦华又一把将我拉到了他身侧,雨伞微微斜过我头顶,他的声音也适时地在我耳边响起。 “美珠,我为我昨晚的行为向你道歉。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绷着脸没有答言,周彦华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忽而将伞送到我手中。我不明所以地接过,却见周彦华已在我面前微微弯腰蹲了下来,雨伞外的雨线落在他身上,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的衣衫。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将伞撑过他头顶,指责了一句:“你做什么?都淋湿了!” 说着我便伸出手去拉他,他反握住我的手掌,回头看着我:“我背你回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走神的间隙,周彦华已放开我的手掌,抓住我的双腿便将我背了起来。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整颗心悬了起来,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将伞柄搁在了他的肩头。等身子平稳下来,我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红着脸焦急地道:“你放我下来,这还下着雨呢!” 周彦华将我的身体往他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4 背上托了托,轻声道:“你别乱动。下雨路滑,我怕摔着了你。” 我知晓轻重,见他走得缓慢艰难,也不再打他,心里反而有丝异样的甜蜜。然而,我并不愿面对这样的心情,故作尖酸地挖苦道:“周彦华,你即便这样来讨好我,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周彦华的后背微微一僵,随后又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轻言:“美珠,你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总爱使小性子。” 我一听这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便气愤地捶打着他的肩头,忿恨不已地道:“我是醋劲大,见不得你牵挂你在长安的妻儿,也见不惯你与陈秀梅来往过密。你要是受不了,就不要再假惺惺地对我好!” 这段时日,我将内心深处对周彦华的情拼命压住,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我筑起的城墙轰塌,让我再次在他面前露出了那令我不堪的面目。 “美珠,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哽咽下,我突然听到他这句柔肠百结的话语,心口微暖,怔怔地盯着他的脖颈看了许久,突然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问道:“你没骗我?” 周彦华微微偏头,我能看到他洇湿在雨里的目光饱含的深情。 他微微扬起嘴角,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不会骗你。” 我不满地嘟了嘟嘴:“你们读书人就会说这些花言巧语哄骗女人,这些话,你也对别人说过吧。” 周彦华思索片刻,笃定地答道:“我只对你说过。” 我压根不信,想到他过往的一切,心里再次冒起了一股强烈的酸意:“我不信你!我不信你就没对……没对她说过,你们七年夫妻之情……” “炤儿又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周彦华的声音有些凉,随即,他又放缓语气,道,“到家了。” 我抬头,茫茫暮色下,黑云压顶,昏暗下,半开的院门正在风雨中咯吱作响。 我从周彦华背上慢慢下来,他随手接过我手中的雨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自己,不禁笑道:“回屋换身衣服吧。” 说着,他拉着我的手推开院门穿过堂屋便朝卧房走去,途中,遇上正从周炤屋里出来的冯婶,周彦华过去打了声招呼。冯婶见了周彦华,原本不见笑容的脸上便有了笑容:“先生回来了!您和夫人都淋湿了,回屋换身衣服再来厨房用饭吧,我已通知了小姐和陈家小女儿。” 闻言,周彦华眉心微蹙,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便不去厨房用饭了,您将饭菜送到屋里来吧。” 冯婶虽诧异,却是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撑开伞下了台阶。 周彦华牵着我正要走,周炤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哥,秀梅妹妹难得来一次,你就丝毫不给面子,如此待客?” 我转身看过去,周炤一脸不甘,陈秀梅却倚着门框,满脸委屈地看着周彦华,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先生……” 我心里嗤鼻不已,挣开周彦华的手掌,低声说道:“我身子不便,你就陪陪客人吧。” 我并不愿逗留,快速回到屋里,眼泪却哗哗淌了下来。 见到陈秀梅的那一刻,我从周彦华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原本被他温柔情深的话语抚平的心灵,此刻又仿若被人在心口撒了一层盐。 想起雨中他避而不谈的话题,我更是摸不准他的心思,独自生了许久的闷气,直到冯婶提着食盒进屋,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案上后,我才起身上前默然看着冯婶摆弄着餐具。 冯婶准备了两副碗筷,我不由得冷下声音道:“周先生会陪客人在厨房用饭,您只需备一副碗筷便可。” 冯婶诧异地回过身瞅着我,惊疑不定地道:“先生方才还特意嘱咐过我呢,待会儿,该会给夫人亲自送药来了!” 冯婶说完并未多留,我坐在桌案前看着面前的三菜一汤,想到冯婶的话,心里又有些疑虑重重。 周彦华既然都犹豫了,陈秀梅怎么还是没能留住他呢?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刻,屋门再次被推开,一阵湿寒之气直窜屋内。我看到周彦华转身带上了屋门,手里正提着一个小食盒,想必是给我补身子的药吧。 周彦华见我看着他发呆,将食盒放下后,便笑着转到了里屋,再出来时,他已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看我依旧是先前的那身衣服,便皱眉道:“怎么不换身衣服?” 说着,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掌覆上我的额头。我推开他的手掌,满不在乎地道:“我没有那般娇气,只是外头的披风湿了些,换下便没事了。” 周彦华依旧仔细地查看着我全身,直到确认我所说属实,才走到我对面坐下了。他从食盒内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屋内顿时充盈着又苦又浓的药味,我不禁捏着鼻子皱了皱眉。 “先喝药,再动筷。” 饶是我再不喜这汤药的味道,然,为了腹中的孩子,也只得皱着眉头,强忍住胃里的不适,将一碗药喝得见了底。喝完药,周彦华便盛了一碗甜汤到我碗里,极其温柔:“润润喉。” 我抿了几口甜汤,见周彦华慢条斯理地用着饭,好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而周彦华许是察觉到我时不时盯着他的目光,他微微抬头,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在心里酝酿片刻,终究是张口问道:“陈秀梅来此就是为了见你,你躲着不见她,不怕她伤心?” 周彦华眉心一拧,言语平淡无情感:“我没有躲着她,也没必要顾着她的感受。” 末了,他突然将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我脸上,冷着声音问道:“你希望我去陪她用饭?” 第20章 夜半私语释前嫌 周彦华面无喜色地看着我,我却不敢对上这责怪中略带宠溺的目光,只管埋头喝汤。 这顿饭算是安安心心地吃完了,我也得以不用再忐忑不安地面对周彦华。 我从不知晓陈秀梅是何时离去的,而周炤却因为周彦华冷落陈秀梅一事,拉着他在书房里谈了许久的话。我虽牵挂着两人的谈话内容,自然不能毫无面子地去听人墙角,只得做些活计转移注意力,也趁此打发下时间。 夜里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时,摇晃的烛火下映照着冷清冰冷的屋子,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凄凉。反正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去屋外走走。 我想到院中的墨菊开得正盛,便径直朝前院走去,却见静谧空旷的屋宇间,如豆灯火从堂屋□□出,在黑夜里格外惹眼。见状,我加快脚步进了堂屋,却没见有人在此,穿过屋子,冷清清的夜色下,周彦华一袭青衣立于花前月下,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一簇簇墨菊。 许是听闻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身回头,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屋檐下的我。 雨后的夜空清冷明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5 亮,一弯冷月高悬,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清冷矜贵,与我之间如同隔着漫无边际的银河。我走不进他的世界里。 我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他目光平静,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映着点点星光,愈发不可捉摸。 我已然知晓我的到来扰了他的雅兴,本想就此离去,不知为何竟生生地定在了原地,心里却在期盼着他能开口挽留我。猛然察觉到自己这份可笑的心思,我又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有骨气,明明下定决心不能原谅他,不能陷进这份情爱里,却偏偏总是狠不下心来。 就在我下定决心转身之际,周彦华终于开了口:“既然来了,就陪我赏赏花吧。” 我原是为他的这番邀请而高兴,回过神之际,却又说道:“大晚上的,赏什么花?夜里寒气重,你早些进屋歇息吧。” 周彦华的嘴角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而后一步步朝我走来,自然亲昵地握住我的双手,笑意连连地说道:“美珠,谢谢你。” 我从他手中抽回手,冷声反问:“谢我什么?” 周彦华回头看了看院中的一簇簇墨菊,银白月色下,那一簇簇花朵花瓣如丝,花色如墨,此刻却如同镀上了一层霜,独具韵味,质朴无华,端庄稳重,于洒脱娴静处多了一份飘逸清绝,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对于养花一事,我本无周彦华那般的闲情雅致,然,因最初的那份心意,这院中的花木我日日都会悉心料理。这众多花木中,我却偏偏喜欢上了这如墨般的花儿。 此刻,周彦华指着那一簇簇花,嘴角噙着一抹笑:“这些花儿,你照顾得很好。谢谢你。” 我嗤了嗤鼻,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周彦华也不再逗留在此,随同我一道进了屋子,我不好拉下脸赶他出去,只得若无其事地宽衣上床歇下。 然而,我才解下披在外边的披风,周彦华便拥着我坐在床沿,这令我十分反感。想到昨晚的一切,我更是羞愤,伸手推开他几分,他只是看着我道:“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看看孩子。” 说着,他便抬起左手轻抚上我的腹部。如此这般,我也不能狠心拒绝他,低头看着他爱怜又谨慎的模样,心口微暖,竟盯着他出了神。 忽撞上他抬起的目光,我赶紧收敛心神,却听他问道:“他有没有闹你?” 我嗤笑一声:“这才不满三月,他哪里闹得起来?” 周彦华欣慰一笑:“如此便好。我看你近来的胃口也好,没什么不良反应,我也放心了。” 说来也怪,阿姊怀佟秀明时,最初呕吐得厉害,我却一丁点儿不适也没有,也不知是好是坏。然,大夫说了,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这样就能利于胎儿的发育。 看着周彦华的模样,我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只要你们不惹我生气,这孩子定能健健康康地成长。” 周彦华面色微凝,随后,柔声宽慰道:“我与炤儿叮嘱过了,她日后不会再与你为难。” 我冷哼一声:“她如何待我,我不在意。只是你,你总让我……总惹我伤心。” 周彦华慌忙捉住我的双手,轻声道:“美珠,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当面与我说。有时候,你不高兴,我却不知晓哪里做错了。” “你说我醋劲大,我就是醋劲大。”我突然感到委屈,索性将积压在心中多日的委屈一股脑地讲了出来,“你若待我是真心的,就要记得你承诺我的事,不要与陈秀梅纠缠不休,也不要再去惦记长安的旧人。” 周彦华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珠,低沉又坚定地说道:“自你之后,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我靠在他的怀里,嗫嚅着:“那你……心里还惦记着她么?还爱她么?” 周彦华的手臂顿了顿,我察觉到不对劲,微微仰头看他,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我心里一冷,失落地拂开他的手掌。周彦华猛然回过神,盯着我,许久才道:“美珠,我不想骗你,但你要信我。” 我撇了撇嘴:“如何?” 周彦华顿了许久,才缓缓地道:“我与她虽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但毕竟做了七年的夫妻,她也一直尽心尽力,即便我常常冷落她,也从不会有任何怨言,因此,我一直敬重她。若说没有丝毫情义,那也是自欺欺人。” 我从不认为周彦华是无情无心之人,因此也更加确信那长安女子在他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若不是他家族蒙难,他怕是不会为了保全他的妻儿而放弃与他相互扶持的妻子。 周彦华看了看我的脸色,见我脸色平平,又接着说道:“后来,因朝中格局动荡,家族遭难,她家里人逼着她与我和离,她抵死不从。我本不想连累她,便顺着她家人的意思,与她和离。若不是我以孩子生死相胁迫,她怕是也难逃一死。” 周彦华的脸色露出浓浓的悲哀之色,我即便心里不舒服,却又生不出最初的反感抵触之意。然,我不想再去听他的这段往事,想要开口打断他,他忽而定定地看着我,浓浓悲哀的目光下,染上了丝丝柔情。 他笑着说:“遇见你,我才知世间的儿女之情如此折磨人。最初,我不懂你忽冷忽热的态度,想要接近你,却又怕你见怪,惹你不高兴。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你爹娘处得知你的心意,我有些不敢相信。相处一段时日,我却总是想着你,想要时时刻刻见着你,这种感觉很奇怪,直到确定了你的心意,我才敢接近你。” 我听着他的这些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始终专注深情的目光,我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些年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相信他的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 早些年,我即便知晓他的心意,却从不敢奢求他能向我吐露出来。 如今,他却当着我的面说了。 不是谎言,是发自内心的情意。 他念着长安旧人又如何?如今,我才是他的妻子!是我让他尝到了情爱的滋味,让他可以脱离原本属于他的一成不变的长安生活。 这里有青山绿水环绕,有我爱着的一切,平静祥和,才是他要追求的生活。 周彦华开口似还要说些什么,我对着他笑笑,抱住他的脖子,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信你说的,也不会再去计较你的过往。但是,你得答应我,自此之后,忘掉长安的一切,在这里陪着我与孩子。” 周彦华从背后搂住我的腰肢,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有些许颤抖:“好,我留下来陪着你。” 我满意地扬起嘴角,看着近在眼前的脸,感受着他忽缓忽急的鼻息,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微微仰头,双唇便触到了他微微颤抖的嘴唇。 自周炤出现之后,我与周彦华许久未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6 有这般的缠绵情意,竟有些难舍难分。而想起这些日子受到的刁难和委屈,我张嘴咬住他的唇角,松开之际,又抬手抚上他的唇角,抬头问道:“疼不疼?” 周彦华眉眼处皆是温柔的笑意,满心欢喜地说:“只要你能解气便好。” 我撇撇嘴,头轻轻靠在他怀里,手指卷着耳际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究竟看上了我哪里?一无德容,二无才华,更无出身……” 周彦华蓦地垂下头,抬手覆上我的脸颊,沉声道:“我早对你说过了,你真实善良,灵巧贴心,即使偶尔爱耍些性子,却更令我欢喜。” 我笑着埋首在他胸前,红着脸,嗡声嗡气地道:“你净会说这些话哄我。” 周彦华却笑道:“我若是知晓你这般好哄,前段日子,便不应与你怄气。” 我好奇,仰头看他:“你与我怄什么气?” 周彦华低声:“气你不愿信我,甚至对我不理不睬。” 我听他语气竟有着少见的委屈,不禁笑了。然,我却故作不满地反驳了一句:“你若不令我伤心,我也不至于冷落你。” 周彦华神色蓦地一凝,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宣誓般地说道:“日后不会了。” 我轻哼了哼:“难说。” 周彦华双臂一收,沉声道:“你伤心难过,我心里也会伤心难过。美珠,这段日子,我总是担心你会突然离开我,却又不知如何做才能令你欢喜。但是,每日散学回家看到你还在,我心里便踏实了许多。我未曾体会过这种感觉,又有些不知所措,以至没能照顾到你的情绪……” 周彦华极少在人前说过多的话,即便是面对我时,也从未说出这许多煽情露骨的话来。我从不知,在我伤心失落的那段日子里,他也如同我一般,内心饱受着煎熬。可偏偏我俩谁都不愿将心中的话坦白出来,如此藏着掖着,却是苦了自己和他。 这一夜,我与周彦华说了许久的话,我心里的委屈与不甘已渐渐消散,心中虽然依旧放不下他的那段过往,却也不至于再因为此事而故意折磨自己,也为难他。 即便后来见到周炤,面对她若有若无的刁难,我也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 毕竟,她能来此寻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已是万般不易。 那夜,周彦华与我简要提起过她的身世,原来也是个不幸人。而正是因为她的这份不幸,却又令她侥幸地活到了至今。 周彦华一家被人诬陷,本该是满门抄斩,因朝中有人将周彦华秘密放出了长安,他才得以逃生。至于周炤本也难逃噩运,却因是某位忠烈将军的遗孀,朝廷开恩才使她免于一难。 如今,周家冤情得以昭雪,她听闻兄长仍活于世的消息,在长安万般打听,才知兄长当初一路向南而去。她寻找多年,终得以在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白水乡,也便得此与兄长见面相认。 原想带着兄长回长安,却不想兄长在此已娶了妻。 周彦华说过,周炤与他曾经的结发之妻关系亲密,因此,听闻周彦华在此娶妻的消息后,心里便极度不待见我。又因认为如我这般的乡野女子不配与周彦华为妻,而周彦华却为了我甘愿留在白水乡,她更是对我满心怨恨。 如此一来二去,她便处处为难于我。 而我却不曾想到,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华,丈夫却英年早逝。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人生中最大的不幸了。 鉴于此,对于她的刁难,我能忍则忍。 我想,这也是周彦华与我谈起她过往的初衷。 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待至亲更是宽容。而他,却无法解开她心中的怨念与心结,也只能在我受了她的气后,他便想方设法地安慰我、弥补我。 我不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在我看来,能因此得到周彦华更多的关心与爱护,在周炤那儿多受些气,似乎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任她如何刁难,我只要淡然应付,她也不能将我如何。 甚至在她向我抱怨冯婶做的饭菜不合她口味时,我偶尔也会好心地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饭。唯有此刻,她才会笑意连连地看着我,毫不顾忌地夸赞我。似乎在她眼中,往常被她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我,因为一顿饭菜便令她另眼相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周炤得了我几顿饭菜的好处,看我不顺眼时,想要给我些难堪,似乎总是有所顾忌,对我说话客气了几分,甚至会坐下来与我平心静气地聊聊。 对此,我将周炤奇怪的表现说与周彦华听,周彦华一脸了然的笑意:“炤儿心眼不算坏,只是性子骄纵了些,你真心待她,她自然不能再甩你脸子。” 我嘁一声:“我可没真心待她。” 周彦华却道:“我听炤儿说了,你这几日总会做些点心给她。” 我道:“我嘴皮子功夫不及她,便拿些吃食堵住她的嘴,省得听了她的话,惹我生气。” “所以,你是最好的。”周彦华的眼里仿佛能掐出水来,语气更是溺死人,“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娶了你,是便宜了我。” 我笑道:“这话若是让你那好妹妹听到,可得要为你抱不平了。” 周彦华却扬眉笑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认为最好便是最好。外人的言语,不必在意。” 似乎自那一夜坦诚交谈后,周彦华对我说的话,即便稀疏平常,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格外好听,丝毫不觉得厌烦。 此刻,我心里欢喜,看他认真深情的模样,故意为难他:“她是你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你当她是外人?” “你们这里有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周彦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炤儿既为他家妇,与我也不能同从前那般亲密。即便她仍未出嫁,对我们夫妻来说,她也是我们之间的外人。” 我感到惊讶万分,心里却甜滋滋的。 临近年关,学堂也不再授课,周彦华如今空闲下来,却寸步不离我身边,生怕我出了一点意外。 这是我嫁人后的第一个年头,又因周彦华不是本地人,年节的一应物事虽已准备充分,我却总觉着少了些什么。及至阿娘说出家里没有了往年的年味时,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因此,对于阿娘提出大家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时,我想也没想就应下了,周彦华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应下了。 只有周炤对此颇有微词,坦言不会随同我们去阿娘那儿过这个年。 然,等到除夕那夜,周彦华仍旧是将周炤拽了过来。 这除夕之夜的团圆饭气氛虽有些尴尬,好在这个年是圆圆满满地过去了。 来年,又是一个好兆头。 日子一晃而过,眼看着我的肚子隆了起来,未到开春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7 授课的时节,周彦华几乎是寸步不离我,周炤对此颇有不满。然,她每每只是撇撇嘴,眼不见为净,倒是安安心心地躲在周彦华的书房里看书练字打发些时间。 在白水乡,除却我与周彦华,周炤熟悉的人也只有陈秀梅。我虽不喜陈秀梅,对于周炤结交陈秀梅一事并无任何感想,即便我与周炤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我也并没有因此而对陈秀梅的看法有所改观。 期间,周炤自然没有放弃劝说周彦华回长安的意图,见劝说无果,她又找我软磨硬泡,甚至提出让我随她去长安。 周炤是想让我离了白水乡,随周彦华在长安过日子。她与我讲长安如何如何,讲得天花乱坠,长安的盛世繁华、高楼美景的确令我心动,然,也仅仅是心动而已。我可以随周彦华看看长安的亭台楼榭、繁花流水,却不愿随他在长安过日子。 那样的地方,哪里有我这样的乡野女子的落脚之处,一言一行怕都会招人笑话。 更何况,长安还有他曾经的妻儿呢! 若到了长安,我的粗俗粗鄙定入不了他的眼,而他,也许会因顾念旧情而渐渐不满我的一切。 对我来说,他人口中美丽繁华的长安,是我一生都不敢踏足的地方。那是我心中的噩梦! 也许是我毫不服软的态度惹恼了周炤,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说道:“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看你虽不是名门出身,却多少有些名门闺秀的胸襟气度,怎能如此不识好歹?我哥他雄才大略,不应该埋没在这乡野间,你若真心为他好,就不应将他束缚在这山沟里,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 这些话令我格外熟悉。 曾经,陈秀梅也曾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此刻再听来,我心里发冷发凉。 我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周彦华放不下他的长安,放不下他的抱负,我会放他离开。可自从他答应留下来后,我曾经那违心的想法也随之消散,心里只想着要留住他。 因此,听到有人再度提起此事,我心里有几分反感和不悦。 面对咄咄逼人、眼神骇人的周炤,我神色自若地笑了笑,笑里有几分凄苦和些许迷茫、不自信。 “他答应我,会留下来。” 闻言,周炤双目里几乎喷出火来。我原以为她会大声指责我,许久之后,却听到她低声感慨道:“说实话,我哥可能真的对你有了真心,即便是对与他有了七年夫妻之情的大嫂,他从未这样温柔细致地对待过她,从来都是大嫂尽心尽力地为他。对大嫂,除了尊重,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给她,一心只为父亲的期望和他的学生。我不明白,你究竟哪里值得他不惜放弃他的锦绣前程与他的学生?” 我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他在这儿也有学生,也过得很开心。” 周炤冷笑:“那是你自以为的开心吧?” 我无言以对。 周彦华在我面前,从来不谈他的抱负,只谈儿女之情。而在外人面前,我并不知晓他是否会露出苦闷的模样,所以,陈秀梅才会知晓他内心的苦闷,知晓他心中的抱负;我对此却一无所知。 自陈秀梅告诉我周彦华心里潜藏的心思后,我便不敢去面对,后来又有他的承诺,我更愿意相信那些话不过是陈秀梅为了拆散我与周彦华而使出的激将法。可是,如今连周彦华这位至亲妹妹也如此说,我却不得不面对被我刻意忽视的事实。 我明明多次看到周彦华在书房里沉思发呆的模样,明明经常看见他捧着那柄短刀若有所思,却从不愿猜测他因何如此。 他说过,短刀是他一位长安友人在他出长安前,送给他的临别赠物。 而那位长安友人,正是周炤多次提到的,他曾在长安的学生。 我不想再与周炤谈论此事,索性不耐烦地对她说道:“你去找他说便好。” 周炤气哼哼地道:“我哥怕你伤心,更不会丢下你,自然不会同意回长安。你若是愿意随他回长安过日子,日后我也尊你是我大嫂。” 我没有理会她,起身径直离去了,周炤却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骂我死脑筋、没见识。 我暗笑一声,由着她去抱怨、发泄。 春寒料峭的清晨格外冷。早饭后,我因困倦便歇下了,醒来便不见周彦华。 而我却不知,这一日周彦华去了哪里。学堂还未开课,这样整日整日地不见他,十分少见,看到周炤幸灾乐祸的脸,我便没有开口询问她的打算了。 晚饭后,我本是让冯婶为周彦华备下了饭菜,等了半夜也不见他回来,心里便不安起来。 我出门在各个屋子里搜寻了一番,自然不包括周炤的屋子,却没有发现他留下的只言片语,心中更是焦急不安。回到后排房屋前,我见周炤的屋子里仍旧有灯火,便敲响了她的门,她果真未睡下。 见了我,她似乎并不吃惊,只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半夜找我有事么?” 我听她语气不善,硬着头皮问道:“你哥呢?” 周炤嘴角的笑意顿时漫上眼角,语气里有几分调笑和得意:“这几日,我哥不是与你腻在一块儿么?我哪里知道他去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说着,她忽然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说着:“大嫂,你是不了解男人。我哥虽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可也是个男人,何况你如今怀有身孕,要是他被哪个有心的姑娘引诱,干柴碰烈火,可就不好说了。” 第21章 心有千丝绕指尖 我从周炤那儿回到房间里呆坐了片刻,周炤的话却时刻萦绕在耳际。 我不愿相信周彦华真如她所说,会被别有心机的女子引诱,然,对于他此番夜不归宿的异常举止,我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若真是有人引诱他,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然,我内心深处却依旧愿意去相信他,起身上床歇息后,熄了灯便闭了眼。 也许,等到我半夜睁眼醒来时,他会如往常一般,静静地躺在我身边熟睡。 渐渐地,我闭上眼入了梦乡。 梦里是滋养一方水土的白水河,明亮亮的月色下,河水泛起圈圈涟漪,仿若点点碎银撒在河面上,水光荡漾下,那银白细碎的光芒有些刺眼,我不禁抬手挡住了眼睛。移开手掌,河对岸有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我看到对岸的人向我招了招手,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清。 低头看向河水时,我仿佛看到河面上那映在水中的月影渐渐扭曲模糊,慢慢凝聚成一张人的脸。 流浪汉的脸! 我下意识地向后猛退几步,抬头看向对岸,对岸早已不见那个身影。 河面上流浪汉的脸渐渐朝我逼近,漂游到岸边,那张脸突然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我面前。我登时吓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8 得瘫软在地,下意识地看向对岸叫了一声:“延哥哥!” 寂静的夜里,我的这一声尖叫格外响亮,却没人回应。看着步步紧逼的流浪汉,我吓得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脸被水泡得发胀,一只眼珠甚至凸了出来,十分骇人。 流浪汉明明死了,为何又能在死后出现?而我潜意识里认为他是因我而死,只觉得是他冤魂不散,想要找我寻仇索命,心里更是害怕。 身后是河水,前面是骇人的流浪汉,此时完全清醒过来的我,却想不起自己为何会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 这里正是当年发现流浪汉尸体的地方,也是白水河最为偏僻的一段水流。 我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何会到这里的缘由,勉强站起身后,看着步步紧逼的流浪汉,我心里一阵害怕。 我一步步退到河岸,如今已无路可退,就在我搜寻着逃生之路时,肩上突然被蹿上前的流浪汉狠狠地推了一把,我一个不稳,身子向后一仰,便栽进了河里。 深冬初春的河水冰凉刺骨,我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感觉双臂双腿都已冻得僵硬。而我好容易游到岸边,冒出水看到依旧面无表情的那张发胀的脸,心如冰窖。 这个人根本不是流浪汉! 他拽住我的胳膊,既不让我下沉,也不拉我上岸,只是带着那张骇人的面孔阴森森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我立即去死。 我不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让人痛恨至此。此时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我冻得浑身发抖,想起腹中的孩子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便抬头,鼓起勇气面对着那张噩梦般的脸,哑着嗓子说道:“我不知你和我有什么仇怨,但请你放过我的孩子。” 闻言,他嘴里发出一阵森然的低笑,声音阴冷低沉:“你放心,你不会死。你的孩子,却是必死无疑。”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为什么?” 他只是发出令人心慌的笑声,便没了言语。 在我以为自己会被冻死在河水里时,在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浑浑噩噩下,我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昏睡前,我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延哥哥……” 睁开眼,屋子里灯火温暖,我只觉头昏脑胀、口干舌燥,浑身僵冷无力。 这是间简简单单的茅草屋,我身下躺着的也是一张铺满茅草的床榻,而身上的被子却温暖厚实。 醒来的一刻,我本能地伸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感觉到体内的生命还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我自己却感觉浑身难受,想起之前泡在水里许久,我便知,我许是落水着了凉。 想到昏睡前见到的人,我环顾屋子四周,却没见一个人,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我身上的衣物被换下了,身上穿的是男子的内衫。 我并非没穿过男子的衣衫,然,想到许是张庆延替我换下了湿透的衣服,我心里不觉十分不喜与懊恼。 即便对张庆延有着幼时朦朦胧胧的好感,我也不愿教他看光了身子,更何况我如今已是周彦华的妻子。即便事出有因,若是传到周彦华的耳里,他不知会如何看我。 我头疼地靠坐在床头,以致屋内多出了一个人,我也没有留意到。直到那人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本能地偏头避开,嗫嚅着:“延哥哥……” 张庆延失落地收回手,没有说什么,起身在一旁的竹筐里翻找着什么。 我醒来时,并没有发现这只竹筐,很显然,这是他进屋时带进来的。竹筐里绿油油一片,我勉强能认出几味药。而张庆延择好几株药草后,便开始在屋里忙碌起来,屋内顿时充盈着浓郁的新鲜药草味。 我看着他将草药捣碎,捏成一粒粒药丸装进了一个小瓷瓶里,随后便回到床边,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墨绿色的药丸在掌心,递到我眼前。 我无动于衷,他脸上有几分急色,嗓音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你着了凉,我趁夜色上山采了一些药回来,这样服用,效果更好。” 说着,他举着药丸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知晓轻重,从他手中接过药丸,慢慢塞进了嘴里,这掺杂着几株药草的药丸十分难吃,我硬着头皮吞下后,张庆延已从桌上倒过一杯凉水喂到了我嘴边。 我十分不习惯他这样的关怀,见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得喝了一口凉水。 张庆延再次回到床边坐下时,只是看着我默不作声,那眼神太过隐晦,我不敢直视,低垂着眉眼,问了一句:“你怎么住在这里?” 张庆延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你不记得了么?小时候你说这里景色好,想要在这里安家呢,我便在这里搭了个简陋的茅草屋。” 他伸手指了指半开的窗子,眉间神采飞扬,笑着说:“你看,等你病好了,我可以带你上屋顶看星星。” 我心里有许多疑虑,却又不知该如何询问他。 我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附近,随后便遇到有人假扮成流浪汉想要害我腹中的孩子,后来,张庆延便及时出现救了我。 对于张庆延能出现救了我,我不感到奇怪,也许他今夜便住在了这间茅草屋里,听闻动静正好及时出现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想不通,这白水乡里,谁与我有着深仇大恨? 这一切,实在是过于巧合! 那人似乎知道周彦华今晚不在,所以,才打算对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出手吧? 我悄悄打量着张庆延,发现他依旧眉眼带笑地看着我,心里有丝莫名的情绪滋长,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他。 “延哥哥,你救了我,知晓那个加害于我的人是谁么?” 听闻,张庆延摇了摇头:“我出现后,他便跑了。我着急救你上岸,也没去管他。” 我皱眉道:“现在仔细想想,那个人的身形娇小,似乎是个女人。” 张庆延摸了摸我的头:“你别去想那么多,先把病养好了。” 而张庆延这突来的举止似乎十分自然,我愣了许久,才微微偏开脑袋,红着脸道:“延哥哥,我已嫁人了,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张庆延尴尬地收回手,起身来回走了两圈,突又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悲凉而专注:“即便你嫁了人,我也只想对你好。这几年,我躲着不见你,你难道不好奇么?” 我看着他,心口微窒,又见他凄凉一笑:“你甚至都忘了我,又怎会关心这些?” 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才知已无言以对。 若不是月夕之夜的巧遇,我甚至不会想起他,不会想起曾与他一起度过的时光。 然而,见他这副模样,我心里十分难受,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过神来,俯下身看着我,双眼如同窗外璀璨多姿的星光,一字一句地问我:“先生……对你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59 好么?” 我脑中顿时浮现过往的许多片段,突然不敢直面张庆延的问题,低下头,迟疑了半晌,方才答道:“好。” 明明是发自内心的回答,却偏偏令我情不能自已,为过往的岁月流下了眼泪。而这眼泪却让张庆延误以为我的回答是违心的,他抬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双手捧住我的脸,叹息一声:“美珠,你似乎过得不好。” 我拼命摇头,推开他温暖的手掌,泪水不住滑落,而我依旧坚定不移地咬唇说着:“好!他对我很好!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他!” 张庆延一把按住我的肩膀,似乎努力控制着情绪:“他若待你好,为何却对你见死不救?又怎么让你伤心落泪?” 我本是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被张庆延这一顿清吼,四肢更是无力,也没有争辩的心思。而他许是察觉到方才的语气不是很好,坐在床沿伸手揽住了我,我推开他几分,他不死心地再次抱紧了,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去推拒去反抗,无奈逃不出他的禁锢,反而激起了他的情/欲。 “美珠,你有身子在身,我不想伤害你。若你乱动,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张庆延盯着我忿恨的眼神,轻声宽慰道,“我替你换下衣物时,也未曾生出不轨的心思,此刻更不会。” 我怒道:“你如今这般对我,难道便不是图谋不轨了?” 张庆延轻轻抚摸我的肩头,微热的嘴唇轻轻扫过我的面颊、耳垂,最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美珠,我们本该是夫妻,却偏偏出现了变数。我不忍伤害你,只想亲近你。” 我慌乱地躲避着他的亲吻,他似乎失去了温和耐心,突然将我压在身下,捧住我的头,我来不及呼出声,他便将我的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他的亲吻笨拙得有些粗暴,令我心中格外害怕,曾经的美好,此刻顷刻化为烟云。 我只愿,这一夜,他没有来救我。 被他如此对待,我只觉生不如死。 我的心如一片死海,早已放弃了挣扎,眼睛酸疼得流不出眼泪。 也许是我不再反抗,张庆延的动作轻柔了许多,许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抬头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说了一句:“我真是该死!” 随后,他翻身下床,在床边静默了许久,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 我盯着头顶的茅草屋顶呆呆地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一阵冷风蹿进来,我才下意识地抱住了身体,起身在屋内木桌上发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正是我的衣衫。 换下衣衫,我推开屋门,漫天繁星布满天际,仿佛天穹下镶嵌着颗颗夺目宝石。 张庆延正坐在屋顶上,默默注视着我,触到我的目光,他又抬头看向了天空。我也没有多加停留,举步离开了茅草屋,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家中院门前。 院门不知是我出门前打开的,还是我特意为周彦华留着的,我已记不清了。 院中静悄悄一片,周炤想必睡得正香吧。 我不知周彦华是否回来了。但转念想想,若回来了,他发现我不在屋里,又怎会无动于衷? 收回混乱的思绪,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厨房,点上灯,烧了一桶热水。浸泡在热水里,我感觉浑身酸软无力,想来是病情愈发严重了。但是,我不想身上留着张庆延的味道,使劲搓洗着身子,仿佛想要将他有关的一切都要从自己身上抹掉。 即便他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却已令我伤了心,也寒了心。 我记忆中的延哥哥,从不会这般粗蛮无礼地对待我,从不会做出违背我意愿的事,何遑论对我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 在内心深处,我本觉自己配不上周彦华,若连自身的清白也教人毁了,我又有什么资格留住他?又有什么脸面要求他断绝与其他女子的来往? 我不知疼痛地搓洗了许久,看着浑身紫红的皮肤,我仍觉自己身心不堪。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进屋爬到床上睡了过去。只是,这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只觉身体烫得厉害,头脑昏昏沉沉,不知雾里云端。 额头突来的凉意让我感觉舒服了许多,我费力睁眼去看时,灯火葳蕤处,周炤正坐在床边的凳几上眉心紧蹙。见我醒来,她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便满脸怒容地看着我,声色俱厉地数落道:“鱼美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哪儿鬼混了?你这样不爱惜身子,不爱惜肚子里的孩子,是成心让我哥为难么?” 我此刻不想与她争论,而嗓子里像是在冒火,我只得艰难地说道:“我想……喝水。” 周炤微愣,起身从桌边斟过凉水,我起身,接过她手中的杯盏。凉水入喉,我顿觉嗓子舒服了一些,将杯盏递回她手中时,对她挤出一抹笑容:“谢谢。你回去歇着吧。” 周炤从我手中夺过杯盏,横我一眼:“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哥又不在,我只好委屈自己照顾你咯!万一你烧成了傻子,我哥回来还不得骂死我!” 我发现周炤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许,她曾经是极其不喜欢我。然而,正如周彦华所说,她的心眼并不坏,只是被娇惯坏了,性子有些娇蛮任性。 如今,我与她的关系虽是缓解了几分,却并没有要好到她会为了照顾生病的我而夜不能寐的地步。此刻,她却这样做了,不管出于何种心理,我都应该感激她。 而周炤见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有几分不自在,她故意凶巴巴地呵斥:“看什么看!” 我微笑着重新躺回去,似乎因为周炤这别样的关怀而忘记了前半夜所有不快的记忆。 期间,周炤为我换了几次凉帕子。她再坐回到凳几上时,见我没有睡着,便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信了我白日里的话,夜里出去找我哥去了?” 我不置可否,周炤又继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是不是傻!你难道不信任我哥么?我说那些话不就是为了堵你的心么?实话告诉你,我哥不是被哪个女人勾引了去,只是去山那边的镇子里办件事,明早就回了。” 我心里本就将信将疑,听了周炤的这番话,顿觉自己愧对周彦华。 “他出门了,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周炤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你那时睡下了,我哥让我转告你。呐,你知道的,我为了气你,故意说了那些话。”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此刻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毫无防备地,周炤突然弯腰凑到我跟前,话语里带着几分恳求:“大嫂,我哥若是知晓你是因此而染病,定会责骂我。那时,大嫂帮我说说话?今晚,我一定好好照顾大嫂!” 每每有求于我时,周炤总是这副讨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0 巧卖乖的姿态,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年少的福多。面对这样的周炤,我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只得应承了她的话。 这半夜,因为有周炤衣不解带地照料,我的烧也退下去了许多,只是喉咙依旧疼痛干哑,头昏脑沉。 我并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喝过几口粥后,周炤又吩咐冯婶熬了川贝雪梨汤,看着我喝下,她才放心。 我因落水着凉染了风寒,周炤生怕我出屋会冻着了自己,在天井里晒太阳时,她竟无微不至地守在我身边,为我端茶送水,哪里还是平日里对我恶语相向的不饶人的小姑。 临近中午,周彦华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衣衫朴实却华贵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的样貌有几分熟悉,我张了张口,他已走到我面前,笑着打了声招呼:“小鱼儿,别来无恙。” 我惊得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得无法言语。 与阿姊一样唤我“小鱼儿”的人,只有当年离开白水乡的赖冬青。 我平复激动不已的心情,愣愣地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吃吃地开口:“你是冬……冬青?” 自小,我便认为,白水乡里没有谁比赖冬青好看。如今,时隔多年,他成长得愈发好看,俊美非凡的外表下似乎更多了一丝气韵。 较之周彦华,赖冬青的容貌丝毫不逊于他,甚至更带着几许女子的秀美之态。 许是我嗓子沙哑,说话也带点鼻音的缘故,周彦华不待我与赖冬青叙旧,便上前皱眉问了一句:“你怎么病了?” 我见周炤脸色一白,忙道:“夜里受了凉,不碍事。也亏得小姑照顾得好,我也好了许多。” 周彦华狐疑地扫了眼周炤,周炤向着他吐了吐舌头,他也不再多问。因有赖冬青在,他便向我说道:“本想着让你们叙叙旧,你既然生病了,来日方才。” 说着,他便嘱咐周炤好生照看我,就要请赖冬青去别处说话。我忙出声叫住了他,故作不满地说道:“你不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不等周彦华开口,赖冬青反而摸着鼻子笑了笑:“说来话长,不过,一切都是因为那枚翡翠镯子。” 我心口咯噔一下,脸色刷地白了。 赖冬青不知晓缘故,尴尬地笑了笑,似乎立马理会到了什么,便对着周彦华说道:“冬青难得回一趟白水乡,想要随意看看。改日再来叨扰周先生。” 周彦华歉意地拱手,继而对着我身边的周炤吩咐了一句:“炤儿,送送赖老板。” 周炤不满地噘嘴:“嫌我碍眼,也不至于这样赶我呀!” 周彦华一记眼色丢给她,她即便再有不满,却还是动身将赖冬青送了出去。 等院中人去了后,周彦华便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从衣襟内掏出一枚锦囊,锦囊内正是色泽明丽的翡翠吊坠。 这翡翠的色泽、质地我一清二楚,确实是当日摔碎的翡翠玉镯,此时却被改造成了月牙形的吊坠。 我想起赖冬青便是做珠宝生意的,想来他说与周彦华的相识是因为翡翠玉镯,很可能眼前这个吊坠便是经由他的手而改造的。他不知晓翡翠手镯的背后,所以才毫无顾忌地当着我的面说了;又因察觉到我脸色不对,便找了个借口离去了。 赖冬青,依旧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啊! 他将对阿姊的爱慕,深藏于心,却又总是默默无闻地在暗处为她做着许多事。我曾一度想,若让赖冬青娶了阿姊,我一定会欢欢喜喜地叫他一声“姊夫”。 然而,世事总无常。 及至多年后,在阿姊最痛苦不堪的那段年月里,他无怨无悔地守着她。而她,即便明白了他的一番真情,心心念着的仍旧是她一心追随的负心丈夫。 “美珠。” 周彦华的一声轻唤,将我神游的思绪唤了回来,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翡翠吊坠上,周彦华已起身绕到我身后,轻轻将吊坠系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捧着胸前的吊坠,神情恍惚,扭头看向周彦华,吸了吸鼻子,问:“你昨日去镇上,就是为了找冬青做这个?” 周彦华走到我身边的椅子旁蹲下,点头笑问:“喜不喜欢?” 我微微点头,想起昨夜的种种,更觉得愧对他。而周彦华却没留意我的神情,只是低垂着头拿起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顿时一股熟悉的温暖透过我冰凉的手心传到我的全身,我不禁眼眶一热,鼻子一酸,胸口堵得难受,眼泪已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 周彦华抬头看我这副模样,空出一只手擦拭着我的泪水,轻声指责了一句:“我不在,你便让自己染了病?” 说着,他又抬手摸摸我的额头,轻声问道:“昨晚有没有发热?” 我点点头,声音里带着几许哭腔:“多亏了你的好妹妹,若不是她一直在旁守着我,我可能会被烧成傻子。” 周彦华忍不住轻笑一声,起身拉住我的手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他自己却坐了上去。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笑着将我拉在他身上坐下,顺手理了理我的头发,低声道:“急着回来见你,赶了许久的山路,还没坐下来歇歇,蹲着挺累人。” 我顿时羞愧得面颊通红。 第22章 初入山镇别样景 他这话说得温和动听,我却是从中听出了些许指责之意。 这是在怪我没能服侍好他这位丈夫么? 然,即便是指责之意,周彦华也不是真的在意此事,反而对我的病情揪住不放,嘘寒又问暖。 我心里愧疚又感激,看他双目下的黑影,心里一抽,手指轻轻触摸他的眼角,柔声道:“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周彦华握住我的手,没有否认,点头道:“睡了片刻,倒是赖老板彻夜未眠地为我完成了那块翡翠吊坠。” 我忙起身,催道:“那你去歇歇吧!” 周彦华再次拉我坐下,双手又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身,头轻轻靠在我的背上,懒洋洋地说道:“听你说说话也好。” 天井里,阳光正暖,屋前草木已衰败,唯有那几丛墨菊开得盛,在暖阳里静静绽放。 身后,周彦华的呼吸渐渐平缓,围在我腰间的力量也缓了许多。我轻轻拨开他的手臂,缓缓起身,不想却惊动了他。 他微微睁眼,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声:“美珠……”抬手向前,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伸手握住他伸出的手腕,稍稍安抚了一下,他似醒非醒地看着我,我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我松开他的手腕,搬出一张椅子放在他身旁坐下,扶过他的身子,便将他的头搁在了我腿上。自始至终,周彦华都是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此刻枕在我的双腿上,他嘴角的笑意更浓,眼角眉梢都是笑。 我被他看得羞赧,正要开口催他睡觉,他已满心欢喜地闭了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1 眼,侧过身子抱住了我。 我知晓他困倦得厉害,不敢出声惊扰了他,替他盖上薄毯后,便动也不敢动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 最初,我是否是因为他这副面容而倾心于他呢? 百看不厌。 细细想来,我似乎从未在白日里这样仔细地看过他。敛起周身清冷的气息,他也如同寻常男子般,渴望着妻子的怀抱与关怀。 周彦华睡觉的样子一直都很安静,甚至很少翻动身体。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睡着,我也不敢动腿,双腿麻木得似乎失去了知觉,但是,看到他安睡的容颜,也只得咬牙忍着。 这一刻,我觉得是幸福的。 我原本头脑有些昏沉,被屋后的暖阳照得昏昏欲睡,醒来多次,周彦华依旧睡得熟。我感觉脖子酸疼,腿脚麻木,无意识地动了动腿,忽听他轻哼一声,才知自己做了什么。 周彦华已悠然醒转。 他睡眼朦胧地看着我,我忙问道:“睡得可好?” 他转动了一下脑袋,平视着我的目光,双目渐渐清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我扶着他慢慢坐起身,起身的刹那,双腿发软,好在周彦华眼疾手快,快速地扶住了我,又扶着我坐下:“我帮你揉揉。” 周炤回来时,有几分沮丧,我不知何故,随口问了出来。她只是耸了耸肩,转而拉住周彦华的胳膊,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哥,我想嫁人了!” 听及,周彦华眉心一拧,极其无奈地掰开她的手掌:“别胡闹。” 周炤不甘地跺跺脚,继续上前拽住周彦华的胳膊摇晃,声泪俱下地哭诉:“哥,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即便嫁了人,没几日,他便去了关外杀敌。我知道,他一丁点儿也不待见我,即便是新婚之夜也没来我房里。后来,他便战死沙场了,家里遭难,我倒是因他的缘故免于一难。然而,那时候谁也不愿与我们家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我便被他家人劝离了夫家,也因此从赵哥哥那儿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便一路南下地寻你。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兄妹终得以相见,你说你不想回长安,那便不回了。可是,我不能总是赖在你身边呀!” 周炤哭泣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即便是我,也因她这段坎坷身世而动容伤感。周彦华曾历经家族磨难,眼中更是惆怅悲伤。看着周炤抽泣不已的模样,他抬手摸着她的头顶,笑着宽慰道:“你忘了长安的一切,随我在这里住下来。你若想嫁人了,我替你做主。” 周炤目光莹然地看着周彦华,破涕为笑:“真的?” 周彦华点头,笑问:“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了?” 此时,周炤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脸颊上飘起两朵淡淡的红晕,扭扭捏捏的模样倒是十分少见。 然而,女儿家的心事,我比周彦华更明白。 周炤方才是与赖冬青一道出去了,回来便生出这样的念头,也许,她看上的是赖冬青。 不管怎么说,周炤好歹也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名门女子,论容颜、才情的确配得上赖冬青,若非她家族遭难,赖冬青的身份断然入不了她的眼。而她,仅仅与赖冬青短暂的接触便萌生了嫁人的念头,看中的多半是赖冬青的容貌吧。 我见周炤羞于启齿,便试探性地问道:“你看上冬青了?” 周炤飞快地瞋了我一眼,却是羞红着脸奔进了屋子。 如此,我便断定了我的猜测。 周彦华却百思不得其解,盯着周炤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后转头问我:“她真对赖老板有了心思?” 我点头:“看她这情形,只真不假了。” 周彦华愈发疑惑:“他俩不过今日才相见……” 我嗤笑一声,却也感到些许讶然。 对周炤,我并不了解。然,如今的赖冬青确实十分出色,抛却他珠宝商的身份,单论相貌品行丝毫不输于出身世家的周彦华,周炤看上他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知赖冬青如今是否还记挂着阿姊?在外这些年,他又是否娶妻生子了? 对此,我还来不及与他寒暄,却因为周炤这突生的情意而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一旦动了情,并非说断便能断。 而周炤与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同是女子,对于与赖冬青有着些许旧情的我,她少不得会有求于我。 赖冬青离开白水乡前的那间屋子,一直都在。他在此逗留了两日,向村里长者提出想要修出一条通往镇子的路时,遭到长者的白眼,随后又走家访户地将这一想法向每户人家都阐述了一通,没有多少人附和他。 一则修路耗时耗财,还要耗费人力,若白水乡民中精壮的男子都去修路,那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没了着落;二则赖冬青离开白水乡多年,乡民不信他此举是出于好心。即便赖冬青说了修路的钱财他会出多半,劳力也由他出钱雇来,乡民依旧不怎么动心。 白水乡民都是安于现状的本分之人,习惯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即便知晓修路会有诸多便利,依旧愿意在此过着闭塞安逸的生活。 因为,谁也不知未来会有着怎样的变数。 一成不变,才是最稳妥的生活方式。 赖冬青在此遭了许多白眼,碰了一鼻子灰,依旧不灰心。得知白水乡民尊敬读书人,见周彦华深受乡民的爱戴与尊敬,便鼓动周彦华出面去说服乡里长者。 周彦华对他的这一提议本就有几分心动,两人合计一番,由赖冬青回镇上找当地的里长说说此事,白水乡民则由周彦华出面劝说。 如此一番合计,赖冬青兴高采烈地收拾一番就要启程回镇上。我心里始终为那夜无意识地出门感到好奇,想去镇上找大夫问问,便提出随赖冬青去镇上看看。 我因从未去过镇上,周彦华不放心我前往,想要陪同,我不想他知晓那晚的事,便婉言谢绝了他:“你不是还得帮冬青劝说乡亲么?有冬青在,你尽管放心,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后,再去接我回来便好。” 周彦华依旧不放心,盯着我的腹部看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你还怀着身子呢。山路难走,总得……” “我陪大嫂一块儿去!”周炤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拍胸担保道,“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嫂和侄儿的!” 周炤的心思,我心知肚明,周彦华自然也不例外。他似是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在周炤软声软气地央求下便松了口。 出门前,他对我与周炤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许多话,惹得周炤直翻白眼。随后,他又将我与周炤托付给赖冬青,一顿感激、麻烦之类的话讲来,赖冬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让周彦华放心,他定会将我与周炤待为上宾,一切都会安排得妥妥帖帖。 周彦华送了一段路,下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2 山前,将我拉到一处叮嘱道:“去了镇上,别随炤儿疯闹,我过几日便去接你。” 我含笑点头,周彦华却长吁短叹,实在罕见。 我握住他的一只手,开解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你怎么就这般不放心我?” 周彦华眉心微蹙:“你没出过这里,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虽只一山之隔,却是两个天地。” 我拍拍他的肩:“有冬青与小姑在,即便是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也不会教人欺负了去。” 周彦华捧着我的脸细细地看了许久,若不是有周炤在一旁唤我,他怕是不愿放我离开。我匆匆与他告别,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然我来不及听他再说,便一路走到了正等候着我的两人身前,朝着周彦华挥了挥手。 没走几步,周炤突然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边,问道:“诶,大嫂,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赢得我哥的心的?” 我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惊得瞠目结舌,实在是回答不出她这样的问题,只得实话实说:“我是听从了父母的安排,你哥也是为还恩情。” 我话音才落,周炤不满地哼了一声:“你糊弄谁呢!若只是还恩情,我哥用得着搭上自己的一生么?任谁都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好,在长安时,我都没见他对谁这样低声下气的。” 我顿时哑口无言。 周炤见我不愿坦诚相告,甩开扶着我的手臂,气哼哼地上前追上了赖冬青的脚步。而赖冬青见她一人跟上来,转身向我走来,伸出手就要扶住我。我本想对他摇头拒绝,周炤便一脸不高兴地跑了过来,随即换上笑脸搀住了我,对着赖冬青笑容可掬地说:“赖老板在前边引路便好,我来扶着我大嫂。” 其实,我本没有那么娇弱,偏偏周炤对周彦华的话时刻铭记于心,一路上生怕我累着了、摔着了……若不是方才因言语不快惹得她不高兴了,她也不会丢下我一人独自行走。 而赖冬青似乎不怎么相信周炤的话,看到我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在前边引路。 山路难走,又有我这个孕妇在旁,来到镇上已是夕阳西下。 山脚下不见人影,一条宽敞大路向两侧延伸,看不到头。路两边,草木枯黄,透露着深冬的苍凉之气来,风过处,卷起落叶片片。 此时此刻,这边的一切,显得有些苍凉冷清。 沿着大路走了一刻钟,偶见大路两边有着零零散散的摊位,见有人走过,摊位前的商贩立时双眼泛光,大声吆喝着。 再向前行去,穿过一处刻有“沧水镇”的石碑后,眼前的景象愈发热闹。 此时,夕阳已隐没了最后一缕余辉,天已黑了下来。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屋宇鳞次栉比,灯火透过窗棂散发出道道柔和的光芒,道路两旁的摊位更是密集,耳边叫卖声不断,让我听不清哪家是哪家。 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有些目不暇接,却也知晓自己如今的模样的确有些少见多怪,便只管低垂着脑袋跟在赖冬青身后。 穿过密集的人群,赖冬青忽转入到一条幽深小巷里,回身解释了一句:“从这条路走过去,再向南走几步路便到了我家。小鱼儿,还能坚持么?”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引路。 这一路走去,道路不再拥挤,走起来也顺畅了许多,偶有过路的行人经过,认识赖冬青的人,便会上前打着招呼,简短交谈几句便离去。偶尔问起我与周炤来,赖冬青只说是远房亲戚,也省了许多口舌。 赖冬青家在一条巷子深处,极不显眼,却异常幽静,在一排排屋宇前显得庄重大气,青瓦白墙的巷道深处,仿佛自身就带着说不出的朴实静谧。 门前两侧石墩上蹲着两尊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的凶猛怪兽,面对如此凶相,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紧挨着周炤随着赖冬青进了大门。 开门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水流流过,迎面一阵凉意。绕过两人高的影壁,步入正厅后,赖冬青请我与周炤坐下后,便直奔正厅后的一排厢房,朝里欣喜地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不多时,我便听见渐近的谈话声,赖冬青正搀扶着一位妇人的手臂跨了进来,那妇人身旁还有着一位身穿鹅黄挑纱裙的垂髫少女。 年少记忆中的赖母美丽沉静、缄默寡言,即便时隔多年,岁月染霜,然,那妇人脸上红光满面,细浅的皱痕下的脸依旧不减美丽。 我注意到她的腿脚依旧不甚灵便,若非有人搀扶,我甚至怀疑她不能稳稳当当地走路。 甫一进屋,我与周炤相继起身,对着赖母行了一礼后,赖冬青便把着赖母的手臂,笑着介绍道:“娘,这是美珠,这位是周炤周姑娘,从长安来的。” 赖母微微笑着点头坐下,又示意我与周炤也坐下。 相继入座后,赖冬青便对那垂髫少女道:“霜儿,我的朋友奔波了大半日,你去厨房做些可口的饭菜好好招待二位,随后便整理出两间屋子出来。” 霜儿应声离开后,我发觉赖母的目光总是停留在我身上,心中疑惑,又不知如何称呼赖母才妥当,只得对着对面的赖母露出一脸善意的微笑。赖母平静如水的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向我与周炤招了招手,清声道:“你们都坐过来吧。这家里难得有了点人气,今儿我们就一起吃顿饭。” 我与周炤从善如流地过去赖母那边坐下,赖母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说道:“长大了,也漂亮了。我还记得,冬青在那边没什么朋友,却只有你愿意陪他玩,你们一家子都是心善的好人。好人有好报,你这是嫁了人有了身子吧?” 她的目光落在我略显臃肿的腰上,如同慈母般看着我,笑容沉静温婉,比之佟家的女子又多了一份亲和。 我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她便转头对赖冬青说道:“你看,和你要好的美珠都嫁人了,你却不能娶个媳妇陪着娘。再这样下去,像美珠这样的好姑娘都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赖冬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娘,有外人在呢。” 赖母煞有介事地环顾了屋子一遭,皱眉道:“哪有外人?美珠是你儿时的伙伴,这位周姑娘不也是你带回来的朋友么?” 说着,赖母的目光盯着周炤看了又看,眼中渐渐有了笑意,颇有婆婆看媳妇越看越满意的神态,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问着周炤:“你家在长安?” 周炤不明白赖母的意图,许是看到赖冬青在一旁,竟收敛起了往日里的气势,俨然是一副小媳妇的姿态,低垂着眉眼,毕恭毕敬地回答着赖母的话。 “妾自幼长在长安,因家道中落,如今随兄长安住在了白水乡。”周炤托住我的一条臂膀,继续说道,“这位是大嫂。妾托大嫂之福,得夫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3 人垂问,感激不尽。” 她这番话说下来,颇有几分周彦华的味道,文绉绉得令我有些不自在。而周炤不论在我面前,还是在周彦华面前,从不会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更不会露出这副姿态。 难道她真的为了赖冬青,连往日的矜贵骄傲也抛弃了? 许是见惯了她率性泼辣的一面,如今这副矜持的淑女形象实在令我咋舌。自然,我的这一反应令周炤十分不喜,她暗地里拧了我一把,悄声在我耳边说道:“大嫂,你表现得自然一些,别让我露了馅。” 我默默吞了口苦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赖母一脸讶然,接过周炤的话说道:“婶婶,我这位小姑确实出生在长安的官宦世家,是好人家的女子,这不,为了照应我,也不顾山路崎岖劳累,竟毫无怨言地陪了我这一路。” 赖母微微而笑,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周炤,越看脸上的笑意越明显,不住地点头说好。我本是顺着周炤的意尽量说些好话,也便让她讨得赖母的欢心,而赖冬青一向孝顺懂事,只要是赖母看中的儿媳,他不得不从。 当然,这也有我的私心在其中。 我不想他一直默默守着阿姊。 毕竟,阿姊早已嫁人生子,一家安乐和美,他不必再痴痴念着她。 屋子里其乐融融,周炤与赖母越聊越投机,字字珠玑。且不说周炤本是世家女子,赖母的见识与谈吐竟毫不逊于周炤,却有着周炤没有的成熟与稳重,俨然有着世家女子的风度。 我不得不再次怀疑,赖冬青是否真如乡民猜测的那般,他是赖母与别的男子所生? 那边,周炤与赖母聊得投机,我插不上话,心里有些苦闷。好在还有赖冬青在一旁陪我随意地唠唠嗑,聊聊无关紧要的见闻。 而赖冬青依旧是我年少记忆中的倔强少年,话语并不多,更别说他会主动向我提起这些年的经历。我也不会主动提起。 霜儿准备的晚饭十分丰盛可口,收拾的房间更是干净整洁,一室馨香。 奔波了大半日,如今这稍显笨重的身子果真经不得这般劳累,挨了床便有了睡意。我正要宽衣歇息,屋门外传来周炤叫门的声音,我立马起身过去开了门。 周炤娇小玲珑的身子瑟瑟发抖地站着,我走近才知她竟只穿着一件单衣,便拉她进屋,正要询问她,她立马抱住我的胳膊,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几乎是哭着乞求道:“大嫂,你要帮帮我!我真的陷进去了,茶不思饭不想的,他对我一个笑脸都没有,若不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看他都不愿与我说话。” 为情所困的姑娘,看上去都有些楚楚可怜,何况她此刻更是冻得脸颊通红,更是可怜。若不是毫无办法,她又怎会毫不顾及自身形象地向我哭诉这令人肝肠寸断的情思。 同为女儿家,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在处理上,我只知逃避。若非爹娘的促成,以及周彦华放下身段的请求,即便两情相悦,我与周彦华也不会有如今的结果。 而周炤对待情感的率真依旧令我十分动容,即便她依旧矜持得不敢对所爱之人表露心迹,却敢于尝试着去接近他。这份勇敢,我没有。 也许,她并不知晓赖冬青的心思,却也能感受到他对她无意。 这其中的痛苦,我深有体会,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 “大嫂,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周炤止住哭声,弱弱地问了一句。 我的心口猛地一跳,艰难地点了点头,看着她道:“喜欢很久了。” 周炤紧紧抓住我的胳膊,我眉心一皱,她赶忙松了手劲,慌乱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不要紧吧?” 我撸起衣袖,看到被她抓过的手臂上竟然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淤痕,不禁脱口问道:“你的手劲挺大,是习过武么?” 周炤尴尬地笑道:“我自小不受管束,喜爱舞刀弄枪,曾跟随一位表哥学过几年。后来大了,娘便不准我碰那些玩意,让我跟着我哥习书。不过,即便好些年没碰了,这练出来的力气还是有的……大嫂,疼不疼啊?” 我摇了摇头:“不碍事。你穿得太少,若有话与我说,便去床上躺着吧,当心受凉了。” 周炤连连应声,乖乖地钻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双明亮亮的眼睛,眉眼弯弯地看着我,笑着说:“大嫂,我从未听你叫过我的名字呢。往后,你便随我哥叫我‘炤儿’吧。” 第23章 最是难得有情郎 不是有求于我,周炤对我说话的语气并不会太友善。然而,近些日子,我却发现多数时候,她对我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一刻,更是破天荒地主动向我示好,让我如此亲昵地唤她“炤儿”,我有些反应不及。 许是见我许久没有给出回应,周炤蹭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大眼睛瞅着我,忽又腆着脸,爬下床拉住我的衣袖,笑嘻嘻地说道:“大嫂,我先前对你态度很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我保证,日后定会唯大嫂马首是瞻!” 她这态度令我哭笑不得,故意冷着脸催她上床歇息后,继而坐在床沿,望着她冷笑一声:“你如今不过是有求于我才如此好说话,往后怎么说得准?” 周炤顿时急了,立马举手发誓:“我周炤一言九鼎,日后与大嫂一条心,若有违背,定遭天打雷……” “别乱赌咒!”我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笑着说,“我信了你还不成。” 周炤喜得拉住我的手臂,空出一半床位,伸手在榻上拍了拍:“今晚我便与大嫂睡,也好照应大嫂。” 我并未反驳她,只道:“只这一晚。” 周炤连连点头,我也顺着她的意宽衣躺下了,彼此说笑了几句,周炤的心思又回到了赖冬青身上。提起他,她的语气不觉地染上了哀愁,与我诉说这相思之苦,渐渐地湿了眼眶。 我想,她是动了真情。 周炤比我长几岁,在父母的安排下有过一段短暂而不幸的婚姻,虽对她那不待见自己的丈夫有过几许期待,却也只是新婚妻子对丈夫的一点渴望。然,她却从未享有丈夫的关爱与疼惜,那段时日里,她独守空闺,即便怨恨丈夫的无情,却依旧为战场杀敌的丈夫而骄傲,心心盼着丈夫的归来。 可是,等待她的是丈夫冰冷的尸骨。 那时的她,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有着少女情怀。即便最初不被丈夫待见,她依旧坚信,假以时日,丈夫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从此夫妻恩爱,儿孙绕膝。 可惜,那场梦太过短暂,幻想的所有美好碎成了粉末。 她成了将军的遗孀! 她伤心难过了许久,不知是为为国捐躯的丈夫伤心,还是为自己的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4 苦命而难过? 那时,她觉得上天待她不公,心生怨恨,原本娇生惯养的性子变得愈发骄纵,夫家看她可怜,也不与她过度计较。 那之后的两年里,也只有当时的大嫂最懂她,最会安慰她。因此,她觉得当时的大嫂才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最爱她的人。 在大嫂的陪伴与开解下,她渐渐释怀了。 可惜,好景不长。 她不知一向与大嫂相敬如宾的兄长为何突然铁了心地要与大嫂和离,甚至不要他精心教养的孩子。大嫂抵死不从,她娘家却一反常态地坚持要她和离,逼着她与孩子与周家断绝关系。 后来,大嫂便与兄长和离,带着孩子回了生养她的家里。 从此,她便再没见过她爱戴的大嫂。 不久,天子便下令诛她周家满门,却独独赦免了她。 她不知,周家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让天子下得如此狠手? 而她的不幸,反倒能让她苟活于世。 听周炤亲口讲出这段过往经历,我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说,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迟疑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看着我,脸上衔着泪,凄凉一笑:“大嫂,你真是个奇妙的人儿。我明明极力想要排斥你,却偏偏莫名其妙得被你收买了。如今这声‘大嫂’,我是出自真心。” 我抿嘴微笑,劝道:“今晚好好歇息。要是明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可就不漂亮了,自然无法让冬青注意到你。” 周炤嘟了嘟小嘴:“他也是如此肤浅之人,喜欢貌美女子么?” 我笑着安抚道:“你看着精神一些,自然就能令人眼前一亮了。” 周炤将信将疑地咂了咂嘴,躺下后,翻动了两下,又面对着我,满脸渴望地问道:“大嫂,你还没告诉我,他喜欢谁呢?那女子漂亮么?是什么样的女子?” 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她说明,思索片刻,低声道:“她性子温婉和善,善解人意,容貌虽不及你,但是在他心里,她也许是最好的。只是……” 我的欲言又止令周炤十分焦急,她拉住我的胳膊,殷切地看着我:“只是什么?” 我拍拍她的手,笑得凄哀:“没什么。冬青只是单相思,跟那人没有可能,倒是你,可以多多感化他。” 周炤立时苦着脸,恹恹地道:“他不愿理我,我刻意接近他,又怕他厌烦我。” 我顿时哑口无言。 末了,周炤又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央求道:“大嫂,你认识那女子吧?改日带我去见见吧?我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他挂念了这些年?” 不知为何,我并不想向周炤坦言那位女子的身份。凭我对周炤短暂接触后的了解,她若是见了阿姊,定然不会和和气气地对待阿姊。若她因此对阿姊怀恨在心,无论是口舌上、心机上,阿姊都应付不过来。 如此一来,她平静无波的生活将会被打乱。 届时,我便是这一切的罪人了。即便阿姊原谅了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这一生,我最不愿阿姊受到丝毫伤害。 看到周炤满是期待的眼神,我只得歉意一笑:“这些不过是冬青无意中透露给我的信息,我也不知他心中挂念的是谁。” 周炤略感失望地撤回手,叹了一口气:“那算了吧。看来日后也只能打着大嫂的名号接近他了。” 此刻,我不想她因此而闷闷不乐,鼓励道:“你只要多感化感化他,他会动容的。” 周炤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忽偏头问我:“你便是如此感化我哥的?” 闻言,我瞬间涨红了脸,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不是。” 周炤却兴致大涨,笑嘻嘻地凑近看我:“大嫂,你真是少女情怀,提到我哥就害羞。不是你感化了他,莫非是他感动了你?” 我不知如何去应付周炤这突来的好奇心,想了想,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也不是……” 周炤满脸疑惑:“你们自然而然就互相看对眼了?” 我实在不想被她追问此事,实在是太难为情,便狠狠推开她的脑袋:“你再不安心睡觉,就回隔壁屋子去睡!” 周炤吐吐舌头,笑嘻嘻地躺好闭上了眼,后又嘀咕了一句:“你不说,我改日问我哥去。” 我一听,心里愈发忐忑,又隐隐有几分期待周彦华会如何回答她。而我,却没有再理睬她,满怀心事地睡下了。 用过早饭,赖母便拉着周炤去了屋里说话,我来镇上的初衷是想看大夫,赖母听闻,便让赖冬青带着我去找镇上最好的大夫看看。 我本是想让周炤陪同着一块儿去,然,看赖母与周炤似要促膝长谈的架势,我只得听从赖母的安排,随着赖冬青出了门。 我如今怀有身子,虽说主要是想问问其他的事,但也想让大夫诊诊脉,让赖冬青陪着我,我多少有些尴尬不自在。 此时,我十分想念周彦华。 这一路上,赖冬青也没怎么与我说话,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也不忘回头看看我,似乎生怕我被来往的行人撞着了。 好容易进了一家医馆,医馆内的大夫正在看诊的屋子里给病人瞧病,医馆内的小童便招待我与赖冬青二人落了座、上了茶。等了片刻,里面屋子便走出一人,小童忙上前将人送了出去,又立马转身请我进屋。 我暗自庆幸在这医馆内看病,是大夫单独诊治病人,这样我也不用顾忌什么了,整了整衣衫,由着那小童引着步入了里屋内。 屋内药味浓郁,想起前些日子不间断地用药,我顿觉口里发苦。 而此刻坐在地榻上的老者大夫,神情怡然,精神饱满,浑浊的双目在见到我的那一刹那,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老者大夫正是我所熟知的大夫。 若不是那日他诊断出我怀有身孕,我不知与周彦华如今会是何种情景。 我在老者大夫面前坐下,颇自觉地伸出右手,将手腕搁在了面前桌案上的脉枕上。老者大夫会心一笑,手指搭上我的手腕前,略有欣喜之色地点了点头:“女娃娃还是听话的,今日看来这气色较之之前好了许多。” 说着,他便伸出手指搭上我手腕的寸口处,眯着眼摸了摸脉,忽轻“咦”一声,睁开眼,疑惑地看了我两眼,微微探身向前,问道:“按理说,你这胎儿该是很健康,怎么这气息会这般微弱呢?” 他皱眉,似百思不得其解,我更是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大夫,怎么说?有什么问题么?” 老者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就是气息弱了些,倒没什么大问题。这样,我开些补身子的方子,若能感受到强烈的胎动,也不必再服用。” 我是头次经历此事,又没从阿娘与阿姊那儿得到什么忠言,对于这位老者大夫的话深信不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5 疑。大夫既然说没什么问题,我也不必为此感到不安。 只是,我怀胎也有四五个月了,既没有最初的呕吐厌食之类的反应,也没有感受到胎儿反复的胎动。 这孩子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反常。 老者大夫写好方子交到我手中后,又对我叮嘱了许多话,我牢牢记在心里,不敢怠慢。 随后,那个自我进入医馆后,在我心中酝酿已久的疑惑,我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找这位大夫问问。 听完老者大夫的叮嘱,我张了张口,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大夫,您是否知晓这世间有着一种令人失去意识,或是令人产生幻觉的药物?” 老者大夫狐疑地盯着我看了许久,许是看我态度诚恳,才点了点头:“这世间有许多使人产生幻觉的植物。白水峰里就长着一种云菇,这种菇类本身无毒,与好几种药材搭配还能治病,若是煮熟了单吃,长此以往,就会让人神经紊乱,自然就易出现幻觉了。若食用熟云菇多了,甚至会让人记忆混乱。” 我听得目瞪口呆,对老者大夫的话感到难以置信,他更是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册子,翻开细细寻找了一番,随后便在册子上指着一株蘑菇状的植物向我说道:“这便是成熟后的云菇。” 老者大夫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让人失去意识的药物,是什么意思?” 我忙道:“就像我此刻在这里睡着了,却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去了另一处地方。而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却毫不知情。” “女娃娃,这是精神上的一种病症啊,也就是‘梦行症’。”老者大夫看着我的目光突然变得怪异,甚至带着几分悲怜,“女娃娃,你该不是……” 我慌乱起身,稳定情绪后,对老者大夫匆匆道谢之后,便快步地走了出来。见到等候在此的赖冬青,我也没在意,魂不守舍地出了诊所。 若不是今日听这老者大夫提起“云菇”,我甚至不知自己竟然跟随阿爹上山多次将这些云菇采回了家,然后,阿娘便将这慢性毒/药的食物做成了可口的食物。粥里、汤里时时可见这道被我当做可口菜色的佳肴,却始终想不通爹娘为何不爱吃,这明明与其他菇类的味道十分相近。不但如此,爹娘更是不让阿姊与福多染指。及至后来,一家人似极有默契般不再动这道菜。 如今,我才明白,爹娘这变相关爱的背后,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我却想不明白。 此刻,我只愿相信,爹娘并不知晓云菇背后的功用,他们是真的出于关爱,才想着将我爱吃的云菇留给我一人享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前尘过往,我记得的也多是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和年少的快乐时光。 我记不清与张庆延的过往,怕是与云菇有关。 可是,我真的如老者大夫猜想的那般,有梦行症么? 我听过关于“梦行症”的传言,患者醒来后,对自己在梦中的行为一无所知。 这突来的真相令我猝不及防,我甚至觉得如今的自己便是行走在自己的噩梦里,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影仿佛都在嘲笑我般,咧嘴对着我无情地笑着,那一张张嘴脸令我发慌。我感觉头痛欲裂,眼前晃过一张张无情讥讽的嘴脸,我只觉双眼渐渐模糊,耳边尽是尖锐而刺耳的嘲笑声。 我感觉脑袋似要爆炸般,抱着头大叫一声,眼前一黑,耳边充斥着的嘈杂声才渐渐远去。 醒来时,我不知身处何地,茫然四顾,屋子四周却充斥着淡淡的沉香。 我从地榻上起身,扫视了一下屋子,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馆。这间屋子正是老者大夫看诊的屋子,屋子的花架上的香炉里正飘起袅袅轻烟。 我十分好奇:我怎么又回了这里?为何又会昏睡在此? 疑惑间,我听见开门声,第一个跨进门的是周炤,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脸担忧的赖冬青。这两人进屋看到醒转过来的我,双目里均露出欣喜的光芒来。周炤近前,我更是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不由得心下好奇,却不认为她是担心我而急哭了。 果不其然,她奔到地榻前,屈膝坐下,便向我哭诉道:“大嫂,你真是要吓死我才甘心!我哥不在,你总会出事!还有,为着你,我都……我都让他给骂了!” 她纤纤素指指向一旁一声不吭的赖冬青,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向赖冬青,却见赖冬青对我露出了一抹笑:“既然醒了,就回我家吧。我娘不便来此看你,却也十分担心你。” 我点点头,起身之际仍是问出了困扰自己的疑问:“我不是出了医馆么?怎么又回了这里?” 赖冬青脸上掠过一抹慌乱之色,随即便被他掩去了,继而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出门后就昏倒了,我只得将你送回了这里。大夫说你是劳心伤神过度,静养便可,又因在孕期,保持平和的心态才是要紧。”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看,因看不出端倪,只得作罢,却又听周炤附和道:“是呀是呀,冬青回家告诉我事情后,我便急急地赶了过来,还好你没事。” 虽说昏睡了一觉,我的精神仍有些困顿,总觉得浑身提不上劲,也不想再去思考太多,只得听从两人的话,回了赖家。 我依旧记得老者大夫的话,只想回白水乡确认心中的猜想,然,看周炤的情形,我也知只能等周彦华过来接我。 我不知阿爹在临死前,是否也将我的这些不堪病症向周彦华坦白了。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娶我? 想必他不知晓吧。 毕竟,谁也不愿娶一位精神有缺陷的人。 我不知周炤如何哄得了赖母的心,在周炤提出想自力更生谋出路时,赖母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周炤帮助赖冬青料理金银铺里的生意。 实际上,金银铺并不缺伙计。 赖母的用意,赖冬青心知肚明,反驳一次无果后,赖母便自己做主将周炤安排在了赖冬青的金银铺里。赖冬青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在赖母面前露出,从此却是只有冷脸色对着周炤。 周炤受了冷落,便会向我哭诉,真的是陷进了情爱里的为爱伤情的女子。 我不禁心生同情。 自从我这儿听说赖冬青许是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后,周炤的脾气似乎都收敛了许多,在我面前,也俨然成了一位乖巧温顺的姑娘。 我不得不感慨:世间男女之情,果真有着巨大的魔力。 而在我看来,赖冬青确实是女子值得托付一生的有情郎。 只是,他所有的温柔情深都默默地给予了阿姊,对旁的姑娘,却又显得太过薄情。 周炤这颗无法交付出去的心,我即便为她深陷这其中而动容。却不知,在知晓赖冬青念念不忘的人系谁后,我与她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6 渐渐趋于和缓的关系,在之后的日子里,变得愈发僵冷。 世间难得有情郎,却多有痴儿女。 第24章 同心同德同舟楫 做客赖家的这几日,赖冬青因要顾着金银铺的生意,又有要事在身,没有空暇时间好好招待我这位儿时的伙伴,只能不停地表达着歉意。 他如此见外,我反而愈发不安,却也知晓他是真的为此感到自责。赖冬青对待外人虽冷淡,对待亲人朋友却是十分耿直真诚。因此,对于他的歉意,我知晓他并非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又因我是头次进山镇,每日与周炤陪着赖母唠唠,偶尔也会由着周炤陪同着我上街走走,赖母因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家休养。 我在赖家住了五日,等到第六日午后,周彦华才由赖冬青领着进了赖家。 他来赖家的动静并不大,没有惊动后院中的人,我更是一无所知。 那时,周炤依旧是被赖母留在了屋子里,我因身子困倦,便回到客房歇下了。醒来见到坐在床头的周彦华,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愣愣地看着他明媚温暖的笑容,真实中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我就那样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随后,他便在我唇边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微微抬头,眼里能掐出水来,声音温柔缠绵:“我来接你了。” 我知晓自己并非在梦里,内心一喜,情不自禁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凑上去轻轻啄了啄他的嘴角,说出的话语里却委屈得有些哽咽:“我想你了。” 听闻,周彦华的目光沉了沉,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微微笑道:“我也想你。” 自相识以来,周彦华虽待我温柔细致,言语上的温柔深情却少得可怜。然而,那些话却没有此刻简简单单一句“我也想你”更令我心热感动。 此时,周彦华已蹬掉鞋子,脱掉外边厚厚的夹袄,便钻进了被子里。我虽觉他这番举止在此时此地有些不妥,却也由着他钻了进来。 虽是分别了几日,但是,这几日只要空闲下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想着我的病症,一直琢磨着见了他该如何。 然而,见了他,我心里所有的顾虑与焦虑竟烟消云散,只看得到他的温柔情深。 周彦华自钻进被窝后,只是撑着脑袋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我,恁是看得我红着脸躲进了被子里。他扯过我手中的被子,原本安安分分的手掌已探向我的腰间,顺着我的身体不停地摩挲着。我羞赧万分,本能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小声道:“这里是冬青家里,你注意点!还有,孩子……” 周彦华笑道:“我不会乱来,只是想你……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夜里都睡不好。” 他的话语顿过之后,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不一会儿,他的头便靠了过来,微热的嘴唇轻轻扫过我的面颊,最后停留在我耳际,厮磨了许久,才低哑着声音问了一句:“美珠,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问着话,他的手掌已移到我的腹部,却是极其认真地盯着我看着。我不知他怎么突然问出这样棘手的问题,不禁疑惑道:“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你不会与许多人一般,重男轻女吧?” 我本想周彦华不该是这样的父亲,哪知他竟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我愈发疑惑。 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轻声解释了一句:“若是女儿,日后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人了。若是儿子的话,到时候还能娶进来一个人,我们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我不知他竟然抱着这样的想法。虽说这样的想法并无不妥,但他如此偏爱男孩,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冷冷地问道:“若我肚子里是个女儿,你又要如何?” 周彦华弯弯唇角:“那便再生个儿子。” 我心里不由得有了气:“我若是生不出儿子呢?周彦华,你是不是还对长安的妻儿念念不忘?她能给你生儿子,所以,你便希望我也如她一般?” 周彦华蓦地一愣,蹙眉低声道:“你为何会牵扯到这些?我与你谈论此事,与他们无关。”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本不想计较他的过往,却偏偏控制不住内心那突来的情绪,说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我提起那段过往,只能是堵自己的心,又伤了他的心。 周彦华默默看了我一会儿,从背后抱住我,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你为何就是不能信我,也不信你自己?” 我压抑住的诸多情绪在听到他这般柔肠百转的话后,终于化作泪水滚滚而落。我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埋首在他臂弯里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对……对不……我不好……不好……” 周彦华许是没听清我呜呜咽咽的话语,疑惑地道:“你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钻出他的臂弯,擦了擦脸上的泪渍,仰起脸朝他看去,抿嘴笑了笑。周彦华也是微微一笑,满脸的宠溺,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笑着调侃了一句:“书上说,女人是水做的,最是适合你。” 闻言,我面色一僵,狠狠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你们男人还是泥做的呢,又黏又臭!” 周彦华拧了拧眉,低声问道:“你嫌弃我?” 面对他突来的问话,触到他似受伤的表情,我不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了许久,急红了脸。周彦华也不再为难,轻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脸颊,话语里透出了些许疲惫之意:“再睡一会儿,晚饭后,去街上看看,明日我们便回。” 我顺着他的话点了一下头,便由着他抱着睡下了。 也不知是否是这个时期的女子都异常嗜睡,这一觉醒来,日已黄昏;而周彦华,正靠坐在床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我,目光迷离。我捉摸不透他的眼神,正要起身,他已抬起右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擦拭着。 这时,我才猛然发觉,我似乎做梦了,梦中的内容已记不清了,却也记得,我在梦中哭了。我不知我梦中是否有呓语,看周彦华这晦涩难明的表情,我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我坐起身,靠坐在他身边,微微仰头,轻声问道:“我有说什么么?” 周彦华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低沉:“梦里,你一直念着庆延。” 闻言,我眉头紧锁,看着周彦华平静深沉的眸子,突然有些心虚,慢慢将头垂下了。我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周彦华的手指已挑起我的下巴,低头靠近我的脸侧,我本能地闭了眼。可脸上只有他灼热而急促的气息,我不禁睁眼去看,他依旧是近距离地静静地看着我,不辨喜怒地问了一句:“我是谁?” 我被这个问题弄得不知所措,没能及时做出回答,他微微眯眼,手劲大了些许,再次问道:“美珠,告诉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7 我,我的名字。” 我害怕周彦华这冷冰冰的模样,含着泪,一字一顿地答道:“周烨,字……彦华。你是……周彦华。”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念叨着他的名字时,心里知足而幸福。 他的名字如同他的人般,才华艳艳,轻轻念出,便能在我的心海荡起层层涟漪。 然而,我却从没有哪一刻如这一刻般,说出他的名字仿佛花掉了我浑身的气力,而他的名字却像针尖般,刺着我的心口。 这一刻,我觉得委屈。 周彦华却已松开手,顺势揽过我的肩头,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 我因梦里叫着张庆延的事,对他怀有几分愧疚,又感受到他这样的关怀体贴,心中更是难过。思及他方才的模样,平静下似乎藏着我看不见的伤感情绪,许是为了不让我难堪,他才竭力想要将那股情绪掩藏。 整理了心绪,我红着脸低低地说道:“周彦华,我早已忘了……忘了那份年少的情,我虽不知晓为何会在梦里叫他,但我如今是你的妻子,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 良久,周彦华才在我头顶发出了一道极轻微的回应:“嗯。” 我从他肩头抬起头看他,他嘴角挂着清淡的笑,看着我茫然不解的模样,他的额头抵上我的,笑了笑:“其实,我更喜欢听你唤我‘彦华’。” 我的脸刷地红了,缩回脑袋,想要下床,他又将我拉了回去,与我目光平视,带着几分期许地道:“试着唤一声?” 我不知他为何偏偏要计较这称呼的问题,不过是多了一个姓的问题,他又何必较真?然而,及至我要叫出口时,那两个字在我舌尖滚了一圈又一圈,我愈发觉得难为情。 似乎,如此唤他,显得更亲近了些。 周彦华依旧满目期待地注视着我,目光里有几分鼓励。我横下心,垂下目光,张口唤道:“彦华。” “嗯。”周彦华极快地应了一声,简单的话音里透着满足。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他,他已快速地吻上了我的嘴角。我伸手去推他,推推搡搡间,已被他逗弄得有些窘迫,忽听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周彦华猛地一顿,我更是浑身紧绷,也便趁此将他推开。 很快,屋外便响起了周炤的声音。 “哥,大嫂,你们睡醒没有?”周炤许是没听见回应,又道,“你们不吭声,我可撞开门进来了!” 闻言,我慌乱地推开周彦华,正要回答,周彦华已从容不迫地下床扯过架子上的衣衫穿上,边穿边回答着门外的周炤,语气虽轻,却透露着不满。 “炤儿,擅闯他人房间本是不妥,何况这里也不是自家,损坏了主人家的东西,更是不该了。” 门外的周炤轻笑一声:“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你们么?你与大嫂整理好就去用饭吧,可别让主人家等太久。” 听到门外响起周炤的脚步声,我便知她离开了,这才起身开始穿戴。期间,周彦华重整仪容后,便去厨房打了一盆温水进来,我擦了一把脸,才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用过饭,我与周炤陪着赖母在后院里散了一会子步,赖母因腿脚不便,便回到屋里歇下了。而周炤因听说我与周彦华要去逛夜市,也便要去,我只得依了。 我与周炤在正厅里寻到周彦华时,他正与赖冬青谈论着什么,见我们前来,周彦华与赖冬青相继看来。 “小鱼儿,沧水镇的夜市挺热闹,你来了这些日子,我招待不周,今晚你便与周先生好好玩玩。” 听闻赖冬青这满是歉意的话,我笑道:“冬青愈发见外了。我们来了这几日,你好吃的好住的供着我们,怎么还说招待不周呢?你看,今夜都有空,你也随我们一道出去,散散心也好。” 赖冬青十分为难地摇了摇头:“平日里,我娘歇息前,我都会陪她坐一会。我去了反倒碍眼,就不去了。” 我知晓赖冬青的性子,也不强求,正要挽了周炤的手臂出门,周炤却悻悻地躲开了,拿眼瞟了瞟赖冬青,低声道:“大嫂,我也不去了吧。” 我知晓周炤打的什么主意,看她狡黠的眼神,也由着她去。 赖冬青与周炤一路将我们送到巷子口,看着我与周彦华迈进了人群里,才转身离开了,周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看周炤这副模样,我微微叹了口气。 对于周炤的这般情态,周彦华自然注意到了,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他低头问我:“炤儿真陷进去了?” 我瞥他一眼:“还能有假?” 周彦华却蹙了蹙眉:“可看得出,赖老板对她并不上心。她又何苦……” 我知晓周彦华是心疼周炤这样低姿态地去讨好他人,也不反驳,只讥讽道:“当年你又何苦求我嫁给你?” 周彦华眸光倏地暗了下去,将我牵到一条巷子里,低声质问:“你后悔了?” 我偏头躲开他不太友善的目光,声如蚊蝇:“不后悔。” 听得此话,周彦华的脸色才好了些许,轻捋了捋我的头发,忽地就笑了:“美珠,我偶尔也想听听你的真心话,你却似乎总是害怕我知晓你的那番心思。方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的确害怕他没有笑脸、冷冰冰地与我说话。 听闻,我气愤拂开他仍旧搭在我头上的手,才迈开步子走了两步路,腹部突然像是被谁踢了一脚般,钝钝地疼。我不禁抬手抚上腹部,似能强烈感受到体内的生命,心中顿时一喜,也忘了方才的不快,对着快步前来的周彦华欢快地说道:“他……他踢我了!” 周彦华似乎不知所指,蹙眉看着我,我只得再次说道:“孩子……孩子在动。” 这样说着,我又觉腹部阵阵地疼,不禁双眉倒蹙。周彦华的手掌搭上我的腹部,了然一笑:“他闹你了?” 我低垂着头,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而这一路上,周彦华的手不曾松开我半分,引着我四处看了看,街头的热闹之景令我雀跃不已。看着往来的形形□□的行人和街边花样百出的商品,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我才算真正体会到了有别于白水乡的风情。 白水乡的夜是静谧安详的,此处,却是热闹喧嚣的。 而我,对于有周彦华陪伴在侧的喧嚣之景,竟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赖母有心让周炤帮助赖冬青打理金银铺,说服了赖冬青,周炤也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赖家,并未与我们一道回白水乡。 周彦华本不愿留她在此,终究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后又有我帮腔,周彦华也便没说什么。只是,当回了白水乡,他才略略指责了一句:“你为何要随着炤儿胡闹?” 看在周炤一往情深的面子上,我本就有心撮合她与赖冬青的姻缘,却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8 被周彦华指责为“胡闹”,我心里不服气,驳道:“我如何胡闹了?你看不出炤儿是真心喜欢冬青么?还是你看不上冬青商人的身份?” 周彦华见我语气不善,倒先软了下来,语气也放缓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炤儿……炤儿嫁过人了。炤儿有心瞒着此事,说明她心里仍旧有顾忌,怕对方在意她的过去。我不知赖老板有朝一日知晓真相后会如何,他母亲一看便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怕是万万容不得此事。” 我也曾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周炤与我讲过,她虽嫁过人,却与黄花闺女无二。 周彦华为此事烦恼,我又不禁为女子的命运感到悲哀。 男子再娶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女子再嫁却要忍受世间的不公。 如此,我又想到了周彦华那段在长安的过往。 女子的贞洁,在他们这样出身显赫的门第里,看得尤为重要。而那位与他和离的妻子,在他走后,又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我原本对那位从未见过的长安女子怀有敌意,却在明了周彦华与世间男子无二的观念后,反倒为她感到不平。虽说不是被休弃,她的处境想必也十分艰难。 “所以,你是觉得炤儿不配再嫁人了么?” 对于我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周彦华愣了愣:“找个寻常人家最好。” 我冷笑:“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家?无父无母,少了许多麻烦。” 周彦华看出我的不对劲,正要说些什么,我已无心去听,径直躲开了他,一个人回了屋子。 至于昨晚在夜市上给家里带回的点心,周彦华想必会亲自送过去。 这几日,我几乎花光了手头的所有积蓄才为阿姊精心准备了一份礼。而即便是凭我手头的积蓄,也不够在赖冬青的金银铺里挑上一件饰品,后来,赖冬青因询问了我,才只收了我一半的价钱。 我摸出贴身藏着的银手镯,阳光洒落在上面,点点银光在我掌中跳跃浮沉,十分耀眼。手镯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那是盛开在骄阳下的茉莉,虽无牡丹的娇艳,却清雅脱尘,有梅的馨香,兰的清幽。 清雅悠远的茉莉,最适合阿姊了。 我再细细翻开,手镯内里镌刻着金银铺的特有标识:赖。 此时,我才猛然醒悟:赖冬青许是将心中的情愫藏在了这镯子里。 赖冬青认为阿姊如同茉莉般清雅,而他的这份深埋的情愫,又何尝不是像茉莉般纯净无暇呢? 爱而不得的爱恋,除了成全,便只剩下默默守护了。 这样的爱恋,太过卑微,却又最令人动容。 人世间的情爱纠葛,理不清,剪还乱。 我收起手镯,收拾一番,正打算出门将手镯送到阿姊手中,忽听前院传来一声惊呼。 冯婶! 我来不及多想,出门小心翼翼地来到前院,便见冯婶正艰难地从花木下爬了起来。我已然知晓她是摔着了,忙上前扶过她的手臂,问了一句:“我们才回来不久,您怎么就过来了?” 冯婶咬着牙揉着腰,眉头拧得紧紧的,痛苦万分地说:“我是怕你们饿着肚子,这才赶过来给你们做些吃的。哎哟——我的老腰!” 扶着冯婶走了两步路,我便看到花木下的几盆玉簪花已狼狈不堪,怕是活不成了。 这几盆玉簪花是周彦华精心培养的花卉,如今虽花期已过,他也依旧十分精心地料理。我不知他为何偏爱这在夜间绽放的花,也没有多问,即便问了,得到的也都是些我不知晓的情趣,不如不问。 眼下,好巧不巧,冯婶摔倒的地方,正是他培育玉簪花的地方。 我正想着如何向周彦华说明,听到冯婶不住地喊疼,不禁头疼万分。 我扶着冯婶在堂屋坐下,叮嘱了几句,又转回到房间里,想看看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也可帮冯婶缓解缓解疼痛。然,找了一圈,我也没找到,只得重新返回堂屋里。 然,堂屋里,冯婶已不在了。 我走出堂屋,周彦华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站在那几盆遭殃的玉簪花前,眉目阴郁。他身边还站着福多和陈秀梅。 我一看到福多又和陈秀梅纠缠在一块儿,也忘了冯婶和玉簪花的事,跨下台阶,冷下声音唤了一声:“福多!” 那三人纷纷偏头看向了我。 而福多听我那般唤他,只是站在那儿咧嘴笑着;陈秀梅依旧是一副不待见我的模样,只有周彦华看着我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温和,反而带着一丝质疑。 我看见他伸手指了指脚边破碎的花盆,缓缓地问了一句:“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我知晓他爱护这些花,只得对他实话实说:“冯婶不慎在这里摔了,这才弄坏了你的花,你也别怪冯婶。” 周彦华脸色不变,环顾了一周,却是陈秀梅突然笑道:“师娘,我们进门便没看见冯婶,你要是说被哪只不长眼的阿猫阿狗给弄坏了,先生没准就信了,可你别什么好事坏事都推给冯婶啊,冯婶可没来过。” 我听不得她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而她的话里的矛头却是指向了我。我知她不安好心,横了她一眼:“用不着你来判断是非对错!” 陈秀梅轻吐舌尖,偏过头,不再说话。 我再抬头看向周彦华,他的目光正落在了我的裙摆上。 因方才扶过冯婶在花架下逗留过,此时,我的裙摆和鞋子上也沾上了泥土和花叶。 观周彦华渐渐凝重的脸色,我知晓他许是跟陈秀梅有了一样的猜想,认为是我弄坏了他心爱的花,从而将责任推到了冯婶身上。 我已察觉到冯婶骗了我,她并没有摔到腰,而这几盆花说不定正是她故意为之,然后嫁祸到我身上,从而挑拨我与周彦华之间的情感。 我不知,她为何要这般算计我。 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冲突,也从未亏待过她。 我不由得看向在一旁暗自得意的陈秀梅,目光渐渐变得冷然,笑着唤了一声:“陈秀梅,原来,你还没死心。” 陈秀梅立时满脸无辜地看着我,眼里甚至挤出了几滴泪:“师娘,你在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转而看着周彦华说道:“信不信我,我都接受。” “我……” 周彦华的话语才说出口,陈秀梅便蹿到周彦华身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先生,我什么也没说,师娘就给我脸色看。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没能原谅我么?其实,我可以让我爹找外边的朋友找来玉簪花的种子,先生也不要因为这几盆花与师娘有了嫌隙。” 周彦华原本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及至听到“玉簪花”后,便看向了她,眼里染了笑:“那便麻烦令尊了,届时我可以出钱购买。” 陈秀梅却娇媚一笑:“先生说哪里话!先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69 生是懂花爱花之人,送给先生最好不过了。只是,先生可不能再马虎,不然,我可没处再为你去寻。” 周彦华客客气气地应下了。 我看他与陈秀梅交谈甚欢,心口堵得慌,要寻福多一起去看看阿姊,转眼,哪里还有他的人。我左右巡视了一圈,清喊了一声:“福多!” 福多从院门外探出脑袋,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何事?” 我走出院门,小声对他说道:“陪我去佟家吧。” 第25章 本是寻常夫妻情 因佟亚群在家,我只将手镯送给阿姊,与她短暂地叙了话,便随着福多回了娘家。 我想,我有必要当面与阿娘谈谈有关“云菇”的事。 阿娘正坐在院内的太阳下,纳着鞋底,在她一旁的矮桌上的竹筛子里已躺着几双纳好的鞋底。我发现其中有两双婴孩的鞋底,心知阿娘是为我与阿姊肚里的孩子准备的,心口不禁一暖。 我捧着一只婴孩的鞋底反复地看着,阿娘已提过一壶热茶搁在了矮桌上,笑眯眯地道:“周先生才送了礼来,说你在家歇着没能来,哪知他前脚走了,你后脚便来了。” 阿娘说着已为我斟了一杯热茶,坐到我对面,满张脸都洋溢着温柔慈善的笑容。我捧起热茶,隔着氤氲热气看过去,发现阿娘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也多了许多灰白的发丝。 阿娘的头发一直很漂亮,阿姊也有着如同阿娘一般如瀑的黑长的柔顺头发。 岁月果真不饶人,女子的岁月更是经不起岁月的消磨。 我记忆中的阿娘端庄秀丽,不知不觉中,岁月竟将那份美丽一点点消磨了。 而阿姊,正是随了阿娘的样貌。 我盯着阿娘一言不发,思绪飘飘荡荡,忽听阿娘一声叫唤,我才收回思绪,放下手中的热茶,望向对面的阿娘,张了张口,又不知如何开口。 对于我的归来,阿娘是打心底里高兴,我不忍开口败坏了她的兴致。 然,我的些许小情绪依旧逃不过阿娘的眼睛,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我,斟酌着问道:“美珠,你有话要对娘说么?” 阿娘既然这般说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全盘托出:“不瞒娘说,女儿此次去镇子里,实则是因几日前的夜里,女儿稀里糊涂地去了河边,险些被人害掉了腹中的孩儿。” 我观阿娘的神色蓦地一紧,看上去异常紧张。我看在眼里,心知阿娘果真是知晓我夜间有着梦行症的行为。如此说来,关于食用云菇带来的后果,她也应知晓。 见阿娘这副模样,我微微倾过身子,略带恳求地说道:“娘,女儿问了大夫,云菇不能长期食用。您与爹为何要瞒着我这样的事?为何想要以此让我忘掉从前的一些事?” 赖冬青陪着我看大夫的那日,大夫只说长期食用云菇会让我记忆混乱。可我却始终想不明白,若是记忆混乱,我为何独独忘了与张庆延有关的一切,独独忘了我曾喜爱的延哥哥? 后来,我又单独找那老者大夫详细询问了此事,老者大夫的一席话让我豁然开朗。 人在长期食用了大量的云菇后,若在其记忆混乱期间进行心理暗示,将一段记忆进行催眠,那段记忆便被尘封了,很难再想起。若是当事人自己也想要忘记那段记忆,旁人只需对其进行简单的心理暗示,那人也会将那段记忆忘得干干净净。只要不再接触与之相关的人和事,也许,那人都不会察觉到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 初次听闻这样离奇的事,我不愿相信。然,只要想到我就是其中的当事人,不由得也信了七八分,却是依旧想不通我与张庆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止是张庆延躲了我这些年,爹娘也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忘记他。 如今,阿娘躲闪的态度,更是令我心中生疑。 我因急切想要知晓这其中的真相,起身走到阿娘身前跪下,阿娘弯腰想要扶起我,我死死抓着阿娘的手臂,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含着泪道:“娘,您养我教我这些年,您的恩情女儿铭记于心。可是,女儿求您,求您将那些事告诉女儿!” 阿娘眼中泪光闪闪,她偏头擦拭着眼角的泪,而后冷着脸低声训斥道:“美珠,你如今已嫁了周先生,自当一心侍奉在他左右,怎可朝三暮四想着别的男子?” 我道:“女儿从未想过再与延哥哥有何瓜葛。女儿只是不明白,爹娘为何要采用当年的办法来让女儿忘了他?” 阿娘猛地起身,双目瞪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到如今还想着他!爹娘是为了你好,知晓真相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当初,你因为此事差点丢了命!” 我震惊不已,阿娘的目光渐渐柔和,俯身抱住我,流着泪说道:“好孩子,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虽不是爹娘的亲骨肉,爹娘早已视你如己出,不会害你。听娘的话,不要再问,和周先生好好地过下去!” 而我仿若听不清阿娘之后的话语,抬头看着阿娘,讷讷地问道:“我为何差点丢了命?” 阿娘眉心陡然拧紧,抬起手似要打我,却终究下不了手,喟然长叹:“娘让你不要再问,你听话好不好!” 我木然地看着阿娘痛心疾首的模样,脑中似想起了什么,倏忽之间,却又消失不见,捕捉不到丝毫踪迹。 我如同木偶般任由着阿娘拉着回到座位上,感受着阿娘轻柔的抚摸,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目。泪眼模糊中,我看见福多从屋内出来,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对他露出了一抹笑,轻声唤道:“福多……” 福多定定地看着我,脸上无甚表情。他转而看向阿娘,轻声道:“娘,我去让周哥哥来接姊姊回去。” 阿娘没说什么,只是擦着泪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蹭地站起身,急急地说道:“我自己回去。” 阿娘与福多皆是一愣,见我已向着院门走去,阿娘忙对福多说道:“福多,去送送你二姊。” 福多应一声,赶忙上前扶过我的手臂,眉开眼笑地看着我:“姊,我送你回去。” 我对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路上,我企图从福多嘴里套出些什么话,可这家伙的嘴巴格外严实,饶是我如何哄他,他绝口不提我与张庆延的事,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不知晓我与张庆延的事。 我压根不信他的话。 等渡船的间隙,我试探着向河中走去。福多见状,慌乱地拉住我的手臂,气喘吁吁地将我扯上岸,惊惶不定地看着我,道:“姊,你不要想不开啊!一尸两命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道:“我并不想死,我也不知我怎么就向着河中去了。” 福多惶惶不安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0 不说,我也不好逼迫他。 若不能从阿娘与福多这里得知真相,更不指望能从阿姊那里得知什么了。 我曾因张庆延差点丢掉了性命? 如今想想都觉得好笑。 曾经的我,竟也会因儿女之情寻死觅活的? 福多送我回了家,院中寂寂,花木架下已被清理干净,不见了周彦华最爱的那几盆玉簪花。而我,不见了那几盆玉簪花,竟有些不习惯,心口空荡荡的,有些发慌。 穿过堂屋,我在天井里看到了正坐在窗下捧书而读的周彦华。 阳光落在他肩头,他的半边脸也沐浴在了这柔和的光芒里,静谧安详。 听闻动静,他微微抬头,眯了眯眼,随后,嘴角微微上扬,搁下手中的书册,缓缓走下台阶,笑着说道:“回来了。” 明明离开前,我还在为他因玉簪花一事质疑我的眼神和与陈秀梅相处的情景而独自怄气,此刻见了,对他的气愤已荡然无存。 很奇怪的感觉,他的一言一行都令我如同沐浴在了暖暖的阳光下,千疮百孔的心也被他的笑容包裹。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小跑几步,向他微微伸出了双手。他见状,大惊失色,大跨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我奔向他的身子抱住了,我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攀上他的身子想要亲他,却被他躲开了。 我正为他的这一举止感到恼恨,忽听身后福多慌乱的声音:“姊,我先回去了!” 我竟忘了福多还在这里! 我万分羞恼地推开周彦华,转身去看,福多早已跑得没影了。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怪不得周彦华方才极力躲着我了。 而我在福多面前露出了这般面貌,只觉日后再也没有脸面见他,也不知他会如何看我呢! 我羞得低头走向房间,听得周彦华的叫唤,我的步伐微微顿了顿,又一声不响地向着屋子走去。周彦华上前随着我进了屋子,我更是羞得不敢抬头看他,他轻笑一声,捉住我的一只手腕,将我带到他面前,随即捧起我的脸,满眼温柔笑意地看着我。 被他捧着脸颊,我避无可避,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正不知如何放下方才的尴尬。周彦华轻抚了抚我额前的秀发,叹了一口气:“在外头受委屈了?” 我愕然,目光转回到他脸上,见他担忧关怀的脸,低头嘟囔道:“没有。” “嗯?”周彦华显然不信,低头靠近几分,“你方才见到我的举止,分明就是受了委屈。” 其实,我只是为家人瞒着我那段被我遗忘的记忆而不解和难过,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见了周彦华,我只觉自己那空荡荡的心灵仿佛找到了依靠般,眼里心里只容得他一人,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听听他轻声细语的安慰。 不想,我极力隐藏的情绪,竟因发自内心的一个举动而被他一眼看穿。 然而,我却不愿将在阿娘那儿遭遇的事说与他听。 先前,他说阿爹向他坦白了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与张庆延的过往。而家人极力瞒住我的真相定不易被人接受,周彦华想必也是如此。 我想,阿爹也许并未向他全盘托出。不然,那段令家人忌讳到惶恐的有关我与张庆延过往的真相,他又怎会接受?又怎会毫无芥蒂地娶我为妻? 对于我偶尔挂念着张庆延,他都极度不喜,若是知晓我曾因张庆延险些儿丢了命,他又如何能忍? 而周彦华见我沉默不语,低声唤道:“美珠?” 我不想他追着此事不放,抬头对他笑道:“我去看了大姊和娘,谁能委屈了我?要说谁让我不痛快了,也只有你。” 周彦华的眉心拧紧,声音哀沉:“你在说那几盆玉簪花的事?” 我不置可否,周彦华却是低低地解释道:“美珠,我从未怀疑过你。你走之后,我找冯婶问了,此事在我料想之中,她也是受人逼诱才做下这糊涂事,也有了悔改之意。至于是否还留她,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周彦华这话分明是在为冯婶说情,而他心里想必仍是想要留下冯婶。想到冯婶往日里的殷勤与关照,我即便因为她有意栽赃我一事而心里有气,却也不至于恨她。 如今,又有周彦华说情,我瘪瘪嘴,满心不悦地说道:“她是你找来的,是去是留看你的意思。” 周彦华欣慰一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翼:“我替冯婶先谢过你了。” 我佯怒地打掉他的手,气呼呼地回到桌边坐下,没好气地望着他,道:“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岂会这样善罢甘休!还有,你为何要维护那背后之人?” 周彦华走到桌边坐下,笑着说:“你不是早已知晓是谁了么?” 我忿恨不已地盯着他:“可你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甚至想要袒护她!她家有钱收买你们,你们也都巴巴的巴结她,任由着她来欺我辱我!” 我明明知晓周彦华只是看在了陈家的面子上,才给了陈秀梅面子。可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受了冤屈,周彦华竟丝毫没有怪罪陈秀梅的意思,甚至还对她笑脸相迎。思及此,我心中的怨气犹如山洪暴发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都欺我无父无母,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从未在意过我的想法。我不想这样糊里糊涂地活着,一辈子活在别人安排好的生活里,到头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爹娘欺我瞒我,连阿姊也不愿跟我讲实话,你也是……” 我这如来的情绪让周彦华措手不及,而他却一句话不说地轻轻将我抱住了,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后背。我挣扎了几番,他不得不用力抱住了。 这一日我受了太多的委屈,碰了一鼻子的不快,此刻心中只有不满与愤怒。 我一口咬上周彦华的肩头,他手臂的力反而愈发大了,箍得我的胸口发闷,我又对他又踢又打,哭喊着:“你放开我!” 周彦华也没提防我会突然踢打他,身子受痛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径直从凳几上栽倒在地,屋内顿时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我慌乱地起身,看着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我猛然醒过神,神智清明了几许,一步步慢慢挪到他身前,缓缓地蹲下,低垂着眉眼问道:“没事吧?” 周彦华皱着眉头揉着后脑勺,忍着痛□□了一声,许久才道:“没事。” 我看着他渐渐舒展的眉头,将手伸到他脑后,摸索到他手掌按着的地方,轻轻推拿按摩着。他偏头看我,抬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渍,眼中柔情似水。 我微红着脸耷拉着脑袋,原本按摩着他后脑勺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只是掀起眼皮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脑袋。随后,他微闭双目轻轻地吻上我紧咬的嘴唇。 这轻微的触碰令我浑身一震,竟有些不知所措,紧闭双目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1 ,紧张不安地跪坐在地上,一时不知身处何方。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悸动的时刻了。 夫妻间的亲近,我早已习惯,也能平常心对待。 此刻,我仿若再次回到了那段情意朦胧的年月,一举一动都显得小心翼翼。 那时,他细致温柔,将我捧在手心里呵护,即便有过争吵不快,回味起来,却洋溢着浓浓的情意。 此时,我的心深陷进了这份轻柔细致的关怀里,双手已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他。他那原本扶着我的头的手掌,已慢慢向下移到我的腰身,手臂圈住我的腰身,稍一用力,我的身子便跌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温柔纠缠许久,恋恋不舍分开之际,他空出的那只手抬起,将我耳边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如水般眷恋的目光看得我面颊发烫,埋首在他胸口,心中早已一片混沌。 我甚至忘了,前一刻,我还在泪流满面地向他哭诉,此刻,却又是如小鸟依人般乖巧地依在他怀里。 心思难明时,周彦华轻抚着我的头,在我头顶问了一句:“美珠,你回来便不对劲,发生了何事?我是你丈夫,你有烦恼可与我说说?” 我依旧不知如何向他说明,只摇了摇头:“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说,连我自己都不知困扰我的是何事?” 周彦华语露疑惑:“还是为庆延的事?” 我蓦地抬头看他,看他脸上并无冰冷的神情,便问:“你是不是知晓我所有与他有关的事?” 周彦华皱眉道:“我并非知晓所有。我只是听你爹说,你若执意过往之事,会害了你,让我不要在你面前提起他。而你与他同在白水乡,避免不了要碰面,他的出现定会勾起你的回忆……那些往事,不利于你。” 周彦华该不会对我撒谎。 从他话语里,他显然也不知晓我与张庆延过往的真相,也不过是从爹娘口中得知,我与张庆延曾经互有好感。 我不禁大感失望,想了想,还是将积压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今日,我去找娘求证了一件事,无意中得知,我曾为了他险些儿没了命。” 我抬头看他,他一脸平静,目光深沉幽暗,我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思。 然,话一出口,我也顾不得其他,盯着他,问道:“这些,你知晓么?” 周彦华缓缓低下头,猝不及防地张嘴咬住了我的唇瓣,略带惩罚性的肆虐了几下,后又抬起头,低垂着眉眼,幽潭一样的双眼令我浑身一震,我竟不敢直视。 我的躲闪令周彦华十分不悦,他扳回我的头,注视着我,低而有力地道:“我不知晓你与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也不想去追究。但是,请你忘了他。” 周彦华也不是头次在我面前露出这样霸道的一面。我害怕面对他这张毫无喜色的面无表情的脸,竟不敢去忤逆他的意思,顺从地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视线落在隆起的腹部上,忽又想起那夜莫名其妙的事,对于那个想要谋害我肚子里孩子的人,我依旧耿耿于怀。 隐隐约约,我觉得此事与张庆延有关。 细细想来,那晚,他出现得太过及时。我当时感激他出手相救,一心以为是巧合。 可是,真的是巧合么? 我相信他不会谋害我的孩子,可是,他一定知晓欲谋害我的孩子的那人是谁。 “周彦华。” 我极轻极淡地唤了一声,周彦华轻声应了,见我不说话,便低头问:“怎么了?” 他的话语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沉,带着些许的宠溺与纵容的味道。 此时,我也懒得计较他前前后后的态度,微微仰头看向他,一脸沉着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你去镇子找冬青未回的那夜,有人想要害死我腹中的孩儿,是延哥哥救了我。” 周彦华瞳孔猛地一缩,似责备似关怀地说道:“你为何到如今才说?炤儿不知你夜里出去了么?” 那晚,张庆延对我做出了过分的举止,我心里本就对周彦华有愧,对那夜的事更是没有一点头绪,后来又因应下了周炤的话,又怎好与他提起此事。 面对周彦华这温柔的责问,我沉默以对。 周彦华也不逼迫我,扶着我起身坐下后,目光在我腹部停留了许久,甚至满是爱怜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看着他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我心里的阴霾散去了许多,却又总是忐忑不安,微微笑着问了一句:“我夜里有梦行症,你不知晓么?” 周彦华震惊地抬头,后又恢复成一脸常色,极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既已知晓,我也不再瞒着你。” 见我脸上并无异色,周彦华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也只是自炤儿来后才发现你有这一病症。某个夜里,我在书房看见你从房间出来径直出了门,叫了你,你也恍若未闻,即便见到了我,也好似没看见一般。我发觉不对劲,一路跟着你到了姻缘树下,你坐在那儿哭了许久,便又回了娘家。那时,我便从你娘那儿知晓了此事。那几日,你恼我恨我,也常常一人在夜里出去,我只能跟着你,而你去的多是我们去过的地方,我也因此确定了你的心意。” 他顿了顿,伸手轻抚我的脸颊。我微微抬头,触到他哀伤又怜惜的目光,张了张口,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彦华微微笑了笑,走近我,弯腰注视着我,柔声道:“美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只需待在我身边即可。我们不计过往,只守着我们的家人,就在此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好么?” 我本已被他这番真诚的话语打动,想要在此与他和家人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可是,思及过往种种,我又心神不安,张口道:“有人要害我孩子,我如何安心?” 周彦华温声道:“这事我会处理,你别为此伤神,一切有我。” 我呆愣地看着他,发现他并非说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然,那萦绕在脑中的模糊记忆,总是令我不安。 第26章 当时年少不知情 用过早饭,我随意在天井里走了几圈,向着书房那边望了望,想要找周彦华说说话,又怕打扰到了他。 我悻悻地踏上台阶,经过周炤屋门前,竟有些想念起了她在时的日子。 至少,不会这般无聊。 沿着屋檐慢慢走到书房前,我趴在门框上探头向屋里看了看,没在书案前看到周彦华,正要踏进去看个究竟,他的身影已从屏风后的隔间里走了出来。见了我,他脸上露出讶然的神情,随后,眼角眉梢都带了笑,一步步朝我走来。 跨过门槛,他扶住我的手臂,问了一句:“可是有事?” 我抿嘴笑笑:“没什么事。闷得慌,便来看看你。” 周彦华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2 神色一暖,却又不无遗憾地说道:“我须出去一趟,不能陪着你。你若无事,看看书也好,我尽早回来。” 周彦华如今虽闲了下来,却因应了赖冬青修路一事,虽说服了少许乡亲,村中的老者却依旧持反对态度,坚决不允,周彦华也只能坚持不懈地与村中老者磨口舌。 自镇上回来后,他也常为此出门,我也并不多问,回屋找出一件夹袄给他穿上后,对他叮嘱了几句话,这才送他出了院门。 遇上在院中修剪花木的冯婶,冯婶笑脸盈盈地打了声招呼,又一心一意地专注做着手头的事去了。 最初,冯婶每每料理好了我们的一日三餐后,便急急忙忙地回家了。自她损坏玉簪花一事后,她总是会将这屋里屋外收拾得妥妥帖帖才离去,对我的态度比以往更是亲切,甚至有着讨好的意味,对我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一丝不苟,时常会教我一些养胎的经验。 我原本因那日一事对她没有往日的笑脸,但被她这般照拂讨好,也不能总是不待见她,渐渐地,对她也有了笑脸。虽依旧敬她是长辈,终究因心里有了梗,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她。 此时,我送周彦华出门,她主动上前打招呼,我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目送着周彦华走远,我转回到院内,冯婶不知何时从厨房端了一碗甜汤出来,搁在堂屋的桌上,便朝我招了招手:“夫人,外边天儿冷,进屋喝点甜汤暖暖身子。” 她满脸善意,原本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庞,此刻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我也不禁笑着应了一声:“麻烦您了。” 冯婶笑呵呵地道:“夫人说哪里话!您与先生能不计前嫌留下我,我真的不知……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呢!” 我坐下接过冯婶递过来的甜汤,舀出一勺送进嘴里,甜丝丝的,却又不腻人,我不觉埋头多喝了几口。听闻冯婶这番话,我抬眼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道:“要谢便谢周先生吧。” 冯婶呆愣片刻,随后干笑了两声,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喝完甜汤后,收拾一番又对我叮嘱道:“先生不在,我离开时会锁住院门,夫人在家好好歇息。” 我不咸不淡地应了,看着冯婶朝厨房去了,才起身去了书房。 一个人待着烦闷又无聊,又无心做针线活打发时间,我只得听从了周彦华的建议,来此看看书练练字。 时间悄然而过,我练字练得胳膊酸痛,搁下手中的笔,起身看了看窗外,外边光秃秃一片,满目苍凉。 我在隔间躺了一会儿,总会被惊醒。 近来,我感觉腹中的胎儿动得愈发频繁了,虽为此欢喜,可每到夜里他又总是搅得我睡不安稳。睡觉,已是令我痛苦万分的事。 而对于周彦华而言,他嘴里不说,我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煎熬。 我与他不说是新婚燕尔,却也是新婚夫妇,每到情热之时,他也从不敢做出更深一步的动作,生怕伤了我和孩子。 对此,我心中对他有愧。 我不禁疑惑这一日周彦华因何事出门,直到晚饭后,也不见他回来。冯婶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眼见天色黑透,我便让她将饭菜热一遍就回去。 我一个人坐在桌边吃着饭,却食之无味。然,为着腹中的孩子,我几乎是将饭菜塞进了我的口中。拖着笨重的身子在厨房清洗了碗筷,腹中的孩子却偏偏在此刻不住地踢打着我,我扶住门框缓缓地坐在门槛上,抬手轻轻抚摸着腹部,轻言安抚了几句,腹中渐渐平静下来,我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身子十分疲惫,无力起身,只好靠坐在门框上歇歇。 冬日夜晚的风冰寒入骨,我浑身一个寒颤,偏头看了看屋檐外,天空中竟落了雪。 年后的雪格外冷一些。 我扶着墙撑起身子,回到屋子点上灯,环顾一周,因身子实在困倦,便裹着被子坐在床沿歪在床头睡了。 茫茫雪色里,我似乎看到了周彦华,他身旁立着一名女子和一名小孩,我看不清那两人的面貌,心口却痛得无法呼吸。张口呼喊着他的名字,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便牵着那女子的手转身走了。 我紧追几步,大雪吞没了眼前的身影,白茫茫的雪色里,只有我。 腹中的孩子不住地踢打着,我疼得瘫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眼角的泪水凝结成冰。耳边风声呼呼、雪花飘飘,我浑身僵冷,只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意识模糊间,我伸手触碰到一点温暖,本能地靠向那一处,哑着嗓子嘟哝了一句:“周彦华,不要丢下我和孩子。” 获取到温暖,我的意识渐渐清醒,抬头想要看看那给予我温暖的是何物,身上却似有千斤重,压得我动弹不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陡然睁眼,周彦华那沾染了寒霜的脸便映入了我的眼帘。此刻的我,被他用被子包裹着抱在怀里,他正向着床边走去。 许是不曾料到我会突然醒来,他眉心微微抖动了一下,随后,嘴角便漾起一抹笑,轻手轻脚地将我放回了榻上。 我的脑子有些糊涂,一时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我呆呆地看着他替我掖好被角,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见他出了屋门。 待我回味过来,才记起他只是出屋去清洗身子。 躺在床上,我渐渐想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我在睡着的时候,又犯病了。在我快要冻僵在雪里时,周彦华及时回来将我抱了回来。 我想起他前些日子的话,心中又酸又涩,伴随着股股暖流,搅得我的心里愈发难受。 在我犯病的夜里,他想必从来不敢深睡,担心受怕地守着我。在我无意识地出门后,又一路跟着我,然后再将我抱回来。 他明明为我做了这些,却从不与我说。若不是向大夫询问了一番,我怕是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份无知里,不知他在背后有着怎样的守护与付出? 周彦华进屋坐在床沿弯腰脱鞋时,我从被子里探出半边身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哽咽着唤了一声:“周彦华……彦华……” 周彦华的手掌覆上我围在他腰前的手,轻轻摩挲着,我能听见他细微的叹息声。 “你在哪里找到我的?” 周彦华没有立马回答我,只是轻轻捧起我的双手,一点点举起,凑到唇边。他的唇瓣带着些许凉意,而他却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最先的动作,坐着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他为何沉默不言,不安地唤道:“周彦华?” 周彦华如梦初醒般,松开我的手,转而侧过身子看着我,笑道:“我回来见你睡在门槛上,因怕我身上的寒气冻着你,便用被子裹起抱了进来。” 我感到有些意外。此次,我竟然只是坐到了屋门口。 周彦华抬手用指腹摩挲着我的脸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3 颊,满脸愧疚地说道:“美珠,我不会再让你在夜里等我了。” 听言,我鼻子泛酸,吸了吸鼻子,嗡嗡地问:“那你白日里去做什么了?” 周彦华沉声道:“找庆延问了问我未回那一夜的事。原想能早些回来,不想被旁事给耽搁了,也因此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我见他诚挚的双目,笑着剜了他一眼,又正色问道:“你问出了什么?” 周彦华神色闪烁,许久,才万分为难地说:“我不知那夜你与他发生了何事?我去找他问了,他并未与我明说,只说他该死。而他,似乎因此事才病了这些日子。我见他病得严重,也未多问……” 我的神色蓦地一紧,抓着周彦华衣袖的手也用了几分劲,等意识到时,却又不敢去看周彦华的神色。那夜的事,我不敢向他坦白,毕竟我也算是被张庆延轻薄了,若让他知晓此事,我不知他会如何看待我与张庆延。 然而,听闻张庆延因那夜的事病得严重,我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紧张神色。 我正要撤掉抓住周彦华衣袖的手,周彦华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道:“我可随你一道去看看他,他也一直想见你。”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瞅着他:“你……你不在意?” 周彦华轻扬嘴角:“我信你。” 听及,我情不自禁地凑近他,亲了亲他的脸颊,在他错愕之际便躲进了被子里。 周彦华掀开被子侧身抱住我时,依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美珠,我回来晚了,肚子还饿着。” 此时我才想起这一茬,然,听他用着意味不明的语气说起此事,我忽觉不对劲,硬着头皮道:“饭菜我替你留在了锅里。” 周彦华道:“冷了,吃了会闹肚子。” 我忙起身,急急地说:“那我替你热一热。” 周彦华将我拖进被子里按下,皱眉道:“夜深了,我也饿过了,你别折腾。” 我听他语气不好,小声问了一句:“那你还说你肚子饿着……” 周彦华却是扬眉一笑,笑容清浅,眉目温柔,突然就抱住我的头吻住了我的唇。每每浅尝辄止后,又眷恋万分地留恋不止。 我明显感受到他这次与前些日子的亲近不一样,心里不由得慌了神,好容易喘过一口气,伸手挡住他的嘴,通红着脸,道:“周彦华,不行,孩子……” 周彦华握住我捂住他嘴的左手手腕,微微张开嘴,转而轻轻啃咬着我的手指,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烈。我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面颊通红,只得尝试着远离他,他一路相随,温暖柔软的唇瓣扫过我的脸颊,舌尖轻触我的耳廓,充满魅惑的声音撞进我的耳里,痒痒的。 他说:“如今胎儿已坐稳,我轻点。” 听闻,我很想骂他一句:衣冠禽兽。 早间醒来时,窗外霜寒雪白,天空昏沉,时不时飘下几朵雪花。 我看着床头放着整整齐齐的衣衫,心知是周彦华准备的,会心一笑,穿戴齐整便开门出了屋子。 一阵冷意窜入身体,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短袄。放眼望去,白茫茫天地间,万物都似笼罩在了冰寒里,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 屋前台阶上的积雪不知被谁清扫了,门前那条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小路两旁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混杂着污浊的泥水,凌乱不堪。 这个时辰,冯婶没有过来,这一切也只能是周彦华的杰作。 他是怕我摔着了,才一早起来铲雪,为我铲出了这条平整的道路。 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为他这般细心的关怀而感动得一塌糊涂。 沿着小路小心翼翼地走去,我来到前院,院中的梅花含苞待放,花苞上的积雪不染纤尘,莹莹夺目。 红梅,白雪,采雪的男子。宁静,祥和,令我这颗在冰天雪地里的心蓦地一暖,呆呆地站在屋檐下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寒风入体,我才向前迈出两步,站在台阶上,对着角落里全神贯注采雪的人喊道:“周彦华!” 周彦华挺直了微微弯下的脊背,攀着梅花枝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枝头,转身对着我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的头顶是娇艳欲滴的寒梅,在这雪色绯红里,笑容格外好看。 我走下台阶,踩着脚下薄薄的积雪缓缓向他走近。见状,他眼里露出几分担忧焦急之色,弯腰低头走出层层枝桠,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手仍托着装雪的小陶罐,对着我快速吩咐了一句:“外头冷,快回去屋里。” 我自然不依他,看到他肩头落了些许积雪,踮脚替他拍掉,边拍边笑道:“活动活动身子,身子也暖和一些。再说,起早看看这雪景也不错。” 而周彦华见我离他离得愈发近了,脚步往后挪了挪:“我身上寒气重,你别靠太近。等我再采些雪,用来煮茶最好不过。” 用雪煮茶我倒是头次听说,也不懂什么门道,方才看他兴致勃勃采雪的模样,我也不再纠缠他,乖乖应了他的话。离去前,我又向他靠近两步,扯过他的衣袖,仰起头嘟起嘴看着他。周彦华哭笑不得,又似有几分尴尬,却在我不依不饶的坚持下,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地在我的唇上点了一下。 看到我心满意足的笑,他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尖,哄道:“好了,回屋里去吧。” 我对他甜甜一笑,这才满心欢喜地转回到了屋里。 用过早饭,待得冯婶离去后,周彦华就着早间采下的雪水煮了菊花茶,请我尝了尝,我尝不出这与平常水煮出来的味道有何不同,慢慢品过后,在周彦华的解说下,才知这也不过是他的另一番闲情雅致。 我又是一阵失落。 好在周彦华并未多说这等雅事,又闲说了几句话,他去他的书房看书写字,我在屋子里绣花绣草。及至眼睛酸疼时,我看外边天色还早,起身去了书房,见周彦华正伏案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也没有近前打扰,只是倚在门框上默默地看着他。 如今这副身子只是稍稍站了会儿,我便有些体力不支、四肢僵冷。我跺了跺腿脚,周彦华这才察觉到我的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快步向我走来,扶着我走到隔间的床榻上坐下。 甫一坐下,他便挨着我坐下了,手掌覆上我的膝盖,轻轻推拿按捏着,轻声询问道:“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到我这儿来干站着?” 我见他近在咫尺的温柔脸颊,犹豫了半晌,道:“我想午饭后,去看看延哥哥。” 周彦华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轻声应道:“嗯,我陪你去。” 我不禁脱口而出:“谢谢你!” 周彦华偏头微微一笑,又拿起我的双手包在他的掌心,突然问了一句:“还冷不冷?” 我反应不及,愣了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4 愣,随后,摇了摇头。 我原本想从他这儿问问张庆延的病情,见他不愿谈论到他,我也不敢去问。他既然愿意陪我去看张庆延,我也可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 即便我幼时与张庆延交往过密,与他的家人,我却少有接触。 然,此次我与周彦华以探病的由头来张家,张家人似乎不怎么待见我,却仍旧十分客气接待了我与周彦华。 仔细算算,自那夜与张庆延不欢而散后,我与他不过才一月未见,他却恍若变了一个人。 周彦华说他病得厉害,我见了才知是何等的严重! 原本俊朗温暖的人,竟会病得皮包骨,那微微牵扯出的笑容惨淡而凄凉,竟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舒心。 张家人说,他早些年便得了肺痨,前段日子,这病又犯了,并愈演愈烈,镇子大夫对此病也束手无策,也只能这样拖着。 听闻是这样的不治之症,我的心瓦凉瓦凉的,看着病床上瘦骨伶仃的人,仿佛触动了记忆深处的情绪,心口仿若撕裂般疼痛。 而张庆延见了我,浑浊的双目里已染上了笑意,眼角更是溢出了泪水,张着嘴似要对我说什么,憋了许久,他才口齿不清地说道:“美珠……我对不住你,也……谢谢你。”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难受不已,早已忘了那夜的不快。我心里有许多话要说要问,却又无话可说,只是一声声唤着:“延哥哥……” 周彦华在一旁轻轻拍打着我的背,低声唤道:“美珠。” 这时,我才想起周彦华一直在一旁,赶紧擦了擦眼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再看向病床上的张庆延,他牵出一抹笑,而后望着周彦华,恳求道:“先生,请您好好对待美珠。我……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我愿替她承受所有,只愿您能一直善待她。” 听言,我心中大恸,不想他这般模样了,仍旧只顾想着我。 我不由得偏头去看身旁的周彦华,他面色如常,平静的双目下似有暗光涌动。他低声道:“你放心。” 张庆延欣慰地闭了眼,似是疲惫至极,瞧他模样,我不敢多加打扰,正欲与他告别,屋外忽然一片嘈杂,我隐约听见由远及近的愤愤不平的责骂声。 来不及起身,那声音的主人便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张家人根本拦不住她。而张家的大媳妇何婉娘见她这般不知规矩地闯了进来,张口便骂开了:“平翠儿,老娘警告你,你可以来看庆延,但是,要是在今儿给我们张家惹了事,我们庆延死也不会娶你!” 我一惊,看看病床上一脸病容的张庆延,又看看已到跟前的平翠儿,一时茫然得不知所措。 看到多年未见的平翠儿,我才恍然想起,那些年,总是跟在张庆延身后的那条尾巴。张庆延似乎极不喜欢她跟着他,总是向我抱怨她黏人、不知趣。 自张庆延躲着不再见我后,她似乎也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今日再见,我早已记不清她的面貌,却又总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原本对病床上的张庆延嘘寒问暖的平翠儿,许是察觉到我一直打量她的目光,她回头,眉眼弯弯地看着我笑着,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然而,我细看时,分明从她带笑的眼里看到了刻骨的恨意。这眼神,令我的心口一颤,十分熟悉。 我努力平复心中的惊骇,哆哆嗦嗦地问着她:“那晚,是你……是你要谋害我腹中的孩儿?” 第27章 岁月无情任蹉跎 平翠儿的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阴冷,眼中的笑意敛去,十分凶狠地盯着我。 张庆延咳嗽的声音响起,很快,她便敛去了所有的神色,转而紧张兮兮地坐在床沿扶起张庆延,顺着他的背轻轻拍打着。我狐疑地看过去,发现她的眼里包满了泪水,全然不似先前对我满身敌意恨意的人。 那一刹,她看向我的眼神,像极了那夜阴冷仇恨的双目。 我不知,她因何对我恨之入骨? 身旁,周彦华轻轻揽过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温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不解地看着他,指着正给张庆延喂水的平翠儿,压低声音道:“她……她就是欲对孩子不利的人,你一点也不在意么?” 闻言,平翠儿只是偏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却是张庆延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满是病容的脸看得我心口难受。我看着他艰难地下床,却又被平翠儿扯了回去,他似是十分恼恨她的举动,推开她,再次下床向我走来。 这时,一直站在门帘处的何婉娘忙上前搀住他,指责道:“哎呀,你这副身子还折腾什么劲,有什么话回去床上说也行啊。”说着,她还不忘向愣在一旁的平翠儿使眼色,平翠儿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却是依旧无动于衷地杵在原地。 我不懂这几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看着张庆延一步步朝我走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猛地,他突然双膝下屈,在膝盖未接触到地面时,已被一旁的周彦华上前托住胳膊扶了起来。周彦华扶起他,便将他的手臂送到了随后而至的何婉娘手中,低声嘱咐了一句:“好好养病。我与美珠改日来看你。” 继而,他又抬目看向一直杵在床边的平翠儿,声音无波无澜地说了一句:“平姑娘,借一步说话。” 我茫然不解地看着周彦华,从他这一言行来看,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平翠儿只是微愣了愣,便向这边走来,张庆延却急急地叫住了她:“平翠儿!” 平翠儿满含深情的双眸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终是对他露出了一抹微笑:“你放心,我懂得分寸。” 说完,她低头走到周彦华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请吧。” 周彦华于袖中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牵引着我出了张家。 平翠儿一直默不作声地跟随在身后。 张家与平翠儿家不过隔了几户人家,途中,她提出去她家坐坐,周彦华并未拒绝,点了点头,便牵着我跟随着平翠儿来到了她家里。 平翠儿家中只有一对年迈的父母,母亲眼神似乎不大好,听说来了客人,眯着眼打量了许久,也不知看清了没有,只是对着平翠儿说着:“翠儿呀,你不是去张家看我那女婿了么?这两人是女婿的大哥大嫂么?” 听闻,平翠儿脸色并不好看,正要说些什么,平父已架起了炉子烧起了茶水,陪着笑脸向我与周彦华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扯着平母回了里边的屋子。离去前,他又对平翠儿挤了挤眼:“好好招待客人,不可无礼!” 平翠儿懒懒地应道:“晓得了!” 待平父平母进了屋子,平翠儿才抬起眼看了我与周彦华一眼,目光落在周彦华身上便定住了,冷淡地问道:“周先生有什么话要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5 对我说?” 周彦华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想听听平姑娘对我们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加害美珠腹中的孩儿?” 平翠儿嗤笑一声,眼中恨意涌现,吃吃笑道:“我与周先生无丝毫仇隙,却对她恨之入骨。周先生想知晓缘由么?” 她并不等周彦华点头同意,又自顾自地说道:“你可能不知晓,她与庆延哥哥当真是两小无猜,就快要谈婚论嫁了!可惜……双方家长都不同意,生生拆散了这对鸳鸯,我因此捡了个大便宜。” 这些事,我已没有了记忆,如今听来,格外吃惊。若我与张庆延真是情深意重,私下里约定让家里人做主亲事并不奇怪,只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竟是张家父母与我爹娘皆不同意我俩的亲事! 是因为亲事遭到了双方家长的反对,我才为此寻了短见,险些儿丧了命么? 那只被周彦华握在袖中的手,因震惊和惶然,手心里已沁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许是察觉到我情绪的波动,周彦华向我投来一道温和的目光,交握的手掌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得到他无声的安抚,我的心海渐渐平静了下来。而平翠儿似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互动,眼睛盯着沸腾的茶水看了看,继续低声说道:“庆延哥哥不喜欢我,我便缠着他,想尽办法讨他开心,可他眼里依旧没有我。张家要替他说亲,他总是推辞,我让我爹上张家提出愿结亲的意愿,他家看不上我,他更看不上我。” 她狠狠擦了一把泪,恨恨地看了我一眼,又道:“我不忍看到他痛苦,想到要放弃,想要成全他,跑去张家求他家人答应他和你的亲事,却多次被赶了出来,他甚至责怪我多管闲事。那段日子,我恨过他,恨他看不到我的付出。后来,你嫁了周先生,那晚他又哭又笑,在那间茅草屋里,我守了他一夜……” 讲到此处,她的话语染上了难得一见的温柔,面颊也微微泛红。 我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想。 “那夜之后,我怀了他的孩子,可他……”平翠儿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渍,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她哽咽不已地捧着脸哭泣着。 后面的话,不用她细说,我也猜到了结果。 她的孩子没了。 “他哄着我流掉了孩子,却又总是念着你。我心里气不过,才想要让你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可他却救了你。”她看了周彦华一眼,眼里泛出奇怪的笑意,微微倾身,对着周彦华说道,“周先生可能还不知道,那夜,她与庆延哥哥可亲近了……” 周彦华神色微凝,眸色深沉,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我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埋下了头,正要挣开他的手掌,他突然起身将我拉起,对着平翠儿冷冷地说道:“如今你也将如愿嫁入张家,往后别再接近美珠。” 平翠儿猛然起身,一脸怨恨地指着我,道:“为何庆延哥哥病了,她却依旧活得潇洒滋润,更有你的体贴照顾,而我……我却要嫁去张家冲喜。” 周彦华问:“有人逼你么?” 平翠儿怔了怔,脸上一脸悲痛,却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周先生,不送了!” 周彦华也不多加逗留,扯了扯发愣的我,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出了平翠儿的家。 回去的途中,我都有些心不在焉,脑中的记忆一片混乱。 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家中。 周彦华并未与我多说什么,我能猜到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我与张庆延的那段过往鲜为人知,爹娘想来只对他说了些皮毛,至于其中具细,如今听平翠儿道来,他想必也是头次听闻。 他本是为孩子一事想要找平翠儿问明缘由,无意中得知了我与张庆延的些许过往,在他意料之外。 然,看他平静如初的面庞,这一切许在他意料之中。 我不愿面对沉默不语、面无喜色的周彦华,看他一个人坐在屋内沉思,走近他,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他蓦地一惊,看清是我后,抬手覆上我的手背,再伸手,便揽住我的腰肢,将我抱在他的腿上坐着,头埋进我的肩头。 我一时不知如何做,想了想,便道:“周彦华,我与他……都过去了,你要信我。” 肩头,周彦华发出轻微的笑声,抬眼看着我,脸上绽开绚烂至极的笑容,看得我一呆。周彦华伸手勾了勾我的鼻梁,我红着脸瞋了他一眼:“你……你过分!” 周彦华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如何过分了?” 我梗着脖子争辩道:“你做出这副姿态,故意让我说好话哄你呢!” 周彦华坐直身子,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眉眼染上清淡的笑意,温柔地说道:“美珠,我偶尔也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我横他一眼:“你懂得就好。这样骗我,简直……” 周彦华却一本正经地道:“我未骗你。我是头次听到你与庆延的过去,而你如今对他也念念不忘,我心里的确不舒坦。” 我红着脸争辩:“我没对他念念不忘!他因我被病魔折磨,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关心关心有什么错!你口口声声说信我,分明不信我!” “你别生气。”周彦华手忙脚乱地抱住我,温声道,“我没责怪你的意思,也没有不信你。我们不要再纠缠此事了,好不好?” 我吸着鼻子,抱住他,伏在他肩头,满腹委屈地说:“你总惹我伤心,我恨死你了。” 周彦华无声地笑了笑,任由着我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 平翠儿被接进了张家那一日,这场婚礼并未太张扬。我知晓张家人不待见我,也没去凑那个热闹,只是心里仍旧挂念着张庆延的病情。 福多午后匆匆过来时,我得知他是从喜宴上回来后,有意向他询问了喜宴上的事。福多絮絮叨叨讲了许多,始终未讲到我关注的新郎身上,我也听得乏味了,倒被他讲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我正欲阻了他的话头,他忽靠近我,神秘兮兮地靠近我耳畔,郑重其事地说道:“姊,周哥哥近来一直往镇子里去,听说是为了修路的事,有时一去也是好几日。前几日他去了镇里,一直未回,娘担心你,便让我过来接你回家住一段时日。” 我看福多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前些日子便回家小住了几日,改日再去看娘吧。今日你周哥哥该会回来了,你回去与娘说说吧。” 福多无奈地耸了耸肩,又陪我唠了唠,便回去了。 其实,周彦华出门前便想送我回娘家住一段时日,我因不想频繁麻烦阿娘,便拒绝了。 毕竟,在外人看来,常回娘家的女儿,定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 周彦华明了我的这一层心思,愧疚的同时,又说了许多暖心贴心的话来安抚我。不得不说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6 ,他说出来的情话虽不如书里那般惊天地泣鬼神,平平淡淡,却最能打动人心。 临近黄昏,周彦华果真回了,连同着周炤也一块儿回来了。我就知晓凭周彦华的性子,定然会抽空回来在张庆延的喜宴上露面。 不管怎么说,张庆延也曾是他得意的学生之一。 回到家,周彦华简要问了问我这几日的情况,我一一说了。他换上一身绛红色的长袍,人看上去也有了几分喜气。出门前,他又对我与周炤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带上礼金匆匆离去。 我与周炤数月未见,关系虽算不上十分亲密,如今见了面,各自倒也欢喜,彼此慰问了一番,周炤便囔囔着肚子饿了。 今日,白水乡有喜事,冯婶一家子自然前去吃喜酒,午间带回几样菜肴饭食与我。眼下,周炤喊饿,屋子里却是没有热气腾腾的香气喷喷的饭菜,我想着做些简单的吃食给她垫垫肚子,届时等周彦华带回酒席上的饭食再吃也不迟。 哪知周炤听说我挺着肚子还要进厨房,忙不迭地将我扯进了屋子里,挽起袖子笑道:“大嫂,等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周炤与周彦华一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厨房的物事一窍不通。看着周炤这架势,我有些摸不准,又有些担忧,难以置信地问:“你从未进过厨房,能行么?” 周炤甩给我一记白眼:“大嫂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么?为抓住冬青的心,我可是身经了百战,定会让大嫂心服口服!” 我倒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假,只是有些惊奇。周炤有些傲气,竟然会为了心中所爱放下一贯的骄傲,不惜一切地去讨好心上人。 我没有她这样的勇气,更没有她这样的气魄。 也许,她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闺秀还是不同的。 然,我终究不放心她一人在厨房里捣鼓,全程守在她身旁,偶尔上前指点几句。看她熟练操刀的动作,我能猜到她为此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倒打从心底希望赖冬青能接受她。 热气缭绕下,我问周炤:“炤儿,你与冬青如今怎样?” 周炤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老样子呗。自从在他铺子里做活后,我又开始舞枪弄棒,虽令他刮目相看了些,他却说我没有姑娘家的样子,错投了女儿身。” 我无法想象赖冬青这样打趣她的情景,却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周炤见我笑话她,张牙舞爪地扑向我:“大嫂,你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折磨你!” 她说着双手便探向我的腋下轻挠了两下,我被她挠得奇痒无比,经受不住倒向了她的怀里,有气无力地道:“快别闹了!看着锅里些。” 周炤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简单炒了两碟小菜。饭菜上桌,她先替我满上了一碗白米饭,脸上露出几分羞涩来:“不及大嫂的厨艺,不过也下得了筷,大嫂可别嫌弃。” 我执筷尝了尝桌前的两碟小菜,味道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确下得了筷。这样的手艺,对周炤来说已属不易,我不忍打击她的信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很不错!比起你哥,实乃天壤之别。” 周炤拄着筷子,自豪地挑了挑眉,又不无鄙夷地说道:“我看这些年若不是有大嫂在,我哥怕是会饿死。” 我尴尬地笑笑。 虽说男子只是迫于无奈才会进厨房,但是,对于进过几次厨房的周彦华来说,这地方是他的一个噩梦。即便他落难对吃食不甚讲究,但是,想要吃好,凭他个人之力,几乎是不可能。他自认为的会熬汤煮粥,煮出来的食物实在令我不敢恭维。 一个连油盐酱醋也分不清的人,进了厨房,只会焦头烂额。 饭用到一半,前院传来几声急急的叫唤,近了些,我才听到有个孩童的声音在唤着“姨”。 佟秀明! 我听出他的话语里带了些许哭音,当下丢下碗筷,提起裙脚,穿过天井进了前院。看着在花木架下焦急乱转的小身影,我走近唤了一声:“秀明。” 佟秀明见了我,便小跑到我跟前,拉住我的手,急急地说:“姨,娘……娘……爹娘吵嘴了,娘一直在哭……” 我顿时怔住了,直到佟秀明的小手再次扯着我的手,我才醒过神,弯腰对他说道:“秀明别哭,小姨这就随你去家里。” 我实在想不通阿姊那样温婉和顺的性子,竟也会与敦厚和善的佟秀明发生争执? 我正打算与周炤说说,哪知她早已到了此处,不等我说什么,她上前,一副仗义相助的模样,摊开手掌说道:“护送大嫂的光荣任务,看来只能由我担任了。” 她煞有介事地上前,一手扶过我,一手欲牵过佟秀明,佟秀明却躲在我身后,转而牵了我的手。见状,周炤咬牙恨恨地道:“臭小鬼!” 周炤有时有些爱较真,我看着她对着佟秀明这样的小孩大眼瞪小眼,轻声劝道:“炤儿,秀明怕生,你别再吓唬他了。” 周炤隐有不甘地冷哼了哼,这才与我一道出了门。 路上,我尽量小心翼翼地向佟秀明打听他爹娘因何吵嘴,佟秀明皆是一脸茫然又悲痛的模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竟嘤嘤抽泣起来。见他如此,我只好不再相问。 佟秀明并未领着我们从正门进去,而是穿过院墙从侧门进了佟家,侧门直通阿姊所住的小院子。才进院门,我便见到佟亚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那样子苦恼极了。 而原本牵着我手指的佟秀明,见了失魂落魄的佟亚群,松了我的手,撒腿向着佟亚群奔去,脆生生地唤着:“爹!” 佟亚群惊得从石凳上起身,一双眼死死地锁在佟秀明身上,低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佟秀明伸手指了指我,眼里仍有着朦胧雾气:“我去找小姨……” 佟秀明这才向我和周炤看过来,面色僵了僵,面庞隐隐泛了红。他将佟秀明拉到身边,转而对着我笑了笑:“珍儿在屋里。” 我观他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心中更是狐疑,上前几步,问道:“姊夫,你与我大姊一向和睦,因何争吵?” 佟亚群面色涨得通红,支吾着不愿言明。我不欲为难他,看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问,叹了一口气道:“姊夫去别处哄哄秀明吧,我去看看大姊。” 屋内光线昏暗,我在卧房的窗子一角发现阿姊时,她正靠在窗边望着外边若有所思。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她静静地独立在暖光里,安静得仿佛一幅画,孤独,哀伤。 周炤是初次见到阿姊,见到这样落寞哀伤的阿姊,她不禁脱口喃喃:“好个惹人怜爱的美人儿!你那姊夫真是好福气!” 我横她一眼,她毫不在意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松开了我的手臂。 而此时,阿姊已回过了神,盈满泪水的双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7 目见到我的那一刻,眼中的光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涩涩地开口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就来了?” 我还来不及答言,看着捧着肚子缓慢走来的阿姊,眼角一酸,却听周炤笑道:“还真是姊妹,过不了多久,你们鱼家就添了两个外孙了!可喜可贺!” 我乍听不觉得她话里有什么,越想越觉得她这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眼下也懒得计较她的态度。 而周炤反而随性地找了个凳几坐下,看着我与阿姊,笑容满面地问道:“我能留下来听你们姊妹俩叙话么?” 我并不想周炤掺和进阿姊与佟亚群的争吵事件里,而周炤也定然知晓我与阿姊接下来的谈话,对于她留下来的动机,我当真不明了。 以她的性子,总不会对不相关的人的事上心吧? 于阿姊,于佟亚群,她都不会无聊到关心人家夫妻俩之间的事。 果真,还不等我出口劝说,她便满脸笑意地看着我,意味不明地说道:“大嫂,我别无他想,只是想看看如何才能讨得冬青的欢心。” 第28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不禁纳闷了:阿姊与佟亚群之间的争吵,与周炤如何讨得赖冬青的欢心有何关系? 转瞬之间,我便想到:周炤已知晓了赖冬青的意中人是阿姊了?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一脸闲适自在的周炤,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而阿姊因见有外人在,收起了悲戚的模样,转而客气有礼地招待着周炤。反倒是我,被遗忘在了一旁。 周炤与阿姊是初次见面,而阿姊自然从我与家人口中听说过周炤,甚至于她初来打骂我为难我的事情也从福多那儿得知了。阿姊一向爱护我,她即便从未在我面前多说周炤一句不是,但我能从她眉眼处得知,她并不喜周炤。 此次,她许是看在我与周彦华的面子上,并没有冷遇周炤,只当她是客人来招待。 我来此本是为阿姊排忧解难,到头来,却是她强颜欢笑地与她并不待见的人周旋。 我内心愧疚难当,眼看两人的客套话已说尽,我也顾不上周炤的面子,对她说道:“炤儿,我与大姊有些事要单独谈谈,你……” 不等我说完,周炤白眼一翻,十分不悦地冷哼道:“好了!我这个外人就不在此自作多情了!我先回去了,大嫂回去时,让人去家里送个信就行。” 周炤能有这样的态度已在我意料之中,甚至比我预料中的要好上许多。听闻,我便对她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嗯,劳动你了。” 周炤轻哂一声,起身毫无留恋地离去了。阿姊本想送送她,她早已不见了人影。 阿姊回到桌边重新坐下后,蹙着眉头看着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为着我得罪了她?你与她不和,周先生会为难……” 阿姊是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之人,在佟家,我不知她受了多少委屈,好在佟亚群一直待她不错,佟家人给她的难堪,她也能从佟亚群的关怀里获得些许慰藉。 我比不得阿姊这般宽容大度,却也不想家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因此,在周炤对我的态度稍好一些后,我也尝试着去与她友好相处,磕磕绊绊相处了一段日子,她的性子我多少有所了解,即便不是全心全意地在待她,却已然将她看作了亲人。 若她因这些微小事便记恨于我,我又何必刻意去讨好她? 可是,阿姊提到了周彦华。 周炤是他的至亲妹妹,我是他真心爱护的妻子,他偏向谁,谁都会有怨言。 可他却说过,在我们夫妻间,即便是周炤,也算是外人。 换言之,在他与周炤这对至亲兄妹之间,我也算是外人。 阿姊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一直以来,都是周彦华在包容我的一切,我却总是故意与他为难。 我的心胸的确不如阿姊。 阿姊心中本积压了许多委屈,还要来为我的事操心,我心里过意不去,忙转移了话题,笑着说:“不说这个了。大姊,你与姊夫怎么了?” 阿姊的脸色陡然一变,偏头道:“没什么事,也不过是夫妻间平常的吵吵嘴。” 我不信,看她躲躲闪闪的态度,心中更是起疑,追问道:“大姊,你别瞒着小鱼儿了。你与姊夫一向和睦,若是平常的吵嘴,又怎会惊着秀明?我们姊妹很少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了,看你受委屈,我心里也难过。” 阿姊抬起眼皮打量着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这副模样看得我心里更是难受。我伸出手握住她紧抓衣襟的手掌,轻声规劝着:“大姊,我们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再不能像出嫁前那般互相诉苦。可是,我们依旧是姊妹啊,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你何不与我说说?” 阿姊眼中已盈满泪水,我话音才落,她便抓着我的手猛地扑到了我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泣着。记忆中,我从未见过阿姊这般哭过,哭得这般伤心,这般压抑。从她嘶哑的哭声里,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我的眼中渐渐有了湿意,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阿姊的后背,她的哭声仿若一把尖刀,在我心上一刀一刀地划着,宛若凌迟。 阿姊这一哭,哭了许久,从我怀里抬起头时,眼眶红肿,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我微笑着抚摸着她满头青丝,柔声道:“小鱼儿也可以护着大姊,若是姊夫和佟家那些人让你受了委屈,小鱼儿会替你讨回公道。” 阿姊拿手背擦着眼角的泪,闻言却是微微笑道:“傻丫头!” 我不满她的打趣,拉住她的手,故意恶狠狠地说:“是不是姊夫欺负你了!” 阿姊却是低下头,眉眼下覆上了一层阴影,脸色满是阴霾。看她如此模样,我竟不敢再问,许久,阿姊极其冷淡地说道:“他在外边有人了。” 一时间,我没能听明白阿姊话里的意思,甚至是难以置信,反复咀嚼了多遍,依旧是不敢相信。 我瞪大眼瞅着阿姊,阿姊那双经过泪水浸透的双眸里,正泛着冷冷的光芒,脸上早已无悲无喜。她淡漠地开口,仿佛说着与之不相关的人和事。 在我震惊的注视下,她撩起耳际垂下来的一绺发丝,眼里泛起笑意:“他在外边救济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不求名不求利地跟着他,后来,两人便在一起了……” 许久,我才回过神来,看阿姊脸上竟挂着淡淡的笑,不由得十分心疼她。 佟亚群在外边有人了? 佟亚群在外边有人了! 犹如晴天霹雳般,我感觉耳边轰鸣作响,眼里渐渐燃起了一股怒火,愤然而起:“他怎么就……你在家巴巴地等着他回来,他就和别的女子在外边快活?” 阿姊起身拉住我的手,略带恳求地望着我,轻声劝道:“小鱼儿,你消消气。这事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8 不能全怪他,他一个人在外边也挺难,是那姑娘对他心存感激,跟了他一路。孤男寡女之间,发生这些事也不奇怪。” 前一刻,她哭得肝肠寸断,此刻,竟又开始替佟亚群说话! 我真想开口骂她,却骂不出口。 我的阿姊,总是这般傻! 我平复心中翻涌的怒气,在阿姊的牵引下回到桌边坐下,她又替我斟满一杯茶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刚从他嘴里听到这件事,我心里也很气,向他撒了一顿气,方才哭出来,心里倒好受了许多。他没瞒着我,也还是顾念着我。” 对于阿姊这委曲求全自我安慰的行为,我实在无话可说。 然,对她,我说不出重话,只是冷笑:“从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男人只要变了心,即便再深厚的感情,也会一点点消磨。” 思及自身,我更为阿姊感到悲哀。 即便是与周彦华有着七年夫妻之情的长安旧人,在遇见我这个新人后,周彦华不也是说弃就弃么? 而对于有了新欢的佟亚群而言,阿姊于他也不过是说弃就弃的旧人。 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命运确实不公。 男人三妻四妾,根本不是值得稀罕的事。白水乡这一带,三妻四妾虽不常见,却并非没有,男娼女盗的事,这其中的龌蹉龃龉人们心知肚明,却也早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姊愁容满面,又努力保持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乎并不想我因她的事而操心。而如今的我,也并非仍在家时的我,心中愤愤不平时,会毫无顾忌地讲出来。 从阿姊的一言一行皆能看出,她对佟亚群还有着很深的感情,她也不可能放弃这段婚姻。而佟亚群既然向她坦白了此事,想必还是尊重着阿姊。 我轻声问着阿姊:“姊夫打算怎么安置那女子?” 阿姊蹙眉,淡淡地说道:“他是个负责的人,自然想接那女子回来,给她个名分。” 我笑问:“姊姊同意了?” 阿姊摇摇头,十分无奈地笑道:“这并非我能决定的事。佟家曾是名门世家,十分注重名声,那女子既然是清白人家,自然是要接回家里的,若能替佟家留下子嗣,也能被重视。” “什么名门世家!”我气愤不已,拍案而起,“在他佟家看来,只有他佟家的儿女才尊贵,像我们这样的低等人家根本不配进他家的门!大姊,你不说,我也知晓你在佟家的日子不好过。这些年,有佟亚群关照着你,如今,他的心思放在了别的女人身上,你在佟家的日子还会好过现在么?” 阿姊似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般,忙起身捂住我的嘴,对着我拼命地摇头,眼里再次涌出了泪花,哑声道:“小鱼儿,我知晓你为我不平,可……可我如今既已是佟家妇,日子再难过,也只能这样了。你姊夫……待我也一直不错……” 我急得跺脚:“他变心了!” 阿姊却低头道:“他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事,我信他……” “姊姊啊——”我实在不知如何让她认清现实,痛心疾首地道,“我的傻姊姊,你不能再这样陷下去了!你就看看我,你不是说周彦华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么?他现在对我是不错,可他也曾这样对过别的女子!七年夫妻之情,他不也是说放下就放下么?” 阿姊低头抹着眼泪,弱弱地问了一句:“依你看,我还能如何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阿姊却望着我嫣然一笑:“小鱼儿,你能接受周先生的过去,我为何就不能容忍他的未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除了接受,我还能如何呢?” 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呢? 阿姊笑意嫣然,低头抚上隆起的腹部,眉眼处柔色深深,浑身上下散发着慈母的光芒,我的眼角又痛又酸,早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我多么想告诉她:离开了佟亚群,还有赖冬青一直默默喜欢着她。 可是,我说不出口。 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负心多是读书人。 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静谧中,我眼中的阿姊,又是往日里温柔慈善的女子,眉眼温柔,笑意清浅,一举一动都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走近阿姊,无声地抱住了她的肩,任凭泪水浸湿她的衣衫。 “大姊,无论何时,你都还有我。” 阿姊轻抚我的头,轻轻回应道:“嗯,小鱼儿永远最知我心。” 我从她肩头抬起头,笑着抹了抹脸上的泪,看向彼此的腹部,说道:“今日我便做主了,日后我们姊妹若各自生下一男一女,便亲上加亲。” 阿姊笑道:“都依你。” 与阿姊又谈了一会子话,佟秀明忽跑进屋,先与我见了礼,又看向阿姊说道:“娘,你还在生爹的气么?娘不高兴,爹也没心思陪我耍了,娘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阿姊笑着摸着佟秀明的脑袋,微微倾下身子,柔声细语地对他说道:“明儿,你去与你爹说一声,说你小姨会留下来用晚饭,就在此用饭,就不去前厅与大伙儿一道用了。” 佟秀明点了点头,眨巴着乌漆漆的眼睛问:“那我能与姨同桌么?” 阿姊笑道:“自然可以。” 说着,阿姊便起身望着我:“小鱼儿……” 我知晓阿姊的意思,上前对佟秀明道:“秀明不嫌弃小姨,小姨自然高兴与秀明同桌了!” 佟秀明高兴地应了一声:“那我去找爹说说。”说着,撒腿便跑远了。 等到佟秀明出去,我才嗔怪地看着阿姊,故作不满地说道:“大姊就这样将我留了下来,也不问问我的意思。” 阿姊歉意地笑笑:“我也是舍不得你走,想与你多聚聚。周先生那边,你姊夫会去说的。” 我道:“张家有喜事,他想必会晚些时候回去,让他与我小姑说明就好。” 阿姊却犹自不放心:“两边都说说吧。你如今这副身子,若没人接你回去,我不放心。” 我且由着她去安排。 周彦华给周炤带了些许喜宴上的饭食,早早便来了佟家,因我与阿姊还有许多话要叙,佟亚群便引着他去了书房谈话。眼见天色黑透,我才恋恋不舍地与阿姊告了别,心中明明有许多话要说,看着她嘴角温婉宁静的笑,我又一个字也说不出。 回去的路上,我的情绪有些低落,没怎么搭理周彦华。周彦华瞧出端倪,却总是欲言又止。直到熄灯歇下时,他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今日去佟家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我的确因阿姊的遭遇而难过,面对身为男儿的周彦华,却不愿向他袒露此事。 他不会懂得。 我笑着摇了摇头,恹恹地道:“只是身子重,更易疲劳些。”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79 闻言,周彦华便趴在我的肚子上闭眼感受着里边的动静,后又抬头,一脸柔情地说:“辛苦你了。” 我笑笑:“你只要不抛下我与孩子,再辛苦也值得。” 周彦华眸光微动,随后笑道:“我怎舍得丢下你?” 我笑笑,没再多说,便宽衣而眠了。 周炤离家多日,我一觉醒来,却已忘记了她的存在。起床推门而出,看到蹲在一处说话的周彦华和周炤,我竟以为自己在梦里。 因两人背对着我,谈话的细微声响我也听不清,便扶着肚子缓缓地走下台阶。本想着过去打声招呼,周炤便红着脖子起身跺了跺脚:“哥,我看她就是拿我当外人!我敬她是大嫂,对她百般示好,她从未真心待过我。她明明知晓……明明知晓冬青的意中人是谁,却骗我说不知道!” 周彦华并未理睬她,继续蹲着身子料理着身前的那几盆冬菊。周炤气恼不已,狠狠地转身,却没想到会遇到我,微微诧异过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随后便冷着脸道:“大嫂何时过来的?” 听得周炤此话,周彦华转过脑袋看着我,微微笑了笑便搁下手中的工具,起身朝我走来。 我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有些无奈,却是对着周炤答了一句:“来了一会儿。” 周炤愣了片刻,又带上一脸淡漠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着:“这么说,我方才的话大嫂都听去了?”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周彦华却是对着周炤皱了皱眉:“炤儿,怎么与你大嫂说话的!” 周炤却一脸愤怒和委屈,指着我哭诉着:“你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还有我这个妹妹么?她明知冬青喜欢的人是她那姊姊,却故意欺瞒我,在旁看着我的笑话!” 周炤哭得伤心,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周彦华看不过去,叹着气走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劝着:“炤儿,美珠不与你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也是怕惹你伤心。赖老板既然无意于你,你又何必……” 周炤抹了一把眼泪,冷冷地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她就是想看我笑话!我最亲的哥哥爱护她,最喜欢的人挂念着她姊姊,她心里一定痛快极了,我在她眼里就像小丑般,白白让她看了笑话!” “炤儿!”周彦华低喝一声,“谁教得你这样与你大嫂说话!” 周炤嗤笑:“我说得不对么?” 周彦华还欲出言说教,我款款上前,对着气急败坏的周炤露出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你这些话并非全是胡说!我不知你是如何得知冬青的心上人便是大姊,但是,那又如何?冬青也与你一般,不过是单相思而已,大姊压根不知晓。再说,我瞒着你确实出于私心,我怕你知晓后找大姊的麻烦,打乱了大姊平静的生活。从亲近程度上看,我自然更偏向大姊。” 周炤呆呆地看着我,我不等她出言,继续说道:“炤儿,我并非心胸宽广之人,对于你之前对我的言行,对你……我仍旧未卸下心防。至于你与冬青之事,本就与大姊无关,我希望你不要拿此事去给她找麻烦。” 周炤咧嘴笑着:“大嫂,你在警告我?” 我轻笑道:“你这样认为,那便是了。” 周炤满脸不屑地道:“我才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冬青再喜欢她,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了人,如今念念不忘真是窝囊!我不会再放低姿态刻意讨好他,定要让他看到我的不同之处。” 说着,她瞟向周彦华,酸溜溜地讥讽了一句:“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那样温软可欺的弱女子?” 周彦华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将矛头指向他,却是在听了周炤那句满是讥讽的话后,下意识地向我看了看。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反而眉目含笑,笑着对周炤说道:“你若及得上美珠三分的善解人意、体贴温柔,也不会有这许多怨气。世间男子,不会喜欢怨妇。” 怨妇?他竟然如此编排周炤? 周炤听后气呼呼地瞪着他,挽了挽衣袖,立足叉腰,妙目圆睁:“哥,你信不信我揍得你下不了床!” 周彦华眉峰微挑,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教:“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如此姿态,哪里有我周家女子的娴雅端庄,又如何讨得男子的欢心?” 周炤却不依不饶了:“哥,我最看不惯你的迂腐古板!凭什么男儿能提刀上马,我等女儿之身就要受那劳什子的束缚?你们都喜欢规矩听话的女子,想要女子唯你们是从,以为给她锦衣玉食,说些甜言蜜语,就是对她们最大的恩赐。在我看来,这些统统都是狗屁!” 我是头次听到周炤这番激愤的言辞,内心竟深受触动。 她的这一席话,似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又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 内心深处,对于这样不公的命运,我十分抵触不满,却不敢如她这般大声地讲出来。 而周彦华在听了她的话后,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手掌紧握成拳,隐隐有了丝怒气。我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即便是周彦华,也如世间多数男子一般,认为女子天生就该在男子的管辖之内。 细细想来,他对我的关照与爱护,也多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对于他而言,我不高兴了,他似乎觉得只要给予更多的爱护、多哄哄就好了。 然而,我并不怪他,更不会如周炤这般质问他。 因为,我本就是目光短浅、不知反抗的人。 只要周彦华能真心待我,对于这样不公的命运,我只能接受。 我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份长长久久、不离不弃的爱恋。 周彦华能给我,我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就像佟亚群辜负了阿姊的一番深情,阿姊依旧选择原谅。不然,她又能如何呢? 第29章 又有旧人来相见 周炤撒了一顿气后,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竟又挽着我要去厨房,好似全然忘了先前还与我针锋相对的情景。 我真的有些摸不透她这样的性子了。 而周彦华一见周炤拖着我手臂的架势,眉峰便微微蹙起,似十分不满,听到我竟毫不犹豫地答应后,他低而冷的嗓音便毫无波澜地响起了:“炤儿,你若要学厨艺,找冯婶便可。” 我本是十分喜欢自己捣鼓些吃食,自周彦华请了冯婶来,我也极少进厨房,更别说捣鼓吃食。此次,我想着顺着周炤的意,即便自己不动手,教她些自己拿手的菜肴,哪知没走几步就被周彦华拦了下来。 他从周炤手里牵过我的手臂,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正欲反驳他,他一个眼神便让我噤了声。周炤更是不敢再多说,只得一个人悻悻地向厨房去了。 待周炤去了,我才甩开他的手掌,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你这是要闷死我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0 !我喜欢自己做些菜肴,即便我不便动手,在一旁指点指点炤儿也行啊!” 周彦华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有冯婶在,你不必为此操劳。” 说着,他又要上前扶过我的手臂,我向旁躲了躲,冷着脸道:“我喜欢做这些。” 周彦华微微一笑,温声道:“等孩子生下来,你要做我也不会再拦着你。” 我知晓他是一片好心,也不欲与他为难,没再多说,便回了屋子歪在床上,撑着头假寐。周彦华随后而至,坐在床沿,打开棉被盖在我身上。自始至终,我都没睁开眼去瞧他,只因心里多少堵着些气。 周彦华见我不愿理睬他,微微叹了口气,倾身将被子往我肩头拉了拉,轻问:“生气了?” 我索性蹬掉鞋,抱着被子侧躺在了床上。身上厚厚的棉袄因懒得脱掉,这样睡下还是有些难受,然,因与周彦华怄气,我又不想理会他,也只得暂且裹着被子向里侧挪了挪身子。 “美珠,把外边的衣裳脱了再睡。”周彦华隔着棉被拍了拍我的肩头,“这样睡着,易受寒。” 我背对着他,微微张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你出去。” 周彦华静默了半晌,起身时发出一阵窸窣声,而后,轻声提醒了一句:“记得把外边的衣裳脱了再睡。” 我没应他,听闻他远去的脚步声,直到门被阖上的声音响起,我才钻出被子,将外边的厚重的衣服脱下挂在了床头的架子上,这才重新躺下,却无丝毫睡意。 看着头顶的床帐发了许久的呆,我发觉自己这顿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似乎自从昨日得知阿姊与佟亚群之间的事后,我对男子便有了偏见,自然而然地给了周彦华许多冷脸。 肚子里的孩子这几日胎动得愈发频繁了,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波动,此刻,他竟又开始折腾了。这感觉奇妙极了,感知他的存在,我的心海渐渐平静下来,闭眼感受着他生命的搏动。 也许,这便是最初的血脉相连的亲情。 属于孩子和母亲之间的特有的不可言说的情感互动。 可是,世间为何又有母亲舍得下与之血脉相连的孩子呢? 从知晓自己的身世之日起,我尽量不去想自己的生母是谁,不去怨恨命运的不公。 此刻,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命,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我从未谋面的生母。抛下我,却在我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这样奇怪的举止令我不解。 她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才抛下了我?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着我的生辰八字,来此寻找我? 那样似有若无的对生母的怨念,竟然一点一点慢慢地淡了。 难道这便是初为人母后,内心深处的温柔慈悲么? 我不知自己任思绪这样漫无边际地飘了多久,直到屋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咯吱声,我才慢慢地回过神,看到提着食盒从外而来的周彦华,我不禁朝他笑了笑。我看不清自己此时带笑的模样,但是看周彦华一脸讶然,我知晓此刻的自己定然笑得温柔,笑得真诚。 很快,周彦华便在床榻上支起了一张矮桌,扶着我慢慢坐起,便扯过架子上的厚棉袄替我穿上,继而将早饭一一摆放在矮桌上。 孕期内,周彦华对我的饮食看管得十分严格,饭菜必定清淡,却又总会为我备好一份我爱吃的甜汤。 看着矮桌上的红枣薏仁粥,两碟清淡爽口的蔬菜和一样精致的小点心,想起如今这副姿态让他伺候,微微红了脸,嘟哝了一句:“哪里吃得了这许多?” 周彦华坐在床沿,伸手拿起桌上的红枣薏仁粥,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小勺试了试温度,便又娴熟地将一勺粥送到我嘴边,笑着说道:“不全是给你吃的,还有孩子。” 我一听,立时红了耳根,欲从他手中抢过碗,他起身躲闪过后,又坐了回来,却将碗搁在了矮桌上,转而单手拥过我的肩头。我轻挣了挣,他空出来的右手又拿起勺子,从搁在矮桌上的碗里舀了一勺粥,再次送到我嘴边。 我有些不明他坚持这么做的意图,张嘴吞下一口粥,咽下后,红着脸说道:“我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来。” 周彦华手上的动作不停,却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眼神真诚诚恳:“这么做,算是为早间的事向你赔罪了。” 我翻着白眼对着他:“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是我不对,不该糟蹋你的一片好意。” 周彦华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顿早饭,我吃得十分难为情,却又十分满足。 我漱过口后,周彦华又拿出帕子替我擦了擦嘴角。这帕子我有些熟悉,正是我多年前送与他的手绢,在我抱怨过他不将其随身携带后,不曾想此刻他竟然随手便拿了出来。 趁着他专注地替我擦着嘴角的时候,我猛地抓住他手中的手绢。果真是当年我送出去的手绢。手绢上的刺绣还是当年的花纹,只是,布料已不及最初那般细滑柔软,甚至洗得有些发白了,略略有些粗糙。 我抬头看向周彦华沉静如水的眼眸,强忍住胸腔的一股热意,眨了眨眼,细细地问道:“这……你一直随身带着?” 周彦华的嘴角微微上扬,从我手中握住那方手绢,又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掌心,低声道:“自带着它后,我才知它的妙处。” 我不解,他靠近几分,嘴角带着几分温柔又满足的笑意。他说:“你不在眼前的时候,有它在,就好似你在身边。睹物思人的话,原来是真的。” 我将手中的手绢顺势塞进了他的掌中,避开他的眼,偏过头嗫嚅着:“本就是真的。” 周彦华也不欲与我纠缠此事,收了那方手绢,收拾了桌上的残羹,撤去了矮桌。看我似又要躺下,他出声道:“别吃了就睡,适当地走走对胎儿也有好处。” 对于我赖在床上的举止,周彦华极其不满,丝毫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从床上捞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替我穿上了夹袄。 我本无睡意,不过是懒得动,加上外头天冷风寒,更愿意窝在被子里。如今被他扯出温暖的被窝,我并无多少不满,可看他紧绷着脸,我如同八爪鱼般趴在他身上,不停地说着话逗着他。看他紧绷的脸渐渐松弛,我顿觉自己完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就那样抱着周彦华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他抱着我走出里间,见我依旧抱着不松手,他顿住脚步低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笑:“还不下来?” 我摇了摇头,愈发抱紧了他,懒洋洋地说道:“身子重,天又冷,我不想出门。” 周彦华扶着我的身子将我往上托了托,柔声劝道:“多走走,对你对孩子都好些。你重了不少,我抱了这一会儿,有些累。” 闻言,我掐了掐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1 他的手臂,却还是乖乖地松开了手臂,仰头看着他:“你陪我回家看看娘吧?” 周彦华点头而应,与周炤说明后,便与我一同回了娘家。 我回到娘家时,只有福多一人坐在堂屋内剪纸,而阿娘则被一户人家请去帮忙了。 我坐下帮着福多随意剪了几样窗纸花,周彦华也向福多讨了一把剪刀在手,有模有样地剪着。我只当他是看着这玩意新奇,想尝试尝试,哪知一路看下来,他剪纸的手法分明十分娴熟,那把剪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般,一刀刀下去,一张张形象生动的窗花便呈现出来。 剪出几样吉祥喜庆的图案后,他又剪出了我和福多的形象,福多喜不自胜,犹如获得了稀世之宝般,反反复复看了多次,才恋恋不舍将他个人形象的剪纸收了起来。 我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的小人儿,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虽不珍贵,却令我倍加珍惜。与福多的纸人儿不同,我在这精致的纸人儿中发现了藏在了其中的两个字。 珠与烨。 我生怕这藏有我与他名字的纸人儿被福多瞧出端倪,看过后,赶忙将其收好。 我的心思全在周彦华身上,好几次看着他失了神,也没听清他与福多在谈些什么。直到福多接连叫了我几声,我才收回神思不定的心绪,慌慌张张地应道:“怎么了?” 福多略有不满地说:“姊姊在想什么呢?我与周哥哥叫你也不应!” 我偷偷瞟了瞟周彦华,支吾着不知如何应付福多,好在福多并未再追究,只道:“听说咱们这里要修路了,以后去镇子里也方便了许多。” 这事一直是周彦华与赖冬青在筹划着,我倒没想到如此快就成了,却是没听周彦华提起过,福多竟先知了。对于修路一事,我并没有太多的看法,及至去了一趟镇子,我倒觉得此举甚好,日后去镇上办事也方便了许多。 因阿娘不在家,我也没兴致去听周彦华与福多的谈话,索性一个人在前院里透透气。 我才在院中转了一圈,便听见门外嘈杂一片,不由得抬脚出门去看,却见三人正向这边走来,后面稀稀拉拉地跟着几位乡民,或驻足围观,或好奇跟随。而为首的人正是赖冬青,那两位与赖冬青交谈的是我素未谋面的男子。一人年纪轻轻、器宇轩昂;一位人到中年,却目光有神。这两人与赖冬青一道或前或后地走着,三人边走边谈论着什么。 行至我跟前时,赖冬青抬起眼一眼便看到了我,笑着上前问道:“小鱼儿,周先生也在吧?” 我不明他带两人来白水乡的意图,因是赖冬青,便也没有多想,朝着他点了点头,也对着他身边的两位清浅地笑了笑。而周彦华与福多早因门口的动静起身出了屋子,福多更是在院子里便询问着我:“姊姊,谁来了?” 我侧过身子请三人进了院子,不忘回答福多的问题:“冬青和他的两位朋友。福多,快去看茶。” 福多本已向我走来,见了已进院门的三人后,忙不迭地奔回屋子就要去沏茶。赖冬青却是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今日来此只是带县老爷来此看看,熟悉熟悉环境,一会儿还要去别处看看呢。日后修路的事全权由县老爷负责。” 听闻,福多已顿住了脚步,回转身看了看随同赖冬青一道进来的两人,结结巴巴地道:“县……县老爷?” 很快,他几步跑到两人面前,也不管谁是县老爷,噗通跪倒在那两人面前,叩首在地:“见过……见过县老爷!” 对白水乡民来说,县老爷是不可仰望的存在,如今见了这难得一见的县老爷,福多能有这样的举动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我却不喜他如此低声下气、卑躬屈膝地去跪拜任何人。 我心中不喜,脸上却无任何波动,正要过去扶起福多,哪知那年轻男子便笑着开口了:“快起来!这又不是公堂之上,不用见了我就跪!”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已托起了福多的胳膊。福多看上去仍旧有些发懵,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我忙上前扶过他,对着面前的县老爷微微行礼后,便退向了一旁。我暗中拧了福多,他低呼出声,压低声音问道:“姊,你做什么?” 经福多这一闹,我早已忘了周彦华,在看他时,他一个人独立一旁,拧眉瞅着那年轻男子,眼神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赖冬青却适时地将那两人引到周彦华面前,笑着介绍道:“大人,这便是周先生,这里的乡民愿出力修路,也亏得周先生从中周旋呢!” 那年轻的县老爷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周彦华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嘴边的笑意更浓,眉间隐有激动之色,竟是大步上前,张开双臂便猛地抱了周彦华一下,随即大笑了几声。 我有些糊涂了。 难不成他与周彦华竟是相识的? 被这样一位陌生男子抱了,周彦华并未任何言语,只是略有不满地推开他,伸手掸了掸衣襟。男子立时变了脸色,满脸悲愤地道:“喂,阿烨,多年不见,你就这样对我!” 阿烨? 周彦华的本名便是周烨。 所以,他们是相识的?这位年轻的县老爷也是他在长安的相识? 我不知为何会感觉慌乱。 先是周炤,如今又来了一位县老爷,我与周彦华在此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我甚至能想象,他在长安的友人会接连找来,还有他的妻儿。 我突然不想留在此处看他与旧友叙旧,扯了扯福多的衣袖,低声说道:“你请客人去屋子坐坐,我回屋给客人煮茶去。” 听言,福多没有多想,忙上前去请一行人去屋子坐。 我在厨房唤过堂屋里的福多,请他先安排些粗点心给客人,我便一心一意在厨房里煮着茶。时不时听见堂屋那边传来几道声音,我的思绪又飘远了,听闻背后有了声响还是以为是福多,想也没想便说道:“茶就要煮好了,你送过去吧。” 说着话,我已起身,却看到周彦华隔着几步距离,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太沉太深,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脑袋,侧耳细听屋外的动静,却没再听到什么声响,不由得狐疑地问道:“你朋友呢?” 周彦华微怔,随后才缓缓答道:“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他今日来此是要考察这一带的地形,并未久坐。” 我心里还想着茶也没能让人喝一口呢。 我此时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只要牵扯到他在长安的人或事,我的心里就像哽住了一根刺般,难受得紧。而经历了初见周炤那一回,如今再遇此事,我即便心里难受、不舒坦,却没再想过去质问他。 内心深处,我相信,他会向我坦白。 果不其然,周彦华见我垂头丧气的模样,上前轻轻抱住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2 我,声音轻柔地令人沉醉。 他说:“他与我曾是同窗好友,只是一直在外地任职,鲜少在长安。因犯了错,便被调到了这县城里任官。当年,我一路南下,若不是他暗中相助,我怕也不能活着进入这里。若不是他今日来此,我还不知这新上任的县老爷竟会是他。” 我轻声应道:“见到昔日旧友,你就不想多与他叙叙旧?” 周彦华扶过我的头,低头笑着看我:“来日方长。再说,我见你知晓我与他相识后,神情便有些不对,怕你胡思乱想,便将他打发了。”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哪里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周彦华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低头浅浅啄了一下我的嘴角,语气宠溺:“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红着脸颊瞋了他一眼,他的手脚却已不安分,我拼命推搡着他,却惹得他连连发笑。我心里气恼万分,看他这副嘴脸,恶狠狠地道:“这里还有福多呢,你别……” 周彦华却一本正经地道:“那我们回家。” 我气得跺脚:“我可是有了……” 然,不等我说完,周彦华便吻住了我。也许他知晓此时不宜过火,几番浅尝辄止后,话音里明显压抑着丝丝□□:“这日子……有些难熬。” 我笑着啐了他一口:“你果真是伪君子!难道她……她那个时候,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周彦华眼露迷惑,似是未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许久,他却沉声道:“美珠,你还是在意么?那个时候,我没心思顾及儿女私情,未曾有如今的感受。”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真诚,似有着丝丝恳求。我并非是想为难他,只因好奇才问出了口,看他如此模样,我也不愿继续令他为难,朝着他笑道:“为了孩子,今晚你便去书房睡吧。” 听得此言,周彦华的脸色顿时一僵。我怕他会多想,正要开口向他解释,他却忽低了头搁在我肩上,低低地应了一声:“也好。” 闻言,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周彦华却从袖中掏出一只用青草编织而成的小鱼儿递到我面前:“送给你。” 这只用青草编织的小鱼儿虽不够活泼灵动,然,那一对绿莹莹的圆眼睛却格外有神,使得整只鱼看上去也生动了些许。 我伸手接过周彦华手中的鱼,在手中反复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会编这个?” 周彦华略显尴尬地笑道:“跟着福多现学现卖。模样有些不中看,你,喜欢么?” 我将小鱼捧在胸前,点了点头:“自然喜欢。” “喜欢便好。” 与福多告别后,我与周彦华并未回家,而是沿着河岸漫步。 清风拂面,细柳轻扬,点点新绿点缀其间,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这个时节的风依旧带着些许寒意,在风中逗留得久了,我渐觉身子有些发冷,不由自主地向周彦华靠近。紧握的双手间,股股暖流侵入心扉,我格外依恋他手心里的温度,即便身体感受到了寒意,却也不愿就此离开。 而周彦华见拗不过我,索性将我带到一处避风的柳树下坐下,转而轻轻拥着我。光天化日之下,我与他从未有过这般亲昵的接触,此时被他揽进怀里,我有些难为情。偷偷看了看附近河岸边的情形,好在附近没有人,我这才安心了不少,却依旧觉得羞涩,只能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 周彦华不是多话的人,我也非善言之人,两人之间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我倒是十分享受这样的气氛,周彦华似是有些不适应,轻轻扶起我深埋的头,疑惑地蹙眉:“不是想看看河岸的景致么?怎么埋头一声不哼?” 我抬手抚平他的眉间,红着脸,低声说道:“你这样抱着我,万一让人瞧见……我们还是回去吧?” 周彦华先是笑了笑,随后便扶着我起身了。 然而,在途经陈家院门时,我却见阿娘正从陈家出来。 第30章 纵使相逢却陌路 从陈家出来的阿娘,脸色并不好,遇上我与周彦华,她显然吃了一惊,神色慌乱间,又低低地指责了我一句:“哎呀,你突然钻出来是要吓死娘!还有,这天冷风寒的,你有身子在身,可别在外头待太久。” 我不过是想要上前与阿娘打声招呼,才迎上来便听了她一顿不轻不重的指责,我心里愈发疑惑了。 福多说阿娘去了别家帮忙,难道是陈家? 而阿娘这慌张躲闪的态度,我不信她来陈家是因为陈家需要阿娘的帮忙。 而阿娘在指责了我一番后,脸上的慌张之色已不在,转而和颜悦色地对周彦华叮嘱道:“周先生,美珠这孩子任性了些,你也别总是顺着她。若事事都依着她,倒是会给你添不少麻烦呢。” “娘!”我对阿娘今日的言行感到迷惑不解,听她当着我的面向周彦华如此指摘我,我心里有几分委屈。 而周彦华听得阿娘的话,却是毫不在意地笑道:“美珠她一直都乖巧懂事,从不会惹事。今日,她本想回家看看您,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岳母若无事,去家里坐坐如何?” 对于周彦华这番相请,阿娘摆手拒绝了:“改日吧。今日还得回家与福多商量些事,实在抽不开身。” 周彦华没再多言,转身送阿娘去了渡口。 在阿娘登船前,我忍了许久的话,终究是藏不住:“娘,您今日去陈家做什么呢?” 阿娘面色淡淡地回了一句:“邻里乡亲间的琐事,陈家请娘去相帮,娘不好推脱便去了。” 我并不信阿娘的这番话。若只是平常事,为何在见了我之后,她会显得慌乱无措,甚至无缘无故地指责埋汰我? 然,阿娘不愿说,我也不能再问。阿娘口风严谨,只要是她不愿说,谁也别想撬开她的嘴。这一点,我早已深有体会。 两日后,周彦华的旧友只身前来白水乡时,径直寻到了家中。 他来时正值午间用饭时间,冯婶在前院清扫着院子,见院中进来一位面生的年轻人,本想询问一番,那人却绕过她径直穿过堂屋进了院子。 冯婶一路跟在他身后,说了我们正在厨房用饭的话,他喜不自胜:“正好,我赶了半日的路,还饿着肚子呢。” 说着,他便将手中拎着的两坛酒和一些熟食递到冯婶手中:“麻烦您给热热。” 冯婶并不推脱,将人引到厨房的用饭之处后便去了灶台旁。 我与周彦华、周炤三人本在用饭,见突然进来一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这一看,周彦华面色平平,我只是略有些好奇,却见周炤猛地放下了筷子,转向周彦华,难以置信地问道:“哥,他……他怎么来了?” 周彦华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你别理会他,吃饭。” 周炤气呼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3 呼地执筷扒饭,我愈发奇怪这几人之间的关系。 按理说,这人好歹是周彦华的友人兼救命恩人,怎么周彦华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就连周炤似乎也极不待见他? 然,这人毕竟是一方父母官,来者是客。那兄妹俩不动如山,我却做不到视而不见,正要起身迎那县老爷入座,周彦华却按住了我的手腕,转而回头看向县老爷。 那人正一脸闲适地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三人,见周彦华回头看他,他脸上的笑容立时扩大了,施施然过来,却是向着周炤而去。 周炤恍若未见,依旧一声不响地埋头苦吃。那人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撑着脸望着对他理也不理的周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女侠,饭菜可口么?” 周炤头也不抬地冷声说道:“离我远点!” 那人毫不在意地一笑,转而看向了对面的我,肆无忌惮的目光在我身上不停地扫视,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我是头次被一名不相关的男子这样赤/裸裸地注视,心里有些不快,却始终碍于他是周彦华旧友的身份,而不得不将心中的情绪压了下去,低下头去,如同周炤一般埋头吃饭。 适时地,周彦华出声道:“没吃饭便一块儿吃吧。” 他点点头,周彦华便叫来了冯婶,让她再添一副碗筷。冯婶应下后,送来碗筷时,又添了几道下酒菜,询问了周彦华一句:“周先生,酒烫好了,现在送来么?” 周彦华点头应了一声,周炤却忽然看向我:“大嫂,你吃好了么?” 我被她问得有些呆住了,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周炤立马抓住我的手拉我起身:“那我陪你出去透透气,这屋子里太闷了。” 我知晓周炤不待见那人,而我待在这里的确有些尴尬,也便顺着她的意起了身。出去前,与周彦华知会了一声,又礼节性地向那人客套了一句,便挽着周炤的手出了厨房。 我与周炤随意在天井里走着,周炤始终心不在焉地沉默着,这倒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周炤。而她这异常的行为,定然与新上任的县老爷脱不了干系。 我心中十分疑惑,斟酌了许久,问道:“炤儿,县老爷为何称呼你为女侠?” 周炤眉心纠结,苦恼万分地道:“我哥两日前与我谈起他时,我就知晓我今后没有好日子过了!这下可好了,他竟然直接上门了!大嫂,你别看他与我哥好,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在长安,无人不知他赫连平风流成性!你日后多看着我哥一些,让他少与这样的人来往,省得学坏了,在外勾三搭四!” 我当真看不出那年经轻轻的县老爷竟是这样的人儿,先前看他器宇轩昂,又是平易近人的县老爷,对他的印象还是挺好的。听了周炤的话,倒是让我对这叫赫连平的县老爷刮目相看,当真担心周彦华跟着他学坏了。 然,我嘴上并没有附和周炤的话,只道:“看你对他的态度,他似乎做过令你不喜的事?” 周炤的耳根微微红了一圈,支吾着不愿言语。周炤若是露出这小女儿一般的姿态,我便知晓其中缘由,也不好再追问。我扶着她进屋里坐下,她似乎仍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我开口叫她,她才受惊般的抬头看我。 喝过我递到她手边的热茶,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哀声叹道:“大嫂,实不相瞒。他曾是名满京华的大才子,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他却……却独独看上了我。我那时已许了人家,又因心慕武功超群的盖世英雄,对于他这样的书生才子根本没看在眼里。后来,我便常常听说关于他的许多风流逸事,甚至是与他相好的一位风尘女子因他又与别的女子勾搭上了,一气之下投湖自尽了。” 周炤的眼中有几分怒火,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时常发生,因此他负心薄情的名声也渐渐为上流人士所不齿,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他家里人逼着他娶妻,却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倒是有些想进他家的门,他竟当面给人家难堪!因他在女子中的名声不甚好,这婚事也没成。” “我嫁人被接进夫家那晚,他竟悄悄潜了进来。当时,我蒙着盖头一心以为是自己丈夫,也没留心,只等着他替我揭了盖头……” 说到此处,周炤咬牙切齿地说:“后来,我才想明白,我新婚当日丈夫为何没进新房。他不是没进,而是进来看到我与别的男子在一起,默不作声地走了!所以,他才对我那样冷淡,那样不待见我!” 那一夜,赫连平找到周炤,坐在床边便将她抱在了怀里。周炤慌得伸手去揭盖头,赫连平却束缚住她的双手,隔着红盖头亲吻她的面颊,却不防这一幕正巧被刚进新房的新婚丈夫看见。 周炤不知这一切,等费力挣开束缚揭开盖头时,才发现方才轻薄自己的是何人。气愤羞怒之下,她一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他不躲不闪,只是笑着看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炤儿,嫁给一个没情没趣的武夫,你会后悔。” 周炤红着眼,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给我出去!从今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赫连平却凑近嬉笑着看着她:“你放心,你丈夫今晚应该不会来。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让你独守空房。” 周炤平生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气得七窍生烟。她有些功夫底子,出手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在话下。见赫连平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表情冰冷:“赫连大才子,我警告你,你若再纠缠不休,休怪我断了你的命根子!” 赫连平霎时白了脸,苦着脸道:“炤儿,你怎么狠心下得了手?” 周炤并不给他好脸色,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滚!” 赫连平起身整了整衣襟,又是一副器宇轩昂的翩翩公子,他靠近周炤耳边,低声道:“炤儿,倘若他日你后悔了。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周炤厌恶地蹙眉,依旧是一个冰冷的字吐出:“滚。” 赫连平脸上堆起笑容,丝毫不受周炤态度的影响,心情大好地出了门去。 而那一夜,她果真没见到新婚丈夫的面。 及至后来,她也总感觉丈夫待她十分冷淡,冷淡中夹杂着一些鄙夷。 很久之后,周炤不禁想到了那一夜他的话,转瞬明白了过来。 那一夜,赫连平出现在她的新房中,对她做出那番亲密之举,是故意做给她那丈夫看的。若是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正与一名男子在新房里做出那番举止,任谁看见了也无法忍受,自然就不待见她了。而她那丈夫却什么都不说,直到战死沙场,他都在误会她。 因着这一缘由,周炤痛恨赫连平倒是情理之中的事。而看周彦华今日对赫连平的态度,他显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4 然也是前两日从周炤这儿得知了这一切。 这世间情爱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而赫连平这般做法却是令我难以理解,甚至为他随意践踏女子真心的行为感到气愤。 若果真如此,我倒是真不希望周彦华继续与他结交,哪怕他们情义再深厚。 我安抚了情绪有些激动的周炤,周炤一脸伤色。她抽抽噎噎许久,一顿一顿地问:“大嫂,你说,要是……要是他又干涉我与冬青……的事,我该如何是好?” 我尽量往好处去安慰她:“这些年,世事变迁,他也许变了呢。若依旧是……你与他好好谈谈……” 周炤立马出声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愿见到他!” 我忙道:“行,那便让你哥与他谈谈。” 周炤此时是气红了眼,一撇嘴,冷哼:“哼,我哥与他是一丘之貉!” 我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回应,也只能笑而不语。 我与周炤又随意聊了聊,隔着屋门看去,正见冯婶匆匆而来。她跨过门槛,站在门楣下,对着我与周炤笑着说道:“夫人,小姐,我就先回去了。先生那边,请二位看顾着些。” 我点头,周炤却是皱眉问道:“他们喝了多少了?” 冯婶笑着摇了摇头,与我俩再次说了后,便离去了。 我见周炤焦急不已的模样,不禁不解:“炤儿,怎么了?” 周炤忿恨不已地说:“那厮定是想灌醉我哥,然后,从我哥那儿下手!” 我没怎么见过周彦华饮酒,而他在此也极少出去与谁饮酒,对于他的酒量酒品,我还真没有底。听周炤语气,周彦华的酒量像是不如赫连平。不过,我倒不认为赫连平此次有着不轨的心思,只当是旧友重逢后的饮酒作乐罢了。 可惜,周炤并不这么认为。她嘱咐我在屋子里好好待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冲去了厨房。我真担心她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便扶着笨重的身子慢慢向厨房走去,还没走近,便见周炤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她见了我,匆匆说道:“大嫂,你在屋子里好好待着。他们不在厨房,像是在前院。” 说着,她的身影已走远了。 我暗叹一声,只得又转去前院,果真见那两人正在院中的花木架下饮酒。见了两人,周炤冲下台阶,喊一声:“哥!” 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花木架下两人的谈话,纷纷扭头看过来。 赫连平依旧一脸闲适的笑,看周炤走近,他又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饮了,全然不在意周炤不太友善的目光。而周炤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而盯着周彦华,关切地问了一句:“哥,你有没有醉?” 闻言,周彦华一脸茫然,却是坐在他对面的赫连平突然笑了:“阿烨,你就这样被自己的女侠妹妹看低了呀!” 周炤对他怒目而视:“闭嘴!你与我哥饮酒,本就是不安好心!” 赫连平收起笑容,神情淡淡地说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与阿烨多年未见,难得在此相遇,自当好好聚聚。当然,你若是顾念旧情呢,也可坐下来与我们饮饮酒,赏赏花……谈谈情。” 他转而抬头看着周炤,目光清明,面容沉静,让我很难将他与周炤所说的风流大才子看作是同一人。 花木架下,他与周彦华同座饮酒,姿态从容潇洒,望着周炤的目光沉静下似乎有着些许暗光流动。那样的目光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赖冬青。我记得,在与他提到阿姊时,他眼里流露出的目光与赫连平的目光何其相似啊,那种深藏其中的情愫,总是有着悲伤的情绪流淌。 许是察觉到我久久注视的目光,赫连平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倾身在周彦华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周彦华听了他的话,目光越过周炤,定在我脸上。 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的脸色微微染了些红,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令人心旌摇曳的醉意。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迟疑片刻,仍旧是扶着身子慢慢走下了台阶;而他已起身迎向了我。 扶住他手臂的那一刻,我闻到他衣襟上轻微的酒味,小声问了一句:“你喝了多少?” 周彦华也是低声答了一句:“没醉。” 因此时不宜寻根究底,我也没再多问,随他走到花木架下的小酒桌旁。 赫连平已起身挤过周炤,径直走向我,向我举了举杯,满脸真诚的笑:“我敬嫂子一杯!先干为敬!” 我感念他这般爽快的态度,又因这声“嫂子”发自内心,叫到了我心坎里,我并不想推辞他敬过来的酒。我几乎不饮酒,然,看在他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只得执起桌上烫过的酒壶,倒出一杯酒,正要举杯喝下,周彦华已从我手中拿过酒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说道:“我替你喝!” 我还来不及开言,他已仰脖喝了下去。赫连平却是摇头称奇:“啧啧,我真是大开眼界了!堂堂周家大公子竟也有为女人挡酒的时候!嫂子可真厉害!” 他的话,我一知半解。但从他的话语里,我能猜到,周彦华曾经似乎真的从未像对我一样对过其他女子,即便是与他有七年夫妻之情的妻子。 思及此,我却为他感到些许心疼。 在长安,除了家人与朋友,他也许真的不知世间儿女之情。 “今日,你如何安置?” 周彦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本不知他所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已回到对面坐下的赫连平,才知晓他是在询问着对面的县老爷。 赫连平先是斟了一杯酒在手中轻轻摇晃着,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办。” 周彦华没有任何言语,却是移过一张椅子在桌边请我坐下,而后,他便紧挨着我坐下了。他又抬头看向周炤,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炤儿,你也坐下吧。” 周炤冷笑:“男子饮酒,女子在旁,你当我是什么?” “朋友亲人间饮酒话桑麻,别有一番风味。”赫连平饮下杯中的酒水,睨着周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周女侠,这些年你竟沦落至此了么?竟将自己看作是陪酒的女子。” 周炤气红了脸:“你……与你在一处,才是真正的沦落!” 赫连平无害地笑道:“别!这儿还坐着你哥哥和嫂子呢,你不能一棒子打死啊!” 我一向认为周炤伶牙俐齿的,哪知到了赫连平面前,她被堵得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最后,只得愤怒地拂袖而去。 我知晓她与赫连平的恩怨,看她离去时的样子不对劲,放心不下,才起身就被周彦华拉住了手腕。我不解地回头去看他,他却对我摇了摇头:“让她一个人静静。” 我犹自不放心,忽听屋后天井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发出的声响。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5 “这脾气还是没变。” 我闻声望向对面的赫连平。他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闲适模样,此刻却露出了些许黯然之色,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而周彦华看他一眼,冷声说道:“你少说两句!故意气她,你心里舒坦了?” 赫连平没答言,一个人喝着闷酒。 看他如此模样,想来对周炤依旧没能忘情,倒令我有些动容。 而周彦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令我有些忐忑不安。我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用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点了点。他回过神,握紧我的手,对着我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说着,他起身对着饮酒的赫连平说道:“炤儿如今有了中意的人,你若真想挽回,便好好想想该如何做。” 赫连平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谢谢!” 留下赫连平一人饮酒,周彦华说是让他一个人清醒清醒。周彦华做事向来有分寸,我自然不会有异言。 进了天井,却见假山上的一块块石头散落在了各处。我已猜到这是周炤所为,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炤发泄的方式果真非同寻常,这力气哪里是女儿家的力气。看来,练过功夫的女子,当真不可寻常看待。基于此,对她,我心里又有了几分忌惮。若她那双手用来打人,想必可以将人打残吧。 周彦华嘱咐我进屋歇息后,我便见他搬起石头一块块地堆砌起来。期间,周炤出屋见此情景,面有尴尬,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又紧闭了门扉。 重叠假山是份体力活,周彦华做完后,已累出了满头的汗。他去洗了一把脸后,回屋脱下了外边弄脏的衣服。我替他系着腰带的时候,想起他问赫连平如何安置的话,当下便道:“县老爷今日怕是回不去了,你与他便在书房那边将就一宿吧。” 周彦华抓住我正系腰带的手,我抬头看去,他微微笑道:“我回屋睡。书房那边留着他下榻便好。” 我抿嘴笑道:“你与他多年未见,该是有很多话要说,你怎么如此冷落他?” 周彦华把着我的手系上腰带:“该说的酒桌上也说了。” 我看他的发饰散了些许,便道:“你坐下,我帮你理理头发。” 周彦华依言坐下,又与我随意聊了几句周炤与赫连平的些许过往。这些我从周炤那儿听过,如今再听周彦华道来,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从周彦华这儿,我才得知赫连平竟然为了周炤至今未娶。而他在长安放浪形骸,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却是为了打消家里人为他择亲的念头。最后,他如愿以偿,却也因此失去了周炤的好感。 我不知,他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 “美珠,炤儿与他之间的事,你别掺和。” 我正为他挽着头发,听他如此说,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爱而不得的情感,真是令闻者伤心,看者唏嘘。” 周彦华却是笑道:“我们不会落得那般境地。” 我笑着没再答言,替他挽好发髻,我转到他面前看了看,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周彦华却缓缓伸手抚上我的肚子,头靠在上面闭眼感受着。看着他,我微微走近一步,他也顺势圈住我的腰身,依旧闭着眼感受着肚子里的小生命。 “周彦华,我擅自做主,与佟家结了门亲事。”感知周彦华只是用力抱紧了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与大姊约好了,若我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儿一女,便做成亲家。” 周彦华懒懒地应了一声:“如此甚好。” 我问道:“你同意了?” 周彦华抬头看我,笑道:“我同意了,你似乎很意外?” 我垂下眼帘,低低地说道:“姊夫在外有人了,也不知大姊和孩子日后在佟家如何呢?” 我不知为何就这样将心中的秘密对周彦华讲明了?而只要想到阿姊如今的处境,我心里便难受,眼里已染上了一层雾气。周彦华起身轻轻抱住我,一边擦着我眼角不知不觉落出的泪水,一边轻声安慰道:“有你处处关心爱护她,再难她也会挺过去的。” 我伏在他胸口低声啜泣:“可是……可是姊夫已经变心了。你们男人……最易变心。有朝一日,若你也……” 周彦华抱紧我,笃定地说:“你别胡思乱想。我人在你这里,心也在你这里……不会变。” 我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痴痴地问了一句:“真的?” “嗯。”他应一声,双手捧起我的脸,用指腹抹去我脸上的泪珠。 那双温润沉静的双眸似闪动着点点星光,仿佛能驱散我心里的阴霾,落在我眼里,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他低头,轻唤一声:“美珠……” 这一声叫唤缠绵悱恻,令我心口微颤,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身上仍带着些许酒香,染红了我的脸颊,也熏醉了我的心。当一阵酒香窜入口腔时,原本已醉意深深的我突然被门口的一声巨响震醒了。 我偏头看去,却发现赫连平正咬牙皱眉地趴在地上。 那声巨响,很显然是他被门槛绊倒时发出的,在我与周彦华情正浓时。 因被外人撞破了此事,我羞于见人,将头埋进周彦华的胸口。而周彦华一手紧紧护着我,一手抚摸着我的头,我却听见他冰冷至极的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挤了出来。 “赫——连——平。” 第31章 是酸是苦还是甜 “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我从周彦华怀里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看见赫连平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揉着脸,样子有几分狼狈。然,只要想到被他看到了我与周彦华亲密的画面,我的面颊便烫得厉害,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紧紧抓着周彦华胸前的衣襟,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周彦华抱住我双肩的手臂的力道忽大忽小,我已然知晓,他心中其实也不平静。思及此,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却凉凉地看着门边的赫连平。 “还不走?” 赫连平却是嘻嘻一笑,暧昧不明地说道:“这也怪不得我!你俩做这事应该关门啊!害得我摔了一跤,这可都是你们的罪过!” 听了此话,我的耳根瞬间蹿红,推开周彦华,转身便去了里间。 “嫂子!你别走啊!我错了还不成么?你若是生气了,阿烨就会撵我出门了!” 听着外边的囔囔声,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县老爷似乎没有县老爷的样子,较之初见时的稳重亲和,再次见了他,怎么看都是有些玩世不恭的痞子气。 周彦华那样的人,竟也会与这般人结交么? 果真人不可貌相! 来者是客,而这客人还是县老爷,我也不敢怠慢,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干净的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6 被褥后,便叫了周彦华进来,请他将被褥抱去书房那边铺好。回到房间时,周彦华又将他之前在书房的铺盖抱了回来,见我呆愣地坐在床边,放好铺盖后,坐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惊,见是他,才微微笑了笑:“那边整理好了?” 周彦华点头应了一声,又抬手理顺了我耳边的发丝,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看。我经受不住他这样专注而深情的目光,挣开他的手掌,埋头道:“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周彦华靠近了些,笑道:“丈夫看妻子,还得找个理由?” 我仍旧因被撞破的事而羞恼,对于周彦华些许亲近的动作,我也感觉不自在和难为情。此刻,他靠近,我便伸出胳膊微微隔开了些许距离,看他不满地皱了皱眉,我只得小声解释了一句:“让人看见了不好。” 周彦华笑着伸出臂膀将我捞在了他怀里,嘴角噙着一抹笑:“不会再有不长眼的家伙出来坏事了。” 我心里噗通不已,急急地道:“周彦华,你是不是喝多了!” 周彦华微微一顿,靠近我耳畔轻轻摩挲,声音低哑:“是喝得多了些。不过,我很清醒。” 他这分明是有了几分醉意了! 不过,我是头次见他这醉意朦胧的神态,内心深处仿佛渴望着他能借着这些微的醉意讲出心里话来。 我心中忐忑不安,先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周彦华,你知道我是谁么?” “美珠?”他眯着眼看向我,口齿清晰地道,“美珠,我没醉。” 我才不信他的话! 他醉了,只是醉得不深罢了。 我还想要从他口中得知我想要知晓的事情,才张开口,他的吻便落了下来,舌尖长驱直入,在我心中搅起了一池的涟漪。我招架不住他这突如其来的攻势,身子软绵无力地瘫软在身下的床榻上,看到他倾身而下。我微微喘息过后,双手抓住他的双臂,在他臂上用力掐了掐,睁着迷蒙的双眼,略带乞求地看着他。 “周彦华,你不能……” 规劝的话不及出口,又被生生地咽了回去。 又一阵缠绵后,周彦华突然抓住我的手向他身下的一处探去。 此时,我才知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紧闭的双目下面容痛苦,牙关紧咬,嘴里更是发出一声声压抑而低沉的声音。 我突然十分心疼他这副模样,抬起空出的右手擦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细汗。他睁开眼,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目光疲惫却又满含深情。 待得他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他松开紧握住我的手腕,低头亲吻我的额头,幽幽叹了一口气:“有没有吓到你?” 我拼命摇头,低低地问道:“你很难受么?若实在难受,可以……” 周彦华抬手抚了抚我的脸颊,在一旁躺下,微微笑道:“不能因为我,伤了你和孩子。” 我偏头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问了一句:“还难受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抓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一手扯过被子盖上,话语里已露出了浓浓的疲惫之感来:“许久未这般喝酒了,喝得多了,有些头疼,你陪我睡会儿。” 县老爷在此歇过一晚,用过午饭后便回了县城。 不久之后,就有身着官府的人带着一众人进了白水乡,赖冬青也随同着这众人一道来了。看这架势,我已知晓这是要开山修路了! 初来,官府中人便将白水乡里年轻力壮的男子召集在一处,声称只要家中有人出力,可按出力的人头数减免相应的修路钱财,还可管饭、赚取钱财。 这对放弃务农的白水乡民来说,算得上是一种补偿了。在赫连平上任之前,我已从些许人口中听说,之前的县老爷丝毫不懂得体恤百姓,若是遇上工程,常常是强行奴役百姓做苦力,能管饭已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更遑论获取劳力费? 如此看来,赫连平倒也算得上心为百姓的父母官。 除却从周炤那儿听到的有关他的风流事迹,他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 登记好人头后,算上官府请来的一众人,这开山修路的队伍也不算小,数下来也有三十来人,倒是十分热闹。 确定了人员,一众人又进山伐木搭了几间能遮风避雨的简陋屋子,一应物事早已准备妥当,这其中自然有多数是赖冬青出资捐赠出来的。他这般慷慨解囊,却又不让人知晓,倒真符合他的性情。若不是听周炤说起,我还不知他竟为修路一事日夜奔忙,出人出力出财。 开工后,赖冬青时常会抽空过来查看情况,偶尔会与赫连平一道来。看他为此奔忙,我不知为何总是想到阿姊,甚至猜到他提出修路一说也是想着能方便过来看望阿姊。 因为,他一个人时,总会站在他家屋后的河边望着对岸出神。 佟家,便在这条河的对岸。 关于佟亚群在外边有人的事,除却佟家人,也便只有我与周彦华知晓。而关于接那女子来佟家的事,因佟老先生极力反对,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一心以为像是佟家这样的人家,应当与外边的大户人家一般,三妻四妾该是司空见惯的事,却在听了阿姊的言语后,反而愈发看不透佟家了。 佟老先生甚至十分痛恨子孙做出这种事来! 听闻佟亚群的坦白之言,佟老先生严令禁止他一年之内再出门,手头的生意索性全交给了佟家二叔去打理;而佟亚群却被罚在祠堂反省了整整一个月。 自此,原本对阿姊不怎么热络的佟老先生,对阿姊似乎倾注了更多的关注,甚至让家里的女眷多多陪护着阿姊。 而佟老先生的做法却是甚合我意,先前对他的看法也不由得改观了许多,觉得这老先生其实也是个挺有人情味的老人。只是,身为佟家的老人,他经历了岁月的风霜,有着白水乡民没有的沧桑与威严,又因学识渊博,极少与人打交道,倒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错觉。 因得了佟老先生的教训,佟亚群果真没再出门,依旧干起了老本行。也许是因心中有愧,也有佟老先生耳提面令的教诲,他对阿姊格外呵护迁就。在阿姊无意中说出想要吃镇子里的梅花酥时,他竟一大早便跑去镇子给她买了回来。 再观阿姊,眼角眉梢洋溢的幸福甜蜜,反而比出嫁时更浓。 看着阿姊与佟亚群如今这副模样,我反倒有些羡慕了。 当我回家将这些事一一细说给周彦华听时,周彦华的反应不咸不淡,这令我心里有些不平。我又见他一心扑在书本上,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书册,却是我看不懂的文字,也没心思细看,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周彦华,我想吃镇上那家的金钱梅花酥了,就是我头回去镇子里给娘和大姊带回来的酥饼。”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7 周彦华的视线终于从书本上移到我脸上,清清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继而继续低头看书,轻飘飘地道:“我最近不得空,正好赖老板这几日在此,托他再来时带些过来吧。” 我不满地嘟了嘟嘴:“冬青再来时不知是何时呢!那时我也没胃口了。” 周彦华再次抬头看我,目光有几分犀利,仿佛我的那份小心思已被他看透。 “所以,你是想我如你姊夫一般?” 我听出他话里有些许责备,许是在责怪我不懂事。我本也不是真的嘴馋镇上的梅花酥,只是想以此看看他的态度,不想我这番求他也无用,反倒惹得他不喜,也歇了试探下去的心思。 闷闷地应了一声:“扰了你看书,我走了。” 转身走了几步,我听到周彦华在身后唤了唤我,却没有理会,心思沉重地出了书房。 回到屋子细思过后,我又觉此举当真有些不懂事了,周彦华也许会认为我是在无理取闹。然,终究是被伤了面子,我拉不下脸面去向他认错,只得做些针线活。 看着臃肿不堪的腰身,我缓缓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随后才开始缝制婴孩的鞋帽。 身子重的人,的确易疲劳,我不过是坐着做了一个时辰的针线,便感觉肩膀和脖子酸疼。又坚持了几刻钟,浑身酸疼地坐立难安,又有些昏昏欲睡,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挪到里间,歪在床头歇了歇。 待我醒来时,我已平平整整地躺在了床榻上,身上的外衫与鞋袜也被除去。不用想,我也知晓是周彦华进屋后的杰作,而我,仍旧因之前的故意刁难,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复杂难言。 我拥着被子呆坐了片刻,不紧不慢地拿起架子上的衣衫穿上,抬头看了看窗边,紧闭的窗子外染上了一片红,屋内更是投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芒。 我这一睡,竟又睡了小半日! 出了里间,白日里我做的活计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只是,活计旁却多了一份我熟悉的包装。 金钱梅花酥。 这小半日的时间,周彦华上哪儿给我弄来了这个? 我不禁有些鼻子发酸,慢慢坐回到桌边,看着包装得完完整整的梅花酥,我还是伸手拆开了纸包装,顿时一股清香扑鼻,带着梅花的淡淡幽香。 梅花状的酥饼不过婴孩手掌大小,我拈起一块送进嘴里,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清甜可口,松软酥脆,唇齿间有淡淡花香蔓延;再喝一口热茶,香味愈浓,沁入心脾,令人心情愉快。 不知不觉间,我已吃下三块。想到临近晚饭时间,也不敢再贪吃,只得将其重新包好。 我觉着,仍是该为我之前的态度与周彦华好好道歉。 这样想着,我已揣着吃剩的梅花酥跨出屋门,先是猫着身子在书房门前探了探头,在书案前看到研墨书写的人,我在门外迟疑了片刻,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周彦华并未回头,依旧提笔书写着什么。 我何曾受过他这般冷遇,再次轻轻咳嗽了几声,他依旧无动于衷。我正要失去了耐性,良久才传来他不温不火的声音:“进来吧。” 我压住心中的怨气,跨过门槛,轻手轻脚来到书案旁。他似乎在准备开学后的事。 我到此站了片刻,他便搁下手中的笔,举起面前的纸,对着纸上的墨迹轻轻吹了吹,便将其放在了一旁晾着。这时,他才向我看来,目光无波,只是向我招了招手。 我如梦初醒,慢慢挪到他面前,将怀里揣着的梅花酥递到他身前。他低垂头,伸手接过便放在了一旁的书案上,而后,看着我清淡地解释了一句:“这是福多送来的。” “啊?”我惊讶出声,又觉自己表现得有些异样,埋了头说了一句,“那也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凉意。 我不禁抬头,对上他没有多少温度的眼睛,心里酝酿好的道歉却又说不出,反而再次觉得委屈。明明我都已经表达谢意了,即使最终不是他从镇子里给我送来了爱吃的梅花酥,我也知晓这是他询问多人后得来的。 这份心意,我明白,所以,我感谢他。 却不知,他在此刻却故意与我为难。 瞥见书案上的梅花酥,我一把抓起,赌着气说道:“我谢错人了!我该感谢福多才是!” 说完,我并不理会周彦华,抱着梅花酥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周彦华拉住。 他清淡低沉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你今日的脾气怪得很,你与我说说。” 说?说什么? 我转身,不甚凉意地笑了笑:“你要我说什么?先前是我有意刁难你,是我不懂事,是我错了!如今我也不该谢你,依旧是我错了!从头至尾,都是我错了!我说这些,你满意么?” 趁周彦华愣神的间隙,我用力拂开了他的手掌,向前走了两步路,腹中的孩子却又闹腾了起来。我脚步顿了顿,拧眉捂着肚子艰难地提起步子,周彦华却已从身后扶住了我的腰身。 此时,我因心里堵着气,并不愿接受他的好意,强忍着腹中的不适挣开他的双臂,他却猛地从背后将我横抱起,惊得我尖叫一声,手中的梅花酥也掉落在地。下一刻,他便将我抱进了书房后的下榻处,任凭我如何挣扎踢打,他依旧紧紧抱着不放,最后将我轻轻地放在了榻上。 “周彦华……” 他倾身,低头堵住了我的嘴,在我拼命挣扎中,他又坐在床沿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安抚,带着几分乞求地说着:“美珠,别闹了,好不好?” 听他这软绵绵的语气,我心中又酸又涩,却仍是狠命推搡着他,噙着泪眼,道:“我没闹!你别碰我!放手!” 周彦华眉心微拧,臂上的力丝毫未松。他一手箍住我的肩膀,一手抬起我的下巴,静静凝视片刻,慢慢低下头来。我闭眼别过脸,他的吻落了个空,愣住了片刻,转而擒住我的耳垂,令我浑身战栗不已。 “美珠,别再生气了,好么?” 他带着微热气息的声音缓缓地流进我的耳蜗,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企图避开那撩人的气息,却怎么也逃不出他双臂的禁锢。索性,我也不再挣扎,闭着眼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静下心来,我也平心静气了许多,弱弱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周彦华盯着我茫然地看了看,随后将我放下便起身出去了。我撑着身子靠坐着,看着他去而复还时,手中拿着的正是我先前掉落在地上的梅花酥。 他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里面的酥饼完好无损,他便抬头对着我笑了笑:“先吃些垫垫,冯婶在做饭了,别贪嘴。” 我咬住他递到嘴边的梅花酥,嘟哝了一句:“伪君子。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8 ” 周彦华的神情明显一顿,却是笑着没有理会我,看着我吃完一块酥饼,便将剩下的包了。我眼巴巴地望着,他对我的眼神视而不见,反而郑重其事地道:“你如今不是一个人,多为孩子想想。” 我翻着白眼,扬头冷哼:“你就只惦记着孩子。” 周彦华面色不变:“我也惦记着你。” 我极不领情地轻哼一声,却是笑着对他伸出双臂。周彦华先是一愣,见我微微嘟起的嘴,他会心一笑,将包好的酥饼放下后,起身弯腰将我从榻上抱起,我也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张口在他脖子处咬了一口。 周彦华冷吸一口气,偏头看我:“怎么?还在生气?” 我点了点头:“你惹我生气,我便拿你出气。” 周彦华却是伸手在我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又长了肉,自己下来走。” 说着,他果真将我放下,默默地退到一旁。 我气得咬牙,拼命挤出两滴泪:“周彦华,我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不怕摔着磕着了?” 周彦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在旁看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事。大夫说了,你多走走,这对你对孩子都有好处。美珠,你近来似乎愈发懒了。” 听了他最后的话,我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 他说的是事实。近来,我的身体常常感到困倦,人也懒散消颓了许多。偶尔,周彦华倒是会纵着我的性子,却也时常劝说我出门多走走。如今,他还是头一次直言不讳地将我懒惰的毛病说出来,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我耷拉着脑袋挪动步子向外走去,一脸的心事重重。周彦华紧随我身旁,见我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又转到我身前,向我微微张臂:“我抱你回屋。” 我推开他的手臂,沮丧地说道:“我自己能走。” 老实说,挺着半大的肚子走路是件极耗体力的活儿,若不是周彦华之前纵着我,我怕是也不会养成这般懒惰的性子。他虽时常嘴上说着让我多走走,可耳根子又极软,我只要撒娇耍痴,他立马就会缴械投降,自然就会顺着我了。 今日,经他这一点醒,我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克服身体和心理上的惰性。暗地里捏了一把身上的肉,的确是添了不少肉,心里不由伤心彷徨了许久。 用完晚饭,我独自来到前院的池塘边,对着水中的倒影站立了许久,直到腿脚发酸发麻,我才拉回了神游的思绪,暗自嗟叹。 如今这副臃肿不堪的身子真的是我么? 我甚至不知周彦华每日面对我是怎样的心情,是否会厌恶?男子都爱年轻貌美,身姿玲珑的女子,而我,连自己看了都生厌,又何况是与我朝夕相对的周彦华? 腰上突然被一道温柔的力道围住,身后怀抱的气息正是我熟悉又眷恋的,初接触到这个怀抱时,我黯然神伤的心情仿佛瞬间治愈了般,任由一颗心在这份温软里沉沦。 “美珠,你在这里站了许久了,在想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闭眼,微微笑道:“我在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更像你呢,还是更像我?” 周彦华似来了兴致,头搁在我肩上问道:“你愿意他像谁?” 我笑答:“儿女都像你,才合我心意。” 周彦华不禁疑惑:“为何?” 我转过身子,盯着他的脸,眯着眼笑道:“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最入我心的。” 这一刻,我看见周彦华的眸子瞬间亮了,仿若两颗璀璨的夜明星,直直地照进了我的心扉,将一切黑暗阴霾驱散。 他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知足的笑容,轻声说着:“难得听你说出这番心里话,我很高兴。” 我只是垂头低笑,面颊发烫,又听他道出缱绻情深的一句话。 “在我眼里,你也是最好的,最能入我心的。” 情话,出自他之口,便格外好听,在我的心海激起一圈圈涟漪。 第32章 忽闻旧事断人肠 因身子日渐重了,阿姊生下女儿后,我不方面前去道喜,只得托周彦华备了礼去看看。 天气日益暖和,春光融融,阳光灿烂,我的心情也随之明媚了许多。白日里,冯婶离去后,屋里屋外只有我一人,这样的日子十分无聊。阿娘看望过我后,怕我一人在家出了意外,有心将我接回娘家里照料,我也乐意如此。 我找周彦华商量此事时,他想也未想便同意了,我随即便整理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催促他将我送回娘家。然,我才在娘家待了一宿,次日,他散学后便来此要接我回去。 不论是我,还是阿娘,都不同意他的做法。而阿娘见周彦华仍有犹疑,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在学堂顾不上美珠,她在这里也令你安心许多。这有身子的人啊,不能总是一个人闷着,会闷出病来呢。你就放心吧,美珠在这里一切都好,你若想她了,每日回这里也可。” 周彦华这人向来尊敬长辈,经阿娘这一番劝说,便歇下了接我回去的心思。阿娘是知趣的人,故意催促我俩去我屋里说话,她则转去厨房做饭。 才进屋坐下,周彦华便抱着我坐下,满是乞求地看着我:“我让炤儿回家陪着你,好不好?” 我冷嗤一声:“她在冬青铺子里做得好好的,别总是拿你兄长的身份支使她!再说,她还能比娘更会照顾我不成?” 我看他落寞的神情,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细声劝解:“你安心在学堂管教你那些学生便是,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周彦华轻叹一口气:“回家不见你,我便会莫名的心慌。” 他这番模样的确少见,我又好言好语安抚了他许久,他的神色虽明快了许多,眉宇间总有几分不舍与阴郁。我并非不愿与他回家,实在是阿娘所虑并非毫无道理,若我长此以往一人闷在家里,凭我的心性迟早会闷出病来。如此一来,还不如暂时忍受这短暂的别离,而我与他之间也并非隔着山遥路远的距离,若散学后,他没有事务缠身,自然可来此看我。 我与他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阿娘上楼唤我们用饭,我们才意犹未尽地终止了谈话。 小别胜新婚。 短暂离别后的重逢,比新婚之时的感觉还要甜蜜温馨。 我回娘家住下后,发现阿娘与福多谈事时,总会避着我。我心中生疑,知晓当面问阿娘定会毫无结果,我也便装着不知情的模样,想要从福多那儿打听些消息。 当我提起他与阿娘谈事时避着我的疑问,福多显然没有阿娘那般防备着我,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娘想让我娶媳妇了。” 我听后莞尔,拉着他追问:“娘倒是挺急。怎样?与你说的是哪家姑娘?” 福多撇撇嘴,白我一眼:“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89 你真无聊。” 我不满地反驳道:“诶,这儿女婚姻之事乃是终生大事,你怎么这副态度?快说说,是哪家姑娘?姊姊帮你参谋参谋。” 福多却再也不愿多说,甚至表现得十分不耐烦,起身便往屋外走。我起身跟着他出了屋门来到前院,却见到了我做梦也不想见到的人。 平翠儿! 我依稀记得那夜她欲谋害我腹中胎儿的情形,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腹部,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近,我扶着身子慢慢向后挪步。 平翠儿的态度并不友好,她虽然嘴角带笑,那目光却恨不能将我千刀万剐。 我却有些不明白了。她明明如愿嫁得了她喜欢多年的张庆延,即便是为着冲喜嫁过去的,可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她既然如愿以偿了,为何仍旧这般痛恨我? 好在有福多在,他见来者不善,立时隔在我与她之间,将我护在身后,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做什么?” 平翠儿不得不停下紧逼向我的身形,睨了福多一眼,而后越过他看向我,冷冰冰地说道:“庆延哥哥病得厉害,一直念着你。你要是还有些良心,便去看看他。” 搁下这句话,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我还未能从平翠儿的话语里回过味来,呆呆地立在原地,福多走近,坚定不移地看着我说了一句:“姊,你不能去!” 听闻福多这不容置喙的语气,我便知晓他有事瞒着我。关于张庆延的事,阿娘与福多都是这副不太待见的模样,我愈发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张家不待见我,家里人也不待见张庆延,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我本就有些犹豫,如今却是坚定了要去看看张庆延的决心。 阿娘今日不在,仅凭福多一人之力自然左右不了我的决定,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总算是妥协了,答应陪我一块去张家探病。 除却张庆延,会对我笑脸相迎的人便只有张家大儿媳何婉娘了。 听说我来此看望张庆延,她微微笑着将我与福多请进了院门。我的双脚才跨进院门,便遇上阴沉着脸的张母,她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脚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出,身子有些不稳地扶住了福多的手臂。 随即,张母压抑着愤怒的指责声便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 她指着何婉娘骂道:“你眼瞎了么!谁让你叫她进来的!延儿被她害得还不够,你竟然还把她往家里迎!” 何婉娘瘪瘪嘴,委屈地道:“人家好心来看望,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吧。” “我看了她就糟心!”张母忿恨不已地指向我,对着何婉娘吩咐道,“你赶紧把她送走!” 何婉娘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而满是歉意地看向我。我不想让她为难,对着她笑了笑,扶住福多的手,小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无缘无故被人骂了一通,我心里并不好受。 上回来此,也许是有周彦华陪同的原因,张家人虽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今日这般恶劣的态度。至此,我才真正知晓,张家人是何其不待见我! 早知如此,我就该听福多的,也不至于来此受人冷眼谩骂。 然,这院中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张庆延。张父与张庆/黎因修路一事,并未在家,此刻这家中也都是女人孩子,以及卧病在床的张庆延。 我前脚还未迈出院门,便听到身后张庆延微弱无比的声音:“美珠,既然来了,便进屋坐坐吧。” “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她就不能进我们张家门一步!你回去好好躺着去!” 张母的话处处针对着我,我先前隐忍不发,只因我不想太过计较。此刻见了张庆延孱弱苍白的病容,我却做不到坐视不理,也不管福多在我耳边如何小声劝着我,我推开他的手臂,慢慢向着张庆延走去。 张母却如同看着洪水猛兽般,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我的路,伸出手推了推我。她顾及着我有孕在身,并未用力,语气也不再生冷,反而透出一丝恳求:“看在周先生的面子上,我不想为难你。但是,这里真的不欢迎你,你还是回去吧。不然,我叫人请周先生来接你回去。” 我看向她,笑道:“我知晓张家一向不待见我。今日来此,我只想问明一件事,不会过多纠缠。” 我看张母的态度和缓了几分,正要开口问出心中困扰许久的疑团,福多却突然跑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急地催促道:“姊姊,我们回去!”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可疑。我拼命挣扎,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不松手,我只得厉声道:“福多,你松手!” 福多却毫不动摇,生拉硬拽地将我往门外拖。我心中气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威胁道:“你再不松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福多一愣,表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动了动嘴唇,一点点松开了箍住我手臂的力道。我艰难地走回到张母面前,福多见状,又过来扶着我,一脸消沉。 当下,我也顾不上他的心情,询问似的看着张母,问道:“婶婶,当年的事我已记不清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延哥哥与我都已各自成家,我想您该是没什么顾虑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想,即便是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我与延哥哥在一块儿,我也不至于为此寻死觅活。” “美珠,你别问了,回去吧。” 张庆延急急地向我走来,神色间的慌乱较之那日我向阿娘问起此事时更甚,而这慌乱之下,我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痛苦与悔恨。 面对张家人,不比面对阿娘,我不用过多地顾虑张家人的感受,而张家人也不会过多顾虑我的感受。只要我坚持知晓真相,总有人会忍不住向我吐露真相。 而这最先忍受不住的便是何婉娘。她上前,看看张庆延,又看看张母,最后又看向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另两人说道:“娘,庆延,你们还是告诉她真相。这些年过去了,想必美珠已能承受住那份真相。” 我明显感觉福多抓住我手臂的力加大了,看他模样似乎十分不安。 他果然还是知晓当年的真相。 家人与张家竭力守住的那个真相,愈发令我好奇。 我当年因那个真相有了轻生的念头,爹娘许是怕我再次寻死觅活,才不得不骗我食用云菇,并对我进行了心理暗示。而我,内心深处定是极力排斥那份记忆,所以才会将那段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知晓福多是担忧我会像当年一般难以接受真相,才会紧张不安。我正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张庆延却突然跪倒在何婉娘跟前,伏首恳求着:“大嫂,这份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便够了,不能让美珠也受这份罪。她已走出来,不能再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而此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0 时张母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好容易有人松了口,我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推开福多的手臂,拖着笨重的身子,与张庆延一道跪在了何婉娘面前。这一跪,十分艰难,我仰头看着面前面露为难的何婉娘,声音颤抖地请求道:“当年是我与延哥哥的事,若是罪孽,不应该由延哥哥一人承受。这些年,我几乎要忘了他,从来不知他竟承受着我所不知的痛苦。婉娘,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得住!” 明知自己丢失了一份记忆,却记不得丝毫,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而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却仍旧残留在心间,即便记不清何事,却偏偏又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根弦。 我见何婉娘将目光投向张庆延,知晓她是在顾虑着张庆延的感受。当下,我挪了挪双腿,双手撑地,含泪乞求着张庆延:“延哥哥,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我不会再寻短见了。既是罪孽,我与你一同承受,好不好?” 张庆延呆呆地瞅着我,那对我记忆中始终温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似暗沉无光,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深潭般,宁静无波。他不言一语地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抬起右手抚上我的半边脸,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珠。 他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唤:“美珠……” 我连忙应下,满是渴望地看着他,他却垂下手去,低低地说道:“你回去吧。” 我连连摇头,死死地抓住他的一只手,声泪俱下:“延哥哥,告诉我……求你……” 我一遍遍乞求着他,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 “我记得,从前只要我开口,你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我。延哥哥,我记不全我们的过去,可我知道,你还是当年的延哥哥。我只想知晓你为何要躲着我避着我。” 张庆延却是铁了心肠般,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反而叫了福多送我回去。我哪里会由着他,再次抓住他的衣袖,连连哀求,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平翠儿突然上前,狠命掰开了我的手掌,冷生生地吐出一句话:“庆延哥哥是我丈夫,你缠着他不放,将我置于何处?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她慢慢蹲在我面前,弯唇露出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你若真想知晓的话,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平翠儿,这儿没你的事!”张庆延突然暴喝一声,将平翠儿狠狠地扯了起来。 过后,他又弯腰扶起我,将我送到福多跟前,叮嘱道:“带她回去吧。” 福多点了点头。我被折腾了许久,身子有些软绵无力,只能任由着福多扶着我向外走。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没有谁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令我感到疲惫至极,即便有福多在旁扶着,脚步仍有些虚浮,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福多用力托着我的身子,眼里急出了泪来:“姊,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自己?” 我疲惫地笑笑:“你不会明白。” 将要跨出张家院门时,平翠儿突然追上来,在我耳边极轻极快地说道:“告诉你,你与庆延哥哥是亲兄妹。” 说着话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扶着我出了张家院门。 而福多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那句话,才出院门,他便将我往身边带了带,一把推开平翠儿,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她。平翠儿不防被人这样一推,身子径直向后仰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呆呆地看着仰躺在地的平翠儿,呆呆地看着张庆延跨过院门扶起平翠儿,呆呆地看着这令我熟悉又陌生的门楣…… 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我一时分不清虚实,感觉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般,压得我喘不过气。一时之间,眼前晃过许多人的面孔,我似乎认识他们,又似乎不认识他们,周围的嘈杂声却令我心烦。脚下的路摇摇晃晃,我踩上去极不踏实,眼前明明灭灭,突然双眼一黑,嘈杂声瞬间湮灭。 我似乎做了个梦。 梦的开始是欢乐愉悦的,那个带着我在蓝天白云下奔跑的身影,那样熟悉,熟悉得令我心口发疼。 而他的脸却是模糊不清的。 星空下,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他,抬头想要看看他的脸,依旧看不清。唯有那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 那是延哥哥的眼睛啊! 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在这里,星星似乎离我们更近些。日后,我想与延哥哥在这里安家。这样的话,就能在屋顶一起看星星了。” “好,我们日后就在这里安家。” 青梅竹马的故事,虽平淡却令许多人向往。 我沉浸在未来美好的幻想里,却不知为何在醒来后常常觉得心中空荡荡的。爹娘只说我失足落水,受了惊吓,可能还没回过魂来。 那一年,正逢阿姊出嫁。因是喜事,我即便不舍,人也渐渐精神起来。即使内心常常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在阿姊嫁后,那空荡荡的感觉渐渐酝酿成了期待。 我隐隐约约记得,谁对我说过,会来我家迎娶我。 而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后的柳树下,等着盼着那人来迎娶我,等来的不是我的有情郎,而是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最后,那男子成了我的夫君。 原来,我一直在等待的有情郎,已被我遗忘,却让我等来了生命里的郎君。 原来,我与张庆延是被父母同时遗弃在了山里。只是,张家人重男轻女,只抱走了张庆延;而我,则被迟来的阿爹抱回了家。 原来,在张庆延与家人声称要娶我时,张家人强烈反对,张庆延却坚决不依。张家人无法,只得将真相告知了我们一家。而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一念之下,便投河了。虽是捡回了一条命,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令我生无可恋。 与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家人不是我的至亲,与我相好的延哥哥却是我的至亲。 这样荒唐离奇的事,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所以,我明明知晓食用煮熟的云菇会让我的记忆混乱,却依旧默不作声地听从了爹娘的建议。在爹娘和自己的心理暗示下,在云菇副作用的影响下,我真的将张庆延忘了。 而食用大量云菇的后果,虽令我忘了那段难以启齿的荒唐情感,因内心深处并未完全忘却,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夜里出门,也便是有了梦行症的症状。 这样的真相令人措手不及。 我苦苦追寻的真相,原来这般断人肠。 也许是潜意识在作怪,我虽想起了些许过往之事,却仍旧记不太清,也不愿再往深处想。 我想睁眼看看,无奈身子疲软,眼皮沉重,更是头沉脑昏。感觉有人用水湿润着我的嘴唇,我不禁嘤咛一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嘴里溢出一声:“渴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1 ……” 很快,嘴边便送来一碗清水,我下意识地张嘴慢慢喝了下去。许是喝了水恢复了些许体力,我缓缓打开眼睑,便见周彦华正缓缓地坐向床沿,见我醒来,疲惫的双目下便露出舒心的笑容。他倾过身子,扶着我靠坐在床头,又在我背后垫了头枕,单手轻抚我的面颊,声音沙哑地说:“你身子虚,厨房里有你娘准备的补汤和粥,我去拿。” 说着,他便要起身,我忙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满是眷恋地看着他。他重新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问道:“怎么了?” 我咬唇定定地看着他憔悴面容下温暖的笑容,心中一暖,伸出胳膊便搂住了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满怀感激地说了一句:“周彦华,有你,真好。” 我的嗓音有些沙哑难听,我也知晓我一定昏睡了许久;而周彦华这副模样,定是不眠不休地守着我所致。 在我说出那句话后,周彦华便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一直平缓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阵阵扑在我的脖颈处。 他一点点松开我,拂开我脸上的发丝,迎上我温情的目光,一手轻轻扣住我的后脑勺,轻轻亲吻着我的眉目。 “美珠,我们虽不曾介入彼此的过去,未来的风风雨雨,却能一起面对。” 即便他只字不提我与张庆延的过往,我也知晓他比谁都在意。只是,对我,他一向都是如此宽容,真心为我好。 能得他如此爱护,我不再求其他。 我曾盼着有情郎来迎娶我,他,便是上天赐予我的情郎。 第33章 未来风雨与君同 阿娘提着食盒进得里屋,正逢我与周彦华互诉衷肠、相拥亲密无间时候,她轻咳一声,令得周彦华窘迫非常,竟有些语无伦次了,惹得阿娘连连发笑。如今,被阿娘撞见这幅情景,因更加明了心中对周彦华的情意,我并未感到过多地羞窘,只是微微红了脸颊,娇羞地唤了一声:“娘。” 阿娘听得我一声叫唤,转身看我,眼神温柔慈善,却是笑着不轻不重地指责着周彦华:“周先生到底还是年轻些,见着美珠醒来,竟忘了美珠也有两日未进食了,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事了。看她这副模样,若再不进食,即便醒来了,怕又会饿昏过去了。” 周彦华被阿娘说得抬不起头来,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岳母教训的是,不会有下次了。” “还有下次!”阿娘一板一眼地训斥道,“你这是盼着美珠不好呢!” 周彦华连连否认,样子有些狼狈不堪,又因他面色欠佳,一着急,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反而愈发迷人了。然,看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内心不忍,便扯了扯阿娘的衣袖:“娘,您错怪他了。他本是要去厨房给我送些吃的过来,是我硬拉着他不放。您别责怪他了。” 阿娘一边将食盒内的吃食摆放在床头的矮桌上,一边笑着打趣道:“怎么?娘说他几句你就要护着他了?姑娘果真是向外些,还是福多牢靠些。” “娘!” 阿娘笑了笑:“好了,不打趣你们了。周先生今日也还未进食,你去厨房吃些吧。美珠这里我照看着,你好好歇歇,这两日也累了。” 周彦华并未多说,毕恭毕敬应了阿娘的话,便出了屋。 我知晓阿娘是有意支开周彦华,想要与我谈谈张庆延的事。而阿娘是沉着耐性的人,整个心思似乎都在我的身体状况上,嘘寒问暖得令我羞愧。 阿娘瞒住我过往的事,是一心为我好,而我偏偏体会不到这片好心,执意知晓真相。哪知,这背后的真相果真令我无法接受! 在周彦华面前,我只字未提那些事,努力表现出对他的依赖与眷恋,不过是不想他因为我的过往而多想。他定然知晓了我与张庆延的关系,即便他口中不说,我依旧害怕他会因此而看低我,甚至觉得我们一家子欺骗了他,心里有了怨念。 而他,依旧包容着我所有的不堪与丑陋。 昏睡了这两日,我不知外人是否听闻了此事,又会如何看待我。其实,外人如何看我,我并不是很在意,若因此连累了一直以来痛苦不堪的张庆延,那便真的是我的罪过了,对周彦华而言更是不公。我与张庆延那段令世人所不容的不伦之恋,周彦华一直都是局外人,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却娶了我。这有损他的名声。 我忍着心中诸多疑虑,在阿娘的监督下填了肚子。因有两日未进食了,大夫离去前曾叮嘱阿娘在我醒来后,只做些补身子的汤粥给我填肚子,也不能让我吃得太饱。 阿娘撤去矮桌,收拾了我吃的残羹剩汤,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笑着说道:“感觉怎样?” 我抿嘴一笑:“精神了许多。” 阿娘点点头:“大夫说了,你身子虚,要好好调理。周先生想来也不放心你回娘那儿住了,外人照顾你,娘也不放心。我与周先生说好了,孩子出世前,我便搬来你这里住一段时日。” 我心中感念万分,眼眶微热,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福多怎么办?” 阿娘嗤笑一声:“他多大的人了,你还怕他照顾不来自己么?” 想来,这些事阿娘早已与周彦华和福多商议好了,我若推拒,反而糟蹋了这几人的一片好心,只得点头同意了。 “诶,这没有婆婆妯娌的媳妇,虽是少了许多麻烦,终究是不便。”阿娘突然发出一声叹息,感慨万千地道,“你与珍儿嫁的人家简直是两番相反的景象。珍儿虽说受了佟家长辈的许多气,可有了身子的时候,也有人照料。不过,说来也奇怪,前几日珍儿为他佟家诞下女儿,佟老先生似乎比珍儿前些年生下秀明外孙时还要高兴呢,对待家人的态度也热络了许多。” 阿娘显然还不知晓佟亚群一事,而佟老先生对阿姊态度热切的根源,正是因佟亚群在外边有人一事而心怀愧疚。 阿姊既然不愿拿此事堵阿娘的心,我自然不好道明真相,只得隐瞒。 如此,我才深深地明白,阿娘对我瞒住我与张庆延过往的真相的良苦用心。张家为了张庆延,家人为了我,为使我们两人不受人诟病,两家人颇有默契地将真相烂在心底。 也许,平翠儿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得知了这段不为人知的真相。她心里原本对我有着极深的怨念和恨意,若不是有张庆延时时警醒着她,而她的确在意着张庆延对她的看法,所以才一直闷在心里。 自那日后,我不知张家人如何了。而我,更不敢再去见张庆延。 阿娘说,自那日平翠儿告知我真相后,张家人便将她囚禁在了张家,不允许她出门。至于张庆延如何,阿娘并未与我谈起他。而外人只道我是身子虚突然在张家门前晕厥了过去,并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2 不知晓背后的缘由。 而关于我与张庆延是否真的有着血缘关系,阿娘与我说了当年张家拿出了与我身上并无二致的生辰八字,上面明明确确地写了。他是兄,我是妹。 阿爹当时抱回我时,也看到了缝在我身上的生辰八字上有注明我是妹妹的身份,因阿爹在山里遇到我时,只见了我一人,便认为是我的亲生父母重男轻女,也因此将生为女儿的我给扔在了山里。 而张家人却知晓我的存在,在听说爹娘收养了从山里捡来的女孩后,那家人就知晓我与张庆延的关系。所以,张家人才极其不待见我,不愿意看到我与张庆延走得过近。 我一直看得明白,张家父母是发自内心地喜爱张庆延,就像爹娘对待我一样。他们也许与爹娘抱着同样的心思,不想让他知晓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所以才极力地隐瞒他的身世。他们不想我与他走得过近,又不忍告知他真相,只能一力从中阻扰。 也许,一开始,张父张母并没有太多的顾虑,以为我与他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纯纯的喜欢。后来,长大了,懵懵懂懂地知晓了男女之爱,张家人便一力从中阻扰。直到张庆延向家人提出要娶我时,张家父母被逼无路,又不忍张庆延知晓背后的真相,才将当年的真相告知了我们一家子,让我知难而退。 那时,我因接受不了那样的真相,便寻了短见。而爹娘却对张家这般保全张庆延牺牲我的做法十分不满,也因此对张庆延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那段时日,我整个人恍恍惚惚,更不愿见到张庆延,爹娘更是从中阻扰。张庆延一直被埋在鼓里,爹娘又因应了张家人的话,没有将真相告知他,只是说他差点害死了我,而以我也不愿再见他为由,想劝他远离我。 在我渐渐忘却那段记忆,渐渐忘却他后,他果真没再在我面前出现。 这些事,我隐隐约约有了些记忆,往深处去想,又会头疼。 想来,这也是食用云菇后的后遗症吧。 阿娘明白,我既已知晓了真相,若不将那些事与我说明白,反而令我更不安,便一五一十地将当年的事对我说了。周彦华也是在事后才从阿娘口中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 我不由得又十分在意周彦华得知此事后的态度,便问着阿娘:“他……当时说了什么?” 阿娘摇了摇头,凄哀一笑:“周先生当时很震惊,样子也有些不对劲,却是什么也没说,就一直守着你,也不说话。娘当时真怕他会因此对你失了好感,而他又一直尽心尽力地照看着你,就是不与人说话。” “那一日,娘也不敢再与他说话,怕刺激了他。不过,送来的食物,他也都吃了。等我晚上想来看看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我怕你们出什么意外,便进屋看了看……”说到这里,阿娘却突然顿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意味不明地笑了。 被阿娘如此看着,我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摸了摸脸颊,我问道:“女儿脸上有东西么?” 阿娘眼里的笑意愈发令我发慌,却是听她笑着说道:“娘点上灯进来一看,发现周先生已抱着你睡着了!娘才走近,他便醒了,像今日一般红透了脸。” 我不禁又想起了之前被阿娘撞破的亲密画面,红了脸颊,却是埋头道:“娘又笑话女儿!” 阿娘笑道:“娘为你们高兴呢!看到周先生这样爱护喜欢你,娘这心里才算踏实。你不知晓,他那一日一句话也不说,可真是令娘不安。” 要说周彦华这人,在外人面前可真称得上是个闷葫芦,所有的情绪他都会很好地收敛起来,若非与他多次接触,旁人只会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不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然,接触过后,才知他是温和沉稳之人,反倒给人一种亲和之感。 自与他做成夫妻以来,在我面前,他即便心里仍旧能藏住事,却在我提出质疑的时候,也会想到与我细说。 听阿娘细说了这两日他如何如何衣不解带地照看着我,我心中感动,却又经受不住阿娘这没完没了的打趣,索性闭了口不再言语。 而阿娘也知晓我如今身子虚,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收拾一番,叮嘱我好好静养后便出了屋门。 周彦华用完饭便又回了屋子,见我坐在床头发呆,近前轻声唤了唤我。 我回过神,对他挤出一丝微笑:“你不去歇歇么?” 周彦华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他的目光太过温和沉寂,令我有些心慌意乱,想到阿娘说起他知晓真相后的表现,我又有些心虚,慢慢垂下了脑袋。 我的双手正不安地搅弄着身上的被子,感知到他的靠近,我掀起眼皮偷偷打量着靠近的脸,咬了咬嘴唇,又移开了视线。 发生了这一切后,知晓他之前的反应后,我反而有些不敢见他。 然而,我并不反感他一如既往的亲近,只是愈发愧对他这份关爱。毕竟知晓了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即使记不完全,我也觉自己身心不堪,不配他这样的爱护与包容。 “你在躲着我?”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听在我耳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低沉慵懒,令我的心口微微一颤。话音落在耳畔,我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他呼出的气息却一阵一阵地萦绕在我脸侧,撩拨得我的耳根阵阵发烫。 我经受不住他这般暧昧,缩住脖子,弱弱地唤了一声:“周彦华……” “嗯……”周彦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懒散至极,却又带着撩人心扉的慵懒随意,生生酥化了我的心。 他这般模样,我反倒说不出话来。茫然无措之间,猛地感觉肩头一沉,却是他将头搁在了我的肩上,似梦呓般地唤道:“美珠……”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不见他再发言,微微偏头看向他,却见他双目微闭,眉头微蹙,嘴里喃喃念着我的名字。若不是听他呼吸轻缓均匀,我还以为他是醉了酒。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睡着了。 我扶着他的头小心翼翼地搁在枕头上,初接触到枕头上,他显然有些不适应,微微蹙起的眉头皱紧了几分,却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转至床头替他脱掉了鞋袜,又褪去了他的外衫。虽说这过程有些不太顺利,好在他睡得沉,我的一系列动作也没有惊醒了他。 只是简简单单一系列动作,我也感觉腰酸无力,为他盖上薄被后,又听到他迷迷糊糊的唤着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去,他的双手微微抬起,在虚空里抓了两下,抓了个空,又口齿清晰地叫了一声:“美珠!” 做梦了? 看他抓了几下,眉峰拧起,竟有要起身的动向,我忙从震惊中回过神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3 来,伸出双手抓住他仍伸向虚空的双手,微微倾身,笑着回应了一声:“我在。” 我不知晓他梦里梦见了什么,然,他在梦里挂念着我,找寻着我,这令我十分动容。 似乎是得到了我的回应,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深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弛,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我趴在床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抽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在他面颊上比划了几下,就这样看着他的睡颜看呆了。 我不知何时趴在他的身上侧着身子睡了过去,睡梦朦胧间,感知脸上痒痒的,皱了皱眉头,嘟哝几声便醒了过来。 我的意识仍有些模糊,微微张开眼,便看到一张凑近的脸。下一秒,两瓣温软的唇便轻轻贴上了我微张的嘴唇上,我的一声朦胧的呓语也吞回了肚里。 这一刻,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周彦华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 这两日,趁我昏睡不醒的时候,他定然也这样做过。 而这一次,我虽已清醒,却只能闭上眼睛,装作我没有睡醒的样子。 毕竟,这样揭穿他,我于心不忍,也有些尴尬。 然,周彦华却保持这样的暧昧举止迟迟不离开,也不见下一步的动作,我有些呼吸不过来。心里正想着要推开他时,他似深知我心思般,已慢慢移开了。 “美珠,还装睡?” 说着,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翼。 他的嗓音清亮了许多,带着几不可察的愉悦。 既然被他识破,我也不再伪装,慢慢睁开眼,睁眼将头从他胸膛上离开,他却又将我的头按下了。 “再睡会儿吧。” 我嗤笑不已:“我昏睡了两日,虽说身子仍旧虚弱无力,可是再睡不着了。” 说着话的空档,我坐起身,与他并排坐在床头后,我伸手推了推他:“你去柜子里将我的活计拿过来,正好无事,我也好赶在孩子出世前,再为孩子多做些衣鞋,也打发打发时间。” 周彦华却是岿然不动,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看着我说道:“不要劳神劳心,你才醒来,好好休息。” 周彦华掀开被子下床又替我掖好了被角,不紧不慢地穿上衣鞋。 “我两日未去学堂,我过去看看,很快回来。”周彦华穿戴齐整后,坐回到床沿看我一脸的不高兴,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听话。大夫说了你需静养,不宜劳神,那些活计最是耗费心神,你先养好身子。” 我瘪瘪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周彦华却是满意一笑,倾过身子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我:“我与你娘知会一声,让她看顾着些。我去去就回。” 我点点头,却又开口道:“学堂那边,你若实在走不开,也不用顾忌我。我如今已没事了,有娘在,你不用担心。” 周彦华却凄凉一笑:“你心里……若真能放下,我自然……” 话说一半,他却突然起身,又改了口:“你在家好好养病,我去去就回。” 他侧身低头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目光深沉,动了动嘴唇,似有话要说,终究是抿紧了嘴角,再次叮嘱道:“好好养身子。” 我看不透他的目光,听到他轻柔的关怀,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他。 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我竟觉得他背影看上去落寞萧瑟了许多,心口有些抽痛,眨了眨眼,温热的泪珠便一滴滴落在了手背上,落得急。 我没有哪一刻如此庆幸遇见了他。 我们不曾参与过彼此的过去,未来的日子,却能共同面对风风雨雨。 这是他对我最大的包容与爱护,我又何苦辜负? 不念过往,只盼未来。 哭出了心里积压的情绪,我的心绪也渐渐明朗,念及周彦华这些年的关爱呵护,我才发现:我似乎离不了他了! 这份积压起来的依赖与喜欢,不再令我感到惶恐不安。今生,能有值得信任依赖的人,是我之幸。 我不过是身子虚了些,倒没有家人所想的那般柔弱不济。因实在无聊,我便请求阿娘允我出屋透透气。阿娘并未阻拦,从书房内搬出一张藤椅放在天井的树荫下,扶着我过去躺下后,她又搬出一张矮桌,摆上几份小点心和一壶凉茶,与我一同坐在树荫下话着家常。 阿爹去世了这些年,阿娘似乎也从阿爹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头发虽染了几许霜华,人却较两三年前精神了许多,对待儿女总是温和慈爱的。 听着阿娘谈起幼时的事,我不禁听得出了神。猛然想起阿娘曾多次与福多谈起他的亲事,眼下,阿娘谈兴正浓,我便趁机问了出来:“娘,我听福多说,您想要给他说媳妇呢。” 阿娘先是一怔,随后扬眉笑道:“我是看他也不小了,早些说个好人家的姑娘,迟了,好姑娘就让别人抢去了!” 我不禁笑了:“娘可是看上了谁家的闺女?” 阿娘点头道:“可不是!你花表姨家的小丫头就不错!” 花表姨家的小丫头? 我不由得在脑海中开始搜索有关花表姨的信息,才想起所谓的“花表姨”与鱼家的关系有些远了,因离得不算太远,倒也有些许往来。我最后一次见花表姨还是我出嫁那日,因那日阿娘没让我应付那群亲戚,我也没有与那群人之中的谁说过话,却对那日跟着福多身后的女孩有些印象。 然,我细算了算,花表姨的小女儿如今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福多也才满十五,阿娘为何又偏要这样早为福多定亲呢? 我心里疑惑,当即便问道:“娘,女儿没记错的话,花表姨家的小女儿才不满十二吧?这样……是不是急了些?” 阿娘却是急急地说道:“小丫头挺乖巧懂事,不早些定下来,让别人抢去了,娘又上哪儿去为福多再找这样好的姑娘?” 我不由得想起福多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噗嗤笑道:“可是,福多不愿意呀!” 阿娘故意板起脸,冷哼一声:“这可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那边也有意促成这门亲事,只要选个好日子占卜问期,成亲也是迟早的事。” 我唏嘘不已,却也不再纠缠此事。 阿娘显然早已有了这样的心思,而且下定了决心。我虽不知晓阿娘如此着急为福多定亲的缘由,却也能猜到一点。 许是因为我的缘故,福多虽不再与陈秀梅时常来往,他这心里想必还是余情未了。阿娘本不想福多与陈家有何牵连,为彻底断了他的这份心思,也只能早些为他找个可靠的人家和好姑娘定下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福多内心即使不喜,依他的性子,也只会默然接受。 想来,我心里有几分愧疚。 若非因我与陈秀梅的隔阂,也不至于断了福多与陈秀梅的姻缘。 然,命运本就最是捉弄人。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4 福多无论再怎样不甘,陈秀梅始终对周彦华抱着别样的心思,眼里心里根本看不到他。 陈秀梅作为周彦华曾经的学生,即便周彦华曾因她拆穿了我的身世而对她冷过脸,之后待她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更何况,陈家在多方面都关照过他,他感激陈家,自然也给足了陈秀梅好脸色。 只要牵扯出周彦华与陈秀梅这不清不白的师生关系,我心里便有几分膈应。如此,倒十分赞同阿娘的做法。 长痛不如短痛。福多本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有些死心眼罢了,若早些订了亲成了家,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第34章 儿女双全事难全 阿姊带着佟秀明一道过来时,阿娘微恼微怒地指责她不爱惜身子,却又面带笑意地将她往我的屋子里引,见了我,脸上的笑容更浓。 我在屋内就听见了两人的声音,听闻是阿姊,我早已从榻上起身,扶着身子慢慢走出了里间,正与阿娘和阿姊在屋内撞了个正着。 见了阿姊温婉柔和的浅浅笑容,我早已迎了上去,忽略阿娘那略带责备的目光,笑嘻嘻地拉过阿姊的手臂,径直将人往屋内带。 阿娘却是摇头笑道:“这俩孩子……娘去备些点心来。” 阿姊扶着我的手臂,回头对阿娘粲然一笑:“那就劳烦娘了。” 阿娘嗔一句:“瞧你说的,这样见外。” 阿姊抿嘴笑了笑,也不再多说。目送着阿娘出屋,阿姊一手牵着佟秀明的手,一手扶着我的手臂,随着我慢慢进入了里间。 为方便阿娘夜里也能照看着我,周彦华特地在里间安置了一张矮榻;他则搬去了书房那边。原本周彦华是打算将周炤的屋子整理出来供阿娘这些日子来住的,阿娘听说后,私下里找我说了最后两三个月里最好是与周彦华分房而睡。 我知晓阿娘的言外之意,应下后,也找周彦华单独谈了此事。他当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也有几丝不自然。听了我的一番话,只说让我看着办,算是默许了我的安排。 因这天渐渐热起来了,天也亮得早了一些,而我又因有身子的缘故,最近总有些嗜睡。每日早间醒来,周彦华都不在家,早已用过早饭便去了学堂。 又因阿娘搬了过来,冯婶这段时日也没再过来,有了阿娘的照顾,我反倒有了未嫁在家时的感觉。晚间看到从学堂归来的周彦华,我更觉如今的家才算是有了家的样子,温馨活跃,有生气。 听阿娘说,每日早间,周彦华都是在看过我之后才会离家;而他又无意吵醒了我,每次也只是看看就走了。因而,晚间歇息前,阿娘总是将我撵到书房那边,让我与周彦华能短暂地聚聚,她也不管周彦华是否在忙着。 好几次,我被阿娘送进书房后,周彦华都伏在书案边奋笔疾书。我本不想在旁打搅了他,阿娘却几次在我耳边悄悄说道:“男人啊,忙着的时候,总盼着妻子能在一旁陪着他。哪怕你只是坐在一旁,他心里也高兴呢。” 而阿娘所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在周彦华忙着的时候,我偶尔帮忙研研墨,也会令他眉开眼笑。即使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他似乎也格外欢喜,多次夸我贴心。 与阿姊也不过是聊聊彼此间最近的生活,聊聊女子间的闺房话。而阿娘见我俩总是偷偷在一旁说着话,索性带着佟秀明去外边了,我与阿姊便也没了顾忌,不必再偷偷摸摸地谈些私密的闺房话。 谈及当日的指腹之约,我因未见那出生没多久的外甥女,当下便对阿姊说道:“大姊改日将我那小儿媳抱来给妹妹看看?” 闻言,阿姊噗嗤笑了,指着我的肚子道:“你这肚子里还不知是儿是女呢,就想要拐了我女儿来做你家的儿媳?” 我瘪瘪嘴,故作不高兴状:“娘说了,看我这肚子的形状,生下来会是个小子。大姊想反悔不成?” 阿姊笑弯了眼,掩着嘴偷偷笑着:“若你肚子里真是个儿子,这门亲事,姊姊自然乐见其成。” 我与阿姊正聊得欢畅,忽听外边一声喊叫:“姊!” 是福多!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 他的话音才落,我便听见外边一阵动静,阿娘似乎也在呼唤着他。而一向服帖听话的福多却并未理会阿娘的召唤,径直进了屋子,转瞬便奔到了里间。 他来得急,到了我们跟前,面颊上有细微的汗粒,一直温厚腼腆的面容上竟少见的有了一丝怒容。 微微喘息过后,他走近阿姊,压低声音说道:“大姊,姊夫带了个女人回来。” 闻言,我微微皱眉,心里有丝疑惑,却见阿姊本已站起的身子竟无力地跌坐在了矮榻上,目光涣散地看着一处。 而随着福多进屋来的阿娘,听了福多的话,赶忙牵着佟秀明上前,扯过福多的胳膊,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着:“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带了个女人回来?” 福多挠了挠头,语气里有些不忿:“我今日去镇上想给二姊买些补身子的,在街上遇到姊夫了,他身边跟着个姑娘,听说是有了。所以,姊夫便将人带回来了。” 阿娘却仍旧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是不愿相信:“怎么会?你姊夫一向老实,待珍儿也不错,怎么会……珍儿不是才生下外孙女,他怎么会与外边的女子苟且?” 佟亚群在外边早就有了人,佟老先生正是因为此事才对阿姊格外爱护,也惩罚了佟亚群。我原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到佟亚群压根就没能与外边那女子断了联系,甚至早已将人安置在了镇子里。 阿娘与福多并不知晓佟亚群早前的事迹,如今知晓了,两人都格外吃惊。福多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怕是也会像阿娘一样,不愿相信佟亚群会做出辜负阿姊的负心事来。 我定了定神,回身看了眼呆呆的阿姊,坐着拥住她的肩,轻声唤道:“大姊,我与你说过,男人只要变了心,就不再可靠。你别为这样的人伤心,我们一家人都陪着你。” 闻言,阿姊只是掀起眼皮看我一眼,嘴角微抿,竟似在笑。 看到她这副神情,我的心猛地一颤,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而此时,阿娘却上前坐在了阿姊身旁,望着我问道:“美珠,你是不是早已知晓……” 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瞒着阿娘。 我看了看阿姊,她依旧目光无神地坐着,我重重地叹息一声,便将佟亚群先前的事迹讲了出来。阿娘听得唏嘘不已,原本含怒的双目里在看向阿姊时,便满是柔和之色,嘴唇张张合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抱住了她,老眼里已闪动着点点泪花。 福多本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一旁听了许久,见屋内一时静了下来,他突然起身就向外走去,那模样倒有些气势汹汹的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5 。阿娘看他神态不对劲,忙出声叫住了他:“福多,你做什么去?” 福多头也不回地说:“找姊夫说理去!” 阿娘冷声呵斥道:“你回来!你站得住理儿又如何?若经你一闹,给了佟家难堪,珍儿往后在佟家如何自处?” 福多转回身,愤愤不平地说:“娘还想大姊回佟家么?” 阿娘脸上有着挣扎之色,却仍旧万般无奈地说道:“珍儿好歹为他佟家生下一对儿女,不回佟家又能如何?”说着,阿娘低头看向阿姊,轻唤一声:“珍儿?” 阿姊对着阿娘微微一笑,哀婉美丽。 看着强颜欢笑的阿姊,我的心里极度不好受,难受得想要哭。 她笑着对阿娘说:“娘,我没事。亚群从未亏待过我,即便是在外边有了人,待我也一如既往。他一向宅心仁厚,做不来亏待那女子的事来,而那女子更是怀有佟家的骨肉,领回来了也好。” 说着,阿姊便要起身,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唤一声:“明儿。” 这屋里屋外已不见佟秀明的身影。阿姊连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她顿时慌了神。 方才因福多带来的消息太过突兀,佟秀明一直默默杵在一旁,不言不语,倒让一屋子的人忘了他。此刻,不见他,阿姊顿时慌了神,心急地屋里屋外地找了几圈依旧不见佟秀明的身影,她不由得急红了眼眶。 阿娘看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忙上去安抚道:“明儿独自一人来回也有多次了,他想是回去了。你回去看看,也正好看看佟家打算如何安置那女子。” 听闻要回佟家,阿姊却有些进退两难了,面上苦恼纠结万分。阿娘知晓她的心思,带着三分笑脸,搀着她的手臂,道:“娘陪你回去。” 阿姊闻言,神色松了松,缓慢地点了点头。 见状,我与福多不约而同地说道:“我也去!” 阿娘先是瞪了我一眼:“你安安心心在家养身子!”随后,她又看向福多,不容置喙地叮嘱着:“你也老老实实待着,在这里好好看顾着你二姊!” 我还欲再说,阿娘已不容我多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迈出的步伐只得收了回来,眼睁睁地看着阿娘与阿姊相继出了院门。跨过院门,我看见阿姊回过头对着我缓缓一笑。 那笑容明媚动人,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悲伤情绪。 然,她越是笑得这般若无其事,我心中越发难过担忧。 我看向一旁的福多,本想怂恿他跟过去看看情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福多去了又如何呢?不过是徒增他心中的烦恼罢了。 他难得有如此坚定的立场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的愤怒,我为此感到欣慰的同时,又觉得这傻小子挺令人心疼。他如此护短,又有谁来护着他? 就像他再喜欢周彦华,在我与周彦华之间,他却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一旁维护我。 如今,他又毅然决然地站在阿姊一边,为她鸣不平。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那样腼腆温吞的人,竟也会有如此愤懑不平之时。 福多依旧望着院门口出神,我走近唤他一声,他立马回过神来,搀住我的手臂就要扶我进屋。我也不推脱,回屋坐回到矮榻上,看福多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拉着他坐在我身边,轻声问着他:“你不想大姊再回佟家,对不对?” 福多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言不讳地问出来,他明显一愣,而后,他轻轻应了一声。我看他模样低沉,不由十分好奇他为何会坚持这样的看法。我即便也不想让阿姊再回佟家,然,转念想想,不回佟家,她又能如何?那女子即便进了佟家,地位上也与阿姊差了一大截,而阿姊始终是佟亚群的结发之妻,这地位不可动摇。 佟亚群的为人,我也多少了解些。正如阿姊所说,他是负责的人,与阿姊多年的夫妻之情也并非说断就能断的;再者佟老先生因此事对阿姊怀了愧疚之心,待阿姊已不同往日,那女子想必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对于福多的态度,我十分不解:“为什么?” 福多瘪瘪嘴,冷哼道:“我与那女子交谈过两句,不是个善茬。她若进了佟家,只要在暗地里使坏,大姊根本应付不来。姊夫也似乎很喜欢她。” 我不禁冷笑:“那女子很美么?” 福多不屑地轻哼道:“哪里及得上大姊!我就见不得那样狐媚妖艳的女子,不知姊夫看上她哪里了?” 我心里本来有些气愤不平的,看他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由得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你懂什么?这样的女子最讨你们男人的喜欢了。” 福多冷嗤一声,却是没再答言,一言不发地坐着。 我见他神色有异,似有心事,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侧脸看向我,撞上我满是担忧的目光,微微蹙眉:“怎么了?” 我凑近他细瞧,瞧不出端倪,便问道:“福多,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福多反而笑了:“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为大姊不平么?” 我拧他一下,正色道:“少糊弄我!娘都与我说了,你不喜欢花表姨家的妹妹,不想与她定亲,是不是?” 福多瘪瘪嘴,神情有些不耐:“由着娘去安排便好。” 他这副模样分明是不愿的,更不愿与我谈论此事,我心里倒生出了丝丝愧疚来。 若非我与陈秀梅之间的嫌隙,他与陈秀梅之间也不会落得这般两相不见的地步。我并非鱼家亲女,却得鱼家这般照拂,除了深深的感激,我的心里又多了许多难明的情绪。而我,享有了鱼家的关爱,不但不能为其分忧解难,反倒令人操碎了心。 看着福多不愿多言又隐有伤感的模样,我心里难受,弱弱地问了一句:“福多,你怨姊姊么?” 福多却是不明所以地盯着我:“怨你什么?” 转瞬,他似明了一般,垂头低声道:“姊,我与秀梅姊姊……这与你无关。她本就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我早已放下了。” 抬头,他对我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维持不到片刻,又敛了笑容,似笑非笑的模样令我一阵心疼。 我抬手抚摸他的头,悲哀一笑:“傻小子。” 福多却是微红着脸躲开我的手掌,不满地瞋了我一眼:“姊,我也不小了,别总是摸我的头。” 我点了点他的头,又拧了拧他的胳膊,轻斥道:“大了翅膀硬了?这辈子,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姊姊,在我眼里,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傻小子。” 福多似乎怕我再拧他,忙起身跳开了几步远,讪笑:“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有身子的人,还是安生一些,要是有个意外,我可担不起啊!” 我睇他一眼,啐一口:“瞧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净说些不如意的话!” 福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6 多也不与我争论,搬了张凳几坐得离我远远的,却仍是关切地看着我,询问了一句:“姊,你若是乏了,歇息歇息,我在外替你守着。” 我摆了摆手,眉心微蹙:“我忧心大姊的事,怎睡得下?也不知佟家那边现下是个什么情况?我这身子不便,却又实在放不下……” “你想让我去看看?” 福多倒是深知我心,一语道出了我的想法。我朝他点点头,见他有些犹豫,便道:“你放心,我能顾好自己。” 福多犹疑片刻,眼中已有决断,起身对我叮嘱了几句便向外走去。我因怕他冲动坏了事,又唤住了他。 “你去陪着大姊便好,别去与人争论说理。”我见福多眼里有些不解,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该是了解大姊的性子,从不会与人争强斗狠。那女子……只要不危及她在佟家的地位,你也不要为难人家。当然,佟家要是委屈了大姊,该争时,你也得替大姊争一争!” 福多展颜微笑:“姊,我知晓轻重。你安心在家养胎,大姊的事,有我和娘呢,你也别太忧心。” 我倒不是担心阿娘和福多会任由他人欺负阿姊,只是忧心阿姊会一味地忍让,到头来,反倒让那外头的女子欺负了去。 福多离去后,我这一颗心也悬在了半空中。 屋子里格外安静,安静得令我有些心慌,又因心里头实在是挂念着佟家的情形,也无心他事。 屋子里实在憋闷得慌,我索性起身到了前院,赏赏花,看看池塘中的鱼虾。 不得不说,与周彦华待得久了,如今再赏这庭中花、池中鱼,我竟也从中赏出了些许意境来。 如今还不到春暖花开时节,这前院也只有几盆冬菊和几株梅花开得正盛,偶见墙角散开着迎春花,这自然盛开的黄色小花随意散开,反而更引人注意,令人目光一亮。 花丛后,有一小块空地,此处添置了石桌石凳,又移植了几棵绿树,枝桠上吐着新绿,一幅春机勃勃之景。树下,双人座的秋千架上落了几片枯叶,正在风中摇摇晃晃。 原本这也只是简简单单一块空地,只有草色青青时节,才会让人多留意一眼。周彦华也并未留意这样一小块空地,及至赫连平发现这一处地后,像是发现至宝般,一面埋汰周彦华没眼光,一面又亲自动手将这块地整理出来,命人砌上石桌石凳,移植了几棵树过来。 这石桌却不是普普通通的四方石桌,其中却有着我看不懂的诀窍。平时看时,石桌与普通石桌并无二样,然,只要触碰到石桌下方的一处机关,桌上便会浮出一方石刻的棋盘。 石桌是赫连平精心设置的,这棋盘却是周彦华一刀一刀雕刻而成。逢赫连平前来,两人总会在此下下棋,喝喝茶,赏赏花。 我坐上秋千,头顶阳光洒落,稀稀落落落满地,有清风拂面,虽有些凉意,却令人舒畅。 这架秋千是赫连平采集山上的藤条编制而成,坚固耐用,坐上去也不硌人。 那时,他做完这架秋千,周彦华便带着我来看了。赫连平一脸真诚的笑,将我引到秋千上坐下,满心欢喜地说道:“这算是送给嫂子的见面礼,虽然迟了,还请嫂子不要嫌弃。阿烨愚钝,不懂女人心思,想必从不会花心思弄这些巧玩意来取悦嫂子。怎样?嫂子满意么?” 在取悦女人方面,赫连平确实比周彦华高明许多,也更懂得往哪方面花心思。 至少,他的这份迟来的见面礼,确实合我心意。 周炤说他曾是名满京华的大才子,果真名不虚传。 他精通六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逢山开路本不是易事,地形勘察若稍有偏差,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而在他勘察了白水峰的地形后,规划出一条开山路线后,至今未有意外伤亡。 这样才华艳艳、满腹经纶的县老爷,我实在难以与周炤描述的风流负心的人联系起来。 他活得恣意潇洒,胸有千壑,较之周彦华洒脱了许多。 而周彦华心中总有许多顾虑,身上责任太重,规矩守礼,也因此有了他如今的沉稳内敛、温和谦恭,甚至是清冷孤绝。 然,正是他这份不同于常人的成熟内敛打动了我,也因此将他放在了心上,一点点沉沦。 我不知自己在秋千架上坐了多久,感觉身体有些凉意,我紧了紧衣襟,抬头摸了摸脸颊,发现脸上湿了一片,只在心里暗叹一声自己的多愁善感。 阿姊与佟亚群之间的事,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自身。阿姊能委曲求全,我却没有那般气度与胸襟。 接连有周彦华熟识的人出现在生命里,我害怕,有朝一日他曾经的发妻也会来此寻他。 那时,我又该如何? 是放手让他回长安,还是随他一道回长安? 两者皆非我愿,却并非不是他所愿。 想起曾经在雪地里做的梦,我又有些不安了。梦里,他选择了与他的长安妻儿离去;现实里,他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阿姊曾说,她可以接受佟亚群的未来,可以接受与别的女子共同分享丈夫的日子。的确,阿姊有那样的胸襟和胸怀,因为对佟亚群深厚的感情,她会一如既往地陪着他,安心地教养一对儿女,伺候她的丈夫。 而我,做不到。 若真到了要与人分享一个人的关爱时,我宁愿放手。 感情上的事,只要出了偏差,从来就没有万全之策。 第35章 步步为营夜惊情 周彦华散学归来,偏头瞥见花丛后,坐在秋千架上发呆的我,隔着花木架轻声唤了唤我。紧接着,他便抱着书册钻进花木架,径直朝我走来。 我回过神,扶着秋千两侧的藤条缓缓起身,对着他温婉一笑:“你回来了。” 许是坐得久了些,才起身双腿有些发麻,若不是扶着秋千架的藤条,这一摔可会摔个好歹出来。周彦华更是大惊失色,才钻出花木架便迈开腿大跨步向我奔来,一手扶过我稍稍稳住的身子,我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有着油墨的气味,伴随着他急促的心跳声,一股脑儿地撞进了我的鼻尖、心海。 这一日,我的情绪一直低落,见了周彦华,心才稍稍安定了少许。 此处,静谧无声,甚是难得。 我正沉浸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他一句话便将我带回了现实里。 周彦华的手掌轻轻拂过我的面颊,转而握住我的一只手,紧紧地包裹在他的掌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在我头顶轻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儿风大,你的身子和手都是凉的,坐了多久了?” 听到他这满是关怀的温柔话语,我的心口一紧,却是愈发将头深埋进他的胸口,嗡嗡地说了一句:“这儿景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7 致好,我来此散散心。” “发生何事了?”周彦华扶起我的脑袋,低头看着我,“家里只有你在,你娘呢?” 我低头道:“娘去了佟家。” 周彦华的脸色并无任何起伏,我便猜到他并不知晓佟家的事。我因心里实在难受,正想找个人说说,正要倾诉一番,周彦华却已揽过我的身子,低声提醒道:“这儿风凉,我先送你回屋吧。” 我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却是嘟着嘴望着他,楚楚可怜地说道:“我腿麻。” 周彦华一副了然的神情,将手中的书册塞到我手里,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便倾身将我横抱起。稳住身子后,他才从花木道径直进了天井。 我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在他抱我进屋放在床榻上坐下后,便将手中的书本递到了他手中。他接过,眼睛却不曾从我脸上移开,那样坦诚热烈的目光看得我不知所以,却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正偏头伸手挡住了他的双目,他却轻轻捉住我的手腕,顺势坐在床沿,倾身在我耳边说道:“抱了你一路,胳膊酸疼,你不心疼么?” 我甩他一记不善的目光:“我有那么重么?” 周彦华郑重其事地点头,几乎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吟:“嗯。” 我本想说这都是因他的缘故,却被他突来的举止弄得浑身一缩。 虽说对于夫妻间的亲近,我早已习以为常,然,这许多时日以来,因阿娘看管得严,我与他少有过分亲密的举止。 许是压抑得太久,周彦华似乎忘了阿娘的叮嘱,原本是浅浅的亲吻竟变得火热起来,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双手更是在我身上探索着。 我被他这番突然的举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昏昏然。我努力保留着脑中的一丝清明,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掌,喘着粗气,哀求道:“周彦华,不行……” 听闻,周彦华浑身一僵,埋首在我肩头,呼吸渐渐平稳。感知到他渐渐平复的情/欲,我不由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而周彦华却依旧没有起身的动向,在我微微推了推他的肩头时,他低沉着嗓音请求道:“让我再抱抱你。”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情绪也有些低落,我也不好再催他。 周彦华竟就这样抱着我睡着了。许是白日里太累了,我推开他时,他只是皱了皱眉,依旧睡得香甜。看着他安然的睡颜,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轻轻替他去了鞋袜,又扯过薄被替他盖上,这才出了屋子。 阿娘与福多是一道回来的,而阿娘也只是问了问我白日里的情形,又听说周彦华睡下了,没有多说便转去厨房了。 从看到阿娘和福多之后,我从两人脸上都看不出端倪。 而我着实心忧阿姊如今的处境,在阿娘去厨房忙碌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福多去了堂屋里问话。 福多脸上无甚喜色,却又无可奈何地叹着气说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那女子如今与大姊在同一个院子里,虽是偏房,因有了身子,佟老先生倒也看重了几分。今日,她给大姊敬了茶,态度很好,可我……” 福多本就不待见那女子,对于他心中所想我也能猜到,无非是怀疑那女子只是在人前敬着阿姊;又因才进佟家根基不稳,只能放低姿态摆出一副好态度来。日后,又如何说得准? 看福多因此事苦恼纠结,我宽慰了几句,他虽收起了悲戚之态,却似走不出来了一般,饭桌上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我与阿娘深知他的心思,却又不知如何劝慰,实则我们心里也不舒坦。 福多用过饭,在此坐了片刻,便回去了。福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阿娘担忧他,收拾过后,对我细细叮嘱了一番,也便与福多一道回了家里。 又因周彦华一觉睡到此刻也没醒,先前阿娘看他睡得沉,也没叫醒他用饭;离去前,阿娘却是留着饭菜在锅里。 我回屋,周彦华依旧睡得沉,我试着轻轻叫唤了几声,他依旧似不省人事般。 我不禁有些纳闷,坐在床沿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什么异常,却是叫不醒他。我心急得六神无主,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阿娘已回去,我如今这副身子行动迟缓,也不知出门找人来帮忙,周彦华无人照看是否会无恙。 周彦华依旧是叫不醒的状态,我在床前徘徊片刻,整了整衣襟,毅然决然地决定出门找人帮忙。 这几日,我没怎么出门,想到如今熟识的乡亲,我也只能向冯婶家而去。 此处人家并不密集,每家每户也隔了几百步的距离。走过几家燃着灯火的家门,偶尔有人家的门前有人在闲谈,见了我,看我拖着笨重臃肿的身子艰难行走,有人随口问着:“哟,这不是咱们乡里教书先生的媳妇么?平日都没怎么见出门走动,今儿天这样晚了,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上前与我打招呼的是一名流里流气的青年,那双眼珠子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的脸看,说话的语气更是令我反感。 我本想着既然此处聚集了人,也好开口求他们帮帮忙,哪成想这头个出来打招呼的青年便有些不正经,我也不再在这些人身上打主意,继续向冯婶家而去。 然,那之前上前搭讪的青年却拦住了我的去路,笑嘻嘻地问道:“我看夫人行动不便,有什么能帮忙的,不妨说出来,我们大伙能帮的一定帮你。” 我听他话语里露出一份真诚来,又见他收起了方才的痞气,细细思索一番,也便放下先前对他的成见,便将周彦华如今卧床不醒的话对他说了。 他听后,随即走向那仍在闲谈的几人中,与那些人说了些什么,我便见有两名男子拔腿跑远 。那青年再次走到我面前,伸手欲扶过我的身子,我向旁躲了躲。他毫不在意地一笑,指了指那户人家前的一棵树下的条凳。 “我是看你如今站着挺累,想扶你过去坐坐。你放心,方才那两个小子已去请这乡里的赤脚郎中了。那郎中你也知道,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这个时候也只能指望他了。等他来了,我们再去你家里看看。” 我对他道了谢,却不放心将周彦华一人留在屋里,便拒绝了他的好意,歉然一笑:“我不放心,还是回家去等吧。” 青年犹豫半晌,对我点了点头:“也好。我去与人知会一声,若郎中来了,便让郎中径直去你家吧。” 我对他道了谢,他又要送我回去。 我虽感激他一片赤诚之心,却依旧对他最初看到我的目光难以释怀,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千恩万谢过后,又一步步往回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青年竟随了我一路,直到将我送至院门口才转身离去。 对于他这般行为,我大惑不解,因挂念着周彦华,也无心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8 多想。 前院十分寂静,我无心欣赏月下之景,只想看看周彦华如今的情形。 然,我回到屋内,原本昏睡不醒的人却不见了踪影,我甚至在屋内寻到了一只精致小巧的绣花鞋。 这明显是女孩儿的绣花鞋,却并非我所有。 我十分纳闷,这房间怎么突然多了一只陌生的绣花鞋? 周彦华又去了哪里? 他在此的这些年,并未与人结仇,该不会有人趁他昏睡间对他不利。 我心急如焚,放下那只莫名其妙的绣花鞋,又各个屋子里找了一遍,依旧没见着人影。我感觉身子异常疲惫,更是不知从何处找到周彦华。 也许,他是醒来后不见我,所以,出门寻我去了? 如今,我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最后又不死心出屋来到前院,花木架后却传来稀稀疏疏的几声人语,我一心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心下便着了慌。正要回屋拿些什么护身,忽听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先生,不行!” 这声音为何如此像陈秀梅的声音? 先生? 难道…… 我扶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花木架下,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瞅见空地那边的石桌旁有两团人影。 “为何不行?” 似乎是因紧张不安,也怕让人听见,这声音极其压抑低沉。 我一时辨不出这是否真是周彦华的声音。 这话音才落,陈秀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透着紧张不安:“在学堂可以,可是这里……她万一回来,知晓了我们之间的事,我……” “美珠很好哄。” 这声音慵懒温柔得如同周彦华在我耳边低低说着话的时候。 后边的话,我已听不真切,一声声暧昧的低吟在两人的唇齿间溢出。这样的事我经历过多次,早已知晓花木架后发生了何事,只是眼下的一切实在令我难以置信。 在学堂可以? 这便是周彦华反对我去学堂的原因? 他竟然早就与陈秀梅勾搭在一块儿了! 既如此,又为何要在我面前演出那一幕幕情深意重的戏码来? 花木架后的男欢女爱令我感到屈辱,我努力维持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定睛看向纠缠在石桌上的一对男女,稳了稳心绪,轻咳一声。 因那男子始终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他身下的女子却被他紧紧地护在怀里。被撞破了此事,两人的动作明显一僵,下一秒又慌乱地整理着衣衫。许是觉得无颜面对我,两人始终不敢正面瞧我。 我看不清眼前所见的一切,叫唤了一声:“周彦华?” 他正整理衣襟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而后又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襟。我隔着花木架看他,泪水流了满面,低声乞求道:“你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他似是犹豫了许久,才一点点转过身子。我内心希冀着,希冀着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看着他慢慢转过身子,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还没看清眼前的面孔,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一阵药味瞬间窜入口鼻。 我感觉身子疲软,只愿就这样长睡不醒。 就这样睡着,不要再醒来,不要再面对这世间的一切。 迷药的作用并未持续多久,我醒来时,屋内烛火摇曳,守在我床边的依旧是周彦华。他一脸欣喜,俯身问道:“好些了么?” 我一时有些想不透:为何他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对我笑脸相迎?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深情,我并未留恋,转了头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帐子。 原来不论是佟亚群,还是周彦华,都是一样的德行。 哪有猫儿不偷腥? 在某种程度上来看,佟亚群做得比周彦华好了许多。 至少,他不会瞒着阿姊在外偷腥。 周彦华许是发现我的表情有些呆滞,摸了摸我的头,嘀咕了几句,仍旧是倾身问道:“美珠,你还好么?” 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话语,我微微一笑,转动着眼珠,视线渐渐落在他焦急关切的脸上。我伸手勾下他的脖子,微微仰头贴上他的双唇。倏忽之间,泪水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我所认为的夫妻间亲密的亲吻,此刻做来却令我感到羞辱。 周彦华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略略挣扎了两下,在我毫不示弱的攻势下,慢慢开始回应着我。 我气愤他此刻的反应。 是不是有人投怀送抱,他都会甘之如饴? 我狠狠地咬住他的唇瓣,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才解恨。 当口里充斥着血腥味,我才松开了手,笑着问道:“我与陈秀梅,谁的滋味好一些?” 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 周彦华显然是吃了一惊,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我一心以为他是装傻,也不拆穿,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若想给她个名分,尽管接到家里来,不用再偷偷摸摸……” 不等我说完,周彦华已一手扼住我的下巴,眼里的光凉飕飕的。 “美珠,你在说什么?我与陈秀梅毫无瓜葛,你又是从何处听信了这子虚乌有的事?” 我惊了一惊,心里不由有了几分疑惑。 此刻,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我不禁怀疑先前遇到的一切是陈秀梅有心的算计。这一切疑云重重,我未问过周彦华就说了那些难入耳的话,也无怪乎他会生气了。 “美珠,你从何处听了这些流言蜚语?你就这样轻信了他人的话,不肯信我?”他的语气如同三尺寒冰,令我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看见……” 从头至尾,我都未能看清花木架后那一对男女的真面目,甚至在即将要看到那男子的面貌时,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被人暗算了。 我掀起眼皮打量了周彦华一眼,他的脸色依旧冰冷,双目直直地盯着我,深不可测。我猜不准他此刻的心情,却也知晓他因我的不信任而动了气。在我满目愧疚地注视着他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令我愈发羞愧自责,眼中慢慢氤氲出一层雾气。 我感知他扼住我下巴的手劲松了松,看着他慢慢缓和的脸色,含着泪看着他:“周彦华,我信你。可是……” 不等我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的吻便压了下来,有些急促,似是在发泄。唇上忽然一阵刺痛,却是周彦华用齿尖咬住了我的唇角,我疼得闷哼一声,眼里已有泪水溢出。 “来而不往,非礼也。” 此时,我才发觉,周彦华真的是有些小心眼。 所以,他这是为了报复我方才咬他的仇了?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带着些许邪气的笑脸,许久都未能回过神来。直到他伸手替我温柔地抹去脸上的泪珠,又低头在我脸上轻轻啄了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99 几下,我才受惊般的看着他。 他已然去了鞋袜,撑着身子躺在了我身侧,此时正解着衣衫。 我如梦初醒,忙道:“你去书房睡!” 周彦华恍若未闻,脱得只剩下单衣后便钻进了被子里,不顾我的推脱阻拦,就将我往他怀里揽。我唯恐他一时情动做出出格的举止来,也不再推拒,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里,心里却五味陈杂。 “美珠,你之前一个人去了哪里?” 我心里本就为这事苦恼,他当先问了出来,我更加确信我所遇到的一切都是他人设计好的。当下,我便将他昏睡不醒之后的遭遇与他说了。 他听得眉峰紧蹙,我抬手触摸他的眉梢,他垂下眼眸看我,眼中是一片温和。 “周彦华。”我轻唤一声,仰头看他,“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回来你又不在屋里,还看见屋子里多了一只姑娘的绣花鞋,后来……后来便在花木架后……” 周彦华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蛋,微微舒展了一下眉头,道:“我醒来不见你和你娘,想着你许是回了娘家,便过去看了看,才进院门,你娘便责怪我将你一人扔在家里,我便知你未同你娘一道回去。因不想让她担忧,我随意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找了多处也未找到你,却是在自家的花木架下看到你昏倒在地上……” 他叹息着,沉下声音,又道:“哪知你醒来便说了那些话……” 他当时的脸色的确十分难看,我此时想来仍旧心有余悸。然,因此次理亏的是我,我也只好腆着脸向他赔了不是。哪知他丝毫不领情,反而再次冷下了脸色,前一刻的柔情似水,顷刻间化为寒冰,令我心中气闷又气苦。 细细想来,对于如何哄得周彦华欢喜,我并无一丝经验;而他此刻又故意与我为难,我只好不再理睬他,独自生了好一会儿气。 身后,周彦华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腹部,贴着我的耳说道:“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不生气了。” 这是什么话! 我侧过脸狠狠地瞪着他,他抓住我的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心口,垂眸一笑:“你须信我,这颗心,早已给了你。在你手里,别人拿不走的。” 他郑重其事地说出这番宣誓般的情话,我的一颗心瞬间沉浸在他温软和煦的话语里,眼里洇湿了一片,口齿模糊地回应道:“我也是。” 周彦华再次圈住我的身子,在我脑后说道:“今晚的事,你别再去想,我会处理。” 我听话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起来,你与娘之前为何不愿我去学堂?” 周彦华沉默半晌,才道:“你既然问起,如今与你说说也好。” 闻言,我欲转过身子看他,他却又将我的身子扳了回去,依旧从背后搂着我的腰身。 随即,他低缓的嗓音便流进了我的耳里。 “你与庆延之间的事,在同龄人之间并非是秘密,而学堂里多是知晓你俩过往的学生。你娘不想你接触到那些事,我那时也不想自己的妻子与旁人之间有任何牵扯,因此与你娘一般,不想你与学堂的学生有任何接触。” 我万万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即便我再难以接受我与张庆延是兄妹的事实,此刻,听了周彦华的这番解释,却是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疙瘩。我虽知晓今夜我在花木架后看到的是他人有心的设计,然而,关于那酷似陈秀梅的女子口中的话,我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并非不信任周彦华,只是不听他亲口道出缘由,今夜那女子的话总会令我万分在意。 好在,这一切的背后并非如那女子所说那般。 只是,陈秀梅对周彦华一直不死心,我不知往后她又会如何挑拨我与周彦华之间的感情。而周彦华听了我的这番遭遇,除了撇清他与陈秀梅毫无瓜葛外,从始至终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不知他这是何意。 我甚至难以想象,若假以时日,他是否会被陈秀梅的一番真情打动,从而从心底接纳了她? 稳固如阿姊与佟亚群之间的感情,不也是经受不起时间的考验么? 这世间男子,又有谁不爱貌美如花的女子呢? 第36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对于周彦华曾昏睡不醒的事,我因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好说歹说才让他向学堂那边告了假,最后叫了福多一道陪他去镇子里看大夫。 当天,周彦华便赶了回来,甚至带回了周炤。 我知晓周彦华带回周炤的用意,虽觉得周彦华此举不妥,然,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说什么。再看周炤也无太多反感情绪,倒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周彦华这一安排。 不得不说,有周炤在家陪伴,这个家里仿佛也多了些生机。 阿娘原本不喜周炤,如今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得久了,阿娘反而会在背地里对我说这个小姑的本性也不算坏。而周炤更是常常出入厨房,这又令阿娘另眼相看了些。及至后来我告诉阿娘,周炤如今这般,全是为了讨得冬青欢心,阿娘反而十分赞成他俩在一块儿。 “他们家能教养出周先生那样的人儿,这女儿的品性也该是不差。不过,她这个姑娘家,性子还是不够稳重,泼辣了些,冬青那孩子怕是招架不住。” 阿娘是没见过周炤在赖冬青面前是怎样的情态,虽不至于扭扭捏捏,却也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至于偶尔的耍枪弄棒,似乎更令赖冬青青睐一些。 用过午饭,我与阿娘在屋子里说了会话,本欲做些针线活打发打发时间,阿娘却坚决不让我劳神,打发我去寻周炤院里院外地多走动走动。 我拗不过阿娘,正寻了周炤去了前院,还未坐下歇歇,院门外便有一学生模样的人进了院子。迎面撞上我与周炤,他显然吃了一惊,却很快定了心神,慢步上前,见过礼后,便毕恭毕敬地道:“师娘,县老爷请您过去学堂一趟。” 县老爷? 我还在纳闷,周炤便语气不善地问道:“找我大嫂过去作甚?不去!” 赫连平好歹是地方父母官,他去学堂也定然是为周彦华而去,如今专程派人请我过去,我一心以为是周彦华出了事。扯了扯周炤的衣袖,示意她少说,我转而又问着那少年学生:“可是周先生出了事?” 那学生道:“先生没事。请您过去,也是先生的意思。” 我彻底纳闷了。 当下,我便回了话:“你先回吧,我会过去。” 那学生也不多留,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院门。 我回屋与阿娘知会了一声,又因去的是人多眼杂的学堂,又挑了件素雅的衣裙换上。周炤在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细眉紧蹙,嘟嘴托腮,一副苦恼的模样。 我知晓她不愿见到赫连平。然,眼下方便送我去学堂的也只有她了。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0 我带着几分笑意走近她,挽住她的胳膊,轻声请求道:“炤儿送我过去吧。” 周炤不情不愿地点头,半路上又抱怨我为何要答应去那劳什子学堂。 我低声宽慰道:“县老爷定是有要紧事才请我过去,你哥也在,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周炤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早跟你说过,让我哥少与这样的人来往。你看,除了会折腾事儿,还能做些什么?” “我倒觉着这县老爷人挺不错。”我话一出口,周炤的脸色就变了,我忙轻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炤儿,你对他许是有些误会。那些事儿都过去了,你又何必……” “鱼美珠!”周炤突然轻喝一声,“我与他之间的事,不用你来教我!” 听言,我才知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了。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并未要好到可以对此事评头论足;而我,竟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与她谈论起了这事儿。 一路上无话。 这段路并不远。周炤将我送进学堂后,这里依旧寂静一片,许是因县老爷在此的缘故,一众人多少有些顾忌,不敢在县老爷眼皮子底下大声喧哗。 而学堂管事的见了我,便笑着将我与周炤引向一间屋子。 我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匾额:集雅轩。 看这字迹,分明就是周彦华的题字。 这一处,显然是周彦华在此的办公之处。 此刻,这间屋子屋门紧闭,我甚至听不见里面有人的交谈声。而那引着我们来此的管事,在将我们带到此处后,只说了一句:“县老爷就在里边候着您。” 我本想敲门,周炤却毫不客气地一掌推开了屋门。 窗下,赫连平正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捧着一册泛黄的书本在读。听闻动静,他侧身抬头向门口看了看,目光在一身怒气冲冲的周炤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晦涩难明的情绪,便又将目光投在了我身上,脸上立时堆满了笑。 他放下书中的书本,转而起身相迎:“嫂子,来来来,快坐快坐!辛苦辛苦!” 对于他这热情友善的态度,我不好拒绝,只得顺从着他的脚步进了屋子。 然,走到里边,我险些被吓得丢了魂。 屋子的角落里,竟然扎扎实实地捆绑着一个粗布衣衫的青年,而那人脸上鼻青脸肿,我甚至辨认不出他原来的面貌。此刻,那人的嘴被堵住,见了我,他更是哼哼唧唧不停,收到赫连平的一个眼刀子,他又紧紧闭了嘴。 我哪里见过这般仗势,赶紧扶着周炤的手走到四方桌前,寻了张椅子坐下。 “赫连平,你在搞什么鬼?我哥呢?”周炤的语气带着一股敌意,却根本不屑多看赫连平一眼,而是将目光锁在了那人身上,“你身为一方父母官,竟对寻常百姓施以私行!” 赫连平施施然坐下,睨她一眼,嗤笑道:“本官断案,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周炤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若真像你这般断案,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冤案!” “冤不冤,我心里有数!”赫连平冷笑道,“这儿没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周炤被呛得一时无言反驳,却是脸红脖子粗地坐在一旁堵着气。 我发觉,这两人每次见面总会互相抬杠,什么话糟心便说什么话。而落于下风的,往往都是周炤。 若不是从周彦华那儿得知,赫连平对周炤念念不忘,凭他对周炤这样讲话,我压根不会相信,他这样的态度,会是喜欢人家的表现。 果真,县老爷表达爱意的方式便是如此与众不同。 我见两人吵也吵够了,轻轻咳嗽一声,问着赫连平:“大人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我见这个人么?” 赫连平恢复成一脸常色,面上露出几分威严来。他起身缓缓踱步到角落里的那人跟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人拎到我跟前,随意一指:“嫂子,你仔细看看这人,可还有印象?” 我心中狐疑,却也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人来。因这人脸上带了伤,我不好辨认,细细观看了许久总觉得这名青年格外眼熟,不是那晚帮忙请乡里郎中的青年又是谁? 我骇然不已,望向面前的赫连平,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他……他这是怎么……” 赫连平微微一笑,弯腰拔掉了那人口中的布团,又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威严无比地说道:“把你那晚的做事给本官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那人浑身瑟缩不止,垂着脑袋思虑了半晌,却是赫连平走到那青年跟前,冷声道:“快说。” 那青年诺诺点头,惶恐不安地看我一眼,又伏首在地,低低地说道:“美珠,我是色胆包天,那晚才做下了糊涂事。我很久以前就看上你了,那时候你与张家的三儿子张庆延走得近,我虽对你有非分之想,却找不到机会接近你。后来,听说你们闹了矛盾,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了,我又……又……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可你嫁的人却在外勾三搭四……” 说到此处,他神情有些愤然,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火热的光。 而我对他如此亲昵地称呼我为“美珠”十分不喜,微微地蹙了蹙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我本因他突然提起我与张庆延的过往,心里已有些慌神了,如今又在此诋毁周彦华,我肚里顿时蹿火。不及发作,赫连平却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面色阴沉:“在此之前,你是怎么坦白的,如今别想整出幺蛾子。不想再吃苦头,最好老实交代!” 那青年却似着了魔般,面对县老爷也不再畏惧,反而恶语相加:“你与那所谓的周先生就是串通好了来污蔑我!我方才是屈打成招,如今美珠在这里,我就要对她讲实话,好教她看清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嘴脸!” 赫连平显然气得不轻,就连一直默默无语的周炤也有些沉不住气。 我不知这人之前向赫连平坦白了些什么,然,因牵扯到那晚的事情,我便想得知这背后的真相。我按捺住心中那口不平之气,伸手握住了周炤的手,又对赫连平说道:“大人让他继续说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赫连平神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吩咐那青年继续说下去。 我清楚地看到青年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随即,抬头坦然对视着我带着探究的眼神,笑着说道:“美珠,老实说,你要是嫁了庆延我倒是会真心祝福你们;可你却偏偏嫁了一个外来人。我就不明白了,他除了肚子里有点墨水,到底哪里好了,这乡里人竟然一个个都巴巴地奉承他讨好他,恨不能将他像祖宗一样供起来!你说,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你不是与庆延好得很么?他现在被病痛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就一丁点儿也不顾念旧情?” 如今,他的呈词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1 毫无逻辑,一脸愤慨痛心,恨不能跳起来扑到我身上,好在他的身子被线索束缚住了,即便表情狰狞,却不能做出什么动作来。然,我仍旧是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向后躲去,身后却是周炤的怀抱。 时至今日,我也不敢面对张庆延,这青年如今好端端地突然向我提起他,先是向我倾诉爱慕之情,接着又替张庆延抱不平,我已完全猜不准他意欲何为了。 那么,那一晚我所遭遇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他对那晚的事是在避而不谈。 我猜到赫连平请我来此的意图就是为了让我得知那夜的真相,而他应该也从这人口中问了出来,只是想着让这人当着我的面再讲一遍,也因此消除我心底对周彦华的些许疑虑,自然也能证明周彦华的清白了。 而这一切,定是周彦华托赫连平来此调查的。 偏偏这青年在见了我之后,总是避开那夜的话题,有意无意地与我讲起张庆延来。很显然,这是赫连平决定要他亲口与我讲明那夜的真相时,他心里就已打起的算盘。 我不愿去回想与张庆延有关的一切,也不愿面对张庆延,家人更是不会向我透露张家的一切。然而,无意中听了这青年的一番话,我才发现,不管我如何逃避,如何否认,我心底,依旧挂念着张庆延,担忧着他如今的病情。 我不知晓,张庆延是何时知晓真相的呢?他又是否是因为无法接受真相而病倒了呢? 此刻,我的脑海一片混沌。周遭的声音我已听不清,只觉得眼前几团人影模模糊糊、摇摇晃晃。我能听见周炤在我身后焦急的叫唤,却无力做出回应。 直到耳边的声音渐渐清晰后,我的视线也恢复了过来。 耳边是周炤焦急而略显气愤的声音:“赫连平,我哥呢!” 赫连平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似乎并未发现我的神智已清醒,急得抓耳挠腮:“他说是有课业在身,结束了就会过来!” 周炤气急败坏地咬牙道:“这个时候他还……是他的那些学生重要,还是他的妻子更重要?你去把他找来!” “炤儿。”我回转身对她报以感激一笑,握着她的手,道,“我没事了。他既然有事走不开,就等他处理好了再……” 周炤却红着眼,恶狠狠地道:“就他那点破事儿,算什么事!” 说着,她扶着我坐稳后,对着赫连平极不友善地吩咐道:“你在这里好好看顾着我大嫂,我去找我哥!” 她又走到那青年跟前,一脚踩在那青年的脚踝处,那青年惨叫一声,疼得脸上青筋凸起,却是有所畏惧地看着周炤,咬咬牙没有吭声。 “下次再开口说话时,你最好想想要怎样说?再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周炤练过功夫,她这看似不经意踩下去的一脚,我也知晓另有玄机;再看那青年眼中忌惮畏惧的神色,我也知周炤的手段已让他有了畏惧心理。 此刻,我看着他,心中疑虑重重。在周炤松开他脚踝的那一刻,我便扶着身侧的四方桌,冷瑟瑟地开口问道:“我不认识你,你为何知晓我与张庆延的事?” 闻言,那青年扭头看我,眼里染上了一丝痞里痞气的笑意:“是啊,你怎么可能会认识我呢?从前,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延哥哥’,如今,更是被那破教书先生迷了心智,连你的‘延哥哥’也抛弃了!我算什么!我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挑拨不了你与姓周的不说,却还让人抓住了把柄!” 他被绳索捆住的身子蜷缩在地,在地上一点点蠕动,才向我靠近了一点,却又被周炤一脚踢翻在地。我看他如今这副情形也已经惨不忍睹了,而周炤下手比赫连平下手更狠一些,我还真怕她一时冲动闹出了人命,忙抬手制止了周炤的动作,轻声劝解道:“炤儿,你别打他了,当心打出个好歹来。” 身旁的赫连平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嗤笑道:“我们的周女侠可是有分寸的人,她还没有那个胆色,敢在我这个小小的县官面前杀人。” “赫连平,你最好少在我面前说话。惹恼了我,我管你是这县城里的小芝麻官,还是位高权重的赫连家的公子,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周炤的眼里露出一丝凛冽之气,颇有一番英勇就义的豪情。 此刻,我又不得不怀疑:她与周彦华真的是同一父母教养出来的亲兄妹么? 我听到身旁的赫连平轻笑一声,却是没再搭理周炤,而是转头看着我:“嫂子,那晚的事,阿烨托我查明了。我本想着让你亲自见证一番,哪知这家伙竟怀着别样的心思,让你受惊了。总之呢,那晚的事呢,阿烨是无辜的,都是这人精心安排的。” 与我说话时,赫连平完全变了一副态度,谦和亲切,令我感觉很舒服。看他一副为周彦华澄清事实的模样,我不禁笑了:“我知晓他是无辜的。只是,我还是好奇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指了指因受了伤而蜷缩在地的青年,微微蹙了蹙眉,放低声音说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赫连平的脸上露出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轻快无比地说道:“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刁民,本官自然是要带回衙里好好□□一番,至于他的那些同伙,也得好好改造一番。还有啊,嫂子,阿烨不想此事闹大,怕被好事者嚼舌根,便请我秘密解决这件事。所以,这事到此为止吧。那晚的真相,阿烨也知晓,他应该会与你说。” 说着,他转头看向周炤,抿了抿嘴,却是笑嘻嘻地道:“好炤儿,为了你哥的清誉美名和他的幸福生活,你就当今日的事是一场梦?” 周炤横他一眼:“注意你的言辞!” 赫连平依旧嘻嘻笑着,丝毫不在乎周炤不满的态度,起身开门向外叫了两个陌生人的名字。很快,我便见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跟随在赫连平身后进了屋子。 赫连平看似漫不经心地指着地上的青年,口中的话却令人脊背生凉。 “将这人带回衙里。记住,这是本官的座上宾,你二人可得仔细招待了!若是出了丝毫差错,本官先扒了你们的皮,再剁了你们的手脚,最后再掏了你们的内脏去喂狗!” 随后,他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威严无比地扫了两人一眼:“听明白了么?” 两人同时抱拳,异口同声地道:“明白!” 赫连平霸气地挥了挥手,那两人知其意,一人架起那青年的左右臂便将人带走了。 “赫连公子真是大手笔,竟然派遣身边的贴身随从去招待一名无足轻重的乡民?”周炤不无讽刺地笑道。 赫连平回身坐回到桌边,斟过一杯茶润了润喉,看了周炤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成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2 日里被人跟着,心烦!正好打发了!” “你家里特意派遣那两人护你周全,你果真是不孝,就这样糟蹋老人家的一片好心。” 赫连平眼里划过一抹微光,垂眸低低说了一句:“若是你成日跟着我,我心里自然十分欢喜。” 这两人似乎忘了我的存在,而我方才却是被赫连平那番血淋淋的话吓住了,许久都未能回过味来。此刻听了两人一番心平气和的谈话,无意中听到赫连平这近乎低语的话,心中的震撼更大。 因他坐得离我近的缘故,他的那句话清晰地落入了我的耳里,却是倚在门前的周炤丝毫未觉。而周炤见赫连平没再回应她,过来我身边坐下,低声询问了一句:“大嫂,天色不早了,我哥也该要散学了。你是同我回去,还是等我哥一块儿回去?” “自然是等阿烨一道儿回去呀!”赫连平突兀地插/进一句话,令我与周炤都愣了半晌。 周炤当先反应过来,面色不喜地道:“你难不成今日不回县城?” 赫连平点头,笑道:“我还得请那人的几位伙伴一道回衙里做客呢!” 周炤嗤笑一声,转而拉着我的胳膊说道:“大嫂,我去随处逛逛,你在这儿等我哥散学吧,不用等我一块儿回去了。” 周炤一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何况这儿还有她不待见的赫连平在此,她自然不想留在此处等周彦华散学。我并不拆穿她的心思,只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记得早些回家,别错过了饭点。” 周炤喜滋滋地点头,连声应道:“我省得我省得。” 周炤丝毫不愿在此多留,如遇大赦的钻出了屋子。 我嗤笑不已,偏头见赫连平盯着门口发呆,清声咳嗽了一声。他惊了一惊,忙扭头看向我:“嫂子,怎么了?” 我抿嘴笑了笑:“今日多谢大人了。” 赫连平却是连连摆手:“举手之劳。嫂子,私底下,你也不用敬着我是什么县老爷,与阿烨一般唤我的小字‘子舒’吧。” 第37章 互道心意情不换 见赫连平一脸坦荡真诚,我原本还因与他这名男子独处一室而略显尴尬,此时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我望进他微微含笑的双目里,在他真诚友善的注视下,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好。” 赫连平微笑着端起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与他独处一室,我本就有些不自在,如今被他这样看着,我心里更是不安,为缓解这尴尬的氛围,我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大人……子……赫连公子有话要说?” 对于我这几番改口到最后确认出来的称呼,赫连平怔了怔,却又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点头道:“嫂子,实不相瞒,阿烨今日并不知晓你来了这里。他本不想因此事惊动了你,更不想因此事糟了你的心,请你来,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我惊愕地睁大眼看向他,见他一脸严肃不似说笑,我垂下头没有吱声,却已明白他如此做的用意。 我心中早已存疑。若周彦华知晓我在此处,又怎会一直不现身? 想来是赫连平趁着周彦华忙碌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人将我请了过来,并叮嘱了学堂内的人不得声张。他好歹是地方父母官,白水乡皆是平头小百姓,县老爷既然发了话,自然没有谁会不顾这威压而故意知会周彦华。 而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周彦华,为了消除我心里对周彦华存有的些许疑虑。 他冒着被周彦华指责怪罪的后果,却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一切,这份朋友之义令我十分动容。而他并没有一直瞒着周彦华的意思,不过是打算先斩后奏,至于周彦华知晓后会如何对他,眼下我也是无从知晓。 “阿烨这个人啊,不懂女人的心思,以为只要不让自己的女人接触一切不好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保护。何况,他这人心里最能藏住事,心里明明在别扭,可就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要装给谁看!”赫连平似乎有些愤怒不平,说话的语气已恢复了一贯的散漫随意。 而他此刻的话语在我听来,多少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似乎周彦华的这般性情令他十分头疼,却令他无可奈何。 我已然知晓他对我讲出这番话的意图,一方面是想让我理解周彦华的为人,相信他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来;一方面又是想让我从中开解周彦华,也因此解开他心中的疙瘩。 而我却不知,周彦华在别扭什么? 若他心里真在别扭,在我面前又伪装得甚好,难不成还在因那夜我的不信任在与我怄气?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赫连平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嫂子,阿烨说你体贴善良,所以呀,你也多体谅体谅他这闷葫芦,能哄哄就哄哄。阿烨这个人,耳根子极软,最好哄了。男人啊,也是需要哄的。” 我的嘴角抽了抽,极不自然地应了一声,又听他道:“还有,阿烨若是知晓我背着他请你来了这里,还让你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又得给我冷脸了。所以……” 敢情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我看他一脸谄媚又讨好的笑,忙不迭地点头:“我会劝劝他的。” 赫连平千恩万谢,恨不能跪在地上给我磕头了,满脸感激之色:“我在此先谢过嫂子了!阿烨不明白我的苦心,嫂子定能明白,我这也是为了你们之间少些嫌隙,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个县老爷真是有千百张面孔,令我完全应付不过来。 面对他险些要决堤的泪水,我忙道:“大人一片好意,我能明白。” 赫连平却面露悲伤之色,哀声叹道:“嫂子果真要与我这般生分么?唉,嫂子是矜持稳重的女子,此事急不得。不过,我却想向嫂子请教一个问题?” 我并不在意他为何事请教,笑道:“你讲便是。” 赫连平瞅了瞅门外,似乎见无人经过,才稍稍放下心来,悄声问道:“请你来之前,我也在那青年口中听到了你与那张庆延的事……” 赫连平问得小心翼翼,一直留意着观察着我的神色。而我,听他提起此事,脸色顿时变了,他也及时地止住了话头,转而歉意地说道:“唐突了。嫂子若不愿听及此事,我便不问了。” 我压了压起伏不定的胸脯,稳住情绪,看着赫连平,微笑着说道:“没事,你说下去。” 赫连平却是摇头笑了笑:“没什么事。只是,阿烨知晓真相后,脸色一直不好,还请嫂子多担待担待。” 赫连平无意与我讲明真相,他显然是想让周彦华亲口对我说出。 我原本认为那晚的一切与陈秀梅脱不了干系,哪知却与她毫不相干,甚至这其中似乎还牵扯出了张庆延。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3 周彦华对张庆延的态度一直有些令我摸不着头脑,他会亲昵地称呼他“庆延”,却又因我与他的过往而处处防着他。 若那晚的事真的牵扯到张庆延,他心里自然不会舒坦。 是因为赫连平无法从周彦华口中得知他不喜的缘由,所以才想到让我接触到那晚的事实么?然后,再通过我以此化解周彦华心中那份不平之气,甚至可以说是心结? 因突然谈及到了我与张庆延的事,这屋子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里。 好在不久后,周彦华的脚步声便朝着这间屋子而来了。 赫连平在此,周彦华自然早已知晓,只是看到我也在时,他原本跨进屋内的脚步明显一顿,随后便急急地朝着我走来:“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 我抬头笑道:“炤儿送我来的。我想着过来看看你,便让炤儿送我过来了,她如今正在学堂内四处看呢。” 听了我的这番解释,周彦华眉宇间的担忧才一点点散去,看着赫连平的目光却总是带着探究的意味。赫连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从椅子上弹起,有些黯然神伤地哭诉着:“你做什么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与嫂子在这儿喝茶聊天,可是令嫂子心情舒畅了不少呢。” 说着,他还在暗地里对我挤了挤眼,我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扯了扯周彦华的衣袖,他低头看向我,我笑着说:“娘还不知县老爷今日去家里做客呢,我们早些回去,也好让娘早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怠慢了贵客。” 周彦华开口欲言,却是赫连平凑上前,笑嘻嘻地道:“还是嫂子心疼我,知晓施舍我一些饭菜。” 听言,周彦华操起手中的书本打在了赫连平身上,一本正经地道:“少油嘴滑舌!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在美珠跟前风言风语!” 赫连平翻翻白眼,不甘心地收了声,却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样古板无趣的书呆子,怎么就能接二连三地讨到媳妇?” 他的话音才落,又扎扎实实地挨了周彦华的一书本。 “将炤儿找回来,早些回去!” 赫连平没敢再逗留,抚了抚衣摆,步履匆忙地出屋寻周炤去了。 “我整理一下,再同你回去。” 周彦华对我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于与赫连平交谈的语气。此时,他对我说的这句话,再平常不过,却温润动听,经方才一番对比,更是令我身心都酥软了。 我看着他走回到窗下的书案前坐下,落日的余晖洒落窗前,金色光芒罩住了他的半边身躯。从我坐着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沐浴在金色光芒里的侧脸,他安静专注的神情在阳光的照耀下,神圣动人,令我的心似小鹿乱撞。 面对他,我许久唯有这样的触动,一切仿佛回到了春心初动时的日子:一个人默默关注着他的一切,为他的容颜气质倾心,那样忐忑紧张的心情,常常令我心跳不能自已。 此刻,我感受到了这久违的心动。 恍惚之间,却又多了过往没有的安心与知足。正是这份被温情包裹的安心与知足,令我的心情一点点平复了下来。 流动的光线下,尘埃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在他身侧浮动轻跃。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当周彦华整理好书案的事情后,起身轻步来到我身前,在我温情满满地注视着他时,他勾唇一笑,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将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想我了就过来了么?” 我一时没能理解他突来的这句话,愣愣地看着他嘴角满足的笑意,突然想起了赫连平的话。 我虽是被赫连平请到此处,但是,看他自以为的为此欢喜的模样,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伸手抱紧他的脖子,依在他耳边细声说道:“嗯,我想你了。” 我听到他嘴里发出轻快的笑,略有兴奋地说道:“那我们回家。” 我应声过后,见他已抱着我迈开腿朝外走去,慌得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急急地道:“你要这样抱着我回家么?” 周彦华的脚步顿住,低头打量了我许久,笑着将我放下,却又在我头顶说了一句:“回家再抱你。” 我埋首轻拧了拧他的胳膊,却是红着脸问道:“不等炤儿与赫连公子一道回去么?” 周彦华牵过我的手,笑道:“子舒也算是知情知趣,不会再来找不自在。他找到炤儿后,会与炤儿先回去的。” 我有些狐疑地向周彦华看去,却已被他牵着手带出了屋子。 一路上,他与我交谈的神态语气自然而随意,与平日里的他无甚分别。这样的他,哪里像是在闹别扭的人呢? 我不相信他能在我面前伪装得如此好。 周炤与赫连平果真先我们一步回了家,这两人更是忙着帮阿娘在厨房忙乎着。周炤尚且不论,赫连平这一世家公子进这样的地方,我真担心他会越帮越忙。然而,事实上,他的刀工精湛独到,比之专业的厨子也不遑多让,在厨房里如鱼得水。 我只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多是养尊处优、衣食不愁的主儿,这赫连平却是令我大开了眼界。细想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身上似乎并未有世家公子的贵气与傲气,反倒是平易近人,又有些洒脱不羁的豪爽。而周彦华却不同,无论多落魄,他那一身被诗书、家世浸染的清贵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一般,并不会因身份、地位的转换而消散。 与周彦华相知越深,我越能知晓他的家教甚严。相较于赫连平,他更像是世家里出来的贵族子弟,沉稳内敛,温和有礼,却活得不够潇洒自在;即便是周炤也比他活得洒脱几分。 也许,因他是家中长子,身上的责任与期望便更大。身为家中女儿,家人对周炤的要求反而没有那么高,只要不做出出格的有违礼法的举止出来,家人倒是娇惯着她些。 抛却厨房里的热火朝天,书房的气氛却有些冷清。 我看着一心书本的周彦华,他孤单落寞的背影令我格外心疼,反倒为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举止心怀愧疚。 这些年,我以为自己足够在意他,却从未想过如何真正对他好,反而总是耍小性子,令他为难。我伤心难过时,会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甚至不会顾及到他的情绪;而我惊觉自己从未在意过他的情绪。我看不到他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便将他的情绪忽视了,肆意妄为地从他那里获取自己想要的关爱与爱护。 殊不知,他其实有着自己的失落与满足。在我一次次忽视他的情绪时,我不知他一个人的时候是如何排解的,是否会怨我? 我轻轻跨过门槛,缓缓向他靠近,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在周彦华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向我看来时,我慌乱得抬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却是怎么擦也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4 擦不完。 周彦华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朝我走来,捧着我的脸看了看,心疼地将我拥入怀里,轻柔地问了一句:“怎么哭了?”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眼泪反而愈发汹涌了,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渐渐哭出了声。周彦华接连叫唤了我几声,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将头深埋进他的胸口,任泪水泛滥。 周彦华许是意识到此时不好相问,也没再出声,只是任由着我哭泣着;而他,却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无声地安抚着我突来的情绪。 直到哭得累了,我才一点点松开他的衣襟,正拢起衣袖低头擦着泪,周彦华却已牵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书案前。他坐下,又拉着我坐在他腿上,看着我微微红肿的双眼的双目里满是心疼之色。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旧手绢,仿佛擦拭着稀世古董般,轻柔而细致地将我脸上的泪渍一一拭去。 我因哭了这一场,对于他这样温柔细致地对待我,心中更是惆怅,一时之间却不敢面对他。好几次偷偷打量着他认真专注的面容,总是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像是做贼般的移开目光。 在周彦华收起手绢,目光再次与我对上时,我还来不及躲开,他已轻轻扳过我的脸颊,迫使我的视线与他对视。 “与我说说发生了何事?” 他的语气低沉温柔,沉静如水的目光微动,似起了一圈涟漪,在我心间荡开,令我心跳不能自已。 他的目光始终温和,我却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知所措,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美珠。” 他的一声低唤,令我瞬间回过了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应道:“周彦华,我很庆幸做了你的妻子,往后我一定做好妻子的本分,信你爱你。” 我脸色涨红地看着他,他一脸狐疑和难以置信,盯着我看了又看,终是露出了一抹舒心欢畅的笑,一圈圈在眼底眉梢散开,如同夜空下的璀璨烟火,美得绚丽多姿。 周彦华会常常对我笑,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般,令我着迷,令我脸红心跳。 他抱着我的腰身,嗓音里带着些许兴奋之意地说道:“我方才没听完全你的话,最后一句话,你说了什么?” 我知晓他此刻是有意哄我再讲出那句我说过的最算情话的告白,不由得掐了掐他围在我腰间的手臂,红着脸,嗡嗡地道:“没听到便算了。” 周彦华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转动了身子,让我面对着他坐着,抵着我的额头,舒缓轻快的话语自他嘴里缓缓流出,撞进我的耳里,仿若清泉流淌,又似轻音飞扬。 “那些话我会一直记得,也要回赠你一句话。”他眼里的光清澈明亮,笑意盎然,“我会尽我一生之力护你爱你,今生所爱,唯卿而已。” 今生所爱,唯卿而已。 若是以往,我可能会对这句话心存疑虑。然而,此刻,即便天塌地陷,我都愿去信他。 谁说周彦华不懂女人心思,没情没趣,他却深知我的心思。 情话而已,他却能说到我的心坎里去,话不多,情最重。 听了他的情话,我好容易忍住的眼泪险些儿又落了下来,却又拼命忍住了。 “方才为何哭了?” 我见他眼中全是满满的关爱,索性实话说了:“我是为你哭的。这些年,我不曾真正体谅体贴你,还总爱与你发脾气。你不但不责怪我,反而愈发包容我的坏脾气,我回想起来才知……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我的内心又是一阵伤感懊恼,周彦华却抬手覆上我的嘴,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他抱着我说道:“你与我既为夫妻,便不要计较这些。只要你愿信我,你的那些小脾气反倒令我欢喜。” 我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忍不住嗔道:“你这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周彦华笑道:“这是夫妻间的小情调。” 他这一番话令我瞠目结舌。 敢情周彦华骨子里也是极不安分、有着受虐倾向的人,要不然怎么会觉得我给他不痛快是种情调呢? 赫连平是不是看错他了? 我脑中有些晕乎乎的。但是,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深情的容颜,我的心又一点点专注在他身上了。 彼此互道心意后,双方的眼里似乎都只有对方,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周彦华突然将我抱得近了些,一只手轻轻扣住我的后脑勺,那张令我心动的俊颜正缓缓向我靠近。 我闭了眼,期待中的温柔并未降临。 “阿烨,嫂子,饭——” 却是书房门口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让我惊了魂。 猝不及防地,周彦华的吻落在了我的颈侧,我甚至听见他低低地骂了句什么。 而此时,我除了尴尬外,对毫无预兆出来打乱了一切美好的赫连平心里自然有了一丝怨念,听了周彦华那句低骂,我反而不觉得有何不妥。 再一次,我与周彦华的亲近被他撞破了! 我没有初次被他撞破时的过分羞恼,只是仍旧有些难为情。在周彦华的搀扶下,我的脚跟才站稳,赫连平便有些弱弱地解释了一句:“这次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让你们去用饭。” 周彦华凉凉地看着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他牵过我的手,无视赫连平,直接从他身旁过去了。 我回身去看时,赫连平一脸委屈,活像个小媳妇似的。他几步追上周彦华,气呼呼地喊道:“阿烨!” 周彦华停住步伐,凉凉地看了一眼已至跟前的赫连平,简短有力地说道:“事不过三。” 说着,他不再看赫连平一眼,才走了几步,赫连平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几分委屈不平。 “阿烨,你何时变得这般不厚道了!”他几步冲上前,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你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歹照顾照顾嫂子的薄面呀!接二连三被撞破此事,你不怕给嫂子心里留下阴影,日后不再同你亲近了?还事不过三?你是还想被我撞破你们的好事么?” 周彦华被他说得脸色发青,却依旧好脾气地对着赫连平说道:“子舒,你将你在风月场里的那些言行改改,日后若仍旧让我听见你在美珠面前讲这些污言秽语,我让炤儿拔了你的舌头。” 赫连平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这叫真性情。” “十足的登徒子才是!” 周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轻蔑的口气说着:“赫连大才子,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真是给你赫连家丢尽了脸面,我都为你蒙羞。” 面对周炤这番嘲讽,一向与她针锋相对的赫连平却并未出言反驳,反而流露出了几许悲伤之色。 周彦华看他这副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对周炤说道:“炤儿,说话注意些分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5 寸。” 周炤却丝毫不领情,从鼻子里冷哼道:“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我不知这谈话怎么就变得这般不愉快了,正想开口缓解缓解气氛,却是赫连平先开了口:“到此为止。周女侠,吃饱喝足后,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周炤没理睬他,叫了我与周彦华去用饭,率先离开了。见状,赫连平立马跟了上去,依旧说着要与周炤大战三百回合的事儿。 我不解,问着周彦华:“县老爷从前就是这副性子么?” 第38章 心有所牵思故里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赫连平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气质,反而透露着一身痞气。他有才有能不假,却又总是一次次打破了我对大户人家固有的看法。 周彦华自然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微微笑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在炤儿那儿处处碰壁后,才满京华的赫连大才子也不自信了。炤儿的亲事定下后,他更是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混迹于风月场所,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我也会如同世人一般看他。而他,却是采用了这极端的方式守住了心中那仅存的一方净土。” 我听了唏嘘不已,以往浮于表面的理解,我并未真正将赫连平当作是可以放心交谈的朋友。我虽被他的真诚打动,却也难以卸下心防。站在女子的角度,即便他有再多的苦衷,随意糟蹋女子的真心,这就令我十分反感;何况,也有女子因他的伤害而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这更不是我能接受的。 而我信任周彦华,相信他愿与之结交的人不会真如我所想的那般不堪。 周炤会满是怨气地向我提及赫连平的过往,周彦华该是不会。 我问他:“他不是曾害得几名女子为他丢了命么?” 周彦华了然一笑:“炤儿与你说的吧?” 我点头,他先是一笑,又接连叹了几声气:“子舒在长安的名声并不好,那些女子并不傻,他是逢场作戏,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曲意逢迎,怎会交予真心?何遑论因被辜负真心而轻贱生命?那时,的确有两名女子的死牵扯到了子舒,却是有心人借题发挥,以此恶化子舒的名声,打压赫连家族。”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复杂,我想不明白,周彦华也并不多加解释,笑道:“美珠,官场的事太复杂,我不便与你说。你只要相信,子舒心胸坦荡,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朋友。” 的确太复杂,我也不愿去想。 周彦华既然这般说了,我便笑着点头:“我信你,你认为好的便是好的。” 阿娘说,晚间的菜肴多是赫连平亲自操刀的。 我难以置信。 这顿饭,是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有味道的一顿饭了。 趁周彦华与赫连平饮酒的间隙,我又逮着周炤确认了一遍。对于此事,周炤倒没有再贬低或是恶意中伤赫连平,只是仍旧有些不甘心地说了实话。 “赫连家世代为皇家御厨,如今他家叔叔与兄长便是皇上御厨,他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不值一提。” 饭桌上,周炤明明比前两日多吃了一碗饭,分明是觉着饭菜可口,可只要牵扯到赫连平,她即便心里赞同那人的手艺,却依旧有些嘴硬。我因知晓她与赫连平之间的恩怨过往,又因白日里无意中劝了她几句惹得她不快,我也不敢再在她面前劝和。 阿娘收拾过后,正送了汤药过来。我虽有些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肚里的孩子能安稳成长,健健康康地降临到这个世间。 喝完汤药,我口中满是苦涩之味,周炤却笑着递了一块乳白色的饴糖到我嘴边,眉眼弯弯地说道:“这是冬青常常光顾的那家铺子里的饴糖,这家铺子里的糖比别处好,不腻,也不粘牙。大嫂尝尝?” 周炤这糖送得十分及时,我接过道了声谢,便放进了嘴里。不及咀嚼,那一小块糖便在嘴里酥软了,一股伴随着麦芽的香甜味在舌尖蔓延,口中的苦涩也一点点淡去。我再慢慢咀嚼,软软腻腻的糖块在齿尖摩擦碰撞,软滑可口,当真是不粘牙。 我不禁有些奇怪:“冬青爱吃饴糖么?” 周炤耸了耸肩,笑道:“不是他,他娘似乎是胃寒,常年咳嗽,听说用这个熬成丝糖,有健脾、润肺止咳的功效。” 我见她说得十分上心,而她又随身携带着这糖块,便笑着打趣了一句:“你该不会为我才备着这糖块,也不会是你嘴馋,是为了冬青吧?” 周炤微微红了脸,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她轻轻拧了我一把,转而坐到正在做着针线活的阿娘面前,带上一副和善可亲的笑容,腆着脸,对着阿娘笑道:“齐婶婶……” 阿娘被她这一生软糯亲昵的叫唤弄得老脸微红,却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询问了一声:“怎么了?” 周炤笑容可掬地道:“我听冬青说,他娘的身体一直就不好。他与他娘还在这乡里时,就只有你们一家真心待他们,他娘若是发病了,也是您熬了饴糖给他娘送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说就只有您做的饴糖最好吃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周炤立马向我投来一记眼刀子,转而又与阿娘软磨硬泡。阿娘经不起她这般央求,却是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最开始我们家送过去的饴糖确实是我熬得,不过,后来这事便是珍儿在做了。这送糖的人一直都是美珠,冬青所说的最好吃的饴糖,却是出自珍儿之手。” 闻言,周炤的脸色几经变幻,几乎是下意识地问着阿娘:“婶婶口中的珍儿是我大嫂的那个姊姊,佟家的二孙媳妇?” 阿娘却不知周炤这明知故问的缘由,对着周炤点了点头:“嗯。你若是想替冬青讨到珍儿做的饴糖,我与她说说。” 周炤却连忙挥手:“我也只是问问,再说吧。” 我见周炤脸色有异,低声唤了唤她,她恍若未闻,呆坐了片刻,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却与门外的周彦华和赫连平撞了个正着。而她,对这两人也是视而不见,与周彦华撞上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突然就抬脚跑出了屋子。 我深知周炤的心思,怕她有个好歹,忙起身对周彦华说道:“炤儿有些不对劲,你赶紧追去看看!” 周彦华仍旧是一脸迷惑,却是他身旁的赫连平听说后,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有人追出去,我便放下了心,即便周炤不待见赫连平,这个时候有个人在旁安慰安慰也是好的。而赫连平即便总是与周炤唇枪舌战,关键时候,却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 何况,他对周炤痴情依旧,面对如今为情所伤的人儿,他应该知晓如何做。 此时,阿娘依旧一脸疑惑,起身看着门外,回身问着我:“美珠,她……她是怎么了?可是娘说错了什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6 么?” 我见阿娘眼中一片愧色,便上前安抚道:“娘,您想什么呢?她这脾气您也知晓一些,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知她方才想到了什么呢?怎么会是您的错?” 阿娘苦笑着点点头,却仍旧难掩愧疚之色,甚至向我使了使眼色,示意周彦华还在一旁,我当着他的面就这样随意评说周炤有些不妥。我微微笑着牵过周彦华的衣袖,他始终一脸茫然,却也没有打断我与阿娘的谈话。 眼下,他显然是担忧着周炤,见我与阿娘不再交谈,张口想要问问情况。我不等他开口,便急急地打断了他:“娘,我们去书房坐坐。您早些歇息。” 阿娘自然知晓我的意图,点头应了声:“娘省得。你如今身子重了,与周先生不要谈得太久,也早些回来歇着。” 此时,天色黑沉,书房内昏暗一片。周彦华本欲点上烛火,却是我抬手制止了他,站在窗边指了指天边红彤彤的晚霞,笑着向他招手。 待他在我身边站定,我才满心欢喜地说道:“你看,晚照真美!” 随着我的目光,周彦华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平静的眼眸深处并未见一丝波动。 “美珠。”他平静的开口,从天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我脸上,“炤儿怎么回事?” 他终究还是担心着周炤。 我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只是想用美景缓解缓解他的心情。显然,他此刻一心挂念着周炤,根本无暇欣赏美景。 对于我这番良苦用心,他未能体会,我有种努力付诸东流的惆怅与失落。 我将先前在那边屋子里的事与他细细地说了一遍,他听后仍是一脸不解,显然未能明白过来。 不得不说,在感情的事情上,这女人的心思与男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 周彦华明明知晓周炤听不得赖冬青与阿姊之间的一点牵扯,如今她从阿娘口中无意中得知赖冬青念念不忘的饴糖却是出自阿姊之手,她如何能不明白,赖冬青牵挂的背后依旧是阿姊。 她兴致勃勃地想要从此处求得饴糖讨得赖冬青的欢心,却不曾想到自己苦苦想要求得的欢心,却有些讽刺。 这令一向心高气傲的周炤,如何接受得了? 听了我的一番讲解,周彦华才恍然大悟,整个人却有些缄默了。 书房内没点灯,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看不清周彦华脸上的表情,却也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我靠近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轻言安抚道:“赫连公子追过去了,她不会有事的。” 周彦华紧了紧掌心里的手,轻声应了一声:“嗯。” 我只觉今日之内,发生了太多我始料未及的事,我甚至忘了在学堂里的事。此刻想起,我想要开口问问,看周彦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也暂时歇了心思,想着找个好时机再问问他。 赫连平说得对,只要是与张庆延有关的事,周彦华都会对我三缄其口。我若突然问起,定会令他为难。对人对事,他从来都有着自己的思量,若他认为瞒着我便是对我最好的爱护,便由着他吧。我相信,只要他认为时机已到,他定会向我说明。 此刻,我真的感觉到累了,而周彦华依旧站在窗下看着外边出神,我只得轻声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彦华,我今日累了,先回屋睡了。” 我也不等他回应,松了他的手掌正要离开,他又急急地抓住了我才撤去的手掌,似是在向我解释:“我方才在想事情……你没生气吧?” 我听后一阵好笑:“我有那般不近人情、小肚鸡肠么?” 周彦华连忙摇头,依旧用十分歉意的语气说着:“听你方才语气,你似乎不高兴。” 我抱住他的胳膊,仰头看他,在黯淡无光的夜光下,盯着他那对泛着光的眼睛,软声软气地说道:“瞧你说的!我只是累了,哪里就不高兴了?不过,你若真以为我不高兴了,便哄哄我吧。” 我心情愉悦时,总爱在周彦华面前露出这副少女的娇憨之态来。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他面前自然随心地撒撒娇耍耍痴。 这个时候,我才能意识到:其实,我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姑娘。 对于我突然提出这般要求,周彦华显然有些为难。看我不依不饶的样子,他突然就圈住我臃肿不堪的腰身,低头在我表示不满的微微噘起的小嘴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我没提防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止,霎时睁大了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眨了眨眼,依旧未能反应过来,他却笑着问道:“这样,你欢喜不欢喜?” 他的嗓音仿佛浸了蜜糖般,一点点渗进我的心里,甜丝丝的。 看着他在夜色下模糊的脸颊,我傻愣愣地点了头:“欢喜。” 他笑着靠近几分,那低迷懒散的嗓音流进我的耳里,一阵酥麻。 他问:“还要不要?”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他在床头枕边的情话,我听过他说过不少。如今在这般情形下,我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胡乱回应,嘟囔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而周彦华却抬手触摸着我的脸颊,许是因饮了少许酒的缘故,我能闻到他指尖的酒香,甚至他方才亲我时留下的酒香也还在。 思及此刻亲密的举止,我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再被人撞破,也不再贪恋他的温情,微微挣了两下,他反而箍得更紧。 最后,他的手指轻抚我的嘴唇,低低地问道:“你嘴上是甜的,是炤儿给你的那块糖?” 我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轻轻应了声。 “好吃么?” 我对他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买给你吃。” “啊?”我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他。 我看到他嘴角微微掀起的弧度,听他说道:“我也觉得这糖的味道不错。” 我刚想问:你又没吃过,怎知味道不错? 下一秒,他的唇再次贴了上来,舌尖扫过,我如遭电击。 周彦华从来是个温柔的人,事事都显得从容不迫,只是简简单单的亲吻,他也能让我从中体会到他的温柔深情。 对待他的长安旧人,他是否也会这般温柔耐心地去对待她? 而我不过是出神了这一会儿,周彦华便察觉出不对劲,松开我后,抚了抚我的脸颊:“方才想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屋子里好黑,我有些怕。” 周彦华似乎不信我言辞,盯着我看了看,却是不声不响地燃上了烛火。刹那而亮的书房内,我迎着烛光看去,周彦华正扶了灯罩将烛台罩下,灯火下的面容温暖迷人。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脊背微微一顿,慢慢直起身子,双手覆上我的双手,轻轻抚摸摩挲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7 。 而我,贪恋此刻的温馨静谧,闭眼伏在他背后,与他颇有默契地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周彦华却比我理智清醒许多。他知晓我撑着这臃肿笨重的身子站了多时,不宜再死撑着,便开始劝我回去歇息。 我本已是有了疲累感,但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催赶着,我心里有些不快,故意与他为难,偏偏赖在此处不走。 周彦华无可奈何,扶着我到书房的下榻处歇着。 “你若不愿意走,便在这里先睡会。等炤儿和子舒回了,我再送你回屋。”他一边替我脱着鞋袜、衣裙,一边轻声说着。 当他替我脱下外边的宽松的衣裙时,他的手掌在我隆起的腹部上轻轻抚摸,目光里隐隐含着些许期待。我看着他缓缓低头,贴耳聆听着肚内的动静,我不禁觉得十分满足。 孩子,丈夫,妻子。 一个完整温馨的家,也不过就是丈夫爱着妻子,盼着孩子。 我静静地看着他爱怜又谨慎的动作,心口暖暖的。他又扶着我的肚子,隔着衣衫,一点点亲吻着,仿佛想以此让孩子感受到他的关爱。 我被他亲得肚皮发痒,便伸手阻止了他:“周彦华,别闹了,痒……” 周彦华恋恋不舍地从我肚皮上抬起头,转而探过身子,双手撑在我的肩头两侧,低头在我唇上辗转缠绵。 我唯恐他此时玩出火来,并不敢深陷进他这突然的温柔里,努力保持着清明。 而面对他几番攻势,我险些沉沦,不由得大声质疑:“周彦华,你这样让我怎么睡觉?” 周彦华缓缓地停了动作,近距离地看着我,忽地翻身侧身躺在了我身侧,一手从我脖颈下穿过,将我的身子翻转过来面对着他。面对着我惊惶不定的目光,他凑近亲吻我的鼻尖、眉心,最后辗转至我的耳边。 经他几番挑逗,我浑身如遭电击,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弹,只是微微仰头,掀起眼皮想要看看他,却被他扣住后脑勺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里。 “周彦华,你怎么了?” 周彦华却是低低地回了一句:“没事。” 我压根不信他的话。 似乎从他接触到我肚里的孩子那一刻开始,他的情绪便有了变化。 我使劲挣开他的束缚,捧起他的脸,见他神情委顿,心情蓦地沉了沉。我开口唤他,他微微笑了笑,又要凑上来亲我,被我避开之后,他弱弱地唤了一声:“美珠……” 我忍住性子,轻声询问道:“周彦华,你怎么回事?我是你妻子,你总是这样将事藏在心里,不与我说,置我于何地?” 周彦华轻轻抱住我,语气低沉:“我怕你生气。” 我气鼓鼓地反问道:“你不与我说,怎知我会生气?” 他沉默许久,我不见回音,又道:“从你与我肚子里的孩子那般玩闹后,你便有些不对劲。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周彦华低低地恳求着。 他很少这般低声下气地开口乞求于我,我愈发好奇他究竟藏了何事在心里。而他,又为何会断定我知晓后就会生气? 即便我不敢保证我是否会因那藏着的心事而生气,此刻,也只能向他保证:“我不生气。你不高兴,我心里也难受。” 长长的沉寂过后,周彦华松开我,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许久,他才低低地说道:“我在长安也曾有过孩子,看到我们的孩子即将出世,我……” 我静静地听着他这段低缓的话语,强忍着心中那股酸涩和痛楚,没有开口打断他,他却突然没了声音。 我抬眼看他心疼的神色,扬了扬嘴角:“你想她和你们的孩子了?” 周彦华不言不语地看着我,伸手想要拭去我眼角缓缓流淌而出的泪水,我毫不客气地打开他的手,偏过了脸。 “你还是生气了。”周彦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转头看向他,牵出一抹笑容:“我没有生气啊,我只是……” 我只是伤心难过。 今日,他才对我说过,今生所爱,唯卿而已。 眼下,却在想念他在长安的妻儿。 难道情话都是骗人的么? 若不是他坦白此事,我甚至不会刻意去想他早已为人父的事儿。我会一直认为他与我一般,对着即将为人父母的生活有着如我一般的期待与惶然。 而我,早已忘了他在长安的一切,忘了他并非如我一般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毕竟,这又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面对周彦华,又不想令他难堪。 我胡乱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正要下床,周彦华已从背后贴了上来,一手扶着我的腰身,一手从后圈住了我的前胸,埋头在我肩头,低声乞求道:“美珠,我只是想起了在长安的日子,并非单独思念她。那里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有悲喜,有哭笑,不能说忘便能忘的。” 我多多少少能明白他这份心绪,听他说得低沉伤感,我又软了下来:“你想回长安么?” 周彦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长安已没了家,回了只是徒增烦恼。如今,我在这里有了你,还有了孩子,长安也只是脑海中的一份记忆。这是一份重要的记忆,我无法抛却……美珠,我说出来定惹你不高兴了。我偶尔想到长安时,从不敢与你说,这次说出来,心里倒畅快了许多。你若是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只求你别因此与我生分了。” 如此说来,他将这份心思藏着掖着这么多年,每次思念故里,又不敢在我面前表露出丝毫异样,内心又是受着怎样的煎熬? 他总说我善良体贴,又何曾体贴过他? 我握住他圈住我前胸的手,笑着说道:“周彦华,我没有生气。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像个妒妇么?” 周彦华微愣了愣,低声:“不是,你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美珠。” 第39章 流水落花意难猜 周炤与赫连平一夜未归,周彦华焦急不安地等了一夜,天色未亮透,他便出门去寻了。 我洗漱后,因忧心昨夜彻夜未归的两人,我也没什么胃口,就着阿娘送来的汤粥,我简单吃了些垫了垫肚子,喝过药后,便与阿娘一道回了娘家。 今日花表姨会带着小表妹来家做客。说是做客,其实也就是双方家长替儿女定下亲事的日子,阿娘早已准备多日。 阿娘看我心情欠佳,本想让我在家歇息歇息。 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并不想错过。 我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那两人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只需在家等消息便可。 再说,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 我可不想错过福多的好日子。 在白水乡,男女双方相面的日子也只是两家人的事,并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8 不会惊动邻里乡亲,也不会太过隆重。原本是男方托媒人或家长亲自上门向女方做媒,双方家长同意便算是成了一半。然,家长总想要孩子自个儿满意,即便家长已达成了协议,仍旧会由一方领着孩子去另一方相看,孩子彼此中意,那是皆大欢喜,若是孩子不中意,家长劝劝或强制结亲也不是没有。 见到福多,我看到他一平如素的模样,便知晓他对今日的相面不甚在意。虽说是远房亲戚家的表妹,也见过,然,他这副态度却令阿娘十分不喜。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福多才勉为其难地换上了阿娘特意为他赶制出来的新衣衫。 衣衫即便是寻常麻布粗线缝制而成,样式却十分精巧,再由我替他认真梳洗一番,果真换了个样儿。 星目剑眉,明眸皓齿,倒有了几分风流之韵,细看下,也是清秀少年郎。早些年,他又跟着周彦华读过一些书,若是做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 我又从衣袖内摸出一条前段日子编织的银灰色流苏,系在他的腰侧,配上那一身浅灰色绣纹长衫,更添几分清雅。 无论是阿姊,还是福多,这样貌还是随了阿娘,总给人温暖亲切之感。 我与阿娘看着焕然一新的人,皆是满意地点头微笑。福多不明所以,微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腼腼腆腆地问道:“娘和姊姊怎么就看着我一直笑呢?” 我从梳妆台上拿出铜镜举到他眼前,笑道:“你看看,是不是变了个样儿?” 福多看过一眼后,便不再看,一张脸变得通红一片,似乎仍旧有些难为情:“以前那个样子又不是没见过,何必扮成这副模样?遭人笑话。” 阿娘正替他抚着身上的褶子,听闻他这话,便拉下了脸:“今日虽不是什么大日子,你可是代表着咱们鱼家的脸面,自然要体面一些。日后,旁人也不会因此事嚼舌根。” 福多不以为意地瘪瘪嘴,神色间却仍旧有些紧张,他又小声问道:“娘,应该只有花表姨和表妹过来吧?” 阿娘知晓他心里紧张不安,却是笑着说道:“也指不定有闻风来此凑热闹的乡亲呢!在人面前,你别乱说话,让着你表妹些。” 福多却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她哪次见了面不是黏着我,赶也赶不走,还总是哭。” 阿娘却嗔怪道:“娘可没见她还爱黏着谁。小丫头哪是你说的那般,听话乖巧的很,娘就没见她动不动哭鼻子。” 福多苦不堪言,还欲再言,却是阿娘打断了他的话:“她爱黏着你,可不是喜欢你么?” 福多翻了翻白眼,却是兀自坐着不再言语,那样子突然落寞了几分。 阿娘因怕女方来人了楼下没人接待,便下楼去了,让我陪着福多在屋子里说说话。 福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流苏,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知晓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怎么上心在意,因此也就不怎么热心。然,这事总归要经历,我也不想看他这副落寞神伤的模样,坐在他身侧,抬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发顶。 他惊得偏头看我,向旁微微躲开了我的手掌,略显尴尬地看着我,无奈道:“姊,我都要娶媳妇了,你怎么还是摸我的头?” 我收回手掌,揶揄一句:“娶了媳妇,这头姊姊摸不得,只有媳妇摸得么?” 福多红着脸争辩道:“不是……这毫不相干……” 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我也不再打趣他,随意与他聊了聊。直到听闻楼下有了动静,福多原本已放松的心情,立时变得紧张难安了。 阿娘上楼请他下去见见那对母女,我也随着下楼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因身子不便的缘故,阿娘又打发我上了楼。 我扶着栏杆向下看时,福多一直拘谨不安地坐着,问一句答一句,似乎总有些心思不定。 而花表姨家的那小女儿何苗今日也是打扮得清丽可爱,因身体未长开的缘故,即便打扮得有些艳丽,也不至于庸俗。 对这小表妹的认知,我与阿娘一般,听话乖巧,不哭不闹,哪里像是福多说的那般。 此时,她似乎也有些局促不安,紧紧依偎在花表姨身旁,那双眼睛都不敢看人,却又总是有意无意瞟瞟福多。那模样倒有几分可爱和鬼灵精怪。 她坐在福多对面,那双小脚不住地晃动着,时不时在桌下踢打着福多。福多起初并未在意,被她故意踢打多次后,他在阿娘耳边说了些什么。阿娘先是狐疑地看着他,随后看看对面一脸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又笑着对花表姨说了些话。 花表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起身将何苗牵到福多面前,福多立马起身,笑着牵过何苗的手,便上楼了。 我一直倚着楼栏看着楼下的一切,见他牵了何苗上楼来,也便上前将两人往福多屋子里引。福多看着我拖着笨重的身子忙前忙后,引着何苗在桌旁坐下后,接过我手中的果盘,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你歇歇吧,不用忙前忙后。这要是出了个好歹,周哥哥会心疼死。” 我笑着掐了他一下,看了看安安静静坐着的何苗,悄声对福多叮嘱道:“对妹妹耐心一些,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姊姊回屋歇会儿,有事便叫我。” 福多讪笑两声,将我送出屋子便关上了门。 眼见福多的亲事顺顺利利的,我也安心了不少。 然,我心里实在是忧心周炤与赫连平的安危,周彦华出门也未归,我更是坐立难安。推窗在窗下站了许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莫名地有丝烦躁。 我突然又痛恨自己如今这副身子,事事不便,家人出了事,除了在家等待消息,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令我愈发焦躁不安。 我来回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透过窗子向外张望,期望看到周彦华的身影。反反复复,就在我焦急得想要出门寻他时,我仿佛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院中。 我回身趴在窗台边去看时,只看到匆匆而过的衣摆一角,那人显然是进了屋子。 我赶紧开了门,扶着楼栏一路快步走到楼道口,果见周彦华正与阿娘和花表姨说着话。我在楼上发出的动静正惊动了楼下的三人,纷纷抬头向上看来;而我的眼里仿佛只有周彦华般,一双满含急色的眸子定定地瞅着他。 我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继而他又与阿娘低声说了句话便转到楼道下,一步步踏上台阶向我走来。 若是在家里,我会无所顾忌地扑到他怀里;此时此地,却只能微笑着看着他向我走来。 与他进了屋子,我看他衣衫鞋履上沾了泥土草屑,替他斟过一杯茶,便问道:“你进山里了?有他们的消息么?” 周彦华喝过茶,又自个儿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想是真的口渴了。 看着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09 我焦急的神情,他放下杯盏,点头笑道:“那两人没事,如今人在县城。” 我更是不解:“炤儿不回冬青铺子里,怎么去了县城?” 周彦华倒是不疾不徐,缓缓说着:“子舒昨晚出门后,一路都留有线索。炤儿夜里怕是径直上山想回镇子里,她不熟悉山路,夜里最易走丢。子舒一路追过去,想劝她回来,炤儿那时情绪不稳定,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也不甚清楚。” “我上山寻找时,正遇上了子舒派遣过来的一名衙役,说是两人已回了县城。”周彦华舒展的眉头微微拧起,幽幽地道,“那人是来传信的,说是炤儿在子舒府上养伤。” 我不由得问道:“她受伤了?” 再看周彦华眼底一片忧色,我知晓他担心周炤的伤势,便劝道:“在家用过午饭后,你便去县城看看她。我也挺担心她的,只是我如今身子不便,你便替我问问她。” 周彦华微微一笑,拉过我的手,眼中有些不舍:“今日你家里有事,我便不留下用饭了。我许会在县城留些日子,学堂那边我待会去说说,再回家收拾一下就走。你娘这几日若是走不开,你便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好好保重身体。” 我虽不舍,仍旧是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他:“你去县城是要办事么?要留多少日子呢?孩子……” 算算日子,这个孩子也将要出世了。 我的这一份低落情绪自然落入了周彦华的眼里,他向我靠近几分,揽过我的肩头,在我头顶说道:“嗯,是有些事要办,要不了多久。孩子不到一月便足月了,我想亲眼看到他落地,能在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哭声。” 我仰头看着他满是期待的脸,瘪了瘪嘴:“你也不是头次经历此事了,还高兴成这样?” 听言,周彦华眸光一沉,似有痛色,他定定地看着我,许是见我的情绪并无异常,眸光才亮了亮,沉声道:“这是我与你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 我抬手抚了抚他蹙起的眉心,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总是这样紧张。我不会去计较你的过往,你反倒放不下了。” 周彦华却道:“我总是怕你因此疏远了我。” 我道:“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 周彦华微怔,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嗯,我信你。” 因是要分别一段时日,他又与我说了许多话,才恋恋不舍地与我道别。离去前,他又将他的行程与阿娘说了,阿娘依旧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叮嘱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又因他从早便没有用过饭,阿娘特意抽空做了碗面条给他垫了肚子。 他回家收拾了一番后,又跑到这边,站在院子里对着窗边的我告别,似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有一句话:“我走了。” 我本想下楼送送他,他不允,我也只得忍下心中千言万语,回了一句:“早些回来。” 我害怕泪水决堤而下的窘状让他看见,在他不舍温柔的目光下一点点转过身子,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我许久都未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慢慢转身去看,院中早已空无一人。 与他成亲的这一年多来,短暂的离别都让我难以入眠。而这一次的离别却是那样的猝不及防,又是那样没有归期的漫长等待。 他说他想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想看到孩子出生时的面貌。 所以,这也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离别而已。 一个月而已,我又何必为此郁郁寡欢呢? 用过晚饭,阿娘还特意支使福多将那对母女送往渡口。福多不好推辞,早已在院中等候着,而阿娘却拉着何苗不住地表达喜爱之情,在福多催过两次后,阿娘恋恋不舍地松了何苗的手腕,从腕间褪下一只朴实无华的银镯套在了何苗的手腕上。 这只镯子交出去,那便是认定了何苗是鱼家的媳妇了。 何苗欢欢喜喜地把弄着腕间的银镯,甜甜地笑道:“谢谢齐姨!” 阿娘笑着点头:“姨就盼着你快些长大,早些嫁到我家来。” 福多似已听不下去,再次走进屋子催促道:“娘,天要黑了。” 对于福多几次三番的催促,阿娘隐有不喜,却也没再拉着何苗多说,转而对福多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何苗离去。 何苗与阿娘和我道别后,走到等候在一旁的花表姨身边,转而又挪到福多身旁,犹犹豫豫地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福多起初有些躲闪,可是看到何苗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听到她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表哥”后,又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拉了她的手。 何苗的脸上顿时绯红一片,原本有些黯然的脸颊犹如皎月当空,双目如点点星子映入眼眸,灿然一片。 这般年纪的女孩,心中的情感最纯真真挚,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 看着她,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她这般年纪时,是否也如同她一般,会因喜欢的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欢喜许久。 那个时候,对我呵护迁就的人该是延哥哥吧? 明明是岁月里最是纯真无忧的年纪,我偏偏记不清,到如今都想要彻彻底底地忘记。 明明他曾是那样温暖明朗的少年,如今却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没有温柔的眉眼,没有明快的笑容。 明明我们曾那么要好,如今却形同陌路,甚至不能见上一面。 我不敢多想张庆延,食用云菇的后遗症依旧会在我念及心底的那份记忆那个人时,让疼痛一根根挑拨着我的神经,让疼痛一遍遍蔓延至全身。 我早已不知过往是如何熬过去的,但是,如今心中却有一个人抚平了我心底的创伤。 我在想到周彦华时,心底莫名地有股暖流流遍全身,温暖着我的心口。 在等待周彦华的日子里,思念虽如洪水泛滥,但是等待的滋味并非不好受,这其中隐隐有着另一种期盼。 夜里,我总会抚着肚子与孩子谈谈心,告知他还未涉足的这个世界,与他讲着白水乡的传说与故事。 福多与何苗的亲事算是初步敲定了下来,我见福多也没有最初那般抵制,心里倒也欢喜了几分。 去年年前,阿娘便打算将山地里的田地租出去;年后,与乡里几户人家谈了谈,才算是找到了一户满意的租户。 午饭后,阿娘便出门与那户人家谈租地的事儿去了,留下福多照看着我。 我下楼出门见他坐在槐树下编着草绳,笑着唤了唤他,他忙起身扶着我到树下坐下,洗过手后又坐了回来,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活,殷勤地替我捶腿。 无事献殷勤。 我佯作不知,由着他伺候着,倒想看看他能憋到何时。果不其然,他上上下下捶打了两圈,便有些耐不住性子,讨好似的笑着:“姊,你有没有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0 哪里不舒服呀?要不要我去镇上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愈发狐疑,却是想不通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便对他实话说了:“我身子好得很,不需要请大夫。” 他如同菴了般,脑袋耷拉下去半截,我扯过他,问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福多躲躲闪闪,在我一再的逼问下,他才万般无奈地道:“娘说花表姨今日会送苗苗过来,听说要在这里住几日。我……她怎能住下呢?姊,你回家,我去你那里住几日,也顺便照顾着你。” 敢情他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让我觉得颇有趣。他一见我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脸色立时变了,拉起我就要送我上楼。 我才出屋透透气,哪里会由着他,他转而低声哀求道:“姊,你就上楼好好歇歇吧?我就出去一会儿,娘也快回来了。等娘回来将她安置好了我就回来了。” 我不忍心看他这副委屈的模样,没再与他为难,拉住他的手问道:“你不喜欢表妹么?” 福多却是抿嘴不言,答案显而易见。 我原本以为他接受了这桩亲事,对何苗也算是不错,便以为他对何苗该是有些感情的。如今看来,那感情根本算不上什么深切,不过是看在了两家的面子上,才做出了那番举止来。真若谈起儿女之情,他对何苗怕是根本没有那个心思。 “你还是喜欢陈秀梅么?” 我有些不敢听到福多的回答,这样明知故问的话,我并不奢求从福多口中听到否定的答复。而这一次,他不再像先前那般躲闪反感,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双目清亮,语气坚定:“我一直都喜欢她。” 我原想责骂他,可见他情绪低落,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已与表妹订了亲,虽还未进月老祠占卜问期,这亲事也定下来了。再说,我看表妹挺喜欢你,日后也会是贤妻良母,你何不多与她接触接触,接触多了,彼此熟悉了,你说不定也会喜欢她呢。” 福多低头小声道:“我也没说不会娶她。只是还不想……她明明还小,哪里就懂男女间的感情了。” 我笑道:“你以为你很大了么?你不也是像她这般大时就对姑娘念念不忘了么?” 福多急道:“跟你说不明白!” 他不再跟我纠缠此话题,硬是将我送上了楼,转身便下了楼。 我知晓此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若真是逼急了,谁知道这傻小子会干出什么傻事来?而且,他肯低头同意这门亲事,已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了。 若他最初看上的姑娘不是陈秀梅,阿娘也不会坚决反对,自然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我放他一个人好好想一想这婚姻大事,回屋里拿过一册书看了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阿娘不让我动手做活计,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待在屋子里实在无聊,便让福多回家在书房里挑了几册书过来,也好打发些时间。 即便有周彦华偶尔指导些,因为实在无心这些词句,也不过是识得一些字罢了,看看这些故事还是够用的。而且,对于书中奥晦难懂的词句,周彦华也在旁做了注解,我一看便能明白。 只是偶尔一次,周炤看到书中某处的注解,却是说了不同的意思,甚至含沙射影地说了周彦华的浅薄。 她许是不知晓周彦华的注解是为了给我看的,才那样说了。而周彦华的注解正契合了我心中的想法,我自然十分赞同周彦华的注解。直至周炤说了浅薄的话后,我也因此黯然心伤了许久。 她虽是在骂周彦华浅薄,却是间接道出了我的浅薄无知。 今日看来,我无端想起了那段不快的回忆,却又感到欣慰。 我从来都知晓我的粗陋浅薄,周彦华却丝毫不嫌弃这样的我,反而深谙我心。那些对我来说奥晦难懂的词句,他定有着更深刻的见解,却能知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解释。 这份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情,我直至今日才真正读懂,有些愧疚,更多的却是惊喜。 原来,这世间最懂我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他就像春日细雨,润物无声,总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与感动。 泪水滴落在书页上,晕开笔墨,一列一列的文字在我眼中模糊,周彦华的影像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原来,这便是思念之情,酸楚而甜蜜。 我沉浸在这份甜蜜而酸楚的情绪里不能自拔,突然被院中的一声叫唤唤回了神智。 陈秀梅! 我放下书本起身走到窗前,探头向院内张望,她依旧在院内焦急地叫唤着:“福多——” 她来找福多做什么? 第40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为躲避即将到来的何苗,福多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而陈秀梅此时来找他,又是为何事? 我并不想福多再与她有任何牵扯,听她在院内一遍又一遍焦急地喊叫着福多,我也失去了性子,推窗探出半边身子朝底下四处乱转的身影清声说道:“福多不在!” 陈秀梅蓦然抬头,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漠然与我对视半晌,便收回视线不声不响地朝院门走去。 我与她互看不顺眼,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冷冷地嗤笑一声,正要关上窗子,却看到福多在陈秀梅还没踏出院门的那一刻,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他一进院门,便与陈秀梅正面撞上了,不由讶然道:“秀梅姊姊怎么在这里?” 陈秀梅收住往外走的步子,看着福多,一脸认真地说:“我来找你。” 福多更是诧异:“找我?有事?” 两人交谈的声音我听不清,而看两人越谈越亲近时,我又探出头对着院墙处故意问了一句:“福多,娘回来了么?” 福多忙抬头向我望来,笑吟吟地道:“我方才出门去找娘了,娘办完事便去花表姨家接人去了,要我回来看着你呢!” 说着,他又对陈秀梅低声说了句话就朝屋子走来,显然是要来上楼找我。 然,不等他双脚踏进屋子,陈秀梅再次叫住了他。待他停下,她便提起裙脚跑到福多面前,靠近他,快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要是还喜欢我,我可以嫁给你。” 陈秀梅笔直地注视着福多,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 我伏在窗边看到这突发的情形,脑袋有些发懵,福多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又似含有期待的陈秀梅,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结结巴巴地“我”了许久,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早已醒过神来,而福多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呆呆地站着,再看他双目里有着受宠若惊的惊喜,我察觉到不妙,忙转身下了楼。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1 我小心翼翼地下了楼,透过大开的屋门便看到陈秀梅一脸认真又倔强地盯着福多。 她拉住福多的胳膊,声音始终低缓动听:“福多,我不想你娶别人。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要娶你不喜欢的人?” 福多恍若如梦初醒般,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挣开了陈秀梅的手,别过头,道:“我娶谁,与你无关。” 闻言,陈秀梅满脸伤痛和不甘。突然,她的目光越过福多的肩头直直地向我射来,依旧是充满仇恨的目光。 我对着她不动声色地笑笑,过去搀过福多的手臂,对着福多笑吟吟地说着:“娘去接小表妹也快回了,你赶紧帮姊姊整理出一间屋子供小表妹住。” 福多迟疑片刻,望着我讷讷地点了点头。 他正要扶了我进屋,陈秀梅却几步上前挡在他面前,眼里泪光闪闪,格外惹人怜爱。 她恨恨地指着我,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你是因为她才对我不理不睬的么?她不待见我,还要教唆你们远离我。先生是为她疏远了我,如今你也是为她……” “婚姻之事并非我能做主,这一切与我姊姊都无关。”福多有些急促地开口打断了陈秀梅的抱怨,继而,他又放低语气,缓缓地说道,“秀梅姊姊,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你心里在意的一直都是周哥哥,说愿意嫁给我,也不是真心的吧?” 陈秀梅抬起泪水汪汪的眼怔愣不已地看着福多,那张清秀美丽的脸庞被泪水沾满,楚楚可怜,看得福多的眸底都染上了一层心疼之色。 不知为何,此刻,我心里竟然有了丝丝愧疚之意,对陈秀梅,更是对福多。 我发现我真是这世间最自私最小心眼的人。 陈秀梅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了我的身世,不过是倾心于周彦华,不过是比我更深知周彦华的心思与抱负,我便将她视为洪水猛兽,认为她的一切言行都是不怀好意。 然,这毕竟都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我却在无形中将这份恩怨加诸在了家人身上。 周彦华出于对学生的关心和对陈家的感激,因我的不信任和个人情感,常常使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却从未真正考虑过他心中的善恶是非。 福多年少初生的情愫,因我有意无意的反对与劝说,不得不将那段还不及萌芽的感情斩断,默默地接受阿娘为他安排的亲事。而我,似乎未能设身处地地为他考虑过,未能明白他心中的感受。 他,其实也是很痛苦的吧。 如今细细想来,我到底恨陈秀梅什么呢? 而她,却是真真正正地恨我。 福多并未与陈秀梅多说,陈秀梅也未多留。只是离去前的眼神让我再次从她眼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那是不同于平翠儿对我的恨,陈秀梅恨我恨得彻底,是真的恨不得我去死。 我扯了扯呆呆愣愣的福多的衣袖,苦笑着说:“你一定怨我。” 福多慌忙澄清道:“姊,你说什么呢?这些都与你无关。我与她本就……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周哥哥,又怎会真的愿意嫁给我呢?” 见他极力澄清的模样,我心头一暖,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你真是个傻小子。” 福多立马不高兴地努起了嘴,想要开口反驳,又泄气般的垂下了脑袋。 我也不再逗弄他,挽住他的胳膊向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我屋子里还有个隔间,大姊还在家时,我也住过,收拾出来了,表妹也能住几日了。” 福多立时就苦了脸:“娘真要接她来家住几日啊?” 我笑道:“娘这也是想让你俩熟悉熟悉,等成了亲,这日子也过得顺畅舒心一些。” 福多却腼腆地笑了:“成亲还早着呢。” 我道:“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十四岁的姑娘也嫁得人了。” 福多却是默不作声地扶着我往楼上走。 因陈秀梅突然那一闹,我知晓福多的心思,眼下他不想谈起此事,我也不愿再给他找不痛快。 只是,我当真不明白陈秀梅为何会说出愿意嫁给福多的话来? 正如福多所说,陈秀梅至今仍旧对周彦华不死心,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嫁给福多呢? 难不成是她听到福多突然定亲的消息后,恍然醒悟了过来? 凭我对陈秀梅的了解,她断然不会因此而明白福多在背后为她默默付出的情意。 既然福多与何苗的亲事已说定,我真不想再出什么变故。 好在福多并未因陈秀梅的这番言行而动摇。他一向规矩懂事,也不会在双方家长同意了亲事的情形下,再生出别的心思,徒遭人笑话。 我与阿姊的事已让阿娘操碎了心,我的内心本已十分愧疚,不想因为我与周彦华和陈秀梅三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家人。 陈秀梅出于何种心理对福多讲出那番话,我不愿深想。我相信,此事,福多自己会处理得很好。 不知不觉间,我竟发现那个傻兮兮的小子已经长大,也能独当一面了。 我为此感到欣慰。 何苗住在了我屋里的隔间里,虽说我俩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她与我并不亲近。 最初入住的两日里,白日里,她并不愿与我待在同一个屋子里,总是赖着福多;夜里进屋也只是与我简简单单的照面过后,就直奔隔间。 对此,我也不十分在意。 印象里,我原本与这些亲戚不怎么熟稔热络,与何苗更是如此。 即便她日后会是鱼家的媳妇,与我之间的往来也许会频繁起来,我也不愿去刻意讨好他人。只愿,一切顺其自然。 而阿娘十分高兴福多与何苗亲密无间的相处状态,乐意让两人独处,还总是怂恿福多带着何苗在附近转转。 我在后院门外的树荫下看着福多在河里抓鱼,何苗则一直站在岸边帮忙将福多扔上岸的鱼捡进竹篮里,一幅幸福和乐的画面。 待竹篮里装了四条肥硕的鱼,福多上岸坐在河边的石块上拧了拧湿漉漉的裤腿,何苗早已蹲过去掏出随身的手绢,细致温柔地替福多擦着脸上的汗渍、水珠。 福多的神情猛地一顿,侧过头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何苗,眼眸紧了紧,却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微微偏头,笑着说道:“我自己来。” 何苗立马噘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表哥,你怎么总是有意疏远我?” 福多尴尬地笑笑:“男女有别……” 何苗却是气得起身跺了跺脚,眼中的泪已落下,声泪俱下地道:“可是,我……我们不是……定亲了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色早已绯红一片,福多更是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我离得有些远,听不清两人间的对话,不知晓河岸边的两人发生了什么,起身扶着身子缓缓靠近河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2 岸,一见两人神情皆不对劲,而两人皆是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我只得出声打破这片诡异的宁静,低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福多,只是对着我摆了摆手:“没事。” 说着,他赶忙从石块上站起,绕过何苗,径直朝我走来,略有指责之意地对我说着:“姊,你离河水远一些,仔细脚下滑倒了。” 他上前扶过我的身子,就要将我带离河岸,却对一旁抽抽噎噎的何苗不管不问。 我看何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福多这样的举止有些不满,挣开他的手掌,冷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欺负表妹了?” 福多瞅了瞅面上挂满泪线的何苗,却是不情不愿地上前拉过她的手,笨拙地安慰了一句:“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大花猫了。” 闻言,何苗立马破涕为笑,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我走近,小声说道:“表姊,表哥没欺负我,是我做了他不喜欢的事。” 她这分明是在为福多开脱。 依照方才的情形来看,我虽不知具体为何事,却也知晓定是福多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这才惹哭了人家。 看着何苗站在身旁福多含羞带怯的模样,我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傻姑娘! 如此想着,我上前挽住福多的另一只胳膊,暗地里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人家好一点。” 福多皱着眉,苦着脸,一副有苦不能说却只能往肚里咽的难受表情,惹得我再也不忍心说出旁的话来。 似乎经过此事后,何苗与我亲近了一些,虽然仍旧是一副腼腼腆腆的害羞性子,却又令我更是喜欢,也更心疼。 在这门亲事里,她显然是懵懂而知足的,以为从此便可以与她自幼喜欢的表哥在一起了。对于福多忽冷忽热的态度,她从来不会多想,一心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惹恼了他。 看她为此自圆其说的痴傻,我常常为她感到难过。 这一切,并非是她做得不好。 我不忍心告知她福多心中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何苗在此住过几日后,花表姨便来此接她回去了,她虽十分不舍福多,却仍旧是含泪与众人挥别。 阿娘偶尔也会故意支使福多去花表姨家那边办事,无非是想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 目前来看,福多对何苗即便没有男女之情,却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在娘家安心养胎的日子里,阿娘与福多再忙,总有一人抽空在家陪着我,这令我心上十分过意不去。阿娘知晓我的这番心思后,又总是责怪我太过见外。 对此,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见外的话。 阿姊来家一次,模样倒比从前愈发温婉动人,双眸下多了一抹我看不透的情绪。她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从阿娘与福多的口中,我知晓被佟亚群带回家的那女子前阵子小产了,如今正在家里休养,娇贵得不得了。佟家人看在她小产伤了身子的份上,对于她流露出的娇蛮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佟老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当初若不是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怕是都不会让她进家门吧。 偏偏佟亚群对她格外呵护迁就,对她的要求无一不应,像供着小姐夫人一般伺候着,倒将他的结发之妻冷落在了一旁。 阿姊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既是木已成舟,她也不再奢求佟亚群能像从前那般对待她,倒也看透了一些。 但是,从她身上,我却知晓她并未看透,不过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她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养一对儿女身上。 女人,为了孩子,果真能委曲求全么? 由此,我又想到了自己。 当初我轻易妥协,不就是因着肚内的这个孩子么? 此次,阿姊在家逗留得有些久,佟亚群来此接她时,阿姊的眼底很明显划过一丝惊喜。与家人告别后,她便随着佟亚群回了佟家。 夕阳下,看着两人相伴而行的身影,一切像极了阿姊出嫁回家省亲后,她与她心爱的男子相依相伴携手归家的情景。 曾经,我因阿姊与佟亚群的那段温馨美好的生活,心生向往之心,一心盼着自己命中的有情郎。 我似乎盼来了。 可是,令我羡慕令我向往的那两人之间,早已不如当年。 而我盼来的有情郎,是否真能伴我一生? 念及周彦华,我的心底异常温暖。 我信他就是能伴我一生的有情郎。 孩子足月时,眼见要临盆,我并未见到归来的周彦华。 离开前,他说去县城办事,若不是被事儿绊住了脚,我想象不出他因何迟迟未归。 他不是想听见孩子落地时的啼哭么?不是想能第一眼看见孩子出世后的面容么? 我只知晓生孩子是件异常痛苦又困难的事,真正经历后,我才算真正体会到了这其中的痛比我想象中的要痛上许多。好几次我痛得昏迷了过去,又被接生的婆子强行弄醒,鼓动着我使劲。 我压根无力可使呀! 我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痛觉,强迫自己咽下送到嘴边的食物,却早已不知口中是什么滋味。 我大汗淋漓地尖叫了许久,意识清醒时,便胡乱抓住围在床边一人的手,有气无力地问:“周彦华……还没回来?” 我听见阿娘忙不迭地应声:“他在外头等着呢!” 我知晓这是阿娘宽慰我的话。 我心知肚明,周彦华并未回来。 见我的气势又委顿了下去,接生婆子忙劝道:“女娃娃啊,孩子的头快出来了,你再加把劲!” 身体仿佛散架了般,我也不指望周彦华能赶回来了,在意识昏昏沉沉间,我似乎听见楼下福多兴奋地跑到门前大喊了一声:“姊姊,周哥哥回来了!” 我仿佛听见了周彦华在门外温和地唤着我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我便听见了孩子的啼哭。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却又听见接生婆子兴奋地叫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闻言,我又打起了精神,又是轮番的折腾过后,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却没有听见意料中的啼哭声。 我虚弱躺了回去,看着接生婆子在后来出来的孩子屁股上使劲打了几下,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先出来的是哥哥,妹妹似乎没有气息,是个死婴。” 我的心口一阵抽痛,撑着身子坐起,阿娘早已坐过来扶着我虚弱无力的身子,欲开口安慰我。我对着阿娘笑了笑,对着接生婆子,道:“孩子都抱来我看看吧。” 男孩的身子已经洗过,皱巴巴的脸上有着细细的毛孔;他闭眼酣睡的模样真真儿是惹人怜爱。 我从接生婆子手中接过男孩抱在怀里,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3 低头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熟睡的脸颊。他似有感知般,短胳膊短腿蹬了蹬,嘴里发出两声极其细微的轻吟,又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我微微抬目,便见阿娘的双臂已抱过了毫无气息的女孩。因是才出世的婴儿,我并不能看出她轮廓的深浅,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阿娘怀里,安静得如同睡着了般。 看着这个从我体内拼命挣出的小生命,却未能看上一眼这个世界,未能看上一眼她的父母,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了人世。 我的心口抽痛,眼眶渐渐湿润,阿娘也是老眼含泪,轻抚我的头,柔声宽慰道:“生死有命,好在老天还算仁慈,为你们留下了一个孩子。” 阿娘的这番话令我愈发伤感难过,目光却再次落在了怀中的男孩身上,心里倒是有丝庆幸。 还好,老天替我留下了一个孩子。 周彦华与福多急急地奔向床头时,接生婆子显然在离去前,便将孩子的事对两人说了。 周彦华一脸悲痛地看着毫无生气的女孩,本想抱过来看看,阿娘却起身急急地躲了过去。继而,缓缓地道:“产房内血腥气重,男子本不该这个时候就进来。我知晓你是担忧美珠和孩子,事已至此,你们也看开一些。” 顿了顿,阿娘重重地叹息一声:“周先生想必能看开,你便多劝劝美珠。她受了累身子虚,须好好歇歇,别让她胡思乱想。孩子,我与福多会先替你们照看。” 福多的模样也有些悲悲戚戚,在阿娘几番的示意下,他才如梦初醒地抱过我怀里的男孩,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了许多,眼神亮了亮:“小外甥,我是舅舅。” 我呆呆地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模样,仿佛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几分,笑了笑:“麻烦你了。” 福多点头:“姊姊好好休息。” 阿娘与福多离去后,周彦华才慢慢坐到床沿。我将目光投在他脸上,见他满脸心疼担忧之色,心里不由得一暖,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掌,将半边脸埋进他的掌心,闭眼含笑地说道:“还好,你赶了回来。” 周彦华顺势揽过我的肩,将我往他怀里带,疲惫的话音里带着几许紧张后的释然和放松:“嗯,你平安无事,我便安心了。” 第41章 几多欢喜几多愁 我能猜到他此番回来的艰辛匆忙。 话语里深深的疲惫,衣衫上是马不停蹄赶路留下的汗味,还有一丝一缕淡淡的山间的草木气息。 我本是头次经历分娩之痛,身心早已疲惫至极,强自支撑了许久,在接触到这个混杂着许多味道的怀抱里时,那多种混合的味道不仅不令我反感,甚至感到安心。 因为这人是周彦华,是我心心念着盼着归来的丈夫。 而周彦华的话更是似股股暖流,一遍遍温暖滋润着我的心扉。原本因为夭折的女儿抑郁的心绪,在他低缓温和的安抚下,也不再如最初那般伤心难过了,慢慢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黑夜。屋内漆黑一片,却是无一人。 睡去前,我隐约听见周彦华说过,夭折的女儿交给他来料理。所以,他是趁着我睡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料理此事了么? 虽说他是为避免我再接触到此事而伤心伤怀,才急不可耐地料理此事,我心里终究有些不忍。 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上,还未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匆匆入土了么? 周彦华推门进屋,也不点灯,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见我呆呆地坐在床头,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凑过脸,轻声道:“女儿叫周夏澜,已有了自己的归处,会有枯木逢春、夏花灿烂之日。”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眼盯着他黑暗中泛着微光的双目,问:“儿子的名字呢?” 周彦华道:“我还未想好,你觉着怎样好?” 我眨了眨眼,缓缓地道:“我倒是想了一个。我想不出你那样含有深意的名字,不过实在而已。” 周彦华正弯腰脱着鞋袜,闻言,却是抬头看着我,问道:“说来听听?” 我歪头犹疑了片刻,便道:“我与你的相遇全因屋后的白水河,所以,孩子便叫‘周洲’,可好?” 周彦华已坐在床头,单手拥着我的肩头,在我耳边低声道:“嗯,这是个好名字。” 他身上有着皂角的清香味,显然已洗过身子,掌心也带着些许清香味。这味道令人心神安定,我不禁向他贴紧了几分,又拿起他的一只手掌放在鼻端,轻轻嗅着。 窗外洒进点点月光,我抬头,借着月光想要看看将近一月未见的人时,他已垂下头,静静凝视着我,缓缓地靠近,唇角轻轻贴在我的唇上。 “我一直挂念着你。”周彦华直视着我的双目,深情而认真地说着,“这些日子,我念你念得吃不下饭,睡不了觉……” 我哪曾想他会突然说出这番直白的话来,微微诧异之际,他却顿住了,似是斟酌半晌,方才压低声音,颤抖着问了一句:“美珠,你……想我不想?” 难得见他这副小心翼翼又期待忐忑的模样,我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没空想你。” 这个回答似乎令周彦华十分意外。我感觉他拥着我肩头的手劲加大了,紧接着,他便压抑着胸口那口难平的气,低低地问:“当真?” 我忽略他的疑问,转而问道:“你真的念我念得茶饭不思?” 许是仍旧纠结我先前的回答,周彦华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有些低落悲伤。 我心想他该不会真的在意那样的小事吧? 而且,他也该明白我回应他的话并非真心,只是为了逗弄他呢! 我感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只得向他解释:“周彦华,我方才是为了逗弄你。我自然如你一般,日日夜夜都想着你。读着你注解的书,我满心里都是你……” 忽听到他的笑声,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周彦华惯用的伎俩,故意表现得落寞悲伤,就是为了哄骗我讲出他爱听的软话,也算得上是情话。 而此次,我无疑再次被他哄骗了。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指责他这样的无赖行径时,他已快速地堵住了我的嘴,嘴里却“好心”地安抚着我:“美珠,你身子虚,不要动气。等你养好了身子,我随你打骂。” 我啐他一口:“你存心哄弄我呢!” 周彦华的唇贴着我的耳,轻轻笑着:“我只是想着你每日都能笑笑。你只须信我,外头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美珠,我只愿你能一世无忧。” 他突然就扶着我的头,直直地看着我,那双在黑暗里的双目仿佛黑曜石般熠熠生辉,吸引着我的目光。 静谧的空间里,我听见他近在咫尺的轻缓呼吸声,心脏也跟着有节奏地跳动着。 “我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4 信你。” 我的话音才落,周彦华便笑了,嘴角触到我唇边,近乎呓语:“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并不懂他这口齿不清的这句话的意思,也没太在意。然,他今日总是做出这番暧昧的举止出来,虽令我心中欢喜,却仍旧有些难为情。 我如今的身子我心里有数,并不敢与他过分亲近。而他点到即止的挑逗亲吻,已令我面红耳赤,偏过脑袋推了推他。他笑着将我拥在怀里躺下,随后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欢快地道:“这段日子,我还不会动你。只是,今日几多欢喜几多愁,见了你,便觉舒心了许多,只想与你亲近亲近,没有旁的心思。我不再扰你了,你安心睡吧。” 我自然信他言辞,也知晓他因何欢喜因何忧愁,只是不说破。 如今孩子一去一留,我心里几经起落,虽憩了一觉,身子仍旧乏得厉害。又因离了他这些日子,心底思念,如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皂角的清香,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回了将近一月未曾踏进的院子,冯婶早已等候在了院中。 回来前,周彦华便告知了我,冯婶被他再次请到了家里。在阿娘来此照料我之前,我原本习惯了冯婶的存在,如今再回来,我也没有太多想法。 屋里屋外,冯婶早已打理得整洁妥帖,倒是省去了不少时间。 而我如今还在月内,回来前,阿娘更是在我耳边不断叮嘱着我养好身子,以免落下了什么病根。 对于冯婶的贴心安排,我倒是十分感动。 而周彦华回了白水乡,却又不急着去学堂看看,像是另有打算般。因我不懂其中的门道,也不多问,他乐意在家陪着我与孩子,我反倒十分高兴。 在此之前,他便与我说了那夜赫连平追到周炤之后发生的事儿。 那夜,周炤一心想要回镇子找赖冬青,被赫连平追上,劝说她回来,周炤不依,两人几番拉扯,赫连平终究是敌不过有着功夫底子的周炤。 赫连平无法,只得尾随其后。 对此,周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模黑进了山里,却是在情绪不稳的情形下,急速赶路,跌入了山谷,摔到了头部,身上也被谷底的荆棘草木划伤。 赫连平好容易找到她时,她已不省人事,他只得急急地将人背回了镇子里找了大夫。大夫诊治过后,处理了周炤身上的皮外伤,对于头部的伤势却有些为难,因摔伤较重,若处理不当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赫连平丝毫不敢耽误,急忙雇了马车带着周炤赶回县城,寻找县城有名的大夫;随后,他甚至在省城各处张贴告示寻找名医。 寻医多日,他终于从省城请来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大夫。 这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是位年轻的姑娘,容貌艳丽脱俗,与赫连平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不过,这姑娘的医术确实惊人,她一到来,经她扎了几针,周炤便清醒了过来。在女大夫的医治下,原本脑中隐隐作痛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这一个月来,周炤却是格外听话,竟然在女大夫的叮嘱下,毫无怨言地与赫连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安安心心地养伤。 而周彦华在县城的事儿显然未办完,我却不知他到底在办何事。忍不住问了后,他反倒卖起了关子,神神秘秘地说道:“暂时还不能与你说。我已交给子舒去办,届时你便会知晓。” 对此,我嗤鼻不已,却又实在是好奇,见他真不打算在此之前让我知晓,我也不再探知此事。与他提了提去县城看看周炤,他倒是没有反对,只道:“等孩子满月宴后,我带你们去县城转转。” 见识过了镇子里的热闹,我真有些期待不久之后的县城之行了。 而周彦华对孩子俨然是一副慈父的做派,照顾孩子的吃喝拉撒睡,竟比我这个母亲还要敬业,这令我有些过意不去。 晚间,我正坐在床沿抱着周洲给他喂奶,周彦华梳洗过后,进屋径直坐到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臂弯里的周洲在看。那样痴迷的眼神,令我暗自奇怪了许久,却是没有心思理会他。 将周洲放在身后的床榻上,我正埋头整理着衣襟,周彦华已迫不及待地抱紧我的肩,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脖颈处,而他的目光正火热地盯着我还来不及掩上的胸口。 这目光中的痴迷,令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方才,他看的不是周洲,而是—— 我的面颊一片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间,他的手掌不知何时替我拂落了肩头的衣衫,一时之间,光滑的肩头暴露在昏暗的烛火下。 我清楚看到他的眸底一紧,眼中是我并不陌生的目光。还来不及说出什么,他已埋首在我光洁的肩头,似在细细品尝着,一路到我耳边,他扶住我的头,偏过头,压抑着问道:“美珠,你的身子……可以么?” 许是太久未行此事的缘故,只是被他简单地逗弄了一会儿,我便觉身体难受得厉害,眼里氤氲起一层雾气。听他问得认真,知晓他仍在顾忌着我的身子,心中感动,眼中雾气已凝结成水汽,低下头,直视着他满含情意的双目,我能看出他的渴望和压抑。 笑了笑,我点了点头。 周彦华眼中的光瞬间大亮,俯身一手替我脱了鞋袜。随着我的目光,他看似无意地一瞥,却似早已知晓我的心思般。他先是吹灭了床头的烛火,放下床帐后,他轻手轻脚将周洲抱向里侧,替他盖上小小的薄毯后,又扯过被子将我与他罩在里边。 被子里黑漆漆一片,我摸索着抱住了缓缓靠近的周彦华,仍旧是有些不安心。 即便是不更事的周洲,可床边毕竟是睡了一个人,心里难免忐忑,我小声说道:“周彦华,我……我……周洲……” 周彦华一边亲吻着我,一边说着:“他睡得正香,别吵醒他就行。” 事已至此,我即便有再多的顾虑和不自在,也在周彦华的柔情蜜意里一点点消散。 迷迷糊糊里,我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喊出一句:“周彦华,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周彦华的动作一顿,伸手将头顶的被子向下扯了扯,只露出半截脑袋。 我能在黑暗里看到他眼中的两点微弱的光芒,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想再经历……” 周彦华低头轻轻吻上我的眼角,柔声道:“好,我想办法。”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低落,令我有些过意不去,忙道:“我不是……我只是怕再次经历女儿那样的事。若真有了孩子,我又怎忍心……” 周彦华俯身抱紧我,轻咬着我的耳朵,缓缓地道:“周洲出生那日,我是中途才赶回来,才进院子便听见了你的声音,听着你一直叫着我,而我却无能为力。你是因我才遭了这份罪,我也不想你再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5 遭这份罪。” “我……”听了他的这番话,我虽明白我与他的顾虑不同,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此事,我来想法子。”周彦华抹了抹我眼角的泪珠,随即,又衔住我眼角的一滴泪,笑道,“眼下,不说孩子的事,还有正事要办。” 又是一个旖旎缠绵之夜。 时间眨眼而过,眼看着周洲的眉眼一点点长开,出生时皱巴巴的脸蛋已如同光滑如新的锦缎般顺滑,肤色如水。看着他一日一日地成长,我终于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心情。 原来,孩子真的可以令一个母亲再坚硬的心变得柔软。 周洲的满月宴上,我早已为他缝制了崭新的朱红长褂,配上红色虎头鞋,模样倒有几分喜色。不知是否因我怀上他的前期心绪郁闷的缘故,这孩子出生至今都不怎么闹腾,偶尔哭闹,只要喂饱他,哄哄便好了。 眼下时候尚早,除了请来的厨子外,只有阿娘与福多早早地过来了。 乡里孩子的满月宴并不隆重,也不过是宴请邻里乡亲和亲友热闹热闹,吃顿酒席就成。 清早,周彦华便忙着布置着酒席的桌椅,等一切准备就绪时,他进屋与屋子里的三人说了说外边的情况,又见周洲已经穿戴齐整,便笑着过来坐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挺好看。” 我看他左摸摸右看看,睨着他催促道:“你别杵在屋里了,待会儿客人要来了,你也去接待接待。” 阿娘却笑道:“这还早着呢。午时才开席,乡亲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我道:“他去前院堂屋里守着也好,要是来了客人,也不至于怠慢了,让人说我们周先生的不是呢!” 周彦华对着我笑笑,又对阿娘说道:“美珠说得对。我便去前面守着,有事叫我。” 周彦华话音才落,福多便急忙起身:“我陪周哥哥一块儿等着。” 我与阿娘知晓福多的心思,他是不愿与妇孺待在一个屋子里,听我们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 待那两人离去后,我与阿娘闲聊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前院有了人声。不一会儿,我便听见佟秀明的声音在天井内响起。 他高兴地呼喊着:“姨,我来看小表弟啦!” 我起身还不及出门,他便跑了进来,身后阿姊还一个劲儿追赶着他,轻声斥责着:“在家里怎么与你说的,不要大声囔囔。” 她跟随着佟秀明的脚步进了屋子,拉过不断往周洲跟前凑的人儿,对着我与阿娘歉意地笑了笑:“明儿这孩子愈发不规矩了,好在没有吓到甥儿。” 说着,她又在佟秀明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佟秀明倒是乖乖巧巧的模样,眼珠却时不时地在周洲身上转动。 彼此寒暄了几句,阿娘忽然问道:“今儿就你们娘俩来了?” 阿姊笑道:“亚群也来了,与周先生和福多在前头呢。” 闻言,阿娘的神色才算是恢复了喜色,却是没再多问。 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忙招呼这娘俩坐下,又替两人各自满上一杯茶水,笑着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大姊,你看妹妹生了儿子,你前阵子生了女儿,这亲事可是成了!” 阿姊微微笑道:“雅儿还小,我们怕这边人多顾不上她,也没带着她过来。小鱼儿怕是还没见过她吧。” 我点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周彦华见过,我与他提过这事,他也乐成此事。我想着,难得今儿是个好日子,索性再添上一桩喜事,好事成双。” “你何时成了这般急性子了?”阿娘嗔怪地看着我,却是笑弯了眼,打趣道,“那女娃随了珍儿的样貌,你那孩子还没长开呢,谁知以后是个什么样儿?” 闻言,我却不高兴了,正欲辩解,却是阿姊笑着说:“娘这话倒让女儿蒙了羞。都说孩子随着父母的样儿,凭周先生和小鱼儿的样貌,甥儿哪能差呢!” 佟秀明本是一心扑在周洲身上,听闻我们谈起此事,他懵懵懂懂,抬起头问道:“你们说妹妹什么呢?” 阿娘点了点他的额头,宠溺一笑:“说妹妹像你娘一样好看呢。” 佟秀明眉眼弯弯地笑道:“嗯,妹妹很好看!弟弟也好看!” 说着,他便趴在阿姊腿上伸着脑袋直直地瞅着我怀里的周洲,那眼里全是对周洲的喜爱;而周洲却只是睁着眼嘟着嘴看着周遭的一切,眼珠四处乱晃,双腿突然蹬了两下,咯咯笑了起来。 见此,佟秀明已蹿到我跟前,弱弱地问着我:“姨,我能摸摸他么?” 我笑着点了头,阿姊却在一旁出声提醒了一句:“明儿,你轻些。” 佟秀明已是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将要触摸到周洲的脸蛋时,他又犹豫了,小心翼翼地用指头轻轻点了点周洲松软光滑的脸蛋,双目顿时亮了:“软软的,真可爱!” 他触摸了多次,周洲似乎有些不乐意了,微微蹙眉别过了脑袋,嘟哝着似要哭了。见状,阿姊忙起身拉过佟秀明,略带责备地唤了一声:“明儿!” 佟秀明也有些委屈,瘪瘪嘴:“弟弟一点也不可爱!娘,我要去找爹!” 阿姊没多说,松了他的手便道:“去吧。” 周洲却只是哼唧了几声,便止住了哭声。 我见阿姊一脸歉意,忙笑着宽慰道:“小孩子下手本没轻重,秀明也是喜爱他,才想要亲近他。大姊,你也别责怪孩子。” 将近午时,陆陆续续有乡亲前来就座,摆满桌椅长凳的天井内一时热闹无比。 也许是这乡里唯一一位教书先生家的喜事,这场宴席竟比我见过的都要热闹喜庆一些。 我早已知晓周彦华在某些方面是特别讲究的人,即便我也说了这场满月宴一切从简,他却依旧将家里布置得十分喜庆,丝毫不逊于他娶我那天的场景。 看着喜庆洋洋的小院子,听着亲友乡亲的祝福,不管真情假意,都令我欢喜。 酒宴还未开始,桌上已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交谈声不绝入耳。 然,原本热闹的院子,却因一个人的到来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里。 县老爷的名声功绩,白水乡民皆有所耳闻,又因修路一事,县老爷的样貌,更是被人悉知。 赫连平乍出现在天井的人群里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只是不知是谁眼尖,注意到了从旁而过的正是亲民爱民的县老爷时,顿时惊呼一声:“县老爷来了!” 这一声惊呼惊着了周围的人,也引得邻近几桌的人纷纷向着赫连平的方向看来。 顿时,这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因客人悉数到齐,我托阿姊与阿娘在屋里帮忙照看照看周洲,便去厨房那边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回来时,便见到了这一幅寂静怪异的景象。 一眼,我便看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6 到了人群里的赫连平,以及和他一道来的赖冬青。 我穿过人群,朝着两人走来,人群里的气氛也慢慢松弛下来,一切如常。 走近两人,我便满腹疑问地道:“周彦华不是在前院,怎么你们自己就进来了?炤儿还好么?” 赫连平毫不在意地笑道:“她好得很,嫂子别担心,如今养着伤,不便来看她侄子,托我带了份礼。嫂子也别跟我客气,阿烨忙着招待院内的客人,我们之间也不用讲那一套。我至今还未见过我干儿子呢,自然第一要事就是来这里了!” 干儿子? 不待我发问,赫连平便笑着解释道:“阿烨的儿子可不就是我的干儿子么?嫂子你放心,认了我这个干爹,我就不会亏待我儿子的!” 我讪笑连连,实在不知如何去应付这豪放不羁的县老爷,便对一直默然不语的赖冬青说道:“冬青许久都没来了。前阵子听炤儿提起,婶婶最近老毛病又犯了,如今好些了么?” 赖冬青错愕不已,眉间一丝异样情绪一闪而过,随后,淡然一笑:“没什么大碍,如今好多了。” 见他如此说,我也不再多问,领着两人上了台阶,虚掩的屋门却突然从里打开。 开门的正是阿姊,见到我,她便笑着走来:“正想去找你呢!孩子这会儿饿了,你快去!” 阿姊说着便拖着我的胳膊往屋里走,走了没两步才发现身后还有客人,便又转过身去。 第42章 此心换得一家亲 阿姊身在佟家,因受佟家的束缚,虽不至于如佟家女人一般闭门不出,却也算得上是足不出户了。 对于赫连平她自然从未见过,而自从赖冬青离开白水乡后,她也有许多年未见过他的面。 转身后,她并未细看面前的两人,许是为自己方才的失礼感到羞愧,埋着头赔了礼。 赫连平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我们是周先生的朋友,来此是想看看孩子。不知怎么称呼?” 许是感受到了赫连平的善意,阿姊温婉大方一笑:“我是美珠的姊姊,叫我美珍就行。” 阿姊说着已带着赫连平上了石阶,继而与我一道朝屋子走去。我见赖冬青并未跟上来,在跨过门槛前,扶着门框回头看去。 却见他正站在石阶下怔怔出神,那模样有几分痴。 我猜到他许是因见了阿姊的缘故,也没叫住已进屋的阿姊,转而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冬青?” 赖冬青回过神,尴尬地笑笑,抬步缓缓上了台阶。 我早已听见周洲呜呜咽咽的抽泣声,而阿娘已抱着他将他送到我臂弯里,笑着说道:“他饿了,你进里间喂喂他,客人我与珍儿会替你招待。” 我抱着周洲向里间走去,路过阿姊时,阿姊正在桌边准备着茶点,也没留意到已进屋的赖冬青。 赖冬青的心思除却我与周家兄妹,阿娘与阿姊压根不知道。也许赫连平从周炤那儿也知晓了些,但是,看他方才与阿姊的交谈来看,他并不认识阿姊,想是也不清楚赖冬青的心思。 我看得出赖冬青对于在此突然遇见阿姊是有些意外的,甚至有些局促不安。为消除他的紧张不安,经过阿姊身边时,我用身子轻轻撞了撞阿姊的手臂,对着她重新介绍着两人。 我看向赫连平,笑着向阿姊介绍道:“这位呢,便是亲民爱民的县老爷,是周先生在长安的友人。” 我的目光又溜向赖冬青,带着笑意调侃道:“这位是熟人,许多年未见了,姊姊一时没认出来吧?冬青,别在门边站着了,过来坐。” 经我这么一说,赖冬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也是被阿娘拉着坐在了桌边。 “冬青也来过几次了,却是珍儿在佟家怕是没见着面。”阿娘随之坐下,替赖冬青斟过一杯热茶,笑着说,“也怪不得珍儿没认出来,冬青的样儿变了,若不是之前也见过,我怕是也认不出呢。” 阿姊却是面色尴尬地笑道:“方才在屋外还真没认出来。他站在那儿不说话,我也不敢胡乱说话。我是听人说赖老板如今在外做些珠宝生意,难得一见,怠慢之处,赖老板不要见怪。” 阿姊这话说下去只有少许寒暄的意思,更多的是生分之意。 对男子,除却亲人,阿姊从不会与男子过分亲近。 即便是赖冬青还在白水乡时,她与他其实也并不怎么亲近,反倒是我与他走得近一些。 而听闻阿姊称呼自己为“赖老板”,赖冬青的眼底明显流出失落的光芒,面上却依旧是温和腼腆的笑,微微笑了笑,也算是回应了。 我去里间喂饱了周洲,他便睡下了。 此时,外边的宴席也准备妥当,众人陆陆续续落座。 周彦华招待客人相继落座后,便进屋来请赫连平和赖冬青入座,阿姊与阿娘也被请出屋与一桌亲友坐在了同桌。 我出屋看了看,赖冬青与赫连平那一桌在宴席的最里边,多是与周彦华相交甚密的朋友和学生,阿娘与阿姊却是和花表姨同桌。 周彦华安排好宾客后,特意回屋了一趟,见我一个人守在床边看着周洲,他过来询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我摇摇头:“方才陪着县老爷和冬青吃了些茶点,倒也不饿。你去陪着客人吃些酒吧。眼下周洲睡下了,我也走不开身,外边的客人也由你应付了,我也实在是应付不来。” 周彦华应下后,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周洲,这才拉过我的手,微微含笑地凝视着我。 我不知他为何这样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挣开他的手掌,埋头催促道:“好了,你快去!” 周彦华也不再耽误,摸了摸我的头,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悠悠南风穿窗而入,清凉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却又总是被外头的声音赶走了瞌睡。 我撑着头倚在床沿打了会盹,猛然惊醒时,周洲早已睡醒,此时正一个人喜滋滋地在床上蹬腿伸爪,一会儿发出咯咯笑声,一会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倒是自得其意。 见我醒来,他猛然一个翻身,吓得我连忙倾身过去,他抓着我的衣袖便往身上蹭。看他如此,我的心早已酥化了,忙将他抱进怀里。 周洲自出生起,身子就有些瘦弱,养了一月虽圆润了些许,较之平常婴孩,身子仍旧显得瘦弱单薄。孕期,阿娘与周彦华从不会吝啬,按理说,本该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许是前期我心情抑郁,加上后来受到几场惊吓,影响了胎儿的正常发育,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 如今,他的脸面渐渐长开,眉眼与周彦华何其相似啊! 我抱着周洲坐在床头与他嬉闹了片刻,便见阿娘提着食盒朝里间走来,近了我跟前,看着周洲正精神着,便笑道:“这孩子倒不闹腾。美珠,你过来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7 吃些吧,孩子娘替你顾着,也好带他出去凑凑热闹呢。” 阿娘说着话,已在床边支起了矮桌,将食盒内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摆好餐具后,阿娘又催促了一声,我只得将周洲交到阿娘手中。 阿娘接过周洲,笑着对周洲道:“你今儿可是咱们的小寿星,大家都盼着沾沾小寿星的福气呢!” 我看着阿娘对着周洲满脸溺爱时,笑道:“娘,您当心些。” 阿娘连连应声,抱着周洲笑呵呵地出了门。 桌上的饭菜是阿娘特意为我备下的。因我的身子还在调理中,阿娘备下的也都是清淡的菜色;又因近些日子,我偏爱甜食,周彦华特意从镇上置办了芙蓉和莲子,冯婶每日都会在午饭时为我准备一份芙蓉莲子羹。 今日,因是周洲的满月宴,请来的厨子并不知晓我的这一饮食习惯,若非周彦华的吩咐,也断然不会特意为我炖了一份芙蓉莲子羹。 白水乡并不富裕,对于芙蓉莲子羹这样的甜品,难得吃上一回。周彦华作为白水乡里的教书先生,又能从学生手中收下多少束脩? 对于周彦华这样大手大脚花钱,我曾与他说起,他反倒埋怨我不会过日子。 眼下,家里添了周洲,我对于他这样毫不吝啬的行为有些气愤,然,只要与他提起,他又总说这些事不用我操心。我若说得多了,他反倒有些不满了。为夫妻间少些嫌隙,我只好不再提起。 此刻,听着外头的喧闹声,喝着甜丝丝的羹汤,我觉得很满足。 外边的热闹喧嚣,令我有几分心动向往。填饱肚子后,我将残羹剩饭收拾妥当后,漱了漱口,提着食盒出了屋子。 天井内的酒席将近尾声,有几桌的客人早已离席,而留下来的几桌客人或喝酒畅谈,或聚在一块儿闲聊。阿娘抱着周洲便坐在一桌的女人里有说有笑,周洲却是一点儿也不怕生,竟也被那些人逗得眉开眼笑。 见此情景,我也没有多加停留,将食盒送去厨房,却见冷清清的厨房里阿姊一人守着灶台。我不知她何故在此,忙搁下手中的食盒,上前问道:“大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阿姊回身看向我,笑得恬淡温柔:“有几桌的客人喝了酒,我想着让请来的厨子煮些醒酒汤给客人醒醒酒,哪知他们才被周先生请上了桌,我闲着也是闲着,也便代劳了。” 按理说,阿姊来此是客,我却疏忽到让她来做这些,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然而,我也知晓阿姊不会计较此事,当下也不多说,忙拉着她往外走:“这儿我守着,就麻烦你与娘多陪陪客人吧。” 阿姊知晓我不愿与家里的亲友相处,并不推辞,只点头笑道:“那我就去了。再煮一会儿,你就将这醒酒汤给客人送去醒醒酒。” 我连连应下,又在灶台旁守了一会儿,正装了醒酒汤要给客人送过去,却见周彦华正急急地向厨房而来。我不解来意,迎上前,还不及询问,他已从我手中拿过了装着醒酒汤的食盒,笑着说道:“我送去就好,你歇歇。” 这话说得倒是我今日多有操劳一样。 今日,我多是在屋里坐着陪着周洲,要说该歇下的人是他才是。 当下,他拿了食盒便朝着天井那方走去,我忙跟了上去,问道:“你那桌的客人散了么?” 周彦华点点头,神色有几分深沉,低头看着我,微微叹息:“赖老板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如此一说,我不由得想起了赖冬青今日见到阿姊后的反应,当下也猜到了些许缘由。 说着话,我与周彦华已来到酒席间,此时客人已走了好一些,留下来的也都是平日里来往过密的乡亲和亲友。 见众人情形,我与周彦华为喝过酒的客人送上醒酒汤,又说了些许客气话,将一众人陆陆续续地送出门后,我才拉住周彦华的衣袖,问道:“县老爷与冬青呢?” 从厨房出来后,我就没见到那两人,因忙着招呼客人,我也没找着机会询问周彦华。眼下,将客人相继送出了门,我又想起了无缘无故失踪的两人。 周彦华无奈一笑:“听闻姊夫家里有好酒,子舒便拉着赖老板去了佟家。依这情形,子舒与赖老板怕是回不去了,我们将书房整理整理供他俩将就一宿吧。” 我自然无异议。 远近的亲友相继告别,阿娘与阿姊帮忙清理了一番,又坐下闲聊了两句,又匆匆忙忙地离去。 虽说正是农忙时节,但是家里的田地已租了出去,我想不出阿娘因何事这般匆忙。而福多吃过酒席后就回去了,想必家里有什么急事吧。阿娘不愿言说,我也没有多问。 人走茶凉,我才发现这个家里真的是太过冷清了些。 热闹喜庆也不过是一时的。然,这突然沉寂下来的冷清却让人有些慌乱。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我不知如今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悲凉的感觉来。 将阿娘与阿姊送出门后,我一个人回到天井内,有些茫然无措。 明明还是人声鼎沸的热闹之景,瞬间变得冷清萧瑟,我有些愣神。 听闻周彦华在屋内的叫唤,我忘了去回应,仍旧呆呆地立在天井内。 周彦华叫唤多声都没听见我的回应,他忙抱着周洲出屋来看,见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天井内,轻声安抚了正在他怀里啜泣的周洲,赶忙走下台阶向我走来。 “美珠?” 他的叫唤和周洲的啜泣声令我瞬间回过神,茫然地对上一脸担忧的周彦华,笑道:“啊?怎么了?” 周彦华一手抱着周洲,一手环过我的腰,看了看双目含泪的周洲,又对我说道:“他许是饿了,一直在哭。” 早在对上周洲那双盈然欲滴的双目时,我的心情瞬间明媚了,也没留意周彦华的话语里有些低沉的情绪。我轻轻挣开他的手臂,伸手将周洲从他臂弯里接了过来,了然一笑:“闹了这些时辰,是该饿了。” 回到里屋,我解开衣襟正要给周洲喂奶,想起周彦华就坐在一旁,便侧头对他说道:“我看你精神不济,许是酒的后劲上来了,你喝了醒酒汤么?” 周彦华微愣,显然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点点头:“喝过了。” 我笑道:“你忙了大半日,歇歇吧。” 此时,周洲已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食物的来源,正闭着眼满足地吸吮着,时不时发出两声满足的咂嘴声。 我正奇怪身边的周彦华太过安静,再要催他歇歇时,突然感到肩头一沉,周彦华的头已搁在了我的左肩上,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而周洲许是也累着了,吃着奶就慢慢在我臂弯里睡了过去。 怀里睡着小的,肩头睡着大的,我不敢胡乱动作,将周彦华的头稍稍扶正后,一时有些无可奈何。 如今这样,我什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8 么也不能做。 许是靠着我的肩睡觉并不舒适,周彦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察觉到竟是枕着我的肩头在睡,脸上便有些尴尬。 他抬起惺忪的睡眼,伸手在我肩头捏了捏,捏着捏着,他的头却又靠了上来,慵懒的声音在我耳边突兀地响起。 “明日,我们便随子舒一道去县城吧。去看看炤儿,也带你去散散心。” 说是去看望周炤,我还能理解,但是,说起“散心”,我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及开口,周彦华已开口:“这一月来,你时常会发呆。我想着还是将炤儿接回来,有她在,陪着你说说话,也不至于闷出病来。” 他的话令我错愕不已,若非他说起,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压抑。 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病,似乎许久都未发作了。然,若照周彦华所说,我若再这样压抑下去,难保那梦行症不会再次发作。 “周彦华,我有病,你真的不介意么?” 周彦华微微一笑,双手从背后圈住我的腰身,低笑道:“将来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你都是我认定的妻子。再说,你那算什么病呢。” 虽说周彦华这些话不怎么动听,却实在,反而令我安心了不少。 这时,在我臂弯里熟睡的周洲突然哼唧了一声,双腿蹬了蹬,睁着迷蒙的双眼瞅了瞅,咬了咬手指,正咯咯笑着。 周彦华搁在我肩头的头微微抬起,围住我腰间的右手臂也微微抬起,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周洲的眉心,欢快地道:“儿子,叫一声‘爹爹’。” 闻言,我忍俊不禁:“他才多大,哪里就会唤人了?” 周彦华却偏头看着我,一脸认真:“母亲说,我这个时候就会唤人了。” 我压根不信,但看他这认真的神色,也知他并不会拿此事说笑,当下也不由好奇地问道:“真的?” 周彦华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笑道:“你真信了?那不过是长辈间的乐子罢了,许是我发出的音与‘舅舅’有些相似,舅舅便以为我在唤他。正是因为这样,他便格外关爱我一些。” 周彦华几乎不曾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亲人,我也不想去探寻他之前的生活。这无意中说起的趣事,他说着说着却有些伤感的味道,我不禁有丝心疼。 他说,他家人皆因一场劫难而遭难,不知他那位格外关照他的“舅舅”是否也遭了难。 从书里我也懂得了大家族里盘根错综的关系网,真所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惹得天子动怒,株连之罪就牵连甚广。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空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静谧的气氛让我的心情十分压抑,我张了张口,轻声道:“明日,我们去看看炤儿,也一道将她接回来。” 周彦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在此之前,我并未真心将周炤当成家人,这一刻,我却十分庆幸周彦华还有周炤这个至亲妹妹存在,十分感激她的存在。 这一刻,我已真心将周炤看成了一家人。 不管她心中如何看我,只要她是周彦华的妹妹,我也会放下过往的恩怨,真正将她看作是家人。 若周炤仍愿留在赖冬青铺子里,那也由着她。 不过,依周炤的性子,经此一事,她不说已对赖冬青死了心,起码也算寒了心吧。 感情里的事,没有谁对谁错。 同为女子,我能理解周炤内心受着怎样的煎熬,也能明白一片痴心被反复无视的痛苦与黯然。 周炤本是心高气傲的女子,一颗真心被心爱之人漠视,她即便是再热的心肠也会一点点冷却。 我原本以为会是赫连平躺着回来,哪知醉得不省人事的竟是赖冬青。 我并不知晓赖冬青的酒量,但是,他将自己灌醉,多半是因为阿姊吧。 将赖冬青安置在书房的下榻处后,赫连平便苦着脸找周彦华要衣物,说是赖冬青吐了他一身。 赫连平与周彦华身量无多大差别,周彦华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倒是十分合适。只是,周彦华的衣裳多素雅,也只在领口和袖口纹些花纹,比不得赫连平一身华贵的衣裳。看惯了他华贵的装扮,再看他一身平民的穿着,真有几分寒门书生的文弱之气。 而他倒是丝毫不在意这身粗陋的穿着,反而捧着袖口放在鼻尖使劲嗅了嗅,脸上浮出一抹悠然淡雅的笑意来。 “周子有英姿,文才比兰桂。阿烨,你的喜好变了不少啊。不过,这兰桂的香倒是合你一身的气质,我这一身的浊气也被熏香了。” 听闻赫连平这番话,我大为不解,却是周彦华笑道:“这香是美珠调制的。我本以为丹桂香气太浓,会冲撞了兰花的清香,倒是我肤浅了。” 赫连平看了我一眼,诧然不已:“嫂子还有这手艺,这香的味道清香绵长,似有若无,令人魂牵梦萦的,不比市面上卖的香逊色。” 周彦华一见赫连平一脸兴奋之色,满眼警惕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不要打美珠的主意。” 赫连平却是不再理会他,凑到我跟前,双眼的光尤其明亮。 “嫂子,凭你制香的天赋,只要在城里开间香铺,他日定能香满天下。”赫连平眼中隐隐透着一份期待,紧紧地问道,“嫂子,有没有想过去城里做门生意?” 我一向拘于白水乡里,从不敢有赫连平这样的想法。然,我近来因钱财发愁,对于他的提议倒有几分心动,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彦华,他绷着一张脸,紧锁眉头,显然是不愿我出门做生意的。 对于赫连平这样的热心,我只得为难地笑了笑:“我哪里有什么天赋,误打误撞才调制出了这兰桂香,却不会别的。” 赫连平的心并不粗,我与周彦华那短暂的眼神交流,早已落入他的眼里。许是知晓周彦华影响着我的决心,他再面对周彦华时,便没有好脸色对着他,小声骂了一句:“书呆子!” 周彦华并不在意,反而微笑道:“美珠调制的香不是人人都有福享有的。这身衣服你要尽快还来。” 赫连平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苦于没有衣裳可换,我猜到他怕是早已将这份粗布衣衫从身上给脱了下来。 他恨恨地盯了周彦华许久,见周彦华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咬牙切齿地道:“阿烨,你这是专/制!简直是不可理喻!你把嫂子圈在家里,当她是什么?养在家里的宠物么?” 周彦华的脸色霎时变了。 第43章 不辞眉间相思意 我从未见过赫连平气恼到这样口不择言的地步,竟会当着我与周彦华的面说出这样难以入耳的话来。 他与周彦华偶尔会因意见相左而争执,却多是调侃说笑,无伤大雅。 一直以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19 来,因为我的身世与那段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我多少有些害怕与外人接触,害怕他人不怀好意的接触。正因如此,周彦华似乎也怕我再次受到外界的干扰与伤害,从来不让我接触外边那些烦心的事,我也得以安稳地撑了过来。 我从不觉得周彦华如此做有何不对,甚至觉得女子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做好分内之事才是要紧。我不是周炤,没有她那样的自由洒脱,只愿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 所以,在听到赫连平指责周彦华的这番言论后,我心里有了几分气。因顾忌着赫连平的身份,并不敢将情绪表露出来,只是看着周彦华越来越沉的脸色,我并不想他因我与他这位友人有了嫌隙。 稳了稳心绪,我忙上前扯过周彦华的衣袖,小声唤道:“周彦华。” 周彦华浑身一震,低头看向我,神色缓了缓,眉间划过一抹痛色,看得我的心口一抽。 他看了我许久,面对我担忧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又看向一脸沉重的赫连平,语气放得极低极缓:“子舒,美珠不同于这世间任何女子,外界的一切,于她是好是坏,我会拿捏,一切会伤害她的人和事,我都不会让她接触,哪怕有些事情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止,我也不希望她在我可预测的事件里受到丝毫伤害。你明白么?” 赫连平看上去有些神思在外,许久,他眼中的光才一点点凝聚,定格在周彦华脸上,悲凉一笑:“阿烨,你爱得太辛苦了。你的爱,太重,但愿嫂子能承受得起。” 赫连平的目光看向我时,十分复杂难懂;而他的话,更是晦涩难懂。 离开时,他的背影有些萧瑟苍凉,明明轻快的脚步,在我眼中,一步一步,十分沉重。 我头次听到周彦华如此直言不讳地将他心中的想法讲出来,而这其中牵扯到了我,更是令我震惊不已。 我知晓他不让我接触外界是为了保护我不受到伤害,却不知他做这一切的背后,竟是殚精竭虑地为未来预测着一切的可能。 赫连平说得没错,他爱得太辛苦。而这份爱,的确太沉太重。 这样不值一文的我,何以让他如此珍视爱护? 此刻,看着身边这个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太远,我伸手触摸不到,抓到了,又怕他会在下一秒离我而去。 若是抓不住,早就该在最初的时候放他离开。 可是,既然抓住了,又怎舍得放手? 我慢慢抱住陷入沉思的周彦华,伏在他胸口低低啜泣着。只要抱住他,我才会安心,才会觉得他不是天边不可捕捉的云朵,而是实实在在一直都在我身边将我护得好好的丈夫。 周彦华万分怜惜地回抱住我,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 这无言的拥抱,令我复杂难言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又何必因赫连平的那句话而乱了心绪呢? 再沉重的爱,周彦华既然加诸在我身上,我又怎会因这份爱而退缩? 在此,我们有了孩子,有了家,再沉重的爱,这个家都承受得起。 “你怨过我么?” 突来的问话,令我浑身一颤,抬头看向问出这一句话的周彦华。 淡淡笑意在他嘴角绽放,却总是显得落寞悲伤。 看着他,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怨你。我只是害怕,若有一天你不再这样保护我了,我该怎么办?” 周彦华将我往他跟前搂了搂,低声道:“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只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悲伤,顿住后,他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悲声:“只是,我怕将来我会先你而去……” 我哪里想得到他会考虑得如此长久,甚至谈到了生老病死的话题上来,听得我眉心紧蹙,忙开口截断了他的话:“胡说!今日是什么日子,不要胡说!” 周彦华的脸上这才有了明媚的笑容,阴霾一扫而开,低了头,笑道:“好!你不爱听,我便不说!” 我笑着掐了掐他的腰侧,嗔怪道:“你真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净会唬我!” 周彦华皱眉冷吸一口气,一掌抓住我掐着他腰间不放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道:“心里装着一个人,自然是想让她开心,有些话不自觉便说出了口。” “不害臊!”小声啐了一口,我又低声对他说道,“方才你与县老爷因我闹了不快,他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呢,你去找找他,与他再谈谈……” 周彦华嗤笑一声:“他还会丢了不成?” 虽是这样说着,周彦华却依旧松开了我,皱着眉头,对我低声交待着:“我去找找他,赖老板那边你看着些。” 我点点头,出门前,我又对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县老爷没恶意,你别再因我与他闹得不快。” 周彦华展颜,欣慰一笑,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也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出门去了。 对于周彦华偶尔不经意间的这个宠溺动作,我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从他的动作与神态看来,仿若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一般,这让我不禁想到了自己对福多做出这一举动时,福多躲躲闪闪的无奈神情。 周彦华比我年长十岁,也许,在他眼里,我仍旧是那个需要被人包容的小姑娘。 然,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十分依恋他这般似兄长的爱护。 在周彦华出门寻赫连平的期间,赖冬青便醒转过来,我将厨房内剩下的醒酒汤给他醒了醒酒。 我不知他喝了多少酒,但依照他稳重平和的性子,这样无所顾忌地喝醉在别家,怕是头一次吧。 大醉后的不适依旧令赖冬青看上去有些颓丧和低沉,而他对自己这番行感到十分难为情,面对我时,整张脸都尴尬不已。 我想着让他出屋透透气,他并不推辞,便随着我来到了花木架后的石桌旁坐下。 因不放心在屋子里睡下的周洲,又有些话想与赖冬青谈谈,我只得将周洲抱了出来。 与赖冬青之间毕竟有多年未通信,关系自然不如幼时那般亲密,曾经的无话不谈,如今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赖冬青随意夸了夸周洲,我心不在焉地答了几句,欲言又止的模样令赖冬青起了疑心。而他似乎已猜到我的心思,敛眉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小鱼儿,让你看笑话了。” 我自然知晓他所指为何事,皱眉道:“冬青,我不知你如今是否还当我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我却依旧拿你做最好的朋友来看,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赖冬青惊了一惊,对上我笔直的目光,他也不避开,笑道:“我自然如你一样。” 他的目光坦然真挚,低沉简单的话语,令我心口莫名一暖。 既然我与他依旧当彼此是最好的朋友,我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0 也便直截了当地道:“冬青,我知晓你一直都喜欢大姊,大姊出嫁的那一日,你更是特意赶回来送她,甚至哭了,说不想她嫁人。自那天之后,我就知晓你之前与我交好,都是因为大姊。说实话,明了你与我交好的初衷后,我心里对你是有怨言的,可我后来想通了。” “我相信冬青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为了接近大姊才与我结交。”我看赖冬青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最后慢慢恢复常色,又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姊也快要忘了你,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小鱼儿。” 赖冬青突然冷清清地开口打断了我的话,双目通透澄澈,用坚定不移地口吻道:“这一生,我再也遇不上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我蓦地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言不讳地将对阿姊的爱恋讲出来。 在我愣愣看着他想要一窥他心时,他又轻快地笑了笑,竟也透出几分羞涩之意,全然不似方才一脸坚定的深情模样。 他说:“这些年,我娘也为我相了好几户人家,可我……我总是不由自主将那些姑娘与……与她比较,还是觉得她是最好的。即使她已嫁人生子,能看到她,我就很满足了。” 只要能看到她,他就满足了。 这样一颗痴心,却得不到回应。 时至今日,我依旧为阿姊不值。可男女之间的情爱,本就难以捉摸,又怎是值得与否可以衡量的? “可是,你也不应为此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赖冬青拧眉,目光深沉悠远,缓缓地道:“我的一生,便是守着她。她的喜乐,她的哀愁,她的一切,就是我的一生。” 此刻,看着他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庞,我有些恍惚。 柔光倾洒在他清秀的脸庞,那双满含情意的双眸深处是我看不懂的缱绻情深,眉间相思凝成解不开的结,夹杂着温情,还有深藏的落寞悲伤。 他只要看着她,便觉得满足了。 这样的爱,我不懂。 他偏头一笑,眼中波光敛去,依旧如最初那般清明,略显尴尬地看着我,笑道:“我许是醉酒未醒,小鱼儿别笑话我。” 我缓慢地摇着头,看着他,却已说不出话来。 他的一番话,对我的触动太大。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他心中的爱与信念。 这样的他,周炤又如何能走进他的心里? 想到这些情情爱爱牵扯出的人和事,我感觉有些抑郁。 与赖冬青又闲聊了两句,赖冬青说想去附近散散酒气。对此,我自然不好阻拦,只提醒他早些回来,别错过了晚饭时间。 将近黄昏,冯婶一人便来到天井内,见我正逗弄着周洲,她近前来,慈眉善目地笑道:“夫人,天色不早了,这晚饭该做了。我也不知要准备几人的饭呢?” 对于冯婶的出现我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的。今日是周洲的满月宴,宴席散了之后,我也没想过冯婶会过来张罗着晚饭。当即愣了愣,我也没有多想,便道:“家里留了两位客人,午间酒席上也留了些饭菜,您简单弄一弄便好,多备些醒酒汤。” 冯婶轻快地应了一声便朝着厨房去了。 我本打算抱着周洲出门找找出门未归的那三人,才跨出院门,便见那三人一道向家门而来。 我退到门楣下立住,等那三人走近,周彦华请两人先进了屋,随后从我怀里抱过周洲,又空出右手牵住我的手,与我并肩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赫连平转过身看着我与周彦华相握的手掌,眉峰挑动了几下,却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观他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不快,依旧是我熟知的县老爷。 而赫连平许是见不得我与周彦华亲密无间的模样,一手搭上赖冬青的肩,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堂屋进了书房。 我单独在屋子里陪着周洲在屋内用了饭,周洲吃饱喝足洗净后,反而愈发精神了,躺在床上总会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我笑着。 看着他这副天真无忧的模样,我的内心仿佛熨烫过一般,十分舒坦自在。在他笑脸上亲了几口,他更是乐不可支,咯咯笑个不停,又是蹬腿又是挥手。 逗着他玩了会,他也累着了,双眼渐渐合上,瞬间安静了许多。 看他睡得香甜,我便拿出针线,坐在床边为他缝制几件合身的衣裳。 黑夜,万籁俱静,偶尔夹杂着几声男人的交谈声,不时有习习夜风从半开的窗子里窜进来,清凉舒爽。 经这悠悠南风一吹,我不觉有了睡意,待到眼皮已撑不住,我只得停了手中的活,解下外边的衣裳上床歇着了。 身边是周洲舒缓的呼吸声,这感觉令人十分安心。 宁静无波的心海,伴随着夜风,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我的睡眠一向较浅,当听到床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我便醒了过来。借着投射进屋内的稀稀拉拉的月光,我便看见正坐在床沿弯腰脱鞋的周彦华。 “周彦华?” 我的声音带着丝丝朦胧的慵懒惺忪,有些无力。 然,在这寂静的夜里,再细小的声音也是落针可闻。 周彦华回身看了看我,略带歉意地问了一句:“吵醒你了?” 我并未言明,在他躺下后,我皱了皱鼻子,蹙眉问道:“你们又喝了多少酒?怎么喝到这个时候?” 周彦华听出我语气里的不快,忙轻声道:“你若不爱我喝酒,我往后少喝一些。” 说着话,他侧过脑袋在自己身上上下左右地嗅了嗅,却是疑惑不解地问着我:“我洗了许久,可是身上的酒味还未洗尽,熏到你了?” 起初,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这会儿,那酒味许是散了许多,也不再那样刺鼻了。 然,听他这小心翼翼的语气,我忍俊不禁:“好了,睡吧。” 周彦华轻应一声,便躺了回去,静默片刻,犹犹豫豫地开口:“明日……随子舒去县城?” 这本是早已定下的事,他如今又来征询我的意见,我内心一动,仰脖注视着他的双目。那双眼虽明亮,却似藏有许多心事在其中,深不见底。 我不由得向他靠近了几分,轻声应了他。周彦华顺势揽住了我的腰肢,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幽幽叹道:“睡吧。” 我察觉出不对劲,微微仰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周彦华却是轻轻笑了,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我的鼻尖,满心欢喜地说道:“如今,我心里装的都是你和孩子,有什么事也是你和孩子的事。白日里,应酬得累了,没什么事,你别忧心。” 闻言,我不禁红了脸,小声啐了一口:“贫嘴!”因听闻他是应酬得累了,也不再多问,任由着他抱着窝在他怀里睡下了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1 。 正睡意袭身时,我模模糊糊听见他在头顶说了一句:“美珠,我一刻也不愿与你分开。” 在我听来,他这话说得凄凉哀伤,然,因睡意浓浓,倒是没有多想,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我也是。” 每逢农忙时节,学堂都会停课一段时日。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周彦华早已闲了一段时日。在周洲满月宴之前,我虽时常见他出门办事,却并不知晓是何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昨夜,我与周彦华本就商量好今日随赫连平一道进县城,一则是去看望周炤,一则是去见识见识。 对于那未知的地方,因有周彦华的陪同,我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与紧张,反而十分期待。 然,一大早陈秀梅却不请自来。昨日满月宴也没见她露面,今日一早过来也不知为何。 我本不待见她,不论是她几番纠缠周彦华,还是她对福多态度的突然转变,都令我不喜。 陈秀梅这一趟风风火火,也不管这家里还有着客人,甚至那客人还是县老爷。她进了院子,穿过堂屋,径直奔向在天井里修剪花木的周彦华,一脸委屈地冲着周彦华质问了一句:“先生,我听我爹说,乡里的学堂要转到县城里去,这乡里的人若想读书,就得去县城,这是不是真的?” 陈秀梅来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我,我抱着周洲站在屋前,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里。 周彦华要去县城教书了? 听到周彦华肯定的答复,我震惊不已。此时,我也顾不得与陈秀梅之间的隔阂,忙走下台阶,冲着周彦华问了一句:“周彦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彦华脸上并无太多神采,先是瞥了陈秀梅一眼,便朝我走近,解释了一句:“本想着去了县城与你细说,你既然提前知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说着话,他也不顾陈秀梅,拥着我的肩头就将我往屋子里带。陈秀梅紧跟了两步,周彦华转身对她笑道:“此事详情,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爹。”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陈秀梅虽有不甘,看着周彦华不容拒绝的神情,也只得愤恨不平地转身离去了。 周彦华拥着我回到屋子里坐下后,又从我手中抱过周洲,便坐在了我身旁,一边逗弄着周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这副态度令我有些不满,我从他手中抢过周洲抱在怀里,没好气地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你既然早已决定了,我问再多又能改变什么?” 听闻,周彦华的脸色有些为难,望着我,诚恳地说道:“美珠,为了你和孩子,我只得出此下策。我与子舒商量妥当了,只要你愿意带着孩子在县城里住下,我们也不用分开。当然,你想回来住,随时也可以回来。” 我冷笑:“我一没见过世面,二没与城里的公子小姐打过交道,去了城里不是给你丢脸么?城里的学堂该是不比咱们乡里的学堂,能进学堂念书的不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么?若是让人家知道周先生娶了一乡野女子,人家会怎么看你?” 周彦华的眉心紧紧蹙起,压低声音道:“你如何这般看低自己?城里也多是平民百姓,并非你说的那般。你若是住不习惯,可以再回来。” 我知晓他有此打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他规划已久的。我已猜到他之前去县城办事,就是为了落实此事。 我虽不愿他去城里教书,却也明白他的无奈之举。 如他所说,为了我和孩子,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不由得想到昨晚临睡前,他说的一刻也不愿与我分开的话,原是为这般。 他不愿分开,我又何尝愿意? 许是内心波动太大,我抱着周洲的手劲也大了许多,直到他被抱得哭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听到哭声,我也只得暂时放下了方才的事,赶紧抱着周洲起身来回走动,轻声哄着他。也不知他今日一早是怎么了,这一哭,任凭我如何哄,竟是哭得愈发凶了。 周彦华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道:“我来吧。” 见此,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周洲送到了他的怀里,周彦华不费一言一语,竟让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彦华再一逗弄,他便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小没良心的!”看着眼前这对其乐融融的父子,我心有不甘地骂了一声,继而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十月辛苦怀胎一朝分娩,却是你这个做爹的捡了个大便宜。” 周彦华抬头笑着看我:“与孩子较什么劲儿?你方才弄疼他了,他一时害怕不愿你抱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依旧气难平:“他长大了定是个只要爹不要娘的白眼狼!” 周彦华紧锁眉头,略有不悦地指责了一句:“怎么说孩子的呢?” 我气哼哼地道:“你没发现么?他虽然才满月,可就是依赖你喜欢你一些,若不是我能喂饱他,他哪里还知道我这个娘?” 周彦华上前伸手揽过我的腰肢,温声道:“你气我,将气撒在我身上便是,别与孩子较劲了。子舒与赖老板睡了一夜,酒也该醒了,我们收拾收拾,用过早饭便去县城看看。” 我一甩头,冷哼一声:“我看完炤儿便带孩子回来,你爱如何便如何。我不会住到城里去!” 周彦华立时变了脸,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一脸的落寞。 第44章 一片真情医女心 午后,与赖冬青在沧水镇分别后,赫连平又雇了一辆马车,快马加鞭地赶往县城。 抵达县城时,天已黑透,城门已关,守城的士卒见是县老爷的车马,立即放行。 城内,万籁俱静,只是偶尔从别的街道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倒显得这无人的街道愈发空旷了。 赶了半日路,马车颠簸,周洲身子弱经不住这般折腾,哭了一路,总算在下车前消停了。 我与周彦华的这一趟,赫连平早有安排,虽说不知晓日子,却也早已在参加周洲的满月宴前就吩咐了府中人一切事宜。 车马行至一座庄严朴实的府邸前,屋檐两侧的大红灯笼里火光明亮,将两侧的墙壁照得通红一片。 门内,灯影交错,寂静一片,偶见巡夜的家丁自眼前而过,见到赫连平便恭敬地弯腰问候:“老爷回来了!” 赫连平只是点头示意,随后,缓缓地问道:“周姑娘与堂小姐都歇下了吧?” 那家丁答道:“周姑娘与堂小姐不知老爷今日就回了,都歇下了。” 赫连平也不再多说,挥了挥手,那家丁对着他福了福身子,又对着周彦华与我微微弯腰,便退了下去。 黑夜里,我看不清这府中的事物,也便跟随着赫连平的脚步慢慢行走着,穿过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2 几条回廊和两个月门便来到了一处种着花草树木的院子里。 院中,两间屋子相对而设,赫连平径直将我们带到西面的那间屋子前,笑着说道:“这几日就委屈你们住这儿,炤儿在对面。” 说着,他一指夜色下斜对着这间屋子的东面,东西两面的屋子以青石小路相连,院墙内侧是一丛丛翠竹,有凉亭、小溪相接,倒是一处清雅幽静之地。 许是赶了一日的路,赫连平的话语里总是带着丝丝疲惫,我听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想着让他早些休息,他又先开了口:“嫂子不用拘谨,将这儿当成家里就好。时候不早了,赶了一日的路也该累了,歇过一宿,我明日再来好好招待嫂子!” 我笑着点点头:“你也歇着去吧。” 赫连平离去前,又特意吩咐府中的一名丫鬟装扮的小姑娘进屋简单收拾整理了一番,随后,又有人送来了温水供我们一家三口沐浴。 赫连平越是这样安排招待,我心里反而越不自在。自小,我就没享受过被人服侍的日子,突然享受这般待遇,再观周彦华一派从容自若,我心里不知为何又生出了自卑心理。 许是奔波了一日,的确是累着了,哄着周洲睡下后,我的眼皮已沉重得睁不开了,也不知周彦华是何时上床躺下的。 一觉醒来,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窗棂照在窗边的绿植上,绿意盎然。 床侧,周彦华已不在了,想是已起了。 如今毕竟是在别家做客,我生怕自己起得迟了,赶紧起身穿戴,注意到周洲仍在熟睡,我俯下身静静地凝视了许久。 他睡着的模样总是特别惹人怜爱,我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亲了亲,正要出门打些水清洗,昨晚的小姑娘适时地送来了一盆清水,绞了帕子递到我手中。 我尴尬地接过,又接过她递到眼前的盐水漱了口,红着脸道了声谢。 她听了腼腆一笑:“老爷吩咐过,要好好服侍这屋里的客人,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见她如此说,我反而不知如何接话,又听她说道:“周先生一早被老爷叫去了,老爷特意吩咐奴婢要好好招待你们母子。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追着她离去的背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过身,双手交叠放于身侧,低眉顺眼地答了一句:“老爷给我取名‘巧兮’。” 我朝着她点了点头,她再抬头时,我才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番,倒是长得小巧玲珑的模样,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细眉亮眼,娇嫩欲滴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巧兮巧兮,倒是不负这个美名。 周彦华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素衣素服的女子,她肩上挎着药箱,想来她便是这些日子以来,医治周炤的女大夫了。 两人进了院子,我坐在窗下,透过窗子看着那女大夫笑吟吟地与周彦华交谈着,随后她便向着对面的周炤的屋内而去了。 期间周洲醒过来一次,我喂过一次后,他又睡了过去。 我早就想去对面看看周炤,只是还没来得及,如今见那女大夫进去了,我忙出屋对守在屋外的巧兮说道:“屋里的孩子,你能帮着看着一会儿么?我去对面看看。” 巧兮笑着点点头:“您放心。” 说着,她便进了屋里,周彦华也绕过一汪溪水来到了屋前,见了我奔下台阶,忙上前搀住我的手臂,急急地问道:“何事这般着急?” 我朝着隔着溪水竹林的屋子努了努嘴:“我想去看看炤儿。方才与你一道来的,是大夫么?” 周彦华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多说什么,只道:“我正想接你过去看看呢。” 动身走了几步,我仰头问他:“县老爷一大早叫你过去做什么呢?他这会儿人呢?” 周彦华轻笑一声:“子舒这两日一直待在白水乡,回来自然得去衙里处理公务了。至于他一早与我说的事,我会与你说。我们先去看看炤儿。” 他话里话外皆有些奇怪,我不由得心生疑惑:难不成县老爷与他谈论的事与我有关? 这样想着,已到了周炤的门前。 屋门敞开,我与周彦华跨过门槛,一道入了屋内。 这间屋内空间与西面那间屋子相差无几,里面却是两个天地,一应摆设格局倒显得大气了许多。屋内博古架上摆满了字画书籍,如意屏风后,正是卧房。卧房花架上摆放着鱼缸,屋内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早在进屋后,在外室我就听到里面细细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几声银铃般的笑声。 这声音不是周炤,我也猜到定是那女大夫的。 我与周彦华的到来,最先看过来的是躺在床上的周炤,见了我们,嘴角便扯出灿烂的笑容,高兴地招了招手:“大嫂,想死我了!” 说着,她似要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却被床边的女大夫摁了回去:“老老实实躺着!你若是再瞎折腾,你的腿伤我便不治了!” 周炤翻了翻白眼:“我都躺了一个月了,你到底能不能治好?” 女大夫一挑眉,显然对他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十分不满,冷声道:“你再怀疑我的医术,我让你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你的腿怎么了?”周彦华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 我也记得周彦华说过,周炤那日摔到了头部,身上也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如今竟然说因为这腿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也无怪乎会着急了。 而周炤经周彦华这一问,立时指着女大夫,满脸愤恨地道:“还不是她!这个黑心的大夫,她在我腿上做了手脚,堪堪折磨了我一个月。赫连平与她串通一气,想将我困在他这府中,没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我听得糊里糊涂,却是周彦华满脸疑惑地盯着一脸淡定的女大夫看着。那女大夫却是娇笑连连,竟然丝毫不在意周彦华打量的目光,从容自若地整理着药箱,随后起身对着周彦华满不在乎地说着:“哎呀,你放心好啦,我有分寸的啦!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 说着,她贴近周彦华,笑意连连地在周彦华耳边说着什么。 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我总觉得她对周彦华有着不轨的心思,那双时常含笑的眼里在看向周彦华时,那样毫不掩饰的欣喜与爱慕,我就算想要忽略也是不能。 看她与周彦华贴得如今近,我心中不喜,见周彦华并不排斥她的靠近,内心又如打翻了陈年老醋般,酸涩涩的。 我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坐到周炤的床边,问了一句:“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听说你之前摔了腿呀?” 周炤却是不答我的话,拉过我的手,指着并肩站在床边的两人,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3 对我提醒了几句:“大嫂,你管好我哥!这女人不是好东西,她从小就对我哥纠缠不休!在你之前,我那大嫂不知受了她多少气,可我那大嫂一向心胸宽广,遇到这种事只会忍气吞声,也从不与我哥说起。今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得提防着她!赫连家的人,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那女大夫也是赫连家的人? 闻言,我不禁望向女大夫与周彦华。 女大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始终挂着轻松自如的笑容;而周彦华脸色却有些难堪,听闻周炤的话,他先是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随后便将我拉起,笑道:“别听炤儿胡说!” 周炤立马辩驳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在长安,谁人不知赫连雪莹喜欢你,若不是她闹出的事丢尽了赫连家的脸面,她也不至于被赫连家的人赶出长安了!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了!” “啧啧,我现在倒不明白我那傻堂弟为何会死心塌地地对你了?真是泼辣!”这名叫赫连雪莹的女大夫突然啧啧出声,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最后竟似下定决心般,“我决定了,你的腿我不治了!如你所愿,让你一辈子下不了床,一辈子做我家平儿的禁奴。” 周炤闻言,脸色煞白,周彦华更是面有不喜,却又是换上一副笑脸对着赫连雪莹说道:“雪莹,炤儿一向如此,你不必与她较真。她受了这些日子的苦,也够了,请你高抬贵手。”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再折磨她了。”赫连雪莹摊摊手,无奈地道。 周彦华连声道谢。 赫连雪莹却凑上前,笑嘻嘻地道:“道谢要有诚意。” 看她无视我的存在,就这样凑近周彦华,我眉峰紧蹙,冷瑟瑟地开口:“赫连小姐,请自重!” 赫连雪莹敛起笑容,对着周彦华嘟了嘟嘴:“烨哥哥,你新娶的妻子醋性好大啊!她这般不待见我,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见你了?” 周彦华道:“雪莹,你也不小了,该找个人嫁了。” “我想嫁给你,你娶么?” 她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震惊气愤之际,我听到周彦华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娶!” “你们能出去谈情说爱么?”周炤冷不丁的声音冒了出来,带着几许嗤笑,“我耳朵很遭罪。” 赫连雪莹却似听到了极大的好消息般,对着周炤比了个大拇指,从我与周彦华交握的手掌中不由分说地推开我的手掌,拉起周彦华的手就将人带出了屋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有些反应不及,心里茫然一片。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我弯唇笑了笑,听到周炤的一声叫唤,我回过神,笑着问了一句:“你用过早饭了么?没有的话,我们一起用?” 周炤拿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满脸担心地问道:“大嫂,你没事吧?我哥都被那坏女人抢走了,你怎么也不去追回来?” 我牵动唇角笑了笑,却有些想哭。 而周炤见我这副模样,顿时就恼了:“我初次见你时,你可不是这样忍气吞声的!你那时的脾性去哪里了!” “我……”我却不知如何反驳周炤的话。 “去将我哥从那女人身边带回来。”周炤的语气缓了缓,“这么多年了,我哥对她迁就纵容,也不过是看在赫连家的面子上,如今也是看在赫连平的面子上。可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对于女人投怀送抱的事,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大嫂,你现在不去,你会后悔。” 说实话,周炤为我如此打抱不平,是我未曾料到的。 而她见我满是感激地笑着看她,脸色有几分不自在,嘟哝着:“你这样看我作甚?莫不是气糊涂了?” 说着,她煞有介事地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无奈地摇头一笑:“我没事。你就好好养着伤,别总是与人较劲。” 周炤却是满脸惊愕地看着我,忧心忡忡地道:“你真的没事?” 我笑着摇了摇头,与她叮嘱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我虽然信任周彦华,却知晓那赫连雪莹不是好惹的人。从周炤的三言两语里,我已然知晓周彦华与她有着我不知晓的过往,即便周彦华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可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反感那女子的亲近。 若说不在意,那是自欺欺人。 我未曾想到先前离去的两人会在赫连平为我们一家三口安排的屋子里,我还未进屋便从门外见赫连雪莹正将一套银针收起,听到她对着周彦华说了一句:“较一个月前好了许多,少些思虑,注意休息。” 周彦华撸下衣袖,笑道:“谢谢。” 赫连雪莹却嘻嘻笑道:“烨哥哥跟我客气什么!只要你一句话,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彦华干笑一声,目光扭向屋外,正与我的目光相撞,眼中划过一抹惊诧,转瞬又满是欢喜,起身向我走来:“回来了!巧兮说你还未用早饭,我去……” 不等他说完,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用嘴堵住了他的话。 周彦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身体僵硬了片刻,便挺直了身子,从身后抱住我,近乎低语:“有人在呢。” 我自然知晓赫连雪莹在此,而我方才突然对周彦华做出的这番举止更是令她惊得瞪圆了双目。 我因她与周彦华过于亲昵的举止而吃味,更是在听了她方才那番毫不掩饰对周彦华的爱意的话而气恼,所以才故意当着她的面做出了这份大胆的举止来。 此刻,从周彦华的肩头看过去,赫连雪莹的脸色一片惨白,却仍旧是咬唇低低地亲昵地唤着:“烨哥哥……” 我听不得这亲昵的称呼,也顾不得自己的举止有多无聊多幼稚多不知羞耻,在周彦华将要回身回应她之际,我赶紧紧紧抱住他,捧起他的脸,一口咬了上去,再次贴上了他的双唇。 周彦华只是怔了片刻,便开始小心又温柔地回应着我。 赫连雪莹无法忍受,背起药箱,气愤地跨门逃离了。 虽是气走了她,我心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将要推开周彦华时,他反而紧紧箍着我不放,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凉凉一笑:“利用我气走了她,就想推开我?美珠,你令我很意外。” 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听得我心里十分不好受,气恼地推搡着他,他突然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径直朝里边的床榻走去。 我记得出门看望周炤前,我有请巧兮照看周洲,竟没在此见着他,心里不由慌了。 周彦华却早已看穿了我的担忧,轻声道:“巧兮带着孩子在前院耍,子舒安排的人靠得住,你不用担心。” 不亲眼见到,我便无法放心。 然,周彦华却压根不给我机会,将我放在床榻上后,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4 他也倾身而下,低沉着嗓音问道:“如今可愿意与我一道搬来县城里?” 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说过了不会……” “你不怕我被人抢走了?”周彦华低头咬住我的嘴唇,带着几分笑意道,“方才反应那么大,做出那样大胆的举止来,不是在拈酸泼醋?” 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忽觉他这些话真不像是他口里说出来的,故作不满地捶打了他一下:“你怎么学会挖苦人了呢?你要是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那便是我瞎了眼信错了人,从此,咱们便分道扬镳,各过各的,两不相干!” “我说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周彦华慌忙拿手擦着我脸上突然汹涌而出的泪水,俯身抱住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细声安抚道,“别哭了,你们母子是我的一切,我怎舍得?” 我破涕为笑,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嗡嗡问道:“她方才替你治病了,我都听到了。你身子有病,为何要瞒着我?” 周彦华扶着我坐起,又替我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渍,毫不在意地一笑:“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累着了。你也听到了,多多休息便无事。” 我蹙眉沉思,猛然想起他之前突然昏睡不醒的事,脱口问道:“与你先前昏睡不醒有关?” 周彦华也不隐瞒:“你与我提过后,先前来此办事时,雪莹也一直替我观察着病情,如今已无碍。雪莹的医术得了她父亲的真传,她说无事便是无事了。” 听他如此亲昵地唤那人的名字,甚至如此夸赞信任对方,我心里又泛起了酸味,却是垂着脑袋不作回应。 周彦华一眼便知我的异样,轻轻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解释道:“历代的赫连家家规中明确规定,凡是赫连家族的男子,一生不可纳妾,女子不允许与人为妾。而他们家族里的人都有些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要放弃很难。即便是孤老终生,也不愿将就。” 听后,我一阵唏嘘。 这样的坚持,有些偏激了。 如此说来,赫连雪莹自幼便认定了周彦华,时隔这许多年,她却依旧坚守着年少的情愫,这样一片真情却得不到回报,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我又想到了赖冬青对阿姊的爱恋,与赫连平和赫连雪莹并无二致。 赖冬青的身份一向是个谜,自小乡民便说他不是他娘与赖老爹的孩子,我打心里是认同的。毕竟,赖冬青与赖老爹无丝毫相似之处。 “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 我的思绪突然被周彦华打断,只得胡乱应了一声,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周彦华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叹一声,便起身离去了。 再进来时,他径直抱起发呆的我向外室走去。我如梦初醒,狠狠掐着他的胳膊,恶狠狠地道:“这里不是自家,别总是动手动脚,教人看见不好。” 周彦华笑着将我放在桌前坐下,随后便坐在了我的左手边,一边替我盛汤,一边说着:“如今知羞了?方才在雪莹面前,你可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听闻,我的耳根一阵发烫,看着他将一碗莲子百合汤递到我手边,我因他总是拿方才的事打趣我,只得埋头喝汤,不去理会他。 这一口下去有些急,烫了舌尖,疼得我痛呼出声。 周彦华微微蹙眉:“慢些喝!” 说着话,他又拿过我面前的汤,轻轻搅动了几下,自己先试了试温度,随后又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便送到了我的嘴边。 我看着他这副细致模样,心中又是好一阵感动,定定地看着他出神,却是忘了喝下他递到嘴边的汤。 “看着我做什么?”周彦华轻笑着,手臂又向前伸了伸,“别发愣,快些吃。稍后我带你去街上看看。” 听及,我赶紧张口喝下嘴边的汤,从他手中夺过勺子,一心一意喝着汤。 思及周炤,我吞下口中的汤水,望着周彦华问道:“炤儿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彦华瞥我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着我:“为替子舒留住炤儿,雪莹在她腿上做了些手脚。炤儿本事再大,在雪莹这个女神医面前也只能吃亏。” 不知为何,即便知晓他对那赫连雪莹并无男女之想,但听他这一声声亲昵地唤着“雪莹”,我心里就是不舒坦。又见他对赫连雪莹如此对待周炤毫无愠色,心中狐疑的同时,我心里也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因此,这话语里的语气也不是很好:“她这样对待炤儿,你们竟都这样纵容着她,县老爷姑且不论,你作为兄长,竟是向着外人!” 周彦华面色平静地看向我,并不因我的话而着恼,反而笑着道:“难得你这样为炤儿抱不平。雪莹不会乱来,全是一片好心,我倒是乐见其成。至于子舒,他即便心疼炤儿,却是无法左右他这个堂姊。” 我正要说些什么,周彦华又转了口,一脸严肃地道:“你之前提到的事,雪莹该有法子。” 我茫然不知所指,讷讷地问:“什么事?” 第45章 不负良辰不负郎 周彦华显然是不曾想到我会如此问,怔愣许久,才缓缓吐出清晰而沉重的几个字。 “孩子的事。” 转瞬之间,我才想起曾于床榻间与他提起的事,不曾想到他时刻谨记于心,我不知该喜还是该恼。 他一本正经地再次提起此事,我面上一红,嘟哝了一句:“这种事……随缘就好,不用……” 我可不想因一时冲动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来。对于生养孩子一事,我并非排斥,只是经历了一次丧女之痛,短期内不想再经历这一遭。 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再说,赫连雪莹该是不怎么待见我,若她在暗地里使什么手段,导致我日后无法生养,又将如何。 我并不想将她想得如此阴险不堪,只因有周炤的事在前,本就对她怀有敌意的我,自然不愿信她。 我的这一情绪落在周彦华眼里,他十分高兴地笑了:“你想通了便好。虽说不愿你再受苦,我还是希望我们将来能儿孙绕膝。” 我见他越说越当回事,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不许再说!” 周彦华笑着连连应声,也不再与我打趣,安安静静地用饭。 我本想带着周洲也一道出门逛逛,周彦华一句“来日方才”还未令我回过神来,我已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了。 周彦华像是有目的性地带着我穿过主街,又转过一条僻静的巷道,眼前的景色却是与主街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安静。 这是我最深切的感受。 这里道路宽阔整洁,一座石桥横跨碧水之上,桥下船只穿梭往来,偶尔传来丝竹之声,仿佛九天清音,在寂静中多了一点人气。 街道旁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5 ,多是居民住处,虽有摊位店铺,却无叫卖之声。 这令我十分新奇。 适时地,周彦华开口解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他笑着说:“这里是南街,多是外地来此落脚的住户,白日里大家忙于生计,很少人在家,也便是你所见的这幅景象。到了夜里,这里的店铺摊位才会真正开张,那时候才热闹,别条街的居民也会来此凑这份热闹。” 我愈发不解:“那你这个时候带我来此作甚?” 周彦华拉住我的手,靠近我几分,笑着说:“我早先看中了这儿一座园子,托子舒与那园子的主人说了,可以盘下来。你看过后,若喜欢,我便买下来。” 乍听他说起是一座园子,我心里惊了一惊,如今竟然想着要买下来,我忙道:“你一人哪里需要住那么大的地方?你这几年又攒下了几个钱?我虽不知这方面的事情,也知城里寸土寸金的道理,你一人又何必糟蹋那么大的地儿,白白浪费了银子!” 周彦华正色道:“美珠,你定要与我分开么?我买下这座园子,想着将你娘和福多也接过来,一家人在此,也能彼此照应。” 我撇嘴冷笑:“你想得周到,却不知人家不愿哩!” 周彦华蹙了蹙眉,却是没再言语,将我径直带到临河的一座门前。 既来之则安之。他日后要来此教书,总得有个落脚地,即便我不愿与他一道住进城里来,好歹还是为他看看他日后的安身之所。 周彦华叩了叩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见了周彦华,笑道:“周先生来了!这位是先生夫人?” 周彦华笑着应道:“正是内子。屈先生近些日子可好?” 那书童一边将我们引进正厅,一边回答着:“老爷都好,只是一直挂念着周先生。” 引着我们入座后,书童斟过茶水奉上,躬着身子道:“先生与夫人稍坐,小子这就去请老爷。” 周彦华只是点头示意。 这样的气氛令我有些坐立不安,双目环顾四周,周彦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美珠,放松些。屈先生为人率真和善,你不用觉得拘谨,他也一直想见见你。” “我与他素昧平生,见我做什么?”我大惑不解,面有不喜地望着周彦华问道。 周彦华微微一笑,道:“屈先生曾问过我是否婚配,我向他说起过你。” 我哪曾想到这些人也热衷于谈论儿女婚姻之事,噗嗤笑道:“人家寻思着给你说亲呢!” 周彦华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未接过我的话茬。我见他这副模样,原本只是玩笑话,此刻倒真有些狐疑了,隔着小花架伸手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问道:“周彦华,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周彦华淡然自若地举杯喝茶,随后才清清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 我瘪嘴正要反驳,门外已响起爽朗的笑声:“哎呀,周先生来了呀!老朽怠慢了!” 循声看去,我便见一位老者在那名书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来。不用猜,我也知道这便是周彦华口中的“屈先生”。 屈先生眼看已过古稀之年,头发花白,却容光焕发,满脸笑容,拄着一根拐杖便向着我与周彦华的方向而来。 周彦华忙起身迎了上去,我亦起身跟了上去。 “屈先生,别来无恙?”周彦华拱手躬身地问好。 屈先生大声笑道:“好!好得很!这位是夫人?” 屈先生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便没再移开,笑容和蔼地看着我,使我紧张不安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许。 周彦华微微后退几步,站在我身旁,笑着说:“正是内子。美珠,这位便是屈先生。” 我忙行了一礼,轻声道:“久仰屈先生美名,幸会。” 屈先生发出两声愉悦的笑声,不住地打量着我,令我十分不自在,却只得忍着性子不发作。 屈先生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啧啧称赞着:“不错不错!周先生家里有这样一位贤妻,怪不得看不上旁的姑娘!” 我不由看向周彦华,他一脸尴尬的笑:“屈先生说笑了。晚辈此次与内子前来,实则为这座园子而来。” 屈先生又是笑,命书童看茶后,便一脸正色地道:“若不是老朽要回老家安享晚年,这园子我可舍不得卖掉!不过,周先生既然是同道中人,将这园子交给你,我放心!只是……南面那座院子,老朽就请周先生卖个面子了。” 周彦华颔首:“那是自然。只要屈小姐愿意住下,那座院子就当是晚辈的谢礼,屈小姐肯笑纳,是给了晚辈面子。” 屈先生听了周彦华的这番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那老朽替愚孙女谢过周先生了,也请尊夫人多多包涵。” 我虽听得不明不白,在屈先生的话头转向我时,我只得微笑地应下。 这座园子不算太大,却小巧玲珑,蕴含乾坤,颇有雅趣,正合周彦华心意。 至于南边的那座院子,却是一座独院,与主院隔了一片荷塘,隐于青松翠竹之后,一派悠远宁静。 一切交接后,屈先生将房契交到周彦华手中时,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这园子一应俱全,周先生与尊夫人随时可入住。老朽也会在这两日回老家了。”屈先生叹了一口气,又颇为伤感地道,“我那孙女就请两位多多照看了。” 周彦华道:“屈先生客气了。” 回去的路上,周彦华又带着我到主街上逛了逛,果真热闹。 因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也没有太多心思逛街,在周彦华拉着我走进一间首饰铺子后,他见我兴致不高,快速挑了两件头饰命老板包好便又带着我往回走。 “你怎么了?”他问着话的时候,又拢起衣袖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粒,关切地道,“热着了么?我们去那边坐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棵大树下的空旷处搭了一间茶棚,此时正有不少过路的人在此歇脚解乏。 然而,在那些人里,我却看见了张庆延和平翠儿,心下一慌,扯住周彦华的手,摇了摇头:“不去了!我们回去吧!我们出来了半天,周洲该饿了。” 周彦华还有些狐疑,目光向茶棚看去,我怕他看到那两人的存在,知晓我逃离的缘由,忙扯着他的手远离那里。 回到赫连平的府邸,府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倒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了。 回到客院,我竟看到赫连雪莹正抱着周洲坐在门前,正有说有笑地逗弄着周洲。见此情景,我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甩开周彦华的手臂,快步奔上台阶,不由分说地从惊愕的赫连雪莹手中抱过周洲。 赫连雪莹回过神,看我怒气冲冲的模样,追着我进了屋,在我身后囔道:“我说你……你轻点!孩子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6 那么小,你动作轻点!” 我语气不善地道:“我怎么待孩子,不需要你来教!” 赫连雪莹被我这句话噎得面色涨红,立马一脸委屈地对着进屋的周彦华哭诉道:“烨哥哥,你看!你看看你娶得好妻子,总是甩我脸子,我哪里得罪她了?” 周彦华只是对着她歉意一笑,便向我走来,瞧他似要说教的模样,我冷哼一声,抱着周洲向里间而去了。 我才在床边坐下,看着周洲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心情好了许多,捏了捏他的脸蛋,皱着眉头煞有介事地说教:“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你爹在外拈花惹草!” 而周洲恍若未闻,伸手就要扒我的衣襟,脑袋不住地向我胸口拱去。 我一阵好笑:“饿了么?饿了才知道谁是你娘是不是?” 周彦华进来时,我已哄着周洲睡着了。 我睥他一眼,冷笑道:“将你那位女神医哄好了?” 周彦华过来床边挨着我坐下,拿过我的手,被我毫不留情地拿手打开了。他笑着靠近几分,轻声说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呢?你不爱见她,正好今日买下了那座园子,明日我们就搬过去,也省得你总是因她与我置气。” 我从床上弹起,阴阳怪气地笑道:“周彦华,你这人真是艳福不浅!我看你不是看上了那座园子,你是看上了屈先生的那个孙女!我明日带周洲回去,免得搅了你的好事!” 周彦华起身拉住我的手,急急地道:“说什么呢!我连屈先生那孙女的面都没见过,能和她有什么?” 我冷笑:“日后住在一个园子里,还怕见不着么?你若是没娶妻,屈先生是想着将孙女嫁给你的吧?这么说来,是我的不是。” 我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周彦华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你不信我?”周彦华冷声问道,眼神冰冷。 不知为何,被他这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盯着,我有些心虚,不敢正眼看他。 周彦华见我逃避沉默,伸臂圈过我的腰身,依在我耳边,缓缓地道:“美珠,我说过,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我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温和又深情,令我焦虑不安的心渐渐安心,正要开口说话,他低头吻住了我,轻缓温柔。 “美珠,和孩子留下来吧。”他的目光带着哀求,缓缓地道,“我需要你在身边。”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绝,他似知晓一般,不等我说话,再一次覆唇上来,竟带着丝丝挑衅的意味,笑着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与别的姑娘住在一个园子里?” 听他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看吧,你就是觊觎人家的孙女!” “我不敢。”周彦华笑着将我抱到床上坐下,头抵着我的肩,“有了你,我不敢再对别的姑娘有旁的心思。你泼出的醋太浓太酸,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调侃人的话来,一时有些茫然,他却倾身将我压在身下,厮磨之际,低低地说着:“美珠,我的心不大,装下你便满了。” 我震惊不已地听着,讷讷地问道:“你从哪儿学得这些话呢?” 周彦华盯着我,认真地说:“心里话,没处去学。” 我不禁闹了个大红脸,推开他,没好气地道:“起开!愈发没脸没皮了!” 巧兮送来午饭,我与周彦华对桌吃过后,想到周炤那样多动的人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定然十分无聊,打发周彦华看着午睡的周洲后,我便去寻周炤了。 午后的客院寂寂无声,艳阳高照,有些刺眼。 我轻手轻脚地寻到周炤的屋子时,在如意屏风后看到赫连平竟然也在此。他在周炤的床榻边安置了一架摇椅,正手捧着一卷书,仰躺在摇椅上神情惬意地看着书,偶尔瞟瞟床榻上的午睡的人,嘴角便微微弯起,竟是说不出的深情柔和。 我从未见两人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过,竟生生止住了步伐,不忍打破这份难得的美好。 也许,只有在周炤睡下后,赫连平才会将藏在最深处的情愫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而他的这份默默守候,周炤却从不知晓。 我回到西屋的卧房时,周彦华正斜倚在床侧,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摇着小蒲扇,轻哼着曲调哄着周洲午睡,从他嘴里溢出的曲调低缓温和,仿佛午后悠悠南风,清凉舒爽。 我慢慢过去,周彦华侧头见是我,并不惊讶,却是笑着问了一句:“怎么就回来了?” 我坐到床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炤儿在午睡,县老爷在那儿守着呢。” 周彦华坐直身子,手里依旧摇着蒲扇,笑道:“你今日也走了半日了,也睡睡吧。” 我没理会他的建议,心事重重地问着他:“周彦华,对于炤儿与县老爷之间的事,你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周彦华神色一顿,似乎不曾料到我会突然如此问。顿了顿,他神情严肃地说道:“站在兄长的立场,我希望炤儿能顺从自己的喜好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可是,站在友人的立场上,这么多年了,我倒希望子舒看开一些,能走出来更好。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即便是我,也无法介入。” 周彦华都无法介入这两人之间,我更是不知从何处解开这两人的僵局。 而方才在东屋那边无意中看到的情景,深深地触动了我,原本并不在意赫连平与周炤最后会如何,如今却为此烦恼了。 周彦华靠近我几分,低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垂着头,无精打采地答道:“我有些不明白这世间男女之情为何有诸多烦恼。既是有着许多烦恼忧愁,又为何偏偏生了情,苦了自己?” “别胡思乱想。”周彦华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柔声安抚道,“人贵在有情。生而为人,必须承担世间诸多的情,如你我,便也是这大千世界里有情的两个人,有喜有悲,有哭有笑,这便够了。” 我心绪烦闷地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些我懂,可是……” “好了,美珠,别去想这些了。”周彦华缓缓叹一口气,“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不想令周彦华为难,也不再纠结此事,却是冷不丁地说道:“我今天看见……延哥哥了,还有平翠儿。” 周彦华微微松开我几分,低垂着眼眸,沉声问道:“你还是放不下?” 我痛苦万分地咬唇道:“我不知……如今我该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他。周彦华,我……” 周彦华轻抚我的背,宽慰道:“那便不要再想了。” 我轻点头,周彦华又附耳低语:“等日头落下去了,我带你们母子出去散散心。南街有家店里的水晶虾饺不错,我带你们去尝尝。” 我恹恹地道:“我不想去。”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7 周彦华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微微愣神,便蹙眉轻问:“你究竟怎么了?” 问着话,他又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嘴里嘀咕着:“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环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怀里,安然地闭了眼。 这不过是我到县城的第一日,不过半日,所经历的人和事,却令我感到万分疲倦,不愿再去面对陌生的人和事,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丈夫和孩子,便足够了。 想到张庆延,再轻松愉快的心情,就会因念及他时荡然无存。 而周彦华表现得越是宽容,我心里越是愧疚难过。 至今,张庆延无疑成了我走不出的心魔。 那段不被世人接受的不伦之情,年少时错生的情愫,即便日月变换,记忆磨灭,却已成了我心上无法抹去的伤痛。 周彦华真是说到做到的人。 在赫连平府上歇过几宿,接到屈先生已回老家的消息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带着我与周洲住到南街的那座园子里。而经过他这几日的劝说,又有赫连雪莹的虎视眈眈,我终究还是在周彦华的柔情蜜意下屈服了,同意搬到县城来住。 又因有周彦华的说情,赫连雪莹也不再为难周炤。在赫连雪莹的细心调理下,周炤也能下地走路了。她是一刻也不愿待在此处,在周彦华搬进那间园子的当天,她便兴奋地住了进去,也没注意到赫连平黯然神伤的模样。 此后,我与周彦华又回到白水乡,与阿娘商议了搬进城里去的打算,阿娘与福多却是不愿离开这片土地,只说有空会去城里看看我们。 对此,我心中十分不舍,甚至想要反悔,却因答应了周彦华,不得不将心中的留恋与不舍生生掐断了。 离开白水乡的那一日,阿娘与福多送了一路,陈秀梅却一直都是在远处默默跟随着,那模样分外可怜。 山路难走,而陈秀梅却依旧坚持不懈地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她这像是生离死别的情状,我虽不喜,却仍旧是有些看不过去。于是,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周彦华,向他示意:“陈秀梅跟了这一路,你不与她道别么?” 周彦华在我的示意下,下意识地向陈秀梅的方向看了看,却吓得陈秀梅赶紧侧身躲在了一棵树后,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倒与平日里的她不一样。 我推了推周彦华:“去吧。你不去,还不知她会跟到什么时候?” 不等周彦华给出答复,我已找了处阴凉处坐下。周彦华走近,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我故意赌气推搡着他:“别磨磨蹭蹭了,人家还等着你去哄呢!” 周彦华握了握我的手,松开后,便向着陈秀梅藏身的那棵树走去。 我忍不住去看时,陈秀梅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满是期待的双目中,见到周彦华向她走去,盛满了娇羞惊喜,却是欢喜地跳出树身:“先生!” 这一生叫唤清脆动听,带着说不出的欣喜与感动。 周彦华并未避着我,真像是与朋友道别一样,说着冠冕堂皇又客气的话,令原本欢喜非常的陈秀梅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我看到陈秀梅擦干脸上的泪水,昂起头,一脸倔强地说着:“不管先生身在何处,学生永远不会忘记先生的教育之恩。这颗心,会跟随先生到天涯海角。” 周彦华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又客气了几句,便劝她下山回家。陈秀梅犹自恋恋不舍,向我的方向看了看,在周彦华的劝说下,只得服软离去。 直到确定她真正离去,周彦华才抽身向我走来,见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笑问:“怎么了?” 我笑道:“我在想,我若是同意你将她们收了,你会不会高兴?” 周彦华一听我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慌乱地上前捉住我的手:“美珠,你这是什么话?要我怎么说,你才肯信我?”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冷笑道,“周彦华,这样的日子,真的好累。我无法想象,县城里的日子会怎样?” 周彦华叹息一声:“怎么又胡思乱想了?你信我便好。这些事,我会处理好。” 我使劲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一身风流债!” 周彦华趁机捉住我的手,将我紧紧抱住,好声好气地道:“我这半辈子招惹的女子就只有你,你别再因此为难自己,好么?” 周彦华见我沉默不语,又道:“炤儿与儿子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先赶回县城。到时候,随你怎么闹,现在别闹别扭了好不好?你也看到了,我与陈秀梅没说多余的话,至于她说的那些话,你也不用放进心里。” 我冷哼一声:“谁说我是因为她与你闹别扭了?” 我甩开他的手,一个人自顾自地向前而去,心里却是豁然开朗了许多。 自从去了一趟县城,我的自卑心理愈发严重,愈发患得患失了。好在周彦华并没因此而对我有何不满,甚至是嫌弃,我也因此更加信任了他,却又开始贪恋他这样温柔的情话,偶尔闹情绪,本是想要逗逗他,却不想自己却深陷其中,反倒真有了诸多委屈与不甘。 想到周彦华,我的嘴角总不会情不自禁地泛起幸福的笑容。 此生,得夫如此,定不相负! 第46章 脉脉温情不得语 自搬来新园子里后,在赫连平的安排下,周彦华便进了县城的书院里做起了“先生”,却是比在白水乡繁忙了许多。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是有周炤作陪,我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该如何打发? 白日里,周彦华多不在,赫连雪莹也不会在白日里串门,多是看准了时间,以替周彦华医病的缘由在此小坐一会儿便离去。对此,我已习以为常,见两人并无过分的举止,也由着赫连雪莹为周彦华医治那令我费解的病。 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赫连平每每来此,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丝毫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这日,巧兮突然挎着包袱前来,不等我说什么,她便猛地跪倒在我脚边,惨兮兮地哭道:“夫人,巧兮如今无处可去,求您看在昔日照顾服侍您的份上,您收下我吧!” 我被她这突来的举止弄得莫名其妙,看她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忙弯腰扶起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说。” 巧兮哭得伤心,哽咽不能言,我忙掏出一方手绢送到她手中,轻言:“你先别哭。有什么难处,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巧兮抽抽噎噎许久,才满腹委屈地道:“我打碎了赫连老爷最爱的茶盏,老爷便将我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就想着……想着您与周先生或许会收留我。” 仅仅因为一个茶盏就赶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8 人?这似乎不是赫连平的作风。 然,瞧巧兮悲伤无助的神情,我也信了。 她见我似有难色,忙道:“夫人,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能混口饭吃,我什么都能干!” 我听她说得恳切,只得勉强应下:“此事我先应下。等周先生回来,他若愿意要你,你便留下吧。” 巧兮破涕为笑:“多谢夫人!只要您同意了,周先生一定会同意!” 不知为何,此时看着她欢喜非常的笑脸,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因周洲已开始嚎哭,我只得暂时抛下心中的疑惑,转身进屋去给周洲喂奶。 巧兮颇自觉,放下包袱后,便开始院里院外的忙碌起来,很快就张罗出了一桌饭菜。 傍晚,周彦华从学院回到家里,我便将收留巧兮的打算对他说了,他果真爽快地应下了,也不多问,只道:“这样也好,有个人帮着你打理这园子,你也能落个松快。” 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然,对于巧兮突然来此我仍旧觉得疑惑,当下便当着他的面讲了出来:“我总觉得县老爷是故意支使巧兮来此的。” 周彦华毫不在意地道:“既是子舒好意,我们承了便是。他是怕你不愿生人进来,才出此下策的吧。” 事已成定局,我自然不好反悔,也不再多说什么。 用过晚饭,周炤突发奇想地要我陪她逛逛南街的夜市,我本不愿去,以要照看周洲为由回绝了她,让她找周彦华去。 周炤叉腰道:“大嫂,你整日闷在家里不无聊么?不说我哥整日只知抱着书本,与他逛街有什么乐趣可言?至于周洲,不是还有巧兮那丫头看着么?” 我经不住周炤的软磨硬泡,终究还是妥协了。 南街的夜市热闹无比,灯火辉煌犹如白昼,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断。 在这人流如织的繁华街市上,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好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我不禁被这样的热闹之景感染了,随着周炤穿梭在人群里,耳边响着天南地北的声音,别有一番风味。 河面上有杂技表演,周炤拽着我挤过人群,踮脚望着河面上的一艘船。 桅杆上,赤膊的汉子在细长的长杆上翻转跳跃,引起一阵阵惊呼。 我是头次见这样惊险又有趣的表演,不由看得出了神。但看到船上的一人嘴里喷出火后,我下意识地闭了眼,却发现身旁的周炤不见了。 我不由得慌了神,已无心去看表演,挤出人群,大声呼喊着:“炤儿!”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呼叫着周炤,在一处空旷的摊位前伫立片刻,肩头突然被人重重一拍,回过头去看,却没看见人,再转回头时,周炤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被她这举止惊了一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周炤瘪瘪嘴:“我就走开了一会儿,你就不见了。可不就是在找你么?” 被她如此一闹,我已没有兴致游玩,正要回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嫂子!炤儿!” 来人正是赫连平。 周炤显然对赫连平如此亲昵地唤她有些不喜,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却是没说什么。这令我有些奇怪。 不过,见两人不再针锋相对,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大嫂,我们回去吧。” “正好,我正要去找阿烨说事。”说着话,赫连平已当先迈开了脚步。 回去的路上,周炤一直气鼓鼓地冲着赫连平瞪眼,赫连平却是毫不在意,时不时地调侃几句,周炤反驳几句却总是落于下风,她也索性不再吱声。 周彦华依旧在灯下忙碌着,赫连平径直去了书房,周炤与我则一道去了我的屋子。周洲已然睡熟,巧兮正守在床边摇着蒲扇,替他驱散蚊虫和热意。 我看她哈欠连天,却依旧守在床边,有些过意不去。从她手中拿过蒲扇,我轻声对她说了一句:“你去歇着吧。” 巧兮乖巧地点头,谢过之后,便提起裙角出去了。 周炤本还想逗逗周洲,见他睡下,与我简单地聊了几句,便打着哈欠回屋了。 梳洗一番,我路过书房前,看到里面透出的一点灯火,也不知赫连平因何事要在晚间急急地来找周彦华。不过,这些事我一向不太在意,也不懂,也便不会放在心上。 屋内,周洲依旧睡得熟,我躺下替他掖了掖身上的薄被,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也便抱着他睡下了。 我原本还想着再多撑一会儿等周彦华回屋一道入睡,可眼皮子实在撑不住了。 一夜好梦睡到天亮,巧兮早已起了,而床边依旧不见周彦华,不知他是一夜未回,还是一早便起了? 我替周洲擦脸时,便问着守在一旁的巧兮:“周先生人呢?” 巧兮茫然摇头:“我起来就没见到先生,园子里也没先生的踪迹。这个时候,先生该不会去学院,我看周姑娘也不在屋里呢。” 如此说来,这两人是一早一道出门了? 早饭后,周彦华果真与周炤一道归来了。 然,直到两人近前,我才发现两人脸色皆有些憔悴,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原本还与周彦华说着话的周炤,近了我跟前,便不再说话,看着我的时候有几分不自然。 我也没有多心,迎上前,笑问:“你们一大早去了哪儿?还没用过早饭吧?” 周彦华开口唤我一声:“美珠。” 我应一声,他似有话要说,却是周炤急急地道:“大嫂,我们不是今早出了门,是今早才回来。” 我大惑不解,周彦华却是不等我问什么,吩咐巧兮照看一下周洲,便将我往屋里推,并锁上了屋门。 他的脸沉如水,我到嘴边的疑问却是生生卡住了,转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彦华神色深深地看着我,突然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脸埋进我的肩窝,轻轻摩挲。他愈是这样,我心里反而愈发不安。 我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问道:“吃过早饭了么?” 周彦华嗡嗡应了一声,我又问:“是县老爷那边出事了么?” 周彦华含糊不清地道:“不是。” 我心里更是纳闷了,见他这副情景更是不知所措,索性先等他慢慢平静下来,那时,他自会与我说明。 他抱了我许久,我的腿有些发麻,却又不敢开口打扰他。而周彦华却似能感应到我的内心般,缓缓抬头,抚了抚我的脸颊,便牵着我到床边坐下,又体贴地替我捏了捏发麻的双腿。 他的模样依旧安静低沉,我几次张嘴想问他因何事烦恼,又怕惹得他不喜,只是满是担忧地看着他一声不响地替我捶腿。 周彦华抬头,看到我担忧中略带委屈的眼神,抬手触摸我的眉眼,浅笑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29 道:“美珠,长安来人了。” 我眉心微皱,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人?” 周彦华抚上我的眉心,眸光突然变得晦涩深沉,轻叹一口气:“朝廷的御史大夫,曾经也是我……我的岳父。” 我压根不知御史大夫在朝廷是何官职,只是他一句“我的岳父”却令我的心口蓦地一紧,不禁攥紧了手下的衣裙。 我突然感到有些慌乱,咬唇问道:“她……来了?” 所以,赫连平昨夜前来便是为此而来。而周彦华与周炤也是迫不及待地去见了她? 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不会去在意他的过往。但是,在事实面前,我始终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做不到真正地谅解。 眼眶的泪水终于是落了下来,在周彦华伸手想要替我擦泪的时候,我将头偏向一边,闷着头不做声。 “她没来。”周彦华急急地道,“自周家蒙难后,皇上便一直着手调查当年的事,还了周家的清白。雪莹无意中透露了我在此地的消息,岳父……御史大人前来是想让我重回朝堂,为公事,并非私事。” 我抬头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心中的怒气也压下去了些许,却依旧感到委屈愤怒:“你还叫他岳父,你分明是……分明还忘不了她。你口中的岳父带你回了长安,公事私事也一并解决了!” 周彦华见我开了口,反而笑了笑,掏出手帕替我擦泪:“我不回长安。只是,昨夜我的一番话得罪了御史大人,他连你也记恨上了,这段时日可能会过来,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受委屈。” 如此说来,他昨夜已拒绝了那御史大人的好意,并向对方说了我的存在,御史大人也因此记恨上了我。 他为我做到如此,我倍感欣慰,所有的不快皆化作满腔情意,笑着扑到他怀里,低声道:“我不怕!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周彦华笑着轻抚我的头,低头道:“我与炤儿说了,让她这几日一直陪着你。你应付不了,她也能帮着你些。” 我抬头狐疑地看着他,瘪嘴道:“炤儿会帮我么?她分明十分敬重喜爱你之前在长安的妻子,怎么会对她父亲不敬呢?” 周彦华刮了刮我的鼻梁,宠溺一笑:“如今,你才是她大嫂啊。” 这理由虽有些牵强,然,周彦华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有他的道理。而周彦华虽嘴角含笑,心中的愁绪却凝结在眉心处,化不开。 我的心中顿时酸涩难言,抬手抚上他的眉心,问道:“她是不是到如今也等着你回去?” 周彦华神色一顿,眸光一紧,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轻叹,包含太多,我一时猜不透,神情又落寞了许多。 周彦华深深地看着我,叹息一声:“美珠,望你理解!毕竟是我负了她!” 我听出他话语里对她的愧疚与疼惜,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我狠命地推开他,嗤笑不已:“我理解啊!我怎么不理解!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当初我就说过,若你真要回长安,我不会拦你!长安才是生你养你的家,长安才是你施展抱负的地方!那里有你的家人、朋友,还有一心盼着你归去的妻儿!” 周彦华满面复杂又震惊地看着我,唤我一声,我恍如未闻,继续道:“周彦华,你不用为了我而委屈了自己,也辜负了苦苦守着你等着你的妻子。我……我不在乎!不在乎你的这些施舍!看到你对她念念不忘,倒不如成全你们来得痛快!” 说出这番话仿佛用尽了我的精力,我顿觉浑身无力,起身想要离开这烦闷压抑的空间,才没走两步,周彦华一手拉住我的手臂,一手从背后圈住我的腰身,头搁在我肩头,低低地道:“净说气话。” 他扳过我的身子,见我面无喜色,笑着凑近细细看我,我低垂着头不断地躲着他,终于忍无可忍抬头厉喝一声:“别闹我!” 哪知他却趁我抬头的间隙,不由分说地衔住我的双唇,半推半抱地将我抱上了床榻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在我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后,我气愤地推开他靠近的身体,他却再次倾身而下,紧盯着我的脸,轻声问道:“还生气不生气?” 我扭头不愿面对他,他又扳过我的头,覆唇而下,脉脉温情全倾注在了这没完没了的亲吻里,我心中那无端的怒火,恁是被他消磨得无影无踪了,反而渐渐动了情。 当我意识到时,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慌乱。 现如今,我的情绪周彦华似乎已了如指掌,他已能轻轻松松地指引着我的一切情绪。 这种感觉令我迷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却发现我与他身上皆是衣衫半解。我慌得忙伸手捂住胸口,恶狠狠地盯着他:“干什么!” 周彦华的目光有几分迷乱,被我这么一声喝,他的目光清明了些许,却依旧死死抱着我不放手,低头在我肩头咬了一口,理所当然地道:“行夫妻之事。” “不要脸!” 我使劲推开他,才坐起身,又被他抱着倒向了床榻上,做了几番挣扎,仍旧是无济于事。 一番翻云覆雨,周彦华却依旧抱着我,似乎是生怕我逃离了一样。 近看他疲倦模样,我压下心中的怒气,冷不丁地问道:“你今日不去学院么?” 周彦华弯唇一笑:“不去,在家陪你。” 我最是受不了他这样满含深情又脆弱的目光,伸手推了推他:“你松开些,我得起来看看周洲。你昨夜该是没睡,今日不去学院,就好好歇歇吧。” 周彦华细细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在我耳边说一句:“天不老,情不绝。” 我诧异地看向他,他已松了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我反应过来,红着脸打开他的手,坐起身一边穿戴,一边埋怨地问着:“周彦华,你的嘴越来越甜了,跟谁学的?” 周彦华替我抚了抚衣襟,漫不经心地道:“子舒说姑娘家都爱听这些,我发现你也爱听,便在书里学了一些。” 我侧头乜他一眼,不屑地冷哼:“说得好听!谁知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 周彦华猛地坐起,从身后抱住我,咬着我的耳朵,道:“还没消气?” 我气呼呼地拨开他的手臂,满腹委屈地道:“你耍流氓欺负我,我能消气么?” 我是真的感到委屈。细细想来,每当我与他置气时,周彦华也多是说些话哄哄我,更有甚者,便是不顾我的意愿像如今这般对待我。我也果真没出息,在他的甜言蜜语和亲近下,就轻易原谅了他。 而周彦华此时见我委屈地哽咽不已,将我抱进怀里轻声问道:“那你要我如何做?” 我一时无言以对。 我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推开他,没好气道:“睡你的觉!我还没消气,你也别与我说话!我怕说出令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0 你不喜的话,惹你不高兴,你又……” 周彦华的脸色渐渐不对,我也不再多说,匆匆穿衣后,似乎是为了故意气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辜负她,就回长安,没人拦着你。” 周彦华的脸色瞬间变黑,我不等他说什么,便跑出了屋子。 比起屋内的压抑,室外的空气清爽舒畅许多,我的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而巧兮一见我出来,忙抱着哭泣不止的周洲到我跟前,苦着脸道:“夫人,小少爷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我看周先生与您的屋子锁着,也不敢冒昧打搅……” 我已听不下去,忙从她怀里接过周洲,抱着他来回哄着,依旧不见他消停。巧兮也是在一旁干着急,我心里也是焦急万分,问着巧兮:“先前那会儿,他可有做过什么?” 巧兮皱着秀眉思索了半晌,用不确定的口气说道:“小少爷像是在听过猫叫后,就一直哭闹个不停。莫不是……” 那十有八成是被猫叫吓着了。 然而,自搬进这座园子里,我也没见过有谁养猫,便问:“哪里来的猫?” 巧兮摇头,犹豫地道:“听闻南院的屈小姐爱猫,那只猫许是屈小姐养的。” 屈小姐? 如若不是巧兮提起,我几乎忘了这园子里还住着一位我至今未见过面的屈小姐。 这闭门不出的女子实在是太过神秘,这园子换了主人,她至今也无动于衷,也不见她走出那片竹林。 听巧兮的语气,她似是对那位屈小姐有所了解。 “你见过屈小姐?” 巧兮点头道:“屈小姐才貌双全,才智不输男子,就连赫连老爷也夸她聪慧绝顶呢。可是,前阵子这屈小姐就闭门不出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怀里的周洲哭得令我心焦,我也无心再去听这屈小姐如何如何,只是问着巧兮:“那猫儿还在么?” 巧兮连连点头:“还在。夫人要是想看,我这就抱过来。” 我朝她说道:“你暂且留住那猫,我抽空给屈小姐送还回去。” “啊?”巧兮表情有些古怪,“夫人要去南院?” 我对巧兮的表现感到疑惑,仿似南院我去不得一样。 “这园子都是周先生的,南院也是,我去不得么?” 巧兮忙道:“去得去得!可是,小少爷这……” 我皱眉道:“你去忙吧,交给我就好了。” 巧兮也只得乖巧地离开了,看她仍旧有些担忧地看着周洲,我不禁为她这份善良打动。 因怕吵着了屋内休息的周彦华,我只得抱着周洲去了别处哄他。可是,无论如何哄,他就是哭不消停,哪怕嗓子已有些嘶哑,也依旧扯着嗓子哭嚎。 无法,我只得折转回来,将他抱到周彦华床边。 周彦华睡眼惺忪的模样虽令我十分不忍,可是,周洲的情况更令我心疼,不得已还是吵醒了周彦华。 周彦华清醒过来,起身穿戴起来,听到周洲的哭声,他皱眉问:“他怎么了?” 我道:“听巧兮说,是被猫的叫声吓着了。” 周彦华穿戴的动作一顿,脸色却有些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猫?这园子里谁养猫了?” “许是南院的屈小姐。”我发现周彦华的脸色愈发不对劲,走近询问了一句,“怎么了?流了这么多汗?” 周彦华摇头,看着我怀里的周洲,从我怀里接过周洲,笑着对我说道:“儿子爱听曲儿,你唱曲儿哄哄他就好了。” 我将信将疑,听着周彦华哼着曲子哄着周洲,不禁有些呆了。 而在周彦华曲声的安抚下,周洲果真渐渐止住了哭声,竟渐渐露出笑容来。 周彦华笑道:“看吧!儿子随了我,乖儿子!” 父子俩的互动令我感到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十分失败。 然而,我不想因此被周彦华比下去,从他怀里抢过周洲,惊得周彦华不住地道:“你轻点!轻点!我才哄好他!” 第47章 心上旧伤无人解 巧兮慌慌张张跑来时,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言说屈小姐的那只猫不见了。 我并没多想,看她自责苦恼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姑娘太过真实实诚了一些。在这鱼龙混杂的县城里,她这样简单单纯的性子,倒是难能可贵,我也因此看重了几分,从收留之初,从未将她当作下人看待。 许是我平日里的不苟言笑,让她误以为我与周彦华一般,严肃刻板。我请求她做的事,她没做好,面对我时,总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分外可怜。 看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无奈地道:“那猫儿许是回到主人那里了,你不用担心。” 巧兮却道:“夫人有所不知。那猫儿娇贵得很,我给它喂食,它动也未动。若真丢了,我怕……而且,没了猫,夫人去南院……” 我心想这姑娘的心思果真简单,却是头疼不已地道:“我也并非非去南院不可。若要去,也有别的途径。好了,你别管猫儿了。” 巧兮心事重重地离去后,周彦华适时地从屋内走出,皱着眉头问道:“那猫儿真是屈小姐养的?” 我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关注那只猫,狐疑不已地看向他,却仍旧回答了他:“巧兮说屈小姐爱猫,若不是外边的猫,那便是她养的了。” 闻言,周彦华的眉头却似越蹙越深,脸色都有些发白。我想起与他谈起周洲被猫叫吓坏时,他的反应也有些奇怪,不禁疑由心生。 “周彦华,你怕猫?” 周彦华眉心紧拧,眸光微闪,显然是被我猜中了。 我不由心情大好,绕到他跟前,满心欢喜地道:“那么可爱的精灵,你竟然会害怕?” 周彦华一记冷眼看过来,一声不响地回到屋里去看周洲了。 因发现了他的这点小秘密,我心中十分欢喜,又跑到屋内想看他出糗的模样,周彦华始终没有好脸色对我。一向对我百依百顺,甚至舍不得与我分开一分一秒的人,最后竟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不愿再见我。 起初,我只是出于报复的心理想要给他找些不痛快,见他如此,我意识到自己也许做得过分了。以至于周炤想要与周彦华商量事情被毫不容情地拒之门外后,她便找到我询问情由。 而在周炤看来,定是我与周彦华因昨夜的事谈得不愉快,才使她兄长这样不近人情。她不等我说明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多是为周彦华抱不平。 她说:“我哥为你放弃了大好前程,甚至得罪了御史大人,你为何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你这样不明白他的苦心,我真为他不值!” 我想要开口解释,周炤已不再逗留,径直走到书房前,隔着窗子朝里说道:“哥,你能有点出息么?这世上女人多得是,你何必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1 为一个不懂你的女人消沉?咱们如今能回长安了,大嫂也一直等着你,她知你懂你,可比她鱼美珠通情达理多了。御史大人也说了,当时逼着你与大嫂和离,是为形势所迫,想要替我们周家留住一脉,也是为了你们将来能重逢团聚。鱼美珠不懂你,大嫂懂你啊!你如今只要与御史大人认个错,也不是……” 我傻愣愣听着周炤这番言论,竟比从周彦华那儿听来还要揪心。 原来,不管我如何待她,她从未真正认同我的身份。 她心中的“大嫂”,永远是长安的那位女子。 我看到周彦华从书房内走出,面色不喜地看向周炤,却是径直向我走来。我不知如何面对他,低着头默默朝后退了几步,他大步上前,单手拥着我,在我头顶轻声道:“你放心。” 我愕然地抬头,对上他认真专注的神情,心海竟真的平静了许多。 我虽未因周炤的一席话而对他有何质疑,他此时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无疑又令我对他的情深信不疑了。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炤儿,她不喜欢我。” 我在意的是周炤对我的不屑与唾弃。 周彦华安抚性地抚了抚我的后背,又回头对一脸疑惑的周炤道:“炤儿,你为何对美珠有了如此深的误解?” 被如此质问,周炤一时茫然了:“你不是因她的不理解才……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 周彦华笑问:“谁与你这样说的?” 周炤看了看我,仍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不是,我误会了她,她那会儿怎么也不为自己辩解?” 周彦华好整以暇地道:“你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人招架得住?你给过她机会么?” 周炤支支吾吾许久,终究是泄气般地看了我一眼,耷拉着脑袋向我吐了吐舌,上前拉着我的手臂,腆着笑脸道:“大嫂,你就当我方才的话都是放屁!我也是因为我哥一时急糊涂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是不理解她变脸为何变得如此迅速而自然,而我因方才的事,已明白了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也不再指望能真正得到她的认可。 眼下,她既然放下身段和面子向我认错讨好,我也不会甩她脸子,露出笑容对她说道:“你哥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感到很欣慰。你本没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我的话语虽少了些许亲昵之意,周炤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却是笑着什么也没说。 而我的确被她伤了心,也不想在此虚以委蛇,便道:“你不是找你哥有事商量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周炤犹自挂着满脸笑意与我告别,我强颜欢笑地应付了几句,便推着周彦华领着周炤去了书房。 回到屋子陪着周洲耍了耍,我也暂时忘了方才的不快。 因手头有些活计要做,我叫来巧兮帮忙将周洲的摇车搬到花亭那边,安置好周洲后,巧兮在一旁帮着我理着丝线。我看她对刺绣颇有兴趣,索性教了教她,她喜不自胜,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时间在指尖一分一秒地流走,这样清闲惬意的时光十分难得。 观巧兮神情专注的模样,我不禁被她这样的认真劲儿打动。她蹙眉认真地穿针引线,虽有些不上手,却显得不慌不忙,手绢上的一瓣花叶已渐渐成形。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她绣得是花丛里的蔷薇花的花瓣,笑着赞赏了一句:“绣得不错!有些样子了!” 巧兮听了赞许,腼腆一笑:“真的不错么?” 我点点头,又指点了她几下,她人小机灵,一点就通,等一朵花成形时,虽有些瑕疵,对于她这样的初学者来说,已是很不错了。而巧兮却十分不满意,嘟着嘴道:“这个样子,也送不出手啊。” 我听出些许端倪,瞧她满面羞涩之意,已心知肚明。而我喜爱她的这份天真烂漫,仿佛能透过她看到那时的自己。 “你要送给谁?心上人?” 听我这样问,巧兮惊得捂住了嘴,涨红着脸道:“没有没有!我……我哪有心上人?” 这副情状已说明了一切,我哪能不明白。 然,她极力否认,我也不再追根究底。 此时,我突然想起,当初为了送一份信物给周彦华,我花费了多少个日夜,一针一线地绣了一方手绢送给他。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方手绢,但却反反复复绣了多次,总觉得不够完美,生怕对方会嫌弃。那份紧张又期盼的心情,如今回味起来,处处透着甜蜜。 那时的心情,大概也如巧兮一般吧。 晚饭时,悠悠南风吹起,周彦华突然提出到院子里用饭,说是外边凉快。 巧兮将饭菜摆上桌时,赫连平好巧不巧正赶在这时过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蓝眼睛猫。 巧兮一见他怀里的猫,便欣喜地叫道:“赫连老爷,这是您的猫儿啊!” 赫连平不解地看着她,摇头道:“不是,我不养猫。这是屈小姐的猫,不知怎么就跑到我那里了——嫂子嫂子,你别抱!” 我本是看这猫儿十分漂亮,想要抱过来看看,却被赫连平这突来的叫声吓住了。再看去,那猫儿竟然向我伸出了利爪,样子变得十分凶狠。若不是赫连平及时跳开,我的手怕是会被那猫儿抓伤。 “嫂子,这猫儿认生,凶得很,抓伤了好几个人。”赫连平面有难色地解释了一句,“说实话,我真不想过来送还这猫儿!” 恰逢此时,周彦华与周炤从书房内走出,正朝这边而来。两人见赫连平在此,周炤快步上前,一脸不喜地道:“你怎么来了?” 等走近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猫,她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已顾不上对赫连平表达不满,却是转身推着已近前的周彦华,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赫连平:“赫连平,你是死人啊!我哥怕你怀里的东西,你赶紧——” 赫连平适才反应过来,忙抱着猫朝着南院去了。 我猜到周彦华怕猫,却不知他竟怕到见了猫就失了魂的地步。 我走近看他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周炤在一旁干着急,眼里都急出了眼泪。 我仍旧有些不明所以,见周彦华的神色不对劲,叫他也不回应,只好问着周炤:“炤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周炤红着眼眶道:“我哥怕猫。早些年,听到猫的名字,他都会浑身冒冷汗,本来好了许多,该死的赫连平竟然抱着猫出现了!” 看她急得满眼通红,我只得安抚道:“我先送你哥回房,你与巧兮先吃吧,周洲先麻烦你照看。” 我又对巧兮吩咐道:“巧兮,给县老爷留个位子。我与周先生的份,你送到屋子吧。” 巧兮应了一声,周炤却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2 我几乎是半推半抱地将周彦华推到了屋子里,扶着他坐到床边后,巧兮也适时地在床边支起了矮桌,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满脸担忧地瞄了一眼周彦华,壮着胆子说道:“夫人,赫连老爷该不是有心的。” 我没心思追究她为何为赫连平说情的缘由,只道:“我知晓,你不用管我们,去用饭吧。” 巧兮离开后,我坐到周彦华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他的手掌冰凉,手心沁满了汗,身体依旧有些发抖,最后竟将脸埋进掌心,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我从未见过周彦华在我面前哭过,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因为一只猫而痛哭流涕。 而我,除了默默陪伴,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十分后悔白日里那样报复了他。 我从不知,他竟对猫害怕到如此程度。 我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等他渐渐止住哭声,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低声问道:“你好些了么?” 周彦华埋头嗡嗡应了一声,却始终低垂着头。 我十分心疼他这副模样,满是愧疚地说道:“周彦华,我不知你……对不住。” 周彦华松开我的手掌,抬起脸看了看矮桌上的饭菜,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我吃不下,你去吃些吧。” 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十分少见,我捉住他的手,问道:“周彦华,你为什么见了猫……” “你饿了就先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他不等我说完就挣开我的手掌,急急地打断我的问话。 我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有些委屈,却更心疼他这样强撑的模样。 “那你先躺躺吧,要是饿了就……” “我不饿,你把饭菜撤走!”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好,他又放缓语气,道,“你把饭菜撤走吧。不用管我,别饿着了自己。” 我逼回眼中的泪水,点了点头,忙起身收拾着桌上的饭菜。 提着食盒出门,院中正在用饭的三人见了我,周炤与赫连平忙迎上前,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哥没事吧?” “阿烨要不要紧?” 而赫连平问出此话,就遭到了周炤的一记白眼:“都怪你!” 赫连平此时也乖乖地低头认错:“是!怪我!可那猫儿是屈小姐的,你们与她在一个园子里,阿烨日后难不成都是这副模样?” 周炤忿恨不已地道:“要么她搬走,要么把那猫儿送走!” 赫连平无奈笑道:“屈小姐要猫不要命的人,这事不好办!” 周炤道:“大不了让她搬走!有什么难办的!” 赫连平道:“当初买下这座园子时,你哥就答应屈先生将南院让给屈小姐,你让他怎么做出这事来?” 周炤急得哭了:“那就劝那劳什子屈小姐离开!” 赫连平见周炤哭了,沉默片刻,低声道:“炤儿,你别急。这事,交给我来办。” 周炤语气里有几分不屑:“交给你来办,你就能办成么?” 因为周炤这不信任的质问,赫连平的脸色明显不怎么好,却是说道:“你信我便好。” 我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心头有些不耐,出声提醒道:“他睡下了,你们先用饭吧。” 周炤犹豫片刻,对我说道:“大嫂,我哥的情绪可能不好,你多担待担待。” 我不由想到了周彦华方才的一系列反应,心中狐疑,便问道:“他为何会怕成这副模样?” 周炤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苦恼地说:“其实,究竟为何,也没人知道。这是他多年的心病了,他从不跟人说,我曾经问过,他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以前被吓着了,他也总是将自己关起来,不愿见人,过两日就好了。” 与几人一道用了晚饭,我总有些食不知味。而周洲却似十分喜爱赫连平一般,缠着赫连平闹了许久。见此,周炤却有些不服气了,抱着周洲对我说道:“大嫂,周洲今晚我来照顾。我哥……就请你照顾了。” 她话音才落,一旁的赫连平却泼了一盆冷水:“你会照顾孩子么?” 周炤横他一眼,转而带着几分笑意看着我,道:“大嫂,你与我说说该注意些什么吧。” 她既是如此好心,我便顺着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于是,我便将周洲夜里的一些习性仔细地向周炤叮嘱了一番,周炤因记不住,我只得请赫连平记下,最后交到周炤手中。 回到卧房里,我看到周彦华面朝里地蜷缩在床侧,也不敢上前打扰。想起他之前与我说话时冷漠不耐的语气,我仍旧感到难受,却更心疼他就这样一个人承担着那不被外人所知的痛苦。 在室内燃上艾草,在屋内熏了一圈,又铺开床头的薄被替周彦华盖上。 周彦华一直紧蹙的眉心动了动,扯住身上的被角,缓缓地睁开眼。见状,我俯身轻声问道:“你……饿不饿?” 他微微舒展的眉头再次蹙起,声音淡漠疏离:“美珠,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一时怔住,许久才道:“那我不说话,守在这里,你若是……” 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吓得我向后退了好几步,而他却已提起床边的鞋子往脚上套去。 “我去书房。” 他并不多看我一眼,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直到听到开门的咯吱声,我才如梦初醒,跑出屋子跟在他身后,见他毫无停留地向前走去,我疾步跑到他跟前,伸臂拦住了他的路,抬头愤然不已地看着他,轻声质问道:“周彦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心里痛苦为何不能跟我说说?我是你妻子,你就拿我当外人看么?” 周彦华仰头看着头顶黑漆漆的苍穹,眼中闪过太多难明的情绪,几番挣扎,他仍旧是神情淡漠地绕开我,进了书房。 他这番模样,我也不愿再拉下脸去讨好他,在书房前徘徊了几圈,赌气似的回到屋里闷闷不乐地躺下了,却是辗转难眠。 翻来覆去的辗转到天明,我起早特意去书房看了看。书房门窗紧闭,寂静无声,我贴着门仔细聆听里边的动静,却听不到一丝声响,心里有些慌神,担心周彦华在里边会出什么意外。 试探性地叩了叩门,许久都没得到回应,我彻底慌了神,焦急地唤道:“周彦华!” 依旧是寂静。 我不禁急出了眼泪,隔着门,满腹委屈说道:“周彦华,你不愿说话也行,能不能传个信出来?” 我以为这番话依旧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然,就在我紧贴门黯然伤心时,门缝里递出一折白纸。我赶紧接过,却并不急于去看纸上的文字,满心欢喜地问道:“周彦华,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能感受到他就在门后,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音。 当下,我也不再说话,低头去看纸上的信息。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3 无事。 简简单单的二字,再无多余的笔墨,我反反复复看了多次,却读出了许多意思。到最后,仍旧是不能获知他目前的情况,心里难免又有些担忧不已。 想到他许久未进食,我特意进厨房精心烹制了一盒菊花蒸糕,这正是周彦华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 我尝了一块,清甜爽口,比之以前更有了进步。 周炤问过周彦华后,我将昨晚他进书房的事说了,她一脸无奈。 而我看她一脸疲倦,已猜到昨晚她定是被周洲折磨得不安稳。用过早饭,我便劝她再去歇歇;喂完周洲奶水,我又托巧兮照看着周洲,便将早间精心准备的菊花蒸糕提到了书房前。 在我万般恳求和声泪俱下的哭求下,周彦华终于开了门。 我喜得提着食盒跨进了书房内,很快,一束阳光便被那扇门隔绝在外,书房内昏暗无光,我的眼睛微微有些不太适应。看到周彦华一句话不说地坐回到书案前,旁若无事地执起笔伏案书画。 此时,我才发现书案上已堆了厚厚的一沓纸。我走近书案前,正伸手想去拿起其中一张纸看看,周彦华蓦地抬手压住了我的手掌,抬起黑漆漆的双目直直地瞅着我。 即便屋内光线昏暗,然,我仍旧看到他双目下的青黑,还有那张干裂的嘴唇。 我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在他冷瑟瑟的目光下收回手,将另一只手中的食盒放到书案上,还不及开言,他已开口:“我吃不下任何食物,别糟蹋了。” 他的嗓音干哑,显然是许久未进食沾水的缘故。 不管他因何会怕猫怕到这种程度,但我不忍心他如此下去,软软地央求道:“那你喝点水也好。” 周彦华不为所动,声音也依旧低沉:“拿出去吧。” 多次听他用这种生冷疏离的口气与我交谈,多次忽略我的好意,我心里不免有了气,搁下食盒,气愤不已地道:“你这样要死不活地算什么?一只猫也能把你吓成这副模样,你还算什么男儿大丈夫?吃不吃由你!” 搁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要走,身后周彦华的声音又淡淡飘起。 “把东西带走,我闻着难受。” 我脚下的步伐一顿,回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正低头作画。 想起之前他不让我看他的那些画作,现在他又如此直言不讳地漠视我的关心,我心中一口气难平,返身抓起书案上的食盒,又故意用衣袖扫翻书案上的砚台,墨汁顿时洒满了书案上的画作。 我为自己这番杰作感到解气,却不知为何心口反而愈发难受了。而周彦华的脸色始终平平,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从容自如地收拾着我留下的烂摊子。 我怔愣不已地看着他收拾着残局,突然有些后悔了。 “你让我安安静静待两日,好么?” 第48章 年年岁岁不相忘 我本想就此一走了之,却偏偏狠不下心来。 在我犯病的那段时日,他尚且能不眠不休地守着我,给予我最真诚温暖的关怀,也因此让我渐渐克服了心中的阴影。 如今,面对他不为人知的过往,我为何不能收敛自己的脾气,温柔耐心地陪着他,与他一同面对苦难? 想通了这一层,我搁下手中的食盒,绕过书案,轻轻牵起他正整理着书案的双手,用湿漉漉的双目望着他。他低头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被我握住的手掌轻轻挣了挣,很快又被我死死地握住了。 他似乎是妥协了,再看向我时,眼眸深似海,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朝着他笑笑,极其温柔地说着:“周彦华,你一直将我护在你的羽翼下,在意着我的一切情绪。你说我伤心难过,你也会伤心难过,如今你这副模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不问你缘由,只求你让我好好陪着你,尽一尽妻子的职责。” 说着这番话,我眼中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满面,正抬手擦拭着,周彦华已拢起衣袖替我轻轻揩拭着面上的泪水。 此刻,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我所熟悉的柔光,还有深深的愧疚。 “让你受委屈了。” 听闻,我立马破涕为笑,使劲地摇了摇头,喜极而泣:“只要你能好起来,受再多委屈,我都愿意。” 周彦华浅浅一笑,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擦着我眼角的泪痕,突然低沉地问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我愕然,看他脸上自嘲的神色,连忙摇头:“周先生可是白水乡人人敬重爱戴的大人物,你要是没出息,让那些人怎么活?” 周彦华愣愣地看着我,压低声音问道:“你也是这样看我的?” 我却不明白他此时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是周彦华,不仅仅是他人口中的周先生,更是我的丈夫。” 听及,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依旧显得落寞低沉,显然是心结难解。 我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问问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心中苦恼纠结时,周彦华已将我轻轻地揽进了怀里,顿时一股浓重的油墨味充斥在我的鼻端,我有些不适用地皱了皱鼻子,却是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也在此时将头埋进了我的肩窝里,轻轻摩挲着,仿佛是想在此寻找些许安慰。 “美珠,给我些时间,我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这句嘶哑得如同承诺的话语,令我心口狠狠一颤,睫毛扇动几下,哽咽地回了一个字:“好。” 我即便迫切地想要替他分担心中的痛苦,却也知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他既然多年都未能走出来,想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毫无顾忌地与人诉说的。而他,却愿意与我说,这份深信令我莫名的心安与感动。 门窗紧闭的书房内有些闷热,此时又被周彦华紧紧地箍在怀里,我只觉胸口闷得慌,十分难受。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微微推了推周彦华的手臂,抬手摸了摸他憔悴的脸颊,笑道:“我做了你爱吃的菊花蒸糕,为了身子,你好歹吃些垫垫肚子……” 周彦华听到与吃食相关的话明显有些不乐意,却也不似最初那般态度强硬冷淡,微微蹙眉过后,在我恳求的目光下,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我从食盒内取出糕点和一壶菊花凉茶,偷偷观察着周彦华的神色,发现他神色如常,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在我的目光下,他整整衣衫,缓缓地坐回到书案前,却是望着面前的糕点怔怔出神,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我此刻才意识到他这期间是真的吃不下,单是看到这些吃食,就极不舒服,若是吃进肚里也不知是何种感受了。 当下,我愈发想要知晓他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了。 我看到他缓缓地拈起一块蒸糕,心有不忍,上前劝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4 道:“若实在吃不下,便不要勉强自己了。” 周彦华却是依旧将糕点送进嘴边,浅浅咬了一口,慢慢吞咽起来。 一块糕点吃完,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也便放下了心,送了一杯凉茶到他手边,他才喝下一口,竟不顾形象地瞬间吐了出来,连着才下肚的糕点也吐了出来。 我慌忙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吐出一肚子苦水,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红着眼眶收拾了一番,周彦华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我赶紧将吃食收了起来,看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一脸痛苦,急得哭了出来。 周彦华拉过我的手,对我露出虚弱的笑容:“我过段时日,再尝尝。” 我咬唇拼命忍住眼泪,使劲擦了一把眼泪,探过身子,凑到他面前,亲吻上他干枯的嘴唇,眼泪又落出了眼眶,缓缓渗进我与他相触的唇角。 我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 我痛恨自己的无能。 周彦华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言:“别哭。” 我拼命点头,却不想眼泪愈发凶了。 “你与我谈谈心,好不好?”擦干眼泪,我略带乞求地望着周彦华。 周彦华显然有些抗拒,听闻我这样的请求,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眉头也紧紧蹙起。 我有心帮他解开心结,并没有因他的脸色而退缩,而是抱着他的胳膊,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晓你这个时候不想见人,可我想帮你,也请你相信自己,好不好?” 周彦华眼中仍有挣扎之色,触到我泫然欲泣的双目,他无奈一笑:“好。” 我顿时喜得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正要松手时,周彦华搂住我的腰肢,眼里隐隐有了温柔的笑意:“美珠,有你在,我感觉好了许多。” 我道:“你将自己关起来只会胡思乱想,有人陪着你说说话,本就是好的。” 周彦华的眼中却浮出一丝伤感晦涩:“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也没人在受了我冷脸后仍耐心地开解陪伴。” 他语气低沉,顿了顿,又笑道:“你却是个例外。”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令我有些尴尬羞涩,埋头道:“谁让你那么不近人情,谁傻才来受你的气。” 话一出口,我便感觉不对劲,周彦华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已在我耳边响起:“所以,你的傻令我欢喜。” 说着话,周彦华顺势将我抱在他腿上坐下,一脸懊恼地看着我,轻声道:“对不住。” 他突然这样正儿八经地道歉,令我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我不怪你。” 周彦华满怀感激地弯唇微笑,凑近我唇边,轻轻触碰了几下,低声对我说道:“我有些饿了。” 闻言,我喜出望外,正要起身拿过蒸糕给他充充饥,双脚才着地,腰身被一双臂膀圈住,我再次跌落到周彦华的怀里。惊呼一声,周彦华带着些许热度的吻便压了下来,我被他密不透风的亲吻吻得喘不过气来,脑中却有些浑浑噩噩。 “美珠,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你。”他近在咫尺地直视着我的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中似蓄着一团火,却分外澄澈透明,漾出浓浓的情意。 面对他这副严肃认真得有些过分的模样,好容易喘过气来的我,脑子依旧浑浑噩噩,茫然地盯着他的脸。 “爱你,无悔。” 这算不得最美的情话,却是他至今为止最诚挚的告白。 我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任凭一行泪从右眼溢出,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 不管如何逞强,只要他一句话,一句温暖的情话,所有的所有都已不重要。 他的关怀与爱意,我一直都深有体会,不需言说,我早已将整颗心交给了他。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深深地信任着他。 然而,这一刻,因着他的无悔爱意,我才明白:原来,我们彼此已深爱到无怨无悔的地步。 周彦华的这顿饭,我并未让巧兮帮忙。 考虑到他许久未进食,我尽量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见识过他反胃的情况,我也不敢保证他如今是否还会反胃恶心到吐。 周彦华一向颇有情趣,为了迎合他的胃口,我只得向周炤请教,翻着花样让菜式摆弄得精致一些。 周炤毕竟是了解周彦华的,帮着我忙乎时,悄悄问了我一句:“大嫂,你真是神了,我哥竟然不到一日就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起周彦华的一番话,我笑道:“也没你说得那样神奇。那时候,只要有人不在乎他的脸色,愿意陪着他说说话,他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周炤却是无奈地耸耸肩:“你是不知他的倔脾气。他平日里的性子虽与从前无二,可却没多少笑脸对人。不苟言笑,古板无趣。可我在白水乡见到的他,变了许多,对我不再那么严厉,甚至会与我说笑打趣。” 说着这些话时,周炤的神色深了几许,似乎是深有感触的样子。 听着她的话,我不由得想起初识周彦华的那段时日,他给我的感觉的确是不太好相处,可我偏偏就被他的那清冷孤独的气质吸引,一点点接触,才发现他并非不好相与,只是有些不苟言笑,对人疏离了几分,没有白水乡民的热情与真诚。 然,相处了这些年,他的一言一行,无不昭示着他本就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生活在白水乡那片纯净的山水之间,他才真正做回了自己。 此刻,我恍然意识到,即便是他的至亲妹妹,也并不懂他。 而陈秀梅曾经的一番猜想,并非周彦华一生的抱负。 也许,他至今仍想念着长安的一切,想念曾经的生活,可并不代表那是他所追求的生活。 不管过去如何,他心里不可能割舍得掉,更何况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而他,真正向往的还是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吧。 没有钩心斗角,没有盛衰荣辱,平平淡淡,恬静无争,才是他心之所往。 在花亭里,我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安静吃饭的周彦华,惹得周彦华不住地拿眼瞅我,看到我对他微微一笑后,他也便心无旁骛地用饭了。 我十分庆幸,他的胃口恢复了。虽然吃得少,好歹是吃进了肚子里,没有再次糟蹋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看他喝下清甜的百合桂花汤便不再动筷,我便吩咐巧兮将残羹剩饭撤走了。临走前,巧兮好几次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我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了?” 巧兮扫了周彦华一眼,不安地答道:“早间,屈小姐来过,说是来道歉。周姑娘让我将人请了回去……”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可疑,我知晓她有些顾忌,也没再多问,只是对她说道:“这事你不用理会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5 ,屈小姐若再来,你将人留住就行。” 巧兮点头,没再多说,收拾一番便离去了。 我看周彦华已起身出了亭子站在一丛蔷薇前,手指有意无意地拈起片片花瓣,眉宇间平静得看不出异样。 然,我却察觉出了端倪。 关于屈小姐养猫一事,他始终心怀芥蒂。 我走到他身后,低唤:“周彦华。” 周彦华恍如未闻,依旧怔怔出神。 猝不及防地,他淡淡地开口道:“美珠,你相信猫有灵么?” 听及,我不禁遍体生寒,不知如何回应。 周彦华转身,轻轻牵起我的手。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他已靠近我,将头搁在我肩上,低低地说了一句:“美珠,若有人在一名弱女子多番求助下未施以援手,最后却害得她失去了性命,那个人是不是很可恶?”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向我问出这样的问题,思前想后,似乎明白了。 而周彦华似乎也并不期望从我得到回答,从我肩上抬起头,一双黑眸盛满悲伤和懊恼。 我明白,他说的那个未施以援手的人,是他自己。 不等我问什么,他已转过身背对着我,缓缓地讲述着:“我一直记得,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只要看到猫的眼睛,我总会想起那夜她死前看着我的眼神,还有那句话。” 那一年,周彦华不过十六岁,在外游学一遭,在回长安途中,荒野之地找不到投宿的客栈,好容易找到一处土地庙可以将就一宿,哪知到了夜里却进来了三男一女。 那女子衣着得体,一身装扮朴素简单,面容却十分好看。三名男子中有两名做家丁装扮,另一名男子衣着华丽,乍看上去也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周彦华看着两位家丁装扮的男子扛着那昏迷不醒的女子进了庙里,心中狐疑不已,早已起了身。 而那一行人早已看到此处有火光,一看只是一个少年小子,那公子哥儿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面孔也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主动上前与周彦华攀谈起来。 “这位小哥,可否容小生与内子在此歇过一宿?”说着,他便从袖中摸出了一沓银票,笑容满面地递到周彦华面前,“行个方便?” 听他这么说,周彦华的疑心消了大半,却并不收下他的票子,不冷不热地道:“这儿宽敞,请便。” 那公子哥儿道了声谢,便示意两名家丁将那女子放在了一旁。那公子哥儿叫过两名家丁,走到庙门前低声对两人交代着什么,周彦华也没太在意。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几下,他低头去看,发现那躺在草上的女子微微睁开眼,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点声息。 周彦华看着她的口型,已知晓她传达的意思。 救我! 周彦华不解,不待他询问,那公子哥儿已独身走了进来,那女子立马闭了眼,装作昏睡的模样。 周彦华心中疑云重重。 待那公子哥儿坐回到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时,周彦华不禁好奇地指了指睡在一旁的女子:“她怎么了?” 公子哥儿笑道:“前几日她吵着闹着要回娘家,我不放心,半路上将她拦截了回来。只怕她闹,只好敲昏了她。” 说着,他靠近周彦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内子脑子有些糊涂,待会儿若是醒了说了什么胡话,小哥别见怪。” 周彦华不爱管闲事,对方这样说了,他心中的疑云才解开,也不再多心了。 然,那一直装睡的女子却突然起身,着实吓着了公子哥儿。看到周彦华在一旁,他又镇定下来,欣喜异常地走到女子跟前:“媳妇儿,你醒了!” 那女子厌恶地向后退了退,冷声道:“我不是你媳妇。” 她又望向周彦华,看到对方年幼,眼中不由有些失望,却仍旧是爬到周彦华跟前,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流着泪请求道:“这位小哥,他都是骗你的。我是被他那两个恶奴敲昏抓到这里意图不轨的,我不认识他,你救救我……” 她话还没说完,那公子哥儿便将她抱了回去,恶狠狠地盯着她,压低声音警告了一句:“告诉你,被本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你若是乖乖听话跟我回去,也少吃些苦头。” 周彦华听不清一旁的两人在交谈着什么,但是,看到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起了身正要出去。那女子突然慌乱地喊道:“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周彦华顿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心虽疑惑,又听到那公子哥儿笑着说道:“别听她胡说,这是在怪我没让她回娘家呢。” 他又佯装愤怒地对着那女子说道:“别闹了!在外人面前,别让人看笑话!” 周彦华心里将信将疑,看到那女子始终带着恳求的泪眼望着自己,他已在心中确定了真相,却仍旧是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庙门。 也许人家真是夫妻在闹别扭呢!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走出庙门看到那两名家丁正坐在庙宇前的台阶上抱着一只白猫喂食。 那两人见出来的人是周彦华,也没理会。 周彦华觉得心中烦闷,走出土地庙,始终觉得心情压抑,最终还是返回了土地庙。 夜色寂寂,空气中却飘荡着血腥味。 周彦华心中一紧,几步奔进庙内,却见那公子哥儿已声息全无地躺在一旁,先前那只白猫正蹲在一旁舔舐着主人的脸蛋,喵呜喵呜叫得凄凉。 周彦华吓得浑身僵硬在原地,目光空荡无神地在四周搜寻着。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搜寻着什么,只想要逃离这里,却迈不动步伐。 一声凄厉的猫叫拉回了他的神智,他看见脸上满是伤痕血渍的女子正从神龛下探出半边身子,与那只白猫对峙着。 白猫的双目闪动着莹莹绿光,凶神恶煞地盯着那女子;而那女子脸上的伤显然也是被白猫所伤,此刻也惧怕着这只猫。 周彦华反应过来,忙上前抱起白猫,那白猫猛地在他手上抓了一下,他顿时松了手,却被白猫的眼神看得怔住了。 那样深邃的眼波,仿佛将他带往了可怕的地狱。 “你又回来做什么?” 周彦华不知该如何说,指了指死去的公子哥儿。 “他侵犯了我,我杀了他。” 那女子爬出神龛,神情冷然,早已不似先前的无助可怜。 此时,周彦华对上她布满血色的眼神,从里边看到无边无尽的恨意。 “他该死!你也该死!你们这些男人都该死!” 她目光欲裂,恨意滔天。突然,她又捂着满是血渍的脸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出生在官宦世家,他毕竟见过世面,此刻已冷静了下来。 “你杀了人,另外两个人定会去通知官府,不如,你跟我……”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6 女子突然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再信你!我发誓,我死后,定会化身恶鬼,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一辈子!” 周彦华恍然觉得,她此刻的眼神与那只白猫离去的眼神何其相似! 不等他多说,那女子便起身,猛地撞向身后的神龛,汩汩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周彦华过去扶起她时,她已气若游丝,却仍旧死死地盯着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救我?” 这句满含恨意的诘问,周彦华却回答不了。 那时,他只要留下,那公子哥儿说不定也不会对她不轨。而他,只要有心,也能救得她,却偏偏不愿招惹麻烦。 若说那公子哥儿是死有余辜,而这位与他萍水相逢的女子,实在是可惜。 此后,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总会梦见那夜的情景。只要看见猫的眼睛,听到猫的叫声,他总会不由自由地想起那一夜,就像噩梦般,紧紧缠绕着他。 因那晚的记忆中有猫,他也便害怕猫,害怕接触到与那晚有关的一切,害怕去回忆。 这份懊恼自责悔恨的心情折磨了他多年,也算是对他当年见死不救的惩罚了。 他从不敢将此事与人讲,只因连他自己都十分看不起自己,更怕旁人嘲笑他。 如今,将这段隐晦的他认为不堪的往事讲出来,他的心情也十分忐忑。 “美珠,我是不是该死?” 我还未从他的故事里回过味来,忽听他这样一问,确实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久,我才握住他颤抖的双手,笑着安抚道:“都过去了。” 周彦华却凄苦一笑:“她无疑是恨我的。这些年,只要看到猫,我总感觉那便是她。” “周彦华,都过去了。”我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想要以此给他安慰。 我从未想到他怕猫的背后竟是藏着这样的心事。 在我看来,对于萍水相逢的人,他做得已经很好了。而那女子的死,与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最后,那女子不愿接受他的帮助,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份罪孽强加在周彦华身上,害他被折磨了这么多年? 原本,我还挺为那女子可惜,然而,看周彦华因她之故自责悔恨,我心中是有怨气的。 “周彦华,你对她念念不忘,将我置于何地?” 周彦华一愣,原本一脸的自责懊恼,此时却有些茫然。 我看他神色有了转变,心中一喜,面上依旧不悦:“不许再想她,不然,我便不要再理你了!” 周彦华依旧是一脸茫然,见我抽去双手,忙又抓住了,急急地解释道:“美珠,我不是……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故意酸溜溜地说道:“即便你与她萍水相逢,她在你面前死去,她却实实在在地在你心里存活了这些年。我不想你日后仍旧念着她。” 对于我这番说辞,周彦华显然不能理解,仍旧怔愣不已地看着我,一副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的头疼模样。 我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见他不再纠结当年的事,我心下也宽松了许多。 而要真正忘记当年的事,我明白,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那件事,无疑成了他的心病,要彻底忘记,谈何容易? 如今,他与我诉说了一番,日后,也有我与他一起分担。 第49章 女儿心事总无踪 考虑到周彦华的情景,我必须得去见见屈小姐。 从巧兮的三言两语里,对于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满腹才华的小姐,我并不知晓该如何与其打交道。然,毕竟我也是这院中的女主人,若单单就凭那所谓的“屈小姐”就吓到,那么,这个女主人未免也太软弱可欺了一些。 南院僻静,密密绿竹后,一座玲珑小院显得愈发灵秀,隐于丛丛绿竹之后,仿佛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使我忐忑不安的心也一点点平复下来。 而南院,近看去,不过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却又比寻常人家的农家小院要有意境。院门两侧的墙根处,点点小花零星散落,蝶影翩跹,四周的花草绚烂多彩,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令人赏心悦目。 较之同样钟爱花木的周彦华,屈小姐这种随性的栽种反而更合我心意。 许是周遭自然随性的景物消除了我心头对屈小姐那莫名的怨气,来到院门前,我的心海已是一片平和,甚至忘了自己来此的初衷。 手才握住门环,来不及叩门,一墙之内便传来舒缓的琴音,仿似缓缓流淌的溪水,听之令人心情舒缓。 清风拂面,竹叶沙沙,琴音缓缓,这里恍然是我寻觅已久的梦中桃源。 琴音消散后,我如梦初醒,悻悻收回了将要叩下的门环,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里面那位神秘的屈小姐。 转身将要回去时,却看见赫连平正从竹林里走出,与我照面后,他显然惊愣在了原地。随后才疾步上前,笑道:“嫂子,你怎么来了?见过屈小姐了?” 对于这样猝不及防地与赫连平遇见,我起初有些羞赧,随即便释然了,甚至对于见见屈小姐反而有了些许底气。 听巧兮言语,赫连平与屈小姐无疑是有些许交情的。若与他一道去见屈小姐,我也不至于在那位大才女面前丢了面子。 面对他的疑问,我便将我心中的想法与顾虑说了出来。 赫连平听后失笑片刻,却是善意地点了点头:“嫂子随我一道进去吧。屈小姐性子虽孤僻了一些,却也不是难相与的人。阿烨的事,我与她提过后,她一直心存愧意,便想着将猫儿托我照料。我今日来此,便是为此而来。” 说着话,他迈开步伐又将我引到了院门前,握住门环轻轻叩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又接连叩了三下,再次停顿过后,又叩了四下,然后又叩了两下。 一下,三下,四下,两下。 如此循环了两遍,他才停止了动作。 我十分不解他这样的行为,他触到我疑惑的目光,笑着小声解释了一句:“屈小姐做的曲谱中的一段,算是暗号吧。” 我恍然大悟,却又暗自在心里腹诽:这屈小姐果真有些怪癖。 这样想着,面前的院门已被打开了。 这是我入住这座园子以来,初次见到屈小姐。 罗带轻裙,衣着简单朴素,素雅不失灵秀,满头乌发只用一根墨绿的竹钗绾起,一缕青丝垂于肩头,平添了几分妩媚风雅。 她猝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仿佛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温暖而舒心。 而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水,在赫连平身上停留片刻,再凝聚在我身上时,即便带着几分打量,依旧令我感觉舒适,没有一丝反感之意。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7 对于我的身份和到来,她不过问,稍稍打量两眼仿佛便知晓了一般,客气有礼地请我与赫连平进了院子。 院中简洁宽敞,几间屋子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角落里依稀可见丛丛绿竹。 此处,没有外边的怡人景色,却更具生活气息,令我的心思活动了几分,坐在露天石桌旁,也没那么拘束。 屈小姐拿出冰镇的茶水招待时,怀中已抱了一只白猫,湛蓝的双眸,正是那日被赫连平抱回来的猫儿。 屈小姐坐下后,爱怜地抚摸着白猫,那猫儿也似十分享受地蜷缩在她怀里,闭着眼打着盹儿。 而屈小姐果真知晓我的来意,抚摸着猫儿,抬头看着我,缓缓地说道:“因我的疏忽让周先生受了惊吓,我先在这里给夫人赔礼了,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过阵子,我定会亲自与周先生致歉。至于蓝儿……” 在她低头怜惜又不舍地看着白猫时,我便知,蓝儿正是她怀里的猫儿。 “蓝儿我已托付给了赫连公子,请夫人和周先生放心。” 我突然不知如何答言了,只得道:“多谢屈小姐能理解,感激不尽。” 屈小姐低头不语,模样有几分落寞哀伤。 想起赫连平说过屈小姐是要猫不要命的人,我突然觉得逼得她将心爱的猫儿交给他人抚养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儿。 如同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被人抢夺去了一般。 然,即便不忍看她伤心难过,为了周彦华,我也只得狠下心肠来。 屈小姐并不是多话的人,将抚养猫儿的大大小小事情交代清楚后,才将猫儿递到了赫连平手中。 “若不是你承诺会亲自照看蓝儿,我也不会放心让你带走她。” 赫连平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仍是轻声道:“你说的注意事项我都记在心上,我会好好抚养她。你若是想她了,随时都可去我那儿看她。” 屈小姐却突然变得愤怒,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我不会再踏进你府上一步!” 说着,她直接下了逐客令,连带着我也莫名其妙地被这么很没面子赶了出来。 期间,我便一直觉得屈小姐对赫连平的态度有些奇怪,原本还温温和和,后来离开时甚至在看向赫连平时,双目里都压抑着若明若暗的情愫,直至后来赫连平提起去他府上一事后,屈小姐便变了脸色。 被那样一位温和美丽的女子这样逐了出来,我不觉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赫连平。 面对着我略带质问的眼神,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女人,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他这话更是莫名其妙,甚至连我也算了进去,我不禁追问了一句:“赫连老爷,您与屈小姐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赫连平抱着白猫,嘻嘻笑着,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与她之间能有什么?要不是为了阿烨,我才不来招惹她呢!” 他这番话,令我不由想到了屈小姐那眼中包藏着的情愫,不禁为她心疼不已。 从结识赫连平以来,我只看到他对周炤的深情,却从不知他对旁的女子的情愫,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怜惜也没有。 我不愿去评断他对情感的态度,却是真正明白了一件事。 赫连平并非我认为的那样无害。 至少在他眼里,一切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在意,即便是对他心生爱慕的女子,他也不会怜惜,甚至可以说是心肠极其冷硬。 这一点,与周彦华截然不同。 即便我不喜欢周彦华对陈秀梅和赫连雪莹都是一副好脸色,但是,若他是像赫连平一般对待深爱他的女子,我不知自己会是何种感受。 也许,我会感到害怕吧。 因怕再次被周彦华撞见猫儿,赫连平径直出了园子。 我回屋将屈小姐那猫儿的归宿与周彦华说了,他听说我一声不响地去见了屈小姐,当时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去求人了?” 我倒想不到他竟是为这个生气,心里有丝感动,却还是坚持对他说道:“也不算求人。赫连老爷与屈小姐早就商量好了,我今儿不过是凑巧遇上了罢了。再说,为了你能安心,我去找她谈谈此事也没什么,屈小姐还是好相处的,温柔美丽,与她在一处,感觉很愉快。” 周彦华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当初是谁因南院住了屈小姐,与我闹脾气呢?” 他不提还好,如今再提起我满面羞愧,看他为此洋洋自得,挖苦道:“那时是我没见过屈小姐。今日见着了,我不得不佩服屈小姐的眼光,没有看上你这个伪君子。” “我是伪君子,你是什么?”周彦华不怒反笑。 见我闷头不做声,他捧起我的脸,低头凑近亲吻我的鼻尖,佯怒道:“原来,在你心中,我竟如此不堪。听你方才所言,屈小姐没看上我,是看上了谁?” 我心中并不确定屈小姐心中的情,也不敢如此去猜测她,并未将心中的猜测对周彦华说出来。而且,我也不想在他面前谈论赫连平的不是,毕竟我的言语很可能令周彦华不喜。这两人之间的朋友之义,显然不是我这个妇道人家能理解的。 因此,对于周彦华这玩笑似的疑问,我只是冷哼一声,故意酸溜溜地说:“怎么?人家没看上你,你心里很失落么?” 周彦华一听我这生冷的语气,正了正脸色,无奈道:“随你闹,你也不高兴。” 我偏头冷哼,却又忍不住拿眼偷偷瞟他一眼。 这一幕,正好被一直盯着我看的周彦华撞见,他扬眉一笑,伸手摸摸我的头,宠溺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女子……” 我听不出他这一声叹息里包含的情绪,抓住他的衣袖,问道:“骂我还是怎样呢?” 周彦华道:“夸你。” 我压根不信:“分明不是。” 转身离开之际,周彦华一把截住我的手腕,将我带至他面前,沉声问道:“生气了?” 我怔愣不已地看向他,看他一脸担忧自责的神情,不禁噗嗤笑了。见状,周彦华的神色松了许多,长长吁出一口气,张嘴欲言,却是我笑着抢先道:“我哪有那般无理?只是突然想起周洲还在炤儿那边,想将他接回来呢。” 周彦华面有尴尬,却仍是拉着我的手腕不放,细细盯着我瞧,恁是看得我红了脸颊。我羞红着脸颊低垂着头,轻轻挣了挣被他紧紧握住的双手,他反而靠近几分,微微低头轻吻我的额头,而后单手捧起我的半边脸,眼中一汪柔情似水,令我心海泛起阵阵涟漪。 似乎自他敞开心扉对我讲述了他心中忌惮害怕的过往后,从他的眼里,我愈发能看到他对我的依恋。 这样的依恋,令我欢喜,也令我着迷。 “美珠,这辈子,我们都不分离。” 我羞赧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8 地瞅他一眼,低声应道:“好。” 听闻,他立时眉开眼笑地将我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地仿佛抱着稀世珍宝般,生怕碰坏磕坏了。 这一刻,寂静而安心。 闭眼聆听着他舒缓的心跳声,我仿佛听闻着世间最美妙的旋律,竟十分不舍离开这个温暖而又熟悉到令我难以割舍的怀抱。 赫连雪莹的到来,打破了我与周彦华之间难得的温情与宁静。 虽然不喜,然,因是赫连平的堂姊,我也没如最初那般甩她脸子,何况还有周彦华在一旁对我暗中使眼色呢。 她急匆匆而来,一脸的讳莫如深,并不等我与周彦华询问什么,她便拉过周彦华的衣袖,一脸苦相地说道:“烨哥哥,我要走了!” 这个消息令我精神一震,周彦华也是颇为震惊,却很快恢复了常色,点了点头,道:“嗯,你志在四方,此次也是因炤儿的缘故在此滞留数日。这段时日,炤儿对你有不敬之处,我代她向你赔罪。” 他这番话说得真是客气。 我听着虽喜欢,看到赫连雪莹紧皱的眉头,也觉周彦华这话说得太过生分了一些。 而周彦华顿了顿,又沉声道:“你毕竟是姑娘家,出门在外,也要处处留些心眼。” 听闻这样关切的话语,赫连雪莹黯然无喜色的脸上立马绽放出灿烂明媚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昂首挺胸地道:“你放心好了!我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吃过亏?烨哥哥,此去遥遥无期,日后相见,你也别与我生分了!” 周彦华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你何时动身?”周彦华似是斟酌了半晌方才问出了这一句话,随后又道,“我去送送你。” 我不禁将目光投在了周彦华脸上,看得出他对赫连雪莹突然的离开仍旧是有些不舍和担忧的。然,我信他的真心与真情,即使心里暗自腹诽周彦华净会怜香惜玉,却也没有任何别的不满想法。 而赫连雪莹听闻周彦华提出去送她,当下便喜得抱住了他的胳膊,周彦华略有不适地抽出胳膊,又飞快向我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模样倒是让我忍俊不禁。 看他这样顾及着我,我感到有些无奈,走近两人,叹道:“你们聊吧,我去炤儿屋里看看周洲。” 周炤正与周洲玩得不亦乐乎,我老远便听见两人的欢声笑语。 对于周炤,我原本就将其看成了亲人,只因前些日子她误会我一事,让我彻底明了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后,我便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外人看来,我们姑嫂相处得似乎极为融洽,然,其中有几分亲近,我与她皆是心知肚明。 对于我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疏离,周炤早已察觉,只是不说不问。 依她以往的性子,她可能会直接质问我,如今却一直不问,我虽疑惑,也没太放在心上。 与周炤随意话了几句家常,我抱着周洲将要离去时,周炤突然叫住了我。 “大嫂,对不住。” 这一声道歉真诚而充满悔意,却令我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向我道歉。 “也谢谢你。” 这句道谢的话更是令我莫名其妙。 我不禁脱口问道:“为何?” 周炤一脸正色,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嫂这两日疏远了我几分,我知晓是大嫂为着我当日因误会,对我哥说出的那番话。为此,我向你道歉。” “不过,当日若我没有误会你,那日的话也是我的真心话。”她看我一眼,认真而严肃的眼神令我有些愣神,她继续说着,“但是,经过我哥心病复发的这两日,我……我意识到之前似乎一直都未能真正看透你,也未能完全接受你。经此一事,从今往后,我只认你做大嫂!我为我哥谢谢你!” 我未曾料到她竟会讲出这般言语来! 她如此郑重地向我敞开心怀,还是头一遭。 若是之前也有过几次谈心,却也不过是诉说女儿家的心思,谈不上多亲近多交心。 此刻,我才发现她与周彦华果真是兄妹。认真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都是那样澄澈纯净,真诚地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 面对这样的目光,面对这样的周炤,我只能点头,缓缓地道:“都是一家人。” 听及,周炤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波动,笑容一圈圈在嘴角绽放,喃喃念着:“一家人……” 随后,她便快步向我走来,眉眼弯弯地道:“大嫂,你真好!” 我早已知晓周炤的性子,对于她的坦率直接我领略过几次,但是,这次却令我十分尴尬,不经意间便红了脸颊。 周炤心情爽快地轻笑一声,掐了掐我的脸颊,贴着我的耳,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轻声说道:“我总算明白我哥那样无趣的人为何会对你死心塌地的了。” 她的话语令我心口狂跳,微恼微怒地瞪了她一眼,抱着周洲跨过了门槛。 身后,周炤紧追几步,恋恋不舍地道:“大嫂,让乖侄子多陪我几宿吧!” 我转身,诧异不已地看向她:“他夜里闹你闹得还不够么?” 周炤上前,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不算什么。大嫂,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吧?” 我不为所动,一方面是真的不想再麻烦她,一方面是夜里还真不习惯没有周洲在旁。 对于周炤的讨巧卖乖,我并不领情,正欲委婉拒绝,身后便传来赫连雪莹的嗤笑声。 “有本事自己生个去,霸着烨哥哥的孩子算什么!” 周炤与赫连雪莹似乎天生不对盘,两人见面从来就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总少不了唇枪舌战。 预料到后面的情形,我颇感头疼,见周炤将要还言,我忙扯住她的衣袖,小声对她说道:“你要是喜欢周洲,不嫌麻烦的话,我就将他托给你照料了。” 周炤的脸色缓了缓,对着我与周洲露出一个甜美友好的笑容,再看向赫连雪莹时,那双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赫连雪莹全然不在乎,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周炤,一会摇头,一会皱眉,最后甚是困惑地问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也曾嫁过人,肚子竟然这般不争气?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要不,我发发善心替你瞧瞧?” 那段不幸的婚姻已是周炤心中的禁忌,赫连雪莹却毫不避讳地讲了出来,显然是故意想要堵周炤的心。 而周炤果真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却是辩驳不了,只是冷生生地吐出几个字:“不劳你费心!” 说着,转身便进了屋里。 对于赫连雪莹这样的心思,我十分不喜,也没有好脸色对着她,冷声道:“赫连小姐,炤儿与你并无仇怨,何必如此?” 赫连雪莹冷哼一声,轻哂:“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副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39 怯弱的样子。不过就是一个误会她的男人,有必要耿耿于怀至今么?”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令我气愤,我道:“害炤儿变成如今这般的,是赫连平。你再是看不惯炤儿,也应该尊重他人。你好歹也是大夫,难道不知仁心仁德么?” “我这人向来如此。换作他人,我还懒得跟她费口舌呢!”她走近我,笑着凝视我片刻,轻笑道,“比起烨哥哥之前的那个妻子,你……更令我喜欢一些,不会让我觉得无聊。” 我不喜从她嘴里说出这番比较的话。 不想与她多说,我想着进屋看看周炤的情况,赫连雪莹又兀自言语了:“我将要走了,你应该很高兴。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她笑着凑近我,一字一顿地道:“她,要来了。” 她,要来了? 她,是谁? 我刚想问问,赫连雪莹却已扬长而去,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曲调。 末了,她又回头笑容满面地对我说道:“明日一早,烨哥哥会去送我!” 第50章 柔肠百结处处秋 自赫连雪莹昨日与我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我总有些心神不宁。即便她未言明,我也知晓:她来了是谁来了。 而观周彦华神态,他似乎并不知晓此事。 赫连雪莹离开的这日,周彦华顺道去了学院,却在午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眼见到这位客人,我没来由得有些慌神。即便他看上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者姿态,但是,那骨子里高高在上的高贵矜傲之气,依旧令我胆怯不已。 而在我身旁的周炤见到那中年人,惊得站直了身子,一时竟忘了言语。 还是巧兮算得上镇定,在我身边轻声提醒了一声:“夫人……” 我瞬间回过神,将周洲交到她手中,嘱咐她照料后,忙将人请到屋中坐下,又张罗了些许茶点来招待这位客人。 简单的照面,我已知晓这位便是从长安而来的御史大夫。 除却赫连平,我还从未与官场之人接触过,相较于赫连平,这位御史大夫无疑便是我心目中威严正气的官家之人,一身官气就令我心生畏惧。 此时,我十分庆幸周炤在此。 许是我的表现太过拘谨不安,那御史大夫带着些许审视探究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淡不屑,也不再理睬我,而是与周炤在叙旧。 我十分不自在,却因周彦华不在,身为女主人,我只得忐忑不安地陪坐在一旁。 两人交谈的多是长安的旧事,周炤不知是因不想去回忆,还是照顾着我的情绪,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地回应着。 我本插不上话,也不愿插上话,哪知御史大夫会突然将话题转到我身上,温声问道:“鱼姑娘,你想去长安么?” 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我,看不出丝毫的试探之心,我一时猜不透他的意图,不知如何作答,却是一旁的周炤替我答了:“萧伯父,这事我哥那日便给了回复,您又何必来问我大嫂?这等大事,也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做主的,我哥既然志不在长安,萧伯父也不必煞费苦心了。” 御史大夫只是对着周炤摇头笑了笑,又看着我,循循善诱地劝道:“男儿志在家国,若空有一腔抱负不得施展,怕是会抱憾一生。鱼姑娘,我算是看着周家小子长大的,他能为你放弃锦绣前程,你可曾想过他心中的感受?若你真的为他好,就该放手让他做他想做的。” 我紧抿双唇,不言一语,心中很不是滋味。 若长安没有那些令我害怕面对的人和事,我也不会这般抗拒曾令我向往的繁华之都。 而偏偏前来劝说的人还是周彦华曾经的岳父。 因此,我无法以平常心态揣测他的用意,总觉得他前来请周彦华回长安,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公正大义。 周彦华说,这位御史大夫曾因周彦华拒绝了他的好意,对我也怀恨在心,如今却是如此和颜悦色地与我交谈,我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奥。 只是,应付官场之人,我真的感到力不从心。 沉思许久,我有些底气不足地回了一句:“他如何决定,我不会多加干涉。这般大事,我无法做主,还请大人别为难我这粗浅无知的妇人。” 御史大夫莫测一笑:“那就不打扰了。” 起身,他又对周炤说道:“此次前来,我也是来知会一声,许元许玄之那老匹夫过几日该会过来了。听闻你俩好端端地活着,那老匹夫可是高兴坏了!” 听闻,周炤激动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舅舅……还活着?” 御史大夫脸色凝重,目露追忆之色,却是不多说,只是沉重点了点头:“当年一事,是有人刻意陷害,许多人遭了殃,那时我只求自保,不但未出面求情,反而硬生生拆散了琬儿与烨儿的姻缘……如今也都是物是人非,你哥怨我恨我也不奇怪。” 说着这些话时,我能看到这位御史大夫话语里深深的悔意和自责之意。 再看向我时,他眼中的光芒十分复杂,终究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告辞离去了。 此时,我的脑子有些乱,一下子听到了太多我所陌生的人和事,我心中堵得慌。 周炤缓缓靠近我,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大嫂,不管我哥做什么决定,希望你都能相信他。他是真的……真的对你不一般。我舅舅既然会来,若他来此的目的与御史大人一般,我哥也许就……那时我希望你能体谅他……其实,长安也不错啊!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心里闷得慌,看她也是一副悲戚模样,忍不住问道:“若到了那时候,你有何打算?” 周炤故作高兴地笑道:“长安我是不会回去了!这天下之大,还没有本女侠的容身之处么?” 我倒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打算,疑惑地问道:“你就不想找个人安安生生一辈子么?” 周炤的神色黯然了几分,强作欢笑:“我这辈子,也不再奢求相夫教子的日子了。一个人,自在,也没有那些烦恼。” 对此,我也只能徒叹奈何。 周彦华从学院回来后,周炤便将御史大夫今日到访的事详细与他说了,而他听闻长安仍旧有亲人存活,那人还是他一直亲近喜爱的舅舅,一向喜怒不形色的他,竟也高兴得眉眼处皆是笑意。 高兴之余,他也不忘向我吩咐一句:“舅舅要来,我们为其安排一间屋子出来。”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中即使有诸多难言的情绪,也只得按捺不出,照着他的吩咐办了。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周彦华亲力亲为的。 舅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一一对我说明,对于家中缺少的物事,他又不辞劳苦地亲自上街去置办。为着那位我尚未谋面的舅舅,周彦华似乎忘了我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0 的存在,独自一人沉浸在亲人即将重逢的喜悦里。 我心里即使有丝怨气,也是无法。反倒是周炤体察到了我这几日的情绪有些低落,暗地里询问过后,我也没有隐瞒。她听后,掩嘴偷笑,偷偷在我耳边说道:“以前,我哥只有在舅舅面前才像个孩子,他一向也最听舅舅的话。” 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如今想来,我从未见过周彦华的长辈,若那位从长安来的舅舅是他在这世上侥幸活下来的亲人,我也总得见见。 周炤知晓我的担忧顾虑后,颇不以为然地嘲笑了我一番,后又好心开解道:“你放心,舅舅这人没什么架子,颇有趣,还有啊……” 对于即将要面见的舅舅,周炤倒是与我谈论了许多,也给我支了许多讨好那人的招数,我一一记在心上。 围绕着“舅舅”的话题,我与周炤谈论多日也觉得有聊不完的话题。 某日晚饭后,我与周炤在房里一边逗弄着周洲,一边谈论着“舅舅”,不觉夜色竟深了。周彦华从书房进屋,发现周炤仍在,当下便皱眉,冷下脸催赶道:“什么时辰了,还不回屋睡觉?” 周炤吐了吐舌:“还早着呢。” 话虽如此,她却还是乖乖起了身,颇有些委屈地控诉着:“哥,我好歹是你至亲妹妹,给我个好脸色有那么难么?” 周彦华的脸上果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今日散学时遇上子舒了,他说你有件东西落在了他那里,让你明日去取。” 周炤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我不记得我有东西落在了他那里。” 周彦华却是浑然不在意她话语里的恼意,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不过问,你自己处理。” 周炤也不再多说,气愤地甩甩衣袖去了。 待她离去后,我满腹疑问:“你方才莫不是在哄她?” 周彦华露出几分疲态,一边宽衣,一边回答着我的话:“的确是子舒想见她了,让我带个话。这两人的事,不能一直这样拖着,总得让两人自己解决。” 我走近他身后,帮着他宽衣,无奈地叹道:“炤儿前几日还与我说过,这辈子对儿女之情不作他想了,想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呢。她明日会去见赫连老爷么?” 周彦华却是笑道:“当初想嫁人的是她,如今说要一个人过的也是她,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你别随她胡闹。” 我转到他面前,笑道:“我已嫁给了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哪能如她那般随意潇洒呢。” “后悔了?”周彦华突然抓住我的手,紧盯着我,“后悔嫁了我?” 我瞪他一眼,挣开手腕,轻斥道:“说什么呢!我不过随口说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周彦华疲惫地笑笑:“我怕你不要我了。” 他这话说来十分委屈,倒真像是我将要抛弃他了般,委屈低落得像个孩子。 周炤说,周彦华只有面对那所谓的“舅舅”时,才像个孩子的样子。然,那毕竟是一个晚辈在长辈面前的模样,如今在我眼下露出这副无助无措模样,我一时怔住了。 许是已为人母的缘故,对于他这副模样,我感到甜蜜而幸福,心口暖暖的,恨不得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予他。 看到安稳睡在摇车里的周洲,我也安心宽衣歇下了。 熄灯躺下后,周彦华从身后抱住我,撑着脑袋探头看着我,明眸闪动,继而,我便听到他贴着我的耳际,轻缓而低柔地说道:“若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对于他的情话,我已听过许多。然,忽听闻他这般誓言,我却感觉不太吉利,当下便道:“好端端地,净说什么胡话!什么黄土白骨,你不觉得瘆人,我可是瘆得慌。” 周彦华静默许久,才缓缓叹一口气:“你爱听什么样儿的话?” 我想说,只要出自他之口的情话,我便爱听。 不过,想到他方才的情话便遭到了我的反驳,我便改了口:“我不爱听那些生生死死的话,只要出自你真心,哪怕是一句‘想你’也令我欢喜。” 周彦华扳过我的身子,俯身直视着我的眼。皎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使他原本柔和的脸色愈发深情醉人。 思及过往,我盯着他的脸,认真地道:“你知道么?最令我欣喜感动的话,是你娶我那日给出的回答。” 闻言,周彦华却似陷入了沉思。 我问:“你还记得么?” 周彦华缓缓点头,声音低哑:“记得。” 继而,他又看着我,缓缓地道出了那些话。 与卿结缡,半分天注定,半分心意通。 珠玉在侧,爱其光华,藏之余怀,此心甚慰。 当日,我只觉这是最美的情话;今日,听他亲口说出,我已感动得稀里糊涂。 “周彦华,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配不上你,即便到了今日,我也依旧这样觉得。”我哽咽不已,抓着周彦华的双手,继续说道,“我一直怕你的家人看不上我,当初见了炤儿,我更是知晓自己出身低微见识短浅,不配你的好。其实,听说舅舅要来,我心里……有些抗拒,就像当初抗拒炤儿一样……” 周彦华默不作声地听着我的哭诉,直到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才俯身抱住我,细声安抚道:“傻瓜,我早对你说过,我认定的便是最好的,你为何总是这般胡思乱想?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对不住。不过,你也别紧张,炤儿是炤儿,舅舅是舅舅,对后辈他向来和善,不会看低你。” 我忍住眼泪,使劲点了点头,声音仍有些哽咽:“炤儿对我说过,我只是害怕他人总是拿我与你的琬儿比较。” 若不是御史大夫前来,我还不知原来那女子叫萧琬。 而我也因“舅舅”的到来,竟然忘了这位名叫萧琬的女子也要前来。 我坚信,赫连雪莹那日对我说的那个“她”就是萧琬,而不是“舅舅”。 对于我冷不丁提起她,周彦华怔了怔,轻声道:“舅舅不会。你怎么又提到她了?” 我知晓赫连雪莹并未与他提过萧琬将来的事,也不再瞒着他,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他讲了。他听后,沉默了许久,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与压抑的情绪,侧过脑袋看他,他低声问道:“雪莹真与你说过她要来?” 我点头,心里满是酸涩,开口问道:“不管是真是假,若她来了,你会不会……” 周彦华却是答非所问:“她从未离开长安,若要来,定是与舅舅一道,为何子舒与御史大人都未提及?” “周彦华,你回答我。”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再次问道,“若是舅舅也要你回长安,你会不会回去?” 周彦华伸臂将我抱进他怀里,轻抚着我的后背,哑声道:“美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1 珠,我有些乱,暂时不能给你答复。” 果真如周炤所说一般,他对那位“舅舅”十分看重。 我内心仅有的一丝希冀也因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消散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是无尽的酸楚与悲愤。昔日的誓言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口口声声说的愿意为我留在白水乡,我却从未完全放在心上,然,因他的承诺,我也得以有底气面对陈秀梅的刁难。哪曾想,那份承诺如此不堪一击。 我甚至怀疑,他是否还记得那份承诺。 若他真要回长安,我不会阻拦,亦不会跟随。 我在他的怀里挣了挣,他收紧臂膀,低头看向我,轻言安抚:“美珠,别生气。舅舅不会勉强我,你的猜测许是自寻烦恼。” 即便是自寻烦恼,面对我的猜测,他依旧犹豫了。 他犹豫了,这便够了。 我仰头,冷冰冰地问道:“周彦华,你扪心自问,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长安才是你一生所求,我不会干涉你做出的决定。” 周彦华却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要的从来都是你,有你在的生活,我才能做回最真实的自己。美珠,有你在的这些年,是我至今过得最为轻松自在的日子。” 我道:“那么,你只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做出选择便可。” 周彦华眸色深深地看着我,许久才道:“我明白了。” 我也不想将他逼得被迫做出选择,也不再多加为难,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笑道:“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怪你。你也别多想了,睡吧。” 周彦华心事重重地点头,我虽闭了眼,却一直竖起耳朵聆听着他时缓时急的呼吸声,知晓他心事沉重得不得安睡,倒有些自责这个时候与他谈论了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这一夜格外难熬,我始终难以安睡。 在我不安地翻动身子时,不防正对上了黑夜里一双明亮忧伤的眼眸。 周彦华显然惊了一惊,似乎未曾料到我仍醒着,压低声音问道:“还没睡?” 我点了点头,挪动身子靠近他,抱住他的腰身,他顺势抱住我,翻身将我压于身下。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屋内摇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感受着周彦华手掌在我身上摩挲时撩起的热意,我压低声音道:“小声些。” 周彦华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已是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束缚彼此的单衣。 我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和无处安放的悲伤无助,也只能让彼此的温暖包裹住对方。 这一刻,我明白了,人活于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未来有太多的变故和不可知,所谓承诺,也不过是彼此当时求得的心理安慰,当不得真。 人生,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初秋的风已有些凉意,这样的天气最是舒爽。 我竟不知秋日已悄然降临。 而我所不愿面对的人和事,仍旧在初秋的凉风里如约而至。 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迎接周氏兄妹口中和善可亲的“舅舅”和那位他人口中温婉贤淑的世家女子,却在见到那一行人时,狼狈不堪地落荒而逃。 即便周彦华与萧琬已无任何关系,然,牵绊两人之间的人却实实在在地存在。 我却独独忘了一个人的存在。 周铭,他便是那两人间最深的羁绊,如何也斩不断的羁绊。 看到那十来岁的孩子的刹那,我就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来,及至听到他对着周彦华尊敬有加地唤了一声“父亲”,我发现自己真的无法再去面对那一家子。 虽只一面,萧琬温婉的面容和举手投足的优雅端庄,便令我自惭形秽;而周铭更是仪表风雅,儒雅庄重,有着周彦华的风仪。 周彦华看向那对母子时,眼中的柔光刺痛了我的眼,而他对周铭的喜爱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周铭一声“父亲”,换来的是他欣慰的回应:“长大了。” 那一刻,我仿佛就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我前脚逃离,周炤后脚便跟了上来。 周炤追上我后,只是默默地跟着我。我看她眉宇间的担忧之情,心里有些庆幸,更多的却是感动。 至少,她所说的从来都是真的。 她,已将我真正当做了大嫂。 “炤儿,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我强作欢笑地道,“在舅舅面前失礼了,我……你不用陪着我了,与舅舅好好聚聚……” 周炤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你这样,我如何放心走开!他们会先去赫连平那儿,我也不想过去那儿,正好回来陪着你与周洲。” 她如此说了,我也不再客套,满怀感激地对她笑道:“炤儿,谢谢你!” 周炤蓦地红了脸,低声道:“一家人……太见外。” 我坚持道:“是真的谢谢你!炤儿,我从未全心全意地对你,你却……” 周炤却道:“我以前对你也不好,甚至打过你,你还能好脸色对我,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我笑了笑,周炤也是扯着我的胳膊往回走,不耐烦地道:“哎呀,大嫂,咱们就不用这样煽情了!我们回去,等我哥回来,你再与他算账!怎么见了旧人,就不顾自己的妻儿了!” 我苦笑道:“他从来都不是无心无情的人。我能理解他,也信他。” 周炤静静注视着我,长叹一声:“我挺羡慕你们之间有这样的信任。” 第51章 万千心结凝成霜 进了园子,正在前院修剪花木的巧兮见我与周炤回来,忙搁下手中的工具,上前问候了一声,便对我说道:“夫人,屈小姐来了,在花亭等着呢。” 我惊了一惊:“屈小姐?来了多久了?” 巧兮垂着脑袋道:“有些时候了,说是有事要您帮忙。” 我点头示意知晓了,因没见巧兮照看着周洲,心头有些不悦,皱着眉头问道:“周洲呢?” 巧兮垂着脑袋答道:“我看小少爷睡下了,就想着……” 她一脸委屈,倒令我有些不知所措了,赶忙道:“好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巧兮满怀感激地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小少爷。” 说着,她便先行离开了;我与周炤则径直朝花亭而去。 而周炤听闻屈小姐前来,脸上早已黑了一片,显然是十分不喜屈小姐的到来。周炤与屈小姐并无任何接触,这般不待见她,也只因前阵子周彦华被猫吓着一事。 而我,自上次与屈小姐会面后,对屈小姐的看法也有了改观。仅仅只是一次短暂的相处,我也觉十分舒坦愉快,哪怕最后算是不欢而散,但她针对的是赫连平,并非是我。 而且听周彦华之言,屈小姐曾单独找过他道歉,甚至还因那日之事让周彦华转达了她的歉意。 周炤原本气呼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2 呼地想要与屈小姐对峙一番,哪知就因见了屈小姐娇柔温良的面容,话到嘴边恁是硬生生吞了回去,呆呆地立在原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屈小姐虽有些孤僻得不食人间烟火,但浑身却透着温暖亲人的气质。见了她,仿佛所有的恩怨都已不存在,反倒让人对她生出些许亲近之意。而这亲近之意虽不像朋友亲人那般亲昵,却让人感受到莫名的心安与舒畅。 这一刻,我对先前的事也不再是耿耿于怀了。 屈小姐见了我,也没有多客套什么,只是从搁在石桌上的食盒里取出碟子大小的盒子。她小心翼翼地交到我手中,真诚而恳切地望着我,请求道:“这是为蓝儿准备的食物,请夫人帮忙送去赫连公子府上。我在此先谢过了!” 周炤不由奇怪地道:“屈小姐何不自己送过去?” 屈小姐宛然一笑,看着周炤的眼神却有些讳莫如深,平淡如水的声音从她嘴里缓缓溢出:“我曾立下誓言,无论他日后身在何处,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踏进他府上半步。” 我也不是头次听她这样的话,心里虽好奇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何事,却也知晓那些事并非我能过问的。而周炤显然也有了几分兴趣,只是碍于屈小姐的脸面,她并没有多问什么。 直到屈小姐离去,周炤仍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 “炤儿!” 周炤惊得差点从凳子上弹起身,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我,而后才埋怨着:“大嫂,你真是想吓死我!” 我问道:“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呢?” 周炤却是烦闷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许是我多疑了,我总感觉屈小姐对我怀有几分敌意。” 经她如此一说,我还真发现屈小姐对周炤的态度有些奇怪,因没有深思倒不觉得有什么。听周炤这样的猜测,我不禁恍然大悟。 而看着周炤依旧茫然苦恼的模样,我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瞒着她,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若没猜错的话,她对你怀有敌意,是因为赫连老爷。” 周炤冷着脸,不屑地轻哼:“与他有何干系?”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低沉委婉一些:“你不知晓,赫连老爷对于屈小姐来说,不一般。” 我话音才落,周炤却弹起来,激动万分地说:“你的意思是屈小姐倾心于赫连平?她什么眼光?怎么就被赫连平那副臭皮囊给骗了呢?他在长安祸害的女子还不够么,到了这里也要祸害人家姑娘?” 因当年一事,周炤对赫连平一直有很深的成见,因此,她也看不到他的好。可不知为何,在我看来,即便是她不待见赫连平,然而,对于屈小姐倾心赫连平一事,她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看似为屈小姐不平,实则是恼羞成怒。 至于为何,我隐隐猜到些许,却并不敢当面向周炤确认。 毕竟,她并不喜欢任何人提起她与赫连平的恩怨。 周洲睡醒后便开始嚎啕大哭,我一心以为他是饿了,忙解开衣襟给他喂奶,他哼哼唧唧地吧嗒了几口便松了口,再次扯开嗓子哭嚎,在我怀里不住地扑腾着。 周炤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她好性子哄着他,也不见停止哭泣。想到他每次嚎哭不听哄时,周彦华多是唱曲儿哄着他,我便也学着周彦华当时哼唱的曲调哄着他。 这一招果真奏效。 我哼着曲儿,抱着他来回走动了几圈,周洲的哭声果真小了,抽抽噎噎的模样令人心疼又深觉可爱。他含着一根指头,睁着水亮亮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恁是看软了我的心。我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他似乎有些不适应地偏了偏脑袋,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见此,我心里有些气,挠了挠他的腋窝,他四肢齐舞,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听着这纯真无忧的笑声,我心里的抑郁烦恼似乎也消散了。 “周洲,周洲……” 我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能从中获得满足与安宁。 周炤在旁看着我这般模样,不无担忧地询问着我:“大嫂,你没事吧?” 我狐疑不已地看着她,微笑道:“没事,我在逗周洲呢。你看,他笑起来多好看啊!” 笑起来,与周彦华何其相似啊! 眼泪,就这样不经意沾湿了眼眶,一滴一滴落在了周洲的面上,他本能地伸出短短的胳膊,用白嫩肉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片刻之后,他张了张嘴,闭眼似又要哭泣。 我不禁慌了神,赶忙收了泪,不等他哭出声,再次哼起了曲儿。 可哼出的曲子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不但没能哄得周洲,反而惹得他哭得较之之前更凶了。他这一哭,我心里更是烦闷:“哭什么!你别哭了,好不好?” 周炤上前,轻声叹息着:“大嫂,把孩子交给我吧,你……” “不用麻烦了。”我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也不去在乎她震惊的目光,抱着周洲就进了屋子。 周炤在门外伫立片刻,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我进屋将周洲放进摇车里,冷眼看着他在摇车又踢又哭,心里又急又痛,却是拿他没有丝毫办法,也不知他今日为何会这般嚎啕大哭。 而我,只要想到周彦华正陪着那对母子,我心里又如刀割般。 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我却要独自守着嚎啕不已的周洲一筹莫展。 我终究是不忍心,看他哭得脸面涨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细细看去,他额头上已冒出了些许红色的疹子。 他挥舞着手臂,踢打着双腿,哭得声嘶力竭,我俯身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耐着性子哄着他,他也不听,我顿时急红了眼眶。 眼下,他哭闹成这般,我也走不开,只得出屋去寻周炤,却不知她去了何处。我又去前院找到正在修剪花木的巧兮,吩咐她去厨房烧些热水送到房里。 我记得儿时闹疹子时,阿娘多是烧些热水,然后再加入薄荷叶为我们清洗,效果虽不显著,却也能缓解缓解身体的不适。 周洲似乎是哭累了,声音小了许多,抽抽搭搭地好不可怜。 我将他抱到床榻上,替他脱下上身的衣衫,直看得我泪水直流。 他的背上已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疹,看上去煞是骇人。 怪不得他哭得那般撕心裂肺。 我不由得责怪自己的不当心,孩子生了病竟毫无知觉,甚至对他有些不耐烦。 巧兮进来时,弱弱地说道:“夫人,家里没有薄荷,我先送些热水过来,再出去买。” 我点了点头,侧开身子的刹那,巧兮却惊讶地捂住了嘴:“小少爷这是……” 她显然是看到了周洲背部的疹子,才表现得这般大惊失色。 继而,她又出声建议道:“夫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3 人,我还是去请大夫吧。小少爷的情况有些严重,请大夫来看看也能有更有效的法子。” 我自知她说得在理,便顺着她的话应下了。 如今虽已入秋,暑气却还未散去,周洲正是因我照顾不周才生了病,我十分自责。 我用浸了热水的帕子替周洲擦拭了背部和额头,因怕他着凉,又替他穿上了衣服。看他无力哭泣的模样,我心中刺痛不已,却也只能柔声安慰着他。 我久等巧兮不回,心里万分着急,看着周洲难受不已的模样,我只得替他穿戴整齐,锁了屋门,抱着周洲出门去寻大夫。 南街桥对面就有一家小医馆,巧兮若上那儿求医,断不会去如此久。 而我,抱着周洲上门求医时,医馆门扉紧闭,门上挂着“有事外出”的木牌。 我不禁傻眼了,只得沿途而回,想要去主街寻大夫,又担心巧兮请了主街的大夫来了家里。如此思索良久,又看到周洲抽噎不止的模样,我只得折转回了家里。 还未进院门,我便见周彦华独自一人从别条街急急地过来了。 此刻见了他,我眼圈一热,停住步伐等着他近前,声音已然哽咽:“周彦华……” “你去哪儿了?”不等我说出周洲生病的话来,周彦华已急急地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眼里有担忧,也有些许的责备。 原本见到他的喜悦与安心,因他些许的责备,我只觉愤怒委屈,低头跨进院门,漠然地回了一句:“孩子病了,我带他出去看大夫。” 周彦华紧随其后,沉声问道:“巧兮已请了大夫回来,你怎么又出去找大夫?” 听他总是用着略带责备的语气质问我如何如何,我心里有气,忽略他的疑问,冷而酸地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在与那对母子叙旧,理会我与周洲做什么?” 周彦华无奈地看着我,正欲与我说些什么,我与他已穿过几道院门进了后院里。 后院比我出门前热闹了许多。除却一脸焦急的巧兮和翘首以盼的周炤,还有背着药箱的大夫,以及一位头发须白的儒生模样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正是我早间见到的与那对母子一道前来的周彦华尊敬又喜爱的舅舅——许元。 他面容清瘦,一副瘦弱的身子似经历过许多磨难,脸上布满风霜,但那双眼始终温和。见了我与周彦华,他立马小步跑过来,却是径直向我的方向而来。 “甥媳妇,听炤儿说小外孙有些不好,快让大夫看看吧。” 面对这位和蔼可亲又是真心关心周洲的舅舅,我也不再苦着一张脸,赶忙笑道:“劳动舅舅辛苦一趟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我这就让大夫看看。舅舅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歇歇吧。” 许元却是笑呵呵地摆摆手,在大夫替周洲看诊时,一对眼珠子似长在了周洲身上,不愿移开。直到大夫开了治疗的方子,确认并无大恙后,许元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周彦华接过方子,送大夫出了门顺道去抓药了;巧兮则去厨房准备了。 我返回屋子时,许元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只拨浪鼓,正逗弄着床榻上的周洲。周洲因哭闹了一上午,显然精神不济,兴致并不高。 许元有些悻悻,一旁的周炤见他这副模样,幸灾乐祸地笑道:“舅舅,我早就与您说过了,我这侄子可是知晓哪些人该亲近,哪些人不该亲近。” 许元兴味索然地摇着拨浪鼓,对着周炤翻了翻白眼,轻哼一声:“等我小外孙病好了,你看他与我亲不亲。” 这人说话竟像个孩子般较真。 适时地,我出声提醒道:“舅舅,您去歇歇吧。今日琐事太多,没能好好招待您,他日定不会……” “哎呀,甥媳妇你不必这么客气!”许元大气地挥挥手,对着我和蔼地笑道,“你身子有恙早间还去接我,真是孝顺!烨儿这几年的情况,我也大致知晓了一些,我替周家谢谢你们一家子,最该感谢你愿意不计前嫌地伺候烨儿!改日,带我去山里看看,如何?” 许元的脸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意,即便这般询问着我,也是如此的可亲,我还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 而他听到我点头应下后,竟开心地笑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随即,他也不再多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周洲,转头对我说道:“甥媳妇,我就先去歇歇。” 待许元出了屋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引来周炤的一阵嘲笑:“大嫂,舅舅没那么可怕,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我瞪她一眼,坐在周洲身边,摸了摸他的脸蛋,他恹恹地掀起眼皮瞧了我一眼,又昏昏欲睡地闭了眼。 见状,我也不再打搅他,抬头问着周炤:“你怎么就去县老爷那儿将舅舅和你哥诓了回来?” 听及,周炤坐近我,申辩道:“大嫂,我哪有诓他们啊?小侄子可不就是病了么?” 我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心里十分感激她的这份细心。 她分明是为了我才故意以周洲为借口,将周彦华与许元从宴席上诓了回来。 如若不然,我心里难免会因此而对周彦华有所怨恨。 周彦华抓药回来后,周炤颇有眼色地离去了。 而在周彦华回来前,我已从周炤那儿得知了我离开家门后的一切。 巧兮的确是在南街碰了壁,才去了主街请了大夫来家里;而在此之前,周彦华与许元已被周炤诓了回来,却不见一个人。巧兮领着大夫回来后,发现我与周洲皆不在,慌了神,讲明一切缘由后,周彦华便猜测我是独自一人带着周洲去找大夫了。 而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因担忧我与周洲,与我说话的口气难免有些焦急和不耐。 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但是,对于那对从长安前来的母子,我始终心有芥蒂。 我之前即便知晓他在长安有过妻儿,然,我始终坚信只要不见面,一切都不会改变。可是,他们还是出现了,那样光彩万丈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得抬不起头来。 因此,此刻见了周彦华,我依旧没有好脸色。 周彦华看着周洲睡得并不安稳的面庞,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脸颊,而后才抬头看向我,用一贯温和的语气安慰着我:“大夫说了,按照方子替他洗洗身子,四五日便会好了。” 我想到周洲还要受四五日的苦,心里钝钝地痛,语气低沉而悲伤:“你没看到他那时哭的模样,一声一声就像刀片在我心上一下一下地割着。” 周彦华轻轻揽过我的肩,柔声劝慰着:“会好起来的。你累了大半日了,也歇歇吧。” 我摇了摇头:“我要守着周洲。” 周彦华也不再相劝,与我一同守在床边。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4 及至巧兮送来用药材熬过的热水,我便细细地替周洲洗了洗身子。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这期间周洲时不时哭上几嗓子。周彦华哼着曲儿哄过后,他渐渐止住哭声,最后慢慢沉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巧兮又敲门进了屋,斟酌片刻,犹犹豫豫地说着:“先生,夫人,外边有一位萧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前来,说是来探病的。” 我惊得起身,下意识地向周彦华看去,他也正看着我。 我的手被他拉着,继而,便听他对巧兮吩咐了一句:“请进来吧。” 我蓦地张大眼瞪向他,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细声道:“美珠,放轻松些。” 我仍旧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有些责怪周彦华的自作主张,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不想见他们,也不想他们见周洲。” 周彦华紧了紧我的手,转而对仍杵在屋内的巧兮说道:“巧兮,去吧。” 巧兮仍旧有些犹豫,目光在我身上梭巡一圈,支支吾吾地道:“夫人……我……” 周彦华道:“你将人请进来。” 巧兮也只得应下。一见巧兮就这样应了周彦华的话,我来不及开口叫住她,周彦华已再次催促着她去请那对母子进来。 我气急败坏地回头,目光凶狠地看着他:“周彦华,我说我不想见他们!你若是要见,你出去见便是,不要将他们带到我面前!” 周彦华尽量轻声细语地哄劝着我:“美珠,你别这样。你信我,也信你自己,好么?” 我拼命摇头,泪水早已决堤而下。我断然不想以这副狼狈不堪的面目去见我不想见的人,也实在想不通周彦华为何坚持让我见那两人。 我卯足了劲握拳捶打着他的肩头,打在他身上却是软绵绵的。 周彦华握住我的手腕,一手箍住我的腰身,一手抹去我脸上的泪珠,轻言:“不哭了,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无力地掀起眼皮看着他,看着他略带乞求的眼神,心下先软了下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周彦华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从衣襟内掏出一方旧手绢递到我手中:“擦擦脸。” 我接过,嘟着嘴揶揄了一句:“这都旧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舍不得扔了?” 周彦华却似不明白我此话的真正意图,小声道:“你送的,如何能扔?” “这个旧了,我再绣个新的送给你。至于这个……”我将手绢递回到他手中,笑着说道,“随你怎么处置。” 周彦华笑着收回手绢:“好。” 我并非初次见到萧琬与周铭。 而经过周彦华短暂的疏导,我也不至于如早间那般见了他们就落荒而逃。 巧兮领着两人进来后就默默离开了,而我分明看到她离去前,眼中全是对我的担忧。 这不经意间发现的目光,令我心口暖意倍增。 巧兮,虽时常有些迷糊,但是,的确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周铭见了周彦华仍旧如早间那般称呼着他。 他对着周彦华恭谨地唤了一声“父亲”,继而对着我礼貌非常地唤了一声:“鱼姨。” 这一声叫唤一时令我失了神,若不是周彦华在一旁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得到周彦华的提醒,我忙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却也知晓这牵强的笑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与周彦华之间的渊源始终是我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再观萧琬始终温婉得体的笑容和从容优雅的举止,我不禁在心里怀疑周彦华请求我见这对母子是不安好心了。 萧琬只与周彦华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她便向我看来,目光沉静如水,嘴边的笑容不温不冷,得体而有礼地说道:“冒昧前来,还请小鱼姑娘见谅。我们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来探病。这是些许见面礼,还请笑纳。” 对此,我报以微笑,却是没有接话。 这令萧琬脸上有了些许尴尬之色。 周彦华见状,忙上前笑着打破了僵局:“你们坐下说吧。” 萧琬顺着周彦华的话坐下了;周铭却是对着周彦华央求道:“父亲,我能近前看看弟弟么?” 第52章 同脉相连难释怀 听闻周铭如此央求周彦华,我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环顾屋子一周,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荒唐可笑。 我甚至不知自己如今是以何种身份自处。 周彦华的妻子? 似乎并非如此。 周彦华,周铭,萧琬,眼前谈笑自如、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才是一家子。而我,周洲,似乎是多余的。 弟弟? 我从来不愿承认,周洲有这样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在周彦华领着周铭近前想要看看正在沉睡中的周洲时,我忙走到床榻边挡住了周铭的视线,有几分不自然地道:“他睡下了,若惊醒了会哭闹,吓着了贵客便是罪过。” 我的这一番言行显然在周彦华的意料之外,他拧眉颇为不解地看着我,低声唤了一声:“美珠?” 我不为所动,萧琬却是立即起身,忙牵过周铭的衣袖,对着周彦华与我歉意地笑了笑:“到底还是铭儿唐突了。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就不多加打扰了。” 周铭似乎有些委屈不解,小声嘟哝着:“娘,您不是说过我来此,父亲就会让我见见弟弟的么?” 萧琬先是看了周彦华一眼,又对着我歉然一笑:“铭儿不懂事,冲撞了令郎,我在此……” “不用道歉。”周彦华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温声道,“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 萧琬却是怔怔地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诸多情绪包藏其中。 这样的眼神,周彦华不会看不懂,而我,更不会会错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守着两人的孩子,耐心教导着周铭,其中的心酸我能明白,却不希望周彦华也能明白。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三人间无言的交流,这一刻,我无法介入分毫,就像那段我不曾介入的过往,我终究是个局外人。 我看到周彦华走到周铭跟前,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脑袋,怜爱万分地说道:“等弟弟病好了,你再来看他。爹有空过去你赫连叔叔那儿看你,你先随你娘回去。听话。” 周铭到底不比乡野间的孩子,小小年纪也十分识大体。 经周彦华这番劝说,他收起悲凄委屈的神色,似乎并不因我先前给了他难堪而对我怀恨于心,反而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走近我:“给鱼姨添麻烦了。等弟弟病好了,鱼姨能让我看看弟弟么?” 面对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我再放不下周彦华的过往,也无法狠下心拒绝他。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当然能。” 周铭立时笑弯了眼:“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5 谢谢鱼姨!” 直到周彦华送两人出了门,我依旧神思在外,也辨不清内心是何感受了。 周彦华去而复还时,我依旧呆呆坐立在床侧,双目无神地盯着熟睡的周洲,脑中却一直浮现周铭天真无邪的笑。 我期许着,周洲长大后,是否也如他一般讨人喜欢? “美珠。” 头顶这一声温柔的叫唤瞬间拉回了我的思绪,我抬头见是周彦华,只觉慌神,埋首道出了一句:“对不住。” 周彦华怔了怔,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是我心急了一些,我以为你……” “对不住……” 除了道歉,我已不知如何面对他。 周彦华没再多说什么,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微微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掌,始终低垂着头不去看他。 我微微掀起眼皮看他时,他已收回手掌,脸色阴沉地坐在床沿,目光看着周洲,却涣散无光。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令我有些心慌,我只得低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弱弱地开口道:“屈小姐托我给县老爷送些东西过去,时候还早,我给他送去后顺路买些菜色回来……舅舅爱吃什么?” 周彦华抬头默默注视着我,眸光平静,继而又低下头,淡淡地道:“你看着买些就好,不用太讲究。” 我点头应下,正起身走了几步,周彦华又叫住了我,轻声吩咐道:“叫上巧兮一道儿出门。” 我依旧是点头应允。 许是我这般顺从的态度令周彦华有些生疑,他看着我的目光始终带着深深的疑惑,却依旧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叮嘱我几句话便任由着我离去了。 上了主街,我支使巧兮先行在街上看看,自己只身一人便向赫连平的府邸而去。府上的管家告知我,因县衙那儿有人闹事,赫连平便过去处理去了。 此次,我寻赫连平并非单为屈小姐之托,实则我心中有疑惑想向他请教。 这县城中,除却周氏兄妹,赫连平是唯一令我信赖的人。 县衙前围满了人,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凑热闹,我在前来的队伍里看到巧兮也正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 她也早看见了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急急地问:“夫人,您也在?我听人说是死了人,死者家属要向赫连老爷讨个说法呢。” 方才我也听说死了人,具体何事却不明了。而巧兮看上去却是万分着急,仿似那死去的人是她亲人,她急得满面通红,娇小的身子挤过一层层人群。见状,我也只得跟着她挤进了人群,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劝道:“巧兮,别去多管闲事。” 巧兮却是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赫连老爷遇上了麻烦,我想去看看。” 不知为何,我相信即便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赫连平也定能顺利解决。只是,巧兮这份担忧与在意,令我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对赫连平的心思了。 早先我只知晓她有了心上人,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赫连平! 这丫头怎么偏偏就对赫连平生了情? 就在我愣神的间隙,巧兮已挣开了我的手掌,继续向前钻去。我不放心,只得跟了上去。 人群里嘈杂一片,却也难以掩盖前方肝肠寸断的哭声。 在人群不满的指责声里,好容易挤过人群,县衙大门前却被一群带刀衙役把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近前。 我喘过一口气,便见巧兮拉着一位佩刀衙役的衣袖问着:“小哥,赫连老爷……听说有人状告老爷害死了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衙役一脸冷然,不耐烦地抽掉被巧兮抓着的衣袖,冷声道:“退后!退后!不该问的不要问!” 巧兮只得悻悻而退,却依旧踮脚向一群衙役身后张望着,掩不住面上的焦急之情。 我随着巧兮的目光向内看去,只看得见一名女子跪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嚎着,口中时不时蹦出几句“杀人偿命”的话来。 那女子周围围了几名衙役,拉扯着她,她却拼命抱住一人裤腿,哭喊着:“我不要对簿公堂,你们县老爷害死了我丈夫,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就要在这儿让大伙儿都看看你们当官的是如何欺压咱们这些平头小百姓的!” 场面乱成一片,几人拉扯着那女子,那女子更是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丈夫惨死的遭遇。而人群外已有人开始与人议论纷纷。 赫连平上任后,一向亲民爱民,在百姓之中口碑甚佳。然,听了女子肝肠寸断的哭诉,也有人开始起了疑心。 巧兮看身后的人群开始怀疑赫连平,她整张脸气得发白,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冲着远在衙役包围下的那女子道:“你胡说!赫连老爷才不会害人!” 巧兮的声音并不大,却气势十足,令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女子也一点点转过脸来。 她双眼红肿得厉害,发丝散乱,整张脸惨白得瘆人。若非对这张脸记忆深刻,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断然认不出。 巧兮清脆响亮的声音依旧响在耳彻,多是言说赫连平的种种善行,而我已无心去听,直直地瞅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在巧兮发出第一声质疑她时,她的目光只在巧兮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死死地锁在了我的脸上。原本哭泣悲伤的脸上,见到我的那一刹那,我似乎看到她对着我微微弯起嘴角笑了笑。 阴森诡秘地笑了。 蓦地,她像是疯了般奋力冲开人群,径直向我奔来,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直直地伸向我的脖子,却是几名衙役及时抱住了她,将她向后拖去。而她却用似淬了毒的目光恶毒地盯着我,疯狂地叫嚣着:“凭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我被她这举止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地哆嗦不止。 这突来的变故令巧兮也吓白了脸,却是茫然不解扶过我的手臂,担忧地唤道:“夫人……” 我恍如未闻,依旧看着似发疯了的女子。 我记得,她方才说,赫连平害死了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不是…… 赫连平出来时,便命人将那女子带了下去。 看到她被几名衙役强行拖走,我推开巧兮的手,提起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赫连平不知何时来到了县衙大门外,他拦在了我面前,低沉地道:“嫂子……” 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推开他,追上拖拽着女子的衙役,声音沙哑地叫道:“平翠儿……” 平翠儿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在我脸上,脸上虽没有疯狂到扭曲的表情,却依旧笑得诡异:“鱼美珠,这下你高兴了吧?庆延哥哥教人害死了!是你害死了他!” 笑着笑着,她的眼里便流出两行泪来,痴痴地念着:“你害死了他,害死了他……” 直到此刻,我依旧不愿相信她所说的一切;然而,她这副模样却又令我十分难受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6 。 我蹲下身直视着她的双目,摇头说道:“你骗我!延哥哥不会……不会……” 不会死! 我的脑海里已封存了有关他的一段记忆,好容易有了新的记忆,还没开始,怎么就会没有后续了呢? 延哥哥才不会丢下我! 不会—— 所有人都不愿我与延哥哥过得好,甚至不让我们见面。 所有人都在骗我,骗我说,延哥哥不在了。 延哥哥不会丢下我。 他说过,会一直一直照顾我。 我想要逃离这一切的谎言,逃离纷杂的人群,却是头疼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我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见人影,寂静得有些可怕。 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寻找什么人,却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待在这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听不到一丁点儿声响,我感到慌乱害怕。开口想要叫唤,却怎么也叫不出声,只觉嗓子干疼得厉害。 很快,我便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耳边也渐渐听得到些许动静。 我想要开口说话,依旧开不了口。 “心病还须心药医。烨儿,你早知晓她有这病,怎么就糊涂到应下这门亲事。” “她没病。” “好好好,没病没病。甥媳妇是个可怜人,你也是个十足的傻小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子竟然是个情痴!为了她,连长安的老婆孩子也不要了啊!” “早在周家蒙难之时,我与萧二小姐便断了夫妻之情,舅舅您是知晓的。” “可铭儿终归是你的骨肉啊!” “他愿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我自然高兴。即便不认,我也从来没说过不认他这个儿子。” “哎呀,你们年轻人的事真是伤脑筋!我不管你了,随你!” 两人之间的对话,我听得分明,却是插不进一句话。 我想睁眼看看周遭,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没有两人的交谈声,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了寂静中,却不再是空荡无声的死寂。 我能感受到外界给予我的温暖与呵护。 时间于我而言,毫无概念。 我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混沌,等再次清醒时,我发现自己能看见周遭的环境了。 周围的环境是我所熟悉的卧房,此时正握着我的手趴在床沿睡过去的人,也是我所熟悉的人。 我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却也知晓时间并不短。 长时间昏睡的不适令我浑身不舒坦,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自然也惊醒周彦华。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微弱的烛光下,他眼下的一圈青黑令我心口发涩。 “美珠,你醒了!” 目光清明的那一刻,他眼里的喜悦不言而喻,映在他眼眸里的两团火苗似乎也随着他情绪的高涨而亮了许多。 “水……” 我的嗓子依旧干痒疼痛,费了许多力才发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浑身无力地任由周彦华扶着我坐起喝下他递到嘴边的温水,入喉处还有一股淡淡的凉意,令我困顿的意识也清醒了些许。 “谢谢。” 对于我突然的道谢,周彦华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微微一笑,再次道:“周彦华,谢谢你。” 谢谢你照顾我这些年,谢谢你包容我这些年,谢谢你能看上一无是处的我。 昏睡期间,意识偶尔清醒时,听到外人的话语,我才深深地意识到,心病难医。而我,却不想再因此拖累到周彦华,不愿再有人为他鸣不平了。 无论如何,我始终配不上他。 配不上任何人。 从被父母抛弃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一无所有,上天却让我在有生之年得到人世间最珍贵的情。 我该知足了。 与我同脉相连的延哥哥不在了,他一个人会寂寞,会孤独,会害怕,会想着让我去陪他。 我们皆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生前不能如寻常人家的兄妹那般相亲相爱,死后便忘了这世间的一切吧。 心病还须心药医。 昏睡期间,许元的这句话我至今犹记得。 多年前,我因得知与张庆延的血缘关系后,无法接受那段不伦之恋,曾有过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心路历程,最终甚至寻了短见。 自此之后,张庆延无疑成为了我心中解不开的结。 这便是我的心病。 即便我已记不清当年的点点滴滴,甚至完全忘记了那段过往,但是,再次从平翠儿口中得知真相后,因有周彦华的陪伴与宽慰,我并未过度沉浸在那段伤心欲绝的往事里。 可是,如今张庆延不在了,我的心结不但未解,反而愈发难解了。 自得知真相后,我都躲着不再见他,都未能与他心平气和地交谈过,未能开口唤他一声“哥哥”。 无论是我心中的延哥哥,还是与我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的哥哥,他就是延哥哥。 是疼爱呵护我的延哥哥。 我已记不清自己在昏睡前做了些什么,翌日一早见到憔悴的阿娘与悲戚的福多,我内心又内疚不已。 周彦华既然惊动了阿娘与福多前来,想来是我的情况并不乐观。 除却夜里守着我的周彦华外,看到我醒转过来的一众人,神情各异,却也都是转忧为安了。 而福多见我醒来,更是喜极而泣,猛地跪倒在我的床头,抱头痛哭流涕。 他这一哭,倒又让我红了眼眶,险些儿热泪盈眶。 这一刻,福多流露出的真情实意,令我心中又痛又暖。 微微仰头逼回眼中的泪水,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平复着心情想要安抚他,无奈喉咙酸涩,竟是带着些许哭腔问了一句:“哭什么呢?” 福多哭过一阵子,抬起湿润的眼睛看着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以为姊姊不会醒来了。姊姊睡了半个月了,大夫说你自己不愿醒来……” 我早已从周彦华口中得知自己昏睡了将近半月,期间,他衣不解带地照料着我,俨然瘦了一圈。 当屋子里只剩下阿娘与福多时,我也没有了多少顾忌,直接开口问道:“娘,福多,平翠儿说是县老爷害死了延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娘与福多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皆流露出一副哀伤惋惜的表情来。阿娘轻轻握住我的手,怜爱万分地看着我,说道:“你与他都是苦命的孩子……他的死与县老爷并无直接干系,却也脱不了干系,甚至是与周先生与冬青也脱不开关系。” 我的心蓦地一紧,而阿娘不等我问出来,便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轻言宽慰道:“你别急。这事说到底谁也不怪,只是老天不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7 让人好过。” 我宁愿相信这事与赫连平有关,也不愿相信这事竟然还牵扯到了周彦华。 而且,这事又与赖冬青有何干系? 据我所知,赖冬青与张庆延该没有什么交集。 “庆延是在开山修路时,代替他大哥的人头做事的期间,遭遇了不测。”阿娘似乎不愿回想起那时的情景,眉头紧蹙,眼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害怕。叹了口气,阿娘又缓缓地道,“娘也是后来才听说,那段路因县老爷的勘察失误,几人在挖路时引起了山体崩塌,其余几人都侥幸逃脱了,只是庆延因身子骨本就瘦弱,未能幸免……” 如此说来,平翠儿也不算冤枉了赫连平。 只是,周彦华与赖冬青又如何与这件事牵扯上了? 这样想着,我也便问了出来:“冬青与周彦华又是怎么……” 阿娘神情颓然地道:“你可还记得,最初鼓动乡亲修路的是谁?” 的确是赖冬青与周彦华商议过后,由赖冬青说动了官府,周彦华说动了乡民,才实施了修路这一计划。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有些想不通。 “美珠,娘知晓你有些难以接受此事。可是,这件事追根溯源与周先生和冬青也脱不了干系。” 我不愿深想这其中的渊源,低声问:“平翠儿……张家的人如今怎样?” 阿娘叹息着:“庆延虽是张家收养的孩子,却是如同亲子一般养着。前阵子他病得厉害,张家处处求医问药,好容易使他的身子恢复了一些,哪知……就这样去了。平翠儿……这孩子也是可怜人……” 我不禁想到了当日在县衙门前见到的平翠儿,那时的她,分明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对张庆延,她付出了自己的一生,为了心爱之人,她能做到舍弃一切。而她所做的一切,却只是为了讨得张庆延的欢心,讨得他的喜欢。 这种飞蛾扑火的执念,令我唏嘘不已。 念及此,我冷漠地问道:“对此,县老爷是如何处理的?” 阿娘想了想,才道:“在修路一事上,县老爷同意暂时停工,即便日后开工,也不会再征用白水乡的乡民。这是县老爷做出的让步,乡民即便多有怨言,可是这是官家之言,我们又能说什么?张家的事,县老爷送了钱财,时常去慰问。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又如何能……” 阿娘说着竟开始抹着眼泪。 其实,对张庆延,若非我与他之前的往事,阿娘也不至于不待见他。甚至是,阿娘是十分看好张庆延的为人的,十分喜爱他。 在醒来的那一刻,我的心中便做了一个决定。 即便被阿娘的情绪感染,我也强做镇定,微微笑着望着阿娘,轻声请求道:“娘,我想回去看看延哥哥。” 第53章 从来情深多不寿 我将自己的打算与周彦华说明后,他并未多加反对,想着要与我一道回去看看。 我因此去回白水乡有另一重打算,并不愿他随着一道回去,而且,听阿娘与福多的言语,如今的乡民对于周彦华并没有最初那般的尊敬和友好。 虽说些许乡民因张庆延一事怪罪于他,有些无理。但是,乡民既然有了这层认知,想要轻易说服他们也并非易事。 我并不想他因此而受到任何责难,因此,便劝说他留了下来。 因为此事,我能知晓他一直都很自责、内疚,甚至是与我相处时也不如最初那般自在,总是小心翼翼的。 我休养的这几日,他即便在家,也不见他在身前多待,似乎是在躲着我。 对他这样的态度,我心里即使疑惑,也没有多问。 既然做了决定,他这样的态度,也许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期间,倒是周炤来我床前来得勤便一些,多是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儿。 甚至是萧琬也带着周铭登门探望过两次。见到这两人,我虽已能心平气和地与之相处,心里却总似梗着一根刺一般,隐隐作痛。然而,这样的感觉在看到周彦华与其相处的画面后,一点点酝酿成酸楚。 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令我心酸得泪光凄然,却又无可奈何。 更何况,我本已做了决定,又何必再去过度在意这份心酸。 只要周彦华安好,便好。 养好精神后,我打点好一切,想到周洲前阵子的病才好没多久,如今天已转凉,而他的身子也有些虚弱,实在不易奔波劳累。而周洲不足半岁尚未断奶水,早在我昏睡期间,周彦华便在南街附近找了一名乳娘,如此我也走得放心一些。 将园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向巧兮交代一遍后,我又回屋整理着行装,也没注意到周彦华是何时进了屋子。 他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待我偏头看到他时,我狠狠地吃了一惊:“来了怎么不吭声?” 周彦华却是缓缓地道:“我让炤儿随你回去。” “不用麻烦炤儿了。”我摇了摇头,对着他笑道,“有娘和福多在呢,你不用担心。” 周彦华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上前两步,默默看了我一阵子,突地幽幽叹息一声:“美珠,你怪我么?” 我愕然不已地看向他,他悲凉一笑:“乡民并未错怪我。我明知修路一事会有不测,却还是鼓动乡民做了此事。不然,庆延也不会……” “周彦华。”我听他这低沉自责的语气,心口一阵发疼,忙出口打断了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命,怪不得谁。” 见他还要再说,我又道:“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怪你。我离开的这几日,你也不用顾忌着我的感受,与那对母子好好聚聚吧。听说两人将要回长安了,而周铭也始终是你的孩子。” 似乎是不曾料到我会说出这番通情达理的话来,周彦华的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甚至透露出一丝丝惶恐不安来。 在我整理好包裹后,他突然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急急地问了一句:“何时回来?” 我笑了笑:“该回来时便会回来了。” 轻轻挣开他的手掌,我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又替他抚平肩上的褶皱,不知为何眼角发酸、眼眶发热。我怕自己忍不住在他面前哭了出来,忙转身抓起行囊挎在肩头,急急地道:“娘和福多还等着我,我走了。” 我并不敢多做停留,也不敢多看周彦华一眼,说着话的时候,急急地从他身边走过。 没走几步远,周彦华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带至他面前,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深地凝视了许久,才用着低柔的声音说道:“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闻言,我的泪水已决堤而下,稀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嗯。” 此刻,我心中涌过诸多情绪,甚至一度想要放弃那个决定。 可是……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8 我不能。 我与周彦华皆是心思难明难舍难分之际,福多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外喊了一声:“姊,时候不早了!你收拾好了没有?” 我慌张地推开周彦华,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和眼眶,低垂着脑袋,嗡嗡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我也不等周彦华做出反应,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与福多并肩向前院走去。 门外,早已雇了车马、车夫等候在此,阿娘见我与福多上前,忙迎了上来。 我回身,看到出门相送的几人,心口骤暖,却是看到巧兮怀里的周洲时,我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周洲果真不知愁,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不断地向我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周彦华缓缓前来时,我佯装没看到,忙催促着阿娘和福多上了车,对着车夫轻声吩咐了一声,便扬鞭启程了。 福多几乎是被我推搡进车厢的,他才坐稳,便满是不解看着我:“姊,你躲周哥哥做什么?” 我的确是躲着周彦华。 然,就这样被福多明着戳破,我有些难堪,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言。福多似乎并不死心,还要再问,阿娘拉过他的胳膊对他使了使眼色。福多虽不解,却也只是嘀咕了两声便没再追究此事了。 我撩起车帘向后张望时,周彦华孤身一人立在家门前,看到我伸出头后,便对着我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我痴痴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视线里变小变模糊,终是伸出手臂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 心里明明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我后悔离开前,未能敞开心扉向他诉说。 而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将那些话说与他听。 一路上,我的心情有些抑郁,这车厢内的气氛也十分沉闷。偶尔,阿娘会说些宽慰我的话,我因心事重重,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几句,便又垂头不语。 见我这般模样,阿娘唯有无奈叹气,握住我的手,给予我无声的安慰。 午时,车马便到达了沧水镇山脚下。 翻过眼前的山,便是白水乡了。 眨眼不过数月,我却似离开了许久一般,竟有种离家多年重回故土的胆怯之意。 近乡情更怯。 白水乡民死后的栖息之所就在山里的一处松林里,张庆延正是被送到了此处。 阿爹当年被送进此处后,便没有再出来;如今,张庆延也被送了进来。 这世间,又有一个真心疼我呵护我的亲人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甚至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松林里,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墓碑。我远远便看见一名穿着孝服的女子跪在一处墓碑下烧着纸钱。烟雾缭绕中,她披散着头发,头顶缠着孝巾,悲悲戚戚的模样,看着令我十分心疼。 自那日在县衙前见过疯疯癫癫的平翠儿后,我心中就一直记挂着她如今的处境,此刻在这里见了,我突然不知如何面对她。 那日的场景清晰可见,无疑,她是恨我的。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始终都是恨我的。 察觉到有人的到来,平翠儿恍如未闻,似牵线木偶般,一下一下地将手篮中的纸钱投掷在面前的火堆里。 离得近,她嘴里喃喃念着的话语,我也能听得清。 她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低念叨着:“庆延哥哥,你在那边缺什么记得跟我说,我会跟你送过去。你若是觉得寂寞了,想有人陪着,我便去陪着你。庆延哥哥,我好想你,你想我么?前天我看大夫了,你要当爹了,你欢喜么?这是我与你的第二个孩子,我会生下来,带到你面前让你好好看看。庆延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呢?我想听你说说话……你为什么丢下我和孩子就走了呢?都怪我没用,没能跟你讨回公道……” 即便她曾经想要谋害尚未出世的周洲,此时此刻,我早已对她生不起一丁点儿的恨意,反而为此心疼不已。而听说她有了张庆延的孩子,我甚至有些欣喜。 至少,延哥哥还留有一个孩子在世上。 平翠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后,似乎才察觉到我的到来。见了我,她原本悲戚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随后便是满眼恨意,冷冰冰地瞅着我,恨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忽略她的恨意,低声道:“我来祭奠延哥哥。” 听言,平翠儿目光欲裂,似又有些疯癫状。她蓦地起身,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厉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来祭奠他?都是你,都是你们害死了他!要不是你的好丈夫劝乡亲修路,庆延哥哥也不会抛下我!是你们害死了他!” 我不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自顾自地燃上蜡烛,点燃纸钱。 平翠儿却似疯狂了般,睁着血红的眼恨恨地盯着我,在我慢慢燃着纸钱时,她突然弯腰拿起墓碑前燃着的一支白蜡烛,不由分说地拿起我的一只手,在我反应不及下,她便将烛火对准了我的手背。 我被突来的灼痛感吓得使劲抽了抽手,平翠儿却十分凶狠地将我的手腕捉住,直接将我的手往燃着纸钱的火堆里摁去。 “鱼美珠,痛不痛?” 我不曾料到她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举动,也不去管她说了什么,只是在手被摁进冒着火星子的火堆里时,我下意识地痛呼出声,眼眶里的泪水簌簌而下。 “平翠儿,你松手!” 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狠命地扒开了她,终得以摆脱她的桎梏,而她也累得气喘吁吁的。 我捧着被火烧伤的左手掌,忍着手心手背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慢慢抬头望向一旁的平翠儿。她正看着我笑哩。 她笑得得意而张狂,净是报复的快意。 “要怪就怪那所谓的周先生!他躲起来了,我见不到他,你却偏偏不怕死地要撞上来!”平翠儿笑得诡秘,声音却十分温柔,“鱼美珠,哪怕庆延哥哥会怪罪我如此对你,我也不后悔!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你!” 我不为所动,直视着她几近疯狂的脸,一字一句地道:“平翠儿,即便你作为延哥哥的妻子,也无权干涉我来此祭拜兄长!” “兄长?”平翠儿露出一抹古怪又冰冷的笑,“我险些儿忘了呢,这乡里许多人都不知晓庆延哥哥是你兄长呢。你说,这事若是捅了出去,你还有脸么?” 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隐隐察觉到不妙。 平翠儿已兀自得意地笑道:“你与庆延哥哥年少的那些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知晓你们是兄妹,你想想看,在此你还有立足之地么?” 我一时怔住了。 时至今日,我与张庆延的关系依旧不被乡民所知,除却亲人和张家人的守口如瓶,平翠儿也是顾及着张庆延才一直将这份秘密烂在心里。如今,张庆延不幸毙命,以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49 平翠儿对张庆延的痴心情意,她想必也会守口如瓶。 但是,因张庆延的离去,我明显感觉到平翠儿的神智偶尔也会不受控制,她疯癫的模样,我依旧记忆犹新。 若是她将张庆延的死牵扯到我身上,我并不敢保证,她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平翠儿,你要是敢将此事说出去,你就立马滚出张家!” 就在我惶惶不安时,一声厉喝令我瞬间醒了神。 前来的人正是张庆/黎夫妇,而那声厉喝正是何婉娘发出的。 这对夫妇慢慢上前来,何婉娘当下便对张庆/黎吩咐了一句:“你将她带回去吧。” 张庆/黎点点头,上前拉过平翠儿的胳膊,平翠儿却使劲挣扎着,哭喊着:“不!我不回去!我要陪着庆延哥哥!” 何婉娘自然不由她,上前狠命拽住她,痛心疾首地道:“平翠儿,你看看你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如今怀着庆延的骨肉,你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待着!” 平翠儿似被说到了心坎里,也不再挣扎,只是目光看向我时,又变得狠戾:“把这个女人也赶走!” 何婉娘并不搭理她,张庆/黎索性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了此地。 听着平翠儿渐渐远去的哭闹声,我突然挺同情她的。 然而,不等我多想,何婉娘的声音便在我身后响起。 “美珠,谢谢你来看望庆延。” 我回头看向她,她的目光真诚温和,没有一丝的责怪之意,我不禁心中十分感动。 “我替周先生向你们赔不是!”我慢慢伏首在地,郑重其事地道了歉。 何婉娘微愣,却是弯腰扶起了我,和善可亲地道:“说哪里话。这事怪不到周先生身上,是庆延这孩子命薄。你能来看他,相信他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 我不曾想到何婉娘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 若白水乡民也如她一般,周彦华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背上这莫须有的恶名。 “我们去林子外边坐着说说话吧。” 对于何婉娘这好意的邀请,我自然不会拒绝。 而且,关于张庆延生前的许多事,我无法从平翠儿那儿获得真实有效的信息,想必可以从何婉娘这儿得知。 而我最在意的还是张庆延是何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对此,何婉娘并未隐瞒。 她说:“当年公公婆婆找你说明真相后,庆延依旧被埋在鼓里,你不愿见他,他便时常一个人去那间茅草屋里,也正是在那段时日,他便染上了肺痨,公公婆婆便将他送到外面去救治了,在家里的时日也不多。后来,听说你许了人家,他便赶了回来……” 何婉娘叹了一口气,看我一眼,又道:“美珠,你知晓庆延为何会在周先生门下求学么?” 我隐隐猜到了缘由,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而何婉娘却笑了:“你该是想到了。这孩子见不到你,就想着通过周先生见见你。你与周先生是真心相爱,他也便死心了,却仍旧放不下。就在某天夜里,他出门回来后病便又发了,他甚至连求生的意志也弱了许多。公公婆婆知晓你是他的心结,为了让他放下,无奈之下,只好将你俩是兄妹的事实告知了他。哪知他得知后,竟愈发自责,病也愈发严重了。好在后来平翠儿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他,他也因此好转了。” “美珠,平翠儿这姑娘虽有些偏激,但她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庆延。她也是个可怜人,若是她对你有什么不敬的地方,看在庆延的面子上,你多担待担待。” 我万想不到何婉娘竟会为平翠儿说话。 她殷切地看着我,我也不忍心为难她,只得道:“你放心。” 何婉娘对我感激一笑:“你一直都是好的,只是命运太捉弄人,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我明白她所指。 毕竟,在我与张庆延之间,我早已知晓真相,为此饱受煎熬。 张家人对张庆延的维护,我从来没觉得反感过,自然不会去责怪他人。 我很庆幸,收养我与他的家人,都是好心肠的家人。 回了家,阿娘见到我手背上的烧痕,免不了一番询问,我搪塞过去后,阿娘便让福多采来草药替我敷上。 然,这烧痕并不浅,即便敷了多日的药,我的手背上也留下了一块伤疤,丑陋非常。 在娘家住了几日,我想到至今还未回那座我与周彦华的小院,寻了空子,便一个人回去看了看。 原本以为,许久未住人的院落该是落满了灰尘,院中的花木无人料理也该是枯萎凋零了。哪知我才进院门,院中的花木依旧焕发着生机,秋菊盎然,就连一汪池塘里的鱼虾也灵动活泼。 对此,我不禁十分好奇。 这院中难道还有人专门打理不成? 屋内的桌椅早已落了灰,唯独前院的一切如故。 “先生!” 这一声欢欣雀跃的叫唤令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知为何,陈秀梅的声音竟似刻入了我的灵魂深处,时隔再久,我依旧能辨得出来。 我不过今日才来此,她便奔着周彦华而来,其心可疑。 可惜,此次周彦华并未回来,她怕是要失望了。 不待我走出天井,陈秀梅的身影便蹿了进来,与我正面撞上了。 而她没见周彦华,眼中不由划过一丝落寞,转而低沉地问我:“先生没回来么?” 我笑道:“没有。你找他有事?” 陈秀梅偏头冷哼一声:“没事就不能找他么?” 继而,她又好奇地问道:“你一个人回来做什么?” 我并不想与她多说话,答非所问地道:“我回来好几日了。你若是想见他,便去县城找他吧,也顺便向他邀功。” 陈秀梅的脸蓦地一红,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会这么好心让我和先生见面么?还有,邀功,邀什么功?” 我不由好奇地问道:“前院的花不是你料理的?” 陈秀梅一脸茫然的模样已让我知晓自己猜测错了,却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会好心到照料周彦华的这些花木。 因没见到周彦华,陈秀梅怏怏不乐地离去后,我又在此逗留了片刻,正想要锁上院门离开,便听见身后有人唤着“师娘”。 我转身,看到一身朴素打扮的少年人向我跑来,脸上堆着兴奋开心的笑容。 到了我跟前,他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憨厚地笑道:“师娘,您才回来就要走了么?” 周彦华在此处的学生我并非全认识,这少年人我有些许印象,此时却完全想不起来。听他熟稔地与我打招呼,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回来看看。你来这里是……” 他立马答道:“先生总说我心思杂乱,离开前便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0 让我每日来此修剪花木,说是让我从中领悟道理。” 我不由得大惊:“这院子里的花木是你修剪的?” 他摸摸头,微微红了脸,笑得腼腆:“是。师娘觉得……行么?” 我看他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觉得好笑,便实话实说了:“很不错了!” 末了,我又问:“他让你做这些做什么?” “起初我也不明白,不过,如今我也明白了先生的良苦用心。”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澄澈,“师娘,不瞒您说,先生想着我若能借此机会摒弃杂念,就会接我去县城的书院里读书了。可是……” 他欲言又止,而后,才低低地道:“当初便是先生资助我在此求学,若是去了县城,少不得会让先生为我操心……” 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触动了我,而周彦华既然有话在先,定然是十分看好他。 我再细细打量他,发现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衣衫简陋,想必家中境况不佳。 打定主意,我和颜悦色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同意你去城里念书么?” 他显然是吃了一惊,脸上甚至有些许失落哀伤。而后,他才收敛神色,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叫徐简,家中就我一人。师娘不记得了么?那天大雨您去接先生,我……您……您借了伞给我……” 第54章 唯恐真情转头空 我细细思索了片刻,脑海里也大致有了些许印象,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想到周彦华竟如此放心让徐简来此打理前院的一切,我心里不由对他多留意了几分。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常常在此遇见他,如此往来,倒也熟稔了几分。 某日午间,我如往常一般前来,果真看到徐简正在前院打理着花木。因他在白水乡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这几日,我也会在午间送些饭食过来。起初他本还多有推辞,经我几番劝解,他倒也安心接受了这份馈赠与关怀。 而我,原本的初衷,也不过是因周彦华看好他的缘故,便也想着多多关照着他一些。 若知晓会因此引来非议,我也不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对他施以援手。 甚至是在未来的几年里,他的种种行为,一度令我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此时此地的他,仍旧是那个真诚朴实的少年,会因我一个善意的微笑而感激涕零,会在流言蜚语肆意散播之时,挺身而出力证我的清白。 我不知晓,流言从何而起,当传入我的耳中时,我与他面对的便是一群气势汹汹的乡民。 我从不曾想到,一向友好和睦的乡民,愤怒起来,是如此的咄咄逼人,阵势令人害怕。 那时,正逢徐简在前院花木架后的石桌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我送来的饭菜。我看着他如此容易满足和感动,心中不知为何会酸涩。 念及自己的身世,我发现我与他也一样是孤苦无依的人,可是,我却比他幸运,至少,我如今有关爱我的亲人。即便张庆延的离去成了我心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我依旧为自己这些年能享有那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关爱而感到幸运。 此时,看着孤苦无依的徐简,我心中一时涌过千般滋味,竟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师娘,你……你怎么了?” 徐简小心翼翼又满是关怀的话语令我瞬间回过了神,赶紧拢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没事,只是风沙迷了眼。” 徐简狐疑不已,却是神色深深地看着我,低低地问了一句:“师娘,我能冒昧问一句,先生为何没能随您一道回来么?” 我惊愣不已地盯着他,从他脸上只能看到真切的关怀,倒也收起了些许戒备的心理,只是笑着说道:“他忙着书院的事,自然是没空一道回来的。” 他显然仍不死心,我不想再提及此事,不待他说些什么,急急地开口催促道:“好了,别问他的事了!你快些吃,当心饭菜凉了!” 徐简顿时温柔一笑,面色微微发红,轻点了点头。 然,就是这个时候,我便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接着便有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在花木架的另一旁响起。 “哟,看来传言不假啊,咱们的周夫人还真是红杏出墙了,果真背着丈夫在外头与小情郎幽会呢!” 这样难以入耳的话,我不知怎么就被扣在我的头上,听言我心中甚是不喜。 我循声冷眼扫去,竟看到村中的两名颇有威信的长者也在这群男男女女之中,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而坐在我身旁的徐简显然也被这突然的阵势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等我俩起身说什么,先前那名出言讥讽的妇女又捂着嘴笑道:“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灶,那所谓的周先生闹得我们白水乡不得安宁,娶的妻子也是不知检点,真给咱们白水乡添丑!哦,不对,周夫人似乎不算是咱们白水乡的人吧,是被鱼家好心收养的弃儿呢!” “可不是!自那劳什子周先生来了咱们乡里,咱家的孩子也不愿下地了,整日里只知道抱着书本。可恨!”人群中又一中年男子气愤地抱怨着,“真不知读那些劳什子书本有什么用!最可恨的是,我家里的婆娘竟然还为此经常与我吵呢!” “谁说不是呢?这对夫妻都不是让人放心的,男的迷惑了乡里多少人,也不知背地里祸害了谁家的姑娘?女的也是个不检点的,看着挺乖巧温顺的小姑娘,哪知……”说这话的女人边说边叹着气。 人群里依旧是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话语愈发粗俗不堪。 我隐忍了许久,将要出言之际,却是徐简挺身站在我身前,直面那群乡民,高声喝道:“你们别血口喷人!先生和师娘都是大好人,你们之前不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么!” “哟,心疼你身后的情姊姊了?”先前的妇女再次出声,“徐简,我看你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看上了这般不知羞耻的有夫之妇呢?” 我看到身前徐简的身子蓦地一僵,竟是被噎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不明不白就遭遇了这顿羞辱,然,我也不想因此而连累无辜的徐简。 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里,我大概知晓了这群人的意图。不过就是因前段日子修路的变故而对周彦华有了偏见;然,我已猜到这背后定有人鼓动才会激得人情激愤。不然,凭借周彦华这些年在此地的行为,即便是他鼓动乡民修路而造就了惨剧,也断不会受到乡民的这般对待。 稳了稳心绪,我走出徐简的保护范围,直面那群乡民,微微笑着问道:“平翠儿许了你们多少好处?” 人群顿时静了,片刻之后,那带头的妇女便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怀疑你不守妇道,这才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1 带着乡里的长者来抓丑的,果真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我不禁感到好笑,目光投向那两名长者。其中一名似乎是被逼无奈,缓缓地道:“鱼二姑娘,我问你,你与徐简到底是什么关系?咱们乡里不至于古板严苛,可是这已婚女子在丈夫还健在的情况下,若与其他男子做出有悖人伦的事出来,是要接受处罚的。” 我冷笑:“清者自清。你们如此污蔑人,可有依据?” 带头的妇女嗤笑一声:“孤男寡女日日在此幽会,这不是最好的证据么?” “我与师娘清清白白,你们分明是污蔑!”徐简再次站了出来,整张脸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红彤彤的,他正义凛然地说,“先生在时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哪家有难处,先生没少资助过,如今倒都成了白眼狼了?告诉你们,即便先生不在,我也不允许你们欺负师娘!” “哟哟哟,大伙儿瞧瞧,咱们的徐小英雄急了!”带头妇女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也知晓她是你师娘,还敢背地里勾搭你先生的媳妇,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今儿可真是……” 我冷眼扫过去,令那妇女缩了缩脖子,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你们的目标是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牵连无关的人。” 我此话一出,那长者便道:“那便请你随我们去往月老祠反省几日吧。” 我心里抵触这样的安排,但因不想再如此闹下去真的牵累了徐简,也便点头应下了。徐简急得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向他投去安心的眼神,淡淡地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他却依旧死死抓着我的衣袖不放手。而他这样的行为愈发会引起乡民的怀疑,我便冷下脸盯着他,他触到我不喜的目光,怔怔地松了手。 我感觉此行是我最难堪的一次,面对路上乡民的指指点点,我才知,原来我与徐简之间的会面竟在半日之间被传得沸沸扬扬。 内心即便愤怒、委屈、不甘,我也不想让这些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女子的贞洁妇德一旦不保,也便是如我一般的下场。我自知自己与徐简之间清清白白,但是,既然这是有心人借题发挥,我也只得暂时忍下这口不平之气。 此时,我倒十分庆幸阿娘与福多今日去了花表姨家,没遭遇这样的糟心事。 然而,我却偏偏忘了,白水乡里,阿姊也是最关爱我的人之一。 “小鱼儿!” 在前往月老祠的路上,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忙停住脚步回身看去。 我看见阿姊正奋力地拨开围绕在我周围的乡民,不管不顾地来到我跟前便将我抱住了。 阿姊身为佟家妇,乡民对佟家的尊敬是发自骨子里的,而佟家的低调与神秘也是乡民不敢胡乱评说佟家人的原因。 此时,即便有人因阿姊的到来颇有微词,却也没人上前阻拦。 “小鱼儿,我都听说了。姊姊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背叛周先生的事来,你也不会这样认输,可是,你怎么就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们走呢?” 此时,因阿姊这份信任与关怀,我感念万分,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笑着说:“大姊,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 阿姊松开我的肩,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我也不多加解释,为了让她安心,我只得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我知晓分寸的。就是……娘和福多回来后定会得知此事,就麻烦姊姊多安抚安抚了。” 阿姊眼中盈然欲滴,抚了抚我的脸颊,柔声叮嘱道:“到时候,你不承认就是了。这乡里的长者虽有决定此事的权威,却也不能严刑逼供捏造事实吧。” 在阿姊柔声细语的话语里,我感到如今受的责难也不过如此。 只要亲人信任着我,只要亲人好好地,不管事实如何,不管受再多的委屈,又能怎样? 被带到月老祠前,我的目光在那棵姻缘树下流连忘返,脑海里一时闪过诸多画面。 那些或甜蜜或痛苦的回忆,一一在我眼前浮现,令我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 离了这些日子,也不知他过得怎样?而他,是否也会如我这般思念着我? 该是不会吧。 没有我在身边,有那对母子陪伴着,他也不用会因我的感受而难受了。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处在两难的境地了。 从得知张庆延遭遇不幸的消息后,我心里一直有道声音提醒着我:放手吧!成全吧! 我有自己的归宿,他有自己的牵念,又何必为难彼此呢? 那两名长者将我带往祠堂内,锁了祠堂的门,当着月老的雕塑审问了我。 我的坦白令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你当真……与徐简……” 我冷然地道:“这一切与他无关。是我动机不纯主动接近他,想要因此获得他的青睐,他不知我的意图,因敬我是他的师娘,处处敬着我,并未有不轨的言行。” “你这是有意为他开脱。” 我微微笑道:“我既然能为他开脱,两位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心意么?的确是我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不守妇道在先,与徐简无关,与周先生也无关。” 两名长者虽仍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仍旧是将我所说的誊写在纸上,最后让我按了手印。 按下手印,我问道:“此次放出消息的是谁?” 两人皆是缄口不语,只是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见状,我也不再多言。 其中一名长者道:“你在此反省三日。三日后,若态度良好,我们可酌情处理此事。” 我道:“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三日后,该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我无怨无悔!” 听了我的话,一人多有无奈,一人却已有几分气愤,相继离去,独留我一人在此反省。 傍晚时分,有人从门外送来晚饭后便再度从外边锁上了祠堂的门。 密不透风的祠堂内,我感觉有些胸闷气短,在昏暗中看到高大的月老塑像,莫名觉得亲切,甚至一度觉得这位白发须须的慈善老人与阿爹有几分相似。 我的思绪一时飘出很远,深陷那久远的无忧时光里无法自拔,我隐约想起了与张庆延相依相随的那段时光。 不及深想,我仿佛看见了充斥着恶鬼修罗的地狱,他们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将我拉入地狱。刻骨的疼痛侵入五脏六腑,我渐渐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也渐渐微弱了下来。 世界瞬间陷入了沉寂。 原来,死亡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得可怕。 听说,人死后灵魂会出窍。可是,为何我依旧感觉周身被束缚得厉害,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能感觉到一阵阵刺痛。 费力睁眼去看,头顶是熟悉又陌生的青纱帐,屋内烛火通明,显然是深夜时分。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2 而床边的女子正从我头顶拔下了数根银针。 见我醒来,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你可算是醒了!” 我的头脑仍旧有些混沌不清,盯着虚空一点思索了许久,才动了动酸软无力的脖子,吃力地道:“赫连……雪莹……” 赫连雪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看来你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月老祠的,怎么会回到了县城? 我挣扎着要坐起身,无奈浑身酸疼无力,再看去,我竟发现□□在外的手臂上布满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烧痕,丑陋难看。 就在我满目震惊地撸起衣袖举起手臂来回地看时,赫连雪莹已坐在床边,神色深深地看着我笑道:“想知道缘由么?” 她并不等我回答,倾身扯过我的一条胳膊,疼得我呲牙皱眉。 “这些伤……是你自己用烛火烧的。”赫连雪莹古怪一笑,继续说道,“鱼美珠,烨哥哥到底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这般折磨他?你出事后,他竟想着与你共赴黄泉!你是死是活我本不关心,可是,你若是死了,烨哥哥……烨哥哥他……” 说到最后,她的泪水如开闸的洪水汹涌不止,竟就抱着我的那只手臂痛哭起来。 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听着她这般声嘶力竭的哭声,喉间一痛,涩涩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有病?” 赫连雪莹蓦地止住了哭声,抬起泪水盈盈的脸看着我,眼中竟盛满悲伤与怜悯。 这样的目光,我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却又依稀记得自己也曾被这样的目光包裹过。 那是仁心仁德的大夫看待病人的眼神,是对病人所遭遇的不幸表示的同情与惋惜。 这一刻,我已意识到自己的病并不简单。 我并非只有“梦行症”的症状,而是较之更严重的病。 而自听闻张庆延的死讯后,在这一诱因下,这种潜在深处的心病左右着我的一切思绪和行为。那段时日,我看似与常人无异,其中究竟如何,我却是一清二楚。 我的确因张庆延的死,有了消极厌世的情绪。哪怕在人前掩饰得再好,我却骗不了自己。 这一切的根源,无疑是因为那场始料未及的可怕真相。 我已记不清那段时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家人又是如何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的。 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也抹不去的罪孽。 而周彦华何其无辜,却偏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遭了这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罪孽。 那时,我便下定决心:哪怕是违背一切,我也不会再牵累他。 本以为与徐简之间的流言是我最好的时机,却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再次伤害了他。 “他睡下了么?” 我突如其来的问话,令赫连雪莹不明所以。 我再次问道:“周彦华……睡下了么?” 微微怔了片刻,赫连雪莹才面无表情地道:“你不醒来,他怎能安睡?只是在我施针时,旁人在旁,我无法集中精神,所以,我便支开了所有的人,自然也包括烨哥哥。” 我听她语气多有不忿,也没太在意,只是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赫连雪莹瘪瘪嘴:“两日。若是三日之内仍不能醒来,你也就醒不过来了。” 在烛火的映照下,她疲倦的侧脸柔美动人,曾经盛气凌人的气势敛去,竟也有些一股令人安心的气质。这也许便是她身为大夫给我的感受吧。 “谢谢你!” 我知晓自己能醒来,她功不可没,因此,我的一声感谢已抛下了之前所有的成见。 赫连雪莹却是冷嗤一声,突然从医药箱里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到我手里:“你身体亏损得厉害,才醒来不久,不宜进补。这是我自行研制的精血丸,养精补血,先服下吧。” 我依言而行;而赫连雪莹见我吞下药丸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如今的我感觉浑身酸疼,想要下床活动活动,无奈身子太虚弱,也只得放弃了。 醒来许久,听了赫连雪莹简洁明了的话语,我依旧是一头雾水。 然,此时我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闭目养神的间隙,我听闻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微微打开眼睑,顿时惊得坐直了身躯,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 自离开后,短短不足半月,却似过了数载光阴,再次见到心底深处时时牵挂挂念的人时,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看见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每一步都似踏在了我的心上,猛烈地敲打着我的心脏。 此刻,万籁无声,即便彼此并无任何言语,眼中却烙上了对方的模样,不忍移开眼。 他缓缓地靠近床头坐下,深沉无波的眼眸深处流光暗涌,让我置身其中找不到方向。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我,无悲无喜。 我开始感觉慌乱无措,声若蚊蝇地嗫嚅着:“周彦华……” 鼻尖突然盈满他的气息,熟悉得令我热泪盈眶,又羞愧不已。 周彦华似乎想要将我的身躯融进他的身体里般,紧紧地抱着我,连身子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原来,他并不平静。 有泪水滑进我的脖颈,耳边破碎压抑的哭声令我心碎又自责。 我缓缓地抬手抚上他深埋在我肩头的头,细细地说了一句:“周彦华,对不住。” 周彦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许久才缓缓地从我肩头抬起头,慢慢松开了双臂,晶莹透彻的双眸里盛满柔情。 面对这样的他,我愈发愧对他的情,正要开口再次道歉,他已缓缓靠近,轻吻我的嘴唇,嗓音低沉温柔:“不要道歉。” 我睁大眼近看他的容颜,终是道出了一句千回百转的话:“你总是这样好,我愧对你的好。” 周彦华眸光深深地盯着我,低声道:“日后,不许再做傻事。我会心疼。” 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牵住我的双手,怜惜万分地抚摸着我手臂上的烧痕,后又放到唇边亲了亲。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手臂,他又抬头望着我,轻声问着:“疼么?” 也许,曾经是很疼的。但是,经他这般爱抚,我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于是,我对着他摇了摇头:“不疼。” 继而,我又问道:“很丑,是不是?” 周彦华愣了愣,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嗯,很丑。” 我目光微凝,眉头微蹙,又听他道:“我不嫌弃。” 我知晓他说的是真心话,即便内心依旧十分在意这丑陋的疤痕,但是,这是出自我自己之手,我又能怪得了谁。 周彦华依旧深情眷恋地注视着我,突然哀求道:“美珠,别让我再次面临失去你的痛苦,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3 好么?” 我点头,坚定不移地答道:“我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你……” “我不会。”周彦华却是急急地开了口,脸上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容,“我不会舍得离开你。” 第55章 将心比心心相依 我出事之后,自然连累得家人害怕担心不已,阿娘抱着我哭了许久,甚至决心留下来好好照看着我。周彦华自然是极其赞成。 而因我的缘故,阿姊也担心受怕地在我床边守了两日,在我休养的时日里,也几乎是寸步不离,与我话着幼时的趣事。 而这些人也颇有默契地,没有谁在我面前提到有关张庆延的任何字眼。 赫连雪莹即便不满周彦华对待我的纵容与宠溺,却依旧看在了周彦华的面子上,兢兢业业地对我进行心理疏导。 在得知我心理方面存在的抑郁焦急情绪,我从未料到这样负面的情绪积压到一定程度,触碰到张庆延的死,竟让我有了轻生的意识。而在这股意识的支配下,我甚至没有想过回头。 如今,意识到家人的关怀与在意,我懊恼自己当初的行为。 赫连雪莹并未隐瞒我的病情,当着周彦华的面,与我详细解说了这令我匪夷所思的病例。 她说,心病无药可医,只能靠自己。 自然,她也对周彦华说了,要多多地开解我,舒缓我的抑郁。 原本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后,我下意识地想着躲着所有人,却是周彦华耐心温柔地开解了我一夜,又有亲人朋友的关怀,我才遵从了赫连雪莹的医嘱。 在这诸多的关怀爱护下,配合着药物的治疗,我的身心也渐渐好转。 在确认我无恙后,阿姊才放心地离开;而因阿娘打算留下照顾我一阵子的决定,福多也只得同阿姊一道回去处理家中的事务。 这段时日,周彦华已向学院告了多日的假,而他犹自不放心我,我只得劝说他早日回学院。 我知晓,即便有赫连平的关系,他这样动辄告假终归是不妥的。 周彦华倒是没有多坚持,考虑到阿娘在此,也便放心了许多。只是叮嘱我,这段日子别出门。我虽狐疑他如此坚定的态度,却也没有多加怀疑,只当他是关心我的身子呢。 而他一向对自己的学生认真负责,学院给他安排的课程即便不算多,若非有事,他始终是坚持到散学才归来。这几日,却是因为担忧着家里的我,他常常是在忙完学院的事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家里,竟然连他敬重的舅舅也冷落了。 对此,许元没少当着我俩的面用酸酸的语气奚落,周彦华倒是无所谓,却是令我十分难为情。 看得出,许元虽算不上不待见我,对我的态度却是忽冷忽热。而他对我热心的时候,也多是因周洲的缘故。 显然,他是十分喜爱孩子的。 这一日,在院中闲聊时,阿娘端来自制的小点心,许元赞不绝口,倒是令阿娘有些招架不住,只得不停地客气回话。 因白日里很少见到周炤,我不知这段时日她怎么突然就忙碌起来。好容易逮着这么个融洽的时机,便礼貌地问着许元:“舅舅,您知晓炤儿这段日子早出晚归地在忙些什么么?” 许元却是嗤笑道:“这丫头脸皮薄,被我说教了几句,便去学院那边揽了一门活。” 这事却是没人与我提起,当下不由好奇地问道:“什么活?” 许元拈了一块糕点,笑道:“烨儿与她,一文一武,你说她能在学院做什么?无非是教那帮学生几招花拳绣腿。” 阿娘在一旁听了,却是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这姑娘家总是舞刀弄枪的到底不太好,刀剑无眼,难免会受伤。” 许元却是莫测一笑:“这丫头怕是忘了当初为何要学武了。” 许元显然是不想多说过去之事,我即便好奇,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再问出什么令人不喜的话来。 彼此又闲聊了一会儿,睡在摇车里的周洲突然哼哼唧唧了几声,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甚是可爱。 许元凑近看了看,突然对我说道:“甥媳妇何时能给舅舅生个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呀?” 我一时怔住了。 这人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而我,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一出生便去世的女儿。 我微微露出的异样,许元很快便察觉到了,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晃过神,忙笑着摇了摇头,僵硬地回了一个羞涩的笑容:“这种事,总是要随缘的。” 阿娘是知晓我的心思,为缓解这尴尬的场景,忙道:“美珠的脸皮一向薄嫩。往常我与她提起此事,她还跟我急呢!” 许元恍然大悟地大笑一声:“那就是我这个老不羞的说错话了。” 我尴尬地笑笑:“舅舅说哪里话。” 许元却是凑近我跟前,冲我笑道:“对你,烨儿那小子宝贝着呢。若是知晓在家我这个老不羞欺负了你,他会把我赶到大街上去的。” “哎呀,舅舅!”我知晓许元偶尔会有些老不正经地爱与我们这些后辈打趣几句,却依旧是被他的这番话闹得面色涨红。 最后,我干脆抱起周洲,红着脸回了屋里。 因我的身子近来亏损的厉害,奶水并不充足,在周洲饿了后,我便将他交到乳娘手中了,也便让巧兮和乳娘暂且照看照看。 赫连雪莹说过,让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在园子里多转转也是好的。 一个人转到南院的那片荷塘前,虽说已入秋,然这水面上已然绽放着片片生机,几株蓝色水莲花随着水波左右摇摆,恍若安静的睡美人。 伫立在石桥上看着水下的风景,看着花叶下时而浮出水面的锦鲤,我顿觉心情格外舒畅。隐约有几声舒缓的曲声穿透密密竹林飘进耳里,我循声望去,曲声的来源正是屈小姐所住的那座小院。 我慢慢移动了几步,却又不敢就这样贸然前往打搅。 这曲音似仙乐,纯净得不染杂质,令我这颗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心灵得到了最温柔的抚慰。 我不懂音乐,却偏偏被这若隐若现的曲音勾了魂。 我一时听得入了神,浑然不觉身后何时多了一个人。直到一双臂膀从身后将我圈进怀里,我才慢慢回过了神,偏头轻唤了一声:“周彦华……” 而此时,那抚慰我心灵的曲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周彦华将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脱口而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周彦华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柔情:“午后没什么事,想你,便回来了。” 我瞬间红了脸,低着头嘟哝着:“家里有这些人在,娘也在,你不用担心我会出事。” 周彦华却道:“担心你是一回事。而我是真的……想你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4 时时在我眼前,想就一直这样抱着你。” 我内心感动得不知以何言语回应他,只能转过身将头埋进他怀里,终是无可抑制地抽噎了起来。周彦华却是有些慌神,轻拍了拍我的背,急急地问道:“怎么突然哭了?” 闻言,我却是有些气恼。 虽然他对我的情绪一向拿捏得准确,有时却又表现得如同愣头青一般,令人又气又恼,哭笑不得。 我埋头擦了擦泪,抬起脸,扯出一抹明媚的笑,啐道:“真是呆子!” 说着,我也不等周彦华做出反应,推开他的手臂便跑下了桥,径直朝南院的那边竹林跑去。 竹林很大,我无意于打扰屈小姐,只是觉得此处的环境清幽,便想在此转转。 身后,周彦华很快便追了上来,自然而然地牵过我的手,靠近几分,笑着道:“骂了我就想逃?” 我红着脸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他松开后,却突然揽过我的腰身,手臂一收,便将我抱了起来。我的双脚突然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扑到他身上,双臂更是本能抱住了他的脖子。待平衡了身子,我低头看他,轻轻捶打着他的肩头,娇嗔道:“快放我下来!” 周彦华反而在我腰上轻轻挠了挠,我经受不住,忍着笑意微恼微怒瞪了他一眼。 低头正要再次请求他放我下来,他却突然抬头吻住了我,我喉间的话硬生生被逼回到了肚里,双手也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双肩,渐渐迷失在了他这个突然又温柔的吻里。 被他温柔如水的目光凝视着,我面上依旧带着娇羞的红晕,想起方才的亲近,更是难为情,嗡嗡问道:“看什么呢?” 周彦华的目光里染上浓浓的疼惜:“你清减了许多,抱着硌手。” 我嘟了嘟嘴,故作不满地道:“那你还抱着!” 周彦华却是认真至极地说道:“哪怕你只剩下一堆白骨,我尚有一口气,也想一直抱着你不放手。” 我轻拧了拧他肩头:“咒我呢!” 周彦华宠溺笑道:“我的美珠又回来了!” 说着话,他便将头埋进我的胸口。我慌张地四下里看了看,再次请求道:“周彦华,你放下我好不好?你这样抱了许久不累么?” 他依旧深埋着头,语气满足而愉悦:“再累也要抱着。我怕稍不留神,你又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 我急得面皮发红:“那你不要在这里抱着,我们回家……” 我话音未落,周彦华便放下我,转而牵住我的手,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没人会发现。” 没人?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仿佛我与他是偷情的两个人般。 然,我还来不及阻止,周彦华就已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穿过一道小院墙。 这是前院的一座偏院,罕有人至,竟是周彦华的秘密之地! 我万万没想到此处竟藏着另一番天地。 在屋后不显眼的墙角处,落满青苔的石阶下竟暗藏着一条曲折小径,只容一人行走。小径两旁的青草上点缀着各色小花,偶尔有蝴蝶翩跹起舞。 走过这条曲折小径,眼前竟出现了一座小山丘。 住进这座园子也有段时日了,我竟未曾留意到此处竟藏有一座小山丘。细细想来,那条通往此处的小径似才砌出来一般,就连两旁的花草也是才露头的模样。 我望了望身旁的周彦华,终是忍不住问道:“周彦华,方才走过的路不会是你搬进来之后的杰作吧?” 周彦华倒是丝毫没隐瞒,牵引着我一边向着小山丘爬去,一边解释着:“其实,山丘周围的地算是子舒的地盘,那条路也是子舒的主意。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才做得隐蔽一些。” 自当日在县衙门前见过赫连平后,我至今都还未见过他。而张庆延的死,我不怪周彦华与赖冬青,内心却多少有些责怪于他的。 毕竟,若非他对地形的勘探有误,也不至于酿成悲剧。 从周彦华嘴里听到有关赫连平的事迹,我眼中稍纵即逝的一丝抵触也没能逃过周彦华的眼睛。他紧了紧我的手,将我往他身边拉了拉,低声乞求道:“美珠,别去怪子舒,好么?他也未曾料到会……” “我怎敢去怪罪县老爷?”我轻哂,抬头看着周彦华,眯着眼笑道,“你带我来此,是县老爷要见我?” 周彦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虽然对他这般自作主张的安排有些不喜,但是,细细思索一番,我知晓他是一片好心,也没有与他为难,只是对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便去吧。” 一直以来,我都是生活在周彦华的庇护下,他会替我安排好一切。该见谁不该见谁,他总会事先安排得妥妥帖帖,令我倍感温馨。 然,我此时才猛然发现:他认为对我好的,我心里并非能欣然接受。 无论是与那对母子的会面,还是当下与赫连平的相见,他心里有着自己的思量和私心,以至于不能完全照顾到我的感受。 只是经历了诸多事情,我反而能更多地理解他心中的情义,倒也收敛了自己的小性子。 如此将心比心,我才发现,他心中该是有诸多无奈。而我,却总不能做到真正的体谅,反而在他的宠溺与纵容下,愈发不知收敛自己的脾气。 途中,我思索了许多,整个人有些沉默,周彦华却是也没与我交谈,却又总是满脸复杂地盯着我不住地看。 在到达小山丘上的一座亭台时,我远远便看见了一身素衣的赫连平负手站立在亭外,正眺望着远方。 这座山丘不算太高太陡,而这亭台正是建在了山丘的最高处,四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此处无疑是一处最好的观景台。 而此时此地的赫连平一身素雅,站在山崖边举目远眺的深思模样,俨然有些飘飘欲仙的出尘气质。 听闻动静,他微微侧头,便看到了我与周彦华并肩而来,脸上顿时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没有了昔日的痞气,反而透露出一丝沉稳之气。 他先是对着周彦华感激地点头微笑,便缓缓上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嫂子肯赏脸前来!” 我哪里当得起他这位官老爷的礼,忙向后退了几步,惶恐不安地道:“县老爷如此纡尊降贵,岂不是折煞人!” 赫连平复杂地看着我,眼中混杂着诸多情绪,动了动嘴唇,却只是唤了一声:“嫂子……” “这儿风大,进亭子里说话吧。”适时地,周彦华从袖中握住我的手,出声提醒了一句。 如此,倒也缓解了这令我尴尬不安的场景。 即便周彦华与赫连平如何交好,一直以来,因为赫连平如今的身份,我也无法与之像普通朋友那般相处,始终顾忌着他的身份。 赫连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5 平早已在此备好了茶具,炉子里的炭火正烧得旺,片刻,我便闻到了清幽的茶香,而这茶香里似乎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意,沁人心脾,仿佛雨后松林里的阵阵清爽之意。 除却大山里喝过的粗茶,我并不懂茶,却是这些年与周彦华相处久了,对于茶的讲究与趣味终究还是接触了一些。此刻,赫连平看似简单的手法,却能煮出令我也领略到一点奥妙的茶水,不得不令我对他又多了一丝好感。 从茶香里,我仿佛领略到了山林间的清新自然,无端勾起了记忆深处那段平和无忧的年少时光。 原来,这便是周彦华昔日与我所说的妙处。 时至今日,我才从赫连平这道简单的茶艺下真正领会到其中的妙趣。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茶?” 闻言,周彦华不解地扭头看了看我,赫连平却是从茶炉上微微抬起头,笑着答道:“其实算不上是茶。我起早上山摘得沾了露水的松花,取山泉水浸泡了一上午,松花的香气也便锁在泉水里了,经过过滤,如今煮出来的泉水,不仅带有松花的香气,也有着山泉的清冽。” 竟不是茶! 不等我想通,赫连平便舀出一杯茶送到我面前,浅笑道:“其实,我不爱喝茶。但是,经过浸泡过滤后的山泉水,煮出来的味道甘甜可口,这份清爽香甜,更令人愉悦。嫂子尝尝?” 我端起温热的泉水,轻抿了一口,的确就如同赫连平所说一般。一股暖流入体,身体感受到泉水的热意的同时,精神也变得清爽了许多。 我接连细细品了几口,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好喝!” 赫连平高兴地道:“我猜嫂子也爱这清爽甘甜的味道,看来是猜对了!” 听言,我才恍然醒悟,他竟是按照着我的口味起早就开始忙碌着,而他这般做的缘由无非是因张庆延的死对我心怀愧疚,想要以此求得我的原谅。 他的诚心诚意,我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望着他诚挚的双眼,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我才垂下头,低声道:“赫连平,谢谢!”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才是。”赫连平再次替我续上这奇特的茶水,向我举了举杯,“以茶代酒,这杯我敬嫂子!” 我与他之间因张庆延行形成的隔阂,似乎就在这袅袅茶香里消失了。 待我喝下他敬过来的茶,他又坚定有力地道:“日后嫂子有何吩咐,我定会照办!” 对于他这样的承诺,我不敢受,正要开口劝劝,却是一旁的周彦华突然咳嗽了两声,语气十分冷淡地冲赫连平说着:“子舒,你的目的已达到了,该回去了。” 赫连平感觉十分不解:“阿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才讨得嫂子的欢心,你……” 周彦华却是冷着脸道:“回去把该办的事办妥了,才是最大的诚意。” 听言,赫连平原来欲发作的火气却是平息了下来,竟然对着周彦华笑了笑,而后又对我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啊,嫂子,阿烨赶我走了。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他日再登门拜访!” 原本对周彦华突然催促赫连平离开有些奇怪,至于他所要处理的事我也没兴趣追究,却是不明白周彦华既然请我来此是想着能消除我俩之间的隔阂,怎么到头来,周彦华竟冷着脸赶人走呢? 不待我问话,赫连平已在周彦华不善的目光下快速离去了! 赫连平走出一段距离,又定住步伐回身对着亭子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阿烨,事成之后,这笔账我会再找你算!小气鬼!” 周彦华却只是微笑以应;而赫连平也不再逗留,不甘心地骂骂咧咧着离去了。 由此看来,赫连平并非心甘情愿离去的。 再看周彦华此时一副清闲自得的模样,我压根想不通这两人之间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怎么就把他赶走了?” 面对我的疑问,周彦华举杯喝下一口茶,却是问道:“这茶,很合你意?” 我听出他话里有些凉意,却猜不透,索性实话实说:“比起你的那些复杂道理,我觉得赫连平的这般做法更贴近自然之道。” 周彦华听后眉峰慢慢蹙起,似在沉思,又似在生气。 生气? 意识到一点,我恍然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他是因我方才与赫连平相谈甚欢,忽略了他的存在而生气? 曾经他因为我对张庆延那段模糊不清的记忆和牵念而心有不喜,如今竟会因我与赫连平稍微交好就吃味么? 我始终有些难以置信。 “周彦华……”察觉到他许是在生气,我唤他时也有些底气不足。 周彦华却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我突然感到有些无奈,握住他正举杯的手腕,拿下他手中的杯子,仰着脸看着他阴郁的脸庞,讨好地说道:“不生气了,好不好?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白开水。当然,你煮的茶是最有味道的。” 周彦华微微勾了勾唇角,却依旧是一副冷淡模样:“以后离子舒远一点。” 他这副模样十分少见,也颇有趣,我想着再逗逗他,便故作不解地皱眉道:“你带我来此,不就是想要我与他日后能好好相处么?哪知你就将他赶走了。” 周彦华的神色蓦地一紧,压低声音道:“他太碍眼!” 第56章 岁月静好常无忧 我甚少见到周彦华吃味儿的模样,眼下因他满身的醋味,我只觉心情舒畅。 而周彦华见我对他的叮嘱毫无表态,反而悠然自在地品着茶,当即便冷着脸夺过我手中的杯盏,顺势又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往他身边拉了拉。 “怎么不说话?” 我睨他一眼,见他眉宇间的落寞之色,心有不忍,顺势依在他肩头,闭着眼,轻声说道:“我喜欢听你说话。” 山顶清风阵阵,有些凉意,我不禁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一些。发丝吹散在面上,周彦华替我轻轻抚顺,微热的手掌轻抚我的面颊,令我的整颗心也平静了许多。 我双目半眯,微微仰头看着他,他执起我的一只手放在他嘴边轻轻碰了碰,继而柔声问道:“冷么?” 我缩了缩脖子,嘟哝着:“冷。” 周彦华伸臂将我往他怀里揽了揽,心疼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先回去?” 我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亭子外的山崖:“我想过去看看。” 周彦华面有挣扎,却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最终只得点头。 山顶有稀稀拉拉的日光倾洒,周彦华牵着我的手将我引到日光下坐下,我哪里肯乖乖入座。起身跑到山崖边,周彦华惊得急忙拉住我的手臂,提醒道:“当心些!” 虽说这座山丘不算陡峭高耸,然,这山顶的山崖处的地形也不甚平坦。我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6 好容易手脚并用地爬上山顶最高的石块上,直起身子眺望远方,只觉胸中豪情顿生。 我虽自小生长在白水峰下,却从未站在高处将山下的风光一览无余。白水峰山峰崎岖重叠,大树参天,白水乡隐于大山脚下,若非登上山峰顶端,在山中却不过窥得片瓦。 此时此地,城镇的屋宇楼台错落有序地呈现在眼前,虽离得远,依旧能看到街道上流动的人群,那份热闹喧嚣之声似乎也能随风到达此处。 这一刻,我才发现,县城也没什么不好。 这里热闹,也清静。 阳光打在身上,暖意非常,我不禁闭上双眸,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温暖宁静。 我眷恋有周彦华陪伴的静谧时刻,即便午后的阳光不再那么温暖,山风也有些凉意,我却依旧舍不得离开。 若非我接连几个喷嚏,周彦华也不会强硬得带我下山;而此时,即便我好话说尽,他的态度依旧强硬。 对此,我只得妥协。 将亭子里的茶具收拾妥当后,我二话不说趴在了周彦华的背上,颇有些无理地道:“你背我下山。” 周彦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侧过身子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尖,无奈地摇头笑道:“你呀……心眼倒是挺多。” 我不欲与他理论,迫不及待地攀上了他的背,待他站稳后,我凑近他耳边,笑嘻嘻地问道:“重不重?” “不重。”周彦华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段日子多补补,把肉补回来。” 我一听,嘟着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胖了多难看。” 周彦华却是严肃地道:“美珠,你不是孩子了,别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我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懵了,一时沉默不语地趴在他肩头,无意中又看到露出衣袖外的半截臂膀上的伤痕,心里一沉。 赫连雪莹说过,只要坚持涂抹膏药,我手臂上的烧痕也有消除的可能。 她给了我希望,我也便在这微弱的希望之光里自我安慰着。 爱美之心,人皆有心。周彦华亦是如此。 经此一遭,我对他怀有深切的爱意和深沉的愧疚,只想拿最好的自己去配他,即便我始终配不上他,也想要尽心尽力地去对他好。 可是,身心皆有瑕疵的我,又如何去配他? 我的沉默不语引来周彦华担忧的轻问:“美珠,怎么了?” 我忙回应道:“没事,在想你。” 闻言,周彦华却是轻笑道:“想我的什么?” 听他如此追问,我没好气地道:“想你是个傻子!” 周彦华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说,脚下突然一个不稳,身体径直向前倾去。 这是段下坡路,他突然向前栽倒,在他背后的我不由得大惊失色地大叫一声,就感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向地下栽倒,身子受此重力,猛地栽到周彦华的身上又滑落到一旁,仰躺在草地上。 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想到周彦华经我方才那一压,也不知是否无恙,忙撑起身子坐起,爬到一旁想要扶起周彦华。 近前看他深锁着眉头趴在地上,一手紧紧按着腰侧,我才伸手要扶起他,他忙道:“美珠,别慌!等我缓一缓。” 看他疼得面色发白,我焦急不安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 周彦华慢慢侧过身子,皱着眉头:“像是右侧腰背处。” 我内心十分自责。若不是我小女儿性子地让他背我下山,他也不会遭这份罪。 我看他的手一直按着右侧腰部,轻轻用手碰了碰,他似乎是疼得缩了缩身子。 “我背你回去。” 周彦华却是笑道:“你哪里背得动?等我缓缓,没事。” 我紧咬着嘴唇自责不已地垂着脑袋,周彦华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哄着:“别怪自己,是我自己没注意脚下,还害得你也摔了一跤,没摔坏吧?” 我掀起眼皮打量着他,心里又痛又暖,便忍住泪水道:“你还真是傻瓜!” 周彦华却是笑得开心:“你扶我起来吧,先回去。” 我不敢耽误,费了许多力才扶起他。而他,果真伤到了腰背处的筋骨,走路走得艰难,我索性拉过他的一条胳膊绕过我的肩头,扶着他一步步地下了山。 好容易回了园子里,才进后院便遇上了逗弄着周洲的许元与巧兮、乳娘三人。而许元一见周彦华这般模样进来,抱着周洲就向我们走来,一脸焦急又关切地看着周彦华:“你怎么了?” 周彦华强自欢笑道:“舅舅不用担心,只是摔了。” 他说着话时,许元忙将怀里的周洲交到我手中,自己扶着周彦华向屋子走去。 而我见周彦华仍在逞强,我无奈叹了一口气,便对愣在一旁的巧兮吩咐道:“巧兮,去请赫连小姐过来吧,说是替周先生看看身子。” 巧兮显然也看出周彦华伤得不轻,忙不迭地点头就要去请赫连雪莹。还不等巧兮走远,周彦华便停住脚步回身叫住了巧兮:“不用麻烦雪莹,去请南街桥对面的大夫便可。” 我虽不明白周彦华为何不愿在此时麻烦赫连雪莹,当下也来不及深究,也便对着巧兮点了点头。 许元送周彦华回屋躺下后,便向我问了问事情的缘由,我一时有些踟蹰,周彦华却先开口了:“舅舅,真的只是下山的途中摔了一跤。” 许元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坐在床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俨然一副长者教训后辈的姿态,一板一眼地道:“这些年,舅舅算是白疼你了,竟在舅舅面前也学会耍心眼了?你小子的心思,你当舅舅眼瞎看不出来么?” 周彦华却是讪笑不语。 而许元也不再理会周彦华,而是对我吩咐道:“甥媳妇,你将孩子先交给乳娘,你去厨房打些冷水过来。” 瞧着许元煞有介事的吩咐着,我不敢耽误,将周洲交给乳娘照看后,阿娘也在厨房前择菜。显然阿娘并不知晓周彦华腰背摔伤一事,见我急匆匆而来,便笑着问了一句:“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我在水缸旁一边打着水,一边回答着:“没什么事,只是过来打些冷水。” 阿娘也没有多问,只是提醒我当心些。 我应下后,便提着一桶水回到了屋子里。才进屋,许元便道:“在大夫过来之前,你为他用冷水敷一敷吧。” 说完,许元便出去外边坐着了。 我浸了帕子看着周彦华依旧毫无动作地半躺在床榻上,一心以为他腰背疼得动弹不得,便起身坐在床沿,伸手要替他解开腰带。 而我的手才碰到他的腰带,他的手掌已抓住我的手,脸色微微涨红:“舅舅还在吧?” 他这是害羞了? 我笑着睨他一眼,忍着笑意道:“你还在意这个?要是大夫来了,你不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7 是也得脱下来让大夫瞧瞧?” 周彦华却是苦着脸道:“这也是我不请雪莹来瞧病的缘故。” 我诧异不已地看着他,倒是没想到他当时拒绝我的建议是为着这个,当下心里有几分欢喜,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再停顿。 我拂开他的手掌,一边将他的衣衫褪到腰下,一边笑着说道:“好在替你瞧病的是男子,也没那么多顾虑。舅舅故意出去了,你现下在我面前扭捏个什么劲儿呢?” 周彦华却是红着脸没有答话,在我的搀扶下在床榻上趴着。 褪下衣衫,我才发现他的右腰侧一片青紫,我稍稍用指尖触碰了一下,便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我心下黯然,再次拿起浸了冷水的帕子,柔声对他说道:“我先帮你敷敷,你忍着些。” 周彦华轻轻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来来回回敷了多次,巧兮才领着大夫匆匆前来,而许元却是在门外便将巧兮拦住了,笑嘻嘻地道:“此时,小姑娘不方便进去,先去歇着吧。” 巧兮还有些懵懂,却也是没有多问,见我拎着半桶水出来,忙过来抢在了手中,趁机悄声问着我:“夫人,先生摔得严重么?” 我道:“大夫看过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过了今晚病情就会稳定,再服用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便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巧兮舒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道:“我是怕夫人心疼。” 我哪曾想她会突然如此打趣我,红着脸瞪着她,有模有样地训斥道:“再乱嚼舌根,你就回你家赫连老爷那儿吧!” 巧兮立时红了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乞求道:“夫人,您可不能赶我走啊!我若是连这点事也做不好,赫连老爷会对我失望……” 提起赫连平,她便满面娇羞,若是以往,我还不会将她的这份情绪与赫连平联系起来。然,自从那次在县衙大门外她挺身而出为赫连平鸣不平后,我就知晓了她的心思。 只是…… 看着她娇羞又落寞的模样,我心有不忍,放柔声音安抚道:“好了,我方才逗你玩儿呢。只要你愿意,愿意与我这个病人住在一块儿,我倒是想你一直留下来。” 闻言,巧兮却是一脸不安地看着我,继而用着坚定有力的声音说道:“夫人,您可不能这样看自己!在我看来,夫人心地善良亲和,从不将我当下人看待,甚至会耐心地教我刺绣,指导我的厨艺,我从来……即便是在赫连老爷府上做事,我也从未像在这里一般开心过。我就是不明白,为何像夫人这样好的人,老天要如此折磨人呢?” 说着说着,巧兮竟是泪水涟涟,令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内心却是十分感动。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笑着询问着她:“其实,我不喜欢‘夫人’这样的称呼。你若是愿意,不如唤我‘姊姊’吧?” 巧兮顿时惊得瞪大了眼,半是不解半是感激地看着我。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一滴滴落出,她搁下手中的半桶水,猛地跪倒在我脚边,我慌得弯腰去扶她。她却是推开我扶住她的手,抬起湿漉漉的面庞,咧着嘴笑道:“承蒙夫人厚爱,以后您就是巧兮在世上最亲的亲人!” 她同意认我做“姊姊”,我心里顿时生出丝丝柔情,蹲下身扶起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面上的泪渍,笑道:“你既然愿意认我做姊姊,我的家人也是你的亲人。这样说来,福多又多了一个姊姊。” 此时,巧兮却有些局促,低低地道:“这样真的可以么?” 我朝着她使劲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的家人你也接触过,都是好相处的人。对了,我带你去见见娘!” 巧兮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身后,前往厨房的路上一直低垂着脑袋,显然有些局促不安。 进了后厨,我拉着巧兮的手朝着厨房大声喊了一声:“娘!” 阿娘闻声而出,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我拉过巧兮:“娘,女儿方才与巧兮做成了姊妹,您不怪女儿给您又找了一个女儿吧?” 阿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目光在我与巧兮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却是定定地看着巧兮,目光里满是慈爱,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会怪你呢?巧兮,你呢?” 巧兮微微抬头看着阿娘,眼里闪过诸多情绪,却是有些哽咽地说着:“巧兮自小没了爹娘,得赫连老爷收留才有了巧兮。如今又多了姊姊和娘,女儿在此先拜见娘!” 说着,她“噗通”一下便跪在阿娘脚边,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已是泣不成声,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 也许,我当时只是因一时心热才做了这个决定,但是,见到巧兮如今这副模样,我反而为此感到欣慰。 至少,因她带给我的温暖,我能给予的也仅仅是回馈给她类似家人的温暖。 “大嫂,你们……你们这是……” 这样温馨感动的时刻,因周炤突然的到来而被打断。而观她一脸的难以置信,方才的情景想必她也了解了一些。 对于她的疑问,我自然毫无保留地对她说了,她依旧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却也没太在意,而是想起了来此的初衷。 “齐婶婶,我肚子饿了,这儿有没有小点心,给我垫垫肚子。” 自阿娘安排我们的伙食后,周炤便拿捏住了阿娘的心软,嘴馋时总是腆着脸在阿娘跟前乞食。而阿娘也知晓周炤在学院舞刀弄枪地教那群学生的辛苦,时时为她备着些许小点心。 而她显然是才回来便直奔着厨房来了。 在帮着阿娘忙乎着晚饭时,巧兮看周炤不知节制地吃着点心,好心提醒道:“周姑娘,晚饭就要好了。” 周炤瘪瘪嘴,吞下嘴里的糕点,冷哼一声:“你都与我大嫂攀上亲了,我现在可是不敢开罪你了。好吧,你既然不想让我再吃,我就不吃了。” 转而,她又询问着阿娘:“齐婶婶,这儿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待阿娘搭话,我便催赶着她:“你在这里只会碍事。你也累了一日了,去歇歇吧。” 将她推出厨房,在她不满的目光下,我又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哥摔了,你过去看看吧。” 周炤立马紧张兮兮地问道:“摔了哪里?严重么?” 我忙安抚道:“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你过去看看就知晓了。” 周炤也不再耽误,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后来,我又将周彦华的情况对阿娘言明了,阿娘先是担忧不已,在我肯定周彦华不会因此落下毛病才渐渐放心下来。 晚间,我替周彦华换过药膏,细细包扎后,才宽衣躺下,周彦华便侧过身子抱住了我。 我忙推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子面对着他,轻声指责了一句:“你的腰伤还没好呢,好好躺着,别乱动。” 周彦华却道:“躺了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8 小半日了,没那般疼了。我有话问你。” 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而他也没有表露出多大的痛楚,我也知他并非在哄我,当下便问道:“什么话要问我,这样严肃?” 周彦华在被窝里摸索着握住我的双手,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恁是不说一句话。我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慌,催道:“要问便问,不问就睡觉!” 我的话音才落,周彦华便笑弯了眼,脑袋凑近我耳边,带着几分笑意问道:“炤儿说,你与巧兮做了姊妹?” 我哪曾想到他郑重其事地与我谈论的是这件事,当即便点头承认了:“是的。怎么,这事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么?” 周彦华却是饶有兴趣地道:“我想知晓缘由。”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巧兮是个很温暖的姑娘,我喜欢她。” 看周彦华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周彦华安心地闭了眼,懒懒地说:“没什么。既然是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你说的什么话。”我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一脸认真地道,“周彦华,你可别打巧兮的主意。她认了我这个姊姊,我就会为她找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你要是没娶妻,我倒是可以考虑她跟着你。” 周彦华却是无奈一笑:“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她既然是你认的妹妹,我自然也会将她看作家人,哪里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我心知自己想多了,只是红着脸埋着头,嗡嗡地说了一句:“是你自己说喜欢她。” 周彦华凑近我,柔柔地笑道:“所以,你这是吃味儿了?” 我知晓他是在取笑我,忙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回了一句:“才没有!” 周彦华却不依不饶了,将我带进他怀里,压抑着笑意问着:“真没有?” 考虑到他有伤在身,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使劲推他,只得道:“好了,睡吧!” 次日,用过早饭,周炤只身去了学院。周彦华见自己的腰伤好了许多,也便想着去学院,我冷着脸拦下了他,好说歹说地劝服了他。 他无奈,又因前阵子为我的事鲜少去学院,他心里过意不去,便请求许元为他代课。 许元倒是没多说什么,叮嘱周彦华好好养着伤之后,便捧着书本出了门。 而自许元离开后,周彦华的心思也似跟着飞走了一般,常常一副神思在外的模样。 周彦华受伤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仍在此地的萧琬耳中。 此次,她是独自一人前来,周铭并未一道过来。 许是因我的缘故,巧兮每次见了萧琬前来,脸上都有些忐忑不安。此次,她领着萧琬前来,脸上甚至多了几分不喜。 我看在眼里,也不由得为她有这份心思而感动欢喜,却又觉得她如此单纯直率的性子,真是难能可贵! 而萧琬在问过周彦华的伤情后,听到没什么大碍,脸色才微微松了松。 而她却又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顾忌着我才没有开口。周彦华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般情态,低声问道:“你有话要说?” 萧琬先是瞅了瞅我,才满腹心事地对着周彦华点了点头。 周彦华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我看来,一脸正色地对我说道:“美珠,我与萧小姐去书房谈话。你……别多想。” 我瘪瘪嘴,没做回答。 却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与巧兮的面说,竟是要刻意避开我一般! 然而,即便心里再不满,我也没有因此而对周彦华有些质疑。 只是,在他起身走了几步,萧琬看出他右腿的力有些不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俨然一副贤妻的架势:“我扶你过去吧。” 我攥紧了掌心里的衣袖,尽量忽略眼前看到的温馨和谐的画面。 虽只是一刹那,我竟然发现,这两人是如此登对的一对人儿。 曾经,两人也是如此亲密恩爱的一对夫妻。 巧兮在一旁扯着我的衣袖,轻而急地唤着:“姊姊。” 我擦掉不知何时已落出眼眶的泪水,看着已远去的两人,收回目光对巧兮道:“你去准备些茶点给周先生和萧小姐送去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巧兮是个聪明而温顺的姑娘,也知晓拿捏事情的轻重缓急,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她向来分得清。即便与我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对于我不愿多说的事,她也从不会逮着不放。 巧兮送完茶点,我与阿娘打了声招呼,便想着让巧兮陪着我出去散散心。 老实说,自从醒来后,我还未上街走动呢。周彦华之前说让我在家里好好养身子,不要出门,我没有多想;如今身子好了许多,我也想着出门走走逛逛。 而巧兮听闻我要出门,却似如临大敌般,一脸笃定地道:“不行!你不能出门!” 我大感不解,愈发觉得蹊跷不已,皱眉问道:“为何?” 第57章 自古人心多难测 巧兮的慌张无措和惶恐不安令我疑虑重重。 面对我的疑问,巧兮只得无奈地道:“先生不让你出门!你若要出门,便与先生商量。” 我感到好笑,又因想到周彦华如今该是与萧琬相谈甚欢吧,心里便有了一丝怒气:“我要出门怎么还要征得他的同意?巧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反对我出门?” 巧兮急出了眼泪,弱弱地道:“姊姊,我不知该怎么说。你还是与先生说去吧。” 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周彦华! 而我也不想令巧兮为难,只得退步:“好了,我不出门行了吧。” 令我头疼的是,巧兮竟是片刻不离我身边,唯恐我偷偷溜出了门。即便我心里有着这样的想法,如今当真是实施不了,我也只得从乳娘那儿抱回周洲,与阿娘和巧兮在院子里话着家常。 在阿娘提出过几日回白水乡时,我内心十分不舍,却也没有多做挽留。毕竟,阿娘不是我一人的阿娘,而此处也不是阿娘与阿爹辛苦经营的家。 如今的白水乡,我不敢再回,那里有太多的人和事,我不想再去面对,也不想因此令家人担心受怕,更不愿看到周彦华伤心难过。 赫连雪莹放弃自己的江湖之行,千里赶回县城,却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请求,放下对我的成见,尽心尽力地为我医病。 萧琬与周铭更是因为他,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只为与他多聚聚。 而我,作为他如今的妻子,为他做的实在太少,反而给他添了许多烦恼。 在我无意中看向书房紧闭的门扉时,阿娘适时地在我耳边语重心长地警醒道:“美珠,你不要怪娘杞人忧天。你这样放任周先生与萧小姐这般相处,终归是有些不妥。娘虽信任周先生,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59 可萧小姐与周先生之间毕竟是……” 阿娘点到即止的话,完全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在考虑问题,我内心自然十分受用。然而,即便如此,我却不想周彦华在我与萧琬之间为难。 阿娘与巧兮分明是一样的心思,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也如出一辙。 看两人这般模样,我暖暖一笑:“娘放心好了,女儿心中有数。” 阿娘见我是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叹了叹气:“你们夫妻的事,娘也不多说嘴,你别让自己受委屈就行了。” 及至书房内的两人谈完话,阿娘才停止了谈论此事,我也得以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并不想阿娘如此质疑周彦华,也不愿夫妻间的感情之事还需长辈来操心。 在巧兮送萧琬的间隙,我扶着周彦华在院中坐下,关切地询问了一句:“我看你右腿步伐虚而无力,要不要回屋躺一躺?” 周彦华摇了摇头,发现阿娘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他有几分尴尬:“岳母?” 阿娘敛眉轻笑,笑意和蔼地道:“萧小姐好心来探病,你怎么也不留她在此用过午饭再走呢?这样岂不是怠慢了贵客,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阿娘这莫名其妙的诘问,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周彦华却是愈发尴尬不安了。望着阿娘依旧慈善温和的笑脸,周彦华微微敛眉,却是兢兢战战地说道:“岳母多虑了。萧小姐此次前来也是受县老爷所托,向我传达一些事,并非专为探病而来。至于怠慢不怠慢,萧小姐也不是斤斤计较蛮不讲理之人,不必刻意招待。” 阿娘却是淡淡一笑:“如此说来,是我太见外了。” 听着阿娘的话,我总觉得话里有话,这感觉十分奇怪。 虽说她是因我而对周彦华冷言冷语,但是,我却不想看到我在意的两人之间产生嫌隙。正要开口缓解这尴尬奇怪的氛围,阿娘已起了身,对我吩咐了一句:“周先生毕竟有伤在身,别让他坐得太久,记得换药。我与巧兮出门买菜,想吃什么与娘说说?” 我愣了愣,讷讷地道:“随意吧。” 阿娘转而问着周彦华:“周先生呢?” 面对阿娘突然转变的态度,周彦华显然有些没回过神,却是接着我的话说了一句:“能给美珠进补的食材便可。” 听他如此说,阿娘轻笑道:“好!” 直到阿娘离去,我仍旧为阿娘之前那奇怪的话语和态度苦恼不已,周彦华却倾身从我怀里抱过周洲,状似不经意地问着我:“他睡了多久?怎么睡得这样沉?” 我笑道:“能睡是福。不哭不闹,倒也省心。” 周彦华只是望着我浅浅一笑,又专注地看着他怀里的周洲,忽而轻轻地开口:“美珠,你娘对我……” 他缓缓抬头注视着我,目光有几分迷茫,看上去落寞非常。 我知晓他是为阿娘方才对他的态度而耿耿于怀,于是轻声开解道:“娘没有恶意,只是看你与她走得太近,为我不平。你别怪娘。” 周彦华欣慰地看着我,空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我,说道:“你能理解便好。我与她之间除了铭儿,便再无瓜葛,在这一点上,望你能理解我。不管过去如何,铭儿终归是我的孩子,与周洲一般,对我同样重要。” 我斜他一眼,强忍住心中的酸涩,低低地道:“我知晓你心里放不下,也没阻止你们的接触,你们要单独谈话,我也没说什么。而她对你的情意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打算一直这样视而不见?” 周彦华抓着我的手紧了紧,目光深沉,最后只是低低地吐出三个字:“你放心。” 我瞥他一眼,不忍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挣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抱过周洲,恰逢周洲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正用自己的小手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我笑着替他拢了拢衣衫,又对着周彦华道:“外头有些凉,你进屋里躺躺吧。也到时辰给你煎药了。” 周彦华望着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一手抱着周洲,一手扶过周彦华的身子,哪知周洲才接触到周彦华的身子,竟挥舞着手臂向他怀里扑去,嘴里时不时吐出模糊不清的嘟哝声。 而他这样闹腾,我也只得松了扶着周彦华的手臂,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轻声哄着:“乖,等娘扶着爹进屋,再让爹抱啊。” 周洲似是听懂了一般,双臂抱住我的肩,竟是乖巧地趴在了我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不住地蹭着我的衣衫。 我忍住笑意,轻轻嗔道:“人小鬼大,竟会撒娇了!” 周彦华回屋躺下,周洲便迫不及待地向周彦华的怀里扑去,周彦华小心翼翼地接过,父子两人竟就在床榻上大眼瞪小眼玩得不亦乐乎。 见此情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独自一人出屋去厨房煎药了。 煎药是个慢活,待阿娘与巧兮上街回来后,我的药不过才煎了一个时辰。阿娘见我有些心不在焉的,索性打发我回屋了,却是让巧兮代替我守着药炉子。 我也不推脱,也实在不放心如今的周彦华能照顾好周洲;而且,我还有事情要问他呢!这样想着,也便急匆匆地向卧房赶去。 未走近内室,我却是听到周彦华轻声细语地问着周洲:“儿子,你更喜欢爹,还是更喜欢娘?” 周洲自然不会回答他。 而周彦华见我面有不喜地出现,尴尬地笑了笑,待我在床边坐下,他便拉住我的手,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说:“儿子说,更喜欢娘。” 我白他一眼,冷哼:“他可不会说话,你哄谁呢!” 周彦华面色一僵,抱着周洲坐起身,继而又圈过我的肩膀,神色宠溺地道:“父子同心,他自然更喜欢你。” 周彦华见我面色依旧冷然,便扳过我的脑袋,用嘴尖轻触了触我的脸蛋:“不生气。” 我与他之间夹着周洲,而他竟当着孩子的面对我做出这番亲密之举,我感觉万分羞恼。伸手推开他几分,埋着头道:“别……别在孩子面前做这些。” 周彦华反而更加贴近了几分,凑在我耳边问道:“我们何时再要个女儿?我们有许久……” “周彦华,你要脸不要脸!”我气急败坏地向旁挪动了一大截距离,脸蛋早已烫得厉害。 倒是周洲因我这突然的发声吓得往周彦华怀里缩了缩,眼里已包着晶莹的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决堤而下。 此时,周彦华也顾不上我,忙着去哄泫然欲泣的周洲。 看着周洲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又挪近几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瘪瘪嘴,眼泪却已流了出来,一声声抽泣着。 见此,我顿时慌了神,忙弯腰去哄:“不哭啊,娘没凶你。乖儿子,娘抱抱!” 我伸出双臂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0 作势要去抱他,他竟扭头钻进了周彦华的怀里,低低的抽泣声渐渐变成了伤心的哭嚎。 而任凭周彦华如何哄他,也无济于事。 即便如此,我还是从周彦华怀中抱过了他,孰料他的哭声竟慢慢小了下去,小手竟是有意识地扒拉着我胸前的衣襟。 敢情他是饿了? 我许久未喂过他,猜到他许是饿了,也顾不得许多,才解开衣襟,他却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食物的来源处。哼哼唧唧几声,也便开始吧嗒吧嗒地进食,眼睫下仍闪动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看他这般贪吃的模样,我感到好气又好笑:“这般小就知晓跟娘耍心眼了?娘还当你是受了委屈哭闹呢,竟只是饿了!” 周彦华却是在一旁笑道:“这鬼灵精怪的性子,随了你。” 我侧头乜他一眼,却是道:“你将乳娘遣了吧,我也可以喂他了。家里最近开销挺大,能省便省,我近来也可绣些花样出去卖。” 对此,周彦华略略思索过后,便点头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我瞋他一眼:“这家里可不是我当家作主!” 周彦华道:“家里的事,一切你做主。外面的事,我处理便好。” 听他谈起外面的事,我又想起巧兮不让我出门的情景,便将心中压住的疑问当着他的面问了出来:“你不让我出门,是怎么回事?” 周彦华蓦地撑着腰坐直身子:“你要出门?” 我不知他为何会莫名紧张,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我的身子好了许多,成日闷在家里,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想起早间与娘谈起的事,我又道:“对了,娘过阵子也要回去了。你那边方便托县老爷给福多捎个信么?让福多抽空过来接娘回去。” 周彦华点点头:“抽空,我找子舒说说。”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你再在家待两日吧,等我养好了伤,我带你去街上走走。” 考虑到周彦华这两日也在家里养伤,对于他的建议,我也不好反驳。而他这样故意无视我的疑问,显然是有事瞒着我。 我再次问道:“你为何不让我出门?关于我与徐简之间的事,我不问,你们也不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周彦华,你该知晓,我不是不问,只是想着你会找准时机告诉我。” 周彦华敛眉沉思了片刻,却是突然伸出手抚了抚正吮食的周洲的脑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希望他会如何?” 我一时未能明白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 而周彦华却是不等我回答,侧过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轻声问道:“你希望徐简如何?” 我看不懂他的笑容,亦猜不透他突然发此一问的意图。 敛了敛神,我发自内心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虽说当时是他人恶意谣传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但是,事发后,我因想着就此与你断了关系,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也便当着村中长者的面承认了此事,但也说明此事与徐简无关,是我自己红杏出墙……” 我下意识地时时注意着周彦华的脸色,发现他面上始终平静,却是突然从身后抱紧了我,将头埋进我的肩头。 许是见我止住了话头,他微微抬头,温热的气息窜进我的耳里。 他低低地道:“继续说。” 我的这层心思,外人从不知晓,此次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也有着坦白的成分。 而周彦华的语气即便平静如水,我也感受得到,他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周彦华,那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如今已不再有。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周彦华的语气依旧平淡:“嗯,我不生气。” 听他如此应诺,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长长吁出一口气,我缓缓地道:“在白水乡里,女子虽可再嫁,然,已婚女子若背着丈夫与他人有染,却是会遭到丈夫的休弃,并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势必会成为乡民唾骂的对象。这样受唾弃的人,也难以在乡里待下去。” “我想着若能因此断了我们的夫妻关系,既成全了你与那对母子,我也能去陪着延哥哥了。”我看了看吃饱喝足的周洲,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正要整理松散的衣襟,周彦华却是慢慢替我整理着。 他认真的模样仿似全然不在意我说了什么,却是突然抬头看向了我,笑着问道:“后来呢?” 我稳了稳心神,低声说着:“后来,我便想着一切都结束了。却不想醒来再次回到了这里,而白水乡的一切我便不得而知了。徐简是因我才受此牵连,我不知他如今在白水乡是怎样的处境。” 周彦华替我抚平了肩上的褶皱,一边替我系着衣扣,一边低声说着:“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从他话语里听出了些许压抑的情绪,脱口问道:“听你语气,似乎不高兴?” 周彦华却是从我怀里抱过周洲,下床小心翼翼地将周洲放进了摇车里,柔声道:“乖儿子,先睡一觉。” 再回到床边坐下时,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着:“他进了学院,我不想你再见他。” 而我听说徐简进了学院,一心以为是周彦华接他来了此处,心中有几分雀跃:“你接他进了学院?” 周彦华蹙眉:“我本有此打算。不过,在此之前,陈家却资助他进了学院。” 这本是好事。 陈家人这些年的善举都是有目共睹的,若非陈秀梅,我也不至于对陈家人也敬而远之了。 而且,陈家此举无疑是减轻了周彦华的许多负担。 毕竟,资助徐简进学院念书,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周彦华似乎因我关注的点不在他的点上,语气有些不悦:“美珠,你还不明白么?因你承认了对他有意,他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我万想不到竟会演变成这样! 我感到难以置信,见周彦华因此而气恼的模样,瑟瑟发抖地道:“周彦华,一定是你误会了。” 周彦华道:“他亲口承认的。我倒不曾想到,他竟一早就对你存了这份心思。若非你闹了那一出,他也不会误会至此,坚信你也如同他一般对他有了爱慕之心。” 闻言,我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当时真的是……我没想到会给他造成这样深的误会。周彦华……” 周彦华抱过我的肩,语气不再生冷,缓缓叹道:“我信你。只是,自你出事后,外头流言四起,于你不利,我不想你受此干扰,也便不让你出门。” 我竟不知外边发生了这样的事! 感知到我的不平静,周彦华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背,劝慰着:“你放心,子舒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事情已平息了许多。再过两日,便会澄清一切了。” 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无论是周彦华与赫连平那日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1 谈起的大事,还是萧琬今日受赫连平之托前来传达消息,其实也都是为着关于我的事。 偏偏周围的人明知事态的发展,却只有我一人埋在鼓里,至今依旧稀里糊涂地活着。 虽然心里感激这些人为我的事所做的努力,但是,难免因被瞒着这样的事而有些怒气,何况这本是关于我自身的事,我也有权知晓。 越想越觉得委屈,我便满腹不满地发泄着:“你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与我说!一句为我好,就认为我该领受这份好心,是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关于我的流言,我这个当事人却被埋在鼓里,还真是讽刺!而你……” 而周彦华,却让萧琬也参与了其中,不知是何居心。 我不知他是真不懂女人的心思,还是无意为之。 可是,对于这份馈赠与施舍,只会令我愈发不安和焦躁。 萧琬作为周彦华曾经的妻子,本已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无端领受她这份“好心”,我不但不感激,反而有些反感。 这辈子,我最不愿欠下她的人情。 即便我努力说服自己要平常心看待她,可是,中间隔着周彦华,我又如何能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接纳她的“好心”。 也许,她真的是好心。 因为爱慕着周彦华,便想要替他排忧解难。 这样的好心,我宁愿不要! 而面对我的质疑与诘问,周彦华却是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怕你接触这些事,会伤心难过,会想不开。” 我平复着心情,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周彦华,你累么?” 周彦华怔了怔,我又勾唇笑道:“我替你累。我这个不听话的木偶人,一定令你操碎了心。你看,你都有白发了。” 我抬手轻抚他的头,看到满头青丝里生出的几丝白发,心口疼得发颤。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领受一些人的施舍。”我轻轻靠在他怀里,仰着脑袋看着陷入沉思中的人,凄哀笑道,“更不想你为我低声下气地做人。你知道么?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可以与你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这不也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么?你信我,好么?” 话到最后,我几乎是在乞求着他的信任,被泪水沾湿的眼眶微微泛红,似乎得不到他的肯定,我的泪水就会轰然而出。 良久,周彦华才哑声道:“美珠,是我不好。这些年,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了一些,未能做好丈夫的职责。” 我扬起嘴角看着他,仰头去亲吻他,满怀感激地笑着说道:“你是世间最好的丈夫,是我未做好妻子的本分。夫妻本是一体的,我不想你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周彦华柔声说着:“日后不会了。” 第58章 不虞之隙无所解 说不尽的绵绵情话,道不尽的温柔缠绵。 在这伤感温柔的气氛下,周彦华的深情一点点点燃了我身体深处的渴望。本是久旱逢甘霖,我们一时都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窗外阳光正好,洒下一室温暖旖旎。 然,这样的时刻却被赫连雪莹突然的造访打断。 此时,我才记起屋门大敞,而午饭将至。 赫连雪莹许是听说周彦华在家养伤,风风火火赶来探病,未进门便大声唤着:“烨哥哥!” 即便被这声喊叫唤回了迷失的理智,却也来不及躲避这样尴尬的场面。 赫连雪莹兴致冲冲地冲进房间,周彦华虽已及时扯过被子将衣衫凌乱的我与他包住,却也瞒不过赫连雪莹的眼睛。 一时之间,室内落针可闻。 赫连雪莹进退两难,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被周彦华护在怀里的我,即便看不到被子外的情形,从她呼气吸气里夹杂的啜泣,我也知晓:她哭了。 即使她早已认清周彦华已娶妻的事实,有些事已是心知肚明。但是,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与别的女子亲热,任谁看了也不会好受。 周彦华本也是打算赫连雪莹会知难而退的,哪知她竟似失魂般地杵了许久,他不由得偏头,尴尬万分地唤了一声:“雪莹?” 赫连雪莹如梦惊醒,出声提醒道:“烨哥哥,你腰部受了伤,不宜行房。” 话语里明显带着深深的落寞。 说完,她也不再逗留。 而经赫连雪莹这般提醒,我也反应过来,推了推依旧将我护在怀里的周彦华:“她说得对,我一时忘了。” 周彦华顺势扯下被子,我的视线顿时陷入了黑暗中,慌得小声叫道:“做什么!” 黑暗中,周彦华却是轻轻啄了啄我的嘴角,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不悦:“我再多忍几日。” 我的脸颊瞬间蹿红:“登徒子!我看你还是去安慰安慰你的雪莹吧。她是不是哭了?” 周彦华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扶着我坐起,笑着调侃了一句:“何时变得这般大度了,竟会怂恿自己的丈夫去哄别的女人?”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自顾自地整理着衣襟:“我也不想!与其让你心里默默心疼,不如遂了你的意!” 周彦华又凑近亲吻我的脸颊,笑道:“雪莹没你想得那般脆弱。是她坏了我们的好事,由此看来,她与子舒一样讨厌。” 我笑着没再答言。 因赫连雪莹此次前来正值午饭时间,阿娘便留她下来用了午饭。只是饭桌上,面对她时不时盯着我与周彦华的目光,我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整顿饭吃得极其忐忑不安。 而观周彦华,面对赫连雪莹又是幽怨又是暧昧的目光,也显得颇不自在。 而我更不会想到,她会在饭桌上毫不避讳地向我提议道:“依我看,你这段日子还是与烨哥哥分房而睡得好。” 听闻,我险些被口中的饭粒噎住,对上她严肃认真的目光,又默默垂下了脑袋。 而阿娘却是十分不解地问道:“赫连小姐为何这样说?周先生有伤在身,夜里若有不适,美珠也能照看一二,怎么说要分房呢?” 赫连雪莹嗤笑一声:“我这也是为了烨哥哥的身体着想。” 说着话时,赫连雪莹带着几许戏谑的目光在我与周彦华身上流连。因阿娘与巧兮不明缘由,却也似从我们三人之间看出了些什么,投过来的视线也有着几许恍然大悟的了然,却是没有多说多问。 周彦华终是忍不住,无奈地对着赫连雪莹说道:“雪莹,吃饭。” 赫连雪莹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我当真是如坐针毡。 赫连雪莹用过饭之后,却是留了下来。 而这一天,登门的人较之以往都要频繁。 因周彦华平日里的亲和,学院的学生听说他们的周先生在家养伤,纷纷前来探病,慰问一番,又相继着离去了。 而这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2 些人却多是被赫连雪莹催赶着离开的,她只说“周先生重伤在身须静养”便将一众人打发了。 看得出她虽想亲自看看周彦华的伤情,周彦华的态度也使她没有开口提出来。在此逗留了片刻,赫连雪莹见自讨了没趣,也只得悻悻离去了。 只是,离去前,她仍是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让你们分房睡,并非私心,而是出于医者之心劝解的好话,你们别不听。” 她越是如此一本正经地提起此事,我总是能想到被她撞破的尴尬情景,只是闷闷地点头;周彦华也是连连点头。 赫连雪莹的离开,令我与周彦华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替周彦华换下药膏,我便催促着他躺下午休了,我则守在床边做着活计。 周彦华当初请了乳娘哺乳周洲,是按月结算钱财;而这月虽未到期,我因想着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哺乳放心一些,也便结了一月的月钱给乳娘。 打理完乳娘的事宜,想到要尽快通知福多过来,我也便不等周彦华这边去请赫连平帮忙了,便请巧兮代替我跑一趟赫连平的府上了。 对此,巧兮却是十分乐意效劳。 我知晓她的心思,不过是想借此与赫连平多接触接触,当着面也不说破,只是为她这份痴心有几分担忧和不忍。 毕竟,赫连平对周炤的情意,深入到了骨髓里。 与阿娘闲聊了几句,我在园子里四处看了看,听闻后院的院门外有动静,便过去开门看了看。 后院我极少来,此时也不过是一个人太无聊,想要四处走走。而好巧不巧,在我开门探头向外望去时,正看见一道身影慌慌张张跑开了。 那道逃跑的身影眨眼便窜进了巷子里,我却总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我心里虽狐疑那人在此徘徊的动机,因不想在此时引来麻烦,也没有多纠结此事,转身跨进院门正要关上院门,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叫唤。 “师娘!” 我已然知晓方才逃跑的人正是徐简。 乍听到他的叫唤,我怔在了原地,听闻他渐近的脚步声,我猛然醒过神,双手扶住门快速地将门关上。然,我还不及锁上门闩,徐简便快步奔上前,双手撑住门面,侧过身子微微探进半张脸,焦急地看着我。 若不是从周彦华那儿知晓了他对我存有的异样心思,我也不至于如此防备着他。眼下僵持不下,我有些无措。 后院虽少有人经过,我也不想让人引起误会,静下心来,索性将他请进了后院。 我并不敢将他引到前院,只将他带到墙根处,想要解除彼此之间的误会。 然,不等我开口,徐简便轻声开了口:“师娘,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又饱含深情关切。 我不曾料到他会当着我的面表露出这份关切,一时错愕不已地看着他。 此时,看着他温柔深情的面孔,我才深刻意识到,他对我的心思是真的。 若之前看到他是慌乱,此刻,我有些惶恐。 原本在心里酝酿好的措辞反而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正是我副犹疑不安令徐简的误会更深了。他走近我,伸出手试图牵起我垂在身侧的手,被我急急地避开后,他落寞地收回了手臂。 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面对着他悲伤落寞的眼眸,低声道:“徐简,我为之前利用你欺骗乡里长者的呈词向你道歉。而你,无疑是信了我的呈词。但是,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只是我为了保全我丈夫的名声而扯的谎言。” 看着徐简眼中的神色一点点黯淡,我坚持说着:“如今既然见面了,我不想你继续误会下去。这辈子,我爱的人只有他一人。” 徐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紧咬着牙关震惊不已地看着我。 许久,他才平静下来,低低地问了一句:“那你之前为何要承认?” 至于其中原因太过复杂,而这事牵扯到张庆延,我不知如何向他说明,索性不做解释,只道:“言尽于此。你要恨要怨,针对我一人便好,这一切与周先生无关。不管如今如何,你们曾经也是师生,若因我生了嫌隙,那是我的罪过。” 此刻,徐简却是笑了:“我明白。” 继而,他有礼有节地对我抱拳行了一礼,面色恭谨而温顺:“先前多有逾矩冒犯之处,请师娘见谅。” 见他如此态度,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是我错在先,该是我求你原谅才是。” 徐简却是漠然一笑:“不敢。那就不多叨扰了。” 直到徐简远去,我仍旧为能轻易说通他而感到不可思议。 我与他接触的日子也不多,对他并没有太深的了解,却也愿意去相信他便是我眼中的那个腼腆真诚又知恩还恩的少年。 因解决了这一难事,为了不让周彦华继续与徐简因我而僵持下去,我回屋见到周彦华已然醒来,正半躺在床头捧着书本在读。 见状,我轻手轻脚地坐在床侧,他缓缓从书本上侧眼看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书册上,漫不经心地笑着问了一句:“遇上什么高兴事了?” 我在心里酝酿着措辞,缓缓道出了后院的事。 期间,我也一直注意着周彦华的神色,见他果真凝神蹙眉听着,却是不见喜色,我不禁有些纳闷。 在我看来,只要让徐简明白了先前的一切皆是误会,而他也能明白的话,那便是皆大欢喜。 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彦华的脸色为何会越变越难看,连带着看着我的目光也多有不喜。 我原本雀跃不已的心情,因他这莫名的愤怒变得忐忑不安,也不敢再多说先前在后院的事。 我弱弱地唤了声:“周彦华……” 周彦华合上手中的书本放在床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我去见子舒。” 说着,他已起身拿过床头架子上的衣衫慢条斯理地穿戴起来。 此时,我也无暇去琢磨他突然提议去见赫连平的意图,忙起身帮他穿戴着,却仍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急着去见县老爷?” 周彦华并未正面回答我,只是催促着我:“你也去换身衣服,随我一道去。” 我虽不解,听他不容置喙的语气,只得听从,依旧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腰上的伤不要紧?” 周彦华简短地答了一句:“无事。” 简单地穿戴一番,周彦华又拉着我坐在梳妆台前,替我细细地描了眉、抹了胭脂。我虽好奇他此时怎会有这闲情雅致,却十分享受被他这样对待,也便没有催促,而是不解地问了一句:“以往见县老爷也不用这般正式,这次突然去见他,怎么还要这样装扮呢?” 周彦华微微弯唇,笑着说:“不是为了给他人看,是给我看的。”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3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红了脸,嗔怪地瞅了他一眼。 当看到镜中焕然一新的人时,我默默看了看身旁的周彦华一眼,低低地道:“这些年,对于女儿家的这些事,你倒是格外上心。” 周彦华笑着拉我起身,并未回应我的话,而是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赛西施。” 我埋首低笑:“净会哄人。” 周彦华揽住我的腰身,在我耳际低声笑道:“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努了努嘴,故作不悦地道:“别跟我吊书袋子,我可不吃这一套。” 周彦华并不拆穿我的口是心非,转而牵过我的手,笑道:“我们走吧。” 与阿娘知会一声后,我与周彦华便相携着出了门。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我头次出门,外边的一切竟变得完全陌生起来。 出门前,周彦华便叮嘱道:“出门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 至今,我还不知晓外头到底流传着关于我的怎样的谣言,即便对此次出门有些心慌,却因周彦华这句话而安心了许多。 何况,有周彦华陪在身侧,我又何必去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呢? 考虑到周彦华的伤势,一路上我都是紧紧扶着他的身子,在外人看来,我俩该是十分亲密。面对行人投来的形形□□的目光,我总有几分难为情,却又觉得异常甜蜜。 偶尔,我也会看见三两人□□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虽听不清,但看到他们的视线,我也知晓他们谈论的对象正是我与周彦华。而我竟然从中听到了徐简的名字,时而听到“不贞不洁”之类的话,隐隐明白了什么。 感知到我情绪的波动,周彦华伸手握了握我的手,我立马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我也大致听明白了。 我不明白在白水乡发生的事为何会传到县城里?甚至闹到了巷尾皆知的地步? 面对我的疑惑,周彦华温声道:“我本不想你知晓这些,想着等子舒解决妥当后,再让你出门。之前听了你的一番话,我也知晓事关你的事,你有权知晓,而你既然见过了徐简,我便带你出来了。等见了子舒,你会明白一切。”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话,面对许多道鄙夷的目光,我低声问道:“这事跟他有关么?” 周彦华却是摇了摇头:“他既然有意于你,对于有损你声誉的事,我信他不会做。不过,他曾多次出面为你挽回清誉,这好心之举,却是对流言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反倒让众人愈发坚信你俩之间果有其事。” 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竟会利用白水乡里关于我与徐简之间的谣言,大肆宣扬,毁我清誉。 对此,我感到十分愤怒。 周彦华紧握我的手,宽慰道:“任外人如何去说,我都信你。” 在此事上,我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周彦华,的确辜负了他的深情;而他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我,一如既往地爱护我,这令我感念不已。 因他的信任与陪伴,我才得以从这些流言蜚语里保持清醒。 在县衙见到处理公务的赫连平,我看到了他双目下的黑影,显然是疲劳所致。 乍见到淡妆美服的我,赫连平的眸子亮了亮,微微诧异过后,却是转头问着周彦华:“你带嫂子前来,你改主意了么?” 周彦华点头,只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嗯。” 赫连平却显得有些为难了:“我听说你受了点伤,便将计划推迟了。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来了,令我很难办啊!” 说着话的时候,赫连平煞有介事地处理着公务,俨然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架势。 周彦华却是笑道:“你待如何?” 赫连平掀起眼皮瞅了瞅我,一脸歆羡又不无遗憾地道:“戏园子里的戏目我虽然可以给你安排,不过……你有娇妻作伴,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所以这事……” 对于两人的谈话,我当真是一头雾水,索性趁两人说话的空档,直接问道:“你们所说的计划是什么?” 赫连平却是惊了一惊:“阿烨没与你说啊?” 我点头:“他说见了你,你会与我说。” 闻言,赫连平立时黑了脸,甩下手中的竹简,竟是爆了粗口,对着周彦华气急败坏地控诉道:“阿烨,你打得好算盘!怎么好人都由你来做,我就偏偏要做个坏人!” 周彦华人畜无害地笑道:“你是地方父母官,为民伸冤的事,本该你来做。” 赫连平瞪圆眼,骂了一句:“狗屁不通!” 话虽如此,面对我时,他的态度与对周彦华的态度截然不同,可怜兮兮地对我哭诉着:“嫂子,我跟你说,阿烨的心当真黑。你不知晓,这些日子我被他逼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到头来,他不但不心疼我,还一个劲儿欺负我!嫂子,你得替我讨回公道啊!” 面对这样的县老爷,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嘴角抽搐不已,无助地望向周彦华。 周彦华给了我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不用理会他。” 继而,他又看向赫连平,笑得亲切温和:“子舒,我既然决定不再瞒着美珠此事,你尽管与她细说。” 赫连平无奈地摊了摊手:“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做牛做马来还债的。” 周彦华依旧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他也不再发牢骚,转而清了清嗓子,严肃无比地看着我说道:“嫂子,再让你接触真相之前,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我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口吻弄得有些紧张不已,下意识地向周彦华看了一眼,他朝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得以安心下来。 再次面对赫连平,我轻轻点头:“你问。” 赫连平斟酌片刻,轻声问道:“对平翠儿,你了解多少?” 突然听他提起平翠儿,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不知所以地问道:“她怎么了?” 老实说,见识过平翠儿疯癫的一面,对她,我是害怕的。若非她是张庆延的结发妻子,对于她几次三番的针对羞辱,我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如今,只要听到她的名字,我首先想到的便是早逝的张庆延,因而对平翠儿的情感也有些复杂。然,更多的却是害怕。 周彦华轻轻握住我紧握成拳的手,轻言:“美珠,我在。” 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彼此交握的手。 而赫连平已转至桌案前,从一堆书简里找出一册书简递到我眼前:“你先看看,酉时有一出戏,届时你与阿烨去看看。” 我从他手中接过书简,问道:“什么戏?” 赫连平笑答:“嫂子没想过阿烨为何让你今日做这番打扮么?戏文是阿烨为你写的,本是为堵住悠悠之口,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4 ,如今看来,倒是一举两得了。既能证明美人的清誉,又能哄美人开心。” 适时地,周彦华拉下脸对赫连平道:“子舒,说话注意一点。” 赫连平无所谓地耸耸肩,见我已打开书简观看着,也便没有多说,只是小声问着周彦华:“炤儿还在学院么?” 周彦华掀起眼皮瞅着他,让赫连平有种无处遁形的慌乱感。 良久,周彦华才点头,多有无奈地说道:“你差人去问问,若她在学院无事,便让她过来陪美珠听听戏。” 赫连平却是立马起身,掸了掸衣襟,一副大义为公的公正姿态:“既是为嫂子办事,我亲自去请!” 闻言,我扑哧一笑。 赫连平蓦地红了脸,却是不再停留,匆匆出屋对师爷吩咐了几声,便迫不及待地出了衙役。 许是赫连平离去前的吩咐,此处没有人叨扰,在周彦华的帮助下,我也算勉强看懂了那书简上记载的一系列事件。 在赫连平提起平翠儿时,我便知晓关于我与徐简有染的言论便是她谣传出来的。只是,我不曾想到,她竟然恨我恨到了这种地步,见我从白水乡离开,竟想着让我在此处也身败名裂。我从未想过她有着这般心计和手段,竟会买通坊间唱戏说书的宣扬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唱戏说书的最是喜爱这些故事,如今有人给他们提供这段故事,而且,那人还提供报酬,自然是乐意接受此事。 就这样,在口口相传下,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那故事中的人的真实身份很快就变得巷尾皆知。更何况,这其中牵连到周彦华这一教书先生,因周彦华与县老爷交情匪浅的缘故,有关于周先生的妻子的绯闻轶事更易勾起人们的兴趣。 无疑,人们多是为周彦华怒骂我的不知羞耻、不检点;其中,自然连徐简这位周彦华曾经的学生也要骂上一骂了。 徐简也曾出面澄清此事,然,个人力量毕竟微弱,何况有人在暗处操作,他的这一举动反而坐实的人们心中的想法。 事发之初,周彦华本不太在意,哪知事态愈演愈烈,甚至闹得满城风雨,他不得不与赫连平合力调查流言的源头,如此才锁定了平翠儿。 其间,两人都有与平翠儿谈过话,企图说服她出面澄清谣言。可是,平翠儿本因张庆延一事对赫连平和周彦华都有着刻骨的恨意,谈判自然破裂。 考虑到平翠儿是张庆延的遗孀,赫连平与周彦华也并不想让她难堪,最后也只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利用戏文说词来澄清谣言。 因是县老爷亲自出面澄清,流言也渐渐平息下来,即便有人心中已形成了固有的观念,现如今的情况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严重了。 而今晚这出戏,是周彦华用心写下的一段关于我与他之间的故事。 夫妻间的相扶相持,在戏文唱词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我恍然想起,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 十月初八。 那年,正是这个日子,他迎娶了我。 从此,他成了我的丈夫。 第59章 情思暗藏谁人知 这是我成长至今初次在戏园子里听戏。 而台上的人演绎着我自己的人生,这种感觉很奇妙,总是令我泪流满面。看着台上的戏,我没有哪一刻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今生,能得周彦华的眷恋与守护,何其幸也! 这出戏唱到月影朦胧,我依旧沉浸其中,以至于后面的戏曲唱了些什么,我也没有注意听,只是突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桌上摆放着茶点,我埋头吃了几块糕点,周彦华从戏曲中回过神见我贪吃的模样,失声笑道:“饿了?” 我顶着微红的眼圈朝着他委屈地点了点头。 周彦华牵住我的手,凑近我耳边,说道:“我带你去街上吃点东西。” 我偏头看着他,连连摇头,向台上努了努嘴:“我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你继续听戏。” 周彦华道:“该听的已听了。我也有些饿了。” 我知晓他是怕我饿坏了才故意给了我这个台阶下,在戏园子一角找到赫连平与周炤时,那两人显然对台上的戏也有些兴味阑珊,坐在一块儿细声交谈着。 我不知赫连平对周炤说了什么,竟然看到周炤的脸上露出了嫣然笑靥,面上甚至有淡淡红晕浮现。 见此情景,我与周彦华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步伐,颇有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搅。 我微微靠近周彦华,轻声问着:“炤儿与县老爷是不是好上了?” 周彦华苦恼地皱了皱眉:“炤儿这段时日确实有些异常,对子舒的态度的确好了许多。” 我笑道:“只要误会解开了,炤儿也不至于总是冷脸对着县老爷了。” 周彦华却是不愿多猜测此事,轻叹一声:“顺其自然吧。” 周彦华牵着我并未太过接近赫连平与周炤,只是站在远处唤了一声:“子舒。” 赫连平闻声望来,起身走近,疑惑地问道:“你们要走了么?” 周彦华的目光却是锁在随后而至的周炤身上,随后才对着赫连平点了点头:“我与美珠去街上吃点东西便回了,你们……” 周炤立时窜上前挽住我的胳膊,雀跃不已地叫道:“好啊,正好我也饿了!” 赫连平却是白了她一眼,冷嗤一声:“你还真是没有眼力劲!你不觉得你去了会碍眼么?你哥什么样的人儿,你还不了解么?” 听闻赫连平这酸溜溜的话,周炤原本一脸不悦,然,在看到周彦华竟满是笑意地看着赫连平时,她似转瞬明白了过来,悻悻松开了我的胳膊。继而,她对着我歉意地笑笑:“大嫂,我还是不去打扰你们了。” 我错愣不已,周彦华已是笑着点头道:“那你随子舒再坐坐,尽兴了便回去。” 周炤不自然地应了一声,竟催促着我俩离开呢! 对于周炤这样的举止,我又询问了周彦华,周彦华叹了一口气,才沉声道:“依我看,她与子舒十之八九是成了。只是,我也想不通他俩为何要瞒着我们。” 我蹙眉道:“我听舅舅说过,炤儿学武有着什么缘由。这……你知晓么?” 周彦华点头:“说起来那是年少的事了。此事,说来话长,说到底,她是因子舒才走上了这条路,而她却一直误以为是我。” 我越听越糊涂,周彦华却是笑道:“先找处地方填肚子,我细细与你说。” 周彦华挑了一处露天的面摊引着我坐下后,便问老板点了一份阳春面和一份猪骨汤面。见我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拄着筷子笑着问道:“看什么呢?” 我嘟着嘴小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要吃什么,就点了呢?” 周彦华尴尬地道:“我记得你对这儿的猪骨面情有独钟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5 ,便直接点了。如今不爱吃了么?” 我捏了捏脸上多出一圈的肉:“你看,你和娘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的脸又胖了一圈。” 周彦华哪里想得到我是因此而沮丧,当下便靠近我,伸手悄悄捏了捏我的脸蛋,煞有介事地道:“还是瘦了些,你得多补补。” 我被他这样大胆的言行举止闹得满面通红,起身坐到他对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笑笑,却是没有动身紧挨着我坐着,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露天面摊不比在家里,他如此情难自禁地与我亲近,实在令我有些意外和羞窘。 “你为我讲讲炤儿习武的缘由吧。” 周彦华向我招了招手,我只得忐忑不安地坐了回去,好在周彦华没再对我做出过分亲密的举止。 在深秋的夜市里,吃着滚烫的汤面,我也得以知晓了周炤与赫连平那段令人唏嘘叹惋的过往。 在周彦华的讲述里,我才知晓,周炤习武的初衷竟是为了那个替她承受了一剑之伤的人。 而那时的她却一直以为为她受伤的是自己的兄长,这样的认知持续至今,她也不知真正为她受伤的人,正是她存在深深误解和成见的赫连平。 周彦华说:“炤儿曾与子舒的关系也不错,两人在一块儿虽爱吵闹,却也玩得挺好。那时,炤儿的胆子不大。只是在一次郊游后,因子舒有意的隐瞒和颠倒,炤儿才渐渐疏远了他。” “那日,两人一同去城外郊游,因走得远不巧遇上了强盗。子舒将身上值钱的都给了那些人,那些人看两人年少,便想着留下一人,放另一人回去通知家里人赎人。子舒本想自己留下做人质,炤儿却早已吓傻了,甚至忘了回去的路。”周彦华顿了顿,继续说着,“那些人只好扣下炤儿,让子舒回去通风报信。炤儿一个人更害怕,哭着不让子舒走,子舒虽想代替炤儿留下来,想到要回去找人帮忙,也只得将炤儿留了下来,这才回去找了家里人。”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他不怕那群人对炤儿做什么?” 周彦华悲凉笑道:“炤儿也正是因此才误会了子舒,觉得他是因贪生怕死才丢下了她。” 我知晓事实并非如此,催促着周彦华继续讲下去。周彦华看着我急不可耐的模样,缓缓一笑,便道:“其实,子舒并没有离开。那个时候,他人小胆大,看炤儿被吓得惨兮兮的模样,哪里就放心留她一人在此。他猜到家里人到了时辰不见他与炤儿回去,定会差人来找,他便在周围留下了记号;而他,则又回到了那些强盗的地盘,在外边悄悄守着炤儿。” “看到那些人欺负炤儿,他沉不住气,在外头放了一把火,想要趁乱救出炤儿。那时,炤儿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又因是黑夜,她也不知前来救她的人是谁。子舒为了护住她,生生受了一剑,好在赫连家的人根据他留下的记号找到了强盗的老巢,救出了两人。”周彦华神色悲戚,叹了一口气,“我见到两人时,炤儿已昏死过去,子舒却满身是血。而炤儿醒来见我身上沾有子舒身上的血,便认为夜里救她的人是我。我本想与她解释,哪知我提起子舒,她便满肚子的气,我也只得作罢,本想着找个机会好好与她解释清楚。后来,子舒知晓炤儿对他的态度后,也便让我将错就错下去。炤儿也正是因此对我心存愧疚,从此便跟着表哥习武,想要凭己之力保护在意的人,不让有人因她再受伤。” 赫连平与周炤之间竟然还有着这样的误会。 周彦华看我陷入了沉思,他叹息着:“今日若不是你突然问起此事,我怕是也不会刻意去回想这件事。说到底,炤儿习武是因子舒救她受伤的缘故。可她……” 我十分不解地问道:“赫连平为何不与她说呢?” 周彦华无力地说道:“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两人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又岂是解开一层误会便能回到当初?再说,以子舒的性子,也不屑于去解释。又因炤儿不久之后便许了人家,他便有些破罐破摔了。” 我从来不知两人之间的误会竟这样深;而我曾经想要劝和两人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不过,今日见到周炤竟然会对赫连平微笑,这又令我十分意外。 直到回到家,我仍旧为两人的过往而伤神。 此时,许元早已从学院代课回到屋里歇下了,阿娘与我和周彦华嘱咐了几句话后,也便回屋歇下了。 服侍着周彦华与周洲洗漱更衣后,我仍旧不见周炤回来的动静,便心事重重地对坐在床头看书的周彦华说道:“炤儿还未回来,你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周彦华淡淡地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何况又有自保能力,你担心什么?” 我坐下夺过他手中的书本,忧心忡忡地道:“我是担心她与赫连平之间的异常。你倒好,不关心自己的至亲妹妹,成日里就跟你的这些破书亲近。你要是觉得这些东西比家人重要,往后就与你的这些宝贝睡一块儿,不用再进这个屋子了!” 因我这突然而来的莫名其妙的的火气,周彦华有些不明所以,怔愣许久,见我依旧浑身是气地看着他,他立时上前陪着笑脸道:“好端端地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我不看书了,睡觉还不行么?” 听他这话,我又气又恼,却又因他这讨好的笑脸,内心的火气反而发泄不出,有气无力地道:“周彦华,炤儿还没回来,你就不担心?” 周彦华全然不在意,宽慰道:“我也说过了,她不是小孩子了,你何必操心她?” 我发现我与他谈论此事压根讲不通,索性也不再纠缠下去,将手中的书本狠狠地砸在他面前,气鼓鼓地道:“与你的宝贝睡觉去!” 我起身向外走去,周彦华在身后急急地道:“你去哪里?” 我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出去透气!” 我见他作势要下床,忙出言阻止:“你别跟着,我不想与你说话!” 周彦华见我就要出门,也来不及穿鞋,趿拉着鞋便快步走到我跟前,拦住我的去路,一脸焦急又茫然地道:“怎么就与我置气了?夜里湿气重,你多穿些再出去。” 我噘嘴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才没有与你置气!你回去与你的那些宝贝书籍同床共眠吧,管我穿多穿少!” 周彦华哭笑不得:“本是为炤儿的事,怎么又跟那些个书本过不去了?” 我道:“在你心里,我与炤儿哪里有你那些宝贝重要?” 周彦华笑着将我往内室推,见我始终冷着脸反抗着他,他二话不说便将我抱起,吓得我赶紧扯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回屋睡觉!”他的话语里已带有不容拒绝的口吻,见我要反驳,他又低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6 头笑道,“别闹小脾气了。你忍心我抱着那些冷冰冰的书本入睡么?” 我冷嗤:“你不是对它们爱不释手么?” 周彦华无奈笑道:“你这无名醋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将我抱回到床榻上,他又快速将床头的书本抱到屋内的案几上,回到床榻上时,顺势搂过我的腰肢,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地说道:“往后,我只抱着你睡觉。” 我嗤笑一声,翻过身子背对着他闭了眼。 周彦华撑着脑袋探头看我,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真的生气了?” 我朝里侧挪了挪身子,将被子扯过头顶,赌气似的说道:“才没有。” 周彦华侧身躺下后,在我脑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炤儿与子舒在一块儿,你不用担心。” 在想通这点时,我便放心了不少,后来无端对着周彦华发了一通火,此时再听他好声好气的话语,我心里生出浓浓的愧疚。可是,想到之前他一心系于书本,无视我的担忧,我心里仍旧有些怄火。如今一个人在心里别扭得紧,想要开口向他示弱,又拉不下面子,也便沉着一张脸没有言语。 而我的脑中却思索着今日经历的种种,想到周彦华暗地里为我所做的一切,心思缠绵伤感不已,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 轻微细小的啜泣惊动了本就心思不宁的周彦华,他伸手从背后抱住我,将我揽进他怀里,贴着我的耳朵,轻声哄劝着:“美珠,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别哭,好不好?你若是不喜欢我在床头放书,我便不放了。” 听着他这番话,我有些想笑,眼泪却流得愈发凶了,话到嘴边恁是变成一声声抽泣。 周彦华扳过我的身子,一手抚上我的面颊,凝视片刻,又低下头来亲吻我的面颊。 “别哭,好么?” 他就近距离地垂眸看着我,低低地乞求着。 我哽咽良久,却是吐出了一句委屈非常的话来:“都怨你惹我哭了。” 这话说来,几分委屈,更多的却有着撒娇的意味。 周彦华听后,眼眸亮了亮,微微勾唇:“嗯,怨我。我任你打骂。” 他越是如此纵容我的无理取闹,我心里对他的依恋反而越是深切,那深藏内心的小女儿情绪也适时地表露无遗。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在他耳尖上轻轻咬了一下,埋首在他颈项,一脸知足地笑着。 “算是给你的小小惩罚。” 而我却明显感觉周彦华的呼吸一重,已是俯身将我紧紧抱住,鼻尖在我颈侧流连不止。 “美珠。” 他充满柔情的一声呓语,恁是叫软了我的心。 我轻轻应了一声,他带着几分笑意问道:“还记得去年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我原本以为他今日安排的一出戏只是巧合,听他提起,才意识到,他是刻意安排的。虽说其中出现了些许变故,赫连平甚至改变了计划,他却依旧坚持了下来。 想通了他的这番用心,我柔声回答着:“记得。” 周彦华感慨万千地叹道:“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你受苦受累了。” 我松开抱着他的手,微笑着望着他:“我们是夫妻,若非这一路的磕磕绊绊,我也不会知晓你有多好,我们也不会彼此信任。余生,我们也要一路扶持到老。” 周彦华却是笑道:“只要以后你不嫌弃我老,我自然不会放你离开。” 我嗔道:“我是那样肤浅薄情的人么?” 周彦华紧紧抱住我,愉悦地说道:“我的美珠是最温良贤惠体贴温柔的好妻子。” 我涨红着脸笑着啐了一口:“嘴上抹蜜了,净说这些好听的!” 周彦华却是愈发得意,将脸凑到我脸前,冲着我暧昧一笑:“你尝尝?” 说着,他也不等我作出回应,竟是兀自将嘴凑到我嘴边试探地碰了几下。而我,被他这样恶作剧的挑逗闹得满面羞红,却又十分享受这样柔情蜜蜜的时刻,竟是对着他不住地傻笑着。 “味道如何?”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软软地应了一声:“嗯。” 这样真实而有些痞气的周彦华,令我格外喜欢;而他,也只会在我面前流露出这样的一面,只是为了逗我开心。 想到这些,我便问了一句:“你有这样哄过你的老相好么?” 周彦华明显一愣,面露不解,十分迷惑地看着我:“老相好?” 我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你的好琬儿。” 似乎只要我提起萧琬,周彦华眼眸深处总会流露出几丝不耐,但表露在脸上的却多是无奈。我知晓,他不喜我总是当着他的面提起他与萧琬的过去,那段过去,他忘不掉,我却走不出来。 问出这样的问题,我立马就后悔了,却已是覆水难收,只得弱弱地道:“我不是有意问起的。你若是不想回答,便不要回答了,我不想你为难。” 周彦华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微扬起嘴角看着我,沉声道:“我没有为此感到为难。只是……若非你问起,我不会意识到身为丈夫,除了每日的几句问候,我竟从未花心思这般哄着她。她也从不会奢求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关怀,更不会当着我的面哭泣,即使偶尔被我撞见,几句话便将我糊弄了过去,我也没去过多地在意关怀……细想来,从前的我亏欠她太多,不是一个好丈夫。” 他的情绪因此变得低沉伤感,令我的心揪成一团,为他的愧疚,为他与她的不为我所知的过去,更为他毫不避讳地向我坦白心声的坦率。 心中明明有着怨念,偏偏被他的情绪感染,万千心绪全都化成了绵绵柔情,将我与他包裹。 我抱住他的腰身,侧耳聆听着他的心声,微笑着说道:“日后,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像她一样不哭不闹,好好地爱你。” 周彦华蓦地推开我抱着他腰身的手臂,捧住我的脸,蹙眉打量着。许久,他才又将我轻轻揽进怀里,在我头顶轻声叹息着:“不会哭不会闹的美珠,不是我想要的美珠。我喜欢最真实的你,所以,不要刻意去改变自己。” 我狐疑地抬头看他:“你不是喜欢温柔体贴又温顺贤淑的姑娘么?” “嗯。”周彦华笑着点点头,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你虽爱跟我闹脾气,倒也无伤大雅。内心深处,你始终是我认定的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我才不是小姑娘!”我瘪瘪嘴,故作不悦地反驳了一句。 周彦华也没太过计较,顺着我的话接道:“好,小姑娘长大了,是孩子他娘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理你了,我要睡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似乎在梦里都会笑出声。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7 而周炤却是一夜未归。 早间,她与赫连平前后脚进了园子,两人脸上都有着疲态,显然一夜未睡好。 我起早见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后院,周炤似乎是在极力地躲着赫连平,而赫连平却是追在周炤身后,一脸焦急的模样。 时候尚早,后院的人皆未起,只有我想着起早为周彦华熬药,这才在天蒙蒙亮时起了。 寂静的深秋庭院,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安详,花叶上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看来,今日会是秋阳高照的好天气。 我推门见到周炤的那一刻,原想开口叫住她,却在见到随后而至的赫连平的身影时,我竟止住了话音。 而那疾走的两人显然没留意周遭的一切,只是向着周炤的屋子而去。 看两人脸色皆不太好,我心中疑惑,想要跟过去问问,却在转角处听到周炤低喝了一声。 “赫连平,我说我打定了主意,你再多说也无益!” 赫连平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屋宇下显得格外清晰,令我不由自主地止住了步伐,靠在墙侧久久不能回过神。 我听到了赫连平低低哀求的声音,而他的话却是那样的骇人听闻。 他说:“炤儿,你能接受我,为何不能接受我们的孩子?当初虽是堂姊设计了我们,可你心里……你若是觉得没脸与你哥说,我去说!我只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而周炤听闻他的话,立马拉住他,惶恐不安地道:“这事怎么与我哥那个书呆子说!他就是个老古板,要是知晓我还没过门就与你暗结珠胎,他会将我关在家里的!还有,你赫连家会接纳我这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么?更别说你家人会接受我有了你孩子的事实!再说,我才不想给你生孩子!” 说着说着,周炤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却有些云里雾里了,完全不清楚如今的自己身在何处了。 我微微探出半边身子,看到赫连平正抱着周炤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明明是如此和谐的画面,我不知为何会觉得怪异。 我何曾想到周炤与赫连平会有这样亲密相拥的一天? 而周炤竟是有了赫连平的骨肉? 第60章 庭院深深锁姻缘 我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人,茫然无措地悄悄退回了屋里,周彦华已然起了,此时正帮着睡醒过来的周洲穿衣服呢。而周洲却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样,任由着周彦华摆弄。 见状,我上前抱过周洲,对着周彦华说了一句:“我来吧,你去洗洗。” 待周彦华洗漱穿戴齐整,他又凑近我跟前,我顿时想起自己忘了该做的事了。我将周洲轻轻塞进他怀里,急急忙忙地道:“我忘记帮你煎药了!” 我也无暇顾及周彦华的困惑,赶去厨房,巧兮却已在此生起炉子煎起了药。她从烟雾里抬头看到我急匆匆的模样,笑着唤了一声:“姊姊,早啊!” 我笑着回应了一声,上前道:“劳动你一大早便来煎药,接下来便交给我吧。” 巧兮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娘也该起了,这儿就劳烦姊姊看顾着,我去淘米择菜。” 看她利索地起身,我忙道:“多备些吧,赫连老爷许会留下来用饭。” 巧兮的步子顿了顿,回身看向我,眼中掩饰不住惊喜:“真的?赫连老爷会过来?” 看她这副欢欣雀跃的神态,我唯有在心间叹息。早间无意中得知的消息我至今仍不敢相信,甚至不知如何向周彦华提起,也不知如何劝说巧兮这个傻姑娘。 在此心不在焉地煎药,我也不知阿娘何时进了厨房,直到听到她接连唤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在阿娘微恼微怒的催促下,将煎好的汤药盛出。 正准备给周彦华送去,阿娘又忧心忡忡地叫住了我,近前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切地道:“没事吧?怎么一早就郁郁不乐的?” 我微微摇头,阿娘却道:“你这孩子的心思重,娘怕你……” 说着,阿娘的双目便涌出两行浊泪,已是泣不成声。我知晓阿娘是担心我再次想不开做了傻事,那一刻的命悬一线,我个人没有多少印象,却也明白因为自己的任性,害得身边的亲人为此担惊受怕了多日。 看着阿娘这般哭泣的模样,我心中又愧又暖,忙对着阿娘笑道:“娘,女儿没事。您放心,女儿不会再做傻事了!” 阿娘强自欢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渍,露出温柔的笑容:“是娘多想了。好了,你快去将药给周先生送去吧。” 我点点头,见巧兮正坐在水井旁认真地择菜,顺便打了一声招呼便回了屋子。 此刻,天已亮透。 而许元每日早起都会围着园子走动几圈,随后洗漱更衣后,便会来此小坐,实则是为了看看他的小外孙儿。 我将煎好的汤药给周彦华送来时,许元如往常一般地抱着周洲逗弄着,反倒是为人父母的我与周彦华袖手在一旁无所事事。 而今日这样平静祥和的时光终究不会太平静。 看到周炤与赫连平一脸凝重地先后进来,我不由看了周彦华一眼,却发现他依旧一脸和善地看着两人,亲自请两人坐下。期间,周彦华曾在我身后悄声问了一句:“美珠,怎么心不在焉的?不舒服么?” 我忙摇头掩饰了脸上的不自然,抢过他手中的活,为桌上的几人各自满上了一杯热茶。 “炤儿,你今早方回么?” 面对周彦华这无心的问话,周炤神色一紧,咬唇点了点头。 我却看见赫连平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周炤紧握成拳的手;继而,他又坦然对着周彦华温淡如水的目光,拉着周炤起身。而周炤却似失魂般,任由着赫连平摆布,随同着他一道跪了下去。 周彦华惊了一惊,目光深深地盯着两人看了半晌,却是不言不语。反倒是许元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不等赫连平出言,便是率先开口打趣道:“你俩拉拉扯扯地是做什么呢?赫连平你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不该给烨儿行此大礼啊!若我没有眼花,你这是要求娶炤儿么?” 赫连平丝毫不忸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面对着许元,一脸认真地道:“舅舅,我确实要求娶炤儿!” 许元的眼中一片戏谑之色,目光瞟了瞟周彦华,却是笑呵呵地道:“你即便叫了我‘舅舅’,你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 赫连平再抬头望向周彦华,去听对方有些气恼地问了一句:“你与炤儿何时好上的?” 对于周彦华这份气恼的心情,我多少能明白一些。毕竟,赫连平与周炤暗中来往之事,真正是瞒过了诸人。 而赫连平与周炤,一人作为至交好友,一人身为至亲妹妹,却是连周彦华也瞒住了。 对此,周彦华无疑是气恼万分的。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8 面对周彦华这平静无波的诘问,赫连平正了正神色,低声道:“这很重要么?” 周彦华也不正面回答,示意两人起身后,便上前拉过周炤的胳膊,细细打量着她。周炤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周彦华心中自然有疑惑。他不管赫连平略带乞求的神色,而是兀自轻声问着周炤:“炤儿,对于子舒所求,你可愿意答应?” 周炤微微掀起眼皮睨着赫连平,眼中神色晦涩,却是突然扑进周彦华怀里哭了起来。 周彦华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地扶着周炤因为哭泣而耸动的双肩,急急地安慰道:“好好好!你不愿嫁便不嫁,别哭。” 闻得此话,赫连平却是急了,悲悲戚戚地唤了一声:“炤儿……” 周彦华叹息一声,唤过我,缓声交代着:“陪陪炤儿,我和舅舅与子舒谈谈,儿子暂且由巧兮看着。” 而赫连平却是恋恋不舍地看着周炤,他几乎是被周彦华扯出了屋子。 等到屋里只剩下我与周炤时,我看她依旧垂着脑袋抹着眼泪,竟不知如何开口。 我不知自我离去后,她与赫连平是如何商议此事的,如今见她这副情景,也不知她心中有着怎样的想法和决断。而我,生怕开口便触怒了她,倒也只能彼此沉默着。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这副悲戚的模样,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唤一声:“炤儿。” 周炤微笑着看着我,原本柔美的脸上因沾染了泪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这样的周炤,我只在她苦恋赖冬青而不得时,偶尔看见过几次。然,那时为爱苦恼的周炤,即便会在我面前讨好示弱,却绝不对露出这样脆弱而凄美的神情。 周彦华说过,她与赫连平之间误会重重,想必她对赫连平的感情也是极其复杂的。 而我至今也不知她对赫连平是否有着男女之情? 面对这样的周炤,我心中一片怜惜,轻声问着:“炤儿,你不愿嫁人么?” 闻言,周炤欣慰一笑,倾身抱过我的肩膀,仿佛找到了依靠般,十分欣慰地说道:“还是大嫂懂我。” 我苦笑:“可你与赫连老爷之间……” 想到周炤怀有赫连平骨肉的事实,我不得不重新组织了语言,尽量以平和而轻缓的语气说道:“炤儿,早间我本欲过去你屋子看看你是否回来了,却不料遇见了你们,也听了一些话……” 话到此处,周炤猛地松开我,惶恐不已地看着我:“你听到了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坦然道:“你如今有了赫连平的孩子。” 周炤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目光凉如水,却是冷嗤一声:“那又如何?” 知晓她并非是对我生气,我暗自松了松气,叹道:“炤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也不怕你因此记恨我。你即便不愿嫁给赫连平,可你与他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而他对你这些年的情意,你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炤儿,你一直都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才没有!”周炤果真气得跳起身,费力争辩着,“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随意揣测我的心思!赫连家没有一个心术正的好人!若非被赫连雪莹算计,我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我不信赫连雪莹算计的这一切,他赫连平会毫不知情!果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炤的表情有些狰狞,我有些不明白她竟会恼羞成怒成这般! 而此时,屋外却响起一道低沉轻缓的声音。 “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屈小姐! 虽同住一座园子,我与屈小姐的交集并不多,而她主动前来,也多是送些猫食托我给赫连平送去,我也偶尔送些自制的点心给她送去,她倒也乐意接受。 此次清早前来,她显然是与往常一般。 见到突然出现在门外的人,我与周炤皆是一愣,周炤更是不喜地蹙眉,眼中明显带着戒备。 她如此防备着屈小姐,分明是介意着屈小姐与赫连平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往。而她,至今却浑然不觉这份隐藏的心思。 将屈小姐请进屋内,屈小姐也不拖泥带水,将携带的猫食交给我之后,竟是破天荒地对周炤说了一句:“周姑娘,珍惜眼前人吧。” 周炤却是冷言相讥:“听闻屈小姐与赫连平有段孽缘,而屈小姐更是为他隐于市井之间不问世事,想来是情根深种余情未了,怎么反倒甘心将人拱手相让?” 对于周炤的尖酸话语,屈小姐也不恼,反而是对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温婉笑答:“那些都是年少的意气用事,谈不上孽缘。我在此避尘遁世,却是与他无关,不过是我内心所愿罢了。赫连公子素来痴心,对周姑娘一往情深,当时未见姑娘面目,姑娘之名便已深谙于心了。他说你与众不同,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周炤脸色有几分变化,对于屈小姐的敌意与防备也少了几许。然,对于屈小姐这番话,她却是没有一点表示。 我不禁有些尴尬。 屈小姐素来清淡无争,志趣高雅,此时对周炤的一番话也全是出于好心,我不禁被她心中这般心襟与气度折服。周炤不愿给她好脸色,我却不想因此而开罪于她,忙上前道:“炤儿心情不佳,无礼之处,我代她向你赔罪。” 屈小姐却是温和一笑:“夫人言重了,是我失言了。我就不多加叨扰了,日后还得麻烦夫人。” 我笑着将人送出屋内,回身却见周炤满脸不喜地站在门前看着我。 “大嫂,你何必对她那么客气?” 我笑道:“屈小姐是客,自然得客气了。” 看着周炤气鼓鼓的模样,我失声笑问:“炤儿,你为何对屈小姐成见颇深?” 周炤一时之间竟是被我问得无言以对,皱眉深思过后,却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见状,我忙跟了上去:“他们在谈事,你稍后再去吧。” 周炤却是冷哼:“谈论我的终身大事,我还不能过问么?” 听及,我也不再阻拦。本欲开口劝劝,她却先开了口:“大嫂,你别劝我。你不了解赫连家族,不会明白嫁给赫连平意味着什么。当初多少女子想嫁给他,那是她们被赫连家族表面的风光蒙蔽了双眼。” 我只听说过这些豪门世家规矩森严,对女子的约束愈发苛刻。而赫连雪莹当初也不过是想嫁与已娶妻的周彦华,忤逆赫连家族那奇怪的家规便被驱逐出家门;若是知晓周炤未婚先孕,即使赫连平最后能顺利娶她进门,周炤往后的日子想必也十分难过。 之前,我若是一心想要周炤正视自己的真心,此刻,却有些拿捏不定了。 也许,在赫连家族看来,嫁过人的周炤根本没资格进门。 这个时代,对女子总是残忍苛刻的。 赫连家族可以舍弃身为女儿的赫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69 连雪莹,那么,为了留住赫连家族的血脉,在赫连平与周炤之事上,他们也只会舍弃周炤。 对此,我不禁十分担忧,赫连平那时候会如何抉择。 为了安抚周炤,我不得不强颜欢笑道:“我相信赫连平不会让你受委屈。” 周炤听后,失笑道:“大嫂,你对我哥尚且没有这般信任,竟会相信赫连平的真心?”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我没有与周炤多解释,她便快步走到书房门前,叩了叩门:“舅舅,哥,我进来了!” 书房的门并未从里面锁上,周炤话音才落,她便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我紧随其后,立马便感受到房间内气氛的凝重。 而周炤才进屋,周彦华便清冷地唤了一声:“炤儿。” 周炤显然也是被屋内的气氛震慑住了,目光疑惑地看向赫连平,却是战战兢兢地向周彦华走了过去。 而周彦华却是郑重地牵过周炤的手,将其牵引到赫连平跟前,沉声道:“子舒,婚姻不是儿戏,你说的愿意脱离赫连家族的不孝之言,不要再说!自然,若是你能让炤儿点头,我不会再多说什么。” 周彦华松开牵着周炤的手,肃穆严正的脸色柔和了几分,缓缓地说道:“炤儿,只要你愿意嫁入赫连家,我与舅舅都遵从你的意愿。” 周炤望着周彦华与许元欣慰地笑了笑,在面对赫连平时,她的脸色说不出的柔和,轻声道:“赫连平,我早对你说过,你的决定是打动不了我哥这个书呆子的。所以,你就当是我负了你,也不用想着对我对孩子负责。孩子我可以不要……” “胡说!”许元突然出言,满脸不喜地打断了周炤的话,“孩子还是得要!你周家如今子嗣单薄,你把孩子生下来,养在烨儿名下也是周家的孩子。他赫连家不愿接纳你和孩子,周家不会像他赫连家没人性!” 赫连平忙出声澄清道:“舅舅,炤儿和孩子我都不会辜负!” 许元笑道:“赫连小子,你别急啊!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可你们的事当真难办啊!当然,你若是能将你家里的几个老顽固都讲通,即便炤儿不愿意,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会将人送进你赫连家的。” “舅舅!”周炤娇嗔一声。 许元挠挠头,依旧是笑着品着茶。过后,摸了摸肚皮,望着我,和蔼可亲的问道:“甥媳妇,早饭可好了?今日我还是得去学院代烨儿授课的。” 我忙应声:“我去厨房看看。” 这顿早饭是我吃得最难受的一顿,那几人心思各异地坐着,皆是不言不语,却唯独只有许元如往常一般心无旁骛地用饭,时不时与阿娘说说话,夸赞阿娘的手艺如何如何。 许元这般心宽,我倒是十分羡慕。 许元前去学院后,赫连平与周彦华说了几句话,又单独与周炤聊了聊,便回了县衙,我也趁此将屈小姐送来的猫食交给了他。而巧兮却在饭后将我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姊姊,我看赫连老爷似乎不高兴,就连先生……姊夫和周姑娘也不太高兴。” 对于巧兮对周彦华的称呼,我当时提醒过后,她至今显然都未能叫顺口。每每她唤错时,我总会取笑几句,此时却也是顾不上这些微小事了。 而我知晓巧兮对赫连平的心思,只是从未点破。然,事已至此,我不想她一直沉浸下去,幽幽问道:“巧兮,你告诉姊姊,你是不是喜欢咱们的县老爷?” 巧兮蓦地俏脸一红,吞吞吐吐地道:“怎么会……我……我只是……赫连老爷对我有恩,我只是……感激他……” “巧兮,你别糊弄姊姊了。”我拉过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般好似飞蛾扑火,只会苦了你自己。赫连老爷并非你良人,姊姊不想你为此痛苦。” 巧兮却是连忙辩解道:“我并不感到痛苦。姊姊,在我快要饿死在街头时,无人可怜我,赫连老爷却将我领回了府中,给了我全新的生活。我……我本就不奢求能得到什么,只是……只是想着……能多看看他就很知足了。” 我佯怒道:“看吧,还说你不喜欢他!你这样的心思,还真是傻姑娘!” 意识到自己失言,巧兮红了脸,娇羞地道:“哎呀,姊姊你太坏了!我……我……你别与人说啊!” 我苦笑,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姊姊日后给你找个好郎君,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便告诉我,姊姊替你出气!” 巧兮笑着道:“我还不想嫁人呢!再说,姊姊有姊夫这样好的丈夫,哪里还有人能让姊姊觉得是我的好郎君呢?” 被巧兮如此打趣,我也不恼,而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心里却在挣扎着做出一个令我也感到不可思议的决定。 直到巧兮不安地扯着我的衣袖唤我,我才定下心来,询问道:“巧兮,你愿意和姊姊一道服侍周先生么?” 听闻,巧兮惊恐不安地看着我。 我知晓她心中的疑虑与不安,继续道:“你别怕。姊姊是真心喜欢你,想将你留在身边。本想着不愿委屈你这般,可我又实在不放心你。你若是愿意,我可与周先生商量;若不愿意,姊姊也不会强求你。” 巧兮依旧面露不安,接连摇头,双目含泪地看着我哭诉着:“姊姊,我从不敢对先生有非分之想,更没想过如姊姊一般伺候在先生左右!姊姊,我要是做了什么令姊姊误会的事,姊姊告诉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她这诚惶诚恐的模样令我有几分尴尬。 我猜到,许是我这样的决定太过突然,而我平日里又对与周彦华有接触的女人极为警备,倒让巧兮误会了我的话,一心以为我是试探她呢! 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心思有时候便是这般敏感。 在我耐心的劝解安抚下,巧兮才算是相信了我并非试探,而是出自真心。 基于此,她依旧一脸坚决地道:“就凭姊姊这份真心,妹妹的终身大事就指望姊姊了。不过,姊姊可别在姊夫身上费脑筋了!姊夫只属于姊姊一个人,其他人想接近姊夫,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被她这番大义凛然的话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口花花倒是一套一套的,你既然不愿意,就当是姊姊白费心了!” 我与巧兮在此唠嗑打闹,周洲倒也睡得香甜,逢周彦华出门来寻,我才将周洲托付给巧兮,收敛起笑容,跟随周彦华进了书房。 书房内,周炤面色凄然,我忙上前挨着她坐下,用目光询问着周彦华;周彦华视若无睹,面色沉重地坐在我们对面。 我见他面色凝重,只得转向周炤,细声问:“炤儿,怎么了?” 第61章 道是无缘却有缘 周炤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周彦华,见他似在蹙眉深思,便趴在我耳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0 边,悄悄询问了一句:“大嫂,我不想生孩子,你能替我劝劝我哥么?” 从得知周炤怀有身孕那一刻起,从她的态度中我便可以看出,她对突然而来的孩子并不在意,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初因为孩子而做出的选择。 我知晓周炤从来都是爱好自由的一个人,即便对周洲十分喜爱,却也是因为他只是她的侄儿的缘故。而轮到自己身上,她生出这样的念头,我并不感到奇怪。 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若就这样狠心地放弃,于我而言,很难接受。 看周炤困苦的模样,我并未应她,只是压低声音问道:“因为赫连平,还是……” 周炤瘪瘪嘴,扭头说道:“既然这孩子不受待见,又何必降临在这世上?再说,我这辈子就只想一个人,何苦连累了孩子跟着受罪?” 听她如此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此时,周彦华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把孩子生下来。” 周炤有心反驳,却在接触到周彦华肃然的目光后,又生生止住了话音,在我耳边小声埋怨了一句:“我哥忒不讲理!” 我无奈一笑,缓缓向周彦华看去。他的眉头始终不得舒展,神色却柔和了些许,缓缓地道:“炤儿,孩子是无辜的。你若不想抚养这个孩子,便养在我的名下。” 说着这话时,周彦华暗中向我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曾体会过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想周炤日后为今日的决定后悔,也便劝道:“炤儿,听你哥的话吧。我想,你也不忍心置孩子于死地,也想孩子生下后唤你一声‘娘’。我虽不明白赫连家族里的事情,但是,我相信赫连平不会抛下你和孩子。” 周炤却是嗤笑不已:“我可不想欠他太多。若有一日他真因我脱离家族,我余生难安。” 我意识到,这两人间最大的障碍不是周炤的本心,而是赫连家族的规矩。 我不禁十分好奇,赫连家族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然让了解这个家族的人都会感到为难。 心中疑惑,我口里也便问了出来:“赫连家族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么?” 周氏兄妹面面相觑半晌,还是周炤幽幽叹了一口气,神色悲戚地道:“大嫂,你不知晓,赫连家族里也曾有过类似的事,而至今那不被赫连家族接受的女子和孩子也无人知晓踪迹。” 周炤换了个姿势,半倚在书案旁,肃容道:“这都是上辈之间的事儿了,那时我与赫连平还没出生呢,我哥那时也不过才会走路。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即便赫连家将此事当作丑事绝口不提,可长安城中谁又不知晓此事呢。说起来,这事儿牵扯到的人正是赫连平的三叔,赫连夏。” “听人说,赫连夏是这一辈人中最为出色的儿子,家里人对他寄予了厚望。可谁知,在一次的元宵灯会上,他遇到了令他心仪的女子,两人互生情愫,更是珠胎暗结。赫连夏本以为是喜上添喜,正筹划着娶那女子进门,可家里人听说那女子未过门便有了身孕,便认为是不洁不贞之人,也不管那女子腹中的孩子是否是他赫连家的骨肉,坚决不同意那女子进门,反而为赫连夏张罗着别家的姑娘。” 周炤顿住后,深深地瞅了瞅周彦华一眼,却不知是何意。 而我,正听得兴起,许久不见她继续讲下去,便催道:“后来呢?” 周炤耸耸肩,神情寡淡地说道:“最后,那女子自然进不得赫连家的门,而赫连夏也在家人的威逼下娶了妻。”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炤,发现她面色无异,反而更加不知她心中所思所想。 周彦华曾对我说过,赫连家的人,男子不能纳妾,女子更不能与人为妾。若那怀有赫连家骨肉的女子不能以正妻的名义进入赫连家,更别说以其他的身份了。 而周炤如今的情形与当时何其相似啊!更有甚者,周炤也曾嫁做人妇,赫连家即便可以接受这一事实;可如今,她未进门便与赫连平有了夫妻之实,想必更不会被赫连家接受吧。 我已猜到,在长安的那些家族里,更多的只是利益关系;而周彦华并非与赫连家交好,只是与赫连平相交颇深,赫连家也不会看在周炤是周家女儿的面子上而多有通融。 细细想来,我不禁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凝视着周炤平静无波的眼眸,我低声问:“后来,那女子如何了?” 周炤神思不定地摇了摇头,满目悲戚:“她当时去了哪里,是否生下了孩子,如今是生是死……一概不知。” 周炤突然抱住我,嗡嗡地说了一句:“大嫂,我好累。他为什么就不愿放过我?这么多年了,无论我怎么对他,他为何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这样萎靡不顿的周炤,即便是当初被赖冬青伤了心,也不会露出这样生无可恋的神情。如今,却因为事关赫连平,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无依。 我从未想过,周炤与赫连平之间,竟有着如此复杂难言的情愫。 我恍然明白,自始至终,周炤都在逃避着内心这份隐藏的情愫。 也许,她曾以为,只要嫁了人,赫连平便能彻底死心。可偏偏,他破坏了她想要的平静的幸福,让两人越走越远。 我听见她低低的抽泣声,心里也跟着抽痛起来。 我将无助的目光投向周彦华,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起身走到我俩跟前,抬手轻拍着周炤的肩背。 许是这几日忧思过度,周炤趴在我肩头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周彦华这半日里多少有些伤筋动骨,他才将熟睡的周炤抱回屋子歇着,却险些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我见他一手撑着腰部,一手撑着门框,忙上前扶过他,焦急地问道:“腰伤发了?” 周彦华微微笑道:“没事。” 我不敢马虎,忙道:“回屋我帮你推拿推拿吧。炤儿这边,我让巧兮留意一些。” 回屋,我替周彦华褪下腰间的衣衫,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敷着药的腰部,他却下意识地将身子缩了缩。 “怎么又疼得厉害了?”见他疼得厉害,我一时也不敢下手了。 周彦华却丝毫不在意,笑着道:“天有些凉,我先穿上衣裳吧。” 我提议道:“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吧?” 周彦华摇头道:“没事,只是这两日累着了。我再休养几日,便无事了。” 他的话语虽轻,却也带有不容置喙的意味,我也不好忤逆他,顺从地替他穿好了衣裳。 而周彦华见我消沉的模样,当下便拉住我的手,安抚道:“真的没事。我还得赚钱养家,不会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 原本阴郁的心情,听他这句不算安慰的安慰话,我心里也熨帖了许多,松了松神色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1 ,扬唇笑道:“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太过操劳。平日里,我闷在家里也无事,倒是可以揽些刺绣的活,也可贴补贴补家用。” 闻言,周彦华的神色蓦地一紧,显然有些不高兴了。我早已知晓他会有此反应,却也没有放弃,趁热打铁地说道:“你看,将来炤儿的孩子生下来了,这家里哪能靠你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养着呢。我有手有脚,能做些事替你分忧。而且,这刺绣的活,只要在家里便可以做,只需要做好给人送去便好。” 周彦华沉思片刻,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怪我没用,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不说,却还让你如此操劳。只是,这刺绣的事儿,我不懂,也不知如何帮你……” 见他松了口,我十分欣喜,赶紧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有我和巧兮就行。你放心,我虽很少出门,巧兮对这一带可是熟得很呢!” 周彦华眉间的疼惜之色令我的心口暖暖的。即便他与世上多数世家子弟一般,不愿自己妻子抛头露面,可我却能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对我的爱护与关怀。 若非家里捉襟见肘,我也甘愿活在他的羽翼下,安分守己地在家相夫教子。 而我见周彦华腰疼得厉害,还是请了大夫来此。 我没想到会在南街桥对面的小医馆里遇上赖冬青。 自周洲满月宴后,与他一番倾心交谈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听说,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外地忙着珠宝生意的事,哪曾想,竟然在县城的医馆里遇见了! 听闻他是为母亲前来县城寻赫连雪莹求医,我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了。 “你认识赫连雪莹?” 赖冬青却是笑道:“算是吧。周姑娘受伤那段时日,我来探望,见过赫连神医。我与她提过母亲的病,按照她建议的法子试了这些日子,母亲的腿倒是灵便了许多,遇湿冷天气也不那么疼了。我这次来,是想带着母亲上门求医的,母亲原本十分高兴,不知为何见了赫连神医一面,暗地里又对我说不愿她来瞧病了。母亲不愿说,我也便上这儿来了。” 对于赖母这奇怪的举止,我也感觉十分疑惑,当下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因难得见赖冬青一面,我便道:“你与婶婶既然来了,就来家里坐坐吧。我娘这几日也还在这里,她与婶婶该是有些年头没见了,也好叙叙旧。” 随即,我又问道:“你与婶婶如今住哪儿呢?” 赖冬青简短地答道:“住在客栈里。” 而我见他脸上有几分晦涩之色,却不知何故。好在赖冬青很快便露出了几分兴趣,当即便道:“母亲这两日似有心事,若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见他同意了,我便提议道:“如今我们在这儿有了一座园子,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不如,你与婶婶来家里住几日吧,人多也热闹些。” 赖冬青倒是没有多加犹豫便同意了,只是临分别时,他又满是深意地看着我,脸上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欣慰。 “小鱼儿,你似乎开朗热情了许多。” 我怔了怔,继而笑道:“因为你是冬青啊。” 与赖冬青约了时辰,我便领着大夫向家而去。 待大夫为周彦华看诊过后,大夫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大夫既然确诊周彦华的腰伤并无大碍,我也放下了心。 早在回来时,我便将赖冬青一事与周彦华说明了,对于我的安排他也并无异言。而听闻我要独自一人出门接客来此,他挣扎着起身要与我一道去。 大夫本就叮嘱他这两日要好生休养着,如今他竟然就将医嘱抛在了脑后,我有些恼怒。 正了正神色,我满脸肃容地看着他,坚决地说道:“周彦华,你给我好好躺着!你若不放心我,我叫上巧兮便是!” 看他被我这般气势震慑得一言不发,我于心不忍,放低姿态,弱弱地抱怨了一句:“你如此不信任我,竟连这点小事也不放心我去做……” “不是!”周彦华似乎见不得我低落委屈的模样,慌忙抓住我的手解释道,“我只是……太过在意,怕你在外头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我抿嘴偷笑,瞧他急切懊恼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我懂你的心意!这几日,你就安安心心养伤,别再折腾了,家里一切有我呢。何况,还有巧兮帮着我呢。” 替周彦华掖好被角后,我本打算起身离去,衣袖却被周彦华扯住了。 我再次坐下身,轻声问道:“怎么了?” 周彦华拧着眉心,忧心忡忡地道:“炤儿如今再见到赖老板,会不会……” 我倒是忘了周炤与赖冬青的纠葛,周彦华突然提起,我不禁有些为难。可,我却不想因此而怠慢了赖冬青与赖母,更不想失信于人。 周彦华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对于周炤如今是否能心平气和地与赖冬青相处,我不得而知,而这段时日里,我也从不敢在她面前提到有关赖冬青的任何字眼。 思索片刻,我拍了拍周彦华的手背,神色凝重地道:“我与炤儿知会一声,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周彦华正微微点头致意,却不想周炤的声音便外室传了进来。 “大嫂要与我知会何事啊?” 随后而进的周炤的脸上仍有着朦胧睡意,显然是醒来没多久。 她笑眯眯地近前,也不追究先前的疑问,而是站在床边望着周彦华询问道:“哥,巧兮说你的腰伤复发了,严重么?” 周彦华只是笑答:“无碍。” 周炤显然不信他的说辞,我赶紧道:“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周炤盯着我与周彦华看了许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搬过一张杌几坐在床边,亲昵地拉过我的双臂。她似乎是没注意我的右手也被周彦华紧紧地握在了被窝的掌心里,这样突兀的动作,倒是令周彦华下意识地握紧了我的手,而周炤也恍然大悟。 此刻,她只得悻悻地松了我的右臂,转而起身坐在我左手边,抱过我的手臂,贼兮兮地笑问:“大嫂,你方才与我哥在说什么事呢,怎么还需要我有个心理准备?” 她再次提起,我也不好细细斟酌,略一思索便道:“冬青带着他母亲来此求医看病,我正好遇见了,便请他来家里做客。” 说话的间隙,我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脸色,她只是在初听闻赖冬青来此的消息有些怔愣外,之后却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须臾,周炤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他娘的病又犯了呀?” 我点头,她却苦笑道:“大嫂何必顾着我的感受呢,你将人接进来住便是。我也不是那般缠人的小姑娘,过去的事儿还会放不下不成?” 如此说来,我反倒有些惭愧。 适时地,周彦华出声缓解了我心中的尴尬: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2 “你能放下便好。美珠也是怕你见了赖老板心有芥蒂,才在你与他之间感到为难。” 听闻,周炤翻了翻白眼,嗤了嗤鼻,道:“哥,在我面前,你与大嫂能别黏黏腻腻的么?我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责怪大嫂的意思,你这般着急维护做什么?” 听到周炤这毫无顾忌的调笑,我不禁闹了个满面通红,挣开周彦华的手掌,逃也似的说:“快到我与冬青约定的时辰了,你们聊,我与巧兮去接人。” 慌慌张张地出屋,我仍旧能听到身后周炤的笑声。 不管我在周彦华面前如何撒娇耍痴,我与他如何亲近黏腻,我并不会觉得有多么难堪。只是,在外人面前,被人当面指出来,我终究有些难以自处。即便是我有心争辩几句,可遇上周炤,我便没了争论的心思了。 嘴上功夫,我与她相差甚远,想要在此占得便宜,无异于痴人说梦。 赖冬青已整理好细软,与赖母静静地等着我的到来。 此时此地见到赖母,赖母依旧风韵犹存,又因此时在病中,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病弱感。再看她头上多出的丝丝白发,我有些心酸。 这女子看似柔弱,却坚忍不拔。 在我记忆中,赖母的身子一向娇弱多病,除却多年难根治的老寒腿,我更是时常听见她的咳嗽声。想到赖老爹去世得早,赖母就凭着这副柔弱不济的身子骨,将赖冬青辛辛苦苦拉扯大,实在不容易。 不过,好在赖冬青孝顺有为,也没能辜负赖母的一片苦心。 如今,令赖母愁白了发的事,无非是赖冬青的亲事。 我不知赖冬青的心思,赖母是否知晓。但是,无论知晓与否,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赖冬青娶妻生子了。 而赖母这份急切的心情,在见到巧兮的那一刻,便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巧兮的样貌本就耐看,人又乖巧伶俐,初接触,赖母便喜欢得不得了,直夸她。 对此,赖冬青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仿佛这样的事儿已成家常便饭了。 在客栈稍作歇息时,赖母似与巧兮十分投缘般,拉着她说了许多热心的话,更是惹得巧兮泪水涟涟,好不可怜。 赖母更是爱怜万分地抚摸着她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好孩子,你愿意做我家的儿媳么?” 巧兮原本还因赖母这样的关怀感动不已,听闻此话,便是吓得口不能言,眼中的泪瞬间止住了,震惊不已地看着赖母。随后,她又将目光投向我,似在寻求我的帮助。 赖母见巧兮傻愣愣地不作回答,再次询问了一遍。赖冬青实在忍无可忍,扶着额头叹息着:“娘,您别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这样的赖母却是有几分天真可爱,全然不似我昔日所见的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 若说当初见周炤时也有过些许的失态,但是,今日再见,赖母竟然会直接问起这样的话,实在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赖母已为赖冬青的亲事愁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而赖母见赖冬青如此不配合,当即变冷下脸来:“若不是你不孝,娘也不会这样去吓我儿媳。” 赖冬青对着巧兮尴尬一笑,又一本正经地对赖母道:“娘,您这次来城里就医,是因为我说了大夫是位女神医的缘故么?” 赖母脸色变了变,低低地道:“确实如此。不过,娘相看了一面,还是觉得你日后少与她接触为妙。” 赖冬青神色凝重,在赖母逼人的注视下,还是点了头。 此时,巧兮却欢喜地叫道:“伯母,您还会看相啊!” 赖母的脸上顿时笑容满面,殷切地回应着巧兮的话:“嗯。我看你与我家冬青的面相就很合。怎样,要不要考虑进我家的门?冬青不会欺负你的!” 闻言,巧兮顿时苦了脸,想要挣脱赖母的手,又怕伤了她的心,只得出声对我提醒了一句:“姊姊,我们将人接回去吧。” 巧兮为难的样子,也令我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思量。 若非赖母这急切中略带渴望的请求,我也不会想到之前承诺过巧兮的事:为她寻个如意郎君。 若她的郎君是赖冬青的话,我倒是乐见其成的。 周炤与赖冬青温吞的性子不合,然而,巧兮的温顺乖巧,却是与赖冬青十分般配。 而这两人皆是深陷情网的傻人儿,若这段姻缘能使彼此忘却过往,无异于是上天恩赐的好姻缘。 如此一来,我倒是与赖母在观念上达成了一致。 而促成两人好事的关键,不在巧兮身上,却在赖冬青身上。 思及此,我不禁头疼万分。 当我与周彦华苦恼万分地提及此事时,他笑着调侃道:“何时爱做这牵线搭桥的事儿了?” 周彦华不明白我对于巧兮的喜爱,因此也不能理解我的苦心。我不求他能理解,可是,听闻他并无恶意的风凉话,我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当下,我便争锋相对地回了一句嘴:“我不像你那般不通人情,专做拆人姻缘的事儿?” 周彦华问道:“我拆了谁的姻缘?” 我因心里的一口恶气未出,口无遮拦地道:“炤儿与赫连平的事儿,你不是不同意么?” 第62章 平生不忘少年诺 关于赫连平与周炤之间的事,一向极有主意的周彦华,也觉得颇为棘手和头疼了。 我无心的一句气话,又惹得他眉峰紧蹙,缄默不语。 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心里再懊恼自己的行为,已是覆水难收了。 当下,我只得握住他的手,低低地道:“我说了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周彦华松了松眉头,垂下眼眸睨着我的脸,欣慰笑道:“没怪你。只是,炤儿与子舒的事,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我劝道:“我虽不懂大家族里的事,但是,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我相信赫连平,也相信炤儿,所以,上天不会太为难他们的。” 听闻我的这番话,周彦华却是轻声笑了,眼中异彩连连,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一时不知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对劲,抬手摸了摸脸,也没发现脸上有何异样,愈发不明白周彦华这样一瞬不瞬看着我,是为何。 “怎么了?”我疑惑不解又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周彦华扬眉一笑,满脸欢喜地将我揽进怀里,轻快地道:“家有娇妻,夫甚欣慰!”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令我瞬间红透了脸颊,埋在他怀里,嗡嗡地道:“做什么突然说这话?” 周彦华温声道:“因你方才那番安慰的话,我知晓,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总有你在。” 在我怔愣不已地听着他说着这句话时,我仍旧未能想透那番话为何能给他如此大的触动,他却突然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3 满是深情地说了一句:“美珠,我很庆幸娶到你这样的妻子,也谢谢你这些年的理解与陪伴。” 我从他臂弯里抬起脸,担忧不已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这令人害臊的话?” 周彦华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记得你最初的模样,你……在我养伤的那些日子里,你似乎总是在躲着我,不愿正眼瞧我。那时,我便在想,这小姑娘定是不愿伺候我这突然出现的伤患,所以才总是冷脸对着我。” 记忆中,我的确在极力躲着他。然而,却不是他说的这般,立即反驳道:“分明是你不愿正眼瞧我!你不知晓,你这人总是冷冷清清的,我偶尔与你说话,你永远都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你不愿理我,我又怎会恬不知耻地凑上去招人烦!” 周彦华歉意地笑了笑,缓缓地道:“那时,我初入白水乡,又因家族遭难,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不过,你们却从不会因此而驱逐我,我心里更多的是感激,却无以为报。可在我对你说出报答的话后,你虽然在笑,我却知晓你生气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日后的相处中,我更怕自己哪句话不得体,便触怒了你。” 闻言,我忍不住笑问:“你那么怕我生气么?” 周彦华点头,而后又微微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我是怕你不待见我这个闲人。” 当时一个人偷偷恋着他时的心酸与苦闷,我至今也忘不了。他既然将话讲开了,我索性也敞开心扉说道:“我本就不待见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一个人日日夜夜地想着你,想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而你,却偏偏不明白我的这份心思。我是姑娘家,在你面前本就自卑,为留住自己的一丝颜面,我除了躲着你避着你,还能怎么做呢?” 我心里顿时满腹委屈,周彦华抚了抚我的头,笑道:“好了,都过去了。你如今便是想躲也躲不了想避也避不开了。” 我气哼哼地回了一句:“你最初便知晓我爱生气,却还是娶了我,这辈子你也只能受我的气了。” 周彦华温沉一笑,眼里似浸了水般,目光温柔迷人,令人沉醉不已。 他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柔柔的话语如翎毛轻抚我的面颊,一字一句地流进我的耳里,在心海荡开了层层涟漪。 他搂着我的腰,说道:“你的一切喜怒,皆有我承受。” 即便我与周彦华都刻意避开了赫连平与周炤两人的话题,可,这两人的事终究避免不了。 昨日赫连平离开后,周炤便明确提出不想再见他,赫连平也果真尊重了她的意愿。 早饭后,许元依旧前往学院代课,周炤因如今怀有身孕的缘故,赫连平早已替她安排好了学院的相关事宜,因此,她也便安安心心地在家养胎。 而周炤如今未过门便有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因此,我只与阿娘暗地里叮嘱了几句话,阿娘也便格外注意着周炤的饮食。 至于来此做客的赖冬青与赖母,自然不知晓这些事,何况这对母子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有多问什么。 而周炤原本是赖母之前中意的儿媳人选,如今虽将目标转移到了巧兮身上,在此又见了周炤,见周炤较之以往温顺动人了许多,似乎又有些难以抉择了。 对于赖母这样的举止,赖冬青已无力去劝说,且由着赖母瞎忙乎。 对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周炤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既然当初就看清了,面对赖母有意的撮合,她反而感到有些为难,更是频频对赖冬青使眼色,那模样有些埋怨,有些急躁。可这样的神情在赖母眼中,却全然不同,一心以为这两人是在眉目传情呢。 这两日里,赖母时常与阿娘聊些从前的事,也聊聊各自子女的婚姻大事。而谈到赖冬青的婚事,赖母总是长吁短叹,一个劲儿地感叹:“这孩子这些年见识广了,眼界也高了,镇子里的姑娘竟是一个也瞧不上眼。我这做娘的,也真是为这孩子操碎了心。” 阿娘道:“冬青是懂事孝顺的孩子,你替他选好了,他哪能不从呢?” 赖母却是叹道:“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这夫妻间若不是真情实意的,往后的日子也过不安心。而且,这孩子虽孝顺,性子却有些执拗。我若真替他擅自做主,替他选了个他不喜欢的姑娘,他日后指不定会怨我呢。” 阿娘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言了,看赖母为此愁眉不展,原本病恹恹的脸上更显憔悴,便猜测道:“这孩子也不像是个挑剔的孩子……妹子,冬青他这心里是不是有心上人啊?” 赖母温婉又无奈地笑道:“是有。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他中意谁。” 阿娘赶紧问:“那你怎么还瞎张罗?那姑娘令你不满意么?” 赖母神秘兮兮地看着阿娘笑了笑,摇头,靠近阿娘耳边,轻声道:“你家的姑娘,我怎么会不满意呢?” “啊?”阿娘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笑得无奈的赖母,结结巴巴地问,“怎么会……我看他与美珠……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赖母情知阿娘想岔了,忙道:“齐姊,你别急!不是美珠……我倒希望是美珠,这样美珠早就是我家媳妇了!如此一来,我也不用为此事发愁了!” 阿娘慢慢冷静下来,仍旧难以置信地看着赖母:“这么说来,是……是珍儿?可,冬青自小与美珠亲近,没见他与珍儿……” 赖母道:“齐姊,这便是你眼拙了吧。冬青与美珠虽时常在一块儿,可你家珍儿每次去我家,冬青那孩子又紧张又兴奋,可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娘与赖母正在屋檐下聊得兴起,赖冬青忽然前来,与阿娘问了声好,又对赖母道:“娘,赫连小姐今日过来替周姑娘诊脉,您也过去看看吧。” 而赖母一听是赫连雪莹前来,脸色倏地变了,冷声道:“我说了不让她瞧病了!” “娘,你还是去吧!”赖冬青急切地乞求道,“我询问过了,她说您只要配合治疗,腿上多年的毛病也能缓解,日后只要注意,也不会复发了。” 赖母本欲坚持不见,却是阿娘在一旁规劝着:“妹子,冬青一片孝心,你就算不待见人家,也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我看啊,这赫连姑娘的性子虽有些直,有时候说话也不大中听,可这医术确实了得,对自己的病人也负责。” 因为阿娘苦口婆心的劝说,赖母再是不情愿,还是起身随了赖冬青去见赫连雪莹。 因被赫连雪莹算计的缘故,周炤本就对她成见颇深,如今更不愿见她了。赫连雪莹虽不愿来此受周炤的脸色,可抵不过赫连平再三的请求,还是硬着头皮前来替周炤看诊了。 我本是陪着周炤在屋内谈话,赖冬青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4 则由周彦华陪着在院中的亭子里下棋。 赫连雪莹轻车熟路地来此,经巧兮开门,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亭中对弈的二人。当即,她便大声叫道:“烨哥哥!” 这一声喊叫清脆欢喜,我与周炤在屋内听闻便知是谁来了。 周炤当时就冷笑一声:“大嫂,你说这人的脸皮是不是很厚?光天化日之下,就勾引有妇之夫,真是不知羞耻!” 这“勾引”一词,却是令我不敢苟同。而周炤却是接连被赫连雪莹算计了几次,心里自然对她有怨恨,也因此一直不甚喜欢她。 而我,因赫连雪莹对我有些恩情,即使不满她这般无所顾忌地接触周彦华,却也只能忍耐。 毕竟,周彦华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止来,我倒是不担心赫连雪莹这大胆的“勾引”。 我随周炤出屋,便见赫连雪莹依旧赖在周彦华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对弈的两人。 走近亭子,我听周彦华问了问身旁的赫连雪莹:“来此有事?” 赫连雪莹点点头:“可不是为了你的好妹妹,我那傻堂弟的心上人么?” 说话间,她抬头便看见了我与周炤,脸上立马便挂起不屑的笑容:“哟,弟妹来了呀!来来来!坐坐坐!”说着,忙起身用衣袖擦着自己身下石凳上的软垫,摆出一副谄媚讨好的姿态。 周炤气愤地跺脚:“赫连雪莹,别跟我阴腔怪调的!你来此,定是赫连平的主意!我不需要你假惺惺来此看我,更不需要他的这份施舍!” “怎么能说是施舍呢?”赫连雪莹却是有些不高兴了,正色道,“我家平儿自小对你痴心一片,为你上刀山下火海,这般情深意重,你怎么就眼瞎看不到呢?” 我一见两人又似要争论的模样,有心上前阻止,而赫连雪莹却已走到周炤跟前,环顾四下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都不要说话!我今儿来就是为我家平儿讨回公道的,有些话他不愿说,我替他说!” 看周彦华已是蹙起眉头,她沉声道:“烨哥哥,你放心,我不欺负她。” 周炤却是冷嗤一声,拉着我的手就想往亭外走。 身后,赫连雪莹嘲笑的声音清晰入耳:“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不敢面对么?这懦弱的女子真是我家平儿口中的周女侠么?” 我能感受到周炤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她虽在极力压制,可手心里却沁满了汗。 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对上我担忧不已的目光,笑了笑;随后,转身再次返回了亭子,径直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冷淡地开口:“说吧。” 赫连雪莹洋洋自得地一笑,随意地倚靠在亭柱上,目光瞟到与周彦华低声交谈的赖冬青身上,却是莫测一笑:“赖老板不必见外,坐下来听听也无妨。毕竟啊,我们的周女侠曾经可是因为你,险些摔坏了脑子呢。” 赖冬青顿时一脸尴尬。 我听闻,更是不喜,立马出声维护道:“赫连雪莹,你别讽刺冬青!” 赫连雪莹笑得得意:“烨哥哥还在这里呢,你当着他的面维护赖老板……” “雪莹!”周彦华轻喝一声。 果真是周彦华出面才能制得住赫连雪莹。 而被周彦华这不喜的一声叫唤,赫连雪莹也放正了态度,平心静气地问道:“周炤,我今儿个就当着这些人的面问你,对我家平儿,你心里有没有他?” 周炤满不在乎地道:“与你何关?” 赫连雪莹也不怒,笑道:“不愿说,那便是承认了。” 周炤顿时急了:“我何时承认了?” 赫连雪莹笑得更是欢畅,却又立马露出一脸鄙夷:“我还真是看错你了!喜欢就是喜欢,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家平儿说了,只要你心里有他一席之地,就够了。多么卑微呀!想当年,名震京华的赫连大才子,竟为了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那些个姑娘的眼泪怕是要汇成河了。” “又没人求着他这般。”周炤冷哼一声,语气弱了许多,“他当初何等的风流快活,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这话里却是有着一股浓浓的酸味,这样真性情地流露而出,明眼人一眼就能明白。 我与周彦华对视一眼,他无奈一笑,却是对周炤说道:“炤儿,我之前也说过了,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与舅舅都不会阻拦。” 周炤却是恪酢醍懂地问道:“我还需要做什么选择?” 周彦华低声道:“你心里……在意着子舒。” “没有!”周炤慌乱地起身,双目四处张望,像是失去方向的无助鸟儿般,嘴里喃喃念着,“没有……没有……自小他就只知取笑欺负我,笑我胆小,笑我愚笨,笑我无趣,我……我不是……” 她如今这口是心非的激动情态,已说明了一切。 这样的周炤,是我从未见过的周炤,也是令我格外心疼的周炤。 她即便经历了一次婚姻,在面对感情时,却依旧慌乱地像个孩子,甚至不敢去面对。 对赫连平,她有怨有恨,却偏偏将自小萌生而出的情愫生生掐死了。 也许,只要不再相见,她便会渐渐忘却过往的一切。可偏偏命运又让两人相见了,她不得不再次竖起全身的刺,扎得两人遍体鳞伤。 我看见赫连平从花丛后走出,缓缓走进亭子,巧兮却是跟在他身后。 对于赫连平藏于花丛后,众人皆不知晓,我不禁看向巧兮,她对我吐了吐舌,一脸无辜的模样。 瞧她这副模样,我也猜到,定是赫连平吩咐她不要声张。 这丫头还真是…… 眼下,我无暇追究这些事,见赫连平一点点靠近周炤,周炤却似呆了般,就那样一脸震惊地呆呆地看着赫连平微笑着向她走近。 在她身前站定,赫连平笑着唤了一声:“炤儿。” 周炤身子一震,面色已恢复平静,扭过脸嘲笑了一句:“偷偷摸摸地听人墙角,真是不害臊!” 赫连雪莹也是一脸鄙夷地看着赫连平,难得与周炤达成了共识,附和道:“也真是没出息!说好了不过来,怎么还是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赫连平故作无所谓地清了清嗓子,躬身拱手地对在场的人各自陪着笑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诸位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跟我夫人有些私房话要说,你们……” 周炤气得跳脚:“谁是你夫人!” 赫连平扯过气急败坏的周炤,亲昵地揽过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说道:“我都听见看见了,你原来小时候就看上了我,怪我蠢笨,竟被你骗了。”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搂抱,众人自然不会厚脸皮地待在这儿。我一手拉过呆呆傻傻的巧兮,一手扯过正蹙眉沉思的周彦华,紧随着赖冬青与赫连雪莹的脚步出了亭子。 亭中,赫连平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5 一声隐忍而压抑的痛呼,令我们纷纷回过头去看,却是周炤猛地一脚踩上了赫连平的脚背,又抬腿撞上了他的腹部。 周炤不比寻常女子,赫连平这文弱书生如何承受得了周炤的攻击,痛得跳脚捂腹。若非周炤下手留了个心眼,赫连平怕是不会落得这样轻松的下场。 他皱眉,痛心疾首地道:“你谋杀亲夫啊!” 周炤冷睨他一眼,冷哼一声,抬腿就要走。赫连平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赶紧抬脚高一脚低一脚地追了上来。 走近,周炤便对周彦华道:“哥,把这人请出家门吧!” 似乎自确认了周炤对赫连平的心思后,周彦华就显得有些沉闷了,总是一副深思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闻周炤气呼呼的话语,周彦华看一脸强忍着痛意的赫连平,又淡然对周炤道:“你自己招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说着,他也不管周炤诧异又愤恨的表情和赫连平得意而感激的眼神,率先离开了此地。 适时地,赫连雪莹也暗地里对赫连平使了个鼓励的眼神,转而对赖冬青道:“赖老板,方才我也说了,令堂若是愿意配合治疗,身为医者,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只是,令堂自见过我一面,询问了我的姓名家世后,似乎与我有着深仇大恨般,不愿再让我瞧病了。” 赖冬青道:“家母得罪之处,还请赫连小姐见谅。只是,家母的病,还请赫连小姐能再看看。” 赫连雪莹爽快地道:“我自然是没问题。不过,这事还是得令堂同意才行。” 赖冬青对着赫连雪莹感激一笑,便是迫不及待地道:“我这就去请母亲!赫连小姐稍待!” 患者为大。 赫连雪莹与赖冬青交谈时,一行人倒是没人出言插话,待赖冬青兴冲冲地跑远,赫连平便问道:“姊,你之前怎么没与我说赖老板他母亲不愿你瞧病,是在询问了你的家世之后?” 赫连雪莹瞥他一眼:“这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就是不愿我瞧病呗!我行医数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这样的有什么可奇怪的?” 赫连平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神经兮兮的!”赫连雪莹嗤鼻,“这儿又不是你的公堂之上,别疑神疑鬼的。” 因这一缘故,赫连平坚持要见赖母,也歇了与周炤单独谈谈的心思,却是更加拽紧了周炤的手腕,低声威胁道:“听话一些!待我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再与你算账!” 我看着两人间的小动作,却觉得十分好笑。 想起巧兮还在身旁,便侧头看了看她,她倒是一直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着。直到来到前厅前,她才道:“我去请赖老板和他娘过来。” 我也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园子从未这般热闹过,作为女主人,我自然得好生招待这几位“贵客”。 为众人续上滚烫的茶水,我忽听赫连雪莹笑道:“烨哥哥,从方才在亭子里,你就一直盯着我看。怎么,我脸上有花,还是烨哥哥突然开窍看上我了?” 乍听此言,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一旁的周彦华,果见他的目光正从赫连雪莹身上收回。而对于赫连雪莹这番言语,他却是不置一词,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如此说来,他真的一直盯着赫连雪莹在看? 我不认为他是突然迷上了赫连雪莹,只是,他这副态度却是令我十分不喜。 此时,我只能忍气吞声,笑容可掬地看着赫连雪莹,她亦挑衅地看着我。对此,我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只能在心里暗骂周彦华,暗地里踢了他一脚。 周彦华吃痛,拧眉看向我,无奈地倾过身子悄声道:“待赖老板过来了,你仔细看看他与雪莹。” 我冷嗤:“你也会看相不成?看出她与冬青面相般配?” 周彦华默默看了我半晌,甚是苦恼地皱了皱眉,叹息一声,终是正了正身子,不再与我多说。他反而再次看向赫连雪莹,笑容亲切地问道:“雪莹,这些年,你见过你爹么?” 第63章 欲探真相不愿言 赫连雪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极其冷淡地道:“你提他做什么?” 而周彦华见她是这副态度,也不再询问了。 突然沉寂下来的气氛,令我有些坐立难安。 赫连雪莹却是难得变得沉静哀伤,撑着下颚无神地看着屋外;而周彦华却似十分懊恼自己的突兀,眼神愧疚而疼惜。 即便是向来与她不对付的周炤,也没有在此刻出声奚落,反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更不用说与她有着血脉亲情的赫连平了。 “姊,你离开长安这些年,三叔一直都很自责。” 赫连雪莹偏头轻蔑低笑:“我离开长安是为了烨哥哥,被家族逐出家门也是为了烨哥哥,与他何干?” 赫连平还欲再劝,赫连雪莹已是不耐烦挥手道:“好了,别提他糟心!我还有病人要看呢,可不能因不相关的人耽误了病人的病情。” 显然,这些人里也只有我一人对他们谈论的事一无所知。 而从赫连雪莹对自己父亲的态度上看,这父女之间显然有着很深的隔阂。 近来发生的事,事事牵扯到赫连家族的家务事,我看着都觉得复杂,而这些出生自世家的子女的成长想必未必顺畅。 曾经,我也十分羡慕大家族里的子女,认为他们衣食无忧,有学识,识大体;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些人表面看似光鲜,外人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的复杂与艰辛。 这样的生活,是我害怕的。 我庆幸自己遇见了爹娘这样的人家,即便日子过得艰苦,家人之间却是真正的融洽似水。这样简单而真实的幸福,才是我所求的生活。 我看了看周彦华,不由十分好奇,他周家若未蒙难,是否也会有赫连家族里的那些森严规矩和不为外人道的事儿。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周彦华的心思原本系在赫连雪莹身上,渐渐转移到我身上。一时之间,我太过探究的眼神与他疑惑的目光相撞,他微微笑道:“想知道什么,待会你问我便是,别用这眼神看人。” 说着,他竟抬起胳膊,用衣袖遮住了我的眼。我意识到方才的眼神可能有些不太好,也便收回了目光,按下他抬起的胳膊,将头扭到了一旁,咬牙切齿地道:“你最好给我令我信服的理由,为何盯着赫连雪莹看个不停。” 因我与周彦华算是接头接耳,谈话的声音自然不大,加上屋内的另外三人也在说话,自然没人特意留意我与周彦华的举动。 看到巧兮带着赖冬青与赖母进了前厅,我也没心思去管周彦华,径直起身迎向了赖母。 这一屋子的人,唯有赖母是长辈,自然得敬着她。 而赖母进屋后,便是先到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6 赫连平面前,盈盈一拜:“民妇见过赫连老爷。” 赫连平惊了一惊,忙起身道:“夫人不必拘礼。这屋里没有赫连老爷,您唤晚辈的名字便可。” 赖母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适时地,赫连平便殷切地拉过赫连雪莹,将人带到赖母跟前,恭恭敬敬地道:“夫人坐!先前夫人可能对晚辈这位堂姊有些误会,她的行医手法可能不太温柔,话说得不大中听,可她是真正的仁心仁德……” “得了得了,赫连平!”赫连雪莹不耐烦地打断喋喋不休的赫连平,仰着头道,“你做什么呢?你堂堂地方父母官,人家敬着你,你推脱不说,说这些有的没的,是我求着人来看病么?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 赫连平并未理会赫连雪莹的指责,依旧对着赖母笑道:“您看,她就是这个脾气。” 赫连雪莹气得使劲翻白眼,赖母却是彬彬有礼地赞赏道:“赫连老爷果真如传言中那般,亲民爱民,您真是咱老百姓的福音!” 而再次见到赫连雪莹的赖母,面容温婉沉静,她对着赫连雪莹柔柔一笑,满是歉意地道:“赫连小姐是大夫,应该知晓,到了妇人这个年纪,这脾气多少有些冲,先前言语上有得罪神医的地方,还请神医多多担待,莫与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妇人计较了。” 赫连雪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赖母这般和颜悦色地乞求她的原谅,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竟连话也说不囫囵了。 细看去,她的眼眶竟微微泛红。 站在人群后面的我悄悄扯了扯周彦华的衣袖,用酸溜溜的语气小声说道:“她怎么像是要哭了,去安慰安慰呀。” 周彦华横我一眼,自袖中抓住我的手,又拧了拧我的手心,丝毫不给我挣脱的机会。 我并非真的生气,不过是至今对整件事仍有些迷糊,心里没有底,想发泄发泄而已。周彦华这般紧张,我也不再逗他,用被他握住的手掌的小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低头无声询问着我,我鼓鼓嘴,笑着向他吐了吐舌。 周彦华却是拉着我不声不响地往前厅的一道侧门去了。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赖母与赫连雪莹身上,竟没人注意到我们堂而皇之的离去。 我本就有些莫名其妙,此刻见周彦华将我带进侧门后的长廊里,更是不解其意。我指了指身后的屋宇:“客人都在里边,我们……哪有这样的待客之礼?” 周彦华却是拉着我在长廊里的木条上坐下,死死抓着我的手,似笑非笑地道:“我怕我再不与你解释,你便无法无天了。” “我哪有!” 周彦华全然不在乎我这无力的狡辩,靠近我耳边,低声问道:“那你还听不听解释?” 我点头如捣蒜,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要听了!” 周彦华却道:“我不想说了。” 我哪里想到他会耍起了无赖,气气地道:“不说便不说!我要进去了!” 我欲起身,怎奈手被周彦华握着,才起身,便被他手上的力带得扑到了他的怀里。我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身,周彦华竟趁机将我抱住,垂头看着我又惊又怒的眼神,竟笑了。 笑容如莲花缓缓盛开,明艳动人,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般,令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就愣愣地看着缓缓向自己靠近的红莲,任由莲的馨香将自己包裹,洗净自己心中的污垢。这一刻,我几乎忘了所有的猜疑与烦恼,只愿永远沉睡在这片清净无垢的世界里。 然,所期求的美好终究不会太长久。 我已然不知晓,自己方才为何又被周彦华的美色和柔情攻陷得没有守住自己的原则了。 “一点小小惩罚。”周彦华的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红晕,就连话语也似带着魔音,“好了,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我如梦初醒,恍然明白,方才我是被周彦华占了便宜! 竟然还说是小小的惩罚,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明知我在屋子里是与他在玩笑,竟煞有介事地将我带往这里,一副要与我好好谈话的姿态,竟都是在戏弄我呢! 我气愤不过,一拳打在他身上:“真是越学越坏了!” 周彦华顺从地承受着我软绵无力的拳头,直到我发泄完了,他才怜惜地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抚着我的眉梢,笑道:“你近来太过乖巧懂事,许久没见你这般闹了。” 我瘪嘴道:“你还巴不得我闹你不成?” 周彦华的嘴唇贴上我的额头,低低地说着:“只要不是真的与我闹便好。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太多,你的情绪一直低落,我怕你憋坏了。” 我本以为他已是无暇顾及我的情绪,哪知竟都被他看在眼里,而他果真是最知我心的丈夫,我高兴难过,他都会关心在意。 而他逗我开心的法子,却是哄着我将心中的不快发泄而出,生生替我承受着一切。 这一生,我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爱护! 我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心情复杂难言,流着泪抱着他的脖子,哽咽着道:“周彦华,我什么都不问了。我不管他人如何,只要你一直好好的,就够了!” 周彦华轻抚我的头,无奈地叹道:“我的美珠,果真是爱闹爱哭。” 闻言,我慢慢止住了泪,将眼泪鼻涕在他肩头使劲蹭了蹭,还不忘伸手在他腰间掐一下。 周彦华握住我掐住他腰间不放的手,痛苦地叫道:“美珠,轻些!这里有伤。” 我赶紧松了手,自责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茬,只顾着与他斗气了。 在我想要一探究竟时,周彦华拉住我的双手,将我的手从他左侧腰移到右侧,宠溺笑道:“逗你呢。伤在这边。” 我剜他一眼:“周彦华,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周彦华认真地道:“由内而发。因想着要让一个人高兴,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 听他这样认真的情话,我仍旧有些害羞,起身催促道:“好了,别闹了。我们进去吧。” 周彦华有些诧异:“你真的什么也不问我?” 我笑道:“我信你,本就没怀疑过你。” 周彦华欣慰一笑,却还是正色道:“美珠,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说来你听听。” 他如此一本正色,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肤浅了,一心以为周彦华真的是想与我解释他与赫连雪莹之间的清白呢。 重新坐下,我问道:“你说吧。” 周彦华思索片刻,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一直盯着雪莹看么?只因在亭中与赖老板下棋时,我无意中发现他俩的眼睛很像,细看下,面貌也有几分相似。而赖老板母亲却偏偏在见过雪莹,得知雪莹的家世后,便不让雪莹瞧病了……” 我接了他的话,猜测道:“所以,你是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7 怀疑冬青与她……” 周彦华点点头:“之前炤儿也与你说过子舒三叔年轻时候的事,雪莹正是他三叔在家人的逼迫下娶下的妻子的女儿。所以,美珠,我需要你与我说说赖老板的事。” 我一时有些为难,毕竟有关赖冬青的身世,他自小便受到了诸多排挤和欺辱,我不想如此去谈论他。即便内心深处我认同乡亲的说法,但更愿相信,赖冬青便是赖母与赖老爹的孩子。 周彦华看我脸色隐有不喜,也没深问,只道:“是我唐突了,你不必为难,不说便了。” 看他有些失望,我虽不解他对于此事的热忱之心,却也没有多问。而我,内心深处,还真不愿赖冬青与赫连家族的这些事牵扯上,即便因周彦华的一番猜测,我的内心也有些波动,仍旧没能将实话讲出。 最终,我还是回答了他:“冬青自小就出生在白水乡,他爹去世得早,他娘一人抚养他十分不易。后来,他便跟着一些人在外边做起了珠宝生意,大姊嫁后没多久,他与他娘就出了白水乡,在镇上安了家。之后的事,你也知晓。” 周彦华似乎没料到我仍旧回答了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随后点了点头,道:“出来有一会儿了,进去吧。” 我道:“你先去吧。我去厨房张罗些茶点过去。” 周彦华也没多说,离去前,我又叫住了他:“对了,巧兮若是在的话,让她来厨房帮帮我吧。” 周彦华应了一声:“好。”随即,便转身去了。 我在屋前的花架下看到阿娘抱着周洲逗弄,上前笑问道:“娘,他饿么?” 阿娘抬头笑道:“没哭没闹,不过,也到时辰了,你先喂他吧。我这厨房里还炖着小点心呢,还有冬青前两日带来的松仁,炒炒也可以送过去。” 我本欲阻止,阿娘却似知晓我意欲何为般,忙板着脸道:“你顾好孩子就行,就别去厨房添乱了。” 此时,巧兮也正急急忙忙地跑来,不待她说话,我便将她拉到跟前,笑容满面地说道:“你来得正好,等我喂了周洲,你替我照看照看,我也好去厨房帮忙。” 巧兮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我进厨房时,阿娘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我忙跑过去,接过阿娘手中的活,笑道:“娘,我来。” 阿娘瞅我一眼,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器的气恼,道:“你呀,自己的孩子不愿带,却爱在烟熏火燎的地方瞎倒腾。我看,这孩子长大定不亲近你!” 我瘪瘪嘴,讨好地看着阿娘,娇滴滴地说道:“女儿不是想替娘分忧么?女儿一片孝心,娘怎就不明白?” 阿娘笑着摇头:“好!你孝顺!” 阿娘也不再与我打趣说笑,而是一同坐在灶台旁揉着面团、捏着糕点。 不得不说,我喜欢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氛围,与家人一边做着可口的食物,一边说笑着。 “若是大姊和福多也在就好了。” 阿娘觑我一眼,叹道:“你们离得远了,他们要来也不大方便。若是乡里的路修好了,有了车马进乡里,倒也便利许多。你们若是空闲,也可回去看看。” 我捏着面团的手一顿,心里一痛,垂着头没有接话。 阿娘深知我的心思,抚了抚我的脑袋,柔声开解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没人会真正在意的。” 我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试图聊些别的话题,阿娘却是看着我手中的面团,笑道:“你捏的什么呢?” 我回神一看,将手中捏得面团举到阿娘眼前,缓缓笑道:“小孩儿……娘,像不像?” 阿娘频频点头:“像!就看你舍不舍得吃掉了!” 我低头回了一句:“留着看看也不错。” 自然,我也还记得寻阿娘的初衷,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娘,您看巧兮和冬青般配么?” 阿娘在灶台边摞着蒸笼,听闻这话,回头笑问:“怎么,你要替两人牵线啊?” “可不是!”我起身将做好的糕点帮忙放进蒸笼里,小声在阿娘耳边道,“您不知晓,冬青他娘可是在听说赫连小姐是姑娘家才答应来就医的,不就是急着给冬青相看好姑娘么?冬青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我也是怕巧兮错过了。” 阿娘嗔怪道:“瞎操心!你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好了!”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女儿如今清闲得很!” 阿娘又道:“清闲得要替巧兮找婆家了?娘可是听巧兮说了,前几日,你还说要她与你一道服侍周先生呢……你告诉娘,有没有这回事?” 我怎么也想不到巧兮竟然会将此事与阿娘说,看阿娘这正经严肃的模样,我不好敷衍,只得点头承认:“是有这么回事……可,女儿也是……” 阿娘冷哼一声,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周先生的意思?” 我为阿娘这刨根究底、秋后算账的态度感到苦恼,弱弱地说道:“女儿自个儿的意思,他哪敢有这心思。” “你呀!真是愈发糊涂了!”阿娘气愤不已地道,“男人不偷腥便是好的了,你怎么就巴巴地给他找人呢?这男人再好,被你这么惯着,好人也变坏了!你这是学人家那些大家闺秀装大度?你要是真给她找了个姑娘进来,娘看你还怎么装大度?你看看珍儿……” 我万想不到阿娘会思索了这么多,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得陪着笑脸道:“娘,女儿也只对巧兮提过一回,这还不是看在咱俩亲近的份上,对旁人女儿可都是盯得紧紧的呢!您放心,周先生压根不知晓此事,若是知晓了,他定会跟我急呢!” 我正讨巧卖乖地安抚着阿娘,突听到厨房门口传来一声咳嗽,我回头,正是我与阿娘正谈论的对象。 周彦华! “你来厨房做什么?” 面对他的突然到来,我心里没有底,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而我心里却在祈祷着,最好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 不然,他是真的会跟我急! 此时,我也不会询问他是否听到了,而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常,就是一副什么也不知晓的模样。如此,我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的紧张忐忑,周彦华也浑然不在意,只是笑着回答了一句:“雪莹行针需要热水,我过来取水。” 他转向阿娘,恭敬地问道:“岳母,可有热水?” 阿娘笑道:“有。赫连小姐替冬青他娘看诊过了,怎么说的?” 周彦华毫不含糊地说着:“坚持施针半个月,配合药物治疗,届时再看看。依照雪莹的说法,赖夫人的腿,还是有康复的可能。” “如此便好。”阿娘笑意满眶地道,“他娘自生下他就落下了一身病,这腿脚也受了寒,比常人辛苦许多。他娘俩也不容易,好在冬青如今出息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8 了,她这腿也有了希望了。” 对赖冬青与赖母的怜惜之情,阿娘并非做戏,而是真情实意的。我看阿娘眼中有泪花,忙提醒了一句:“娘,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您给周彦华满上水让他送去吧。” 我这话一出口,一则是不想阿娘在周彦华面前过多地谈论赖冬青,一则也是为了支开周彦华,好与阿娘单独谈谈赖冬青的事儿。 经我这一提醒,阿娘尴尬地笑笑:“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念旧。” 周彦华倒是丝毫不在意,趁着阿娘舀水的间隙,用平常温淡的语气与阿娘交谈着:“听您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赖老板他爹去世得早,也怪不得赖老板很少提起。赖夫人也确实了不得,虽是乡间的柔弱女子,却谈吐不凡,颇有见地。” 阿娘凄然一笑,感慨万分地道:“他娘可不是咱们穷乡僻囊里出来的!咱们那山沟里,除了佟家的女子,哪里能有那样的女子呢?” “娘!”我焦急地唤一声,故作不悦地道,“娘说什么话,大姊就不比佟家的女子差!” 阿娘连忙附和:“是是是!在你心里,谁也及不上你大姊!” 阿娘不知晓我打断她话的意图。周彦华似笑非笑的眼神却看得我心里发毛。我之前在长廊里敷衍了他,如今从阿娘这儿听了更多的话,他定然明白我这般着急开口的原因。 我倒不害怕他揭穿我的伪装,却害怕阿娘无意中透露更多的信息,忙提过灶台边冒着热气的水,催促着周彦华:“你赶紧将热水给赫连小姐送去吧!” 周彦华浅浅一笑,接过我手中的木桶,手掌接触的那一刻,他看似无意的用力一握,却是有心在提醒我:他知晓了我在极力守住赖冬青的秘密身世。 所以,他这是生气了! 第64章 偷来闲暇好时光 看着手背上渐渐散去的红指印,再看看已消失在门前的身影,我有些胆战心惊地收回目光,暗自叹了一口气。 “美珠,你为何不想让周先生打听冬青的事呢?” 阿娘并不眼拙,我的反应多少有些强烈,阿娘能瞧出端倪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对上阿娘如炬的目光,我吐了吐舌头,绞着衣角道:“从小您与爹就不让我们嚼人舌根,何况那些事冬青想必也不想被提起,不说也能少些嫌隙。” 阿娘赞同地点头,笑着道:“娘也知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瞧把你急的!你这样拿周先生当外人看,周先生心里定不舒坦。” 我头疼地坐在灶台前,看着灶里的火候,有气无力地道:“这便是女儿与他之间的事,女儿能解决好,娘就不用忧心了。” “娘倒不忧心。只是……”阿娘也坐下,与我一同守着灶台,压低声音问着我,“周先生也不是爱问人是非的人,怎么突然对冬青的事有兴趣了呢?” 阿娘主动提起,我也不必在心中纠结了。 摆正坐姿,我直直地看向阿娘,正儿八经地道:“这也是女儿想要与您谈论的事。周彦华之所以想打听冬青的事,是因为他怀疑冬青是赫连家的孩子,而且,与赫连小姐有极深的渊源。” 我说得缓慢,阿娘却已是骇然失色:“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将所知的一切与阿娘细细说了,这些事,阿娘想必也甚少听闻,更别说如今接触到这些人和事了。 直到阿娘平复下来,我问道:“娘,冬青真不是赖老爹的孩子,是不是?” 阿娘恹恹地闭眼,低声:“这些个事,你我心知肚明便了。不管事实究竟为何,冬青他姓‘赖’。” 阿娘这便是叮嘱我了。 “他娘俩不容易,好容易过上了清净日子。他娘既然苦苦瞒着冬青,也没有与赫连小姐挑明,就是不想再沾上过去的事。即便周先生的猜测是真的,你们也别多管闲事!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 我郑重地点头:“女儿明白。” 阿娘摸了摸我的头,目光深邃,令我莫名有些心慌意乱。 “娘,您看什么呢?” 阿娘扯出一抹笑,笑得慈祥和蔼:“没什么。娘想着,这件事,你得与周先生好好谈谈,别因此事让夫妻间有了隔阂。娘知晓你瞒着他是出于对冬青的保护,可在周先生看来,未必如此。你也不必刻意瞒着他,该说的还是说了,就是劝劝他,即便真相果真如他所想,也要将此事烂在心里。” 我应了一声,猛然想到赫连平今日的警觉,便道:“可我看赫连老爷似乎……对冬青他娘先前拒绝赫连小姐看诊的事,起了疑心呢。” 阿娘拍拍我的手,笑道:“这事儿若是牵扯到赫连家族,县老爷插手那也是赫连家插手自家的家事。你们夫妻就甭管了。不管冬青是谁家的孩子,都是我们所熟知的冬青。” 经阿娘这一说,我心中才豁然开朗。 果真,阿娘看人看事,比我通透了许多。 阿娘见我舒展了眉头,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道:“今儿听冬青他娘说,这孩子不愿娶妻,是因为珍儿……这事,你是不是知晓?” 这又是一件头疼又棘手的事。 我硬着头皮点头。 阿娘却显得惆怅万分了,一个劲儿地感叹:“造孽啊!” 待蒸笼里的点心蒸好,我与阿娘一一摆放好,巧兮却抱着大哭不止的周洲前来,一脸苦色。 见状,我忙接过来,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巧兮苦着脸道:“他尿床了!我替他换了一身衣服,可还是哄不好!” 我抱着周洲出了屋子在外哄了一圈,他才渐渐消停。果真是小小年纪,就有些小心眼了,想着要爹娘哄呢! 此时,我才注意到巧兮的发髻有些散乱,脸上甚至有浅浅的伤痕。 “你这是怎么了?”我空出一只手摸上她的脸,“脸上怎么被划伤了?” 巧兮瞟了瞟我怀里的周洲,满腹委屈地道:“姊姊,你该给他修剪指甲了,要是抓着了自己,可疼了!” 这是被周洲抓得! 我看看此时已咧嘴欢笑的周洲,拿起他的小手看了看,这指甲还真的有些刺人。 看着巧兮这般模样,我不禁十分愧疚:“是姊姊疏忽了。他以后要是再这样,你就打他!疼不疼啊?” 巧兮摇了摇头,模样仍旧有些低沉,说道:“我这样子也不能见人了,我回屋去理理。” 巧兮走远后,阿娘已将点心装好盘,出屋不见巧兮,便问道:“巧兮呢?” 我干笑一声:“她身子有些不适,回屋去了呢。前院那边劳烦娘送一趟了,也让周彦华来一趟吧,我与他一道去看看巧兮。” 阿娘道:“叫周先生做什么?” 我道:“娘叫他来便是了,女儿懂得分寸!” 我这般央求,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79 阿娘也只好应了。 周彦华前来时,我正坐在厨房门前的矮凳上认真地替周洲修剪着指甲,好在他此时乖巧,修剪起来,也不至于太过棘手。 握着这双软绵绵的小手,我爱不释手,一边替他修剪着指甲,一边打趣道:“你说你这鬼灵精怪的性子随了谁?不愿小姨带着你,就哭就闹。可你也不能伤了小姨啊!小姨脸上被你抓伤了,会伤心的,日后说不定不喜欢你了。” “他怎么伤了巧兮?” 我一个人独自对着周洲嘀咕着,没注意到周彦华的前来,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险些剪到了周洲的指头。 抬头见是周彦华,我埋怨了一句:“来了就不能先吱个声么?万一伤到了孩子,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周彦华笑笑没作回应,却是从我手中拿过剪刀,蹲下身便开始修剪周洲的另一只手,再次询问道:“巧兮受伤了,可是被他的手抓伤了?” 我点头:“我叫你来,也是想着请你问赫连雪莹求些治皮外伤的药来。这姑娘家的脸面最重要,若因此留了印记,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周彦华道:“我们房里应该还有些治外伤的药。那药能治你手臂上的烧痕,这抓痕该是没问题。” 我掀起衣袖一角,仍旧能看到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丑陋烧痕。这些疤痕虽淡了一些,每次看到这些烧痕,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不快的事,心口莫名的抽痛。 我知晓,手臂上的皮外伤能治好,我心里的伤却是永久的创伤。 我笑着将手臂往周彦华眼前伸了伸,又撸起衣袖,问道:“难看不难看?” 周彦华抬眼狐疑地看向我,迟疑片刻,答道:“习惯了,也不难看。” 他似乎不愿我与他纠缠此事,拂下我的衣袖,替周洲修剪完指甲,便起身道:“我回屋拿盒你的药过来,你在此等等,我们去看看她。孩子虽是无心,却是我们大人的错。” “嗯,那你去吧,我再挑些点心给她送去。” 剩下的点心,阿娘也分门别类地放在了碟子里。我本欲尝尝,却看到周洲嘴角流出了口水,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桌上的各色样式精巧的点心。 我笑着从一块点心上剥了小小的一块角送到他嘴边:“还没长牙,舔舔吧。这是你外婆和娘做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如何?” 周洲似听懂了我的话般,伸出舌尖舔了舔,喜得眉开眼笑。他还要再舔,我忙移开了手:“这是甜的,少沾些。” 终于找到我做的小孩模样的点心时,周彦华也折返了回来,我随手一指,笑着问他:“这个是我做的你的模样,像不像?” 糕点虽是小孩的模样,但我的确是按照周彦华的样貌捏制的,虽然面部表情有些滑稽,却仍是有几分神似。 哪知周彦华果断地开口道:“不像。” 我也不与他计较,拈起旁边的一块方形糕点送到他嘴边,笑问:“尝尝味道如何?” 周彦华接过咬了一口,皱眉道:“怎么有辣味?” 我追问道:“好吃么?” 周彦华点头,笑道:“你做的,都好吃。” 我白他一眼:“别敷衍我。这是特意为炤儿研制的口味,她平常就爱吃这些糕点,近来因身孕口味有些刁钻,偏爱吃辣。你觉得如何?” 周彦华细细尝了几口,不住地点头:“甜辣适中,味道很正。” 得到他真心的称赞,我便将周洲交到他手里,将这独特口味的糕点装了起来。随后,我又挑选了几样看相精致的点心,周彦华欲从中捏起一块,被我用手毫不客气地打开了。 我朝着他示意了一旁的糕点,没好气地道:“尝那边的。” 周彦华却是不解地道:“为何?你手边的模样中看一些。” 我看他脸上有些委屈,感觉好笑,拿起一旁的糕点喂到他嘴边,他也毫不客气地张嘴咬了一口。 “娘已挑了一些送到前边去了。我好容易从中挑出了这些好看的出来,可不是给你尝鲜的。”说着,我将我挑选出来四份点心分别指给他看,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给屈小姐的,这是为炤儿准备的,这些是留给舅舅的,这个呢,是给巧兮赔礼的。” 我看周彦华听了我这些话明显有些醋意,我不禁有些疑惑了:“这最后剩下的也并非失败品,模样也不难看,自然味道也不差,你在计较什么?” 周彦华道:“这园子里的人,独独没有为我准备么?” 我哪里想到他会在意这点小事,却是一眼瞟到了先前指给他看的小人儿糕点上,于是,我便再次指给他看,有些垂头丧气地道:“这个可不是为你准备的,可你瞧不上眼,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周彦华的嘴角隐隐含了一丝笑,伸手环过我的腰,依在我耳边,道:“你让我孤家寡人一个人,你与孩子哪里去了?” 我当时捏制这个小人儿时,哪里想了这许多,听他煞有介事地表达着委屈,我微微踮起脚,一手环抱住他怀里的周洲,一手抱住他的脖子,笑道:“我们不都在么?” 周彦华低垂着眉眼,静静凝视着我与周洲,牵了牵嘴角:“是我小心眼了。” 一家三人温存了片刻,我提过为巧兮准备好的点心,对周彦华道:“去看巧兮吧。” 巧兮的屋门虚掩,我本欲抬手叩门,手才拍在门面上,屋门便被推开了。 坐在窗台正对镜自照的巧兮听到身后的动静,慌得起身来看。 我朝她尴尬地笑了笑,站在门槛外指了指那半开的一扇门,红着脸道:“我本想叩门,哪知……” 巧兮走到桌前,将藏在袖中露出半截镜面的铜镜拿出,随即便快速地放在了一笸箩绣活的布料下,随后才整了整发髻,羞答答地问道:“姊姊怎么来了?” 看她新挽了发髻,脸面洗过后愈发白净。只是,脸上的几道抓痕却愈发清晰可见了。 而巧兮见是我们一家三口一道前来,又听说是前来为周洲之前的行为赔礼,她反而有些惊恐不安,慌张地将我们请进去屋内坐下后,又手忙脚乱地去倒茶。 “姊姊真是太折煞妹妹了!”巧兮将茶倒好后,已平静了许多,腼腆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姊姊怎么还劳动先生和小少爷亲自前来呢?” 此时,她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周彦华,偶尔接触到周彦华的目光,却是瞬间涨红着脸垂下了头。 而我也只当她是为我们这番前来道歉而紧张不安呢,也没多留心。 平日里,周彦华与巧兮之间的气氛也没有这般怪异,偶尔也会如话家常般地谈谈话。也不知今日怎么了,这两人竟都是闭口不语,可真是难为我绞尽脑筋地活跃气氛了。 看着巧兮脸上的伤痕,我朝周彦华使了使眼色,他会意,从衣襟内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0 掏出一盒药膏送到我面前,依旧是抱着周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眼下,我也没心思追究他这异样的沉默,将那盒药膏塞到巧兮手中,说道:“我知道你在意着脸上的伤痕,这药膏是赫连小姐为我手臂上的烧痕研制出的药膏,对付这些皮外伤有奇效,你收下吧。” 巧兮欲递回,我好说歹说才说服她收了下来,随后又告诉了她用法。 观她面有倦色,我心有不忍,不再打搅,嘱咐她午歇后,便与周彦华和周洲一道离开了。 考虑到周彦华腰伤复发,我不敢让他多抱周洲。出了巧兮的屋子,回屋的路上,我从他手中抱过周洲,道:“前厅那儿,有娘和炤儿在,该是没问题。我看你一上午也没怎么歇着,要不要回屋躺躺?等哄着周洲睡下后,我也去前厅看看。” 周彦华本有些犹豫,权衡之后,才点头道:“也好。那边你还是先去看着一些,儿子交给我。” 我不想他太过劳累,然,才进屋半躺下,他便向我怀里的周洲伸开了双臂,笑着哄道:“儿子,来,和爹睡觉!” 周洲果真开始在我怀里扑腾,无法,我只得将他放在了里侧,催着周彦华也躺下后,便替两人盖上了被子。 临走前,我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孩子若是饿了,便去前厅找我。” 周彦华笑着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前边若没什么事了,不需要你招待了,你便回来,我有些话与你说。” 我已猜到他是为着我不愿向他言明赖冬青一事而与我谈论。 淡淡地应下后,我重整了整衣衫,才出屋向前厅而去。 我到前厅时,赫连雪莹早已施针完毕,而屋内却无一人。 我不禁十分好奇这一行人都去了哪里,忽听闻侧门那边传来一阵欢呼,我循声寻去,却是在长廊里看到假山后的一块空地上,一行人正围在一块儿,也不知在做着什么。 而人群外,唯有阿娘和赖母安安静静地坐在假山下的花丛下,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小辈们的游戏。 这样一群人彼此谈天说地,原本不怎么和谐的关系,此时看去,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周炤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我,起身迎上来,殷勤地道:“大嫂忙完了?” 我点点头,跟随着走到人群处,才发现这几人围拢在一起,竟是在投壶。 我来时,众人正玩得起劲,赫连平见了我,向我扬了扬手中欲投掷出去的树枝,问道:“嫂子要玩么?” 投壶这样的游戏,我从未玩过,也只是偶尔在一旁看他人玩耍,只因我觉得无趣。 比起这样无趣的游戏,我更爱待在家里绣绣花、剪剪纸…… 因此,在赫连平发出邀请后,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在一旁看着你们玩便好。” 我从善如流地走到阿娘与赖母身旁坐下,看到一旁竟然还有些好几坛酒,脱口问道:“我记得家里没酒了,这是……” 阿娘笑道:“这是县老爷命人从自己府上送来的,说是为游戏助助酒兴。美珠,我看这几个孩子玩得挺有趣,又是唱又是跳的,你也去吧,总是闷着也不好。” 未来之前,我的确听到了几句歌声,有男有女,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倒也没在意。而听了阿娘这番话,我忙推辞道:“女儿不会唱不会跳,也不会喝酒,还是别丢人了!在这儿陪娘与婶婶喝茶聊天便好。” 赖母抿了一口茶水,笑道:“美珠这孩子,自小就是个性子娴静的孩子,闹腾不起来。” 阿娘随口接道:“女孩子安静些也好。我原先以为冬青也不怎么闹腾,这些年倒是开朗了许多。” 听着阿娘的话,我不由得看向了四人中的赖冬青,果真发现他的脸上有了许多笑容,笑容也不再是腼腆的了,而是发自内心的欢笑。 也许,只要他心里放下了阿姊,他也不再是从前缄默低沉的赖冬青了。 曾经彼此看不顺眼、有诸多矛盾的几人能如此毫无芥蒂地相处,我感到欣慰,原本积压在心中的阴云也散去了不少。 我正专注地看着四人的游戏,阿娘忽趴在我耳边问道:“周先生与孩子歇着了?” 我点点头,目光无意中落在了赖母盖着薄毯的双腿上,犹豫地问道:“婶婶的腿……赫连小姐施针之后,感觉如何?” 赖母沉了沉眼帘,笑得恬静温婉:“赫连小姐说了,行针后,双腿会有些麻木,待血脉通畅后,这腿也能恢复知觉了。这腿如今还处在神经麻痹阶段,虽没有知觉,确实感觉不到疼了。” 既然这是施针后的正常反应,我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赖母顿了顿,又笑着道:“赫连小姐说,我这腿须坚持施针半个月才有康复的可能,所以,还需在此叨扰了。” 此事周彦华已提过了,想必他已安排妥当了,赖母本不需要再向我说明。如今,赖母却特意在我面前知会一声,我明白她这是对我的尊重,便笑道:“婶婶太见外了。当初,我也没少在您府上叨扰呢。” 赖母微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乖巧懂事的性子,可惜,我们冬青没福气……” 这话外之意十分明显,我不禁闹了个大红脸,只尴尬地笑了笑,便闷不做声了。 而那四人间的投壶游戏已玩过了几局,那边的几坛酒已被罚完,周炤忙过来取酒。 我虽看见周炤的酒都是赫连平帮忙喝了,却也担心她一时兴起饮了,忙瞪着眼告诫:“你有了身孕,可别沾酒!” 周炤笑嘻嘻地道:“大嫂和我哥一样正经,忒无趣!” 我白她一眼:“你的赫连老爷有趣!明知你有身孕,也不知拉着你,任由你疯闹,这万一摔了,谁担得起?” 周炤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涩,却是没再搭理我,抱起两坛酒就要走。 许是周炤在此磨磨蹭蹭了许久,赫连平前来接应,看周炤与我的脸色皆不太好,似乎已猜到了些。他从周炤怀里抱过那两坛酒,轻声道:“你就坐下来歇歇吧,别过去了。” 周炤冷哼:“瞧不起人不是?” 赫连平朝我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又凑到周炤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去歇歇,我让嫂子代替你。她高兴了,你再要一块儿玩,岂不是水到渠成?” 我看着两人接头接耳了许久,周炤脸上的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垂下了脑袋。 那边的空地上,赫连雪莹已开始大声催促了,赫连平忙回了一声:“就来了!” 这时,周炤已向我走来,满脸不甘又委屈地看着我:“大嫂,我可以不跟他们疯闹,可少了我,他们也缺了个人,你得替我。不然,我也只能忤逆你的话了。” 话到最后,她的嘴边扬起一抹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1 狡黠的笑。 这分明是威胁! 我本欲拒绝,赫连平抱着两坛酒上前,腆着脸道:“嫂子,你把炤儿留下了,我们缺了个人,你就代替炤儿委屈一下吧。” 赫连平一开口,我不知该怎么拒绝。我只知道他总有千般理由说服我,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不会喝酒。” 赫连平笑道:“输家才会被罚酒,嫂子天生便是赢家,该是我们都被罚酒才是。” “可是……”我挣扎许久,底气不足地道,“我真不会喝酒!” 周炤却是看不过去,急切地道:“哎呀,你不会喝,让赫连平替你喝!再不济,赖老板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赖母也笑着劝了一句:“美珠,去玩玩吧。周姑娘说得对,冬青会帮着你一些的。” 身为主人,本就该好好招待客人,客人接连相请,那便失了待客之道了。 此时,我十分盼着周彦华能在此,至少这在我看来无聊的游戏,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却是最好打发时间的风雅闲适之事。 击箸为歌,饮酒投壶,载歌载舞……这些都不是我擅长的事。 而,这里没有周彦华。 为今之计,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65章 风雨来时夜色浓 我代替周炤与赫连平三人玩过了几局,因实在不擅长投壶,几局下来,赖冬青已替我喝过许多罚酒了。他再要替我喝下罚酒时,我过意不去,抢先一步喝了下去。 这酒还真是呛人!辣得我的嗓子冒烟,胃里似被火烧一般。 平常日子里,我不过饮些许果子酿的甜酒,几乎不沾这样的酒。 一杯酒下肚,我难受得眼泪直流,待胃里渐渐适应后,才对面前的三人说道:“继续吧。” 赖冬青犹豫地说道:“小鱼儿,你若是不能喝,可以不用喝。” 我摆摆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没事。这酒虽然难喝,多喝喝也就习惯了。” 赫连平原本有些踟蹰的脸色,听闻我这样的话,便赞赏地笑了笑:“嫂子有这样的魄力,接下来我可不会容情了。” 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此时,赫连雪莹却是悄悄往我手里塞进了一枚小瓷瓶,低声说道:“醒酒丸,下次罚酒之前服下。” 我偏头看她一脸淡漠,仿佛方才与我细声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我感激地笑笑:“谢谢!” 赫连雪莹不屑地冷笑,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抬步向前走去,执起一根树枝,干净利落地朝不远处的铁壶里投去。 一招击中! 我原本不爱这等游戏之事,今日却从中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和朋友亲人间别样的情意。 我从未这样欢畅地饮过烈酒,待点点醉意涌上心头,我感觉头疼万分,赫连平与赖冬青劝我回去歇歇,我只觉尚未尽兴,又坚持玩了几局。 不知是几人有意让着我,我竟连胜了这几局! 因醉酒的缘故,我步伐有些虚浮,神智也有些迷糊,在众人劝说我回屋躺下后,我只是拉着赖冬青的衣袖说:“冬青送我便好了,你们继续玩儿!” 因我的坚持,赖母便对赖冬青吩咐道:“冬青,那你便送美珠回屋吧。” 在回屋的途中,赖冬青好几次伸手微微扶住我的胳膊,待我站稳,我又一个人向前踉踉跄跄地走了。赖冬青无法,只得紧跟在我身后,只怕我脚下不稳摔了能及时扶住。 赖冬青将我送至屋门前,我便打发他去了;他因碍于礼节,也没再往前一步,只是关心地叮嘱了几句话,我一一笑着应下。 其实,我哪里醉得那般厉害。 因有赫连雪莹的醒酒丸,我除了有些头疼外,意识还是挺清醒的。 屋内,寂静一片,想必周彦华与周洲这对父子皆在午睡。 我扶着头疼欲裂的头,暗自叮嘱自己下次切不可图一时欢快而贪杯,也注意着放轻自己的脚步。 在外室斟过凉茶喝下后,我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还欲再饮,恍然听见内室有女子细细的啜泣声。 我一时以为自己醉酒未醒,没甚在意,再次斟过一杯茶,那声音却真真切切地闯进了我的耳里。 我的酒顿时醒了一半! 拖着沉重缓慢的步子,我一步步朝内室走去,那声音愈发清晰。 隔着镂空的屏风看去,我看见周彦华的床边正背对着我坐着一名素衣白裙的女子,她正对着熟睡的周彦华轻声说着:“彦华,过几日我便与铭儿回长安了,怕是再也见不着你了。你若想见铭儿,这几日也可以见见……” 顿了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彦华,眼里露出浓浓的痴恋:“这些年了,你还是没变。听闻你还活在世上,我曾想着我们一家总算可以团圆了,可……你的妻子很爱你,也很好,看到你们那样恩爱,我也放心了……也死心了……” 无意中听了她表露心迹的一番话,我也不再疑惑她为何会出现这里的缘故,只觉胸中堵得难受,却不知为哪般? 此刻的我,偏偏不敢上前打断那幅宁静温馨的画面。 而我,却似外人一般,除了默默看着听着,竟什么也不敢做! 我缓缓地蹲了下来,背靠着屏风坐在了地上,听着屋内女子柔情的道别,即便心里不痛快,却又生不起一丝恨意。 原来,爱一个人,竟可以为他放下所有,只为他能快乐幸福。 而这些情深意重的话语,她也只能在他睡着的情形下,默默地说给他听。 不希望他听到,又希望能说给他听。 这样矛盾而压抑的爱,我曾经也曾深有体会,如今从另一位女子身上看到,我只觉讽刺。 若我与她爱上的不是同一人,我也不会时时刻刻防备着她;若她不曾是他敬重珍视的妻子,我也不会走不出自制的牢笼。 如今,我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麻痹自己:允她与周彦华好好道个别! 从此,他与她,山水不相见。 内室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了胡思乱想的我,我悄悄伸出脑袋,发现周彦华竟已醒来。看到坐着床边抹泪的萧琬,他惊了一惊,蹭地从床头坐起:“你怎么来了?” 随即,目光又在屋里四处看了看,似在搜寻着什么。 看他这样的神情,我便猜到,他在找我。 我缩回脑袋,撑着发疼的脑袋,真想倒头就睡,可我却不想就这样冲进去。 内心深处,我更想知晓,周彦华是否真的放下了过往的一切? 若我不在,对于萧琬,他是否会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 即便知晓这样质疑他,有些不妥,可我实在过不了自己那道心坎,只得忍着头疼强迫自己做这听人墙角的下作事。 而面对周彦华的疑问,萧琬倒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2 没有多少惊慌,反而温温婉婉地答道:“你这园子里一个唤‘巧兮’的丫头引我进的门,我本是来此寻子舒,看他们玩得开心,便先过来这边与你道别了。” 周彦华神色有几分严肃纠结,缓缓点头,才问道:“行程定下来了?可是有人来接?” 萧琬笑着点头道:“具体日子未定,不过也在这几日了。赫连家来人了。” 周彦华神色蓦地一紧,萧琬却是取过床边架子上的衣衫递到他面前,极其自然地笑道:“我们也曾是多年的夫妻,这穿衣束发的事,我也没少替你做,你如今怎么扭捏了?” 周彦华尴尬地咳嗽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说着话,他仍是接过了萧琬递过来的衣衫,也不再避着她,下床穿戴起来。萧琬更是熟练地绕到他身后,替他拢起脑后散下来的青丝,又抚了抚他肩头的褶皱,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熟练。 周彦华也是目光幽沉地看着她,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笑道:“我自己来。” 萧琬也不恼,呆呆地看着周彦华,眼中渐渐有泪光闪烁。周彦华抬头,便看到她盈然欲滴的双目正痴痴地看着他,他顿时露出一脸难色。 我躲在屏风后,虽看不真切里边的一切,但也能看个大概,心里顿时气恼万分。 我早已按捺不住性子,看到两人深情款款地对视,我顿时一脚踹向屏风。 这突来的大动静顿时惊动了两人。 而我解恨似的踹出那一脚,也没能讨到什么好处,反倒踹疼了我的脚尖。 周彦华转出内室,看到我正不住拿着屏风出气,忙拉过我的胳膊。我不住地挣扎,他便将我往他怀里揽,略带乞求地道:“美珠,你别误会,我们……你……你饮酒了?” 他这突然发出的质问,令我有些反应不及,却是在看到萧琬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不再抗拒周彦华的怀抱,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嘟囔着:“我喝了酒,脾气不好……你别惹我……” “小鱼姑娘,此事是我的过错,是我……”萧琬又做出一副明大义识大体的姿态,依旧是柔弱温婉的女子。 然,想到她背着我毫不掩饰地对周彦华表露的爱意,我心里就有些膈应。 原本我以为这女子是值得我尊敬的女子,却不想,她依旧对周彦华不死心。 趁着酒意,我从周彦华怀里抬起头,吃吃笑道:“萧小姐何错之有?要说错,也是我的错,不该放任萧小姐勾引自己的丈夫。” 萧琬的脸色突地变得惨白,却是咬紧牙关没有再言,一副受尽委屈却不能言的弱女子姿态。而周彦华却是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紧抓着我的胳膊,低声斥责了一句:“美珠,萧小姐乃名门之女,你如何那般言语诋毁她?” 我万想不到周彦华会在此时维护于她,怔愣不已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的目光里除了责备,还是责备,仿佛我方才的话真的是对她的羞辱一般。 偷偷摸摸来我们房中偷窥我丈夫,暗暗地向我丈夫倾述衷肠,又毫不避嫌地与我丈夫共处一室,甚至替他整衣拢发……如此种种,我何曾有一丝一毫地诋毁与污蔑? 而周彦华,却因此而指责我? 转而,周彦华又对萧琬歉意地道:“美珠在说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萧琬苍白无血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是我没注意分寸,给你们夫妻添了麻烦。小鱼姑娘,我不会再出现在彦华……周先生面前,请你信他!” 我冷笑一声:“你应该期许我不信他,就此与他分离,才合你心意才是。没有我,你们一家三口便能团聚了,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萧琬低头道:“并不是,我……” 我道:“周先生醒来前的那些话,他没听到,我可是听得清楚!萧小姐,你不是名门之后么,怎么还能这般没脸没皮与有妇之夫独处一室?” 萧琬咬唇,脸色颇为难看,却依旧有礼有节地回道:“小鱼姑娘,我已做出承诺,不会再有此事,还请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失礼。” 她愈是如此谦卑温顺,愈发显得我蛮不讲理。 而此时的我体内的酒劲发泄不出来,若不能借此好好发泄一通,只觉浑身难受,还要再说,却是周彦华拉住了我,劝道:“你喝醉了,别再说了!” 我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周彦华,指着萧琬,低声质问道:“她意图勾引你,我为何不能说?” 周彦华顿时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净说难听粗俗的话?” 我道:“我一介乡野女子,只会说这些粗鄙不堪的话,你不爱听,便不要听。你与她余情未了,我说不得么?” 萧琬似已听不下去,忙对着周彦华行了一礼,低声道:“我不打搅了,告辞。” 她不等周彦华回应,便匆匆地离开了。 我看周彦华依旧盯着萧琬离去的方向,狠狠地掐了掐他的手臂:“还看!” 周彦华收回目光,看我气红的面颊,俯下脸轻轻蹭着我的肩头,抱着我道:“别生气了。我心里只有你,你别去计较她方才的话。” 我冷哼:“我说话难听粗俗?” 周彦华抬脸笑着看我,又摸了摸我红扑扑的脸颊:“在我面前如何说都行,萧小姐毕竟是名门之后,方才的言行也是情非得已,你向我发发脾气就够了,何必故意说那些气话开罪于她?” 我斜他一眼:“你就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周彦华捏了捏我的鼻子,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一板一眼地道:“我本是有些事想问她,被你这么一闹,却是耽误了正事。” 对于他的这番说辞,我嗤鼻不已:“你与她除了叙旧情,能有什么正事儿?” “赫连家来人了……”周彦华也不再与我说笑,一脸肃然地说道,“我在想,赫连家的人是因何而来的?该不是为了炤儿与子舒的事,这事儿,子舒还未与家里人通气……” 初从萧琬口中听到此事,我并未在意,此刻听周彦华再提起,我不得不重视了几分。 看他为此苦恼,我心中不忍,握住他的手,开解道:“许是你想多了。县老爷还在家里,你若不放心,随他去看看也好。” 周彦华没有多加犹疑,点点头:“你从未这样饮酒,在家里好好歇歇。” 我正应了一声,周炤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还来不及开口,周彦华赶紧绕到内室,皱眉道:“周洲在午睡,动静小些。何事这般着急?” 周炤缓过气,不安地绞动着手指:“萧小姐带消息来说,赫连平家里来人了。我……” 周彦华按了按周炤的肩膀,轻声道:“你别急。子舒与雪莹可是回去了?” 周炤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周彦华笑道:“不管赫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3 连家的人因何而来,你安安生生待在家里便是。我去一趟子舒府上。若是舅舅回来了,也请他去一趟。” 随后,周彦华又安排周炤照看醉酒头疼的我,周炤即使心里再着急,也只得听从了兄长的话。 看周炤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强撑着安慰了一句:“有你哥和舅舅在,没人会为难你的。” 周炤瞬间回过神,苦笑着没有多谈此事,反而说道:“大嫂,你歇着吧。”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我只觉口干舌燥,却发现日已西移,身旁早已没了周洲,周炤也不知去处。 我扶着昏沉的额头,缓缓地起身走到桌边斟过一杯凉茶喝了,人瞬间精神了许多。 喝过茶,正逢巧兮端着一盆清水进屋来。在昏暗无光的内室里,她看到我已起床,将那盆清水搁在架子上后,绞了凉帕子递到我面前:“姊姊,洗洗脸。” 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透过窗外的几缕余晖,看到她脸上的抓痕,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周洲呢?”我不知巧兮如今怎样看待周洲,问出这句话有几分犹疑。 巧兮似看出了我心中的顾虑般,忙笑着开解:“睡醒后,就一直是周姑娘在哄着他呢!还有,姊姊,我没有怪罪周洲的意思。小孩子总有调皮的时候,定是我当时弄疼了他,他才抓了我。” 我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地冲着她笑了笑。 待洗过几把脸,彻底清醒后,我出屋见了外面的天色,问着巧兮:“这半日里,可有人来过?” 巧兮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没有呢。姊姊,可是有什么事?” 我走下台阶,向着周炤的屋子而去,回头对巧兮意有所指地吩咐了一句:“往后,不要把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巧兮愣愣地看着我,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头:“姊姊的意思是……” 看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我笑着道:“是谁说过,不让其他女子沾染周先生的?” 巧兮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姊姊是说……萧小姐……姊姊我不知道啊,萧小姐说来找赫连老爷,我将人引到前厅那儿就回屋了,没想到……萧小姐会进屋找姊夫……” 说到最后,她似要哭出来一般,我忙道:“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这边可能顾不过来,冬青那边就请你多多留意一些了,与冬青也多说说话。” 巧兮一听此话,红着脸跺了跺脚:“姊姊!”说着便不再理会我,气呼呼地端着铜盆转身向厨房而去了。 我唯有苦笑。 自赖母拉着巧兮做媳妇后,我也有心撮合她与赖冬青。可不知为何,每每与她谈起此事,她总跟我急,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想当初我有意将她配给周彦华时,也不见她这般疾言厉色的,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就在赖冬青的事上跟我急? 自许元匆匆前往赫连平府上后,我与周炤心绪不宁地苦等至半夜,也不见两人回来。 深秋的夜里乍起凉风,凉凉秋雨毫无预兆地降临,敲打着青瓦白墙,将白日里的欢声笑语冲刷得寻不到踪迹。 听着屋外的凉风冷雨,我的心绪也如窗外纷乱的雨丝般,缠绕纠结得令人窒息。周炤更是急切地习惯性地敲打着桌面,坐立难安。 “大嫂,我等不了了,我得去看看。”周炤似突然下定了决心,面色坚毅地看着我。 我实则也不甘心就这样巴巴地盼着那边有消息传回来,然,想到周彦华的叮嘱,我只得按捺下了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情绪,耐着性子劝着周炤:“炤儿,再等等吧。你若等不了了,便先睡,我相信,明早就会有消息的。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你贸然前去,说不定会坏了赫连老爷的计划。” 周炤冷着脸,道:“他能有什么计划?我从未想过要进他赫连家的家门!这个孩子若是没命活下来,那也是命中注定。” 白日里,看她与赫连平相处得甚是融洽,我一心以为赫连平已让她改变了主意,哪知她仍旧不想这个孩子留在世上。 我不明白,她心里明明早已有了赫连平,为何不能放下一切,好好地与相爱之人过完这一生? 曾经,她因为赖冬青有了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的愿景,为何不能给自己和赫连平一个机会呢? 我不知,她到底在害怕在躲避什么? 赫连家的规矩有那般可怕么? 最后,我还是没能拦住周炤。 她不顾一切地冲进雨里,我追出几步,想到周洲无人照料,又折了回来,却不想在门前看到了倚门而立的赖母。 赖母身穿单衣,身上披着一件外衫,递给我一柄油纸伞,笑着道:“孩子,婶婶替你看着,你陪她一块儿去吧。” 对于赖母深夜出现在此,我感到十分费解。然,我突然想到周彦华的猜测,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 显然,她早已发现周炤怀有身孕,怀着赫连家的孩子。 若她真是当年不被赫连家接受的女子,周炤如今的处境与她何其相似啊! 若她真是赫连雪莹的父亲曾在意的女子,周炤如今遭遇的一切,定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想通了这一层,我愈发钦佩赖母这样坚韧的女子。 看着赖母一如既往温婉平和的笑容,我胸中涌过诸多情绪,接过她手中的伞,哽咽着道了声谢:“那就麻烦婶婶了。” 赖母微笑着催了催我:“快去吧。她有身子,再硬朗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风吹雨淋的。” 听闻,我也不再耽搁,撑了伞,提了灯,循着周炤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周炤果真是想去赫连平府上,我在途中追上她时,她浑身已湿透,脸上混杂着的雨水和泪水。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疼地抱紧了她,轻言:“我陪着你去。” 周炤默默无言地看着我,猛地扑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淋过一阵雨,在我寻来后,仿佛找到了依靠,也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灯火俱灭,漫天雨线在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更是溅湿了我们的裙脚。 灯罩里的火苗摇摇晃晃,最终还是被风无情地灭了踪迹。 黑夜里,周炤浑身瑟瑟发抖,我开口劝道:“先回家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去吧。” 周炤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那般娇弱。” 我仍旧有些不放心:“万一冻坏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然,不等我说完,周炤便凄苦一笑:“大嫂,孩子没了。” 第66章 迷雾团团遮望眼 没了? 我的心弦瞬间被触动,隔着浓浓夜色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然,她浑身透出的悲伤无助,我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脸上忽然的凉意,不知是雨滴还是泪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4 水,滑落在嘴边,凉凉的,咸咸的。 “怎么……会……没了?” 我轻轻拉住周炤的衣袖,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的腹部看了又看。 我颤抖着双手再次点上灯笼,才发现浑身湿透的她狼狈不堪,满身泥泞被雨水冲刷成片片污渍,湿哒哒的衣裙下似残留着点点血渍,而她的脚下更是渗出混着泥水的污血。 再看她发髻松散,淋过雨的脸上满是水渍,原本明亮坚定的双目却满含着泪水与悲伤。 我恍然明白了过来,强忍住心中难言的情绪,轻声问:“你摔了?” 周炤睁着湿漉漉的双目凝视着我,讷讷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但看周炤如今这副模样,也不忍相问,搀着她的手臂,道:“去找赫连小姐看看吧。你的身子要不要紧,要不我背你过去?” 周炤抬手擦了擦眼泪,笑道:“大嫂,我没事。” 她坚持自己走去赫连平府上,我也只得跟了上去,将伞撑过她头顶。即便心里有许多话想与她说,可是,周炤如今的情形,我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一路沉默不语地陪同着她。 风雨中的府邸灯火朦胧,门庭凄冷。 我收起伞,熄了灯火,与周炤并肩立在门庭下。我刚想抬手叩门,周炤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掌心透着湿凉之气,让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我不知周炤为何要在此时阻止我,忙扭头问她:“怎么了?” 周炤却是紧抿着双唇不声不响地盯着面前的大门,缓缓抬起双手抚上门面,犹豫不决地握住门环,由缓至快地叩着门环。 不多时,便有家丁撑着伞打着灯替我们开了门。 开门的是赫连平府上的老管事了,因周炤曾在此将养了数月,此刻一见,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将周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忙将人往门内请:“周姑娘怎么半夜这副模样来了?老爷的家人来了,这会子还在厅内谈事呢,命府中人不得靠近!周姑娘这浑身都湿透了,要不就先清洗清洗,睡过一宿再见老爷吧。” 对于老管家好心的建议,周炤依旧是摆手拒绝:“您歇着去吧。我自己过去大厅。” 老管家却满脸为难地道:“可老爷说了,不让人……” 周炤顿时冷下脸,道:“出了事,我担着。” 那老管家见周炤浑身散发着冷气,不敢再言,只得不安地离去了。 待老管家离去,周炤却是站在屋檐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眉眼带笑地看了看我,揶揄道:“大嫂,别那样紧张,我又不是去赴死!” 看她还有心情说笑,我也放松了些许,却仍旧有些不放心她,盯着她故作轻松的脸,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周炤拧着衣裙,毫不在意地说道:“老天爷已替我做了选择,我也只能遵从天意了。” 她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却不想她自暴自弃地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急忙出声劝道:“炤儿,孩子……那只是个意外!” 周炤笑道:“是啊,那个孩子,本就是个意外。没了……便是缘分尽了。” 说着,她不再停留,沿着屋檐,穿过游廊,便见灯火通明的大厅赫然入目,隔着缥缈烟雾,似真似幻。 大厅门扉紧闭,门内的交谈声时轻时重,我站在远处听不真切。 然,当我与周炤的双脚才踏上大厅的台阶,那扇门便被人从里打开了。 开门的却是赫连雪莹。 对于我与周炤深夜来访,她似乎并不惊讶,反而抱臂斜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笑着:“周女侠深夜来访,勇气可嘉!” 周炤只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去计较她话里的讽刺。 而赫连平此时也已奔出大厅,见到我与周炤深夜出现在此,显然有些难以置信。他先是对我点了点头,又几步走到狼狈不堪的周炤面前,低声责问:“不是让你在家等消息么?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周炤轻描淡写地一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摔了……”赫连平却变了脸色,目光溜向她的腹部,“那孩子……可好?” 周炤偏头躲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没了。” 赫连平震惊过后,上前一步,抚了抚周炤的脸颊,沉声道:“没了便没了,你没事就好。我带你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再让堂姊给你看看。” 说着话,赫连平便拉了周炤的手要走,却是从大厅内走出一名中年模样的男子,背着手冲着赫连平与周炤的背影说道:“平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么?还懂规矩么?” 赫连平依旧紧握着周炤的手,似乎是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懒懒地回了一句:“孩儿一时情急忘了父亲,请父亲别与自己儿媳妇计较这些微小事了。” “老子何时承认你俩的事儿了!” 赫连平却是扯过出神的周炤,将人往自己父亲面前带了带,连哄带骗地说:“炤儿,快见过你未来的老公公。” 周炤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情形,茫然不解地看了看赫连平,才对着面前的中年人说道:“赫连伯父,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您相见。不过,您大可放心,不管您是否同意,我也不会进你们赫连家!至于赫连平,您自己的儿子,您自己管教便好!” 继而,周炤便向我走来,拉过我的胳膊,就笑道:“大嫂,我们回家吧!” 我仍有些稀里糊涂的,被周炤这么一拽,便看向她:“就这么回去了?” 周炤似想起了什么,向着大厅走了几步,正与屋内出来的三人撞上了。那三人正是周彦华与许元,以及一位与赫连平父亲年纪相仿、面貌相似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我不认得,但看他眉目温和,举止斯文,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好感。 而周炤既与人撞上了,便顺势拉过周彦华的衣袖,道:“哥,还有舅舅,这儿没事了,我们便回去吧!” “炤儿,你还不能走!”赫连平黑着一张脸上前,拽过周炤的胳膊,恶狠狠地道,“把方才的话说清楚!” 周炤挣了几下挣不开,改用脚踢,怎奈她因淋了一场雨,且摔没了孩子强自撑了这一路,身子本已十分虚弱,此刻更是使不出多少力气,抬脚不及,身子却是软绵绵地栽倒在赫连平的怀里。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此刻,众人也无暇顾及其他,只得先让赫连雪莹替周炤把脉瞧病。 因要替周炤沐浴更衣,屋内也只留下了我与赫连雪莹。 周炤悠悠醒转时,正欲起身,赫连雪莹忙按住她的身子,冷着脸道:“老老实实地躺着!孩子就那样流掉了,竟然还不怕死地淋了雨,你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 此时的周炤脸色苍白,浑身发烫,显然她撑了这一路,身体已承受不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5 住了。此刻,面对赫连雪莹的冷言冷语,她也无力反驳,只是嘟囔了一句:“头好疼。” 赫连雪莹笑着冷嗤一声:“活该!” 周炤挺着脖子,有气无力地道:“赫连雪莹,等我病好了,看你还如何得意!” 赫连雪莹却笑眯眯地道:“你如今病了,我一个不高兴,可有得你受了。这个时候,你若是识相,就该好生巴结讨好我才是。” 周炤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赫连雪莹无可奈何。 我不想两人这样争锋相对下去,默默退出房间,开门见赫连平与周彦华仍守在门外,便请两人进了屋。赫连平迫不及待地向里冲,我忙开口叫住了他,忧心忡忡地道:“炤儿与赫连小姐一言不合便呛话,你好好劝劝吧。” 对于屋内那二人的相处情形,赫连平早已见怪不怪。但眼下的情形,周炤实在不宜动气,赫连平若能劝和两人,周炤也能少受几日的苦。 而对于我的期许,赫连平却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望了望周彦华,苦笑道:“堂姊一向听阿烨的劝,这个得阿烨出面才行啊。” 细想来,还真是如此。 我不由得转向周彦华,有几分忐忑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袖,道:“那你……劝劝?” 周彦华略一思索,便向里边走去。 自与他在此相见后,我发觉曾经那样清冷孤绝的周彦华又回来了。 今夜的他,似乎有心事。 我能察觉到,他心情的沉重,并非全是因周炤与赫连平的事。 在我进屋时,赫连雪莹已是满脸笑容,正收拾着药箱,细细说着医嘱。 在经过我身边时,赫连雪莹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神情疲惫地道:“今夜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厨房里的药熬好了,就麻烦你给送来了,我困了。” 我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赫连平却道:“嫂子,我已命人收拾了客房,你与阿烨在此将就一晚吧。炤儿这边,我守着。” 周炤立马出声反驳:“我不要你守着!” 赫连平没有理会她,起身送我与周彦华出了屋,叫过值夜的家丁引着我们向客房而去了。 折腾了这半夜,我的一颗心依旧无法安宁下来。不说周炤与赫连平之间的事,就是周彦华如今的心事,便令我格外在意。 而他却似丝毫不愿与我言明,简单清洗过后,见我依旧坐在床头等着他,他微愣过后,便坐在我身边,问了一句:“还不睡么?” 我侧头看着他,他正宽衣呢。 “周彦华。” 周彦华轻轻地应了一声,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却是不说话,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我嘟着嘴道:“你心里有事,却不与我说。” 周彦华微愣,随即便面色自若地道:“你也知晓是为何事。为炤儿的事,你也受累了,夜深了,歇着吧。” “我睡不着。” 周彦华本已躺下,听闻却是坐起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竟是笑着伸手解我的衣襟。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弄得慌了神,忙伸手按住他的手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呢?” 周彦华坦然自若地答道:“替你宽衣啊。你睡不着,躺下便能睡着了。” 原是我想错了! 但看他这般神色自若地替我宽衣,我红透了脸颊,嗡嗡地问了一句:“你腰上的伤好些了么?” “嗯,好些了。”周彦华替我解下外衫后,看到我一脸红晕,会心一笑,拥着我躺下后,在我耳边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本是无关痛痒的关怀,被他这样不怀好意地问出来,我只觉无地自容,忙推开他:“睡觉!” 周彦华果真老老实实地躺好,却是感慨了一句:“还是家里睡得舒坦一些。” 听着他这番感慨,我心里暗暗好笑。 许是白日里累着了,周彦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而我却始终难以入睡。 即便周彦华极力否认了,我也知晓,他有事瞒着我。 如此思来想去,我愈发难以入睡,索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戴过后,便想着找赫连平问问。 这个时候,赫连平依旧守在周炤的病床边,我敲门进屋时,周炤才喝过药睡下了。看她睡得安稳,我也放心了,便与赫连平说明了来意。 我此时单独过来特意找他询问周彦华的事,他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面有难色地将我引到隔间。 替我满上一杯热茶后,他也坐了下来,张口问道:“嫂子,你为何向我打听阿烨的事?” 我毫不避讳地道:“他不愿向我言明,显然是有苦衷,我也不想他为难。只是,身为妻子,我也想替他分忧解难,你若知晓他因何事烦恼,与我说说,我想帮他。” 赫连平笑着饮过一口热茶,向我眨了眨眼:“嫂子就断定我知晓?” 我点头,肯定地道:“他白日里过来你府上时还是好好的,若不是为了你和炤儿的事,便是你父亲和三叔为他带来了长安的消息,而这事……也许牵扯到我。” 听我这肯定的语气,赫连平震惊不已,却是苦着脸道:“嫂子,你这样聪颖,让我不好做人啊!” 我展颜一笑:“如此说来,我猜中了!” 赫连平道:“猜中了也没用,我什么也不会说。” 我竟被他这话噎得无话可说。 “若我让你说呢?” 周炤的声音却是突然从门外传了过来。 我转身去看,她正无力地趴在门上看着我与赫连平,即便身在病中,那双眼依旧雪亮雪亮的。 她能说出此话,显然早已听到了我与赫连平之间的谈话。 赫连平见她单衣赤脚地下了床,忙起身扶过她:“喝了药就好好躺着,不用你操心这些事!” 周炤却不依他,挣开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告诉我,长安来了什么消息?” 赫连平道:“与你无关的事。你好好养病,长安来的消息,我与阿烨会解决好!” 周炤扬头冷哼:“我若是信了你,我就不姓周!” 赫连平却是笑嘻嘻地道:“嗯,不姓周,日后随我一个姓氏。” 这两人这样打情骂俏的,我还是头次见,却是不由得被赫连平的话逗笑了;周炤更是气得面色通红,骂一句:“不要脸!”便向我走来。 赫连平却是紧随其后,哭诉着:“我的女侠,你能不能乖乖躺回去啊?” 我也笑着劝了一句:“炤儿,别糟蹋了赫连老爷的一片苦心。你这身子还病着呢,快回去躺着吧。早知会扰了你睡眠,我便不过来了。” 见我作势要走,周炤忙拉住我,恳求道:“大嫂,你留下来陪我吧。我一介女流之辈,你怎么放心将我交给赫连平照看呢?” 她这分明是为了躲着赫连平,才与我唱了这一出苦肉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6 计。而我,虽识破了她的这番计策,却偏偏听不得她这样软声软气地求我,只得硬着头皮与赫连平商量。 “赫连老爷,你看,还是让我留下来照看炤儿吧,毕竟方便一些。” 出乎我意料的是,赫连平竟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也好,那就有劳嫂子了。阿烨那边,我过去与他将就一宿吧,也与他说明此事。” 我朝他感激一笑,周炤甚至在他临走时也给了他一个病美人般的笑容,倒是令赫连平有些受宠若惊。 许是药见了效,周炤沾床后便开始犯困,这一夜倒也睡得安稳,病情也未加重。 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射进室内时,我缓缓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周炤的床边睡着了。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我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好在并没有惊醒周炤。 不知是否是昨夜未曾歇息好的缘故,我感觉四肢有些无力发软,起身,险些头晕得摔倒在地。 昨日白日里饮了许多烈酒,半夜吹了冷风淋了些雨,又因守着周炤到天明,我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嗓子干疼,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感染了风寒。 大雨过后,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时候尚早,我开门便见屋门前徘徊的身影,正是昨夜见过的赫连平的父亲。 他显然一早便等在了此处。 我也算是接触了几许大家族里的官老爷们,亲近的,生疏的,我从未有过低人一等的耻辱感。而面对这样一位面貌平和的官老爷,我内心仅有的一点骄傲早已不复存在,仿佛此刻的我在他眼中,就如同蝼蚁一般。 即便他看着我的眼神平淡如水,甚至面带微笑,我却有种抬不起头来的窒息感。 明明与赫连平是父子,这对父子给我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周家女儿的病如何?” 稀疏平常的问话,却似惊雷在我心上炸开,令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赶紧垂下头答道:“热退下去了一些,再将养几日便无碍了。”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看了我几眼,笑道:“周家小子有些眼拙啊!” 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此感慨,却是不敢接话,察觉到他要进屋,我侧身让了开去。而他进屋只淡淡地看过周炤几眼,便向我问道:“姑娘,想入长安么?” 我惶惶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答道:“民女粗浅无知,不敢奢望长安。” “有些机灵识体,不过……”他顿了半晌,一双眼却是紧紧盯着我,若有所思地道,“还是不够啊!姑娘,不舍不得,过于执着,并非好事。” 我恁是不明白这些话有何深意,看着他走远,我却似松了一大口气。 因心里牵挂着周洲,我请这府中的人照看着周炤后,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 赖母将周洲照顾得很好,而赖母却有些精神不济。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趁着厨房无人,便张罗了一家人的早饭,还未召集人用饭,许元竟寻到了厨房,直嚷嚷饿了。 “舅舅怎么回来了?”我盛出一碗热粥,又将蒸好的鸡蛋送到桌上,笑着问了一句。 许元深深地嗅着香气,满不在乎地答道:“那边乌烟瘴气的,哪里有食欲?对了,甥媳妇,上回那个酱萝卜还有么?那萝卜又甜又脆,可是我从未吃过的美味!” 我好笑地道:“舅舅这般爱吃,我下回再多做些。” 这顿饭,虽少了周彦华和周炤,却也吃得其乐融融。 看许元收拾书本,像是要去学院,我满腹好奇地问道:“舅舅今日还去学院代课?县老爷那边……” 许元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书本,冷嗤道:“赫连垣那个老顽固简直食古不化,见了他,我就满肚子的气!我还是安安心心地替烨儿管教学生好了。” 他这副模样果真是受够了气,而这孩子气的情态,令我也感觉好笑。 送许元出了门,恰逢赫连雪莹前来替赖母施针,我也便顺道将她请进了门。 赫连雪莹施针时,并不爱有人在旁,我们一行人也只得守在门外。 赫连雪莹满头是汗地出来时,赖冬青便对她躬身道:“辛苦赫连小姐你每日来这一趟。” 赫连雪莹接过巧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医者父母心。你既然选择信任我,我便不遗余力地医治令堂。好了,家中还有位难伺候的病人,我得回去了,明日我再来。” 我忙道:“我与你一道过去。” 赫连雪莹虽不情愿,却还是耐着性子等我吩咐完园子事务后,便与我一道出了门。 路上,赫连雪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昨晚,烨哥哥有没有与你提起赐婚的事啊?” 我心下一惊,张口问道:“什么赐婚?” 赫连雪莹忙做吃惊状伸手捂住了嘴巴,眼里却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瞧我这口无遮拦的!烨哥哥又得骂我了!” 看她这神情,我知晓她本是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我的。虽猜不透她的用意,但是,我却十分乐意接受她的这番人情。 看她装模作样地自责懊恼,我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告知此事。” 赫连雪莹也不再装腔作势,瞥我一眼,一脸嫌弃地道:“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烨哥哥都要被赐婚了,你不着急啊?” 第67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着急能有什么用呢? 官家的事我不懂,名门望族里的事我更不懂。 只是这赐婚,在戏文戏本里,我倒见过许多;然,所见的却都是帝王成就男女姻缘的美事,偏偏落在自己身上,却是这般。 时至今日,我自认为与周彦华之间的信任已无人可替,可近来发生的种种,并非如此。 对于彼此,因着各自的私心,我们依旧彼此防备着。 我对他隐瞒赖冬青的身世,他也不愿向我言明长安的一切。 想来多少有些令人唏嘘。 赫连雪莹见我爱答不理的模样,一路上也没有与我多说,行至赫连平府邸前,正有一辆车马停歇在此,家丁仆人进进出出地打点着行李装备,像是府中有人要出远门。 随即,我便听见赫连雪莹在我耳边解气似的嘀咕了一句:“那女人可算要走了。” 我随口问道:“谁要走啊?” 赫连雪莹朝着我扬了杨眉,颇有些挑衅地说道:“自然是烨哥哥从前的好贤妻啊!这下你可高兴了吧!” 我多少有些拿捏准了这女神医的脾性,她越是拿这些话堵我的心,实则也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平之气。 相处日久,我反倒不再因她爱慕周彦华一事对她多加防备了,至少她爱得坦坦荡荡,从不会私下里与周彦华有何不清不楚的举止。而周彦华对她的所谓“情意”,确是与男女之情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7 无关,比不得曾与他有过夫妻之情的萧琬。 对萧琬,他心里一直都是愧疚的,那些年的感情也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他将被赐婚的对象便是萧小姐么?” 面对我突然而来的问题,赫连雪莹狐疑地瞟我一眼,拧了拧眉,冷笑一声:“皇上虽只是随口提了提,特命我大伯父前来探探烨哥哥的口风,可多半赐婚的对象便是她萧二小姐了。若是皇上真有心,烨哥哥就算不同意,那时一道圣旨下来,谁又能拒绝?我看啊,这赐婚的主意也定是她萧家在后宫里的人想出来的,还真是不害臊!当时逼着烨哥哥和离的是她萧家,如今竟又想将人送回来!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还未能消化她话里诸多的信息,便见她气冲冲地向前冲去,我赶紧跟了上去,正看见周彦华正护送着那对母子走出了府邸大门,一路送到了车马前。 “烨哥哥!” 赫连雪莹背着药箱快步走到周彦华面前,转而又面对着萧琬,笑容可掬地问道:“萧小姐这就要回长安了么?这孤儿寡母的上路,可得多留个心眼。年关将近,这一路上也不太平,我家平儿虽将身边的随从给了你,可终究是不太方便,好歹为你遣名女眷跟随,也能帮你照料照料孩子啊!” 萧琬彬彬有礼地笑道:“不碍事。铭儿也这般大了,能照料好自己。在此也叨扰了许久,家母年事已高,身为人女,不能在跟前侍奉已是不孝,如今又卧病在床,更不应为了私事罔顾伦常。” 赫连雪莹耸耸肩,笑道:“萧小姐孝心感人,我也就不多说无用的话了。祝你们母子一路顺风!” 萧琬与周铭对着赫连雪莹行礼表达了谢意,随即,周铭便拱手对周彦华说道:“父亲,孩儿与母亲回长安了,他日,父亲若来长安……” 赫连雪莹毫不客气地打断道:“烨哥哥不会去长安的!” 周铭听闻露出一副哀伤失望的模样,默默地垂下了脑袋,周彦华却是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全是慈爱的光:“他日有机会,父亲会去长安看望你们。回去了,好好听你母亲的教导,别惹她伤心。” 周铭殷切地点头:“孩儿知晓!孩儿等着父亲回去!” 周彦华欣慰地笑了笑,又看向萧琬,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只说了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琬只是笑笑,牵过周铭的手便上了马车。 车马启动后,周铭又从车厢内探出头,朝着周彦华喊了一句:“父亲,记得来长安!我和娘会一直等着父亲!” 待众人渐渐散去,周彦华依旧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出神,眉宇间一片晦涩,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他与那对母子道别时,我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那样温情不舍的画面,心中凄凉惶然。 如今,我已然不知晓该如何去爱他了。 看到赫连雪莹颇不满地将他拽至我面前,我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赫连雪莹一把拉住我,瞪我一眼:“躲什么?再躲,烨哥哥的魂儿就被勾去长安了,到时候我看你还躲不躲?” 我偷偷瞟了瞟周彦华,他正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他,只得顺势拉过赫连雪莹的衣袖,弱弱地道:“我过来,是为炤儿……” 赫连雪莹甩开我的手,翻了翻白眼:“你担心她做什么?她这是活该!多尝尝这些苦头,也好。还有,你放心,我大伯父不会为难她。我这些年虽然四处游历,可也知晓家里的一些事,这长安城啊,可没人敢与赫连家的风流少爷结亲啊,我大伯父正愁着怎样为平儿讨个媳妇呢!” 说着话,赫连雪莹便潇洒地跨进了大门,我正欲追上去问个明白,周彦华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低声道:“不明白的,我回家可以与你说。” 我道:“可炤儿……就这样放任她在这儿?她一人在别家里,被人刁难该如何?” 周彦华垂眸笑道:“没人会刁难她。昨夜本已将子舒父亲说动了几分,谁料你与炤儿会深夜前来,打乱了整盘棋。不过,子舒父亲既然动摇了,这事也不难办,子舒会处理好。” “可炤儿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她嘴里说着不在意,也常说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心里……定然难受。” 周彦华牵过我的手,一路走着一路说着:“按年龄,炤儿也比你长了几岁,你却总将她当孩子看……她经历的事比你多,孩子的事,能看开,你别为此思虑过多,徒增烦恼。” 仔细想来,我似乎因周炤真心唤我一声“大嫂”后,便真真切切地将她当作家人亲人来看,即便仍有隔阂,也不至于相看两厌。而我就因那份存有的亲情,也便对她倾注了更多的关怀,希望能尽到长嫂的职责。 屋前,巧兮正抱着周洲赏花,教他牙牙学语,见了我们,便笑着迎了上来。 我问了一句:“可还听话?” 巧兮使劲点头:“可听话了,还能听懂我讲的笑话呢。” 我掩嘴小声咳嗽了几声,巧兮便道:“姊姊早间就有些咳嗽,可是昨夜出门染了风寒?” 我朝她摆了摆手:“没事。这几日天气转冷了,你也多注意些,添些衣裳。对了,娘和婶婶冬青呢?” 巧兮忙道:“哦,赖老板出门了,似乎是城中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娘与赖老板他娘上街了,说是出门透透气呢。” 我从她怀里抱过周洲,歉意一笑:“也真是难为你闷在这园子里了。今日天气不错,你也出门逛逛吧,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早些回来便是。” 巧兮毕竟是少女心性,听闻我的话,如遇大赦般,欢欢喜喜地回屋穿戴便出门去了。 一时之间,这园子又是冷冷清清的,偶尔有琴音从南院传来,倒是难得清静悠闲的一日。 方才一时与巧兮聊着,倒未曾留意周彦华是何时进了屋子,此时正斜倚在榻上,竟撑着头睡着了。 周洲已在我怀里睡去,我将他放在摇车后,便坐回到床边,展开被子替周彦华盖上,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你是醒着的呢。”我瞋他一眼,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这两日怎么对巧兮爱答不理的?” 周彦华笑道:“听说你曾要她与你一道服侍我?” 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他,嗫嚅道:“你……你都听见了呀?” 周彦华不辨喜怒地“嗯”了一声,忽一把将我推倒在床榻上,似笑非笑地说:“这等大事,你为何不与我说?是等着哪一日将人送到我床上,给我惊喜?嗯?” 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气恼得想要起身,他依旧死死地压着我的双手,凑到我耳边,低低地说着:“美珠,我谁也不要,这辈子只要你。我不要你这般委曲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8 求全地为我找人来服侍,有你便足矣。” 他今日阴晴不定的性子,当真有些奇怪。但是,想起赫连雪莹所说的赐婚,我又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便试探性的问道:“即便是皇上赐婚,你也……” 周彦华忽抬头紧盯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后似想通了般,皱眉道:“雪莹这张嘴,谁也管不住!” 我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质问:“她若不与我说,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你昨夜问起时,我没想好该怎么与你说。”周彦华亲了亲我的脸颊,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后来你又找到子舒询问此事,我本想今日与你说,却不想你先从雪莹那儿得知了此事。雪莹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你别信她的一家之言。” 我瘪嘴暗笑:“我若全信了她的话,你以为你还能这样与我说话?我想听你亲口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们一起解决。” 周彦华翻身躺了下去,又伸臂抱过我,我顺势将头枕在他胸口,听着他慢慢地讲述着:“子舒他父亲此番前来确是为子舒亲事而来。你也知晓,子舒在长安的名声可谓是臭名远昭了,可赫连家历来门规严厉,寻常女子也难进他家的门,因此,这偌大的长安城,有些门户身份的人家,都知晓子舒的恶名。男女方彼此看不对眼,子舒这亲事自然就没着落了。他父亲好容易看中了一户人家,那女子也愿意,所以,他父亲便想着带他回去与那女子成婚。” 我见识过赫连平那父亲的厉害,只是面对他,我就觉抬不起头来,当真不知这样的人能看上哪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呢。 “那女子何等厉害,竟能入了赫连老爷父亲的眼?” 周彦华不解地看着我,笑问:“怎么如此大的怨气?他父亲得罪你了?” 我嘟嘟嘴,道:“那样的人物又怎会与我这种小民计较呢?他可能觉得我这般乡野女子配不上你周大公子,还嘲笑你眼光不好呢!” 周彦华忙安抚道:“你别往心里去。你的好,他人看不到,我看得到便好。” 我抬头望着他笑了笑,催道:“好了,别去管这些事了。你接着说。” 周彦华舒展眉头,握住我的手,低声道:“那女子是一名商女,有些才华胆识,虽身份低微,却也是个好女子,凭子舒在长安的名声,能娶个这样的女子,也是难得了。自然,子舒是不愿的,昨夜还因此与他父亲起了争执,若不是他三叔在旁劝着,这对父子许会动手打起来。” 我听着唏嘘不已。 也不知那样温和又威严、目光挑剔的一个人,是如何教出了赫连平那样不受约束又性情磊落的儿子? 听着周彦华又没了声音,我不禁催问道:“后来呢?你们是怎么说服他,让他有些动摇了呢?” 周彦华却是尴尬地笑了笑:“美珠,子舒那些年混迹花丛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他这嘴上哄人的本事,至今也是无人能及。” “你的意思是……他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他父亲险些儿点头同意了他与炤儿的事?”即便见识过赫连平嘴上不饶人的功夫,我也始终不敢相信他竟仅凭着他的嘴皮子就能解决这桩不被家族里认可的亲事。 然,转念一想,我似乎被周彦华的这番话误导了。 我虽然一心想要知晓周炤与赫连平之间的事,可,方才我与他谈论的明明是皇上赐婚一事啊。好在听了他的这番话,我也省了不少心,那两人日后会如何,我倒是相信赫连平能解决好此事。 想通此层,我拉下脸望着周彦华:“不是要与我说赐婚的事儿么?” 周彦华无奈道:“我想着你也想知晓炤儿与子舒之间的事,也便先讲了。至于赐婚的事,子舒父亲也不过是来此传达皇上的意思,并未有明文下达旨意。” 话虽如此,但是,皇上既然有了此意,日后下达圣旨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有些心灰意懒地躺了回去,低声问道:“赐婚的对象是……你的琬儿么?” “什么你的我的?”周彦华扳过我的脸,解释道,“我与她之间,除了铭儿,再无牵连。至于赐婚对象系谁,尚无定论。你知晓,自那起冤案后,周家独剩我一脉,子嗣单薄,皇上心中愧疚,才想着为我赐婚以绵延子嗣。” 我冷哼一声:“那你便让皇上多赐你几房妻妾,好为你周家开枝散叶。” 周彦华笑道:“开枝散叶的事,还请夫人多多配合。” 此时,我心中正堵着一口气呢,不防他突然吻了下来,手上解衣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我怒视着他,责备道:“你腰上有伤呢!” “已无碍。” 我又道:“我……我在病中,怕将病传给了你。” 周彦华的声音却有些迷迷糊糊了:“嗯,没事……” 我恍然明白他先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这般目的。 然,事已至此,我再推拒反而有些矫情了。 这种感觉有多久未曾经历了呢? 我似乎记不得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忘不掉的过往,原来也并非不可忘。 神智迷糊间,周彦华凑到我耳边,宣誓般地说道:“美珠,即便是皇上下旨赐婚,我也不娶!” 我睁着雾气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认真坚定的眼神,道:“可抗旨不遵,是大罪。” 周彦华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娶?” “我……” 我不想他再娶任何女人。 可,话到嘴边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躲开他灼热的目光,声如蚊蝇地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不像是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闭上眼没再答言。 他唇间的点点温柔化作满池春水,轻轻地包裹着我,滴滴泪水滚烫,如烙铁烙在我心上。 很痛很暖。 我不想他娶别的女子,更不想他永远离我而去。 “周彦华,若皇上赐婚,你便奉旨成婚。” 不见他的回应,我感觉心慌,再次说道:“周彦华,你听到了么?若皇上赐婚,你便奉旨成婚。” 周彦华仿若未闻,依旧是满含爱意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能穿越千山万水的阻隔,直达我的心海,使我原本枯寂死沉的心间荡起了层层水花。 只要想到他会因抗旨而身殒,我仿佛看到了天塌地陷,只想要他点头同意皇上的赐婚。 可是,自始至终,他仍是未点头说一声“好”。 而他,反而愈发抱紧我,满心欢喜地说道:“事情并非你想得那般严重。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即使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有能力护家人平安。” 自从得知他举家蒙难后,对于皇命,我总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恐慌。 这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89 天下之大,谁能敌得过天子? 我迷迷糊糊听到周洲的抽泣声,猛然睁开眼,顿时感觉浑身酸疼,心里又不禁将周彦华埋怨了一遍。 我探过身子欲绕过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却不想还是惊醒了他。他一脸朦胧睡意,又将我抱在怀里,往我怀里蹭了蹭,一脸满足又慵懒地嘟囔了一句:“再睡会。” 我推开他的脑袋,指了指摇车内已停止哭泣的周洲:“孩子方才在哭呢,许是饿了。” 周彦华这时才算清醒了几分,侧过脑袋朝摇车那边看了看,也在此时听见了周洲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你躺着,我去看看。” 他捡过凌乱的衣衫穿上,随手将我的衣衫捡起放在床边的架子上,这才将周洲从摇车里抱起,屋里屋外地哄了几圈。 他再进屋时,我已穿戴齐整。而周洲才接触到我的怀抱,就迫不及待地往我怀里拱,果真是饿了。 一夜的风雨,似乎就此平息了。 当天,周炤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回了,对谁都是闭门不见。 我找同来的赫连平询问了缘由,赫连平一脸无奈地道:“老爷子与她叮嘱了几句家门规矩,她不耐烦听,与老爷子顶了几句嘴,被骂了几句……” 赫连平撇撇嘴,看上去也有几分头疼,对此,却又是无计可施。 我从中听出了其他意思,便问道:“你的意思是,令尊同意你们之间的事了?” 赫连平微微蹙眉:“算是吧。” 我未曾料到赫连家的人会如此通情达理,竟就这样同意了。哪怕是赫连平在长安声名狼藉得讨不到媳妇,他家里人也不会这般容易松口;不然,当年他三叔与那情投意合的女子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更令我不解的是,这本是幸事,赫连平却有些消沉。 不待我开口,周彦华便一语点破:“你父亲有何条件?” 赫连平道:“让炤儿随我三叔入道观潜心修行一年,再回长安学习家族规矩,以两年为期。这三年内,不准我们见面。” 三年之期的修行与学习,当真是刁难人。 这般做法,不就是表明周炤的行为举止,皆不合他赫连家的规矩么? “你同意了?”周彦华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也颇为不满。 赫连平斜嘴冷笑道:“谁同意谁是傻子!我看他是近年来闲得发慌,存心刁难人!” 周彦华的神色缓了缓,思索之后,才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赫连平笑道:“和他耗着呗!我已与他说了,我与炤儿早已拜过天地了,拜不拜父母,也是夫妻了。” 周彦华却道:“你们何时拜过天地了?私定终身于礼不合,乃大逆不道之举!” 我对周彦华这陈腐古板的思想有些不喜,赫连平更是气得双目圆睁,低声咒骂了一句,便道:“阿烨,你真迂腐!有你这样的兄长,也不怪炤儿总是瞻前顾后的!” “子舒,我不想炤儿日后受人眼色地活着。”周彦华叹息着,“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先前因你的介入,害得她被丈夫误会冷落了数年,平白受了这些年的委屈。若你仍是不能给她该有的保护,我也不会将她托付于你。” 赫连平不想周彦华会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话来,正了正神色,蹙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听从老爷子的安排,三年之内不再见炤儿?” 周彦华道:“若是你们能熬过这三年,自然是皆大欢喜;若熬不过,也不必有什么遗憾。我想,这怕是你家里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听着这些话,赫连平却陷入了沉思。 周彦华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只道:“你与炤儿好好商量再做决定吧。” 第68章 人走茶凉月朦胧 福多来时,甚至带来了何苗。 有段日子未见,福多似乎变了一些,至少知晓主动关怀身边的小表妹了,对于何苗的黏人,他似乎也习以为常,不再如最初那边抵触不耐烦了。 因近来家中有客,福多这一来,家里却没有多余的屋子供他与何苗小住了。 为赖冬青夜里方便照看赖母,应他要求,我便将这对母子安排在了大的厢房里。对于突然到来的福多与何苗,我只得让周彦华与福多暂且在书房那边将就两晚,让何苗与我同住。 我原本害怕周洲夜里吵着了何苗,想着让她与巧兮同住两日,哪知我单独与她商量时,她却是扭扭捏捏地道:“我……我与巧兮姊姊不熟悉,想和表姊睡。” 她如此说,我也只得遂了她的意。 夜里熄灯歇下时,何苗似是十分兴奋,拉着我说了许多话。无非是头次进城,从未见过这等热闹繁华之景,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园子,没吃过那样好看又好吃的小吃…… 她还果真是孩子,如此容易满足,只因这番进城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般。 如今的我,却十分羡慕她这样容易满足的性子。 毕竟,知足常乐。 老实说,这园子里突然少了阿娘的身影,我心里一度觉得空落落的。那曾经令我不愿离开半步的白水乡,那里的山山水水依旧是我的梦里水乡,却再不敢靠近。 阿娘的离去,并未改变什么,日子依旧一平如素地过着。 周彦华在伤好了之后依旧回了学院授课;而周炤在与赫连平商量了几日后,竟点头同意了那所谓的三年之约,实在是不可思议。 单说赫连平对那三年之期的不满程度,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改变了态度。然,看这两人如今日日腻在一块儿情意绵绵的模样,我即便察觉出了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当着谁的面提出来。 而赫连平的父亲赫连垣得到两人的承诺后,也便安安心心地准备启程回长安了,只将周炤交给了赫连平的三叔,请他这一年里好好教导她。而赫连垣临走前,竟是连许元也一道带了回去,只说是皇上的意思。 许元如今虽是一副闲散的姿态,也无心朝政,但是,对于打着“皇上”幌子的邀请,也无力拒绝。 许元如此一去,又令我心中十分不安。 关于赐婚一事,随着赫连垣的离去,似乎也越来越近了。 而皇上特意召回已无官职的许元,究竟是何意? 赫连夏此番随同赫连垣前来,实则是为赫连雪莹而来。 从周彦华那儿,我也多少了解了一些这对父女之间的隔阂。对于赫连雪莹这个女儿,赫连夏自小甚少关注。 当年,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在家人的逼迫下,不辞而别后,在母亲以死相逼下,他不得已顺从了家里人的意思,娶了父母为自己安排的妻子。夫妻俩貌合神离,赫连夏更是无心家事,常年入住道观,甚少归家。其妻子在生下赫连雪莹时,他只回来看过一眼,看着窗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0 外纷扬的雪花,写下“雪色茫茫无根,莹骨凄凄无香”后便离开了。 家人不知他为何写下这般凄冷的词句,偏偏妻子知晓这是他给女儿的名字,词意虽太过凄凉飘零,但她还是取了其中有着美丽寓意的两个字为女儿命了名。 然,因丈夫多年的冷落,妻子终是抑郁而终。 赫连雪莹自小便知母亲的凄苦与彷徨,失去了父亲的倚靠,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大家族里,她过得并不如意。同辈的孩子里,她不知有谁会真心对她,却知晓若是一味地懦弱退让,只会受到更多的欺辱与嘲笑。 为了使自己与母亲不会受到伤害,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因此,家里人都称她为“小刺猬”。 后来,她因爱慕周家的大公子,出言恶意侮辱了周家大公子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正是长安城内名噪一时的知书达理、温婉恭顺的萧二小姐,以至于得罪了当时皇恩正隆的萧家。 当时,她知晓家族里的规矩,可她还是不顾家人的警告和心爱男子的劝解,依旧每日纠缠于他,甘愿为他脱离家族,与他相守一世,不在乎身份地位,哪怕是见不得光的情人也好。 她自己也觉不可思议,逢人便竖起浑身尖刺的她,为何独独对他收起了全身的锋芒,甚至将自己放到如此不堪的地位。 那时,她初尝情爱的滋味,爱得如此卑微低贱,却依旧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眷恋。 长安城内,人们口口相传的天作之合,她从不相信。可是,真正看到那夫妻二人的琴瑟和谐之态,她只觉刺眼。 而她那番大胆追求周家大公子的事迹,自然瞒不过萧二小姐。那女子主动找上她时,她初时有着做贼心虚的慌乱,可那女子自始至终没有半句责备的话,甚至承诺她,会说服丈夫娶她进门。 女子的一言一行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令她自惭形秽。 她同样出身大家族,却偏偏养成了尖酸刻薄的性子。 面对萧二小姐的拉拢和善意,她不觉得对方如此做是善意的举动,反而觉得对方是在羞辱她。当时,她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什么话难听便说了什么。 萧家向来是护短的,即便是已出嫁的女儿,也见不得女儿受丝毫委屈。 她与萧二小姐的这番会面,并非私会,对方身边便带着服侍的丫鬟。因此,她出言羞辱萧二小姐的事情竟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自己因爱慕周家大公子的心意也令世人不齿。 她身为赫连家的女儿,此番举止已是有损赫连家的颜面,对于她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家族里自然很快达成了一致的决定,将她驱逐出家门。 她倒也乐于接受。自母亲去世后,这家里早已没有她在意的亲人了,要说有的话,也只有那个才华惊绝的风流堂弟了。 想来,若不是他,她又怎会结识周家大公子? 离开长安那一天,她仿佛重生了。 城里有她爱着的男子,可惜,那人从来不属于她。 她本以为,离开了长安便能远离长安的一切,可是,听闻周家蒙难的消息时,她还是不远千里地赶了回来,却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以为他也是难逃噩运,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 最后,还是因为她那堂弟的缘故,她再次见到了他。 故人重逢,彼此皆不再是当时模样,却依旧是她心上永难褪色的容颜。 她自诩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早已不会哭泣,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还是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依旧是那样的温和耐心。在她纠缠他的那些年里,他也从未给过她脸色,恁是让她陷进了他的温柔里,从此不可自拔。 她对他的爱,从来都不加掩饰,坦坦荡荡。当时在长安,即便是当着他妻子的面,她也会毫不掩饰地向他示好。而温婉恭顺的萧二小姐,果真如传言中一般,宽容大度,总是带着笑脸与她相处。 那时,她便觉得这个女子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好女子,无趣得很。 再重逢,她的烨哥哥已与萧二小姐毫无瓜葛,她心中欢喜,以为从此便可与他在患难中相守。 她,仍旧是迟了一步。 “雪莹,我娶妻了。” 她只觉命运总是在捉弄自己,可自己偏偏奈何不了这般命运。 从他嘴里听了他与他新娶的妻子的一切,她恍然觉得,多年不见,她的烨哥哥似乎变了,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曾经,人们说他与萧二小姐是天作之合,外人都道两人恩爱非常,她也曾这般认为。可,听他说起这些年的遭遇,再谈起他的新娶的妻子,她恍然明白,如今的烨哥哥,才是真性情的烨哥哥,与他口中的妻子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至少,他提起她还未见过的妻子时,目光里满是爱意。 明明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分离,却总是令他牵肠挂肚,甚至茶饭不思的。 及至见了,她又不明白了:这样的女子又如何令烨哥哥在离了她的日子里魂不守舍的? 原以为是温软可人的姑娘,哪知初次见面,竟是闹得十分不愉快。 她真是郁闷至极:烨哥哥新娶的妻子的醋劲可真是大! 曾经的萧二小姐,十分大度地接纳了她;如今的鱼二姑娘,却是万分警惕地提防着她。 原来,这就是烨哥哥当做宝贝一样的妻子啊! 因天气转凉的缘故,赖母在坚持施针半月后,又听从赫连雪莹的医嘱,尝试着每日早晚在园中走动,待赫连雪莹确诊无恙,提出如何休养的法子后,赖冬青也便开始准备启程回沧水镇的事宜了。 而对于赫连雪莹这半月多来的尽职尽责,赖冬青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并亲手雕出了一枚玉髓以作谢礼。 赫连雪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赖冬青母子动身那一日,赫连雪莹竟特意送了一趟,直到送出城门,她才与那对母子挥手告别。 而我没想到周炤跟随赫连夏动身的日子竟也推前到了这日! 赖冬青才扶着赖母上了马车,我远远便听见周炤大喊了一声:“大嫂!” 她一路奔至我跟前,猛地抱住了我,竟是低声抽泣起来!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看着随后而至的赫连平与赫连夏,笑着问着周炤:“怎么哭了?你们也来送冬青?” 周炤呜呜地摇了摇头,却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赫连平上前道:“三叔昨日收到友人仙逝的消息,也便将日程提前了,临时定在了今日启程。” 我恍然大悟,见周炤抱着我哭着伤心,显然是十分不舍这些亲朋好友。 虽说先前我曾好奇她与赫连平会顺从那所谓的“三年之约”,后来在我接连的追问下,周炤才向我吐露了真相。 原来,自始至终,赫连夏与他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1 们都在一条船上,表面上即便答应赫连垣让周炤随他潜心修行,磨练心性,实则与赫连平暗地里达成了协议。 在周炤跟随他四处云游修行的日子里,他准许两人的会面。 而对于周炤来说,出门游历,好得过整日里闷在家里,甚至还要为儿女之情烦恼。 她答应了这三年之约,实则也是为了给自己三年的时间,最终该如何,也会在这三年里做出选择。 我一向认为周炤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偏偏对赫连平的这段情,她至今也是稀里糊涂的。明明默认了心中的情,却依旧不敢全身心地去接纳投入这段感情。 周炤哭得伤心,赫连雪莹的心情却似十分舒畅,挖苦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丢死人了!” 被赫连雪莹这番言语相激,周炤果真慢慢止住了哭声,不甘示弱地反驳了一句:“要你管!” 赫连雪莹冷哼一声,却是不经意间对上了赫连夏慈爱的目光,她又颇不自然地扭开了目光。 此时,赖母却是在车厢内轻声催促了一句:“冬青,时候不早了。” 赖冬青应了一声,又对着赫连夏躬身礼貌地问了一句:“道长与周姑娘出城后要去哪里?若顺路,可与我们……” “冬青!”此时,车厢内又传出赖母有些不喜的呼喊。 赖冬青以为赖母是有事吩咐,对着赫连夏歉意地躬了躬身子,便退到车马旁,恭恭敬敬地问道:“娘,怎么了?” “与赫连小姐和美珠道谢后,我们便先动身吧。” 赖冬青纵使心中多有疑惑,也不敢忤逆母亲的话,点头后,又上前对我与赫连雪莹道了谢。斟酌片刻,他看了看依旧依偎在我身旁的周炤,目光坦诚地道:“万事保重!” 赖冬青如此客气地与周炤道别,她显然有些吃惊,却是很快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赖老板也一路小心。” 两人相视一笑。 这两人间的恩怨隔阂,似乎因着这一笑,而冰释前嫌了。 “酸死了!”原本十分和谐的气氛,被赫连雪莹破坏得干干净净。 周炤恨恨地瞪她一眼,转而对着赫连夏说道:“伯父,走吧!” 赫连夏点了点头,继而看着赫连雪莹,嘱咐道:“雪莹,照顾好自己。” 赫连雪莹极不领情地冷嗤一声,眼珠一转,却是有泪从眼眶缓缓溢出,又很快被她不着痕迹地擦去了。 然,这一切依旧被我看在了眼里。 察觉到我久久注视的目光,赫连雪莹满脸怒气地睨了我一眼,丢下一句“累了”便甩袖离去了。 直到赖冬青与赖母的车马远去,赫连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我恍然发现,自赫连夏出现在此后,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赖冬青与车厢在看,因方才忙着安慰周炤,我倒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时却有些狐疑了。 “平儿,雪莹可有所察觉?”赫连夏从远处收回目光,突然问道。 赫连平愣了片刻,便答道:“堂姊并不知情。” 赫连夏沉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此事,你权且当作不知情吧。三叔会处理。” 赫连平显然有些犹豫,却依旧是点头同意了。 我与周炤显然不知晓这两人在打着什么哑谜,然而,我毕竟是外人,何况与赫连夏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不敢贸然相问。周炤却是丝毫不顾忌这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赫连平一把拉过她,也不顾旁人在场,搂着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满眼柔情地说道:“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好跟着三叔散散心,想我时便回来看看。” 周炤羞红着脸推开他,气恼万分地嘀咕了一句:“谁会想你!” 随后,她又满腹委屈地向我抱怨了一句:“我哥也不来送送我!”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我本已看不过去,听闻她此话,忙接道:“你此番走得匆忙,他还不知你的行程改在了今日呢。赫连老爷虽遣人送了消息去学院,赶来这边也要些时辰。你再等等吧。” 赫连平又笑道:“他迟些来也好,我们可以多聚聚。” 闻言,周炤直接甩给他一记白眼。 这样的场景令我十分尴尬,赫连夏虽和善可亲,可却是缄默无言的人,又因清修了许多年,仿佛远离红尘的世外高人,我只有瞻仰的份儿,却是不知如何与之交谈。 本想着与周炤再多叙叙旧,偏偏赫连平拉着周炤不放,我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周彦华的到来。 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聚散离合,纵使心中再不舍,有些人终究会离我而去。 我几乎忘了最后是如何与周炤告别的,只记得那日赫连平拉着周彦华在亭中饮了许多的酒,喝到月影朦胧时分,他才罢休。 我与巧兮来亭中收拾残局时,赫连平已醉倒在一旁,周彦华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能勉强起身歪歪斜斜地走几步路,意识却是有些模糊了,竟是连人也认不清了。 两人这般情形,令我与巧兮十分头疼。 我与巧兮两个弱女子要抬动这两个醉鬼,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这座院子,真正是人走茶凉,万分凄凉。当下,我与巧兮也顾不得其他,先是合力将赫连平抬进了客房里,他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周炤,巧兮在一旁听得眉心直皱,那模样有多低落便有多低落。 好在赫连平醉酒之后也还算老实,念叨了几句周炤,便睡去了。 如法炮制地将周彦华抬进屋子后,我与巧兮好容易将他抬到床榻上,他却突然翻身坐起,伸手胡乱向前一抓,却是抓住了巧兮的手臂。巧兮被他这突然的举止吓得失了神,焦急地不安地看着我,眼泪已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姊姊……” 周彦华依旧睁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盯着巧兮看了看,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醉意深深地嘀咕了一句:“不是美珠。”随后,便松了手。 我心里好气又好笑,此时真想骂骂他,却也只得先扶着他躺下,又忙着宽慰了巧兮一番。 巧兮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般,不停地低头抹着眼泪。 此时,我感到束手无策,想到客房内无人照料的赫连平,便道:“周先生是醉糊涂了,没有轻薄你的意思。赫连老爷那边无人照料,你去看看吧。没事的话,就早些歇息吧。” 巧兮抹着眼泪应了一声,哑着嗓子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看着巧兮落寞的背影,我感觉十分心疼。虽说周彦华此番并没有过分的举止,却是当着我的面如此做了,这是最令巧兮顾忌的地方。 也许,她仍是怕我因此而对她心生嫌隙吧? 而不管我如何宽慰开解她,她似乎仍是难以消除心中的这份顾忌。 对此,我不禁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2 纳闷了:难道我的醋劲已到了令人遍体生寒的地步么? 抛开这些烦闷的心绪,我替周彦华净了手脚,擦了脸,又哄着周洲睡下后,因怕周彦华夜里难受,特意备下了醒酒茶,又给赫连平的房间送了些。巧兮兢兢业业地守在赫连平的床边,一副深情痴迷的神情,我暗自摇了摇头。 夜里,我不敢深睡,点上灯,在窗下的书案下坐下,撑着下颚看着窗外的一阕明月,清冷的月光洒落窗棂,静静地俯瞰着人间的一切。 书案上有周彦华平日翻看的书籍,我无所事事地翻看着,其中有许多他授课的注解与心得见解,我大致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如此在月色下翻看着书籍,却是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深夜,我浑身一个激灵立马醒了过来,才发现夜空的一阕明月已被云层遮住了光辉,稀稀落落地洒下几点清辉。 又起风了。 关上窗子,我替摇车里的周洲掖了掖被角,看他睡得香甜,也不再打扰。再回到床边看望周彦华时,烛火下,他的眉头深深地蹙起,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见此情景,我忙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现异常,又浸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他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我欣然一笑:“醒了?难受么?” 周彦华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许久才揉着眉心坐了起来,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问道:“怎么还没睡下?” 我起身从桌边斟过一碗醒酒茶送到他手边,笑道:“你醉得不省人事,我怎么放心睡下?醒醒酒吧。” 从周彦华手中接过空碗,我又问道:“你从未这样醉过酒,不说阻止赫连老爷,怎么自己也不知节制地饮酒呢?可是心里有事?” 第69章 亲人如故情切切 周彦华并未回答我,而是将头缓缓地搁在我肩头,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美珠,你想去长安看看么?” 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听他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愈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想回长安?” 问出这句话,我心底一片茫然,甚至不知自己期望得到怎样的回答。而长安,毕竟是他的家,他思念故里想回去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通这一层,不等周彦华回答,我又道:“你若想回,便回去看看吧。” 周彦华抬头望着我微微一笑,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的醉态:“等学院停课后,我带你们长安看看,去看看长安的雪。” 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长安,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周洲还小,怎经得起这般颠簸?你若真想回长安看看,年后便去吧。” “我们一同去长安,也带上巧兮。”周彦华却是用不容拒绝的口吻看着我说道。 我看他态度坚决,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忤逆他的话,便顺从地点头应了一声:“你安排吧。” 周彦华似乎知晓我心中的抵触情绪,捧住我的脸,轻声开解道:“别担心会被人瞧不起。我们只是去长安散心游玩。你不是挂念炤儿在长安的道观里不习惯么?我们也可顺路去看看她。” 他如此哀求,为打消他心中的顾虑,我只得道:“我愿随你去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周彦华心满意足地笑了,轻轻抱住我,说道:“我也是。” 在我与巧兮提起此事时,她显然对长安神往已久,恨不能立马飞去长安。 然,这趟长安之行,终究只能是周彦华的念想了,也成了巧兮永远实现不了的愿望。 次日,醉酒苏醒的赫连平似仍未醒酒般,在巧兮服侍着他洗漱时,竟满是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是想让赫连平留下来用早饭,哪知双脚才踏进屋内,便听见他向巧兮问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巧兮更是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满腹委屈地提醒了一句:“老爷,您还未醒酒呢。这里是先生家里。” 闻言,赫连平浑身一个激灵,环顾四周,见了我,酒意似乎散了七八分,对着我笑了笑:“失态了。那个……嫂子,我没说醉话吧?” 我睨着巧兮,笑道:“巧兮守了你一夜,这事儿你得问问她了。” 赫连平转而看向巧兮,眉心纠结在一处,不等他再问,巧兮便老老实实地道:“除了一直念着周姑娘,倒没多说什么。” 赫连平似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感激又是歉意地看着巧兮,说道:“辛苦你守了一夜。” 巧兮淡淡应了一声,端过赫连平梳洗过后的温水便一声不响地出了屋子。 “嫂子,这丫头被你与阿烨惯得长了脾气啊。” 我自然也留意到了巧兮离去时的神情,显然生着闷气,而这一切的缘由,自然是因为赫连平的缘故。 我既已将巧兮认作了妹妹,却也不想她在赫连平这儿撞得头破血流,而她对这段因感激而生的情愫,就像是守着心中的那份信仰般,任谁也劝不动。 此时,赫连平既然这般说了,我也便将话与他讲明了:“赫连老爷,我不知你是否知晓巧兮的心思,但是,我如今这般说了,你该是知晓了。所以,不论是为了炤儿,还是巧兮,我在此恳请你不要伤害了她们任何一个人。” 我似乎从未如此严正而又理直气壮地与赫连平说过话,他微微诧异过后,却是宛然一笑:“嫂子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会处理好。” 得到他的保证,我也便安心了。 不管巧兮如何看我的这般自作主张,我都不想再看到她深陷其中了。 感情的事,长痛不如短痛。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与周彦华商议后,便决定带着巧兮,回白水乡与阿娘和福多过完这个年。 据赫连平所说,白水乡至沧水镇的山路已可通行,日后再稍作修整,修建两处驿站,也能与外边及时互通消息。而当初那场意外,看在赫连平诚心诚意挽救的份上,乡民也没再多说什么;甚至有乡中长者代表乡民托赫连平向周彦华表达歉意。 若非赫连雪莹暗中与我提起,我不会知晓,在张庆延一事上,他早已在事发之后当面给张家人致了歉,并私底下给了平翠儿资助。 无意中得知此事,我十分震惊,却又想不通周彦华为何要瞒着我这些事。 他所做的种种,我并不会反对抵触,而他如此瞒着我,却令我十分不喜。 而阿娘与福多显然也是知晓这些事,却独独苦苦瞒着我。 我不知,为何张庆延已离我而去,他们仍旧如此防备着他?即便是与他有关的一切,也要煞费苦心地将我埋在鼓里。 而想到即便是赫连雪莹这样的外人也知晓他的一切决定与行为,作为他亲近的妻子,却事事被埋在鼓里,我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3 太过失败。 说到底,他自认为的保护,实则是不信任。 不过,既然他不愿我知晓这一切,不如便遂了他的意,我仍旧可以当作不明一切。 启程回乡那一日,事先雇来的车马车夫早已等着门前。 天冷风寒的清晨,巧兮见那车夫缩着脖子跺着脚等候在一旁,便回屋拿了两块热乎乎的烙饼塞到那车夫手里:“辛苦您早早地候着,您还未用早饭,先进来坐坐吧。” 那车夫看上去是个老实巴交的老人,感激地接过巧兮递过来的烙饼,却是摇头笑道:“多谢姑娘!不过,我就不进去了,在车里等等也不冷。” 巧兮还欲说些什么,周彦华已搬着打包整理妥当的年礼走来,她欲上前帮忙,周彦华却是绕过她,道:“去屋里帮美珠拿些细软衣裳。” 巧兮没多说,快速跑到屋子,不由分说地替我挎过细软包裹,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姊姊,可还有落下的?” 我又细细点了一遍,抱起周洲,替他拢紧了衣帽,笑道:“都清点齐整了,走吧。” 巧兮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着:“我从未如此盼着过年。从前是一个人靠着他人的施舍救济活着,只要能填饱肚子便好,过年不过年跟我也没多大干系。其间,替人家做过短工,过得也不如意,后来,因不忍受到那些人的欺压剥削,我便逃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赫连老爷……” 我甚少听巧兮提起她的身世遭遇,她也只与我说过遇到赫连平的前后,却不知她竟吃过这许多苦头。她说得简单,但这些年的艰辛苦难又岂是这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 自那日与赫连平谈过巧兮对他的心思后,我不知晓赫连平之后与巧兮说了什么,但是看她之后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想必赫连平是将话与她讲明了。 即便心疼她为情所伤,我更不愿她日后承受更深更大的痛苦。 如今,她再提起赫连平已然没有最初的欢喜与忐忑,更多的是无奈与伤感。 见她如此模样,我轻叹一口气,轻拍了拍她的肩,劝道:“别去想他了。今后,你也有家人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家人每年都能团团圆圆地过年。” 听闻,巧兮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却是依旧笑得明媚:“巧兮有姊姊就够了!会一直留在姊姊身边照顾姊姊!” 我被她这番话逗笑了:“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家总要嫁人的,你赖在我身边,可不像话!” 巧兮嘟着嘴抱怨了一句:“哎呀!姊姊怎么总是想要我嫁人呢!”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跑去,一骨碌地爬进了车厢。 即便是在车马启动后,巧兮依旧是闷着脑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知是在与谁怄气。 近来,我的确常常在她耳边念叨此事。一来是她也到了出嫁的年华;二来是想让她早些对赫连平死心,从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走出来。 如今看来,我倒是低估了她对赫连平的痴心程度。 而巧兮见我挨着她坐下,如临大敌般,忙起身向旁挪了挪,在车马一阵颠簸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周彦华一把拉住她,待她重新坐稳后,皱眉质问了一句:“车马颠簸,不好好坐着,胡乱动什么?” 一听周彦华这有些责备的话语,巧兮便深埋着头不声不响地坐着了。我不满地斜了周彦华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拧,随后又笑容可掬地对巧兮道:“你别理会他!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好了,你不是很高兴能与家人聚在一处么?你看,今日就回家了,高兴些。” 巧兮微微抬头,掀起眼皮瞧着我,低声问:“姊姊没在乡里给我安排亲事吧?” 我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这脑袋里想着什么呢?姊姊即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份力气啊!我许久未回乡里了,到哪里去给你找如意郎君呢?” 闻言,巧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那便好!” 巧兮因放下了心,也便紧挨着我坐下,开始逗弄着我怀里的周洲。车厢内,一时欢笑阵阵,却是周彦华完全被隔离在一旁。 今日阳光甚好,照进车厢,暖融融的。 冬日的暖阳,最是醺人,巧兮与周洲玩闹了这会子,在车厢内吃过饼子填饱肚子后,这一大一小便沉沉地睡去了。 我找出细软包裹中的衣裳为她披上,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此时车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听到我这轻微的叹息声,周彦华靠过来,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巧兮,又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舒展了眉头,温温浅浅一笑:“没事。” 周彦华却是不信,伸手抚了抚我的面颊,静静地盯着我看了片刻,便凑近轻吻了吻我的嘴角,柔声道:“你为她尽心尽力了,有些事你左右不了,别去强求。” 被他当着巧兮的面与我这般亲近,我有些不自在,慌乱地点头后,便推开他坐直了身子。哪知周彦华却是愈发贴近了我,伸臂将我捞进了他的怀里,在我耳边说道:“难得她与孩子都睡下了,这一路,你还要冷落我么?” 我瞬间红了耳根,嗫嚅着:“外边还有……你忍一忍不好么?” 周彦华却是在我耳边暧昧地笑道:“我并未对你做什么啊?你要我忍什么?” 听他如今得意的调笑口吻,我自知他是故意曲解我话里的意思,以此消遣我。然,面对这样的周彦华,我又打从心里欢喜,面上又羞又恼地道:“你真是……再这般欺负我,我便不让你进门了!” 周彦华正了正脸色,忙道:“不可!我还指望着你为我开枝散叶呢!” 我见他愈说愈没个正形,对他怒目而视:“在外人面前,你也与我说这些话呢!” 周彦华笑道:“我方才一时着急说错话了!别生气……日后,这些话我只在你面前说。” 他微顿过后的那句话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呢喃,缠绵旖旎,听得我面红耳赤,若不是眼下情形不容许我做出过激的举止,我哪会任由他由此胡说下去。 平复了紊乱的心绪,我睨他一眼,小声骂道:“登徒子!不害臊!” 而周彦华丝毫不理会我的低骂,却是轻轻抚上了我的腹部,吓得我险些站起了身,好在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皱眉低声质问:“做什么?” 周彦华极其认真地看着我,继而十分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何你肚内至今没有动静?” 我嘟囔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绞尽脑汁终于回了一句:“你也说了,孩子的事,要随缘,急不来的。” 周彦华却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回县城后,找雪莹看看。” 我不由奇怪地问:“我没生病,看什么?”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4 周彦华掐了掐我的脸蛋,浅浅笑道:“你这身子无论怎么补,不见长肉,反而又瘦了。我让雪莹为你开副方子,对症下药,补补。” 看他说得忧心忡忡的,我也不反驳,玩笑了一句:“你这可是嫌弃我了?” 周彦华一脸正色地道:“岂敢!”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沧水镇,已是午后时分,在此歇过脚后,车马绕过白水峰山脚,一条平坦宽敞大道蜿蜒在群山之间,路旁落叶落满地,偶有积雪未融,枯叶白雪倒也格外相称。 巧兮是头次进白水乡,在车马驶进这条大道后,她便兴奋地撩开车帘,整个身子都贴在车壁上,口中啧啧称奇着。 “呀!松鼠!”巧兮突然兴冲冲地叫道,又回头对我说道,“姊姊,这山里有松鼠呢!” 我不曾想到她会如此喜爱这座大山,看她流连于车外的景色,我便道:“回去了,我领你进山里转转。” 巧兮的眸子瞬间亮了:“谢谢姊姊!” 我也未曾如此行走在群山中,看着车外缓缓而过的诸多景致,即使是花木衰败的寒冬,山中依旧绿意盎然,松柏傲然而立,山峰之巅雾气缭绕,白雪覆盖的山顶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华流转。 因事先与阿娘通了消息,车马抵达家门时,阿娘正伫立在院门前翘首以盼。见了车马,忙迎上前,迫不及待地接过我怀里的周洲,便将我与巧兮往院子里引。 我回头见周彦华正与车夫说着话,便喊了一声:“周彦华!” 周彦华忙应了一声,与车夫算过账后,便快步进了院中。 邻里有人闻讯过来往院内瞅,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齐妹子,你日后有福了!不单单是有福多在跟前尽孝,这女儿女婿也能为你养老送终了!” 阿娘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养儿养女不易,好在我家美珠与福多都是孝顺的孩子,也不枉我这个做娘的辛苦了这些年。” 那邻人妇人又笑道:“可不是!咱们这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儿女成家立业!如此,咱们这把老骨头也该享享儿女的福了!” 阿娘与那妇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家常,我只得从阿娘怀里抱过周洲,却总觉得那妇人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我不想理会这些事,熟门熟路地领着巧兮上了楼。 此时福多并不在家。听阿娘说,他又去河里抓鱼了,想着抓到鱼为我们一行人接风呢! 阿娘上来时,我已整理好携带的细软包裹,看我与巧兮将屋内收拾得妥妥帖帖,阿娘便笑道:“你这是要在家里住下么?” 我不解,疑惑地问道:“娘这是何意?” 阿娘道:“信里你们也没说是住在家里,还是回自己家里,娘便两边都收拾了一番。你们河湾那边的屋子倒是还未铺上被褥,你既然要住在家里,娘也便不过去收拾了。这段日子,你与巧兮一个屋子,让周先生与福多睡一间屋子吧。” 此事,我早已与周彦华和巧兮商议过了,自然没有异议。至于河湾那边的屋子,我也想着要回去看看。自我与徐简之事发生后,周彦华口里不说,心里早已有了芥蒂,也便将屋子的钥匙交给了福多,由着福多进出打理。 再次回到生养我的家,我感觉像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般,这里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 自搬去县城后,我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家人,便是张庆延。如今,张庆延不在了,对于怀着他骨肉的平翠儿,我也多了几分关注。 询问过阿姊如今的境况后,我又忍不住问了问平翠儿如今的情形,不知她是否仍因张庆延的死而神志不清。 阿娘起初对于我的这番询问有几分担忧,见我面色无异后,才道:“娘回了这乡里,便没见过她了。听福多说,她被县老爷接进城里了,请了专门的人照料着。张家大媳妇进城去看过她,听说她的情况好了许多,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呢!” 我喃喃着问:“是赫连老爷安排了这一切么?” 阿娘一脸茫然地道:“乡亲们都这么说。按日子推算的话,正是周先生在家养伤的那段时日的事了。因这一事,乡亲们也说县老爷是宅心仁厚的好官呢!” 我听赫连雪莹说过,周彦华也在暗中给予了平翠儿资助,那么,将平翠儿接去城里养胎的主意,也定然有周彦华的份。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要对我隐瞒这件事? 我找到周彦华询问平翠儿的去处时,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毫不犹豫地对我说了,没有丝毫的隐瞒。他的这般坦然爽快当真是令我始料未及,周彦华却从我这一系列表现看出我心中的猜疑。 他轻轻向我解释道:“不与你说,是不想你再去回想那些事。毕竟,她始终是诋毁你贞洁的罪魁祸首,我不想与你提起她;若非她怀有庆延的骨肉,我不会如此轻易地原谅她对你的伤害。” 我蓦地明白了他与赫连平这般做的真正意图,不禁打了个冷颤,生涩地开口问道:“你内心不喜她,却依旧与赫连老爷这般资助她,一是为了延哥哥,二是为了……为了看住她,是……是这样么?” 周彦华莫测一笑:“是,也不是。” 我听不懂他这模棱两可的话,追问道:“到底是不是?” 周彦华沉沉一笑,在我耳边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可不是都是为了你么?” 我似懂非懂,周彦华也不急,缓缓地道:“不论你是否忘了与庆延的那段往事,他在你心中,始终是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疤。如今他不在了,若连他的妻儿也保不住,你这一生又如何能安心?美珠,我不求你彻底放下,只愿你能安然无恙地过完这一生。你要坚信,你的身后,始终有我。” “嗯,我信你。” 月光洒满河面,如同铺了一层银霜,皎洁动人。 这样浪漫而温情的时刻,是最易动情的时刻。 我就这样依偎在周彦华的怀里,听着他低低浅浅的温情话语,安心地闭眼睡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而我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睡下的。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有些晚,未避免扰了巧兮的睡眠,我轻手轻脚地下床,正穿戴着,巧兮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姊姊如何起得忒早?” 我小声回了一句:“从前在家时,也是这个时候起了,在县城倒懒散了许多。” 见巧兮也要起身,我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肩,将她重新摁回到床上:“天还早,你再睡会。” 巧兮许是困倦得厉害,也没有多说,躺下没多久,我又听到了她轻缓的呼吸声。 院子里,阿娘已起了,见了我,晨曦下的脸便漾起柔和温暖的笑容:“怎么不再睡会?” 我笑道:“睡不着,也便起了。” 阿娘道:“锅里还有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5 热水呢,你去洗洗脸吧。” 洗漱过后,帮着阿娘在锅里烙了玉米饼,闻着香喷喷的玉米香味,我早已饥肠辘辘。阿娘看着我这副馋嘴模样,打趣道:“在城里周先生亏待你了?怎么见了这粗粮像是狗见了骨头呢?” 我一听,鼓着嘴道:“娘,您如此编排女儿,可真令女儿寒心!任他山参海味美味珍馐,都不及娘的手艺。” 阿娘笑啐一口:“就你嘴甜!” 我笑着没再说话,继续盯着锅里的玉米饼。 好容易烙好了玉米饼,福多便闻着香味摸进了厨房,感叹了一句:“好香啊!” 然,福多的话音才落,院中便传到一道声音:“齐妹子,一早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可真香啊!” 阿娘嘱咐我看着锅里后,便出屋去了院子里。 我透过窗子向外看了看,来人正是昨日白日里前来的邻居何家的媳妇。 阿娘将那媳妇引进屋子坐下,倒上热茶后,便问道:“你这一早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那媳妇在屋里四下环顾了一圈,又凑近阿娘耳边嘀咕了一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阿娘脸色剧变,慢慢露出了为难之色。 最后,我便听阿娘满是歉意地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我先问过那孩子的意思?” 那媳妇笑道:“我也知此事有些唐突,可我家那小子自见了那姑娘,就像失了魂般。我这做娘的也是无法,才厚着脸与你说起了此事。咱们这穷乡僻壤的,难得见到城里水灵灵的姑娘,更是高攀不上。也只有妹子你这样有福气的人,才能找到周先生那样好的女婿!” 阿娘客客气气地道:“凡事都要看缘分。我这边有结果了,便与你说。” 那媳妇道:“那便麻烦妹子了。我先告辞了。” 从两人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我勉勉强强听懂了这话中之意,却又有些不敢确定。 待阿娘送走那媳妇后,我先是拿筷子敲打了正欲偷吃的福多的手,也不去看他委屈可怜的眼神,便对一脸忧心忡忡进门的阿娘说道:“娘,隔壁的张婶找您说了何事?” 阿娘苦恼万分地叹了一口气:“昨日你们回来时,她家那儿子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巧兮,在家吵着要讨巧兮做媳妇呢!” 第70章 缘来缘去缘如水 阿娘的话已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巧兮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姊姊,你不是说没给我在这乡里安排亲事么?” 一看巧兮震惊之下难过失望的神情,我竟忘了言语,甚至有些愧对她。 而阿娘见巧兮这副模样,本欲上前劝说两句,她却突然跑了出去。我反应过来,忙抬脚追了上去,追到院门口,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我焦急地四下环顾,想到她初来此地,也不知她会赌气去哪里。若她一股脑儿地上了山,在山里迷路,或是进了有豺狼虎豹的山头,那该如何是好? 福多追出来,看我急躁不安的模样,忙上前安慰道:“姊,你别担心。巧兮姊姊对这里不熟,走不了多远,我与周哥哥分头去找,一路问问,也不难找。” 眼下,也只能如此。 看到随后而至的周彦华,他向我投来安心的眼神。然,若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巧兮安然无恙,我也无法安心。 因此,我不等周彦华说些安抚性的话语,便对福多与他说道:“我也去找找。” 福多并未多加思索,点头道:“那你便与周哥哥一路吧。” 与阿娘知会一声后,我们三人便分头行动了。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起缕缕白烟,为这清冷寂静的冬日之晨添了几分暖意和人气。偶尔遇见行色匆匆的乡民,见了我与周彦华,眼中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后又带着笑意,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先生和美珠回了呀!” 面对乡民的问候,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周彦华都会有礼有节地作出回应,随后便询问一句:“您见过一位梳着双髻,与福多一般大的姑娘么?” 无一例外,所询问之人皆是摇头,表示没见过。 这一路找去,依旧了无音讯,我愈发着急,也不知福多那头的情况如何。 将要过桥时,我见桥中央立着一个人。那人一袭洗得发旧的青衫,头发梳理得妥帖齐整,笔直地站立桥中央,正面对着我与周彦华,似在此等着我与周彦华一般。 见到这人的那一刻,我顿住了脚步,周彦华也是停住了身形,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一点点走上桥,向他走近。 待我们走近,那人立马躬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先生,师娘,学生在此恭候多时了。” 周彦华淡淡地点头,并不多做停留,牵着我的手便从他身旁走过。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彦华的步伐,埋首走过桥头。 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徐简,是我始料未及的。而我,因当初利用他一事始终心怀愧疚;又因知晓他在平翠儿造谣坏我贞洁一事上所做的一切,明了了他对我暗藏的这份心思,心里也有几分感激。 然,正是因为他这份情思,周彦华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从前,甚至因他多次私下里找我而心有不满。 眼下,我为巧兮的踪迹发愁,也不愿去想这些恩怨。 然,没走几步远,身后便传来徐简平淡的声音。 “我知晓你们在找谁,也知晓她在何处。” 我下意识地顿住步伐,回身,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你真知晓巧兮在何处?” 许是因我太过急切的目光,徐简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后,点头道:“跟我来。” 我不加犹豫地便迈开步伐,想要跟随着他去寻找巧兮,周彦华却是紧紧抓住我的手掌,面有不喜地看着我。 徐简察觉到我与周彦华之间的僵持,他又低声对周彦华说道:“先生,先前是学生冒犯了师娘,给师娘添了许多麻烦。此次,学生并无任何动机,只是想弥补学生当初的过错。” 徐简的谦逊倒丝毫不输周彦华,他的为人处世也多依照着周彦华的言行举止,这样的学生,该是周彦华最满意的学生,而周彦华仅因先前的事,似乎就对他存了偏见。 而听闻徐简如此说,周彦华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随即道:“既如此,还请带路。” 徐简凝重紧绷的脸色瞬间松弛下来,原本冻得通红的脸颊上隐隐有了几分腼腆的笑容。 周彦华没有冷脸色对着徐简,令我松了一口气。 若他一直这般对徐简冷冷淡淡的,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论徐简之前是否对我怀有旁的心思,但他却从未做出有损我清誉的事出来,反而不顾一切地为我证明清白。这样的情义,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6 我并不反感,反倒因不能给予任何回应,而有些许愧疚。 我不知徐简为何会知晓巧兮的踪迹。路上,逮着机会,我便向走在前边的徐简问了一句:“你如何发现了巧兮的踪迹?” 听到我的问话,徐简的耳根莫名地红了一圈,他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我,似乎是碍于有周彦华在旁,又快速地移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说道:“我家就在东边的山脚下,正巧看见有人经过,因对巧兮姑娘有些印象,我也认了出来。当时看她着急无措的模样,我便上前问了,才知她是迷了路,本想送她回去,她却只央求我将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带给你们。” 巧兮既然无事,我也便安心了。 而她不愿回家,显然是不想面对早间的事。那时,我来不及与她解释,她便跑出了家门,一心以为是我事先就替她安排了这桩亲事,所以,才抗拒回家吧。 想必,她定是怨我的吧。 听完徐简的话,我默默叹息一声,又问道:“她在你家?” 徐简点头:“我知晓我这样做有些不妥,可……可外边天冷……” 我不过就是问问,他竟然如此紧张兮兮的,真是令我无奈又好笑:“我得感谢你肯收留她。我们会将她接回去,你也不必为此苦恼了。” 徐简默默点头,便一声不响地将我与周彦华向他家引去。 徐简在此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住在矮小简陋的小木屋里。屋中除却几件简单的用具,便只剩下书籍了。屋内虽简陋,却被他收拾得简洁干净,窗台上几盆绿植,平添几分绿意;甚至在院中他也种植了几丛翠竹和几盆小花,倒也不显得单调。 而在院中的巧兮见了我后,惊得起身躲进了屋里,反倒显得我的处境十分尴尬。 我无奈地追进了屋内,扯过不断躲着我的巧兮的衣袖,板着脸道:“躲什么呢?回家吃饭去!” 巧兮满脸委屈地看着我,眼中带着几点泪花,赌气似的说道:“姊姊骗我!骗我说没在乡里给我安排亲事,可到头来还是要将我嫁出去!” 我不禁笑道:“这可不是姊姊给你招来的姻缘,是你自己招来的!隔壁家的小子只昨日见了你一面,就想讨你做媳妇呢!” 巧兮犹自不信,蹙眉细想过后,又红着脸嘟哝道:“我初来此地,没见过谁,哪里就是姊姊说的那般……我不想嫁……” “好!不嫁人!我们与娘说说。”此时,我只得依着她,无可奈何地道,“娘还等着我们回家用早饭呢!你一个姑娘家,赖在这里就不怕人家闲话?” 巧兮被我这番话说得面颊通红,嗔怪地看着我,不情不愿地任我拉出了屋子。 院子里,周彦华与徐简默默无言地伫立着,见我拉了巧兮出来,徐简迎了上来,对着巧兮劝道:“既然先生与师娘来接你了,你便回去吧!你初来乍到,若想在此处转转,可来此寻我。” 巧兮笑道:“那便麻烦徐公子了。” 徐简的神色一顿,面有尴尬地道:“乡野之人当不起‘公子’之称。你若是愿意,可……可唤我阿简。” 巧兮原本是一脸惊愕,当看到面前的徐简手足无措的模样,甜甜地叫唤了一声:“阿简哥哥。” 此时却是徐简一脸惊讶了,傻愣愣地盯着巧兮,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 而巧兮却似十分喜爱徐简这副腼腆的模样,原本还拘谨的她,此时倒是格外大方,故意逗着他:“你应该比我年长一些,我能这样唤你么?” 徐简立马结结巴巴地道:“是……可以……当然可以……” 巧兮道:“那我日后就唤你‘阿简哥哥’了!” 徐简本就是腼腆温厚之人,对于巧兮善意的捉弄也没有疑心,我却是看不过去了,暗中扯了扯巧兮的衣袖。巧兮会意,这才与徐简告别,一脸欢欣地出了徐简家的院门。 走出些许距离,我对着巧兮责备了一句话:“你这性子愈发皮了,知道欺负老实人了!” 巧兮不满地反驳了一句:“他怎么算是老实人呢!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姊姊。他虽是在与我说话,一双眼睛却似长在了姊姊身上一样,姊姊没发现么?” 我自然发现了,但方才的情形,自然不容我说什么。此时,巧兮当着周彦华的面指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我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扬起笑脸对周彦华道:“赫连老爷说我将巧兮惯坏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你看看她如今的性子,又是离家出走,又是信口胡说的,我也管不住她了,你替我管管。” 周彦华微微一笑,随即看向巧兮。巧兮被周彦华那清淡如水的目光盯着,即便对方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她依旧显得战战兢兢的,挪到我身侧,躲避着周彦华的目光,低声乞求道:“姊姊,我错了!” 我扭头笑着问她:“错在哪里了?” 巧兮苦着脸道:“不该离家出走让娘担心,也令姊姊忧心。还有,不该当着姊夫的面满嘴胡言……”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道:“娘因你出走,心中自责,回去后,我们与娘好好谈谈。娘与姊姊并非要嫁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意愿。看过隔壁的小子后,你若不喜欢,谁也左右不了你。” 还没进家门,我便见隔壁的张婶与她那儿子何礼站在自家门前翘首以盼。见了我们一行三人,张婶的目光陡然一亮,忙向我们奔来,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梭巡一圈,又定定地看着巧兮,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 巧兮被她看得缩了缩脖子,依在我身边,低声问道:“姊姊,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婶婶?” 我朝她点了点头,鼓励道:“别怕!有娘和姊姊给你做主,你不用躲着!” 见张婶招呼着何礼过来,我忙上前,礼貌地道:“婶婶,您用过早饭了么?我们正要开饭呢,婶婶与何礼兄弟要一道么?” 听了我的话,张婶脸色僵了僵,忙推辞道:“不用不用!你们先进去吧,我正有些事要与你娘商量呢,既然不方便,我便稍后过来。” 张婶毕竟活过了这些年,自然有些眼色,即便心中多有不甘,却也没有赖着巧兮不让走。而何礼却有些愣头青,听到张婶的叫唤他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拦住巧兮的去路,理直气壮地说道:“巧兮妹子,我是隔壁的何礼。听我娘说,你与美珠姊姊一样,是齐婶婶新认的干女儿,我……” 何礼正说在关键处,却突然被张婶捂住了嘴,他满是不解地看着他娘:“娘,您做什么?” 张婶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对着我歉意地笑笑:“小孩子就是不懂事,美珠,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从小就是这般。” 我微微一笑:“何礼兄弟性子实诚实在,也是难能可贵。” 张婶干笑两声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7 ,拖着何礼要走,何礼却是不放弃地喊道:“巧兮妹子,我很喜欢你,你——” 已走进院内的巧兮听到那突然的告白,脸面涨得通红,气得跺了跺脚:“他怎么这样不知羞耻!大嚷大叫地不怕丢人现眼么!” 我拍拍她的肩,笑着叹了一口气。 巧兮气归气,也不再纠结此事,却是问着我:“对了,姊姊,那何礼为何说我与姊姊一样,是娘认的干女儿?” 这本是事实,若不是有人刻意提起,我也不会主动向人提起。即便是在认巧兮做妹妹时,我也没有刻意提起此事,只因在我潜意识里,我并不会时常提醒自己这样的事实。 初知晓这样的真相时,我一度无法接受,但过去了这么久,我早已接受,依旧将自己当做是鱼家真正的女儿。 此刻,我才意识到,在乡民眼中,我始终是鱼家当年收养的女儿,不是鱼家的血脉。 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可我错了。 因此,即便巧兮毫无恶意地问起,我也有些不快,冷淡地答道:“他说得没错。我不是爹娘的亲骨肉,是被自己父母抛弃的孩子。” 头次从我嘴里听闻此事,巧兮有些难以置信,却是垂下头,低声道:“姊姊,我不知晓……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 我笑道:“怪姊姊没有与你说。你只需记住,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娘既然认了你这个女儿,便不会再舍弃你,不会让你无家可归!” 正说着,阿娘便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巧兮时,似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得一言半句,只是对着她又是愧疚又是欣喜地笑了笑。 巧兮连忙上前,屈腿就要给阿娘跪下,却是阿娘立马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住,欣慰地笑道:“回来了就好!” 闻言,巧兮已是涕泪交加,扑到阿娘怀里哭诉着:“女儿再也不闹脾气,再也不会惹娘担忧了!” 阿娘一手揩着泪,一手轻轻拍打着巧兮的肩背,这样母女情深的画面令我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发酸,却是周彦华走近轻轻握住了我的双手。 怎奈我腹中正饥,也顾不得这些情深意绵的画面,想要开口提议去用饭,哪知福多正巧回来了。 他有些灰败地跨进院门,却在见到巧兮的那一刻,一脸惊奇地道:“巧兮姊姊回了呀!” 巧兮从阿娘怀里抬起头,面色羞愧地看着福多,埋首嗡声嗡气地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福多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笑道:“没事就好!我还怕你走丢了呢!” 巧兮与福多没有过多的接触,两人的交谈竟是十分客气,全然不似一家人的轻松融洽。阿娘见他俩的别扭劲儿,忙出来圆了场:“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奔忙一早上了,都饿了吧。” 我只觉阿娘这话真真儿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听闻,便欢喜异常地接道:“女儿早就饿了!” 饭后,阿娘随口问了一句:“过两日就是除夕了,家里都准备妥当了,也不需要你们帮忙了。你们今儿有何打算?” 福多率先开口道:“苗苗病了,我过去看看。” 阿娘接道:“这孩子突然就病得这般厉害,也找镇子里的大夫看过了,只说是要养着,至今也不见好转。福多,你将前几日娘备下的些许年货给你花表姨送些过去,索性家里也无事,你在那边待两日也行。” 福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看这两人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里有些狐疑,便问道:“表妹染了什么病?” 阿娘叹道:“大夫说是肺热。” 我惊了一惊:“怎么突然就染了这种病?” 阿娘道:“这孩子自小便有咳嗽的毛病,长大了虽好些了,可近来突然又发作了,反倒愈发严重了。唉……她也是命苦啊!” 此时,福多已提过年货正要出门,我忙拦住他:“我随你一道去!” 福多倒也不拒绝,我又大声唤过楼上的周彦华。他从窗边探出半边身子,问道:“何事?” 我向他招了招手,道:“你下来,随我与福多去花表姨家探病。” 周彦华也不多问,身影从窗口消失后,我才对脸上有几分意动的巧兮说道:“姊姊不能陪你了。你就留在家里陪着娘吧,表妹那边等我看过情况后,再带你过去看看。” 巧兮只得闷闷不乐地应下了。 周彦华出来时,手里提着我们从县城带来的一份年礼,不用我开口问,他便解释道:“本打算年后送过去,既是过去探病,便先送了。” 这份年礼无非就是县城里的糕点,不贵重,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临出门,阿娘又对我们叮嘱了许多话,才放心地让我们离去。 只是,我没想到,隔壁家的何礼竟会守在院子的墙角里,见我们出来,忙叫道:“福多!” 他奔上前,见我们似要出门探亲,便热情地招呼道:“你们要出门访亲啊?去访哪家亲戚啊?” 我虽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但,毕竟是邻居,福多平日里也与他多有交情。于是,福多便答道:“去看我表妹。” 何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眯着眼笑道:“原来是看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啊!怪不得穿得像新郎倌一样呢!” 福多忙分辩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是去探病,办正事!” 何礼满不在乎地催道:“还没娶进门就黏黏腻腻的!得得得,赶紧去吧,可别让你那小表妹等急了!” 福多脸皮薄嫩,听他如此打趣,也不再与他理论,红着脸闷着头地走了。 我与周彦华也没心思理会何礼,赶忙跟上了福多。瞧他依旧脸红脖子粗的,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就经不住这般玩笑呢?看你脸红成什么模样了?” 福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服气地反驳道:“姊姊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听他这文绉绉的话,我瞥了周彦华一眼,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我却是揶揄道:“跟谁学得这些话呢?当姊姊听不明白么?” 福多老老实实地道:“姊姊有周哥哥教导,这些书上的句子,姊姊又怎会不明白呢?” 闻言,我却满脸羞愧。 若不是看他诚挚的双目,我都怀疑他是知晓我的根底,存心要取笑我了。 事实上,即便与周彦华朝夕相对,对于他视若生命的书本,我甚至碰都不愿碰;而那些我愿意接触的书籍,却被周彦华列为毒害身心的“毒瘤”,严禁我翻看。我偶尔读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多是经过他筛选后,才被允许翻看。 我也曾抗议过,可惜,在此事上,周彦华的态度十分坚决而强硬,我拗不过,只得遵循他的意愿。 我记得,我偶尔向赫连平借过几册书,不慎借到一册艳俗不堪的书籍,书中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描写得极其详细,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8 当时看得我面红耳赤。周彦华无意中发现这本书时,看过一眼后,便投进了火炉里,恁是气得我几日不愿理睬他。 随后,我再找赫连平借书,赫连平一脸无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阿烨那个没情趣的不让我借书给嫂子!否则,他会将我的书库给烧了!嫂子,你说他这人怎么一点道理也不讲呢!” 周彦华在此事上的不讲理,我每每想起,都觉得憋屈。此次,经福多这无意中随口一提,我心中极度不快,气呼呼地回了福多一句:“我真替周先生那些学生心疼!” 福多虽迟钝,却不笨。他细细观看我与周彦华的神情,即使不明了其中的缘故,也能猜到我此时生气是因为周彦华。因此,他也便不再与我谈论此事,而是拉着周彦华的衣袖,小声道:“周哥哥,姊姊脾气古怪,你多担待担待。” “福多,你说什么呢!” 福多讪笑着躲在了周彦华的另一侧,很是好心地提醒道:“姊姊,路上有人看着呢。” 为顾及面子,我自然不会当着行人的面有所不合理的举动,也只能狠狠地瞪了福多一眼。 而我与福多如此嬉闹,周彦华却似看得十分开心。他任由着福多拉着他的衣袖,又一手拉过我的手,见我仍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轻声劝解道:“有气在家里撒,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暗中拧了拧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消遣我!” 周彦华被我拧得紧皱着眉头,恁是没哼一声,只是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在我头顶说了一句:“轻一些。” 我本不会如此轻易就松手,可他偏偏如此温柔地请求于我,我竟情不自禁地依了他,甚至为自己方才的举止感到愧疚。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像是为自己方才的举止赔罪一般。 原本沉寂沉闷的气氛,因一路的欢笑打闹,也轻松愉快了许多。 而我却不知,我看似贴心的安排,却酿造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第71章 瑟瑟西风掩芳华 短短数月未见,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已变得憔悴萎靡,看得令我一阵阵的心疼。 自见到何苗那刻起,她便一直咳嗽不停,往往说上一句话,她都会喘上好一会儿,我看着也觉得辛苦。 索性,今日阳光明媚,花表姨便搬了矮桌和凳几到院中,又烧上一壶茶送了上来。 何苗自染了肺热,畏寒得厉害,即便是坐在暖烘烘的阳光底下,裹着厚厚的绒毯,也冷得瑟瑟发抖。而何苗显然因福多的到来雀跃了许多,苍白无血的脸上也因此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媚。 而自何苗病了这一遭,福多倒变得体贴了许多,眼中流露着浓浓的关切,看得令我十分欣慰。 他看何苗冷得厉害,体贴地提议道:“你若是冷得厉害,便回屋躺着吧。” 何苗红着脸摇了摇头:“这段时日,我在屋里闷得慌,好容易出来晒晒太阳,不想回屋里闷着。再说,大夫也叮嘱我不要总闷在屋里,像今儿这般天气,就要出屋多走动走动。” 难得见这两人相处得如此融洽温馨,而何苗又是如此依赖眷恋着福多,我倒乐意让两人独自相处,便提议道:“既是如此,福多便陪表妹在附近转转吧。” 福多倒是没有异议,却是看向何苗询问着何苗的意思。 何苗自然十分欢喜,可欢喜过后,又弱弱地道:“那表姊与表姊夫……” 我笑道:“你甭管我们,我与你娘还有些事要说呢。” 何苗征询过花表姨的意见后,才回屋穿戴了一番,便欢欢喜喜地随着福多出门去了。 何苗他爹去世得早,花表姨辛苦将她养大,好容易与福多订了亲,却突然染了这种病,花表姨这段时日也是愁容满面,较之以往憔悴苍老了许多。 我见花表姨先前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情态,知晓她定是有话要说,许是碍于有何苗在,才忍住没有说出口。 眼下,只剩下我与周彦华,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索性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虑:“花表姨,您可是有话要说?” 花表姨怔愣片刻,面容忧愁,叹息一声,才无奈地说道:“这事我也思索了许久,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你娘说。你既然问了,我便向你说了,也希望你能将表姨的意思传达给你娘。” 我直觉花表姨要说的事与何苗和福多有关,却又实在猜不透,忐忑不安地问道:“花表姨所虑何事?不妨直说。” 花表姨看了看我与周彦华,顿了顿,道:“你们也看到了,苗苗如今这病怏怏的身子,怕是无福消受太多了……福多是个好孩子,不能因此耽误了他……” “表姨要悔婚?”听了花表姨断断续续的话语,我已然猜到了话中之意。 面对我直言不讳地指出来,花表姨也不惊讶,微微湿润的眼里带着几许凄凉的笑意,点头道:“正是如此。苗苗是苦命的孩子……自小,她便想着要嫁给福多,眼看两个孩子也将修成正果,可偏偏老天要硬生生地拆散两人……美珠,表姨是过来人,看得明白,福多……他有喜欢的姑娘……” 福多对陈秀梅的情意,也没几人知晓,我不知花表姨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些。而福多自与何苗订亲后,虽依旧对陈秀梅念念不忘,却早已与她断了来往,转而一点点地接受了何苗。这一点,从他如今对何苗的关爱便能看出来。 此时,我也不愿去深究花表姨从何处得知了这一切,正要开口劝说,却是一直默然不语的周彦华沉声道:“表妹的病,也并非没有康复的可能。” 此话一出,花表姨的眼神亮了亮,激动地看着周彦华,问道:“周先生可是有法子?” 周彦华缓缓笑道:“晚辈不通歧黄之术,却也可请一位朋友为表妹看看,兴许有救治的法子。” 经周彦华这样一说,我便想到了赫连雪莹,心中也不由得豁然开朗,笑着对花表姨道:“表姨,我们确实在县城认识一名医术出众的女神医。表姨若是信得过,年后便可随我们一道去县城求医。” 花表姨原本听说还有希望脸上满满的全是欣喜之色,却又黯淡了目光,一脸苦恼地道:“像我们这般穷苦人家,哪里请得起城里的大夫呢?” 周彦华道:“钱财的事,无须忧心。” 花表姨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忙拒绝道:“我也听说了,你们在城里生活也不容易,怎能因此连累了你们?” 周彦华并未与鱼家的亲戚多有接触,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劝说,只是看了看我。我会意,笑着挽住花表姨的手臂,笑道:“那位女神医宅心仁厚,若知晓表妹的情况,也定会尽力医治。至于看病的钱财,表妹日后也是鱼家的媳妇,所以替媳妇看病的钱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199 财,我也会算到福多头上。” 花表姨感激地看着我,又道:“那便依着你们的意思吧。不过,替苗苗看病的钱财,就当是我借了你们的,日后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都依您!” 只要消除了花表姨的这层顾虑,能将何苗接到县城中瞧病,我此时自然会依着她的意思来办事。 “那表姨可不要再说解除婚约的话了!”我适时地提醒了一句,又可怜兮兮地道,“娘要是知晓我来了这一趟就搅黄了一桩婚姻,怕是不会再认我这个女儿了!” 花表姨不禁失笑:“你这去了县城,倒是变得鬼灵精怪了许多,与幼时一个样儿。” 幼时的事,我自然记不清,也由着长辈去打趣。反倒是一旁的周彦华有了兴致,竟是向花表姨虚心请教着我已记不大清的童年之事,自然从花表姨口中知晓了我的许多糗事。 这样和谐温馨的画面直到黄昏时分,随着福多与何苗的归来才结束。 我看时候不早,也不再多坐,起身就要告辞。花表姨原本想要挽留我们留下来用过晚饭再回去,被我委婉回绝了:“我们与娘说了时辰。不过,娘也说了,让福多在此多留两日也无碍,表姨替表妹将福多留住就是了。” 听了我最后的打趣,福多与何苗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我不由得暗自腹诽了一句:这两人的脸皮怎地如此薄嫩? 回去的路上,想到何苗的病,我又感到烦闷。 说实话,我并不确信,赫连雪莹是否能医好何苗的病。方才顺着周彦华的话劝解花表姨也不过是不想花表姨就如此放弃了一条正当好年华的生命。 如今,我又十分担忧。 我给了花表姨莫大的希望,若最后的结果依旧不能尽如人意,又当如何? “周彦华,你确信赫连雪莹能医治表妹的病么?” 周彦华微微蹙眉,答道:“我并不确信。按理说,只要病未伤及肺腑,皆有康复的可能。如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雪莹。即便没有康复的希望,也能让她多活几年。” 闻言,我不禁喃喃念着:“生老病死,时至即行。” 这是我曾从周彦华这儿学来的词句,如今吟诵出来,即便早已看透了人这一生的生死轮回,真正发生在身边亲近之人身上时,依旧感到悲凉和无奈。 在听到我突然发出的这句感慨,周彦华微微诧异后,便轻声开解道:“美珠,生死无常,我们尽力去挽救,也不必过于悲伤。” 我始终没有他这般看淡生死的通达,此时,更是不能赞同他的话,甚至为他说出如此薄情的话而感到心寒。 原本心情有些抑郁,他的开解不但没化开我心中的阴霾,反而激起了我的怒气。于是,我便冷声质问道:“若是我处在她那样的境地,你还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周彦华瞬间怔住了,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我知晓如此质问他,有些为难他,也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恹恹地说道:“对不住,我有些……我一时无法接受表妹的病情,心里有些难受,问了令你不喜的问题。” 的确是我太过自私了一些。 周彦华已做得很好了。他能热心真诚地帮何苗求得一丝生机,我又何必奢求他能如我一般关爱对待我的亲人朋友? 在这一点上,我便多次驳了他的面子。无论是当初对于周炤的冷淡,还是后来对许元的客气,更别说多次不给赫连雪莹面子了,对于他的亲人朋友,我又何尝将那些人时时放在了心上? “美珠。”周彦华唤我一声,欲牵过我的手,被我毫无痕迹地躲过后,他也便放弃了,跟上我的步伐,说道,“我知晓你难受,但是,有些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你总是将自己逼得太紧,让自己活得太累。” 我偏头看着他,露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是啊,我很累,脚很痛。” 面对我这毫无章法的话,周彦华茫然无措地看着我,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脚痛?” 我看他如此不信我,知晓他此刻捉摸不透我的心情才有此一问。当下,我也不再冷脸对着他,嘟了嘟嘴,向他抬了抬脚,颇有些撒娇意味地说道:“你不信,我脱下鞋给你看看!” 周彦华一直紧绷的脸慢慢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便扶着我走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缓缓地褪去我的鞋袜。 “脚底磨破皮了。”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我的双脚,又细心地替我穿上鞋袜,疼惜地看着我,说道,“此处离家还有段距离。你若是疼得厉害,我便背你回去。” 我埋头道:“我怕你又摔坏了腰。” 周彦华不由得笑道:“我会注意。当然,你若是愿意,抱你……也行。” 听他如此打趣,我羞愤地起身:“我自己能走!” 咬牙走了几步路,脚底却是钻心般的疼痛,疼得我龇牙咧嘴。周彦华从后追上来,扶住我的腰身,在我耳边温柔地劝道:“再逞强,说不准几日也行走不得。”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时时想着占我便宜!” 周彦华理所当然地道:“你我是夫妻,互帮互持本是应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那般不堪?” 我的双脚实在疼得厉害,也不再逞强,故作不愿地爬上他的背,心里却是甜蜜异常。 “福多这两日留宿在表姨家里,没人催你了。你夜里早些睡,别看书看得太晚。” 周彦华却是诧异地偏头看我,随即一脸认真地道:“谨遵夫人教诲。” 我掐了掐他的肩,粉脸微怒:“可别这般糊弄我!你这人拿起书就舍不得放下,没人在旁提醒你,我看你都不知白天黑夜了!” 周彦华却是笑道:“你若是放心不下,这两日搬来福多屋里睡吧。” 我不禁红了脸,小声道:“想得倒美!” 我知晓周彦华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听我话语里的羞恼之意,只是笑了笑,便小心着脚下的路。 他一路走得平稳,我安心又舒适地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看着路边余晖下枯寂荒凉的景色,也觉得温馨迷人。耳边偶有风吹过,带着冷意,我不禁缩了缩脖子,更抱紧了周彦华的脖子。 “冷么?” 我原本有些昏昏欲睡,感受到一阵凉意,再听到他低沉温暖的话语,低低地回了一句:“不冷。有些困。” 周彦华道:“到家还有段距离,你先睡会儿吧。” 我强打着精神道:“不用。前边有处歇脚的地方,我们去那边歇歇再赶路。” 周彦华点头依允。 如此歇歇停停,总算是赶在天擦黑时回到了家。 然,以往在天黑时会点上灯的院落一片漆黑,听不到丝毫动静。 我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0 有些纳闷:即便阿娘估摸不准我与周彦华回来的时辰,也断不会在这个时辰院门大开地去别家串门,何况如今巧兮还在此处呢。 我接连叫唤了几声,无人应声,便对身旁扶着我的周彦华问道:“娘与巧兮都不在家,周洲也不在,这个时候会去哪里呢?” 我自然不是想从周彦华这儿得到答案,只是心有疑惑便问了出来。 周彦华扶着我在堂屋坐下后,便点上了灯,见我愁眉苦脸地坐着一言不发,便宽慰道:“不用担心,在这乡里,岳母与巧兮不会出事。她们许是带着周洲出门散步去了。” 我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 周彦华见我神色松了松,又道:“你坐坐,我去厨房烧些热水,替你敷敷脚。” 直到如今,我也不放心周彦华进厨房捣鼓这些,当下忙道:“我还能下地走动走动,你就别逞强了。我们还未用饭,娘应该为我们留了饭菜在锅里,我去热热,我们对付着吃些。” 周彦华皱眉:“你的脚……” 我笑着打断了他:“无大碍。你若是不放心,在一旁守着我便是。” 不过,令我失望的是,锅内并没有我期待的饭食。因天色不早,我腿脚不便,只得向周彦华询问了一句:“我做面吧,如何?” 周彦华笑着点头:“你做什么都行。” 我还未生起火,便听到院子内有了动静,忙对周彦华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看是不是娘和巧兮回来了?” 周彦华似乎犹自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厨房,在我再三的催促下,才颇不放心地起身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我便听到院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先生!” 陈秀梅? 这个时候她偷偷摸摸前来找周彦华做什么? 我艰难地踮着脚移到窗下,清冷朦胧的月色下,周彦华缓缓走到陈秀梅面前,清冷地问道:“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事?” 陈秀梅欣喜万分的脸上在听到周彦华这生疏冷淡的话后,顿时变得委屈又低落,随后才面无表情地问道:“福多呢?” 周彦华却是有些讶然:“你找福多?” 陈秀梅不承认,亦不否认,只是四下里环顾了一圈,才又看着周彦华:“只有先生在家么?福多和师娘没回来么?” 周彦华答道:“美珠在家。” 敛了敛眉,他又问道:“你可是知晓美珠她娘在何处?” 看着陈秀梅欲言不言的模样,周彦华的目光黯了黯,我却从她这番举止看出了些许端倪。 阿娘与巧兮这个时候皆不在家,果然有蹊跷。 当下,我也顾不得脚底的疼痛,忍痛跑到院子里,一颠一跛地向陈秀梅走去。而周彦华见我走得艰难,忙转身扶过我,轻声责备了一句:“脚上有伤,怎么还随处乱跑?” 我没理会他的责怪,而是借着他的手臂,慢慢走到陈秀梅跟前,也不管她看着我与周彦华亲密扶持时眼中晦涩的光芒,只是盯着她问道:“我娘与巧兮在何处?” 陈秀梅瘪瘪嘴,瞅了周彦华,才满心不甘地道:“在月老祠。” 说完,陈秀梅也不等我反应过来,与周彦华打了声招呼便跑出了院门。 我偏头,呆愣地看着周彦华:“月老祠……娘是带巧兮去那儿求姻缘么?” 然,转念想想,绝无这种可能。 陈秀梅来此,分明就是有事而来,断不会只是为了带来这样无关紧要的消息。 此时,我也顾不上还未生起的火和还未下锅的面了。 直觉里,我总觉得阿娘与巧兮出了事。 打定主意,我迈开脚步就向院门外跑去,怎奈双脚疼痛,这一着急,险些跌倒在地。周彦华从身后拉住我的胳膊,低低说了一句:“你在家里好好歇着,我过去看看。” 我心急如焚,哪能安心地在家等消息? “我总觉着娘与巧兮出事了。”我拉住周彦华的衣袖,乞求道,“你带我过去吧。” 周彦华只得应下了。 我原本还十分好奇,今夜的白水乡格外的安静,原来乡民都聚集在了月老祠前。 月老祠前,灯火通明,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乡民,一片嘈杂。 我与周彦华还未走近,便有外围的乡民认出了我们,高声喊了一句:“鱼二姑娘和周先生来了!” 话音一落,人群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纷纷扭头向我们看来。 见到这般阵势,我心中愈发不安,提起双脚一步步向月老祠前走去,每踏出一步,宛如行走在烙铁刀尖上一般,割肉钻心般的疼痛撕扯着我的神经,让我头脑发昏,背后竟已是冷汗涔涔。 “美珠。” 耳边响起周彦华温和的声音,我的意识又一点点被拉回了现实,强打精神向前而去。 月老祠的大门紧闭,有烛火从内/射出。我却不知里面是谁,又发生着什么。 再定睛看去,却看到阿姊正焦急万分地守在祠堂门前。 在周彦华的搀扶下,我缓缓上前,在祠堂门前站定,轻唤一声:“大姊。” 阿姊茫然地回头看着我,眼中亮起的光芒转瞬即逝,随后垂下眼帘,温婉笑道:“你与周先生都来了。” 我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紧闭的祠堂大门,问道:“谁在里面?” 阿姊垂眸,缓声道:“娘与你带回来的小姑娘在里面,隔壁的张婶母子也在……孩子,我托亚群在家里看着。” 我眯了眯眼,回头看了看这个时候仍守在此处看热闹的乡民,心中更疑。 在乡民交头接耳的时候,我只是偶尔听到几句“那姑娘忒傻”“可怜了那样好的一个姑娘”的只言片语,却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既然在此遇上了阿姊,我也便当面问了:“大姊,你与我说说发生了何事吧?” 阿姊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正开口说了一个字,周彦华却道:“美珠脚上有伤,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闻言,阿姊忙低头看向我的脚,眼中满是关切担忧,我笑着说道:“你别听他危言耸听。不过是脚底磨破了皮,没那般严重。” 即便我如此说了,阿姊也丝毫不敢大意,忙道:“既是有伤,那便去祠堂后坐着说吧。” 待坐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催促了一遍,阿姊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打趣道:“何时这般性急了?” 我讪笑:“我这不是担心娘与巧兮么?娘与福多没与你说过巧兮是娘新认的干女儿么?如此一来,姊姊口中的小姑娘可是我们的妹妹呢!” 阿姊笑道:“倒是听娘提过,却不知祠堂中的那小姑娘便是。” “好了,言归正传,大姊快与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姊叹道:“小鱼儿,你得答应姊姊,知晓一切缘由后,不准做傻事!” 我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1 愈发奇怪:“与我有关?” 阿姊摇头:“与你无关,与你看重的巧兮妹妹有关。你既然愿意认她做妹妹,你们两人的情意想必也十分深厚,若是知晓她受了委屈,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听着阿姊如此严肃的话语,我不敢打岔,即便内心有许多话要问,也忍住没问,等着阿姊来为我解惑。 见我渴求的眼神,阿姊顿了顿,又道:“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并不知晓。据说,是张婶家的儿子看上了巧兮妹妹,想要娶回家。张婶对何礼一向溺爱有加,自然会煞费苦心地为何礼周旋此事。张婶在家被何礼吵闹得无法,又从娘那儿得知巧兮妹妹的女红手艺不错,便胡乱编了个借口从娘那儿将巧兮请回家里帮忙缝制衣裳。娘自然不疑其他,便让巧兮去了,可谁知……” 阿姊有些愤然地道:“到最后,巧兮却被张婶算计得失去了清白之身。这孩子想不开,便投了河,因救得及时,倒捡回了一条命。” 我万想不到这样龌蹉肮脏的事,竟会发生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 我气红了眼,只觉得胸腔内一腔怒火不得发泄,愤愤不平地道:“那何礼平日里看着规规矩矩,竟会干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来!” 阿姊用悲伤的目光注视着我,苦笑道:“他哪里有胆量做出这等事?要说这件事,他与巧兮都是受害者。” 我不解:“他强占了巧兮的身子,还无辜了不成?” 阿姊道:“事情闹到如今这般田地时,在进月老祠前,张婶便说了,是她在两人的茶水里做了手脚,何礼并不知情。” 即便如此,我也并非觉得此事就与他无关了。 若非他在家吵着要娶巧兮,哪里会有如今这一出? 在乡民心中,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如今却闹得人尽皆知,巧兮又怎承受得了世人的眼光和诸多流言蜚语? 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关于我与徐简的谣传,莫名觉得委屈又愤怒。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而残忍。 我回到祠堂前时,乡民已散去了一些,祠堂的门也缓缓地打开了。 第72章 我心向月且快活 我此时所见到的巧兮,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般,双目无神地由着阿娘领出祠堂,到了我跟前,她才缓缓抬头,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努力地朝我笑了笑。 笑着,眼泪便流出了眼眶。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也十分难受。明明有许多话想要安慰,恁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村中长者将乡民遣散后,便来到我们跟前,肃容道:“巧兮姑娘并非白水乡人氏,无故遭此屈辱,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巧兮无精打采地道:“事已至此,不用什么交代,也不用太为难那对母子。” 看到阿娘与巧兮出来后,我便没见到那对母子,想必是留在祠堂内思过了。 因巧兮无端出了这茬事,家里的年味也淡了许多,原本喜庆欢闹的气氛也变得低沉压抑。即便巧兮强颜欢笑地劝解我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可谁又玩闹得起来? 我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只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做了傻事。 这是我至今为止过得最不舒心的一个年,即便张婶与何礼多次想要与巧兮当面致歉,我也嘱托阿娘将那对母子拒之门外。 不得不说,张婶当真是毅力可嘉,即便多次被拒,依旧日日前来拜访。 毕竟是邻居,我不想阿娘太过为难,应付张婶的事儿,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与之接触得多了,我才知,张婶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甚至洋洋自得地说:“一个没了清白的姑娘,还指望能嫁个好人家么?只要她点头,我们必定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闻言,我冷嗤一笑:“婶婶真是好大的胸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竟还有理了!” 在长辈眼中,我一直都是温善懂礼的后辈,乍听闻我这满是讽刺之意的话,张婶愣了许久。见我不再搭理她,回身进了院门就要关上院门,她立马反应过来,快速地撑住门面,理直气壮地看着我,说道:“事已至此,你认为这十里八乡还有谁会娶她不成?” 我柔柔一笑,好心提醒道:“巧兮的事就不劳婶婶费心了,您还是想想这方圆之内有哪家姑娘愿意做您的儿媳妇吧。” 说完,我也不管张婶的脸色有多难看,缓缓地关上了院门。 转身,巧兮正扶着门框微笑着望着我。待我一点点走近,她才满是感激地道:“姊姊,谢谢你!”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怜惜地看着她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巧兮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她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我除了陪伴,已然不知如何解开她的心结。 因不放心周洲一人在楼上歇息,我领着巧兮上楼后,从床榻上抱起周洲,替他拢紧了夹袄,便由着他在我怀里睡去了。 巧兮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不免叹了一口气。想着那日若我同意她随我一道去看望何苗,也不会让她遭遇那等事。 我招呼她过来床边坐下,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道:“周先生去镇子雇车马了。待福多和娘将表妹和表姨接来,我们便能回县城了。” 巧兮听闻,眸光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是默默无言地坐着。 她如此沉默着,我当真不知如何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辞行那一日,阿娘将家中的干货整理打包好,几乎快塞满了车厢。 此行多了花表姨母女和福多三人,加上阿娘塞进来的物什,一辆马车显然有些拥挤。好在周彦华雇佣了两辆马车,他将女眷请上车厢后,便与福多上了另一辆马车。 年前,听周彦华提起过,赫连雪莹在赫连平的软磨硬泡下随同着他一道回了长安。我还记得当时赫连平与赫连雪莹前来辞行时,赫连雪莹一脸的不情愿,甚至扬言即便回了长安,也不会再踏进赫连家门一步。 赫连平压根不在意她是否会进家门,只要将她劝回长安,似乎后面的一切他都会轻松解决一般。 我原本打算在乡里多待一段时日,待赫连雪莹回了县城再返回,因巧兮的缘故,不得不将行程提前了。 在县城,即便短时日内无法让赫连雪莹诊治何苗,好歹可请县城内有名望的大夫看看。 然而,令我们一行人意外的是,当车马驶进县城,到达家门前,我才下车却发现面容憔悴的赫连雪莹正坐在院门前的门槛上,颇有些落难的狼狈之态。 我正好奇她此时为何会这般模样回了县城,却听到上前来的周彦华疑惑又关切地问了一句:“雪莹,你怎么这般模样?” 听闻,赫连雪莹疲惫无神的双目里慢慢蓄满了泪水,软弱无力地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2 唤了一声:“烨哥哥……” 这一声叫唤里藏着诸多委屈和落寞。 她单手撑着地面站起,却似花费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才站起身,脚下一软,竟向着台阶倒下。我惊了一惊,怀抱着周洲无暇分手,却是周彦华忙抢身上前扶过她的身子,试图扶正她的身子,她却是软弱无骨地瘫软在他怀里站不起身。 我摸不清状况,上前欲询问询问,却是周彦华回头对我说了一句:“她浑身烫得厉害,晕了过去。先进屋。” 听闻,我不敢耽误,示意巧兮,巧兮立马开了门。周彦华也不耽搁,抱起赫连雪莹便进了院子,我只得一边让巧兮去安顿花表姨与何苗,一边又吩咐福多去南街桥对面的医馆请大夫,又领着车夫将车厢内的物什搬去厨房。 这园子几日未住人,收拾起来也并非易事。然,因赫连雪莹突发的情况,我也来不及收拾,将周洲暂时交由已安顿好的花表姨后,便想去看看。 我看见周彦华抱着赫连雪莹向着周炤的屋子而去了,正要过去看看究竟,不防遇上抱着那只名叫蓝儿的白猫的屈小姐。 不待我问好,屈小姐便温温婉婉朝我笑道:“我听闻动静便过来看看。既然周先生与夫人回来了,我过几日便将蓝儿送出去。” 她如此说,我反倒有些愧疚。 看她爱恋又不舍地抚摸着怀中的猫儿,我微微笑道:“周先生怕猫有些缘由。如此为难屈小姐,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 屈小姐笑道:“夫人客气了。一直以来,是我叨扰了。” 我正与屈小姐客气地寒暄着,周彦华已出门寻到了我,见屈小姐也在,便先与屈小姐见了礼,随后才对我说道:“去厨房烧些热水吧。我看雪莹几日未好好进食了,也为她备些清淡可口的吃食。” 我连忙应下,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我已差福多去请大夫了,她没事吧?” 周彦华微微蹙眉道:“热退下去该是没事了。” 我犹自不放心,却也知晓周彦华并不清楚赫连雪莹的身体状况,当下也只得先去厨房备些吃食。 我再看向屈小姐,正要与她告别,却见她满脸奇异地看着周彦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先生不怕蓝儿了么?” 而周彦华却似此刻才注意到屈小姐怀中的猫儿,目光凝聚在那猫儿身上时,身体仍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屈小姐察觉到他的些许异样,忙躬身致歉:“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带蓝儿离开。” 屈小姐才转身走了几步,周彦华闭目深吸一口气,便缓缓开口道:“你可以不用将它送走。” 屈小姐诧异地回过头,静静地看了周彦华半晌,便感激一笑:“多谢!” 随后,她也不再停留,抱着猫儿回了南院。 我在一旁紧紧抓着周彦华的手,感觉到他掌心沁出的冷汗。我看得清楚,他对猫儿分明还有些无法抗拒的恐惧,却就这样松了口。看他紧蹙着眉心强忍着不适,我心下一疼,低声问道:“你既然还是怕,为何同意屈小姐在这园中养猫呢?” 周彦华对我露出温暖的笑,伸臂轻轻抱住了我,动情地说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 我微微红了脸颊,轻轻推开他几分,道:“你去照看着赫连小姐吧,我去厨房。” 为大伙儿安排了晚间的伙食,又因在路上奔波了一日,我叮嘱几人清洗过后早些歇息后,便又去看了看赫连雪莹。 经大夫诊治,赫连雪莹乃是饥寒交迫才生了一场病,好好调理便无大碍。而赫连雪莹醒来后,喝过我的开胃粥后,胃口大开,接连吃了三碗米饭仍不罢休。 周彦华怕她如此暴饮暴食伤了脾胃,也不再依着她,而是询问道:“与我说说,你回长安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个时候又回了县城?” 赫连雪莹吃饱喝足后,精神了许多,若不是看她苍白无血的脸,当真不像是一个病人。 听闻周彦华如此问,她翻了翻白眼,又见我坐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她,便道:“怎么?你们夫妻这是打算审问我么?” 我听她语气不满,忙道:“赫连小姐别误会,我在此是真诚向你求医的。若周先生的那些问题,你不方便与我说,我便明日过来。” “哟,烨哥哥的小妻子何时变得如此宽容大度了?”赫连雪莹眯着眼看着我,阴阳怪气地笑道,“这深更半夜的,我与烨哥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就放得下心?不说烨哥哥对我是怎样的心思,我的心思你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你不怕我这个心术不正的女大夫,暗算了烨哥哥么?” 我一时哑口无言。她说话虽有些难听,却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何况如今她是病患,我又有求于她,并无任何言语反驳。 却是一旁的周彦华不悦地皱了皱眉:“雪莹!” 赫连雪莹无奈地摊了摊手,恢复常色,对我说道:“我还需向你求证件事儿,所以,你留下来吧。” 我虽心中疑惑,却也顺了她的意,留了下来。 待我重新坐好,她先是看了看周彦华,而后又看着我,沉声问道:“鱼美珠,还请你实话与我说,赖老板他娘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 我不想她要向我求证的是这件事,听闻却是震撼不已。 关于赖母的身世,我的确一无所知。 而根据之前的猜测,我似乎明了赫连雪莹突然郑重其事地向我咨询此事的缘由了。 我看了看周彦华,他心中所想似乎与我一般,此事正满脸沉思地看着赫连雪莹。 在赫连雪莹的逼视下,我惶惶不安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赫连雪莹却是一笑,缓缓地道:“想必你也不会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他娘出自书香世家的长安方家,是家中的长女方念蓉,颇有才情。后因母亲过世,在家一直受继母刁难。后来遇见了心爱的男子,与那人私定终生,更是珠胎暗结。而那男子是京都望族,家门容不得这等有辱门风的事,坚决不许她进门。当时,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她家里容不得她,长安城更是无立足之地,只得一人远走他乡。” 这番话讲来,赫连雪莹眼底划过一抹凄凉的笑意,情绪却始终平静。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恁是看得我不得不避开她的目光,低低地感叹了一句:“婶婶竟然有这段奇特的身世!” 她的话与我从周氏兄妹处得来的消息一般无二,我也并不怎么惊奇,却是十分好奇她为何突然提起了此事。 想到她与赖冬青之间的牵连,我又看向她,低声问道:“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事?” 赫连雪莹并未回答我,而是转向周彦华,殷切地问道:“烨哥哥,你还打算瞒着我么?” 周彦华舒展眉头,沉声问道:“你确信赖老板的母亲是方家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3 大小姐?” 赫连雪莹却是一笑:“你知晓我为何会答应平儿回长安么?” 她不待周彦华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当时赖老板他娘在此就医时,我爹无意中见过他娘了,他娘就是他当初辜负的方家大小姐!平儿也正是因他娘初见我时的态度而有了疑心,才在暗地里调查着,经我爹证实后,心中才有了答案。我时常听见这对叔侄在背后谈论那对母子,在我面前却是只字不提!我早已有了疑心,才想着回长安探探究竟!呵,还真是没令我失望!我爹至今仍保存着年轻时的画像,果真与赖老板他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知晓赫连雪莹一直过得艰辛,而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本不该由她承受。她心中必定是有着怨恨,对父亲多年来不闻不问的怨恨,对父亲念念不忘的女子的怨恨…… 这些怨恨,顷刻间化作滚烫的泪水布满了她那张憔悴苍白的面颊,凄楚动人。 在我看来,赫连雪莹一向是洒脱乐观之人,从未像今夜这般惹人怜爱。这些年的苦难艰辛,使我相信,她早已不会轻易落泪恸哭。 而今夜,她哭了,哭得悲痛哀怜,仿佛将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情绪都哭了出来。 周彦华许是初次见到赫连雪莹这般大哭的模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反而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对于赫连雪莹来说,能哭出来,其实是好的。 我近前,递了一方手帕至她面前,她一把抓过,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却是抬头不满地瞪着周彦华:“烨哥哥看我哭得这般伤心,也不知安慰我!真是薄情!” 说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竟又盈满了眼眶,委屈不已。 周彦华只得象征性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叹道:“你能哭出来就好了。把眼睛擦擦。” 赫连雪莹却是盯着他,红着眼眶道:“你替我擦!” 看她当着我的面如此调戏周彦华,我原本对她的同情之心也被胸中的酸意盖过,抢身向前,从她手中夺过我方才递出的手帕,没好气地道:“我替你擦!” 说着,我就要举起手帕往赫连雪莹脸上抹,却是赫连雪莹讪讪地笑道:“你别……我自己来。” 末了,她又睨着我小声嘀咕道:“小气鬼!烨哥哥有你这样的妻子,也不容易。” 她纵使说得再小声,我依旧听得分明,不善地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道:“你还在病中,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也别去想不该想的事!” 赫连雪莹的眼中仍残留着点点泪渍,却已没了方才的悲戚之色,而是一脸嬉笑地看着我,不屑地哼了哼声:“我不要你来关心我,没真心!” 继而,她又讨好地看着周彦华,软软弱弱地道:“若是烨哥哥说那些话,我想我的病也能好起来。” 我一记目光看向周彦华,他笑着拉过我,又对赫连雪莹道:“美珠说得对,你早些歇息吧。” 赫连雪莹翻了翻白眼,冷哼道:“烨哥哥你忒没出息了!我今日才看穿了你,原是个惧内的!” 对于她这满腔怒意的话,周彦华也不恼,再次叮嘱她歇息后,便牵着我的手离开了。 因今儿琐事较多,我无暇照顾周洲,也便托花表姨照顾周洲一宿。 周彦华了解情况后,对我道了声辛苦,便由着我为他宽衣解带。待我替他铺好被褥提醒他上床歇息时,他猝不及防地从背后抱住我,在我耳边问道:“累不累?”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对我流露出这般依恋之态,此时却没有与他儿女情长的心思,只淡淡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赶了一日的路,你不累么?” 周彦华却是将下巴埋进我的肩上,双手替我解着身上的衣扣,懒洋洋地道:“抱着你,便不觉累了。” 我拍开他的手,自己低头解着衣扣,笑着啐了一口:“贫嘴!你愈发狡猾了,在外拈花惹草了,就想着说这些话哄我么?” 周彦华忙分辩道:“雪莹一向如此,你也见识过她的脾性。她的话,你听听便好,不用当真!” 我故作冷淡地道:“我看你心里也不排斥。她这些年对你的心意,你也心知肚明,却不见你拒绝她的示好。” 周彦华忙扳过我的身子,急急地解释道:“早在长安时,我便对她明说了。她这般,我也实在没有法子。” 瞧他如此着急的模样,我掩嘴笑了笑,解下外边的衣衫,自顾自地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见周彦华依旧呆呆地立在床头,我对他笑道:“还不睡么?” 周彦华晃过神,熄了床头的烛火,放下床帐,钻进被窝便伸手抱住我的腰身,贴着我的耳道:“待子舒回来,我让他为雪莹找个如意郎君。” 我笑问:“你认为赫连老爷能管得住她么?” 周彦华长叹一声,瞬间没了言语,却是用行动安抚着我。 我哪曾想到他会如此来讨好我,以此来消除我心中的疑虑。我心头顿时如被熨烫过一般,舒坦安心,便笑着对他说道:“我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想逗逗你……” 此时的周彦华显然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言语,也不顾我半推半拒的反抗。在我神游的间隙,他在我耳边隐有不悦地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低声答道:“心里有些闷。” 周彦华并未深问,只是抬头,在黑暗中盯着我看。随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眉心、眼睑,当双唇触碰到我的唇瓣时,他低低地道:“别想太多,事在人为。” 我惊讶于他一眼就看穿我心中所虑之事,内心有了触动。然,想到巧兮如今的心绪,我心里总有些担忧。 “巧兮近来不爱出门,这长安怕是去不了了。” 周彦华轻声应道:“嗯。你多陪陪她,此事……也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来。” 赫连雪莹身体抱恙,也并非什么大病,在此调理将养的几日,精神头愈发好了。待她一身病气全没了,我才请她为何苗看看。 对待病人,赫连雪莹的态度一向认真严谨,与平日里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看她全神贯注地为何苗诊脉时,一时蹙眉深思,一时沉吟微笑,我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的。 花表姨与福多即便在旁看得着急,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整张脸上无不透露着紧张不安。 许久,赫连雪莹才松开了搭在何苗手腕上的手,转而看向福多和花表姨,笑吟吟地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花表姨霎时白了脸,脚下不稳,险些儿瘫软在地,面容凄苦地问:“真的……没救了?” 而我却有些狐疑了。赫连雪莹一向不会拿病人的生死当儿戏,怎么这会儿她会面带笑容地宣判病人的死刑呢? 我正要上前询问,赫连雪莹已开口回答道:“有一法子可行,就是要看这位小弟弟是否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4 愿意了?” 听闻有法子可救,花表姨与福多脸上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福多却是在听到对方称呼他为“小弟弟”时,隐隐有些不高兴,很快就敛去了这般神色。 他虚心问道:“什么法子?” 赫连雪莹道:“她不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么?你趁早将她娶进门就是救了她!” 第73章 世间负累几处同 赫连雪莹的话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激荡起层层水花。 虽说我心里也希冀着福多能早些娶何苗进门,以免日后多生变故。然,何苗毕竟年纪尚小,如今便嫁人,的确为时过早。 不说病榻上的何苗听了这番话是何等的讶然,单是福多听了这破天荒的话语,也被臊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苗苗还小……” 此时,花表姨也立马上前圆场:“大夫,两个孩子年纪尚幼,这婚事确是为时过早。您看,我闺女这病……还有别的法子么?” 赫连雪莹蹙眉扫视了屋内人一圈,漠不关心地道:“说实话,她的病不仅在身上,还在心上。对于一个没有求生意识的人,任我有妙手回春之术,也是枉然。” 这一番话听得花表姨脸色煞白,满脸痛苦地看着面色苍白的何苗,浑浊的泪目下闪过一丝晦涩的神情,却仍是哆哆嗦嗦地问着赫连雪莹:“您的意思是……没救了?” 赫连雪莹隐有不忍地看着花表姨,动了动嘴唇,终是无奈地吐出一句话:“我尽力。” 花表姨连连点头致谢:“那就拜托女神医了!” 赫连雪莹苦涩一笑:“我想您应该懂得女儿的心思,多劝劝她,对病情也有好处。” 说完,她也不再逗留,顺道将我叫出了屋子。 我原本就有许多话要问她,看了看屋内悲悲戚戚的花表姨和一脸病态的何苗,便拉着周彦华一道出了屋子。 离得远了些,周彦华便忍不住问道:“雪莹,你当真没有法子?” 对于周彦华这质疑的语气,赫连雪莹显然十分不喜,却是没有过多地表露出来,而是一脸认真地道:“你也知晓,她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了,而是自小就有的隐疾。虽是多年未这般发作,可像她这种病,本就不能根治。我如今也只能开些方子稳住她的病情,是好是坏,还得看她自己。”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对赫连雪莹的医术我已是深信不疑。如今连她也没有把握医治的病,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正要再次确认一遍,我便见福多正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径直来到赫连雪莹跟前,挠着后脑勺,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你方才说的苗苗的病也在心上,是什么意思?” 听他如此问,赫连雪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啊!她这心病在你身上呢!” 福多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待他细问,赫连雪莹已是毫不客气地道:“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你应该更清楚才是,即便你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伤害人家女孩儿的心的混账事儿,自个儿去问问!”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福多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却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惹得这位女神医要向他发脾气了。 而福多在儿女之情上向来有些迟钝,自然不明白赫连雪莹这是在为何苗鸣不平了。 看他呆愣的模样,我上前拉过他的胳膊,将他扯到一旁,低声安慰道:“赫连小姐说话一向如此,却也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回去好好陪陪表妹。若真如赫连小姐所说,你找个时机也问问表妹,也许她对你有什么误会才有了心结呢。” 福多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又实在不放心,多嘴问了一句:“你与陈秀梅还有来往么?” 福多浑身瑟缩一下,满脸警惕地看着我,弱弱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他如此遮遮掩掩的,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是不是还与她有来往!” 此时,我才想通花表姨为何会突然之间知晓福多有心仪的姑娘。花表姨与我家毕竟有段不算近的路程,而福多对陈秀梅的心思也并非人尽皆知,也不过是幼时被同龄的孩子调侃了几句罢了,谁又会真的在意此事呢?若非他依旧与陈秀梅走得近,花表姨又怎会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甚至以何苗病重为由有了悔婚的意向? 福多的躲闪令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对于他如此辜负何苗一番真心的行为,我又气又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看表妹天性柔弱就如此肆意妄为么?我告诉你,她病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有你的责任!” 福多却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小声解释道:“姊,不是……我与秀梅姊姊并非你想得那样,我们……” “你还为她辩解!”我气恼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巴不得表妹一病不起,然后再与陈秀梅快活一世么?” 福多摸了摸头,却是十分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对她有偏见。” 说着,他也不与我多说,推开我拽住他衣袖的手掌,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去看苗苗。”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我感到陌生又心寒。 他说得对,因陈秀梅早些年对周彦华的纠缠,我的确对她怀有很大的成见,认为她的一切行为皆是不怀好意。 年前回了一趟白水乡,虽只在年前见过她一面,我也看得出她对周彦华分明是情意依旧,那双含情脉脉的眼骗不了我。而就是这样的她,却偏偏在福多与何苗有了婚约后,又开始对福多纠缠不休。 我当真不知,福多到底看上她的什么? 若说美貌,我心目中的傻弟弟,还不至于是如此肤浅之人。 现下,只要想到何苗那张苍白无血的憔悴病容,我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看来,小弟弟是心有所属啊!怪不得……” 赫连雪莹平平淡淡的话语忽然传进我的耳里,我觉得十分刺耳,却又不能反驳什么。 我不怀好意地瞅了她一眼,转而婉转地问道:“你叫我出来,有话说?” 赫连雪莹抱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待会写个方子,让烨哥哥去抓药,你按照我的方子煎了药给病人服下。” 我无力地点点头,回到卧房的院子里时,看到巧兮抱着周洲在院子里晒太阳,我的心里又是一番感伤。 如今的巧兮,即便是与周洲逗趣着,眉宇间也不再有当日的灵动欢愉了,总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时常望着一处发呆。 正如周彦华所说,她心中的结,还需自己解开。 此时,她显然又望着一处在发呆。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张望的方向正是赫连平府邸的方向。 莫非她是…… 我突然有丝不好的预感,却稍纵即逝。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5 周洲从她肩头看到我时,便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手脚不停地扑打着,显然是惊着了巧兮。我忙上前,从巧兮臂弯里抱过周洲,待他消停后,便问着巧兮:“你整日里闷在家里,择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巧兮起初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随后又温顺地点了点头。 她需要发泄,那我便带她去一处能触动她内心深处的地方,让她好好发泄一番。 曾经,我一直劝着她放下对赫连平的念想;如今,她有这样一份念想,也未尝不可。至少,那份念想能支撑着她好好活着。 突然,巧兮轻声问道:“表妹……如何了?” 看她还有心关心他人,我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有赫连小姐在,会没事的。” 巧兮笑着点点头,却又垂头,黯然神伤地说道:“也不知赫连老爷何时返城……” 我不由得打趣道:“这才多久,你怎么就想他了?” 巧兮羞红着脸轻轻捶打了我一下,娇声道:“姊姊真是……净会取笑我!我如今……” 她的语气又低沉了下去,带着几多伤感:“我还有什么资格……只要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我只觉她这话太过伤感凄凉,有心安慰几句,却见周彦华正抓了药回来,也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而是说道:“你再帮我带带周洲,我去给表妹煎药,也去准备午饭。” 巧兮却道:“我去帮姊姊。让姊夫带孩子吧。” 能找些事分散她的注意力,我也是极其乐意的。 当下,我从周彦华手中接过几包药,便将周洲移交到他手中。 因想到赫连雪莹与周彦华是一同出门抓药的,如今却不见她回来,我随口问了一句:“赫连小姐呢?” 周彦华脸色平平地道:“她临时有事,须出门两日。雪莹也说了,这两日你就按她给的方子给表妹煎药。” 赫连雪莹的行踪一向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之前她也时常会隔三差五地出门。因此,对于她此次临时有事离开县城,我也没有多想。 许是近来的烦心事太多,我独独忘了昨日她突然提起的话题。然,等到再想起时,一切都迟了。 正如阿娘所说,不管我与赖冬青的交情如何,有些事,我始终是局外人。 自我因何苗一事骂过福多后,福多再见到我时,唯恐避之不及,似乎再也没有好脸色对着我。 我心里不禁纳闷了:他何时有了这般气性了? 然,他既然不愿见我,我也不能勉强他,只得请如今赋闲在家的周彦华多劝劝福多。不管时隔多年,福多对周彦华的依赖和亲近,可是我这个自幼陪伴他的姊姊望尘莫及的。 如此,我又不得不在心中感慨:男女之间的隔阂,即便是最亲近的亲人也无可避免。 这日,冬阳暖人,我换了一身轻巧的装扮,又替巧兮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将家里的一切托付给周彦华后,便拉着巧兮穿过园内一间少有人至的院落,沿着周彦华当日领我穿过的路径向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而去。 如今还是冬末,路边不再有缤纷花色点缀,反而处处透露着萧索冷清的气息。 巧兮不知我欲将她带往何处,眼中虽有好奇,却是没有问,一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 直到来到山脚,刻着“思过山”的石碑赫然立于一旁,这三个大字旁还题有一段小诗,正是: 籍籍无名仕,愿谋百姓利,一念失足恨,功过难相抵。 这石碑正是赫连平将此山开发后,特意命人搬来此处,亲笔题字又题诗。 若非那日与赫连平因张庆延之死在此解除了隔阂,我可能不会明白他为何会将这座山丘命名为“思过山”。 思过思过,不正是他对那件事一直心怀愧疚么? 我将此座山丘的来历与巧兮详细说了一遍,她听得津津有味。 果然,只要是有关赫连平的一切,都会令她打起精神来。 对此,我又是无奈,又是感伤。 奇怪的是,我却在登山的途中听到了悠悠扬扬的曲音从山间传来。 按理说,这座山丘属于赫连平的私人之地,除却我们走过的那条秘密径道,其他人若想要进入此地,必然会从正道进入;而从正道进入,却是需要赫连平的授意,那守山的老人才会将人放进来。 眼下容不得我多加猜测,巧兮便满腹疑惑地问道:“有人在山上弹曲?” 我笑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山顶的风带着透骨的凉意,我不禁拢紧了衣襟,看巧兮冻得通红的脸颊,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会冷,却见她迈开脚步径直向着上方的观景台奔去。 “你当心些!” 巧兮回头对我粲然一笑,走在前边向我招了招手,顺势拉了我一把,一路拉着我向上方爬去。 在到达山顶时,我远远望见观景台内一位纤细女子正专注地抚琴低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南院的屈小姐。 她一袭白纱素衣端坐于亭台内,侧身对着我与巧兮,因一心投入在自己的曲音里,她似乎没注意到我与巧兮的到来。 风撩起她耳际的青丝,亭外的迎春花迎风落入她指尖弹奏的琴弦上,她的手指微顿,拨下最后一个曲音,余音久久未散。 我又见她轻轻拈起琴弦上的黄色小花,玉唇轻启,却是缓缓地吟了一句诗来: 春花弄弦还凭风,锦书寄罢雁来迟。 她缓缓起身,抱起石桌上的古琴,款款走出亭台,微笑着向着我与巧兮走来。待走到跟前,她盈盈一笑:“不知夫人今日来此,无意打扰夫人雅兴。我这就离开。” 我尴尬笑道:“屈小姐言重了,是我们打扰到了屈小姐。屈小姐不必急着离开,我与巧兮就随处看看……” 屈小姐却是客气有礼地回道:“夫人与巧兮姑娘在此好好散散心吧。我今日来此,是与这座县城告别的,一曲临行曲业已奏完,我也该下山了。” 我不禁好奇地问道:“屈小姐要离开县城?” 屈小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举目眺望着四周的景致,目光中流出中诸多不舍和留恋。她收回远眺的目光,凄然一笑:“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近日就会有人来接我,届时叨扰之处,还请夫人与先生多担待担待。” 虽说与屈小姐并没有过深的交情,然,乍听闻她即将离去的消息,我仍是有些不舍,或者说是不习惯吧。 毕竟,我已习惯了南院那边住了个清冷温婉的屈小姐的日子。 我正不知说些什么,巧兮却是毫不避讳地问着屈小姐:“屈小姐留在此处正是为了赫连老爷,如今说走就走,舍得下么?” 我哪曾想巧兮竟是如此直言不讳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却是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6 毫不在意地向我吐了吐舌。 而屈小姐却毫不在意她这样的无理,反而欣慰地笑笑:“若因爱一个人,而迷失了自我。这样的爱,又有什么可怀念的呢?” 见巧兮懵懂不解的眼神,屈小姐又轻叹一声,竟有着看透红尘挣脱牢笼的解脱。 她说:“因为爱他,我守了他这些年,也正是因为爱他,我也不会让他对我有任何亏欠。世人皆说,男女之爱最是自私,其实不尽然……男女之爱最自私,也最无私。” 屈小姐的这番肺腑之言深深地触动了我,更是让巧兮感动得涕泪交加。 我知晓,这傻丫头定是想到了自己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屈小姐对爱的领悟,巧兮也许懂得,却做不到如屈小姐这般通达。 毕竟,屈小姐的心境已非寻常女子可比。 目送着屈小姐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我拍了拍依旧黯然神伤的巧兮,轻声宽慰道:“不是人人都能如屈小姐这般,你不必为她伤怀……也不用为自己悲伤。” 巧兮睁着湿润的双目看着我,平静而认真地说道:“姊姊,也许在赫连老爷心中,屈小姐始终是不同的。他不爱她,心中却为她留了一席之地。不然,屈小姐又怎会享有进入此处的待遇。而我……” “而我,不过就是不起眼的丫头,根本不指望他能记得我。”巧兮的目光晦涩难明,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微笑道,“姊姊,我没有屈小姐那般的胸襟,却有自己的坚持。所以,日后我做出怎样的选择,请姊姊都要相信,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看她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我也不好泼她冷水,只问道:“你心中有了什么打算?” 巧兮却是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留给我一个神秘的微笑:“这是秘密!” 我不禁瞪着她,打趣道:“如今还真是翅膀硬了,还敢瞒着姊姊秘密了!” 巧兮忙讨好地挽着我的胳膊,央求道:“哎呀,姊姊,谁心中没有几个小秘密呢!再说啊,姊姊你连我最大的秘密也知晓了,就放过我那几个可怜的小秘密吧!” 我最是经受不住她的这般央求,只得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等你哪日藏不住了,我再看你笑话!” 巧兮嗔道:“姊姊忒坏!” 且不说巧兮心中的那个秘密如何,却说我与巧兮下山回到家中,赫连雪莹已然回了。 在询问过何苗这两日的状况后,赫连雪莹诊治过后,又适当加了两味调经活血的药材进去。我本不懂这些门道,也没有多问,看赫连雪莹的脸色欠佳,我不知她这两日去了何处,自然不知为何她又是一副憔悴不堪的面目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匆匆离去后,我即便心有疑惑,与她终究也算不上是朋友,也只得转去厨房煎药了。 烟雾缭绕中,巧兮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姊姊,姊夫让你去书房!” 我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 巧兮却是夺过我手中的扇子,拉着我起身,催促道:“姊姊去了不就知道了!这儿交给我就好了!” 似乎带她上了一趟思过山,巧兮又变回以往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也是令我惊喜万分的。 在她的推推搡搡下,我整了整衣襟,扶了扶发髻,才慢慢向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虚掩,我轻轻叩了叩门环,听到周彦华应了一声“请进”便推开门进去了。 他依旧坐在书案前,手中正拿着一张信封看着。见了我,他笑着走出书案,将那纸书信递到我手中。 “炤儿的信!” 我欣喜地接过,看过后,有些难以置信,抬头问着面前的周彦华:“这封信是何时寄出的?” 周彦华凑过脑袋往我手中的信笺上瞧着,随后,伸出细长的食指点了点信的落款处,笑着推测道:“若我没猜错,这封信炤儿在写好后便从长安寄出了。算来,她回来也是这两日的事了。” 我欣喜异常地道:“那我将她屋里收拾收拾!” 周彦华忙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随即,他又蹙眉问道:“雪莹呢?” 我不知他为何在此时打听赫连雪莹的去处,虽然心里对他如此关心她有些不是滋味,依旧轻声回答了他:“替表妹看过病之后便离开了。怎么,她离开前没与你辞行么?” 周彦华摇头,眉间难掩忧色:“她出门两日今日方回,回来便有些不对劲……” 我道:“她许是有事缠身走得匆忙,还来不及与你叙旧情呢!既然回来了,除了这里,她也只有赫连老爷府上可回了。” 周彦华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我,似想到了什么,笑道:“巧兮跟你出去了一趟,心情似乎不错。” 提起这事,我便想到了屈小姐,便将屈小姐的打算对他说了。 周彦华并未太多的表示,只道:“人各有志,聚散无踪。” 我不禁打趣道:“屈小姐离开了,也没有猫儿令你提心吊胆了。你既然不怕猫儿了,改日我也想养一只猫,平日里你不在家,我也不至于无聊。” 周彦华却是不满地看着我,冷哼一声,道:“你嫌一个儿子不够你打发时间,我们再生个孩子!” 我红着脸反驳道:“养猫怎能与养孩子相提并论呢?” 此时,周彦华却有些蛮横无理地道:“不许养猫!” 看他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我忙踮脚抱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准我养猫,那我日后要多做些活计,你可不能再说教了!” 周彦华却是毫不退步,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并不是反对你做这些,只是不想你不要命地操劳。” 说着,他握住我抱住他脖子的双臂,微微低头,抵上我的额头,柔声说道:“近来发生了许多不如意的事,你也别太忧心。” 他又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抚着我的眉梢,声音暗哑低沉:“看你总是愁容满面,我很心疼。” 细想来,这段时日,我似乎忽略了周彦华,以至于也忽略了他的许多情绪。此刻听到他这柔肠百结的话,我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和酸涩。 我默默无言地看着他温柔目光下疲惫的面容,仰头轻吻了吻他的眼睑,泪水沾湿眼眶,却是幸福而知足的泪水。 此刻,只要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仿佛所有的磨难都不值一提。 这样静谧的时刻,我不去想发生的不幸和即将到来的噩耗。 这一刻,只有我与他,彼此能依靠到天荒地老。 第74章 一饮一啄皆天定 入夜时分,我哄了周洲入睡正欲熄灯歇息,忽听闻园子外一阵烈马长嘶,我一阵心惊肉跳,还以为有歹人劫匪入城呢! 而这一声马的嘶鸣,也惊醒了才入睡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7 的周洲,他更是被惊吓得哇哇大哭。 周洲似乎对动物的声音格外敏感。 原本躺下的周彦华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见到我怀里嚎哭不止的周洲,忙出声安抚道:“别怕,我出去看看。” 我唯恐外边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忙追着他到了外室,他回身严肃万分地吩咐道:“你在屋里待着,哄哄孩子。” 我只得悻悻点头,见巧兮慌慌张张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姊姊,姊夫,我方才去前院透过门缝悄悄看了看,有个带刀的人骑马在门前停了下来,正要……要翻墙呢!” 听闻,我战栗不已,扯住周彦华的衣袖,恳求道:“你别去了!” 周彦华却是狐疑地道:“此处一向太平,怎会有歹人入侵?” 蹙眉沉思着,他又转向一脸焦急惶恐的巧兮,问道:“你没看错?” 巧兮似努力回想了一会儿,笃定地道:“我虽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可却是实实在在看到那人正准备翻墙啊!” 周彦华神色凝重地道:“你们和孩子待在屋子里别出来!锁好门窗!” 他也不给机会我们反驳,便快步走了出去。我慌张地唤了一声,他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我也来不及多想,将哭泣声渐渐小了下去的周洲交给巧兮,神色坚定地道:“留在屋里照顾周洲!” “姊姊,不行——”巧兮急得拉住我,双目含泪地道。 我宽慰道:“这是赫连老爷管辖的地方,还没人敢行凶呢!” 我来不及与巧兮多交代,再次叮嘱了几句话,抬脚便循着周彦华的踪迹追去了前院。 我到达前院的墙角时,便见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墙头跃下,一身冬日里笨重的装扮,形容狼狈。 而周彦华见到我追了过来,面有不喜地扫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一句话,走到我身侧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浑身戒备地看着那名缓缓起身的人。 皎洁的月色下,那人满是泥渍,发髻散乱,俨然一副风尘仆仆的姿态。抬头,那对被发丝挡住的脸在月色下一点点呈现,眼中光彩大盛。 不等我与周彦华反应过来,那人便撒开腿径直向我扑来,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却依旧没能躲过去,就这样被抱了个满怀。 “大嫂,可想死我了!” 我的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愣愣地唤了声:“炤儿?” 周炤兴奋不已将头埋在我肩窝蹭了蹭,突然松开我,愧疚地盯着我,向我吐舌道:“瞧我这一身脏兮兮的,连累了大嫂。” “你为何这幅装扮回来?”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周彦华,隐有不喜地开口问了一句。 周炤忙收起轻松随意的姿态,一把扯过周彦华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屋再谈!” 回到屋子,巧兮见了周炤,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周姑娘?” 周炤满面春风地朝她笑了笑:“哟,小姑娘倒是尽职,这个时候还要哄我的乖侄子呢!” 巧兮的脸有些泛红,听到周炤的打趣更是低眉垂首地喃喃着:“我还当是有坏人呢,原来是周姑娘。” 她抬头,望着周炤,清声问道:“周姑娘回来怎么不敲门走正门,却要翻墙呢?” 周炤双眉一挑:“此乃女侠之风!” 巧兮干笑两声,却是盯着周炤这身装扮看个不停,眼中尽是好奇。然,周炤却是自顾自地坐着喝茶,丝毫没有为巧兮解惑的意思。 巧兮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向我告别后,便回屋歇着去了。 我实在看不过去周炤这身笨重邋遢的装扮,将她外边的厚棉袄脱下后,又找出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上。我本还想着去厨房烧些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周炤却是叫住了我。 “大嫂,我有天大的事要说,你甭管这些有的没的,先听我说!” 看她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只得坐回到桌边,为各自满上热茶,便问道:“你此次回来得这般匆忙,可是因为你要说的事?” 周炤点点头,不住地打量着我与周彦华,随后才对着周彦华缓缓地道:“哥,你摊上事儿了!” 周彦华却是毫不在意地笑问:“你在外头惹事了?” 周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正色道:“我长话短说。此前,赫连平他爹是带着皇上的圣意要试探于你,你也应该知晓终有这一天。很不巧,皇上已为你送来了美人!” 周炤的语气渐渐变得凉薄,却是听得我心中一阵波涛汹涌。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与你一路?”周彦华眯着眼,语气深沉地问道。 周炤点头,微红着脸道:“我是乔装打扮随着赫连平一道来的。他与那行人今夜宿在了城外,大概明日午时会到。我也是趁机一人溜回来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是你见到的这幅形容。” 我不想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此刻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听着周炤仔仔细细地讲着皇上如何安排着那行人出了长安,又指派了谁护送那位美人到达此地……我心如刀绞。 “哥,我连夜赶回,就是想要你与大嫂有个心理准备。”周炤晦暗的目光移到我脸上,轻叹一声,“大嫂,皇上并未明文赐婚,那女子也只是送来的妾。我想,皇上是想通过此事一点点达成赐婚的目的,毕竟,萧二小姐……” 我明白周炤的意思,心情抑郁地回了一句:“我明白。” 周炤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眼中是浓浓的担忧。烛火下,我看她满面尘土,思及她不辞辛劳地告知这份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我心里感念万分,便朝她笑道:“你也累了,我为你备水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 周炤忙推辞道:“不用麻烦大嫂了!我确实累了,现下直犯困,还是先歇息吧。” 说着,她便起身伸了伸懒腰,对我粲然一笑:“我许久未回了,大嫂可有为我留房间睡觉?” 我笑道:“你的屋子可是一直都为你留着呢,被褥铺盖一应俱全,你只管安安心心回屋睡觉吧!” 周炤立时蹿上前紧紧抱住我:“还是大嫂对我好!” 接着,她又在我耳边悄声道:“放宽心。” 我推开她,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又催促着她去歇息,她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我道别,临走前还说着道观清苦十分想念我的手艺呢。 目送着周炤离去,我回屋关上了门,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彦华,杵在门边不敢回身去看他。 我怕开口便会戳痛他的心。 正抑郁不欢地胡思乱想时,背后就传来周彦华温暖的气息,耳边全是他温热的呼吸。 当他的双手毫无预兆地挑开我腰间的衣带时,我慌得抓住他的手,偏头躲开他的嘴唇,垂头道:“我有些累,不想……” 周彦华却是扳过我的身子,捧起我的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8 脸,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衣服脏了。” 我诧异不已地抬目看他,他却趁机吻了上来,动作不似从前那般温柔。我略略挣扎了一下,他微微松开抱着我的手臂,皱眉问道:“怎么?” 我扭头道:“我累了……” 周彦华目光温柔又怜惜地定定地看着我,随后轻叹一口气,紧紧抱住我,略带乞求地说道:“美珠,给我些时间。” 我道:“既是皇上美意,你承了便是。若惹得龙颜不悦,反倒不美。” 周彦华道:“我不会负你。” 我轻笑:“你心里有我,便不算负了我。” 周彦华似乎不愿听到我如此丧气的话,再次重申道:“给我时间!”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焦躁,也不再说话,彼此相拥无言。 当曙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内时,我已不见周彦华,甚至连周洲也不在摇车内。 不多时,我便见巧兮端着铜盆进来,见我正在穿戴,忙道:“姊姊等等!姊夫说今儿有客人要来,让姊姊穿得精神一些,让我替姊姊好好装扮装扮呢!” 我起初还有些狐疑,却又瞬间明白了周彦华的深意。 今日午时,皇上送来的美人就要登门了! 此时,我倒有些期待皇上挑中的美人是何等姿色! 娶妻当贤,纳妾则美。 想来,长安宫城里的女子定是美艳不可方物吧! 如此,我也由着巧兮忙前忙后的替我整衣绾发、梳妆打扮。此情此景,却令我想起闲时周彦华为我对镜描眉的场景,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容颜时,我不禁红了眼眶。 正为我绾发的巧兮诧异地问道:“姊姊,你哭什么呢?”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伤情了,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道:“没事。” 我怕巧兮察觉到我的异样,忙转移了话题:“对了,表妹那边怎样了?” 巧兮思索片刻,才道:“我一早想去看看,可是见福多在那儿,便没去打扰。不过,我听到表妹的笑声了,想是很高兴呢!” 我幽幽叹一口气:“若是能一直这样开心,便好了。” 巧兮劝道:“姊姊别太忧心,相信赫连小姐会医好表妹的。” “但愿吧。”我忧心忡忡地应了一声,转而道,“炤儿醒了么?” 巧兮不由得笑道:“姊姊,天色不早了。周姑娘醒来便嚷着要洗热水澡呢!这会儿啊,正和周洲在前院里耍呢!赫连小姐也在。” 我又问:“周彦华呢?” 巧兮道:“姊夫出门了,说是很快就回来。” 我还真不知周彦华今日一早出门去做什么了! 不过,眼下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夸赞着巧兮的心灵手巧,便见周彦华缓缓地走了进来。而巧兮见他来此,与我对视一眼便笑着跑了出去。 我不禁在心里暗骂:这丫头真是…… 再瞅着已至跟前的周彦华,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我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脑袋。如今这般,我仿若感觉自己是新婚之时的新娘,心情忐忑地面对着自己欣欣爱慕的丈夫,娇羞,欣喜…… 感觉到他的靠近,我的头埋得更低,却感觉头顶的木钗被他拔下,继而又被其他物事代替。我狐疑地瞟他一眼,抬手摸了摸发髻,触手一片温润,再侧头对镜自照,发髻里却是换成了一支玉钗,配上我脖子上佩戴的翡翠月牙玉坠,倒也十分相称。 我不敢相信镜中温婉娇羞的女子会是此刻的我! “你出门就是为我买这个么?”我摸着头顶的玉钗,觑着周彦华,低声问道。 周彦华轻轻应道:“嗯。不算珍贵,你别嫌弃。” 我瞋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贪慕虚荣之人?” 周彦华笑道:“夫人蕙质兰心,温柔可人,乃为夫心头的宝。” 我颇不领情地冷哼一声:“等美人进了门,你再与她说吧!我再如何梳妆打扮,也不及那女子半分。” “美珠。”周彦华轻轻揽我入怀,声音暗哑,“别看轻自己。我不是那般肤浅之人,看中的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这个人。” 我嗔道:“好不害臊!人人都道你是正人君子,你倒不知谦虚,还这般自鸣得意!” 周彦华忍着笑意,调侃道:“夫人生有一双慧眼,从来都知晓为夫的伪君子面貌,也见识过多次……” 说着,他双臂箍紧我的腰身,再次让我见识到了他的伪君子本色。 一阵调戏逗弄后,我看着他染红的嘴角,伸出指尖点了点,笑着埋怨道:“巧兮辛苦为我上了唇脂,却被你糟蹋了!” 周彦华凑过脑袋,正儿八经地道:“我可以还回去。” 我一听,立时红透了耳根,见他真欲故技重施,忙伸手挡住他的嘴,瞪着他,道:“别闹了!” 周彦华也不再玩闹,我也拿出手帕安心地替他擦拭着嘴角,每每触到他温情似水的目光,我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一早便像糖似的黏在一块儿,存心堵人的心么?” 赫连雪莹的调侃不合时宜地响起,我慌得想要推开周彦华,他反倒紧紧抓住我的手,对我露出清浅的笑容,才看向赫连雪莹:“有事?” 赫连雪莹拧眉瞅着我与周彦华,十分不解地看着我,而后黑着脸质问着周彦华:“烨哥哥,你要纳妾?” 不待周彦华回她,她又快步走上前,指了指我,颇为痛心地道:“你为她连萧家的面子也不看,就这样向皇上屈服了么?他……即便贵为天子,你也是他的授业恩师,他连尊师重道也做不到么?” “雪莹。”周彦华向外瞅了一眼,沉声道,“祸从口出,小心说话。” 经周彦华这温和的提醒,赫连雪莹面色不平,却也是将心中的不甘咽回了肚里,眼中缓缓流出几滴清泪。 周彦华轻叹一声,想要安慰却似无言安慰。 我心中本就难受,看到赫连雪莹这戚戚惨状,反倒有些同病相怜,于是开口劝道:“别哭了。皇命难违,你想他因此获罪,甚至丧命么?” 赫连雪莹似乎体会不到我的好心,拿眼狠狠地瞪着我,恨恨地道:“你这副嘴脸与那萧二小姐还真像,故作宽容大方!虽然烨哥哥是你丈夫,可那女子想要进门,我第一个不同意!” 听闻她如此挤兑我,我心里难受,周彦华更是不喜,冷斥一声:“雪莹!” 赫连雪莹此时也不给周彦华面子,低骂一句:“烨哥哥也忒没出息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气哼哼地走了。 饭后,周炤乔装打扮一番便出门守在了城门口。她再回来时,一脸急色,急急地喝下一杯茶水后,便道:“他们已经进城了,县衙那儿早已有人接待了。我想,不多时,赫连平便会带人来了。”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09 这半日的煎熬已经让我的心海渐渐平静了下来,周彦华却是始终冷静,听了周炤的汇报,他并未表态,只是道:“回屋歇歇吧。还有,别再这副打扮了。” 周炤却立马反驳道:“那可不行!我可是瞒过了赫连家多双眼睛才出了那冷清清的道观,万一被赫连家的人发现了踪迹,我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周彦华无奈地做出了让步:“在家时,平常装束便好。” 周炤倒也没有异议,见我一直心不在焉地坐着,便挤过来坐下,笑嘻嘻地道:“大嫂,先不说我哥会不会被美色迷惑,单说赫连雪莹对我哥的心思和她那样的脾性,我看啊,那美人即使进了这门,怕也会后悔了。” 我不解,扭头问她:“那女子是皇上钦点来的,赫连小姐怎会真的糊涂到得罪她?” 周炤贴着我的耳朵,悄声说着:“你别忘了赫连雪莹的手段。她要做,定然会悄无声息地做,又怎会让人拿住把柄?所以,她若是搅和进来,倒是省了大嫂不少心,你大可对她所行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那两人去斗,你与我哥安安心心地看热闹吧。” 若真能如此,我也乐意放任不管。可,无缘无故送了这么一位女子过来,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再观周彦华略显焦急的神色,我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酸意,故意激了一句:“如此心急见到美人么?” 周彦华愕然地看着我,想要开口解释,看我如今这副模样,他似乎知晓眼下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索性便闭口不言了。 我心里又气又恼,当真以为他有了这样的心思,气愤地拔下头顶的玉钗,狠狠地抛掷到他手边,起身道:“我不要了!拿这个讨你的美人开心吧!” 周彦华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脸色有几分难看,又因周炤在此,他面子上更是过不去,对周炤轻声吩咐了一句:“你去前院守着,有情况再通知。” 周炤犹自不放心地看了看我与周彦华,离去前还体贴地掩上了门,后又探进头来,小心翼翼地劝道:“哥,大嫂,你们别吵嘴啊!” 周彦华也不理她,待她掩上门之后,他便低声道:“这个时候闹什么脾气呢?再忍忍不好么?” 我心有不甘地道:“我忍得很辛苦!我不是萧二小姐,容忍不了这等事。” 周彦华扶住我的双肩,极其无力地请求道:“我也知晓这样有些为难你。可……你给我些时间处理此事,好不好?” 如何处理? 我本想追问,无意中看进他温柔又脆弱的眼里,心口刺痛,便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许久,我才开口道:“一会儿我便不去见她了,省得给你添乱,你……你自己安排。就说……就说我身体抱恙,不宜见客,以免将病气过给了新人,不吉利。” 周彦华紧紧地抱住我,应了一声:“好。” 我眼见时候不早,推开他,催道:“你去前院候着吧,我一个人静静。” 周彦华眉宇间流露出几分不情愿,却还是依了我。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叮嘱:“别乱想。” 我温顺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他推出屋子后,又扬起笑脸对他挥了挥手。待他走下台阶,我才返身回了屋子,正要掩上门,听到周彦华唤了我一声,接着我便透过还来不及合上的门缝看到他快速跃上台阶,几步奔到门前,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扣过我的脑袋。 这毫无预兆的吻令我有一瞬的失神,却在这缠绵不尽的爱意里读懂了他内心深处的凄苦与无助。这份心情渐渐传达至我心田,令我湿了眼眶。 即便是当初萧琬前来,我也没有这一刻的惊慌失措和焦急不安。 我感觉,他似乎要离我而去。 这突然而来的心慌意乱,我不知如何排遣,也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疯狂缠绵的温柔里。 即使不舍分别,终究有分开的那一刻。 此刻,我不敢去看他温柔不舍的目光,埋头推开他,快速地锁了屋子,背靠着门一点点滑倒在地,捧面低声啜泣着。 门外,周彦华似乎也蹲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正从我的脑后传来。 “美珠,等我回来。” 我忍住哭泣,不知如何应他,只能侧过身子透过门缝去瞅,却只看到他起身离去的衣袂。 第75章 此夜孤枕难入眠 我不知自己靠着门扉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偶尔能听见前头的喧闹声,我只得捂住双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直到身后的门被敲响,我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下醒过神,听到门外周洲的哭泣声,我忙起身开了门。 巧兮正抱着周洲,一脸焦急地道:“姊姊,周洲怕是饿了。” 周洲红润光滑的脸蛋上因哭泣的缘故更显得红润,接触到我的怀抱才一点点止住了哭声。 我抱着他回到里间坐下时,抬头见巧兮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模样却有些忐忑。 我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了?有话便与姊姊说,顾虑什么呢?” 巧兮绞着手指,犹犹豫豫地问道:“姊姊,前边好热闹,我偷偷去瞧了瞧,院子里放着一箱箱的东西,真像是嫁妆……或是聘礼。我也看见赫连老爷了,他这是……来提亲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再瞒着她,纠正道:“不是聘礼,是嫁妆。” 看她讶然不已的模样,我索性将所知晓的一切对她说了。她听后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咬牙道:“姊夫怎么能这样呢!姊姊你……” 巧兮正说着,我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意识到周洲此时正在我怀里吃奶,立马挨着我坐下,放低声音道:“姊姊,你怎么同意姊夫纳妾了?” 我道:“这是从皇宫里送来的女子,有皇上的批准,只能将她迎进门。” 我说得无所谓,实则心如刀绞。看巧兮依旧黛眉紧蹙,噘着嘴一副为我抱不平的模样,我空出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笑着劝道:“我知晓你为姊姊不平。不过,你日后也不必为了我给她脸色看,她身后有皇命,我们得罪不起。” 巧兮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后又望着我,疑惑地问道:“按说这小的进门,该给姊姊敬茶啊!姊姊,你怎么不去呢?” 我苦笑道:“我怕自己脾气上来了,让周先生难堪。我今日抱恙,不想见新人,辛苦你为我挡着些。” 巧兮点头:“姊姊放心。姊姊也别伤心,我相信姊夫不会喜新厌旧的。” 我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维护他?你这样看好他,当初怎么就拒绝了姊姊的建议呢?” 巧兮涨红着脸,气恼得起身:“姊姊怎么还拿此事笑我呢!” 我只是微笑着看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0 着她,见周洲已餍足,便对巧兮道:“这新人进门也挺热闹,你带着表妹一家去凑凑热闹也好。顺便让福多来一趟吧。” 巧兮不由得问了一句:“叫福多来有何事?” 我道:“有些事要对他说。” 巧兮也不再多留,不多时,福多便匆匆而来。 他来时一脸急色,只在外室唤了唤我,我将睡下的周洲放进摇车后,便转过屏风到了外室。 我先是请福多坐下,自己便去锁上了门。福多按耐不住,等我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一直在屋里待着,也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但是听巧兮姊姊说……周哥哥新娶了一个女子进门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我并不想一一对身边的亲人朋友解释此事,毕竟也不是什么令我欢喜的事。 而听他话语里的措辞,我不禁瞪了他一眼:“什么新娶进来的女子!是当今皇上念师恩,特意送了一位女子来服侍周先生,绵延周家血脉呢!” 福多听了震惊不已,见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紧盯着我,沉声问道:“姊,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周哥哥要纳妾?” 我抿了一口茶水,神色寡淡地点了头。 福多却气恼地道:“那你回家时怎么没与娘提起过?也不与我说,你是我姊!先是大姊,如今又是你,娘要是知晓你们嫁人后会受这委屈,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嫁人!大姊姑且不论,姊姊你怎么也如大姊一般能容忍此事?” 听他提起阿姊,我不由得又想起他当初听闻佟亚群在外有人时的愤慨,如今依旧如此。 他有这样的关怀,令我十分动容。 “福多,姊姊叫你来呢,就是要与你说这事儿。”我努力保持着平和的微笑,轻声细语地道,“娘上了年纪,儿女的事不能总是劳烦她老人家。前阵子,娘一直因巧兮的事自责不已,若再知晓了此事,娘会更难过。” 言于此,福多已然知晓我的用意,神色凝重地点头道:“我不会与娘说。但是,人既然进来了,你又能瞒多久?” 我无力叹息一声:“瞒住一时是一时。也请你与表妹和表姨说说。” 福多应下后,我又与他聊了聊表妹的病情。虽说有赫连雪莹开出的方子调养身子,然,赫连雪莹也说了,肺热这病,可大可小,并无根治的法子,得看个人造化。 许是因有福多日夜更替的照料,何苗这两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如此看来,赫连雪莹的猜测并没有错。只要何苗自己有心康复,只要配合药物慢慢调养,即使不得根治,这病也不至于恶化到神仙难救的地步。 再三对福多嘱咐后,我便打发他离去了。 午后的后院冷冷清清,不见任何人影,唯有几盆冬菊开得盛,给这枯寂荒凉的后院添了几分色彩。 我扶着门框遥遥望着前院,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无疑,那儿是热闹的、喜庆的。 我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周彦华与那新人相对的情景,想着想着,泪水又夺眶而出。 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要相信他,却又总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即使不喜皇上这样将一名女子送进门,却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女子既然进了门,他同样是她的丈夫;而一向心软仁慈的他,又如何忍心伤害那名无辜的女子? 这一刻,我感到心力交瘁,只有在见到周洲时,才感觉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一个人守着周洲至日影西移,简单吃过巧兮送来的饭菜,又由着她为我与周洲净身宽衣。 我知晓自己此时如同一具傀儡任由她摆弄,她扶着我上床躺下后,细心地替我掖好了被角,坐在床边温柔地注视着我,缓缓地道:“姊夫那边走不开,让我今晚陪着你。” 走不开? 我一直等着他回来,他让巧兮带回来一句“走不开”便将我打发了? 我转动着眼珠,瞅着巧兮,笑问:“你见过新人么?美么?” 巧兮有些迟疑,如此,我也知晓了答案。 “你将周洲抱过来吧,今晚让他陪着我睡床。你也别守着我累着了自己,回去歇着吧。” 巧兮却是突然痛哭流涕:“姊姊,你要哭便哭出来吧!这样憋着自己,会憋出病来!” 我想哭啊,可这半日里不知流过多少泪了,眼泪早已流不出了。 而我这样将哭不哭的样子,更是令巧兮心疼。她扑到床头,抱住我,哽咽着安慰道:“姊姊,你别怨姊夫。姊夫也想回来,可……赫连老爷说那些人里头有宫里的人,他们不让姊夫脱身!” 这丫头这般为我掏心掏肺,我自然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心,调整了许久的情绪,用着轻松的语气劝道:“好了,姊姊也比你了解咱们周先生的为人。他有他的难处,我怎能不明白?听话啊,回去歇着吧!” 巧兮倔强的摇了摇头:“我要看着姊姊睡下后再回去!” 我无奈地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如何睡得着?” 巧兮俏脸一红,思虑良久,才妥协似的叮嘱道:“那姊姊可别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赶忙应道:“是!谨遵教诲!” 似乎正是我与她这般玩闹的姿态令她微微放下了心,不厌其烦地叮嘱我后,便将周洲抱到我手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门外,我似乎听见了周炤急切的声音。 “我大嫂睡下了?” 巧兮回道:“睡了。请赫连老爷和周姑娘放心。不过,我想斗胆请老爷办一件事。” 赫连平问道:“什么事?” 巧兮的语气显得尤为的慎重:“我想请老爷派人守在姊姊门前,别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姊姊休息。” 赫连平连连应声:“这个你放心,我早有安排。” 巧兮礼貌地道:“那就多谢老爷了。” 听闻脚步声前后走远,我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说门外有人巡视令我有些不适应,但是,几人这样的安排确实令我安心了不少。 至少,在周彦华与新人的洞房花烛夜里,我不想任何人前来打扰。 这一夜,我几乎彻夜未眠。若不是有周洲陪伴在身侧,我真不知自己一人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冬末春初时节,天总是亮得迟一些。 听到远近的鸡鸣五更时,窗外依旧黑漆漆一片,从前仍未出嫁在家时,爹娘总会在这个时候就起来忙碌了,也只有在年后的几日里,才不会起得这般勤便。 身边周洲依旧睡得香甜,我缓缓地亲了亲他的眉间,心海一点点平静下来,竟有了点睡意。 这个回笼觉睡得并不踏实,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还未看清来人,便被那人连人带被的抱住了,鼻尖充斥着轻微的令我反感的女人香味。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1 我没想到周彦华竟然这个时候趁机溜了回来! 所有的委屈在落在他沾染了寒气的怀里时,皆化为乌有。然,嗅到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味,我又感到气愤,企图伸手推开他缓缓靠近的脸,他却腾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道:“怪我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听他语气温柔如初,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股酸意,冷言相讥:“不留在那边与你的新欢温存,来我这儿做什么?” 周彦华贴近我的脸,温热的气息令我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他说:“我什么也没与她做,一个人坐到这个时候,总怕你会胡思乱想。好容易脱身回来见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将信将疑,抬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又扯过他的衣袖来看,这一看才发现他如今身上穿的已然是暗红的喜服,我只是伸手摸了摸,便知晓这价值非同一般。 而周彦华见我只是捏着他的衣袖不言语,轻唤一声:“美珠?” 我冷哼一声:“什么也没做,身上却有她的香味!如今又穿着这身衣裳来见我,是何居心?” 周彦华惊了一惊,慌忙解释道:“我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下,也没可换的衣裳。我马上脱下!” 说着,他果真起身,动作飞快地除去了这一身喜庆的喜服,直到脱得只剩下里面的单衣才罢休。而他也是不经我同意便钻进了被窝,似怕我赶他出去一般,忙讨好道:“外边冷,我也一夜未睡,趁天还未亮透,我睡会儿。” 他试图抱过我的身子,我忙打掉他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与周洲睡,你回你的美娇娘那儿去睡!” 我欲背过身子不再理会他,他突然扳过我的肩,翻身压住我的身子,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地道:“我说了没碰过她,你怎么就不信我?那香味……许是不经意间沾染上的。” 我闭眼冷嗤:“她若不接近你,你身上又怎会……” 话未说完,嘴上便是一痛。 我惊得瞪大眼,满眼委屈地看着他。 他却是凉凉地笑道:“再无理取闹,可不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惩罚。” 我气哼哼地捶打了他一下,动腿将他从身上踢了下去,他顺势躺了回去,双脚夹住我胡乱踢打的双脚,一边将我的头揽进他的怀里,一边笑着哄道:“好了,别撒气了。儿子还在一旁睡着呢,你不怕踢着他了?” 我的每一个动作自然都有分寸,哪里是周彦华说得这般。然,对着他撒了一顿气,我心里也好受了许多,抱住他的腰身,语气依旧有些不平地说道:“我娘要是知晓你新纳了一个姑娘做妾,你的清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形象怕是不保了!” 周彦华郑重其事地道:“还请夫人在岳母面前美言几句。” 看他如此,我有些自得,故意激他:“那也说不准。我若是在你这儿受了委屈,到娘那儿去哭诉,只会说你的不是,哪里会替你说好话?” 周彦华静默许久,才道:“这段时间,委屈一下夫人。我会将她送走。” 我问:“你舍得么?” 周彦华却是疑惑地盯着我,继而沉声道:“我自然舍不得你受丁点儿委屈。是我无能……” 听闻他这突然而来的肺腑之言,我有一瞬间的错愕。等慢慢领悟过来,才知他会错了我的意。 我本来只抱着玩笑的心态,问他是否舍得送那样一位美人离开,哪知他竟然给了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此时,我也不去揭穿,心满意足地回了一句:“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我可以等,也愿意去受这些委屈。你也不用觉得愧疚于我,毕竟,皇恩浩荡,无人能避免。” 周彦华点了点我的鼻尖,道:“胆子倒不小,连当今皇上也敢讽刺。” 随后,他又郑重地嘱咐了一句:“不过,这园子里有了宫里的人,往后说话注意一些。” 我道:“我知晓。皇上既然遣了宫里的人来此服侍她,可见对她给予了厚望。你如此冷落她,她若是将此事禀明了皇上,你不怕皇上再对你施压么?” 周彦华温声宽慰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虽是送了人过来,也不会再在意她的去留。皇上,不过是想我重回朝堂……” 原来如此。 我的脑中一时想起了刻意被自己忽略的事实。从周彦华娶我之前陈秀梅的恳求,及至后来萧琬父亲的提醒,无不是向我传达着一个事实:周彦华有他的抱负与追求,却偏偏因我的不理解与自私,在这远离朝堂之地碌碌一生。 我突然不知,他所追求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是叱咤风云的朝中臣子,还是偏安一隅的教书先生? 这样想着,我便也问了出来:“你想回去么?” 尽管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甘与失落,周彦华依旧从我这低沉的语气里听了出来。静默片刻,他低声答道:“我听你的。” 我缓缓地道:“我想你留下来。这一生,我不求富贵,只想我们一家子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 周彦华俯下脸,将唇瓣轻轻贴在我的眉间,柔声应了一句:“我也是。” 我意外又惊喜地仰头看他:“你不是一直想回长安么?” 周彦华宠溺笑着说道:“长安是我的故乡,我自然想回去看看。至于官场之事……这些年懒散惯了,早已应付不来,也无心再应付。说起来,还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更舒心惬意一些,不用算计谁,只想着每日吃什么穿什么。” 我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你的心里话?” 周彦华轻笑着点头:“嗯,心里话。” “可不许反悔了!” “我只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 因周彦华这番回来,我也算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回笼觉。若非被身边的周洲的哭声吵醒,我不知这一觉会睡到何时。 此时,天已蒙蒙亮,周洲已然是饿了。 无法,我只得披衣坐在床头,解开衣襟给他喂了奶,他这才又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婴孩儿果真是最幸福的,除了吃就是睡,不知烦恼为何物。 许是昨夜彻夜难眠的缘故,我见天色还早,便又重新躺下了。而此时周彦华却是起了身,我忙道:“还早着呢,你不再睡会儿?” 周彦华回了一句:“那边的事我安排一下,你再睡会。” 我也知晓他所指为何事,也不再多问。只是看到他下床后再次穿上昨夜的喜服,我的脸色顿时就显出几分不悦来。他回身见我这副模样,无奈又宠溺着看着我,慢慢俯下身凑到我跟前亲了亲我的嘴角,道:“小醋坛子……天有些凉,我只是穿着御寒,等我从衣橱里拿了衣裳,自然就换下了。” 我撇了撇嘴,朝里翻了个身,轻轻抱着周洲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2 觉睡到正午时分,醒来时,身边已没有周洲,而窗外似乎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我心中一惊:下雨了? 简单的穿戴洗漱后,我对镜随意挽了个发髻,瞥见梳妆台上的玉钗,正是昨日我气愤扔回到周彦华手中的那支玉钗。我微微一笑,轻轻拿起玉钗,慢慢地□□了发丝里。 对镜叹了叹气,想着昨日新进来的女子,我又微微蹙起眉头。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总是躲在屋子里不见她,这样反倒让人将自己小瞧了去。不管怎么说,我才是周彦华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女子的身后有谁,如今进了这扇门,也不过是个妾。 起身整了整衣襟,推窗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雨丝,我只觉扑面一阵凉意。 这初春的雨,依旧寒意袭人。 寻了一柄油纸伞,我缓缓开了门,入眼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面前的女子眉眼如画,眼波温柔妩媚,一身杏色长裙衬得她的身姿风采灼人,肩上雪白的绒毛披肩又显几分贵气。重重雨帘似烟云飘荡,风撩动她的长裙和发丝,那青黑乌亮的头发上残留着点点水渍,乍一看,却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柔美之态。 她,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人儿。 只一眼,我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得体而大方地朝她露出一抹笑,正要开口,面前的女子已对着我盈盈一拜,低眉顺眼地道:“妾听闻夫人尚在病中,未能及时为夫人奉茶,还请夫人责罚。” 她如此开口,我反倒不知如何应付。 怎么从长安来的女子都是这样一副柔柔弱弱又通情达理的样子? 似乎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吃亏不讨好的事。 而这女子却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上几分,没有我想象中的妖媚,甚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纯。那双眼睛仿佛一直带着蒙蒙水汽,显得无辜可怜。 思及此,我有些心烦,朝她摆了摆手,淡然地道:“是我怠慢了。你与周先生这桩姻缘既是皇上恩赐,这茶敬与不敬,皆无妨。” 她微微抬眼,一副怯弱不已的模样,似乎是不敢正眼瞅我,犹犹豫豫地道:“夫人还没用饭吧?妾已为夫人备好了饭菜,夫人若不嫌弃,便过去妾那边将就着用些吧?” 听她一口一个“妾”,她心里说不定叫得也极不舒服,我听了更觉刺耳,便皱眉道:“我们是寻常老百姓,不讲那些虚礼。你叫什么?” 她欢喜地睁大了眼,随即又顺从地道:“回夫人,妾……我叫沈青。” 我随意应了一声,也不再理会她,撑开伞才走下台阶,沈青便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不愿赏脸去用膳么?” 我回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有些事,就不过去了。” 她听后有些低落,我也懒得再理她。 她的态度再好,我始终对她怀有敌意。 漫步在绵绵细雨里,我也不再去想方才的一切。 雨中的庭院分外寂静冷清,一草一木、一庭一院皆笼罩在淡淡的烟雾里,似真似幻。 听巧兮说,那沈青的嫁妆除了那一箱箱皇上赏赐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外,还有一名伺候她起居的丫鬟。对于沈青的身份,巧兮却是不知,而周彦华更是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她。 路过沈青如今所居住的东屋时,我看见门前有一位垂髫丫鬟正在屋前插花,我微微有些怔神。 这沈青难道也与周彦华有着同样的志趣?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慌乱。 见那丫鬟也没留意到我这边,我也不再在此停留,绕过东屋径直向巧兮的屋子而去。 才转过屋角,我便听到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那声音夹杂着丝丝关切和焦急。 “小姐,你怎么淋雨回来了呢?” 很快,我便听到了一丝温婉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正是先前与我交谈的沈青。 “景儿,夫君若是回来了,你请他来一趟。” 那景儿静默片刻,却是催促道:“小姐,你快进屋换身衣裳吧。这要是病了……” 沈青却是毫不在意地笑道:“病了才好,病了夫君也会多关心我一些。” 景儿却是劝道:“小姐,来日方长。你才过来,凭小姐的姿容才貌还怕得不到周公子的宠爱么?”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想必是回屋了。 此刻,我才发觉沈青的心思手段还真非一般,竟然想着用苦肉计来打动周彦华! 夫君夫君,叫得还真是酸掉了牙! 这才刚刚进门,便有些按捺不住地要施展手段了,看来她是十分不满周彦华今早弃她而去的行为! 我忍住想要折回去与她对峙的念头,踩着一路的雨水找到了巧兮。 第76章 一醉方休诸事忘 我躲在屋子的这段时日,厨房里的一切都是巧兮与花表姨在操劳着。不论巧兮,花表姨来此做客,却因我的任性还要动手安排大家的伙食,这令我十分羞愧。 在巧兮忙不过来时,周洲更是由花表姨照料着。 似乎有了昨日的变故,花表姨再见到我,眼中便流出许多关爱和疼惜来,与我谈了许多话。因有福多先前的说明,花表姨倒也没有一丝埋怨周彦华的意思,只是向我提出了辞行。 “美珠,你看你这里来了新人,你近来也顾不上我们,我们在这儿也不太方便。苗苗的病既然看过了,我们回去也能养病,就不多叨扰了。” 想到我确实有些怠慢了母女俩,也没有拒绝花表姨的提议,便道:“是我们怠慢了。苗苗的病您也不用忧心,赫连小姐也说了,好好养着便好。回去后,让福多多陪陪表妹,也尽早将婚期定下来。” 花表姨不由得笑道:“你这是瞎操心!他俩的事儿,你却是比我们这做娘的都着急!” 我郑重地道:“赫连小姐说的没错,只要苗苗这心病没了,这病也好得快一些。” 花表姨垂下眼帘,道:“我回去与你娘商议商议。”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再多言。毕竟,我不是当事人,也不好过多干预此事,也只能为了日后少生变故才出于好意多嘴了一句。 周彦华回来时,天色已暗了,我却是没见到与他一同出门的周炤。 外头的雨下得急了些,他到屋檐下时,我忙接过他手中的雨伞,看他肩头、衣袖淋湿了些许,便问道:“用过晚饭了么?炤儿呢?” 周彦华先是摇了摇头,又道:“炤儿留在子舒那儿了。” 我牵引着他进屋,拿出干爽的厚外衫替他换上,又道:“你在屋里坐坐,我去将饭菜热热给你送来。” 将饭食再热一遍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我正将饭食装在食盒里,却见那景儿忧心忡忡地进了厨房。见我在此似乎十分吃惊,愣了愣,便上前与我行了一礼:“夫人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3 。” 我淡淡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你家小姐用过晚饭了么?” 景儿苦恼地皱眉,缓缓地回答道:“回夫人,小姐用过饭了,只是……胃口不佳,奴婢正想为小姐做些开胃的吃食。” 我笑问:“是病了么?病了便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景儿讶然地看着我,随即又垂下脑袋,低声道:“是,多谢夫人关心。” 我微微笑了笑,拎起食盒临走前,不忘说一句:“你便先忙吧。周先生回了,你家小姐生病的事,我会传达。” 我不等景儿反应过来,便撑伞离开了厨房。 要说沈青的一日三餐,自然有这位景儿为她准备,我倒是乐得轻松。为家人准备三餐,我自己乐在其中,若是这堂而皇之登门入室的一对主仆也需要我这般服侍,我倒是更乐意让周彦华花钱请来厨子。 回到屋子,周彦华正蹲在摇车旁,逗弄着周洲,父子俩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我摆好碗筷,叫过周彦华,他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内室出来,走到桌边坐下。看到桌上的两副碗筷,讶然问道:“你还未用饭?” 我替他满上白米饭,点头笑道:“怕你一个人食不知味,便等着你回来一块儿吃了。” 周彦华听后,满眼的笑意,往我碗里不住地夹菜:“多吃些。我今日与雪莹说了,让她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我不由好奇地问道:“我没病没痛的,调理什么?” 周彦华却是一脸忧心地道:“我怕你当年生下周洲后,身子有了什么隐疾。这段时日,我也一直很纳闷,为何你的肚子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是他多次提到此事,我倒也不会重视起来。此刻听他语气,我的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闷闷地问道:“若我真生不了孩子了,你会不会……” “想什么呢?”周彦华笑着安慰道,“我之前说的开枝散叶的话都是逗你呢,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不满。无论怎样,调理调理总是好的。” 我的心头依旧有些闷闷的,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周彦华顿时慌得放下碗筷,拢起衣袖替我擦拭眼泪,自责不已:“是我不好,不该胡乱猜测此事。” 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我不禁破涕为笑:“吃饭!” 周彦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住地往我碗里夹菜,口里还不停地劝道:“多吃些,多吃些肉,我夜里抱着你也不至于硌手。” 我睨他一眼,道:“嫌硌手啊,那你便去找你那位新娶的美娇娘吧。我看她可真是画中走出的美人儿,你抱着她总比抱着我强。” 周彦华一听我这酸冷的话语,眉头便蹙了起来。 此时,我也没看他脸色,自顾自地往口中扒了一口饭后,又道:“对了,她病了,想要你过去呢。” 周彦华冷着脸问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病了?” 我掀起嘴角,轻笑道:“可不是怨你一早便扔下她心里委屈伤心呢,淋了一场雨,能不病么?” 周彦华也不在意我这略带嘲讽的话,只是简短地问道:“请过大夫了么?” 我面色自若地答道:“那主仆二人在此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去请大夫?” 观他脸上依旧不见波动,我便催促道:“你快些吃,吃完去关心关心那位美人。” 周彦华却是冷不丁向我看来,眼神有些令我捉摸不透,像是要看到我的心里。许久,他才慢慢放下碗筷,低声道:“她目前还不能出现差池,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起身便要出门,我紧随着起身叫住了他:“用完饭再去也不迟!服侍她的丫鬟也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周彦华拎起门边的伞,回身看我一眼,无奈地叹息一声,语气里透露出些许责怪:“美珠,我知晓你不待见她,既然病了,好歹为她请个大夫来看看。她若因这场病有个好歹,长安那里不好交代。” 我被这番话说得口不能言,呆呆地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撑开伞进入了密密麻麻的雨雾里。 他在怪我没有为她请大夫?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只会拈酸吃醋的不顾他人死活的无理取闹的女子。 若不是在厨房巧遇那景儿,我甚至不会知晓沈青真的病了。 果真是娇弱不堪的女子,不过淋了一会子的小雨,竟真的病了! 我出于好心将她生病的消息告知周彦华,反倒招来一顿责怪。 此时,我不由得满心恶意地猜测着,这一切都是那对主仆的预谋,故意将此事透露给我。若我及时告知,周彦华今夜就会过去她那边;若我因为私心没能告知,事后周彦华知晓此事,也一样是我讨不到好。 然,即便我及时告知了,依旧是得不偿失。 不过才在昨夜见了面,便被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顾了! 如今我再想来,他今早带着寒气赶来时与我说的那通话,统统都是谎言! 那喜服上的香味便是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我苦苦等着他回来一道用饭,又辛辛苦苦为他热了一遍饭菜,他吃了几口听说才进门的沈青生病了,便迫不及待地过去嘘寒问暖了。 我感觉自己的一颗真心十分可笑可怜。 给他时间? 谁又给我时间来面对这一切? 我默默坐着吃下几口饭,正收拾着,福多突然进来,问道:“姊姊,有灯油么?” 我怕福多瞧出我的异样,便起身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来。” 进到内室看到睁眼在摇车内自娱自乐的周洲,我将福多叫了进来。 “我待会要去厨房收拾一番,你先替我照顾一下周洲吧。忙完了,我便去找你。” 福多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他又问了一句:“我看桌上有两副碗筷呢,怎么不见周哥哥?” 我脸色一僵,随意道:“临时有事出门了。你甭管他,照顾好表妹。” 福多红着脸点了点头,接过我手中的灯油,又抱起周洲,才走出屋门,他又折转回来,苦恼地问道:“他若是尿裤子了,如何是好?” 我笑道:“你也有一日会当爹,提前让你应付这事。” 福多满脸无奈地应了一声,便抱着周洲走了。 自尝过醉酒的滋味后,我此刻倒是十分迷恋那样的感觉,不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若能一醉方休,倒能获得暂时的解脱。 自年后回来后,我并没有时间酿酒,此刻却有些苦恼了。 也许是心中那股忿恨委屈不得发泄,我从后院悄悄出门后,一路寻到了赫连平的府上。 后院的路泥泞不堪,我踩着满路泥泞抄近路在昏昏夜色下寻到了赫连平的府邸前。 叩门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4 后,管家见我是熟人,面色和蔼地引我进了门,亲切地询问道:“夫人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什么而来呢?” 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缓缓一笑:“听闻赫连老爷府上藏有好酒,我来讨些酒水。你们老爷没歇下吧?” 老管家道:“老爷在膳堂与周姑娘正用膳呢,夫人这个时候过去,还能讨几杯酒水喝。” 听闻老管家如此打趣,我面上有些发烫,也便不声不响地由着他领到了膳堂。 膳堂内,丫鬟仆人才布下菜正要离去,周炤一眼便看见了立于门楣下的我,双目一亮,便笑着奔过来挽过我的胳膊。 “大嫂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了?” 我真不知如何与她说,看她欢喜雀跃的模样,再见赫连平有些尴尬的神情,想到自己贸然的到来,有些羞愧地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周炤瘪着嘴,瞪了赫连平一眼,便凑到我耳边,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也不想一个人对着他。” 听她这颇有些娇羞的埋怨,我忍不住打趣道:“那你今夜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话时,周炤已将我带到桌边坐下了,闻言却是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对赫连平恶狠狠地吩咐了一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为我大嫂备一副碗筷来!” 赫连平冷哼一声:“早已吩咐过了。”说着他也不看周炤,转而轻声细语地问着我:“嫂子,阿烨知晓你过来了么?” 我不由垂下了脑袋,紧咬着嘴唇,强作欢笑地抬头道:“家里没有酒水了,我过来找你借些。” 赫连平自然留意到了我方才的异样,却是笑着说道:“这等事,嫂子只需遣人送个信,我找人送过去便是。劳动嫂子深夜冒雨前来取酒,是我疏忽,我先自罚三杯谢罪。”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酒壶不由分说地连饮了三杯酒。 周炤却是在一旁道:“馋鬼!你不能等烫过后再喝么?” 面对周炤这不太温柔的关心,赫连平很是受用,却仍旧是针锋相对地回了一句:“周女侠一向爽快,怎地婆婆妈妈的?” 周炤见他不识自己好心,气哼哼地咬牙道:“不知好歹!” 看到两人争吵斗嘴的情景,我感到欣慰。 此时,我倒有些羡慕爱人间这样的相处模式。而我与周彦华,永远也不会这样。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餐具。 在两人嘻嘻闹闹下,我心中的阴霾也散去了许多,却因饮了酒的缘故,那股哀伤却一点点浮上心头,慢慢灼热了眼眶,竟不知酒中滋味了。 而赫连平与周炤颇有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我缘由,也没有阻止我这样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这一刻,我才知酒水还真是个好东西,能灼痛一个人的心,也能麻醉一个人的心。 泪眼朦胧下,我见两人一直盯着我,满面羞愧地道:“对不住,扰了你们的雅兴。我……” 我感觉胃里难受,话未说完,便立马起身踉踉跄跄地奔到屋外,扶着廊柱呕吐起来。 冷雨飘进檐下,打湿了我的脸颊,使我的头脑微微清醒了几分。 身后,周炤与赫连平相继出屋,周炤从身后一手拽住我的胳膊,一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问道:“大嫂,是不是很难受?” 我浑身无力靠在廊柱上,周炤将我往她怀里揽了揽,有泪水滴落在我脖子上,我一惊,微微抬头看她,抚着她的脸,笑道:“不难受了。炤儿,谢谢你。” 周炤的眼泪依旧在流,将我抱住:“大嫂,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此刻真的不觉得难受了,至少没有最初那般难受了。她的怀抱温暖,令我微醉的心有些困倦,我低低地道:“我不想回去。我好累,想就这样睡着……睡着不醒来……” 周炤轻抚着我的后背,低声唤了唤赫连平,我也没听清两人交谈着什么,困意已一点点侵蚀着我的意识。 然,我却头疼欲裂地睡不了觉。 灯光下,周炤趴在床沿睡下了,身上盖着厚绒毯。就这样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心中觉得安定,竟不忍吵醒了她。 周炤显然睡得不深,很快便醒了,见我满目温柔地看着她,她摸了摸脸颊,笑问:“大嫂在看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她也不追问,起身道:“我给你斟茶来。” 我朝她点头致谢,撑着身子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喝过一杯温茶后,周炤便坐在床头,紧挨着我,问道:“大嫂,能说说与我哥发生了什么么?” 此时冷静下来,我也没有最初的那股怨念,对着周炤笑道:“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家里突然多了人,有些不适应。” 周炤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而她也见识过我的脾性,自然一点就通。此时,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是不知如何规劝,只是替我抱不平,抱住我的肩,义愤填膺地道:“这是我哥自己种下的孽!他当初若不与萧家结亲,也不会有这一堆破事!之前我还十分尊重喜爱她萧二小姐,可她家人的行事作风真是令人不齿!” 细想来,我还不知那沈青的来历,索性便问了出来。 周炤鄙夷一笑:“不是什么高贵身份的人,不过是萧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只是生得貌美,便被萧家看中了,请了皇上的一道口谕,送来给我哥做妾。实则就是为了堵你的心,让我哥再迎萧二小姐进门!” 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像周炤说得这般简单。 萧家背后既然有皇上作为后盾,又怎会甘心让萧琬进门便低人一等。 所以,沈青身上的使命绝不是为了让我与周彦华之间的感情产生裂纹,而是想让周彦华因“七出”之罪休弃我,如此,萧琬再进门才不会失了萧家的体面。 我既然能想通,周彦华想必也能看透;而他一再地让我给他些时间,又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想到我就这样负气出走,我心中有些愧疚不安。 “你哥……知晓我来了这里么?” 周炤有些为难地道:“你当时醉了,我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不过,我怕我哥找不到你会着急,便让赫连平遣人去告知了一声。那时我哥已出门寻你去了,送消息的人是在途中遇见了他,他顺道过来想见你……” 我万想不到周彦华竟然来过了! 对此,我却是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他来过?” 周炤点头,犹豫一会儿,才叹道:“你那时醉得厉害,却唯独听到我哥来时又变得极为清醒。你不愿见他,我也便让他先回去了。后来,赫连雪莹看你情绪激动,给你扎了两针,你也便睡到这个时候了。”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竟不知自己醉酒期间发生了许多事,而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大嫂,我不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5 是,你既然不想回去,我们便在此处多赖几日。” 她突然嬉笑着与我说这话,我吞吞吐吐地道:“这……不太好吧?” 周炤却是毫不在意地道:“我们在此做客,是给足了赫连平面子!” 如此,我便顺着周炤的话留了下来。 我的确不愿回去面对那令我陌生又害怕的家,那里的一切都令我感到压抑。 然,想到周洲,我便道:“能让赫连老爷将周洲接过来么?他饿了需要我。” 周炤点头如捣蒜:“明日我与赫连平说说。我们先睡吧!” 周炤倒是毫不客气地宽衣钻进被子,满心欢喜地道:“许久未与大嫂一个被窝睡觉了!大嫂就冷落我哥几天,让他羡慕我去!” 我笑笑没有答言,心中想着却是:他不是才纳了沈青,怎会受到冷落? 不管怎么说,对于他因为沈青指责我的话,我依旧耿耿于怀。 也许最初他会反感皇上这样的安排,可沈青的美貌和温柔可人依旧打动了他的心。何况,他心中对萧琬的情意,他自己也明白。 次日一早,我与周炤还在睡梦中,赫连平便来敲门,周炤一骨碌爬起床,低低地骂了一句:“该死!一早便扰人清梦!” 此刻,我却有些慌神:“他不会进来吧?我……” 周炤简单穿戴一番,回头对我道:“大嫂你先装睡,我不会让他进来!他知晓我们在一个屋子,还不至于下流到这般地步!” 听她如此说,我才松了一口气。 以我对赫连平的了解,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平白给我难堪。 周炤开门后,只将赫连平请到了外边的屋子。我依旧有些不自在,拿被子蒙住头,却是竖耳静听着外边的动静。 我听到赫连平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嫂子醒了么?” 周炤胡口应了一声:“还睡着。你一早扰人清梦有事么?” 赫连平却是压低声音道:“阿烨一早便带着孩子过来了,听说是孩子一早便饿得直哭。” 周炤忙问:“孩子呢?” 赫连平道:“我让厨房挤了些羊奶凑合着。可嫂子若不回去,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炤却满不在乎地道:“夜里大嫂与我说了,要与我在你这儿多住几日,也接了孩子一块儿过来。你与我哥说去!” 赫连平有些无奈:“我倒是乐意之至,可我怎么与阿烨说?” 周炤有些不平地道:“他虽然是我哥,可那也是他活该!大嫂几乎不喝酒的人,昨晚却喝得上吐下泻。从前知晓我哥瞒着她已娶妻生子的事,她闹过,却不会这样糟蹋自己!要不是我哥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大嫂怎会不顾一切地过来讨酒喝?而那个时候,我哥在哪里?” 听着周炤的这些话,我感动得涕泪交加,心口隐隐发痛。 短暂的静默后,我又听到赫连平有些委屈的声音:“那是你哥做下的事,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我已然听到了周炤哽咽的声音,语气却极其冰冷不屑:“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们男人哪个不是朝三暮四的?” 赫连平温声道:“我承认我从前的行事有些荒唐,可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周炤嘟哝道:“好了!你去与我哥说!” 第77章 人间无处著相思(番外) 经大夫确诊沈青只是小感风寒,周彦华随意叮嘱了几句话,便撑伞回了后院的卧房里。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里外外不见人影,不见他心中挂念的妻子。外室茶盏下压着一折纸,他轻轻抽出来看了,纸上所书正是: 饭菜替你留在了厨房的锅里,记得趁热吃。 算不上端正秀丽的字迹,却透露出浓浓的温情。 周彦华收起那折纸,想着纸上的关怀,虽说肚中没有那么饥饿,却还是摸到厨房一个人又吃些了饭食填肚子。 雨中的庭院冷清寂寥,他沿着屋檐一路走着,听着雨滴滴落的声音,竟驻足站着屋檐下看了许久的雨景。 目光落在灯火明亮的东屋时,他目光沉了沉,眼中似这凉凉夜色暗沉无光、冷漠如霜。 他清楚萧家送来沈青的目的,也知晓皇上同意此举的用心。虽是久未涉足朝廷,然,多年前的一番朝廷动荡,周家蒙难,当时的皇上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势单力薄,拿什么与朝中势力抗衡?他知晓当初的少年天子的处境定然十分困难,可他尚且自顾不暇性命难保,如何折回长安去帮他呢? 这些年,少年已成长,也已站稳了脚跟,却依旧寻不到可以亲近信任的大臣。萧家入主后宫,势力渐盛,已与赫连家族有了分庭抗礼之势,皇上也只能在两家的对峙中,寻找自己的势力慢慢发展。 由此,得以侥幸存活的他便成了皇上的一道福音,千方百计想要召他回长安。在皇上看来,只要他与萧家再次结了亲,这萧家也便成为了皇上的自己人,真正为其所用。 如此一来,萧家为女儿,皇上为江山,双方虽目的不同,却也有了一致的实施方案。而为了达成目的,他们所针对的人便是他爱护至极的妻子。 也许,在这些人眼中,美珠的命运生死无关紧要;可于他而言,她却是他的命。 他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怨皆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心上,心中竟是再也容不了其他女子。 在长安时,他是周家大公子,是萧家准女婿,更是天子恩师,人人敬他,他也从不敢妄自尊大,一言一行不敢有丝毫偏差。 周家乃名门世家,家规甚严,对家中长子要求更是严苛。从小跟随父亲学习,他也一直将父亲当做自己人生最大的恩师;而母亲的温婉端庄、严于律己,更是令他尊敬又喜爱。 所以,听说父母给自己安排的结亲对象是长安城中享有美名的萧二小姐时,他心中并不反感。如果能娶到像母亲一般的女子,他该感到庆幸。 事实上,新婚当夜见到萧琬时,他便觉得他娶到了一位好妻子。 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样的日子平静而安详。他很知足。 从小,父亲便告诫他,好男儿不可贪恋美色,不可沉溺儿女之情,当志在家国。 他时时牢记在心。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与萧琬之间的感情,便是古往今来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爱情。那时,他虽疑惑为何没有那般的炽烈和热情,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想。 前人之言,不可全信。 既然相看互生欢喜,那这便是夫妻间的爱。 只是,若真心爱护一人,又怎会没有脸红心跳的时候呢? 他想,他与萧琬之间的情还称不上男女之爱。 心中真正爱上一个女孩,他会时时刻刻想着她念着她,想她所想,忧她所忧。他的情绪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6 会因她或生气,或高兴,或悲伤…… 当他意识到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地爱上那个小姑娘时,会紧张,会慌张,甚至会害怕,害怕他这份唐突的爱伤害到了她。毕竟,她在他眼里,是如此清秀灵动又真实善良的姑娘;而他,却不能拿最好的自己去配她。 曾经,对于萧琬几次三番地为他纳妾的安排,他虽无意,却没有刻意去回避。因为在他看来,他身为男儿,总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可是,偏偏在爱上她后,他眼里心里便只有她了。她偶尔的蛮横无理醋劲大发,在他眼里也是颇为有趣;至少,她心中也是十分爱视他的。 所以,他才会嫉妒吧。嫉妒她对记忆中的那个人念念不忘,甚至为此轻视过自己的生命,尽管后来真相大白,他依旧不想任何对她有所企图的男子接近她。 遇见她之后,他发现自己活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自私、虚伪、贪婪。 但是,这却是他活得最轻松自在的几年,也是最真实的自己。 一声婴孩儿的啼哭打乱了周彦华的思绪,循着哭声的方向,他快步走了过去。 周彦华见福多从屋内冲出,径直朝他屋子奔去,他赶紧在身后叫住了他,疑惑地问了一句:“周洲怎么在你这儿?” 福多刹住脚步,回身见是周彦华,立时哭丧着脸道:“周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姊姊说了让我照顾一下周洲,可这会儿也不见她抱走,可苦死我了!” 说着话,周彦华已当先进入屋子将榻上嚎哭不止的周洲抱了起来,问了问随后而至的福多:“美珠呢?” 福多却是狐疑地道:“说是要去厨房收拾收拾,可过去这么久了,早该忙完了。我也没见你们屋子里有人呢。” 听闻,周彦华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听怀里周洲抽噎不止的哭声,莫名觉得心烦意乱。耐着性子哄着周洲睡下后,福多双眼冒光地赞叹一声:“周哥哥可真有一套!这就睡下了!” 周彦华却是面色凝重,将周洲放在床榻上盖住被子后,才对福多道:“孩子麻烦你多照顾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也不等福多多说多问,转身便跨出了门槛,止留下福多在身后的一声叫唤:“周哥哥,你去哪儿啊?” 此时,周彦华哪里顾得上其他,回到屋子将先前收在茶盏下的一折纸再次取出来细细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美珠若是在家,何必要留这一纸书信? 可是,这冰冷的雨夜,她一个人一声不响地出门去做什么? 他记得送大夫离开时,前院的门闩是从里面闩上的,那么,她便是从后院出去的。 周彦华踩着泥水来到后院时,果真发现后院的门虚掩着,泥地上还留着串串脚印。虽已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他却依旧能从几处清晰的脚印上判断出,这正是美珠的脚印。 冷风细雨的夜里,他撑着伞循着一路面目全非的印记寻找着,明明失去了方向,却依旧不死心地寻找。 此刻,他突然就慌了神,猜不透她离家的原因,更猜不到她会去往哪里。 虽是撑着伞,伞外的雨丝仍旧将他的衣衫、脸面打湿,落雨的青石板上,他走过的地方,脚下留下点点污泥,转瞬又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远处,有灯火一点点接近,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之光,抖擞精神地向前跑去。 “美珠!” 然而,他失望了。 他甚至没看清提着灯笼而来的是何人,便失望地转过了身,想要继续去寻找。 身后,那人缓缓地叫了一声:“周先生。” 周彦华停住脚步,回身望着他,在灯火的照射下,他也看清了来人的脸,正是赫连平府上的家丁。 来人焦急万分的脸上见了他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继而恭敬地道:“周先生,小的去您府上找您,您家里的客人说您出门了,小的找了两条街可算是找着您了。” 周彦华心中着急,耐着性子温声问了一句:“可是你们老爷有事?” 那人点头道:“是的,老爷让小的给您捎个信。尊夫人夜里在老爷府上喝了些酒,特派小的前来送个信儿。” 周彦华心中纵使有诸多疑问,此刻也是无暇顾及。得知了要寻的人在好友府上,他已是喜出望外,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只对那家丁拱了拱手道:“多谢!周某先行一步!” 方才苦苦寻找的无助与苦闷,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雀跃。 然,想到一向不爱沾酒的人竟然夜里寻过来喝酒,他却不知为何。 似乎是知晓他听闻消息会立即赶过来一般,赫连平已是百无聊赖地等在了大厅里。而面对赫连平此番热情友好的相迎,周彦华只是急急地问了一句:“美珠呢?” 赫连平不满地皱了皱眉,一脸幽怨地看着周彦华,冷冷地讽刺了一句:“媳妇跑了也不知道,还有脸来问我!” 周彦华此时也懒得与他计较口舌,追问道:“美珠在哪儿?” 赫连平纵使有心多揶揄几句,可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已有几分不忍,也便歇了打趣的心思。 途中,赫连平冷不防地问道:“阿烨,嫂子喝了些酒,醉得厉害。你们……吵架了?” 周彦华一记冷眼扫过去,蹙眉答了一句:“没有。” 而他心里却因赫连平这番话起了惊涛骇浪。 若在之前他仍旧不明白她悄无声息离家的缘故,此刻,已是明白这其中多半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他却想不透是为何。他分明还记得她在饭桌上的体贴温柔和嫣然笑颜,甚至在出门前仍旧提醒着他别饿着了自己,又怎会是因他之故而来此借酒消愁呢? 越是如此想着,心中越是渴望早些见着她。 在客院的西边屋子里见到醉酒不醒的人儿时,他上前轻声唤了唤她,见她醉意朦胧地说着听不清的呓语,细细听来,却是一声声低低的抽泣,他不禁心口发疼。 见她缓缓睁开的双眸,他凑近脸心疼地问了一句:“怎么喝了这些酒?” 她的目光迷离,许久才一点点凝聚在他脸上,唤了一声:“周彦华?” 他笑着应了一声:“我们回家吧。” 正要倾身抱起她,她却一头钻进被子里躲了起来,哭喊着:“我不回去!我不要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们!” 他有些不明所以,探过身子扯住被子,想看看她的状况,她却拼命用被子裹紧自己,一边使劲拉扯着,一边激动地哭着:“你走啊!走啊!” 她如此避着不愿见他,他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也不想看她如此伤心流泪,慢慢站直了身子,轻声安抚道:“好,我走,你冷静。” 因屋内的动静有些大,一直守在外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7 室的赫连平与周炤闻声赶了过来,却见周彦华正怏怏不乐地走了出来,也便跟着退到了外室。 “哥,你与大嫂到底为何闹成这样?” 面对周炤的疑问,周彦华却是给不出答案,实则他自己也不甚明了。而他此时有些疲惫,不想再多说此事,于是便转向周炤,轻言叮嘱道:“美珠一直在哭,你好好陪陪她。” 周炤见周彦华不愿言明,也不再多问,而是劝道:“哥,大嫂不愿见你,你便先回吧。” 周彦华神色间有几分犹豫,却是在听到内室里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洲一早便哭得厉害,周彦华知晓这个时候他许是饿了,而这孩子饿了便会这般嚎哭,任谁也哄不好。 想起美珠昨夜见到自己时的情景,听着孩子的哭声,他莫名觉得心烦,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哄着孩子。 一早,孩子的哭声便引来了巧兮,她也是束手无策的模样。 眼下,周彦华心中已有想法,便对她吩咐了一句:“你照顾好家里便好,我去一趟子舒府上。” 巧兮点头应了一声,又犹犹豫豫地看着周彦华:“姊姊……” 听闻,周彦华神色晦暗,却仍是笑着道:“她在子舒府上养病,有空你过去看看她。” 巧兮将信将疑,因对周彦华始终怀着些许敬重心理,也不敢质疑和多问,送父子俩出门后,她便心事重重地回屋张罗着早饭了。 周彦华抱着哭泣不止的周洲来到赫连平府上时,府中也只有家丁丫鬟各自忙碌着,赫连平却是才起便被告知他带着孩子来了。 赫连平满心无奈,对于这对夫妻间的事,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然,听人说周彦华带着孩子前来,他也知晓为何事,立即吩咐人去厨房挤羊奶去了。 而在客院与周炤一番交谈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将那屋子里两个女人的想法对等候在大厅里的周彦华说了。 周彦华听后似乎并不惊讶,反而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府中的丫鬟,让其带到美珠身边。 赫连平惊讶于他这样的举止,面有不安地道:“阿烨,你就这样同意了?” 周彦华却是缓缓地道:“她不愿回去便依着她。这些日子,就请你多多照拂他们母子。” 赫连平斜眼瞅着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抖了抖肩,道:“你跟我这般客气,我怎么觉着凉飕飕的?” 周彦华却是笑而不语,缓缓走出屋子,目光眺望着客院的方向。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她醒了么?” 赫连平摇头,正待说些什么缓解这压抑而尴尬的气氛,却见周彦华已抬步走下台阶,淡淡地留下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赫连平哪知他走得如此干脆,在他身后追喊道:“喂,你不见见嫂子啊!”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抹在晨光下渐渐远去的清冷孤寂的身影。 离去的周彦华心中又何尝不想见他的妻子呢?只是,她既然因他连家也不愿回,自然不想见他,他何必在这个关头再去惹她伤心呢? 在家为她整理了几件换洗衣裳,他特意托福多送去了赫连平府上。 一夜的辗转反思,他也想透了她如此反常的举止的缘由。 最初,他只是一味地让她给他时间去解决眼下的一切,却从未想过这突发的一切对她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在她眼中,皇命不可违,对于沈青的到来,她该是比他更痛苦更绝望。 而他曾经许下的那些诺言,在事实面前,又显得多么可笑! 昨日,他甚至因沈青突发的病症,在没有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便恶意揣测了她的心思,甚至出言责怪了她。那时,他一时心急,的确有责怪她的意思,而话语背后的情,他藏得太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能看透? 他是怕沈青拿这场病做文章,由此散布周先生正妻善妒的恶名。 对于萧家与皇上的用心,他丝毫不敢大意,自然不会认为沈青来此会毫无目的。 如今,她不想回家,不如就此给她些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如今的事实。 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度日如年。寒夜薄衾,更让他觉得渗入到灵魂深处的孤独。 他每日会上一趟赫连平府上,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他也觉得满足。 只是不知,她何时会想起他,会想起他一直在家盼着她。 她不在的日子,沈青倒是来得格外勤便,无非过问美珠在赫连平府上病养得如何,何时回来之类的话。自沈青进门后,她便表现得大方得体,待人亲善,不争不抢。在美珠不在园中的日子,她又极其善解人意地为周彦华忙前忙后。 周彦华对她虽没有敌意,但终究是心里有着一个疙瘩,对她的态度永远是不咸不淡的。她偶感风寒的那几日,他虽会过问,却从不说多余的话。 在他正坐在书房中整理着书籍时,沈青如往常一般,端着炖好的羹汤敲了敲门便进了门。 “夫君,你在书房里坐了半日,好歹出门晒晒太阳啊。”沈青面带笑容地看着低头整理书籍的周彦华,善解人意地将手中的羹汤放到一旁,提醒道,“先喝碗羹汤吧。” 周彦华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缓缓地道:“沈小姐,我与你这段关系维系不了多久,你不必如此。” 沈青一脸伤色,惶恐不安的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来,盈盈眼眶里似有泪光闪烁,她软软糯糯地道:“是妾哪里做得不好惹夫君生气了,夫君要赶走妾么?” 周彦华抬头见她这般模样,微微蹙了蹙眉,放缓语气道:“我想你应该知晓你为何会有如今的身份,不过,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需要向你说明的是,我的妻子是美珠,无人可替。” 沈青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地道:“妾从未妄想过夫人的位置。这辈子,妾既然成了夫君的人,自当无怨无悔地侍奉夫君,只求夫君能多看妾几眼,不敢有其他念想。” 周彦华倒是听不出这番话是真是假。然,看着她如今梨花带雨的容颜,他莫名觉得心惊,只觉皇上送来的这位女子当真不简单,竟然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深。如今这副模样,竟连他也辨不清真假了。 他甚至难以想象,凭美珠那样纯真善良的性子,又怎敌得过她? 周彦华一时望着沈青陷入沉思,沈青看到的便是他伤沉而温柔的眼神,竟似冲开了她心中阴霾,原本悲戚哭泣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柔美的笑容,试探着伸手去触他的眉头。 他却像是受惊般,有些厌恶地躲开了她的手掌,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便出去吧。” 她看出他脸色的不悦,不敢多留,心中十分苦涩,也只得悻悻地转身,末了不忘提醒一句:“羹汤趁热喝。” 周彦华心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8 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没留意沈青是否出去,只是拧眉思索着日后的种种。 就在他忧心忡忡时,巧兮却兴冲冲跑来,与正要出门的沈青撞了个满怀。她此时也顾不得道歉,奔进屋子,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姊夫,姊姊回来了!” 周彦华有些难以置信,起身奔到巧兮跟前,有些难以置信地小声道:“再说一遍。” 巧兮笑道:“姊姊回来了!” 周彦华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站在原地发了许久的呆,在巧兮一遍遍地催促下,他才带着颤音问了一句:“在哪里?” 巧兮道:“在你们屋里。” 周彦华恨不能立马见到多日未见的妻子。 这些日子所受的相思之苦比以往都要煎熬难过。 他一直担心她是否还在生气,是否还是不愿再见他。这段时日,他总想着何时接她回家,可听赫连平的话语,他又不敢见她,只能任相思之苦蔓延。 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这一刻,他又十分害怕,害怕她回来便又要离开! 敞开的屋内,他隐约可听见内室里母子的欢声笑语。 这样和谐又美妙的声音,他有多久没有听见过了? 似乎很久了吧。 久到他几乎要忘记了他与她分别前的种种。 还好,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第78章 相思尽头无穷思 在赫连平府上叨扰了多日,期间福多与巧兮时常会来此探望,我已能从这两人嘴中得知家里的些许情况,听说周彦华对那对主仆说我在此养病,我也松了一口气。 若让沈青知晓我是因与周彦华置气才离家出走,不说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如此也让周彦华面上不好看。 再说,赫连雪莹得了周彦华暗地里的嘱托,每日为我与何苗的身体忙得两头奔跑,她也时常当着我的面数落我的不是,偶尔也会骂我没志气,就这样被新进门的妾气出了家门,没有一点正室的胸襟和手段,白白糟蹋了周彦华的宠爱。 她如此说,我也无话反驳。 而经过赫连雪莹多日的诊断,她已断定我的身体较之常人,更难孕育后代。在周彦华几次对我提起此事后,我都不太在意,毕竟周洲尚在襁褓中,再孕育一个孩子,对我来说,并没有周彦华那样强烈的渴望。 在得知这样残酷的真相后,我一连几日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周彦华。甚至想着不如就此让周彦华接纳了进了门的沈青,也好为他周家绵延子孙。 可,想到自己就这样妥协,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我内心又十分不甘。 短暂的分别,令我格外思念周彦华,想要向他诉说自身的不幸,可我却害怕他知晓我的身体状况后,是否会对我失去往日的关爱。 所有的信任,在现实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在福多最后一次来此探望,与我说了离开的日子后,我知晓我不能再躲着周彦华了。 好歹,我得回去为福多一行人送行。 后院的门虚掩着,似乎我离家也不过一会儿的光景。 屋后的后院寂静非常,周洲安静地趴在我的怀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似乎对此处的景色十分喜爱,竟欢喜得手舞足蹈。 看他这般模样,我眼中不由露出温柔的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瞧把你高兴的。是不是想家了?” 周洲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嘴里高兴地嘟囔了一声,显然十分兴奋。 后院平时少人踏足,我一路回到屋子前,正在屋前清扫的巧兮见了我,拄着扫帚呆呆地看了我半晌,立马扔下手中的扫帚向我奔来,张开双臂将我与怀里的周洲一并抱住,衔着两行泪哭诉着:“姊姊,你可回来了!” 怀里的周洲被这样抱着有些难受地哼了哼,巧兮却犹自未知,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着思念之情。我被她这股热情劲儿弄得有些尴尬,又见周洲难受得要哭出来,便轻声劝道:“好了,你松开些,周洲都要被你勒哭了。” 巧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度,红着脸松了手,一脸羞愧地朝着我笑了笑,转而又去逗弄着蹙眉的周洲。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园子,心下好奇,问道:“家里没人么?” 巧兮道:“都在屋子里呢。” 我本想问问周彦华来着,巧兮似从我犹疑不决的神色里瞧出了端倪,笑嘻嘻地道:“我去将姊姊回来的消息告诉姊夫!” 说着,她也不看我是怎样表情,兴冲冲地向着书房的方向跑去。 我不禁纳闷。看来,我不在的这几日,她与周彦华倒相处得不错,这颗心已然微微偏向周彦华了。 在内室整理着衣裳,听着摇车内周洲欢快的笑声,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不少。 我发现周彦华再次将书册堆满了床头,心里隐隐露出些许不快,正整理着,却发现这些书册下放了一本字帖,正是我平日里仿着周彦华的字迹临摹的笔迹,却不知他将我练字的字帖拿出来作何用。 随意翻动了几页,却发现其中夹着一折纸,纸上满满的字迹,我勉强认出几行字。 明明灭灭烛火,零零落落残花,枕风雨无眠。 丝丝缕缕青丝,字字句句相思,食三餐无味。 看着满纸的相思言,我内心深受触动,抬手擦了擦有些发热的眼眶,听闻身后的脚步声,我赶紧转身去看,匆匆而来的人正是我思念至极的人。 他原本急行的脚步在我转过身后,便生生止住了,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我,眼中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 我一点点放下手中的字帖,笑着唤了一声:“周彦华……” 见到他的这一刻,我发现他憔悴了,憔悴得令我心口发疼。 下一刻,他便大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我,将脸深深地埋进我的肩头,双臂的力箍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我再次会离他而去一般。 我实在是被他抱得难受,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恳求道:“我回来便不走了。你……你松开些……好不好?” 周彦华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般,一点点松开了双臂,双目微微泛红地看着我。这样含情脉脉的脆弱眼神,令我有些羞愧,看他又是如此憔悴的容貌出现在我面前,我伸出手轻轻捧起他的脸,柔声责问:“我不在家,你就不会照顾自己么?” 周彦华依旧满脸柔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从他眼神里,我能看出,他似乎对我此番自主回来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整个人似乎仍处于震惊中。 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又问道:“你用过午饭了么?” 原本以为他又不会回应我,哪知片刻后,他便望着我,缓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如此不爱惜……”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19 原想责怪几句,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将脑袋凑到我面前,低低地道:“想你想得食不知味寝不能眠。” 如此近距离地听他这番情意绵绵的低语,我慢慢垂下了头,他又双手捧起我的脸,双唇一点点贴上我的。 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愫,经他轻轻触碰,便再也抑制不住。唇齿间有咸咸的泪水落入,我惊了一惊,扶住周彦华的头,微微仰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眼角有些湿润,抬手抚了抚他的眉眼,踮脚抱住他的脖子,道:“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周彦华回抱住我,轻轻吻着我的耳廓,说道:“说话算数!” 我使劲点头:“算数!” 他再松开看向我时,眼里已有了笑意。彼此相拥着倾诉着这段时日的思念之情,千言万语也说不尽这绵绵相思之意。 我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细细诉说着这段日子的思念之情,心中又暖又痛。再看他憔悴的面容,我猛然记起他至此时也未进食,忙道:“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吃的来。” 周彦华含情脉脉地低头凝视着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挺想念你的手艺。” 听他说得如此伤感委屈,我微微一笑,问道:“你想吃什么?” 周彦华已然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低声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我起身:“那你看着周洲,我去厨房看看还能做些什么。” 周彦华恋恋不舍地看着我,似乎一刻也不愿我离开他的视线之外。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他吩咐了一句:“把你的那些宝贝搬走,给我腾个地方出来。” 周彦华微愣片刻,见我面有不喜,忙不迭地点头,已开始心不旁骛地整理着床榻上的书籍了。看他这副模样,我暗笑不已,却又感到十分心酸。 这些日子,他怕是只能枕着这些书本才能慢慢入睡吧。 去何苗屋子探望过后,我略略说了这几日在赫连平府上养病的情况,便将巧兮叫去了厨房,想要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能下锅的。 巧兮一样样的将食材清理出来,我却没看到肉类,有些狐疑,便问道:“这几日,你们都是吃素的?” 巧兮蹙了蹙眉,略有不满地说:“姊姊,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日,东屋那边的便以为这个家由她做主了,竟说家里拮据,要省着点用。” 我一听,火气顿时上来了:“这家何时轮到她当家做主了?周先生没管管?” 巧兮瞟我一眼,小声道:“姊夫这几日压根不管事,这厨房里的事更是不会过问了。表妹那边也都是我与福多顾着,就连鱼肉的钱财也是福多瞒着众人,自个儿掏腰包为表妹补身子之用……” 听巧兮满是不平的话语,我收敛了怒色,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巧兮,你如今是我妹妹,日后就算我不在家里,这家中的事务便由你做主。周先生不管这些事,也轮不到她来管!” 巧兮似乎是受尽了委屈,见我如此说,也不点头,只是睁着泪眼看着我,问道:“姊姊还要走么?” 我笑道:“不走了。” 巧兮顿时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姊姊不在,她便一直凑在姊夫身边,我看不过去,偶尔一次说了一句嘴,服侍她的景儿便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不想她为此受到委屈,更不想她因此而得罪了那对主仆而遭到报复,便轻声劝解道:“既然她进了这个门,就得依着这个家的规矩来,你不必因她背后有皇命便事事迁就着她们。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还是同从前一样过日子,就当那对主仆不存在。” 在帮周彦华准备饭食的途中,巧兮又与我谈起屈小姐已离开的事,我虽早已知晓,但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听闻这样的消息,内心还是有些不舍的。与屈小姐相交不深,但是,与她相处,我却觉得十分舒适,她就像尘世之外的一缕清风,能涤荡我内心的污垢,使我获得片刻的安宁。 人生聚散无常,又何必去感慨离别呢。 似乎是断定我不会再离开后,巧兮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许多,与我交谈时的话语也轻松欢快了许多,在言及赫连雪莹来此故意给那对主仆脸色时,她脸色尽是快意,似乎是昔日在那里所受的委屈,赫连雪莹帮她讨回来了一般,以致于如今提起赫连雪莹,她都是一脸的感激之情。 殊不知,赫连雪莹如此做,不过是自己心中气不平,想要拿那对主仆出气而已。 周炤早对我说过,让我别掺和到赫连雪莹与沈青之中,我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既然周彦华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大可放任不管。 给周彦华送去饭食后,沈青拖着婀娜多姿的步伐款款而来。 她既是来向我问病示好的,我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请她入屋后,她便对着我与桌边正用饭的周彦华盈盈施了一礼,温顺乖巧地道:“夫君,夫人。” 听她如今称呼周彦华,我心里就是一堵。 自然,我的脸上不会表露出丝毫不悦,而是盈盈笑道:“前几日在赫连老爷府上养病,这家里也亏得你持家有方,真是辛苦了。” 沈青面色微顿,继而面色自若地道:“这是妾分内之事。妾既然进了这个门,得夫君垂怜,夫人不在,自当为夫君和夫人分忧。” 我心中冷笑不止,面色依旧和颜悦色地道:“但愿你谨记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 沈青依旧柔柔弱弱地回了一句:“是,妾谨遵夫人教诲。” 她这样软绵绵的,我心里纵使犹如火烧,也发泄不出,只得朝她摆了摆手:“我与夫君有些事商量,若无事,你便先离开吧。” 沈青微微福了福身子,美目在周彦华身上流连了几圈,终是满脸落寞地离去了。 待沈青离去,我顿觉周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浑身紧绷的神经也立马松弛了下来。 看来,我果真不适合玩这些弯弯绕绕,当真是累人。 再观周彦华从始至终都是心无旁骛地享用饭食,甚至没有开口替我说过一句话,我心里便有些委屈,弱弱地唤了声:“周彦华……” 周彦华抬眸看我一眼,笑道:“你方才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方才? 我方才怎么称呼他了? 正在我努力回想着与沈青交谈的点点滴滴时,周彦华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倾过身子,好心在我耳边提醒道:“你唤我‘夫君’,挺好听的。” 我恍然记起,我方才是为了向沈青宣誓主权才如此称呼了,没想到竟被他拿来逗弄我了。 他挨得如此近,又说着这般挑逗的话,我的耳根瞬间蹿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憋出一句:“她比我叫得更好听一些。” 周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0 彦华坐直身子,斟过茶水漱了漱口,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听你这般唤我。” 我冷哼一声:“谁信!” 周彦华却道:“辛苦你这般应付她。萧家的人从来不简单,你与她相处当心些。” 我不解:“萧琬不也是萧家的人么?她也不简单?” 周彦华沉声道:“我对她多少有些了解。她不会煞费苦心地这般算计我,自然不会算计你。” 言语间,他对她的信任与熟悉令我有些吃味儿;而在他面前,我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话语里更是表现得酸溜溜的:“同床共枕多年,你自然了解她信任她。” 周彦华一听我这生冷的语气,脸色顿时一变,忙关切地道:“怎么又生气了?我只是以事论事,并非出自私心。” 我冷着一张脸,偏头错开他乞求的目光,明明不想与他置气,却偏偏控制不住心中翻涌而来的酸涩。 不过片刻,我便妥协了,对上他恳求的目光,捧住他的脸,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 我自然不敢用力咬他,只是用牙齿轻轻碰了碰,也算是出气了。 “这样,我便不生气了。” 周彦华的眼中顿时如流星划过,灿烂一片。 他凑近,用极低极缓的声音说道:“多谢夫人体贴之恩。”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起身将我拦腰轻轻抱起,一步步朝内室走去。我的脸顿时一片绯红,使劲拽着他的衣袖,微恼微怒地道:“放我下来!” 周彦华脚下的步伐却更快了,在我被他轻轻放上床榻时,我猛地坐起身,嗔怪道:“天还早着呢,你怎么就要睡了?” 周彦华坐在床沿,轻轻握住我的双手,反复抚摸着,一对眼里饱含着温情,如同一汪春水,波澜微皱,荡开圈圈涟漪。 我避开他渐渐灼热的目光,向床头缩了缩身子,他倾身,将脸凑到我面前,探了探头,微微张着眼,目光迷离地看着我,低声问了一句:“美珠,你是否想我?”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试图避开他越凑越近的脸,嘟囔着:“我……我……” “我很想你。”他凑近我嘴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日日夜夜都想着你。” 我的每一寸领土,他早已熟知,毫不费力地便将我攻陷。 一场巫山云雨似乎已无法诉说心中的思念,而我与他也沉浸在了这伤离别喜重逢后的欢愉里,直至天色暗下来,我才感觉腹中空空如也,此时却没有丝毫力气起身了。 我扭头看到周彦华心满意足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平,敲打着他的肩头,道:“都怨你,害我饿得饥肠辘辘的,如今动也动不得了。” 周彦华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哄道:“我去厨房看看,巧兮应该替我们留了饭菜在锅里。” 我此时却耍起了脾气:“都这个时候了,有了也冷了。我想吃南街水晶铺子里的水晶虾饺。” 周彦华忙道:“好!我去给你买!” 我心满意足地朝周彦华点了点头,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便催促道:“早去早回。” 周彦华又凑到我跟前,问道:“还想吃什么,我一并买回来。” 我摇了摇头:“我一时想不到别的,你自己看着买吧。” 周彦华这一番奔忙令我格外动容,待吃到依旧热气腾腾的水晶虾饺和点心时,我看他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我,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只虾饺,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享受这样甜蜜温馨的时刻,也喜爱周彦华宠溺温柔的模样,心情也为之愉悦舒畅,看着周彦华的眼神自然也满是爱意。 我向他坦白了身体的隐疾,他没有震惊,一脸平静,显然早已从赫连雪莹那里得知了真相。他越是表现得宽容体贴,我心中的愧疚越深。 为了安抚我突然低落的心情,他劝道:“我们有周洲便足够了,你别在意子嗣的事。” 自从有了周洲,我体会了为人母的艰辛与喜悦,早已从最初的丧女之痛里走了出来。有了周洲的这半年多来,我也会幻想着等我与周彦华老了后,身边有一群子孙常年陪伴着。 周彦华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我从他眼神里,能清清楚楚地明白,对于孩子,他有着极大的渴望。 想到周彦华与萧琬七年的夫妻,也只生养了周铭一个孩子,我心中又十分好奇。 “你与萧琬怎么也只有一个孩子?” 周彦华凝视着我的眼,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我听他语气里有些不快,知晓他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忙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你与她好歹做了七年夫妻,再不济,也不至于只有一个孩子啊。” 周彦华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点逼近我,声音暗哑地道:“对我与她的这些事,你就这么想听?” 说着,他一手圈过我的腰身,一手扣过我的头,在我猝不及防下,我简单装束自己的衣衫已在他掌中滑落,我顿时冷得瑟瑟发抖,含着泪水,满是怨恨地看着他。 他扯过被子将我与他罩住,看着我怒视的目光,他弯唇笑问:“还饿么?” 我有些不明所以,没有回答,只是睁眼泪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做什么?” 周彦华道:“明知故问。” 听闻,我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凌乱不堪的衣衫穿上,弱弱地求饶道:“周彦华,你饶过我吧。你今儿折腾得还不够么?我不奉陪了,你去找东屋那位吧。” 周彦华俯下脸,在我耳边低低笑道:“你舍得将我送给别的女人么?” 我偏过脸没有答话,周彦华好笑地亲了亲我的脸颊,轻声哄道:“好了,不逗你了。男女之间的事,你问来做什么?日后不准再问了!” 我嘟囔道:“我不过是好奇……” 周彦华惩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道:“那些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去追究。” 从他这叹息的话语里,我听出了些许不对劲。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第79章 天意无由情无终 送走福多三人,原本还算热闹的园子再次冷寂了下来;而周炤更是在赫连雪莹父亲一封书信的催促下,整理行装再次去了长安。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周彦华依旧去学院授课,却比去年愈发忙碌了。 沈青的入住,我已习惯了,只要她不主动前来找我,我几乎不会去招惹她,毕竟与她相处,一言一行我都觉得浑身上了枷锁般,累得慌。 好在她进门了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守己,我索性便不去管她了。因赫连雪莹受周彦华之托,时常会上门替我诊脉,每每都要奚落奚落沈青才肯罢休。对此,沈青总是一言不发地受着,从她眉宇间看不出任何不满与怨恨,反倒显得楚楚可怜的。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1 偶尔,我看不过去,劝说赫连雪莹几句,反倒又招来她的一顿奚落。 如此,我也不再自找麻烦了。对这位女神医,我尽量敬而远之,不去触她的霉头。虽说她看在周彦华的面子上,不会在诊脉的时候对我做什么手脚,可万一真要惹恼了她,她像对付周炤一般对付我,我真是有苦也说不出了。 某日,赫连雪莹例行前来为我诊脉,正与我说着病情,恰逢沈青捧着一套衣衫前来。见赫连雪莹在此,我看见她眉目间有些躲闪,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显然她十分忌惮着赫连雪莹。眼下,她进退两难,一时踌躇不前。 赫连雪莹见她这副模样,朝她高傲地挑了挑眉:“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呗!” 如此,沈青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怀里捧着的衣衫递到我面前,十分殷切地道:“这是妾为小少爷缝制的春装,请夫人莫嫌弃。” 在为人处世方面,沈青的确有常人所不及的聪明。她事事拿捏得妥帖,不骄不躁,不怨不妒,性情文雅,平常心与其相处,其实很不错。 可,周彦华的话语时时萦绕在耳畔,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人心难测,何况是身负萧家使命和皇命的沈青? 打量着她秀美容颜下温顺的神态,我笑着从她手中接过了这套婴孩儿的春衫,细细瞧了瞧,笑容可掬地对着沈青道:“你费心了,我收下了。” 沈青微微笑了笑,悄悄瞅了瞅赫连雪莹,又对我道:“夫人先忙着,妾先退下了。” 我满面微笑朝着她点了点头,待她转身之际,又道:“今晚好好装扮一番吧。” 沈青满脸不解地回头望着我,却是没有多问,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沈青才离去,我的手臂就受了赫连雪莹的一记拍打。我吃痛,不解地看着她,她没有好脸色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我揉着胳膊,面色自若地道:“我自然知晓我在做什么。” 末了,不等赫连雪莹再说出什么气急败坏的话,我索性转移了话题,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自年后,你动辄往镇上去,去做什么?” 赫连雪莹隐有不悦地蹙眉,神情寡淡地道:“烨哥哥尚且不过问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问我了?” 我不计较她的态度,淡然道:“我代他来问你的。” 赫连雪莹极其冷淡地瞥我一眼,整理着药箱,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烨哥哥若真关心我,为何不亲自来问我?” 她突然这般冷淡厌恶的态度对我,我心里有些难受,看着她背起药箱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出门,我忙起身跟了上去。将她送出院门,途中有好几次我都想将事情挑明,终究是说不出口。 毕竟,赫连雪莹与我之间算不上朋友,远远达不到可以谈心说心里话的地步。 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在巷道里一点点远去,我发现自己竟然对她生了恻隐之心。对于自己这突然而生的情绪,我有些厌恶,强行摒弃后,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到了屋子里。 看到沈青为周洲送来的春衫,我心血来潮地替他换上了,意外发现竟格外合身。 看来,沈青的确花了许多心思缝制了这件春衫。而她,仅凭肉眼就能量出周洲的身量,这份独到的眼光,我望尘莫及。 与她相处得愈久,她的优秀愈发令我羞愧。 这样的女子,被萧家与皇上送来做妾,的确不值得。 对周彦华,她似乎没有太深的眷恋,也许根本谈不上有男女之情,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 如今的周洲动作敏捷了许多,也多动了许多,稍不注意,他便会在地上爬来爬去,也不管地上是否肮脏和冰凉。 在他趁我不注意时从床上摔下后,我便再也不敢让他离开我的眼皮底下了。毕竟,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好在白日里有巧兮陪着我一块儿做刺绣,我一人顾不过来时,也有她帮我顾着些。 周彦华散学回来时,见了周洲身上的新衣裳,由衷地赞了一句:“这身新衣裳挺好看!” 随后,他又问我:“你何时为他做的?” 我替他整了整衣衫,笑道:“可不是我做的,东屋的沈小姐辛苦缝制的。” 周彦华点点头,却是没再多做评论了。 我知晓他打从心底排斥这段姻缘,自然对沈青也没有多少热心肠,可观沈青进门后的种种行为举止,我倒真不觉她有多么十恶不赦,反倒有些同情起她来。 她既然进了这个门,能不能得周彦华眷顾,我左右不了。可周彦华若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我担心长安那边又会对他步步紧逼,如此,我也只能劝着周彦华去看看她。 听闻我竟然如此胸襟广阔地劝说此事,周彦华不怒反笑,卷了卷衣袖,漫不经心地道:“她给儿子送了一件衣裳,你就将你丈夫送出去了?在你眼里,我如此廉价?” 听他如此打趣,我为他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臂,嗔怪道:“说什么呢!她好歹进门这么久了,你一直这样不闻不问的,不怕惹恼了她背后的萧家和皇上?” 周彦华轻轻搂过我的腰身,直视着我的眼,问道:“如此不信任自己丈夫的能力?” 我依旧忧心忡忡地道:“民不与官斗,我们无权无势,拿什么去斗?” 周彦华道:“我曾经也是天子授业恩师,皇上不会逼我太紧。至于萧家,始终是天子之臣,无法一直左右皇上的决定。你放心,我有法子可说服皇上,不久宫中便会有回复了。” 我压根不知道他这段时日忙前忙后地在忙着什么,听了此话,却是瞬间明了了。 “你做了什么?” 周彦华见我紧张兮兮的模样,笑着抚了抚我的发髻,淡然微笑道:“与你说说也无妨。皇上如今缺少自己的亲信,也就是缺少自己的势力,我答应为他在此培养亲信,日后如何重用便要看皇上自己的意思了。” 如此听来,我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忙道:“你不是在学院好好地教书,怎么又去为皇上培养亲信了?” 周彦华不由得笑了:“想哪里去了?我做的自然还是教书育人的事,这学院一众学生,日后出人头地,为君分忧为民造福,可不就成了皇上身边的得力干将?” 细细想了想,我勉强明白了他的这番长久之计,懒懒应了一声,便又催促道:“白日里我暗示过你夜里会过去她那边,你好歹过去看看吧!” 周彦华有些气恼地看着我,松开我的腰身,自顾自地走出了内室,只留下一句话:“不去!” 我追上前,恳求道:“你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啊!你去去就回也行啊!” 周彦华微微倾身与我平视,笑着道:“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2 了?” 我忿恨地瞪他一眼:“不回便不回!不回以后也别想回!” 周彦华有些无奈地叹气,道:“美珠,你此番有些蛮不讲理啊!让我过去,却不让我留下,是何居心啊?” 我眨着眼,满脸无辜地道:“我没有不让你留下啊!” 周彦华又气又恼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咬着牙道:“乖乖在屋里等我回来!” 我高兴地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送他出了门。末了,我又不怕死地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你要是舍不得回来,我也不怪。反正今夜不回来,你以后也不用过来了!” 扔下这句话,我还来不及走开,周彦华便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抵在墙上,张嘴咬住我的嘴唇,冷冰冰地道:“我不过去了!这烂摊子你自己去收拾!” 我怔住了。 “你……不行……我应付不了……” 周彦华半推半抱地将我推搡进屋,锁了门,却是笑道:“当时怎么没想过后果?我在你心里就一文不值,随随便便就能拿去还人情?” “没有!”我极力解释着,“我不是……我是想看你会不会被美色迷惑……” “如此说来,便是不信我。” 这样胡搅蛮缠的周彦华,令我十分头疼苦恼,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而周彦华见我埋首不应,勾起我的下颚,使我的目光与他对视。 “是不是不信我?”周彦华凑近几分,气息有些急促,声音有些冰冷,“还是……厌倦了我,想将我送人了?” 似乎自赫连平府上回来后,周彦华对我的依恋愈发重了,恨不能将我拴在他眼皮底下才放心。每日散学回来,他只要回屋没看到我,之后总会逮着我询问动向,甚至是不厌其烦地问着我白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起初,我倒是对他如此行为感到暖心,长此以往,我反倒觉得他有些太过紧张兮兮的了。 因此,在我厌倦了向他汇报每日的日常琐事后,态度自然有些懒散和敷衍。他对此早已颇有微词,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 眼下,因我劝说他前去东屋看望沈青的事,他似是想起了先前的种种,此刻竟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与他相处得越久,我越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彷徨。 在儿女情长的世界里,他其实比我更缺少安全感。 而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清冷孤绝的寡言之人,情话更是信口拈来,能哄得我整颗心都随着他转。可是,对于我自身而言,夫妻间的私密话,我偶尔情动还能说出口,若真要用情话去哄他,我一向羞于表达。 我想不出话来回答,思来想去,却又对他的这番质疑感到委屈,眼中慢慢蓄了泪水,却是紧咬着牙关忍着。 这副模样落在周彦华眼中,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心疼,却是松开了我,静静凝视了我片刻,妥协似的道:“你让我去,我去便是。” 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和态度,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抬起泪水盈盈的眼怔怔地盯着他。他的目光淡漠平静,静若深潭,深不见底。 我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整理着衣襟,并不与我多说一句话便跨步出了屋门。待我反应过来时,他的背影已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下。 我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整颗心随着他的离去而变得孤独彷徨。 我承认我此番举动有着自己的私心,试探周彦华的真心并非我的动机,我只是想借周彦华之口使沈青认清现实罢了,不要再在我面前频频献殷勤。这些话,我不能当面与她说,周彦华却可以;可他,似乎并不明白。 我以为周彦华此去不会花去多少时辰,可我左等右等直到合眼睡下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一觉迷迷糊糊睡到天亮,枕边依旧空荡荡的,我愣了愣神,却是没有多想。 起床穿戴后,我又为周洲穿戴了一番,发现他睡眼迷瞪的模样,心中因周彦华彻夜未归的阴郁也在顷刻间消散了。 抱着他去厨房打水洗漱后,我又引导着他为厨房前的几棵树浇了浇水,教着他牙牙学语。正玩得愉快,巧兮慌慌张张地跑来,似是特来寻我的。见了我,她满脸气愤地道:“姊姊,你怎么还有心情与周洲玩闹?” 对于她的这份情绪我感到莫名其妙,抱起周洲,满脸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巧兮平了平胸中的怒火,却依旧是一副为谁打抱不平的模样,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姊姊,姊夫昨晚在你屋里么?” 我眯了眯眼,摇了摇头,问道:“你有事找他啊?” 巧兮的脸立时垮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便对我说道:“我一早看见……看见姊夫从东屋出来的。” 我一心以为周彦华是在与我怄气才没进屋,而是宿在了书房或是客房里,哪知是在看过沈青后,留宿在了东屋。 我心中虽信他,但从巧兮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仍旧十分难受。 即便他真的与沈青发生了什么,我又能说什么?毕竟,是我自讨苦吃逼着他去看望沈青的,即便我事先有过叮嘱,可在他当时质疑过我对他的感情后,谁知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巧兮见我抱着周洲沉默不语,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宽慰着:“姊姊,你别多想。姊夫说不准只是一早过去的呢。” 我瞥她一眼,冷冷地道:“我都知晓。他是被我逼过去的。” “啊?”巧兮惊讶得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姊姊你怎么……” 我忍住胸口的怒气,对巧兮道:“早饭别给他准备!” 巧兮显然有些为难,我冷哼一声:“你放心,饿不着他!这边吃不着,东屋那边不是还有人念着他么!” 巧兮显然是被我的模样吓住了,忙道:“好,一切都听姊姊的!姊姊,你别杵在这儿了,早饭我一人做就成。你带周洲先回屋吧,外头还有些凉,别冻坏了孩子!” 我听她说得有理,也便顺着她的话点头道:“那便辛苦你了。” 巧兮忙笑着将我推出了厨房的小院子。回屋的路上,我脑海里仍旧回荡着巧兮的话。 周彦华真的从东屋出来的?他昨晚真的留宿在沈青那儿了? 越想我心中越是没有底,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 正踏进屋内,周彦华已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青衫从内室转了出来,见了我,却只是朝着我怀里的周洲伸了伸手臂,周洲也便欢欢喜喜地扑到了他怀里。 趁他与周洲逗趣的间隙,我转到内室,发现他换下的衣衫正挂在床头架子上,忙拿在手中放在鼻端嗅了嗅,一阵清香。 我记得昨晚出门前,他身上可是没有这般香味的,难不成这是沈青身上的香味? 再细细闻,女儿所用的胭脂香粉的味道一阵阵窜入我的鼻尖,宛如尖刀刺入我的心口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3 ,一刀刀凌迟着。 我紧紧抓着手中的衣衫,身后传来周彦华清淡的声音:“那是换洗的衣衫,你……” 我缓缓地将衣衫放回架子上,转身,面色从容地朝他走近,抱过周洲,轻声哄道:“饿不饿?娘这就喂你。” 我若无其事地坐在床沿解开衣襟去喂周洲,周彦华上前欲说些什么,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周先生在么?” 这声音我自然认得,正是服侍着沈青的丫鬟景儿。 听得这声音,周彦华没有多做停留便转出了内室,我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随即,我便听那景儿说道:“先生,我家小姐请您过去用早膳呢!” 周彦华道:“等等。” 紧接着,我便听到两人脚步相继远去的声音,却是想不通周彦华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在厨房,我即便吩咐了巧兮不要为他准备早饭,可他若不接受这份邀请,我再单独为他做一份又何妨? 可他,竟然想也未想便同意了。 此时,再看到挂在床头的充斥着沈青身上味道的衣衫,我只觉刺眼。待巧兮前来叫我用饭时,我清清冷冷地对她吩咐了一句:“把床头那件衣裳拿去厨房,烧了。” 巧兮不明所以,硬着头皮问道:“好好的,为何要烧了?” 我道:“碍眼。” 巧兮不敢多问,取过床头的衣衫,微微叹了口气,便离开了。随后,她又将饭菜亲自送来摆好,腆着笑脸,道:“我在此陪姊姊用饭,姊姊不会赶我走吧?” 我明白她的一片苦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姊姊高兴还来不及呢!” 然,一顿饭才用了一半,便有赫连平府上的家丁前来寻周彦华。 见周彦华此时不在屋内,他面上虽好奇,却是什么也没问,只道:“老爷让小的传个话,说是小溪村的那位媳妇早产了!” 小溪村? 从周彦华口中得知,平翠儿不正是被赫连平安排在了小溪村待产么? 如今这胎儿还未足月,竟然就要生产了? 听闻,我已是坐不住,请巧兮代我照顾周洲后,便对那送信的家丁道:“周先生眼下不在,你带我过去吧!” 我许久未见过平翠儿了,即使知晓她就在城中的小溪村,我依旧未再见她。 而我,再是不待见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张庆延的血脉,若因此而出了事,我心里也会万分难过。 那可是延哥哥唯一的血脉啊! 小溪村位于城郊外,此处阡陌纵横,鸡犬相鸣,一派田园农家的宁静祥和,俨然是一处远离城市喧嚣浮华的清静之地,倒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我奔跑在草色荒芜的田埂上,鞋履、衣裙早已沾满泥土草屑,田地里春耕的人们披着晨光辛勤地劳作,偶尔有荷锄带耙的农人从身边经过,好几次我都险些与人正面撞上了。 待见到一排排农家屋舍时,我才微微喘了口气,走在平地上的感觉让我的心也踏实了许多。在那家丁的带领下,经过一间间屋舍,临近一座篱笆小院时,我便看见院门前围着三三两两的人们,院中更是有女子痛苦而尖锐的叫声传出来。 这声音我十分熟悉,我不由想起自己生下周洲时的痛苦经历。 加快脚步,我拨开围在篱笆前的人群,也不去管被我扒开的人的抱怨。如今的我,一心系在了平翠儿与那早产的孩子身上。 置身院中,平翠儿的叫声如锤子敲打在我心上,一声声令我心慌意乱。 我早已看见了守在产房门前的赫连平,奔过去,急急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赫连平的眉宇间隐有急色,听了我的问话,他没有回答,却是问道:“嫂子一人过来的?阿烨呢?” 我闪烁其词地道:“他来了能帮什么忙?” 顿了顿,我又问道:“赫连小姐在里面?怎么会突然早产呢?” 算算时间,平翠儿也不过八个月的身孕,如今早产,可是十分危险的。 此刻,我想冲进去看看情况,却也知晓自己此刻贸然闯入,只会打乱那些人的手脚,还不如在此安安心心地等消息。 等待的过程是艰辛的。我六神无主地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走动、祈祷,只希望老天不要太为难这对母子。 延哥哥已走了,不要连他的孩子也要夺走。 我紧贴着窗口想看看屋内的情形,除了看到影影绰绰忙碌不停的人影,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屋内,平翠儿的声音已变得嘶哑,渐渐低了下去,我的心也不由得沉到了谷底。 赫连雪莹出来时,我忙奔过去想要询问,她却是瞅也未瞅我一眼,径直走到赫连平面前,问道:“弄些吃的过来,她没气力了。” 赫连平不敢耽误,忙吩咐院子内的人去张罗了。 “姊,情况怎样?” 赫连雪莹道:“我接生的经验不足,眼下孩子早产又难产,情况不容乐观。” 我一听,忙上前问道:“什么意思?” 赫连雪莹神情淡漠地道:“孩子和大人,尽力保一个。平翠儿的意思是,保住孩子。说实话,保住孩子的难度可是大了许多,而且,早产儿存活的几率不大。” 这样的消息于我而言,无异是噩耗。 于张庆延,除却血脉深处斩不断的骨肉亲情,我更多的是难以言明的愧疚与念想。此刻听闻他孩子的噩耗,我仿佛再次经历了一次丧女之痛。 我感觉自己四肢发软,就那样跪在了赫连雪莹脚边,扯着她的裤脚,低头哭求着:“我求你,一定要保住延哥哥的孩子!求你……” 第80章 一生所求何所依 面对我这般恳求,赫连雪莹隐有不适,粗鲁地拉扯着我,却是拉不动。 最后,她只得气急败坏地道:“好了!我会如你们所愿,保住孩子!” 听闻,我感激不已。赫连雪莹却丝毫不领情,似乎心中有着一股怨气,此时也不藏着,而是冷冷地道:“大人的死活,竟是无人关心,还真是令人寒心!” 说完,她接过一名家丁送来的饭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便提着饭菜进了屋子。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在听到大人与孩子只能保全一人性命时,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恳求着赫连雪莹保住孩子的性命,却是忘了平翠儿。 意识到自己这份自私自利的心思,面对赫连雪莹意有所指的嘲讽,我有些失神。 即便我不愿承认自己这份冷漠的心思,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倾向。即便认清了这个事实,此刻,我心中依旧想着留下孩子。 赫连平见我呆呆地坐在地上,上前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温声提醒了一句:“嫂子,地上凉,起来吧。” 抬头看着赫连平满含关怀的脸色,我觉得眼眶发热,想哭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4 却又忍住了。动了动嘴唇,我终究没有向他问出心中的疑问,而是顺着他的话,缓缓地起身。 身边,赫连平再次提醒道:“去屋里等吧。” 我的双眼紧紧盯着门窗紧闭的屋子,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赫连平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说,而是缓缓说着:“我已遣人去乡里通知了。张家来人,最快也是明晚的事了。如今的情况,保住孩子,也是平翠儿自己的意思,嫂子不必在意堂姊的话。” 听得出赫连平是在安慰我,我内心感激,偏头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明白。多谢赫连老爷!” 赫连平尴尬地笑了笑:“嫂子太客气了。” 此时,我心系屋内的情况,没有再搭理赫连平。 听着平翠儿时断时续的喊叫,我的心跟着一上一下,双手握拳地来回走动着。 我从不知等待孩子降临的过程如此煎熬,这心灵上的煎熬心焦比自己当初分娩时更令人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产婆进进出出多次,在孩子出来前,我也不敢上前询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院中的太阳渐渐有些灼热,我却依旧觉得遍体寒冷,看到匆匆而来的周彦华时,我抱膝坐在台阶上,想上前去迎,却见他只是瞥了我一眼,便向着赫连平走去,询问着屋内的情况。 赫连平将大致情形说过后,周彦华眉峰紧蹙,向我的方向看了看,随后才缓缓走向我,蹲在我面前。 见了他,我又不由得想起了早间的不快,并没有言语对他,自始至终只是埋着头。 而此刻,我却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早间,他明明一脸冷漠地对我,此刻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蹲下身抬手抚摸着我的发髻,将我深埋的头缓缓地贴近他的胸口,低声安慰道:“会没事的,别担心。” 接触到他的胸膛,温热熟悉的气息令我热泪盈眶,忍了多时的泪水更是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哭过后,我又默不作声地推开了他,他却与我并排坐在了台阶上,不多时,便有赫连平身边的家丁送了一份清粥。周彦华接过道了谢,径直将清粥递到我面前。我掀起眼皮疑惑不解地打量了他一眼,又默然地移开了目光。 周彦华却是温柔耐心地哄道:“巧兮说你早饭用了一半便赶了过来,先吃些填填肚子吧。照雪莹所说,孩子出来需要费些劲儿……别饿着了。” 见我不搭理他,周彦华兀自舀起一勺粥送到我嘴边,细声说着:“昨晚,我只是照你的意思去看了她。其间发生了何事,回家我再与你解释。先填饱肚子,好么?” 听他如此低声下气地与我说起昨晚的事,我的心陡然一沉,即便信了他的话,却也没有多少波动。不过,看他如此对我,我有些不忍,恹恹地说了句:“我吃不下。” 周彦华却不放弃,再次乞求道:“好歹吃一些。” 此处还有外人在,我不会真的让他难堪,索性依了他的话,接过他手中的清粥,勉强喝了几口。 喝着粥,我发现他一直盯着我,心里有些暗恼,故作冷淡地问了一句:“这儿也不是非来不可,你今儿不用去学院么?” 周彦华不防我会问起这个,微微愣神过后,便道:“索性学院那边没什么事儿,而平翠儿这事,我与子舒也脱不了责任,便过来看看,也来陪陪你。” 我冷哼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却是继续喝着粥。 粥喝到一半,我实在吃不下,周彦华见状,也便没再督促着我,只得作罢。 而自从周彦华来此陪着我一道守在此处后,有他的安抚和宽慰,我仿佛安心了许多。 冷不丁地,我问了一句:“我当时生下周洲时,你是什么感受?” 周彦华显然不曾料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怔愣片刻,才沉声道:“我说不清。”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心想:这个时候,即便说些虚无的好话,也能令我心中动容许多。 可他,偏偏就如此实诚地回答了我。 “若是我与孩子只能保住一个,你保住谁?” “若我选择保住你……”周彦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会怪我么?”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会。” 周彦华蓦地一惊,似乎对我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随后,他恍然一笑,坚定地道:“即便你会因此恨我,我的选择依旧不变。美珠,我无法想象失去你后,我该怎么活。” 看多了生生死死,我反倒看透看淡了许多。 听了周彦华的话,我反倒觉得有些太过天真,万分感伤地感叹了一句:“生死无常,你看得比我通透许多,该是知晓,这世间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 周彦华却看着我,笃定地道:“正因如此,我才更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即便信他这句话的真心,我内心也有些动容,却是笑着没有说话。正了正身子,我不由又竖起耳朵聆听着屋内的动静,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孩子落地的第一声啼哭令我萎靡不振的精神为之一震,下意识地挣开周彦华紧握着我的手掌,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拔腿便奔到了门前。 赫连雪莹满头是汗地开了门,见了我,撇嘴笑了笑,侧过身子让过一条道:“如你所愿。没爹没娘的孩子,也真是可怜。” 我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与冷意,却是无话可说。 此时,我心中也堵得难受,低声询问着:“平翠儿……” 赫连雪莹正整理着衣袖,听闻,却是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现下进去了,也许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吧。” 说着,她也不再停留,转而迎上前来的周彦华与赫连平,冷脸相对:“你们两个大男人就别接近这屋子了!”随即便扯着两人的衣袖将人拉走了。 眼下,我没心思去关注这些,抬脚跨过门槛,只觉得脚下的步伐有千斤重。屋子内依旧残留着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我的鼻尖。 室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将洗净身子的婴孩儿用被褥包住,颤颤巍巍地抱到了床榻前。 而这位老婆婆正是赫连平为平翠儿安排的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连婆婆,也是小溪村有名的接生婆。 我的到来是悄无声息的,那连婆婆并未留意到,只是抱着婴孩儿递到床榻上的平翠儿跟前,衔着两行老泪,道:“平姑娘,你睁开眼看看这个孩子,是个标致的闺女呢!” 不知为何,我有些不敢上前面对如今气息奄奄的平翠儿。 印象中的平翠儿,即便是病着,也依旧充满活力,目光始终有神,决计不会是我如今见到的这副模样。只这一眼,我似乎忘记了我与她之间的隔阂与恩怨,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泪水更是不受控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5 制地落出了眼眶。 我从不知,面对她的死亡,我会如此难受与自责。 即便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在不知晓她选择的情况下,我便下意识地舍弃了她。 我捂住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然,我的啜泣依旧惊动了床边的连婆婆。她转头向我看来,目光慈祥,眼中泪光闪闪地望着我笑道:“夫人是来看望平姑娘的么?” 我并不惊讶她对我的称呼。 也许在这些村民的眼中,能住在城里的便是小姐夫人了。 我朝着床边缓缓靠近,平翠儿微微张了张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般情形下与她相见,我不知如何开口,瞧她无神的双目里燃起的微弱光芒,我也知晓她依旧恨着我。 随后,她又恹恹地闭了眼,用着极其细弱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你能来。” “平翠儿……”我唤了唤她,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她的嘴角却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容,为整张病恹恹的容颜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她艰难地眯着眼瞅着我,又将目光移到枕边的婴孩身上,抬手摸了摸婴孩的脸蛋。这时的她敛起了全身的刺,俨然只是一位柔弱温柔的母亲,满是爱怜不舍地看着身边的女儿。 渐渐地,她的眼角流出一行泪,用脸蹭着女儿的脸蛋,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说:“可惜庆延哥哥没来得及看上你一眼。你是我与他的孩子……君想,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鱼美珠,我就要死了,你高兴么?”平翠儿的目光突然又转到我脸上,目光虽平淡,语气里却依旧藏着恨意,“你应该高兴啊!你哭什么呢!我可是高兴得紧,终于能去找庆延哥哥了……他不用再一个人了……” 她的情绪稍稍有些波动,说话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开始冒汗。连婆婆在一旁不住地劝着,眼中全是关切之色。 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连婆婆显然已对平翠儿倾注了许多情感。似乎知晓平翠儿不怎么待见我,再看向我时,她的脸上分明有着为难之色,犹犹豫豫地开口:“夫人……您看,平姑娘这个样子,冲撞了您,您……” 我能明白连婆婆断断续续的话里的意思,瞅了平翠儿一眼,识趣地道:“我先离开。您……您多陪陪她吧。” 说完,我也不再停留,快步出了这间令我难受压抑的屋子。 一路奔到院子里,我便见那三人聚在一处谈论着什么。我的到来惊扰了这三人,周彦华更是向我径直走来,一见我脸色惨白,便扶住我的胳膊。 不等他开口,我便扯住他的衣袖,疲惫地说道:“我想回去了。” 周彦华点头道:“好。” 随即,他又对一旁的赫连平道:“子舒,此处便交由你处理。” 赫连平毫不推辞地点头应下。走近几步,他看出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嫂子……没事?” 我牵动嘴角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他虽满眼疑惑,却是没有再问,与周彦华对视一眼后,便送我们出了院门。 眼下已是午后,午时被周彦华监督着草草吃过几口饭,此时我也不觉得饿。因周彦华说已为周洲的饮食做了安排,我也不着急回去了。 走在草色青青的田埂上,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艳阳,眯着眼感受着春日阳光的温暖,只觉身心轻松了许多。 转身,我对紧随我身后的周彦华说道:“我想在此转转,你若有事,便先回吧。” 周彦华眺望着周遭的景色,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淡淡一笑:“我陪着你。” 随后,他便走近牵过我的手,轻声开解了一句:“你放心,孩子生下来了,雪莹总有办法让她健康成长。” 我忧心忡忡地道:“张家一向重男轻女,我担心这孩子……” 周彦华道:“张家若不重视这个孩子,子舒会自己抚养。” 我狠狠地吃了一惊,一时不能言语。 周彦华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清浅地笑着解释道:“庆延的死,子舒心中始终有愧。所以,这个孩子,他不会放任不管。张家愿意抚养,便由张家抚养;若不愿意,赫连家也不介意收留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其实,张庆延的死只是意外。赫连平已做了很多,根本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对于赫连平的这份心意,我感触颇深,心中有许多话想对他说,最后,也只能对周彦华道:“我替延哥哥谢谢他的好意。” 周彦华却道:“子舒心中对此一直有愧,若是听了你的话,心里也会高兴。” 我明白周彦华的话外之音,当下点头道:“改日,我会亲自向他道谢。” 周彦华只是点了点头,便牵引着我在田埂上行走,跨过一道道沟壑。 由于今日出来的匆忙,我的行装多有不便,好几次险些被自己的裙脚绊倒在田地里。而我,更不知周彦华此时要将我带往何处,尽捡些崎岖不平、泥泞不堪的田埂行走。 在沾了满裙脚的泥泞后,我便有些不耐烦,甩开他的手掌,嘟着嘴道:“不走了!好好地在田埂上走走不好么?偏偏要走这些脏兮兮的路,弄得这样狼狈!” 周彦华拉过我的胳膊,轻声哄道:“走过这条田埂,便到大路上了。那儿有片树林,林中有片汤池。” 听闻,我的目光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来:“那儿该是有主人吧。” 周彦华笑了笑:“确实有了主人。学院中的一对老夫妇便隐居在此,既然来了,我们去拜访拜访。”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扭扭捏捏地道:“我这个样子去,岂不丢脸?” 周彦华道:“那也是丢我的脸。我不怕,你怕什么?” 听他如此调侃,我心中又气又恼,伸手捶打着他的胸口,气咻咻地道:“嫌弃我丢脸便不要带我去!你带上温情美貌的沈小姐,可比带着我有面子多了。” 周彦华脸色一僵,忙道:“我与她之间并非你今早所看到的那般。” 我冷嗤一声:“哪般?” 周彦华道:“你让巧兮不为我准备早饭,又要烧掉我的衣裳……是不是有这回事?” 听他提起这些事,我在心里暗暗责怪巧兮竟就这样将我出卖了! 看来,周彦华还真是有一套!也不知他凭借什么手段,让巧兮如此向着他,竟然连我这个姊姊的话也不当回事了。 我暗自下定决心,回家定要与巧兮就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面对周彦华这番质问,我理直气壮地道:“既然有人为你洗手作羹汤,我何必要浪费粮食?至于衣裳的事,我觉着碍眼,拿去当柴烧了,正好!” 周彦华似乎对我这般模样十分满意,语气愉悦地问道:“如此说来,你在吃醋?”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6 我忙红着脸矢口否认:“没有!” 周彦华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与早间对我冷淡如水的态度截然相反,这不由得令我愈发疑惑他与沈青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耐不住,我终究是妥协了,嘴上却也不愿认输,一脸无所谓地道:“我也说过,你若是留宿在她那儿,日后别再进我的屋子。所以,你日后去她屋里便好,别再来招惹我!” 周彦华忍着气笑道:“不想我与她好,还巴巴将我往那边送?” 说着,他又扳过我的肩,目光直视着我的眼,认真又严肃地道:“美珠,你的心思我抓不住。对我,你时常忽冷忽热,我怕因接连的种种,你对我死了心,才想着……想试探试探你的心意。你信我,我昨夜歇在了书房,今早只是过去取了故意落下的衣裳。我原想你会冲我发脾气,而你,却什么也没说。我当时也是气你的冷淡才应了那景儿的邀请去用膳,却是什么也吃不下,回来却被巧兮告知,你特意吩咐了她,没为我做……” 我扭头嘟哝了一句:“巧兮这丫头真是愈发向外了!” 周彦华却道:“她很懂事。” 我朝他翻了翻白眼,冷哼一声,提起裙脚向大路上走去。周彦华紧随其后。 穿过一片青翠的绿林,透过层层枝桠,我已望见丛林后的青木小院,乍看去,清雅别致,与周围的景色相映成趣。 果真与周彦华结交之人,其志趣皆多清淡风雅。 而我却有些踟蹰不前,向身边的人问道:“我们此番贸然前来,岂不冒昧?” 周彦华安抚道:“老先生几番相邀,此次既然来了,也不算冒昧。出门前,我与巧兮吩咐过了,今夜便不回去了。” 我听闻,诧异不已地看向他,语气里露出几分不快来:“你总是这般自作主张,可曾征求过我的意见?出门前,你便想好了?” 周彦华见我面色不喜,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见我似要发作,他赶紧道:“对于平翠儿如今的结局,我知晓你心里难受,至于孩子……我想你也关心她的归处。我们在此住一宿,明日张家的人该会到了,那时也能知晓张家的态度。” 我明白他这样安排的意图,不过是为了彻底安我的心。而这里,无疑能让我暂时忘却方才面对平翠儿时的一切心绪。 然而,周彦华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感觉自己早已承受不起他这样的关爱。 突然想起赫连平曾与周彦华说过的话。 他说,周彦华的爱,太重,唯恐我承受不起。 最初,我十分感激他的如此关爱,事事为我考虑得周到,带给我的是满满的惊喜与感动。而自从搬来县城后,面对他这份沉甸甸的关爱,我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不知,如今的我是否奢求得过多了,以至于有些惶恐他这样的关爱。 而周彦华许久不言语,举目看了看不远处的青木小院,随即声音平淡地道:“你若不喜我这样的安排,我们便回去。” 我瞥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既然来了,便去拜访拜访吧。” 末了,我想起周彦华向来注重礼节,如今见他双手空空,便问道:“你带礼了么?” 周彦华怔了怔,随即朝着我点了点头,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枚细长的盒子,耐心温和向我解释道:“老先生无事时爱书法,而他钟爱宣州宣笔,我托人从宣州捎来的,老先生该会喜欢。” 我不懂他们读书人的这些,只淡淡地瞟了一眼那做工精致的笔盒,心里已在估量着价值定然不菲,心中稍稍埋怨周彦华花钱大手大脚后,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周彦华似乎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将笔盒收起后,便道:“这笔是以我的画作换来的,并未花重金。” 看他小心翼翼地向我解释此事,我不禁轻笑出声:“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何曾怪你了?” 周彦华道:“嘴上虽没说,心里可是将我骂了一通。” 我挨近他,轻轻拧了拧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道:“我便是嘴上也骂了,那也是事实!哪日家里若是揭不开锅了,我便将你那些画都卖了!” 我与周彦华边走边说着话,我的话音才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朗朗笑声。 “周先生的画可是千金难求,夫人这卖画之举,卖掉的那便不仅仅是画了,而是周先生的面子了!” 我循声看去,却见一位一头银白的老人正背着竹筐,竹筐内满是艾叶。 我正好奇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艾叶,周彦华已上前与那老人拱手问了好:“老先生,晚辈与内子贸然造访,还请莫怪!” 老人的目光在我与周彦华身上转了几圈,又满是促狭地盯着周彦华,一脸神秘地靠近他耳边道:“守妻如命的周先生舍得让自家夫人露面了?” 我离得并不远,而老先生的声音也不低,我自然听得清楚。 原以为周彦华口中的这位老先生是个斯文君子,却不想当着我的面,他便如此口无遮拦地打趣揶揄。 我忍住心中的不喜与不适,忽又听那老先生变了态度,径直向周彦华摊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道:“你小子前来,定然不会空手而来!带了我心心念着的宝贝吧?” 这前前后后转变的态度,不可谓不迅速。 然,周彦华似早已习惯了老先生的嘴脸,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态度依旧恭谨:“自然是带着了。不过,晚辈与内子辛苦走了一路,还请老先生能大发慈悲容我们歇一歇。” 老先生原本笑嘻嘻的脸上顿时冷了下来,看也不看周彦华一眼,冷冷地哼道:“我事先与你通个气儿,我家老婆子可是请了阿简来!你要是不介意,只管来歇脚!” 老先生的步伐稳健如飞,全然不似一位花甲老人。 不过,此刻我也无暇顾及这些,见周彦华听了老先生的话之后,眉宇间显然有些震惊和犹疑。 当下,我走近,微微仰头问道:“老先生说的是……徐简?” 第81章 夜色旖旎藏心计 周彦华心中即便极不乐意,却依旧拽着我的手进了丛林掩映中的青木小院,自然不可避免地与徐简碰上了。 因平翠儿先前恶意散播的谣言,老先生这对夫妇自然能明白我们这三位客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老先生的夫人倒是十分有眼色,丝毫不触及令人为难难堪的话题;偏偏是那位性情多变的老先生总是时不时地要拿此事故意堵周彦华的心。 饶是周彦华脾气再好,被人当面多次揶揄我与徐简之间的关系,已是沉不住气,拉着我起身便要告辞。 见状,老夫人忙起身追上来,一个劲儿指责自家老头子的缺心眼,不停地向周彦华赔罪道歉。 面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这般道歉,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7 不说是周彦华,即便是我,心里也是极度过意不去。我拉了拉周彦华的衣袖,他的神色早已缓和了许多,恭恭敬敬地道:“是晚辈气急了些,夫人这般,晚辈真真当不起。” 见周彦华的态度缓和,老夫人的目光随即亮了,笑容和蔼地道:“你与尊夫人难得来这一趟,便留下来吧!家里那死老头子你们甭理会他,他这人就是嘴不饶人,只会招人嫌!你不知晓,你没来时,他还一直念叨着你呢,这不,好容易来了一趟,净说些气人的话……” 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拉过我的手,将我往屋里引,和善地说着:“姑娘家脸皮薄嫩,那些话望你别往心里去。看得出,你们小两口还是挺恩爱的,那些流言也早就过去了。而且阿简这孩子也是个规矩守礼知恩图报的,他此次来呢,是来与我们辞行的,等回乡里结了亲,就要去省城念书参加秋试的呢!” 在先前的谈话里,我也知晓徐简即将离开的事。但是,回乡结亲一说,却是没有提及。 这消息太过突兀,同时又令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惊讶地问道:“他要结亲了?” 老夫人笑道:“他也是今日来此与我们说起了这事儿。听说他进城里念书是得了你们乡里陈家的资助,这结亲的对象也是陈家的姑娘。这孩子在学院也一直很努力,过了县里的考试,考中了秀才,凭他的聪明肯学,日后也能出人头地。” 说起陈家的女儿,除却陈秀梅与我有些恩怨外,陈家的其他女儿我倒没有多少看法。据我猜测,与徐简结亲的对象该不会是陈秀梅。 即便心中有些疑虑,我也没有在此刻多问什么。作为长辈,老夫人关心后辈的这等事,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而我作为深闺女子,却不好太过关注徐简的亲事,何况我与他之间还有过那些传言。 在之后的相聚中,因有老夫人从中调和,先前尴尬的气氛倒缓和了不少,那三人之间的谈话也多聚焦在学院朝堂之上。 他们谈古论今品论朝堂,我听得乏味,只能全神贯注地为三人添茶倒水。 眼见天色不早,一旁的老夫人挨近我,满脸善意地询问着:“听闻夫人厨艺了得,能指导指导我这把老骨头么?” 我忙道:“夫人客气了。您是长辈,有什么吩咐,晚辈自当效力。” 老夫人温婉一笑:“如此,老身也不客气了。这晚饭,就请夫人出一份力了。” 我点头应下。 与那三人知会过后,我便随着老夫人来到屋后的菜园子里择了些时令蔬菜。厨房里有徐简送来的鱼肉,倒是有素有荤,晚饭也不至于太过清淡。 彼此互相问过身边人的口味后,老夫人突然凑到我跟前,神色凝重地道:“说来,我还不知阿简这孩子的忌口呢。” 我不假思索地接了口:“他的口味淡一些。” 话一出口,我便觉有些不妥,偏头见老夫人果真满脸疑惑地看向我。我忙笑着掩饰道:“在我们那一带,乡亲的口味也都偏清淡一些,想来他也是如此。” 老夫人似是信了我的言辞,一心准备着食材了。 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经历过一遭,我当真害怕旁人再次误会我与徐简的关系。 若不是当初念在他在白水乡替周彦华照料院中花草的份上,我也不会毫无顾忌地为他送饭,自然也不会一语道出他的口味喜好。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其乐融融,徐简在用过晚饭后,便告辞了。 而我仍旧记得周彦华带我来此之前,特意提过的那片汤池,在老夫人的带领下,我总算是见到了绿意葱茏中那一片升腾着袅袅热气的汤池。 三月的天,入夜时分,依旧凉意深深。 泡在这片露天汤池里,我只觉浑身轻松,温热的池水仿佛能涤净我一身的疲惫和污浊。 池边放着新鲜翠绿的艾叶,我放了些泡在汤池里。听老夫人说,小溪村有人有门独特的种植技术,经他之手培育的作物,竟能突破时令的限制生长。 初听闻,我便想着若能掌握这门独特的绝活,岂不是能让家中的花木永不凋谢?然而,我知晓这是不现实的。对于些许作物,采用特殊的培育技术,许会突破时令季节的限制,却并非适用于这世间的一切作物。 穿上老夫人为我准备的衣裳后,我竟觉得格外合身。 我能猜出这是老夫人年轻时的衣衫,虽褪了色,但衣衫的花纹和布料处处透着雍容华贵,十分贵气。 思及自己平日里的装扮,多是平民百姓的朴素衣衫,样式多简约淡雅。这样贵气华丽的衣裳,我却是头次穿,虽合身,却总有几分不自在。 老夫人前来收拾时,见我拘谨不安地打量着身上的服饰,过来我身边的绒毯上坐下,笑道:“夫人穿上这身衣衫,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身贵气……美!” 被这番夸赞,我心里自然高兴,可依旧有些不自在,满脸通红地道:“我从未这样穿过。” 半日的相处,我与老夫人之间也亲近了些许,她听闻我这样的话,伸手拉着我坐下,笑着打趣道:“我看啊,周先生也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般爱妻心切呢!家里有这么一位美娇妻却藏着,也不舍得花钱装扮自己的女人。来,我为你绾发。” 我忙澄清道:“夫人误会了。咱们寻常老百姓,能有吃有穿的就很满足了,哪里有那些闲钱去挥霍呢?” 老夫人梳理着我的头发,听闻,却是吃惊道:“果真如此?我可是听我家老头子说了,周先生的一幅画可是值千金呢!” 我道:“那些画他从不会卖,只会拿去送人。” 老夫人听后啧啧称奇了两声,随后又恹恹地道:“这些读书人的心气啊……我是不懂他们这些心思。” 我满是歆羡地道:“您与老先生琴瑟和鸣,在此活得似神仙眷侣般,可是令人十分羡慕!” 身后的老夫人笑道:“老夫老妻了,哪还有年轻人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在此与老夫人聊着各自的生活,我受益颇深。 老夫人虽已年过半百,心态却十分年轻,性子恬淡自足,怪不得看上去依旧显得年轻。而看老夫人的气色面貌,年轻时想必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老夫人绾发的手艺娴熟而高超,不一会儿,我便在水中看到了自己如今的装扮。 不得不说,如今这贵妇人的发髻倒十分符合我身上这身装束,仿佛将我身上那份稚气完全掩盖住了,浑身透露出丝丝成熟女子的韵味。 老夫人又为我整了整衣裳,满意地上下打量着我,笑着说道:“你若不嫌弃,这身衣裳便送了你。” 我本欲推辞,老夫人忙捉住我的手,道:“我如今人老珠黄了,这衣裳放在家里也只会蒙尘,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8 倒不如送给有缘人。” 看她说得真诚,我便点头受了:“多谢夫人!” 老夫人转而牵过我的手,道:“去给周先生看看吧!他怕是会认不出呢!” 闻言,我面带娇羞地垂下了头,心中隐隐期待着周彦华见到我这身装扮后是何反应。在我看来,周彦华并不喜欢我太过装扮自己,反倒是我平常简单的装扮更符合他的心意一些。 我忐忑不安地随着老夫人来到院中的屋檐下,远远地便看见周彦华与老先生正坐在院中的草亭里饮酒谈话。 在屋檐下立住脚,老夫人便朝草亭中喊道:“老头子,你过来!有事问你!” 老夫人这不怒而威的语气令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与我交谈时,老夫人一直都是温声和气的,怎么独独对着老先生便是这般口气。 我还在纳闷,那边老先生已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见了我时,明显吃了一惊,却是什么也没说,而是看着老夫人恭恭敬敬地问道:“何事?” 老夫人却没理会他,笑着将我推下屋檐,在我耳边笑道:“快过去吧!” 说完,她便拉着老先生离开了。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回过神看向草亭那边时,月色下,周彦华已起身站在了草亭外,正遥遥向我这边看着。 按了按跳动不已的心口,我缓缓朝他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又满怀期待。 直到我停在他面前,迎着月色我也能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即,他的眼中便是一片平静,深不见底。而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言语动作。 被他这般看着,我有些忐忑,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好几遍,心里愈发没底。 我走近,他的目光也紧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眼底依旧一片晦涩。他如此缄默,我只得鼓起勇气,毫无底气地问了一句:“好看么?” 良久,他才答道:“好看。” 闻言,我不禁笑了,上前握住他的手,依在他肩侧,满心欢喜地道:“与我从前的装扮,你更喜欢哪种?” 周彦华微微侧头,声音低沉地答了一句:“都喜欢。只是,今夜的你,令我难以忘怀。” 说着话,周彦华已牵过我的手,将我带到草亭中坐下。 他取过一只干净的杯子,替我满上一杯清酒,笑着推到我面前:“老夫人新酿的家乡特产,桂花酒,你尝尝。” 桂花酒倒也适合小酌,因此,我并不推辞。 何况,今夜月色正好,在这远离喧嚣的丛林里,万籁俱寂,远处有虫鸣林间,倒是有几分家乡的感觉。 此情此景,令我心中平静知足。 明月的清辉落进浅黄莹亮的酒杯中,影影绰绰一团,煞是美丽。我浅浅饮下一口,入口醇厚绵香,酸中带点甜味,更有桂花的香气蔓延在唇齿间,不觉齿颊生香。 在此,我与周彦华饮酒赏月,漫谈心事,竟似忘了尘世的一切烦恼。 浅浅醉意下,我起身趴在周彦华背上,吃吃笑问:“周彦华,你觉着是我好看,还是天上那弯明月好看?” 周彦华放下手中的酒杯,握住我的手腕,转身扶住我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蹙眉道:“怎么喝了这一点酒就醉了?” 我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起身,开口驳道:“我没醉!” 随后,我又不死心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天上的月亮好看?” 周彦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好看。” 我听他语气敷衍,心中有几分不满,又见他拿过我先前座位前的酒杯又是看又是闻,我便伸手从他手里抢过酒杯,向他面前伸了伸:“给我倒酒!” 周彦华却是夺过我手中的酒杯,抱住我不断挣扎的身子,压低声音道:“真是傻丫头,被人卖了也不知晓。” 我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觉此刻的他,在我眼中是最令我心动和欢喜的。我痴痴笑着看着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嗡嗡问道:“周彦华……夫君,我好看么?” “嗯。” 周彦华扶过我的头,笑得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勾人心魂,我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亲他。他避开后,我不满地嘟着嘴,再次抓着他肩上的衣衫,伸长了脖子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他依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惹得我泪水涟涟,不住地捶打着他的肩头,低低地哭泣着。周彦华却是起身将我抱起,轻言安抚道:“再忍忍。” 我恍若未闻,只觉自己被他厌恶抛弃了。 看到突然出现在草亭外的老夫人,我怕对方看出我与周彦华之间的疏离,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抱住了周彦华的脖子,将头埋得低低的。 我不知我为何会做出这番举止。若是平时,在外人面前,我断然不敢与周彦华这般亲密。 在经过老夫身边时,周彦华的脚步顿了顿,满是无奈地道:“夫人这手段日后别再用了。” 老夫人笑吟吟地点头:“周先生既然不喜欢,老身谨记便是。尊夫人很是天真可爱,对周先生也是一片痴心,处处维护,先生可别负了如此娇妻啊!” 直到回到下榻处,周彦华依旧有些兴致缺缺,任我如何缠闹,他竟是连笑脸也没有一个。 “周彦华,我很难受……” 听到我可怜兮兮的声音,周彦华才正眼瞧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轻叹一声:“是我一时疏忽,没能好好保护你。” 说着,他倾身注视着我,柔声问道:“美珠,你知晓我是谁么?” 他是周彦华。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思索过后,低声答了一句:“你是我夫君,周彦华。” 闻言,他一直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俯身在我耳边道:“日后,我不在身边,不准饮酒!” 我此时难受得厉害,看他靠近,犹疑不决地伸手抱住他,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点了头。 这荒唐旖旎的一夜,令我早间醒来时,羞得不敢再见人,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周彦华。 我甚至懊恼自己为何对昨夜的一切记忆尤深! 我从未发觉我竟然可以如此放得开! 换句话说,是我强迫了周彦华? 看着身边依旧睡得沉的人,我的耳根一阵阵地发烫,只希望昨夜的一切都是梦。然而,这一切,在周彦华睁眼看到我正痴痴地盯着他看时,瞬间瓦解。 我畏畏缩缩地向床侧挪去,周彦华伸臂捞过我的肩,我依稀看见了他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牙印,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对着似笑非笑的人儿,我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昨晚……喝醉了……” 周彦华凑近笑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看来是装醉。” 我忙道:“我真的喝醉了!我也不知……我的印象也有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29 些模糊,记不清了。” 周彦华却是不依不饶了,将自己身上的抓痕、齿痕一一指给我看,煞有介事地道:“这些都是你抓伤咬坏的,你记不清了?” 我埋着头,嘟哝着:“羞死人了!反正我抓也抓了,咬也咬了……” 周彦华猛地翻身,带着几分笑意,咬着我的耳朵,低低地道:“我要讨回来。” 我躲开他撩人的气息,抗议着:“不成!我……分明是我吃了亏!” 我知晓周彦华不过是逗逗我,当不得真。 彼此又温存了一会儿,眼见外边天色渐亮,我与周彦华各自换回了来时的一身衣衫,穿戴洗漱一番,便推门出屋了。 知晓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安排后,我不知如今见着了她,该如何面对她。 在我看来,在别家做客借宿,夫妻间更应守礼,不可逾矩,可偏偏老夫人要为我们安排这一出戏,也不知是何心理。 好在老夫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无其事地为我们备下早茶和早点后,便将我们送进了丛林。 这短短一夜,真如一场梦一般。 而我却无法预知,正是这一夜,令我满怀希望,却又深陷绝境。 张家人是午后才匆匆赶来,前来的正是张庆/黎与张母二人。 虽说平翠儿嫁进张家并不受张母喜欢,可毕竟是张家的儿媳,听闻平翠儿难产而死的消息,张母顿时就倒地大哭起来。 哭过后,她抽抽噎噎地问了一句:“我孙子呢?” 听闻平翠儿去世的消息,张母并未见过孩子,此时问出来,却是张庆/黎在一旁纠正道:“娘,是个女孩儿,是您的孙女。” 听闻,张母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有气无力地道:“庆延两口子都不在了,你与婉娘商量商量,看她是否愿意抚养这个孩子。若是不愿意,也就只能送人了。” 我在一旁听到这样凉薄的话,心里有些堵得慌。 张庆/黎面有为难地思索着,最终劝解道:“娘,虽然是个闺女,可也是庆延的骨肉。家里困难是困难了一些,养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不如我们先把弟妹和孩子带回去,孩子的事我再与婉娘商量商量。” 张母叹息一声,环视了屋子一圈,终是无奈地道:“就依你吧。你……娘丑话说在前头,你也别怪娘太绝情。你别看你媳妇平日里好说话,可这孩子终究不是你们自个儿的,要她替庆延养这个女儿,你觉着她会没有怨言?若是她不愿,这个孩子便送人吧,女儿本就是个赔钱货!” 听言,我心里气愤难当,忍不住出声:“这好歹是延哥哥的孩子,怎能随随便便就说送人呢?” 张母本就不待见我,因张庆延之死牵扯到了周彦华,她对我们夫妻的怨恨更深。此时面对我的质问,她冷冷一笑:“是啊,这是庆延的孩子,也是我们张家的孩子,该如何安置是我们张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这番话顿时令我哑口无言。 身边,周彦华伸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正在张母与张庆/黎商议着如何将平翠儿与孩子带回去时,赫连平已吩咐人前来操办着一切了。而听闻张家对孩子的安排后,他隐有不悦,却是十分谦恭地对着张母道:“此事本官责无旁贷。若张家在抚养孩子之事上有难处,这孩子可寄养在本官名下。” 张庆/黎听闻有几分意动,张母却丝毫不领情:“民妇多谢大人的好意!不过,张家的孩子,不敢麻烦大人。” 赫连平似乎不曾料到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诧异过后,他只得道:“既如此,张家若是有何难处,尽管来找本官,本官定会帮忙。” 张母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民妇娘家那边的一个外甥女仰慕大人英姿,这事……大人能帮得上忙么?” 赫连平事事迁就着张家人,只因他心中有愧。可听闻张母这趁火打劫似的话,他面上一冷,露出几分官老爷的威风来,正了正身子,肃容道:“您说笑了!本官有婚约在身,这事断然帮不上忙的!” 张母随即便笑了:“大人既然帮不上忙,民妇又岂敢多言?只是,大人对民妇这番相求便推脱,往后若真有困难,大人真会帮忙?” 赫连平耐着性子道:“除却这等事,凡是本官能帮上忙的,定然会帮!” 张母满意地笑道:“大人这般说了,民妇便放心了。” 将张家的事安排妥当后,赫连平便不声不响地出了篱笆小院,我与周彦华赶忙跟了上去。 见他面色不佳,我虽知晓缘故,但是,周彦华在一旁,自然还轮不到我来操心。 果不其然,见赫连平脸色,周彦华便叹道:“难为你了!” 赫连平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道:“我若连这乡野妇人也应付不了,还怎么管治这满城百姓?” 周彦华也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而是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对张家,你也不必事事迁就。孩子的事,先看看张家的态度再说。” 赫连平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在看向周彦华时,双目眯了眯,蓦地走近,盯着周彦华的脖子细细地瞅着。 周彦华蹙眉紧退几步,不悦地道:“子舒!” 赫连平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我:“嫂子,昨晚与阿烨在哪儿歇脚呢?” 我虽觉他笑得不怀好意,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对他说了。 他听后,露出了然的笑意,抚着下巴啧啧有声:“怪不得!老先生家里的夫人可是制香高手呢,嫂子中了圈套也不奇怪。只是……我对嫂子有点刮目相看了!” 对他的话,我压根听不懂。而周彦华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更是将衣领高高束紧,甚至抬脚踹了赫连平一脚。 我是头次见到周彦华如此粗鲁的一面! 赫连平猝不及防被这么一踹,险些栽倒在田埂旁的水田里。却是周彦华踹过一脚又好心拉了他一把,随后又似十分厌恶地甩开了他的胳膊,牵过我便快步向前走去,也不管赫连平在后边如何泄愤。 “阿烨,你敢踹我!你给我等着!” “嫂子,我跟你说,阿烨这人心机叵测,他明知那老不羞的家里有位香夫人,还带你前去,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赫连平蹿到我跟前,也不去管周彦华警告的眼神,兀自在我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香夫人的秘制迷香有催情的功效,但却有一个危害,阿烨他不会不知道。当年萧二小姐便是在中了这迷香之后才生下了周铭,之后却一无所出。嫂子,你明白么?” 第82章 揽香风流迷雾重 原本因自身难以孕育子嗣的事实,对周彦华,我心中多少有些愧对于他;如今从赫连平口中听闻这样骇人的话,我多么希望我听错了。 “不会……老夫人不会……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0 我们初次见面,她没理由这么做……”我求助似的看向周彦华,希望他能否定赫连平的话。 周彦华接触到我盈盈欲滴的眼眸,双目流露出浓浓的愧疚自责。他伸臂轻轻抱住我,神色凄然地对一旁的赫连平请求道:“子舒,求你办一件事。” 赫连平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去查那香夫人的来历。”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烨,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必那位香夫人早已想着加害于嫂子了,即便你昨晚不带嫂子借宿在那儿,她总有法子算计到嫂子,索性昨晚是你在嫂子身边,不然……” 周彦华神色倦怠地看了赫连平一眼,随即道:“我与美珠先回了。” 我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迎面看到巧兮笑意满满的面目,我收起萎靡不振的心绪,向她询问了我离开这段时间的情况。 提到周洲时,巧兮便满脸苦恼,皱眉说道:“你与姊夫不在,周洲哭了一夜,也不肯喝奶,这个时候才睡下呢。” 听闻,我撇下周彦华与巧兮,独自回屋抱起睡得正沉的周洲,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显然哭了许久。 看着他,心中感到安慰的同时,我反而愈发难受。 也许,他便是我与周彦华唯一的孩子了。 泪水落在周洲白净细腻的脸蛋上,他的眉头皱了皱,身子动了动又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睡下了。而这一刻,我的情绪已收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哗落下,也终是惊醒了周洲。 他一声嚎哭,使我的心口猛地一颤,我方才意识到自己情难自己地哭了。 室外,正在交谈的周彦华与巧兮闻声忙奔进了屋子。周彦华见我慌张地擦着泪哄着周洲,从我怀里抱过周洲,稍稍哄了哄,周洲才一点点止住了哭声。 巧兮一脸担忧地挽住我的胳膊,低声问道:“姊姊,你怎么了?” 我笑了笑:“没事,就是眼睛有些酸疼。” 巧兮本还想询问,周彦华走过来,面色温和地对巧兮说道:“美珠身体有些不适。昨日备下的羊奶,麻烦你热一热送过来吧。” 巧兮不敢怠慢,向我投来一记关怀的眼神,便匆匆出屋去了。 周彦华挨着我坐下后,将周洲往我面前递了递。经周彦华哄了一遭,周洲正睁着乌黑的眼睛望着我,咯咯笑着,嘴里吧嗒吧嗒地似要说些什么。 看他这般模样,我抱起他,紧贴着他的脸蛋,笑道:“娘再也不会扔下你了。” 而周洲似听懂了我的话一般,喜得手舞足蹈。看他如此高兴,我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在巧兮送来热羊奶,我喂他喝下后,他的精神头十足,我又抱着他到屋外去耍,巧兮逗得他开怀大笑。 我回头,见周彦华默默站在屋檐下看着我们,我奇怪地问了一句:“今儿怎么也不去学院?” 周彦华笑着答道:“在家陪陪你们。” 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法,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再从屋子出来后,手中已拿了一册书,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 巧兮见了这般情景,凑到我耳边打趣了一句:“姊夫连看书也要看着姊姊哩!” 我横她一眼:“瞧你口无遮拦的!对了,方才他可是找你问了东屋那边的情况?” 问及此事,巧兮也收起了嬉闹的神色,转而严肃正经地点头说道:“姊夫让我多留意留意那边的动静。姊姊,姊夫这是什么意思啊?” 怕是周彦华担心沈青暗中有所动作吧。 我不想巧兮卷进复杂的事件里,故意不与她说,而是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觉着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 巧兮顿时苦恼不已地摇着头:“我哪里能猜到姊夫的心思。不过,即便姊夫不说,我也会替姊姊好好留意那边的动静的。” 我感激地看着她,又无不担忧地道:“你不用刻意去盯着她们,也不要与她们起冲突。” 巧兮笑道:“这个我知晓!那沈小姐昨日见你与姊夫都未回,还找我问了问呢!” 问我是假,问周彦华才是真吧。 我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正在屋檐下专注看书的人,想到昨晚的一切,我依旧感觉不可思议。而为今之计,也只能等赫连平那边查明结果,我的心才能彻底安定下来。 想到萧琬也曾遭遇过此事,我突然对她有些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情。而之前我与周彦华谈到孩子的事上时,他不愿言明的事实,此刻的我反而愈发好奇了。 这样想着,我也便将周洲交给了巧兮,恳求道:“突然想到有些事要与周彦华商量,你能帮忙带着周洲去别处耍耍么?” 巧兮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看着她抱着周洲去了他处,我才踏上台阶,走到周彦华身边,默默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察觉到我的存在,周彦华微微抬头,迎着阳光望着我笑了笑,又环顾了院子一圈,随即便合上了手中的书本,将我拉在了他怀里。 对于他的亲近与爱抚,我不躲不闪。 而他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抱着我,细细地问了一句:“有话问我?” 我点头:“我想听听你与萧琬之间的事,关于孩子的事。当然,你若是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 即便他不愿说,总有人愿意说。赫连平既然不顾周彦华眼色向我透露了此事,想来就是想让我知晓真相,若我从周彦华这儿得不到答案,他定会与我说明。 赫连平的言行,周彦华定能看破。而以他的性情,我想,他更愿意我从他嘴里得知真相。 不出我所料,周彦华只是沉思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去屋里搬张椅子来,我与你说。” 我不情不愿地起身从屋里搬来椅子。虽说我更愿意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却也知晓此时不能由着性子。坐下后,我倾身将头枕在他腿上,翻动着眼珠看着他,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说吧,我听着。” 周彦华一手抚上我的发髻,慢慢梳理着,那段不为我所知的陈年旧事便从他口中一点点呈现出来。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心情复杂地听完自己丈夫讲着他与另一名女子的那段情缘的,只知听到最后,我的眼眶已湿润,却不知是为自己而流,还是为萧琬而流。 同为女子,我能深刻体会不能生儿育女的痛苦与彷徨。 而那时的萧琬何其无辜,只因嫁了周彦华,便受了这无妄之灾,在生下周铭后,便被告知日后再也无法孕育儿女。 我无法想象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那背后之人竟想着让周家断子绝孙。 不过,我有一点却想不通。 “既然是针对你周家的报复,那人为何要对萧琬下手,直接找上你不是更省事?”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1 周彦华道:“那种迷香只会对女子的身体造成危害,让人防不胜防。等我们意识到时,母亲与她已中了此种迷香。正如子舒所说,此种迷香有催情之效,解香之法……你也知晓。” 我从他腿上抬起头,看他面色有些泛红,想起昨夜的种种,我的脸也不由得红了,赶紧将脸埋进双掌里。 周彦华拿开我的手,深深凝视着我,俯身靠近我,微微笑着说道:“美珠,你带给了我很多惊喜。” 我气愤不已地推开他的脸,气鼓鼓地道:“休想转移话题!我不去计较你与萧琬之间的过去,可谈到她,你有意回避,已表明你还在意她,仍旧想着你们以前如何如何恩爱。” 周彦华捉住我的手,神色认真而专注地道:“不管怎么说,她是因我才受了这场无妄之灾,除了将铭儿留在她身边,我已无能为力。” 我冷哂:“你再娶她进门,便皆大欢喜了。” 周彦华握住我手掌的力道大了些许,神色也冷峻了几分:“她既已重回萧家,往后的日子,便与我毫无瓜葛……除了铭儿。” 我不曾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番绝情的话出来,还来不及反应,他又垂目紧紧盯着我,沉声道:“美珠,我已负了她,我与她的缘分也尽了。这辈子,我唯独不能再辜负了你。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与她的过去,更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你明白么?” 面对他这样严肃冷峻的面孔,我有些心惊无措,想要挣开他的手掌,怎奈他抓得太紧,我只得妥协,涩涩地回了一句:“我能明白。” 闻言,周彦华的脸色才柔和下来,转而抱过我的肩,在我耳边说道:“此次是我疏忽害了你,怪我太过信任老先生,也太信任他的夫人。老先生想是有苦衷,他几次暗示我离开,我没多想,反倒是中了老夫人的圈套。美珠,你怪我么?若我没带你去,你也不会遭遇此事。” 听他如此自责的话语,我心中也极不好受。然而,此事又怪得了谁,我只是不明白,明明对我温和亲切的老夫人,为何想着要加害于我。 不忍看周彦华心疼自责的神色,我握住他的手,将脸搁在他腿上,望着他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即便此次我躲过了,又如何躲过下次呢?好在这次是你在我身边,若不然……” 若不然,毁了清白,我也不会苟活于世。 想到老夫人,我心中仍旧有些难受,毕竟短暂的接触,她的亲和温婉令我十分有好感。而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我分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气与恨意,何况她也并不想因此毁了我的清白。 “周彦华,莫非老夫人与当年陷害萧琬与你母亲的那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些需子舒查明后才好断定。”周彦华语气冷淡,随即,又看着我,纠正道,“美珠,我母亲也是你母亲。虽说你从未见过她,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一样东西还在你身上呢。” 我听他说得郑重其事,嘟了嘟嘴,将掩在衣领里的月牙翡翠吊坠掏了出来,神色凄然地道:“我摔坏了母亲生前唯一的遗物,她会怪我么?会不会不愿认我这个儿媳?” 其实,这块吊坠所承载的记忆并非那么美好。直至今日,我仍记得那样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周炤因碎掉的翡翠玉镯打我的那记耳光,我依旧记忆犹新。 然而,这块承载着痛苦的吊坠,同样也承载着周彦华对我的爱护与包容。 我的低落悲伤落进周彦华眼里,他一手揽过我的肩,一手拈起我手心里的吊坠,细声安抚道:“母亲若是还在,定会喜欢你。” 我一心以为周彦华这话不过是在安慰我,一笑置之:“除了你真心爱护我,你家里人又怎会真正接纳我?” 周彦华却急忙辩解道:“我不是在哄你!你看炤儿与舅舅,哪个不喜欢你?” 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我感到好笑,笑着调侃道:“瞧把你急的!我可是没有忘记炤儿当初是如何瞧不上我的,即便是舅舅,也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纳了我。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父母看中的儿媳是萧琬那样识大体温婉大方的世家之女,像我这般女子,怎入得了两位老人家的眼?” 周彦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了,我继续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如若你依旧是周家大公子,即便遇见了我,哪里会多看我一眼?说实话,我有些庆幸遇见你时,你一无所有。” 说着这些话,我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一直以来,周彦华的才学、身份都是我企及不到的存在,也是我自认为配不上他的根源。若非他落难白水乡,凭借他在长安的身份,如我这般粗陋浅薄的乡野女子,岂会入他青眼得他爱护? 即便他早已厌倦了长安的生活,可贵为天子恩师的周家大公子,依旧会循着以往的生活轨迹生活着。那时的他,萧琬才是与他相配的妻子,我在他眼中不过是寻常百姓,他不会因此而多看我一眼,甚至会受不了我的小脾气。 不知是否是说中了周彦华的心思,他沉默了许久,终是一言不发地将我搂进了他怀里,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什么也没说。 庭院的风穿廊而过,吹散了我额角的发丝,我想要伸手拂开,周彦华已先一步伸手抚上了我的面颊,捧着我的脸,眉目温情柔和。 “美珠,再也没有什么周家大公子。如今的我,是你的丈夫。而你……”他低下头来,声音哀婉而深情地说着,“而你,已融入了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你信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始终如一地爱你,心意如初。” 忽听他这番深情告白,我的心海早已不平静。看着他越凑越近的脸颊,我忙伸手挡住了他的脸,满面娇羞地道:“你时时想着轻薄我么?” 周彦华顺势亲吻着我的掌心,笑道:“夫妻之间的亲密,怎能叫轻薄呢?” 我急急地道:“这园子里还有人呢!光天化日之下,你的君子形象呢?” 周彦华却道:“在你面前,我从不是君子。” 说着话,他已将我从椅子上抱起搁在他腿上,手掌轻抚着我的脸蛋,低低地道:“你昨晚可是调皮得很,让我大开了眼界。我身上还有你留下的伤痕和印记呢,早间被子舒嘲笑了一番,你不想想怎么补偿我么?” 我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学会了这些不正经的话头来了!你快放下我!” 周彦华见我不似说笑的语气,怔怔出神了片刻,我也得以从他的“魔爪”下逃脱,搬过一旁的椅子正襟危坐,向他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周彦华,你可别再动手动脚了!不然,今晚别想进屋!” 沈青过来时,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了。她上着素白缀花短衫,身披鹅黄对襟褙子,下着鹅黄长裙,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2 腰间白色丝绦上缀着一枚方形玉髓,正婀娜多姿地朝着我与周彦华而来。 而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我原本正攀着周彦华的手臂,歪在他怀里谈论着有关香夫人与秘制迷香的种种,见了这不请自来的女子,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后便故作端庄地正襟危坐,皮笑肉不笑地道:“沈小姐来了!” 说着,我又睨了周彦华一眼,他却拿起书本饶有兴致地看着,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看他这闲散惬意的姿态,我恨得咬牙,在沈青面前却只能忍着性子,心里暗自腹诽:自己招惹的女人,竟撒手让我来收摊子! 我从前怎么没察觉到,周彦华的心可黑着呢! 我心中即便再不满,对着沈青那得体大方又温婉和善的面容,我只得换上一张笑脸,和善可亲地询问道:“沈小姐怎么过来了?” 沈青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才缓缓地道:“妾听闻夫君与夫人回了,便过来看看。听巧兮说,夫君与夫人昨夜借宿在了城外,今儿又一早赶了回来,妾怕夫人太过劳累,便炖了一份乌鸡汤为夫人补补身子。” 见我没有多少反应,沈青面色有些难看,看了看置身之外的周彦华,她只得咬牙四处看了看,随后才蹲下身将食盒放在地上,小心翼翼打开食盒,顿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周彦华,闻到这香味,也是不由得将目光投了过来。 见此,沈青便从中取出一只碗,盛出一碗汤,恭恭敬敬地递到周彦华跟前,满怀希冀地道:“请夫君赏脸尝尝。” 周彦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看着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黄澄澄的鸡汤,终是接了过来,浅浅尝了两口,便递到我手中,笑着说道:“味道不错,你尝尝。” 听他夸赞沈青的手艺,我心中就已不满,再看他将喝过的乌鸡汤递到我手中,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因不想他落了面子,我只得接了过来。 哪知我才接过,他又对沈青道:“辛苦沈小姐再盛一碗了。” 沈青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夫君。” 而沈青再次替周彦华盛过一碗汤后便一直低眉顺眼地垂手立于一旁,我看着觉得别扭,便道:“你也辛苦了,进屋搬张椅子,也坐下来喝一碗吧。” 沈青道:“妾不敢逾矩。” 我冷下脸道:“你这般重视规矩,那我便告诉你:我的话,就是规矩。” 沈青每每拿不定主意时,总会用无辜的眼神询问着周彦华。此次,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周彦华投去询问的眼神,周彦华与她对视一眼,随后对着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得到周彦华的首肯,沈青才进屋搬了一张椅子,忐忑不安地坐着喝汤。 不得不说,沈青的厨艺还是挺不错的,这乌鸡汤汤美味浓,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我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瞟沈青,发现她的目光正偷偷地打量着周彦华,那双眼里分明满是渴望与爱慕。见此,我心里冷笑。 也不怪沈青进门不久便被周彦华掳获了芳心,凭借着周先生出众的容貌和过人的才华,无不令无数少女倾心。而周家大公子的修养与气度,也非一般人可比拟的,沈青会爱慕周彦华也在我意料之中。 可她当着我的面对周彦华暗送秋波,便不是我能忍受的事了。 轻轻咳嗽一声,我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地问道:“沈小姐这手艺非一日之功啊,在家时,如沈小姐这般的闺中淑女也要做这些腌臜活么?” 沈青温温吞吞地回答道:“妾自幼家中贫寒,不过是沾了萧家这门远亲的光,邻人才尊称一声‘小姐’,可在妾听来,这‘小姐’的称呼并不光彩。在此,妾今日斗胆请夫人与夫君日后别再以‘小姐’称呼于妾,妾当不起。” 说出这般请求时,沈青已从椅子上起身,稳稳当当地跪倒在我与周彦华跟前,满脸真诚地对着我们叩首请求着。 我见不得有人这般跪着求情,见她如此,我忙起身,严词厉色地道:“你不用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我唤你一声‘沈小姐’是尊重你,你若不喜欢,我大可不必再唤!不过,我今儿索性将话讲明了,咱们是寻常百姓,不吃你在萧家那儿学来的一套,你不用在我面前低声下气装模作样!你不累,我看着也累!” 沈青惊了一惊,抬头楚楚可怜地道:“夫人,妾从未……妾对夫人的敬重之心从来不假,对夫君也……” 我冷哂:“不说你对我的敬重之心是真是假,单凭你是萧家送过来的人,我便不会信你。还有,你对周先生的真心有多真,我不想追究。自今日起,你不必每日过来向我请安,我也当不起沈小姐的每日一拜!” 沈青默默地低头应了一声,看得令人顿生恻隐之心。 周彦华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随后对沈青吩咐道:“你起来吧。辛苦你做了汤送来,你先回屋歇着吧。” 沈青缓缓起身,默默收拾着残局,与我与周彦华知会了一声,便落寞又委屈地离开了。 而我,却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突然对沈青发火。 “美珠,你怎么了?” 面对周彦华的疑问,我收敛心神,有些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方才……她跪在我面前时,我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一种香味,然后就控制不住脾气……” 周彦华神色凝重地道:“香味?什么香味?”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就方才那一阵,我也辨别不出是什么香味?” 突然想到那位香夫人,我心口一阵狂跳,抓住周彦华的胳膊,惶恐不安地问道:“你说,那香夫人会不会也与萧家有关?沈青与那香夫人也有着联系?” 第83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自察觉到沈青的蹊跷后,周彦华便借来了赫连平的一位贴身随从,一来为了保证我与巧兮和周洲的安全,二来也是为了摸清东屋那边的动静。 沈青自进了这个门,几乎是足不出户,平日里上街置办物事也多是那丫鬟景儿去操办。然,接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又不得不令人警惕,无论是城外香夫人的秘制迷香,还是沈青使用的能扰乱人情绪的香,事事透露着蹊跷。 如此一来,不论是香夫人,还是沈青,其身份似乎已成了一个谜。 而这一切又牵扯到了周家的陈年旧事。 周彦华并未与我细说上辈之间的恩怨,但是,从他三言两语里,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无非是某位权势滔天的王爷年轻时看上了周母,却是爱而不得,最后因爱生恨,对周父抢了心爱女子的事耿耿于怀,哄得爱慕于他的府中丫鬟进了周家去伺候周母。 那丫鬟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丫鬟,正因她有一手调香的好本事,得了周母的青眼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3 ,也便留在了身边。而那丫鬟肩负着那位王爷的期望,希望她能凭借自己独到的本事让周家自此无后。 丫鬟心底善良,一直不忍对善待自己的周母下手,在王爷的步步紧逼下,她无路可走,终于在周家的一场家宴上对家中的女眷下了手。 事后,她自知罪孽深重,在周母面前坦白一番,便撞墙而死了。 周母怜她昔日精心照料的情分上,好好地安葬了她。 周家虽知晓那位王爷在暗地里耍的手段,因无力撼动其根基,也只能隐而不发,一心辅佐少年天子,力求扶持少年天子肃清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 却不知,一场阴谋正在逼近,周家及其相关势力也因此蒙难。 即便少年天子有心保全周家,偏偏根基不稳,虽贵为天子,却没有多少实权。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忠心为君的贤才忠良蒙受不白之冤而家破人亡。 那时的少年天子,能做的也仅仅是趁机拉拢萧家,以保全授业恩师的骨血,得以让周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而他却不知,他最敬重爱戴的恩师已被人悄悄送出了长安。 而萧琬终究是因周彦华的缘故而遭了这场无妄之灾,想必他至今对她都有许多愧疚。 此时我才算真正明白了萧家这一切行动背后的根源。 当初,萧家为保全女儿性命,不得不逼着萧琬与周彦华和离,虽说对女儿名声有损,好歹是留住了性命;而萧琬在长安的名声一向不坏,即便是在家人的逼迫下离了夫家,世人对她也多是充满了同情之心。 再说,萧琬既已不能生儿育女,自然也难再找好的婆家,更何况萧琬也可以说是为了周彦华才一直只身一人。 若非是我,周彦华也不会辜负这位与他举案齐眉七年之久的结发妻子。 因此,不管萧家如何对他,对萧琬,他始终心怀感激和敬重,他心里也始终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段时日,沈青也不再来我这边走动,每日只在东屋那边绣花作画,过得倒是惬意悠闲。我偶尔经过东屋,发现屋前种满了花花草草,香气迷人,格外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沈青虽家境贫寒,素养却极好,有着书香寒门门第里的淡雅朴素。 这样的女子,若真有心博取周彦华的好感,我又凭什么留住周彦华的一颗心呢? 他教我识字习书,我只学了一点皮毛,自然不懂读书人的志趣风雅。反倒是先前与他琴瑟和鸣的萧琬和恬静优雅的沈青,更能懂得他的心思与志趣。 而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便是为他准备一顿简单可口的饭菜。 粗茶淡饭的生活,是周彦华经历繁华浮沉后的追求。因此,他才会格外珍惜与我相处的日子,努力实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一路与他走到如今,想到遭遇的种种,我偶尔会想:若是没有遇见他,我也不会这般痛苦,也不会变成他人眼中的怨妇。 可是,若不是他,我又怎会走出昔日的心理魔障?又怎会体会情爱里的诸多滋味? 沈青近来颇爱吃酸,胃口也变得刁钻了许多,这令照顾她饮食起居的景儿十分烦恼,只得硬着头皮找到我,向我请教些菜肴。 我虽因沈青当日用香迷惑我一事对她有所防备,但是,请教厨艺这事儿我从不会吝啬,自然细细地教了景儿一番。 如此过了数日,沈青的胃口一日不如一日,景儿便跑到我屋前哭求着我去看看。 想到这园子里暗中有人看着,我也不担心沈青会再耍什么手段,看护主心切的景儿哭得可怜,将周洲托付给巧兮照看后,我理了理衣襟,便随着景儿去了东屋。 一路花香蝶影,看得令我心生欢喜,随口说道:“沈小姐好情趣,连蝶儿也招来了。” 景儿有些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道:“小姐在家时便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这次嫁过来,萧家那边也为小姐备了许多花种,小姐这才种些花草打发时间。” 我淡淡笑道:“周先生也爱这些花花草草。我替他讨些,你家小姐会割爱么?” 景儿忙道:“夫人说哪里话!回头,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我不禁暗暗皱了皱眉,有些好奇这丫鬟竟这样擅自替沈青做了主。心中虽有疑虑,我的脸上也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疑虑,满是笑意地道:“我与周先生先谢过了!” 景儿连连应声,领着我穿过密密丛丛的花丛,进了屋子。 不过数日未见,沈青如今竟憔悴得如此厉害,活脱脱一位病美人。 我进屋时,她正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怔怔出神地看着窗台上的一盆红牡丹,用指尖轻轻捻着那娇艳欲滴的鲜红花瓣,一副黯然伤感的模样。 景儿请我落座后,便上前唤了唤她,她缓缓回过神,见了我,在景儿的搀扶下起身,向我施了一礼:“妾……见过夫人。” 面对她柔弱的模样,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想起此来的初衷,我便和颜悦色地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景儿姑娘说你近来胃口不大好,我瞧你的面色确实有恙,怎么不请大夫看看?” 沈青神色有些慌张,忙道:“妾身体并无大碍,知晓是何缘故,多谢夫人关心了。” 我还记得沈青初来时,周彦华因她生病一事指责我的话,如今想来我仍旧难以介怀,却也渐渐明白,沈青不能出事,至少如今不能出事。 而周彦华先前是因关心则乱,而那时的我因未能体会他的关心,才苦了他那些日子。 眼下,我见沈青面色确实很差,自然不敢大意,再次劝道:“让景儿姑娘去请大夫来瞧瞧!你如今既然进了这个门,我自然不会让你有何闪失!病无大小,马虎不得!” 在我的坚持下,景儿便请了南街桥的大夫来此。 诊断过后,大夫面露喜色,一边写着方子,一边笑道:“夫人,这位娘子是喜脉,只是孕吐得厉害,我开一味方子,饭前服用也能缓解许多不适。” 直到景儿送大夫出了门,我脑中依旧回旋着两个字:喜脉。 沈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怀上谁的孩子?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我与沈青,我紧紧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了许久,目光落在她平坦如初的腹部上时,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两眼发昏。 “夫人……”此时的沈青显得胆怯而柔弱,并不敢正眼瞧我。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低声问道:“周先生知晓么?” 闻言,沈青却是红了脸颊,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低低地道:“妾只是近日才出现了这症状,因此才有所怀疑。夫人方才问起,妾怕……怕夫人怪罪夫君……” 我微微冷笑:“你在屋里好好养胎!只要是夫君的骨肉,我没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这几日,周彦华只是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4 为了从沈青这儿套出什么才会来此一遭,却不会停留多久,沈青怎么会有了身孕? 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难道……在我逼着周彦华去看望沈青的那个夜里,他真的歇在了她屋里?可他明明在事后向我解释了此事,那晚,他只是故意将外衫落在了她屋里,自己则是歇在了书房,清晨才去东屋里取回了自己落下的衣衫,从而故意让我或是巧兮撞见他从东屋出来的假象。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看我的反应,也算是为了报复我逼着他去看望沈青这件事。 周彦华不会骗我,沈青的身孕也没作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沈青突然有了身孕的事,我心烦意乱地想了许久,却依旧理不清头绪。 巧兮得知此事后,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是姊夫的孩子?” 我皱了皱眉,道:“她自进门后,几乎足不出户,突然间有了身孕,再算算日子,这孩子也只能是周彦华的。” “姊夫没碰过她,怎么会有孩子呢?”巧兮鼓着嘴思索着,眉心纠结在一处,苦恼不已地道,“姊夫不会骗姊姊的呀!” 是啊,周彦华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若他真与沈青有了夫妻之实,不会千万百计地向我隐瞒,只会坦白。 沈青怀有身孕的消息,通过隐在暗处的人的口,周彦华很快便得知了。 听闻消息,他便从学院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还来不及歇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向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没好气地道:“你的孩子,你问我,我如何知晓?” 周彦华见我脸色不对,柔声道:“我没碰过她,不可能会有孩子。美珠,你信我么?” 我鼓鼓嘴,道:“我倒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这样,也能为你周家绵延子嗣。若不然,周先生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你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没了?” 周彦华正欲出言,我忙推了推他:“你去看看她,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呢。” 说完,我甩手就要回屋,周彦华忙上前截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入怀里,轻抚我的后背,轻声宽慰道:“我会查清楚,你也别多想。信我!”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我希望沈青肚里的是周彦华的孩子,毕竟,我已不能为他生儿育女,若沈青能为他周家开枝散叶,我心里并不反感她肚里的孩子;另一方面,我又十分不甘心,若沈青真有了周彦华的孩子,我不知日后的日子该如何。 “周彦华,我真的不能……生儿育女了?” 我已不是头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了,此时再问起,周彦华自然知晓我是因沈青突然怀有身孕之事而触景伤情了。一时之间,他也无言,只能紧紧抱着我,无声地给我安慰。 许久,他才释然微笑,道:“我没碰过她,若她怀有身孕一事是真,倒也是好事。” 我起初不解,转瞬便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她的孩子不是你的?” 周彦华点了点我的额头,一脸严肃地道:“本就不是我的。” 我撇了撇嘴,故意激他:“周先生倒真是心宽,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子勾搭上了,也不怕人笑话?” 周彦华垂头直视着我的眼,故意凶巴巴地道:“我的女人只有你!你若是胆敢勾搭上别的男子,我打断你的腿!” 我毫无惧色地看着他,满脸得意地笑道:“你才舍不得呢!” 周彦华伸臂捞过我的腰身,附在我耳边,低声威胁着:“你可以试试。” 他的唇角已触到我的耳廓,正欲进行下一步动作时,景儿却是急急忙忙地闯到了门外,惹得周彦华好一阵不快,却依旧抱着我不放手。隔着门,他耐着性子问道:“何事?” 门外,景儿毕恭毕敬地说道:“先生,小姐今日被诊出了喜脉,您过去看看吧。” 闻言,周彦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只是清清淡淡地回道:“得空,我会去看她。你先回去好好照料她,别出什么差错。” 景儿应声离开后,我冷着脸推开抱着我不放的周彦华,用着酸而冷的语气说道:“你眼下得空,便过去看看她……和你的孩子吧。” 周彦华再次将我抱进怀里,咬着我的耳朵,冷冰冰地纠正道:“说了不是我的孩子,成心气我么?” 我别过脑袋没有吱声,却是被他这番暧昧的举止挑逗得面颊通红,不敢发出声音。 稳了稳心神,我抓住他欲解我衣带的手,红着脸推拒着:“你怎么回来就……就……欺负我呢?” 周彦华顺势抓住我的手扶在他腰上,低声说道:“这是夫妻间表达爱意的方式,怎可说是我欺负你?你不喜欢这样?” 我听不得他低沉哀伤的语气,忙摇头澄清:“没有……只是……时候不对呀……” 正是在我埋头想着如何打消他的念头的间隙,他竟然已把着我的手摸索到了他的衣襟里,滚烫的肌肤烫得我狠命挣开他的手掌,又是愤怒又是哀怨地看着他。 最后,我索性丢给他一记白眼,气呼呼地骂了一句:“流氓!” 周彦华笑着摇了摇头,俯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眉目温柔得仿佛能掐出一汪春水。 “我过去她那边看看情况,等我回来。”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突然贴近我的耳边,低低地哀求道,“等到了时机,夫人可别再拒绝为夫了。” 我此时早已被他的言行逗弄得口不能言,只是使劲推搡着他,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得到我这不情不愿的同意,却像是吃了蜜一般,整了整衣衫,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捧着发烫的脸颊,仍旧是忍不住啐了一声:“登徒子!伪君子!” 自从与景儿说过送花的事情后,她时常会送些花草过来,偶尔也会送些香料过来。因吃过这方面的亏,我收下后,又暗地里交给赫连雪莹查看,确认无误才敢拿来用。 而自沈青确认怀有身孕后,周彦华特意请赫连雪莹每日来此例行诊脉,以确保沈青腹中的胎儿无恙。若非明白他此举的用心良苦,我不得不怀疑沈青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 时间倏忽而过,眼看着沈青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赫连雪莹的心情似乎也一日好似一日,每次看着景儿带着沈青在园中散步,她总是会用着恶狠狠的语气在我面前嘀咕:“她还真以为怀了烨哥哥的孩子呢?真是不要脸,竟然想要用一个野孩子来蒙蔽烨哥哥!也不知烨哥哥还在等什么,既然找到了孩子的父亲,直接对峙不就可以将这个女人赶出门了!” 周彦华与我说过,沈青怀孕前后都是那丫鬟景儿安排的,他是怀疑景儿比沈青更难对付,才想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摸清景儿的底细。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5 景儿的安排并非疏而不漏,顺着最初的线索找下去,仿佛抽丝剥茧般,竟一层层追寻到了孩子的父亲。 周彦华猜测,这些线索是景儿故意留下的。却不知,景儿究竟意欲何为? 近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这异常的感觉令我心中十分忐忑,唯恐到头来是空欢喜一场。因此,我并未将这一异常与周彦华说明。 而我的胃口也愈发刁钻,巧兮发现异常,一心以为我是染了病。在赫连雪莹前来替沈青诊脉时,便将人拉到我跟前,将我近来的情况与赫连雪莹细细说了一遍。 赫连雪莹听完,满脸狐疑地道:“你有孕了?” 我早就有这样的猜测。可自从在城外住过一宿中了香夫人的迷香后,我便知那一次没怀上,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怀上了。 赫连雪莹自然知晓我的身体状况,嘴里虽是这样问,仍是坐下替我诊脉。反反复复诊了多次,秀眉拧成解不开的结。 许久,她才从我手腕上撤开手,郑重地道:“确实是喜脉。可我不明白,你明明……” 赫连雪莹医术了得,不可能连喜脉也会诊错。即使我也纳闷,却也不再去多想,反倒相信香夫人那样恬淡温婉的女子,不可能会如此歹毒。 也许,赫连平与周彦华对香夫人有误会呢。 此刻,我恨不能立马将这样的好消息告知周彦华! 在周彦华散学归来时,我便欢天喜地地扑向他,双臂紧紧地吊着他的脖子,不待他说话,便满心欢喜地道:“周彦华,我们有第二个孩子了!” “什么?”周彦华似乎没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松开他脖子,将赫连雪莹为我诊出喜脉的事说与了他听。 周彦华却陷入了沉思,脸上没有我意料中的喜色,我不禁有些气恼,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满地质问道:“你不高兴么?” 周彦华抬手摸摸我的头,笑道:“我只是有些难以置信。按说中了香夫人的迷香,当时未能怀上,日后便也不能怀上了。” 我轻哼了哼:“我看是你们误会老夫人了。老夫人真心待我,又怎会害我呢?” 周彦华并不反驳我,拥着我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生周洲时伤了身子,这一胎更要慎重。我让雪莹多多留意留意,你若是有任何不适,都与她说说。” 我虽不想欠下赫连雪莹许多人情,却不忍拒绝周彦华的好意。 “周彦华,你明知她一直都对你有意,却总是让她接触你的妻儿,她不会难过么?” 周彦华笑道:“雪莹不会如此小家子气。行医救人才是她毕生所求,儿女私情的事她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他日遇到有缘人,也便放下了。” 周彦华一向不吝对赫连雪莹的赞赏,听得多了,我也不再在意他在我面前如此夸赞其他女子。只是,想到他对我从未有过如此高的赞扬,我心里依旧有些不平。许是在孕期的缘故,心绪极易被悲伤的情绪覆盖。 当下,我便酸溜溜地埋怨了一句:“你可从未这样夸过我!” 周彦华低头问:“我没夸过你?” 他夸赞我的话,无非就是体贴善良,哪里及得上他对赫连雪莹的赞美。 周彦华见我这副模样,失声笑了笑,宠溺了刮了刮我的鼻梁:“醋坛子!世间女子千千万,纵有万般好,都不及你。你在较什么劲儿呢?” 我一听,心中一喜,口中依旧不依不饶地道:“看来周先生也是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儿郎!” 周彦华拧眉捏了捏我的手指,正色道:“别怄气了!我打算近日将沈青送走,夫人有何高见?” 前几日,他还说不急于一时,今日便说近日会行动,我却猜不透他有何打算。 然,他如此征求我的看法,我也便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景儿的底细没摸清,不调查了?” 周彦华蹙眉道:“按兵不动太被动,我们不如先行一步,化被动为主动。若我们的行动乱了她的计划,她便会露出破绽。不得不说,她的心思缜密得让人找不出破绽,若非她故意留了线索,沈青腹中孩子的父亲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找到。” 我道:“这段时日的观察,我倒有些奇怪,她与沈青,究竟谁为主?” 第84章 空穴来风流言起 按照周彦华的吩咐,巧兮将景儿请来书房后便离开了。 而周彦华既然打定主意这段时日送走沈青,也便开门见山地说:“我打算近日将你家小姐送走,若需准备什么,你列一份清单。” 景儿惶惶然地抬头:“先生此话怎讲?” 周彦华正襟危坐,一脸肃容地道:“景儿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知晓我此举的用意。为了沈小姐的名声,景儿姑娘该是知晓如何做。” 景儿顿时慌得跪倒在地,殷切地恳求道:“先生,小姐如今可是怀了您的骨肉。您这个时候将小姐送走,奴婢……奴婢当真不明白。” 周彦华也不急,不疾不徐地说着:“三个月前,我与美珠留宿小溪村的前一夜,我看望过你家小姐离开后,你如何瞒着众人的眼引进了一位男子,我姑且不追究,单论你主仆二人那夜做下的事,需要我详细说明么?” 景儿伏首在地,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 周彦华见状,继续道:“念在你主仆二人一直安分守己的份上,我只是将你二人送走。此事若传到长安,我想你应该明白后果。” 我从未见周彦华如此不讲情面的一面,而此时,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威严正派之气,也震慑得我有些胆战心惊。 我几乎忘了,他落难白水乡之前,也曾在官场里浸染了数年。这些年来,他那身官家气派早已收敛,却并非消失殆尽了。 撂下几句话,他并未与景儿多说,便打发景儿去了。 待书房内只剩下我与他时,我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周彦华却一手扶过我的腰身,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姿态,笑着问了一句:“夫人可满意?” 我默默吞了口苦水,稳了稳心神,道:“满意。” 周彦华未曾留意到我眼中些许异样的情绪,抱着我蹭着我的肩,恍若积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落下了般,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后,没人再来堵你的心了。皇上已给了回复,让我从此安安心心在此教书,萧家的事,他会处理。” 我不曾想到远在天边的天子竟然如此好说话。先前,他还联合萧家给周彦华施压,竟然因周彦华的些许建议,便又改变了主意。 我有些难以置信:“皇上为何要偏向你?” 周彦华露出些许追忆之色,叹道:“多年的师生之谊,他终究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学生。百姓需要这样的仁君,国家更需要这样的明君。” 忽听他这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6 番大义为国为民之言,我心中便有些惶恐,低低地问道:“你心忧家国百姓,还想重回朝堂么?” 周彦华抬手捋了捋我的秀发,笑着亲了亲我的脸颊:“我已无心朝堂,只是念在多年的师生之谊上,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朝堂风云变化多端,我侥幸死里逃生,怎舍得你随我搅进这趟浑水?” 我微微叹息道:“怪我蠢笨无用,才让你一身才华被埋没。” “说什么傻话!”周彦华认真又严肃地道,“如今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再说,夫人如此聪慧机灵,为夫可是望尘莫及呢!” 我嗔怪道:“你这可是在挖苦我了。” 周彦华正色道:“我真心实意地夸你。不爱听?” 彼此嬉笑打闹片刻,周彦华的手脚渐渐有些不安分,我娇喘连连地推拒着他的亲近,羞红了脸颊看着他。 周彦华此时才恍然大悟,笑道:“一时忘了,你怀有身孕。” 我怒视他一眼:“如此重要的事,你竟也会忘了?” 周彦华却是笑着没有接话,目光溜向我的腹部,手掌轻轻抚摸着,温柔又小心地问道:“辛苦不辛苦?” 我笑着摇了摇头,想起前阵子误会老夫人一事,心中有愧,当下便征询着他的意见,询问了一句:“抽空,我想出城看看老夫人,算是赔个罪。” “不准去!” 我哪里想得到周彦华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我拉住他的胳膊,软软地央求道:“我的身子并未中你们所说的那种秘制迷香,可见老夫人当日什么也没做,是我自己不胜酒力才……老夫人好心招待我们,我们却误会了她,我心里过意不去……你若是不放心,抽空你与我一道去,好不好?” 周彦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不行便是不行!你是还想再醉一次酒?” 那夜的场景,我历历在目,听闻不由得红透了脸颊,嗫嚅道:“不去便不去,凶我做什么?” 我撒手要走,周彦华又拽住我的手腕,声音软下去几分:“我是为你好。老夫人的身份神秘,子舒还在调查中,我不放心。” 我气哼哼地回了一句:“你们就是疑神疑鬼!老夫人多么亲切的人,即便身份成谜又如何?我信她不会害我!” 周彦华隐隐有些不悦,皱眉低声道:“我更不会害你。” 我顿时无话可说。 正如周彦华所说,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又怎会害我呢? 听了他这句柔肠百结的话,我心中的一点抑郁不快也彻底消散,转而柔情款款地望着他,红着眼眶道:“我听你的,不去便是。” 当夜,沈青拖着三月大的肚子前来找周彦华,哭着哀求着不要逐她出门。 平日里,沈青一直表现得温婉大方,仪态举止优雅从容,哪里像今夜这般不顾形象地跪地痛哭。 “夫君,妾不知做错了何事,惹得夫君动怒,要将妾休弃?” 我看到周彦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听闻沈青依旧装傻的态度,他冷声道:“你当真不知犯了何错?” 沈青双膝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道:“妾……当真不知。妾得夫君一夜恩宠,有幸怀有夫君的骨肉,求夫君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将妾送走。” 周彦华的目光在她腹部停留了片刻,缓缓地道:“你腹中是谁的骨肉,沈小姐想必心中有数。” 沈青茫然不解地问道:“夫君……此话何意?” 周彦华皱眉问:“你当真不知?” 沈青摇头,抬头看了看我,又低头蹙眉,似在认真思索回忆:“妾记得为小少爷做了件春衫,夫人便让我夜里梳洗打扮一番,后来,夫君夜里前来看望妾,并留了下来……” 说到最后,她紧咬着嘴唇,滴滴泪珠落在地板上。 “妾自进门后,从未想过争什么,能得夫君一夜恩宠,妾已是感恩戴德,又怎会做出有损夫君颜面的事来?”沈青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愤,她哀怨地看着周彦华,苦笑道,“妾知晓夫君与夫人情意深厚,对妾无丝毫爱慕之心。妾不知夫君听信了谁人的谣言,让夫君怀疑妾的清白。既如此,妾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跪在地上的沈青突然起身直奔墙角,我反应过来时,沈青已撞上了墙角,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我吓得捂住了嘴,傻愣愣地看着周彦华上前扶起她。 沈青的额角已渗出大片血,血线流了满面,在摇晃的烛光下,原本柔媚美丽的脸庞,变得凄厉可怖。 而沈青的意识却还在,她望着面色焦急的周彦华微微笑了笑,凄哀美丽。此刻,她面上痛苦狰狞,却依旧气若游丝地说着:“妾既然被萧家和皇上送进了门,生死皆是夫君的人……妾未做过对不住夫君的事……” “你别说话。”周彦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抬头看了看我,轻声吩咐道,“在屋里看着孩子,我送她去子舒府上。” 我知道沈青不能出事,至少目前不能出事。 在周彦华抱着气若游丝的沈青出屋后,我仍旧有些缓不过劲来。 这一刻,我彻底糊涂了。 沈青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她真的怀了周彦华的骨肉? 可是,周彦华分明没碰过她,又怎会…… 周彦华不是说,孩子的父亲找到了么?沈青又为何要不顾性命地取得周彦华的信任? 到底哪里出了错? 这一夜格外难熬,而周彦华却是彻夜未归。 我在东屋看到景儿一人忙着修剪花木的情景,突然有些好奇:她为何不担心沈青如今的生死?竟还能如此悠闲自在地料理花木? 心不在焉地用着巧兮送来的早饭,我草草吃过后,让她帮忙照料着周洲,换了身衣裳便前往赫连平府上。 出门未走几步,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却不似往日,客气地唤一声“周夫人”便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交头接耳了。 而在我穿过主街时,却听到一首新童谣,唱的却是: 周子有风姿,原是天子师,一遭落难白水乡呀,可怜了京城萧小姐,便宜了鱼家二姑娘。嘿呀哟,可怜了京城萧小姐,便宜了鱼家二姑娘。 天子念师恩,送美延子嗣,无奈家中妻儿闹呀,逼得那美人失了子,闹得周先生丢了儿。嘿呀哟,逼得那美人失了子,闹得周先生丢了儿。 一夜之间,流出这样的歌谣,我心中又急又气。面对路上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的眼光,我只能加快脚步疾行,心中却愈发疑惑了。 沈青的孩子没了? 可是突然间传遍大街小巷的歌谣又是如何流传出来的? 我尽量不去看路上行人不善的目光,择了几条僻静的道路前往赫连平府上。 在我走进一条僻静的巷道里,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7 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每每回头去看,身后却无一人。如此走了半路,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愈发强烈,再等我回身去看时,头顶却跳下一团黑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等我醒来时,却是陌生的房间,屋子内充斥着木头的霉味,就连我身下的那张木板床也随着我的移动而咯吱咯吱地摇晃着。 我起身环顾着四周,屋内除了简陋的桌椅和床榻,别无他物,空间逼仄得令人窒息而压抑。门缝投进几缕细碎的日光,空气中的尘埃在光影下跳跃浮动,仿佛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缓缓走到门边,犹疑地打开了那扇简易的木门,却在门外看到两名守在门外的中年大汉。 我狠狠地吃了一惊,又听到两人恭恭敬敬地对我弯腰:“小姐。” 我心中茫然无措,又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达此处的,难免忐忑。 远远地,我便见到逆光而来的青衣少女。 两名大汉依旧恭敬地对着那少女行了一礼:“小姐。” 那少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向我看来,不辨喜怒地道:“随我来吧。”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东屋服侍沈青的景儿! 小姐? 难不成她与沈青之间,她才是真正的小姐? 我心中有诸多疑惑,跟随景儿走过几道小路时,才发现我此时身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内。此座小院坐落于山脚,附近偶见缕缕炊烟飘起,鸡鸣犬吠间,倒有几分乡野气息。 许是因有景儿这个相识之人在此的缘故,我先前的不安反倒少了些许,低低问了一句:“你与沈青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景儿笑着瞅我一眼,神情寡淡地道:“如你所见那般,她主我仆。” 我嗤笑:“事到如今,你别哄我。你将我弄到这荒郊野村里,究竟有何图谋?” 景儿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我,目光晦涩难明,嘴角轻轻勾起,笑得有些无奈:“总之,我不会害你。” 说着话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关怀之情未能逃过我的眼睛。我正纳闷着,她又不耐烦地催促道:“随我见了那个人,一切自会揭晓。” 看她这副模样,我也不好继续追问。她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便将心中的万千疑虑压下,且等见了即将要见的那人再作打算。 只是,我毫无预兆地被掳掠至此,也不知周彦华如今怎样了? “景儿,周先生可知晓我如今在此?” 闻言,景儿却是凉凉一笑:“沈小姐肚里的孩子没了,如今生命垂危,他如今哪有心思顾及着你呢?” 我自然不会被她这番挑拨离间的话所扰,只是神色严肃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沈青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儿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没有理会我,却是在将我带到农家小院的一处偏屋时,语气轻柔地对我说道:“有些事,里面的人会与你说,无论你是否接受,你与周先生……再无可能。”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眉心紧蹙,景儿却在征求过里边人的意见后,缓缓为我打开了那扇紧闭的木门。 方才从屋里那沧桑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里,我已猜到对方也曾是久居高位的人,门开的那一刹,我胆怯了。 在景儿的催促下,我不得不随着她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从外面看,简陋异常,里边却是富丽堂皇,比赫连平府上多了几分富贵之气,却令我十分不适。 宽大的漆画折叠屏风后,一位头发花白的半百老人正半倚在一张矮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在读,神态安详而慵懒。 他偏头瞅了我与景儿一眼,将手中的书本放于一旁,便从矮榻上坐直了身子,笑着向景儿招了招手。景儿倒也乖巧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神态恭顺地道:“爹爹安好?” 那半百老人笑答:“挺好的,就是挺想念你。你如今出了宫里,爹爹便不会让你再回去受委屈了。” 景儿泪花闪闪地点头:“为了爹爹,女儿受些委屈也值得。” 老人慈爱地看着身侧的景儿,小心又温柔地拍打着她的手背,叹息道:“委屈你了。” 眼前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令我如在云端,愈发看不透景儿的身份了。 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正踟蹰不安时,那老人又看向我,笑着拍了拍他右侧:“来,孩子,你也过来坐。” 我收回心中那股难言的心绪,对着面前的老人露出几分疏离的笑容:“有什么事,您直说吧。” 即便眼前的老人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者模样,不知为何,我总觉他看我的眼神令我有些心慌和反感。 老人见我这般冷淡的态度,也不再坚持,微微敛起脸上慈祥的笑容,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宽和。 在景儿的扶持下,老人微微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偏头对景儿吩咐了一句:“给她搬张凳几吧。” 景儿乖巧地应下,却在将凳几搬到我身侧时,低低地唤了声:“姊姊,坐。” 我瞪大眼瞅着她:“你叫我什么?” 景儿微笑而应:“姊姊。” 她的语气笃定而真诚,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久久未能回过神。 老人唤过景儿,又对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孩子,你且坐下,那些事,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当下,我不得不顺着老人的话坐下了。 老人缓缓叹息一声,道:“孩子,你该是知晓了自己是被你父母收养的孩子了。” 闻言,我浑身紧绷,满脸警惕地问道:“您想说什么?” 老人却是微微笑道:“我让景儿这番请你来,自然是想让你们姊妹相认,而你正是我赵峥当年遗落在外的女儿。” 我惊了起身反驳道:“我是鱼家的女儿!” 赵峥嘴角泛着冷笑看着我,让我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与你相认。当年与你一同遗失的男孩是你嫡亲的兄长,你母亲为你取名为赵棠,你兄长为赵棣。”赵峥的脸上有着追忆之色,却又威严无比,他接着说,“你姓赵,本是皇亲国戚,你与棣儿出生不久随着你母亲回乡祭祖,却在途中路遇歹徒,你母亲与一行人走散。为了保全你俩的性命,她便将你俩藏在了山里的一处洞穴里,自己却失去了踪迹。我找了你们这些年,终得以找到了你那失踪多年的生母,也便顺势找到了你,可惜……棣儿终究是让赫连家的那个小子害死了!这杀子之仇,我会让他赫连家付出相应的代价!” 赵峥此刻的表情有些狰狞,吓得我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而他在景儿的安抚下,一点点平静下来。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见我呆若木鸡又害怕恐惧的模样,放低语气央求道:“孩子,你与你娘年轻时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8 爹如今一无所有,只有你与景儿那个孩子了,你回来爹的身边吧!” 我连连摇头,抬脚想要跑出这间令我压抑的屋子,却发现之前守在我屋子里的两名大汉正直挺挺地挡在门外,不给我离开的机会。 回身,赵峥已在景儿的搀扶下,步伐稳健地向我走来,看着我的眼神有几分失望和不满,甚至带着些许怨恨。 “棠棠,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再回去!更别想再去见周家的那小子!”赵峥气急败坏地冲我吼道,“不管你是否承认,你身上都流着我赵家的血,而我赵家与他周家更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即便他说得义愤填膺悲愤不已,我丝毫不为所动,最初见面的些许好感,也因他此时的暴戾面孔而心生恐惧。 我看了看威严立于门口的两名大汉,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也意识到离开已是无望。我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景儿,她接触到我的目光,朝我微微笑了笑。 我看到她贴着赵峥的耳轻声细语地劝了几句,老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几眼,才在景儿的搀扶下回到了屏风后。景儿再款款出来时,面上依旧是盈盈笑颜,与外面的两位大汉招呼一声,便唤过我,将我带回了我醒来时的屋子里。 “这段时日,你便在此将就几日,稍后我为你添置些必需品过来。” 才回到屋子,景儿便忙前忙后地为我整理着屋子。 我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曾经,她应该是如此服侍着沈青;如今,她伺候的对象却变成了我。 而她却唤我姊姊。 当景儿在窗台安置一盆绿植后,原本简陋的屋子已是焕然一新,清新自然得令我抑郁的心情舒缓了几分。 “姊姊,我们坐下谈谈吧。” 我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顺着她的意坐下了。 在茶炉里添上炭火,她一边认真煮着茶,一边缓缓地说着:“姊姊,不管你信与不信,爹爹的话便是事实。我与你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之前虽从未见过你,却在知晓你便是我失散的姊妹,我心中十分欢喜。看到你与周先生如此恩爱,我多么想你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可是,姊姊……” 她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叹息道:“周先生若知晓你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女儿,还会一如既往地对你么?” 第85章 千般面孔只识卿 景儿的话让我想起了周彦华经历过的那段遭遇。如今,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就在眼前,甚至与我似乎有着难以割舍的血缘关系。 我不愿相信并接受这样的事实。 若果真如此,我要如何面对周彦华? 我不愿听景儿多说,借口累了便打发她走了。一个人独自思考了许久,却被突然而来的消息搅得心绪澎湃,坐立难安。 在此艰难度过了两日,景儿总会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叮嘱我不能走出这座小院;夜间又会有两名壮汉守在门外。 我知晓,我如今算是被幽禁在了此处。 我曾试图逃离此地,往往就会被强行带回屋里,那两名壮汉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在此,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守着我的两名壮汉不会同我多说一句话,我只能从景儿那儿套出些许话出来。 午时,我在窗下小憩了一会儿,景儿便推门而入,笑意盈盈地道:“姊姊近来爱吃酸,这是妹妹为姊姊酿的梅子酒。” 即便对景儿的称呼多有不满,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冷淡地问了一句:“你们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景儿笑道:“姊姊怎么能这般说呢?爹爹在这里,这里便是我们的家,女儿住在自己家里,服侍爹爹,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 我冷笑:“我的家不在这里,家人也不是你们。” 景儿微笑不语,留下梅子酒,叮嘱我午休后便离开了。 午后,景儿又搀扶着赵峥前来看我,而随同两人前来的还有一名老人。见了赵峥,我如临大敌,因知晓他便是害周彦华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心中对他有怨有恨,因此,每次见了他,也没有好脸色。 我丝毫不给他面子,他自然也没有耐心哄着我,此时也是板着脸,无甚感情地吩咐了他身后的老人一句话:“替她把把脉。” 我瞬间慌乱了,忙道:“我身体好好的,不必麻烦这位大夫了。” 赵峥并不理会我的话,对景儿道:“你过去安抚安抚她。” 景儿温顺地应了,缓缓地上前,眉目温柔地看着我说道:“姊姊,爹爹是为了你好。你让大夫看看,很快便没事了。” 我拗不过屋子中的这对父女,只得被迫接受了大夫的诊治。 “王爷,小姐确实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赵峥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冷声吩咐道:“你去准备吧。” 大夫恭恭敬敬地垂首而应:“是。” 我不知这几人在预谋着什么,却也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想做什么?” 赵峥在屋子里找了张椅子坐下,语气冰冷地道:“周家的孩子不能留。” 我的头顶犹如一道炸雷响过,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看不清任何事物,胸口痛得无法呼吸。 周家的孩子不能留! 他要流掉我与周彦华得之不易的孩子? 清醒过来,我挣开景儿扶着我的胳膊,拔腿就奔向门边,还未踏出门槛,门外的两名大汉便直挺挺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逃走无望,我只得折回身子,拉住景儿的手,恳求道:“求求你,不要动我的孩子!只要留下他,我就会乖乖留在这里!” 景儿为难地看着我,转身软绵绵地唤了一声:“爹爹……” 赵峥丝毫不为所动,冷眼看着我:“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无论怎样,你肚子里的孩子绝不能留!” 我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走到赵峥脚边跪下,扯住他的裤脚,哭求道:“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放过孩子一条生路!” 赵峥依旧无动于衷,静静注视我片刻,目光渐渐柔和,他抬手抚上我的头顶,温声劝解道:“棠棠,为父是为你好。你们注定要分开,孩子生下来只会跟着你受罪,受尽世人白眼。” 我听他语气缓和了几分,想继续恳求,先前出门的大夫已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碗进来,示意了赵峥一眼,赵峥起身接过药碗,目光慈祥地看着我,问道:“是自己喝下去,还是为父逼着你喝下去?” 我一见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才起身企图逃离赵峥送到嘴边的药,门外的两名大汉已一左一右地按住我的胳膊。我挣扎不过,恁是被逼着灌下了满口苦涩的药。 泪水、药汁流进嘴里,搅得我的嘴里如浪花翻涌,难受得几欲作呕,却硬是被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39 捏着下巴将满口苦涩吞了进去。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周彦华能在身边,能将我从这群害人性命的刽子手里救出。 那是我与他好容易得来的孩子,我不知失去这个孩子后,我今后的日子该如何? 浑浑噩噩间,我隐约听见有人说了一句:“王爷,小姐体质不易受孕,这堕胎药对小姐的伤害较大,今后怕是无法再怀上孩子了。” 我心里顿时一窒,头脑一沉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景儿安安静静地守在床边,见了她,我转身朝里侧躺着了。 景儿幽幽叹道:“爹爹说,母亲今日会来看你。” 我并未理会景儿的话。因心中对赵峥的怨恨,我对那所谓的生母也没有丝毫感激敬重之心。可等到真正见到时,我内心却十分不平静。 眼前这位温婉和善的妇人,分明就是城郊外那座青木小院的老夫人!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里,找不着南北。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谁善谁恶,不知道该信谁。 初见老夫人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即便在周彦华质疑老夫人的居心时,我依旧愿意去相信她。可如今,一切都乱了套。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突然而来的生母,只能沉默以对。 相处的过程中,景儿一直紧随身边,老夫人并未与我多说话,但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之情似绝望中的一缕温暖紧紧包裹着我。 她说:“不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求你能认我。我也听说了孩子的事……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周先生若见了你这副模样,也会心疼。” 她似乎有些话要对我说,却在看过景儿一眼后,又止住了话音,依依不舍地道:“我如今的身份变了,也不能留在这里照顾你,你自己想开一些。” 因老夫人几句真心实意的开解,我心中有几分动容,低声问道:“我与延哥哥真是你们的孩子?” 老夫人点头:“我见过你后,去过白水乡见过齐姊,也便是收养你的养母……” “她就是我娘!”我不喜地皱紧眉头打断了老夫人的话,“夫人于我与延哥哥有孕育之恩,却无教养之情。” 老夫人不曾料到我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苦笑之后,又道:“你说得对,我对你们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我也不会为当年抛下你们的事找借口,却是十分庆幸有那样好的人家收养了你们……我找过你娘,经确认,你确实是我当年藏在山洞里的孩子,而他,便是你生父。” 这些天,在景儿不厌其烦的讲述下,我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此刻听到,不过是击碎了我心中仅存的一丝残念而已。 我不愿再去追究当年被抛下的往事,更不愿面对突如其来的生父生母。而这对夫妻当年在离散后已各自安了家,我的存在便显得更多余了。 如今的我,只想要逃离这痛苦的牢笼,去见见周彦华,见见周洲。 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我不求周彦华在得知我的身份后一如既往地对我,哪怕他因此而疏远了我,我也毫无怨言。毕竟,我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孩子。 只求他在今后没有我的日子里,能善待我们的孩子。 夜深人静时,我想念他指尖胸膛的温度,想念他暖如春风的笑容,想念那一声声情深似海的轻喃。 景儿说:“你得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才有机会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我问:“你离开后,沈青如何了?” 景儿恹恹地道:“周先生安排了人照料,已恢复了许多。” 我又问:“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儿反问:“这很重要么?” 我郑重其事地点头。 景儿见我不依不饶的眼神,没多久便妥协了,淡漠如水地说着:“孩子不是周先生的,但沈青一直深信孩子的父亲是周先生。她最初进门虽对周先生没有过多的想法,可对女子来说,跟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他的全部,自然希望对方能对自己多一些柔情。可她的一片真情却遭到对方的抛弃,甚至对她肚里的孩子提出了质疑,沈青这样出身的女子又岂会接受这样有损名节的事情,只能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可那又能怎样呢?” 景儿凉凉一笑,继续道:“即便周先生查明了她也是遭人陷害毁了清白,可终究是没了名节,她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好在周先生这段日子对她也算细心温柔,竟也一点点解开了她的心结,在周先生的陪伴与鼓励下,她这才有勇气活着。” 我正判断着景儿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突然凑近,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道:“姊姊,你失踪后,他找过你;可在得知你的身份后,他便一心一意陪在沈青身边了。至于你们的孩子……也是由沈青照顾着。姊姊,周先生的心变了,你还想回去么?” 她的话语哀伤,一言一语似在为我惋惜,却又让我感觉到怪异。 这些天的相处,景儿对我的忍耐度还是挺高的,我的一切无理要求,她总会无怨无悔地去完成。 眼看她充满同情又爱怜的目光看着我,我试探性地问了问:“我想回去看看,你能带我出去么?” 闻言,景儿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我忙道:“你放心,我跟着你不会跑。只要看上孩子一眼,我便乖乖跟你回来。” 景儿面色缓和些许,半信半疑间,她问道:“你真的会这么听话?” 我苦笑:“凭我一人之力,你认为我能逃得了么?你也说了,我如今回去,家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么?周彦华既然变心了,我又怎会若无其事地继续留在他身边?” 景儿依旧在犹豫:“若被爹爹知晓我偷偷带你出去了,会骂我的。” 我笑道:“他那么疼你,怎舍得骂你呢?” 景儿的脸上顿时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哀求着说道:“爹爹其实也很疼你的,一直想要弥补这些年对你们的亏欠。可天公不作美,爹爹找到母亲时,母亲已他嫁了,而哥哥也去世了,他只能将你留在他身边。他不知如何表达对你的喜爱,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你原谅他好不好?” 我冷下脸,道:“孩子的事,我不会原谅他。至于其他,我不想去追究。景儿,我只问你,我方才的话,你答应不答应?” 景儿为难地道:“只要姊姊遵守约定,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笑答:“自然不会食言。” 景儿将我与她乔装打扮成一名农妇,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活生生一名面容憔悴的贫妇。 景儿与守院的人解释了一番,说是带着我上街置办物品,守院的才放行。 我正暗中观看着周遭的地形,绵延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0 山峰脚下不过零零散散的几座小院,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 走过一段山路,景儿在我耳边提醒了一句:“姊姊,我们约定好了的,第一条,不能随便乱看。” 我瘪瘪嘴收回目光,问道:“只有我们两人出门,万一遇上山匪强盗可怎么办?” 景儿向我看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竟让我有些心慌。她抿嘴笑了笑,继续在前领路,提醒道:“姊姊,你不用想着逃跑。这一路而来的可不止我俩,还有人在暗处跟着我们呢,姊姊也不用担心会被那些个山贼流氓劫持。” 被一语点破心思,我只好不再言语,跟在她身后心无旁骛地走路。 景儿带着我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路,不知她是否是故意的,等进了县城后,我压根不记得来时走过哪些路了。 城中的景色熟悉得令我热泪盈眶,迈不动脚步。 景儿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袖,语气不悦地道:“姊姊,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露馅。” 我赶紧擦擦泪,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景儿,只能乖乖地跟着她去置办货物。 景儿命暗中跟随的一名乔转打扮的男子扮成一名小贩,挑着麦芽糖走街串巷地打铃吆喝,我与她则跟在远处观察着。 我不知这一招是否能奏效,不确定地问道:“这样能行么?” 景儿道:“姊姊放心好了。沈青爱吃这玩意儿,先前若有小贩经过,她总会让我买一些。周先生在意她,自然会出门购买了。至于看不看得到孩子,我也说不准。” 景儿的话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祈祷着那扇门能被打开,可想到周彦华会对沈青如此关爱,心里就难受;可若不如此,我又如何能见见他和孩子呢? 而在那名随从挑着扁担从我住过的园子前走过时,那扇门果真从里边打开了,出来的却不是周彦华,而是周炤。 周炤从长安回来了? 我躲在稀少的人群里本能地向前走了几步,景儿使劲扯住我的胳膊,沉声唤道:“姊姊!”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我会克制。” 景儿对我的警戒心却丝毫不放松,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将我带离此处。 我恳求道:“我保证不会再上前一步,再等等。” “不行!”景儿果断地拒绝了,冷冰冰地道,“我不能让你再待下去!” 我还想着求求她,却被身后的打斗声惊住了,回头看去,却是周炤突然与那卖糖的随从缠斗在了一处。 而此时,我也看到了抱着周洲出门的周彦华。 周炤与那随从分开的间隙,周炤冲着门楣下的周彦华吼了一句:“哥,你进屋去!这人有蹊跷,手上功夫也不错。” 周炤话落之际,人再次冲向了那随从,交过几手之后,南街两头竟涌进手持长刀的衙役,将人群疏散出去后,便将街头街尾围了起来。那随从见势不妙,纵身跃上屋顶想要逃离,却被周炤扔出的石子打中了腿,他也顺势跌落在地。 很快,便有衙役上来制服了他。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光之间,我未回过神,景儿已拉着我混在人群里想要逃出街角,眼看要冲出包围,周炤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前行的路被阻隔,景儿不得不拉着我停下。 “这两人很可疑,重点搜查。”她的眼神只在我与景儿脸上溜了一圈,便一脸郑重地对身后的衙役吩咐了一句。 景儿握住我的那只右手里全是汗,浑身害怕得瑟瑟发抖,竟是突然流着泪哭求道:“我与姊姊是头次进城,不知道城里规矩,如果看到了不该看的,我与姊姊回去后不会乱说的。求求各位小兄弟放我们离开吧!” 听了她这番哭诉,我才知她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而面前的几名衙役也开始为难起来,询问着一旁的周炤:“周姑娘,您看该如何?” 周炤踱着步子在我与景儿面前走动着,我却始终低垂着头,心里似鼓打般,完全失了主意,竟不敢去面对她。 “妹妹比姊姊有出息。”周炤突然停在我面前,和善可亲地笑道,“姊姊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周炤也不给我机会,强行抬起我的下巴,拧眉注视良久,问道:“叫什么?” 看着周炤近在眼前的容貌,我感觉心口发烫,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声音哽咽地说:“我叫……叫……” 手心里传来一阵痛意,正是景儿用指尖挠了一下。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叫棠棠,妹妹叫景儿。” “景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右手捏了捏衣裙,咬着牙关忍着眼泪,不敢应声。 “姓什么?”周彦华的怀里已不再有周洲,背着手,目光淡然地看着我。 他没认出我。 我收起心中的失落,老老实实地答道:“姓赵。” 周彦华没再多问,笑着打量了我几眼,转而对周炤道:“将小贩与妹妹交给子舒,姊姊留下来。” 景儿惊叫道:“不要!我要和姊姊在一起!” 周炤也是十分不解地问着周彦华:“你留下姊姊做什么?” 周彦华道:“有些话要问她。” 周炤撇嘴横目不再多言,转而吩咐众人将那随从与景儿带往县衙。我看着景儿泪水涟涟的脸,弱弱地恳求道:“你们别为难她。” 周炤没回答我,周彦华却笑着答了一句:“你放心,没人会为难她。” 这种情形下面对周彦华,我猜不到他留下我的意图,内心有些庆幸,却又有些忐忑,低垂着脑袋绞着手指不知如何开口。 待到南街里的人渐渐散去,周彦华催促了一声:“去家里谈。” 他坚持让我走前面,自己却紧紧地跟在后边,似乎是怕我逃掉一般。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我想要当面与他相认,可话到嘴边又不如如何。 不论如何,景儿这些日子在我面前谈起他的那些话,仍旧让我对他有了些许质疑。 心思杂乱无序间,我浑然没注意已跨进了院门,这条路熟悉得令我几乎不用周彦华来提醒便进了门。 手腕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大力抓住,我脚下不稳,身体跌倒在周彦华的怀里。他顺势抱着我将我按在身后的门板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我清楚记得如今的我便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周彦华此番举动,简直让我大跌眼镜。 我被他这一通发泄似的亲吻吻得天旋地转,好容易得到一丝喘气的机会,周彦华却捧着我的脸,压抑着嗓音,低声问道:“还要装作不认识我?” 闻言,我失神片刻,讷讷地问:“什么……意思?” 周彦华张嘴咬了咬我的嘴唇,带着些许笑意:“还要装?” 此时,我才恍然明白,他早已认出了我。 而我却不明白了。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1 “我这个样子,你也能认出来?” 周彦华突然放低声音道:“你变成何种模样,我也能认出来。美珠,你受苦了。” 第86章 此心此情伴月眠 周彦华的一句“受苦了”瞬间让我泪流满面。 想起这段日子无依无靠的凄苦日子,思及自己背后的身世,此时面对周彦华,我的心情复杂难言。 周炤进门见到我与周彦华亲密相拥时,眉峰微挑,诧异地问道:“哥,大嫂不在,你即便耐不住寂寞,屋里不是还有沈小姐,你怎么独独看上这黄脸婆了?” 周炤的话让我顿时想起了自己此时的容颜,不由得大感窘迫,推开周彦华紧紧环抱着我的手臂,垂着脑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而周彦华却强硬地拥住了我的腰身,不悦的声音适时地在我头顶响起。 他看着周炤,面色严肃地纠正道:“她是美珠!” “啊?”周炤大吃一惊,迅速跳上前细细端看着我。 被她这样略带审视的目光上下左右地看着,我有些不适,抬眼瞅了瞅依旧满脸疑虑的周炤,低声唤了一声:“炤儿……” 霎时,周炤眼中光芒大盛,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喜极而泣。 “大嫂,可想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不见了,我真担心你会有个三长两短……我哥和侄子可怎么办?” 周炤抱着我哭诉了一番,周彦华在旁劝道:“好了,让美珠先换身装束。” 整座院子寂静得可怕,在周炤的陪同下,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换上在家时常穿戴的衣裳。周炤拉着我坐在梳妆台前,殷勤而认真地为我绾发描眉。 “大嫂,你脸色不好,这段日子定吃了不少苦头。” 我笑了笑,敛起了眼中迸发而出的情绪,微微叹了一口气,扶着头顶的发髻,会心夸赞了一句:“这发髻你绾得真美!” 周炤趴在我肩头,看着镜中的人,大大咧咧地笑道:“是大嫂愈发美丽了!” 我笑道:“在长安可是学到了不少呢,这夸人的本事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周炤鼓着嘴,不满地反驳了一句:“大嫂这话可不中听。我这是真心实意的话,你怎么净讽刺我呢?” 看她为此气恼,我忙道:“我没这个意思。” 周炤的情绪来去如风,我急忙辩解的模样倒惹得她连连发笑:“我逗你玩儿呢。我哥在外头怕是等急了,我就不留下来碍眼了。我哥啊……可是有许多话要对大嫂说呢!” 她笑得暧昧,我听得羞窘,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直起身便身姿轻盈地跑了出去,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片刻,周彦华便慢慢地踱步走了进来。 我起身朝他走近两步,他在我面前定住脚,目光无波地注视着我的眉眼,那眼眸深处暗藏的丝丝缕缕情愫如绵绵细雨滋生,一点一点飘进了我的心田。 他抬起右手缓缓抚上我的发髻,指尖细细描绘着我的眉眼、口鼻,掌心的温度烫得我的脸颊泛起圈圈红晕。 他再靠近几步,单手抚着我的脸颊,嗓音低沉而温柔。 他问:“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抬头,见他眼中始终如一的温柔深情,在心中酝酿许久的话语恁是不如如何向他说起。 最终,我在他通透而宽容的目光下,缓缓道出了我如今所知晓的有关自己的身世和生身父母。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眼中含笑。 待我说完,他牵起我紧紧绞在一处的双手,凝视着我的眼,低声道:“这些……我已知晓。美珠,那些恩恩怨怨与你无关,你始终是我这一生挚爱的妻。” 我早已猜到,即便他知晓我的身世,依旧会一如既往地对待我。可我,却无法若无其事地如从前那般留在他身边。 何况,我与他的孩子…… 若继续留在他身边,是否也意味着周洲与他都会受到伤害? 这样的伤害,我承受不起。 我内心的波动与犹疑,周彦华似乎一眼就能看穿,愈发握紧了我的双手,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双手在他掌中挣扎了几番,他顺势松开,转而揽过我的腰,将我轻轻搂到他眼前。 “你要弃我而去?”周彦华的声音轻而缥缈,隐隐带着些许落寞悲伤。 我紧咬着嘴唇偏过了头,泪珠一滴滴滑落。 周彦华的指尖轻轻滑过我的脸蛋,缓缓摩挲着我紧咬的双唇,凑过脑袋,哑声道:“再咬着不放,会咬出血的。” 我幽怨地偏头瞥他一眼,他微微笑着凑上前,用嘴尖轻触我的唇。 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愫,猛地抱住他,伏在他肩头哭道:“周彦华,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保不住孩子,也会连累你和周洲!” “孩子没了?”周彦华缓缓推开我,目光投向我的腹部,震惊而哀伤。 这一瞬间,我从他眼里看到了翻涌而出的愤怒,慢慢地凝结成化不开的哀伤。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我脸上,双手捧起我泪流满面的脸,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皮底下消失!” 我震惊于他此时的强硬与坚决,他却突然拦腰将我抱起,径直朝床榻走去。 将我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床榻后,他耐心又细致地替我宽衣脱鞋,充满柔情地说着:“你好好在家里睡一觉,别想着离开。儿子也快周岁了,你也不要他了么?他会发出音节了,唤的是你。” 今日,我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周洲,回来许久,却一直未见他。当下,周彦华与我提起周洲,又听了他这些话,我再也做不到对这对父子弃之不顾。 我抬手擦了擦发热的眼眶,向周彦华请求道:“我想看看他。” 周彦华莞尔:“先睡一觉,醒来便能见到了。” 我不愿拂去他的一片好心,在他脉脉含情的目光下乖乖地躺下了,周彦华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似乎是真怕我趁他不注意逃走了一般。 我有些无奈,央求道:“你不用这样盯着我。我舍不下你和周洲,舍不下这个家,不会离开你们的。” 周彦华敛眉微笑,俯身亲了亲我的眉眼,低声道:“嗯,养好精神,我再与你谈谈。” 我许久未能如此安心地睡个安稳觉,这一觉睡醒已是日薄西山,屋内洒进缕缕夕阳的余晖,温暖而静谧。 屋内,有孩童的咯咯笑声和女子清婉温润的声音。 睁眼看去,周洲那张欢喜的白嫩脸庞便凑到了我眼前,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赶紧起身将其抱住。 再定睛看去,沈青一身素白长裙立于床前,眉眼如初,恬静温婉。 “夫人醒了,该用饭了。” 对于沈青带着周洲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我床前,我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2 心中仍旧十分震惊。虽说已从景儿口中得知了些许消息,但我并不愿全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夫人?” 沈青的一声叫唤唤醒了发愣中的我,我收起心中的酸涩,对她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沈小姐了。” 沈青眼眸中闪过些许微光,随即黯淡。她垂下头,低眉顺眼地道:“夫人可能误会了。如今,我既不是什么沈小姐,也不是周先生迎进门的妾,是周先生心善仁慈收留了我,我也得以有此荣幸照顾小少爷。” 我盯着沈青看了许久,联想到景儿之前所说的种种,也知晓她所说并未造假。 如此说来,沈青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被萧家当成一颗棋子送来,却又被身边的侍女暗算毁了清白,这对一名女子来说,何其悲惨! 她的面容依旧清丽温婉,但眉眼深处,却处处透露着淡淡的忧愁。 然而,这份同情心理也不过转瞬而逝。 毕竟,在我与周彦华之间,我还没有如此胸襟接纳她曾与我共侍一夫的事实。 起床穿戴的间隙,我问着沈青:“周洲皮得很,我不在,也一直是巧兮照看着。这丫头这段日子都在偷懒么?” 沈青的脸色倏地变了,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夫人稍待,我去通知先生来陪夫人用饭。” 沈青躲躲闪闪的态度令我生疑,直到周彦华进屋,我仍旧抱着周洲坐在床头出神。 沈青在屋内布好菜后便悄悄离开了,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冷不丁地朝周彦华问了一句:“沈青替代了巧兮的所有活儿,你把巧兮送到哪里去了?” 周彦华不动声色地往我碗里夹了夹菜,轻言:“先吃饭。” 我紧盯着他,道:“你不说,我吃不下。” 周彦华无奈地道:“送她回了子舒的府上。在那里,她也高兴。” 我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瞅见周彦华脸色严峻,虽然不解,却没有多想,只是不满地询问了一句:“她自己要回去了,还是你为了留下沈青,故意支走了她?” 周彦华一记眼神看过来,清清冷冷,令我有些坐立不安;而他却缓缓地笑开了:“二者皆有。” 我万想不到他会如此回答,失神片刻,又酸溜溜地说道:“周先生果真是怜香惜玉得紧!既是舍不下沈小姐,又何必要将人家给弃了?名正言顺地留在身边岂不是更好?” 周彦华只是笑,往我碗里又夹了一块排骨,我厌恶万分地还了回去。周彦华毫不在意,细细地剔下一块肉,送到我嘴边,轻声哄着:“尝尝这酸中带甜的肉,你最爱的味道。” 我听出他话里的调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嘴将他送到嘴边的肉吞了下去。这一顿饭却是周彦华连哄带骗地哄着我吃了,而我在他这一轮轮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早已忘记追究巧兮的事情了。 天色向晚,灯火微暖,青纱帐内,春情涌动,细语轻软,如痴如醉。 “周彦华,明日带我去见见巧兮。”雨歇云收后,我枕着周彦华的臂膀,兴致勃勃地请求着,“还有,别太为难景儿了,她一直很照顾我。” 周彦华静默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景儿的事牵扯到她背后之人,事关江山社稷,子舒已上报朝廷,我无能为力……美珠,我须向你坦白一件事,巧兮……已不在了。” 我眨了眨眼,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惶恐不已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她回了赫连老爷府上么?” 周彦华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安抚道:“美珠,我知晓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才一直不敢与你说,但事实便是如此。巧兮她……” 我此时听不进周彦华任何的话语,钻出他的臂弯,哭道:“不会……你骗我……骗我……巧兮不会……” 巧兮才不会死! 我离开家门失踪前,她还和我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没了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惊雷划过,令我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我一个翻身坐起,也忘了自己此时是不着寸缕,正要下床,周彦华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身,将我重新按回到床上,极力安慰道:“美珠,你冷静一下!我知晓你无法接受此事,但如今天色已晚,这段日子夜里也不太平,你不要出门。我明日带你去看她。” 周彦华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开解着我,直到我哭得声音嘶哑,再也无力哭泣,他才放低语气道:“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哽咽地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嗡嗡地问道:“巧兮是如何走的?” 周彦华抹去我脸上的泪珠,抱着我,沉声道:“你失踪后,我与子舒追寻到了你的下落,前往解救的途中,遭遇了埋伏,而你也早已被转移到了他处。巧兮正是为救子舒才负了伤。回到县城时,已没了气息。” 如此说来,巧兮的死,与我也脱不了干系。 而这一切的背后,却是由我那位生父造成的。 我平复着内心的情绪,流着泪问:“你们查清他究竟想做什么了么?” 周彦华愕然,我嗤笑道:“害你家破人亡、害死巧兮的那个人,也便是我的亲生父亲,他究竟要做什么?” 周彦华忧心不已地看着我,随即才缓缓地道:“谋权篡位。” 我张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彦华。 即便生长在深山野林,我也知晓,这谋权篡位的事,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思及此,我浑身瑟瑟发抖,害怕地蜷缩着身子。 周彦华道:“美珠,别怕。你与他无丝毫关系,皇上不会追究到你身上。” 我摇头,道:“不为这个,我是怕……打仗。” 周彦华笑道:“赵王爷的时机还未成熟,阴谋便已败露,朝廷自有法子应对,不会演变到兵戎相见、生灵涂炭的地步。” 我未能理解周彦华话里的深意,追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周彦华道:“这便是我留下沈青的原因。沈青其实是赵王爷的人,阴错阳差被萧家送了过来,赵王爷见她没了用处,也便弃了她,转而找到了早些年被他安排进宫的女儿,也便是景儿。景儿久居宫中,一直在皇后身边服侍着,其实早已是皇后的人了,自然也是皇上的人。她知晓沈青背后的身份,虽是被皇上派过来服侍沈青,却也是监视着沈青的一举一动,那般算计她失了清白,也是她为你不平讨回的一个公道。” 周彦华的话令我愈发糊涂了,迷糊不解地问道:“我愈发听不明白了。景儿如此敬重她的父亲,从不会忤逆他的话,怎会为我暗地里加害沈青?又怎会是皇上的人呢?” 周彦华道:“她与你一样,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没有丝毫亲情可言。从小,她便被自己亲生父亲当成棋子送进了宫里,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3 她看得明白,赵王爷此次找到她不过是为了再次利用她,她索性将计就计,依旧做他面前听话乖巧的女儿。只是,我没料到,赵峥会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痛失孩子的那一刻,我心里只想着周彦华若是能带我逃脱该有多好,可如今听了他的这一番话,我心惊不已。 他能对景儿的身份了若指掌,是不是也早已从景儿那儿得知了我的身世;而在我被困囚笼备受煎熬的那段日子里,他其实是知晓我的所在和处境,却是为了他心中的大义而选择对我见死不救,只因他相信景儿会保护好我。 我只是自私自利的寻常女儿家,不懂什么春秋大义和江山社稷,只知,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了我。 我眼中流露而出的冷然和失落,周彦华一眼便看透了,他伸手扶过我的头,轻声道:“美珠,我从未想过要抛下你。只是……” 他的欲言又止和为难,我能理解,却依旧无法释怀。 但是,面对他这般脆弱乞求的眼神,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 周彦华目光缱绻地注视着我的脸,缓缓低头,贴着我的耳,轻声宣誓:“我保证,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笑着抱住他的脖子,眼里藏不住泪水,低低地回了一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说着,我松开环住周彦华脖子的手臂,转而捧起他的脸,不等他张嘴说什么,便伸长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周彦华,我爱你。” 起初,周彦华似乎愣了愣,在我不断重复着的话语里,他抱紧我,盯着我的眼,眼中流光溢彩,灿烂生辉。 他低头一笑,嘴唇触到我耳边,低沉的嗓音似浸染了春水的柔情,字字生辉。 “我也爱你。” 简单直白的情话在唇齿间溢出,漾出片片春/色。 我从未如此大胆而直接地向周彦华表露过心声,此次,因内心深处无处安放的压抑和悲伤,我只想让他知道:我爱他,已爱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的地步。 窗外,明月皎洁;室内,温情脉脉。 这一觉,枕着明月睡到天明,睁眼便能见到所爱之人熟睡的面庞,这幸福的感觉令我疲惫的身心得到了些许满足。 沈青早早地便张罗出了早饭,恭恭敬敬地恭候在门外,等着我与周彦华相继洗漱完毕,她才从容优雅地布下了菜。 沈青身份的突然转变,看着她忙前忙后地做着这一切,我心里有些怪异。 若景儿会为了我为此陷她于不洁,自然也不会在我面前故意挑拨我与周彦华之间的关系。那么,她先前对我所说的那些周彦华如何如何温柔对待沈青的话,该是可信的。 而周彦华竟然放心将周洲交给沈青照料,其中的用心,我当真猜不透。 即便两人在我面前无丝毫的眼神交流,偏偏越是如此,我反而越发不安。 想到突然加诸在身上的身份,我在周彦华面前也不敢再如之前那般胡闹,除了压住心中那股难言的酸涩之感,也只能当作什么也不知晓。 想到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两人如何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我便有些食不知味。 周彦华看我心不在焉地翻搅着碗中的米饭,放下手中的碗筷,关切万分地问道:“哪里不舒服么?” 我瞥他一眼,懒懒地摇了摇头,默默地送了几粒米饭进嘴里,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打算留沈青到何时?” 周彦华不答反问:“你想留她到几时?” 我见他面色温润,话语里还带着些许笑意,愈发摸不透他的心思,恹恹地道:“巧兮不在了,我也不需要旁人服侍,周洲有我照料,倒不用再麻烦她……便留给你吧。” 周彦华有些意外,良久才道:“此间事了,我会为她安排一个去处。” 对沈青,周彦华可谓是宅心仁厚了。 不管他对她是否有意,沈青曾经毕竟也是他迎进门的妾了。不管她是否是遭人陷害,毕竟丢了周彦华的颜面,他非但没追究,反而耐心地开导,并将其留在了身边。 眼下,他甚至有了为她安排日后去处的打算。 我口头上不能多说什么,也只能闷着脑袋默默吞咽着饭菜,也不知饭菜是何滋味。 想到与我相依相伴的巧兮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离我而去,我心中更是抑郁,及至到了赫连平府门前,我又失了勇气去面对这样残酷的真相。 第87章 似水流年终相负 近来,巧兮时常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向我哭诉她有多疼多孤独;到最后,那混杂着血泪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姊姊,我一个人好怕,姊姊来陪我吧!” 我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她勒住脖子不能动弹,更不能呼吸。 然,就在我以为自己会窒息而亡时,耳边传来了周彦华的叫唤。 猛地睁开眼,床头微弱的烛光微微刺痛了我的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我才发觉自己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周彦华将烛台放置在床头,侧身坐下,手掌轻轻覆上我的额头,拧着眉头问了一句:“又做噩梦了?” 我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床帐。 周彦华倾身将我轻轻抱在怀里,安抚地拍打着我的背,柔声宽慰着:“不是你的错,你不必为此自责不已。巧兮走之前,也还一直挂念着你,她也不想你为她日夜受此煎熬。” 自在赫连平府上见过巧兮的灵位后,我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不愿与人交流,更不愿接触与巧兮有关的任何人与事。而周彦华更是时刻不离我身边,竭尽心力地开导我。他说的话我都懂,可偏偏无法接受巧兮离我而去的事实。 这座园子里,处处有她的足迹,一草一木都沾染了她的气息,我的眼前总能晃过她在园中忙忙碌碌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都令我格外怀念。 多少次午夜梦回,我便再难以入睡,周彦华总是默默无声地守候着我。 我不忍看他受此煎熬,理了理混乱的心绪,抬头对他笑道:“没事了,你歇着吧。” 周彦华垂眸道:“我陪你说说话。” 我看他态度坚决,没有再劝,索性自己面朝里边躺下了。他坐在床头静默良久,终是一言不发地熄了灯,躺在床侧,伸手从背后搂过我的腰,幽幽地叹息着:“美珠,我希望你能哭出来。” 最初,我一个人不知默默流下了多少眼泪,心痛到麻木后,除了心中压抑,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而关于赵峥的消息,我虽从未过问,周彦华也将朝廷的一切安排与我说了。 因赵峥的阴谋败露,皇上一道诏书便将在外的赵峥召了回去,放空了其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4 身上的一切实权,只授以无上的虚荣,让其在京颐养天年,并恢复了景儿皇亲贵族的身份,陪伴在赵峥身边。 之后,皇上又命亲信之人一一拔除了赵峥在各地培养的势力,各地时局一时紧张不安,就连赫连平治理的这方小小县城也经过了一番整治,百姓个个噤若寒蝉,街上的小商小贩早早地便关门收摊回家了,夜晚再也不敢出门了。 我因巧兮的事,几乎是足不出户,外界的一切,于我而言,皆无关紧要。园子内外,早在我失踪后,赫连平便安排了人日夜守着。因此,这座园子不说固若金汤,却也算得上十分安全了。 因朝局动荡,县城受到波及,城中大大小小的学院学堂也停止授课,周彦华也得以日夜陪伴在我身侧,毫无怨怼地照料着我与周洲。 而沈青,正是在城中渐渐平息后,被周彦华送到了城外一座平静的小村庄。至于她日后的日子如何,想来周彦华早已安排妥当,我也不想去过问。 这期间,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算是周炤与赫连平的事了。 因赫连平在赵峥意图谋逆一事上建功颇大,他特意向皇上请了一道旨,请求皇上为他和周炤赐婚。 皇上欣然同意,也不顾赫连平他爹几番阻拦,一道赐婚圣旨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县城。 周炤在接到圣旨时,恁是半天没回过神,却是周彦华接过圣旨叩了恩。 待传旨的一行人离去,周炤猛地从地上跳起,一把抢过周彦华手中的圣旨,从头至尾看了许多遍,嘴里喃喃念着:“择日完婚……什么意思?” 周彦华道:“依我看,这是子舒向皇上请来的谕旨。” 周炤脸色通红一片,愤愤不平地道:“他这是自作主张!我还没同意呢,他这是什么意思?逼婚么?我去找他算账去!” 说着,周炤气冲冲便向外冲去,周彦华忙唤住了她:“炤儿,莫胡闹!长安来的人还在子舒府上,你这个时候过去,不是存心让他难堪么?既然有了皇上的旨意,你俩也不用顾及赫连家族的那些规矩了。” 周炤红着脸嘟着嘴,跺了跺脚,羞恼地埋怨道:“我才不要这个时候嫁给他呢!为他而死的巧兮尸骨未寒,他就想着娶妻,良心被狗吃了么?” 周炤一时嘴快在我面前提起巧兮,周彦华立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意识到时,歉意万分地向我看来。 我微微一笑,道:“巧兮生平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赫连老爷能幸福快乐,你们的好事,便是她的期望。” 周炤苦着脸道:“大嫂,你别安慰我了。” 我与周彦华相视一眼,皆是无奈一笑。 寒来暑往,周洲成长到两周岁时,却比同龄的孩子安静许多,跟在周彦华身边识字学书时,倒真有几分周彦华的神态风仪。 两年的时间,足够我一点点忘却过往,在此一方天地里,与家人平静静静地生活着。 而我果真没能再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 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仿佛成了我与周彦华心照不宣的禁忌,谁也不会去提起。而他,许是因当年对我见死不救的事心怀愧疚,待我较之以往更是纵容。 我嘴上不说,心里确实因此事对他有些怨念,但也不敢再从他身上奢望太多。 对他,我少了曾经的无理取闹和天真烂漫,变得愈发通情达理。这显而易见的变化,常常令周彦华苦恼不已。 他常说:“美珠,你在我面前,不再哭不再闹,我总觉着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会哭会闹的那个人,经历了那些生离死别的痛,早已成长了,怎能随意哭闹呢? 收到镇子里署名为“赖冬青”的来信时,我忐忑不安地拆开信看了。 阿姊病了? 可我想不明白,为何阿姊生病的消息是由赖冬青传达给我的? 在周炤的陪同下,依照赖冬青信中所述,我再次踏进赖冬青的家门,昔日的垂髫丫鬟已亭亭玉立,领着我们一路穿廊过道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 房间内,老者大夫正隔着床帐细细说着医嘱,赖冬青躬身立于一旁认真聆听着,不时询问几句。 领路的霜儿见房间内的这般场景,在门外等待了片刻,适时地开口:“赖老板,客人已到了。” 听闻,赖冬青忙跨过门,一面将我与周炤迎进了门,一面吩咐着霜儿:“霜儿,送送大夫。夫人那边,请你多多照应着。” 霜儿垂首应了一声,便领着老者大夫出了门。 我此时也顾不上与赖冬青叙话,进屋便焦急地问道:“我大姊染了什么病?” 说着,我已坐在了赖冬青搬过来的绣墩上,床帐被人掀起一角,阿姊那病弱无力的声音便传进了我的耳里。 “只是偶感风寒。”阿姊苍白的面容慢慢露了出来,嘴角噙笑地看着我,“我就是想见见你,才请赖老板给你捎了个信。” 阿姊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对家人,她一向报喜不报忧。看她恹恹病容,我压根不信她的说辞,转而抬头看了看立于一旁的赖冬青。他瞅了阿姊一眼,随即,对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仍旧有些狐疑,阿姊却是抓着我的手坐了起来,笑着说:“姊姊想与你叙叙话。” 周炤却是颇有眼色,立马附和道:“大嫂,你们姊妹叙话。我想去街上转转,顺便为侄子带些点心回去。赖老板,能带个路么?” 赖冬青不舍地瞅了阿姊一眼,阿姊报以微笑,他微微倾身,轻声叮嘱了一句:“大夫说了你需静养,别说太久的话。小鱼儿……” 我对阿姊与赖冬青两人的相处模式感到奇怪,听到赖冬青突然唤我,我忙接道:“你放心。炤儿就麻烦你招待了。” 待周炤与赖冬青相继离去,阿姊便笑着问道:“小鱼儿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在赖老板这儿?” 我点头,又摇头:“不止为这个……大姊,你与赖老板……” 阿姊苦笑道:“赖老板向我坦白了心意。可我已嫁人,也只能辜负他的一番深情了。” 阿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令我愈发不解,斟酌地问道:“姊夫呢?” 阿姊脸色骤变,透出无助和悲伤。 我知晓,阿姊与佟亚群之间必定出了问题,所以,阿姊才会想要见我,想与我倾诉心中那无法向外人言说的情绪。 她笑着说:“这两年,我们姊妹间的联系多是靠赖老板从中传信,我本以为你俩从小便亲近,也没在意许多。可在外人眼中,赖老板去乡里多是寻我,难免落人口舌,再加上有人在亚群枕边吹风,他即便不信,长此以往,也便信了。我倒不在乎外人如何胡说,可他不信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晓赖冬青对阿姊的情意,可也相信他不会有不当的言行举止。这一切,不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5 过是佟亚群宠爱的那名女子有意陷阿姊于不贞不洁的地步,有意破坏阿姊与佟亚群之间的夫妻情义。 “姊夫他宁可信那个狐狸精的话,也不信你?” 阿姊点头,双目湿润地看着我,叹着气,道:“是姊姊太傻,没能早些看清那女子的真面貌,一直拿她当姊妹看待。她嘴甜人也机灵,哄得家里人可欢喜了,此事,也只有老爷子信我。此次,也是老爷子麻烦赖老板将我接到这里养养病,也算是暂时避避家里的风言风语吧。” 我道:“冬青对姊姊一片真情,可比佟亚群好多了。” 阿姊摸着我的头笑道:“小鱼儿还是有些小孩儿心性呢!我既然嫁了亚群,这辈子都会跟着他。他不信我,那也是我没注意分寸,怪不得他。” 我鼓着嘴道:“那对冬青可不公平。” 阿姊道:“情情爱爱的事,何来公平可言?见过你后,我也该回去了。留在这里,终究不妥。” 我知晓阿姊心中的思量,没有再多说无用的话,转而建议道:“大姊回去了只会堵心,不如随我去县城住一段时日。炤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白日里,多是我一人带着周洲,大姊去了,我们也能有个伴了。” 阿姊笑着点头:“也好。你那儿子可是与雅儿指腹为婚的呢,也不知如今长成何种模样了,我去看看。” 我将我与阿姊的打算与赖冬青说明后,赖冬青没有多说,留我们住过一宿后,便为我们打点好了进城的一切,送了几里路才折了回去。 车马在家门前停下,算过车夫钱财后,我才跨进门便见老夫人迎面走来。 对这位生母,我的感受不同于生父赵峥,面对她,我能感受到母亲真切的关怀。只是,我始终开不了口,唤她一声“娘”。 “夫人。”我笑着行了一礼,礼貌而客气地询问了一句,“夫人来此是……” 老夫人恬然一笑:“给孩子送了两件新作的衣裳过来,你不在,我便交给周先生了。” 我笑道:“麻烦您了。” 老夫人的眼神黯了黯,轻笑一声:“怎么会麻烦呢?” 她留下这句话也不多留,我追出去,喊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我为您雇一辆车马,送您回去吧?” 老夫人回头,笑意盈盈地回道:“我还得上街置办些米粮,晚些时候与老头子一道回去便可。你进去吧,不用担心我。” 她如此说,我也不再坚持。 而听到动静,最先迎出门的却是周洲。 我远远地便见一团身影向我颤颤巍巍地跑来,吓得我赶紧将手头的物事交到周炤手中,忙奔过去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了怀里,满心欢喜地亲了亲他的脸蛋。 “想不想娘?” 周洲趴在我肩头,咯咯笑着:“想……娘和姑姑。” 周炤听闻,飞快上前,蹲下身子,兴奋不已地道:“你再说一遍想姑姑,姑姑就给你好吃的。” 周洲一本正经地道:“吃过了,爹……不让吃。” 周彦华教育孩子有他自己的一套准则,我从不干涉;自然,他也不会干涉我如何宠着周洲。 我将周洲抱到阿姊跟前,笑着介绍道:“快叫珍姨。” 周洲乖乖地软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却不敢一直盯着阿姊,似乎是有些认生。 阿姊毕竟与我隔了些许距离,周洲最后一次见阿姊也是在他的周岁宴上,记不得也不奇怪。 然,我不想周洲对阿姊有生疏之感,忙道:“你身上许多衣裳,可都是珍姨亲手为你缝制的,怎么还跟珍姨生分了?” 阿姊忙道:“我不常来,孩子认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可比明儿乖巧多了!” 周彦华今日在家,赫连平前来找他喝了些许酒,两人皆有些醉意。 许是周彦华转眼便不见在跟前的周洲,酒意顿时醒了大半,出屋见我抱着周洲带了阿姊来家,忙上前问道:“不是说会多住几日么?” 话虽如此,他依旧上前与阿姊打了声招呼,满是歉意地道:“你来得匆忙,家里没准备什么,失礼失礼。” 我将周洲放下后,瞪他一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大姊的事,我来安排便好。你顾好孩子!” 阿姊身子有恙,我为她安排好房间后,又去厨房煎了药,待她喝下,便嘱咐她好好歇着。 回屋找到周彦华,看他陪着周洲在门前玩耍,我将在厨房煮的醒酒汤盛了一碗送到他面前,面有不悦地问了一句:“怎么又喝了许多酒?” 周彦华接过碗,道:“子舒要外调了,等新官上任交接过后,这几日也会离开了。一时喝多了。” 我心中万分惊诧,脱口问道:“炤儿也会随他一道去?” 周彦华弯唇笑道:“皇上派子舒去的是极寒极苦之地,也是为了将来召他回京委以重任,才想着让他在这一年里做出一番大功绩。他没想过带炤儿去,就怕炤儿不依。” 我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 依周炤的性子,即便赫连平再反对,她断然不会让赫连平一人只身前往那寒苦之地。 “赫连老爷在炤儿那边么?我去送些醒酒汤过去。” 周彦华拉住我的手腕,笑道:“他和炤儿有些话要说,先别过去。” 听他如此说,我索性依了他的话,重新坐在他身侧,看着周洲一个人欢快地玩耍着。 正自出神间,周彦华将我耳际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看着我,问道:“有心事?” 我浑身一震,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周彦华显然不信:“美珠,若有什么事,都可与我说说。” 我望着他,点点头:“嗯,我会的。” 似乎是这般冷淡生疏的态度令周彦华黯淡了眼眸,他垂着眼眸端详着我的脸,一点点凑近,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唇。 不管时隔多久,他的温柔依旧令我眷恋,不自觉地闭了眼,慢慢加深了这带着些许醉意的吻。 “爹娘亲亲……不能看!不能看!” 正是情浓时候,周洲这道稚嫩清脆的声音仿若当头冷水,瞬间唤回了我的意识。 我推开周彦华,暗暗掐了掐周彦华的手臂,小声埋怨道:“都怨你,在孩子面前也不知克制一些。” 周彦华忍着笑意抓住我的手,转头对捂着眼睛却又透过指缝偷看的周洲说道:“别捂着了。” 周洲的头却摇得似拨浪鼓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周彦华的脸色顿时变了,肃容道:“从哪里学得这些话?” 周洲战战兢兢地上前,撇着嘴,满腹委屈地道:“小姑父。我看见姑姑和小姑父亲亲……小姑父教我……非礼……” 周彦华道:“一知半解的话,日后不要乱说。” 我看周洲眼中盈满泪水,瞪了周彦华一眼,忙抱过周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6 洲过来安慰:“别哭!你爹就是死脑筋。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管他!” “美珠,孩子还小,不能……” 我冷着脸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地道:“孩子还小,你那般约束着他做什么?他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从小被你这般教育,日后也会如你一般古板无趣。” 周彦华沉了沉脸,没有反驳,但眼中分明十分不赞同我的这一套说辞。 “娘……”周洲在我怀里动了动身子,呜呜咽咽地道,“亲亲。” 我哭笑不得,原本抑郁的心情看到他委屈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了,顺着他的意,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周洲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他又向周彦华张臂,钻出我的怀抱,爬上周彦华的身子,鼓着腮帮子,道:“爹,也亲亲。” 我发现周洲的小心思还挺多,小小年纪,竟会跟父母耍心眼了。 最终,我与周彦华因周洲引发的一场不愉快,也在周洲无意的“调解”下,消失殆尽。 不日,我便见到了新上任的县老爷。 我万万没想到会是徐简! 自从两年前,他娶了乡里的陈家女儿后,我便失去了他的消息,自然也没想过去打探他的消息。 我甚至快要忘了他。 重回县城,做了地方父母官,他先是拜访了周彦华,无非是感谢周彦华最初的教育之恩。 周彦华只对他说了四个字。 做个好官。 徐简虚心地接受。 在为赫连平践行的宴席上,我算是头次见到了徐简的那位发妻。 对于这位陈家女儿,即便在白水乡,我也没见过。 听爹娘说,这位女儿出生便克死了爹娘,是个不祥之人,一直养在陈老太爷身边。陈老太爷特意为她找算命先生算过,算命先生只留下一句话。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陈老太爷认为算命先生的话太过危言耸听,没有听,将这位不受家里人待见的孙女养大成人后,绞尽脑汁为她取了个吉祥又喜庆的名字。 陈喜儿。 陈喜儿不爱与人交流,也不爱出门,直到徐简将她接到县城来,她才渐渐将自己的心扉打开。 而她初次见到我时,便悄悄凑到我跟前,对我耳语了一句:“姊姊,你比画里还漂亮。” 第88章 此去经年归期远 陈喜儿没有陈秀梅的姿色,却透着一股憨态。与我说话时,那双眼睛并不敢看人,始终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尖,若不细细去听,我几乎听不清她的话。 这个模样的小姑娘,我不忍心冷落她,拉着她坐下后,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你告诉姊姊,是什么画,好么?” 陈喜儿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徐简看了一眼,继而趴在我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阿简哥哥画里的人跟姊姊一个模样,我见过,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姊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陈喜儿天真无忌的话语,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躁动;而陈喜儿兀自在一旁津津乐道地讲述着。 此时,我却纳闷了:她这喋喋不休的模样,哪似外人传言的那般不爱与人交流? 因是初次见面,我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平日在家里,都是谁陪你说话呢?” 陈喜儿拧着眉头苦恼地思索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答道:“在家时,除了爷爷,也没人陪我说话,他们都说我不详,不喜欢我。只有爷爷对我好,后来阿简哥哥对我也很好,他说,姊姊是好人,今日见了姊姊一面,姊姊一直对我微笑,真的是好人!” 我意识到,她的心智不如同龄人。 徐简愿意娶一位心智不全的人为妻,多半是为了报答陈老太爷的恩情吧。 而从陈喜儿毫无心机的话语里,我也知晓,徐简对我依旧存有幻想。 周彦华好容易对他放下了戒备之心,若知晓他依旧对我不死心,也不知会醋成何种模样。而如今的徐简已不同往日,他是官,周彦华还得敬着他。 好好的一场宴会,我也没了心情再待下去,何况宴会的主角早已不知去处。不用想,赫连平此时必定是与周炤在一处无人打搅的地方,依依惜别。 想到阿姊一人在家照看着周洲,我与周彦华说了说情况,他与一行人辞别后,牵了我的手将要走出宴席时,陈喜儿突然蹿上前,满脸不舍地问道:“姊姊,你要走了么?我何时能找你玩儿?” 我看了看匆匆而至的徐简,笑着对她说道:“我平日里都在家,你若无事,可来家里找我。” 陈喜儿道:“我不识路。” 我像哄孩子般哄道:“你的阿简哥哥会为你安排好的。” 陈喜儿抬头看着徐简,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阿简哥哥,真的么?” 徐简缓缓地点了点头,继而对周彦华与我拱手:“她就是这般孩子模样,见笑了。日后……也麻烦师娘了。” 我落落大方地笑道:“县老爷都发话了,还能有什么麻烦呢?” 徐简顿时涨红了脸,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师娘言重了。” 他仍旧腼腆温顺,反倒让我有些后悔方才那般调侃了他。 而令我意外的是,往后的每日,陈喜儿在摸清了往来的路径后,竟会日日来此。对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我当真狠不下心驱赶,抑或是对她说些重话。 周彦华看出我的苦恼,开解道:“抽空,我找县老爷谈谈此事。” 我道:“这样不好。小姑娘也是无心之举,只是想要人陪她说说话,若因此让你们师生间生了嫌隙,反倒不美。” 周彦华笑道:“他若没有这般胸襟,又怎能做好这个地方父母官?再说,他借着每日接妻子的名头探望你,我心中不喜。” 我惊得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道:“说什么……你怎么……这样想……” 周彦华眯着眼笑道:“做贼心虚?你知晓他仍旧未对你死心,对不对?” 我万分头疼,只得坦白:“我只是从喜儿口中得知了此事。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来此真的是为了接喜儿回去,并无孟浪行为,你想多了。” 周彦华不依不饶地道:“如此,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这般信任他?” 我失去了耐性,板着脸道:“周彦华,你这是无理取闹!”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周彦华一把抱住我,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肩,又是无奈又是懊恼地道,“美珠,我是怕……怕失去你。” 我叹道:“我早已不是黄花大闺女,哪敢再有旁的心思?” 周彦华凑近我耳边,低低地道:“如今的你,更迷人。” 他的手已开始作怪,我气愤地打了打他的肩,嗔道:“不正经!” 在赫连平离开县城后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7 ,周炤没几日便收拾了行囊,追着赫连平去了。 我虽然不舍,却又知晓她的性子,只能由着她去。 而阿姊被佟老先生安排的人接回去后,捎了一封信过来,言说她如今一切都好,让我无须忧心。 我知晓阿姊这些都是安慰我的话,却也无能为力。 女人这一生,何其悲哀! 由此,我又想到自身,虽说有周彦华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却总有一种疑虑:他会不会再次因心中那未泯灭的抱负,再次弃我于不顾? 恬静无忧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当周炤只身一人狼狈地回到县城时,一进门却抱着我嚎啕大哭。 “大嫂,你说我是不是克夫的煞星啊?”周炤哭过后,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抽抽噎噎地道,“他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 赫连平死了? 周彦华说过,赫连平去的苦寒之地虽说有危险,却也不至于才去没多久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将周炤扶进屋子,等她的情绪渐渐平静,我才问道:“炤儿,能说说出了什么事么?” 周炤红着眼眶,流着泪说道:“他随渔民出海巡查,遇上了暴风雨,同行的人都未回来,只在海上捞上来了几具渔民的尸身,他和其他几名渔民的尸身一直未找到。” “怎么会?” 谈起赫连平的罹难,周炤再次泪如雨下,紧紧抓着我的双臂,仿若无助的小孩。 心灵的创伤及连日奔波的劳累,使得周炤在我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周彦华散学回家时,我便将赫连平遇难的消息告知了他,他满脸的难以置信。 静默许久,他问一句:“炤儿见过他的尸身了?” 我摇了摇头:“至今未找到。” 周彦华恼恨地扶着头,似在喃喃自语:“没找到……没找到即是说……可能还活着。美珠——” 我被他突然的一声叫唤吓住了,稳了稳心神,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彦华斟酌了半晌,方道:“子舒可能还活着,我想……” “你要去找他?”我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惊了一惊,看到周彦华点头,又立马反驳道,“不行!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周彦华更是想也未想便驳回了我的话:“你在家顾着孩子。” 我不想他身涉险地,不想日日夜夜在家为他提心吊胆。 “你留我和周洲在家,我们要怎么活?”我不敢想象此次与他分别后的日子,害怕委屈得泪水盈盈,“我不想过夫妻分离的日子。” 周彦华无力地规劝道:“北地贫瘠凶险,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涉足?再说,周洲还小,你在家也能照看着他。”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你只身涉险。我可以将周洲交给娘管带一段时日,我跟你和炤儿一块儿去。” “美珠……” 周彦华仍欲劝说,我忙恳求道:“我可以换成男装,这样也方便许多。周彦华,你答应我,好不好?”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周彦华总算是点了头,却又不忘叮嘱道:“在外,一切听我的。” 我拼命点头,破涕而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因此次归期不定,周彦华索性辞去了学院的职务,随我回了一趟白水乡,将周洲托付给了阿娘。 自然,我不会将此次的凶险之行向阿娘说明,只说是出一趟远门,带着周洲多有不便。阿娘满脸狐疑,在我三言两语的解释下,也便不再追究了。倒是周洲整个人都抑郁不乐,一心以为爹娘不要他了,一直哭哭啼啼的。 而福多带着他进山里转了一圈,他又一直囔着要和舅舅耍呢。 在家住过两宿,我再与周洲告别时,他不再悲悲戚戚的,而是请求着:“娘,我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和舅舅玩儿。” 我原本准备了许多话去哄他,听他如此说,反倒有些失落和心酸。想到日后许久都见不到他,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抱着他叮嘱了许多话,他抬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渍,软绵绵的小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娘不哭,娘要早点接我回去。” 我笑道:“好!” 我头次出远门,远行的路途比我想象得要艰辛许多,风餐露宿已是家常便饭。而我,虽是男儿装扮,终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之躯,一路走来,车马颠簸,落得浑身都痛,夜里更是睡不了觉。 车马在出了山水富饶的江南地界便进入了秦岭一带,山路崎岖,人家稀少。我因水土不服,浑身起了红疹,痒得难受,因不想拖了后腿,也只能咬着牙关一路忍着。 如此又行了几日路,好容易找了处落脚的山野客栈,我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裳。 一路上,在外人面前,我们三人按年龄,皆以兄妹姊弟相称,由此闹过不少笑话。 我不习惯唤周彦华“大哥”,更不习惯唤周炤一声“姊姊”,每每叫出口,总会闹个大红脸,为此常常被周炤取笑。 客栈歇息时,周炤与我同住一间屋子,惹得客栈内的老板娘不住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当真是令我十分难堪。 正要歇下,周炤突然挤在我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道:“大嫂,要不日后你也唤我‘姊姊’,如何?” 我气恼地道:“你净占我便宜!” 周炤伸手往我脸上抹了一把,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调笑道:“身边有这么个清秀俊朗的小兄弟,不占占便宜,岂不是辜负了这副好皮囊?” 我拍开她的手,气得站起身,涨红着脸,道:“炤儿,你再这样,我不与你一间屋子里睡了!” 周炤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怎么?想与我哥一个屋里睡么?” 我顿时被噎得说不得一句话,闷着脑袋爬上床,将被子紧紧地裹在了身上。 身后,周炤叹息一声,紧接着,我便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屋门吱呀被打开,我翻身去看时,房门已掩上,屋内已没了她的身影。 我突然后悔方才与她闹了脾气。 至今,赫连平依旧生死不明,周炤绝不轻易开口提他。她那般与我玩笑打闹,实则也是为了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不用时时刻刻想着那个人。 而我,却残忍地将她推开,让她一人置身于孤独与黑暗中。 我起身开门,正遇上了上楼的周彦华,我忙冲他问了一句:“炤儿呢?” 周彦华道:“带了一壶酒,出去了。” 我惊道:“她一个人出去了?” 周彦华点点头,上前道:“没事。她压抑了一路,一个人待着发泄发泄也好。” 我没说什么,感觉困意袭人,便听周彦华劝道:“你回屋先睡吧。” 周彦华牵过我的手,欲送我回屋,我却发现他的表情隐隐有些不对,手掌更是发烫发热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8 。我唯恐他是生病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突然将我扯住屋内,反手锁了门,皱眉骂了一句:“该死!” 我更是不解:“你怎么了?” 周彦华闭目沉思着,再睁眼,目光时而清明时而迷茫,在我靠近他时,他一把扣过我的头,炙热的吻便落在了我的脖颈。 我被他这炙热到迷乱的吻烫得浑身紧绷,狠命推开他,战战兢兢地问道:“周彦华,你发什么疯?你……你身体怎么这么烫?” 周彦华喘着粗气,嘶哑着声音,道:“我们进了一家黑店。” 我仍未明白,周彦华那炙热的目光让我无处遁形,他一把抱住我,在我挣扎之际,他在我耳边恳求道:“美珠,我一时大意中了计,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道:“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你说这里是黑店,我们应该逃啊……啊——周彦华,你……你轻点……” 而据周彦华的猜测,这家店的店主可能看上了我们的钱财,因此才想着算计我们。 我却仍旧有些糊涂,又想到店家女儿盯着周彦华看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心里暗自腹诽周彦华这张脸净会招惹桃花,口里也便酸溜溜地道:“才不是店家看上了我们的钱财,人家是看上了你!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店家的那个女儿说不准正在房里等着你呢!再说,万一炤儿回来了……” 周彦华不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咬着我的唇,笑道:“她回我屋子去睡。” 被周彦华几番折腾,我并不知晓那天夜里发生了何事。只是在次日清早醒来后,店家女儿双眼红肿,见到周炤如同见到杀神一般,瑟瑟发抖得不敢说一句话;见我与周彦华相继下楼,她看我们的目光又十分怪异,令我十分不自在。 用过店家的早饭,周彦华本欲算过食宿费用,店老板却点头哈腰地道:“不用了。昨夜店里进了贼,得亏您的这位女侠妹妹仗义相救,赶走了贼人,不然,我们这小店也做不下去了!这房钱和饭钱就免了吧!” 周彦华坚持道:“该给的我们还是得给。小本生意不易,好好做!” 店老板见周彦华面色凝重,颤颤巍巍地接过钱财,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好好做生意!” 再去客栈后院牵马时,我无意中听到了墙角里的那对母女的对话。 母亲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还有脸哭!娘好不容易帮你钓到个金龟婿,上钩的鱼儿,你也能让人家跑了?” 店女儿哭道:“不是女儿的错啊!我也不知道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哪知道竟然喜欢男的!不然,我也不至于被当成是贼,被那凶巴巴的女人骂一通!” 母亲不耐烦地道:“算了算了!世风日下啊!” 待那对母女离去,周炤憋了许久终是放声大笑,更是笑出了眼泪,手指着周彦华恁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彦华冷着脸吩咐道:“时候不早了,赶紧上路!” 周炤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气喘吁吁地追上周彦华的脚步,调侃道:“哥,你的一世英名……笑死我了!” 这一路上,周炤总是看着我与周彦华,莫名地发笑。 “大嫂,往后我哥若是再惹了桃花,你就对那女子说,他喜欢男的,我保证会吓跑一群姑娘。” 我无奈地叹了叹气,语重心长地道:“炤儿,你哥面子薄,你别再笑话他了。” 周炤不服气地道:“就你知道心疼他!昨夜我可是被你们闹得合不了眼!” 我顿时满面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车马经过长安时,我望着巍峨气派的城楼,心中有些抗拒和胆怯。而周彦华只将车马在城下停靠了一会儿,独自在城楼下走了走,便回到车上,扬鞭启程。 我掀开车帘,探出脑袋,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低声问道:“好不容易来了长安,你不进城看看?” 周彦华缓缓地道:“来日方长。我们此行是为了子舒。” 我没再多问。透过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城墙,我心中有股难言的压抑,而我们三人间的气氛也陷入了一片死寂僵冷中。 马嘶长鸣,车厢猛地一阵颠簸,周彦华勒住缰绳,稳住车马,回头向车厢询问了一句:“没事吧?” 我与周炤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没事。” 掀开车帘,前面的路却被一队人马挡住,周彦华已跳下车,欢喜地迎了上去。 我与周炤钻出车厢,自然也看清了那对人马中首当其中的人正是——许元。 “舅舅!”周彦华迎身向前,便对许元行了一礼。 许元欣慰地拍了拍周彦华的肩,目光随后落在了我与周炤身上,却是疑惑不解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周彦华忙牵过我的手,将我带到许元面前,笑着解释道:“舅舅可能认不出来,她是美珠。” 我乖巧地唤了一声:“舅舅。” 许元先是一惊,随后又笑道:“烨儿这孩子开窍了啊!带着妻子出门跑,还让妻子一身男儿的装扮,你爹若是看你这样,怕是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我摸不透许元说这话的意思,双手绞着衣袖,不敢吭声。 周彦华却没有理会许元的这番打趣,而是问道:“我们此行欲北上寻子舒,舅舅为何要拦住我们?” 许元道:“北边有战乱,不宜前行。赫连家的那个小子,赫连家和朝廷已寻到了,不过……情况不是很乐观。” 得知赫连平的消息,周炤激动地上前,拉住许元的衣袖,殷切地问道:“舅舅是说他还活着?” 许元点头道:“是还活着……” 许元的欲言又止,让我意识到不对劲,可看到周炤为此欣喜不已,我又不想追究更多了。也许,一切等见到赫连平后,答案自会揭晓。 然,许元却未将我们带进城中,而是在城外为我们安排了一个住处,只带了周炤一人前去。 将周炤引出门后,许元又单独折回来,对我与周彦华道:“赫连平是在一座荒岛上被人发现的,那个时候他的神智便有些不清了,像是受到了惊吓,不肯见人。赫连家是将他强制绑回来的,之后便送进道观了。那儿清静,说不定对他有些帮助。我带炤儿先过去看看他,你们一路风霜,先歇着吧。” 周彦华点头,又不忘询问道:“舅舅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踪的?” 许元摇头笑道:“就知你小子会起疑心……自你出了县城,那里的县官便将你的行踪上报了皇上。烨儿,你知晓,皇上到如今也想着你能重回朝廷。” 周彦华笑道:“见过子舒后,我与美珠便回了。舅舅若厌倦了长安的生活,可去寻我们。” 许元摆手叹道:“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好了,我先送炤儿去道观,你们歇着。”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49 待许元走远,我才问道:“徐简是皇上的人啊?” 周彦华神色凝重地道:“应该是。” 我忧心忡忡地道:“这么说来,你在县城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眼中?” 周彦华笑着宽慰道:“美珠,我已决心与你隐于市井,做对平凡夫妻,不论旁人做什么,我不会弃你而去。” 他曾弃过我一次,难免不会有下次。 心中一旦有了裂痕,对于他的承诺,我不敢再深信,只是为了不让他伤心,故作高兴地应了一声。 “难得来了长安,你不想见见曾经的故人么?” 第89章 天意从来不由人 周炤并未与许元一道回来,留在道观里陪着赫连平。 向晚时分,用过下人安排的饭菜后,许元又将周彦华单独叫到亭子一角说话。 我看得出,许元是有意避着我。 夜里就寝时,周彦华心事重重地在屋内坐了许久,在我的催促下才宽衣躺下。 我见他始终眉头紧锁,翻身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舅舅与你说了什么?” 周彦华笑着看着我,低声道:“说了说子舒的情况。今日见了炤儿,他连炤儿也不愿见,情况有些糟糕。我们留在此处也帮不到什么忙,明日看过他之后便回去吧。” 我幽幽地道:“他究竟被什么吓着了,竟连炤儿也不愿见?炤儿……还好么?” 周彦华叹道:“炤儿纵使有气,也无处撒。雪莹一直在道观为子舒治疗,相信子舒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就如同周彦华所说的一样,我们留下来确实帮不上忙;而出来了这些日子,我的确十分想念周洲。因此,对于周彦华急于回去的提议,没有丝毫异议和疑心。 不过,想到他好容易来到念念不忘的长安故里,我仍旧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回家看看么?” 周彦华抚着我的秀发,笑道:“有你在的地方,便是家。” 我瞋他一眼,严肃认真地道:“别与我耍嘴皮子!你知晓我的意思!我是说……皇上……还有萧二小姐和孩子。” 周彦华道:“不见。” 我虽疑惑他如此干脆的回答,却也没有追究,反倒为此感到些许欣慰。 我语气欢快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周彦华笑着抱住我,亲了亲我的发顶,哑声道:“绝无反悔的道理。我想我们的儿子了,想早些回去。” 鸡鸣三更,许元便派人叫醒了仍在睡梦中的我,我迷迷瞪瞪地看着已起床穿戴的周彦华,困倦地问道:“起得忒早,再睡会。” 周彦华见我闭眼又要睡过去,倾身将我从被窝里抱起来,哄道:“我们趁天未亮去道观,再离开。” 我实在困倦得厉害,不满地嘟囔着:“天亮了再去也不迟啊。” 然,周彦华却丝毫不依着我,任我如何吵闹,恁是将我从床上抱了下来,亲力亲为地为我穿戴洗漱。我的睡意虽少了许多,可依旧有些没精打采的,缠着周彦华将我抱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里,倒是引来了许元的一阵疑惑。 “甥媳妇还没睡醒啊?” 听闻,我只能继续窝在周彦华怀里,继续闭眼装睡,却听到周彦华平静无波的声音。 “美珠未出过远门,这一路风霜劳累,确实累着了。舅舅别管我们,路上护着她再睡一觉便好。” 许元道:“人马我已为你们安排妥当,为避人耳目,舅舅便不随行了,你们一路多加小心。” 周彦华道:“辛苦舅舅了。” 许元苦笑一声,叹息了几声,便催促道:“好了,快上路吧。” 两人的对话听得我稀里糊涂的,及至看到车厢里塞满了行李包裹,我才从周彦华怀里坐起,警惕地问道:“我们怎么像是在逃跑?” 周彦华笑道:“还不算笨。的确是在逃,追我们的人还是皇上,怕不怕?” 我惊得坐直身子:“皇上……追我们做什么?因为我是谋逆之臣的女儿,所以……要杀我们?” 周彦华道:“小傻瓜,想什么呢?舅舅说我此次来长安,皇上不打算放我离开,让舅舅暂且先留住我,逼我入朝为官。舅舅遵从了我的意愿,这才放我们离开了。” 我皱眉思索许久,勉强听懂了其中的关窍,弱弱地问道:“那舅舅……怎么办?” 周彦华安抚道:“我们是半夜出逃,舅舅并不知情,皇上是仁君,不会因此怪罪于舅舅。” 我也因此放下了心。周彦华撩开车帘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又向车夫问了问路程,便对我道:“此去道观还有些路程,你先睡会。” 道观隐于深山密林里,车马上山不便,周彦华便牵着我的手一步步登上了通往道观的山道。到达山中道观时,天空已微微发白,观内已有小道童在洒扫。 周彦华向小道童说明来意后,那小道童便将我们引到了赫连夏的住处。 赫连夏一身道袍,手拿拂尘,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面前的香案上燃着袅袅香烟,仿佛雨后茉莉的清香。 赫连夏早已知晓我们会来此,起身微整了整衣襟,便将我们领往赫连平如今居住的院落里。 赫连家将赫连平送到此处休养,院中一切配备齐整,道观内更有人为其打理好一切。因赫连平平日里不愿见人,这座小院在天光微露的清晨,依旧死寂沉沉,不闻人声。 迄今为止,赫连平愿接触的人也只有为他治疗的赫连雪莹。 为了不因此次见面刺激到了赫连平,赫连夏先是敲响了赫连平隔壁屋子的门,不一会儿,赫连雪莹便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到周彦华时,原本无精打采的双目顿时绽放出异彩,兴奋不已地道:“烨哥哥,许久不见,想我不想?” 周彦华神色冷峻地道:“我们来看子舒,需要你向我们说说情况。” 赫连雪莹撇嘴横目,不情不愿地将我们请进屋,却独独将赫连夏挡在了门外,语气冰冷地道:“这二位就不用观主来招待了,观主去悟道吧。” 赫连夏叹息一声,叮嘱了赫连雪莹几句话,便离开了。 看着赫连夏孤独的背影,周彦华劝道:“雪莹,他好歹是你父亲,何必故意冷言冷语对他?” 赫连雪莹冷笑:“谁让他没担当呢!不提他,我与你们说说平儿的情况。” 赫连雪莹将烛火拨弄得更亮些,坐下身子,幽幽叹道:“平儿如今的情形像是中了失传已久的催眠之术,我除了进行心理疏导,别无他法。他怕黑,尤其对有腥味的东西格外敏感,只要不刺激他,他整日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看书,除了不说话,看上去也与平常无异。” 周彦华道:“他认得人么?” 赫连雪莹道:“我想是认得的,只是记忆不深刻。昨日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0 见了咱们周女侠,情绪总算是有些波动了。看来,周女侠是唤回平儿意识的关键呢!” 赫连雪莹又与我们叮嘱了几句话,便领着我们开了赫连平所住的屋子。 屋子四周都燃着烛火,整间屋子亮如白昼,赫连平就静静地躺在屋子的木床上,睡颜恬静,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活络开朗。 我们并未在屋内逗留太久,出屋后,我随口问了一句:“催眠之术是什么?” 赫连雪莹歪头思索片刻,忽看着我笑道:“你也丢掉过一段记忆,我想那段记忆也是被催眠过后才使你忘记了。平儿的情形与你当时的情形也有些相似,不过,对平儿催眠的那人道行更深,竟害得平儿像个无思无想的傀儡一般;而你,只是丢了一段记忆,依旧能如常人般活着。” 我补充道:“我是食用了山中的一种菇类……” 赫连雪莹斜嘴道:“所以说,人心最可怕。烨哥哥,我有不好的预感,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周彦华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赫连家想必早有察觉。这些事你别掺和,安心医治子舒便可。” 赫连雪莹瞪大眼问道:“烨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周彦华摇了摇头,拉过我的手腕,便向赫连雪莹告别:“子舒和炤儿就交给你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赫连雪莹眼中流露出不舍,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保重!” 周彦华会意一笑:“你也保重。” “烨哥哥!” 我与周彦华还未走出小院,赫连雪莹便从身后唤了一声。 我随同周彦华一道转身,只见眼前一道倩影飘过,却是赫连雪莹径直扑向了周彦华的怀里。我顿时愣在了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掌中的衣袖,强忍着将周彦华从赫连雪莹怀里拉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默默地退开了几步的距离。 我听见了赫连雪莹低低的抽泣声,嗡嗡地说着:“烨哥哥走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彦华轻轻推开赫连雪莹抱着他不放的双臂,扶正她的身子,又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低沉而毫无起伏:“雪莹,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赫连雪莹向我的方向瞟了一眼,擦了擦眼泪,自嘲一笑:“我知道了,烨哥哥。你们走吧,一路顺风。” 赫连雪莹倒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毅然转身回了屋子。 她一定在哭吧。 周彦华过来牵住我的手掌时,轻轻将我往怀里揽了揽,一手抚着我的头,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依旧放在赫连雪莹与周彦华道别的那一幕上。 我不明白,明明是一次离别,两人的对话怎么像是诀别一般。 下山的路上,周彦华始终沉默,我却不敢问问他。 对赫连雪莹,他除了觉得亏欠,是否会因这次离别而在心底留了一份念想呢? “周彦华……” 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还未问出口,通往山脚的路边便涌出了一群带刀侍卫,将我们紧紧地包围住了。 见到这一行人,周彦华的脸色顿时大变,将我紧紧地护在他身边,如临大敌般看着身穿铠甲的为首者一步步上前。 “下官奉命办事,特来相请大学士入宫面圣。” 周彦华拧眉,冷声道:“周某乃寻常百姓,秦侍郎叫错了。” 说着,周彦华欲绕开他前行,那秦侍郎一个眼神,围在周围的侍卫顿时拔刀相向,刀光刺眼。我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往周彦华身上紧靠几分,周彦华握紧我的手,低头看向我,轻声安抚道:“别怕。” “皇上说了,今日不论用何种手段,也得留住周大学士。”秦侍郎拍了拍腰间的刀鞘,一脸笑意,“所以,就得罪了,也要委屈夫人了。” 看着渐渐逼近的人,周彦华搂住我的肩,不住地后退。可后面的路也被人堵死了,周彦华退无可退,秦侍郎依旧高昂着头,抬手擦拭着出鞘的宝剑,挑眉看着周彦华:“下官一介武夫,可不会怜香惜玉,何况刀剑无眼,大学士忍心让您的夫人受伤么?” 如此僵持了许久,周彦华终是妥协了:“我随你们进宫。” 秦侍郎高兴地将剑归鞘,挥了挥手,那群侍卫立时向两旁散去,让开一条路来。 周彦华才牵着我走了几步路,秦侍郎又上前,低身笑道:“皇上只请了您一人进宫面圣,贵夫人暂且留在道观。为庆祝大学士归朝,皇上特意设了一场宫宴,届时会有人请夫人入宫。” 周彦华道:“我若不依呢?” 秦侍郎无所谓地道:“那也由不得您了。” 他继而转向我,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夫人,我派人护送您上山。” 我纵使再不愿与周彦华分开,又如何敌得过这一群武将,周彦华只得安慰着我:“美珠,别担心,会没事的。” 此刻,我深深地意识到皇权的威力和不可抗。 即便我们逃离了长安,依旧逃不过皇上的手心。 可是,只要周彦华不愿再回朝堂,我愿跟随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虽从未见过天子之面,从周彦华的言语里,也愿意相信他不是一位蛮不讲理的君主。也许,他只要见了周彦华,彼此好好交谈一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然而,我终究是想错了。 在我在道观里惶惶等待到日落时,由着一群老嬷嬷领着下了山之后,耳边周炤的叮嘱还未消散,一句句冰冷无情的话语便充斥着耳膜,让我拼命想要逃离。 逃离长安的一切,逃离与周彦华有关的一切。 换上艳丽的宫装,对镜自照,我几乎认不出自己,请求身边的小宫女换个清淡的妆容,那小宫女却笑道:“今晚的宫宴可马虎不得,姑娘头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切不能失了庄重。” 我能看到她说这些话时眼中掩不住的鄙夷,只好不再多说多问。 画好妆容,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我在这虽富丽堂皇却冰冷的房间里待着十分压抑,又因心中挂念着周彦华,更是焦躁不安。 许是伺候我梳妆的小宫女也不耐烦守着我,睨着我,好心提醒了一句:“姑娘若是待着闷,可以随处逛逛,别误了时辰就行。” 我道了谢,提起繁复笨重的裙摆,像是逃离了樊笼般感到心情舒畅。 不得不说,这宫中的景致确实不错,一排排宫殿看得我眼花缭乱,又有些兴味阑珊,无端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重楼台阁的贵族生活,果真是我这般小女子奢求不到的存在。 美则美,终究不是我想要的归处。 在此,我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与凄凉。 估摸着时辰,我不得不往回赶,却迷失在了这重重殿堂里,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正焦头烂额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1 时,却见远处的一棵李树下坐着一个人。我跑近想问问路,见对方是一位年轻男子,又有些胆怯,硬着头皮问道:“请问……” 我才开口,树下的男子便抬起脸看向我,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嘘——再等一会儿,美丽的姑娘。” 这时,我才发现他正编着花环,模样认真。 我顿时有些犯难,想就此离开自己寻路;可眼看时候不早,我怕自己乱闯一通误了宴会的时辰,只得耐着性子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编着花环。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从未见过你呢。”他突然站起身笑着走近我,在我毫无防备之下,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了我的头上,“上天将美丽的你送到我面前,我便将心爱的花环送给你了。” 我吓得连连后退,伸手一边去取头上的花环,一边快速地回答道:“我不是哪家的小姐,我是周彦华的妻子。” 我将花环还了回去,不敢再待下去。 从他轻佻孟浪的话语里,我感受不到善意,若继续待下去,我不知在这深宫高墙里,我能怎样应付。 好容易回到暂住的屋子时,我已落得一身狼狈,小宫女早已候得不耐烦,见了我这般模样,更是不喜。 我不等她开口责骂,便道:“我随意换身简单素雅的妆容出席,你送我过去便可。” 小宫女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由着我自己打理。 隔着窗子,我听见她对路过的宫女小声抱怨着:“送她来的嬷嬷说她是个贵人,让我好生伺候着,我看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出去了一趟,回来便衣衫不整的,也不知与那个野男人幽会去了。还贵人,我看是贱人!” 有宫女问道:“你知晓是哪家送进来的么?” 小宫女道:“谁知道呢!” 听着小宫女恶意污蔑我的污言秽语,我倏地起身,出门便打了那小宫女一记耳光。 “你再污蔑诋毁人,我不介意做恶人!” 小宫女许是被我这般气势吓得不敢言语,捂着半边脸,默默流着眼泪。一旁交头接耳的宫女见状,早已噤若寒蝉地走开了。 “该打!”角落里传出一道些许熟悉的声音,我闻声看去,正是我在花园里遇见的那个人。 见了他,我顿时皱起了眉头,想到他竟然跟踪我,心中立马防备起来。 他缓缓踱步上前,小宫女见了他,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弯腰行了一礼:“蒋公子。” 蒋姓男子折了一根柳条在手,轻轻拂过小宫女的脸颊,笑道:“你知晓你方才诋毁的人是谁么?那是鼎鼎大名的天子恩师周大学士的夫人。” 小宫女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头瞅了瞅我,又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蒋姓男子也不去管那宫女,随手将柳条儿扔在她脚边,淡漠地说道:“这儿不需要你了,自去反省吧。” 小宫女犹犹豫豫地捡起地上的柳条,踩着急匆匆的步子走了。 “周夫人,久慕芳名。”打发走了小宫女,蒋姓男子又向我走来,“在下蒋胜,先前在花园不知夫人身份,孟浪之处,请夫人见谅。” 我见他态度诚恳,没有多加计较,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转身之际,这蒋胜又追了上来,殷勤地道:“夫人初来乍到,若要赴宴,小子愿带路,算是赔罪。” 我不好三番两次地给他冷脸,只得僵硬地笑了笑:“那便有劳蒋公子了。” 蒋胜的人脉不可谓不广,与闺中小姐少妇皆有交情,一路上总能遇上前来与他交谈的人,我头疼无比。 “蒋三郎这次带来的是哪家的小姐,面生得很啊!”路上,遇上一位大家闺秀,见了蒋胜便停下了脚步,拿扇子掩着嘴,阴阳怪气地问道。 蒋胜大大方方地道:“钟小姐污我名声可以,却不能污了学士夫人的名声。” 那钟小姐诧异万分地盯着我:“哪位学士的夫人?我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学士夫人!” 蒋胜道:“天子恩师,重归朝堂的周家大公子。钟小姐自小的梦中情郎,可还记得?” 钟小姐的脸色顿时变了,不善地盯着我看了看,又满脸怨气地指着蒋胜骂道:“蒋胜你这负心薄情的人,少拿此事膈应人!你敢与周公子的夫人勾搭在一起,可想过后果么?” 蒋胜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怎么?看到我与别的姑娘走在一起,你吃醋了?” “啊呸!”钟小姐朝着蒋胜啐了一口,便气冲冲地走了。 我在一旁也算是听出了一点端倪。 这针锋相对的两人,看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啊。 不过,此时,我倒不敢再与蒋胜一路了,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后,我跟随着人群总算是到达了宴会的宫殿前。 我不知周彦华何时出现,也不知他如今身处何处,有些百无聊赖地走动了几圈,随意找了处山石坐下。 才坐下没多久,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小鱼姑娘。” 第90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萧琬! 此时此地见到萧琬,我仍旧有些反应不及。在她面前,我总觉得低她一等、矮她一截,单独与她相处,我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起身,我微微笑着回应了一句:“萧小姐。” 萧琬温温婉婉一笑,真诚地请求道:“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宴会尚未开始,各处都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一些人,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再看萧琬,竟然会觉得亲切。 此刻,我识得的人,也只有她。 点头同意后,她便带着我穿过一条长廊,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家母一直想见见你。你不用担心,家母没有旁的意思。” 我笑着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会没有旁的意思呢? 不管怎么说,在萧家人眼中,我是横亘在周彦华与萧琬之间最大的障碍,萧家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对于凭空出现的夺走了周彦华的人,自然想要见见。 萧母端坐于一众贵妇人之间,仪态安详,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言语温和,那双眼睛却仿佛刺进了我的心里,将我的卑贱丑陋一览无余。 在萧琬的介绍下,我与在座的一众夫人小姐见了礼,再向萧母行礼时,萧母笑着拉住我的手,如同母亲抚摸着女儿的手一般,满脸慈祥地打量着我。 可越是这样温和又慈爱的目光,越是让我感到怪异。 “怪不得周家那小子舍得下琬儿和铭儿,这孩子一看就惹人怜爱,哪个男人狠得下心惹这孩子伤心呢?” 萧母的话,听得令我一阵反感。 她话里话外看似在夸赞我,实则是在怪我迷惑了周彦华。 听着周围此起披伏的或明或暗的讽刺和恭维,我的脸面涨得通红,却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2 是不敢应和一句话,唯恐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候得罪了人。 萧琬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扶过我的胳膊,对座上的萧母说道:“母亲,您别打趣小鱼姑娘。她初来此地,一切都很陌生,您别说话吓着了她。” 萧母道:“我是看着她心生欢喜,倒是忘了这一茬。姑娘啊,你别见外,这里没有外人,你日后也会随丈夫住进长安,这长安的圈子也得熟悉熟悉。” 周彦华是否会同意皇上的决定还两说,我不敢在此说出绝对的话,只得低眉顺眼地回了一句:“是,多谢夫人提携。” 萧母笑道:“你不用谢我。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日后你跟着琬儿多与那些小姐夫人结交结交,可别再让人说咱们的学士夫人是没见过世面的。” 我耐着性子,道:“是。” 我如坐针毡,默默看着周围小姐夫人谈笑风生,心中无奈。 适时地,萧琬出声提醒道:“宴会快开始了。” 萧母道:“是呢,琬儿,你与大伙先过去吧,我有些话想与周夫人单独谈谈。” 萧琬有些迟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萧母,又满脸关切地看了看我,终是顺从地走了出去。 我原本如释重负,听到萧母的话,又如入冰窖。 待屋子里只剩下我与萧母,萧母脸上的笑容已不再,而是一脸冷然地看着我,声音淡淡地道:“坐吧。” 萧母既然不再做出一副和善可亲的模样,我也不必按捺着自己的性子,上前站直身子,回了一句:“我站着就行,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萧母嘴角微微噙着一抹莫测的笑,喝过一口茶,睨着我,道:“倒是有几分胆色,也怪不得琬儿斗不过你。” 我抿着嘴,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而萧母见我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那我便与你直说吧。我叫你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让琬儿以平妻的身份再嫁周烨。” 我的心口猛地一跳:“夫人是何意?” 萧母道:“琬儿与烨儿本是夫妻,而且还有了铭儿,于情于理,她都是正妻。以你的身份,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周家,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提前通知你。” 看她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我不禁觉得好笑:“夫人,我想您太天真了。当初是你萧家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开,他们早已不是夫妻。如今,我才是周彦华明媒正娶的妻子,萧小姐再想嫁进周家,也得看我的脸色。当然,她是否能进门也是未知数。” 萧母被我这番话气得脸颊发白,却依旧笑着说道:“小姑娘果真是山野女子,不懂尊卑,不知规矩!这是你一介区区平民对一位诰命夫人该有的态度么?你这是以下犯上,该治罪!” 我一言不发地站着,倔强地面对着座位上盛气凌人的萧母。 屋内的气氛正僵持不下时,门外突然传来“啧啧啧”的几声轻哂。 “舅母,何苦和一位晚辈较真呢,让人看了笑话。” 施施然踱步进来的正是蒋胜。 我不由腹诽: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此时我倒感激他能出来解围。 毕竟,长久面对身居高位的萧母,我还真的有些底气不足。 萧母倒是没料到此处会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敛起身上的怒气,没好气地道:“哪里都有你!” 蒋胜笑着对萧母作了一揖,嘻嘻笑道:“这不是想着舅母,特意过来请您去赴宴呢!” 萧母微恼微怒地瞪了他一眼,又不善地瞅了我一眼,压抑着怒气道:“周夫人要一道去赴宴么?” 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萧母冷哼一声,没再停留,下了座椅便问着蒋胜:“你呢?这个时候过去么?” 蒋胜道:“甥儿再随意转转,舅母先过去吧。” 门外,萧琬不知何时已候在了此处,见我出来,便满脸歉意地道:“小鱼姑娘,对不住。” 我没理会她。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平白无故受了一顿刁难,此时我也难对她笑脸相迎。 沿着来时的路走过几道走廊,我再次失了方向,焦急四顾时,蒋胜那张嘻嘻笑笑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径直绕开他,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蒋胜紧紧地跟了上来,苦着脸道:“我好心帮你解了围,给我个好脸色吧。我跟我舅母不是一路人,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啊!” “周夫人,你别不理我啊!” “你在这里绕来绕去的,不会又迷路了吧?你只要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帮你领路。” 蒋胜在身后喋喋不休,我忍无可忍,有气无力地道:“你能离我远点么?我不想惹人话柄。” 蒋胜听了我的话,喜不自胜地道:“我没有不轨的心思啊。我只是常常听表姊家人谈起你,如今好容易见了真人,与他们说得完全不一样。我倒觉得你跟了我表姊夫……不,你跟了周大公子那个闷葫芦,有些委屈了你。” 我定住脚步,看着他,不耐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胜似乎被我问住了,脸上竟有几分尴尬,慢吞吞地问了一句:“我就是想问一句,为何你们都喜欢那些闷头闷脑的书呆子,不觉得无趣么?” 我冷嗤一声:“你很聒噪!” 远处有灯火跳跃,人潮涌动,我快走几步,只想要远离身后喋喋不休的人,没提防撞上了人。 我赶紧道歉,那人却抓住我的衣袖不放,在我耳边小声警告了一句:“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别到处勾三搭四!离三郎远一些!” 这一看,我才知,我撞上的人正是先前见过的钟小姐。 我看她为此忿恨的模样,向后看了看,指了指追上来的蒋胜,好心嘱咐了一句:“你的三郎心有所属,不会看上我这个有夫之妇。钟小姐,让个道吧。” 钟小姐却依旧不放,而是抓着我的手,质问着才站稳脚跟的蒋胜:“姓蒋的,你又看上哪只狐狸精了?” 蒋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端端地发什么疯?” 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人,彼此却不愿坦诚。我看两人如仇敌相见的场景,为了不受“战火”的殃及,悄悄退开几步,踏上长廊,向着不远处的宴会之地行去。 身后,蒋胜赶忙叫道:“夫人,等等我!” 随后,钟小姐怒气十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蒋胜,你给我站住!老实交代看上了哪只狐狸精!” 蒋胜无奈地道:“你有完没完!你就是那只狐狸精,成不?小姐,我还得赴宴呢,别挡路了!” 蒋胜再次跟上了我,我正要躲开他,钟小姐已追了上来,扯住蒋胜的衣袖,羞怒万分地道:“你……你方才骂谁狐狸精呢?” 蒋胜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3 嫌恶地从她掌中扯回自己的衣袖,向四周瞅了瞅,压低声音道:“小姐,这儿人来人往的,别动手动脚的。” 钟小姐却委委屈屈地道:“你少假正经!你从前对我……” 蒋胜立马打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蒋胜对钟小姐从来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你别在周夫人面前诋毁我的名声。” 钟小姐用扇子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肩,娇羞地瞋了他一眼,半遮着脸,娇娇滴滴地道:“今晚就饶过你,日后再找你算账!” 这一路上听着两人打情骂俏的话语,我只觉耳朵十分遭罪,想绕开了走,偏偏又是同路,也只能默默在心中想着周彦华。 而我们一行三人终究是来迟了,偌大的宫殿前,宴会早已开始,前来的宾客早已落座,席间觥筹交错,人人谈笑风生。一眼望去,在一片灯火辉煌里,衣香鬓影,青衣飞扬,这样的场景令我有些恍惚。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一道叫声:“周夫人来了!” 顿时,我感觉无数双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令我无处遁形。人们像观赏一只从牢笼里放出的金丝雀一样,带着审视探究的眼神,将我从外到里看了个遍。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 我觉得屈辱。 “周大公子的新夫人像是怕生呢,不敢抬头看人呢!” 随着这一道不辨善恶的话语,周围的人立马议论开了,不管好心恶意,听在我耳里皆是嘲讽。 他们不知我是谋逆之臣的女儿,只知我是从山野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是周彦华为报答救命恩情才娶下的女子。 山野麻雀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 他们谈论曾经的周家大公子与萧二小姐如何如何般配,如今夫妻分离又是如何如何可惜,感叹我的幸运。 仿佛能得周彦华的眷恋,我便该感恩戴德。 身边有蒋胜为我打抱不平的话,也算是我在这满是讽刺恶意的宴会里,感受到的一丝善意。 我环顾四周,始终未见到周彦华的面目。 蒋胜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引着我在一处无人的假山后坐下,小声对我说道:“我问过表姊,姊夫……你丈夫只露过一面,便被萧家的人叫走了。” 看他因习惯改不了对周彦华的称呼时的懊恼,我对他笑了笑:“谢谢你。我一个人在这里坐坐,钟小姐在等着你呢。” 蒋胜梗着脖子,面上有几分不自然,嘴硬地狡辩了一句:“那与我何干!” 这毕竟是两人之间的事,而我与蒋胜也不过几面之缘,我自然不会多说此事。他此时不愿离开,我索性由着他,等他坐不住自然会离开了。 静默中,蒋胜似乎是斟酌了许久,才道:“那些人的话,你其实不必在意的。那些人太肤浅,看不到你的魅力。说实话,你与我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看似胆怯乖巧,却敢顶撞我舅母,不像那些小姐夫人死板规矩,颇有趣。” 我笑道:“钟小姐也很率真可爱。” 蒋胜顿时气得跳脚:“我们好好说说话,你怎么总是扯上她啊?” 我向他指了指假山后的一袭衣裙,苦口婆心地劝道:“钟小姐一直等着你呢,你过去吧。” 蒋胜仰着头道:“不去!” 话音才落,钟小姐便从假山后露出一截脑袋,楚楚可怜地看着蒋胜,软软绵绵地唤了一声:“三郎。” 蒋胜低头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这丫头就是事儿多。夫人稍坐,我去去就来。” 蒋胜虽表现得不情不愿,脚下的步子却不慢,绕过假山便扯过钟小姐的手腕,将人带到了另一旁。 人去夜静,我不想再回到宴席,只想一个人躲在此处,没有人会来笑话我,没有人会将我与萧琬比较。 我可以埋头哭出心中压抑的痛苦。 我只窥得长安一隅,所受得打击足以将我多年的信念打碎。 这一刻,我已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周彦华之间的距离。 无论我如何努力,如何挽留,也打不破世俗的束缚。 如今,我只想回家,回白水乡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怕离了周彦华,也不想再待在这个给我无数屈辱和不堪的长安城中。 周彦华,从不属于我。 回了长安,萧琬才是他的良配,他们才是世人眼中的才子佳人。 而我,又算什么呢? 追究我的身世,我们之间甚至还隔着家仇国恨。 我又凭什么抓着他不放呢? 倒不如就此成全他与萧琬,我一人离开长安,回到白水乡,守着周洲和回忆过完这一生。 只是,离开之前,我还是想要见见他,听听他的声音,感受他怀抱的温暖。 老天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在我哭累了走出假山的那一刻,我便在人影重重里,见到了焦急四顾的人。 “周彦华!”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在我眼中,我的眼里也只有他。 周彦华对着我笑了笑,我的心海早已汹涌澎湃,不再管耳边的议论,张开双臂便向他扑去,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不等他说话,我踮脚捧住他的脸便吻了上去。 我听见耳边一片嘈杂声,心中反而有些报复的冲动。 我就是山野里的女子,没规矩没见识,更不知廉耻。 所以,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心爱的丈夫相拥亲吻。 周彦华自然被我这大胆的举止吓懵了,待我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柔情满腹地说着“我想你”时,他那张映在灯火下的脸染上了几分红,浑身紧绷地任由着我抱着,紧张不安地道:“美珠,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不服气地道:“就是要让这些人看着。” 周彦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我知晓他又要说教,再次抱住他的脖子去吻他。他慌乱地避开,一把按住我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别胡闹!” “今儿这一趟不算白来啊!开了眼!开了眼!大学士家的夫人果真与众不同啊!” 我听不出这名男子的这句话到底是何意,依旧死死抱着周彦华不肯撒手,周彦华扯了几下,我反而抱得更紧,他也不再与我较劲,只是将脸绷得更紧了,不发一言地将我抱起,冷生生地留下一句:“失陪。” 身后立马有尖细的女声骂道:“呸!真是不要脸的小浪蹄子!人尽可夫!” 听多了他人或轻或重的咒骂,我早已不在意,却是周彦华突然停住脚步,回身向那名年轻的小姐看去,冷瑟瑟地开口:“注意言辞!先前还有谁出言伤害过她,下次开口之前,也请口下留德!” 一众人纷纷噤若寒蝉。 我当真不知周彦华生气起来,对人竟是如此冷漠,一身冰冷气质便让人不寒而栗。 被周彦华一路抱着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4 进了某一处宫殿的房间,我便感受到一阵阵逼人的冷气袭遍全身。 门外有宫装的宫女守着,看着周彦华抱着我进来,竟是颇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房内香炉内飘出缕缕清香,窗台桌案上放置着馥郁幽雅的兰花。 进屋后,周彦华便放下我,脸色阴沉如水,紧盯着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含着泪道:“没事,就是想你,情难自禁。” 周彦华一见我流泪,脸色便缓和下来,语气也软了几分:“那也得看看场合,你没听见那些人是如何说你的?” 我抬头争辩道:“在此之前,我也没少听!他们瞧不上我,我就让他们看看,我就是他们说的那般,不知礼义廉耻,配不上你周大公子!” 周彦华双眸骤然冷厉似冰,沉声道:“别再说配不配这样丧气的话!让你受委屈,是我的错!在此待两日,我们便回家。” 我偏头道:“周彦华,我累了。长安是我的噩梦,我等不了两日。” 周彦华诧异不已:“你这话……是何意?” 我故作从容地道:“萧家不是找你谈话了么?你娶了萧琬,放了我吧。” 周彦华攥紧我的胳膊,不辨喜怒地道:“你再说一遍。” 我能感到他压抑的怒气,依旧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娶了萧琬,放了我吧。” 周彦华此时却冷静下来,好整以暇地问道:“然后呢?” 我不太明白他这句简短的问话的意思,茫然不解地对上他静若深潭的双眸。 “然后……你再嫁人?” 听闻,我马上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嗯,我们各自生活,互不相欠。” 周彦华严肃地纠正道:“你欠我一生一世的承诺。” 承诺? 我笑了,道:“我不再信所谓的承诺。周彦华,你能抛下我一次,以后的日子就能一次次地抛下我。你看,这次来了长安,你不是再次抛下了我,让我独自一人承受着那些人的冷嘲热讽?这是你的长安,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替你承受你的过去,承受你与萧二小姐的过往。你们才是他们眼中的天成佳偶,我不过是供人随意消遣玩乐的笑话,所谓尊严,可以任意遭人践踏。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从来不知我的心中竟对周彦华积压了如此多的怨恨,话到最后,我哭着乞求道:“周彦华,我不想这样过下去了!不论在哪里,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是!你放我回白水乡,好不好?” 周彦华静静地看着我,许久都不说话,眼中渐渐蓄了泪。 他吸了吸鼻子,哑声问道:“和我一起,你很痛苦么?” 我使劲点头。 周彦华却笑了:“痛苦到恨我?” 恨? 我不恨他,我爱他。 只是,我爱不起。 面对周彦华这样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拼命地咬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他看出我的犹疑。 周彦华似乎并不奢求从我这儿得到答案,他轻轻抱住我,将头轻轻搁在我肩头。不一会儿,我的肩头便湿了一片。 他在哭。 周彦华极少在我面前流泪,我见他哭泣时,却都是因为我。 他难过不舍,我心中又何尝不是? 屋内一时之间笼罩在一片沉寂哀伤的气氛里,我胸中堵得厉害,唯恐开口便泣不成声,只能僵直地任由周彦华抱着。 许久,周彦华才幽幽地恳求道:“我那么爱你……美珠,你再等我两日,好不好?” 第91章 我心归处是吾乡 对于周彦华的请求,我并未明确表态,伸手抱住他,依在他怀里,软而无力地说了一句:“累了,犯困。” 周彦华见我并未拒绝他的恳求,满脸欣喜:“这是皇上安排的住处,我们今日暂且在此歇过一宿。这两日你不愿待在宫里,明日我送你回道观住两日。”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 而周彦华见我始终兴致缺缺的模样,抱我上床后,他又从背后抱住我,贴着我的耳,缓缓地道:“美珠,这两日,我会与萧家与长安的一切做个了断,再给我两日的时间。” 我沉默以对。 周彦华也不再多说什么,轻吻了吻我的眉心,便拥着我再次躺下了。 次日,周彦华一大早便亲自将我送往了道观,托赫连夏照顾着。与他依依惜别时,他的每一句话,我都用心地记在了心里,彼此温存了许久,我才忍住心中的不舍与他话别。 在离开长安前,我仍想见见周炤与赫连平。 今日见到的赫连平,他果真如赫连雪莹所说的那般,总是一个人坐着看书,虽然会偶尔出屋在院中走动,每逢有人经过,他又会赶紧回屋将自己锁在屋里。 周炤对他这样的行为举止感到气恼,却又有气不能撒,竟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她一面暗恼赫连平对她的防备与疏离,一面又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他的饮食起居,俨然成了一位温柔细心的好贤妻。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也让我能放心地离去。 我找道观的道童打听了几处上山下山的道路,回到住处将周彦华送来的细软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换了一身男儿的装扮,留下一封简单的书信,选了一条少有人经过的僻静小道从山后溜下了山。 如今正是香火正旺的时候,下山的路上偶尔遇见成群结伴的善男信女,我都是远远地绕开了走,唯恐其中有昨晚宴席上的小姐夫人和公子少爷。 下山后,我对附近的路径并不熟悉,突然感觉有些茫然无措。不得已,我只得顺着人们来时的路走了过去。 头顶的日头愈来愈烈时,我也不敢停下来歇歇。若赫连夏发现我不见了,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周彦华,到时候,我再想离开,怕是没有这般容易了。 可我的脚程终究是太慢,长安城楼依旧遥遥无期。 我想着,只要到了城楼下,我便能雇一辆马车,那时也能早些回到生养我的那一方天地。 沿着荒无人烟的路径满怀心事地走了半日,哒哒马蹄踢踏而来,我不禁心慌意乱,唯恐是周彦华追了上来,四处张望,想找处路边的草丛躲避一阵子,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马蹄卷起漫天烟尘迷了我的双眼,烈马长嘶,我透过挡沙的手掌指缝去看,端坐于烈马之上的是一袭黑袍的蒋胜。 他勒住马头,喜笑颜开地打量着我,跳下马,喜不自胜地道:“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还真是你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不知他为何能一眼认出这样装扮的我,但还是一口回绝了:“不用了。” 我绕开他,大步向前走去,蒋胜不死心地牵着马跟了上来:“你一个姑娘家家,这荒山野岭的遇上歹人就麻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5 烦了!而且,你又不识路,迷路了找谁求助?我跟你说啊,这山到了夜里闹鬼哩!” 我并未理会他。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讨好似的问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吧?我给你指条路。” 我心中也不确定我是否走对了路,闻言,便放低姿态答了一句:“只要是能离开长安的路,都行。” 蒋胜诧异不解地看着我,脸色几遍,沉默了许久,向我指了指前方的路:“夫人,你走错路了,这条是通往皇家猎场的路,你要离开长安的话,得绕过南边的那座山,从小路上走上一日一夜才能彻底离开这座山。当然,我先前也说了,这山里……夜里闹鬼。” 说到最后,他甚至故意用着阴森可怖的声音吓唬着我。 自小我便生长在白水乡,对鬼神之事又敬又怕,此刻倒是丝毫不怀疑蒋胜话里的真假。我见他说得有模有样的,将信将疑地问道:“前往道观的路一路都很平顺,你给我指的是什么路?” 蒋胜面不改色地道:“你不是要逃离长安么?你来时的路会经过长安城,你确定你要走那条路?” 我不想他竟然一语揭穿了我的心事,连忙矢口否认:“谁说我要逃离长安了?” 蒋胜失声笑道:“你的脸上已说明了一切,我的夫人。” 看他如此取笑我,我气恼得涨红了脸,不想再与他纠缠,继续闷头闷脑地走路。 “走大道,你的踪迹很快便会被发现。”蒋胜跟上来,正色道,“我可以帮你离开。”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有何居心?” 蒋胜耸了耸肩,笑道:“为了我表姊,你信么?” 虽说他的这个理由令我有些抵触,却也令我心底微微放下了心。至少,他真的会为了萧琬,将我送出长安。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却又十分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还说与萧夫人不是同一路人。” 蒋胜听后,丝毫不在意,反而为此洋洋自得:“当然不是一路人,他们只会仗势欺人,而我,技高一筹。” 我皱了皱眉,心中不满他的做法,对他这个人却厌恶不起来。 在我毫无防备之下,我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却是他突然将我横抱起,一把将我抱上了马背。对于他如此轻浮的举动,我大惊失色,满脸怒色地看着他。 他毫不在意地笑道:“别多想啊,我并无丝毫不轨心思。” 我突然有些后悔答应他的帮忙,这一路上,孤男寡女,若他真有什么坏的心思,我便是后悔也晚了。 正要翻身下马,蒋胜突然一扯马头,那马儿猛然扬起前蹄,吓得我赶紧紧紧地抱住了马头。蒋胜一脸不悦地看着我,冷冰冰地道:“老实坐好!”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从背后圈住我的腰身,拿过缰绳,声音里再次染上了笑意:“你要是还未嫁人,我还真想娶了你。不过,现在嘛……我虽有些喜欢你,但对于已为人/妻的你,还是会守规矩的。” 我仿佛此刻才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眼中流出了屈辱了泪水,企图唤回他心底的一丝良知,弱弱地道:“你这样做,置钟小姐于何地?” 蒋胜道:“夫人初来长安,不知蒋三郎的名声。我啊……并非正人君子,与钟小姐之间的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夫人放心,我虽非君子,却一向怜香惜玉,答应夫人的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不然,我又怎会煞费苦心地为夫人做到如此地步?” 我气恼不已,蒋胜笑着在我耳后提醒了一句:“别乱动,会掉下去的哦。” 山里的光线昏暗,湿意浓浓,走来十分费力。蒋胜也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一路怜香惜玉,坚决不让我下马行走,自己却牵着马头在前方探路,落得一身狼狈。 翻过这座山,便是一大片阴森森的丛林,蒋胜提议先在林外歇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赶路。 我因担心周彦华会追踪到我的行踪,只想快些赶路,蒋胜见劝不动我,只得无奈地在前引路。连夜的疲惫赶路,一路走走歇歇,终于在次日黎明时分出了那片丛林,脚下是烟火气息浓郁的城镇,山林的雾气与山脚下飘起的炊烟汇聚在一处,自然与生活融为一体,这种感觉令我心情畅快。 在城镇,蒋胜又自掏腰包为我置办了许多货物和干粮,并雇了一位可靠的车夫,将我送出了城镇。 如此,我也算是彻底远离了长安。 长安,那是周彦华的长安,从来都与我无关。 我不知该谢蒋胜尽心尽力地帮助了我,还是该恨他煞费心机地算计了我。将要离别时,我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蒋胜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嬉皮笑脸地道:“看在我如此敬业的份上,夫人赏个甜头吧。” 这一路相送,我多次见识过他的不正经,早已见怪不怪,当下也是懒得理会他。 转身将要爬上马车时,蒋胜突然拉住我的手,脸上露出几分不舍,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含情脉脉地说道:“我许是真的喜欢你了,舍不得你离开了。” 见多了他不正经的模样,突然见他这般模样,我极度不适应,慌乱地拨开他的手掌,逃也似的进了车厢里。奇怪的是,我的心脏竟噗通不已,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腔,不能自已。 我许久不曾有这般心跳不已的感觉,想到周彦华,心口一阵刺痛,默默按下了这份莫名而来的悸动。 车帘突然被撩开,蒋胜的脸再次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笑意盈满眼眶,再次在我平静的心海激起圈圈涟漪。 他爬进车厢,几步蹿到我面前,蹲着身子握住我的双手,满眼希冀地道:“你带我一道离开长安吧!我愿随你去天涯海角!” 我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车马突然启动,我一个不稳,栽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抱住,我受惊般地推开他,紧紧抓着衣襟,浑身瑟瑟发抖地道:“我已嫁人生子了,蒋公子自重。” 蒋胜却道:“那又怎样?你离开长安,不就是想离开他么?离了他,往后的日子,我陪着你。” 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看不出用心如何,坐正身子,淡漠而疏离地道:“蒋公子说笑了。你也一夜未归,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这一路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 蒋胜叹道:“既如此,你一路保重。” 他的突然妥协瞬间令我松了一口气。 叫停车马,蒋胜起身又突然倾身过来,猝不及防的吻便压了上来。 在我震惊不已的目光下,我看到他身后的车帘被人从外撩起,映入眼帘的是我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 惊愣之余,我回过神将仍旧贴着我的唇不放的蒋胜推开,他似浑然不觉车外有人看着,依旧笑嘻嘻地凑近我耳边,笑道:“这是还我的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6 恩情。” 我不敢抬眼去看车外,缩着脖子躲开蒋胜的靠近,面朝车壁跪在了地上。 身后,蒋胜惊异不已地叫道:“表姊夫……你怎么在这儿?” “蒋公子叫错了,周某的妻子是谁,你应该最清楚。” 蒋胜底气不足地笑道:“既是这样的话,那这儿也没我的事了,我便先回了。” 蒋胜留下这句话,我感受到有人钻进车厢,却不敢回头。许久,我都没再听到车里车外的任何声响动静,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看,正见周彦华正襟危坐地坐在我对面,脸色阴沉如水。 我只看了他一眼,便别过了脑袋,手指使劲绞着衣衫。 “不与我解释解释?”周彦华的声音冷冽刺骨,带着几分冷嘲,“蒋胜便是你要离开我的原因?” 我垂着脑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与蒋胜之间的关系,我自己已说不清,何况他既然看见了我与蒋胜之间的亲密画面,让他误认为我是因蒋胜而与他分离,从而让他放我离开,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沉默似乎令周彦华有些气愤,他蹲下身,扳过我的肩,悲伤又失望地道:“你连两日时间也不愿等,就是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去了真心?美珠,我原本想着处理完了萧家和长安的事,你会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身边,可你的心,似乎不在了。” 的确是我做出了有违妇德的事,辜负了他的一片真情,我无话可说。 可,听到他否认我的真心的话,我想要反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刚要说什么,他竟然用衣袖使劲擦着我的嘴。 他的这一举止令我觉得屈辱。 他在嫌弃我的不贞不洁。 心中的愧疚因他的举动被屈辱愤怒填满,我推开他的手掌,怒视着他,道:“再擦也擦不干净!” 周彦华捧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我狠命地躲开了,他丝毫不由着我。撕扯中,我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他却依旧紧紧抓着我的肩不放,突然就看着我笑了:“你们亲近到何种程度了,我还是你丈夫,他碰得你,我碰不得你?” 他突然抱住我的头,粗鲁地咬了上来,我的挣扎反抗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渐渐地也不再反抗。我的妥协也令他的动作温柔下来,他抱着我的头,吻到我耳边,喘着气恳求道:“美珠,我们回家吧!” 我不为所动,为他先前的冷嘲热讽,更对未来的日子不再有任何甜蜜的期盼和奢望。 这样的日子太累,累得我只想要远离他。 他紧紧抱着我,久久不愿松开。 我推了推他的肩,平静地道:“周彦华,对未来的日子,我没有信心。” 周彦华捧着我的脸,认真地道:“再信我这一次,好么?” 我道:“我已不贞不洁,变了心,你也不在意?” 周彦华有一瞬的失神,眉宇间露出浓浓的伤色,却很快敛起了眼中所有的情绪,牵出一抹浅笑:“我不信。” “你不是都看见了,我与他……” 未出口的话已化成唇齿间模糊不清的呢喃,我情不自禁地闭眼去回应他的温柔对待,眼角不觉滑出了一行泪。 周彦华抚着我的脸颊,郑重其事地叮嘱道:“日后不要随意相信他人,远离那些对你有所企图的男子。” 他的宽容愈发令我愧对于他,垂着脑袋纠结了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弱弱的一声应和,令周彦华的眼中大放光彩,他紧紧地抱了我许久,却是突然跳出车厢。我忙挑开车帘去看,发现车外竟还有着衣冠整齐的侍卫候着,对于周彦华的吩咐无不遵从。 很快,我便见三两侍卫从我所在的车厢里搬出我的细软包裹,径直搬到了周彦华所在的那一辆车马上。我正要起身钻出车厢,周彦华已来到车马前,向我伸手。我犹犹豫豫地搭上他的手心跳下了车马,双脚才落地,他便将我抱起。 我吓得抱紧他的脖子,环顾周围目不斜视的一众侍卫和默默立于一侧的车夫,我红着脸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周彦华道:“夫人辛苦了一昼夜,这些都是为夫该做的。宫宴那晚,我不该质问你的行为,我向你道歉。自此之后,长安城中不再有周家大公子。我们回白水乡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我紧张不安地问道:“皇上呢?” 周彦华道:“皇上授予了我一个虚衔,准我离开长安。长安作为故地,权且当作一份念想。” 我还想问问他是如何处理萧家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赫连……他的事情如何了?” 周彦华道:“这是赫连家家族内部的事,我们不用管。子舒有雪莹和炤儿照料,会好起来的。” 我听后有些心惊:“是赫连家自己人想害他?” 周彦华点头道:“嗯。别管那些事了,为了躲我,你该是一夜未合眼,暂且在车上睡会儿。先前的车夫我给了足够的报酬,我们坐皇上安排的车马回去。” 周彦华虽说得冠冕堂皇,我却知晓,他是在暗自与我较劲,想要抹去关于蒋胜的一切。 为此,我有些心疼他的逞强。 明明十分在意,却依旧表现得宽容大度。 一切打点妥当后,送行的侍卫不再相送,只留下赶车的车夫为我们驾车。 车厢内,周彦华虽总是劝我好好歇歇,我却没有丝毫睡意,总是看着他出神。 周彦华看着我痴痴呆呆的模样,凑近问了一句:“不困?” 我依旧直直地瞅着他,弱弱地道:“周彦华,你骂我吧。” 周彦华垂下眼眸,柔声说着:“我舍不得。” 我轻轻抱住他,吸了吸鼻子,道:“对不住。” 周彦华低头一笑:“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我身边。” 我想笑,却笑出了泪,更加抱紧了他,满脸欣慰地道:“好!” 离长安越来越远,我的心里也越来越踏实,仿佛在长安所受的屈辱和那段不经意间的悸动,只是一场噩梦。 车马驶过一座座城镇,我见识了诸多风光,心中反而有些遗憾。 “长安其实很美吧?” 我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周彦华有些反应不及,思索片刻,道:“最令我怀念的是长安雪,若有机会,我带你来看看?” 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难得来到长安,我都未能一睹长安风采,难免有些遗憾。不过,我们出来了许多日子,我很想家,想周洲。” 周彦华善解人意地道:“那我们加快些车程。” 因归心似箭,之后,我们也不再游山玩水,到达县城时,我如同回到了久违的故土,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长安于周彦华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7 的意义。 “往后,你想回长安了,我都会陪着你。” “好,我带你看看长安的雪。” 我道:“还有你的父母。作为儿媳,我却未祭拜公婆,哪家能接纳这样的儿媳呢?” 周彦华邀功似的道:“此去长安,我取回了族谱,在父母坟前请示过,你的名字已在族谱上。所以,你这一辈子便是周家的儿媳了,再也抹不去了。” 我不明白,周彦华为何有如此胸襟,竟能容忍妻子与别的男子有染? 难道爱上一个人,便能容忍她的一切? 我不愿再去追究,他能选择原谅,也许,我也该给他更多的信任,全心全意地去爱他,不再去伤害他,惹他伤心。 此次回来,周彦华已决定回白水乡与我共度余生,县城的那间园子他空着,只说来县城时可以有个落脚处。至于那些他曾视若珍宝的画,他不再藏着掖着,一律托老先生卖了出去。 而回到白水乡的他,虽不再授课,闲暇时,也爱教远近的孩子识字读书,周洲在他的教导下,愈发有周彦华文雅谦和的气质。 因我再次搬回乡里,阿姊倒时常往我这边走动,一年的时间,是我们姊妹俩最贴心的一段日子。 而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却因阿姊突来的身孕而打破。 自一年前,赖冬青因阿姊的缘故便甚少来白水乡,却因我搬回白水乡的缘故,与我走动的次数多了,又因阿姊常常来此串门,乡里便再次起了流言。 而在查出阿姊怀有身孕后,佟家人竟一口咬定阿姊肚里的孩子是与赖冬青的野种。 那时,佟亚群在外忙着生意上的事,已有一月未回家,被佟家召回时,他听闻此事,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佟亚群赶回来的当天,便跑来我家中找到阿姊,一进门便双目含泪地道:“珍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92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 面对佟亚群当面的含泪质问,阿姊眼中落寞又悲伤。然而,阿姊终究是深爱佟亚群的女子,短暂的失落伤心过后,她又带上明朗的笑容,满怀期待的问了一句:“你信我么?” 佟亚群犹豫了。 许久,他都未能给出回答,而是调整情绪,淡淡地说道:“不论怎样,你先随我回去。” 阿姊却连忙摇头,凄苦地笑道:“亚群,我不能随你回去。你家里人不愿信我,坚决不让这个孩子出世。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得保护好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佟亚群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追问道:“这真是我的孩子?” 阿姊甫一点头,佟亚群又自嘲地笑道:“即便真是我的孩子,你与赖老板之间不清不楚的,我还要自欺欺人么?” 阿姊没料到佟亚群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震惊得不能言语,那双明媚忧伤的眼里慢慢变得湿润,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令阿姊憔悴的面容更添几分凄楚可怜。 面对深爱的男子,她依旧保持着脸上得体而大方的笑容,浅浅地说着:“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原来这般不信任我。亚群,我没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所以,在孩子出世之前,我便不回去了。等孩子出来滴血认亲后,便知是非黑白。” 佟亚群惊道:“珍儿,你是佟家的媳妇,长期不归家,让外人如何看?明儿和雅儿怎么办?” 提到孩子,阿姊便有几分意动。我见机不妙,唯恐阿姊回去被佟家人欺负,忙道:“孩子想娘了,让孩子过来便是。姊夫,你若不能保证你家人不会对大姊和孩子不利,我便不会让大姊随你回佟家。” 佟亚群面有几分难看,我又趁热打铁地道:“还有啊,你屋里的那位如夫人平日里如何对待大姊,我不管你是否知情,如今也就跟你提个醒儿。” 佟亚群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我:“雪茹怎么了?” 看他果真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说那位如夫人两面三刀的嘴脸,阿姊忙开口打断:“小鱼儿,麻烦你送送你姊夫。” 我气恼万分地看了看阿姊,却又不愿在阿姊心酸难过之时忤逆她的话,只得不情不愿地将佟亚群送出了院子。 佟亚群走了几步,回身叫住了我,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我冷哼一声,毫不领情地回了一句:“回家问问你家里那位吧!” 说完,我也不等佟亚群再多说什么,快步回了屋子,阿姊正坐在桌边缝制着婴儿的衣鞋。我无奈又心疼地叹息一声,坐在阿姊手边的凳几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姊,你对冬青一丝一毫的心动也没有么?” 阿姊忽抬头瞪了我一眼,严肃地说道:“别乱说话!我既是佟家妇,绝不会有二心。” 我气恼地劝解道:“可佟亚群早已变了心,如今更是不愿信你。在佟家,你还有立足之地么?” 阿姊恬静地笑道:“孩子出来后,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那时,亚群依旧会待我如初,即便他心里早已有了别的女子,他也不是无心无情之人。” 我郑重地警醒道:“大姊,你得认清一个事实,只要有那女人在一日,你与姊夫再也回不到从前!” 阿姊却十分不满我这样的说辞,默默地做了一会儿的针线,才幽幽地道:“只要他心中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便心满意足了。” 阿姊的痴傻执着令我心疼不已,却找不出话语来反驳。 周彦华领着周洲去镇子里置办货物回来时,日已西落,我也不得不放下阿姊的事,开始为家人准备晚饭。 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时,周洲突然只身跑进厨房直奔灶台边的我,吓得我赶紧将他赶到一旁。闲暇之余再看他时,他正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身上的鸦青色棉衣,却是一条我从未见过的崭新棉衣。 见此,我笑着问道:“珍姨送你的新衣裳?” 周洲忙不迭地点头:“嗯。娘,好看么?”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你珍姨的手可比娘巧多了,穿在你身上,可真真是换了一个样儿!” 周洲却皱着眉头嘟囔着:“娘手上全是灰尘,弄脏了孩儿的衣裳。” 我一听,立马变了脸色,故意凶巴巴地道:“你嫌弃娘啊!那好,晚饭你别吃了!” 周洲忙拉着我的胳膊,撒着娇:“娘,我错了!我最喜欢娘了!” 说着,他猛地扑上来抱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接连亲了两口,恁是亲软了我的心。我抱着他,宠溺地道:“夜里跟娘睡,还是跟你爹睡?” 周洲拧着眉头思索良久,才道:“爹说我长大了,要学着一个人睡。” 看他苦恼纠结的模样,我安抚道:“别听你爹的话,他不愿夜里陪你睡,娘陪你。” “真的?”周洲惊喜万分,随即又耷拉着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8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8 脑袋,有气无力地道,“爹生气了怎么办?”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在他耳边悄悄道:“等你爹睡下后,娘便去找你。” 得了我的保证,周洲在厨房又守了一会儿,又道:“娘,我先回书房看书去了,不然,爹又会说我贪玩,罚我抄书了。” 看着他一蹦一跳远去的身影,我感到知足而幸福。 晚间,我好容易等到周彦华睡下悄悄披衣而起,腰部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我顿时僵硬得不敢动弹,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回过头,讪笑着唤了一声:“周彦华……” 周彦华如梦呓般的话语仿佛浸了水般,他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我硬着头皮道:“起夜。” 周彦华将信将疑,伸手拢了拢我身上的衣衫,笑着叮嘱了一句:“夜里风凉,多穿些。” 我不敢提出异议,顺从地应了。 悄悄来到间壁的卧房,借着朦胧烛火,我看到周洲安静的睡颜,又不忍心吵醒了他。我替他盖紧了身上的棉被,熄了烛火,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出去了这一遭,身上寒气未散,我在屋内轻轻走了两圈,这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耳边是周彦华低缓平稳的呼吸声,我觉得心安。 而我,却没了睡意。 窗外月色迷人,照得室内流光莹莹;而沉睡在月光下的人,温暖安静,我所有的反复无常与不堪,皆因他的宽容与爱,沉淀在了岁月深处。 用指尖细细描绘出他的轮廓,用唇角轻轻传达着我的眷恋。此刻,我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想要在月色下,默默倾注我对他的爱与依恋。 索性他睡得沉,让我能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的容颜。 悠悠岁月,莫如此刻静好。 而阿姊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原以为她能在此躲避佟家人的刁难,安安心心地生下孩子,可佟家那样的人家,眼里却容不下丁点儿沙子,阿姊与赖冬青的谣传一出,佟家眼里是再也容不下阿姊。 自那日佟亚群回家与家人说了阿姊的打算后,佟家便放出话来:孩子可留,但对于有损佟家名声的女子,不可再留。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若阿姊腹中的孩子,最后经确认是他佟家的子孙,则送回佟家;但阿姊却依旧会被休弃。 我不愿阿姊蒙上如此污点而遭休弃,阿娘更是在听到佟家不通情理的话后,理直气壮地找上佟家,却被佟家人冷言冷语地挤兑了一番。而原本是佟家最通人情的佟老先生,也在流言日益肆虐的情况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儿孙的这等事,权且交给家中子辈自个儿处理儿孙的事。 阿娘对佟家的做法极度失望,一面自责自己当年信错了人家,一面又将阿姊劝回了家中。阿姊原本觉得无颜回家面见父母,可在阿娘殷殷切切的恳求下,也便同意回家住了。 这段时日,阿姊更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甚至于当年我与徐简之间的旧事也被有心人翻出来说了一通。好在,徐简如今不同往日,何况陈老太爷对于自己相中的这位孙女婿格外重视,哪会容许他人在背后嚼舌根,旧日流言一经传出,县城里立马就发出了一道官文: 有故意捏造事实恶意谣传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此后,常有身着平民服饰的陌生男子出入白水乡,更有乡民莫名其妙被抓去县城挨了板子,送回来时,那乡民却被告知涉嫌恶意造谣。 这一招杀鸡儆猴如同在乡民心中上了刑,没人再敢随意造谣,而关于赖冬青与阿姊之间的谣言,除了局中人,也没人再敢随意提起。 我倒不曾想到,徐简那样腼腆温吞之人,竟会有着雷厉风行的手段。 我虽然对他这般做法有些心惊,却又感激他用此种手段让阿姊不用时时刻刻活在他人的流言蜚语里。 再说佟家虽放出了话,佟亚群的休书却迟迟未写,多次上门想见见阿姊,却总被阿娘狠心地拒之门外;倒是赖冬青来此,阿娘会笑容满面地将人迎进门。 事已至此,我明白阿娘的心思。 她是想促成阿姊与赖冬青。 只是,阿姊心中想的始终是有负她痴心的佟亚群,对于赖冬青的关怀始终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我带着周洲回娘家探望阿姊的这日,赖冬青满身风霜地前来,只默默放了一对银制手镯在阿姊手边,便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我在门外见到这幅场景,有些心酸,拉着走出房门的赖冬青来到楼道一角,小声说着:“佟亚群一日不写休书,姊姊的心一日不会死。冬青,你若真不介意大姊的过往,能否主动为这份感情争取些时机呢?” 赖冬青被我说得面上一红,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瞪他一眼:“你呀,还是只知死守着,不知变通。你找佟亚群说说,让他早些写下休书,自然,能说服他与阿姊和离是最好不过了。毕竟,阿姊十分注重女子的名声,和离总比休弃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赖冬青显然有些为难,挣扎半晌,方才底气不足地道:“那我试试。” 看他这副模样,我还真担心他会被佟家人刁难呢! 不过,佟家阿姊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倒不如早些断干净。 赖冬青向阿姊的房间看了看,一扫眼中的犹疑,整衣正要下楼,周洲不知何时从阿姊屋内跑出,双手举着一对银光闪闪的银镯,欢欢喜喜地跑向赖冬青。 “赖叔叔,这是珍姨让我还给叔叔的。” 周洲塞到赖冬青手中的正是赖冬青在屋里送出去的一对银镯。 面对周洲童真的话语,赖冬青的眼底覆上一层阴影,流出浓浓的悲哀与忧伤。周洲不知其故,依旧坚持传达着阿姊的话,将银镯一个劲儿地塞进赖冬青怀里。 赖冬青回过神,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将银镯送还到他手中,笑道:“她不要,你拿着吧。” 说着,他扶稳周洲,快步走下楼梯出了院子。 周洲一脸天真地看着我,拉住我的手,几分落寞地道:“娘,我是不是做错事了?赖叔叔不高兴了。”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没做错事惹叔叔不高兴。来,把镯子给娘,去找舅舅玩去。” 周洲爱跟着福多耍,听闻,他将手镯送到我手中,便迫不及待地跑下了楼。 我看得心惊胆战,忙唤道:“诶,你慢点儿!” 周洲却是不理会我,满心欢喜地呼唤着福多:“舅舅!” 没有周彦华的监督与管教,周洲便是这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倒是令我哭笑不得。 而我们母子间却形成了默契,坚决不与周彦华汇报我们母子间的单独行动。 不管怎么说,我可不想我们的孩子变成古板无趣的书呆子。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9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59 我回屋找到阿姊时,她正拿着绣花针在竹片上刻着字,那样认真执拗的劲儿,仿若让我看到了情窦初开时的她,神圣而光洁。 “大姊。”我轻唤一声,坐到她身边,轻声劝道,“姊姊,你放下吧。” 阿姊抬头,茫然不解地问:“放下什么?” 我知晓她是故作不解,也不拆穿,指着桌上的一片片竹片,感叹道:“大姊曾说我大了便能懂得这上面文字的意思。我懂了,大姊却糊涂了。” 阿姊微微笑道:“情之一字,参不透,看不破。小鱼儿,你又何尝不是身在局中不愿出局?又怎会不明白姊姊的心情呢?” 我道:“那也得看那人是否值得?” 阿姊毫不忸怩地道:“自然值得。” 我顿感无奈,自知劝说无望,也只能对赖冬青给予些厚望。 与阿姊随意聊了聊旁的话题,阿娘上楼笑着对我说道:“美珠,陈家的喜儿回家省亲,在你家里等着你呢。” 我大吃一惊,依依不舍地与阿姊告别,又对送我下楼的阿娘小声抱怨了一句:“周彦华不喜我与她走得太近,她回来便来寻我,也真是令人头疼。” 阿娘知晓我们几人之间的关系,听着我的抱怨,只是笑着劝道:“男人吃味儿也是格外在意你,事后,你哄哄便好了。” 我噘着嘴道:“我可不会哄人。” 阿娘笑着将我送出门,提醒了一句:“人家小姑娘好歹也是官夫人了,你再懒于应付,也不能怠慢了人。” 我无奈地点头,又道:“周洲我晚些时候接他回去。” 阿娘道:“你忙你的,孩子就让他与福多多耍耍。有句话,娘也不知该讲不该讲。” 我笑道:“娘与女儿见外什么,尽管说来便是。” 阿娘犹豫了一会儿,道:“娘是想说,孩子还小,你能不能与周先生说说,别管教得太严厉了?” 我道:“我与他提过多次了,他总有一大堆理由说服我。只要不是太严苛的要求,我也便由着他了,他心中想必也有分寸,娘不必忧心。” 阿娘笑道:“既是你们夫妻之间的共识了,娘就不多说了。回去吧!” 陈喜儿依旧如之前一般天真,毫无心机,我原本抱着应付了事的态度,见了她的面,反倒觉得有些愧对于小姑娘的热情与真诚。 她的心中是真的有我,不然又怎会回家省亲便来看望我,并给我带来县城中我最爱的水晶虾饺? 直到晚饭时分,陈秀梅隔门唤她回家,陈喜儿似是不愿回家一般。 临走前,陈喜儿依依不舍地道:“阿简哥哥这两日休假,我明日再来找姊姊。” 我大大方方地应了。 晚间吃着陈喜儿送来的水晶虾饺,竟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吃的都要美味,我将这一感觉对周彦华说了,周彦华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酸溜溜地道:“你没想过她是替他人送来讨你欢心的?” 他没明着指出那人是谁,我也心知肚明。 再吃着香喷喷的水晶虾饺时,我味同嚼蜡,往周彦华碗里夹了几只虾饺,他丝毫不领情,又原封不动地送到了我碗里,语气平静地道:“你爱吃,便多吃些。” 我无奈地放下筷子,讨好地道:“即便是县老爷拿来孝敬你的,也好歹是经我之手煮出来的,你不尝尝么?” 周彦华没有理会我,却是往周洲碗里夹了几只虾饺,一脸慈爱:“你娘亲手煮出来的,好好尝尝。” 周洲的双目在我与周彦华之间流连,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乖巧应了一声。而后,他又端着碗,夹了一只虾饺递到周彦华嘴边,一脸天真地道:“娘煮出来的都好吃,爹也尝尝。” 周彦华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正在长身体,多吃些。” 周洲失落地应了一声,转瞬又夹了一只虾饺送到我嘴边,软软地央求道:“娘吃……” 我自然不会拒绝,张口吞下后,又与周洲互相喂了几只虾饺,倒惹得周彦华伸手在我腰间掐了一把。我恼怒地瞪他一眼,低声问道:“做什么?” 周彦华弯唇笑了笑,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喂我,我就吃了。” 我正欲发火,想到阿娘的话,只得服软。气鼓鼓夹起一只虾饺送到他嘴边,我不情不愿地道:“吃吧。” 周彦华装模作样地道:“辛苦夫人了。” 我毫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用饭。 晚饭后,赖冬青便急匆匆地寻了过来,径直找到了我。 而一向对赖冬青毫无防备之心的周彦华,今日对赖冬青的态度也不似往日,说话遮遮掩掩,不够坦荡,倒是弄得我与赖冬青十分尴尬。 我知晓赖冬青此番匆忙找来,定是为白日里的事,经周彦华这一闹,他硬是不知如何开口与我说,随意与我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 我哪里会轻易放他离去,追到门口:“冬青,你来此不是有事与我说么?” 赖冬青向我身后看了看,笑道:“今日不方便,改日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正抱臂倚在门框上微笑而立的周彦华,也知晓赖冬青的顾虑,冷着脸朝周彦华道:“周彦华,你过来。” 周彦华倒是顺从,一步步走近,好整以暇地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我只觉浑身恶寒,向赖冬青投去歉意的眼神,又拉着周彦华的衣袖,笑着恳求道:“赖老板还未用饭,先让他留下来用饭吧。” 周彦华大方地点头,又颇有人情味地补充了一句:“赖老板用过饭后,天也晚了,回去多有不便,便留下来住一宿吧。房间,美珠会安排好,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周彦华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令我与赖冬青有些反应不及。 周彦华在一旁笑着提醒了一句:“美珠,去准备吧。” 原本我还想趁着歇息前,与赖冬青说说话,周彦华却已催促着赖冬青早些歇息,丝毫不给我们单独说话的时机。 周彦华扯着我回屋后,面对我的冷脸,笑道:“有话便说吧。” 我甩给他一记白眼:“我没话与你说,我要找冬青问问清楚。” 说着,我抬步就要出屋去找赖冬青,周彦华忙叫住了我:“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处,不怕人前人后的闲言碎语?” 我顿时无言以对,继而问道:“周彦华,你今日怎么那么防着冬青?” 周彦华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的妻子,若与旁的男子走得太近,会惹来闲话。” 我上前抱住他的腰,仰着脑袋,笑着道:“我与冬青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听人乱说。” 周彦华一脸严肃地道:“我不想再听到你与任何男子的传言。” 第93章 贵从天降无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0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0 福受 我拗不过周彦华,只得歇了去找赖冬青的心思。 而赖冬青却在次日一早便留书离开了,我也因此将周彦华埋怨了一通,捧着还来不及送还回去的银镯暗自神伤。 周彦华不知银镯的来历,见我捧着镯子发呆,猝不及防地从我手中拿过镯子反反复复看了许久,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谁送的?” “啊?”我明白过来后,从他手里夺过镯子,没好气地道:“是冬青送给大姊的,大姊没收,托周洲还给冬青,冬青随手就送给周洲了。我本想着交还给他,经你那一搅合,冬青一早便走了。” 周彦华却笑道:“赖老板不会再收回去。你找个时机替他送到你姊姊手里,这才是帮了赖老板。” 我道:“大姊不会收下的。” 周彦华劝解道:“好事多磨,顺其自然吧。” 我意识到近来对阿姊有些关心过头了,以至于冷落了周彦华,他未明说,可言语之间分明有诸多不满。 因此,在陈喜儿兴高采烈地前来寻我时,周彦华不等我出门迎接,便客气有礼地回了话。 他说:“美珠近来劳心费神,夜里病了,须静养几日。改日进城,周某定带她前去赔罪。” 陈喜儿心智虽如孩童,却也不傻,听了周彦华冠冕堂皇的话,忙摆手道:“姊姊既然病了,我就不吵姊姊了。请先生带一句话给姊姊,妹妹祝姊姊早日康复!” 周彦华笑着致谢:“借夫人吉言,辛苦夫人白跑了一趟。” 陈喜儿顿时红着脸道:“哪有!是姊姊一直照顾着我!我先回去啦!” 我在屋内听得周彦华与陈喜儿的对话,突然觉得周彦华这般做法太不厚道。欺骗一个小姑娘,他的良心不会不安么? 他春光满面的进屋,不待他坐稳,我便冷冷地嘲笑了一句:“我病了?你不去为我请大夫么?” 周彦华拉着我坐在他腿上,笑着在我耳边说道:“我这段时日空闲了,你也在家多陪陪我。” 对于周彦华动辄往县城跑,我之前颇有微词,可在明白他是为了生计才辛苦来回,我又为他心疼。 为了我,他甘愿放弃了他一贯的坚持,与我住在这贫瘠的白水乡里,甚至不惜变卖他的画作以糊口。 其实,他身上所担的虚职,每月也能领些许俸禄,可远远不够一家三口的开销。 他一介文弱书生,我不愿他日后与森林土地打交道,何况他哪里能懂地里的学问。一个只会与花花草草打交道,连院子里的瓜果蔬菜也总是认错的人,我压根不指望他能下地干活。 自然,周彦华不忍我辛苦操劳,也是坚决不允我下地干些粗活重活。 我偶尔与福多一道去山地里转了转,回来落了满身的泥土,他当时就拉下了脸,不仅训斥了我,连福多也无缘无故地受了一顿指责。 自此,福多再也不敢带我下地,我整日里也只能在家做些针线活。在周彦华忙碌的日子里,便担起监督周洲学书的重任。因为监督周洲一事,周彦华常常无奈地感叹着“慈母多败儿”。 针对周洲教育的问题,我与周彦华郑重地商讨过后,彼此各自退让了几步,才算圆满解决了此事。 今日,周彦华打发走了陈喜儿,我也难得清静了半日。 在前院的秋千架上,我看着石桌边对答如流的父子,只想这样的岁月能一直伴随着我。 秋风落叶,暖阳微醺,秋千摇荡,我微微打了个盹,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衫。 正是周彦华的外衫。 我看他衣衫单薄,神态认真地与周洲轻声讲解着我似懂非懂的词句,我缓缓靠近,将外衫轻轻披在周彦华身上,温声道:“风有些凉,别冻着了。” 周彦华握着我的手起了身,由着我为他重新穿戴。在我为他抚着肩上的褶皱时,他突然凑近,低头在我嘴上亲了一下,吓得我赶紧后退了几步,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周洲。 好在周洲的心思一直在书本上,并未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我微恼微怒地瞋了周彦华一眼,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去为你们送些茶点过来。” 端着茶点返回时,正巧遇上进了院门的徐简,我狠狠吃了一惊。向花丛后看了一眼,我定了定心神,笑着向徐简客气有礼地询问了一句:“县老爷来了,要进来坐坐么?” 徐简笑道:“我找先生。” 而听闻动静的周彦华早已绕过花丛,来到了花架下,向我吩咐了一句:“点心给儿子送去,再沏壶茶去书房。” 继而,他又一本正经地向徐简道:“有什么事,先进屋再说吧。” 我察觉到徐简脸色凝重,心中难免好奇他因何事来找周彦华。给周洲送去茶点,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交代道:“乖乖在这儿看书写字,饿了就吃些点心。家里来了客,爹娘去招待招待。别乱跑啊!” 周洲乖巧地点头:“娘放心,我会乖乖地看书写字。” 周洲太过乖巧懂事的模样,总是令我欣慰又心疼。 在厨房沏过一壶茶给书房的师生送去时,我先是敲了敲门,听到周彦华的回应,才款款而进。 将茶盏搁置在矮几上,为两人各自满上一杯茶。我见两人皆是看着我不说话,脸色凝重,心中已猜到徐简来此找周彦华,其中的事可能牵扯到了我。 为打破这诡异安静的气氛,我故作从容地道:“你们谈论的话是不方便我听么?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便先出去了。” 抬脚正要走,周彦华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美珠,你留下来听听。” 我转身,疑惑不解地看向周彦华,见到他对我微笑着点头,我不得不顺从着自己的心坐到了他身边,低着头目不斜视。 周彦华喝过一口茶,目光落在我头顶,于袖中慢慢握住了我的手掌,轻声道:“县老爷说,长安的那位要来了,届时,我得去县城一趟。” 长安,似乎已成了我心中的一块禁地。 在长安那场短暂的噩梦里,我刻意不去想起,却偏偏摆脱不了。 感受到我情绪上的抵触,周彦华握紧了我的手,宽慰道:“别多想,只是来此视察,也顺便看看你。” 我抬头惊问:“见我做什么?” 周彦华解释道:“论血脉亲情,你们也是堂兄妹。” 这句话犹如惊天炸雷在我头顶响起。 我抗拒长安的一切,也抗拒着自己的身世,独独也忘了我与当今天子竟也有着血脉上的关联。 可即便如此又怎样呢? 我不姓赵,更没见过周彦华口中的仁爱之君。而我,害怕与他相见。 我只知,我所有的不安与惶恐,皆来自于他。他是君,轻而易举就能将周彦华从我身边夺走,谁也不能违抗他的意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1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1 志与命令。 而如今,他竟然要来了! 我的不安与急躁全落在了对面的徐简眼中,他眼中的关怀之情一闪而过,继而起身道:“学生已将话带到,就不再叨扰了。告辞。” 周彦华朝着他点了点头,略有歉意地道:“那便不送了,见谅。” 徐简最后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书房。 周彦华将浑身僵硬的我轻轻揽进怀里,拍着我的后背,安抚道:“怕什么呢?皇上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何况君无戏言,既然放了我自由,绝无反悔的道理。” 我慢慢冷静下来,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怀里使劲蹭着,强硬地道:“这一次,你要是抛下我和周洲走了,我就不要你了。” 周彦华忙扶起我的头,满脸恼色地看着我,认真地申明道:“不要想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能轻易就弃了我。” 周彦华不喜从我嘴里听到任何分离的字眼,我一时心急说出了口,看他气得面色发白,我忙道:“你别生气,我也是着急说错了话。我恨不能无时无刻都与你在一处,怎会舍得不要你?” 周彦华低声问:“真的?” 我使劲点头。周彦华却得寸进尺地笑道:“我不信。美珠,你抛下我多次,仅凭你一句话,我无法心安。” 我微怒道:“那你要我怎样?发誓么?” 周彦华却摇了摇头:“发誓的代价太大,我不想真有那么一日。用行动证明。” 一句“用行动证明”,我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小声骂了一句:“你可真肤浅!” 周彦华毫不在意地笑道:“那你想个不太肤浅的法子。” 与他在这些事上较劲,我永远讨不到好,只得顺着他的意,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嘴。 周彦华靠近我的脸,笑得风情万千,嗓音低沉:“还不够。” 我被他这副嘴脸逗弄得失去了耐性,正待发作,他却突然将我揽进他怀里,笑道:“我教你该如何证明你的真心。” 我心里将周彦华骂了无数遍,却在他无赖又无理的挑逗下,渐渐地丢盔卸甲,与他共同徜徉在温暖的海洋里。 情意难收时,我笑着提醒道:“周洲一个人在前院呢。” 周彦华却蹙着眉头道:“嗯,怎样?” 我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没了辙,也只得由着他胡作非为去了。 接到徐简书信的那一刻,我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还记得临行前,阿娘还在我耳边念叨着不要一味顺着周彦华,该争取时就得争取。阿娘的担忧与顾虑,与我如出一辙,而她的这些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圣意难测。 谁知远在长安的天子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何? 君无戏言。任何时候,天子的话都是“君无戏言”,那年,他虽放周彦华离了长安,如今反悔想要再次召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县城的园子许久不曾有人入住,我们一家三口入住时,园中却一尘不染,这令我大吃一惊。 周彦华很快便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来之前,我托县老爷找人打扫了一下。” 我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他的妥帖安排。 据徐简书信中所言,天子一行人会在明日抵达县城。因是微服私访,徐简也并未大张旗鼓地去迎接,只安排了几名亲信随自己在次日一早将人迎进了城。 天子进城,点名道姓要住进我们所在的园子,徐简无法,只得将人送了进来。 我慌慌张张地出门迎接时,周彦华已带着人参观着这座小园子,我正要迎上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不是一张,是两张。 “鱼姨。” “周夫人,许久不见。” 周铭和蒋胜。 在见到周铭的那一刻,我心中立马警惕起来;可在见到随后而至的蒋胜时,我只想逃。 然而,我的脚底却似生根了般,恁是挪不动一步。 跟随在我身侧的周洲没意识到我的不对劲,礼貌地向两人问了声好。 周铭的目光落在周洲身上,满是关爱之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抱抱你么?” 闻言,周洲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一双眼滴溜溜地转动着。 我看他拘谨的模样,弯腰笑道:“没事。他也是你爹的孩子,是你的兄长,你得唤一声哥哥。” 周洲似乎没听懂我的话,睁着雾气蒙蒙的双眼看着我,委屈不已地道:“娘,我没有哥哥啊。” 周洲毕竟年幼,许多事即便与他说了,他也想不明白。然而,他这句童真的话,却令面前的周铭尴尬地红了脸,我更是觉得心酸又心累。 “对不住,孩子不懂事。” 周铭善解人意地道:“没事,弟弟还小,不懂这些。” 而自始至终,蒋胜只是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这般眼神看得心里发慌,抱起周洲想要离开去找周彦华。转身的刹那,恰逢周彦华带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过来。 那男子边走边说着:“这园子挺好的,空着挺可惜的。” 周彦华道:“并非闲置不用,它自然还有它的用处。” 两人慢慢走近,周铭与蒋胜见状便迎了上去,我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几人谈笑风生。 听到周彦华叫我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抱着周洲走近,脑中还在想着如何与眼前的天子行礼,那人却问道:“孩子怎么哭了?” 他温文尔雅,笑容谦和,丝毫没有一丝皇家的威严之气,仿佛就是邻家大哥哥一般,一言一行皆透露着温暖亲切之感。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张庆延。 “美珠?”周彦华来到我面前,抱过周洲后,低声唤了唤我。 我猛地一惊,周彦华又小声问道:“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忙笑着对面前的少年天子,道:“皇……官家初来寒舍,家中也没什么好招待您的。时候也不早了,您舟车劳顿了一路,先坐下来喝口茶,饭菜很快就好了。” 皇上笑道:“早就从老师口中听闻棠妹厨艺了得,今日终于能大饱口福了。” 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良久才笑问:“官家……可有什么忌口的?” 他摇了摇头,笑答:“没有。” 我垂头应下后,正要去厨房,蒋胜的声音便悠悠地传了过来。 “夫人不问问我们的口味么?” 我与周铭先前有过接触,知晓这孩子的品行,他并不挑食。但是,对于蒋胜,我几乎是出于一种警戒心将他排斥在外了,倒是完完全全忘了“他也是客”这一茬。 如此,我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蒋公子与周小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 周铭礼貌地道:“没有,辛苦鱼姨了。” 蒋胜却是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2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2 蹙眉苦恼地道:“我这个人的忌口还是很多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这样吧,我稍后写张单子给你送去。” 我下意识地向周彦华看去,他果真不喜地拧紧了眉头,却是没有表态。 对于蒋胜,他的防备心极重,我还真不放心与蒋胜在厨房单独相处。 思索过后,我笑着对蒋胜道:“蒋公子写好单子后,让周先生送去厨房吧。” 蒋胜无奈地应了;周彦华也笑了。 周彦华送来蒋胜的单子时,将周洲留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对我道:“这孩子今日一直在怄气,吵着要你,辛苦你哄着些。” 我看周洲满脸委屈,将他抱在怀里安抚了几句,又抬头对周彦华道:“他今日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个兄长,小孩子想不过来,在与你怄气呢!” 周彦华张开臂膀将我与周洲圈在怀里,轻轻吻了吻我与周洲的脸蛋,周洲却是伸出短短的胳膊将周彦华的脑袋推开了,带着哭腔说道:“爹不要我和娘了!” 周彦华无奈至极,轻声哄道:“乖儿子听话!你与你娘是爹的全部,我们一家人永不分离!” 周洲的眼神瞬间亮了:“君子一言,快马加鞭!” 周彦华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重复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父子俩在我面前吊书袋子,我听不下去,催促着周彦华:“好了,别耽误我做事了!” 周彦华又笑着凑过脸,亲了亲我的脸,柔声叮嘱了一句:“县老爷过来了,加些菜,也多备些醒酒汤。” 我埋着头将他推出了厨房,将周洲安置在了厨房外的院子里,叮嘱他乖乖待着后,便开始在灶台边忙碌起来。 然,没忙碌多久,蒋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猝不及防地从我身后抱住了我,吓得我刚要大叫,他却从背后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别叫,引来人让人误会,于你不利。” 除却周彦华,对于其他男子间的亲密接触,我本能地会表现出抗拒。 何况,我不想再次因蒋胜的原因,惹周彦华伤心难过。 我使劲挣了几下,蒋胜搂着我的力更大。 我急红了脸,义正言辞地道:“蒋公子,请自重!” 蒋胜轻轻笑了,贴着我的耳,低缓的声音流进我的耳里,令我浑身战栗不已。 他轻轻吻着我的耳,充满柔情地说着:“早在送你出长安后,我便说过,我爱上了你。你走后,我一直想着你,这次借着陪同周铭的名义,我终于见着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比在长安时,更迷人了。” 趁他表露心意时,我蓄力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脚背,在他吃痛手上的力松开之时,我忙跑到桌边,拿了菜刀举在胸前,面对步步紧逼的他,我战战兢兢地道:“我警告你,你别再过来!” 蒋胜邪邪一笑,立住脚步,抱臂道:“你这么抗拒我,是因为什么呢?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皇上前来,是为了什么,你想知道么?” 我此时压根不想知道任何事,只想让蒋胜离开这里。 他见我无动于衷,慢悠悠地道:“日后走投无路,想起我来,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 他突然上前夺过我手中的菜刀,拽着我的手腕,不顾我的挣扎,依旧一脸笑意地说着:“你的丈夫终会离你而去。他不属于这里,而你,不属于长安。所以,你们注定无法厮守一生。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我希望能在离开前,听到你的回答。” 我不愿听信他的任何话语,朝外大喊了一声:“周洲!” 门外,没有回应,我又接连大喊了几声,周洲急急忙忙的声音才从屋外传来。 蒋胜立马松了我的手,整了整衣衫,与我拉开些许距离。见到跑进屋的周洲时,他笑着摸了摸周洲的脑袋,便满面春风走了出去。 周洲没有躲开,见我一脸泪痕,他走近,垂着脑袋道:“娘,我内急走开了一会儿。娘别生气。” 我只是因蒋胜的纠缠而心中害怕,看到周洲,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一把抱住他,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安排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我以身体不佳为由,没有以女主人的身份陪坐。陈喜儿见状,在徐简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便拉着我回到屋子陪着我说话。 “姊姊不高兴么?” 陈喜儿从来不傻,且天真直率,心中藏不住话。她一眼看出我的情绪,我有些欣慰,却不能与她谈论过多,只得敷衍了她:“就是累了。你不用陪着我了,出去吃吃菜吧。” 陈喜儿坚定地摇头,鼓着嘴道:“姊姊不在,没人陪我说话,我待着多无聊啊。姊姊累了就睡吧,我与周洲玩会儿,不会吵着姊姊。” 我看着周洲黑溜溜的双目,疲惫地对陈喜儿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第94章 劝君莫忘归时节 当夜,我歇下未多久,周彦华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便进了屋,在黑暗中摸索到床边,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我惊得蓦地睁大了眼,睡意全无,略微挣扎而下,周彦华却抱住我的头,丝毫不给我喘气的机会。我也放弃了抵抗,伸手抱住了他的肩,醉意朦胧。 周彦华抚了抚我的秀发,醉眼迷离地问道:“未用晚饭,饿不饿?” 我摇摇头,笑道:“吃了些点心充饥,倒也不饿。他们都睡下了?” 周彦华笑着躺下,正要伸手掀开被子钻进来,我忙推了推他:“你不去洗洗么?身上都是酒味!” 周彦华疲惫至极地道:“有些累,困得厉害。” 我丝毫不依着他,坐起身将他扯下床,道:“我留了热水在厨房里,我替你打些水来,洗洗再睡。” 周彦华妥协道:“你歇着吧,我洗洗再来。” 他再回来时,故意凑近我鼻端,笑问:“再闻闻,还有酒味么?” 我不欲与他打趣,待他躺下,正儿八经地问道:“他们何时回长安?” 周彦华似乎不知我为何有此一问,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我不想因蒋胜的纠缠惹得他心烦,索性任性又无理地说道:“我可不想伺候他们!” 周彦华并未起疑心,失声笑道:“再辛苦几日。皇上来此视察民情,过几日便回了。” 我猛然想起了蒋胜在厨房里的话,虽是说得不明不白,他却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再看周彦华丝毫不知情的模样,我又不知是否该信蒋胜的话,真真儿是心思辗转,不知所措。 周彦华不见我答言,垂眸看我神思在外的样子,捧着我的脸,关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心事?” 我心中实在是郁结难解,索性将话挑明了:“周彦华,皇上为何会让蒋胜随行?” 乍然见周彦华冷若冰霜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3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3 的脸,我唯恐他误会了我的意图,又急急忙忙地解释了一句:“我并非关心他,只是……” 如此解释反而愈发让人生疑,对上周彦华愈发冰冷的眼神,我索性闭口不言。 “铭儿由他护送而来。”周彦华的声音清冷如水,不辨喜怒地问道,“白日里,你们单独相处了?” 他既已猜测到,我也不必苦苦相瞒,老老实实地交代着:“他去厨房找我说了一些话,说皇上此行别有目的,还说我们不可能相守一生……” 周彦华勾唇笑道:“他对你还真是用心良苦!我听说他当年送你出了长安,便弃了与他相好的钟小姐,钟小姐伤心之余落发为尼。如今看来,他是为你而弃了心爱的女子。此次护送铭儿来此,也是为了你吧?” 我听他语气凉薄,心中惶然,低而有力地道:“周彦华,你别生气。他如何是他的事,我……我的整颗心都在你身上。只要你不再抛下我,这辈子,你都是我最爱的丈夫。” 周彦华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低头笑道:“我不会抛下你。这辈子,你也是我最爱的妻子。无论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只须信我便好。” 白日里,周彦华都会陪同着微服私访的皇上去各地视察民情,而他出门时,总会以各种理由说服蒋胜随行。 我能明白他的用心,无非是不放心蒋胜,担心他对我图谋不轨。 没有蒋胜的纠缠,我在家也能过得舒心自在一些,每日变着花样做些可口饭菜来招待这几位贵客。 这一日,那三人出门后,周铭突然找上我,一脸不安又忐忑地请求道:“鱼姨,我能与您谈谈话么?” 周洲原本在一旁帮着我择菜,听了周铭的话,他望向我,颇懂事地道:“娘,我回屋看书去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去吧。” 看着周洲走远,我才对周铭说道:“这儿地小,你随意找个地儿坐下说吧。” 周铭拘谨的坐下后,几次开口,却又总是吞吞吐吐的。 我所认识的周铭有着周彦华的从容镇定,这般模样还真是少见。我停下手中的活儿,以长辈的姿态,温声细语地道:“别拘谨,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我想说……”周铭涨红着脸挣扎了许久,终是抬头,坚定地看着我,请求道,“鱼姨,母亲病了,我想请父亲回长安看看母亲!” 听闻,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许久才扯出一抹笑容:“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说呢?你母亲……病得严重么?” 周铭一向沉稳,此时的少年却突然在我面前哭了出来,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笨拙地安慰道:“你该早些与我们说。” 周铭撩起衣袖擦了擦泪,平静后,才道:“此行我是瞒着母亲来的。母亲不让我来找父亲,怕给父亲添麻烦……鱼姨,我不想令父亲为难,所以只能斗胆求您与父亲说说。” 即便心中有些不喜周铭将这种难题抛给了我,可看他悲悲戚戚的模样,我又不忍心去责怪,只得点首:“你别太伤心了,你母亲的病会好起来的。等他们回来,我会找你父亲说说。” 周铭感激一笑,跪地向我道谢:“我在此替母亲写过鱼姨。” 我扶起他,笑道:“我当不起你这一跪。回了长安,替我向你母亲问候一声,祝她早日康复。” 周铭心事重重地点头应下了。 周彦华一行人回来时,我单独找到他与他说了周铭的期盼。他听后,有几分错愕,却是没有很快表态。 我并不催促他,许久才听到他问了一句:“他为何单独找你说起此事?” 我笑道:“他说不想让你为难,也只能将这难题扔给我了。看他哭得伤心,萧琬该是病得厉害,你……去看看她?” 周彦华并未回应我,而是有些不耐地走动了两圈,继而走出了门。 我不知他是何意,赶紧跟了出去,却发现他出门径直去了蒋胜与周铭的房间。我追上去,屋内只有周彦华和蒋胜对峙着,并不见周铭。 对于我的到来,周彦华并未多问,蒋胜却是当着周彦华的面,毫不避讳地对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彦华的眉峰顿时蹙起。 我无视蒋胜的眉目传情,低着头快步走到周彦华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不找他。”周彦华先是回答了我,而后,又语气冷淡地问着蒋胜,“铭儿呢?” 蒋胜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哭诉道:“周大公子,你曾经好歹也是我的表姊夫,对我别这么冷淡啊!” 周彦华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过去的事别再提了。你对我妻子心怀不轨,我还要给你好脸色?” 蒋胜翻了一记白眼,冷笑着骂道:“真是薄情!我真替表姊不值,病入膏肓了竟还对你这负心薄情的人念念不忘!” 周彦华浑身一震,徐徐问了一句:“她真病了?” 蒋胜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铭儿?他多孝顺的一个孩子,能去咒他敬重的母亲不成?” 周彦华不去计较他话里的尖酸刻薄,依旧面色平静地问着:“什么病?严重么?” 蒋胜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转瞬又满脸伤色,无限忧伤地感叹道:“挺严重的,大概是相思入骨无药可医吧。表姊不让我们来找你,可她……自当年你说与萧家和萧二小姐再无瓜葛后,她便一病不起了。我也不知她能否捱过来,只想着满足她心底深处的愿望罢了。她想见你,却从不敢向身边的任何人提起。我们瞒着她来找你,若还不能以此说服你回长安看一看她,你们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 蒋胜一向玩世不恭,突然说出这番低沉伤感又压抑悲苦的话来,实在令我大吃一惊。而周彦华显然是信了他的话,没有多说什么便独自一人出去了。 我赶紧跟了上去,蒋胜在身后似自嘲又似得意地说道:“我没说错吧,你的丈夫终会抛下你去见他最在意的女子。” 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着脸追上了周彦华。 周彦华偏头看着我,低声道:“我找皇上商量些事,你早些歇息。” 他提步要走,我扯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身,埋头说道:“你担心她,便回长安看看吧。我和周洲回白水乡等你回来。” 周彦华无言地抱紧我,许久才一点点松开,缓缓捧起我的脸,笑道:“我与皇上商量商量,再回来与你说。” 我笑着点点头,目送着他一点点远离我的视线,才折回身子回了房间。 屋前,周洲正与周铭在地上比划着我看不懂的算术题,周洲年幼不懂其中深奥,周铭倒是耐心地与他讲解着。 他们都是周彦华的孩子,却偏偏不能如平常人家的兄弟那般,相亲相爱地生活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4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4 在同一屋檐下。 我静静伫立在屋檐下,默默看着兄弟俩互帮互助的模样,内心一时感慨非常。 身边,蒋胜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语气轻快地道:“你希冀的美好,他给不了你。怎样,前几日的问题,有了答案么?” 我与他隔开了些许距离,满眼警惕地问道:“什么问题?” 蒋胜努着嘴道:“故作不知就不可爱了。” 转瞬,他收起一贯散散轻佻的姿态,严肃而认真地问道:“离开他,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考虑好了么?” 我突然对他的执着与自信感到好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的仅仅是他而已。” “你!”蒋胜气急败坏地道,“他方才的行为不是已说明了一切么?你在他心里,不是唯一!” 我懒得与他解释,反正他不会懂得。 看了看屋前的兄弟俩,我撇下一脸不甘的蒋胜,趁他追上来之际,迅速关上了门。 他在门外小声道:“你总是躲着我,究竟在害怕什么?周夫人,美珠,你其实是怕自己对我动心,才一直躲着我避着我,是不是?” “蒋公子,我说过多次了,我已为人妇,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蒋胜笑道:“我蒋胜从不是安分守己的泛泛之辈!爱了便是爱了,即便你嫁过人生过子又如何?我不在乎!你不愿面对,我也不逼你,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爱不比他少一分!” 他的心意从来都是如此大胆而直白,仿若一记重锤击打在我心海,令我措手不及。 可这样不顾一切的爱,我真的害怕,更不想去承受。 正如他不懂周彦华为何会对萧琬狠不下心来一般,他也不会明白遭他狠心抛弃的钟小姐的痛苦与决绝。 对于徐简的默默关怀,我可以坦然面对,却不敢直面蒋胜这汹涌泛滥的爱。 而他们对我的关怀与爱护,都不及周彦华的无微不至与体贴悉心。 哄着周洲入睡后,周彦华才姗姗而归。 我服侍着他洗漱更衣后,才询问了一句:“皇上怎么说?” 周彦华道:“她确是自我离开长安后便病了,至于病情,皇上未与我细说。蒋胜所说不能全信,我须回一趟长安亲自确认。” 他轻轻抓住我的手掌,举到他嘴边摩挲着,满脸愧疚:“美珠,这是我种下的因,必须承受这样的果。若因此害了她,我……余生难安。” 我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善解人意地道:“那你便去一趟吧,不用挂念家里。何时启程?” 周彦华缓缓地道:“后日。” 我未曾想到日程会这般紧,脸上有几分落寞,周彦华又忙道:“看过她,确认她无恙,我便回来。” 我笑着点头,挣开他的手掌,低声说着:“你也不必急着赶回来,多陪陪她吧。我等你半年。” 周彦华抱住我,坚定不移地说道:“无需半年。” 我笑着没有说话。 我逼着自己宽容大度地接纳这一切,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我从不认为,有朝一日,我会为了周彦华忍让到这般地步,亲手将他推向他曾经的结发妻子身边。而阿娘果真没有说错,我的宽容大度,只会令自己痛苦而压抑。 一觉醒来,一切如旧,内心空落落的感觉无不昭示着:周彦华回了长安。 而我清楚记得他离开已有七月之久,早已过了我说的半年之期。 在周洲一遍遍问起周彦华何时回来时,我之前尚且还能满脸笑容地给他一个确切的时间;如今,每逢周洲问起,我内心都十分抵触。 先前,周彦华还会用书信传递消息,可这两月来,却是杳无音讯。 我心中再是怨恨周彦华的逾期不归,却也得带着周洲过日子。 我记得,自周彦华离开后,徐简总会将周彦华每月的俸禄按时送到我手中,每每都有许多话对我说,最后也只是对我说一句:“好好的。” 我起初不明白他这句柔肠百转的话是何意,如今再听来,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在他转身将要离开时,我捏着手中的一袋碎银,拧着眉头问道:“周彦华的消息,你应该能知晓,你能与我说说么?” 徐简下意识地错开了我的目光,低声道:“先生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我压根不信他的话,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缓缓地道:“阿简,在我面前,你还是不会撒谎。他每月都会写信报平安,如今接连两月却失去了音讯……他是不是出事了?” 徐简痛苦地道:“师娘,你别问我了。我……我不能说!” 我还要追问,他迫不及待地道:“我来时经过齐婶婶家里,你大姊似乎是要生了。” 我惊了一惊:“要生了?不是未到日子么?” 徐简道:“日子提前了,该是早产了。赖老板从城里请的产婆,该是靠得住。” 我急急地向他道了声谢,进屋唤过看书的周洲:“随娘回外婆家去看珍姨!” 周洲淡定自若地应了一声,慢腾腾地放下书本,整了整衣衫,才跟上了我的步子。见到徐简时,他礼貌地弯腰问了一声好:“见过徐大人。” 徐简笑道:“不是让你别这么叫我么?叫叔叔。” 周洲抬头看了看我,见我冲他点头,他再次弯腰道:“徐叔叔好。” 在河湾处乘船时,徐简抱起周洲,周洲突然问了一句:“婶婶没回来么?” 徐简道:“她近来有些犯懒,不爱出门走动。你想她了?” 周洲却一脸天真地道:“上回婶婶与娘提过,要我认她作干娘,娘没同意,说是让婶婶自个儿去生。叔叔和婶婶何时生个孩子陪我玩儿?” “周洲!”周洲的口无遮拦令我面色大窘,从徐简手中抱过他,小声道,“什么话也往外说,懂不懂礼貌?” 周洲却理直气壮地道:“娘不是教我不能说违心的话么?我说的是心里话。” 我严肃地纠正道:“那要看是对谁说。” 周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走到徐简身边,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我说错了话,叔叔不要见怪。” 徐简笑道:“对叔叔可以说心里话,没事。” 周洲见好就收,眨着亮晶晶的双眼,再次问道:“那叔叔和婶婶何时生个孩子,给我做个伴儿呢?远近的孩子太粗鲁,总爱欺负人,嘲笑我和我娘被爹丢下了,我不爱跟他们玩儿……” 看着周洲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的眼睛也开始发酸,徐简却是突然沉下了脸,爱怜地将周洲抱进怀里。 “你爹会回来的!叔叔答应你,今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阿简。”我上前笑道,“你是地方父母官,是个好官,不必为了我们让自己蒙垢。” 此时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5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5 ,船已靠岸,徐简没再多说什么,送我与周洲回到娘家后,他便急急地赶回了县城。 在院子里遇到焦急四处乱转的赖冬青和福多时,我听到楼上传来阿姊断断续续的痛苦嘶喊,忙扯住福多的手臂,未开口,佟亚群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见了我,他的步子猛地停了下来,身后跟着进来的是佟秀明。 佟秀明没有佟亚群的警觉,冲进院子,便想要冲进屋,佟亚群忙抱住了他,低声安抚道:“我们在这里等着。” 说着,他自顾自地拉着佟秀明走到院子的角落里站住了,不时焦急地抬头看着楼上。 我看了赖冬青一眼,将周洲交到福多手中后,慢慢走到佟亚群身边。佟秀明见了我,跑了几步,唤了一声:“姨,娘生弟弟妹妹,是不是很疼?” 我原本想与佟亚群谈谈他与阿姊的事,见了佟秀明,心中刺痛,一时之间有些两难。 看他殷切又可怜的眼神,我摸了摸他的头,问了一句:“妹妹怎么没一起来?” 佟秀明道:“妹妹在家陪太爷爷。” 我笑道:“我与你爹谈些事情,你与周洲一道跟着舅舅等着吧。” 佟秀明显然最听佟亚群的话,闻言,向佟亚群看去,得到佟亚群的首肯。我也便唤过周洲,让他领着佟秀明去了一旁。 佟亚群似是知晓我要与他谈论什么,不等我开口,便道:“我知晓你要说什么。我不去追究珍儿与赖老板之间的事,等孩子生下来,我接珍儿一起回家。” 我吃了一惊,却依旧不死心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人的意思?” 佟亚群怔了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无论怎样,明儿和雅儿需要娘。” 我嗤笑不已:“即是说,你家人依旧不认可大姊的身份和地位。他们不是逼着你休弃了大姊,然后扶正你那位如夫人么?她在人前那般贤良大度,又敬重你,即便是做做面子,想必也会善待你与大姊的孩子吧?何况,你再接大姊回去,大姊是以何种身份再进门的?是由正妻沦为妾室么?” 佟亚群被我咄咄逼人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只是苍白无力地回了一句:“休书我不会写。” 我笑道:“那便拿出你的决心来!若要大姊回你佟家受人眼色,即便是她想回去,我们也不会同意!” 佟亚群索性不再搭理我。 我没能劝说他放了阿姊,胸口也堵着一口气,一声啼哭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我来不及跑进楼,身边一左一右似奔过两团风,瞬间蹿上了楼。 第95章 且向帐前求团圆(完结) 我爬上楼奔进屋子,阿娘正抱着净身过后的婴孩儿走到阿姊床边,笑着说了一句:“是个女孩儿。” 阿姊虚弱地坐起,从阿娘怀里抱过孩子,又将视线放在了进屋来的佟亚群身上。 “娘,我想与亚群单独说说话。” 阿娘显然有些不愿意,却还是点头叮嘱道:“你身子虚,少说会话。” 我知晓阿姊心中对佟亚群仍旧有些期盼,唯恐她在佟亚群的话语里顺从了,不情不愿地出了屋子。 在屋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我见赖冬青身影寂寞地下了楼,忙追了上去:“冬青!” 赖冬青停下步子,笑着对我说道:“母亲尚在病中,我得回去了。” 他尚自强颜欢笑,我也不忍心揭穿他的心事,默不作声地送他出了院子。 在院中看到与周洲一同玩耍的佟秀明时,我慢慢走过去摸了摸佟秀明的头,他抬头见是我,高兴地说道:“姨,娘又给我生了个妹妹!” 对于父母间的事,他似乎完全不知情。 没想到佟亚群倒是将此事瞒得挺好! 我笑着问他:“你娘许久未回家,你想你娘么?” 佟秀明点点头:“想啊!可爹说了,娘要回外婆家生小妹妹,等生下小妹妹,娘就会回来了!” 正说着话,佟亚群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唤过佟秀明后,便牵着他的手出了院子。 我跟出去了几步,听着佟秀明兴奋地问着:“爹,娘和妹妹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家?” 佟亚群道:“娘身子虚,还须静养一段时日。妹妹还小,离不开娘。” 佟秀明的声音顿时便低落了许多,我也没听清渐行渐远的父子俩的对话。 身边,周洲扯了扯我的衣袖,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娘,爹何时回来?” 我立马拉下脸,道:“娘对你不够好,你就只念着你爹么?” 周洲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发了火,模样委屈地低下了头,哽咽着道:“我不问就是了,娘不要生气了。” 阿娘见此情景忙拉过周洲,心疼地抱在怀里安慰着,而后又轻声指责着我:“你与孩子发什么火呢?去楼上看看你大姊吧,孩子,娘帮你带着。”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哭泣不止的周洲一眼,没说一句话便上了楼。 房间内,阿姊正一脸幸福地看着沉睡中的婴孩儿,听闻动静,她微微偏头,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才睡下,轻点。” 我慢慢过去床边坐下,看着床头被包裹着的婴孩儿,冷不丁地问道:“大姊,你与佟亚群说了什么?” 阿姊面色平静地道:“没说什么。让他给孩子取了个名儿,叫秀文。” 阿姊言辞之间分明有所隐瞒,我不好逼问,只得自己提了出来:“他与你说要接你们母女回佟家了,是不是?” 阿姊神色蓦地一顿,许久都没有正眼看我,只是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孩子。 “他是这么说了,我也答应了。”阿姊幽幽地道,“他说得没错,孩子需要娘。哪怕回了佟家,日子并不好过,但我不能扔下孩子。何况我也没做过什么,一味躲避着,反倒更让人生疑。” 我忍住心中的火气,轻声问:“你只是为了孩子才答应回去的?” 阿姊点头,静默片刻,又看着我恳求道:“小鱼儿,赖老板那边……还请你多劝劝。” 我心烦意乱地应下了,看阿姊神色疲惫,叮嘱她歇下后,便领着周洲回了家。 而自阿姊诞下佟秀文的那一日,赖冬青便没再出现在白水乡。我心中纳闷,领着周洲去了一趟镇子里,偌大的赖家庭院空空落落,只有霜儿一人守在此处。 我询问了缘由,霜儿更是凄然泪下:“赖老板回乡里那日,突然有长安来的人,二话不说便带走了夫人,赖老板回来后,便赶往了长安,至今未归。临走前,他嘱咐我若是姑娘前来,便说他去了长安做生意,可是……可是我不能骗姑娘。” “长安?”我不由得想到了周彦华的逾期不归,心中惶然,急急地问道,“长安来的人可有留下过什么话?” 霜儿凄惶不已地摇头,早已哽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6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6 咽不能言。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白水乡,想到赖冬青的身世,不由得想到了多年前在长安赫连平受害一事,又思及周彦华的音讯不通,惶惶不可终日。 病来如山倒。 看过许多大夫,我的病情反而日益严重了,常常分不清梦里现实,整日里疑神疑鬼。 一时梦到周彦华浑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一时又见到洞房花烛夜里,周彦华掀开新娘的盖头,而盖头下的人,不是我。 是萧琬! 徐简与陈喜儿来看过我多次,我逮着机会总会拉着徐简询问周彦华的情况。如今,我所有的希冀只能放在徐简身上,他是唯一能与朝廷取得联系的人。 可他,分明知晓周彦华的情况,却总是不愿与我说。 “他是出事了,还是……还是再娶了?” 不知是否是被我猜中了,徐简十分震惊,却依旧极力隐瞒着:“先生很好!师娘,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 “没出事?”我蹙眉道,“阿简,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话?他没事,那便是他真的抛下我与周洲,娶了萧琬,对不对?” 徐简的沉默令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吃吃笑道:“他娶妻了……真的又娶了萧琬。那我和周洲算什么呢?” “师娘……” “我不是你师娘!”我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徐简,笑道,“我不是……不是你师娘。” 而一旁的陈喜儿似乎被我的态度吓得不敢上前,畏畏缩缩地躲在徐简身后,胆战心惊地唤了一声:“姊姊……” 看着陈喜儿纯真无辜的眼神,我收起浑身的戾气,温柔地看着陈喜儿,不知在哭还是在笑,慢慢地说着:“是不是吓着你了?” 陈喜儿含着泪水摇了摇头,几步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恳求道:“姊姊,你和我一样,嫁给阿简哥哥吧?阿简哥哥喜欢你……” “喜儿!”徐简蓦地开口打断了陈喜儿的话,一把扯起她,红着脸道,“别胡说!” 陈喜儿丝毫不怕徐简,鼓着嘴道:“我没有胡说!你就是喜欢姊姊!我也喜欢姊姊!” 陈喜儿纯真无忌的话令徐简满脸通红,却又不忍心去责备她,只得向我赔了礼:“她一向不懂事,师……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我笑道:“看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吧。” “美珠。”徐简脱口唤了一声,急急地道,“我……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先生不在,你们母子不容易,我能多帮帮忙。” 我冷冷地道:“我不想再惹旁人闲话。” 徐简似还要说什么,我忙唤过守在屋外的周洲:“周洲,送送你徐叔叔和婶婶!” 周洲近来愈发乖巧懂事,对于我的吩咐无不照办,而徐简自然不会在周洲面前与我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你多保重!” 我转过脸没去回应。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总是会梦见周彦华。 梦中的他,依旧如初见般,一袭青衣,言笑间,情深款款。 面对这样的他,我心中所有的怨恨皆化作乌有,只想永远留住这份温暖与美好。 在浓浓的思念与怨恨里,我看着何苗日渐消瘦直至病逝的容颜,突然想到了自身。终有一日,我也会如同她一般,魂归尘土。 而阿姊的抑郁离世更是令我的生活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如今的我,也不过是凭着心中对周彦华的怨念支撑着这病弱之躯,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即便徐简依旧会来,向我说着长安的事,我也多是无动于衷。 他说:“赖老板已认祖归宗,却不打算留在长安,这几日便会回来了。还有,有一封长安来的信,是给你的,看笔迹,像是先生的。” 我猛然一惊,很快又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恹恹地道:“我认不得许多字,你念给我听吧。” “经年未见,卿尚安好?” 徐简拆开信封正/念了这一句,我忙道:“不用念了,直接与我说说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吧。” 徐简依旧照办,看过一遍,才隐有难色地道:“先生说,不久会有人接你去长安,当然,愿不愿去,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笑道:“他明知我不会去长安,故意送这封信回来,是良心不安么?” 徐简犹豫着道:“你若是不想见长安来的人,届时我不让他们见你便是。” 我看徐简一脸真诚,原本滑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而笑道:“谢谢你了。” 徐简笑着将信再次放回信封,郑重地放到我手边后,便与我告辞:“那你好好养着病,我先回县城了。” 而徐简这一去,却是令我十分不安。 周彦华送来的这封信,我没再去看,投进火里化为了灰烬。 眼不见心不烦。 而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依旧想从长安来的人口中得知周彦华的一切。可,盼来盼去,却盼来了我最不愿见的人。 蒋胜! 以蒋胜的能耐,徐简怕是根本降不住他。所以,蒋胜来白水乡时,徐简纵使万般不愿,也被蒋胜三言两语便顶了回去。 我不想徐简为难,更不想徐简因我而得罪了这位京中贵胄,劝说徐简回去后,冷着脸招待了蒋胜。 白水乡人未见过京都贵人,蒋胜来此早已轰动了白水乡,蒋胜的态度倒是一直亲和可贵,俨然一副高风亮节的君子形象。 对此,我嗤之以鼻。 而对于蒋胜赖着住在我家里的行径,我毫无办法,却害怕他轻佻的行为,索性将福多也叫过来住下。 而福多因何苗的离世伤怀了许久,蒋胜深谙人心,口蜜腹剑,三言两语便将福多收买。他再将此行的目的说明,福多从将信将疑到深信不疑,几次劝我回长安找周彦华讨说法。 我只觉得他的想法天真而可笑,果真是憨直得可爱。 而蒋胜在得知我不会去长安,且态度十分坚决,喜不自胜地道:“你的选择是对的!等我回长安复命,我便抛下所有来此陪你!” 我冷笑:“蒋公子还是别再来了,这儿不欢迎长安的人。” 蒋胜道:“我可以为你抛下长安的一切,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起生活。” 我看着他认真殷切的眼神,无端地又想起了周彦华,心中竟是一动,许久不曾落泪的眼眶渐渐湿润。 蒋胜见状,抬手轻轻擦着我的眼角处的泪水,我仿佛再次见到周彦华的脸,心绪一时有些慌乱。 蒋胜盯着我看了良久,慢慢凑过脑袋时,我慌乱地躲开了。 蒋胜却心满意足地笑了:“我给你时间慢慢来接受我。等我回来!” 直到确认蒋胜真的离开白水乡,我悬着多日的心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日子平静地过着,我每日缠绵病榻,早已不关心外边的事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7 闺中记·在水一方 作者:窑子先生 分卷阅读267 。 在周彦华离开的四年里,我渐渐心死。 下雪的冬夜,万籁俱静,雪光莹然。 我想我定是出现了幻听,在意识朦胧下,听见车轮在雪地里滚过的声响,听见了周洲喜极而泣的声音,也听见了周彦华的声音。 原来这么多年了,我依旧还记得他的声音。 如今听来,他的声音,在这隆冬雪夜里,夹杂着长途奔波的艰辛,还有那一成不变的低沉与醇厚,仿佛老酒般,越久越醇,越让人怀念。 我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地单衣赤脚地下了床,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着。 雪光下,周彦华一身厚重的貂裘上落满了雪。他掸了掸肩头的雪,满脸柔色地看着周洲,轻而柔地问了一句:“你娘睡下了?” 周洲点了点头,声音兀自哽咽着:“爹不要我和娘了么?娘一直病着……” “爹回来了,不会再走了。外头冷,你去歇着吧。” 眼看周彦华进进出出好几趟,将行李放在了书房那边,我猛然意识到:周彦华真的回来了! 不是梦! 感觉一阵透骨的寒意从脚底蹿起,我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榻上躺下,心思已不知飞往了何处。 听到门扉被打开的声音,我却浑身紧张得不能动弹,眼角酸涩不已,喉间哽咽难言。许久,我才艰难地转动着身子朝里侧身躺着,慢慢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屋内有温暖的烛火在墙壁上跳跃。 感受到周彦华的靠近,我更是浑身紧绷,身体的血液像是凝固了般,在他一寸寸将被子移到我肩头时,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凉的呼吸萦绕在我耳侧。 他一寸寸亲吻着我,小心又怜爱。 泪水从紧闭的双目里缓缓流下,所有的怨恨皆随着滚滚泪水消散殆尽。 他回来了,这便够了。 “对不住,害你等了这些年。” 话语里道不尽的懊悔与疼惜,惹得我的眼泪汹涌泛滥。 我渐渐抽泣出声,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再不回来,这辈子再也别想再见到我!”我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胸口,放声哭道,“他们都说你娶了萧琬,不要我和周洲了!我不信!我一直等着你的信,等着你回来,四年了,你……你不要再离开我们了!” 周彦华抚摸着我的头,慢慢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哑声说道:“对不住,我未曾想到皇上会突然改变主意,不放我回来。这些年来,我无法与你取得联系,又担心你听信外界的传言,最后跟了别人。若不是我多次以死相逼,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无言地抱紧了他。 许久,我才向他讲述着我这些年的种种经历。 “我真怕我等不下去了。这四年来,我恨死你了!想到你在长安如何春风得意,我愈是恨你对我们母子不问不顾。我真的恨死你了!” 周彦华微微松开我,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珠,柔情满腹地道:“我很想你。” 我含泪笑道:“我也想你。” 周彦华笑着凑近我,炙热的吻缓缓地压了下来,仿佛将无尽的思念倾尽在了这一吻里。 我被他的热情撩拨着浑身战栗,因在病中,有些喘不过气来,喉咙干涩难受。 周彦华意识到时,歉意地道:“周洲说你病了,我一时情不自禁……难受么?” 我笑道:“相思疾,本是将死之人了,你回来了,我又舍不得死了。” 周彦华再次吻住我,轻声道:“别说不吉利的话。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去请大夫。” 他说着就要坐起身,我忙贴了上去,不满地说道:“说了是相思疾了。你在,我就好了。” 面对我的主动,周彦华并不拒绝,只是突然说了一句:“回来之前,雪莹给了我一张方子。” 我问道:“什么方子?” 周彦华道:“可以让我们多子多福的方子。” 我道:“你先解了我的相思疾再说。” 周彦华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缓缓地道:“谨遵夫人之命。” 所有等待的苦与痛皆随北风而去,旭日再升之时,将是初雪逢春时节。 而这一切,皆不是梦。 分卷阅读267 分卷阅读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