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李唐逸事》 分卷阅读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文案 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嫡长子,如无意外,应当顺利继承帝位,守护李唐百世基业,却因一个伶人与父皇反目,最终走向了谋反的不归路。 他是太常寺的普通乐童,因为一夕得幸于太子,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一缕魂魄历经数年,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初唐。 可是,这副身子,好像有些不大对。 房遗直:天下难事有二,一则陪太子读书,二则为太子暖床。 cp:李承乾&房遗直(称心) 内容标签: 历史剧 重生 前世今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房遗直(称心),李承乾 ┃ 配角:李泰,高阳公主,房遗爱,唐太宗 ┃ 其它:唐代背景 第一章 盛夏的日头异常毒辣,顶着这样的烈日,人就算是安静地站着,背后也会冒一层薄汗,可在长安西市的一角,即便是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人们也情愿挤作一团,为的就是一睹刑场中那死囚的模样。 随着等待的时间渐长,百姓的议论声也渐渐大起来。一位拄着木杖的老者低叹一声:“唉,真是作孽,那郎君长得那般俊俏,偏偏得了祸乱宫闱的罪名,真是天意弄人。” 旁边一位男子听了老者的话,摇头道:“老人家,您有所不知。那郎君是东宫太子的面首,迷惑太子、祸乱朝纲,这才被官家处以极刑。” 怎知那老者闻言却喃喃道:“这面像,倒不像个会生事的,虽然俊俏,却不狐媚,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呀。” 那男子见老者不应和他的话,讨了个没趣,便识相地闭嘴了。 刑场上,差役附在太子詹事于志宁的耳边轻声道:“于詹事,时辰到了。” 于志宁脸色铁青地瞧着跪在地上的青年,沉声道:“称心,你还有何话说?” 青年一双明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缓缓道:“奴不悔。” 于志宁的脸色蓦地一变,眼神陡然望向一旁挣扎着的太子仆从。这一眼过后,他像是下定决心般,冷喝一声:“行刑。” 那一刻,四周炸开了锅,而称心的内心却格外平静,他沉默地等待着身后的刀刃,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殿下,奴去了。” 与此同时,东宫崇仁殿内,太子李承乾显得坐立不安。他一时站起身着急踱步,一时又负气坐下,如此循环往复,就是绕不开面前拦着他的人。 “房遗直,你莫要以为本宫不敢动你,若是称心出了半点差错,本宫要你们全都去给他陪葬。” 李承乾的吼声,顺着紧闭的殿门传了出去。少詹事张玄素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悄声冲一旁的房玄龄道:“房阁老,这该如何是好啊。” 房玄龄不慌不忙地捻了捻胡须:“詹事莫急,这称心犯的可是死罪,即便是逃过了今日,陛下他日也一定不会放过他。至于太子年少气盛,这是正在气头上呢,等过了这一阵儿,便消停了。” 面对着李承乾的吼声,房遗直面不改色。他虽是文臣,却执拗得很,坚决不让李承乾踏出房门一步。 忽然间,李承乾脸色一变,浑身脱力般跌坐在凳上。心中的绞痛,让他几乎窒息。 “称心......”他咬牙看着面前的房遗直,还是那样的愚忠迂腐,冥顽不灵,年纪轻轻,行事却像个老顽固。 李承乾气狠了,将案上的砚台朝他砸去。被砸中的青年闷哼一声,顶着一身墨汁巍然不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被派出去的仆从哆嗦着回禀道:“殿下,称心他......他......” 仆从看着李承乾通红的双目,那个“死”字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李承乾眼中的希望一点点褪去,最后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打在红色的弁服上。 房遗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在他的印象里,李承乾算得上是劣迹斑斑,可不论是被中书门下的重臣当面训斥,还是被皇帝疾言厉色地斥责,身为伴读的房遗直,从未见过李承乾流泪的模样。 房遗直一时失神,那柄花鸟莳绘刀就已经到了眼前。李承乾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随时都会将刀捅进他的胸膛。 那侍从反应却极快,他拦腰抱住李承乾,嘴里喊道:“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 侍从的喊声惊动了候在外头的重臣,张玄素等人将房玄龄搀扶起来,不等李承乾下令便闯进了门内。 李承乾见到房玄龄等人,怒意更甚,眼见着刀就要捅到房遗直,房玄龄却忽然开口道:“殿下,自古以来,都没有诛杀谏臣的道理啊。” 李承乾最不喜欢的,就是房玄龄、张玄素等人,总拿直言进谏的借口来说事儿。偏偏房玄龄还接着道:“若是今日,我儿真的伤在了殿下的刀下,房家世世代代都会以此死谏贤臣为荣,可是殿下,世人又会如何议论您的行为呢?” 李承乾气极反笑,刀刃已经触到了房遗直的前胸,胸前的布料被鲜血染红了,房遗直的脸,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着,却并没有让开一步。 房玄龄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儿子,最终还是妥协了,他颤声道:“殿下,请您体谅老臣的爱子之心,要杀要剐,便冲老臣来。” 他一口一个老臣,不断提醒着李承乾自己的身份。李承乾苦笑道:“本宫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本宫,你的儿子不该死,难道称心就该死么?” 这一回,房玄龄保持了沉默,可房遗直却开口道:“殿下,称心是男子,龙阳之癖有违人伦,您成日里和他腻在一块,鲜少去太子妃处。称心此举,无异于谋害皇嗣。” 房遗直的每一句话,都让李承乾如鲠在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伴读:“本宫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你就是这般效忠于本宫的?” 房遗直丝毫不退让:“在殿下犯错时,赔上性命也要加以劝阻,这就是我的忠心。” 李承乾冷笑道:“有朝一日本宫得登大宝,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你。” 第二章 称心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李承乾如笼中困兽一般发泄着他的怒火,想去开解劝慰,却又无能为力。 如今化作一缕幽魂的他,脱离了肉身,便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看着官差将他的首级带进宫城,呈予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 太宗。他生前从未有机会一睹皇帝的容貌,不曾想却在死后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了。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还有要去的地方,那是他的归宿。他跟随着意识的脚步,飘到了东宫,李承乾的眼泪,李承乾的痛苦和挣扎,他通通看在眼里。 称心一直都不明白,李承乾究竟看上他什么?他只是太常寺中,一个最平凡的伶人,没有惊为天人的相貌,也没有动人的歌喉,可李承乾从那么多人中,一眼就挑中了他。 在他收拾行装住进东宫的率更寺时,曾有太常寺的伶人在背后嚼舌根,说那东宫的主子是个瘸子,素日里喜怒无常,荒唐度日,像称心这样的人,就算一朝撞了大运进了东宫,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谁能想到,这样平庸的他,竟真的成了太子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也许在旁人眼里,李承乾是个瘸子,是个纨绔太子,是个不知上进的儿子,是个不通情理的储君,可是在称心眼里,他只是殿下,那个待他极为温柔的殿下。 如今,他的殿下颓然地握着刀,像一个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四天过去,李承乾粒米未进。 称心看着一个打扮华丽高贵的女子,从侍女手中接过羹汤,亲自端进李承乾房中。 “殿下,我熬了杏仁粳米粥,您用些吧。”女子将瓷碗搁在桌上,抬头却没有看见李承乾的身影。她疑惑地左右张望,最终在殿中一角瞧见了蜷缩成一团的男人,他的手里攥着一把刻刀,面前的小木人已经刻出了雏形。 女子瞧见他手里的木人,原本温婉的神色大变。 “殿下!”她惊呼一声,扑上去夺李承乾手中的小刀。李承乾的力气极大,那把刻刀就像是长在他手上一般。女子越是得不到,就越使劲儿,她嘴里哭喊着:“殿下,你把我这个太子妃放在哪里,现在满朝上下都在嘲笑你,说你是断袖,说你不配继承大统,说我无能,连你的心都留不住。而殿下你呢,你还躲在这里刻一个死人!” “死人”两个字,像是一个开关,让李承乾蓦地清醒过来。他像是不确定般重复道:“死人?称心......死了......” 太子妃看着李承乾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酸楚,她将李承乾拥进自己怀里,让太子的头抵在她的胸前:“殿下,我可以代替称心,陪伴你、安慰你、就像这样抱着你......” 李承乾倚在她怀里,像是睡着了般没有说话,这样的姿势保持了片刻,太子妃轻声道:“殿下,我扶你到床上去吧。” 见李承乾没有反对,太子妃将颓丧的男人搀到床榻上。一直没说话的李承乾忽然开口道:“替本宫将靴子脱下来。” 太子妃一怔,转身轻唤道:“樱桃,进来替殿下脱靴。”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亲自帮本宫脱。” 这一回太子妃的表情变得极为僵硬,她强笑道:“殿下......” 李承乾像是不想再多说,只冷冷地抛下了一个字:“脱。” 太子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握住靴子的那一刻,她几乎能感觉到李承乾那畸形的脚。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太子妃飞快地将靴子甩开。失去了靴筒遮掩的脚,虽然穿着足衣,却仍旧异于常人。 太子妃自己都能想象得到,足衣覆盖之下的那双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一想到这些,她就禁不住排斥抗拒。 李承乾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浑不在意地将脚搁在太子妃的膝头磨蹭了一会儿。 太子妃从未有一刻那么清楚地认识到,她的夫君,东宫太子李承乾,是个瘸子。 太子妃苏氏,是隋朝名臣苏威的后代,自幼成长于名门望族的她,何曾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又何曾见识过那样轻浮无赖的行径,登时一张脸羞得通红,抿着唇不说话。 李承乾却尤嫌不够般,将那唯一遮掩病足的足衣褪下,畸形的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苏氏吓得惊呼一声,拼命抚着胸口,才将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却是再也不敢靠近李承乾。 李承乾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沉声道:“你出去吧。” 苏氏犹豫地看着李承乾英挺的脸,心下抑制不住地遗憾,明明是剑眉朗目的潇洒郎君,怎么偏偏是个瘸子。 不想李承乾却冷笑起来:“本宫的脚怕是会污了太子妃的眼,太子妃的侍奉,本宫消受不起。” 苏氏吞吐道:“殿下......我......我只是......” 李承乾旁若无人地端详着那小木人:“称心......他从来不会嫌弃本宫,就算有一天,本宫这条腿彻底废了,与帝位失之交臂,他也不会埋怨我、更不会离开我,你能做到么?” 苏氏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她还记得当年册妃的圣旨:“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一直以来,她都以长孙皇后为楷模,潜心习礼,努力学做一个贤妻良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一国之母。 在苏氏眼里,李承乾的这番问话,就是无理取闹。这样的假设,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就好像称心一定会被处死一样,太子最终,也必定会登上帝位。 她柔声劝道:“殿下,我伺候您歇息吧。”说着就要扶李承乾躺下,却被李承乾用力地挥开。 寂静的宫殿内,只能听见太子的低吼:“给我滚。” 称心在房梁的一角,看着太子妃跌跌撞撞地哭着跑出门,看着太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冲那木头小人喊着:“称心。”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很想去抱抱床上的人,很想亲手替他按摩双腿,然而这些,他都做不到。 称心的手穿过了李承乾的身躯,只能凭借肉眼看着男人哭到浑身发颤。 第三章 当李承乾终于熟睡的时候,称心的魂魄会飘出寝殿,看看东宫熟悉的景致,听听下人们的谈话。 他听见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说:“太子妃近日越发喜怒无常了,听说今日樱桃还在宜春宫挨了训。” 那侍女的同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她左右张望了下,确认四下无人,才轻笑道:“谁让太子殿下瞧不上她呢,从前称心郎君在的时候,谁不知道那才是太子殿下捧在掌心里的人,不过要我说,这男子交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 合,有悖人伦,如今称心没了,听说率更令正偷着给太子物色新人呢。” 称心闻言有些失神,他瞧着自己半透明的身子,双脚幽幽地离了地,漫无目的地飘着。就如同那侍女所说,总有人能替代自己,得幸于太子。 但很快,称心发现自己想错了,率更令专程从太常寺挑了好些伶人,还命人授予他们床笫之技,以此求得太子青眼。然而无论率更令如何苦口婆心地劝,李承乾却认准了称心一人。 他将称心生前穿过的衣物,埋进寝殿旁的土堆,还亲手为称心立了一块简陋的石碑。每当李承乾对着石碑祭奠时,称心的魂魄就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渐渐的,宫里流言四起,说皇太子为了一个面首,终日茶饭不思,形销骨立。称心想,如果自己还活着,一定会制止李承乾这种疯狂的行为。 然而,称心已经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承乾安排人手去刺杀少詹事张玄素未遂,师生反目水火不容;看着李承乾穿上突厥的服装做荒唐的行猎游戏;看着魏王李泰圣眷日隆,而东宫人心惶惶。 看到后来,称心甚至有些生气,他不明白好端端的皇太子,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虽然心疼,但每一次于志宁等老臣毫不避讳地责骂李承乾时,他都希望李承乾能够醒悟过来,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 事与愿违,每一次进谏到了最后,李承乾虽然嘴上答应着,行为上却依然故我,太宗对这个儿子的耐心也越来越少。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李承乾也会偶尔卸下他的伪装。当圣旨宣布,魏王李泰的吃穿用度与太子同例时,李承乾面上虽然笑着,可在空旷无人的寝殿里,称心还是听到了他难过的嚎哭。 称心坐在那床榻上,听着李承乾的哭诉:“称心,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在父皇的眼中,我样样比不上李泰,他是聪颖绝伦的魏王,而我是一无是处的太子。可是称心,我就是要他明白,杀了你,是他一辈子做得最错的决定,杀了你,就等于杀掉了昔日的李承乾......” 李承乾每说一个字,称心的表情就惊愕一分,他听见李承乾恶狠狠地道:“那些个东宫的僚属,你以为他们是真心为我好,他们不过是想挣一个身后的贤名,他们辅佐我,不过因为我是东宫太子,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倒了,他们的官位也就不保了。还有苏氏,她是真心爱我么,她不过想要那中宫之位,想要效仿母后,你相信么,如果今天李泰是太子,她可以毫无留恋地依附于李泰。” 称心震惊地听着这一切,半晌回不过神来。 从他被送入太常寺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所谓伶人,不过是官家养的一个玩物,宫城里头的达官贵人,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遇见李承乾,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李承乾是中宫太子,从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他相貌英俊,身姿挺拔,如果脚上没有残疾,必定是人人仰慕的天之骄子。他博学多识,在称心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许多人都说,称心是李承乾挑中的玩物,可称心只知道,自从自己跟了太子,李承乾没让他受过一点委屈,那样骄傲的人,一旦对称心发了火,过后还是会温言软语地求原谅。 称心不懂情爱,如果不是李承乾,他或许会在太常寺待上许久,待到年老体衰再被遣送回家,又或者被另外的贵人看上,福祸难料。 可就是李承乾这位中宫嫡子,一点一点地将情爱的甘露沁进他的心里。即便是这样,称心也从未想过取代苏氏的位置。 他明白,自己和太子的关系,是无法展露在人前的,他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去和苏氏争宠。只有夜晚那一轮明月知道,他有多羡慕苏氏,她和李承乾站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赞叹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从来没想过,苏氏图谋的是皇后之位,他很想告诉李承乾,也许只是殿下没有发现,苏氏对您的爱慕。 第四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许是明白了就算倾诉也没有人听,李承乾逐渐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行为举止依然故我, 魏王的声望在朝臣中日渐高涨,皇帝要行废立之事的传言甚嚣尘上。东宫的僚属们急得头发都白了,李承乾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连旁观的称心,也察觉到了太子的自暴自弃。 称心知道,在声色犬马的背后,李承乾每日都会将自己关在崇仁殿内,惟有汉王李元昌,大将军侯君集等人可以入内。称心看着他们激烈地争论,不知疲倦地谋划,心下惊惶,他隐约猜到,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日深夜,李承乾独自站在称心的墓碑前,抬手往火盆里添了一把纸钱,冷峻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绝:“称心,本宫必定会替你报仇的,你且等一等。” 称心盯着那明灭的火光,神情焦虑地看着满身寂寥的男人。 又过了些日子,还没等李承乾有所动作,却传来了齐王李祐谋反的消息。侯君集将此事禀报李承乾时,称心听见太子亲口道:“李祐远在封地,他要谋反,如何能够比得上东宫这处近水楼台。” 称心怔住了,他没想到李承乾竟然真的存了谋逆的心思。他想提醒李承乾,当心隔墙有耳,他想上前捂住李承乾的嘴,不让他再胡言乱语。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像是宿命一般,齐王的案子几经追查,竟真的查到了李承乾的亲信身上。那名亲信禁不住重刑加身,不仅招供了李祐谋反的细节,更将李承乾意图谋反逼宫的筹谋全都招了。 李世民看着那一纸供状,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栽倒下去,幸亏侍从及时扶住,过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太子谋逆,兹事体大,李世民先一步将李承乾软禁在别宫,下令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会同一应重臣审理此案。 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一夕沦为阶下囚,连带着侍卫对他也不再恭敬。李承乾离开东宫时,面对着满室琳琅的财宝,却只带走了那个小木人。 称心跟在李承乾身后,看他拖着不便的腿脚,一点点地朝别宫挪去,从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宫人,全都避之不及。 在别宫荒凉的苑内,李承乾将那木人摆在案上,盯着看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含着几分歇斯底里,听得人心底发寒。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 “称心,在你眼里,本宫一定是个废物吧,堂堂皇太子,连替你报仇都做不到。”李承乾的指尖,抚摸着那小木人已经模糊了的眉眼,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柔:“不过,这样也好,本宫终于能到黄泉路上陪你了,太子谋逆是死罪,你放心,不会太久的。” 称心心头一片酸楚,他拼命地张开喉咙,冲李承乾喊道:“殿下,奴在这儿,您回头看一眼,奴就在这儿。” 阴阳相隔的两人,一个睹物思人暗自垂泪,一个泪眼婆娑束手无策。在别宫,时间仿佛特别漫长,李承乾挥退了所有仆从,将自己一个人困在房内。 他原打算谁也不见,就这样困上一辈子也是好的,然而这一日,他却迎来了太宗李世民,这位他曾经最敬爱的父皇。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李世民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李世民进屋时,那小木人原本好端端地摆在桌上,李承乾却倏地将它藏进了怀里。李世民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却并没有说破。 他只是像从前父子俩促膝谈心那样,试图靠近李承乾坐下,缓缓开口道:“承乾,父皇不明白。” 见李承乾面色淡漠,却没有别的举动,李世民继续道:“朕自认从未苛待过你,吃穿用度按的都是太子的份例,你罹患足疾,凶险异常,朕为你寻遍天下的名医,又请来高僧为你祈福,在为君之道上,朕更是为你请了德高望重的名师,你瞧瞧如今的东宫,于志宁、张玄素、还有房玄龄、魏征,哪个不是名满天下的贤达之士。承乾,你扪心自问,父皇这些年为了培养你,费了多少的功夫和气力,你怎么......” 李世民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李承乾闻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明明是血肉相连的父子,此刻却形同陌生人。 李承乾毫无征兆地双膝一软,跪倒在李世民面前,颤声道:“孩儿如今,只求一死,望父皇成全。”动作间,他怀中的木人掉了出来,滚到了李世民脚下。 李世民弯腰拾起那木人,当他看清木人的眉眼时,止不住浑身颤抖道:“你就是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你置大唐江山社稷于何地、置父子亲情于何地、置天理人伦于何地?”仿佛为了确认一般,李世民再次仔细端详木人,即便愤怒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实在刻得太像了。 “为了一个称心,你要弑父?”李世民深吸了口气,抬手狠命一砸,那木人遭此一劫,霎时间跌得四分五裂。 木人的碎屑残骸,让李承乾想到了称心残缺不全的尸体,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禁不住双手捂着太阳穴,发出了崩溃的哀嚎。 李世民痛心地看着这个曾经让他自豪的儿子,像个疯子似的去拾那摔成碎片的木人,心神巨颤的皇帝一下子跌坐在了凳子上。 也不知道捡了多久,李承乾小心翼翼地拼合着木人的尸骸,却在最后关头发现,还是缺了一部分。 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一般,摔碎的木人再也无法还原了。 李承乾愣愣地瞧着手中残缺不全的木人,双目煞红地看着皇帝,李世民几次伸手想将他搀起来,最终还是作罢。 称心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太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永远不要遇上李承乾。若是不遇见,李承乾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变成一只折了羽翼的苍鹰。 李世民离去的时候,李承乾看见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微微佝偻着背,没有被冠冕遮盖住的地方,跑出了几缕银丝。 他的父皇,真的不年轻了。 第五章 李世民寂静无声地离去了,他和李承乾之间,因为彼此的执念,留下了太多创痕,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忍心将李承乾置于死地。 那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嫡长子,他还记得当初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满心欢喜地为他取名为承乾,期间的确包含了自己的小私心,希望这个儿子能够继承大唐的百世基业,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储君,可如今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太宗走后,李承乾的生活更加放浪形骸,他似乎料定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抓紧这最后一点光阴及时行乐。 在李承乾全然放纵自我的同时,司空府的书房内,房玄龄来回踱着步,房遗直站在书房的一角,沉默地望着父亲。 “直儿,你说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太子谋逆是重罪,按律当斩,可中书、门下的敕文递上去那么久,陛下那头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房遗直思索了片刻,应道:“陛下虽贵为天子,但说到底是为人父者,与太子的感情素来亲厚,恐怕......” 房玄龄低叹一声:“兄弟阋墙,父子反目,难不成就是我大唐的宿命?罢了,太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落到如今的下场,我这心里也难受,索性向陛下求个情,顺道探探圣意。” 房遗直走上前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太子倒了,这天是铁定要变了。” 李承乾没有想到,他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最后却等来了贬为庶人,流放黔州的诏令。内侍监将诏令交到他手上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景是太宗身边的老太监,也算是看着李承乾长大的老人了,他望着李承乾赤红的双目,以为是废太子劫后余生激动所致,禁不住叹息道:“您千万珍重自己,切莫辜负房阁老的一番心意啊。” 李承乾怔怔地看着陈景,那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房阁老?” 陈景颔首道:“房阁老和房尚书等人,奏请陛下网开一面,这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李承乾恨声道:“房玄龄,房遗直!”他不会忘了,当初是他们力主赐死称心,到了今天,却又执意给他这个一心求死的废太子一线生机? 多可笑啊,像是铁了心不让他和称心团聚,李承乾觉得,或许是他上辈子欠了这对父子,房家人才这样处处与他为敌。 他不知道,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称心,在听到诏令的那一刻有多高兴,不论太子变成什么身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陈景被李承乾的模样吓了一跳,宣读完诏令,就匆匆地离去了。 变为庶人的李承乾,身边再也没有侍从,太子妃苏氏因受牵连,也只能换上荆钗布裙,随太子一同踏上流放的路途。 这一回,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 两人之间当真是相敬如“冰”。 李承乾的足疾在离宫后愈发恶化,原本养尊处优的身子,根本受不得贫寒的苦处,不到两年时间,整个人便瘦脱了形,而太子妃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成为庶民以后,连基础的经济来源都没有。 每当苏氏从睡梦中惊醒,都会试图摸摸自己的心脏,以确认自己是否还存活于人世。 这样噩梦般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李承乾也终于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这段日子,他与苏氏的关系虽然冷淡,但成为了贫贱夫妻后,反倒没有心思再相互计较了。 他们像是两个溺水的人,靠一根浮木生存着,再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许是已经病入膏肓,李承乾更愿意想些开心的事,记忆中那些和称心度过的时光,都被他一一回味过。 他也不在意苏氏的冷漠,偶尔还会回赠一个笑脸。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称心看在眼里。 和两个被生活磨砺到妥协的人不同,称心大概是他们之中,唯一不认命的第三人。他看着李承乾躺在那胡床上,阳光都不能温暖他颤抖的身子,心头涌上一阵愧疚和悔恨。 他自问最初遇上李承乾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他深爱着的那个人,应当坐在大兴殿的宝座上,君临天下,而不是在苦寒之地了却余生。 身为一个伶人,称心不懂得治国理政的道理,可他心里明白,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离那至尊之位仅一步之遥,又怎么会甘心老死在这穷乡僻壤呢。 李承乾的状态,苏氏当然最清楚,待到最后的时刻,她听见李承乾的低唤,唤的是她的小字:慧茹。 她俯下身子,半蹲在那胡床旁,含泪笑道:“殿下,你从未这样唤过我。” 李承乾用尽全力握住苏氏的手,唇边溢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 苏氏手下略一挣扎,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即便穿着朴素,苏氏的身上,还是带着高门贵女的气场,她的眉眼虽不惊艳,却很耐看,只是那眉宇间,总有股化不开的愁绪,硬生生地将人衬得疏离。 苏氏闻言,脸上也无甚悲喜,只是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我们是夫妻,理应携手到最后。” 话语中,是她这些年来惯常的淡漠,李承乾依稀记得,在称心刚离去的时候,苏氏还是很积极地试图缓和夫妻关系的。然而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苏氏的心,早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死了。 李承乾满脸病色,眼睛却格外地明亮,他轻声道:“慧茹,你恨我么?” 苏慧茹的脸色变了变,心酸、愤懑、犹疑、不忍混杂在一起,最终还是抛下了一句:“恨。” 李承乾等到了回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苏氏从来就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同样的,恨也就是恨。 苏氏攥紧了李承乾的手,哑声道:“我京兆苏氏,虽然无法和韦氏,杜氏相比,可也算得上是关中的名门望族,如若不是嫁与你为妻,我今日仍旧是锦衣华服的贵女,你既曾为太子,却又不守住那个位子,摔得粉身碎骨还要拉上我陪葬,我哪能不恨呢?” 称心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他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个大秘密,本能地替李承乾不平起来。 李承乾却早有所料般挤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慧茹,这一世,的确是我对不住你,若是重活一世,我必定放你走,愿你择得如意郎君,安乐一世。” 敏感如称心,马上觉察到了李承乾话中的诀别之意,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留意着李承乾的状态。 苏慧茹大概也察觉到了李承乾话中的不祥,她难得冲李承乾露出一丝笑脸:“你莫要哄我,哪有这样的好事,若真能重活一世,我宁愿做那塞外的胡马,能撒欢儿疯跑,再也不被拘在高墙之内。” 李承乾也跟着笑起来,苏慧茹平日里极少坦露心迹,谈兴正浓间瞥到李承乾深陷的眼眶,心头蓦地浮现出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终究是忍不住落泪了,纵使她不爱李承乾,却无法忘记这些年与他相依为命的日子,如果李承乾走了,就真的剩她一个人了。 苏慧茹抹了把脸,笑道:“我才想起来,药还熬着呢,我去瞧瞧。” 李承乾无力地点点头,看着她掖着裙角飞快地跑出去,听着身后隐约的哭泣声,从怀里掏出了那枚伤痕累累的小木人。 第六章 称心看见李承乾,一面吃力地用袖子将小木人擦干净,一面轻声道:“称心,我将你扔下这么久,黄泉路上,你还会不会等着我呢?” 称心就站在那胡床边上,他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至少李承乾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念着他。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宁愿做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换得你常伴身侧,相守一生。” 称心双目放空地看着某处,喃喃道:“可是,我希望看到殿下,君临天下,受百官朝贺的模样,若是没有称心,殿下就不会伤心难过,不会颓靡不振,一切因我而起,是我的罪业。” 称心的话,李承乾听不见,他只是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那木人。四周静悄悄的,苏氏看药未归,李承乾默默地躺在那儿,就像睡着了一般。 称心守在李承乾身边,将头倚在他的胸前,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不知过了多久,苏氏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轻声唤道:“药熬好了,赶紧趁热服下吧。” 躺在胡床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 苏氏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称心看着她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李承乾的鼻息,顷刻间手上端着的药碗便跌到了地上,乌黑的汤汁溅了一地。 贞观十八年腊月,废太子李承乾卒于黔州,太宗大恸,令以国公之礼葬之。 称心只记得,自己伏在李承乾的胸口,也不晓得是李承乾的胸膛太过于舒适安逸,还是哭累了,明明无需休息的鬼魂,却一觉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一个软软的怀抱中。 耳边传来了妇人低声的拍哄:“直儿好乖,不哭也不闹。” 一旁有人应和道:“可不是么,小郎君性子随了房城尉,温和雅正,瞧瞧这模样,多俊俏啊。” 称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 心嗅着妇人身上隐约的暗香,判断出那是雀头香的香气,此香对妇女产后调养有益,既可以配以姜、枣煎服,也能够调入香料,制成香膏、香饼。 两人正说着,一个男子神色平静地进了屋,看到妇人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才露出些笑意来。 “芷娴,辛苦你了,这些日子,直儿可还安分?”那男子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妇人怀中的孩子,想要伸手抱一抱,却又有些犹豫。 还是妇人主动将孩子小心地送到他怀里:“直儿很是乖巧,打从睡醒到现在,都没有哭闹过,许是见到阿耶,心中欢喜吧。” 男人一面哄着孩子,一面感动地望着妇人,轻声道:“芷娴,你放心,我不会在隰城尉的位子上呆一辈子的,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寻得明主,带你离开这儿。” 男人的话让称心心头一颤,隰城县是并州西河郡的一个小县城,在称心对官职不甚清晰的了解中,还当真知道一位人物做过隰城尉。 从前他陪在李承乾身边,因为太子对房家父子的谏言有诸多不满,房玄龄曾在隋朝被贬官的黑历史也被李承乾反复念叨了几遍,兴起之时还手把手地教称心写过“隰”字,因此称心对这个官名记得格外清晰。 有“房谋杜断”之誉的宰相房玄龄最落魄的时候,就曾是隰城尉。联想到方才那妇人称呼自己为“直儿。”称心霎时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哇哇大哭。他一哭,男人便慌了手脚,一时间哄也不是,放手也不是,只好生硬地道:“直儿,莫哭,我房家的儿郎,多是坚毅果敢之辈,轻易不会落泪。” 话音刚落,孩儿的哭声确实收住了,只是两眼一闭,有些不悦地扭了扭身子,不再看房玄龄。 没有人知道,此刻称心有多惊骇,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一世他竟然成为了齐州房氏的长子,房遗直。 在称心有限的认知里,他只知道,太子李承乾和这位比其年长八岁的伴读极不对盘。房玄龄是先立业、后成家的坚决践行者,在其妻卢氏诞下房遗直的那一年,房玄龄已过而立。房家家学渊博,房玄龄也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多年来一直将房遗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房玄龄的性子比起魏征要温和许多,但在进谏方面,面对东宫太子李承乾,还是十分尽责的,房遗直的性情,则像足了他的名字,刚直不阿。身为太子伴读,他的耿直让李承乾烦不胜烦。 尤其是在对待称心的事情上,房遗直的反对让李承乾极为不悦,偏偏他又搬出那套于礼不合、有悖伦常的说辞,堵得李承乾哑口无言。 自己怎么就成了他?更让称心头疼的是,他成了房遗直,那么称心身体里的魂魄,难不成是房遗直的? 卢氏从房玄龄手中接过孩子哄着,只觉得怀中的孩子表情格外有趣,一时愣愣地瞧着某处,一时又皱眉嘟嘴,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彼时的房玄龄,还是个芝麻官儿,一家人过得十分拮据,可城尉一职十分清闲,房玄龄也因此有了许多时间来陪伴家人。 眨眼的功夫,称心已经四岁了,这一年是隋大业十一年,隋炀帝杨广当政时期,而李承乾生于唐武德二年,换言之,李承乾还未出世呢。 一想到太子尚未出世,称心就莫名地想笑。一不留神,前额就被轻轻地敲了一下:“笑什么,专心念书,回头阿耶要考察《千字文》。” 称心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专心背书。房玄龄对他的学业要求极严,隰城县是小地方,没有博学之士,房玄龄便亲自教导儿子。 称心本就是成年儿郎,自控力自然比普通的孩童要好,上一世在太常寺当伶人的经历,让称心明白:想要入仕得到皇帝的重用,学识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在初唐这样人才辈出的年代,更是要出类拔萃才能拔得头筹。 因此,称心学习极为刻苦,功课也领悟得极快,有时甚至到了让房玄龄都惊讶的地步。小县城的特色,便是屁大点事儿也能传开去,这一来二去,房家长子的神童名声传遍了全县。 第七章 等称心将功课背好,转头就见房玄龄嘴里衔着一根麦秸,目光悠远地望着天际。称心知道,小小的庭院,全然困不住眼前人的雄心壮志,他就像一只蛰伏待机的苍鹰,全神贯注地寻找着能让他效忠的猎手。 隋末乱世,群雄逐鹿,大业十一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份。 称心轻叹一声,开口道:“阿耶,我背好了。” 房玄龄从怔愣中回神,看着儿子粉雕玉琢的小脸,朝他招了招手,称心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褥子上。原以为房玄龄会像往常一样考察他,可这一回,房玄龄没有考他《千字文》,而是缓缓道:“直儿,这天下要大乱了,隋的江山,眼看就要毁在二世的手里了。” 称心面上偏着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内里却听得仔细。 “现在举国上下都在议论,皇帝浩浩荡荡北巡,怎料被那突厥的始毕可汗围在了雁门,若不是部下率兵救驾,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房玄龄说完,见称心目光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登时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还小,放心吧,就算真的变天了,隰城县是个小地方,还能有一段太平日子,让他们去争吧,如今一时的胜负作不了准,只看日后鹿死谁手了。” 称心知道,房玄龄嘴上说着不急,可心里却比谁都急,有唐一世,文人墨客都重诗与经文,可房玄龄在教他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给他讲些天下大势和为君之道,有着这样的眼界和见识,房玄龄又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小小的城尉呢? 这位智谋过人的李唐开国元勋,为了寻得明主,真的等得太久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大业十三年的春夏之交,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 打从雁门关一役,隋炀帝元气大伤,即便是心高气傲如他,也没有再提征突厥和高句丽之事,他乘着那艘用无数百姓血肉筑成的大龙舟,从洛阳去到江都。曾经的宏图抱负,都消磨在了美人温软的怀抱里。 天下群雄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隋炀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时间举国上下,烽烟四起,西有朔方梁师都、南有梁王萧铣、北有“定杨可汗”刘武周,更遑论窦建德、李密等人,国境之内,早就被瓜分得山河破碎。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 房玄龄取出一叠子竹片,逐一放到称心面前,轻笑道:“直儿,这些年我也教了你不少天下事,若是从这些人之中挑一个跟随,你会挑哪个?” 称心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些竹片上,刻的是一个个地方割据势力头子的名字。称心在一堆竹片中翻找着,猛然间眼前一亮。 没错,他看见了唐高祖李渊的名字。 房玄龄一直留意着儿子的表情,见他终于从一堆名字里挑出了李渊,诧异地挑眉道:“为什么是李渊?” 在这个问题上,称心是占了先知的便宜的。但是面对着饶有兴致的房玄龄,他总不能说将来李渊会建立大唐吧。 聪慧的少年仔细想了想,前世的房玄龄,也是再三考量后投到了李渊的麾下,准确的说,是成为了李渊次子,李世民身边的谋臣。 既然房玄龄会选择李渊,就代表李家父子,在这场角逐中,拥有充分的优势。 称心思索良久,应道:“孩儿觉得,李渊出身关陇士族,和皇帝原本就沾亲带故,在稳定集团内部的人心时,比其他的割据首领要占优,其次,李渊手中握的,是朝廷最精锐的兵力,窦建德等人虽然兵员众多,可大多都是农民出身,真要交起手来,并不占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称心指着沙盘上,渭水以北的位置:“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是个极擅领兵打仗的狠角色,李渊,有个好儿子。” 房玄龄听了儿子的长篇大论,久久回不过神来,在称心的记忆里,他还是头一回笑得那么开怀。 “他李渊有个好儿子,我房玄龄又何尝不是,直儿,你真的太让人吃惊了,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谋略和眼光,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称心话音刚落,自己也愣住了。前世他对朝堂政务,天下局势一窍不通,终日里与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为伴,而如今他却坐在房玄龄面前,侃侃而谈着力量权衡,当真如同置身于梦中。 房玄龄见称心得了夸赞,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喜色,暗暗心道:宠辱不惊,必成大器。 房玄龄抬手指了指沙盘上的晋阳:“直儿你看,这就是晋阳,它的北面,就是对中原虎视眈眈的突厥,皇帝派李渊镇守此处,恐怕也是知道,他手中的兵力,能够与突厥抗衡,而长城之内,又有刘武周等人遏制李渊,皇帝这才将晋阳交给他。” 听了房玄龄的分析,再结合沙盘一看,称心才发现确实如此,李渊的处境着实不太妙,且不说北方的突厥,那是一群贪得无厌的狼,单说太原周边,就已经是强臣环伺,隋炀帝让李渊兵权在手的同时,也利用各方的力量牵制着他。 “直儿,如果是你,面对李渊的处境,你会怎么办?”房玄龄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来考儿子。 这一次,称心犯了难,他盯着那沙盘看了许久,吞吐道:“孩儿惭愧,只能想到集五郡之兵这一条。” 房玄龄笑了:“你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一条,已经十分难得了。”所谓集五郡之兵,就是指集太原、雁门、马邑、楼烦、西河五郡的兵力。李渊想要夺取天下,就必须把四周小的割据势力先清除掉。 称心挠了挠头,冲房玄龄笑道:“阿耶,快教教我。” 房玄龄拍了拍他的肩:“走吧,随我去见县令。” 称心只好跟着房玄龄回到正堂,隰城县令是个小矮个子,两鬓都显出了白色来,每回见到称心都乐呵呵的,在称心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位慈祥的长辈。 第八章 然而这一次,隰城县令脸上,神情却有些严肃。照例一番寒暄过后,称心便立在一旁,看那县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玄龄啊,你说你这......” 房玄龄摆了摆手:“我心意已决,你也无需再劝了,今日就当是我们父子俩饯行吧。” 县令长叹一声:“这大隋还没亡呢,你怎么就......” 房玄龄饮了口茶,浅笑道:“是啊,不过这眼看着,气数就要尽了,更何况你是知道的,即便是隋不亡,当今陛下也不会用我的。” 没有人比隰城县令更明白房玄龄话里的意思,房家是书香世家,房玄龄更是曾经官拜东宫羽骑尉,虽然在遍地高官的京城,羽骑尉一职不过从九品,可到底是个京官。遗憾的是,房玄龄的运气实在太差,隋文帝的嫡长子,东宫太子杨勇,竟然被废黜了。 作为东宫的僚属,哪怕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房玄龄还是被波及了,原本大好的仕途,就这样断送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当今皇帝杨广,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当然也不会容许杨勇曾经的僚属掌权。 房玄龄看着县令纠结的表情,劝慰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当今陛下暴虐,也不是我心中的明主,我房玄龄若真下定决心辅佐一人,势必毫无保留,陛下容不下我,我也瞧不上他。” 这大逆不道的话将县令吓得险些喷出茶来,连连摆手道:“玄龄,慎言,慎言啊。” 称心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也无论李承乾有多不待见房家父子,称心一直十分敬佩房玄龄的为人。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那县令见房玄龄心意已决,只能叹道:“乱世之中,能臣自当择良主而栖,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也不强留你了,切记,万事小心。” 待那县令走后,房玄龄将称心叫到跟前,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衫:“直儿,愿意随我去渭北么?” 称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疑惑道:“阿耶是想?” 房玄龄低叹一声:“阿耶带你,去见你口中神勇无比的李世民。”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称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次日清晨,房家三口人便踏上了前往渭北军中的路途。称心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一路上看到许多沿着官道乞讨的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消瘦,而且以老者与孩童居多。 称心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胡饼,刚想将它分给那些饥民,却被房玄龄按住了手。 “阿耶?”称心诧异地望着房玄龄:“我想把这饼,分给他们。” 房玄龄的笑容有些苦涩:“傻直儿,你就算把一张饼分完了,又能帮的了多少人呢?沿途这么多饥民,你若是给了一个,饥民便会一拥而上,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 到那个时候,你又能怎么办呢?” 称心闻言,咬咬牙还是将胡饼收了起来,他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见死不救么?” 房玄龄摸了摸他的头:“直儿,现在的你,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又谈何救济百姓呢?你要记着,我们到渭北去投奔李世民,为的不是求一个温饱,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官道上不再有饥民,那些如今面黄肌瘦的孩子,能够在治世吃上饱饭。” 称心被房玄龄眼中的坚决震撼了,他喃喃道:“我明白了。” 马车载着三人一路疾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原本出生于武德年间的称心,完全不能想象史书中所描述的,饿殍遍野的景象。 然而即便民间已经萧条成这样,皇帝陛下的行为,却没有半点收敛,他终日醉生梦死于江都,全然忘了不久前,才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去营建洛阳。 这一日傍晚时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冲房玄龄道:“郎君,前头就是李大都督的军营,马车恐怕不能放行。” 房玄龄摆手道:“无妨。”他下了马车,眺望着暮色下肃穆的军营,牵起称心的手:“直儿,我们到军营里去。” 不出所料,两人走到军营门口,就被守卫拦住了去路:“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姓房,名乔,字玄龄,此番特来求见大都督。” 那守卫从未见过那么大胆的人,竟敢只身携幼子来到军营。 “房乔?”那守卫冷冷地重复道:“没听说过,你莫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吧。” 房玄龄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那守卫,守卫被他看得不自在,大手一挥,竟示意左右将房家父子绑起来,吩咐道:“快去通知段军头,就说抓住了一大一小两名细作。” 称心抬眼看了看房玄龄,见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提起的心便又落回到肚子里。 段志玄来时,就见两个被捆上的人,一个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都不畏惧,小的也不哭不闹,颇有些架势。 段志玄可不是普通的守卫,他马上判断出了,看着两人的气度打扮,定然不是细作,既然不是细作,又前来军营,难不成是来投奔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段志玄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些:“不知这位郎君前来我右三军军帐,所谓何事?” 房玄龄轻笑一声:“我曾听闻,李大都督向天下广纳贤士门客,不曾想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房玄龄素有口齿伶俐之誉,他一说话,自有一番傲骨气节在其中。段志玄也隐隐有预感,眼前人绝非池中物。他急忙温声道:“军营里都是些大老粗,平日里张狂无忌习惯了,还请郎君不要见怪。”说着便亲自为房玄龄和称心松了绑。 两人被带到了李世民的军帐前。段志玄在帐外道:“大都督,有一人前来应征您的门客。” 话说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答,段志玄正准备再喊一次,下一刻李世民却忽然掀起了帘子,亲自迎了出来。 第九章 李世民掀了帐子出来的那一刻,称心猛地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缩到房玄龄身后去了。 房玄龄也有些诧异,这个孩子平素见人都落落大方的,怎么这回就怯起场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上一世,李世民联合中书省、门下省共同将称心定了个死罪后,称心对李世民,就有着天然的畏惧。 彼时的李世民还很年轻,脸色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比从前那个朝堂上的帝王要黑上许多。称心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一种朝气。 和李承乾相比,李世民的五官轮廓更硬朗一些,平易近人的气质和威严的气场,在他身上混合得非常好。 “是你要应征门客?”李世民上下打量着房玄龄,还有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小少年。 “正是。”房玄龄没有再抱怨什么,而是顺着李世民给的台阶下了。 “正巧,我心头确有一些疑惑,若先生能替我解惑,我便将你纳入麾下如何?” 房玄龄颔首道:“愿闻其详。” 李世民将他领到自己的军帐中,称心规规矩矩地跟在房玄龄身后,惹得一些士兵悄声议论道:“你们看,那个小孩儿,好生乖巧,头一回到军营来,也不乱跑,也不东张西望。” 称心在心里默默地接茬道:我这哪里是不好奇,分明就是不敢。 李世民身为大都督,独自享用一个军帐,但是军帐内部十分朴素,当李世民后期成为秦王的时候,之所以他的将士会对他如此忠诚,除了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世民从来不把自己标榜为高人一等,就连军营里一个最末等的小喽啰,李世民都可以神情自若地与他们说笑。 这一点,在他军帐的装饰风格上就可以明显地体现出来。 待主客落座,称心才寻了下首的一张褥子跪坐下来,李世民丝毫不扭捏,直入主题道:“你既然能够寻到渭北行营来,那么自然也知道,李氏一族,已经反了,可如今我们手中,虽握有五郡之兵,却没有战略要地,这当如何是好?” 李世民不愧是行军打仗之人,懂得占据战略要地,对一场战役胜负的重要性。他刚一提问完,却又不等房玄龄回答,苦笑道:“现如今李密占据兴洛仓,开仓放粮,尽得民心,又当如何?” 房玄龄不慌不忙地听完李世民的话,笑道:“大都督莫急,或许事态还没有那么糟糕。”他领着李世民走到大沙盘前,指着那广阔的中原地域,冲称心道:“直儿,你来看看,哪儿是最有利的地方?” 称心走上前去,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沙盘,全都是各股割据势力的交锋,真正听命于隋炀帝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了。” 称心瞥了一眼同样紧盯着沙盘的李世民,欲言又止。李世民见状,竟然忽然俯下身去,将六岁的称心轻轻松松地扛上肩头,打趣道:“小子,你怕我?” 称心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被李世民那样亲昵地扛在肩头。少年明明已然心跳如鼓,却还强撑着道:“你胡说,我才不怕。” 李世民看着少年涨红的双颊,朗声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就发现肩上的少年抿紧了唇,一副生着闷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忙安抚道:“好啦,不逗你了,你要是知道问题的答案,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 就教教我吧。” 称心被他刻意放软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伸手朝某处指了指:“就是这儿。” 这一次,李世民却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李世民才直视着称心明亮的双眸,正色地问道:“为什么是长安城?” 称心皱了皱鼻子,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用实际行动拒绝与李世民对视:“这里是都城啊,阿耶教过我,擒贼先擒王,攻城也是一样的道理啊,长安又靠近中心,调兵遣将都很便利,偏偏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去占,真是枉费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 李世民虽然仍旧扛着称心,却早已收起了笑脸。他琢磨了片刻,转头问一旁站着的房玄龄:“令郎所言,可有道理?” 房玄龄颔首道:“直儿所言,也就是我心中所想,只是直儿年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李世民挑了挑眉,起了兴致,索性搂着小孩儿盘腿坐了,仔细听房玄龄分析。 称心被有力的臂膀禁锢着,不自在极了,无奈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向房玄龄投以求救的眼神,房玄龄却视若无睹。 这也实在怪不得房玄龄,他正一门心思给李世民分析夺取长安的重要性。 “都督请看,长安原本就是都城,只是近些年,由于皇帝陛下营建洛阳,又久居江都,才渐渐变得不如往昔,可这并不代表长安城不重要,恰恰相反,长安城是皇帝的老巢,抄了长安城,皇帝就丢了一个家,无论到哪儿,都是窜逃。再来长安经济富庶,交通便利,粮草布匹都不缺,占据长安,就具备了别人所不具备的优势。” 李世民听得很认真,称心已经放弃了挣扎,恹恹地靠在他怀里,却听见李世民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还有,都督方才说,李密开仓放粮得民心,的确没错,可李密的做法,和那些劫富济贫的草寇有什么两样?兴洛仓存粮再多,也总有耗尽的那一天,我说句实话,如果我是李密,一定会将这些粮食留给自己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房玄龄,越发觉得他的笑脸,就像一只狐狸,李世民轻咳一声,问道:“你叫房乔是么?” 房玄龄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他起身郑重地向李世民行礼道:“正是。” 李世民点点头,终于放开了怀中的少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冲外头喊道:“段志玄,领他到外头耍去吧。” 称心经过这么一折腾,心里头对李世民的恐惧也不剩多少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声道:“我不去,我要听阿耶分析时局。” 段志玄刚想将称心强行拉起来,却被李世民抬手止住了:“算了,由着他吧。” 第十章 称心就因为这一句话,得以继续留在军帐内旁听。 他看见李世民指着一旁的段志玄道:“玄龄,你也看到了,我的麾下,不缺像段志玄一样以一当百的悍将,却缺少如你一般智计无双的谋士。” 房玄龄在隋为臣时,何曾受过这般礼遇,此刻听了李世民的话,也是满心激动,哪怕李世民开出的是空头支票,他恐怕也会卖力地为他谋划。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士为知己者死。” 房玄龄哽咽道:“都督,这长安还有最要紧的一个好处。” 李世民见房玄龄压低了声音,连忙附耳过去,一旁的称心只能隐约听见“杨侑”二字。 称心反复地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正纠结间,他忽然听房玄龄道:“若是拥立幼王为新君,则天下可尽入囊中。”一瞬间,称心想起来了,房玄龄口中的杨侑,就是那个懵懵懂懂被李渊拥立为帝,却又惨遭废黜的隋恭帝。 没有人留意到称心略显惊愕的表情,李世民沉吟片刻,冷声道:“玄龄此话何意?” 房玄龄笑了笑,并不在意李世民的态度,他从容道:“李密开仓放粮得民心,可到底是草寇的做派,那杨侑可是当朝正儿八经的皇子,也是最正当的幌子,拥立新君,诛杀暴君,岂不更得民心。” 称心愣住了,的确,长安除了经济和地理优势之外,最要紧的是,它的镇守者是年仅十二岁的代王杨侑。 那可是隋炀帝杨广的亲生儿子,隋王朝的合法继承人。 房玄龄见李世民不说话,干脆又往火堆里头添了把柴:“古有曹孟德携天子以令诸侯,现成的先例,不就是为了让后人效仿借鉴的么。” 称心听着这一字一句,只觉得满手冰凉,他到底还是把事情想得太单纯,兵法读的再多,也都是明面上的计策,哪比得上房玄龄对人心的洞悉。 这一回,李世民亲自为房玄龄斟了茶:“得玄龄一人,我李家如虎添翼。”房玄龄只是将那加了少量盐巴的煎茶一饮而尽。 两人正聊着,忽然外头进来一人,乍一看是一名戎装的兵士,可当她将胡麻饼等吃食端到案上时,房玄龄却忽然起身向那兵士行礼。 称心一怔,赶忙也随父亲一同起身,原来那兵士是身着戎装的长孙氏,也就是李承乾的生母。 大业九年,长孙氏嫁与李世民为妻,她贤惠能干,知书达理,与李世民很是恩爱,此番也是随军到了渭北。 称心在一旁听得入神,忽然见长孙氏朝他招了招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用布包裹着的樱桃毕罗递给称心:“拿着吃,甜的。” 称心点点头,乖巧的模样逗得长孙氏满心欢喜。称心的眼睛,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长孙氏的肚子,再有两年,李承乾就会来到这个世上。 称心抬头,看着亲昵地唤李世民作二郎的女子,虽然一身戎装,却掩盖不住欢喜的神情。 这是个幸福的女人。 从那之后,房玄龄便成为了李世民的幕僚。李世民派专人给李渊传信,详细叙述了攻打长安的战略。 太原城晋阳宫内,此时的李渊,已经不再是那个终日胆战心惊,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纨绔的晋阳宫监了,他坐在宫殿正中的宝座上,下首坐着的,是他最信任的手下——裴寂。 李世民派去传信的人,是一位死士,所有的消息,均没有留下半点书面的痕迹。李渊沉声道:“玄真,世民所言,你怎么看?” 裴寂思索了半晌,应道:“世民的计策妙极,且应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 及早实行。” 李渊淡淡地瞥了裴寂一眼,神情中看不出喜怒:“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确是好计策,兴兵之事,最怕的就是师出无名,他倒是计划得周全。” 饶是裴寂,也摸不清李渊的心思,只能附和道:“世民办事,一向是深思熟虑的。” 李渊许久没说话,裴寂只好偷着打量他的表情,冷不防听到一句:“你倒是事事向着他,玄真啊,你是真的在做好人,还是已经成了世民的人了?” 裴寂悚然一惊,他慌忙站起身来,诚惶诚恐地应道:“我此生,只效忠李家。” 李渊却嗤笑了一声,并不买账,直到冷汗缓缓地从裴寂脑门上滴下来,他才开口道:“玄真,你要记住,就算有一天,这天下真的姓了李,那也只有建成是嫡长子。” 裴寂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着,李渊在上首看见了,轻笑道:“你还记得这座宫殿么,那个时候,我还是晋阳宫监,你是副监,皇帝不来,我们便终日守着这宫殿。天下四处都反了,可太原却风平浪静,晋阳宫内,又养着多少貌美的宫娥。” 裴寂知道李渊要提及的是什么事,自从那件事以后,裴寂每一次与李渊相处,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行事,生怕一不留神就激怒了李渊。 如今李渊问起,他不得不答,只好应道:“记得。” 李渊似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一晚你设宴,我多饮了几杯,你领来一众女子,我分明记得你说是乐伎前来助兴,我也没多想,一夜春风过后,你却告诉我那些女子并不是乐伎,而是晋阳宫的宫娥。” 裴寂两股战战地听着,他知道这事在李渊心里,从来就没有翻篇,在李渊眼中,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全心信任的知己了。 “后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世民授意的,他和他的部下,早就想掀翻杨家的天下,可又怕我不同意,这才出此下策。玄真,我体谅你的一片好心,也要你记着,这样的事情,下不为例。” 李渊的语速很慢,对裴寂来说,就是一种漫长的煎熬。终于,他听见李渊道:“打不打长安,我自有决断,至于你现在应当做的,是去查一查,给世民献计的那个人是谁。” 裴寂松了一口气,当他走出晋阳宫的大殿时,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 家国天下,在皇位面前,亲兄弟算不上什么,亲父子,也算不上什么。 第十一章 李渊的心思,就连裴寂都不敢妄加揣测,所有人都在等李渊的命令。 最终,李渊同意攻打长安,大举挥师南下。他的军队,是隋王朝最精锐的部队,本来应当北御匈奴,可如今却将矛头对准了隋的君主——杨广。 李世民军中,称心出神地盯着战争沙盘,连房玄龄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察觉。 “直儿,今天的功课可背好了?”身后突兀的声音,让称心吓了一跳,他连忙回头道:“背好了。”说着他便等着房玄龄来考他。 在教学一事上,房玄龄绝对是一个严师,要是称心因自满而有所懈怠,房玄龄的藤条,就会一点都不客气地抽到儿子的小腿上。 称心吃过一次那藤条的苦,就再也不敢糊弄了事了。难怪上辈子,房玄龄会教出一个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房遗直。 房玄龄看了一眼那庞大的沙盘,又瞥了瞥紧抿着唇的称心,沉声道:“直儿方才在瞧什么?” 称心一顿,小声应道:“我在看突厥。” “突厥?”房玄龄有些诧异:“为什么看突厥?” 称心指着长城之外的一大片土地,再指了指太原,疑惑道:“我在想,他们为什么不乘机进犯,太原守军一撤,明明就是大好的机会,他们觊觎中原那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房玄龄盯着称心若有所思的神情,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直儿,在你看来,突厥屡屡进犯,为的是什么?” 称心蹙眉道:“难道不是为了鲸吞国土,取隋而代之?” 房玄龄笑道:“并不见得。突厥世代居于草原大漠,子民大多无拘无束,他们进犯中原,为的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却并不一定想要那最高的宝座。” 称心迟疑道:“可即便是这样,如今也正是可趁之机,中原纷争,突厥难道就不想坐收渔翁之利?” 房玄龄反问道:“谁说突厥没有坐收渔翁之利的?” 称心愣住了,房玄龄见状,低声道:“你瞧瞧如今突厥对中原秋毫不犯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和中原的某一方谈妥了,这渔翁之利也有许多种收法,不用自己出手,静待他人送上门来不是更好么,毕竟突厥与长安,相隔甚远,纵然始毕可汗再厉害,也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称心难以置信地望着房玄龄:“阿耶的意思是,李渊他......” 称心语塞了,虽然贞观年间,他久居深宫,可是也曾听闻太宗大举征讨突厥的事迹,李渊“勾结突厥”反隋,这是他从未料到的。 房玄龄看着称心的表情,便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轻叹道:“直儿,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此番我们不联合突厥,有突厥的大军进犯边境,即便我们的兵将再神勇,也不可能兵分两路,这是兵家大忌,必败无疑。” 听着房玄龄话中的意思,称心也不知道此计究竟是他献给李世民的,还是李渊早已想到,提前部署的。 但是,李渊和突厥联手,却是不争的事实。作为联合突厥的代价,李渊答应突厥,待攻下长安后,除了城池百姓,一应财物通通归突厥所有。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李渊,很快就凭借着手中的兵力,一路势如破竹,直奔长安。眼看着一切的进展都十分顺利。这一日,称心正在校场看兵士们操练,却忽然瞧见段志玄急匆匆地朝他走来。 “段军头。”称心放下了手中的弓,问道:“怎么这般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段志玄抹了把汗,急道:“遗直,你父亲现在何处,大都督有要事找他商量。” 称心领着段志玄前去见房玄龄,此刻的房玄龄正坐在帐中,手边是一叠竹简,兵士们的操练声丝毫没有打断他工作的进度。 见称心和段志玄进来,房玄龄丝毫不意外地道:“可是都督寻我有事?”段志玄和称心对视了一眼,只能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 佩服地点头。 房玄龄也不推辞,起身便随段志玄往李世民的军帐走,刚走两步就听称心道:“阿耶,我今日的功课已经背熟,把我也带上吧。” 房玄龄有些迟疑地看了段志玄一眼,却见他笑道:“都督说了,遗直聪慧,将他带上也无妨。” 房玄龄回头看着一脸高兴的儿子,轻声道:“快跟上吧。” 房玄龄进入帐中,却发现军帐里,除了李世民,还有正在替李世民敷药的长孙氏。 长孙氏看见房玄龄身后的称心,眼神一亮,笑道:“遗直也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这是又长高了吧。” 房玄龄蹙眉盯着李世民的患处,沉声道:“都督,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要保重身体才是。” 李世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老毛病了,这征战沙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玄龄不必在意。” 房玄龄见状,也不好再劝,只是开口道:“都督此番找我,可是为了李密调兵之事?” 这一回,不止是李世民,连长孙氏也面露惊讶之色。李世民感叹道:“玄龄真乃神人也,我这都还未开口,你便猜到了大概。” 房玄龄笑道:“都督别看我终日待在军帐中哪也不去,这前线的情报,可是一点不落地全存在我脑子里。” 李世民也跟着笑了一阵,才正色道:“李密如今派人驻守着洛仓,我瞧着他的意思,是要直奔长安来,两军交战,还需早做准备为好。” 房玄龄不慌不忙地与李世民对坐在桌几两侧,从容道:“都督怎么能肯定,李密就是冲着西京长安来,而不是朝着东都洛阳去呢?” 李世民一怔,疑惑道:“玄龄何出此言?李密如今屯兵洛仓,先取长安,待人马休养生息后,再发兵东都洛阳,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毕竟皇帝经营东都洛阳日久,即便如今人在江都,洛阳的兵力也不容小觑。” 房玄龄笑着听完,转头冲一旁坐在长孙氏身边的称心道:“直儿,你认为呢?” 第十二章 称心冷不防被问到,他看了眼李世民和长孙氏,小声道:“我觉得,李密会先取东都洛阳。” 李世民蹙眉道:“却是为何?” 称心应道:“李密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势力,依靠的是瓦岗军,瓦岗军初建于兖州东郡,有相当一部分兵士都是东都洛阳的周边人士,即便是李密想要先取长安,兵士们也会更加倾向洛阳。” 李世民猛地一拍脑袋:“对啊,瓦岗军确实是发起于洛阳周边,且不说李密要顺从众意,即便他一意孤行要打长安,也会导致队伍人心不齐。” 房玄龄颔首道:“正是此理。” 长孙氏含笑递给称心一碗甘草饮子,赞许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只盼着,将来二郎与我的孩儿,能像直儿一般聪慧乖巧。” 称心原本正喝着那难得的消暑饮子,闻言险些一口将饮子喷出来,被呛着一个劲儿地咳嗽。 长孙氏哭笑不得地瞧着他,笑道:“你喝那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房玄龄冲李世民道:“就像都督方才所言,瓦岗军人心不齐,就算与之交手,我们也未必会落于下风,若是他们真的选择打洛阳,那就是自寻死路。不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这儿确实还有一计,能够保证长安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这下子,连被呛得直咳嗽的称心也不再发出声响,全神贯注地听房玄龄的计策。 房玄龄用手沾了茶汤,在案上笔划了几下,大热天里茶水干得很快,李世民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房玄龄见状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么,这光从面上看,都督与那李密,难道不是同宗?” 此言一出,称心马上领会了房玄龄的意思。 李渊、李密。 虽然祖籍不同,可光从姓氏的字面上看,没准数百年前,还真的是一家。 然而称心还是没转过弯来,即便数百年前是一家,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要认亲? 当“认亲”二字浮现在称心脑海中时,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不太明朗。 李世民却已抓住了关键,他沉声道:“玄龄的意思是,要我与李密称兄道弟?” 房玄龄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可以么?” 李世民阴沉着脸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房玄龄笑道:“当然是为了稳住李密。” 李世民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他改盘腿为跪坐,身体微微向前:“愿闻其详。” 房玄龄反倒是越来越放松,他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要是没有听见说话的内容,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在跟人闲聊。 “李密既然有可能打洛阳,那咱们干脆以退为进,逼他打洛阳,趁李密犹豫,都督可即刻令人修书一封,告诉李密我们的军队向他投诚,坚决拥护他当新君,只要事成之后,给李氏子孙以封王封爵的荫庇。” 见李世民犹豫,房玄龄劝道:“都督,这是最保险的法子,一旦李密相信了我们的说辞,他必然会认为,由我们镇守的长安,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有了兵分两路的后顾之忧,他就会一心一意死磕洛阳。皇帝就算实力再不济,骁果军也不是吃素的,等到李密和皇帝两败俱伤,咱们的长安城,不就保住了么?” 听完了房玄龄的说法,称心长出了口气,这才真的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点点地消磨掉对手的戒心,再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消息传到李渊耳朵里的时候,李渊沉默许久,冲裴寂问道:“查到世民身边的那个人了么?” 裴寂颔首道:“已经查清了,那谋士姓房名乔,齐州人士,祖上是清河世家,少时素有才名,曾任东宫羽骑尉,后因杨勇被废而受牵连,被贬官至隰城,此番成为世民府上的谋士,恐怕是心有不甘,想要出人头地吧。” 李渊蹙眉道:“杨广昏聩,如此人才,竟然被贬到一个小县城,真是可悲。如今我们正是需要谋臣的时刻,让世民多向他讨教。” 按照房玄龄的计策,右领军大都督李世民修书与李密,表明投诚意向,李密正值左右摇摆之际,忽然收到李世民的书信,阅后欣然同意,一门心思准备攻打东都洛阳。 隋炀帝苦心经营东都多年,即便是李密率领的瓦岗军士气高涨,一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 时也强攻不下,面对李密猛烈的攻势,洛阳守将渐渐疲于应战,只好向江都求援。 直到这时,沉浸在脂粉香气中的杨广,才终于警醒过来,他急哄哄地调集全国兵力,却愕然地发现,全国都反了,能为朝廷所用的兵力,算上各路杂牌军,撑死了不过十万出头。 杨广命大将王世充率军与李密针锋相对,只可惜隋军人心涣散,败仗连连。 “气数将尽”这四个字,成为笼罩在隋皇室头上的乌云。 当王世充战败的消息再一次传到杨广耳朵里的时候,杨广正卧在江都丹阳宫的寝殿内,天下反声四起,他也真的累了。 累的是身,也是心。 曾经一夜御女十八人的皇帝老了,如今的他,只能卧在皇后萧氏的膝头,摩挲着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再吸一口那让人沉醉的熏香,幽幽地道:“绾绾,你瞧瞧,朕是不是老了?” 萧氏水葱似的手指,灵巧地替杨广揉着太阳穴,她声线柔婉,听起来就像一阵微风拂过人心:“陛下说笑了,您才年逾不惑,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哪里就老了呢?” 隋炀帝握住了她的手,萧氏体寒,一双手常年冰凉,杨广虽然风流薄幸,但对待萧氏,他从来都是恩宠有加,只要萧氏开口,他无一不允。 “想来绾绾与朕,相伴已有四十载,朕还记得,开皇二年你嫁与朕时,一身青绿广袖襦裙,配上宝蝶金钗钿,当真是惊为天人。”说着,杨广就挣扎着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钗钿,那金铸的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 杨广伸手,将宝蝶钗钿缓缓地别在了萧氏的发髻上。 “朕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会与这宝蝶一般,终有一天会振翅飞走的。” 杨广轻拂着萧氏的手,仰头望着她丝毫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美貌。 “现在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砍朕的头颅。绾绾,你说,最后朕的项上人头会被谁砍去呢?” 萧氏闻言,轻抚着杨广的脖颈,沉默着一言不发。 杨广微眯着眼等了半晌,睁眼的那一瞬间,萧氏的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淡漠,就像皇帝下一刻死去,也和她没有关系。 杨广不知怎的,心头莫名涌上一阵不甘心,他冷声道:“到那个时候,朕是亡国之君,你就是亡国之后。” 萧氏终于看了一眼激动的皇帝,口中却柔声道:“天下大势,不可逆转,真要到了那一日,也是没办法的事。” 杨广无甚神采的眼中,蓦地透出些希望来,他稍显急切地问道:“绾绾,你告诉朕,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会随朕一起走么?” 萧氏的手缱绻地拂过杨广的脸颊,一双多情的眼睛,终于细细地端详起帝王的眉眼来。 杨广的面相实在算不上好,眉毛稀疏杂乱,目光阴鸷,眼底布满了血丝,典型的乱性凶相。 杨广等了好一阵,眼底的光华渐趋暗淡,失却了希望的帝王,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 杨广自嘲地笑道:“朕就知道,绾绾你没有心。” “当年父皇在梁国广选晋王妃,从张轲府中将你接回来,朕看你的第一眼,这一颗心就被你掳走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相师为公主们占卜,朕偷偷地将别人的占卜结果与你的结果调换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迎娶你做晋王妃。” 萧氏的手猛地一颤,轻声道:“这么说来,当年相师为我占卜的结果,其实是凶非吉?” 杨广无力地点点头,见萧氏不语,又发起疯来,大吼道:“这不重要,绾绾,这都不重要,朕从来就不信命,朕只想要你的一颗真心,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朕对你不好么?天下人都说,朕暴虐/淫/乱,压榨百姓,世人不清楚的事,你还不清楚么?” 杨广以为,这样歇斯底里的呐喊,就能让萧氏听进去,然而此刻的萧氏,就像一个木头人,愣愣地瞧着虚空处,将帝王的话当做耳旁风。 杨广双目通红,他从萧氏的膝头爬起来,指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道:“绾绾,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朕就会为你遣散后宫,什么樱红柳绿,在朕眼里统统比不上你萧绾绾的一个笑脸。可你呢,你有心么,你会在意么?朕为什么赶着开运河,为什么费劲儿去建洛阳,如今又为什么带着你来到江都?你真的不明白么?” 萧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陛下,不要再说了,把药趁热喝了吧。” 杨广扬手一挥,桌几上的药碗应声而落,棕黑的汤汁撒了一地:“朕偏要说,是啊,朕知道,外头那些骁果亲卫,全都瞧不起朕,他们不喜欢江南,他们想回去,可朕从娶你的那一天,就发誓要让江南士族和关陇士族平起平坐,要让你兰陵萧氏名垂千古,我杨广不怕天下人笑话,就怕你萧绾绾不动心。” 萧氏闭着眼,仿佛那样就能逃避些什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杨广最不喜欢的,就是萧氏这般消极的态度,她什么都不在意,身处于宫禁之中,却冷眼旁观着宫闱诸事,杨广纳了那么多的娇妻美妾,萧氏却能将自己摘出去,完完全全做一个旁观者。 她不会耍性子,甚至不会嫉妒,就连和杨广的妾室共同侍寝,她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这些年,杨广拥着萧氏,时常会觉得,即便自己富有天下又如何,萧绾绾的那颗心,自己仍旧没有征服。 愤怒到极致的帝王,终于拂袖而去,丹阳宫内,顷刻间只剩下一片冷寂。 直到杨广的身影全然看不见,萧氏紧绷着的脊背,才终于松懈下来。她缓缓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内,是被丹红指甲剜出的血痕。 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轻声啜泣道:“原来,还是不祥啊,我还以为,嫁予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吉兆。” 从那一天起,隋炀帝杨广,再也没有踏入萧氏的寝宫一步,他甚至下令王世充,先将战事搁一边,将替他广选天下美女作为头等大事,无数莺莺燕燕如潮水般涌到杨广身边,终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杨广不想回洛阳,不代表那些出身关中的部下们不想回。 这一日,武贲郎将元礼、监门直阁裴虔通、禁卫军统领司马德戡三位隋炀帝的心腹干将聚在一起饮酒。酒酣之际,元礼猛地将酒杯一扔:“奶奶的,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憋屈,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 陛下究竟什么时候,才打算回洛阳?” “我看啊,陛下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裴虔通叹气道:“江都多好啊,江南女子,柔情似水,陛下早就乐不思归了。” 元礼有些醉了,嘴上的话也没遮没拦的:“手下的弟兄,全都想回洛阳去,要说这江都,也是有酒有肉有姑娘,可男子汉大丈夫,成日沉溺酒色,也太没劲儿了。” 裴虔通应和道:“可不是么,就我知道的,今天又偷跑了五个,抓回来军法处置,可看着弟兄们这样,我心里头也不好受啊。如今国家乱成这个样子,陛下要是再不警醒,只怕是安逸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司马德戡看着面前两个醉醺醺的人,忽然道:“你们当真就打算这样苟活下去?如今这天下反声四起,陛下却丝毫不想收拾残局,天下谁不知道,我们是天子近臣,要是被他们打到江都来,我们谁能有好果子吃?” 元礼醉后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听出司马德戡话里的意思,他大着舌头道:“大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不动身回洛阳,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十三章 司马德戡与另外两人不同,他此番喝酒,是一口口慢慢喝的,此刻神志还十分清醒。只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着实让元礼和裴虔通吓了一跳。 “既然皇帝自己不准备动身,那我们逼他动身如何?” 此话如同一盆凉水,总算挽回了二人的神志,裴虔通惊疑道:“大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德戡见二人都打起了精神,唇边露出让人胆寒的笑意:“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隋的官员人人自危,与其这般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司马德戡话音刚落,裴虔通就慌忙摇头道:“不行,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 裴虔通哆嗦着手,刚想举起酒碗,一把明晃晃的刀,就横在他的面前:“看来,比起敬酒,裴大人更想吃罚酒。”司马德戡不知何时抽出了配刀,就架在了裴虔通的脖子上。 “啪”得一声,裴虔通手中的酒碗落到了地上,原本的醉意不翼而飞。一旁的元礼见状,赶忙劝道:“大统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裴虔通丝毫不敢再动弹,他听见司马德戡冷笑道:“既然你们都已经听到了我的话,今天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元礼赔笑道:“大统领的心意,我们都明白,这起事......”元礼停顿了好一阵,才接着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是不是啊裴直阁?” 裴虔通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说“不”的权利,连忙应道:“当然,当然。” 司马德戡这才将刀从裴虔通的脖子上移开,亲自给裴虔通斟满酒:“裴直阁压压惊,刚才我多有冒犯,还望裴直阁不要见怪。” 裴虔通灌下一口酒,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 司马德戡笑道:“两位也不用苦着脸,你们试想一下,若是哪一天,你们手底下的兵员跑了,皇帝追究起来,两位可都是要问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说到这一点,元礼倒是深有同感:“大统领,你说得太对了,如今这军队之中,哪还有练兵的功夫,都忙着抓逃兵了,兵员丢一个,主将就得问责,这样的日子,谁受得了啊。” 司马德戡和元礼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说动了裴虔通。只是眼前还有一个问题,统领有兵,直阁有权,可是这造反之后的新主,该由谁来当呢?” 司马德戡眼珠子一转,悄声道:“我这儿倒是有一个人选,此人年少顽劣,恶迹斑斑,仗着祖上有功劳,屡次顶撞皇帝,险些被皇帝赐死,对皇帝早已怀恨在心。” 裴虔通一怔,不甚确定地道:“你说的,可是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 司马德戡笑道:“就是他。” 裴虔通摇头道:“不可,宇文家的三兄弟,秉性顽劣,如何能当此重任?” 司马德戡摇头道:“裴直阁,你可别忘了,这是乱世,既然要造反,就需要宇文化及这样心狠手辣之辈。” 裴虔通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司马德戡打得什么主意。若是这次起事成功,他司马德戡自有拥戴之功,可若是起事失败了,他也不算是主谋,将宇文家的三兄弟推出去当替死鬼,而自己谎称,是率领骁果军前来救驾的,皇帝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也会对他网开一面。 裴虔通心知自己上了一条贼船,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当三人将商议的结果偷偷告知宇文化及时,满脸戾气的男人愣住了:“造反?” 他猛地站起身来,焦躁地走了两圈,还是蹙着眉一言不发。 司马德戡三人心中也没底,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宇文化及,只听宇文化及问道:“就目前来看,起事成功的可能性如何?” 司马德戡应道:“就目前看来,至少有七成把握。骁果军如今人心涣散,对皇帝多有怨言,极易煽动。” 宇文化及却仍旧十分焦虑,偏偏他又极好面子,不想让人看穿自己色厉内荏的本质,便索性一咬牙,答应了做这义军的首领。 五月的一天,杨广照例抱着他的美妾们,躺倒在榻上享受着美人拂背,忽然,大殿外传来了喧哗声。 那声音打扰了杨广与美妾们*,杨广被扒拉着灌了几杯酒,十分不悦地嚷嚷道:“外头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喧闹?” 原本应当回答他的裴虔通,这一刻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身在女人堆里的杨广,不一会儿就被美妾们的温言软语哄得晕头转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发问。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殿门口的械斗和惨叫声,司马德戡大刀一挥,负责守卫宫殿的独孤将军人头落地。 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半醉的隋炀帝,隐约瞧见司马德戡怀里抱着个东西,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独孤盛的头颅。 那颗目眦尽裂的头颅,眼底深处闪烁着愤怒、不甘和难以置信,像极了隋炀帝此刻的心情。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美妾,全都吓丢了魂,尖叫着满室窜逃。 等杨广找回神志,才发现他身边的美人早已一个不剩,与他四目相对的,只有被元礼捆得结结实实的萧氏。 萧氏的脸,依旧是淡漠而无表情的模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 样,既不惊惶,也不失措,好像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杨广的目光扫过那些反叛的将领。 司马德戡、元礼、裴虔通以及骁果军中的许多熟面孔。 反了,全都反了,全天下都反了。 杨广不在意别的,他只是紧盯着监门直阁裴虔通,颤声道:“朕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么?” 裴虔通颤颤巍巍地跪下,向杨广行了个磕头的大礼,口中只吐出两个字:“陛下......” 杨广认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你们,是来取朕的头颅的?” 一时间,殿中的所有人都没有答话。杨广对不起天下的百姓,可对待自己的手下,却是从不曾亏待。 就凭着他们这些禁卫军,到了江都,都能跟皇帝一样有酒有肉有姑娘,他们今天若是将杨广杀了,就是恩将仇报。 就连当初撺掇元、裴二人谋反的司马德戡,也没有再说话。 正僵持间,忽然从殿外跑进来一个卫兵,冲司马德戡道:“大统领,宇文将军问,是否已经将殿内一切处置妥当?” 话还没说完,卫兵抬头看到杨广阴鸷的目光,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陛,陛下......” 杨广轻笑一声:“宇文化及......好,好极了!原来朕养了一窝子豺狼,都盯着朕的位置。” 众将领听到杨广的话,都猛地清醒过来,此时此刻,就算他们放杨广一马,杨广也不可能再善待他们了。 想清楚这一点,原本犹豫的将领,目光都变得决绝起来。 “陛下,今日您是不可能走出这殿门半步,您还是不要让臣等难做......” 隋炀帝一瞬间,看透了所有伪善的面孔。他绝望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萧氏的脸上。 他的发妻,即便落魄至此,还是那般美艳动人。望着空无一人的身侧,杨广长叹一声,到头来陪他共荣辱的人,还是只有萧绾绾。 他这一生,前半辈子费尽心思谋夺皇位,继位后开运河,建洛阳,威服江南,若真论起功绩来确实不小,可后半生昏聩暴虐,荒淫无度也是事实。终于这个原本急于证明自己的国君,把自己折腾成了亡国之君。 可是,萧氏是无辜的,他的绾绾,他盼了大半辈子,守了大半辈子的皇后,也因为他,要落得个陪葬的下场。 到了这最后的关头,杨广还是于心不忍。 他缓缓道:“杀了朕......可以,但有一条,你们要保住皇后的性命。” 萧氏闻言,原本无神的眼睛,猛的瞪大了,那双美目中,饱含着杨广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还没等司马德戡发话,殿外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放肆的笑声,久未露面的宇文化及大步踏进殿内。 杨广眼睁睁地看着宇文化及朝萧氏走去,无比熟稔地揽住了萧氏的肩。 当他发现萧氏被捆起来后,眉头紧皱道:“真是一伙子粗人,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亲自替萧氏松了绑,又替她揉了揉腕上的红痕。 待这一切都做完,他才笑着冲杨广道:“陛下,你放心,你的萧绾绾,今后就由我接管了。” 杨广难以置信地瞧着宇文化及与萧氏,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游走,他可以不在意宇文化及洋洋得意的笑脸,可他无法看透萧氏十年如一日的淡漠。 他哑声道:“绾绾,你告诉朕,这不是真的。” 满室寂静中,萧皇后没有答话。 杨广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萧绾绾,你说话啊。” 与杨广的歇斯底里不同,宇文化及只是轻声问道:“绾绾,今后你愿意跟随本将军么。本将军向你保证,杨广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天子宠爱,一样不少。” 杨广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轻轻地冲宇文化及点了点头,好听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我愿意。” 宇文化及的笑声,回荡在丹阳宫内,杨广的心,就在这样张狂的笑声中,碎成了一团渣滓。 他此刻倒是希望,能够快些了结性命。 于是他冲下首道:“拿毒酒来,朕自己喝。” 殿中的臣子相互看了看,却没有人能拿得出一壶毒酒,最后还是司马德戡走上前,冲杨广行了礼,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白绫缠在皇帝的脖颈上,生勒硬拽,直至断气。 萧氏看着杨广死不瞑目的尸体,缓缓走上前去,替他将瞪大的眼睛阖上。 看着那脖子上的勒痕,萧氏忽然想起杨广曾经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朕的项上人头,最终会被谁砍去呢?” 现在,萧氏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叛军至少给杨广留了个全尸。 一众将领确定杨广已经气绝,却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雀跃。 就像是长久以来为人们所恐惧的大恶魔,这么容易就被制服了,胜利来得太过容易,反倒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还是宇文化及。他一把抱起萧氏,不管不顾地朝皇后的寝殿走去。 从现在开始,他要享皇帝之尊,自然也要临幸皇帝曾经的女人。 一路上,被隋炀帝宠幸过的美妾,都惊恐地看着被宇文化及抱在怀中的萧氏,难以置信一向冷艳高贵的皇后,转瞬间就投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 萧氏的确没有挣扎,她脑子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实在没有功夫再来应付旁人的目光。 萧氏出生于江南的二月天,按照当地的风俗,二月出生的女子,是不祥的征兆,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恐怕会被遗弃,而萧氏比较幸运,她出生于创立了梁国的兰陵萧家,是名正言顺的公主。 她被送到了叔叔家抚养,很快,萧绾绾是个不祥之人的预言得到了印证。她的养父和养母双双离世。在这之后,她一直寄养在大臣的家中。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被人遗忘的时候,杨广出现了。 当年的杨广,是个知书达理的郎君,隋文帝与独孤皇后为这个儿子的婚事花了很多心思,偏偏梁国所有宗室女子都被相师断言,与杨广八字不合,萧绾绾,是唯一一个占卜到吉兆的女子。 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人人羡艳的晋王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被改变了,再也没有人胆敢说她是不祥之人。最初那些年,她与杨广心意相通,她费尽心思做一个贤妻良母,讨好独孤皇后,终于在夫妻俩的共同努力下,杨广登上了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 之后的日子,杨广却渐渐地卸下了伪装,与所有劣根性的男人一样,萧氏冷清的性子吃得久了,杨广腻味了,他开始贪图安逸和美色。 原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夫君,蓦地要被掰成好几瓣,萧氏又不是积极主动的性子,所有的这一切,看在杨广眼里,便成了淡漠和浑不在意。 萧氏伏在宇文化及怀里,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前些日子,她终于从杨广处得知了真相。原来,自己还是个不祥的人,宿命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只不过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原本凄风苦雨的人生遇到一束阳光。 现在,上天把她的阳光收回去了。可她,还不能歇息。 宇文化及将她压倒在寝殿的榻上,陌生的环境让他异常神勇,萧氏迎合着宇文化及无度的索取。 心里却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纳了我这个不祥之人,宇文化及就离家破人亡不远了。 即便杨广从来不是一个好夫君,可萧氏还是执着地用她那点可笑的天命,试图为杨广报仇。 第十四章 大业十四年,称心随着李家的军队进驻长安。天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隋炀帝杨广被部下杀害,其部将宇文化及企图篡权夺位,后被唐将李神通和窦建德联手击败。 仿佛是为了应和萧氏不祥的宿命,她跟随的男人,一个个都丢了政权、身败名裂。 称心骑马进入长安城时,看到的是夹道欢迎唐军的百姓。乱世之中的百姓,必定会拼尽全力抓住那一点安逸。 李渊也没有让百姓们失望,他先是拥立杨侑为傀儡皇帝,改年号为义宁,在长安休整军队,静待时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成功了,李密、窦建德、王世充等人战成了一团乱麻,李渊却得以保存实力,同时他还有一个替他征战天下的好儿子,李世民所率领的军队,总带着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四面御敌拱卫京师长安。 夫君在外征战,长孙氏就留在长安的国公府内,将整个国公府操持得井井有条。 称心也随房玄龄一同住在国公府里,长孙氏尤其钟爱他,有好吃的好玩的,就都落到了称心的手里,甚至一度想将称心带在身边抚养。 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称心总会觉得这一切如同梦境般不真实。 而就在这时,长孙氏有了身孕。 起先只是不太明显的妊娠反应,长孙氏开始对气味变得敏感,许多从前喜爱的吃食,现在却不愿意碰,从前不吃的,如今倒是嘴馋的紧。 听闻长孙氏身子不爽,最先警觉起来的还是称心。 他分明记得,李承乾出生的年份是在李渊称帝以后的武德二年,如今却比原先要早上一些。 因此长孙氏的这一胎,称心比谁都着急,常常盯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就是一阵愣神,惹得长孙氏以为他对腹中内容有兴趣,断断续续笑了好几天。 待到长孙氏临盆的那一天,忧心妻儿的李世民快马加鞭地赶回府中,全府上下严阵以待,全体谋臣休沐三日,以示庆贺。 也是这一日,称心虽然坐在书斋内,却没有半点读书的心思,竹简上的字十分清晰,唯一乱的,只有他的心。 他从屋子的这头走到那头,反复来回了几趟,最终连书童云泽都看不过眼,蹙眉道:“小郎君,您若是实在难受,就到外头透透气儿吧,我眼睛都快晃花了。” 称心只好走到庭院里,等待着他衷心爱慕的男子,来到这个世上。 李世民站在承乾宫外,焦急地等待着婴儿的诞生,铁血铮铮的汉子,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都不在话下,可却为长孙氏痛苦的呻/吟,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又过了一阵,接生的产婆收拾妥当,欢欢喜喜地冲门外唤道:“恭喜秦国公喜添贵子。” 李世民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急匆匆地去看躺在榻上的长孙氏。 屋里众人各忙各的,虽然喧闹,却也算有序。 没有人知道,此刻窝在奶娘怀里的小郎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以他此刻有限的听力,只能听到耳边传来了一片嘈杂的声响。 小郎君被那声音吵得心烦,偏偏初生儿的身子又动弹不得,只好靠嚎哭来发泄内心的不满。 李世民一高兴,以长孙氏生产的宫殿为新生的世子命名,是为李承乾。 没错,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倒霉孩子,就是上一世的废太子李承乾。却说在黔州那个凄风苦雨的草庐里撒手人寰后,李承乾就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直到方才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新生儿,再度转世投胎了。 李承乾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弃儿。 否则怎么会连黄泉路都没让他走,孟婆汤都没让他喝,奈何桥也没让他过呢,要是称心一直等在那桥边上,那该怎么办? 于是,重生的李承乾怀着一肚子的怒火想要开口,却发现除了哭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憋屈着呢,偏偏耳边还传来了接生婆子惊喜的声音,李承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被递到了一个人的面前:“秦国公,您瞧,世子哭得多响亮,将来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小郎君的哭声,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顿住了。 秦国公?不会那么巧吧。 李承乾废了半天劲,才看清了头顶那一张脸,果不其然,看到了年轻版的李世民。 李承乾一口气卡在胸前,差点就两眼一翻厥过去,这都是什么狗屁命数,难不成轮回都是绑定的? 放弃挣扎的世子,被交到了他两辈子老爹的手里,李世民像是从未见过初生婴儿一般,一会儿戳戳脸蛋,一会儿点点额头,一会儿蹭蹭鼻子。 李承乾无力反抗,便只能放松了任李世民摆弄,看着李世民溢于言表的慈爱与欢喜,李承乾心情很复杂。 身子骤然放松下来,李承乾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尿意,婴儿的自控力实在太过薄弱,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酣畅淋漓地将那积攒的尿液尽数排出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 。 于是,正在逗娃的李世民,忽然就嗅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味道。其实新生儿的童子尿,气味并不会特别大,没有带娃经验的李世民,着实反应了好一阵子。 这可苦了襁褓中的李承乾,原本憋不住尿出来就已经突破了这位世子爷的心理防线,偏偏沉浸在喜悦中的李世民还没有发现。 绝望的李承乾,只好祭出他的法宝:嚎啕大哭。 这一回,有经验的奶娘马上过来查看,这一看小世子“画地图”了,又惊喜地赞道:“世子当真出类拔萃,寻常人家的孩子,都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撒出童子尿,小郎君可了不得,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尿出来了......” 李承乾满脑子都是奶娘那句:“尿出来了。”脸上不自觉地就泛起两坨红。 恰在此时,长孙氏也缓过劲儿来了,被长孙氏拥进怀里,李承乾猛地安静了下来。一朝轮回能够回到生母的怀抱,李承乾琢磨了片刻,突然也不觉得憋屈了。 不过就是重活一世,自己相当于半个先知,能见到母后,日后还能见到称心,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有什么不值当的呢? 第十五章 李承乾出生后,李世民只停留了两日,便又离开了长孙氏,回到疆场拼杀。 国公府上到门客,下到侍人,全都在聊新生的世子,称心觉得,他们仿佛将一肚子褒奖的话都说尽了。 就连他的父亲房玄龄,一日饭后,也兴致勃勃地道:“据说世子相貌堂堂,声音洪亮,非同一般呢。” 称心心下好笑,一个连脸都没长开的小娃娃,怎么就看得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了。 尽管在称心眼中,李承乾的确很好看,称心一边寻思着,手下一边动笔,不过片刻,纸上便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称心记忆中,他与李承乾最好的年岁。那个时候,太子和魏王还未兄弟反目,皇帝与太子也还没针锋相对,李承乾的眉宇中还没有愁绪,就像画中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称心看着自己笔下熟悉的眉眼,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如今尚是婴儿的李承乾,又是什么模样? 秦国公府自然没有宫禁一说,只是长孙氏尚未出月,称心也不好前去拜见,好不容易熬到三个月以后,称心不去找长孙氏,长孙氏自己倒想起了伶俐的称心。 初生儿转头扭脖子,可以自由动作,一般是在四个月大的时候,李承乾只能终日像株木头似的,吃了睡,睡了吃,强迫自己安下心来,每天放肆养膘。 这一日,正无聊得要长毛,忽然听长孙氏道:“说起来,有许久没见到直儿了,这些日子顾着承乾,倒是把那孩子给忘了。” 李承乾一面转着他那黑黝黝的大眼珠子,一面琢磨道:这“直儿”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能让他的母后叫得那么亲昵。 长孙氏一面轻轻地拍着李承乾的背,一面吩咐:“琉璃,你派人去请直儿吧,在庭院里备些吃食,待承乾睡了,我便过去。” 李承乾心中的不满更甚,他的母后居然想着将他支走,然后让那位“直儿”吃独食。 嫉妒有的时候,会激发出人的潜力,原本李承乾每次被轻拍着脊背,就会禁不住困意睡过去,可是这一回,他愣是撑着没有睡。 长孙氏看得疑惑,便唤了奶娘进屋,不解道:“承乾这是怎么了,从前都是用这法子哄睡的,这回怎么就不好使了?” 奶娘也不明所以:“许是世子饿了,要不我再喂一次。” 就在这时,琉璃进屋道:“夫人,今儿个外头风大,您身子才刚恢复,还是小心注意些好,总归这屋里也无甚秽物,还暖和,索性就在屋里见吧。” 长孙氏这会儿顾着李承乾,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于是,称心进屋时,看见的便是窝在奶娘怀中,噘着奶的李承乾。 与称心甫一进门便看见李承乾一样,李承乾同样在称心推门的一刻,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然而,在他看清来人的脸时,没忍住口中一使劲儿,刚开始冒头的小牙儿将奶娘的乳/房磨痛了。 奶娘没忍住哎哟了一声,紧接着欢天喜地地向长孙氏汇报:“夫人,小世子长牙了,这才三个月,世子着实不一般啊。” 李承乾忙不迭地松开嘴,一副我很清白,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称心瞧见了,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承乾一直拿眼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称心,当然也留意到他的笑。李承乾自认,房遗直那个木头的脸,他绝不会认错,虽然如今缩了水,但来人的确是房遗直。 联想到长孙氏亲昵地称呼房遗直为“直儿”,李承乾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辈子,也许房遗直和他,又要有更多的交集。 一想到那株木头又要坏自己的好事,李承乾便着急地想要扭胳膊蹬腿,无奈三个月大的小娃娃,实在是太弱小了,被奶娘一把制住,便再也动弹不得。 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称心坐在桌边,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李承乾,他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早已炸开了花。 不为别的,只因为李承乾实在太可爱了,称心从来不知道,变成了小娃娃的李承乾,脸上的表情居然那么丰富,那些个挤眉弄眼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长孙氏和称心说了几句话,却没有听到应答,她这才发现称心的目光,一直黏在李承乾身上。 长孙氏笑着起身,看了眼摇床里撅着嘴的孩子,竟是还没有睡着。她略一犹豫,便抱起了李承乾,将他带到称心面前。 李承乾离称心越来越近,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别提有多可爱了。袖珍版的太子殿下就在眼前,称心心里也稀罕得不行。 李承乾一直在用他自以为凶恶的表情瞪着称心,却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又长了副浓眉大眼,就算是再凶的表情,此刻做起来,也毫无杀伤力。 看在长孙氏的眼里,承乾居然一直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称心,不由地心下称奇。 和李承乾相处了三个月的长孙氏,当然比任何人都要更理解她怀中的娃娃,这孩子非常聪明,素日里不哭也不闹,从不会给她舔麻烦,乖巧得不可思议,可同时,他骨子里有着浑然天成的傲气,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 像布老虎之类的玩意儿,李承乾从来都瞧不上,到了他手上,也只有被扔一边的下场。 他极少对什么事情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对奶娘之类的人,更是不会表现出依恋。长孙氏发现端倪后,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而这次,他居然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称心,长孙氏笑着打趣道:“直儿,想必承乾是觉得你好看,才一直瞧着你。” 李承乾简直要被长孙氏的一句话怄死过去,那株木头哪里好看了,行事一本正经,做自己的伴读那么多年,看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李承乾无法争辩,现在的他,就只能默默地咽下这个哑巴亏。 正想着,让他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那张木头脸,竟然真的笑了。李承乾愤愤地瞪了称心一眼,慌忙移开了目光。 第十六章 称心笑道:“我倒是觉得世子很是活泼伶俐,我喜欢得紧。” 此话一出,长孙氏还没察觉到异样,李承乾的眼睛却猛地瞪大了。他和房遗直,虽然彼此不对盘,可李承乾还是可以肯定,方才那样的奉承话,绝对不会是房遗直自己想出来的。 那个木头梆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这样的话了,定然是房玄龄那个老狐狸教的。李承乾想着,不经意间点了点头。 眼尖的奶娘瞧见了,登时兴奋道:“夫人,世子,世子他方才点头了。” 长孙氏喜道:“是么,看来承乾真的很亲近直儿,待承乾再大些,让直儿抱一抱,他想必会更欢喜。” 李承乾磨着他新长出来的小牙齿,这一回,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房遗直,你想抱本宫,门儿都没有。 只可惜,李承乾忘记了一点,作为一个奶娃娃,他此刻做些什么,全都会被理解为耍赖和撒娇,根本就不会有人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长孙氏抱着李承乾哄了一会儿,小世子却在心里生着闷气,任凭长孙氏怎么逗弄,就是不愿意给个笑脸,末了只听长孙氏笑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性格随了谁,气性这么大。” 称心下意识地就帮李承乾说话:“许是困了吧,我瞧着世子,像是有些犯困的样子。” 李承乾闻言腹诽:“本宫精神着呢。”与此同时,却打了个哈欠。 长孙氏替他掖了掖襁褓,点头道:“直儿说得对。”说着便把李承乾交给了一旁的奶娘,自己则领着称心对坐在桌几两侧,指着案上的吃食冲称心道:“也不知道直儿的口味,只做了些点心,快尝尝吧。” 称心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先拿了一个枣泥米锦尝了一口,香甜的滋味立马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忍不住赞道:“好吃!” 在隋唐两代,甜点一类的吃食,是女子的最爱,心灵手巧的女子能够利用丰富的食材,做出精致美味的甜点。 称心一向十分喜爱吃甜食,因此李承乾四处替他寻觅擅长制作甜点的女官进东宫,让他有机会尝到不同的美味。 如今再次吃到甜点,虽然品相滋味不能与东宫女官所做的相比,却也勾起了称心的回忆。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殿内的摇床,那个曾经疼他入骨的人,就躺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尝尝这个。”长孙氏见他喜欢吃,便也高兴起来,指着一旁的透花糍道。 那透花糍顾名思义,就是将糍粑的内馅儿做出不同的花色,而糍粑的表皮是半透明的,内馅儿的花型映出来,就成了透花糍。 称心将那点心捧在手上,光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舍不得下嘴。待他一口咬下去,才发现内馅儿是用豆沙制成的,软糯和香甜以极好的比例混搭在一起,让人觉得齿颊留香。 称心幸福地呼了口气,无比满足道:“真好吃。” 那一边长孙氏与称心吃着甜点聊着天,这一边李承乾躺在摇床里,却半点睡意都没有。他的心思,总是不自觉地往屋内二人处飘去。 稚儿的身体不禁累,他只能用无比亢奋的精神来带动自己疲倦的身子,侧耳细听他们的谈话。 当他听到称心的话时,心下嗤笑:“虚伪!谄媚!”只因为李承乾清楚地知道,房遗直一点都不喜欢吃甜点,当初李承乾为了称心,请掌厨女官入东宫的事情被房遗直知道了,房遗直毫不客气地指责李承乾,为了一个伶人小题大做,甚至还说称心的口味,就跟女子一般,怪不得一辈子只能靠美色侍人。 这件事是李承乾和房遗直之间的又一道梁子,因此一直以来,李承乾记得格外清晰,可如今房遗直竟然当着长孙氏的面说他喜爱甜食,除了虚伪谄媚,曲意逢迎外,李承乾想不到别的解释。 却说一旁的奶妈,哄了李承乾许久,却仍不见其入睡,登时有些不耐起来,语气便稍微加重了些:“小世子,您怎么还不睡?” 李承乾当然不会回答她,她也只好继续哄着。 说到底李承乾还是对母后抛下他,只顾着与房遗直说话心怀不满。 原本在吃茶聊天的二人,也听见了奶妈的话,长孙氏连忙走过来,看着还未入睡的小世子,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承乾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他一直很乖巧,就是这般不哭不闹,按时用膳就寝,像今日一般,着实奇怪,莫不是病了?” 李承乾看着长孙氏的脸色,心头也有些愧疚。 小世子索性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瞧着长孙氏,用眼神示意她快些哄哄自己。不料长孙氏还未说话,称心便开口道:“夫人,您也累了,我比世子虚长几岁,不若就由我来哄世子吧。” 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李承乾,他不得不思考,房遗直是不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想要借机报复他。要知道奶娘哄自己,那是温柔细致,轻抚脊背,要是换做房遗直,自已一旦没按他的要求做,那坏脾气一上来,甚至有可能打伤婴儿柔弱的身躯。 当务之急,李承乾还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让自己少遭点罪,他不管不顾地蹬腿伸胳膊,险些把身上的小被子都拂开了。 这时,奶娘愕然道:“夫人,您瞧,世子能听懂人话,他这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呢。” 李承乾闻言,动作一下子静止了,他稍一动作,原本就疲累的身子更是超负荷工作,真的累了的小世子乖乖地阖上眼,企图逃过一劫。 可称心却执意要留下来哄小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 世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让他尽一个兄长的本分。 李承乾如今处在食物链的底层,他只盼着自己能快些入睡,躲避称心的魔掌。 出乎意料的是,称心抚着承乾脊背的动作极为温柔,并没有想象中的暴力和冷酷,在称心的拍抚下,李承乾渐渐被睡意包裹着,坠入了梦乡。 第十七章 在梦里,李承乾回到了久违的东宫,盛夏时分,蝉鸣声充斥着整个院落。李承乾在崇仁殿内坐了半天,看着手边的砚池,却丝毫无法集中精神。 称心现在何处? 动了心念的李承乾再也呆不住,独自起身出门,沿着小径来到花苑,东宫的花苑历来有专人打理,此时更是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李承乾远远地张望了一下,他心心念念的人,正悠然地坐在秋千上,在锦簇花团的映衬下,就像徜徉于花海中的仙子。 玩心大起的太子殿下,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迅速地捂住了那人的眼睛。那人乍然一惊,旋即轻笑出声。 李承乾伏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我抓住你了。” 值此蜜意情浓之际,那人缓缓地转过了头,待李承乾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顷刻间心如死灰。 分明是房遗直! 李承乾连连后退了几步,颤声道:“怎么是你,称心呢?” 房遗直看着李承乾惊惧的模样,缓缓道:“我不是殿下要找的人么。”说着便站起身来,一步步朝李承乾走去。 李承乾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人,心跳如鼓,在惊呼出声的前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阵,他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哪里有什么花苑、秋千、房遗直,他分明躺在摇床里。 小世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一干人等。而此时的称心,早已告辞离开。 进驻长安的李渊,被新帝杨侑册封为唐王,特许一应服制,参照天子的制式,出入宫禁,由专人负责清道和警戒,朝中的明眼人都看出,待时机成熟,李渊便会取杨侑而代之。 朝堂上的风云变幻离称心还太过遥远,初长成的少年,此刻正与父亲房玄龄在棋盘上厮杀。一副十九道棋盘,每一子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在称心执白先行,房玄龄让子的情况下,白子依然落于下风。 一局终了,称心已经汗流浃背,少年无奈地笑道:“阿耶棋艺精湛,孩儿甘拜下风。” 房玄龄看着棋盘,从容笑道:“你年纪尚轻,缺乏阅历和经验,能够与我对弈到现在,已是不易。只是直儿,你的定式用得很熟练,行棋也多用封、断之技,却几乎见不到挡、爬、腾挪等招式,虽然攻势凌厉,却也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技法纯熟的同时,也容易被对手识破套路。” 称心仔细地听完房玄龄的话,再看那盘棋,果真如房玄龄所说,凌厉有余而巧劲儿不足。 房玄龄望着精心教导的少年,十分满意他的虚心和专注。 “这些年,棋之一艺,颇为人所看重,你可知道为何?” 称心寻思了片刻,迟疑道:“想来手谈对局,变化多端,实在有趣。” 房玄龄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一。如今乱世,豪强们在战场你争我夺,而你看这棋,何尝不是双方对峙,暗流汹涌呢。” 称心抬眼看向房玄龄,只见他一字一句地感叹道:“棋盘如战场,同样需要一步步谋划经营,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直儿,乱世之中,谁也说不清,未来究竟会如何,你要记住,定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时刻保持清晰的头脑,不为人情世情所蒙蔽,才是关键之所在。” 第一次听到房玄龄说这样的话,称心为他的睿智所折服。如今想来,房玄龄的说教其实颇有特色,他善于引导,待称心发现此路不通的时候,房玄龄再行点拨,由此得来的经验,称心可以记一辈子。 称心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房玄龄长叹一声:“如今李氏一族在长安站稳了脚跟,你便等着看,过不了多久,这帝位就是李家人的了。” 称心想了想,忽然开口道:“孩儿斗胆问一句,唐王之所以一直不称帝,可是在等一个时机?” 房玄龄有些诧异地看着称心,唇角透出些隐秘的笑意:“直儿何出此言?” 称心应道:“孩儿只是觉得,以唐王的功绩,如今想要称帝,不过是一声令下的功夫,蛰伏待机,许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 房玄龄大笑道:“旁人都说我房玄龄是老狐狸,却不知道我的儿子,是只正经的小狐狸。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已是常态,可是既为帝王,哪有不注重名声的,难不成真想被骂成窃国贼?如今天下姓杨,若是贸贸然改成李,那唐王便是窃国不忠的叛臣,你说得没错,他确实在等待一个时机。” 见称心目露疑惑,房玄龄笑道:“不问自取是为偷,可若是拱手相让,众望所归,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且等着看吧,不出五日,必生变数。” 三日后,房玄龄的话应验了,隋朝遗臣刑部尚书萧造,司农少卿裴之隐亲手将传国玉玺献给唐王,紧接着百官上书具表,奏请唐王李渊登临大宝。 君与臣,共同演了一场戏,至于天下有多少人,真的相信这场戏,那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李渊本人是很高兴的,根据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朝堂马上也成了李家的天下。 作为李渊次子的李世民,则当上了尚书省的长官,尚书令。 李渊称帝,李世民的府上也是张灯结彩,一片欢腾。很快,从太极宫中传来敕令,世子李建成为皇太子,李世民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还有各宗室亲贵,也多被封王。 长孙氏也从国公夫人,成为了秦王妃。这一日,卢氏携称心前来道贺,长孙氏正逗弄着怀中已近周岁的李承乾。 卢氏行了肃拜礼,向长孙氏道:“贺喜王妃,如今天下初定,实属不易。” 长孙氏向卢氏道了万福,又吩咐侍女请茶,这才笑道:“君臣本是一体,也多亏了房公这样的能臣,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两位女性在聊着,称心和李承乾,一个正襟危坐,一个窝在臂弯里干瞪眼。 称心一直盯着李承乾,李承乾却连正眼都不给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瞧着别处。忽然,李承乾瞥到了什么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9 ,径自朝称心伸出手。 长孙氏感受到他用劲儿地往称心的方向扑棱,一时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李承乾张开口,咿咿呀呀地往称心方向探着身子,称心怕他摔着,赶紧伸手去抱,李承乾的小手,却“啪”地一下将他的手拍开。 要是寻常的孩子,挨了这么一下,恐怕就要恼了,可称心不恼,李承乾的小手软软的,打下来一点都不疼,反倒像是在人心上挠痒痒。 在场的两个大人,都好笑地看着李承乾下一步的举动。只见他吧唧着嘴,发出些无意义的嘟噜,小白手一下子抓住了称心的发髻。 此时的称心还未到束发之年,发髻还是孩童样式的“总角”,脑袋两边各有一个髻,用红绸子系着。 李承乾铁了心要戏弄房遗直,他用小手蹂/躏着称心的发髻,嘴里居然念出了两个字:“团......团......” 长孙氏没听清,和李承乾面对面的称心却听清了,他反应极快,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意:“世子,您再说一遍。” 李承乾郁闷了,他原想戏弄一把房遗直,看他恼怒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但眼前这个眉开眼笑的少年,哪有半点气恼的样子。 所有人都乐在其中,反倒衬得李承乾像个傻子。于是生气的娃娃赶紧抿紧了唇,再也不说话了。 长孙氏疑惑道:“我方才,好像听到承乾说话了?” 称心颔首道:“正是,方才世子看到我的发髻,确实开口说了‘团团’二字”。 李承乾羞愤地瞪了称心一眼,转头看到长孙氏激动的笑脸,心中酸甜交织,也就不再和称心较劲儿。 然而称心下一句话,还是成功引起了李承乾的怒气。 “说起来,我这发髻,确实挺像团子的,世子看饿了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李承乾能说话,他一定会回一句:“谁饿了!” 不会说话的他,就只能闷头缩进长孙氏怀里,拿屁股对着称心。就在这时,李承乾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响,在静室之内格外明显。 长孙氏和卢氏都忍不住掩嘴笑起来。李承乾看到称心的笑脸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长孙氏将他交给奶娘,李承乾一边噘着奶,一边放飞思绪。说起来他不是没有疑心过。如今的房遗直半点都看不出他成年后的性子,明明是那么温和爱笑的人,怎么长大后,就成了硬邦邦的臭木头呢,一个人得经历什么,才能性情大变到这种程度。 等奶娘将李承乾放回摇床,轻声哄他入睡的时候,李承乾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去想房遗直那个木头。 他用小拳头砸了砸摇床,应该多想称心,温柔俊美的称心。 他努力地将房遗直的脸甩出脑海,拼命想着称心的模样,在温暖的熏香和妇人温柔的私语包围下,逐渐睡去。 第十八章 李渊登基为帝的欢喜氛围持续数月,距离长安不远的泾州,却忽然传来了急报。曾败在李世民手下的薛举,这一次召集兵马围攻泾州,消息传来,李渊急忙命令李世民率兵迎战。 在李世民做战前准备时,称心却忽然不安起来,他隐约记得李世民在这一场战争中,是败在了薛举手下。战役初始之时,由于李世民罹患疾病,而薛举又不断地挑战,秦王在仓促应战的情况下,被薛举打得落荒而逃。 虽然在之后的战役中,李世民击败了薛举的儿子,算是为当年的失败报了仇,但这场战役,于刚刚建立的唐朝而言,还是损失惨重。 然而以称心此刻的地位和身份,想要拦住李世民出征,是绝不可能的,甚至就连他的父亲房玄龄,也绝无阻拦李世民的道理。 这一日,称心再度跟随卢氏前来拜谒长孙氏时,发现这个一向十分温柔豁达的女子,眉宇间藏着一丝隐秘的愁绪。 就连卢氏与她讲话时,她也会偶尔走神恍惚,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卢氏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轻声问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适,我自幼读过些医术,也晓得些病理,如若王妃不弃,我可替王妃诊治一二。” 长孙氏闻言摇了摇头,冲卢氏无奈地笑道:“我无恙,若真要说病,也是心病。想必你也听说了,薛举进犯泾州,陛下派秦王前去平乱。可近些日子,京中正值换季,他的身子也有些不爽利,时好时坏的。更有承乾的周岁礼要到了,这个时候出征,势必会错过太史局占卜定下的吉日。” 卢氏闻言,也低声叹了口气。秦王骁勇善战,威名远扬,然而在光鲜背后,谁又知道长孙氏,作为他背后的女人,独自咽下了多少苦楚。 相比起卢氏,称心则想得更远些。这一世李承乾生得早,恰好秦王出征和他周岁礼的日子撞上了。虽是这辈子的巧合,可也恰恰说明了,在李承乾逐渐长大的年岁里,他的父亲总是四处征战,极少有时间能够陪伴他。而长孙氏,在陆续生育了几个孩子后,因着李承乾年岁渐长,也就将心思放到了其他孩子的身上。 和他的母亲一样,李承乾也承受着不安、孤寂的折磨,可他毕竟年纪小,不懂得倾诉和调节,这才有了日后的悲剧。 趁着两个大人谈话的功夫,称心走到了摇床边上。 李承乾原本正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间轻柔的说话声,冷不防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机智的小世子当机立断:装睡。 等到称心走近摇床,看到的就是一个闭着眼睛的孩子。称心仔细看了看,粉雕玉琢的小脸兼具着父王的威严和母妃的柔婉。 只是这睡容委实假了些,眼皮子上下颤动着,呼吸并不均匀,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称心却装成并未识破的样子,只是站在摇床边上盯着李承乾,甚至恶作剧般伸出手去,一会儿戳戳脸蛋,一会儿捏捏鼻子。 李承乾装睡在先,如今被戏弄得心头火起,刚想睁开眼睛,不想鼻头被称心弄得有些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打了个小喷嚏。 待他睁开眼睛,称心发现他一双眸子水汪汪的,那模样看起来就像被欺负得狠了,泫然欲泣一般。 称心连忙道:“是我不好,吵着世子了。” 李承乾听了,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吸了吸鼻子,翻个身拿屁股冲着称心。 却听见了称心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0 轻轻地叹了口气:“幸而如今还是不记事的年纪,只盼着仗能快些打完,秦王殿下能早日归来。” 李承乾的小屁股缩了缩,却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和称心一样,李承乾也知道泾州之战的结局,那是他的父王输得尤为惨烈的一仗。也是战功赫赫的李世民,最不愿提起的战役,八位开国勋臣被俘,李世民仅靠两队亲卫军逃回长安,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折在了战役中。 他虽然不待见房遗直,可也不得不承认,房遗直方才的话,直戳他的心窝。 称心一面轻轻摇着摇床,一面喃喃自语道:“若是陛下改变主意,秦王或许能够不出征,不过如今国祚初定,秦王骁勇,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称心的话,在李承乾听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思路。 李渊作为长辈,对他这个孙子是疼爱有加,每回长孙氏领着他入宫拜见陛下,都能得到好些赏赐。旁人无法办到的事,换做一个懵懂的孩子,或许可以。 为了筹备李承乾的周岁礼,秦/王/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因着李世民出征在即,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长孙氏的肩上。 不久,陛下的敕令传到王府,宣王妃与世子进宫,细致询问了相关的筹备事宜。他怀抱着乖巧懂事的李承乾,见他乖乖窝在自己怀里,眼眸中充满了好奇,却并不惧怕认生,顿时更加欢喜。 “承乾是世子,他的周岁礼马虎不得,你一向是个能干的,此番世民不在,一应事物,还得要你费心操持,有什么难处,你和朕说,朕必定不会薄待了承乾。”李渊一面饶有兴致地哄着李承乾,一面向长孙氏嘱托道。 长孙氏望着皇帝,沉默良久,欲言又止。 李渊又逗弄了李承乾一番,才察觉到长孙氏的异常,挑眉道:“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长孙氏秀眉轻蹙,迟疑道:“我虽是女子,可也明白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杀敌卫国的道理,只是此番毕竟是承乾的周岁礼,我斗胆......” 长孙氏的话说了一半,却无法再说下去,她看见李渊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便识相地噤了声。 李渊叹息一声,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缓缓道:“你与世民成亲已经有不短的年岁了,应当比朕更明白,他生来就是属于战场的男儿。朕知道,按情理,他身为承乾的生父,周岁礼的确应当留下。可事发突然,薛举反叛是包括朕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世民先前和薛举交过手,比一般的将领有经验,也是这次出征,最合适的人选。这些年,你一向是颇识大体的,穆皇后在时,也一直对你称赞有嘉,周岁礼和家国安危相比,孰轻孰重,我相信明事理如你,一定能理解。” 李渊的一番话,明夸奖,暗斥责,将长孙氏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无奈应了。 偏偏最后,李渊还要转过头,半开玩笑般问怀中的李承乾:“承乾是不是也觉得,父王应当上战场杀敌,给承乾做表率呀?” 怎料窝在李渊怀中的李承乾,却忽然大声啼哭起来,瞬间爆发的哭声,将李渊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李渊慌了手脚,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饿了?”长孙氏也吓了一跳,刚想伸手接过儿子,李承乾却拼命抱住李渊的胳膊不撒手,任凭长孙氏怎么哄,就是哭声不止,也不挪窝。 这一下,李渊更加心疼了,眼见李承乾都要哭得岔过气去,李渊才意识到,也许就是方才那一句问话,才惹得李承乾嚎啕不止。 这一想,就想到了关键所在。李承乾不过是个周岁都不满的孩童,平素里也一直是由奶娘和母妃抚养,若说对父王有多少记挂,李渊是不信的,更何况,不会说话的李承乾,更不可能听懂他方才的长篇大论。 那么问题,大概就出在事件本身。 李渊本人信奉道教,他也曾听人说过,天家之中,往往会出现有童子命命格的婴孩。所谓童子命格,就是这孩子前世,是天界上仙座下的童子,身携任务下界,转世为凡人,却大多早慧,不满周岁便能分辨善恶是非,吉凶报应,遇到凶煞不祥之事,这样的孩子便会嚎哭不止,以此来昭示此事不可行。 现今看着李承乾的表现,李渊便起了一试的心思。 他耐着性子哄道:“承乾可是认为,父王不得出征?” 此话一出,李承乾的哭声竟真的渐渐小了起来,就像在应答李渊的话一般。不仅李渊,连长孙氏也颇觉惊奇。 李渊犹疑片刻,传令道:“让太史局,即刻为秦王出征卜卦。” 大军出征前占卜吉凶,本就是古时行军的传统,此番因为事发突然,因此太史局也就没有按照惯例卜卦。 这一占卜,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太史令是隋朝遗臣,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头,他颤颤巍巍地回禀道:“陛下,卦象显示,秦王此仗,艰险异常,为......为大凶之兆,望陛下三思。” 这下子李渊被震住了,他连夜召集宰相刘文静、裴寂商议对策。两人听闻卦象,也吃了一惊。占卜之事,是神灵的指示,而泾州地处陇西要塞,不容有失,两相权衡之下,虽然秦王勇猛善战,但无论是李渊还是臣下,都不敢公然悖逆天意。 这样一来,原本绝对归属李世民的差事,如今倒与秦王无关了。 刘文静见李渊眉头深锁,知他心下焦虑,遂自告奋勇,主动请战。 仿佛命数注定一般,刘文静誓师出征后的第三天,能征善战的李世民在都城长安病倒了。李渊闻讯大惊,嘱咐太医署好生照看的同时,也对李承乾的童子命格更加深信不疑。 第十九章 当书童云泽,在称心面前说起这个消息时,称心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天下间,竟有这么巧的事? 云泽见他听得专注,便悄声道:“我还听说了,陛下准备遍访民间高人,为咱们的小世子算命格呢。” 称心闻言,刚喝下的一口茶,险些就要喷出来。 “为何要算命格?”称心抚着胸口问道。 “这个倒是不能确定,只是听人说,陛下觉得小世子聪慧过人,小小年纪能辨善恶,定是天人转世。” 称心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泽,在他看来孩童爱哭,本就是常事。许是那一刻李渊说话的语气吓到了李承乾,又或许搂着孩子的姿势不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1 对,原因众多纷繁,怎么就能和命格之说扯上关系? 称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道:“前线有消息么,大军如何了?” 说起这个,云泽收敛起了嬉笑的神色,轻声道:“情形并不乐观,薛举此次倾尽全力,打的算盘就是要痛击唐军,再乘胜追击。” 称心又抿了一口茶:“八总兵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军,薛举是成败在此一役,下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带着这样气势的军队,是很难击败的。更何况如今大唐初建,本就是人心安逸浮动之期,落于下风,也不无道理。” 云泽闻言苦了脸色:“难不成,就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称心还未答话,屋外便突然传来一声问话:“什么法子没有?” 称心急忙唤道:“父亲。”待房玄龄坐定,称心才应道:“云泽方才问孩儿,可有解我军前线之围的法子?” 房玄龄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法子是有的,只是直儿,如今我军大将个个都沉浸在开国的喜悦中,大多思归心切,大意轻敌。暂且让他们受点教训,也未尝不是坏事。” 称心一怔,与云泽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况且,薛举领兵有方,也的确是事实,如果不扳倒主帅,只怕薛家的军队,就算打了败仗也会死灰复燃。” 称心点头道:“父亲可是想到了好法子?” 房玄龄蹙眉道:“直儿,你要记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军法策略虽好,可更多的时候,识人才是最重要的。我问你,你除了知道薛举能征善战,在军中颇有威望外,还知道些什么?” 称心仔细地思考了一番,最终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他实在是对薛举本人,知之甚少。 房玄龄轻叹一声:“这就是了,能征善战,以一当百,军威服众,这几乎是每一个武将共有的特点,你要找的,是对方将领的弱点。” “弱点?”称心疑惑地偏了偏头。 “没错,直儿你还记得我们刚到李家军营的那一天,那侍卫为何将我们捆起来么?” 称心迟疑道:“那侍卫说......我们是细作。” 房玄龄满意地点点头:“那便是了,细作一职,就是应运而生的,他们有可能是潜伏在军营中的一个卫兵,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有可能是出入军营的普通人,比如贩夫走卒,文人书生,甚至于像你这样,还未束发的孩子。” 称心沉吟道:“父亲的意思是,此役不能硬拼,要智取?” 房玄龄颔首道:“你可知那薛举虽是勇猛,可却最怕鬼神之说。他既伤我军将士,原本身上就沾着血债,若是能有心加以利用,则大事可成。” 称心骇然道:“这么说,薛举的军营中,早有我军的细作?” 房玄龄笑道:“当然有,不仅有兵士,还有近身为薛举治病的巫觋,都是我方的死士,以备在紧急关头,动手除掉薛举。没了薛举,薛家的军队如一盘散沙,又何足惧。” 房玄龄的话,让称心久久回不过神,房玄龄倒是若无其事地品着茶,就像方才所说的是无关痛痒的话。 他缓缓道:“直儿,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才能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你要学的还很多。” 见称心点头,房玄龄才缓了脸色,笑道:“小世子的周岁礼将近,秦王和王妃特地嘱咐我,要带你出席,这几日你准备一下。” 称心应了,却在为李承乾挑选周岁礼时,犯了难。 他思索了片刻,从柜中取出了一个类似妆奁般精致的小匣子,称心打开匣子,里头竟然是一枚鸡子大小的陶埙,埙面上有六孔,一端还系着绸绳,显然这是一个可以挂在脖子上的小陶埙。 称心将陶埙攥在手里,细细摩挲着埙面,指腹摸到了两处凹陷,细看之下,原来那埙面上刻着两个字:如意。 上一世称心供职于太常寺,作为一个称职的伶人,金、石、土、革、丝、木、匏、竹,这八类乐器,他都需要掌握。而在这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属于土类的埙。 这一世成为了房遗直,丝竹管弦对于他来说,变成了不务正业,可当他在长安西市上,看到这枚陶埙时,还是一眼就相中了它。 称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又从柜中拿出一方乌木笔床,装进云泽预备好的礼匣中。 周岁宴当日,秦/王/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房玄龄领着称心,进入宴席。因房玄龄是从六品王府记室,只能坐在后方。 待众人落座,只听殿外传来通报声:“太子到——齐王到——” 称心伸长了脖子,拼命想要透过人群,看一眼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模样。 李建成穿着他最为熟悉的太子冕服,走在最前头,玄衣纁裳,好生威风。 称心记得,上一世,李承乾曾将太子的冕服摆在他的面前,一样一样地教他认那上头的章纹。那玄黑色的衣服上绘着的,是龙、山、华虫、火、宗彝五章纹,而裳上则绣着藻、粉米、黼、黻四章纹。 这样繁复的花纹背后,昭示着皇太子是仅次于帝后的存在。 一众官吏纷纷起身向太子和齐王行礼,称心看着李世民满脸笑意地迎上去,两兄弟站在一起,太子更趋儒雅文静,而李世民则更像一员猛将,英气逼人。 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通传声:“陛下驾到。”这一下子,整个大殿即刻肃静。李渊一身玄金大裘,衣裳上是天子特有的十二章纹,配以十二旒白玉冕冠,以独一无二的气势走入大殿。 山呼万岁的声音,震颤着称心的心。这就是万人之上的天子,无上的尊荣。 称心伏在人群之中,偷偷地向众王望去:太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激动,而李世民脸上,则是罕见的淡漠。 李渊显然很高兴,他在太子的搀扶下,缓缓落座。他左右环顾了一阵,瞧见了被长孙氏抱在怀中的李承乾。忙笑道:“承乾,朕的乖孙儿,快让朕抱抱。” 李承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李渊抱上了膝头。旋即李渊又朝太子妃的方向招了招手,称心这才发现,太子妃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小孩儿,看起来不过三、四周岁的模样。 称心并不知道这个孩子,李承乾却是知道的。他是太子李建成的长子,全名李承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2 ,只可惜李承宗在武德七年生了一场大病,就此一命呜呼。 李承宗迈着小步子,一颤一颤、无比废劲儿地登上台阶,最后来到李渊的手边。李承乾冷眼看着他,直听李渊冲两人道:“承宗是哥哥,承乾是弟弟,日后承乾对哥哥要恭敬,承宗待弟弟要爱护,明白了么?” 话音刚落,李承宗便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句:“明白了。” 李承乾却十分不给面子,他身子一扭,把脑袋埋进了李渊的怀里,只拿屁股冲着李承宗。 李渊无奈,也只好轻抚着李承乾的背,挥挥手让李承宗回到位子上去。 这时,侍从上前禀报,抓周的物件和场地都已备好,只待小世子上场了。 李渊原本劝哄着的声音严肃了些:“承乾,你看那。”李渊指了指不远处铺在地上的大红毯子。 “那上头,有许多好玩的物件,承乾喜欢哪样,便拿哪样,明白么?” 李承乾看着红毯子上满满当当的东西,一想到他要在众人面前扭着屁股爬来爬去,就一阵心烦,不过这一回,他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李渊抱着他走下了台阶,将他放到毯子上,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位小世子,想看看他究竟会取什么物件。 太子妃站在李建成身侧,她的右手边,是目不转睛盯着儿子举动的长孙氏。 太子妃笑道:“承宗在周岁礼上,抓的是一卷《诗经》,太史令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勤奋好学,饱读诗书。本宫觉得,此番小世子,想必会取那柄角弓。都说虎父无犬子,秦王如此骁勇,小世子也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王妃觉得呢?” 长孙氏摇了摇头:“我倒是希望,承乾能够取那金铸的长命锁,求个平安富贵便好。” 太子妃闻言,笑了笑,便不再言语,将目光转回场中。 第二十章 却说李承乾被放在那红毯上,看着各式各样的物件,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扭动着小身子,朝离他最近的一卷竹简爬去。 好不容易将那竹简倒腾开,李承乾瞧了瞧里头的内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是一卷《诗经》,李承乾扫了两眼,颇为无趣地直接扔开。 太子妃在一旁瞧着笑道:“我怎么觉着,小世子像是能看懂那竹简里的内容,寻常的孩子,可都不会把竹简摊开来看呀。” 长孙氏蹙眉道:“太子妃说笑了,承乾如今不过周岁,尚未识字,怎么会懂得这些。” 太子妃的话,自然也传到了李承乾的耳朵里。他心下一咯噔,立即警觉起来。 的确,身为一个孩子,抓周礼上自然只会抓到什么是什么,他方才的行事,显然不像孩童。 李承乾左右看了看,左手边放着的是一张弓,右手边放着笔和砚台,前头还有长命锁,金银玉器,而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还有一卷竹简。 李承乾疑惑了,他知道竹简书卷代表的含义是聪明好学,文辞出众,按理说绝不可能同时出现两卷竹简,这样不仅没有任何意义,也会干扰孩子的注意力。 而他已经确认,第一卷竹简的内容是《诗经》,那么最远处的竹简,则极有可能代表的是另一重含义。 抓周礼上,为了求得一个好兆头,一般是不会放寓意不祥之物的,所以那竹简,究竟是什么呢。 李承乾索性坐在地上,结果刚一坐下,就被硌了一下,李承乾伸出小手往臀下一摸,望着那物件哭笑不得。 那是一只呆头呆脑的麻布老虎,正傻傻地瞧着自己。 李承乾嘴一噘,抬手就将那老虎扔得远远的,谁稀罕这玩意儿。 人群中传来了轻笑声,李渊也笑着冲李世民道:“世民啊,你这个孩子,是个有性格的。” 李承乾郁闷地坐在地上,这满毯子物件,没有一样是他想抓的,与其拿《诗经》、角弓这样无趣的东西,还不如孤注一掷,直接拿那未知内容的竹简,保不齐还能有意外收获。 这样想着,李承乾就径直往那竹简爬去。 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李世民与长孙氏的脸色都有些微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上首的李渊。 李渊早已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承乾的动作,直到确认他将那竹简牢牢地抓在手里,才长出了一口气。 长孙氏刚想冲李承乾招手,就见李承乾脚步未停,小小的身影爬到了太子李建成的跟前。 太子原本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冷不防脚下一个小豆丁爬过来,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裳下摆。 “承乾,你怎么了?”太子很快反应过来,和颜悦色地问道。 可他忘了,李承乾不过周岁,连话都不会说几句,如何能回答他的问话。小小的孩子只是拽着那冕服不说话。 长孙氏经过短暂的吃惊,也试图上前将李承乾拉开,无奈李承乾就是死死地拽住那冕服不松手。 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把声音,一位朝中的老臣颤声道:“我眼花了,看不大清,世子究竟抓住个什么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世子明明就是在抓周。 可眼下这状况......寂静的大殿内,除了那位有些焦急的老臣外,没有第二个人敢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转过弯来了,李承乾抓住的,除了一本内容不明的竹简外,还有皇太子的冕服,标准的九旒冕冠制式。 可是,当今的皇太子,明明就是李建成,就算将来要登大宝,那皇太子也应当是李承宗,有他李承乾什么事? 太子妃早已阴沉了一张脸,属于太/子/党的官员,脸色都不大好看。 李世民望向儿子的目光却十分复杂,他这个人,刀头喋血,戎马半生,若是真信鬼神之说,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早就不知来找过他多少回了,哪还能像如今这般安枕清梦呢? 可是这一回,他却无比希望,李承乾抓周的结果是神灵预示,有一天他真的能够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把皇位传给他的儿子。 对于李世民的野心,李承乾是再明白不过了。就算自己今天没有上演这出戏,他日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和李元吉一样人头落地。可他今天当着李世民的面,堂而皇之地抓住了那件冕服,就相当于告诉李世民,上天注定了,皇太子只有我李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3 承乾一个。 这也是李承乾重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远没有上辈子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满不在乎,他战战兢兢守了大半辈子的位子,怎可拱手让给他人。 这一生,江山他要,称心他也要,一样不少,通通都要讨回来。 这一次,是李世民带头跪了下来,他冲着上首的李渊沉声道:“承乾逾矩,是儿子教子无方,还望父皇和兄长,看在承乾年幼的份上,宽恕他这一回。” 怎料李建成还未发话,他身边的齐王李元吉便冷笑道:“这哪里是教子无方啊,二哥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连前程都替你谋划好了。” 李世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却远比冲动的李元吉成熟得多,他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怨不到李承乾身上去,才那么点大的孩子,话都不会说两句,能懂什么,更怨不到李世民身上去,既然李承乾不懂事,那么就绝无可能是李世民唆使的。 他可不愿意相信什么天命所归,自当是这冕服上的图样,吸引了李承乾的注意力,所以才这般扯住不放。 于是他缓缓地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摸了摸李承乾的头,一面将他抱起,一面冲李世民道:“世民,你这是做什么,承乾不过看我这冕服漂亮,一时兴起,故而抓住不放,并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他指了指李承乾手中的竹简,朗声道:“你瞧,世子不是已经抓过周了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渊,看着兄弟三人演的一出戏,心情真可谓是五味杂陈,他冲李世民抬手道:“世民,你先起身。” 又冲抱着承乾的李建成招招手,待承乾到了眼前,才缓缓道:“承乾,你可想好了,确定要拿这竹简?” 李承乾当然不会点头,他目光游移,手上却丝毫也不放松。 李渊颔首道:“将世子手上的竹简取下来。” 待竹简展开在众人眼前,李承乾才发现,那是一卷《道德经》。 唐时奉道教为国教,将老子与庄子分别封为道德天尊和南华天尊,因此《老子》也称道德经,《庄子》则称作南华经。 李渊将李承乾抱进怀中,朗声道:“承乾聪慧灵秀,乃天人转世庇佑我大唐,是大唐之幸。” 幸亏李承乾现在没喝水,不然非得一口水喷出来不可。 李世民与长孙氏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反倒是太子笑着应道:“父皇所言甚是,这《道德经》是道家之大成,承乾能够抓到它,想必慧根不浅,他日必将大有所为。” 太子一发话,众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附和。李承乾窝在李渊怀里,脸都快烧起来了。 其后的环节十分稀松平常,无非是伶人献艺,歌舞升平。李承乾坐在李渊腿上,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称心则时不时地瞄着上座的小人儿,见他脑袋一点一点的,便知他是困了。 又过了一阵子,李承乾被长孙氏抱回去歇息,太子妃也携李承宗起身告辞,留下君臣同乐,宴庆到深夜。 回到承乾宫的长孙氏,颇有些心神不宁,她看着李承乾清俊的眉眼,喃喃道:“难不成,这真的是宿命?” 李承乾不知怎么安慰他的母妃,只能乖顺地蜷在长孙氏怀里。 侍从将礼单呈到长孙氏面前,笑道:“这是各位王公大臣的礼单,请夫人过目。” 长孙氏在看的同时,她怀中的李承乾也转过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礼单。 礼单上大多是与众大臣身份相符又不出差错的物件,比如李世民府内的一众辅臣,大多送的是珍藏的书画、古籍善本,也不想想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孩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读得懂那艰深晦涩的书卷。 冷不防的,李承乾居然在名目上看到了“房小郎君”四字,再仔细一琢磨,房小郎君指的,可不就是房遗直。 紧接着,他便在名字后头,看见了房遗直所送之物:乌木笔床。 若不是因为太小,李承乾恐怕要嗤笑出生,果然是那块木头惯常的行径,这礼送得倒与他的形象十分贴合。 事实上,不仅李承乾在看,长孙氏也看到了,她轻轻抚了抚额,沉吟道:“特地将直儿唤过来,却只顾得上招呼宾客,倒把他给忘了,难为他还费心准备了礼物,让我好生瞧瞧。” 李承乾腹诽:区区乌木笔床而已,有什么好瞧的。 第二十一章 侍从听了长孙氏的吩咐,便从那一众贺礼中拿出了一个匣子,笑道:“这就是房小郎君送的礼。” 长孙氏缓缓地将匣子打开,李承乾虽然心中不屑,眼睛却始终黏在那匣子上。 匣子里头,果然是一块四方的乌木笔床,做功十分精致,长孙氏摩挲着那笔床,笑道:“那孩子想必十分珍视这笔床,保存得十分完好,真是有心了。” 李承乾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笔床就是拿来用的,又不是寻常的瓷器摆件,做什么要珍藏着。 正想着,长孙氏忽然在他耳边轻轻地“咦”了一声。还不待李承乾反应过来,长孙氏便已发现了,那乌木笔床下头,还有一件东西。 长孙氏将那物件取出来,端详许久,迟疑道:“这是埙吧,如此小巧,恐怕都不能吹奏。” 李承乾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以他对房遗直的了解,那家伙对丝竹管弦,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若说他会有这么精巧的陶埙,李承乾是决计不信的。 那眼前这一切,难不成是幻觉? 很快,长孙氏的话就告诉他,那不是幻觉。房大木头,当真给他送了一枚精巧的陶埙。 长孙氏轻笑道:“没想到,直儿还有这样的雅兴,这陶埙瞧着,确实可爱得紧,只是不知道直儿会不会吹奏,下回再见到他,一定要问上一问。” 说着,长孙氏把那枚比他巴掌大一点的陶埙,放在他手上,笑问:“承乾喜欢么?” 李承乾用力将那枚埙握在手里,心内却如同翻江倒海,丝毫不能平静。 上辈子,称心最喜爱的乐器,就是埙。虽然称心拿手的乐器很多,但大多都是因为本职的需要,只有埙,是称心惯常随身带着的。 每当兴致来时,称心都会将埙取出来,吹奏上一段,吹入了神,连李承乾悄悄来到他的身边,他都不会察觉。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4 正因为这样,李承乾还跟那陶埙计较过。他半真半假地冲称心抱怨道:“你光顾着吹埙,倒将我冷落在一旁,一天有许多时间跟着陶埙唇舌交缠,怎的就不能分我一点。” 彼时的称心涨红了一张脸,嘴上抱怨着他的混账话,身体却很诚实,直接抛弃了那陶埙,主动献吻于李承乾。 爱人在怀的李承乾,再看那埙也不觉得刺眼了,反倒觉得因为这埙,才促使称心主动的满足感。 他这边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那头便听到了侍人的惊呼声:“王妃,小世子鼻衄了。” 李承乾猛地回过神来,就听见长孙氏焦急的呼喊:“承乾,承乾,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李承乾看着面前衣衫上星星点点的红色,小手一摸鼻端,果真都是血。 要是寻常的孩子,恐怕早就被吓得嚎啕大哭,可李承乾却心知肚明,他这血明明就是燥热攻心,想称心想的。 可这一切,看在长孙氏眼里,就全然不同了。李承乾不哭也不闹的模样,反倒让她更加担心,她急忙吩咐道:“琉璃,快着人去请尚药局的侍御医。” 李承乾莫名地有些心虚,不过脑补了些画面,怎料小孩的身子太弱,为这点小事兴师动众,实在难堪。 说来也怪,当李承乾回过神后,那血就渐渐止住了。侍御医来瞧过后,也只是指明了世子火气大,小孩的身子骨虚不受补之类的缘由。 太医在看诊,李承乾只好乖乖地躺着,脑子里却都是房遗直所送的那枚埙的模样。 这真是一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房遗直那么不懂风月的人,怎么就会想到送他埙呢?这一样礼,也不像是寻常人家送给孩子的东西。 李承乾觉得,他越来越看不透房遗直了。难不成他以前那副木头样子都是装的,骨子里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李承乾试图将房遗直那张脸与纨绔的行径划上等号,可光是在脑子里设想,李承乾就已经把这荒唐的想法给否决掉了。 房遗直要能开窍,当真母猪都会上树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承乾渐渐睡去。 周岁礼后的几日,李承乾被封为恒山王,算是沿着上辈子的轨迹,踏出了第一步。 与此同时,前线战场上,由八总兵率领的唐军与薛举的军队战了个平手,双方损失相当。唐军这一仗打得虽然不算漂亮,可到底是守住了底线,没让薛举的军队再下一城。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让称心吃惊的消息,在与唐军对峙的过程中,薛举本人病倒了,为薛举看病的巫觋,一口咬定薛举是被唐军将士的亡魂所扰,换句话说,唐军将士的鬼魂,索命来了。 明明是一顿无稽之谈,却成了薛举的心病。薛举不顾将士的劝阻,执意要在前线请僧人前去超度亡灵,做水陆法事。 然而这一劳民伤财的行为,并没有能够治好薛举的病,与此相反,他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甚至到了米水不进,神思模糊的地步。 薛家军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是人心浮动,战力低下,唐军趁势返攻。薛举的儿子薛仁杲率将仓促应战,最终自然是兵败被俘。 这一边,李渊因为驻守长安,已经站稳了脚跟,可李密却因为率领着瓦岗军打洛阳,与隋大将王世充来了个硬碰硬。虽然李密数次战胜王世充,但瓦岗军也因此损耗良多,实力大不如前。 隋炀帝一死,王世充便立马拥戴镇守东都洛阳的越王杨侗为帝。杨侗可不如镇守长安的杨侑好拿捏,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王世充手中的傀儡。 王世充也不是李渊,他既不信佛,也不信道,唯一相信的,只有握在手中的权柄。面对杨侗这个傀儡皇帝,他是态度倨傲,言辞放肆,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愿意维持。杨侗对他的不满日积月累,终于爆发了。 年幼而寡助的帝王,当然不会正面和王世充撕破脸,他一面咬牙忍着,一面派人暗地里联络尚未攻取洛阳的李密,言辞恳切地请来前来洛阳辅政,企图让李密与王世充分庭抗礼。 但有一点,年幼的帝王并没有料到。 李密和王世充打了这么久的仗,双方视彼此为世仇,不死不休。而当李密发现,王世充在洛阳大权独揽,为所欲为时,他十分干脆利落地回绝了杨侗希望他辅政的请求。 和王世充同朝为官,对方还权势熏天,一不留神自己连命都得搭进去,李密可不愿为杨侗做到这种程度。 他并不算无家可归,从年少时奋斗到如今,虽然霸业未成,他也已华发早生,但至少还有瓦岗军,作为他最后的依凭。 或许时间就是这么残酷,在李密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悄然老去了。 英雄迟暮,伴随而来的总是放浪形骸和力不从心。一向治军从严的李密,开始放纵自己的部下,他本人也过上了声色犬马的日子。既然等不到盛世的太阳,那便偏安一隅,及时行乐吧。 李密不动,不代表王世充不动。杨侗私下里的小动作,很快就被王世充知道了。趁着李密放纵懈怠的空档,王世充亲率两万精兵直逼瓦岗寨。而此时的李密,不仅没有充足的准备和周全的布置,对自己的部下,也渐渐开始不再信任,瓦岗军内部矛盾重重。 这一天,瓦岗寨派出的密探从洛水边上返回,探听来的消息是,王世充已经陈兵洛水,准备与李密决一死战。 以往胜利的经验,让李密对交手王世充充满信心。然而,他的部下贾闰甫却察觉到瓦岗军面临的危机。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主公,切莫大意轻敌啊,王世充在洛阳屯兵已久,如今实力早已壮大,而我寨中粮库空虚,将士们士气低落,若是贸然应战,恐怕......” 李密坐在上首,享受着美姬给他喂的葡萄,并不拿正眼瞧贾闰甫。他幽幽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会败给王世充。” 贾闰甫犹豫半晌,迟疑道:“若是不早做准备......” 李密如今连好话都很难听得进去,更何况是逆耳的忠言。他冷笑一声:“我看你早就盼着我兵败如山倒,然后你可以投奔洛阳的皇帝小儿吧。” 贾闰甫一口气堵在心头,他全心全意为李密谋划,换来的却是李密的诛心之语。 正僵持间,李密的另一位部下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5 邴元真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地给李密行过礼,这才温声道:“主公以往,在对王世充的战役上从未输过,如今那贼人若敢再犯,也一样是兵败的下场,贾兄也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 邴元真和贾闰甫不同,他比邴元真更早地摸清李密的心理。李密哪里稀罕当什么辅臣,他从头到尾想的,都是要自己单干,称王称霸,傲视群雄。然而如今的李密,已经听不进任何意见了,他以为背靠瓦岗好乘凉,却不知道瓦岗寨内部,早已成了一个空架子。 第二十二章 从殿中出来的那一刻,贾闰甫原本绷着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邴元真却笑着冲贾闰甫道:“闰甫兄,可愿赏脸陪小弟喝一杯?” 贾闰甫忧心忡忡的,偏偏主公不听他的,他又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哪还有心思喝酒啊。 对于邴元真的曲意逢迎,贾闰甫极为不满,他禁不住伸手指着那满脸堆笑的人:“亏你还能笑得出来,如今外头是什么形式你我心知肚明,主公沉溺于享乐,你不仅不加以劝阻,还助纣为虐,简直可恶至极。” 邴元真慢条斯理地捏着他那把稀疏的胡子,笑眯眯地听贾闰甫把话说完,才从容地应道:“闰甫兄,你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贾闰甫却不理会他,脚步甚至还加快了些,像是不想再和他多说话。 才走出一段距离,贾闰甫才听见邴元真在身后叹道:“闰甫兄,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贾闰甫的脚步顿住了。 “你是跟随主公的元老,多年来深得主公信任。而我呢,众所周知,我是翟让的旧部,翟让谋反,我也牵涉其中,主公待你,就算再不客气,那也是全身心的信任,可我不一样,这一辈子,主公看到我都会想到翟让,那是一把悬梁剑啊,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贾闰甫气道:“你胡说,主公岂是不能容人之辈,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邴元真嗤笑一声:“闰甫兄啊,主公已经不同往昔了。他对你尚且如此,若是我犯颜直谏,如今早就不知魂归何处了。”说着,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贾闰甫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于是到了最后,李密依然没有听从贾闰甫的话,没能及早布置兵力应对王世充。一直到决战洛水的那一天,李密还做着他称霸天下的春秋大梦。 王世充的队伍准备充分,士气旺盛,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大军压境的气势。反观李密的队伍,因为长期缺乏训练,在面对强手时,这些需要以命相搏的男子,一个个双股战战,垂头丧气,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这时,李密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方就此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和械斗,李密的队伍完全落于下风。 这一回历史的东风,没有再向着李密,李密麾下数员大将被俘,自己也被逼至穷途末路,率领残部向东逃出。瓦岗一系的势力,于此一役土崩瓦解。 贾闰甫也在被俘之列。 当他被押送到王世充的军营时,却赫然发现一个熟人——邴元真。 按理说,邴元真是李密的部下,理应像贾闰甫一般被五花大绑,等候发落。而眼前的邴元真分明是个毫发无损的自由人。 贾闰甫怔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指着邴元真骂道:“你......你竟然是王世充派来的细作?” 邴元真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他蹙眉道:“闰甫兄此言差矣,我哪里算得上什么细作,不过是替王世充办事罢了。” 贾闰甫还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 邴元真见他这副样子,终于收敛起了笑容。他的语气寡淡而疏离,期间还隐隐含着告诫:“闰甫兄,我邴元真一向敬佩你的忠心,你是忠良,只可惜从未择得明主。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抱负,你可知道造反当日,李密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种滋味我不想尝第二次。在这乱世之中,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活下去,你或许会看不起我,但活着,才是唯一的出路。” 贾闰甫被押走了,他一言不发地任由身后的将士推搡着自己前行,明明身后的人,长着一样的皮肤,一样的眼睛,却凶恶得如同豺狼。那一瞬间,贾闰甫忽然不明白,自己长久以来费尽心思地辅佐李密,究竟是为了什么。 却说李密一路东逃,逃到武牢关附近,已是精疲力竭。他翻身下马,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正准备打开水囊喝一口,却发现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李密气愤地将水囊一扔,冲身后的兵士道:“想我李密,少时接管瓦岗寨,征战一生,杀敌无数,没想到最后竟落得个败走武牢关的下场,如今更是连喝口水都困难。” 那将士是个极忠心的,一听这话便立刻道:“主公请稍候,我这就替你去寻水。” 李密却抬手止住了他,颓然道:“罢了,都已经落到如今这副田地,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们。古有楚霸王无颜见山东父老,今有我李密愧对瓦岗众将士,为今之计只有我以死谢罪,你们再拿着我的首级,另择新主吧。” 众将士一听这话,哪里肯依,一个两个纷纷上前圈住李密的手脚,愣是不让他将佩刀抽出来。部将柳燮更是哭喊道:“主公,现下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您可千万不要放弃啊。” 李密见状,也红了眼眶:“这天下之大,哪儿还有我李密的容身之处啊?” 这原本只是一句悲凉的感慨,不想柳燮听到后,却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正色道:“主公,还真有一处。” 李密也愣了,好奇道:“何处?” 柳燮缓缓道:“长安。” 长安?这个地名对李密来说有些许陌生,自从选择攻打洛阳以后,他将全副精力都放在洛阳上,再无暇他顾。这一耗,就将自己耗到了气数将尽的地步,对长安现今的形势,李密着实不大清楚。 “长安现下如何?”李密问道。 “您还不知道,长安已经换了新主,改姓李了?” “李?”李密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李”,指的是李渊,那个和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却同样出兵反隋的诸侯。 “李渊据五郡之兵,拿下长安以后,改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6 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前不久连戏都不做了,直接自己登基为帝。唐军刚刚和薛举的军队交过手,本来两方势均力敌,可那薛举不知怎的,忽然就重病缠身,没能救得过来。唐军白白捡了个大便宜,把薛家军打了个落花流水。” 李密怔怔地听着柳燮的话,只觉得恍如隔世。 第二十三章 李渊都登基了,而自己此刻正慌不择路地逃跑,这巨大的落差让李密一时僵在了原地。 柳燮见状,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主公,您还记得当日那李渊求您庇佑时说的话么?” 李密颓然地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当日他口口声声说与我同宗,那是有求于我;如今我沦为丧家之犬,他又怎肯承认当日之语。” 柳燮见李密油盐不进,急得险些哭出来:“主公,纵观这天下,也就李渊与您素无怨仇,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又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李密喃喃道:“素无怨仇么......”这乱世的枭雄,哪有不想取他李密项上人头的?宇文化及、窦建德、王世充,全都盼着他快些进那黄土堆里,至于李渊,表面上和他称兄道弟,嘴上说着坚决拥护李密登基,可结果呢,自己先一步登上了皇位。 若真比起狠来,其余的人或许都比不过李渊。他能在隋炀帝手下韬光养晦这么些年,还能在乱世争雄中偏安一隅。如今细想,不动声色的李渊,着实是个狠角色。 然而如今的李密,除了投奔李渊以外,想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秦/王/府内,段志玄等将领聚集在书房之中,冲李世民道:“殿下,我听说那李密往长安来了,据说是败给了王世充,来投奔陛下的。” 李世民颔首道:“那李密具有领兵之才,若真能为大唐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段志玄惊讶道:“难不成陛下真的会将他留下来?” 李世民冷笑道:“何止留下来,父皇必定会好酒好肉地招待他,过些日子还会封王拜侯,父皇最爱的,不就是招抚感化那一套么,更何况,算起来父皇和李密确实没什么大的过节。有句话说得好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密若真能为父皇所用,自然是一把利刃。” 段志玄停顿了好半天,才吞吐道:“我可没有那么广阔的胸襟。” 李世民笑了:“所以,你只是一个武将。”说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座的诸位,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也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我四处征战,承乾出生以来,我都没能见上他几面。我李世民或许对不起王妃,对不起世子,可绝不愧对父皇。” 一众将领全都沉默了,他们知道,秦王说的是事实。 “这大唐的江山,少说有一半都是我带着你们打下来的。试问李密来了,对谁的影响最大?不是太子,也不是齐王,而是我。” 这下子,大家都听明白了:李渊要让李密为他所用,就必然会善待李密。而他起用李密的背后,却存了打压秦王,分减李世民兵权的心思。 急性子的段志玄已经耐不住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这跟卸磨杀驴有什么两样,分明就是亲兄弟,凭什么太子就得捧着,您就被打压。” 是啊,凭什么呢,凭他的哥哥李建成比他更早从穆皇后的肚子里出来;凭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凭他李世民功高震主,连李渊都不由忌惮三分。 段志玄的话,就像一根针扎在李世民的心上,伤口不大,却很疼。 他的这些兄弟,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绝无二话。可光有这些武臣,还远远不够,光有这些,还不能保障自己手上的权柄不被皇帝一点点转移掉。 他还需要一班能够为他所用的谋士,而当下在王府之中,就有一个房玄龄。 当李世民来到房玄龄位于王府北面的住处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手不释卷的男人,腹中的才学让他看起来从容而淡定。 意识到秦王前来,房玄龄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朝李世民点头致意。李世民左右环顾着清幽朴素的屋子,笑道:“本王可是叨扰先生了?” 房玄龄摇头道:“谋士,自然是替王爷谋划在先,王爷有话还请直说。” 李世民很欣赏房玄龄说话的方式,既有分寸,又很直爽,往往能够一语中的。 “先生可知道,那李密来投奔我大唐一事?” 房玄龄看着李世民的眼睛,半晌问道:“李密若是真能投诚,我唐军自是如虎添翼,王爷又在担心什么呢?” 李世民一时语塞,面对着他的弟兄们,他可以说担心李密的到来,会分掉自己的兵权。因为他手中的兵权,脚下的土地,都是他和将士们一起征战得来的。可是面对房玄龄,李世民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房玄龄是个谋士,也是个文人。文人自有他的风骨,李世民所看重的那些,也许恰恰是房玄龄所轻贱的。 房玄龄见秦王不言语,便笑道:“让我猜猜,王爷必定是觉得,李密的到来,会受到陛下的重用。他是位悍将,统领瓦岗军多年,而殿下手中的兵权......” 房玄龄话还未说完,就听李世民喝道:“够了!别再说了。” 李世民有种被人窥破心事的惊惶感,短暂的爆发过后,他很快地冷静下来,扶额道:“先生,是我太过激动了。” 房玄龄将茶缓缓地推到李世民面前,浑不在意地笑道:“殿下,帝位就只有一个,谁不想要啊!您也不必瞒着我,若我没有替您谋夺天下的决心,也不会坐在这秦/王/府之中,却留心天下事了。” 李世民愕然地瞧着房玄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房玄龄见他这样,索性起身行大礼道:“我既然入得这秦/王/府,便是秦/王/府的人,自是与王爷共荣辱。”李世民快走两步将他扶起,急道:“先生请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直至此时,李世民才明白:原来他心中的不甘和希冀,房玄龄全都懂得。就像房玄龄说的,作为战功赫赫的秦王,如果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肖想,反倒惹人怀疑了。 待二人重新坐下,李世民才虚心请教道:“敢问先生,李密来降,我们又当如何应对?” 房玄龄笑道:“殿下不用过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7 忧心,其实在我看来,李密来降,对殿下的影响并不大。” 李世民疑惑道:“此话怎讲?” 房玄龄并没有正面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问道:“殿下,您当真觉得,陛下会重用李密?” “李密的确是一员猛将,可他毕竟与旁人不同。若是谋士、武将之流,陛下或许会重用,可李密,却很难。” 李世民沉吟道:“玄龄的意思是......” “在这乱世之中,有野心的人数不胜数,可这野心,也分许多种,其中有想借机大发横财的;也有想当能臣辅佐明君的。为君者,对有点小聪明的人要巧用,而对能臣则要善用。” 房玄龄的话没有说完,李世民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很明显,李密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他的野心太大了,兵权交到他的手上,年深日久就会变成造反的依凭。他就像一只野性难驯的老虎,就算暂时被囚于牢笼中,可体会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会甘心就此放弃呢。 房玄龄笑道:“这一点,陛下应当比我们更早想到才是。如果我所料不错,李密来降,锦衣玉食是少不了的,更大的可能是在朝中挂个不痛不痒的闲职。至于领兵,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可能性并不大。” 李世民颔首道:“多谢先生解惑。” 房玄龄饮下一口茶,却并没有就此打住话头,他轻声道:“不过,李密其人,确实是个隐患,此番降唐,恐怕会成为陛下最大的心病。” 李世民冷笑道:“他哪里是什么归降,分明是找个借口逃命罢了,等他喘过气来,必定不会安分。” 房玄龄眼珠子转了转,却并没有说话。二人静静地品着茶,李世民却忽然问道:“这回怎么不见直儿?王妃总念着他,直夸这孩子聪慧伶俐,善解人意。” 提起房遗直,房玄龄便无奈地笑了笑:“这不,被夫人带着去王妃处拜谒了,我是拦也不敢拦,劝也劝不住。” 李世民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隐秘的笑意,他凑近了房玄龄,悄声道:“我可是听见坊间传闻,玄龄是个惧内之人啊。” 房玄龄没料到李世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哭笑不得,摆手道:“还请殿下给我几分薄面,莫要到处宣扬才好。” 这回轮到李世民惊讶了,他原以为房玄龄会否认,没想到如此擅长谋略的房玄龄,也会惧内。 李世民失笑出声,他状似玩笑般说道:“你可是因为惧内,所以才久不纳妾?” 房玄龄一听这话,脸色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开不得。” 李世民不依不饶道:“此次你为本王献策有功,若是要纳妾,本王替你做主。” 房玄龄完全失却了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一个劲儿地道:“拙荆很好,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世民摇了摇头,只觉得大开眼界。他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房玄龄的肩:“走吧,随我一同去承乾宫。” 第二十四章 待二人一路谈笑着来到小世子的住处时,看到的就是长孙氏低着头,在跟李承乾说着什么。 卢氏坐在长孙氏身侧,一脸慈爱地看着小世子,而称心面对着三人站在庭院中,正期待地瞧着长孙氏怀中的小人儿。 李世民放轻了脚步走进庭院中,眼尖的卢氏看到他,连忙起身行礼。李世民笑道:“观音婢,你这是在和承乾说什么呢?” 长孙氏一怔,连忙冲李承乾道:“父王来了。”观音婢是长孙氏的小字,历来只有李世民会如此亲昵地唤她,因而长孙氏即便不抬头,也知道李世民过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世民便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长孙氏笑道:“承乾正是学走路的年纪,恰好直儿在这,本想让直儿带着承乾,可不知怎的,承乾并不愿意。” 卢氏看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连忙打圆场道:“许是世子怕摔疼了,所以才不情愿吧。” 不料李世民听了这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我李世民的孩儿,岂是胆小怯懦之辈,承乾,快松开母妃的手,到直儿那头去。” 李世民向来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这样的语气对一个孩童来说,未免过于严厉了些。上辈子,李承乾每次犯错,都会遭到李世民的责备。长孙氏在时还好些,长孙氏逝世后,李世民的脾气越发暴躁。彼时已经是太子的李承乾,对李世民的严厉,有种天然的畏惧。 这种畏惧,甚至顺延到了今生。尽管此时的李世民,态度还算温和,李承乾小小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长孙氏自然感觉到了李承乾的颤抖,她秀眉轻蹙,语气带着一丝丝责备:“殿下,你别吓着孩子。” 李世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软了声音道:“这有慈母,自然就有严父嘛......” 比起害怕,此刻的李承乾,心头更多的是窘迫。只有他自己明白,明明这副身子里装的是个青年的灵魂,却还是被李世民的气势所震慑,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的父亲,秦王李世民,后来的唐太宗,是千古都难得一遇的明君,百姓能遇到这样贤明的君主,是一种福气,可是作为李世民的嫡长子,却承担着莫大的压力。 上一世的李承乾,就是事事以父亲为榜样,在父亲的高压之下,并没有百炼成钢,而是被那三昧真火,烧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这一世,他要活出自己的模样,要活出属于他李承乾的风采。唯有这样,他才有能力护住他深爱的人。 这样想着,李承乾忽然毫无征兆地迈出了步子,却并不是朝着称心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个角度。如果李承乾能够沿着这个方向稳当地走下去,他应当会正好与称心擦肩而过。然而脆弱的小胳膊小腿,并不能支撑他走到最后,歪歪扭扭地走了三、四步以后,他竟然直挺挺地向前倒去,眼见着就要和地面亲密接触。 称心一早就发现李承乾走的方向不对,因着上一辈子李承乾有腿疾的缘故,称心几乎是习惯性地准备搀扶李承乾。在小世子行将跌倒的前一刻,称心就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他拽住了。 李承乾只觉得眼前一花,腿上一软,险些就要当众出洋相,忐忑之际却忽然从身侧传来一股力道,让他堪堪能够站稳。 待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8 他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瞧着气喘吁吁的少年——谁能告诉他,房遗直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帮他? 鬼使神差地,李承乾伸出肉肉的小手,捏了捏面前少年的脸。 明明还是这个人,为什么行事却半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那个房遗直。 李承乾很困惑,称心却止不住地后怕,他想伸手摸摸李承乾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又犹豫着收了回来,只是柔声道:“小世子,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 李承乾还沉浸在困惑中,并没有仔细听清称心话里的内容,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称心只当他还没缓过劲来,俯下身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没事了,世子不怕。” 称心一触到李承乾,小娃娃就如同触电般躲开了,红着脸把头转向了一边。李世民旁观着两个活宝,憋了许久的笑声回荡在庭院内。 他朝李承乾招了招手,朗声道:“承乾,到父王这儿来。” 称心闻言,心下一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由于李世民常年征战,父子俩聚少离多,因此李承乾从小就畏惧李世民,对这位亲生父亲,半点都亲近不起来。 果然,李世民说完这句话后,李承乾并没有动。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承乾身上。长孙氏在一旁鼓励道:“承乾,乖,到你父王那儿去。” 李承乾还是没有动。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称心刚想动作,却看见站在李世民身后的房玄龄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今的事态,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从来说一不二的秦王殿下,大概还从未被这般悖逆过。 然而,那毕竟是他亲生的儿子,李世民耐着性子俯下身,敲了敲身前的地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来,到父王这儿来。” 李承乾这一回总算给面子,他终于迈开腿,晃晃悠悠地朝李世民挪去。称心看着他走路的姿态,心中五味杂陈。 在李承乾罹患腿疾的那些年里,他曾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够代替李承乾去承受腿疾的苦楚,而今终于见到一个健康的太子,也许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李承乾费尽全力,终于来到了李世民面前。秦王身上独特的压迫感向他袭来,看着像小山似的父亲,李承乾努力地挺直了腰杆,尽管小腿还在发着抖,却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李世民终于笑了,他将面前的儿子抱了个满怀,李承乾静静地倚在父王怀中。记忆中,他鲜少与父王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在他还会撒娇耍赖的那些年岁里,李世民常年出征,当他长大成人时,李世民便早已变身严父。 此刻,听着父亲有力的心跳声,李承乾的小手攥紧了父王的衣衫。 片刻后,李世民松开了怀抱,慈爱地摸了摸李承乾的小脑瓜,又冲称心招了招手。 称心规规矩矩地走到李承乾身后,冷不防一只小手就被塞进了自己的掌心里:“直儿,领着承乾去玩吧,陪他多练练行走。” 称心答应下来,刚想迈步,就感觉到了李承乾的挣扎。 称心偏头一瞧,李承乾正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称心面上轻笑着,手上却悄悄使了使劲儿,不让李承乾把手抽走。 两个孩子在庭院中的小动作,在李世民和房玄龄看来,反倒成了感情好的明证。李世民看了半晌,忽然道:“玄龄啊,你看让直儿做承乾的伴读怎么样?” 房玄龄猛地一怔,许久没有答话。 李世民转过头,见房玄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我也是看他俩感情好,才有此一问,想来本王儿时的玩伴,如今都成了本王麾下的得力干将。若是玄龄不同意,那便罢了。” 房玄龄可不是得了赏识就脑袋发热的愣头青。如今他是秦/王/府中的谋士,替秦王谋划是分内之事,福祸因缘难料。若是秦王一朝失势,作为谋士的他,尚且可以全身而退。可若是房遗直成了秦王世子的伴读,这层比谋士更加密切的关系,对房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房玄龄望着李世民有些寂寥的脸色,开口道:“此事,还是由直儿自己定夺吧。”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房玄龄一眼,冲称心招手道:“直儿,过来。” 称心正俯下身替李承乾擦汗,听见李世民的喊声,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待他打开布包,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李承乾的鼻子动了动。 称心拾了一小块桂花糕,冲李承乾道:“啊——” 李承乾一面腹诽着这没形象的举动,一面却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称心见机将桂花糕塞进李承乾嘴里,笑道:“乖乖在这等着我。” 李承乾吮着嘴里的桂花糕,莫名地觉得这语气有几分熟悉。 称心来到李世民和房玄龄跟前,只见李世民一双眼睛盯着他,里头带着点审视的味道:“直儿,你可愿做承乾的伴读,待他再大些,陪他一块在府中读书,与他朝夕相伴?” 李世民这话,其实带了点诱导的意思,在他看来,房遗直有抱负,也静得下心,并不是那种贪玩的孩子。能够在秦/王/府中读书,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苦差事,加上两个孩子感情好,能够时常一起玩,房遗直自然也会愿意。 称心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接近李承乾。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就砸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第二十五章 但称心到底还保留了几分理智,他迅速地抬眼瞧了瞧房玄龄。见他脸色严肃,并不十分期待的模样,和李世民殷切的脸色,形成了一定的反差。 称心大致明白了房玄龄的态度,只可惜,他有自己的私心,既然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并没有考虑多久,称心便点头应道:“我愿意当小世子的伴读,定然不负殿下所托,竭尽全力辅佐世子。” 李世民满意地笑了,房玄龄喜忧参半。李承乾尚不知情,两人的命运就在这一天,以另一种的方式,再度交缠在了一起。 李密入长安的这一天,朝廷上下严阵以待。雍州刺史将其人马迎入州府衙门,待安置妥当,方于三日后入宫城觐见。 一行人纵观长安的大街小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29 巷:一片兴兴向荣、百废待兴的景象。李密穿着一身血污未褪的铠甲,偶尔和路过的百姓对视一眼,对方往往即刻就转移了视线,仿佛他是恶鬼罗刹一般。 柳燮在一旁劝道:“主公,既来之,则安之。” 李密轻叹一声,转身进了府衙。 三日后,大兴宫内,以裴寂为首的从二品官员,按文武分左右坐好,静待李密的到来。 此时的李密已经换上了平民的衣衫,身上的短刀兵器全都被收缴一空。他站在高台之下,仰视着御座上的李渊。 曾几何时,李渊还致信与他,表明拥戴他为皇帝的意向。可转眼间,李渊自己就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宝座。李密甚至想起了近日在坊间听到的传言,说秦王的世子乃天人转世,预示着天下久分必合,唐有一统天下的征兆。 多可笑,分明前一段,自己还是众星捧月般炙手可热的枭雄,转眼间就已沦落至此。 李渊见李密目露悲怆,知他心头愤慨,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只是笑眯眯地道:“久闻玄邃大名,如今得见,确实非同凡响,有天人之姿啊。” 跟在李密身后的柳燮,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自古以来,帝王自称天子,天人之姿一词,形容秦皇汉武不为过,如今放到了李密身上,实为明夸暗讽。 柳燮担心的是,如果李密没有听出李渊话里的意思,应承了下来,恐怕会变作李密存了反心的证据,握在李唐君臣的手中。 所幸,李密还是听出了李渊话中的讽刺之意。曾经驰骋疆场的铁血汉子,在形势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草民生性愚钝,陛下的夸赞,恕草民愧不敢当。”李密的一句话,说得李渊龙颜大悦。李渊要的,恰恰就是李密当着众臣的面,对他俯首称臣。 目的达到了,皇帝陛下也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他先是大赞李密勇猛果敢,乃国之栋梁,后又加封从一品邢国公,可谓优待备至。 李密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封赏,就像眼前的一切荣华,都与他无关。 轮到实封官职时,李渊沉默了半晌,状似不经意地问裴寂:“如今三省六部可有空缺?” 裴寂思索了片刻,应道:“回陛下,三省六部尚无空缺,惟有这九寺之中的光禄寺丞一职,还空缺一人。” 李渊沉吟道:“光禄寺丞?从六品官,由玄邃任职也太屈才了......”像是思索了好一阵,李渊又道:“这样吧,将现任光禄寺卿降为少卿,少卿之中,考核较劣者,降为丞,至于玄邃,便任职光禄寺卿吧。” 这一回,不仅是柳燮,连李密都不由地变了脸色。 他一来,李渊就将光禄寺卿的位置扒了给他坐,偏偏又不扒干净,一干人等全都在光禄寺中,还都是李密的手下。试问这样,哪个手下能够心服,说不准出于怨恨,还会给李密下绊子。 可表面上,李渊一副对李密恩宠有加的样子,自从六品直接擢升为从三品,难道不是一等一的殊荣么? 这下子,李密是有苦也说不出,只能干巴巴地领旨谢恩。 待朝会散去,皇帝回宫,众大臣也走得七七八八时,柳燮才搀住了脚步有些踉跄的李密:“主公,李渊实在是欺人太甚。” 李密闭着眼睛缓了缓,苦笑道:“你这称呼,记得改,否则哪天被有心人听去了,我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柳燮闻言,凭空啐了一口:“呸,您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窝囊气,大不了咱们走!” 李密惨笑一声:“走?这长安啊,可是有来无回的地界。来了,就走不了了。” 李密环顾了大兴宫一周,雕梁画栋,好生气派。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在此处登基,没想到却是在此处称臣。 “你以为李渊还是当初那个跟我称兄道弟的人,他早已经不是了。现在的他,是不容置疑的天子,他不过是在借机立威罢了。” 秦/王/府内,李世民正与房玄龄手谈。李世民落下一枚白子,轻笑道:“玄龄可曾听说,那李密被封为光禄寺卿的事。” 房玄龄点点头,黑子落下,提走了两枚白子。 “果然如玄龄所料,父皇果真没有给李密兵权。” 房玄龄浅笑道:“陛下何止没有给兵权,他连六部事都不让李密插/手。光禄寺卿,说得好听那是从三品的一寺长官;说得不好听,还不如礼部下属的一个膳部司。这朝中谁人不知,三省六部管的是国政,九寺五监管的是皇家事。尤其是这光禄寺,掌酒醴膳羞之事,每天变着法儿地准备吃食,这和侍人有什么两样?” 李世民闻言,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他摇头笑道:“你这话要是被原光禄寺卿听见了,非得把人气昏过去不可。我可想好了,要是将来玄龄犯了错,我必定要你去当这光禄寺卿,看你还能不能坦然说起今天的话。” 话一出口,李世民就意识到了不对。任命光禄寺卿,是皇帝才有的权力,他这话,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野心。 房玄龄却好像没有察觉,他悠然地落下一子,轻笑道:“殿下,承让了。” 李世民仔细看了眼棋盘,无奈地投子认输。论棋艺,他原就不如房玄龄,更没有房老狐狸那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特殊技能。 房玄龄并没有戳穿他,而是收敛起了脸上玩笑的神色,正色道:“说到将来,殿下可曾想过李密的心性?” 李世民一怔,不解道:“玄龄此话何意?” 房玄龄蹙眉道:“有句话叫物极必反,李密此人野心极大。如今陛下将他安排在光禄寺卿的位置上,虽然能够安稳一时,但长此以往,李密势必会不满足,甚至......生出反心。殿下不得不防啊,切勿和这位光禄寺卿,走得太近。” 李世民颔首道:“我明白了,多谢玄龄提点。” 房玄龄顿了顿,迟疑道:“殿下,我有一挚友......乃京兆杜陵人,多年间书信来往不断。此人身怀大才,在前朝曾任滏阳尉,隋亡后赋闲至今。若得此人,殿下势必如虎添翼。” 这下子,李世民是真的好奇了。他心知房玄龄不是个会徇私的人,惟有怀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入得了房玄龄的眼。而能被他引为挚友且竭力称赞的人,必定不会是凡夫俗子。 李世民禁不住问道:“玄龄所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0 言,是何人物?” 房玄龄应道:“此人姓杜,名如晦。实不相瞒,我已经手书一封寄予此公,相信不日此公便会前来□□拜谒。” “好!”李世民抚掌道:“天下良才,尽聚于我秦/王/府,何愁大业不成!” 第二十六章 杜如晦来到秦/王/府拜谒之时,穿着一身圆领窄袖的褐色襕袍。这大概是此时的他,能够拿得出手的最隆重的打扮了。 李世民见到杜如晦时,其实是略有些失望的。杜如晦与房玄龄相比,实在是有些其貌不扬,他的长相太过平庸,甚至于有些木讷,以至于李世民无法将他和那个被房玄龄赞不绝口的人联系起来。 “见过秦王殿下。”杜如晦的礼数还是十分周全的,他向李世民行了礼,就抬首看向这位传闻中勇武过人的秦王。 李世民不愧是常年征战的男子,他两肩开阔,体格健硕,肤色偏黑,初看之时,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再细看他的面相,天庭饱满,山根丰隆,下唇微厚,典型的大贵之相。这样的人,若是入朝为官,必定位极人臣,若是生在帝王家,势必...... 杜如晦垂下了目光,在他打量李世民的时候,李世民也在打量他。很明显,杜如晦没有房玄龄的伶牙俐齿。 一个很踏实的人。 这是李世民对杜如晦的第一印象。 李世民颔首道:“本王久仰杜郎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向郎君请教,实乃本王的福分。” 与杜如晦所想的不同,秦王并没有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姿态,而是十足的礼贤下士。杜如晦想起坊间传闻,秦王李世民爱好结交天下豪杰,文人雅士、三教九流,只要有真才实学,秦王几乎来者不拒。 心下想着,杜如晦的脸色便轻松了许多,他缓缓地冲李世民道:“承蒙殿下不弃,在下愿为大唐基业尽一份绵力。” 李世民饮着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是大唐,如今洛阳有王世充,河东有刘武周,为什么偏偏是大唐?” 杜如晦一脸正色地应道:“因为大唐有秦王。” 李世民闻言一怔,随即眼神暗了下来:“杜郎此言何意?” “秦王战功赫赫,天下枭雄对您莫不忌惮。” 李世民轻笑道:“若论武功,天下枭雄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远了不说,就说近的,李密数克王世充,战功足以载入史册,可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降了我大唐。” 杜如晦慢条斯理地应道:“光凭这一项,当然是不够的。李密虽然勇猛,却刚愎自用,不听劝阻;而您却能礼贤下士,秦/王/府之中,聚集了许多如房公一般的有识之士。李密出身世家,自视甚高;而您却平易近人。这天时、地利、人和中的最后一项,您已占尽先机,故而大业必成。” 杜如晦的这番话,怎么看都是恭维之词,偏偏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之色,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一贯会说好话的人,说了一通溢美之词,李世民也许只会一笑置之,可是他心目中定性为老实人的杜如晦说了这么一番话,就像是挠痒棒搔到了痒处,让他倍感舒心。 正是因为这番话,使得李世民的态度积极了许多。然而秦王殿下,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自从就任秦王以来,全长安想要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因而即便李世民心中欢喜,面上却是不显, 他指着那偌大的沙盘道:“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本王心头有一困惑已久的问题,还望郎君能为我解惑。” 杜如晦颔首道:“殿下请讲。” “杜郎觉得,我大唐的下一步棋,是该往西边下,还是该往东边下?” 杜如晦几乎没有停顿地应道:“西边。” 李世民被杜如晦的话一噎,一时十分不适应此君直白的风格。 和满肚子弯弯道道的房玄龄不同,杜如晦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句句见血,利落无比。 “为何是西边?东都洛阳的王世充刚铲除了李密,理应乘胜追击才是。至于西面的刘武周,一向与我们素无瓜葛,按理而言,我们的棋该先防东面才对。”李世民蹙眉道。 “不知殿下可曾记得,当初陛下从并州起兵,还曾借助过突厥的力量。”杜如晦从容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李渊兴兵并州,为了保住后方的安宁,确实借助了突厥的力量,和突厥达成了协议。可是李渊入主关内以来,一直以华夏正统自居,自称是老子李耳的后人。曾经与突厥勾结的事实,只有少数的知情人,且对这一事实遮遮掩掩,怕被天下人知道。 彼时的杜如晦只是一介布衣,绝无权力知道这些皇家辛秘,勾结突厥一事,多半是他从中看出了端倪。 李世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这等民间荒唐的传言,杜郎还是莫要轻信为好。” 杜如晦也不慌,他端起了面前的茶碗,缓缓道:“殿下别忘了,早在陛下兴兵之前,突厥便已选定了在中原的傀儡,那位刘武周,还有个别称叫定杨可汗。” 杜如晦说得不错,刘武周此人,之所以能够从隋朝的鹰扬府校尉变为今天雄踞一方的枭雄,全靠突厥发家致富。也是因为他的人马背靠着突厥这棵大树,所以其他势力在讨伐他的时候,总要忌惮一下他身后的突厥可汗。 就连李世民,不也是想将刘武周放到最后,先消灭洛阳的王世充么。 李世民只觉得手心冒汗,他的声音平和下来,轻声道:“还请杜郎不吝赐教。” 杜如晦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大多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很平静:“当初突厥答应陛下兴兵,是因为彼时天下姓杨。可如今隋已经名存实亡,眼见着大唐就要兴起,陛下也是个有雄心的,他日必定不会对突厥俯首称臣。突厥可汗也深知这一点,故而会鼓动刘武周兴兵讨唐。” 李世民越听越心惊,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最先坐不住的反而是突厥?” 杜如晦轻笑道:“难道不是么,此时不打,难道等到殿下将王世充击败了再打么?突厥人很清楚,刘武周是最好的傀儡。可是一旦殿下兴兵洛阳,击败王世充,唐军的力量,就不是区区一个刘武周可以匹敌的了。” 李世民沉吟道:“依你之见,刘武周什么时候会发兵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1 ?” “最久不过半年。”杜如晦的语气十分稀松平常:“殿下不妨等等看,即便我们不去找刘武周,刘武周也会找上门来,因为突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中原的太平。” 见李世民沉吟不语,杜如晦继续道:“至于刘武周兵力如何,现在还未可知,不过我猜,他会先打这里。” 杜如晦的食指指向了沙盘的一个点。 “并州?”李世民讶然道:“怎么会是并州?” “并州是陛下起兵的地点,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地势易守难攻。攻破了并州,很大程度上能够震慑唐军。更何况,刘武周其人,胆子极大,既然最终目的是要图谋中原,那么并州,他们就势必要争。” 李世民盯着沙盘看了许久,喃喃道:“并州......李元吉......” 没错,其时的并州总管,正是齐王李元吉。 李世民嗤笑一声:“齐王?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刘武周。让他领兵,那都是抬举他了,他除了打猎享乐,让两方士兵在校场决斗,自己在一旁叫好之外,还会做什么?” 在李渊嫡出的四个儿子中,除了早逝的李玄霸,就数李元吉最不成器。他是穆皇后所生的幺子,从小就备受父亲宠爱。太子李建成作为长兄,一向也是顺着这个四弟的。因而这些年,无论太子做什么,李元吉就像个跟屁虫似的,全都要掺和进去。 可他一向与李世民不对盘,李世民一向看不惯他纨绔的做派,时常提点他,要学会干些正事儿。可这一切,在李元吉看来,就是这个二哥,总爱拿兄长的架子。 这下子,李元吉不干了,顶头大哥李建成都不管他,你一个老二,凭什么管。于是齐王行事越发变本加厉,还总爱与李世民对着干。 杜如晦试探着问道:“殿下,可要早些知会齐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事宜早做准备。” 李世民却抬手止住了他:“不必,就算我今天提点了,李元吉又能听进去多少。并州是他的地盘,我冒然插/手进去,回头他又该向父皇抱怨,我手伸太长了。就让他吃点儿苦头,才会知道害怕。”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半晌,李世民轻叹一声:“前些日子我还在想,能让玄龄另眼相看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今天我总算明白了,杜郎的眼光,确实非同凡响。” 杜如晦得了赞赏,也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克明,是我的字。” 李世民一怔,片刻后,两人相视而笑。 “以克明之才,理当委以重任,任府中曹参军一职,不知克明意下如何?” 杜如晦拜谢道:“承蒙殿下厚爱,我自当竭尽全力,助殿下成就霸业。” 李世民闻言,无比开怀地笑了。 第二十七章 “你当真看清楚了?那个文人打扮的郎君,的确进了秦/王/府?” “太子殿下,小的所言,千真万确啊,我又怎敢欺瞒您呢?” 太子李建成靠坐在那圈椅上,冷声道:“天下人眼里只有秦/王/府,没有东宫。” 那探子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劝道:“太子殿下息怒,是那些个文人有眼不识泰山。” 李建成冷笑道:“你就不必安慰我了,这大唐的江山,有一半是世民带兵打下来的。那些个谋士觉得,本宫应当将半壁江山分给他。” 那探子担心触怒李建成,便只好保持沉默。却听李建成问道:“打听到那谋士的身份了么,是什么来头?” “小的听他自报家门,像是叫什么......杜如晦?” “杜如晦?这又是哪里来的人物?一个房玄龄已经够本宫忌惮的了,现在竟然又来一个。”李建成头疼道。 “小的看那位人,长相很木讷,瞧着也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不过确实是成了秦王的门客,也不知道秦王看上他哪一点。” 李建成揉了揉闷疼的太阳穴,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继续加派人手盯着秦/王/府,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探子退下去后,太子中舍人王珪才慢慢地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他看见的是一个略显颓然的太子,李建成听见脚步声,轻笑道:“叔玠,你听见东宫外头的传闻了么?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整个宫城都在传,承乾才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是上天派下凡护佑大唐的。” 王珪微微皱眉,却见李建成抚着翘头案上的龟钮,缓缓道:“世民就真的这么想要本宫的这个位子,不惜放出这等风声?” 王珪劝道:“殿下,古来立嫡以长,您是长子,身份贵不可言,秦王再厉害,也不能和您相比。依臣之见,如今秦王功勋日隆,野心也昭然若揭,殿下不得不采取行动啊。” 李建成苦笑道:“行动?怎么行动?本宫也广招天下贤才?可你也看到了,他们一个个地都往世民府上去。本宫再厉害,也不能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强迫他们效忠本宫吧。” 王珪摇头道:“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可以将秦/王/府上谋士汇集一事上报给陛下,让陛下决断。” 李建成迟疑道:“若是父皇问起,本宫是从何得知此事,又该如何应对?” 王珪唇角微弯道:“殿下放心,陛下决计不会因此事而责怪您的。如今国境之内,相当一部分的兵权在秦王手中,若说最忌惮秦王的人,必定是陛下。您是他亲自定下的太子,陛下又怎会看着秦王僭越而坐视不理呢?” 李建成还是有些犹豫,他吞吐道:“可......世民......到底没有做得太出格。本宫如此行事,也难免有失风度。” 王珪的脸色极为严肃,连同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冷硬:“殿下,这是储位之争,绝非儿戏。连齐王我们都要防范,更别提秦王了。您还是太心软,今日秦王将谋士纳入府中时,可没有想过您的处境啊。” 李建成猛地一颤,渐渐握紧了双拳,片刻后他僵硬的脸色才恢复了初时的温和:“就按你说的办吧,将秦/王/府谋士聚集一事草拟成表,本宫自会上书父皇。” 王珪恭谨地应了,李建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温声道:“叔玠,你向来是一心为本宫谋划的。这些年多亏了你,本宫才能安稳地坐在这个位子上。” 王珪动容地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2 着太子,连忙行礼道:“我身为太子中舍人,辅佐殿下本就是分内事,殿下言重了。” 李建成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过一阵子,本宫自会向父皇举荐,拔擢你为正五品太子中允。” 不待王珪谢恩,又听李建成问道:“父皇今日寻觅天下相师,要为承乾相命格,此事你可有头绪?” 王珪颔首道:“说起来,我在洛阳游历之时,曾有幸结识一位相师。原本我是不信这等命数之事的,可是方才,那相师的话应验了。” “方才?”李建成疑惑道。 “正是,那相师给臣的预言是:不出十年必将官至五品。” 太子一脸惊奇道:“竟然真有这样的事?你可知那相师现在何处?” 王珪笑道:“如今那相师就下榻在长安城崇业坊内的玄都观,名叫袁天罡。” 这一日,李建成谒见李渊时,见李渊脸色铁青,显然心情极差。联想到日前的上书,太子心下了然,他试探着道:“父皇,儿臣想举荐王珪,任正五品下太子中允,这些年王珪尽心竭力辅佐儿臣,劳苦功高,望父皇允准。” 李渊眉头皱成了一团麻花,沉吟道:“王珪?朕没记错的话,他是太子府的老人了吧?” 李建成颔首道:“是,王珪跟随儿臣已有多年,起义之时便已随儿臣行军。” 李渊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建成,你的上书朕都看了,如今正是继续用人之际,世民广揽人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这□□中的谋士,也未免过多了些。朕已发敕令,将秦/王/府的大部分谋士,都迁往地方任职州官,你也要多收纳贤良才是。” 李建成顺从地应道:“儿臣明白。儿臣还有一事启奏,父皇日前寻觅的相师,儿臣眼下已有眉目。” 李渊原本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听这话,立马坐直了身子问道:“是何人物?” 李建成应道:“此人名叫袁天罡,如今下榻在那玄都观内。儿臣询问过京中大员与平民百姓,都说此人极擅相术,能够窥破天机,可见此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李渊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既如此,那便让太史局卜个吉日,宣他入宫为承乾测一测吧。” 李建成这边答应了李渊,转过身去便立马着人前去搜寻袁天罡。 如此过了数日,太史局择定的日子出来了,竟是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一天。这下子,宫中的传言更加热闹了。 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三元就是道教三官的诞辰,而中元则是地官清虚大帝的诞辰。道教的信徒认为,每逢七月十五这一天,赦罪地官便会来到人间,为改过自新的魂灵赦罪。这一天民间往往办法会、设道场,为往生者祈福。 这是一个很庄严的日子,在这一天里,生者行事谨慎小心,以亡灵为戒,反省自身。 书童云泽声情并茂地给正在习字的称心讲着长安城中关于李承乾身世的传言。听得称心直皱眉,那些说清虚大帝投胎转世的倒也罢了,至少是正面积极的说法。可还有一些,竟然说秦王世子是小鬼投胎,从娘胎里就带出不祥来。 称心手下一顿,一个好好的字,就这么写废了。云泽见状,也只好恹恹地闭了嘴。 称心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孩子,人们却要将他想得那么复杂可怖。少年心中,隐隐地充斥着一丝不安,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丝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在崇仁坊的玄都观中,一位原本正打坐入定的道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便听见房门外一个小道士怯生生的声音:“师父,观里来客人了,指名要见您,徒儿告诉他们您在修行,可他们说事情耽搁不得......” 袁天罡叹了口气,冲静室外的众人道:“贫道只见一人,多一个不见。” 门外安静了一阵,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把声音传来:“我只身一人,不知道长可愿一见?” 袁天罡这才彻底地睁开了眼睛,朝门外扔下一句:“进来。” 男子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解履,袁天罡便已经向他行起礼来。男子连忙走上前去,有些无所适从地将袁天罡扶住,不解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袁天罡望着男子额头浅淡的伏犀纹,从容道:“贫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搀着袁天罡的男子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衣着朴素的道人:“你......你是如何知道本宫身份的?” 袁天罡脸色平静:“殿下面相极贵,乃人中龙凤,装束能够改变,面相却能告知贫道您的身份。” 李建成原本对袁天罡的本事半信半疑,如今心下却早已信了大半。他望着静室之内朴素的摆设,只觉得此行是来对了。 李建成也不急着说明来意,他缓缓地与袁天罡对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袁天罡双目微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李建成深吸了口气,谨慎问道:“素闻道长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不知可否测到......大唐的国运?” 袁天罡静默许久,抚须应道:“太子殿下,并非贫道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国运一事,本属天机,不可轻易泄露,否则会引得人心惶惶。若是天机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则后患无穷。” 第二十八章 李建成被他拿话一堵,霎时间有些气闷,却也只能赔笑道:“道长说的是,本宫也是见这天下战乱四起,心有不安罢了。” 袁天罡浅笑道:“天下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思,哪怕贫道是相师,也不例外。贫道既然选择长安,自然有其道理。” 袁天罡这话虽然十分隐晦,却也是在告诉李建成,作为相师,他选择李唐,那么大唐的运势,自然不会是差的。 李建成笑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袁天罡不愧是精通周易的博学相师,李建成的话,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应对回去。表面上看是回答了李建成的问题,过后细想却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 李建成的耐心,也在一分一秒中消耗殆尽,他终于拿出了一份敕令:“道长,实不相瞒,本宫此来有一事相求。” 袁天罡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道长是修行之人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3 ,不为外界凡俗事所扰,想必没有听说过那街坊邻里的传闻。秦王世子已经过了周岁礼,这孩子打从出生起,便极有灵性。在抓周仪式上,更是将那《道德经》收入囊中,更有甚者,能预料福祸吉凶。如今宫里宫外,都猜测他是天人转世,专程前来护佑我大唐。可我等凡夫俗子,对这等仙道之事,终究是看不破......” 袁天罡了然道:“殿下是想让贫道为这位小世子测一测命格?” 在这件事上,袁天罡能够一点就透,不再和他打太极,李建成还是很高兴的。他颔首道:“正是,本宫也是听闻,道长有识人断命之能,加之承乾又是秦王世子,故而在中元节那日,想请道长入宫,办一场法事。届时秦王与世子均在场,道长也正好可以为世子测算。” 袁天罡瞥了一眼李建成手上的敕令,和那门外不断徘徊的身影,心知若是自己不答应,李建成便来个先礼后兵。 他轻叹一声:“也罢,举办法事也是功德一件。请转告陛下,贫道定当如约而至。” 李建成满意地笑了,袁天罡一答应,他便起身告辞,像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等门外的人马离去后,静室之内的雕蝠柜门却忽然打开了,柜中传来了一把十分不耐烦的声音:“呸,连个觉都不让人好好睡,成日里哔哔叨叨个没完,也就你这脾气能受得了。” 袁天罡略一皱眉,轻声道:“淳风,好端端的你睡在柜中做什么?” 李淳风嗤笑一声:“当然是来看戏的啊!方才那位可是口不对心啊,他哪里是关心什么大唐运势,分明就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皇帝。” 袁天罡警告性地瞪了李淳风一眼:“你再不管好你那张嘴,当心有一天祸从口出。” 李淳风浑不在意地从那柜子里爬出来,挪到袁天罡面前,嬉皮笑脸地缠着打坐的人:“袁大相师,你这么厉害,帮我算算呗,看看我李淳风将来是大富大贵,还是饿死街头?” 袁天罡闭着眼,冷声道:“你今日很闲?堂前扫洒人手不够,你......” 李淳风一听,连忙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起来:“别,别......我这不是打坐嘛......打坐......” 可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淳风便又按捺不住了。他凑近了袁天罡,悄声问道:“说正经的,我方才在柜中,替那人算了一卦。这卦象不对啊,明明出身至贵,可命有凶煞,这是功业未成,身先横死的命数啊。” 李淳风说完,见袁天罡仍旧闭着眼,又不死心地问道:“你方才说那人是极贵之相的确没错,可这话还没说完吧?” 袁天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李淳风:“你不是都算出来了么?” 李淳风目光闪烁道:“我这不是被卦象震惊了么......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不是和我一样?” 袁天罡盯了他许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李淳风便立马站起身来,在那静室之内来回地踱步:“完了完了,兄弟反目,长安城也太平不了,我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过了一阵,他又叹气道:“不对......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天子么......我走什么?离开了长安,更是去哪儿都不安生。” 李淳风看着无动于衷的袁天罡,嘟囔了两句,又重新钻到柜中,再会周公去了。 李淳风可以安逸地蒙头大睡,李世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看着手中那份敕令,眼睛瞪得通红。房玄龄在一旁看了,觉着秦王的眼神都要冒出火星子来。 “父皇还真是干脆,一份敕令,就几乎将我府中的人遣散。为了太子,他还真是竭尽全力......” 房玄龄接过那份敕令,将上头罗列的名字一个个看过去,最后他的目光在杜如晦处顿住了。 “殿下,谋士贵精不贵多,只是杜参军对时局的洞察力极其精准,有他在,许多事情会事半功倍,还请殿下尽力将其留下。” 李世民沉吟片刻,又想起那日与杜如晦交谈的情景,颔首道:“本王明白,只是父皇请相师为承乾算命格一事,玄龄如何看?” 房玄龄蹙眉道:“我虽不懂命理之学,可自认还是有几分识人之能。殿下这些年的功绩,别说太子,就是陛下也对您忌惮三分,世子又聪慧过人。陛下对天命之事,向来是深信不疑的,若是此番世子真有天命在身,怕是陛下心里的天平,又会变了......” 中元节这一天,称心四更天便醒了。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神不宁的少年悄悄披衣起身,走到庭院之中。星夜的秦/王/府十分静谧,称心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冲着李承乾的住处走去。 前世,称心从未踏足李承乾儿时的住处。自从入了东宫,他便鲜少有出门的机会,他的身份见不得光,除了李承乾身边的人认得他,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像一株依附着大树而活的小植物。如果有一天大树的养分耗尽,他也无法继续存活下去。” 他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自己能够在一旁守望着李承乾,陪他长大,竭尽全力护他周全。哪怕李承乾对房遗直的成见一直无法消弭,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称心,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走到世子宫苑的门前,守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瞧见是称心,便放下了戒备心,笑道:“房小郎君,你记错日子啦,今日世子要进宫,无需伴读,合该是休沐日才对。” 称心笑道:“我也只是醒得早了些,不知怎的就走到这里,叨扰二位了。” 正说着,石阶之上,正殿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一位女子有些慌张地从殿内跑了出来,眼尖的称心马上认出了,那是照看李承乾的奶娘。 奶娘看到称心时,蓦地一愣,低声唤了一句:“小郎君。” 她这样的表现,让称心越发肯定,定是李承乾发生了什么事。 称心的脸色,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他仰头看向奶娘,见奶娘一面拿眼神扫他,一面冲守卫道:“你们方才,可有看到世子从此处经过?” 称心心下一咯噔:果然出事了。 那两名守卫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称心试探着问道:“小世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4 子如今,不在房中么?” 奶娘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小世子睡觉怕黑,向来都是点灯睡的。往日都好好的,可今夜我打了个盹起来,掀开帐子一瞧,世子却不在榻上。现在还不到平日起身的时辰,我在殿内寻了许久,可世子却连人影都不见。” 称心越听,脸上的神色就越凝重,秦/王/府内守卫森严,像刺客窃贼一般不可能进得来。最坏的情况是,王府内进了细作,趁人不备将世子掳走,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李承乾自己起身了。 可李承乾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年岁又小,夜里走在路上,连颗石子都会被绊倒,实在是太危险了。 称心迅速地将眼前的状况梳理了一下,回过头来便发现奶娘正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低声地哭着。一面哭还一面啜泣道:“这眼看着晚些时候就要入宫了,世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丢,若是王妃追究起来,我......” 称心原本就满心焦急,乍一听奶娘的话就皱起了眉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奶娘最关心的并不是小世子的安危,而是自己的下场。虽然明白人不为己的道理,称心还是不免感到了一丝薄凉。 他望着头顶的夜色,吸了吸鼻子,俯下身子冲奶娘问道:“昨日世子可曾出门?” 奶娘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略一回想,小声道:“昨日天气晴好,我曾领着小世子到府中的花苑赏花,可是从这里到花苑并不近,世子他如何能寻得到路?” 第二十九章 “花苑?”称心喃喃道:“世子这几日,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那奶娘也逐渐止住了哭泣,仔细回想道:“反常的举动倒是没有,可有一件事,还与房小郎君有关。” 称心讶异道:“与我有关?何事?” “世子爷特别钟爱您送的陶埙,时常抱在怀中不愿撒手,连就寝时也得抱着......哦,对了,方才那枚陶埙也不见了。” 称心一怔,颇有些摸不着头绪,只得冲奶娘道:“如今已经四更了,过不了多久世子就要入宫,纸包不住火,我们先分头找。若是一个时辰后再找不到,便只能如实禀报王爷与王妃了。 奶娘惊惧地点点头,如今她已全然失了分寸。世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她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称心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沿着通向王府花苑的路径,打着灯笼摸索过去。自奶娘那番话后,他便总有种预感,李承乾该是往花苑去了。 可他每走一步,都禁不住质疑自己,才刚学会走路的李承乾,怎么能够独自走这么远?也许他只是一时贪玩,跑到了离寝殿不远的地方,又或许他只是一时调皮,躲起来让众人寻他。 当称心终于来到王府的花苑时,苑内静悄悄的,半点声响都没有。 称心轻叹一声,觉得自己定然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寻到此处来。 草丛里隐约传来的猫叫声,像是在应和着他的想法。称心绕着水潭子走了半圈,正准备原路折返,忽然发现潭子旁有个黑影,看起来就跟地上杵了块石头似的。 称心举起灯笼一照,好家伙,这哪里是块石头,分明就是抱着腿坐在潭边上的大活人。 称心缓缓地走上前去,在灯笼映照下,看清了披着袄子的李承乾。直至此刻,一颗提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远处,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名的光火。 一向好脾气的称心板着脸,冷声道:“奶娘不过一错眼的功夫,小世子便跑到这儿来了。” 李承乾听到响动,抬眼看见称心的那一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房......房......”李承乾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半天也只挤出了一个房字。 称心却误把这种讶异当做孩子做错事后被抓包的心虚。他已经尝过失去李承乾的滋味,他不敢想象,若是眼前人今生再出什么意外,他该如何自处。 称心脸上冷硬的表情,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痕,严厉的声音在李承乾耳边响起:“世子,还请将手伸出来。” 李承乾有些莫名,却觉得这样的房遗直,才有点熟悉的样子。 那样刻板的,不知变通的印象。 李承乾缓缓地把手伸了出去,称心抓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打了下掌心。 说是打,但其实称心没使多大的力气,更没有用工具,顶多只能算是轻轻拍了拍。 “这一下,是让世子记住,今后不能够在深夜里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让别人好找。” 李承乾却直接被称心的动作整懵了,他是堂堂秦王世子,就算再顽劣,除非当今圣上或者秦王亲自点头,否则像手板一类的惩戒,绝对落不到他的身上。 旁的不说,就说眼前的房遗直,在做伴读的时候,不知替李承乾挨了多少打。每回只要李承乾闯了祸,他就是代为受罚的那一个。李承乾要给他下绊子太容易了,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房遗直那句在京城家喻户晓的名言:“天下至难之事,便是陪太子读书。” 可如今,李承乾没为难房遗直,这房小郎君,反而打起世子来了。李承乾今夜心情也极差,火气一下子就上了头。 他挣扎着想将手从称心手里抽出来,可他毕竟岁数小,哪里扭得过如今的称心。 称心见他挣扎得厉害,知道小孩子身子骨软,怕他伤着自己,连忙道:“若是世子不想雪上加霜,还是不要挣扎为妙。” 可惜称心好意的提醒,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李承乾全然听不进去。两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团气,称心又是一下,打在了李承乾的手心里。 “这一下,是提醒世子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夜晚风凉,只穿薄袄子根本受不住。” 李承乾涨得满脸通红,简直憋得快要内伤。 他在原本对房遗直的成见上,又狠狠地记了一笔。 称心却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当是世子委屈了。原想着做做样子,三下过后再来哄人。 没想到这第三下,因着李承乾在挣扎,本该打在手掌上的巴掌,却打在李承乾的手腕上。 和打在手掌上不同,打在腕上的声音小,却比手心要疼。加上小孩的皮肤嫩,称心估摸着,那一下李承乾的手腕该红了。 称心细看李承乾的表情,才觉出不对劲来。 这孩子太安静了,要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5 是寻常的孩子,别说三下了,就是一两下也吓得哭个天昏地暗。可李承乾没有,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一双大眼睛瞪着称心。 称心一怔,李承乾的眼神中,像是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看得称心心下莫名压抑。这时他可以肯定的是,里头绝不仅仅是委屈。 称心哪里知道,李承乾这是把对房遗直的新仇旧恨都算上了。他口不能言,便只能透过眼神来表达不满。 要是李承乾哭了,称心反倒觉得好哄。可他不哭,只是这般抿着唇的模样,却让称心更加无措。 称心索性就地坐下,想把人揽到怀里来,可李承乾的身子僵得要命。称心哪里会不明白,李承乾这是在暗暗使劲儿。 这一下,称心总算体会到,长孙氏所谓的气性大,是怎么个意思了。不过称心倒也不恼,上一世李承乾对着他,是极为温柔可亲的,若说迁就,也多是太子迁就他。 也就是那样的温柔可亲,才让单纯的称心从此情根深种。偶尔李承乾气性上来,也会对着称心发脾气,但因着两人身份悬殊,称心也不觉得太子爷的脾气有什么不妥,更不用说过后,还总是李承乾率先求和。 这种哄人的体验是称心从未有过的,他轻轻地抚着李承乾的背,柔声道:“没事了,小世子今后记得,莫要再让旁人担心了。” 李承乾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小身板绷得紧紧的。他在忍,忍着一口气。听见称心说没事了,李承乾却提了提唇角,这事儿记在他心头,和房遗直过往所有的劣迹一般,没完! 称心见他这样,心中也没了章法。虽然自己控制住了力度,却还是打着灯笼,细细地替李承乾查看起来。 只可惜,这般诚意满满的事后补救,看在李承乾眼里,就是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丝毫触动不了李承乾的心。 待称心仔细确认世子的手腕无碍后,才暗自松了口气,却发现李承乾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那手上还紧紧地握着什么。 称心有些好奇,便冲李承乾道:“世子手上拿着的东西,能给我看看么?” 李承乾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将东西藏起来。可没等他将手背到身后,就听称心笑道:“看来小世子很喜欢我送的贺礼呢。” 李承乾这才想起,他手上的这枚陶埙,确实是房遗直送的,偏偏他还傻傻地拿着仇人送的东西,在这睹物思人。 若是称心知道了,只怕又会难过了吧。 这样想着,李承乾抬手就将那枚陶埙扔进了水潭子中。 称心震惊地看着由落水陶埙渐起的水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做了一件绝对出乎李承乾意料的事情。只见他飞快地挽起袖子,跳进了那水潭子之中。 李承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在水里伸手摸索着。幸好这潭子里的水不深,否则准得出意外不可。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承乾终于拾起了搁在岸上的灯笼,给了称心一点微弱的光亮。 像是感受到了这一点来之不易的光,称心抬头望了望李承乾,又重新投入到摸索大业中去了。 待他终于将陶埙摸上来的时候,天空中的墨色似乎也散去了一些。称心抹了把脸上的水,将那陶埙用袖子擦净,才重新递给李承乾:“方才我曾冒犯世子,如今世子也罚过我了。世子就原谅我这回,这笔账算消了如何?” 李承乾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称心看了他一阵,又拿过他手中的陶埙,轻笑道:“世子可知,这乐器叫什么?”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就算知道,以他现在的发音,他也并不想开口。 称心却浑不在意地自问自答道:“这叫埙,是吹奏的乐器。世子知道什么叫乐器么,就是可以演奏出好听声音的玩意儿。” 说着,他将那埙凑到了嘴边,一阵悠扬婉转的声音,便从称心的唇下流泻而出。 李承乾一副见鬼般的神情看着称心: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房遗直么,那截朽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第三十章 上一世,李承乾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陶埙的声音,总觉得那音色太过清幽哀婉,总像在幽幽地诉说着什么,听得人心里压抑。 可这一世,称心不在身旁时,听不到那如泣如诉的声音,李承乾反倒格外想念。他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梦境,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反倒愈发想念那个人,被思念蚕食的心,支撑着这具孩童的躯体来到王府的花苑。 当李承乾踏入花苑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梦该醒了。夜色下的花全都隐匿起了颜色,往日清澈的潭水变得死气沉沉的,哪有半分梦里的宁静祥和? 李承乾独自在水潭子边上坐下来。他把头埋在臂弯中,以一个饱含着自我防护意识的姿态将自己蜷缩起来。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一直到他入了东宫,才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他第一次觉得,长大的过程那么漫长。在此之前,他还要将皇室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辛秘都经历一遍。因为心有执念,所以未来可期,同样因为这份执念,所以备受煎熬。 恰恰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遗直打着灯笼出现了。也许连李承乾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的房遗直,比起上一世更能挑动他的情绪。 此刻那如泣如诉的埙声流进李承乾的耳中,小世子浑身都僵住了:怎么可能?房遗直怎么可能会吹埙? 可是眼见为实,李承乾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不是幻觉。 称心吹完一曲,却不知道李承乾心中早已百转千回。 他偏过头,朝李承乾笑道:“好听么?”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房遗直方才的行径,便只是默默地垂下了头。 不曾想,却听到身侧的人,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是了,称心不管不顾地跳进水潭了,腰部以下的衣裳湿了个透,被夜里的凉风一吹,更是*地挂在身上。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忽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小短腿朝前迈了两步。见称心还坐在原地,又回过头瞪着他。 称心见状莞尔,他掰着指头算了算,李承乾如今只会说些简单的词句,算是开蒙得比较晚了。偏生这孩子聪慧过人,却不喜欢开口说话,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旁人的议论。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6 称心有时瞧着,莫名地就觉得,其实李承乾都能听懂。 他仍旧坐在水潭边上,冲李承乾道:“世子想要我做什么,不说出来我怎么照办呢?” 李承乾皱着一张小脸,甩下了两个字:“快走。” 这一回,称心彻底笑开了,他点点头:“这就来。” 他站起身来,却感觉到脚掌上传来了一阵刺痛,只怕是被那潭底的沙石硌伤了脚,却因为太过焦急,以至于自己全然没感觉到。 称心并不想让李承乾看出端倪,他不动声色地将鞋履穿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李承乾面前,伸手摸了摸小世子的头:“走吧。” 迎着那丝丝缕缕的微风,李承乾打了个呵欠,孩童的身子,如何能够吃得消熬夜所受的罪。称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李承乾身前蹲了下来。他也还未束发,脊背比不上成年男子的宽广,可是背李承乾,还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 小世子却犹豫了,他实在是不想与房遗直有那么多的牵扯,总觉得重生以来,明明自己有意规避了,两个人的交集却还是渐渐增多。 称心见他不动,直接拽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再把小屁股一抬,李承乾就以一个别别扭扭的姿势,趴上了称心的背。 称心将李承乾的臀部往上抬了抬,轻笑道:“世子该清减清减了,这分量可不轻。” 李承乾的小拳头,半真半假地擂在称心的背上。如今房遗直每开口说一句话,李承乾都有一种世界幻灭的感觉。难不成真的是记忆出了岔子,小时候的房遗直真的有过那么蔫儿坏的时候? 很快,伏在称心背上的人,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背着他的少年,步子并不太稳当,看得出他在极力控制了,可步子依然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称心正全神贯注地走着路,生怕自己一个步子不稳,将李承乾摔着。忽然感觉到背上的人在戳自己,一把稚嫩的声音在称心耳边响起:“你的脚......” 称心没想到李承乾这般敏锐,的的确确他的脚掌心正火烧火燎地疼着,然而他还是强忍着疼痛安抚道:“没事,方才在潭子里硌了一下,不碍事的。” 伏在他背上的李承乾,此刻心情很复杂。他不会忘记,如今背着他的这个少年,是如何激烈地主张处置称心,那个时候他也是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满口都是为了太子情愿肝脑涂地的话。李承乾只差一点,就要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可是重生一世,这人却不断地在颠覆自己的认知。有的时候他甚至想要将他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另一个人假扮的。 当一个人和你针锋相对的时候,你有十足的信心和勇气将他打败。李承乾害怕的是,眼前的少年学会了以柔克刚,用温柔和包容编织一张大网,让自己落入了他的圈套。 正想着,他听见身前的少年轻轻地提了口气,轻声道:“世子可是喜欢埙?” 破天荒地,李承乾配合地“嗯”了一声。回答完毕,他又在心里补充道,其实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称心沉默良久,忽然道:“确实,那埙光滑圆润,看起来就跟枚鸡卵似的,确实挺好玩儿的。” 李承乾险些要翻个大白眼,感情房遗直以为,他是觉得埙长得逗趣才喜欢的。 他......他是那么浅薄的人么?不服气的李承乾,又往称心背上砸了一拳,力道很轻,没什么威胁力。 “其实......论婉转动听,埙确实不是最优的乐器。它音色太悲,多数喜欢埙的人,都不是因为它好听,而是因为,它最能传达自己的心境。挂念一个人的时候,前路渺茫看不清方向的时候,用埙吹奏的曲子就很应景了。” 李承乾默不作声地伏在称心背上,心头却止不住疑惑:如果房遗直说的是真的,那称心每次吹埙的时候,恐怕是心事大于欢喜。 李承乾像是忽然开窍了一般,他依稀记得,每次他与太子妃同床共枕时,就会听见窗外传来的埙声。每一回,太子妃都会以嘈杂为由将门窗都掩死。 李承乾原以为,称心可以借着吹埙来排遣无人陪伴的寂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排遣、爱好都是假的,称心是在凭音寄情,是在用埙声一遍遍地凌迟着自己。 李承乾感觉自己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遗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做什么和世子说起了这些......世子觉得无趣了罢。” 这一回,李承乾再没有应答,甚至没有再挪动一下身子。称心等了一阵,果真以为李承乾睡着了。他轻笑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继续背着李承乾,往住处走去。 李承乾最初只是不想被人发现异样,才选择装睡。怎料称心走路一晃一晃地,就像是温暖的摇床,渐渐地,他竟然真的伏在称心背上睡了过去。 听着身后传来匀称的呼吸声,称心忘却了辛苦,只觉得安稳。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住处。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了,奶娘寻遍了宫殿里外,早已不报希望了。 却忽然看见,房小郎君驼着个小孩儿进了门,正是熟睡的世子。 情绪大起大落的奶娘险些要昏过去,她一个劲儿地围着称心,嘴里念念有词道:“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神灵保佑,神灵保佑。” 称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世子才刚刚睡下,到了时辰再喊他起身,千万别将他吵醒,否则被陛下瞧出端倪,你一样讨不了好。” 奶娘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从称心背上抱下来。称心一直目送奶娘将世子抱进寝殿,才有空来料理一身狼藉的自己。 凉风一吹,称心又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脑子有些发晕。心下的紧张感一旦卸下来,全身上下的倦意便直往上涌。 嘱咐过守卫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后,称心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来时的路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别苑,一推门,却见自己的弟弟房遗爱直直地站在门后,一双眼睛清醒地盯着他:“大哥,你去哪了?” 称心有些尴尬,房遗爱比他小四岁,是他的二弟。兄弟俩如今同住一室,原想出去逛逛,没想到因为李承乾的事耽误了这么久,如今还被房遗爱抓了包。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7 称心轻笑道:“方才睡不着,出门透透气,吵醒你了。” 第三十一章 房遗爱揉了揉眼睛,在称心的哄劝下,才逐渐睡去。 待称心将一切料理好,窗外便已晨光熹微,他莫名地有些忐忑。这天明明是休沐的日子,他却悬着一颗心。 李承乾的命数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却说李承乾再一次醒来,却是感受到了母妃熟悉的气息。他像是小动物般,拿脸颊蹭了蹭长孙氏的手。长孙氏轻笑道:“承乾该起了,今日进了宫中,承乾只管乖乖呆着便是,切记不要闯祸,知道么?” 李承乾乖顺地点了点头,朝天打了个哈欠。昨晚折腾了将近一宿,也不知道房遗直的伤势有没有好一点。 他任由着奶娘给他穿衣打扮,一会儿工夫,长孙氏便笑道:“承乾真好看。”说着便将他抱起来,让他踩着宫凳瞧镜中的自己。 奶娘在一旁念叨着什么仙童下凡,李承乾倒是不甚在意。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地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些。 待一切准备就绪,李世民也来到了承乾宫。他一把将李承乾抱起来,旋即蹙眉道:“怎么这么轻,是不是承乾又挑食了?” 李承乾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李世民冠上的旒。李世民对这个唯一的孩子却极有耐心,他轻声冲李承乾道:“承乾,你记住,今天无论见到什么人,只管做你的事便是,一切有父王呢。” 李承乾身子颤了颤,他有多久没有听到李世民的这句话了。 记得他最初被立为太子时,初登大宝,意气风发的李世民,领着初为太子的李承乾,站在东宫显德殿的高台上,指着面前开阔的广场道:“承乾,你是太子,想做的事尽管大胆去做,一切有朕在。”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世民渐渐地不再说这句话了,是自打李泰懂事以后,还是从李治出生开始? 李承乾想得入神,李世民却当他是紧张,握着他的手安抚道:“若是有人问话,你会答便答,不会答就罢了,放轻松点。”说着,就抱着李承乾出了殿门。 太极殿内,一应法事陈设已经准备周全,只待袁天罡和玄都观的道士们就位,斋醮法事就可以开始。 待李渊在上首落座,袁天罡便领着一众道士,以出家人的方式给李渊行了礼。李渊颔首后,只见跟在袁天罡身后的道士,都自觉地分成左右两拨站好。袁天罡身穿金丝道袍,手持法器,身子有节奏地摇摆着,口中念念有词。 他念一句,一众道士便跟着念一句,像是在应和他一般。奇怪的是,虽然旁人听不懂他们嘴里念的究竟是什么,但旁观者都觉得,现场的氛围尤为和谐,就像是身处在一个由他们营造出来的,阴阳平衡的世界当中。 法坛里的焚香已经燃了一半,殿内烟火的气息很浓郁。李承乾被那烟一呛,禁不住眼中泛起了两泡水光,索性就闭起眼睛,迷迷糊糊地在那诵经声中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的身上。李承乾的脑子有些发懵,他隐约记得,自己睡着前,大殿里还在办法事,可现在所有的器具都已经撤下了。 李世民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他朝着李承乾做了个手势,转脸对一个留着长须的道人说:“道长,这便是本王的长子,李承乾。”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见那道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面色由最初的平静,到最后带上了一丝讶然。 袁天罡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因此他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变化,便特别显眼。 太子李建成更是时刻都留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微微变色,便按捺不住道:“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对?” 袁天罡摇了摇头,重新看向坐在上首的李渊,谨慎道:“贫道听闻,陛下想为小世子测命格?” 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见他垂着头,便笑道:“朕确有此意。” 袁天罡问道:“不知王爷和王妃,可曾备下世子的生辰八字?” 长孙氏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签,递给袁天罡。袁天罡看了上头李承乾的生辰八字,口中念念有词:“春秋寅子贵,冬夏卯未辰;金木马卯合,水火鸡犬多;土命逢辰巳,童子定不错。” 大殿中众人都静默着等待结果,李承乾倚在长孙氏的怀中,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袁天罡。 片刻后,袁天罡睁开了眼睛,他蹙眉道:“陛下,依照世子的生辰八字看,他确实是童子的命格。自幼聪慧过人,相貌堂堂,有那金童之相,只是......” 李渊急切地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童子命格虽乃天人转世,可也有许多限制。譬如世子十四周岁那一年,命中便有一劫,若无法平安度过此劫,则终身受损;又譬如天道无姻缘,世子将来的婚配之事,恐怕会十分艰难。”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李承乾也瞪大了眼睛,与众人各怀心思不同,李承乾是纯粹的惊讶。他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婚配,苏氏是个好女人,终究还是自己负了她,也就此失了一桩好姻缘。 李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沉声道:“朕......明白了......”御座之下,太/子/党与秦王党脸色各异,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了。 婚配艰难,也就意味着子嗣艰难。子嗣艰难,在封建社会,就基本与那至尊之位无缘了。李渊又是一个那么注重李唐万世基业的人,如此这般,选择了李世民,岂不等于断了李唐的后? 一时间,殿内无人发话。一片静默中,殿外一个侍卫却突然跑了进来。 李渊蹙眉道:“大胆,太极殿上,岂容你这般贸然闯入。” 那侍卫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回陛下,有一人现在宫门处等候,他自称是李寺卿的幕僚。此番归唐,是要将南至长江,北抵魏郡的大片土地和数座城池献于陛下。” 李世民一听,当即兴奋道:“李寺卿?不就是李密嘛!想必是替他管理着旧部的将领遣人来献城了。” 李渊也反应过来:李密来降,是先行部队,他先前还统领着的领土,由他的部下李勣代为接管。李渊原想着,李勣据有领土之日,恐怕会生出反心,这样朝廷便又要派兵前去征缴。 没想到,还没等李渊想起李勣。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8 李勣自己便先向大唐投诚,派遣了部下前来归唐献城。 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一时间大家都暂时忘了袁天罡给世子测命格的结果。 李渊即刻将那使臣宣进殿内。 那使臣进殿时,李承乾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认得那人,而且再熟悉不过了。 那人身为降臣,却全然不见畏缩和惊惧。他落落大方地给李渊行了礼,并献上了由李勣亲手所写的文书。 李渊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这么多的领土,龙颜大悦。他和颜悦色地冲使臣问道:“你是何人?” 使臣应道:“我姓魏,名徵,先前在李密将军帐下为官。” 李承乾下意识地看了李世民一眼,见他脸色微变。 李世民忽然开口道:“你就是魏徵?瓦岗十策可是出自你之手?” 魏徵有些讶异,随即应道:“正是在下的拙作。” 李世民冲李渊道:“父皇,此人曾向李密上书,献于瓦岗军十条问鼎中原的计策,李密却拒不纳之。儿臣看过这十策,讲得颇有道理,魏郎君是身怀大才之人。” 魏徵垂首道:“殿下的夸赞,在下愧不敢当。” 李渊盯着魏徵看了半晌,点头道:“既然先生才高八斗,那便留下来,任东宫的起居舍人,辅佐太子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太子李建成受宠若惊,连忙道:“谢父皇。”这全场之中,只有秦王李世民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待这出父慈子孝的剧目过去,李世民才缓缓起身道:“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将参军杜如晦留在儿臣府上。杜参军是儿臣的得力助手,儿臣行军打仗,都离不开杜参军的辅助。” 不得不说,李世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机恰到好处。李渊刚刚给李建成找了一名幕僚,此时若是公然拒绝李世民的要求,就显得太过厚此薄彼了。 李渊看了一眼站在殿中,一副与我无关模样的袁天罡,又想起他那番关于秦王世子的断言。便也觉得自己这个能征善战的二儿子,已经被排除出储君的备选了。作为补偿,区区一个将杜如晦留下的要求,李渊也就颔首答应了。 一场法事,可谓是各达目的,太子对自己更加有信心了,而秦王也保住了自己的谋臣。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李承乾,大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渊冲袁天罡道:“袁道长,朕还有些事,想要单独请教道长,还请道长留步。” 袁天罡点了点头,随李渊进了内室。殿中众人各自散去,李承乾被长孙氏牵着,缓缓地随父王走出了太极殿。 第三十二章 李渊领着袁天罡进了内室,也不急着发问,而是和颜悦色地请他坐下。 待袁天罡用了茶,方才听见李渊问道:“道长方才说......承乾确确实实是童子命格。那请问道长,要保住大唐百世基业,可是定要选此命格之人为储君?” 袁天罡脸色一变,刚捧起的茶盅,又放了回去。 “陛下,童子命只是个人的命格,并非国祚之运,绝无陛下方才的说法。储君之选,事关国祚,又岂是区区童子命格能够改变的。所有的选择,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至于小世子有没有储位之缘,还得看日后的命数。” 李渊皱眉道:“怎么?道长不能算出日后的储位人选?” 袁天罡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陛下,贫道才疏学浅,对此等天机,亦是窥不破的。” 李渊闻言,颇有些失望,也没了最初的兴致。他有些敷衍道:“既如此,道长请回吧,来人啊,赏袁道长金铤百两。” 袁天罡连忙摆手道:“陛下,贫道乃出家之人,像此等身外之物,是决计不能收的。” 李渊反应过来,有些不耐道:“那朕便着人将玄都观修缮一番......” 袁天罡原本还想推拒,却被李渊拿话劝住了:“朕也是信道之人,就当是朕所做的功德一件吧。” 袁天罡这才答应下来。 待他走出太极殿,才察觉到自己的金丝道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看着头顶的一片青空,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面相。” 袁天罡回到玄都寺时,不过晌午时分。经过庭院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袁大相师,今日入宫的感觉如何呀?” 袁天罡平静地望了李淳风一眼,转身便想进那静室。 李淳风眼疾手快地将他拽住了:“哎,别急着走啊,总是打坐多无趣啊!我这辈子都还没有进过宫呢,你跟我说说,那太极殿里头是什么模样?” 袁天罡淡然道:“我向来不太注意这些,一心做法事,所以忘了。” “忘了?”李淳风有些夸张地喊道:“你说你这人......哎,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找我呀,明明你能看出来的东西,我都能算出来,真不公平。” 袁天罡叹息一声:“能看出来又如何,难道像你似的,把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那我这条命,今天就交待在那太极殿上了。” 李淳风摸了摸鼻子,摆手道:“开玩笑,开玩笑而已......” 袁天罡大概也是想找人说说话,只是他性子闷,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所以总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我也不瞒着你,今日那孩子的命格,当真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命格。” 李淳风漫不经心地玩着一节草梗,没什么兴趣地问道:“哪个孩子?秦王世子?” 袁天罡点了点头:“我自问相面测命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命格。从面上看,那孩子明明是个短寿的,就算当了再久的太子,那皇位都不是他的,总之就是典型的童子命,聪慧过人,却慧极必伤。” 李淳风颇觉无趣地将那截草梗从嘴里吐出来:“呸,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随便一个童子命,你抓过来一瞧,不都是这种命数么?” 袁天罡皱眉道:“你听我说完,要仅仅是这样,那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奇怪的是,暗地里这孩子命中注定会遇到贵人,将这一切命数通通改掉。” 袁天罡话音刚落,下一秒李淳风的手掌就贴上了他的额头。 袁天罡一面躲一面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淳风嬉笑道:“看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你都说了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39 那是命数,就算是你我,也做不到硬生生替人改命的地步吧。那是逆天的行径,是要折阳寿的,只有傻子才会去干。” 袁天罡摇头道:“不是,我说得不太清晰。那孩子的命,不是请高人改的。我今天看秦王的表现,对世子此般命格绝对是不知情的。倒像是上天专门赐了小世子一个福星,只要有他辅佐,那孩子遇到的凶厄之事,都会变作祥瑞。” 李淳风笑道:“有那么好的事?我也想有个福星,你说我的福星是谁,不会是你吧。” 袁天罡面不改色地瞧着他,直把李淳风看得败下阵来。李淳风定定地看了袁天罡十秒,确认他真的不是在说笑,表情顿时纠结起来:“你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难道那世子真的被神灵庇佑,连下凡历劫都自带护法?” 袁天罡长叹一声:“就知道你不相信,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相信。” 李淳风嘟囔道:“那照你这么说,将来那帝位也是这小世子的?” 袁天罡摇头道:“这个说不好,不过有了那福星在身边,那孩子定能避开许多灾祸。” 李淳风皱眉道:“等等,你说了这么久,却还没有说这个福星在哪,指不定那孩子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个福星呢?” 袁天罡又摇了摇头:“已经遇上了,那福星如今就在秦/王/府内,而且定然已经与世子接触过了。” 李淳风听得咋舌:“这秦/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一个帝王的命格,一个不同寻常的童子命,再加一个福星,这得多热闹啊。”李淳风不无羡艳地说着。 袁天罡看着他向往的表情,极为熟稔地问道:“你想干嘛?” 李淳风站起身来,晃晃荡荡地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边走还边朝袁天罡摆摆手:“收拾东西,去秦/王/府啊。秦/王/府里那么多能人异士,又怎么能少得了我李淳风呢。” 袁天罡一时语塞道:“你......可想好了?” 李淳风那欠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放心吧,我可不会像你一样,金子送到眼前了还往外推。等我富贵了,就来当你的福星如何?” 袁天罡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起身往静室走去。 李淳风打定了主意,就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他把一身道袍脱下来塞进行囊,换上一身麻布粗衣,然后从玄都观的厨房里,顺了两筐水芹,提溜着那水芹,就往秦/王/府去。 来到秦/王/府的后门,李淳风不出意料地被拦住了。 那侍卫瞧了一眼他的箩筐,问道:“做什么的?” 李淳风心下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堆笑着道:“来给府里送菜的。” 那侍卫蹙眉道:“送菜的?先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的腰牌呢?” 李淳风赔笑道:“忘.....忘带了......” 那侍卫绕着他转了一周,口中喃喃道:“忘带了?” 李淳风知道这样光明正大,大概是混不进去的。他转脸冲侍卫笑道:“你的娘子是不是成日早出晚归的?” 那侍卫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 李淳风并不管他,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疑心你的娘子,和别的男人有染?” 那侍卫脸颊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 李淳风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神秘兮兮地道:“其实啊,你的娘子不是和别的男人有染,而是你的娘亲生了重病,需要人照顾。你的娘子体恤你当差辛苦,特意将老人的病情瞒着,自己却日日跋涉途中,替你照看高堂,如今你娘的病已经快好了。可怜你的娘子,体谅你的难处,处处为你着想,四更天便起来为你准备吃食,五更将你送出门,大清早就踏上了探病的路,临近傍晚时还得赶回来,你却对她一日比一日冷淡......” “不要再说了!”那侍卫突然大喝一声,将李淳风的话打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个大男人,突然就开始抹着眼泪呜咽起来。李淳风就看准了这个空档,将那两筐水芹留了一筐在地上,拍着那侍卫的肩道:“这个送你了,拿回去好好补偿你娘子吧。” 说完,就扛着另一筐水芹,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进了秦/王/府。 进了秦/王/府的李淳风,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提着箩筐,走走停停,一面走一面欣赏这府中的景致。 他看着那华丽的宫殿,宽阔的庭院,还有道旁的奇花异草,禁不住啧啧称奇。当他走到一处宫殿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匾额:承乾宫。 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李淳风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迅速地闪身入内。 不料一时得意,就被训练有素的侍卫发现了。李淳风被制住的时候,只能放声大喊道:“救命啊,我是送菜的,我不是细作啊,救命啊。” 说来也巧,因着袁天罡那一番言语,承乾宫这些日子,显然不如往昔热闹。得了清静的李承乾,终于可以独处一阵了。 可恰恰是如此难得的时光,还有些闲杂人等来搅局,比如现今在庭院里嚷嚷的那一个。 李承乾忍无可忍,终于出声道:“外头何人?” 第三十三章 稚嫩的童音一响起,庭院里的人马上噤声。片刻后,一个侍卫禀报道:“世子爷,是这外头有个不知如何摸进来的混混,我等正要将他赶出去。” 下一秒,就听见李淳风挣扎道:“世子,世子,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是个送菜的,您看,菜还在这儿呢。” 李承乾莫名地觉得这把声音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他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以一个极其难受的姿势被人制服在地。 男子抬起头的那一刻,李承乾一怔,那分明就是年轻版的李淳风。他蹙眉看着李淳风不伦不类的打扮,头发上还挂着方才扭斗挂上的菜叶子,实在是好生狼狈。 在李承乾观察李淳风的同时,李淳风的眼神也亮了。他终于明白了袁天罡的话,眼前人当真是个命数离奇的孩子。 三五秒间,李淳风就果断决定:抱大腿。 他特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世子爷,我真的是个送菜的,今天新来王府,不大认识路。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0 ” 他自以为像李承乾那样半大的小孩儿很好糊弄,殊不知他的行为看在李承乾眼里简直滑稽到可笑。 不过正是李淳风的这副模样,才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的情景:彼时的李淳风,也是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人,在王府的时候就总喜欢拿同僚寻开心。李承乾一直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颇得李世民倚重。李承乾唯一一次看他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是在李淳风任太史令时面对皇帝的愤怒,满朝文武众口一词地要处死称心。 唯有这位太史令,收敛起了平日的漫不经心,冲盛怒中的李世民道:“称心郎君与太子一体同命,伤了他,恐怕会伤了太子的根本。”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帝王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任何人都劝不动了。在李承乾被囿于黔州的那几年,京中陆续传来消息,其中就有一条是关于李淳风的,这位太史令辞官归隐了。 从此,李淳风和袁天罡两人,就只出现在民间百姓的传闻中,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据说,有缘的百姓可以偶遇两位仙风道骨的高人,那便是携手同游的李淳风和袁天罡。 然而此刻,李淳风正被人押在地上,直到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被掰断时,李承乾才开口道:“放了他。” 那侍卫有些不甘心,争辩道:“可是......” 李承乾却挥了挥手:“领他......见父王。” 李淳风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眼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因着小世子的一句话,“历经磨难”的李淳风终于成功见到了李世民。李世民见到这个满身狼藉的青年时,眼神中透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李淳风原以为自己这副尊容,会被李世民二话不说赶出去,没想到秦王不仅没有着恼,反而平静地问道:“你因何事要见本王?” 李淳风挣扎了一下,李世民便冲侍卫挥手道:“放开他。” 得了自由的李淳风,又变回了原先嬉皮笑脸的模样:“素闻秦王殿下,广纳天下能人,我此行便是来应征门客的。”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侍卫按捺不住了,争辩道:“殿下,他在撒谎。应征门客的郎君,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从王府大门进的,哪里会像他这样,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进来,还假扮成送菜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李世民唇角透出些笑意来,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不走正门?” 李淳风扬了扬脑袋,颇为自得地笑道:“因为我知道,秦/王/府的门客,近日都被陛下遣散了。要是光明正大从前门进,只怕不久之后,我也要被发配地方了。” 李世民陡然绷起了脸,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究竟是谁?” 李淳风卸下了他的包裹,从里头掏出一件金丝道袍:“我叫李淳风,是个道士。” 李世民怔愣了片刻,旋即失笑道:“道士?袁天罡与你是何关系?” 李淳风应道:“挚友。” 李世民嗤笑道:“既然是挚友,他难道没有将替世子测命的结果告诉你?此刻你不该去东宫寻太子么,来我府上做什么?” 李世民对袁天罡是有怨气的,他甚至觉得,袁天罡既然是太子保举给皇帝的人,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串通一气。现在又巴巴地从犄角旮旯里跑出一个李淳风。李世民的热情,瞬间就去了大半。 李淳风却并没有被那句讽刺吓退,他正色道:“殿下,袁道长与我不同,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出家人,他能说出来的话,便是真话,还请殿下不要误会。” 这一下,李世民更加生气了,他冷笑道:“秦/王/府的大门随时敞开,道长好走不送。” 李淳风幽幽地叹息一声:“可怜我话都没说完,殿下就要赶我走。我李淳风和旁的道士不同,我想升官,我想发财,所以我来投奔殿下。” 李世民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待李世民挥退左右,李淳风才与他对坐下来,轻笑道:“殿下,袁道长测的,是世子的命格,并不是您的命格啊。” 李世民顷刻间瞪大了眼睛,不甚确定地道:“你的意思是?” 李淳风笑道:“小世子的童子命格,如今宫内已传得人尽皆知,旁人心里有想法那是肯定的,殿下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可并不代表,您不能争啊。” 李世民看着李淳风狡黠的笑容,疑惑道:“本王争与不争,有区别么?” 李淳风点头道:“争,则可能获胜;不争,则必败无疑。袁道长可从来没说过,殿下不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李世民心神剧颤,他犹豫道:“可是承乾的命格......” 李淳风叹了口气,索性把话都挑明了:“袁道长所言,都是推测出的命数,可最重要的,还是理解命数的人。退一万步讲,即便世子命中有劫数,即便他日世子婚配艰难,难道他就不能是储君?又换言之,难道就因为您不是嫡长子,就不可能出任储君?” 李世民被李淳风一番大逆不道的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些话,午夜梦回之时,李世民曾问过自己无数遍。 他也无数次地想说服自己放弃争抢那个位子,举家远走高飞,可他知道,行不通的。 李渊是他的亲生父亲,尚且对他处处防范。换了李建成当皇帝,哪里还能有他的活路呢?更何况,在历次征战中,难道他付出的功劳,比李建成少?如果要证明给人看,李世民甚至可以当场脱下外衣,将后背的伤疤展露在人前。那是谁也磨灭不了的功勋,是他用血肉之躯和大唐江山签订的契约。 假若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棋未开局就投子认输,绝对不是他李世民的风格。 李淳风的一番话,让他原本遮掩起来的野心,又再度暴露下光天化日之下。但是在明面上,他还是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你莫要以为,三两句话就能煽动本王。” 李淳风见他松口,便立即摆手道:“殿下莫急,这时机还未到呢。我只是怕,殿下因着袁道长的那番话,而失了信心。” 李世民轻咳一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秦王,板起了脸:“光凭这样大胆的说辞,是进不了秦/王/府门槛的。” 李淳风摊了摊手:“不知阴阳之学在殿下眼里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1 ,算什么呢?” 李世民挑眉道:“三教九流......” 李淳风有些气闷,却又听李世民道:“虽然如此,但若是运用得当,也大有益处。” 李淳风的眼睛倏地亮了,他赶忙道:“如此正好,不是我自夸,那袁大相师会的东西,我也都会;他不会的,我却是会的。” 李世民瞧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笑道:“什么是你会而他不会的?” 李淳风不假思索道:“算学。” “算学?”李世民疑惑道。 “殿下可别小看了算学,行军时粮草、马匹的准备,军费的花销,和平时期历法的编制,都离不开算学,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李世民半信半疑地瞧着他,又问道:“你为何来投秦/王/府?” 这一回,李淳风的眼珠子转了转:“殿下,我是个出家人,做事讲求机缘......” 李世民沉声道:“别跟本王绕弯子,说实话。” 李淳风顿了顿,旋即笑道:“殿下,我虽出家,却仍是个俗人,只盼着能有那金山银山,够我花一辈子,再也无需为生计发愁。” 李世民大笑道:“你这人倒是实诚,你就不怕本王将来一败涂地,连累你也遭罪?” 李淳风也笑了,李世民听见他缓缓应道:“我这人,从来就不做赔本的买卖。”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从此,秦/王/府又多了一个李参军,京城玄都观内,少了一个李道长。 第三十四章 称心病了。 自打称心从承乾宫回去后,便病来如山倒。卢氏从未见过儿子生这么重的病。称心从小到大身子都很好,这般高热不退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的。偏偏称心又咬紧牙关,半点都不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卢氏。 高热不退在唐代是十分凶险的,卢氏心急如焚,请了几次大夫给称心诊治,却全然没见起色。 无奈之下,卢氏只能求到了王妃跟前。 长孙氏看卢氏面色憔悴,显然许多天都没睡好,忙牵了她的手,将她让进内室。 “这是怎么了?我听人说,直儿的病一直不见起色?” 卢氏颔首道:“的确如此,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是寒邪入体,十分凶险,幸而医治得早,否则......” 长孙氏沉吟道:“我听人说,风寒之症若不及早根治,容易导致久咳伤肺,后患无穷。” 卢氏急得攥紧了手,无奈地应道:“正是此理,这病症还爱反复,白日里高热稍稍退下去了,到了夜间却又返上来,循环往复就是不见好。” 长孙氏握紧了她的手,劝慰道:“你得爱惜自己的身子,直儿尚在病中,你若是再垮了,那便是雪上加霜了。马上着人去尚药局,请奉御前来替直儿瞧病。” 卢氏刚想朝她行礼,就被长孙氏搀住了:“直儿也是我瞧着长大的,你又何必如此客气。”卢氏在此呆了片刻,就听门外的侍女禀报道:“王妃,小世子来了。” 李承乾刚一进屋,就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卢氏坐在一旁,却眼眶发红,像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李承乾乖巧地朝长孙氏行了礼,便悄悄地拽住了长孙氏的裙角,轻声问道:“阿娘,发生什么事了?” 长孙氏摸了摸李承乾的头,叹息道:“你房哥哥生病了,如今高热不退,卧床不起。” 李承乾闻言一怔,与忧心忡忡的卢氏不同,他马上就想到了关键所在。定是那日在花苑内,房遗直跳入水塘捞陶埙,才染上的病。 看着卢氏默默抹着眼泪的模样,李承乾心下有些愧疚。 说到底还是自己任性了,房遗直是那般行事一板一眼的人。李承乾也没想到,他会夜半三更来寻自己。 他轻声道:“我可以去看看房哥哥么?” 卢氏闻言一怔,旋即强笑道:“直儿病情凶险,世子年幼,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李承乾转头看向长孙氏,长孙氏沉吟片刻,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从前在渭北的时候,我们不都是和生病的将士同吃同住的么?难得承乾有这份心,就让他去吧。” 因了这一句话,李承乾获准到房家的别苑中探病。房屋之内,煎熬草药的气味很重。这药味反倒唤起了李承乾的记忆,印象中自己缠绵病榻的那些年,这种清苦的中药气息就一直陪伴着自己,直到咽气的那一刻。 陷入回忆中的李承乾,看在卢氏眼里,却以为世子是不习惯病房的环境,苦笑道:“小世子还是等直儿的病痊愈了,再来此处吧。” 李承乾从怔愣中回神,他朝长孙氏摇了摇头,有些执拗地站在房中。室内的摆设很是朴素,却并不死板,隐隐地透出些意趣来。 称心侧卧在榻上,间或传来轻咳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称心转过身子,就见李承乾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望着他。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正想揉揉眼睛,就听卢氏道:“直儿,世子听闻你病了,特地来瞧你。” 称心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刚想朝李承乾伸出手去,蓦地想起自己的病,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卢氏叹息一声:“到了该喝药的时辰,我去瞧瞧那药。” 卢氏去后,室内就剩下静默相对的两人。原本两人都无话,可称心却忽然咳嗽起来,他怕吓着李承乾,忙着寻帕子把嘴捂上。 可是此番咳嗽来势汹汹,称心一面飚着泪,一面却寻不到帕子。惶急之际,一方白净的帕子却已递到了他的眼前。 称心也不扭捏,他接过帕子,偏过头缓了好一阵,才将咳嗽止住了。期间,李承乾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徘徊,那苍白的面容,配上发热所致的异样红晕,竟将房遗直一张端方的脸,衬出了一丝媚色。 李承乾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将脑子里魔怔的想法甩掉,却听称心犹豫道:“可否委屈世子帮我一个忙?” 称心的声音,因为生病而变得沙哑,仿佛有砂砾在喉咙中摩擦一般,配上他此刻随意的装束,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李承乾的喉头动了动,不露痕迹道:“何事?” 怎料称心率先笑起来:“世子就该像这般.......咳......多说说话....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2 ..咳咳咳。” 见李承乾板起了面孔,称心一面抚着胸口,一面将手指向一端的桌案:“可否劳烦世子,将案上的茶水......咳......” 话未说完,李承乾便已经将茶水递到称心的面前。 温热的茶水让称心暂时可以喘口气,他不自觉地朝床榻里挪了挪,担心将病气过给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那倚在榻上的人,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违和感。这样温言细语,巧笑倩兮的人与记忆中的房遗直压根儿重合不到一起,可冥冥中,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又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得不说,那是很了解他脾性的人,才能够把握好的尺度。就像那日在花苑,房遗直的举动堪称出格逾矩,但是李承乾只在那刻出离愤怒,过后却还是被哄得服帖。还有今日的所有,逗弄中不失分寸,风趣中不失妥帖。 这样的人,李承乾平生只遇到过一个。 然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如今的秦/王/府中,更与房遗直没有半分关系。 李承乾握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思念过了头,以至于将闲杂人等都自动代入称心。 他不说话,称心拿帕子捂着嘴也不说话。长孙氏端着药碗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两相对视,静默无言的场面。 称心一见那药碗,便无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讨厌喝药这一点,从来就没有变过。 卢氏经过这些日子的软磨硬泡、斗智斗勇,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多抗拒喝药。她无奈道:“直儿,今日小世子在这儿,你可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要为世子做表率。” 称心望着那浓黑的药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汤药这种东西,从色泽到气味,全都为他所厌恶。 李承乾微微皱眉,眼前人为难的样子,又一次与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称心也是极度讨厌喝药的人,别说真正苦熬的药汁,就是普通的药膳,他也拒绝食用。 李承乾为了他的身子,忍无可忍时,就会直接以吻封唇,唇舌相接地喂药喂食。他最喜欢的,就是称心涨红了一张脸,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称心看了眼魂游天外的李承乾,十分抗拒地端起了那碗药汁,脸上却隐隐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热,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 待他好不容易将一碗药汁灌了下去,霎时间从胃部到嗓子眼都有一种往上翻涌的冲动。 虽然他及时拿帕子捂住了嘴,却还是发出了一声类似反胃的干呕。 待他缓过劲儿来,就看到面前一只小手,手里握了一帕子糖渍果脯。称心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瞧着李承乾:“这是......给我的?” 李承乾点了点头,称心取了一块,放进嘴里,也不嚼,只是含着。甜丝丝的滋味瞬间覆盖了苦,恶心的感觉消失不见。 李承乾仔细地瞧了他一阵,见他喜欢,便将一整包果脯,都塞到称心手中。 称心笑道:“世子将果脯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李承乾沉默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我还有。” 见称心彻底笑开了,李承乾有些窘迫地偏过头,心里异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自己对着房遗直窘迫个什么劲儿? 李承乾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孩童,他知道心跳如鼓是什么滋味,也知道那是动心的征兆。 他并非圣贤,动心并不奇怪,只是这次的对象实在太过可怕。 李承乾飞快地抬头看了称心一眼,的的确确是房遗直的脸。小世子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喃喃道:“我......走了。” 他不敢耽搁地站起身来,却忽然听见床榻上的人将他叫住:“小世子,这枚陶埙你落下了,现在物归原主。” 李承乾心情复杂地接过陶埙,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直到远离了房家的院落才停下来。 卢氏返回屋时,却见屋内没有了世子的踪迹,而她的儿子,正冲着一包果脯,笑得灿烂。 称心瞧见她,冲她扬了扬手,脸上还带着笑意。 卢氏试探着问道:“这是世子给的?” 称心点点头,强撑着将果脯放好,才艰难地躺回榻上。 第三十五章 李承乾心中异样的感觉,很快就被淹没在接踵而至的事件中。 杜如晦的预想应验了,王世充与刘武周,先动的是刘武周。 唐武德二年,被突厥封为“定杨可汗”的刘武周,兴兵攻打并州,时任并州总管的李元吉素日里一副纨绔的做派,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到了真正开战的那一天,应当何去何从。 长孙氏替称心请来了尚药局的医官,在一番仔细的诊治下,称心的病终于有了起色。在他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房玄龄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鲜少有时间过问他的病情。 从云泽的口中,称心得知刘武周已经连续攻破了好几道防线,恐怕不日就要与李元吉决一死战。先前被李渊派到前线去的左卫大将军姜宝谊并没有能够挽回唐军的颓势,就连李渊最为倚重的裴寂,在前线督军时也吃了败仗。 唐军士气低迷、人心惶惶,偏偏李元吉还半点都没有意识到局面的严重性。 这一日,长安太极殿上,李渊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下首的两个儿子,叹息道:“朕诏你们二人前来,为的是什么,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元吉如今镇守并州,可朕看着刘武周一路势如破竹,担心元吉太过年轻,经验不足,想派人前去辅佐他,你们看朝中有谁比较合适?” 太子李建成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应当派出窦诞前去辅佐元吉。” “窦诞?”李渊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李建成马上出言提醒李渊:“窦诞现为驸马都尉。” 这下子李渊想起来了,李建成口中的窦诞,家世显赫。众所周知,李建成与李世民的生母穆皇后就姓窦,而窦诞的父亲窦抗,就是穆皇后的兄长。窦诞作为窦抗的庶子,从情理上还得唤穆皇后一声姑母。 就凭着这沾亲带故的关系,窦诞还迎娶了李渊的二女儿,襄阳公主为妻。所以窦诞其人,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从小也和李建成等人打成一片。 李渊没有说话,李建成解释道:“元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3 吉的性子原本就有些叛逆,旁人说的话,他未必能够听得进去。而窦诞从小就与元吉一块儿长大,他的话,元吉多少是听一点的。” 李渊颔首道:“世民,你以为呢?” 李世民沉吟片刻,开口道:“儿臣斗胆,向父皇举荐一人,此人名叫宇文歆,曾跟随八柱国征战薛举,行军经验丰富,为人刚正不阿,对时局也有很强的洞察力。” 李渊微微皱了皱眉,对李世民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李建成举荐人时,事事从李元吉的角度来考虑,而李世民则是急于举荐自己的部下,李渊敏感地察觉出其中的差别,沉沉地望了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面不改色地立于下首,李渊轻叹一声:“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派窦诞、宇文歆,前去并州辅佐元吉。” 却说李世民从宫中回到府上,转头就扎进了房玄龄的院落。称心正披衣和房玄龄手谈,棋子还未落下,就听见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李世民急匆匆地走进了别苑,看到二人的那一刻,忽然就顿住了。 称心看了房玄龄一眼,见他自顾自地下着棋,似乎完全没留意到来人,忙轻声唤道:“父亲,秦王殿下来了......” 房玄龄却没抬头:“今日是我的休沐日。” 称心在落子的同时,悄悄观察李世民的反应。只见李世民深吸了口气,懊恼道:“今日确实是玄龄的休沐日,是本王叨扰了。” 房玄龄轻笑道:“殿下极少有如此焦躁的时候,可是今日入宫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李世民在一旁坐下,气闷道:“玄龄觉得,窦诞此人如何?” 称心刚要落子的手顿住了,还不待房玄龄说话,他便轻声道:“殿下说的是京中有‘霸王驸马'之称的窦诞?” 李世民失笑道:“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绰号?” “听说是京中的百姓为他取的,这位要不是有个驸马的名头,恐怕和长安城里的地痞混混没什么两样。赌坊酒肆,一样不落,除了因尚公主而不敢去那风月之地,其他的恶习一样不少。” 李世民嗤笑一声:“玄龄,你说说,这么个人,太子奏请父皇,将他派到并州辅佐李元吉。我这边把宇文歆保举上去,父皇反倒认为我有私心。” 房玄龄却不见半点急躁,他缓缓道:“可我听说,这窦诞是齐王的玩伴,素日里与齐王交好。单从这举荐名单上看,太子举荐的是齐王信任之人,而您举荐的是曾随您出征的将领。如果我不知晓内情,也会觉得殿下有私心。” 李世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幸而房玄龄还有下文:“殿下,您认为太子举荐窦诞,是真心帮齐王么?” 李世民急忙道:“当然不是,若那窦诞有些真才实学,还另当别论。可此人若真如市井传言一般,那便是在害李元吉,两个纨绔凑到一块儿,能有什么好处?” 房玄龄颔首道:“那殿下,若您是齐王,我是太子,您会觉得我在帮您么?” 李世民也愣住了,称心也愣住了。 沉默良久,李世民终于吐出一个字:“会。” 房玄龄最后落下一子,将称心逼得投子认输。 “那便是了,齐王相信窦诞,见到昔日玩伴自当高兴;而您举荐的宇文歆则不同,宇文歆为人正直,根本不懂得迎合齐王的性子,齐王也不会听他的。两相对比之下,宇文歆只会更遭齐王厌弃。” 李世民隐约间好像想通了什么,他犹豫道:“玄龄的意思是......” “这样的举荐人选,可以说正中太子下怀。一来齐王要是听从窦诞,则此仗必败无疑。二来齐王对太子心怀感激,却因为宇文歆更加厌恶您。三来陛下对您产生了误解。” 李世民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着:“难不成太子和齐王往日那些兄友弟恭的画面都是装的?” 房玄龄缓缓道:“殿下可别忘了,你们兄弟三人,都是穆皇后所出。正是因为嫡庶差别不大,谁当储君都是有可能的。太子当然也会防着齐王,只是齐王是个心思单纯的,许是看不破这一层。” 李世民只觉得掌心有些发凉,他蹙眉道:“那如今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房玄龄只给了两个字:“备战。” “刘武周一役,齐王必败。至于刘武周能拿下几座城池,目前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大唐起兵于并州,此地若是丢了,陛下定会派人出兵征讨回来。到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比殿下您,更让陛下放心了。” 李世民怔愣许久,苦笑道:“竟是如此,父皇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本王,本王该高兴么?” 一切都在房玄龄的意料之中,窦诞和宇文歆同日到达并州。窦诞受到齐王的礼遇,而宇文歆却被默然待之,李元吉甚至安排了专人,监视宇文歆的一举一动。 窦诞知道李元吉喜欢行猎,就投其所好陪他去行猎。期间各种破坏百姓的良田,弄得民愤四起,怨声载道。可窦诞不但不加以劝阻,反倒助纣为虐。 反观宇文歆,一直劝说李元吉不要悖逆民意,可李元吉就是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有时被说烦了,李元吉更是对宇文歆直言道:“你知道窦诞是什么身份?他是我的表亲,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指手画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二哥派来监视本王的。” 宇文歆时常被训得低下头去,余光却瞄到了窦诞脸上得意的笑,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并州城在李元吉的管理下,变成了一座民众背心离德的城池,表面的安稳还是在李元吉的暴力管控下才得以维持。 李元吉醉心行猎,刘武周的兵马却不会留情。他们接连攻克了汾州、晋州,并逐渐逼近李元吉所在的并州。 前线的探子来报,刘武周的军队已经到达了榆次城外的黄蛇岭。榆次的西北面,与并州相连,一直都是并州的门户之地,若是榆次失守,则并州危矣。 直到这时,李元吉才回过神来。他立即命令车骑将军张达率领一百人马先行前去探听虚实。张达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殿下,一百人马实在太少了,您至少得给我三百人马。” 李元吉坐没坐相地倚在位子上,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你方才说什么?” 张达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求了一次。这一次,李元吉听清了,但旋即就指着张达冲窦诞说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4 :“你说可笑不可笑,就探个虚实还问我要三百人马。”说着又转头,冲张达颔首道:“哎呀,本王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一个个啊,都是怂货,平日里伶牙俐齿,花花肠子最多,真要到了战场上,一个个都是逃兵。” 张达身为车骑将军,至少忠心二字是从未被人质疑过的。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只有一百人,便只好顶着李元吉嘲笑的目光告退了。 第三十六章 军营之内,宇文歆与提着酒的张达打了个照面。张达平素为人爽朗,见到宇文歆也总是笑嘻嘻地打招呼。然而这一回,张达的脸色却黑如锅底。 “张将军,这是怎么了?”宇文歆好奇道:“谁惹你生气了?” 张达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 这下子,宇文歆更好奇了。他想去看张达手中的酒,却听张达道:“这是壮行酒,喝醉了,那刀砍到脖子上,没那么疼。” 宇文歆吓了一跳,讶然道:“将军此话何意?” 张达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气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这什么破将军。老子不当了,让老子的兵去送死,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兵,不知道什么叫心疼!” 宇文歆隐隐地猜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齐王......” 张达终于不再憋着,一股脑道:“就是他,你知道么,齐王居然让我带一百人马前去黄蛇岭查探,他以为刘武周的前哨都是死的?先行查探历来就伤亡惨重,这回有没有人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他居然还说老子怕死!” 宇文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张达,只能道:“张将军,殿下他年纪尚轻,你就多担待一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达打断了:“他这是因为年纪尚轻么?他就是没有吃过苦,天塌下来有太子和秦王顶着,哪里轮得到他啊。” 宇文歆四下看了看,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张将军,隔墙有耳啊。” 张达将那酒坛往地上一砸,哐当一声巨响:“怕他做什么,老子今天走了,就没打算回来!” 宇文歆看着张达决绝到狰狞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 李元吉绝对不会想到,他执意让张达带一百人马前去查探,结果会酿成大祸。一百先行兵,除了将领张达外,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张达本人,竟然一怒之下,被策反了。他做了刘武周军中的向导,将所有知晓的情况和盘托出。有了张达的帮助,刘武周轻轻松松地就攻破了并州的门户——榆次城。 榆次城的陷落,让李元吉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开始不再渴望建功立业,离京就任并州总管前他对李渊说的那番豪言壮语,如今尽数消逝在风中。 这下子,他想起了一直以来被他极力打压的宇文歆,然而他并没有准备询问宇文歆怎么做才能够保住并州城。而是想知道,怎么做才能逃回长安,继续做他的安乐王爷。 宇文歆本就对李元吉十分失望,他从不觉得,李元吉能够守住这并州城。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他打开了临行前,房玄龄赠与他的锦囊,那锦囊里只有五个字:“齐亡司马留。” 宇文歆心下百转千回,五个字将他看得一身冷汗。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里的齐,指的是齐王李元吉,亡,也就是逃跑。司马指的是这并州总管府的司马刘德威,刘德威此人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他是跟随李密归唐的降臣。而依照房玄龄的意思,是要他建议李元吉,将刘德威留下。 虽然不知道秦王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此刻的他,也只能照做。而此时的李元吉,更是方寸大乱,宇文歆说什么他都答应。一听那计策可以助他离开并州城,他忙不迭地应了,哪里还管刘德威是哪位。 于是,李元吉下令,司马刘德威带领五百将士留守并州城,自己则带着部下的僚属,连夜逃回长安。 李元吉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长安,他知道全朝上下,对他的失败都是鄙夷的。向来眼高于顶的齐王,第一次体会到了小心翼翼夹着尾巴的感觉。 李渊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他当着王公大臣的面,让李元吉跪在地上请罪,还险些把玉玺砸到李元吉的身上。眼尖的李建成,先一步上前扶住怒火攻心、摇摇欲坠的帝王:“父皇,您消消气,元吉年幼,这一次也学到了许多战场经验,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一向备受宠爱的李元吉,何曾在众人面前这样伤过面子,他低着头,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 李渊跌坐在御座上,他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李元吉:“逆子,你可知你丢掉的什么地方,那是我们的起兵之处啊!是大唐的安身立命之本啊!你就任并州总管才多久,就将并州丢掉了。以往世民在时,怎么就从来没有丢过一回?” 此言一出,李元吉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怨毒了。李建成看准时机开口道:“父皇,元吉是我们兄弟之中最年幼的,犯错并不奇怪,重要的是辅佐的人要从旁提点才是。” 这话简直是牵着绳子,把李渊的注意力往宇文歆和窦诞身上引。尤其是宇文歆,毕竟这个计策的始作俑者是他。 李渊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八度,他沉声道:“宇文歆,你可知罪?” 宇文歆瞥了李世民一眼,见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便应道:“臣不知。” 李渊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吼道:“齐王不懂事,你也和他一样不经世事么,弃城逃跑,你堂堂一个行军之人,也亏你能做出那么窝囊的事。你自己窝囊就算了,还要教唆齐王跟着学,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李渊有个当逃兵的儿子。” 李渊骂够了,就准备下令处置宇文歆。李世民却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应当处置的人,不是宇文歆,而是窦诞。” 李建成脸色微变,李渊也面露不解:“这是为何?” 李世民应道:“父皇可知,元吉此次兵败,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如今那并州城内,百姓叫苦连天,就是因为元吉和窦诞在城里作恶多端,百姓积怨已久。父皇,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哪怕刘武周没有攻到并州,元吉这样治理并州,总有一天并州会生民变。” 李渊沉吟不语,李渊为人,有种很微妙的心理:他的儿子,他骂个狗血喷头不要紧,可是旁人骂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5 ,他就又护短了。看着李元吉被责备得低垂着头的样子,李渊又心软了。 怎料李世民仍旧不依不饶,他继续道:“而这一切,窦诞身为辅臣,却并不加以劝阻,导致情形越来越恶劣。今天的状况,他至少要付起一半的责任。” 李世民话音刚落,后排的礼部尚书李纲就出列道:“臣附议。” 李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窦诞除了是臣子,还是外戚,更是公主驸马。这么敏/感的身份,李世民却言辞激烈地将他批驳了一番。哪怕李渊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对的,他也很难做决定。 李渊沉吟半晌,只能无奈道:“既然如此,那便免了窦诞的辅佐之职,让他到秦王的麾下效力吧。还有元吉,你也随世民一起,做好准备,再此出征,这次必须收复失地,不容有失。” 李元吉咬牙应道:“儿臣明白。”李世民在心中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属于自己的差事,兜兜转转的几个弯,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果然,下一秒,李渊就满眼期待地看着李世民:“世民,论行军打仗,诸皇子之中,你最有经验。此次征讨刘武周,责任之重大,差事之艰巨,非你莫属。元吉在军中,你也要多提点他。” 李世民望着老父亲殷切的目光,也只能应承道:“儿臣明白。” 李渊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独独将裴寂留了下来。 “方才的事,你怎么不说话?”李渊揉着额头,略显疲惫地问道。 “臣只是觉得,秦王言之有理,此次的过错,确实出在那窦诞身上。” 李渊嗤笑一声,冲裴寂摆手道:“你不懂,世民的性子,就是个武将,你敬人三尺,人还你一丈。他这样的性子,可以结交天下贤达,可以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却不适合为君。” 裴寂沉默了,李渊也并不需要他说话,只是需要他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朕知道,你们的心里都在想着,朕百年之后,屁股下的这把椅子会交给谁?世民战功赫赫,一呼百应,天下人甚至只知有秦王,而不知有太子。可是裴寂,朕不是天下人,朕立太子,用心竭力的培养他,不是为了将来一个秦王将他取而代之的。朕也不怕告诉你,只要朕在一天,就会竭力保住建成的位子。哪怕将来,世民会怨朕,恨朕,可谁让他不是嫡长子,或许这就是命吧。” 裴寂静静地听着,一个字都不敢回。他听见李渊无力道:“朕有的时候,也不想那样倚仗世民。可是皇子之中,只有他神勇无双,除了他,朕想不到第二个能担此重任的人。每次看他在外征战,连节日都时常不在京中,朕就觉得亏欠了他。” 这一日,李渊留着裴寂,在内室谈了许久。关于谈话的内容,裴寂从没有向外人提起过。直到他去世,李渊的那些话都烂在了他的肚子里。 第37章 秦王出征在即, 和往常一样, 长孙氏正亲手为他置办行囊。 当她叠拾着衣物时, 忽然脚下一个踉跄, 险些摔倒在地。 幸好一旁的侍女及时将她搀住:“王妃......您怎么了?” 长孙氏抚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将胸中的沉郁之气压下去。她摇头道:“无事,只是这室内有股气味, 我闻着有些难受。” 侍女有些莫名地吸了吸鼻子,却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即便如此, 她还是前去将窗子推开了。 外头刚下了一场小雨, 清新的空气传进来,本来该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可长孙氏却无端地干呕起来。不适的感觉来势汹汹,长孙氏心下莫名地不安。 恰恰此时,李世民踏入殿内,即刻发现了长孙氏的异样。 “观音婢, 你这是怎么了?”李世民着急道。长孙氏想说话,可是此刻感觉实在太难受, 她缓了许久,却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王府中的女医很快便被传来,确认脉象的那一刻,女医官喜上眉梢:“恭喜秦王, 王妃这是梦熊有兆了。” 李世民愣住了,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攥紧了长孙氏的手,感受到长孙氏轻轻地回握。 “观音婢, 我......”李世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初承乾出生时,他虽然公务繁忙,可到底还是陪在长孙氏身边,可是这一次他却要踏上征战的路途。 “殿下,你放心到前线去吧,如今长安正值太平,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李世民挤出一个笑容:“这个孩子是我的福星,他出生之日,便是我得胜归来之时。” 很快,长孙氏怀孕的消息,就在宫里头传开了。李渊为此,还特地着人送来了许多赏赐。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称心却知道,长孙氏的这一胎,不出意外是个男孩,而且正是和李承乾争得最凶的魏王李泰。 正出神间,房遗爱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哥,你猜我抓到了什么?” 称心回过神,见房遗爱手里捧着一个瓷盅。房遗爱小心翼翼地将罐盅揭开,里头躺着一只精神头很足的蛐蛐。 房遗爱献宝似的将罐盅交到称心手中:“大哥,这个送给你,我试过了,抓了这么多只,就这只最厉害。回头你要是和别人斗,它肯定是常胜将军。” 称心抚着那瓷盅问道:“最厉害的蛐蛐,你就这样送给哥了?” 房遗爱摸着后脑勺,一脸骄傲地应道:“当然,我要把最好的留给哥哥。” 称心一时语塞,上一世,他流离太久,早就忘了家人的模样。这一辈子,能够拥有一个像房遗爱一样的弟弟,也是幸事一件。 只是如今,房遗爱能够把最厉害的“大将军”让给他,将来面对世袭的爵位呢,他是否还能像今天这样坦然。 称心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房遗爱的头:“大哥很喜欢,爱儿真好。” 房遗爱就像得了奖赏的孩子,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李世民在出征前,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将李承乾托付给了颇擅文史的长孙无忌。和李承乾一同上课的,还有称心和一个小跟屁虫:房遗爱。 李承乾第一次在长孙无忌处瞧见称心的时候,瞪圆了一双眼睛愣了好半天。好在他还记得给身为教习的长孙无忌行礼,只是过后整整一堂课,都在拿眼神剜称心。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的时间,李承乾猛地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6 拽着称心的衣袖,就将他拉到庭院之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承乾冷声道。 “我是专程来当世子殿下的伴读的。”称心也不恼,就这么笑眯眯地瞧着李承乾。 “我何时说过要让你来当伴读?”李承乾的话里,憋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气。他这辈子下定决心要好好挑选伴读,绝对不能让他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房遗直更是早就被他排除在备选名单之外了。可是这下子,房遗直居然又成了伴读,这让他如何能不气愤。 “早在世子学步之日,殿下便已问过我,是否要当世子的伴读。想来我与世子颇为投缘,若能陪伴在太子身侧,共同切磋学问,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承乾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简直想将房遗直的大脑撬开来看看,他是怎么看出来和自己投缘的。 李承乾轻咳了一声,忽然指着称心身后的房遗爱道:“你......不如他,我要他来当伴读。” 房遗爱也还是个小孩儿,正眼巴巴地望着称心。见对面那个孩子指向自己,就哒哒地跑到称心身后,拽住了他的衣裳。 若是普通的世家子弟,被这样落了面子,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可称心不一样,他牵过房遗爱的手,轻声问道:“爱儿,你可愿当小世子的伴读?” 房遗爱一脸疑惑道:“伴读......是什么?” 称心笑道:“伴读,就是陪小世子读书,只不过要是你当了伴读,哥哥就得回去,你就见不到哥哥了。” 房遗爱一听,急哄哄地道:“不,我要和哥哥待在一起,我不当伴读。” 李承乾傻眼了,他没想到,这辈子的房遗爱,居然还是个隐形兄控,被称心说上一两句,就立刻把他的提议否决了。” 之后的李承乾,倒也没有刻意捣乱,他认真得连称心都吃惊。称心知道他厌恶房遗直,都已经做好了应对刁难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两人居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上起了课。 这天再到长孙无忌处拜谒,已经是秦王出征后的第三天。称心见到李承乾时,被他眼眶之下浓重的黑影吓了一跳,称心已经许久没见过满脸倦容的李承乾了。 不出所料地,当日的课上,李承乾魂不守舍,完全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长孙无忌对这位勤奋好学的世子向来挺欣赏,也一再用轻咳提示他。 但李承乾却没有丝毫的改进,依然两眼放空,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长孙无忌实在忍不住,冲李承乾道:“世子,前些日子我曾布置下背诵《尚书》中大禹谟的选段,不知世子可有诵读。” 李承乾却连长孙无忌的问话都没有听见,称心担忧地瞧了他一眼,轻声唤道:“世子,世子......” 也不知唤了多久,待李承乾终于回过神,长孙无忌的脸色却阴沉下去了。 李承乾低声道:“学生惭愧,大禹谟并未能背好。” 长孙无忌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世子便解释一下,何谓‘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 这句话的含义,李承乾还是记得的,他从容应道:“此句是指,为君者要时刻谨记为百姓谋福祉,而为臣者要忠于职守,只有君臣各尽其责,社稷才能安定。” 对于李承乾的回答,长孙无忌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平淡道:“世子方才的内容听得很仔细,然而布置的功课,却没能够完成。错不在世子,而在伴读,遗直该担个监督不力的过失。” 李承乾一怔,他没料到长孙无忌会将责任归咎到房遗直身上,一时间有些愧疚。 这一回,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称心却并没有生气,他恭谨的应道:“先生教训的是。”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称心。犹豫了半晌还是拿出了篦板:“遗直,上前来。” 李承乾眼睁睁地看着称心走上前去,冲长孙无忌摊开手心。 房遗爱看着那篦板一下下地落在哥哥的手心,急得大吼道:“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世子背书不成,哥哥就要受罚?” 李承乾浑身一颤,他终于在房遗爱的哭喊声中回过神来。彼时的称心,正苦苦咬牙忍受着掌心的痛楚,就听见李承乾上前道:“先生息怒,过失在我,与旁人无关。” 李承乾把责任都揽到了他的身上,长孙无忌才停下手中的板子,正色道:“望世子好好反省,切莫再如今日一般。” 待长孙无忌这位严师离开后,房遗爱才扑进了称心怀里。称心想伸手安抚他,蓦地想到自己手上的伤,便只能笑道:“没事的,这点小伤不严重。” 李承乾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上一世,房遗直虽然是李承乾的伴读,但实际上,房遗爱才是李承乾的死党,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扳倒房遗直。 可是眼前这情形,别说扳倒了,房遗爱恐怕还会为了哥哥而对抗李承乾。这兄弟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眼前这个笑得温柔可亲的好哥哥,真的是房遗直?眼前这个温顺粘人的好弟弟,真的是刺头房遗爱。 李承乾终于意识到,有许多人和事,已经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那李泰,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受宠么? 这个念头,突然就在李承乾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房遗爱是个小包子(づ ̄3 ̄)づ 第38章 李承乾看着依偎在一起的兄弟, 抬手摸了摸鼻子, 冲称心道:“走吧, 到我的住处上药。” 房遗爱仍旧扒拉着称心的腰, 一脸戒备地望着李承乾。 称心安抚道:“爱儿,世子也是好心,我们随他走吧。” 听了哥哥的话, 房遗爱才不情不愿地拽着哥哥的衣裳,脚步缓慢地跟随着李承乾。 于是, 过路的侍人都看到这样一个情境:小世子走在前头, 后头跟着高个子的房大郎,房大郎的腰间, 还挂着一个小拖油瓶。 就这般磨磨蹭蹭,三人还是到达了目的地。还不待称心开口,李承乾便像个小大人似的,吩咐侍人准备温水和伤药。 称心看着李承乾老神在在的背影, 唇角禁不住泛起一抹笑意。果然李承乾即便是个孩童,也还是照顾人的角色。 有多久,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7 没有被他这般照顾过了呢? 李承乾回过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不断往嘴里塞葡萄的房遗爱,这家伙的吃货属性,从来就没有变过。 第二眼看到的, 就是那块一脸笑意的木头。瞧着那眼神,竟还是冲着自己笑的。李承乾连忙移开了目光,伸手抓住了房遗爱脏兮兮的爪子:“先去净手。” 房遗爱看着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颇有些不舍地砸吧着嘴。李承乾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领着他去了后院。 房遗爱完全是被李承乾拽着走的,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张望。李承乾望着他嘴角残留的葡萄汁液,失笑道:“房家真是出了只小馋猫。” 一直到看不见葡萄,房遗爱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下一秒,却毅然甩开了李承乾的手。 “你别碰我,就是你害得哥哥挨了罚。”房遗爱噘着嘴,一脸不满地瞧着李承乾。 果然,没有美食的诱惑,房遗爱还是很能坚守立场的。 可惜李承乾和他相处了两辈子,早就知道此人吃货的本质。他一面用水瓢冲着房遗爱的手,一面引诱道:“你只要告诉我,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儿不仅有葡萄,还有梨和杏子。” 房遗爱旁的没留意,只抓住了关键词:梨和杏子。当即咽了咽唾沫,冲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承乾心下早就笑开了花,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哥平日里待你好么?” 房遗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哥哥待我可好了,每回都把好吃的留给我,我闯了祸他会帮我说好话,还会给我讲那书里的鬼神,我想想......昨天讲到了神农尝百草......” 房遗爱讲得兴起,丝毫没有察觉到李承乾皱起了眉头。房遗爱口中的这个房遗直,当真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半点相像。 如果说将好吃的留给弟弟,和替弟弟求情这两条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的话,那最后一条,是决计不可能的。 房遗直最反感的,就是此类神鬼之事,更别提给房遗爱讲了。就连求情一事,本身都十分可疑。李承乾分明记得:上一辈子,房遗爱亲口抱怨,他那个不近人情的哥哥,看着他被房玄龄抽鞭子,却半点都不制止。也就是房遗直这样的性子,才导致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一向十分淡薄。 这一切,都跟眼前的人和事对不上号。 房遗爱并不知道,正是他这一席话,在李承乾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李承乾像个小大人似的,替房遗爱擦干了手,轻声道:“你喜欢你哥么?” 房遗爱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哥哥最好了。” 李承乾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笑意。 房遗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无比自然地拉上李承乾的手:“我们快些回去吧,哥哥要等急了。” 李承乾看着他急切的神色,心中好笑,他这哪里是挂念哥哥,分明是挂念着案上的葡萄。 果不其然,房遗爱一回到殿中,便立马大快朵颐起来。称心则坐在一旁,眼含笑意地望着房遗爱。 李承乾心下一动,人的举动或许可以改变,可眼眸,却能最直观地反应一个人的好恶。称心眼里的笑意太过纯粹干净,丝毫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他是真心疼爱房遗爱这个弟弟。这个认知让李承乾十分诧异。 他凑近称心坐了下来,握住称心的手腕搁到自己腿上。 称心诧异地看着小孩儿娴熟地将药粉用温水和开,然后用小勺子一点点地替自己抹上。 称心惊奇得甚至忘却了手上的疼痛,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吃得忘我的房遗直,再看看专注替他擦药的李承乾。这一颗心都快化在李承乾的温柔里。 但很快,称心就想起了正事,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承乾今日的情绪格外低落。方才在长孙无忌处,也正是因为心情低落而频频走神。 称心想起了那些相师对李承乾的评价:聪颖早慧。 可称心同样知道一个词:慧极必伤。 因着所有人都不相信小小的孩童会有心事,所以李承乾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里,没有人比称心更清楚,他的爱人有多少情绪需要安放。 “世子......”思及此处,称心再也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今日......似乎有心事?” 李承乾手下一顿,他全然没料到,这样的问题居然是由眼前人问出来的。 称心见李承乾抿着唇,便以为他不愿意说,连忙笑道:“不过世子今日对那句话的诠释,实在是恰到好处......” 话未说完,就听李承乾道:“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是什么感觉?” 李承乾话音刚落,称心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敏感的孩子,这是在担心李泰的降生。 称心试图安慰道:“世子,王妃虽有身孕,可王爷和王妃,对世子是一等一的疼宠和重视,世子不必为此而烦恼忧心。” 李承乾却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不依不饶道:“你......是真心疼爱房遗爱么?” 称心怔住了,他用了好一阵,才点头道:“当然,爱儿......是我的亲弟弟。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父亲就叮嘱我,一定要照看好爱儿。虽然平日里,他贪玩了些,可小孩儿,哪有不爱玩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够护他一生,让他这一生都衣食无忧。” 李承乾已经逐渐适应了眼前这个“房遗直”带给他的浓重的违和感。他只是从小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衣食无忧?只怕他将来不稀罕这个了,到了他想和你抢爵位的那一天,你又当如何?还把他当做宝贝弟弟么?” 也许连李承乾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根本就不像是个三岁小儿能够说出来的。称心闻言,也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小人儿看了许久,才缓缓地转头,看向打着饱嗝的房遗爱:“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便将那位子让给他又何妨......”总归这条命,也是他欠了房遗直的,如今将爵位还给人家,也算是理所应当。 可李承乾却全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摇头道:“你倒是大方,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你还会不会那么大方?” 这一次,称心敏感地察觉出了不对。李承乾的话,越来越尖锐的同时,也渐渐地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8 没有了童稚的感觉,反倒是像......李承乾最后自暴自弃那些年说话的语气。 偏激、消极、语气犯冲,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对得上号。 称心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果眼前的小孩儿,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有着前世的记忆呢? 可能么?有可能么?如此光怪陆离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怔愣间,称心瞥到了自己红肿的手。那双手不是自己的,而是房遗直的。既然自己都能重生成为房遗直,那李承乾重活一世,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李承乾那些超乎年龄的举动;对陶埙的执念;他能够熟练地替自己敷药;他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他消极的语气......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的证据。 称心手下狠狠地颤了颤,李承乾极其自然地蹙眉道:“弄疼你了,我轻一点。” 他专注地替称心上着药,期间没有抬起头,因而他没有看见,面前的少年双眼盈满了泪水,仿佛一眨眼就要落下来。 “疼你就说。”李承乾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气势,听在称心耳中,却饱含着熟稔。 称心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李承乾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将头偏向了一边,正好冲着房遗直吃葡萄的方向。 李承乾间或瞄了一眼,见状便以为他也对那盘子葡萄有兴趣,便笑道:“手都成这样了,葡萄怕是吃不。”说着,他握住了称心已经被上过药,包裹起来的手。 见称心不说话,只是盯着那葡萄,李承乾轻轻地叹了口气,朝房遗爱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期待的......掉马?貌似大家都觉得承乾会先认出称心啊:d然而事实是,称心先看破了。 这里其实蠢作者觉得有思维的因素在里面,承乾只是重生,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壳子里,而称心是直接到了房遗直的身体里,并且还重新活了一世。所以按照思维定式,称心比较容易理解承乾重生,但是承乾比较难想到房遗直换了芯子,再加上称心现在做的,并没有什么东西是仅限于他和承乾两个人知道的,所以承乾虽然会觉得“房遗直”很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称心身上去。 鉴于承乾还是没有开窍,为了补上他欠费的思维,今天(20号)留评的都给红包包。(づ ̄3 ̄)づ 第39章 房遗爱正吃得兴起, 忽然瞧见李承乾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颗葡萄就含在嘴里, 含混道:“你......你做什么?” 李承乾伸手将葡萄挪了个位置, 抬手拿起一颗就自顾自地剥起来。房遗爱伸手去摘,却被李承乾抬手拍了下:“给你哥哥留点。” 不一会儿,称心面前就摆了一小碟剥好的葡萄。李承乾拾起一颗, 像当初称心喂自己一般,冲称心道:“啊——” 称心拼命抑制住鼻头发酸的感觉, 张开嘴的那一刻, 就感觉到香甜的气息传遍了味蕾。 李承乾就这样喂了几个,忽然笑着指了指称心的手, 又指了指自己的,接着指了指称心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嘴,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们打平了。” 称心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他怕再这样下去,他的眼泪会禁不住决堤。 他有些突兀而无措地站起身来, 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我与爱儿已叨扰殿下多时,实在过意不去,此番就先行告辞了。”说着,便忍痛拉起一旁的房遗爱, 匆匆离开了李承乾的住处。 李承乾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反常,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在称心身后喊道:“你......” 房遗爱想要回头, 却被称心扶住了后脑勺,他感觉什么东西滴到了他的头上。 抬头一看,却发现他的哥哥,早已泪流满面。 李承乾看着兄弟二人相携着离去,莫名地有些焦躁。他总觉得,房遗直这一走,他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 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一想到房遗直飘忽不定,辗转多变的态度,他又十足地恼恨。 明明气氛正好,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的时候,房遗直却忽然将它打破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之后的日子里,李承乾隐隐有一种感觉,房家那两兄弟似乎在躲着他。单是房遗直,就已经数次称病。李承乾觉着,他已经许久没有在长孙无忌处见到房遗直了。 不过这点感受,很快就被李承乾抛到脑后去了。没有那一大一小的跟随,小世子反倒乐得自在。偶尔看见一旁空了的书案,李承乾也只是微微失神。长孙无忌一经提点,他便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这一日,称心怀中抱着火笼,望着庭院中零星的雪沫子将地上染出一层浅白。 他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到了冬日,整个人都越发懒散起来。正想着,却忽然听见了房玄龄的声音:“我听闻,你已经许久没往教习先生处去了?” 称心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眼就看见房玄龄一脸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称心有些心虚地唤了一声:“父亲......” 房玄龄一面在炭盆旁暖着手,一面用眼神睨着称心:“你幼时聪敏好学,怎么越长大,反倒越懈怠了呢。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称心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解释,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躲着李承乾,才不去长孙无忌处拜谒吧。 房玄龄看了眼低着头的称心,叹息道:“你的手如何了?” 称心伸出了一双手,红肿早已消去,恢复如初了。那日他走得匆忙,过后李承乾还托人将药粉捎了过来,如此行事,反倒更让称心觉得不安。 他可以肯定,李承乾必然知道些什么。 直到房玄龄轻咳一声,称心才回过神来,连忙应道:“父亲放心,已无大碍。” 房玄龄蹙着眉头,在称心对面坐了下来,他轻声道:“直儿,你要明白,世子身子金贵,又是皇家子孙,寻常人碰不得,哪怕是长孙无忌,也得掂量掂量,因而世子犯了错,很多时候就苦了伴读。当初你既然自请去当伴读,就要吃得起这份苦,时常提点世子,此举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你自己。”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49 见称心沉默不语,房玄龄扶额道:“总归你要记住,避之不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胸怀坦荡荡,自然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 称心颔首道:“我明白了......” 房玄龄的话,间接地启发了称心。自己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做亏心事,不过是天意让他重生在房遗直的身子里。这般扭捏矫情,做给谁看? 像借尸还魂这等事情,寻常人谁能想得到。若是自己先打了退堂鼓,反倒显得此地无银。 房玄龄见他有了些精神头,不再像初时那般颓然,才笑道:“如今也已近年关,前线也是好事连连。刘武周麾下大将尉迟敬德降了秦王,如今刘武周势单力薄,领着百余人败走突厥。” 称心打起精神,听到此处便疑惑道:“如此这般,假若那刘武周倚靠突厥东山再起,岂不麻烦?” 房玄龄笑道:“直儿,你可别忘了,殿下身边跟着杜参军。他向来做事干脆利落,绝不留后患,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也定会考虑到的。”房玄龄喝了口热茶:“你可知,那刘武周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称心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好色......”房玄龄吐出了两个字。“此人当年发迹,就是因为和隋朝太守的侍女私通,被发现后怒斩太守反隋。他眼中从来没有家国天下,有的只是那点子私欲。若真被这种人得了天下,这天下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称心寻思良久,他并没有听明白:“父亲,我不明白,这和刘武周败走突厥有什么关系?” 房玄龄将杯中的茶饮尽了,才缓缓道:“刘武周当年入突厥借兵,被始毕可汗封为“定杨可汗”,你猜他在突厥看上了谁?” 称心摆手道:“孩儿不知。” 房玄龄笑道:“若不是我大唐擒住了刘武周派往突厥的探子,我也不曾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 没错,刘武周确实胆大包天,他看上的不是旁人,恰恰就是隋炀帝的皇后萧氏。江都政变后,萧皇后辗转流离,最后被处罗可汗迎到了突厥。 仿佛宿命一般,刘武周第一次见到萧氏时,就被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深深吸引了。萧氏就这样淡淡地倚在处罗可汗的身边,与那些茹毛饮血的突厥人格格不入,就像一颗蒙尘的明珠。 刘武周站在下首,竟然有种自己被命运选中的男子的感觉。他看了看身旁的糟糠妻沮氏,沮氏这些年跟着他东奔西走,美貌都被风霜磨砺得褪了色,和萧氏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鬼迷心窍的男子回到马邑后,对萧氏仍旧念念不忘。他派出探子去往突厥,与萧氏暗通曲款,探子随后被李世民的人马截住了。料定刘武周会败走突厥的李世民,着人将刘武周捎予萧氏的信,呈予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听着军师将信件译作突厥语,就连翻译的军师都觉得此信的一些内容过于露骨。一边翻译,一边频频观察处罗可汗的脸色。 其时,萧氏也在一旁,她满脸淡漠地听着信件中的内容,既没有惊慌失措,也不见讶异惶急。她只是斜倚在处罗可汗的肩上,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处罗可汗腰间的革带,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处罗可汗沉默地听完那封信,伸手擒住了萧氏的下巴:“绾绾,你可曾记得刘武周?” 萧氏偏了偏头,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少女的情状,她轻笑道:“那是谁?” 就这么一句话,便让处罗可汗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将那写满了炽热字句的绢布撕得粉碎。 三日后,败走突厥的刘武周,被押至处罗可汗的牙帐。他披头散发,满身污秽,实在被折磨地够呛。当他抬起头,望见上首的萧氏时,忽然就像一匹发疯的狼似的,分外激动起来。 萧氏状似害怕地往处罗可汗身后躲去,处罗可汗一面拍着萧氏的手,一面将那破碎的绢布扔到地上。 刘武周目瞪口呆地瞧着那些碎片,试探着冲萧氏唤道:“绾绾?” 萧氏却恍如未闻,好像台阶之下跪的,是条素未谋面的狗。 直至这时,刘武周才反应过来,萧氏曾经的明示暗示、婉转深情,全都是装的。 只有如今跪在他身边,病入膏肓的沮氏才是与他共患难的人,然而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处罗可汗已经动了杀心。 被怒气吞噬的刘武周,冲萧氏大吼道:“萧绾绾,你这个毒妇,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处罗可汗掏了掏耳朵,沉声道:“拖下去,喂狼。” 牙帐之内,仿佛还回荡着刘武周的吼声,萧氏无比温顺地挽住了处罗可汗的手,就像一只从主人身上汲取温暖的小奶狗,一双眼睛无辜又茫然。 寂静的牙帐里,突厥的兵士都低下了头,没有人敢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这章会有点出乎大家意料,虽然承乾掉马了,但是称心反而躲起来了。上辈子最后那段时光,一直是称心心头的一根刺,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李承乾失去了一切的,所以发现这李承乾重生之后,他反而先退缩了orz。 看到有小天使问后文会不会又跑出一个称心来,不会啦,放心~ 气氛比较沉重的一章啊,今天双更。 第40章 刘武周的死讯传到了李世民耳中, 彼时的李世民已经收复了并州。在李唐王朝的功绩簿上, 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杜如晦将探子的奏报念给李世民听, 也不知念了多久, 李世民忽然问道:“萧氏,真的很美么?” 杜如晦一怔,旋即沉声道:“殿下......萧氏是炀帝的皇后, 无论她有多美,都与殿下无关。” 李世民却仍旧沉浸在想象之中, 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称心听着房玄龄讲述这桩桩件件, 才忽然意识到,那些他浑浑噩噩度过的日子,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刘武周的事件,真正听进称心心里的,就只有房玄龄的一句话:“兵法上讲的是谋略,但实际上, 只有情才是一个枭雄最大的软肋。” 勇猛大胆如刘武周,最后不也败在萧氏的美色之下。 对于这一点, 称心算得上深有体会。不管经过了多久,也不管称心如今用了谁的身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0 子,他心中对于李承乾的愧疚,从来就没有减少半分。 曾经的称心, 绝对是李承乾的软肋和罩门。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他,李承乾不会与李世民反目;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他,李承乾不会承受众人的口诛笔伐, 甚至在史书上,还带着失败者挥之不去的污点;如果不是因为他,李承乾不会吃尽了苦头,在黔州那个不毛之地病逝。 这一切,都埋藏在称心的心底,不敢揭开,不能揭开。 就像房玄龄说的,成大事者,怎么能将自己的软肋轻易暴露给别人? 房玄龄只看见,自己那个一贯优秀懂事的儿子,脸色变得十分苍白,眼睛深处透出了难过的神色。 “直儿,你可是病了?”房玄龄担忧地问道。 称心深吸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父亲放心,我没事。” 称心一面说着没事,一面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如果现今的李承乾真的记得从前事,那么自己就要将称心的身份死守到底。 这一辈子,李承乾合该娶妻生子,与他再无瓜葛。 房玄龄一直在留意称心的状态,见他眼眶越来越红,心下也着慌,急忙温声道:“直儿,你这是怎么了?” 称心揉了揉眼睛,低落道:“让父亲担心了,许是昨日梦魇有些吓着了。” 房玄龄轻轻拍着他的肩:“直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世子也是个明事理的,想必能体谅你的难处。” 房玄龄都亲自前来劝说自己,称心知道伴读一事是躲不过去了。 见称心重新回到课堂之上,李承乾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一点窃喜。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平日里称心见他这样,总会忍不住逗弄一番。但这一次,称心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这下子,反倒是李承乾不适应了。他总拿眼角偷偷瞄称心,见他专心致志地上着课,心里莫名地就有些烦躁。 李承乾就势一拂袖子,袖口就触到了砚台,转瞬间原本白净的衣袖就染上了墨汁。 坐在后排的房遗爱眼睛极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忍不住笑出声:“世子,你的衣袖。” 李承乾见长孙无忌和称心的眼神都看了过来,连忙将衣袖翻转过来。被墨汁染黑的袖子,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称心下意识地想替李承乾收拾,可手伸了一半,又生生地顿住了。 李承乾忙将袖子挽上去,可掌心却不小心蹭到了墨汁,不过片刻,桌上、衣裳、脸上都是一片狼藉。 称心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李承乾搀起来,为他将袖子挽上,再逐一将桌上的用具收拾好,最后用干净的衣袖,将小世子脸上的墨汁擦净, 待这一切都完成,他才重新在案前坐下。 李承乾伸手摸了摸方才被称心的袖子擦过的地方,粗粝麻痒的触感还留在脸上。 下一刻,李承乾的手却顿住了。 为什么自己被房遗直碰一下,心里居然还有种隐秘的欣喜?就像有蚂蚁在心上爬过似的,时不时被咬一口,甜酸混合中还带点刺痛。 李承乾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书卷上,不再去想心头异样的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长孙无忌放人,房遗爱欢呼一声,李承乾和称心却都没有吭声,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用具。 称心收拾的速度比平日要快上许多,他拉过房遗爱的手就想离去,哪里想到这个小拖油瓶竟会将功课落下,又折回去取。 恰在此时,称心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回头一看,李承乾正板着一张脸盯着他。 “你在躲我?” 称心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还请世子放手.....” 李承乾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得罪房遗直,何以这人一夕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我承认,上回害你挨打是我的错,可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你心里若还有气,发作出来便是,像这般摆着冷脸,徒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称心越听,心里便越笃定:这样的话,绝不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但诚如李承乾所说,这场别扭是称心的独角戏。在李承乾看来,眼前人就是莫名其妙地冷淡起来,从前那些温柔可亲,通通不见了。 两人僵持了片刻,称心回过头,望着李承乾负气中带点委屈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俯下身子,一双眼睛平视着李承乾:“许是我有些累,怠慢了世子,还望恕罪。” 李承乾听着这疏离的话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像是眼前人刻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分明极有分寸,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不舒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承乾心头就算有许多的疑惑,也不好再去纠缠。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李承乾轻轻地摇了摇头,冷静下来他才发现,房遗直在无形中已经影响了他的情绪。 秦王凯旋的消息,很快在朝中传遍了。李渊再次加封李世民为益州道行台尚书令,一时间秦/王/府门庭若市,风头无两。 长孙氏的肚子日渐隆起,她已经鲜有精力去顾及李承乾的功课,多数时候见到李承乾,话题却总围绕着尚未出生的小儿子。 “承乾,你希望母妃肚子里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孙氏满怀憧憬地问道。 “女孩儿。”小世子盯着母妃的肚子,不假思索道。 长孙氏奇道:“为何?” 李承乾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男孩儿会跟我抢东西。” 长孙氏蓦地一怔,随即慈爱地摸了摸李承乾的头:“承乾要记得,你是哥哥,更明事理些,要让着弟弟。” 李承乾望着他温柔的母妃,心下酸楚。在他与李泰斗争最激烈的那些年,长孙氏已经去世了。他时常会想,如果长孙氏在天有灵,看到他与李泰这般不死不休,会有多难过。 然而此时的长孙氏,还沉浸在孕育新生命的喜悦中,满心欢喜地冲李承乾道:“陛下已经下了敕令,若是个男孩儿,便赐名李泰,寓意国泰民安。” 的确,这个孩子的到来,为秦王带来了出征的胜利。这是一等一的吉兆,所有人都说,这个孩子是个福星,就连出征归来的李世民,也是这么想的。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1 他甫一回到王府,便对长孙氏嘘寒问暖,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倒将前来迎接父王的李承乾遗忘在一旁。 “观音婢,这些日子我在外出征,留你一人在京中操持王府,我实在是心怀愧疚......” 长孙氏向来是通情达理的,她温婉地望着李世民,轻声道:“你为了江山社稷,在战场上杀敌破虏,要说辛劳,必定百十倍于我......” 李世民慨叹了片刻,忽然道:“此番在军中,我为我们的孩儿想了个小字。” 长孙氏疑惑道:“何字?” “翩翩三青鸟,毛色奇可怜。朝为王母使,暮归三危山。我欲因此鸟,具向王母言:在世无所须,与妻共长年。这小字就起作‘青雀’如何?” “青雀......”长孙氏喃喃道:“不就是三青鸟的别称?” 李世民巧妙地化用了陶渊明的诗,原本那诗的最后一句该是“在世无所须,为酒与长年。”指的是陶潜在世别无他求,只想让三青鸟传信给王母,以求得美酒与长寿。而李世民则将它改成了“与妻共长年”,三青鸟成了二人情愫的见证。 如今他为次子取名青雀,的确是别出心裁。长孙氏脸上泛起一抹淡红,浅笑着点点头。李承乾在一侧沉默地瞧着,他想起上辈子:李世民解释“青雀”二字的由来,极力夸赞李泰聪敏灵慧,直至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聪敏是假,情深是真。 也难怪长孙氏去世后,李世民对李泰尤其偏爱,光是他的小字,就足以勾起帝王心中最柔情的记忆。 称心站在恭祝秦王凯旋的人群之中,看着李承乾默默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づ ̄3 ̄)づ 第41章 李世民一错眼, 就瞧见了蔫头蔫脑的李承乾, 当即笑起来:“承乾, 你这是怎么了?见到父王回来不高兴?” 李承乾忽然被点名, 抬起头有些无措地望着李世民:“父王......” 今日李世民的心情显然极好,他向人群中的称心招了招手:“直儿,你来告诉本王, 本王不在的这段日子,承乾可有好好用功?” 称心瞥了李承乾一眼, 十分上道地将他上回没有背出《大禹谟》的黑历史掠过了, 腼腆地应道:“世子一向刻苦认真,功课大有长进。” 李世民又看了眼李承乾, 微微有些诧异。原想着这个年纪孩子多是任性贪玩的,如今听称心的意思,李承乾竟然勤奋有加。 李世民欣慰之余,又兴致勃勃地冲身后唤道:“肇仁, 你上前来。” 称心和李承乾就见一个与裴寂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应诺一声,站到了他俩的跟前。称心和李承乾俱是一愣, 李承乾隐约记得,自己儿时确实是见过这个人的,只是那时年纪小,记不住事情, 故而对这人的印象有些模糊。 称心对眼前的中年男子,则是完全地陌生。男子笑得十分和善,但称心就是莫名地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一股傲气。 李世民冲他俩道:“过来拜见刘长史。” 李承乾一怔, 转瞬间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在称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行礼道:“久闻刘长史贤名,晚辈钦佩之至。” 称心只好跟在李承乾身后行了礼,面上的表情却依旧迷茫。 李承乾余光瞥到他的表情,知道他还没转过弯来,便笑道:“房家的长子也不过如此啊。” 称心的神情有些懊恼,可他真的想不起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李承乾见状,只说了四个字:“兵起晋阳。” 称心更懵了,这跟晋阳起兵有什么关系?跟随李渊于晋阳起兵的功臣不就裴寂和刘文静么...... 等等......刘文静......这么说方才那位刘长史就是刘文静? 称心还没回不过神来,开国功臣中与宰辅裴寂齐名的人物啊,他居然能够有幸见到真人。 还没等他激动完,就听李世民道:“刘长史随同本王行军多年,又是开国元勋,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承乾今后遇到疑难,都可以向肇仁请教。” 李承乾对待刘文静的态度十分恭敬。上一世因为秦王带兵征讨薛举,刘文静代为领兵,却不幸兵败丢了城池。事后刘文静被贬为了庶人,而他的父王李世民却没有被牵连进去。 刘文静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责,这份情义李世民一直记在心里。后来李世民重新讨伐薛举,一雪前耻,而刘文静也因此获赦,得以官复原职。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刘文静就被李渊下了狱,不久之后就传出了刘文静被处斩的消息。 这些记忆,李承乾都只有零星的印象,他那时实在太小,统共见刘文静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对这个人的了解,也大部分是从史官的手书中得来的。 这辈子刘文静没有随李世民征讨薛举,也没有被贬为庶民,不知道他的命运会不会改变。 刘文静一双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目露诧异。这两个孩子都太过沉稳,特别是李承乾,如果说称心是因为年纪大不怕生,李承乾也不吵不闹,实在让刘文静有些惊讶。 他转头冲称心问道:“你可是房家的大郎?” 称心感觉到刘文静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徘徊,对他的问话也早有准备,从容道:“在下房遗直,拜见刘长史。” 刘文静点了点头,迈步向后头的人堆里走去:“哪位是房记室?” 房玄龄缓缓出列,与官位比他大的刘文静见了礼。就听刘文静笑道:“此次在军中,殿下与杜参军都对你赞不绝口,想来你是很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 房玄龄像是一点都不惊讶,他颔首道:“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在下素闻长史贤名,可否让犬子也一同前去?” 刘文静玩味地看了房遗直一眼:“饮酒作乐之时,房记室也让令郎随同么?” 这一回房玄龄着实愣了一下,也难怪,他平日里便是个妻管严,日子过得也十分风雅,时间久了便以为旁人也同他一般,一时好生尴尬。 刘文静见他这样,顿时大笑起来:“不过是玩笑话,素闻房记室惧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罢了罢了,带上令郎也无妨,只是少不得要饮些酒。”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2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的李承乾冲李世民道:“父王,我也想去。” 长孙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承乾,你还小......” 话未说完就被李世民拆了台:“去吧,肇仁和玄龄都是大才之士,你若能从中获益一二,也是好的。” 秦王一锤定音,众人便各自散去,刘文静领着一大二小回了住处。 刚一坐定,就有几名貌美的女子,端着酒进来了。李承乾的面前也被搁了一杯,却被称心不动声色地抢了过去。 李承乾拿酒的手落了空,便拿眼神瞪称心:你这是做什么。 称心不甘示弱地对视回去:你太小了,还不能喝。 李承乾再瞪,可是没有丝毫的作用,称心直接将他那杯喝了。看着被房遗直碰过的杯沿,李承乾不其然想到间接接吻的惨状,顿时头皮发麻,也不再想喝了。 原以为刘文静那样盛情相邀,酒量定是个好的,没想到几杯琼浆玉液下肚,房玄龄尚可自持,刘文静先说起胡话来。 嘴里念叨的内容让称心险些滴下冷汗来:“裴寂老儿,你在朝堂上处处与我作对,总有一天,我要必杀你而后快。” 说着,身子已经倚在了一旁的美人的酥/胸上,胡乱道:“我的刀呢,拿我的刀来。” 那娘子被磨得没法子,只好苦了脸冲侍从道:“快去知会夫人,就说郎君醉了。” 称心的眼睛片刻不离地盯着房玄龄,就怕他也醉得说出胡话来。可房玄龄还是很稳的,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刘文静的埋怨,期间没有插/一句嘴。李承乾也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房玄龄饮酒,一直都是小口小口浅尝辄止,这般喝法也难怪不会醉。 陪酒的娘子将刀递给了刘文静,也不知看起来跟软骨头似的刘文静哪里来的力气,踉跄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刀拔了出来。 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劈在案上,称心下意识地就扑向李承乾一侧,护着他不为刀刃所伤。 不知过了多久,被他压在身下的李承乾轻咳道:“没事了,你能起身了么。” 惊魂未定的称心才坐直了身子,一张脸烧红得不像话。房玄龄也被刘文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人摁住:“刘长史,冷静啊,冷静。” 刘文静哼哧了半天,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我杀了他.....”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丽脱俗的女子走进堂内。 那陪酒的娘子见了她,顿时疑惑道:“三夫人,你怎么来了......” 女子笑道:“大夫人已经睡下了,方才你差人到后院,我不放心,便过来瞧瞧。” 说着她熟门熟路地扶住歪歪斜斜的刘文静,轻声道:“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歇息吧。” 刘文静睁着那朦胧的醉眼,喃喃道:“你......是哪个?” 那女子轻笑道:“您糊涂了,我是嫣儿啊。” 刘文静像是在脑海中回忆了片刻:“嫣......嫣儿?怎么不是雲娘来伺候......你走......让雲娘来。” 一时间,在场诸位都有些尴尬。那娘子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即便被这样落了面子,也只能温言相劝。 可刘文静不依不饶,仍旧拿话使劲儿数落她。那娘子实在熬不下去了,最后被撵走时挂着两泡眼泪,好生可怜。 偌大的地方,只能听见刘文静不着调的声音:“你们瞧,这就是有侍妾的好处,你想让谁陪就能让谁陪,想让谁滚就让谁滚。房记室,不是我说你,你这日子也过得太无趣了,成日里就对着这么个婆娘,不闷么?要我说啊,干大事的人,就应该不拘小节,哪能整日被夫人管着,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更加没有人接话了,余下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偏偏刘文静已经醉得没有了神志,还大着舌头问李承乾:“小世子,从一而终哪有三妻四妾来得快活,你说是吧?” 称心的目光,倏地望向了李承乾,只见李承乾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我更钦佩房记室能从一而终。” 刘文静却不以为意,他撇了撇嘴,吐出一嘴的酒气:“世子,你还小啊,等你食髓知味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承乾对刘文静的酒后狂言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只是发现了件趣事儿:房遗直的拳头一直握得紧紧的,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李承乾甚至以为他想直接给刘文静一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蠢作者被牙医折磨地死去活来,我的耳边现在还回响洁牙钻的声音....../(ㄒoㄒ)/~~ 第42章 房玄龄轻咳一声, 似乎也意识到了不能放任刘文静这么胡言乱语下去。见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房玄龄便领着人告辞。 刘文静今日的状态, 让他心下隐隐不安, 总觉得刘文静再这么下去,不但会害了自己,甚至还会拖累李世民。 因着刘文静的酒后真言, 称心对此人的崇敬感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别提向他请教了。 这一日, 他正陪李承乾在苑内看书, 忽然瞧见李承乾宫里的一名贴身仆从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 张口便道:“世子,不好了......” 这突兀的一声, 将李承乾吓了一跳,慌忙将那卷轴阖上。 怎料手一滑,那卷轴便落到了地上。称心一个伸手将它拾了起来,本想听那仆从细说, 可眼光扫过卷轴,却忽然脸色诡异地“咦”了一声。 那卷轴里的内容, 根本就不是先生教过的经史子集,而是一本传奇。称心捕捉到期间的白毛猿猴、绿毛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李承乾正看到关键之处,忽然被那仆从这样吼一嗓子, 立刻从天灵盖凉到了脚掌心,此时又见称心笑话自己,登时火冒三丈:“不许笑!” 称心抑制住了声音, 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把李承乾郁闷得两眼直冒火星子。 仆从呆了半天都没有机会开口,一脸惶急地瞧着李承乾,等李承乾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才哭丧着脸道:“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今日传刘长史进宫问话,本来以为只是例行的公事而已,没想到刘长史直接被下了狱,如今怎么处置,还待陛下定夺。” 一听这话,李承乾和称心两人都没有心思说笑了,尤其是李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3 承乾,问话的语气十分严厉,哪里还有半分小孩子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刘长史为何被宣进宫中,又为何会被下狱,这些你可打听清楚了?” 那仆从瞥了两人一眼,支吾道:“据说,是刘长史的妾室余嫣儿和她的兄长,一同向陛下状告刘长史诬陷同僚......早些时候宫里还传出消息,说要传房记室入宫问话,没想到刘长史把事情全都认了。陛下一怒之下就将他下了狱,现如今还不知会如何发落。” 称心和李承乾难得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诧异。刘文静和裴寂不合,是朝中众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同样是开国元勋,裴寂的运气显然要比刘文静好许多,至少李渊十分倚重裴寂。长久以来,裴寂就一直在宰相的位置上没有挪过窝。 可刘文静的官位却一贬再贬,最后李渊直接让他在礼部挂了个职,却将他派遣到了李世民的麾下效力,这才有了刘长史一说。 同样是晋阳起兵的功臣,这待遇却天差地别,刘文静心中多有不忿,也因此总找裴寂的茬。可李渊不管这些,他信任裴寂,刘文静与裴寂对抗地越凶,反倒越将自己推离了核心的政治集团。 按理说,这样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李渊比谁都要清楚,就算是被人告了密,以刘文静的功勋,说几句坏话,哪里就到了要下狱的地步。 和称心比起来,李承乾心头更加疑惑。他本以为这一辈子没有被贬为庶民的插曲,刘文静至少能够逃过一死,可转眼间,刘文静又被下狱了,真是奇怪得很。 和李承乾与称心比起来,李世民显然更加着急。刘文静可不是一般人,早年间,刘文静和李世民政见相合,都力主李渊在晋阳兴兵。两人原本就是在战场上一路拼搏过来的,再加上后来刘文静仕途不顺,到了秦王手下办事,李世民也没少开导他。 抛开其他一切不谈,单论情谊,他都是要救刘文静的。 房玄龄静静地听完李世民有些凌乱的叙述,从惶急的话语中,房玄龄也感觉到了李世民对此事的重视。 房玄龄沉吟道:“殿下,如今朝野上下,都默认刘长史就是您的人。” 房玄龄不谈计策,反而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让李世民一下子愣住了。可没等他发问,一个仆从便跌跌撞撞地跑来:“殿......殿下,陛下召您进宫。” 李世民犹豫地看了眼房玄龄,又听那仆从道:“催得很急,说是不能耽搁。” 李世民无法,只得动身入宫。 就在李世民匆忙入宫的同时,李渊已经先一步召见了裴寂。裴寂规规矩矩地给李渊行了大礼,李渊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免了裴寂的见礼,可这对裴寂来说,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要是李渊心情好,君臣或许会气氛轻松地谈笑一番,可是今日,李渊一开口便直入主题:“刘文静的案子,你也听说了吧。” “臣略有耳闻。”裴寂诚惶诚恐地应道。 “你觉得,此案应当如何处置刘文静?”李渊目光沉沉地看着下首的裴寂。 “臣觉得,刘文静此人虽有大才,却自以为是,刚愎自用,桀骜难驯,若不严惩,恐怕会留有后患。”既然李渊问起,裴寂也就照实回答。 “你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李渊挑眉问道。 李渊的这句问话,明明语气十分平和,裴寂却像被针扎了一般,慌忙请罪道:“陛下明鉴,臣虽然与那刘文静不对盘,却也是为陛下考虑,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考虑啊。” 李渊见他一副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的样子,心头那点子疑虑也打消了。闻言安抚道:“据那余氏所说,刘文静当晚辱骂你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委屈你了,回去歇着吧。” 裴寂前脚刚走,李世民后脚便赶到了,在殿门口和裴寂打了个照面。裴寂礼数十分周全,口中恭谨地念着“秦王”,语气之中竟是没有半丝情绪。 李世民心中焦急,也无意与他周旋,便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殿中。李世民进来的声响不算小,李渊却连头都没有抬,盯着桌上的卷轴看得入神,半晌才道:“世民啊,刘文静在府中诬陷裴寂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今日朕召你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世民摸不准李渊的心思,可他的心还是偏袒刘文静的。李世民沉默半晌,刚想开口,就听李渊道:“世民啊,今日刘文静也曾像你一样站在这里,你猜,他是怎么跟朕解释的?” 李世民谨慎地摇了摇头。 李渊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笑一般,故作轻松道:“他说,他和裴寂,一同跟随朕于晋阳起兵,可是大唐建立以后,裴寂一直是宰相,而他倒是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不服,他心里有怨言。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世民听得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道:“我觉得,刘文静说得没有错,太原起兵,刘文静功劳颇大,而今裴寂的位置远在他之上,他心生怨对也是正常的。” 李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看着这个最能征善战的儿子:“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世民犹豫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李渊又问:“这么说来,你希望朕赦免刘文静?” 李世民颔首道:“刘裴之争,由来已久。刘文静素来快人快语,我相信他也只是酒后抱怨,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李渊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许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最后在沉默中挥手让李世民退了出去。 李世民走后,李渊独自倚在殿中,所有的仆从都被他挥退了。忽然,李渊拿起案头的砚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一响声,李世民听不见。他急匆匆地赶回府,第一时间便是寻房玄龄,想将刚才的困惑问明白。 见到秦王行色匆匆的模样,房玄龄也没了惯常的淡定,他目露关切,主动问道:“殿下,陛下可有说些什么?” 李世民将全程复述了一遍,房玄龄越听,脸色就越凝重。 “殿下,恕我直言,方才的举动,实在不妥。” 李世民一怔,再细细地回想殿中的情形。这才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李渊的脸色,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实在算不上好。如今想来,倒更像在压抑着怒火。 “可......本王不过是说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4 了实情,刘文静他确实居功至伟。如果仅仅因为辱骂裴寂一项,就将他下狱,实在是让做臣子的寒心。” 房玄龄更加头疼了,他颔首道:“殿下说得没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裴寂和刘文静,陛下更偏爱前者。可殿下你别忘了,刘文静的那番话,骂的人不是裴寂,而是陛下。” 李世民蹙眉道:“怎么会,他明明说的是裴寂如今处于高位,而他......”李世民话说了一半,自己顿住了。 官吏的升降任免,本就是皇帝才有的权利。裴寂的位子再高,也不是他自己爬上去的,刘文静哪里是在骂裴寂,他明明是在骂李渊不公。 想通了这一点,李世民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玄龄,我明白了,可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如今还能补救么?” 房玄龄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再想回头恐怕很难。殿下已是说多错多,只能盼着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刘长史网开一面。” 李世民握紧了双拳,心中的不甘几乎要喷涌而出:“刘文静这些年随军南征北战,现在说下狱就下狱,当真不留一点情面。” 房玄龄缓缓道:“恐怕连刘长史也没有料到,陛下如今已经连一番实话都听不进去了。” 望着李世民有些沮丧的神情,房玄龄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只怕这一次,李渊忌惮的并不是区区一个刘文静,而是他身后的......秦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很难办了。 打从上一回,称心发现李承乾在偷着看那些传奇志怪之后,李承乾在他面前,就一直有些局促。 李承乾本以为,房遗直会板起脸来教训他“子不语怪力乱神。”,或者索性向教习告状,硬着头皮等了几日,等到的却是房遗直主动登门。 李承乾板着脸,一笔一划地练着字。称心甫一进室内,就见李承乾悬着腕子,咬着牙要把字写成。许是因着年岁小,李承乾的手抖得厉害。 称心的脚步声让他有片刻分神,再回神时,那字横竖都没有章法,已经废掉了。李承乾郁闷地将笔一扔,张嘴便来了一句:“都是你突然进来,才害我分神。” 小孩儿说着,一双眼睛还一直盯着称心。 称心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默默地扛起这口锅,想上前将那练废了的手稿拿过来瞧瞧。 李承乾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一张脸涨得通红。 称心失笑,嘴上安抚道:“世子如今尚在习字,废稿是常有的,如果写得尽善尽美,那又何须练习呢。” 李承乾觉得自己实在丢人,明明已经两世为人,那字还是拿不出手。别说李世民了,就是他自己看着,也觉得相当不尽人意。也难怪书法出众的李泰,能够备受宠爱。 李承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躲起来自我拯救一下,偏偏又在房遗直面前出了丑,真是堵得他心肝脾肺都不爽了。 称心见他还是一副虎崽护食的模样,索性亲自下手去抢。两人好一阵纠缠,最后称心成功摁住了......李承乾的手。 在李承乾吃人的目光中,把字夺了过来。 乍看之下,称心也是一愣。李承乾这字,放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好的了。想当初房玄龄教称心习字,称心何尝不是头悬梁,锥刺股般练废了许多稿子,才最终获得房玄龄的认可。 李承乾看着称心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还以为他在嘲笑自己,当即连语气都冷了几分:“你看够了么?” 称心一回头,瞧见一张气鼓鼓的脸,才将稿子还了回去,自己则绕到李承乾身后,握住了李承乾的手。 这一握实在是猝不及防,李承乾蹙眉道:“你做什么?” 称心并不答话,却扶着他的手运起笔,片刻功夫,一个端方的“承”字就出现在眼前。 称心伏在李承乾耳边轻声道:“世子记住了,写字的时候握笔的手指要实。”说着,他轻轻捏了捏李承乾的手指,“掌心和笔杆之间要留空,也就是掌虚,手腕要放平,就像这样......” 称心一边像先生般讲解着,一边引领着李承乾又写下了一个“乾”字。 “就像这样,慢慢来,不要着急,要是悬腕太难,世子可以先试试枕腕。” 称心越是这样温柔细致,李承乾心里就越是别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每当他认真去想,千头万绪又都隐蔽起来了。 称心终于放开了李承乾的手,笑道:“世子试试看。” 李承乾枕着腕写了两个字,他写得很专注,丝毫没有发现身侧之人骤变的脸色。 这一次,李承乾的手没有再抖,也不只是称心的建议起了作用,还是这两个字本身的魔力。李承乾一笔一划地写完,颇有些兴奋地展示给称心看。 却发现称心的脸色十分苍白,敏感的孩子愕然道:“你怎么了,是我写得不好么?” 称心摇了摇头:“世子......写得很好。” 只是这上头的字,让他心乱了。 李承乾写的,正是“称心”二字。 “世子写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么?”称心装作不解地问道。 李承乾闻言一怔,仔细地将蜀纸叠好,放入袖中,平淡道:“没什么,胡乱写的。”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想起来,这回是称心主动来找他,于是轻咳了两声:“你可真是稀客,今日不躲着我了?” 称心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李承乾欣赏够了他的窘态,才缓缓道:“说吧,什么事?” 称心试探着问道:“那日在苑中......世子看的可是《古镜记》?” 李承乾脸色一变,他原以为看房遗直的表现,这页已经翻过去了,没想到他又打算旧事重提。 当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时,却猛地觉得有哪儿不对。 半晌,他脑中灵光一现,望向称心的目光有些古怪:“《古镜记》?那不是一本传奇么,你还看过那个?” 称心猛地一滞,有些紧张地应道:“我......曾在东市的书局中看到过,因着兴趣,就随意翻了翻。” 李承乾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瞬间对房遗直的敌意就淡了。既然房遗直也看过《古镜记》,那么与他便是一条绳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5 上的蚂蚱。 镇定下来的李承乾,嘴角勾着玩味的笑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称心这回答得很流利:“若是,我想问世子借稍许时日,近日里爱儿总嚷嚷着要听故事,可我腹中的鬼怪传说,都讲了个遍,再讲下去就失了新意。《古镜记》虽不能登大雅之堂,却是极好的启蒙读物,不知世子可否割爱?” 这个理由,还真是出乎李承乾的意料。 他想,假若将来李泰出生,他是决计做不到这个地步的。也不知是什么情绪在作祟,李承乾从心底里冒出一星半点酸汁儿来,紧绷着脸道:“房二郎还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好哥哥。” 称心却像全然没听出他话里嘲讽的意味,腼腆地笑了笑。 过了片刻,一样物件忽然冲着称心的面门飞过来。称心连忙接住,定睛一看,正是那《古镜记》的卷轴。 称心高兴道:“多谢世子!”说着,将那卷轴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看着眼前人高兴的模样,李承乾忽然觉得,房遗直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惹人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粗长了吧,咳咳(づ ̄3 ̄)づ 第43章 称心能成功借到《古镜记》, 刘文静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当日秦王回府后, 裴寂再度应招入宫。当他走进宫室之内, 入目是一片狼藉。 地上就像打翻了染浆一般, 御案上的物件被扔得到处都是。 皇帝发火了。 这个认知,让裴寂行事愈发谨慎起来。 他主动弯下腰,将那些“一息尚存”的物件拾起。李渊在上首, 看见裴寂弯躬着的腰身,又想起态度倨傲的刘文静, 心头莫名地就恼恨起来。 裴寂似是没有看到皇帝复杂的脸色, 他将物件一一摆放整齐,就十分恭顺地站在一旁。皇帝不说话, 他便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终于,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李渊开口了:“今日世民入宫,你可知晓他与朕说了什么?” 裴寂心下有猜想, 面上却不显,只是应道:“臣不知。” 李渊嗤笑一声:“他口口声声说, 刘文静与你都是晋阳起兵的功臣,朕不应该厚此薄彼......” 裴寂低着头,没有答话。 “朕是一国之君,喜欢谁不喜欢谁, 重用谁不重用谁,都该凭朕的心意定夺,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指手画脚?” 裴寂依然没有答话, 就像在旁观一出李渊自导自演的独幕剧。 “你是没瞧见刘文静那副样子,在朕面前撂下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丝毫不见半点恭谦,谁给他的胆子!他不就凭着身后的秦王,才敢这样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李渊呼啦一下,又将裴寂方才收拾好的物件,全都掀翻在地。 “现在世民的功劳是越来越大了,大到他的幕僚都可以不将朕放在眼里了。可他们别忘了,就算没了朕,也还有太子,建成才是未来的新君!” 裴寂已经许久没有见李渊发这么大的火,他心里最是明白李渊对秦王的忌惮。刘文静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炮灰罢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李渊沉声道:“刘文静,不能留。” 裴寂心下一颤,又听李渊道:“就以诬陷功臣的名义,问斩......” 裴寂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与刘文静,虽然近些年势同水火,可到底是曾经一同拼杀过来的。他原想着,此次的事件能够挫一挫刘文静的锐气,却没想到李渊已经对刘文静动了杀心。 宫中的消息传到秦/王/府中,李世民已经全然乱了方寸。房玄龄眉头紧蹙道:“殿下,此刻您千万不能乱,陛下处置刘长史,就是冲着您来的。所谓杀鸡儆猴,此刻您若是轻举妄动,则秦/王/府危矣。” 房玄龄话音落下,秦/王/府一众人全都沉默了。李承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王,整个人被一种无力感笼罩着。他偏过头,悄悄瞧了一眼身侧的房遗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便偷着捅了捅他。 称心感觉到了动静,就见李承乾仰着头用嘴型问他:“ 你在想什么?” 称心摇摇头,伸手将李承乾抱了起来,缓缓地往住处走去。 李承乾趴在他肩头蹬着腿:“你做什么,让我再看看。” 称心返程的脚步却加快了:“没什么好看的,刘长史的事,陛下已经下了敕令,金口玉言,毫无回旋的余地。就是秦王殿下,也没有办法。” 李承乾知道,称心说的是对的。上辈子刘文静死后的那段日子,李承乾至今还记得十分清楚。他的父王,在刘文静被处决后,在府中待了许久,既没有上朝,也没有到前线去,仿佛一个工作狂,一夕之间闲了下来。 而上一世,李承乾对刘文静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是李世民难得有空闲。彼时李承乾年幼,还不懂得畏惧的情绪。他想亲近父王,却没有找对时机,正撞在了李世民烦闷的枪口上,挨了训斥。 想来他对李世民最原始的畏惧,就来源于此。 李世民愤怒么,当然愤怒。此刻的他,恨不得领人去劫狱,可他知道,他不能够。 从房玄龄的话里,他也终于了悟了:李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 秦/王/府一应人等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了很久,李世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众人已然散去,只剩房、杜二人满脸担忧地瞧着他。 李世民正色道:“本王......要去瞧瞧刘文静。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房玄龄张口想劝,却被杜如晦抬手止住了。 直到秦王离去,房玄龄叹息道:“克明,你做什么拦着我?” 杜如晦的脸色依旧十分淡漠:“依殿下的性子,此番他要是不去,就不是我们所熟识的那个秦王了。殿下想做的事,你就是拦,也拦不住......” 房玄龄迟疑道:“可是陛下那头......” 杜如晦摆摆手:“无妨,陛下不过是要个结果。出口气,再借以警戒一番,哪里会在意殿下去不去探视刘文静。” 刑部大牢内,看守正在打着盹儿,忽然听见了一阵越来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6 越清晰的脚步声。 “刘文静现在何处?”那看守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张开了眼睛。他不认得李世民,却认得那七章冕服的图样,又见李世民面色严肃,当即道:“请......请随我来......” 李世民一路走着,心底却越发寒凉。刑部大牢暗无天日,人在里头待久了,都想不起外头的太阳是什么模样。谁能想到,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刘文静,有一天也会进到这里来呢。 刘文静的牢房,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个眉宇间带着傲气的男子,此刻正靠在墙根上,狱卒轻声冲李世民道:“这位也实在是可怜,进来这么些日子,家中从未有人来给他送过吃食和衣物,您还是第一个。” 李世民对刘文静荒唐无度的私生活也略有耳闻,轻叹一声,给了那狱卒些银钱,挥手道:“你下去吧。” 刘文静虽然阖着眼,实际上却根本没睡着,听见牢门外的响动,将那眼皮子掀开一条缝。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膝行到李世民跟前:“殿下......是您么......真的是您么。” 这话实在太过悲情,连李世民这样的铁血汉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李世民将食盒内的吃食一样样地拿出来,菜色极其丰盛,可刘文静只瞧了一眼,就平静地问道:“殿下,您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陛下的敕令已经下来了?” 李世民凑近了才留意到,刘文静的发丝,不知何时竟白了大半,如今看起来,就像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趁热吃吧......”李世民本以为,自己有许多话想对刘文静讲,可话到嘴边,又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刘文静苦笑一声,执起筷子却并不下箸:“多谢殿下,能来送我这最后一程。” 李世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性命都没了,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又有什么用呢。 刘文静安静地吃了几口菜,忽然抓住了李世民的胳膊。他的眼睛快速地扫了扫李世民身后,确定不在狱卒的监视范围内,才轻声冲李世民道:“殿下,就冲您如今能来瞧我一眼的情谊,我刘文静就是死,也会念着您的好。只可惜,这一辈子,不能再陪着殿下去打那河南的王世充和河北的窦建德,真是一大憾事啊。” 李世民想要说话,却见刘文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殿下,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我明明是开国的元勋,这些年做的事,也不比裴寂少,可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也许从我成为秦/王/府幕僚,却还不知收敛的那一天开始,陛下就对我起了杀心。” 李世民目光一凛,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文静叹息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秦/王/府的幕僚,这一个个的,都不容易啊,因为他们的言行,关涉到您的成败。您的成败,也关涉到他们的未来。” 李世民心底里已经预料到刘文静想要说的话,可他没想到的是,刘文静松开了他的手,当着他的面跪下道:“罪臣刘文静,死到临头,别无所求,只希望秦王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答应臣一件事。今后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一定要争。您一定要踏着臣的血肉和尸骨,走向那最高的位置。哪怕是为了所有的幕僚,所有曾跟随您出生入死的将领......臣的身后名,就托付给殿下了。” 李世民的身子猛地一颤,他几乎要站立不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刘文静要求他的,竟是这么一件事。 李渊给了他一个血的警告,想要抑制他对皇位的渴求,可是刘文静却说,您要永远记住这此次血的教训,踏着他的血肉,走向高位。 那最高的宝座,顷刻间便染上了鲜血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世民治下挺有一套的,秦/王/府出的叛徒也比较少。(づ ̄3 ̄)づ 第44章 光禄寺内, 李密正核对着膳食的名目, 柳燮忽然凑到了他的身侧, 悄悄耳语道:“李寺卿, 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密四下张望了一阵,疑惑地随柳燮来到庭下偏僻之处。 柳燮轻声道:“主公,刑部传来消息, 刘文静死了。” 李密翻看名目的手一顿,难以置信道:“死了?李渊竟然真的将他杀了?” “还有消息说, 刘德威从刘武周手里逃出来了, 如今已回到长安,还被封作大理寺少卿。” 李密蹙眉道:“这是好事啊, 他往昔是我手下的干将,能有今日,我也着实为他高兴。” 柳燮脸色微变,沉声道:“主公, 这才过了多久?难不成您就被这寄人篱下的日子磨平了性子?” 李密为人自负,一听柳燮质疑自己, 面色也难看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燮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愤懑不平的意味:“主公,我听说齐王当日之所以将刘德威留在并州,就是因为他曾经是您的部下。在齐王等人看来, 降臣总归是降臣,就是被刘武周掳去,当了战俘, 也没什么可惜的。否则齐王为何不将窦诞和宇文歆留下,窦诞是皇亲国戚,可那宇文歆为齐王所厌恶,这是并州城内人人皆知的事情。齐王不将宇文歆留下,只有一个理由:他不敢动秦王的人。” “您再看,刘文静的下场,李唐的开国功臣尚且是这边待遇,咱们这些降臣,还能讨得了什么好,也就只能每日跟这些繁琐的名目打交道了。” 李密越听,脸色越难看,还是柳燮一语道破了真谛:“说到底,齐王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如今您失了势,昔日您的部将便都失了依凭,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齐王此举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李密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重重怒火。来到长安的这些日子,他终日在光禄寺做着琐事,试图让自己忘记眼前的落魄与失意。但柳燮的一番话,顷刻间便让他心底的不甘无所遁形。 他望着柳燮异常明亮的眼眸,轻叹一声:“即便我还有这份雄心,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原本说得兴起的柳燮也沉默下来,安抚道:“主公,只要有心,何愁没有机会。除非他们真的能将你一辈子囚在长安,否则总有翻身的那一天。” 李密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微微摇头,转身回了室内。直到两个人的身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7 影都看不见,光禄寺少卿才从隐蔽之处闪身而出。 这位光禄寺少卿,正是因为李密空降,而被李渊降级的那一位。可他决计不会将这笔账算在李渊的头上,倒霉的李密,也就成了他的头号记恨对象。 秦/王/府内,李世民将一块布帛投入炭盆之中,冲房玄龄笑道:“光禄寺少卿来报,李密确有反心。” 房玄龄也笑道:“殿下,这就是我说的稍安勿躁。李密若没有那份心,再多的试探也是徒劳。可他但凡有一点造反的念想,我们便绝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李世民蹙眉道:“可是眼下,李密久居京中,并未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即便他有反心,没有兵马粮草,也是徒劳。” 房玄龄摇头道:“殿下,旁人您不清楚,陛下的脾气您还不清楚么,他最是敏感多疑。李密此人,于陛下而言,就像卧榻之侧扰人的蚊虫。有他在一天,陛下便不可能高枕无忧。我相信,不久的将来陛下必定会寻个由头试探他。” 这个由头,甚至不需要李世民去寻找,李渊心中怀疑的种子,就会破土发芽,愈演愈烈。 果然,李渊的敕令赶在年关之际颁布下来。光禄寺卿李密破天荒地被派往黎阳,美其名曰安抚旧部。在李密前往黎阳的前一天,秦/王/府的谋士,都聚集在李世民的书房内, 长孙无忌的表情十分严肃:“殿下,李密此去,只怕会一去不回头。若黎阳的旧部真的随着李密反叛,我们可得早做打算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目光望向一旁沉默的杜如晦:“克明觉得呢?” 杜如晦开口道:“如今天下渐归心,李密想要谋反,也绝非易事。我倒是觉得,殿下大可静观其变。若是李密真的反了,仅凭黎阳一隅,其势仍可控;若是他没反,殿下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杜如晦的说法,确实是最稳妥的。在这件事情上,李世民确实不宜过于积极主动。他的上头,还压着皇帝和太子,按说也轮不到他来操这份心。 于是,李世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正好将往日亏欠长孙氏的空闲时光都补上。秦/王/府里里外外,无人不知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 这一边是花前月下,岁月静好。那一边出了长安的李密,渐渐偏离了原定的路线。一路上招兵买马,声势浩大。李渊原本就存了戒备的心思,这下子有了真凭实据,立即下令抓拿李密一干人等。 李密谋划起兵的具体时机,只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而这里头,像左卫武将军王伯当,是知情的。 几个将领私下里一合计,心下都各有计较。那些新招募来的民兵,大多都是流寇山匪,充充数量还行,真要打起来,根本不堪一击,是决计没有办法和唐军相抗衡的。 更何况,他们的旧主虽然是李密,可无论谁得了天下,他们都不过是当臣子的命。如今在大唐治下,能有个一官半职,吃饱穿暖,也就没有人会想念战时奔波流离的日子了。 但这些,李密并没有想透彻,一呼百应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一旦尝过谁又舍得放手。长安已经下了追捕令,就算此时李密再调转马头,也不会再有好下场。 王伯当看着他素来敬佩的主公,行事越来越急躁,就像疯子一般,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主公,回去吧。战事讲究天时、地理、人和,这三样,我们哪一样都不占优,若真跟唐军对峙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时的李密,哪里还听得进去。今天的王伯当就跟昔日贾闰甫的处境一般,即便曾经深受李密信任,也依旧没有半点话语权。 李密惨笑一声,看着手底下良莠不齐的兵,叹息道:“回不去了,好不容易才从那牢笼一般的地方出来。若是再回去,恐怕就是头颅一颗了。” 王伯当还欲再劝:“主公,您好歹没有真的反,若是能回去说些好话......” 李密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真反和假反,会有人在意么,李渊不信我,我也从不忠于他。他早就想将我除去,不过为了个惜才的好名声,才一直将我留到现在。那些委屈求全的日子我过够了,与其这样奴颜婢膝一辈子,倒不如豁出性命干一场,也不枉我在这人世走一遭。” 他见王伯当低着头不说话,便强笑道:“你若是有胆量,便陪我走这一遭;若是还有所顾忌,那就走吧。”说着,他策马来到军帐前,冲一众将士呼喊道:“你们也都一样,若是想走,我绝不拦着!”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三三两两的人开始走出队伍,渐渐地越来越多,招募而来的兵员数量锐减。这样的状况,也在李密的预料之中,他看着眼前零星的人群,转过头盯着王伯当:“伯当,你呢?” 王伯当闭了闭眼,片刻后忽然睁眼道:“干就干,谁怕谁!”他出身草莽,平生最重义气,抛弃兄弟独自苟活,从来就不是他王伯当的做派。 如果李密的队伍中,都是王伯当一类的人物,或许还可以和唐军抗衡。可惜的是,李密身边只有一个王伯当,却有无数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实则阳奉阴违的人。 杜如晦所料不错,成了气候的李唐王朝,早就有人上赶着献殷勤。从长安至黎阳,各路官府都贴有通缉告示,其中当然不乏自告奋勇者,主动去取李密的首级。 盛彦师就是其中之一。 当众人都为李密过去的神勇而心有惴惴时,盛师彦却不那样认为。他从李密孤注一掷的举动中,看出了英雄末路。 设伏李密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也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被急躁冲昏了头脑,李密等人竟只顾着抄捷径赶赴襄城,完全没有料到,在这路上会遇到盛彦师的埋伏。 一场几乎是一边倒的截杀战役展开了,李密等人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周密密麻麻的羽箭,让本来人数就不多的队伍更加势单力薄。李密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骑在马背上的人,后一秒就被一箭穿心。 带着体温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李密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看着身边极力保护着自己的王伯当,心下一片凄楚。 也许,从他决定从长安叛逃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最后,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终于只剩下了李密和王伯当两人。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8 盛彦师在一旁平静地看着两只笼中鸟,沉声道:“李密,我敬你是个枭雄;王伯当,我敬你是个悍将。你们二人,是想要自刎呢,还是我们动手?” 李密和王伯当彼此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眸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死了一个,下章承乾和称心就出来了(づ ̄3 ̄)づ 第45章 没有奇迹发生, 末路的英雄, 就这样丧生在长刀之下。 瓦岗寨的传奇落幕了, 李密的头颅, 被快马加鞭地送回了长安。出乎意料地,李渊并没有多高兴。 或许是被成王败寇的结局震慑了,又或许是想起了往昔的岁月, 李渊怔愣许久,终究还是挥了挥手, 让侍卫退了下去。 李渊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那侍卫离去的背影, 饶是裴寂这种与李渊向来亲近的臣子,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恍惚间, 他听见李渊喃喃道:“河南......河北......是该腾出手来收拾这两处了。” 没有听见裴寂的答话,李渊便自顾自地道:“可是,朕又能派谁去呢,除了世民, 朕还能派谁去呢?” 裴寂趁机道:“秦王骁勇,征服王世充, 秦王是不二人选。” 李渊长叹一声:“朕何尝不知道世民勇猛善战,可是裴寂,朕才刚刚处决了刘文静。世民已经连着罢朝许多日,他这是在跟朕赌气, 怪朕将他的长史杀掉了。” 裴寂沉默了半晌,此事的起因是他,无论如何, 此刻他都得为李渊出谋划策,说动秦王出征河南。 裴寂想了许久,心头灵机一动,终于展颜道:“陛下,臣倒是有个法子,陛下不妨一试。” 李渊闻言,也坐直了身子,急切道:“什么法子?” 裴寂笑道:“激将法......”说着,他唇边露出些隐秘的笑意,走上前去,伏在李渊耳边轻声说了一通。 第二日,还躲在家中长毛的李世民,忽然接到了一道手敕。这份手敕的内容,着实让李世民摸不着头脑。 房玄龄看着面前的手敕,有些讶异地挑眉道:“这是陛下今晨发往□□的敕令?” 李世民颔首道:“是,没头没脑地给我发了这么道敕令,也不知是什么用意。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和王世充分西京、东京而治之,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没错,这道手敕上写的,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如今李唐据有西京长安,王世充据有东都洛阳。两方有着各自的国号,而李渊就想两个朝廷相安无事,不打了?!这不是荒谬是什么? 李世民实在是弄不懂这位老父亲的脑回路,和刘文静的新仇旧恨混杂在一起,忍不住恨声道:“我看父皇真的是老糊涂了,如果和王世充东西对立,那河北的窦建德呢,也不灭了么?真没见过这样的,大业未成,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房玄龄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世民愕然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房玄龄摇了摇头:“殿下说的对,却也不对。王世充和窦建德确实得打,可是陛下也并没有劝您不打呀。” “可是......这敕令?”李世民猛地一顿,他好像有些明白房玄龄的意思了。 “殿下如今避而不朝,陛下就是想布置差事,也找不着人啊!这不,您不去,陛下的敕令就找上门来了,这不就是最简单的激将法么?” 李世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气闷道:“我......不去......” 房玄龄深深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开口道:“殿下,你得去......” 李世民辩驳道:“可是刘文静......” 话未说完,他就听见了一句:“就是因为您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刘文静才会死......”房玄龄说这话时,语气是少有的严肃。 李世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霎时间炸了毛:“你说什么?” 房玄龄却并不胆怯,他直言道:“殿下试想一下,如果您是太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陛下自然也不会伤及刘长史。我不相信,这些日子,殿下就对那个位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句话,确实说到李世民的心坎儿上了。他做梦都想当皇帝,以他的才干,怎么能甘心在李建成面前俯首称臣呢。 房玄龄瞧见他的脸色,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于是他继续劝道:“殿下,您虽在嫡庶身份上被人诟病,可您也有优势啊!您的战功,您的人脉,这些都是您的资本,是数次战争坐镇朝中的太子所不具备的。我说句大白话,若您真的想得到那个位子,所能依凭的,就只有您那数不清的战功,所以这一回您必须主动请战。” 这些话,房玄龄不说,李世民还真的没有想到。当他站在李渊面前时,脑海中回想的,便是房玄龄对他说的每一个字。 李渊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儿子,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自己则是垂垂老矣的枯木,心头颇不是滋味地轻咳一声,冲李世民道:“世民啊,朕知道你的孩子出生在即,本不该让你再出征,可洛阳的王世充,是大唐的心头大患。从他窃位以来,暴虐荒淫,横行无道,洛阳境内民不聊生,值此人心不齐之际,就是征讨王世充的绝佳时机......” 李世民见话已至此,也就明白征讨王世充的差事,又落到了他的头上。积累军功,手握权柄,的确是李世民的意愿,但出征就意味着离京,眼看着长孙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李世民知道孩子很快就会来到这个世上。 这一日,李世民考校完李承乾的功课,便挥手让他上前来,大手在李承乾的头顶处比划了下:“嗯,瞧着比先前高了些,辅机说近一段你十分用功,父王很欣慰。” 见李承乾沉默不语,李世民便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称心:“辅机也在父王面前夸赞了你,说直儿尽心辅佐世子,可见我没看错人。” 称心恭谨地应道:“殿下放心,小世子聪敏过人,勤奋刻苦,就算我不在一旁督促,也十分自觉。” 称心说完,就见李承乾在一旁朝自己眨了眨眼,这是他们商定好的暗号。 于是称心敛了眉目,画风一转,就冲李世民道:“只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59 是我觉得小世子用功是好事,可除了明经义,更要知世情,王府虽好,到底离民间远了些。” 李世民没有想到,称心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当即笑道:“的确如此,承乾年纪小,玩心重,出府逛逛也能增长见识,只是莫要贪玩耽误了功课。罢了,今日就许你二人休沐,到府外耍耍吧,我会让侍卫跟着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 李世民满以为这句话能让一直绷着脸的儿子欢呼雀跃,可没想到李承乾并没有多少喜色。这下子,李世民对称心的话深以为然:莫不是平日里拘得太狠,将人拘出毛病了吧。 其实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数日前称心再次教李承乾习字。在称心的耐心指导下,李承乾写字的质量是一日千里,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语。称心正想像往常一般,口头夸赞几句,没想到李承乾笑道:“近日听你夸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今日我斗胆,向你求个奖励如何?” 称心鲜少见李承乾露出这般撒娇的少儿情状,登时笑道:“当然可以,世子想要什么?若是我力所能及,自当替世子寻来。”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头,假装叹息一声:“唉,这成日地在王府里呆着,我实在是闷得慌。听人说府外有许多好去处,茶楼食肆,市集赌坊,应有尽有......我还听他们提到个地方......叫平康坊,说那儿是个最好的去处。平康坊是做的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李承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称心,里头竟然真的闪烁着懵懂和童真。看得称心心头一颤,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承乾见他红着脸不说话,眼中带着些逗弄的笑意,又一叠声地追问:“告诉我,平康坊是什么地方?” 称心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还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心头一恼,索性咬牙道:“ 世子既然如此感兴趣,那不如我们就一同去看看。”称心毫不示弱地回敬着,他倒要看看李承乾作何反应。 李承乾见没有噎住称心,只道这人真的转了性子。要是从前,定是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窘得说不出话来,哪能像如今这般淡定。 李承乾口中的平康坊,指的是长安城的七十二坊之一。坊内居住的多是风尘女子,其中又以居于中曲、南曲者为上。彼时的青楼,并不是一栋栋张灯结彩的风月建筑,稍微有些名气的女子,在平康坊都有各自的居所。登门的男子,多是商谈事宜的达官贵人,进京赶考的举子,失意落第的书生,又或者是专程慕名而来的游人。 上辈子,李承乾还真的没去过这等风月之地,打从他懂事起,便一直被教导,自己是嫡长子,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要时刻谨记君子所为,绝对不能够流连风月之地。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告诉他,只要当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用那千人骑万人睡的货色。 因着这样的劝诫,他就当真一次都没有去过平康坊。到后来他患了病,拖着一条病腿,心境就此转变,自然也就息了这般心思。 眼见着房遗直在口头上占了上风,李承乾哪里能忍,当即便笑道:“啧,你倒是说得好听。等什么时候,你能征得父王同意,放我们出府,再来说这话吧。” 称心眨了眨眼,竟真的答应下来,这才有了方才他向李世民说的那番早已酝酿好的话。 李承乾重活一世,鲜少踏出秦/王/府,即便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他仍旧对一切都抱有浓厚的兴趣。长安东市上行人如织,各种嬉笑叫卖声,无一不昭示着这座都城的繁荣。 李承乾抑制不住地左顾右盼,可因着个子太矮,抬头也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称心见状,索性将人抱起来。李承乾只觉得眼前蓦地亮了,回过神时,自己就趴在了称心的胸口。 若是往日,他肯定挣扎起来,可在集市上的特殊情形,让他瘪了瘪嘴,还是选择乖乖地待在称心怀里。 就这样走了半日,称心听见李承乾腹中传来了轰鸣声,登时笑道:“世子饿了?” 李承乾确实是饿了,他大方地点了点头,称心便抱着他朝食肆走去。 步入食肆,找了个僻静的位子,称心松了松略麻的手臂,小二便已来到案前。 见到二人,目光中露出些许诧异,竟是两位还未束发的小郎君,但看两人的穿着,显然出身于富贵之家。 只迟疑了片刻,小二便笑道:“今日进了新鲜的鳜鱼,不知二位可要一试?” 称心问那左右张望着的人:“听说这儿的切鲙相当不错,可要尝尝看。” 那小二见机附和道:“正是,食客们对本肆的切鲙都赞不绝口。” 见李承乾点头,称心便要了鳜鱼切鲙,一碟子醋葵,一份蒜泥蒸肉。正说着,便听掌柜的吆喝道:“新丰酒来了,您请慢用。” 称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小二道:“ 也给我温一壶新丰酒吧。”李承乾的眼睛刚一亮起来,就听称心道:“给这位小郎君,上一碗桃浆。” 这下子,李承乾没忍住,开口道:“我也要喝新丰酒。” 称心笑眯眯地瞧着他,制止道:“你还小,还是喝桃浆吧。” 李承乾低声嘟囔道:“反正......酒也是甜的。” 称心耳朵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李承乾的话,却全当没听见。 看着李承乾气鼓鼓的脸颊,他忽然有掐一把的冲动。 等那桃浆端上了桌,李承乾却将它推至一旁。称心见状开口道:“你不爱喝桃浆?” 李承乾抿着唇不说话,称心便将桃浆端起来饮了一口:“甜甜的,真好喝,生津解渴之良品也。” 李承乾看着称心喝了两口,口中也渐渐地有些渴了,他低声道:“这个......不是给我的么?” 称心擦了擦唇角,温声道:“我瞧着世子不大爱喝,就......”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碗就被李承乾抢了过去。 小孩儿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口气将桃浆喝了个见底。 称心见他嘴角还沾着汁液,乐不可支地替他擦拭着:“慢一些,我不跟你抢。” 李承乾喝得太急,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嗝,声音还不小,窘得他险些把头埋进地里。 很快,温好的新丰酒也端上了桌。李承乾闻着那酒香,十分羡慕地吸了吸鼻子。 黄色的酒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0 汤香气扑鼻,称心先将酒碗凑到鼻子下嗅了嗅,赞叹道:“好酒!” 李承乾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羡慕。 原本有些置气的他,忍不住开口道:“让我尝一口,就一口。”说着,他将手伸向了称心手中的碗。 称心四两拨千斤般将他的手挡开:“你还小,身子受不住的,回头要是醉了,今夜唐突了佳人,可就不妙了。” 李承乾心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顷刻间泄了气,兴致全无。 他慢慢地收回手,不再去抢那酒碗,一张脸又板了起来。 称心心下诧异之余,又隐隐地有些不痛快。李承乾听到佳人,反应如此之大,难不成真的对那花街柳巷感兴趣? 他哪里知道,李承乾正在心里扎小人:好你个房遗直,不让我喝酒,原来就为了你的佳人。 他还真不知道,房遗直是这样一个人。上一世李世民曾下旨,为房遗直与高阳公主赐婚,房遗直却宁可抗旨受惩处,也不愿意尚公主。 李承乾一度以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不近女色的榆木疙瘩,可他今日的表现,哪里像个正经的世家子弟。 不仅知道平康坊,更撺掇自己前去,分明就是个色胆包天的纨绔。 称心看着李承乾的脸色越来越差,终于收敛起了笑容,拿箸轻轻沾了沾那酒浆,递到李承乾跟前:“尝尝味儿就好。” 李承乾瞧准了时机,一把夺过酒碗,猛地灌了一口。 砸吧着嘴瞧着称心。 这一回,轮到称心板起了脸:“回头你要是醉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李承乾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甜的,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呐,这里觉得还是要说明一下,先前刘文静的那个情节,他的确切死亡时间是武德二年的八月份,也就是在李世民讨伐刘武周之前了,文里主要是为了方便情节的安排,所以把李渊处置他的时间推后了一年。 这一章里提到的平康坊,其实也就是唐代著名的红/灯/区,相关资料也没有提到小孩子到底能不能去,我个人觉得在风气相对开放的隋唐,其实只要有钱就能进场子,所以后面会设计他俩去平康坊的情节,不过唐代其实官家有养官/妓的,一般平康坊也只是平头百姓去的地方,小天使们就看个乐呵吧~(づ ̄3 ̄)づ╭?~ 唐代因为还不会蒸馏,所以酒没有辛辣的感觉,大部分是甜的,现在是不是觉得酒仙李白其实也不是那么厉害23333333 ps:世子的智商很快上线了~ 第46章 酒喝过了, 李承乾便安下心来尝那切鲙。在作料的搭配下, 生鱼片并不腥, 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鲜嫩甜美, 配饭同食绝对是人间美味。 称心看李承乾吃得开心,便忙着给李承乾布菜,心头哪里还有半分气恼。 他仔细地观察着李承乾的动作, 见他虽然吃得开心,但竹箸却一次都没有伸向褐芥末。心里便更加确定, 李承乾既知道新丰酒的味道, 也知道自己受不住褐芥末。除了带有记忆这一条,称心再也想不出旁的解释。 可看李承乾的表现, 却并没有认出自己。称心忽然觉得,抛却了杞人忧天的焦虑之后,这种自己看穿了对方,对方却依然蒙在鼓里的感觉, 实在是有趣极了。 这样想着,称心便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李承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冷声道:“你再不吃,就被我吃光了。” 称心这才饶有兴致地吃起来。 饭吃了一半,后桌忽然传来了一把声音:“听说了么,平康坊的林霜儿今晚会在府中当众演奏琴曲, 放出话说要是有人能听懂那曲子,便将那人奉为座上宾。” “有这等好事?”与他同桌的男子险些惊呼出声,“那林娘子可是长安城远近闻名的都知, 素有才艺双绝之称,今日竟有这样的好事?” “就是说啊,我听说京中的文人才子,全都往平康坊跑,都想赢得林都知的青眼。” 邻桌的人也听见他们的声音,凑上前去道:“我听说王待诏也要去。” 只听一人轻笑出声:“王待诏不是素来有酒足矣的么,什么时候有了这般雅兴。” “啧,林都知名头大呀,这美人嘛,谁不想见啊。” 称心和李承乾听着那一声声议论,沉默地用着饭。李承乾正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就见称心放下了竹箸,起身走向邻桌,笑道:“不知郎君所说的那位林都知,现居于何处?” 那邻桌之人正说得兴起,转头瞧见称心,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你一个半大小子,还想打听林都知?” 说完,周围的人都发出一阵窃笑声。 称心倒也不恼,他于一片笑声中从容道:“就如郎君方才所言,美人谁都想见,我也不例外啊。” 那人一怔,倒没想到这衣着上乘的小郎君那样坦荡,两相映衬之下,倒显出自己的小气来。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平康坊南曲,从西第三家便是,自己寻去吧。”那酒客失了面子,语气中也带着点赶人的味道。 称心连忙谢过,回到位置上时,就见李承乾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见称心回来,便冷冷地道:“你倒是好兴致......” 称心颔首道:“方才听那人的说法,这位林都知必定是位弄琴的高手,我还真想见识一番。” 李承乾见他不但不辩解,反倒坦然应下,手下便越发狠绝地戳着那生鱼片,眼见这就要把薄片戳成鱼泥。 称心无奈地瞧了一眼那碗早已不成形的絮状物,将自己的碗和李承乾的掉了个个儿,温声道:“世子若不嫌弃,便用我的吧。” 怎料李承乾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的碗,一副气鼓鼓却欲言又止的模样,碗里的鱼肉却是半点都没动。 末了将竹箸往案上一放,便扭头看向窗外,再也不搭理称心了。 可怜了尚蒙在鼓里的称心郎君,试探着拿过那碗生鱼片,尝了一小口。殊不知就是这一小口,险些让他厥过去。那切鲙底下沾了厚厚一层芥末,辛辣的滋味往上涌,顷刻间称心的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称心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扭曲的面容,不想让李承乾看到他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1 失态的模样。 李承乾的恶作剧成功了,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的感觉。方才他瞧着称心笑意款款地打听那林都知的住处,心里不知怎的就特别不得劲儿,总想将那笑着的人折腾哭才甘心。可真的将人折腾哭了,他又觉得有些无趣。 小孩儿招呼着店家上了一碗乌梅汤,一直看着称心喝下去才作罢。 所谓酒饱饭足,人就容易犯困。李承乾便是此句的明证,填饱了肚子,称心原想抱着他继续逛逛,可没过多久,怀里的人便没了动静。称心扭头一看,李承乾趴在自己肩头,睡得正香。 称心摇了摇头,搂着李承乾往和平坊走去。过了好些时候,称心终于在一座佛寺的大门处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规模极其宏大的佛寺,正门处悬着一块富有年代感的木匾,上头镌刻着“大庄严寺”四字。 不得不说称心的决定是正确的,古刹之内尘嚣尽去。李承乾不时在他肩头蹭一蹭,并没有被惊醒。 称心将那寺内的壁画一点点地看过去,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正殿门前传来了一把声音。 “四分律乃我律宗之基础,所有门人都必须仔细研读,在戒律未明之前去修禅,只会是徒劳无功。你如此急功近利,如何能够领悟卷中真谛。从现在起,将四分律好好研习,直到通过考核为止。” 称心疑惑地走上前去,就见一个青年沙弥垂着脑袋被师父训斥,好不容易挨到师父说完,他只能讷讷地应是。 那年长的和尚已经察觉到了称心,适时地转过身,冲称心行礼道:“施主见笑,道宣是新近剃度的僧人,许多戒律清规还未铭记于心。” 称心一怔,他没想到眼前那个被训斥得蔫巴巴的青年,就是日后远近闻名的高僧道宣。不由地看了他好几眼,开口道:“小师傅只要潜心修习,日后必成大器。” 道宣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一个怀抱着孩子的青年,目光清泠地看着自己。 年长的和尚见状,挥挥手让道宣下去了,自己则朝称心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累了,不妨到静室内歇息片刻。” 称心看了看怀中熟睡的人,点了点头。 那僧人领他入了静室,替他倒了一碗甘冽的井水,平静道:“施主,世间万物,自有因果报应。施主只要随着心走,烦恼自会出现,也自会消失,不必太过刻意。” 称心心中一凛,看向僧人的目光顿时戒备起来:“大师此话何意?” 那僧人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称心,不再开口了。他沉默地指了指称心怀中的李承乾:“这井水素有醒酒的功效,施主慢用。” 称心心下忐忑,将信将疑地端起碗盏,凑到鼻尖处嗅了嗅。 碗壁冰凉,水质清澈,无甚异味,就是一碗很正常的井水。称心小心翼翼地尝了尝,片刻后确定无恙,才给李承乾喂了一些。 熟睡的人儿似是很不满被打扰,睡梦中也会挥开称心的手。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终于喝下去一点。 井水果真如同僧人所说,有些醒酒的功效。李承乾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自己趴在称心肩上。 混沌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呢喃,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些怪异。 待他意识到当下的处境时,就见称心眼带笑意地瞧着他。 霎时间他便挣扎着从称心身上下来,一张脸带着熟睡后的红晕,垂着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皱了的衣衫。 称心看出了他的尴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接过他手上左右摆弄不好的腰带,细致地为他系好。 李承乾看着称心灵活翻动的手指,支吾着挤出一句话:“我......没醉,只是困了。” 称心抬头瞄了眼那焦急的神色,心知不能将人逗弄得太过,便点头道:“世子要再歇会儿么?” 李承乾闻言,偷偷送了口气,咬牙道:“不用了。” 他脚步还有些虚浮,抬脚时险些一个踉跄栽倒下去,幸而称心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 小世子轻咳了一声,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他端起案上的水碗,将凉水一饮而尽,才把那快速的心跳勉强压下去。 李承乾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室内的陈设,疑惑道:“这是何处?” 称心笑道:“这里是和平坊的大庄严寺,我瞧着世子睡得香,就寻思着找个僻静之处,因而才到此处来。” 李承乾推开静室的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自然的芬芳。大庄严寺的建筑富丽堂皇,庄重中含着气派,尤其是寺中的木塔,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称心跟随着李承乾来到木塔之下,见李承乾抬头仰望着庄严塔,便笑道:“世子莫不是想上去?” 李承乾睨了称心一眼,甩开了他的手,凭着自己的气力,一步一步地登上七层宝塔。 即便气喘吁吁,仍旧十分有成就感。大庄严寺作为制式高的佛教圣地,特别被准许使用黄色与红色建筑外墙,因此与城中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民居不同,乍一看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李承乾趴在木质的栏杆上,悄悄地留意着身后远眺的少年。 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世子酒品很好嘛,就睡觉~ 第47章 在寺院歇息了一阵, 眼见着已经申时了。李承乾望着威力渐渐减弱的日头, 率先走下了木塔。 称心跟着他下了塔, 就听李承乾忽然惊讶地问身后的侍卫:“你们可曾看见我腰间的玉佩?” 称心一怔, 还未应答,就见那两名侍卫摇了摇头。 李承乾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想必是方才落下了,那可是父王赠与我的玉佩, 不见了可怎么是好?” 称心白日里就抱着李承乾,哪里看见过什么玉佩。一见李承乾询问那两名侍卫, 心下便有了计较。 他转身冲侍卫吩咐道:“还不赶紧替世子将玉佩寻回来。” 那两名侍卫你瞧瞧我, 我瞧瞧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犹疑。 称心见状沉声道:“我与世子在此处等候, 二位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称心素日里行事是个沉稳能干的,那二人便放下心来,一前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2 一后替李承乾寻玉佩去了。 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李承乾才低声嘟囔道:“一肚子坏水。” 说着一把拉起了称心的手,就往寺外跑去。 称心一面跟着跑, 一面柔声道:“世子,你这是想去哪儿?” 李承乾顿住了步子,语气有些不耐烦:“你不是想去见林霜儿么,日落之时便是宵禁, 还不快些走。” 称心敏锐地察觉出李承乾话里的情绪,试探着问道:“若是世子累了,我们便回去吧。” 李承乾张了张嘴,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谁累了,平康坊的都知那么美,我当然......也是想见的。” 称心心下暗笑,又一次确定,李承乾定然是通晓人事的。否则从未接触过这些的李承乾,怎么会知道都知是什么? 跑出了好一段距离,两人的步子才逐渐慢了下来,抄近路往平康坊走去。此时日头已近西斜,各坊之内的行人也逐渐减少。 李承乾走了一段,步子慢了下来。他看着自己与称心交握的手,忽然道:“我们彻夜不归之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你......” 称心心下一阵熨帖,小孩儿嘴上不饶人,心却比谁都软。 他趁势摸了摸李承乾的头:“日落之时坊门关闭,现在赶回府,只怕是来不及了。” 李承乾闻言,简直要将一口牙咬碎,他哪里知道称心的心思,只当是房遗直色胆包天,心急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他冷笑道:“你我都尚未束发,即便林宅是开门迎客的地界,又凭什么放你进去?你就等着吃闭门羹吧。” 称心却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神情自若地拽着李承乾:“你也会说那是开门迎客的地方,我自有办法......”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蹭到了平康坊内。就这么一阵儿功夫,天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坊门已经落锁,本该归于寂静的坊内,此刻竟灯火通明。 原因无他,只因这地界太过特殊。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文人雅士,夜里到平康坊消遣,已经成为了夜生活的一种形式。 称心和李承乾牵着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两人心底里都带着点隐秘的兴奋。 上一世,无论是称心还是李承乾,都没有来过平康坊。只是从旁人的口中,间接听到一些风流逸事。此番真的来到此处,两人才觉得,与自己想象的状况有些不一样。 称心一直留意地数着南曲第三家,林府的位置在南曲中相当显眼,颇有些高门大户的气度,一看便知道主人的身份不简单。两人走近了才发现,大门口只挂着两盏灯笼,一扇门还虚掩着,连个迎客的人都没有,然而即便是这样,还是有打扮各异的人鱼贯而入。 此时的李承乾,已经全然抛却了白日里的性子,一只手紧紧地与称心交握在一起,手心莫名地冒汗。奇特的是,李承乾的心里,充斥着好奇、疑惑、兴奋,却是半分心猿意马都没有。 他趁乱抬起头,看着称心在月光映衬下清俊的侧脸,不由地将手握得更紧了些。 待二人进了门,才发现府中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四进的大院子,里头山石别致、花木繁茂,都是些不落俗套的布置,从中也可以窥见宅子主人的品味。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一间能容纳百十人的花厅,在进门处,有一位身着华服的鸨母笑眯眯地看着过往的客人。 那鸨母也不揽客,甚至鲜少出声。可客人们经过时,还是自觉地留下钱财。 称心一看,便知道那是进场子的规矩,要想进花厅,就得先交钱。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门前,那鸨母瞧见他们,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刚想开口就听称心问道:“敢问娘子,如何才能进这花厅?” 鸨母闻言,话到嘴边又刹住了车。一双含着水似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称心和李承乾,最后嫣然一笑,伸出了五根指头。 五锾! 这价格着实不低,称心心知,这进花厅,便是林府设下的第一道坎儿。五锾,就相当于五百文,这第一道坎,筛的是财力。要知道都知只有一位,大部分人就算交了钱进了花厅,也只是走个过场,瞧瞧艺伎的表演,在花厅里当个陪衬。 可哪怕是这样,进花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就是因为那林都知是云端上的人物,那些平日里在朝堂里意气风发的官员,在书斋里泼墨挥毫的文人,在考场上讲经论道的举子,都想要拼一把,没准一个好运气就能尝尝鲜。 贱么,确实是贱的。可平康坊,不就是靠着这犯贱的心理,才得以长久地兴旺下去么。 称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轻轻巧巧地放到了鸨母手中。那鸨母抬手掂了掂,什么都没说,转头收下一位客人的钱去了。 李承乾简直难以相信,这么简单地就进了花厅,那鸨母也不拦一拦。称心却很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论这平康坊怎样粉饰,都改变不了它做皮肉生意的本质。方才站在门前的鸨母,就算笑得再和善,也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只要带了足够的钱,就算这门再窄,第一道门总是过得了的。 从前在太常寺时,称心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伶人,说得好听是太常寺的一员,说白了也就是官家豢养的,方便给贵族亵玩的对象。 想到这儿,称心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 被他牵着的李承乾,马上察觉到了异样。他抬眼看向称心,亮堂的花厅中,称心的脸色显出了几分苍白。 没等李承乾询问,花厅之中便陆陆续续地坐满了人,满打满算一百一十位,余下的便只能改日再来了。 府门缓缓地阖上,昭示着内院纸醉金迷的宴乐开始了。与后世所说的压轴不同,众人翘首以盼的林都知,却是第一个出来的。 她身着粉紫短衫,一袭墨绿色曳地长裙,绾的是长安城新近流行的飞天高髻,酥胸半露的模样,让许多男子瞬间激动起来。 若以今人的评判标准来看,林霜儿绝对算不上绝色美人,但敬业的娘子,嘴角永远洋溢着让人心痒痒的笑意。眼波流转间,郎君们面前的酒杯就被斟满了。初唐的娘子,也没有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她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厅堂之上,拿出了一枚花簪。 花簪依次在宾客之中传下去,由林霜儿背转身去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3 喊停。停下时花簪到了谁的手里,就要接下都知先前定好的酒令,若是接不上来,便要罚酒三杯。若是接得好,林霜儿本人自罚三杯。 要知道能有信心进来林宅的,除了少数滥竽充数者,大部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由此也可知林霜儿的海量了。 琵琶声响起,花簪开始传递。每当林霜儿喊停,琵琶声就会戛然而止,今日的酒令算不上难,主要还是挑动气氛。 两位娘子拉动绸带,原本系于房梁之上的卷轴便垂落下来。 上面写着一句上联:“风中蜡烛,流一半,留一半。” 这便是林霜儿,今日给一众宾客出的第一道题。 因着称心只交了一个人的钱,李承乾迫不得已被他抱坐在了腿上,这会子正憋屈着呢,乍见那上联,便没忍住嗤笑道:“还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是不知道被多少人对过的老对子。” 确实,那对子是前人玩剩下的,没多少新鲜趣儿。不过是前头一个物像,后头跟着两个同音字,但两个同音字的表意是相反的。 对于大多数宾客而言,这个对子都算不上难,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好几个人顺利对出了下联。而林霜儿也丝毫不扭捏,当着众人的面就将琼浆一杯杯地灌进肚里。她的动作也十分惹人遐想,兴致来了便直接端起酒壶往嘴里倒,黄褐色的酒液,顺着她雪白的胸脯流下来,一时间厅堂之内充斥着一众郎君的窃窃私语。 李承乾和称心,大概是两个例外。称心挪了挪身子,在这样的大氛围下,反倒显得有些焦躁。 第48章 称心一动, 李承乾就蹙起了眉头:“别动......” 称心心下好笑, 起了心思要逗逗李承乾:“你将我的腿压麻了, 真重。” 李承乾绷着脸不说话, 正郁闷间,那花簪忽然就递到了眼前。此时琵琶曲已经奏了一段时间,那拿着花簪的人多半心里没底, 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将簪子脱了手。李承乾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没留神簪尖的一头冲着自己。 李承乾蓦地感觉手上一疼, 小孩子的皮肤很嫩, 一不留神手上就被划出了一道痕迹。 “嘶——”李承乾深吸了口气,猛地捂住了伤处。 称心一把将那簪子攥在了手里, 着急地询问这李承乾的伤势:“疼么?让我瞧瞧。” 就在这时,琵琶声停下了,听得如痴如醉的众人,从美梦中醒过来, 连忙去寻找花簪的下落。 底下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因为他们发现, 花簪的持有者,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孩子,并且旁若无人地吮吸着那个孩子的手指。 林霜儿此刻被骚动的众人挡住了视线,等她拖曳着长裙走过去, 也愣住了。 拿到簪子的人,竟是个孩子,更荒谬的是, 他此刻怀中还搂着一个更小的孩子,而花簪的得主,正在吮那孩子的手指。 饶是林霜儿这般见多识广的都知,也一时拿捏不准眼下该怎么办。她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小郎君心中,可有那对子的下联?” 称心这才抬起头看向林霜儿,语气有些冷淡:“若是我对出了下联,可否请林都知将手帕赠与我。” 称心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有人不满起来:“嘿,你个小娃娃,我们这么多人都对出了下联,却半点不敢有奢求。你倒好,一上来就唐突林都知。” 李承乾心下也泛起了嘀咕,自己的手都已经这样了,房遗直的脑子里,居然还想着美人的香帕,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只有称心,不论旁人如何议论,他一双眼睛就是盯着林霜儿,旁人都以为,这是被林霜儿的美貌吸引了,可只有直面那种眼神的林霜儿才知道,面前的少年,望向她的眼神没有痴迷,没有狂乱,眼底深处,全都是淡漠的痕迹。 望着那样的眼神,林霜儿莫名地就有些畏惧,她收起了嬉笑怒骂,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称心点了点头。 称心得了保证,这才缓缓地对出了自己的下联:“雨打芭蕉,掉一截,吊一截。” 李承乾忍着疼,间或地还瞪了称心一眼,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下联,实在是太丢脸了。 称心的声音很平静,众人方才被他怪诞的行为吓到,都以为他会对出个惊世奇句,一听是这样平常的句子,便都不客气地笑起来:“还当他有多大能耐,不就是个普通的对子,还不如我对的好呢。” 称心却丝毫不在意那些七嘴八舌的话语,他平静地朝林霜儿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瞬间就让他变成了众矢之的,霎时间花厅之内群情激愤,一众郎君都在起哄着给林霜儿撑腰:“林都知,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不必较真。”“林都知,你要是把手帕给了他,可得拿出更好的东西给我们。”“林都知,就他那对子对的,实在是太过普通。”“瞧他那样子就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帕子到了他手上,也只是糟蹋而已。” 众人各执一辞,大多数都是在为林霜儿抱不平,或者变着法儿贬损称心。称心也不多言,只是抛出一句:“你答应我的。” 李承乾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忐忑:这木头不会真的看上林霜儿这种庸脂俗粉了吧。 说着他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着林霜儿,左看右看,愣是没觉出她的惊艳之处。 林霜儿也一直盯着称心看,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她忽然将手里的帕子朝称心递了过去:“既是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在一片惋惜声中,称心又收获了许多男子嫉恨的眼神。谁也没有料到,下一刻他就做了个万分讨打的举动。 他竟然拿那手帕,替李承乾把流血的手指缠了起来。雪白的帕子顷刻间便染上了血迹,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信物,却被称心拿来糟蹋。 眼看着林霜儿的拥簇者,就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称心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替李承乾缠着手指。 仿佛世上再没有别的事情,比此事更重要。 李承乾也绝没有想到,称心拿帕子的意图竟然是这个。那帕子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熏香,让李承乾十分不喜地皱眉,可在他心底,却不自觉地透出些欢愉来。 这其中最淡定的,就要数手帕的原主人林霜儿了。称心会有这样的举动,她一点都不奇怪,她无法从称心眼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悸动,无论是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4 对对子,还是赠帕子,称心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即便他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林霜儿也不恼,她施施然地走到了七弦琴旁。坐下后,婉转的琴音便从她灵动的指间流泻而出。称心听到琴音,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抬首看了眼正在抚琴的女子。 若说这林都知真有过人之处,除了逢源的能力和调笑的手段,这古琴一项也算得上真才艺。饶是称心曾供职于太常寺,也觉得林霜儿的琴技,并不输于寺中人。 窝在称心怀中的李承乾,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身旁人的变化,他轻哼道:“这琴声,倒像跟人在倾诉似的。” 话音刚落,就听左手边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笑道:“小孩儿懂什么,没看见林都知脸上的笑么,她分明就是高兴。” 称心闻言,抬眼朝林霜儿看过去,果真见她嘴角上扬,一副喜悦的模样,就连眉头,也全然舒展开来,没有半丝忧愁。 称心诧异地挑了挑眉,并没有与左邻争辩,而是默默地聆听着那琴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厅中诸客开始骚动起来。 只见四五名女子,从帷幔后走出来,这些女子在李承乾看来,长相也不比林霜儿差,甚至有些比她长得更为出色。 那些女子走到人群之中,开始轮番地给客人灌酒。称心和李承乾左右的宾客,都已经被灌得晕头转向。花厅之内顿时嘈杂起来,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林霜儿身上了。不少宾客,都已领着后来的娘子,回房去了。 等喧闹声过去,称心才发现,原本百人的花厅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林霜儿的琴声,却一直没有停下。 这时,入场时站在门边收钱的鸨母,又捧着托盘出现在了花厅之中:“各位,如今已入夜,若是还想再听霜儿演奏,这钱嘛......”鸨母笑得意味深长,称心一下子便领悟了,这就是第二道坎。大多数来平康坊的男人,即便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都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征服都知固然是一件极富成就感的事。但谁都知道,今晚能被林霜儿奉为座上宾的就只有一人,可难不成,求不到林霜儿,生理需求就不解决了? 当然不是。正是因为要解决,所以方才那些后补的娘子出场时,才会有那么多郎君随之而去。 不管是对自己并无自信的,还是失却了耐心心急火燎的,都总有去处。 这就是平康坊,本质上南曲、中曲、北曲,除了格调和嫖/资,并没有什么不同。 称心看了眼李承乾被裹起来的手,刚想起身离去,就被李承乾摁住了。 称心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 李承乾指了指鸨母手中的托盘:“给钱。那都知弹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下子,轮到称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李承乾。他听见怀里的人儿嘀咕道:“怎么,就许你欣赏人家,不许我也欣赏欣赏。” 称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钱袋子投在那托盘里,望着鸨母笑靥如花地离去。 等鸨母绕了一周下来,称心才发现整个花厅都空了,肯继续付钱的不足十人。 鸨母收好了钱,将托盘交给一位装束与林霜儿相仿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掂了掂托盘,嗤笑道:“霜儿姐,你瞧瞧,就留了这么些人,我瞧着你这都知的名头也是名不副实啊......”见林霜儿只顾抚着琴不搭理自己,那女子的娇笑带上了一丝恨意:“不过今夜,霜儿姐便可以大赚一笔了,毕竟今日霜儿姐可是初次承欢......” 此话一出,原本留在花厅之中,还有些犹疑的郎君,立刻打起了精神,个个都开始环顾四周,暗地里摩拳擦掌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称心心下一颤,原来这“座上宾”的含义,实际上是找一个人买去林霜儿的初夜权。到了这个时候,娘子们往往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只能听任价高者得,即便名头响如林霜儿也不例外。 果然,鸨母让年轻女子拿着托盘,自己便走近林霜儿,高声道:“众位留了下来,想必也知道,今夜只有一位能够被霜儿奉为座上宾,而这个人选,我曾答应过霜儿,要让她自己挑选。” 这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让称心和李承乾齐齐皱起了眉头。 林霜儿的琴声也适时停了下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所剩无几的花厅,开口道:“霜儿只有一个问题,敢问诸位,方才霜儿奏曲时,都奏了哪些曲子?” 众人都愣住了,在座所有的郎君,都没有料到,一向以放得开闻名的林都知,会问了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问题。 这岂止是正儿八经,简直是不通情理。 谁都知道,来到花厅的人,绝不是来听曲儿的。他们大多怀揣着各自的目的,有些是为猎奇而来,有些是来找乐子,有些就是冲着林霜儿的肉/体来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里头绝对找不出一个认真听曲子的人。 真要听曲子,为何不去茶楼琴馆,而要来这烟花之地呢? 鸨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狠狠地剜了林霜儿一眼,语气生硬地强笑道:“诸位,霜儿是开玩笑的。”说着,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林霜儿的手臂,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笑道:“霜儿,快些换题。” 这一次,鸨母的语气中,已经隐隐地含了警告的意味。 林霜儿咬了咬牙,像鼓足了勇气一般,朗声道:“我只有这一个问题,诸位若是能答得上来,我林霜儿甘愿委身于他。” 此话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将众位郎君的心思炸得无所遁形。然而即便是这样,花厅内还是静悄悄的。 那个问题,注定了没有郎君能够回答上来,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将这个问题当真。 果不其然,下一刻鸨母便坐不住了,她急哄哄地瞧着厅中神态各异的郎君,一个巴掌扬上去,却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巴掌打在脸上,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因而她只能偷着掐林霜儿,林霜儿疼狠了,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李承乾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忽然回头看向身后的称心:“你方才听清了么?” 称心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方才顾着给你包扎,没听仔细。” 李承乾又把头扭了回去,林霜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众人都有种预感,再这么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5 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妥协。 看见林霜儿被这般□□,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他见左右没人留意他,便冲称心道:“ 你去应那林霜儿的话,我说,你转述。” 称心闻言,刚含进去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他目光诡异地看着李承乾,却听他道:“林霜儿所奏之曲,第一曲是《关雎》,第二曲是《鹿鸣》,第三曲是《长清》,第四曲是《捣衣》。” 说罢,李承乾推了推称心,称心只好起身替林霜儿解围。怎料那鸨母见称心还是个孩子,登时冷笑起来:“小郎君,不是我说,今日这样的场合,你们合该是进不来的,能让你们进场子,就已经是破例了。如今夜深,你们也该回家找阿娘去了。” 一席话,连嘲带讽地说得当真不客气。在场所有人都笑出声来,除了林霜儿。 她就像抓住了最后半截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地应道:“这位郎君说的是对的,我方才所奏确为四曲,也的的确确就是《关雎》、《鹿鸣》、《长清》和《捣衣》。” 鸨母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她哪能不明白,林霜儿说对,是因为那两位不知谁家的小郎君,就算真的与他们共度一夜,也不会发生什么。 恰恰鸨母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认不清眼前状况的人。若是个聪明的,今夜便会寻个高门大户傍着,把人哄好了没准明儿一早就能被赎回府去;若再有些手段,一朝成了侍妾,便更是飞上枝头了。 偏偏大多数娘子都弄不清状况,总爱弄些文绉绉的考核方式,最后能被选中的,大多都是那些穷酸却俊朗的书生。像这种状况,鸨母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娘子还得继续留下来给她挣钱。即便这一晚上赚得少了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鸨母也会勉强应允。 可今天林霜儿这副模样,着实入不了鸨母的眼,半截身子都没入泥沼里了,还硬要装着出淤泥而不染。 有意思么?早晚有一天还不是得认命。鸨母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称心听见鸨母薄凉的声音:“这‘求其元 ’可是要给钱的。两位要是出得起,让霜儿陪你们一夜,也未尝不可。不过......”她眼神暧昧地扫了称心一眼,又划过他身侧的李承乾:“你们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啊。” 望着鸨母暧昧的眼神落在李承乾身上,称心格外不自在。他抬手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搁在鸨母手中,平静道:“这些够了么?” 鸨母感受着掌中的重量,有些怀疑地瞧着称心,急忙将钱袋子翻转过来仔细一瞧,脸色忽然就变了。 原本一张臭脸笑得格外灿烂:“够了,够了,霜儿,还不赶紧陪两位小郎君到房中去。” 众人都没料到,情形会这样急转直下,连林霜儿也愣在了原地。称心冷笑一声,牵着李承乾就往厢房走去。 林霜儿不愧顶着都知的名头,她的厢房十分宽敞,各色布置也很精巧。称心二人进屋坐定,才仔细地环顾四周。 李承乾被那空气中的脂粉气熏得直皱眉,他实在不喜欢这种黏腻的感觉。 林霜儿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她很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实际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称心敏锐地发现,也许是情绪波动太过,李霜儿倒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称心不动声色地接过茶,两方相顾无言,一时都有些尴尬。 “今日......多谢郎君为霜儿解围。”最终,还是林霜儿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敢问郎君今年......” 称心见她盯着自己的衣领子,连忙摆手道:“你别多心,我也只是出手相帮,绝无他意。” 林霜儿一顿,颔首道:“既如此......霜儿实在无以为报,方才见郎君是通晓音律之人,若是郎君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对林霜儿的琴技,称心是很有兴致欣赏一番的,当即便点了点头。 如此情境之下,林霜儿心中定是五味杂陈。脱去了粉饰的琴音,比以往更加哀婉,就如同女子啜泣的声音,饱含着对身世的自怜和对未来的茫然。曲子弹了一半,林霜儿就忍不住落下泪来,那泪珠打在琴弦上,让人于心不忍。 再后来,抽泣声越来越急,林霜儿弹不下去了。她崩溃地捂着嘴,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情绪平复下去:“是我失态了......”称心看着她背过脸去,将脸上花了的妆尅了。 脸上的妆没了,林霜儿的长相更显平庸,气色也不大好,她沉声道:“让二位见笑了,其实我明白,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年纪也大了,你们瞧瞧今晚,肯为我留下来的都没多少个。平康坊里不止我一个都知,才学、技艺、容貌在我之上者比比皆是,再拖下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称心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无论是伶人还是娼妓,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因着前世的身份,称心对这些陷于泥潭的女子,总是多了几分怜悯。 他轻声道:“或许,会有郎君愿意为娘子赎身。” 林霜儿落寞地笑了:“那些尚未娶妻的郎君,多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到了放榜之日便自顾不暇。我见过好几位,放榜前信誓旦旦,要将娘子带离苦海,可是放榜后,高中者早将盟誓抛诸脑后,落第者黯然离京,更有心怀愤懑者,病逝在返乡的途中。可怜那苦等的娘子,死守着一句承诺,到头来不过是人老珠黄,老死街头的命数。那些有财力为娘子赎身的,家中不知已有多少娇妻美妾,我自问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到了那样的高门大户中,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见称心面色凝重,林霜儿自嘲般笑道:“不过,说到底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这样的,比起北曲小倌馆里头的郎君们,已经算是很好了。” 称心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禁不住浑身一颤,险些就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幸而此时,李承乾打了个哈欠。称心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可是倦了?” 林霜儿在对面瞧见他陡然柔和下来的眼神,心下有些诧异。她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敢问......两位可是兄弟?” 李承乾不悦的眼神朝林霜儿看过去,称心只是笑眯眯地瞧着林霜儿,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林霜儿早有微妙的预感,按这两位的穿着打扮和阔绰程度,身份定不简单。话一出口,便知道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6 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神情立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最终,林霜儿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李承乾已经陷入了哈欠连天的境地。林霜儿十分识趣地将内间的大床让给两人,自己独自到外间睡去了。 过了这一夜,林霜儿要是再想出台,也不是往日那个众人趋之若鹜的林都知了。或许她再也卖不出一个高价格,但她并不曾后悔。 她独自躺在外间,拥着冰冷的被子,却觉得心下无比地踏实。她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执着的意义何在,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那么轻易地就向命运妥协,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内室里,称心望着那一张温软的大床却犯了难:这是要和李承乾同床共枕了? 这事儿在上一世,称心和李承乾做过无数次,但这一辈子,当真是头一回。 李承乾也坐在床边上,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不是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只是对象换成房遗直,多少让他有些不自在。 还没等他动作,称心便先一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他猛地一怔,刚想开口问话,就见称心缓缓地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李承乾看着房遗直做这些,心头隐隐地觉出些不对劲儿来。房家的郎君,什么时候也会自觉做这伺候人的事? 称心倒没觉出不妥,他十分熟练地将李承乾扶上床,替他掖好被子,然后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李承乾挪了挪身子,忽然觉得身下有些硌人。他伸出手往褥子里一摸,忽然摸到个物件。 李承乾一使劲儿,将那物件掏了出来。 为了照顾李承乾的习惯,此刻里间仍旧有亮光。李承乾将那物件凑到光下一看,登时愣住了。 称心察觉到了动静,悄悄地转过身子,怎知一抬眼就看见了那物件。一张俊脸羞得通红,面上还夹杂着一丝恼色,和李承乾大眼瞪小眼。 李承乾急忙争辩道:“这......这玩意儿在褥子里,硌得慌......” 称心看着那逼真的玉势,也知晓这是青楼寻常的物件。只是瞧着上头清晰的仿真脉络,一张脸还是越烧越红。 李承乾觉得这人真矛盾,一面惦记着青楼的姑娘,一面看到男性特征却能羞成这样。 唯恐天下不乱的世子,甚至还拿那玉势去戳称心:“你害羞什么,这玩意儿你不也有么?” 称心满脸羞窘,迅速地将他手中的玉势拿到一旁,嘴里还念叨着:“也不嫌脏。” 李承乾委实有些哭笑不得,要说房遗直怒斥此物荒唐下作,他倒是相信的,可眼前人分明不是愤怒,而是害羞。 他哪里知道,称心上辈子没少用到此物。平日里见着了尚且羞窘,更别提当着李承乾的面儿了。 偏偏李承乾坏心眼地逗他,歪着头作天真状:“方才那是什么?” 称心狠狠地剜了李承乾一眼,可李承乾一副不懂就问的样子,又让称心十足地吃瘪。 称心恼怒起来,轻斥一声:“小世子!” 李承乾被他的模样逗得直乐,他第一次发现,逗房遗直原来是件这么有趣儿的事情。 好不容易李承乾止住了笑,称心的心却乱了。他侧身背对李承乾躺着,却一直睁着眼,半晌无法入睡。 恰恰在此时,身后也传来了响动。原本犯困的李承乾,因着那一阵酣畅淋漓的笑,此刻睡意全无。 称心无奈道:“世子为何还不睡?” 背后传来了李承乾有气无力的嘟囔:“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子话吧。” 称心轻声应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问道:“今日,世子是如何听出林娘子所奏曲儿的?” 李承乾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漏馅了。上一世,是称心一首首教他曲儿,大部分的曲调他都记得十分清晰。方才在花厅,因着想帮那娘子一把,一时情急竟将曲名说了出来。 李承乾迅速寻思了一套说辞,转念一想,房遗直必定是没听出那些曲儿,便状似随意道:“我瞎诌的,总归那林霜儿不过是想寻个台阶,不想让花厅里的人污了身子,因而我说什么,她都会应的。” 称心背对着李承乾,因而李承乾没有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称心虽然顾着给李承乾包扎,没有仔细听那曲子,可李承乾说的那些,他都间或地听见一些旋律。从林霜儿惊讶的神情中,称心也可以看出,李承乾必定答对了。 如果说一开始,称心还有些疑心自己的判断,那么事到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李承乾必定带着上辈子的记忆。 李承乾见称心不说话,心下也有几分忐忑,又怕说多错多,索性闭了嘴,佯装成睡着了的样子。 称心见身后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就着光亮瞧李承乾的睡颜。不其然瞧见那睫毛还在忽闪着,便知道他压根儿没睡着。 称心也不戳穿,他就这么撑着头瞧着李承乾。此时的李承乾,脸还没长开,眼角眉梢也都还没带上阴鸷和郁色。 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称心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抱上去的冲动。红烛摇曳下,有此宁静的一刻,李承乾的睡颜只属于自己,称心已经很知足了。 他没想过未来,不愿想,也不敢想。他甚至不能肯定,在李承乾这辈子的生命里,还会不会出现另一个叫称心的人。 如果李承乾记得前事,他一定会去寻找,去追逐。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这些问题都被称心选择性地忽略了。 称心就这样瞧着,也不知瞧了多久,眼皮终于缓缓地耷拉下来,撑着头的称心终于累得睡着了。然而这个诡异的姿势并没有支持多久,他手臂一软,脑袋正好砸在李承乾胸前。 却说李承乾装睡不成,所有的心思都在称心的注视下偃旗息鼓。当他闭目良久,终于要睡着之时,胸前却忽然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这一下的重击终于让李承乾彻底清醒过来,他满心愤怒地睁开眼。称心的发丝就散落在他的胸前,抱着他睡得正香。 李承乾简直要被气昏过去,偏偏睡梦中的人还要火上浇油。许是睡得舒坦,称心还无意识地蹭着李承乾的胸口,嘴里发出了梦呓般的声音。 本就眠浅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7 的李承乾这下子压根儿就睡不着了,他尝试着将称心拉开,可是小小的身躯,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李承乾绝望地呼了口气,盯着艳/丽的帷帐,心中早已将房遗直骂了千百遍。 称心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脸,这人目无尊卑地搂抱就算了,也不知哪来的坏习惯,抱着东西还爱蹭。李承乾腹诽完毕,却忽然觉得这动作有几分熟悉。 终于,在称心又一次无意识地蹭动之后,李承乾想起来了。 上辈子称心睡觉,也有这个习惯。 不过,对象换成称心,李承乾可是甘之如饴。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充当抱枕,偶尔还能偷个香儿,别提多满足了。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僵硬地不能动弹。 李承乾被压得睡不着,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甚至脑补了房遗直和娘子同房时,也是这副粘糕的状态,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着亮光,他的目光也划过房遗直的眉眼。房遗直的长相其实偏柔和,对比卢氏的英气,房遗直长得更像房玄龄,那个狡黠如狐狸般的人。 只是因为上一世,房遗直的性子太过冷硬,李承乾才一直觉得他像株木头。这一世,房遗直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在李承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遗直连平康坊都陪自己去了。这件事要是搁在上辈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不是确认这张面皮没有半丝伪造,李承乾简直要怀疑,房遗直是不是被掉包了。可就连李承乾也不得不承认,他更喜欢如今这个房遗直,喜欢他说话时带笑的神态,喜欢他大胆的行径,甚至连他逗弄自己的举动,李承乾也不恼。 听着称心匀称的呼吸,李承乾悚然一惊,什么时候,自己对着个伴读,已经容忍至此。 李承乾的心很乱,如果称心此刻还醒着,必定能听见那如鼓的心跳声。然而沉醉于梦中的称心,并不知道身下之人的状况,他只是满足地咂咂嘴,轻声唤道:“太子......” 恍惚间,李承乾好像捕捉到了两个字,他挣扎的眼神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睡得无比安稳的男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般,称心又吐出一句:“太子......承乾......” 这一回,李承乾将那四个字,听得一清二楚。顷刻间,他觉得通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去一般,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称心尤嫌不够般喃喃道:“别走,让我抱抱......” 可怜了李承乾,怔愣地听着这字字句句,半晌回不过神来。 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称心也掉马啦,很肥的一章呀,懵逼的承乾说:“今天(29日)在48章下留言的,都给红包包~(づ ̄3 ̄)づ” 第49章 太子这个称呼, 李承乾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而现在, 没有人会这样称呼他, 那是在李世民成为皇帝后, 他才拥有的称呼。 那刚才,房遗直口口声声喊的,又是什么呢。 李承乾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中。 房遗直也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的,如此一来, 他种种反常的表现, 和方才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话,便都有了解释。 李承乾忽然像发了狠般, 去推伏在他胸前的人。称心睡得不太死,不过片刻功夫,就被他挣扎醒了。 半梦半醒间的称心,还未完全从明镜中抽身, 他疑惑道:“殿下......你怎么了?” 这话一出,李承乾的脸色更是直接黑如锅底。他冷冷地应了一句:“无事。”便冷漠地翻过身去, 不再搭理称心。 称心从睡梦中被人摇醒,情绪自然低落,只是他还残存着些意识,知道面前的人是李承乾。 但显然, 他没有心思去深究李承乾究竟在闹什么脾气,只是如同惯性动作一般,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李承乾浑身都僵了, 在他罹患腿疾的那几年,情绪尝尝有波动。睡眠对他来说,成为了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称心为他寻过许多方法,竭尽全力想让他能够睡得安稳些。最艰难的那段日子,称心每日亲自下厨,为李承乾熬制那些刺鼻的汤药,据太医所言,有安神静气的功效,可是用在李承乾身上,却收效甚微。 在称心行将绝望之际,为了安抚情绪失控的李承乾,称心只能用尽全力搂着他,像哄小动物一般,安抚着太子。 许是称心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此法竟带来了药物治疗所没有的奇效。李承乾在称心的抚拍之下,确实可以安然入睡了。 可是这个方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承乾确信,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称心向来是个嘴巴牢靠的人,事关李承乾,他更不会随意透露给他人知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解释。 在他身后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朝思暮想,日夜惦念的爱人。 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仿佛即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那么明显的证据摆在面前,李承乾根本不会想到,称心会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边。 他终于主动地转过身,靠紧了称心。看他被自己一打岔,老实了的睡相,登时有些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李承乾感觉到身侧的人儿,又将手搂了上来。他的心头泛起一阵快慰,连同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夜,实在是太短了。 称心重活一世,也一直有着良好的生物钟,在五更二刻,承天门的报晓鼓敲响前,他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诧异地发现,他与李承乾几乎是以一种连体婴孩似的体位纠缠在了一起。李承乾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称心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唯恐惊醒李承乾。 其实李承乾早在称心起身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昨夜惊人的发现,一直在他心头盘旋不去。这一夜间,他不知醒了多少次,每醒一次,都要借机确认,称心是否还顶着那张面皮躺在自己身前。 唯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称心轻轻地穿上鞋履,刚想站起身,就发现身后传来了一阵阻力,将他往后一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8 拽,他整个人便重新倒在了榻上。 惊疑不定的称心抬眼一瞧,才发现李承乾正睁着眼睛瞧着他,那黑黝黝的眼珠子里,哪里还有半丝睡意。 称心懊恼道:“是我不好,打扰世子了。现在时辰尚早,世子再睡会儿吧,待四鼓过了,我再唤世子起身。” 李承乾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贪婪地瞧着他,那眼神像根长/枪,好似要将人的皮肉掘开,找到里头的魂魄。 称心被他瞧着满身不自在,禁不住出声唤道:“世子,可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说着,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李承乾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帮你......” 称心不做他想,十分自然地将脸伸过去,脸上还带着点子笑意。李承乾的手触到称心的脸颊,那动作不像在拂拭,倒像在摩挲。 称心越发觉得不对劲,无论是李承乾的神情,还是他的动作,都透着十足的诡异。 他终于憋不住开口道:“世子,可好了?若是干净了,我便替世子准备吃食去了。” 李承乾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却让称心霎时间呆立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承乾说:“干净的,称心从来都是干净的。”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李承乾嘴里说出来,称心的心,险些当场停止跳动。 他终于明白,那种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李承乾望向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深情和缱绻,那分明是看恋人的眼神,那样炽热而富有独占欲。 上一世,称心无数次在那样的眼神中攀上顶峰。李承乾在床上很有些手段,许是因为他腿脚不便,因此更急于证明自己。每回都将称心折腾到精疲力竭,再用那样的眼神,将称心整个人烙印一遍。 那是称心至死都不会忘记的眼神,称心放在身侧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 明明自己已经尽量地避讳着,他虽没有刻意模仿房遗直,可自问也并不那么像称心。至少在清醒之时,绝不会让李承乾的思绪,往称心身上转移一分一毫。 忽然,他心下漏了一拍。 昨夜,是昨夜。他的目光舍不得离开李承乾,却终究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就是那个时刻,自己全然放松了防备。 称心知道,自己在床上是有些习惯的。上辈子李承乾就总是嘲笑他,像是婴孩一般,总得抱点什么才睡得安稳,还开玩笑说,堂堂皇太子,在称心面前却沦落为一颗抱枕。 加之昨晚睡在李承乾身侧,上辈子的习惯害惨了他,让他睡得特别沉。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头绪。 李承乾这辈子是孩童的身子,怕是被自己的习惯搅得睡不安稳。又或者是太过明显的表现,让李承乾抽丝剥茧后得出了一个正确答案。 不得不说,李承乾的思绪转得飞快,并且想的竟和真相相差不远。 他望着李承乾那样痴迷又渴盼的眼神,心下抽痛,面上却一派淡然,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世子还在说梦话呢,罢了,既然不睡了,那便起吧。早膳想用些什么,此处不比在王府,也没什么精细的吃食,世子便将就......” 话未说完,就被称心出言打断了:“你是称心......我知道你是称心......” 李承乾的手,牢牢地扣住了称心的手腕,力气之大都能将称心的手腕勒出一道红痕。他侧躺着身子,实在是个费力的姿势。然而他却半点都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称心就不见了。 称心紧蹙着眉头,使劲儿抽了抽手,无奈李承乾是下了狠劲儿的。称心拔不出来,便只好一根根去掰李承乾的手指。 他又怕掰疼了李承乾,一时失了章法,无奈地看着执拗的人。 “世子,你弄疼我了。” 李承乾一听,手下的劲儿就松了,对称心,他从来狠不下这份心,哪怕只是分毫的疼痛。 称心得了自由,也没有离去,此刻他的内心很理智,理智地近乎淡漠。过度震惊的内心,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承认。 为了李承乾的将来,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所有的事情会就此失控,一切又会偏离原来的轨道。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自己,提醒自己。称心此生,只愿李承乾能够君临天下。他不能,也不该和李承乾扯上一星半点的情爱关系。 所以他不能走,他得把这场戏演完。若是落荒而逃,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李承乾看见称心低下头,仔细地替自己把鞋履穿好。称心垂着头,从李承乾的角度,看不见称心的表情。 于是李承乾轻轻地抬起了称心的下巴,映入眼帘的是完美无缺的笑容。 “世子,昨天走的路有些多,累么?” 李承乾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将服侍自己的事做得井井有条。 然而他对那句话,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半点回应。 与李承乾想象的不一样,称心没有喜欣若狂,更没有痛哭流涕。那些互诉衷肠的戏码,更是连影子都不见。 如果硬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人的表现,那就是全无反应,一切如常。李承乾失神地望着他脚下的鞋履,默默地低下了头。 等称心料理好一切,回过头看见的,就是垂着头的李承乾。 第50章 还没等称心开口打破沉默, 李承乾就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双通红的眼眸, 就这样撞进了称心心底。 称心只觉得心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样的眼睛,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称心,你是称心......” 李承乾口中反复念叨着那句话。 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每说一个字,都像在称心心上划一刀。 “从一开始, 你用房遗直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察觉到了不对。那些生动的表情,哪里是那株木头能够做得出来的, 你还会吹陶埙。我真是活该,那个时候竟然没能认出你来。你和房遗爱兄友弟恭,可是据我所知,从前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 向来是水火不容的,还有许多事情, 要是细说我可以说上许久。我自认爱你到骨子里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69 ,可即便是这样,人就躺在我的面前,我还险些错过你......” 李承乾一面说, 一面观察着称心的表情。然而注定要让他失望了,称心的表情疑惑中带着一些震惊,竟是全然看不出过去的情分。 李承乾心下酸楚, 放软了声音道:“你要是嫌我认出你的时间太晚,我赔不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这样不认我......” 称心眼眸闪动着,仍旧没有说话。他的睫毛十分漂亮,忽闪忽闪的,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李承乾等了许久,就见称心转过身去,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手上的活计一刻都没停过,忙碌起来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李承乾的嗓音已经哑了,他一字一句道:“我......最后问一句,你是称心么?”当真是每一字都如重锤,敲在称心心上。 只可惜,这样的重锤,也没能敲开磐石。称心拿了衣裳,走到李承乾跟前:“看来世子对昨晚的梦印象深刻啊,我还第一次见醒了这么久还能说梦话的。让我瞧瞧,不会还没醒吧。”说着,称心就要伸手去捏李承乾的脸颊,却被李承乾一把挥开了。 李承乾被称心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激怒了。从前是他没想通,一旦想通了,便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如今回想起称心的表现,处处都是破绽,偏偏这人咬死了不承认。 李承乾只觉得有一团火将胸腔烧得闷疼,脸色难看得骇人。 称心试图让他套上衣衫,却被李承乾一把夺过,揉把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称心也不恼,好脾气地将衣衫捡起来,再仔细展平,一面嘴里还念叨着:“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衫,如今却是皱了。” 李承乾心下一团邪火发泄不出来。他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记忆中那个贴心的爱人,可如今人近在咫尺,却对他不理不睬。 要说称心没了记忆,李承乾是不信的。没了记忆怎么会吹埙,怎么能记得他的习惯,甚至于那个拍背的小动作。分明就只有一种答案,却因为称心的不配合,而接近无解。 称心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勉强劝李承乾将衣裳穿上了。这么一耽搁,第五鼓都已经敲过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十分僵硬,称心笑道:“时辰有些晚了,我们得快些回去才好。” 此次他们行事确实有些不顾后果,称心心中也有几分忐忑,毕竟是他拐得世子彻夜未归。 平康坊不愧是人们夜里消遣的去处,大清早的坊门还没开,便有许多人聚集在坊门处。在扎堆的人群中,飘散着一阵香味。 那便是应运而生的“早点摊。” 称心偏头问道:“咱们早膳用饼子如何?” 李承乾心里有气,称心的话他一概不答。摊主却不会错过这样一位主顾,他连忙吆喝道:“您吃点什么,我这儿有上好的饼子,都是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称心问道:“饼子是什么馅儿的?” 那摊主一看生意有望,便更加热情起来:“有芹菜馅儿的,也有韭菜馅儿的,您要哪种?” 称心心下一顿,开口道:“各来一个吧。”热腾腾的饼子拿在手里,称心笑着将那韭菜馅儿的递给李承乾:“世子尝尝,饼子可香了。” 李承乾瞄了眼那热气腾腾的饼子,就着称心的手就咬了一口。谁知只嚼了两下,他便全都吐到了地上。 李承乾不吃韭菜,从来都不吃。 可他忘了,此处不比王府,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他这一吐,顿时引来了路人的责备:“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 “就是啊,怎么能随便地就吐呢。” 李承乾原本就铁青的脸色,因着这些话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看了眼身侧的青年,此刻他正瞧着手中的韭菜饼子,满脸疑惑,甚至还就着李承乾方才咬过的地方,就这样咬了一口。 那表情仿佛在说,当真有这么难吃么? 要是他这番举动做得早一些,李承乾或许真的会被他蒙过去,不过此时再做,反倒有种刻意的感觉。 李承乾已经认定了称心的身份,而李承乾认定了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更改的了。 最终的结果是,称心津津有味地塞下了一个饼。李承乾却始终快步走在前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称心还是怕他饿着,便笑着将芹菜馅儿的饼递上去:“既然世子不爱吃韭菜,那换成芹菜总可以了吧。” 李承乾目光沉沉地盯着称心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过饼子吃起来。与来时的氛围不同,回去的这一路上,两人之间横亘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明明就差一层窗户纸,偏偏就是卡在那,既退不回原点,又无法更进一步。 正当两人尴尬之际,忽然听见一旁的中年娘子道:“你们听说了么,昨晚秦/王/府里丢了两个娃娃,现在杂役正四处找人呢。” 一句话,让称心心下一咯噔,李承乾也朝他望了过去,见称心有些失神。不过片刻功夫,李承乾便猜出了他所担忧的事情。 此刻的李承乾,在一堆子证据的面前,早已不管不顾地认定了房遗直便是称心。哪里还能对他狠得下心来,当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也直到这一刻,李承乾才感觉到,称心的手分外冰凉。他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也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因为李承乾的手太暖,称心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抽出来。 这时,另一位路人接腔了:“可不是么,据说除了平康坊,各个坊市都派了人去搜,这动静也真够大的。” 话音刚落,那人便指着前头的坊门道:“你瞧,那不就是王府的杂役么,还在找呢。” 一位妇人点头道:“秦王确实是爱护百姓的,要是寻常的王爷,指不定闹出多大的动静,又是抄家又是查封的,弄得人心惶惶......唉,只盼着这人能快些找到吧。” 称心闻言,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可他们也无处可躲。这一处坊门,是他们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两个人如同自首般,走到坊门前,就被杂役拦了下来。 那杂役满头大汗地瞧着称心和李承乾:“谢天谢地,可算是找到了,世子......你们也......” 那杂役叹了口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0 气,自知没有身份说些责备的话,便只能领着他们回府。 回府的路上,那杂役仍惊魂未定地念叨着:“世子爷,您这一跑,苦得可是咱们。咱们是没日没夜地找啊,昨天夜里,坊门一关,又不能搅了百姓,我们是束手无策。可怜了那两个侍卫,还得被王爷责罚。” 称心心下愧疚,当即开口道:“给诸位添麻烦了,此番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只顾贪玩,领着世子玩得忘了时辰......” 李承乾闻言一愣,感情称心是要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他狠狠地掐了称心的手心一把,直将他掐得皱起了眉头:“回头不许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见称心不言语,便又补了一句:“听话。” 这两个字由个半大点的小孩儿说出来,当真是违和感满满。一时间连杂役都禁不住笑场,称心心头却一阵酸中带甜,混杂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杂役许是看称心态度好,也好心地提醒道:“房小郎君,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令尊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可千万别再惹他。好好的认个错,争取从轻发落,否则要吃苦头的。” 称心知道,那杂役没有夸大其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秦王尚且会看在房玄龄的面子上,对他小惩大诫。可房玄龄则不同,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以正家风,他对儿子的惩戒,肯定不会轻。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想办法保住李承乾,绝不能让他受惩戒。他这边刚下定决心,却不知道李承乾和他抱了一样的想法。 一直愧疚于没有认出爱人的李承乾,哪里还舍得让称心受罚,自然是绞尽脑汁也要将人保住。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的智商上线了,但是称心,他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吧。或者说,李承乾表现的越喜出望外,称心就越害怕。他一直记得上辈子李承乾那种不管不顾的性子,爱一个人就爱到玉石俱焚,这种爱人的方式,反而让称心更没有安全感。所以其实这个局面,两个人都有责任,称心不敢跨出那一步,李承乾也不知道称心在纠结什么╭(╯3╰)╮ 第51章 秦/王/府内, 气压低得骇人, 门口有重兵把守, 严阵以待。 李承乾和称心一出现, 那些个侍卫顿时松了口气。在众人的眼神中,李承乾握着房遗直的手,缓缓地走进了正厅。 正厅之内, 是一宿没有阖眼的两家人。李世民眼里熬出了红血丝,而长孙氏的眼睛红肿着;卢氏正在一旁低声劝导;再看房玄龄, 也少见地皱着眉头。 两人一踏进正厅, 四双眼睛就齐齐地望了过来,一时间满室静默。 沉默良久, 李世民终于开口道:“舍得回来了?这一宿的功夫,玩够了?” 李承乾和称心几乎是同时开口:“是我......” 声音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李承乾停顿了片刻,率先道:“是我缠着他, 一定要他带我再多玩会儿。” 称心还没等他说完,便急切道:“不是的, 是我玩心太重,故而领着世子彻夜未归,责任在我,与旁人无关。” 李承乾急了, 他蹙眉道:“父王,事情因我而起,房遗直只是听命行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 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长孙氏最是诧异。作为母亲,她一直能感觉出李承乾对房遗直的不喜,然而今天这是怎么了,李承乾的言语之间,对房遗直竟是处处维护,像是生怕旁人将他责罚了去。 李世民一直由着他们争辩,许久都没有开口,末了只是扔下了一句:“承乾,你可知道,你彻夜未归,你的母妃有多担忧。她原本就怀着身孕,正是需要好好歇息调养的时候。你倒好,节骨眼儿上闹这么一出,我不管这事是因谁而起,只问一句,你可是错了?” 李承乾也不争辩,他垂首道:“孩儿确实错了。” 李世民轻叹了口气,他颔首道:“既然错了,便要受罚。”说着,便让人呈上了用于家法的木棍。 称心在一旁看得焦急,可李世民却像彻底无视他一般,只是要求李承乾跪下。 等待的时间分外难熬,屋内的静默也让人胆寒,终于在杂役将木棍呈上时,房玄龄开口了:“殿下,世子年岁尚小,许多事情仍未明晰,可直儿不同,他自幼聪慧,能辩错对。此次之事,他未能劝阻世子,是他的过错。” 李世民将那木棍攥在手里,沉声道:“玄龄的意思是......” 房玄龄顿了顿,余光对上卢氏担忧的目光,缓缓道:“此事直儿应当承担主要的过错,更何况,直儿是伴读,理应替世子受罚。” 李承乾心下一咯噔,他没想到,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房玄龄居然会出来打岔。 偏偏称心还要帮腔道:“我甘愿受罚。” 李承乾一双眼睛瞪过去,称心却视若无睹。李世民沉默了半晌,开口道:“玄龄啊,你是在阻挡我教育承乾。” 房玄龄一噎,连忙道:“我只是觉得,此事错不在世子。” 李世民瞧了李承乾一眼,问道:“承乾,你认为呢?” 李承乾毫不犹豫地应道:“父王明鉴,是我怂恿房遗直在外过夜,他自是依着我的。” 各方都有自己的说辞,一时间竟是搅成了一团乱麻。 李世民还未说话,房玄龄便朗声道:“我房家的家法何在?” 不多时,又一条木棍被呈了上来。房玄龄握着木棍,从上往下俯视着称心:“直儿,你可知错?” 称心垂首应道:“孩儿知错。” 房玄龄一面点着头,一面木棍就落在了称心的脊背上。那突兀的痛楚传来,称心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厅中众人神色各异。李世民平静地瞧着,长孙氏欲言又止,卢氏偏过头去,默默地将泪抹去。李承乾满面苦痛之色,一双眼睛紧盯着称心。 李承乾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在又一棍子落下之时,他终于看准了时机扑上前去,从背后护住了称心。 房玄龄刚一举起棒子,就觉得身前窜来个人,即将落下的木棒生生刹住了车:“世子......” 他惊呼一声,有些无措地将木棍放下,连忙向秦王赔礼道:“殿下,在下莽撞,险些伤及世子......” 李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1 承乾搂着怀中的人,感觉到他的身子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李承乾伸出手,在他的颈脖处摸了一把,也不知称心是吓的还是疼的,李承乾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李承乾不敢再用力,只是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李世民挥了挥手,免了房玄龄的请罪。被李承乾这么一打岔,长孙氏也坐不下去了。她挺着大肚子站起身来,温柔地握住了李世民的手:“殿下,贪玩本就是孩子的天性,哪里就值得这样动气。承乾打从出生起,就没怎么出过府。我原本还担心,总是拘在府里会将孩子的性子养闷了,如今这样,倒是刚刚好。” 李世民也许听不进旁人的话,可长孙氏不同,她说话永远是有理有据,不急不徐,让人如沐春风。 李世民心头那一点零星的怒气,便随着长孙氏的话,消弭于无形中。最终还是李世民一锤定音道:“罚也罚过了,闹也闹够了,你们二人自去反省吧。”说完,亲自扶了长孙氏离去。 秦王一走,屋里紧张的氛围顿时松弛下来。房玄龄看着受伤的儿子,摇了摇头,嘱咐卢氏好生照看,也离去了。 此时的李承乾,却还抱着称心。称心总算是从初时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此刻他动弹不得,便只能轻声道:“世子......你到前头来,让我瞧瞧你。” 李承乾此刻无比地听话,他轻轻地松开了手,绕道称心身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 只看了一眼,称心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承乾一张脸都哭花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称心叹息一声:“别哭了......没那么严重......”说着,他笑了一下:“你瞧,胳膊还是胳膊,腿还是腿,一样没缺。” 原本红了眼眶的卢氏,听了称心这句话,也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受了罚还不知收敛,净说胡话。” 称心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幸而李承乾护得及时,称心只挨了一棍子,如今背上不过有些闷疼,并不严重。 但即便是这样的小伤,当云泽捧着礼盒进来的时候,称心还是失笑出声:“世子可是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李承乾近段日子,表现得十分积极,又是送药材,又是送吃食,生怕委屈了称心。 云泽将那锦盒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株人参。称心曾在书卷中读到过,此人参产于山西上党及辽东一带,像眼前这株的品相,实在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李承乾为了他,当真算是费尽心思了。称心暂且压下了心中酸甜交杂的情绪,冲云泽问道:“替我向世子道谢。” 云泽还未答话,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谢我什么?真要谢的话,不用旁人传话,亲自说与我听便好。” 称心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李承乾来了。自从李承乾认定他是称心以后,在他面前行事便越发张扬无忌。从前还保有的几分童真,如今全然不见了。 李承乾炽热的眼神从称心面上扫过。称心被他看得着恼,只好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秦王......可还在气头上?” 如今称心说什么,李承乾都是极有耐心的,他含笑道:“气消了,幸亏有母后在一旁替我们求情。那日清早王府的家丁四处搜寻,可就是没料到我们会去平康坊,我们这才躲过了被抓回来的惨剧。” 称心闻言,眼光一闪,便又瞧见李承乾专注的眼神。 “王妃......还好么?” “据母妃所言,李泰要比我乖上许多,在母妃的肚子里也不闹腾......”李承乾的眼神,简直是咬定青山不放松。无论称心说些什么,他就是这般专注地看着,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李承乾心下也有些诧异,何以换了个芯子,便觉得眼前人连皮相都可爱起来。 称心轻声道:“那世子的功课......” 李承乾笑道:“若是没有后三个字该多好,终于在父王和母妃之后想起我来了,我是不是应当高兴?” 称心被他直白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开口道:“世子近来可好?” 谁料想李承乾皱起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称心不明所以,急道:“怎么的?可是被罚了?” 李承乾直视着称心,能够清晰地从他的眼眸中看出浓浓的担忧:“我想,可能是皇天在罚我。” 称心一怔,又听李承乾道:“皇天将一个故人送回到我的身边,可他却不愿与我相认。我恨不得将一颗心都剖给他看,可他却躲着我。你说,这岂不是皇天在罚我,让我看着故人近在眼前,却形同陌路?” 称心心头巨颤,他甚至没有勇气迎上李承乾的目光。缓了半天,才开口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什么人胆敢让世子这般为难?” 李承乾倾身向前,扶住称心的肩:“你当真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称心勉力稳住心神,摇头道:“不知......” 一瞬间,李承乾有些错愕地放开手。他甚至疑心,自己难道真的想错了?可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么? 李承乾惊疑不定地瞧着那个倚在床上的人,喃喃道:“称心,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为何你......” 李承乾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见床榻上的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世子,我是房遗直......” 李承乾只觉得刚才的那通话,全都像对牛弹琴一般。无奈如今这副孩童的躯体,就算生起气来也毫无威慑力:“你是房遗直,呵,那我来告诉你,房遗直他连陶埙是什么都不认得,他更不会对青楼女子心生怜惜。他就是个古板到了极致,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称心望着身前的被褥,怔愣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换你来告诉我,你哪里像他了?”李承乾的语气很轻,带着点引诱的意思,伸手挑起了称心的下颌:“你告诉我......” 称心几乎就要在那样的目光和问话的夹击下丢盔弃甲。如果李承乾细心一点,或许可以发现,称心的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被子。称心头一偏,不着痕迹地闪开了李承乾的手:“世子,你该回去了。” 第52章 李承乾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2 “ 你真的要让我走?” 称心望着面前不依不饶的李承乾, 敛目道:“世子在我这儿已经待了许久, 也该回去了。回头我让云泽拿些糖糕, 给世子带去吃吧。” 李承乾想起昔日:称心将他当做小孩来哄, 总是随身带着糖糕。李承乾脸上露出了一截笑意,却比哭还要难看:“你莫不是以为,我在你跟前胡搅蛮缠, 都是为了讨糖吃?” 称心抿着唇不说话。 李承乾脸色有些冷:“我今天这番话,要是搁在旁人面前, 他们早就将我当做疯子, 哪会如你这般,默默地听进去, 却又顾左右而言他?”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称心么?” 称心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地朝床里躺下了,只留了个背影给李承乾。 堂堂小世子, 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他哼笑一声:“不管你是或不是, 你只需要记住,我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称心找出来。” 李承乾走后,称心攥紧了的手终于松开了。看着掌心处被勒出的血痕, 称心无力地闭了闭眼。 李承乾近在咫尺,那样言辞凿凿地断定他就是称心,的确是该高兴的。可是承认了之后呢, 他从不怀疑李承乾的真心,之前房遗直的一顿闷棍,又一次将几乎沉溺其中的他打醒了。 在那样的场合之下,李承乾可以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护住他,半点不带掩饰,这份情,总有一天是藏不住的。 就算用两小无猜、竹马成双为借口,也瞒不了多久。 到了公之于众的那一天,他是称心,或是房遗直,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一个人被处置是不要紧的,可李承乾,又会再一次失去李世民的宠信。 这恰恰是称心最不想看到的。 李唐的万世基业,容不下一个喜好男风的皇太子。这一点,称心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够守在李承乾身侧,看着他的爱人,一步步离帝位越来越近,他就知足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那么难过? 打从那天开始,李承乾便再也没来找过称心。对比起往日一日三趟的频率,这样的变化实在太过显眼,连云泽都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多回。 往日总呆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就变得疏离起来,平日里,他们各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李承乾更愿意和房遗爱勾肩搭背,而称心也不会主动去招惹李承乾。 可私下里,李承乾却总是向房遗爱打听称心的事情。很多时候,话题临近结束,房遗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承乾十句话有九句都在他哥哥身上打转。 如果只有李承乾一个人是这样,房遗爱也许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他最亲爱的哥哥,居然也在跟他打听世子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李承乾被先生叫起身来回答问题,称心则怔怔地看着李承乾,直接看得愣神。 而可怜的房遗爱,就一直被夹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终于有一天,当李承乾又拿着吃食来套他的话时,他咽了一口唾沫,十分有骨气地没有伸手去接:“世子,你是不是和哥哥拌嘴了?” 李承乾一怔,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房遗爱像是终于把心头的大石卸了下来,嘟囔道:“还不是你们成日里都互相打听对方。我也挺纳闷儿的,明明可以见面,可你们相互不搭理,私下里又来问我,所以我觉得,一定是你惹哥哥生气了。” 李承乾一双眼眸中透出了点希望:“你是说,他向你打听我的近况?” 房遗爱接过他手里的吃食,一边嚼着,一边点头道:“是啊,你俩都是一样的,就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李承乾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打从上回他那样赤忱地跑到称心面前,说了好一番傻话却没有得到称心的回应后,李承乾就拼命压抑住心底的诸般想法。 秦王世子,心头也是有傲气的。既然称心不认,他便和他耗着,看谁能耗得过谁。 可是眼下听了房遗爱的一番话,他又觉得那颗濒死的心活过来了。只要确认称心有那么一点在意他,李承乾就不会轻言放弃。 长孙氏宫中,李世民正伏在长孙氏隆起的肚子上,仔细感受着婴儿有力的踢打。半晌,他靠着长孙氏坐下,将人揽到怀里:“辛苦你了......” 长孙氏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青雀比承乾要听话多了,想我当初怀承乾的时候,整宿整宿都不得安宁,那时我就总想着,这孩子将来一准儿是个皮猴儿。” 李世民被长孙氏的话逗笑了,片刻后又敛了笑意,沉声道:“承乾这一回,实在是太过胡闹了,他居然胆敢去平康坊,据说还宿在了都知的府里......” 长孙氏有些讶异,这些都是长孙氏当时不知道的。李世民见她伤心,担心她忧思过重,便没将李承乾去平康坊的事告诉长孙氏。 李世民看见长孙氏的表情,猛地一拍大腿:“都怨我,平日里到处出征。承乾出生以来,我一向对他疏于管教,才让他这般肆意妄为。还有直儿,也是个不守规矩的,我原以为他是个懂事的,没想到居然由着承乾的性子胡来。” 长孙氏见李世民说着说着,真的动了气,心头也有些不落忍,温言劝道:“殿下,直儿就是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我瞧着房记室平日里对直儿的管教也颇为严格,两个孩子贪玩些也是正常的。至于那平康坊,我倒是与殿下想法不太一致。” “嗯?”李世民缓缓地摩挲着长孙氏乌黑的发丝,困惑道:“哪里不一致?”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当初陛下请那姓袁的相士来给承乾相命。那相师曾说,承乾是童子命格,将来姻缘艰难。我原本就一直担心,他对这方面无甚兴趣,一头扎进仙道之中。可方才经殿下这么一说,看来承乾对此类事情还是有想法的,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李世民一怔,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面,可是李承乾去平康坊这个事情,还是让他不大高兴。要知道如今坊间已经有传闻,秦王世子夜宿平康坊了。这个传言要是传到李渊耳朵里,自会认为李世民教子不严,对秦/王/府的声誉也有不小的影响。 “观音婢,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李世民轻声道。 “殿下请讲。”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3 “此次出征洛阳,我想将承乾带在身边。” 长孙氏一怔,转瞬间眉头便蹙了起来:“殿下,承乾还小,这恐怕不太妥当,战场是刀剑无眼,我担心......” 李世民将长孙氏搂得更紧了些:“有我在,你还不放心么?承乾也是我的宝贝儿子,难道我会让他受伤?” “可是......”长孙氏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情,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是随军? 李世民不忍见她忧心,温言道:“我李世民的孩子,自小就不该养在京中。这种繁华富庶之地把人养出了一身臭毛病,居然连逛青楼这种事情也学会了,实在是不妥。倒不如让他跟我一块儿到前线去,行军历来都是最历练人的。更何况你如今怀着身子,承乾留在京中,你还要分神关顾他,倒不如我将他带在身边。” 李世民说出的道理一套一套的,长孙氏看着丈夫认真的神色,最终也松了口:“便依殿下的意思吧,不过殿下要答应我一条。若是承乾不愿意,万不可勉强于他。” 李世民闻言笑道:“你啊......慈母多败儿......”嘴上说着,话里却没有抱怨的意思。 李承乾知道这个消息时,抬眼看了看面色严肃的李世民。上一世因着没有发生去平康坊的小插曲,李世民也就没有生出带他随军的心思。实际上,李承乾做为一名男儿,从小就对舞刀弄枪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后来得了足疾,行动不便,但他对行军打仗的兴趣却丝毫没有减弱。 在贞观年间,中原呈平,他的父王,也开始重视文治。而李承乾却一直沉迷于肉搏游戏不可自拔,这样的举动,看在李世民眼里,就成了不入流的行为。与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弟弟相比,高下立分。 李世民不知道李承乾心中的想法,温言劝道:“承乾,父王一直以来对你寄予厚望,你自小养在京中,不知百姓疾苦,不知世事艰难,父王有意让你历练一番,你可千万不要让父王失望啊。” 李世民哪里晓得,李承乾之所以没有马上答应,并不是他不想随军,而是因为记挂着称心的状况。东征洛阳,时日定然不短,若是让称心留在京中,李承乾担心会生出变数。 于是,他冲李世民道:“我愿随父王东征,讨伐王世充,只是我恳请父王能够让我带上房遗直。” 李世民蹙眉道:“直儿做什么要跟着去?” 李承乾铁了心般劝道:“父王,房遗直是我的伴读,自然也需要开阔视野,将来才能更好的尽到伴读之责。我俩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世民望着儿子认真的小脸,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应允了。 第53章 李世民一点头, 很快秦王的教令, 就下发到了称心手中。称心拿着那一份教令, 心下五味杂陈。 生为男儿, 称心自然也是有一腔热血的。从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幻想。如今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称心倍感珍惜。 能够跟随骁勇的秦王出征, 这是何等威风的事情。云泽发现,他的小主人自从接到了那份教令后, 便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里。 同样情绪高昂的还有李承乾, 小世子一面想着自己运筹帷幄,号令八方的雄姿, 一面欣喜于行军之时,能与称心朝夕相处,当真是事业爱情两不误。 秦王要带着世子和房家大郎出征的消息不胫而走,兵部考虑到两位的身量和年岁, 还专门为二人特制了绢布甲。绢布甲不同于寻常的铁甲和皮甲,顾名思义, 它是用绢布一类的纺织品做成的,穿在身上十分轻便,但因其材质所限,只是看着好看, 却没有实际的防御功能。 出人意料的是,兵部送来了甲胄,秦王却没有半点奖赏, 反倒将来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勒令兵部将甲胄从绢布换成军队统一制式的明光甲。 明光甲可是正儿八经的铁甲,就是寻常穿着,也会觉得十分沉重,更不用说行军打仗的时候了。 可秦王却亲自将两副铁甲交到了称心和李承乾手中,沉声道:“兵部原本为你们送来了绢布甲,被我退了回去。真的随军出征,就要忘记你们原本的身份,与将领兵士同生共死。若是穿着一身绢布,回头遇到突击的敌人,谁也护不住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和亲的公主。行军打仗的男儿,要拿出一番男儿的气概来。”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两位是不会真的有机会和敌人交手的。他们和参军杜如晦等人一般,都是军队的重点保护对象。可正因为李世民的这番话,将称心和李承乾心底的斗志都勾了出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保证,绝对会遵守军队的规矩。 只可惜,誓言喊得很响亮,现实却很骨感。秦王的大军出征之时,正值盛夏,那明光甲罩在身上,就像个蒸笼一般,把人闷出一身汗。那甲胄又重又磨人,李承乾和称心从前在京中,从未遭过这样的罪。一时间像两株蔫了的树苗,在烈日下打不起精神来。 好不容易到了安营扎寨之处,称心年纪稍大,尚能自己翻身下马,李承乾却是由人从马上抱下来的。 下了马的李承乾,已经连坐都坐不住了。称心料理完自己身上被甲胄磨出的伤口,便连忙赶去查看李承乾的情形。 一掀起营帐,称心就吓了一跳。那军营里的汉子不会伺候人,小世子就这样被放在了床榻之上,身上的甲胄还没有脱下来。 走近一瞧,李承乾两边的脸颊,染上了两坨不甚正常的红晕,瞧着倒像是晒伤了。 称心想帮着李承乾先将甲胄和护盔脱摘下来,可一碰到李承乾的额头,称心就吓了一跳。 太烫了...... 那分明就不是正常的温度,瞧着李承乾迷迷瞪瞪的模样,称心不敢再耽搁,连忙去请了军医。又赶紧打了水,想替李承乾物理降温。 冰凉的帕子打在额头上,缓解了那一阵骇人的热度。李承乾像是追逐凉意一般,轻轻地蹭着称心拿着帕子的手,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模样。 称心手下一顿,心下感叹:任凭是谁,看到李承乾这副小兽撒娇的模样,也会动容吧。 料理完脸部,称心就想去解李承乾的铠甲,不想却被李承乾一把摁住了手。 称心抽了抽,李承乾虽然没有清醒的意识,手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4 上却握得格外紧,像是在下意识地防备着什么。 称心无法,只能低声哄道:“世子乖,把手松开,把甲胄取下来就舒服了。”李承乾却十足地执拗,硬是不肯合作。 称心只好放出了狠招,佯装恐吓道:“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称心戳了戳李承乾的脸颊,而李承乾还是没有半点妥协的迹象。 称心见状,只好趁李承乾神志不清之时,用了一个只有他与李承乾才知道的“独门秘技”:挠痒痒。 这几乎算是李承乾在床笫之间极为隐私的秘密,称心也是在与李承乾同榻而眠时偶然发现的。李承乾对于挠痒痒这件事,就好像全身长满敏/感/点一般。一旦称心施予,他就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面对不肯合作的世子,称心缓缓地伸出了魔爪。意识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李承乾果然承受不住,放开了称心,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称心锲而不舍地伸出魔爪,终于让李承乾保持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当甲胄被脱下来的时候,就像是坚硬的外壳终于被剥开,露出了柔软的内在。 李承乾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嘴里还隐约念叨着什么。 称心难以抑制住好奇心,俯身去听李承乾说了些什么,却只捕捉到了一个字:疼。 称心有些疑惑,为什么是疼,不是痒? 来不及多想,称心便已经解开了李承乾的衣衫。忽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承乾的亵裤上,有几处还未干透的深色痕迹。 称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分明就是血迹,难怪李承乾会喊疼。在京之时即便是骑马,也从没有走过这样颠簸的路途,也没有骑这么长时间。李承乾又是一贯娇养着的,受伤也是正常。 还不待称心替李承乾处理伤口,军医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见世子这副模样,顷刻间便皱起了眉头。 一番诊断过后,称心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的病症严重么?” 那军医摇了摇头:“眼下并无大碍,从前世子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外头烈日当空,有些中暑......只是这一路还要走上许久,世子的身子,还要麻烦郎君多加照看才好。” 称心即刻颔首道:“我明白......只是,世子腿上似乎也有伤......” 那军医一愣,经由称心提醒,才留意到亵裤上的血迹,当即便“哎呦”了一声。 “还好郎君细致,这伤口的处理可耽搁不得,否则疼痛事小,起了炎症便是大事了。世子伤成这样,明日恐怕不能骑马了,还是改乘马车吧。” 称心一听,便苦了一张脸:“您有所不知,这骑马,是秦王为了锻炼世子,特意吩咐的。” 古时的医者,大多有一颗父母心,听了这话便气愤起来:“荒唐,即便是要磨砺意志,也得看世子的身子受不受得住......”说着,目光瞥到了一旁的甲胄,蹙眉道:“这是什么?” 称心连忙应道:“这是兵部为世子特制的甲胄。” 军医伸手一摸,脸色更是铁青:“这可是铁甲?” 称心颔首道:“正是。” 那军医“啪”的将药箱一搁,看着床榻上的人,一叠声道:“真是作孽......那铁甲哪里是人穿的......” 正说着,那军医一抬眼,就发现称心脸色微变,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登时有种不妙的预感。还没等他转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把低沉的声音:“难道本王不是人?军中的千千万万将士不是人?” 那军医听见秦王的声音,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李世民一进来,军帐中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称心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儿给李世民,只见他先上前将李承乾的伤势查看了一番,旋即笑道:“这么点小伤,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想当年本王南征北战,身中数箭仍旧奋勇杀敌,还有外头那些将领,一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大丈夫。他们的子孙后代,也是军籍,从小就跟随父亲在军队中效力,凭什么到了我的孩子,就要例外?就要坐马车?” 李世民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那军医丝毫不敢争辩,只能诺诺地答应着。 就在这时,原本在榻上阖着眼的李承乾,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冲着李世民喊了一声:“父王......” 李世民原本的脸色并不好看,可见李承乾转醒,还是缓了缓,低声问道:“好些了么?” 李承乾由着称心喂了些水,润了润快要冒烟的嗓子,才答应道:“父王放心,孩儿好多了,是孩儿没用,让父王担心了。” 原本李承乾要是诉苦,李世民还能训斥两句。可此番他主动认了错,李世民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徘徊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句:“不要耽误队伍的速度,骑马这样的事,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你被磨得皮开肉绽,下一次你便适应了。” 李世民的话,至少在军中是无人胆敢反驳的。李承乾应了,李世民才满意地点点头,在军医羞愧的目光中,慢慢地走出了军帐。 第54章 秦王走后, 称心看出了军医的窘境, 好心解围道:“现如今世子的伤应该怎样处理才好?” 军医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应道:“上......上药......” 称心一怔, 就见军医从药奁里取出了一小瓶摩膏,递到他的手中:“此摩膏经数次煎制而成,涂于患处能止血散瘀。” 称心拔出瓶塞, 立刻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脸上就皱成了一团。 军医见了称心的表情, 急道:“郎君, 你可别小瞧这摩膏,虽然味道刺鼻, 用的却是军中良方。那些皮糙肉厚的将士,用了这个马上就见效。” 称心仔细地听着,又亲自将那军医送到帐外,才折返回来, 将信将疑地挖了半指药膏,想为李承乾涂抹伤处。 可李承乾却夹紧了双腿, 一脸警戒地看着称心。末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紧绷着的脸慢慢软化下来,只是合拢的双腿,还是不愿意分开。 称心当真是哭笑不得, 遥想上辈子,李承乾身上的哪一寸他没瞧过?就连李承乾身上有几颗痣,大小颜色他都一清二楚。那时的李承乾, 可以毫无顾忌地在称心面前“遛鸟”,哪里像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5 如今这般。 “世子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觉得别扭么?”称心开始了劝诱的第一步。李承乾果断地摇了摇头,一面伸手想去抢称心手上的瓶子。 却被称心不着痕迹地虚晃了一下。没抢着。 “伤处要快点上药才能好,总是这般耗着,耽误了进程,又得挨训了。”称心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却听李承乾咬牙道:“你将我当孩子哄?” 称心挑眉道:“可不就是孩子么,连上个药都那么费劲儿。” 听了称心这半真半假的抱怨,李承乾再也忍不住了,他“哗啦”一下将腿张开,动作的幅度实在有些大。称心一眼,就瞧见了重点部位。 李承乾看着称心纠结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话,面上却还是那副正经的表情:“赶紧的,不是要上药么。” 称心还是第一次被人耍了个不伦不类的流氓,心头也有些气闷,便一下子将药膏摁到了伤处。 李承乾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倒不是称心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这黑乎乎的膏药涂到伤处,就像把皮肤放到火上烤一般,疼得他眼前一黑。 称心也被李承乾的反应吓了一跳,擦药的手就此停住,再也不敢动了。 李承乾缓了好一阵,才从那阵子惊人的疼痛中解脱出来,气愤道:“这哪里是伤药,分明是催命符!” 称心一怔,赶忙去捂他的嘴,圆场道:“方才军医说了,这药见效极快,军中的将士都用它。” 李承乾恼怒道:“可不都用它么,本宫和他们能一样么?”他一着急,把上辈子的称呼都带了出来。称心飞快地怔了一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笑道:“世子暂且忍耐一下,如今在军中,各项条件肯定无法和京城比,只是这伤虽然不重,却要及时医治,否则会越拖越重。” 李承乾听着这一句句妥帖的劝,只觉得从头舒坦到脚。要是换作在旁人面前,这药擦得肯定没那么费劲儿,他也没那么能来事儿。 或许连称心都没有发现,自己哄人的同时,嘴角总挂着一抹笑意,这俩就是周瑜和黄盖,全都乐在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性子也使完了,李承乾才觉出那药真的有奇效。方才还火辣辣的地方,现在就跟没受伤前一样。 李承乾颇有些难以置信,他忽然拉住了称心的手,引着他摸上伤处:“你摁摁看,用力。” 称心红了脸,他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李承乾看他不动作,便只能一叠声地央他:“摁摁,赶紧的。” 称心被他央得无法,只能手下稍稍用劲儿。李承乾感觉地到那指腹的力量,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惊喜道:“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样的良药,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 知道了这神奇的药效,李承乾就完全是一副躺平任宰的模样,由着称心折腾他了。只是“哼哼”成了改不掉的坏毛病,无论称心手下用多大的劲儿,他一准哼哼。力气大了直接开嚎,力气小了就喘着嚎。最后称心轻触一下,李承乾的腿抖了抖,居然发出了一声一波三折,余韵悠长的喟叹,直把称心折腾得没脾气。 这一天夜里,两人又再度同榻而眠。称心总担心李承乾的伤,再加上有些认床,这一宿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间又感觉李承乾的手,缠上了自己的腰际。 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埋藏在你记忆的最深处。哪怕大多数时候称心会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实际上,一旦契机来临,往昔的习惯便会如同潮水一般,将人淹没。 即便李承乾的躯体变小了,他的手却被赋予了一种魔力。只要这只手圈在称心腰上,就会让称心觉得格外安全。 今天吃了些什么,跟着军队走了多少路,头顶的太阳有多毒辣,该怎么攻打王世充才能取胜,距离洛阳还有多远,所有的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称心乱哄哄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安静。 他慢慢地睡着了。 李承乾却是睡得很香,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空不出脑子去想任何的问题。确定了身前的人是称心,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手自然而然地就禁锢住了对方的腰身,像上辈子无数次那样,拥着爱人进入梦乡。 两人是被帐外频繁的脚步声,和间或夹杂着的人声吵醒的。称心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很是警觉。他这一觉睡得不算沉,醒来的时候,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军营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李承乾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披衣起身到外间查看。床上少了一个人,李承乾潜意识里失却了安全感,很快也醒了过来。比起清醒的称心,他依然十分迷糊,大脑甚至有些转不动。 潜意识告诉他,宫里头不会有这般嘈杂得让人头大的动静。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还在军队之中,跟称心躺在一张床上。 可是,称心呢? 称心从帐外端了水进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李承乾,那模样分明是还未醒透。 称心不慌不忙地用水绞了帕子,在李承乾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将帕子贴上了他的脸。 冰凉的帕子让李承乾瞬间清醒过来,一双眼睛愕然地盯着恶作剧成功的称心。 称心笑眯眯地将那帕子递给李承乾,解释道:“世子,你忍耐一下,营中都是凉水。” 李承乾抹了把脸,嘟囔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就是平日在王府,我向来也是用凉水净脸的。” 洗完脸,称心又想替李承乾将剩下的一切料理好,却被李承乾抬手止住了。 李承乾稳稳当当地将外袍穿好,又正式地套上了铁甲,重量重回身上的那一刻,李承乾忽然感受到了一份沉重的责任。他看了一眼同样已经将铁甲穿好了的称心,先一步走出了营帐。 对于李承乾的准时,李世民也有些许吃惊。他原想着,这从小养在府里的郎君,今日一早,就会拿昨日的伤情做借口。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又将铁甲穿上了。 “承乾,到父王跟前来。”李世民朝站在行伍最末端,明显矮下去的李承乾招了招手。 这一回,在一众将士的注视之下,李承乾缓缓迈步走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当着众人的面,替他理了理铁甲:“今日做得很好。日后也要保持,不能懈怠,更不能生出别的心思。在这军队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6 之中,你并不比寻常兵士高贵多少。” 称心在一旁听着李世民的话,虽然这样的要求,对年幼的李承乾来说,有些苛刻了,但称心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治军方略。也正是因为他这种军中无贵贱,草莽出英雄的态度,才得以网罗了一众人马为他效命。 称心环视了一周,果然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听到李世民的那番话,无不心悦诚服。 李承乾回到了行伍当中,李世民却忽然牵了一匹马,走到两人跟前。那马比寻常的战马个头要小一些。 李世民冲称心道:“直儿,承乾有伤在身,寻常的战马对他来说太过高大了。索性你领着他骑,还能顺便教他骑术。” 称心伸手摸了摸李世民牵着的那匹马,能看出是很好的品种,脚程也绝对不慢,只是性子格外温顺。见称心摸它,既没有抖身子,也没有撅蹄子,而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确认称心并无恶意,便又偏过头去了。 称心心下有些动容,李世民昨日去后,必定花了许久的时间寻来这么一匹马。在他对李承乾极为严格的锻炼背后,埋藏着的,是对儿子的疼惜。那匹被李世民牵着的马,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55章 大军一路东进洛阳, 且进且打。不过三月时间, 洛阳周围的郡县, 就全部被唐军所破。原本被众星拱月的洛阳城, 如今却变成了一座孤城。 洛阳不好打,这是彼时所有军事将领都认同的一件事。 同西京长安相比,东都洛阳的防范措施, 在经过隋炀帝大力修缮之后,可谓是固若金汤。即便是唐军的人马那样浩浩荡荡地开到洛阳城下, 强攻却也没有胜算。 王世充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他据城不出,任由唐军在城下如何挑衅, 就是沉默以对。 称心领着李承乾,从乌压压的大军队伍中,抬头望向洛阳城,轻叹道:“王世充这是打算跟我们耗到底了......” 称心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嗤笑。称心疑惑地望过去,就见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将领正瞧着他。 “你放心, 王世充坚持不了多久的。”那将领见称心瞧过来,便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将军何出此言?”称心有些不解他的笃定。 “我曾在王世充帐下效力,他待部下,那是呼之即来, 挥之即去,完全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王的部下实际上早已是满腔怨愤,不过是苦于没有机会投降罢了。” “竟有这种事?”称心有些惊讶, 因着他身在唐军阵营里,看到的都是将帅和睦的景象。没想到王世充的军队里,却是这般状况。 那将领笑得颇为不屑:“有什么好奇怪的,王世充就是个一脸奸相的老匹夫。需要你的时候笑脸相迎,不需要的时候才不管部下的死活,而且任人唯亲,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在王的朝廷里都能如鱼得水。” 那将领一说,称心便明白了,王世充的军队凝聚力有多脆弱。他这一路走来可是亲眼目睹了的,而如今王世充闭城不出,城内粮食的储存总有告急的一天。粮食没了,人心自然也就不稳了。一个原本就脆弱的君臣体系,必定会生出叛徒。真要到那个时候,恐怕还会生出开城献降的事情。 李承乾在马上打了个哈欠,立即将称心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世子累了,要喝水么?” 李承乾只是盯着称心看了会儿,却并不接话。直到称心端起水囊喝过了,他才就着称心的手,灌了两三口。 自从李承乾认定了称心的身份,便时常会做些在旁人看来一笑置之,却让称心觉得十足暧昧的事情。喝完了水,他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片刻就接到了命令,在洛阳城外安营扎寨。 李世民打的,确实是和王世充耗下去的算盘。洛阳城的确是个繁华富庶之地,若它本身是通达的,经济繁荣就成为了它的优势。可一旦被围困,洛阳城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城中那么多的百姓需要粮食和各种生活资料,即便洛阳城的储粮再丰富,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想洛阳变成一座死城,王世充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城献降。 从李世民围城的那一刻开始,洛阳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开始的三五天,百姓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渐渐的,有人起了逃窜的心思。王世充暴虐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四邻之间,一应连坐,一旦发现有逃往者,邻居就要遭殃。 手无寸铁的百姓确实是最好拿捏的,在酷刑之下,他们不敢逃往,却也没有了吃食。到了最后,曾经富庶的洛阳城,就成了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的“死城”。 与城中的绝望相比,城外的唐军倒是一派安然,胜利对他们来说是早晚的事。李世民的心情也一扫这些天来的阴霾,他甚至一把将李承乾扛起来,让李承乾骑在他的肩头上。一众将领和士兵乐得看热闹,纷纷喝彩叫好。 李承乾占据了好的视觉位置,在人群中搜寻着称心。称心和大家一样,在人群中笑得东倒西歪。李承乾的心,蓦地就像被东西扎了一下。他想起上一辈子,称心的笑从来都是淡淡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称心如同眼前一般放肆大笑。 他喜欢看称心这样笑,没有拘束,没有伪装,发自内心的笑。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们出征在外已近五月。李承乾全然玩疯了,到了府外,李世民也不再拘着他。他与称心,日日和军队的将领混在一起,从一开始那个娇生惯养的小世子,演变成如今的泥猴子。 有些时候,他会突然抽风。比如看到哪位将领的爪子,又搭在了称心肩上。称心爱笑,亲和力强,军中那些大老爷们,经常是一爪子搂上他的肩,还不撒手。 每当这个时候,李承乾就会偷袭那些将领的下盘。从一开始偷袭不得手,被狠狠地笑了一通,到后来逐渐摸到诀窍,偷袭成功后换来称心清亮的笑声。时光就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间飞逝。 安静下来的时候,称心会默默地帮李承乾摘着脑门上沾到的草梗,动作温柔而细致。每当李承乾露出那种被成功顺毛的满足表情时,称心又会轻轻地拍一把他的背:“真是皮猴子,脏死了。” 李承乾也不服输,故意地把脏兮兮的爪子凑近了称心,卯足了劲儿要在他的脸上抹两把泥。两人逗趣间顺势滚到一起去了,称心就这样被李承乾压在了身下。 李承乾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7 不动了,他看着这张自己曾经最厌恶的脸,拼命想透过他看到熟悉的人。称心也同样专注地看着李承乾,凑近了才发现,那双明眸之中,隐藏了太多情绪,仿佛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称心看了一阵,生硬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这些让人情难自禁、沉溺其中的日子,让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如今的他,不敢去细想心中酸甜交杂的滋味。 李承乾见他躲开,也只是摸了摸鼻子,松开了对称心的压制。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着将领们学会了一招:欲擒故纵。 他甚至掰着指头,将他眼前到成年的日子,挨个儿地算了一遍,恨不得把每一个时刻都揉碎延长了才好。 他现在不着急了,更不会再去问,“你是不是称心”这种问题。李承乾耐心地编了一张网,用温情做诱饵,等待着称心自投罗网。 五个月时间,对所有出征在外的男儿来说,都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每一天,李世民都会派出前哨,去打探洛阳城的情况,但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王世充就是没有开城的动静。 唐军也从最初的兴致高昂,意得志满变为了如今的默然,这个军队都被疲惫笼罩着。 每一个人,恐怕就连李世民也都想着,再熬一熬最后的时刻。只要他们熬过来了,洛阳就是他们的了。 拿下了洛阳,消灭了王世充,大半个中原便都在他们手里了。美好的愿景总是催人奋进,在两方的角逐中,唐军的精神力量,无疑是占了上风的。 可即便是这样,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唐军已经很疲惫了。和每日都是高强度的战争,那种精神紧绷的疲惫不同,这种疲惫是一种茫然的等待,足以将人心里最灿烂的火花消磨掉。 李世民看着往洛阳城的铜墙铁壁上扔石子的将领越来越多,心下也越发焦躁。这个时候,将领们才惊奇地发现,最有活力的反而是称心和李承乾。这两人就像是军队里的吉祥物一般,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们的目光。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种看似冤家,内里却无比和谐的相处方式,实际上是一种情愫。如果李世民知道,自己的亲儿子将恋爱谈到了阵前,恐怕会当场昏厥过去。 终于,在数不尽的日夜中,唐军终于等来了一点波折。每个人都攒着力气大干一场,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等到的,并不是王世充开城献降,而是远在河北的窦建德,开拔军队朝洛阳赶来的消息。 窦建德还弄了点文人的派头,给李世民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信中隐隐地带着指责的意味。告诫李世民,如今天下三分,正是平衡的阶段,而李世民如若执意要灭了王世充,破坏这种平衡,那自己也只好出兵讨伐李世民。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封信在唐军的队伍中广泛传阅。称心和李承乾看到这封信时,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几乎所有的唐军将士,都在短暂的暴怒后,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就连李世民也没有想到,窦建德会在这个时候掺一脚。 疲惫的唐军,虽然提起最近攻无不克的窦建德军,语气中都有一丝愤恨,可更多的,却是疲惫和天然的畏惧。 一个是利刃刚出鞘的虎狼之师,一个是已经在外许久,思归心切的疲军。即便是嘴上不承认,在实力上也的确相差甚远。 是继续围困洛阳,还是先返回长安休养生息,成为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两难的选择。 第56章 在杜如晦的印象里, 这是秦王第一次对着自己发脾气。 “难道除了撤退, 休养生息, 你们就不会说别的词了么?” 杜如晦不知道, 李世民除了他之外,还询问了多少个参军。但他知道,这一回, 秦王得到的,全部都是退兵的请求。 谋士的建议, 对李世民行军来说, 一向十分重要。秦王是一个能够虚心听取建议的将领,这也是李世民麾下所有的谋臣公认的事实。 杜如晦还是第一次见李世民那么抗拒他们的提议。面对着秦王喷薄而出的怒火, 杜如晦沉默了。 军队疲惫,人心思归,注定了这是一支战斗力薄弱的军队。要知道李世民为了讨伐王世充,那可真的是精锐尽出啊!李唐王朝最精锐的部队, 如今就在这洛阳城外。 窦建德也正是看准了这一时机,才迅速出手, 准备做鹬蚌相争里的那位渔翁。 正是因为杜如晦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劝秦王暂退。 秦王的心情不好,迅速影响了整个军队的整体氛围。往日最擅长苦中作乐的唐军,如今一个个却蔫头蔫脑的, 等待着李世民作最后的决断。 没有人想打仗,李世民也不是那种嗜血如命的君主。他从来待部下,都如同手足。 秦王不打没把握的仗,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李承乾悄悄地来到李世民的军帐外,守卫刚想禀报,却见这个人见人爱的小世子,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嘴上无声地说着什么。 守卫看了一阵,终于看懂了。小世子说的是:“我就看看。”于是,守卫像一尊门神般,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值勤,对小世子完全采取视而不见的策略。 李承乾得了方便,便将那营帐掀开了一条缝,偷偷地打量着帐子里的情况。帐内除了李世民,其他人都被遣出去了,而往日运筹帷幄的秦王,此刻看起来有些憔悴,以手扶额靠在案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承乾就这般看着,也没有人前来阻拦他。不知过了多久,李承乾忽然听见了一句:“想看就进来吧,躲在那儿做什么?” 李承乾一惊,连忙抬头望去,却跟李世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原来他早就被发现了,只是李世民一直没搭理他罢了。 李承乾这才理了理身上的铁甲,走进了李世民的军帐。 李世民看着那眼前长高了许多的孩子,只觉得满心感慨。从一开始那铁甲罩在他身上,重得李承乾只能弯着腰,一副直不起身子的样子,到如今他穿着铁甲,像一棵挺拔的小树苗,确实有大半年的光景了。 长孙氏临盆的日子,也一天天地近了。若说对长安的思念,李世民不比军中的任何一个人少。可是,作为主帅,他要考虑的东西远不止于儿女情长。 他冲李承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8 乾招手,李承乾顿了顿。他已经有所防备了,每一次李世民招呼他前去,总是在他不经意间,就被整个儿地提溜起来,就像拔一株萝卜似的。 果然,李承乾一近前,就被李世民逮住了,李世民提溜了一下。 咦,怎么没动? 定睛一看,李承乾的手,正牢牢地攀住了桌案,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他。李世民看着这般可爱的儿子,郁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放晴了,忍不住大笑出声。 最终,李承乾还是坐在了李世民腿上,还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个巴掌。直到这时,李承乾才发现,他的父王并不是纯粹地发呆。在那桌案之上,有一幅行军图,上面所有的关隘、山川、河流都被仔细地标明了。 李承乾听见李世民在他耳边轻声道:“父王会把这幅图上的所有地方,都变成我李家的天下。” 李承乾不知怎的,眼眶就有些发热。 从前他总是恼恨父王只顾着领兵打仗,鲜少有顾及自己的时候,可是现在,有了这半年来的行伍经验,他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父王。 如果可以安睡于高床之上,谁愿意成日在箭雨中拼杀。就连李承乾,偶然也会梦见长孙氏柔软的胸脯和身上的淡香。 那是家的味道。 下一秒,李承乾听见李世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承乾想母妃么?” 李承乾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想。” 他的耳边仿佛传来了李世民的一声叹息:“那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这一次,李承乾却无比坚定地摇头:“不回去,不退兵。” 李世民一怔,望着李承乾的眼神里带着惊讶和疑惑:“承乾,不是想母妃了么?” 李承乾却说了一句,完全出乎李世民意料的话:“把胜利,带回给母妃。”李世民猛地瞪大了眼睛,在李承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好样的承乾,不愧是父王的儿子。” 李承乾听着这样的夸奖,心中有些许发虚。他胆敢跟李世民说这些,是因为他知道李世民这一仗不仅打败了王世充,而且打败了窦建德,将河南河北同时收入囊中。从此秦王在京中声威日盛,这在上辈子,已经是被无数人歌颂过的既成事实。 然而此刻的李世民,还处在摸不着头绪的阶段,他尝试仔细地向李承乾分析目前的局势。 “承乾知道,我们现在在打的洛阳城,是谁的军队在坐镇么?” 如果不是给李世民面子,李承乾恐怕会当着他的面翻个白眼,可李承乾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王世充。” 李世民点点头,又道:“我们在洛阳城外驻扎了这么久,王世充的军队早已是强弩之末,可他不想就这样投降于我,于是写信引来了窦建德。” 李承乾轻轻地问了一声:“窦建德?” 李世民颔首道:“没错,承乾可以将他想象成一匹专门和父王抢肉的豺狼,而王世充,就是那块肥肉。” 李承乾“噗嗤”笑出声来:“那父王是什么?” 李世民含笑地看着怀中的儿子:“父王当然是猛虎啊,你就是一只小虎崽。”说着,竟然猛地将李承乾举了起来。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父子之间相处得如此融洽。 见李承乾已经理解了几方的关系,李世民便接着道:“如今父王的肉已经快到手了,可是父王的追随者已经很累。他们都想回到山林中去,先休息一下再说,否则豺狼的攻势很有可能让他们受伤。” 李承乾听着,却忽然皱眉道:“可是老虎走了,肉不就是后来的豺狼的了么?” 李世民盯着李承乾看了半晌,摸了摸他的头:“对啊,如果父王撤了兵,被父王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肉,就是别人的了。” 李承乾还没有说完,他喃喃道:“而且,豺狼吃了肉,也会恢复精力,也可以继续休养,那不是更加强大了?” 如果不是双手没有空,李世民简直想给李承乾鼓掌。这孩子说的,恰恰就是李世民所考量的。窦建德此番前来,就是看准了唐军的疲势,就如同杜如晦等人对李世民所说的那样,窦建德身边的谋士,也一定都觉得李世民会退兵。 而当李世民退了兵,窦建德就可以撕碎他援助王世充的面罩,将河南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到那个时候,与李唐东西对峙。 长安虽然是西京,但关中毕竟不如江南富庶。一旦窦建德吞了王世充,李唐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可是不退兵,就这么和窦建德的军队硬碰硬,能行么? 李世民都快将那地图盯出一个窟窿来了,还是没有想到好的法子。 李承乾看了看李世民发愁的面容,忽然抬手指向了一处关隘:“父王,这个名字好,虎牢关,你一定能把洛阳城守住的。” 李世民抬眼一看,顿时愣住了。虎牢关,是东都洛阳的门户。它南临嵩山,北抵黄河,最重要的是,从窦建德行军的方向来看,虎牢关是通往洛阳的唯一关隘。如果在此处能够将窦建德的军队全数消灭,那么洛阳就安全了。 李世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捧着李承乾的脸亲了好几口。李承乾无意的一句话,竟然让他苦思冥想了那么久的难题得以解决,这叫他怎么能不兴奋。 最终,李世民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他知道此刻军队之中,依然保有雄心壮志的人已经不多的。他从所有的兵马当中,挑出了三千五百个十分有决心,能够拦住窦建德队伍的士兵,由他亲自率领,日夜兼程奔赴虎牢关。这三千五百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窦建德东进洛阳的脚步;而李世民的大部队,则由大将尉迟敬德率领,依然在洛阳城外,包围着王世充,让原本想跟窦建德里应外合的王世充,不敢轻举妄动。 第57章 窦建德怎么也不会想到, 会在虎牢关这个据险而立的关隘处, 看见李家的大旗。 他根本就没把这个关隘放在眼里, 一心直扑洛阳去的。可是李世民那支三千五百人的小队, 早在关隘之上搭好了家伙。直到这个时候,窦建德才意识到,要想从此处通往洛阳, 就必须攻破虎牢关。 洛阳城外的李唐军营内,称心折了一根枝条, 在沙地上勾勒着什么。李承乾疑惑地伸过头去, 仔细地瞧了瞧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79 ,唇角含笑地问道:“你画的是什么?” 称心回过头, 瞄了一眼神出鬼没的人,失笑道:“地形图。” 准确的说,称心画的,是虎牢关周围的地形图。称心一边画着, 李承乾就一边感叹:“这地形也是绝了,当真的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的架势。” 称心把枝条扔下,三两下又将那沙土踩平了:“确实,以秦王之才,这样的关隘能拖上窦建德许多时日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王世充开城献降的那一天。” 李承乾一愣,他敏感地察觉到了称心话中的隐忧:“你是担心, 两军相遇,父王赢不了窦建德?” 称心伸手戳了戳李承乾越凑越近的头:“难道你不担心?秦王带去的小队只有三千五百人,而窦建德麾下有十万大军,要真的对打起来,秦王能有多少胜算?我猜想,秦王原本的计谋就是如此,先用三千五百人拖住窦建德的脚步,待到王世充献城,洛阳的唐军再赶到虎牢关增援,与窦建德殊死决战。” 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和称心一样的想法。就连窦建德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十万和三千五,这两个数字实在太悬殊,窦建德完全就是一副猫逗老鼠的姿态。在他看来,自己是那只志在必得的猫,而李世民是那只虚张声势却终将灭亡的鼠。 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就在关外和李世民耗着。 期间,长孙氏生产的消息也终于从长安传到了河南。长孙氏成功地诞下了一枚男婴,据说在生产的当晚,天降祥瑞之异象。 可若是仔细询问异象的细节,又各有各的说法,也难以分辨孰真孰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渊本人,对这个孩子可谓是恩宠有加。李泰刚一出生,就被李渊亲自册封为宜都郡王,纵观诸王的子嗣,有此殊荣的实在不多,更不要说,李泰并不是嫡长子了。 这则喜讯大大激发了唐军的斗志,尤其是虎牢关那三千五百守将,个个都摩拳擦掌,就想要给窦建德一点颜色瞧瞧。 可无论他们有多想一展身手,秦王的开战命令一天没有下达,他们就还得等着。 王世充也一直没有开城献降,只是雪片儿似的书信飞到了窦建德的桌案上。洛阳城中,此刻已是生灵涂炭,到了夜晚,王世充甚至不敢阖眼,他怕自己的部下,趁他酣睡之际将他的头颅割下来,第二天开城献给唐军。更多的时候,那些侍从给他端上吃食,一双眼睛却闪现着饥饿的睛光。王世充甚至觉得,他会随时扑上来,啃咬自己的皮肉。 再这样下去,洛阳城还没有破,王世充自己的精神却要崩溃了。他开始频繁地催促窦建德,一声声地质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兵抵洛阳。到了最后,忍无可忍的王世充,已经将脸面全都丢掉了,他威胁窦建德,如果还不发兵,自己就开城向唐军献降。 窦建德见状,将那封张牙舞爪的信揉碎了。即便心中对王世充的做派再不屑,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可就在他准备动员十万人马,击破虎牢关之时,窦建德的军中,却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种当然是支持窦建德拿下虎牢关的,而另一种,则是觉得窦建德不应该在此处与李世民纠缠。李世民带出来的,都是李唐王朝的精锐之师,而在这个时候,地处河东的李唐大本营兵力最为空虚,因此窦建德麾下的谋士凌敬提议,窦军应当使个障眼法,绕过太行山,直接攻击此时守军薄弱的长安。 一旦长安被攻击,李世民无论如何都得回援,洛阳之围,自然就解了。凌敬的这个战略,军中有许多人听着,都觉得颇有道理。可窦建德心里却清楚,他千里迢迢,从河北来到河南,瞄准的就是王世充手中的河南。什么解河南之围,那对他来说都是屁话,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真的帮王世充。 如果长安没有打下来,李唐王朝一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了一个王世充,值得么? 正是因为不值得,所以到了最后,窦建德还是坚持他的第一种办法,和李世民硬碰硬。 这一仗,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觉得李世民能赢。可事实上是,李世民真的就凭这三千五百人,让窦建德成了自己的俘虏。这一仗,他谁都没有靠,靠的就是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积累出来的战争心得。 唐军的骑兵在窦军攻关的间隙,一鼓作气将窦军的步兵阵营冲散。混乱中窦军无数高层被俘,其中就包括了做着灭李吞王美梦的窦建德。 兵士们一看,主帅都被俘了,再多的人马也变成了一盘散沙,逃的逃,散的散。 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洛阳没有攻破,先将窦建德的河北拿了下来。 称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身侧抱作一团相拥而泣的将士,甚至还有人不管不顾地高呼秦王万岁。再看人群中的李承乾,绝对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看样子,李承乾是一早就知道,秦王此役会以多胜少。 称心走过去,从人群中将李承乾拉出来,等两人到了安静偏僻处,称心才一个劲儿地揉着李承乾的脸。 到最后,李承乾不得不捂着脸怒道:“你做什么?” 称心轻咳一声,只说了一句:“秦王打了胜仗,我高兴。” 李承乾简直哭笑不得,刚想开口,又听称心问道:“我听说......京中传来消息,王妃顺利生产了......” 李承乾脸色微变,望着称心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直到这时,称心才觉得眼前的李承乾变了许多。 经过一段时日的行伍生涯,李承乾吃住都跟士兵们在一起,李世民从不允许他搞特殊化,很多时候,他甚至还要和士兵们一起训练。现在的李承乾,个头拔高了些,皮肤也黑了,一双眼睛却格外地明亮。 “没错,我有弟弟了......”李承乾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上一世提到李泰时的歇斯底里。称心设想过李承乾有可能出现的数种情绪,不安有之、沮丧有之、暴怒有之,却唯独没有想过,李承乾居然会一脸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 “世子......你......”称心准备了一肚子劝慰的话,如今看来却像是派不上用场。 “我是唯一的秦王世子,这个事实,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李承乾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称心,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称心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0 愣住了,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承乾了。小孩儿比从前又长高了不少,一张脸透着自信的神采,冲着他说,我是唯一的秦王世子。 印象中,只有在刚认识李承乾的那些年里,李承乾才有这种自信张扬的模样。 称心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李承乾的脸,心里无声地呐喊道:“很好,保持住呀!” 下一刻,李承乾却将他的魔爪揪了下来,踮起脚,凑近了称心的耳际轻声道:“所以,你休想我放开你!”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有种热热痒痒的感觉,暧昧得就如同李承乾惦着脚尖,在亲吻着称心的脸颊。 称心脚下一软,险些整个栽倒在地。窘迫之际,却忽然听见军营内有人大喊:“秦王回营了——” 李世民带回来的小队,远不止最初的三千五百人,还有许多是原属窦建德部队的投降人马,如今全数被编入唐军之中。 李世民笑看着手下的将领肆意地庆祝,眼睛却在搜寻着李承乾的踪迹。虎牢关之役,如果不是李承乾启发了他,他也想不出那样好的计策。要说这首要的功劳,李世民可将它算到了李承乾头上。 正找着,忽然就瞧见李承乾和称心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过来了。李世民领着两人,走到了被捆扎在营中的窦建德跟前:“承乾,这就是父王跟你说的豺狼。”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见窦建德,眼前的人虎背熊腰,长相也有些凶恶,比李世民看起来还要壮实。 李承乾挠头道:“我怎么觉得,他长得比较像熊罴?” 一句戏言,让四周的人都忍俊不禁。 窦建德瞪了李承乾一眼。落到如今这个田地,他也就什么形象都不顾忌了,泼皮无赖般吼道:“别磨磨唧唧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反正我也就只有贱命一条了。”说着,还冲李承乾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李世民嗤笑道:“别着急啊,留着你还有大用处呢。” 第58章 留着窦建德, 确实是有大用处的。至少李世民将他带到王世充面前时, 王世充看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窦建德, 手中所有的底牌, 都被李世民掀翻了,再没有能够和李世民抗衡的力量。 李世民默默地瞪着这个跟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对手,只留下一句:“现在归降, 还来得及,我可以答应不杀你。” 王世充看着城下装备齐整的唐军, 期间还有好几张熟面孔。如今这些昔日的部下摇身一变, 都变成了李世民麾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自己跟李世民手边的窦建德一样。 成了俘虏。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双手一抬,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声响。号称铜墙铁壁的洛阳城,终于成了李世民的囊中之物。唐军的铁骑涌入城中, 无论是将士本身,还是洛阳城中幸存的百姓, 无不欢呼雀跃。 窦建德见状,唇角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失民心到这个地步,王世充居然还痴心妄想着打败李世民? 短暂的喜悦过后,留在李世民面前的, 是窦建德和王世充的旧部问题。杜如晦给李世民的建议是:窦与王的近臣都要悉数除去,尤其是为二人出谋划策的谋臣,更是一个都留不得。 在太平世道下, 太过聪明的人反而比那些大字不识的武将要危险。 让杜如晦没想到的是,在王世充亲近的部下中,居然还有自己的亲叔叔杜淹。杜淹其人,是王世充手底下的高官,要是按杜如晦的那套处决标准,他是决计不能被饶恕的,兼之杜淹曾撺掇王世充害死了杜如晦的兄长,因此杜如晦对这位叔叔,一直是厌大于喜的。 只是在李世民最后一次问杜如晦,是否要赦免杜淹时,杜如晦犹豫了。杜家的亲族一直在向各方求情,杜如晦的态度也在逐渐软化。最终,看在杜如晦的面子上,杜淹还是被赦免了。 就这样,能为己所用的收归麾下,不能为己所用的陆续处决,没过多久,王、窦二人的队伍就被重新洗牌。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急着返回长安。他看出了洛阳已经被王世充折腾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再不整治便极易生变,因而在洛阳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日。 李世民一停留,称心和李承乾便得了空闲,不用成日穿着铁甲。他们便没了拘束,玩劲儿上来竟还嫌内城无趣,一定要到城外的邙山上去看看。 两人沿着陡峭的山路一直向上爬,山林之中,人迹罕至,偶尔只听见几声鸟兽的鸣叫。邙山又自有一种神秘幽深的气场,一旦涉足此处,就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敬畏之心。 李承乾和称心一路相互扶持着,累了就肆意地瘫倒在那大石块上乘凉。称心平复了好一阵,喘息声才渐渐地消下去,等他缓过劲儿来一偏头,就见李承乾不知何时将目光转向了他,正专注地盯着他瞧。 李承乾也出了许多汗,几缕发丝黏在了额头上,模样有些滑稽。称心被他这般盯着,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世子,你渴么?” 李承乾简直郁卒至死,被自己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称心怎么还能说出这么不解风情的话来。 称心见李承乾不说话,只好自顾自地接了一句:“我......有些渴了......” 李承乾闻言,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顺道拍了拍称心的肚子,偷吃了个豆腐,才满意道:“走,找水去。” 两人在大山深处兜兜转转,竟然真的被他们寻到一处天然的水潭子。称心刚俯下身将水囊灌满,再回过头时,李承乾已经脱了个精光。这数月以来晒出了色差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称心眼前。 还不待称心出声,李承乾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呼噜噜地吐了几声水泡,才浮上水面。被潭水浸湿的头发,在脖颈后划出了一道服帖的线条。 “呼......舒坦......”李承乾长出了一口气,一边凫水,一边冲称心眨眼道:“你也下来呀,这么大的日头,你不觉得闷得慌么?” 被李承乾这么一说,称心确实也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爽利。可他还是有所顾忌,当下便犹豫起来。 李承乾一看他的表情,便隐约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上辈子的称心,可没有这股子扭捏劲儿,在床榻上李承乾要玩花样,他也统统来者不拒。李承乾只能在心头默默地吐槽,那经史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1 子集真是摧残人的玩意儿,好好一个坦率的人儿,都被教成什么模样了。 李承乾见一次点不着,索性又加了一把柴:“快来呀,水里头可舒服了,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称心一听,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儿了,看着李承乾在水潭子里像一条灵动的游鱼,称心咬咬牙,终于开始褪自己的衣衫。 这下子,李承乾水也不凫了,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称心的一举一动。称心原就想躲着他,这下子见了他的眼神,手下的动作就越发慌乱,那脱的速度,反而比原先要慢些。 李承乾有充裕的时间大饱眼福,正回味着,就听见身前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原来称心一心想着快点到水里头,却没想到那潭子瞧着清澈见底,实际上还不浅,一下子给水呛着了。 李承乾哭笑不得,只能赶紧游过去,给称心顺气。见称心咳得脸都红了,心下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得顾及着称心的薄脸皮不笑出声。 等称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李承乾,在这水潭子里,没有了布料的阻隔,竟是贴身黏在了一起。 隔着水触到对方的皮肤,与寻常的触碰不太一样,像是带了一层膜,又像是确实抓着了。 李承乾见称心的脸越来越红,就跟那熟透了的樱桃似的,也不敢将人逗得太狠。经过这些天,军营里的谋士对兵法的讲解,李承乾也渐渐地参悟了些,不再是从前那个偏执到可笑的愣头青了。如今的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循序渐进。 他深知,对待称心的心结,自己越是心急,越是刻意去询问,那心结也就越紧。只有在两个人都最不设防的时候,在日常的点滴相处中,他才能隐约套出些话来。 于是,下一刻,他看似不经意地将话题岔开了:“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水里是不是特别凉快?” 身上那股黏腻劲儿去了,又见李承乾只是规规矩矩地划水,半丝逾矩的动作都没有,称心便渐渐地放松下来。 怎料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看准时机,猛地捞起一把水,往称心身上泼去。水花溅到了脸上,让称心好一阵子张不开眼睛。称心也不甘示弱,虽然眼睛瞧不见了,但手下却没有留情,两个人就这样打起水仗来。 李承乾这一招转移注意力用得是真好,不过片刻功夫,称心所有的防备都尽数褪去,专心投入到水仗中去了。 因着称心一直闭着眼,也没有留意面前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有的时候捞起一把水还将自己给溅着了。 他轻轻地呸了两声,却蓦地感觉自己胸前痒丝丝的,好不容易睁开眼一瞧,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把头埋在了他胸前。那调皮的发丝就在他胸口的位置飘来荡去的,跟挠痒痒一样。 称心刚想抽身,就感觉到李承乾一双手绕在他脖子上,轻声道:“让我趴会儿,好累......” 对于李承乾这样的要求,称心向来是无法拒绝的。 上辈子的一幕幕好像重演了一般。 “称心,让我靠会儿,我累了......” “称心,什么都别问,让我抱一会儿......” 称心莫名地就有些鼻酸,正一门心思趴在他胸腔的李承乾,马上就留意到那加速的心跳,抬起头看着称心:“你很紧张?” 称心摇了摇头,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世子......我们到岸上去歇息吧。” 李承乾定睛瞧了他一会儿,难得顺从道:“好。” 两人相当于在潭子里洗了个凉水澡,到岸上将衣衫系好,便觉得一身疲累尽去。 李承乾浑不在意地在岸边躺下了,烈日被浓密的树荫遮挡得只剩一点光阴,透过枝叶的缝隙零零碎碎地撒下来。李承乾用手背挡住前额,正惬意间,忽然感觉到称心的手在轻抚着他的发丝。 “世子,发尚未干,还是不要躺在地上的好。”一把温柔的声音传进李承乾的耳朵里,让他很是受用。 李承乾懒懒地挪了挪身子,还就势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这样凉快,你也试试。” 称心笑道:“切莫贪凉,要是你落了一身病回去,王爷又得罚我了......” 李承乾闻言,就着称心的手颇为委屈地蹭了蹭。这才坐起身来,由着称心用衣袖将自己的湿发擦了个半干。 第59章 两人又歇了一阵, 李承乾笑问:“还登么?”说着, 他的目光在称心腿上徘徊了一阵, “要是腿软的话, 我们就下山去。” 称心软软地瞪了李承乾一眼:“如今时辰尚早......” 还不待他说完,李承乾就站起身来:“那就继续......” 两人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又一个山头,视线陡然变得开阔起来, 眼前是两座左右相对的大山,一道水系从两山之间穿过。 称心讶然道:“两山相对, 伊水中流......这是伊阙啊, 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亲眼看见这龙门。” 相传隋炀帝在手下的官吏陪同下登上邙山, 正好看到了天然的伊阙,炀帝也为洛阳得天独厚的地形风水所折服,这才决定兴建东都洛阳。到了最后,隋炀帝兴建的宫城大门, 正好与这伊阙相对,因此伊阙也有了龙门之称。 “世子, 世人都说能够亲见龙门,是大大的吉兆,我在此先恭贺世子了。” 李承乾看着一脸兴奋的称心,默默地牵住了称心的手, 感受到了身侧之人的僵硬,他也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两人都能听得清的声音道:“不止是我, 你也看见了,所以......我们都会得天庇佑的。” 称心一怔,一双眼睛看向李承乾,却见他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远处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洛阳城紫微宫内,杜如晦正拿着由京中发来的信函,冲李世民道:“殿下,京中的消息,陛下近日给了宜都王许多赏赐,想来与殿下取胜有关。” 李世民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宫殿,轻笑道:“我擒了王世充和窦建德,恐怕有人心里要不安了吧。” 杜如晦静默着没接话,在短暂的喜悦过后,李世民似是有些疲惫,他缓缓地挥了挥手:“说这些做什么,好难得不在长安,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这些烦心事就别提了。”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2 “克明,你瞧这宫殿多漂亮,杨广为了建洛阳,还真的下了血本。” 杜如晦突然往一侧站了站,将宫殿正中的大门空了出来:“殿下,我听人说,从宫门一直望过去,能看到伊阙呢。” 李世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克明,你相信龙脉、龙门之说么?” 杜如晦轻声道:“我......相信的......” 李世民这一回是真的笑出了声:“那你告诉我,杨广花了这么大劲儿修建东都,成日坐在正对着伊阙的宝座上,可他为什么就没能守住隋的江山呢?” “这......”杜如晦也答不上来。 要说洛阳,那当真是风水宝地,九水环绕,五岳屏障,洛阳就像是中间的一个聚宝盆。这洛阳城,前临伊阙,背靠邙山,真真是依山傍水。“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便是从此处脱胎而来。 可听着李世民话中的意思,却不太认可洛阳作为龙兴之地的说法。杜如晦悄悄地抬起头,看向年轻的秦王,只见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决然:“是不是真龙天子,不到最后一刻都无法见分晓,可这洛阳,我要定了。” 没错,李世民留在洛阳这么久,可不是白留的。他在布置着自己的势力,要让洛阳成为他掌控下的重镇,拔钉子这种事,可是慢工出细活,急不得。于是这一拖,就拖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里,李世民广交洛阳城中的权贵望族。其中就包括了久负盛名的京兆韦氏。 却说李承乾这些日子失了管束,闲暇时间游山玩水顺带缠着称心,日子过得好生自在。可他心头,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直被李承乾遗忘在脑后,直到有一天他来到紫微宫中,一进殿门,就看到了两位华服女子站在李世民身侧。 李承乾认得她们,尽管她们是姿容、性情全然不同的两位女子,却都出自京兆韦氏。 李承乾不动声色地敛了眉目,就听李世民笑道:“承乾,你来了,这些日子顾着玩,都把父王抛到脑后了吧。” 李承乾如今也逐渐能够看懂李世民铁汉柔情的一面,他“蹬蹬”地跑到了李世民面前,将手里拿的卷轴摊开来,指着一句经文冲李世民道:“父王,这一句我有些许困惑......” 李世民闻言,就着他手上的卷轴看了看,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 李承乾用余光扫了扫一旁站着的两位女子,左侧的那一位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仿佛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右侧的那一位,那柔弱的眼神则不时扫向父子俩,含羞带怯中又夹杂着一丝委屈。 转瞬间,李承乾心下便有了定论,左侧的那一位,气度更加雍容,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便是出生于京兆韦氏长房的韦珪,也就是后来的四妃之首,韦贵妃。 而右边那位,则是韦贵妃的堂妹,二人自此役后,一同被李世民收入秦/王/府。 李承乾对这个事实虽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他心下就是堵得慌,像是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父王,莫名地就被旁人瓜分了一般。 李世民耐心地给儿子讲解了许久,却良久没有听到应答声,抬眼一瞧,李承乾的心思早就飞走了,目光还偷偷地打量着韦氏姐妹。 李世民又想起了长孙氏曾经的话,打量着李承乾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难不成他的儿子,真的对这等男欢女爱的事情知晓得那么早?这么小就懂得盯着漂亮的娘子瞧,这以后还了得? 这么想着,李世民的手指已经往李承乾的脑门上招呼了。李承乾额前一痛,才发现他的父王,正虎着脸望着他。 “我看你的心真是散了,还敢走神!”李世民嘴上训斥着,脸上却没有怒容。 李承乾却也不怯,完完整整地将那句子的释义说了一遍,竟然让李世民挑不出错处。解释完了功课,李承乾才笑眯眯地看着李世民道:“紫微宫里的宫娥都好美啊,就跟仙女下凡一样。” 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莫名地让李世民心虚起来,他张口道:“承乾,在父王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由不得父王做主。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李承乾兀自把玩着手中的卷轴,直到离开紫微宫,李世民最后的那句话,仍旧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当然知道李世民这么做的用意,京兆韦氏,是“关中四姓”之首的名门望族,在关中地区可谓是声名赫赫。如今陇西李氏,也就是李世民的家族,已经攻克了洛阳。向来政治嗅觉敏锐的韦氏,自然也嗅到了李唐一统天下的迹象。这不,李世民一在洛阳城经营,韦氏就将嫡女、庶女都送上门了。 李世民当然要娶,娶了韦氏,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况且李承乾知道,韦珪从来都是识大体的,即便她在贞观元年就被册封为贵妃,但这么些年,她从来就没有妄想过越到长孙氏前头去。 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因而得以善始善终,教养出来的孩子,在李世民所有的子嗣当中,也算出众。 可李承乾的心里,总是有一股别扭劲儿。李世民说,等他长大就会明白了,如此说来,等他长大,便也要三妻四妾,将那些女子当做稳固政治的手段?就像当年的苏氏一样? 李承乾的脚步越来越快,心却越来越沉。他忽然很想见见称心,虽然他也知道,即便见到了人,也不能如何。 于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称心,刚看了两眼坊间志怪,就瞧见了跑得满头大汗的李承乾。 称心一下子从那胡床上站起身来,迎面向李承乾走过去。看见他一张被汗水浸红了的脸,一面替他擦着汗,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跑得那么急?” 李承乾一把握住了称心的手:“你......有想过娶妻么?” 称心一怔,他看着李承乾无比认真的眼神,像是透过他的面皮在瞧另一个人。称心知道,李承乾问的不是房遗直,而是称心会不会娶妻。 称心静默了半晌,缓缓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李承乾却不依不饶:“现在就想,马上。” 称心没有直接回答李承乾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世子呢?那日见到林霜儿,可有想法?” 李承乾专注地看着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3 他,颇有种豁出去的架势:“称心,你给我听好了,只要你一日不娶,我便也不会娶妻。若是他日你当真娶妻生子,你我之间,便再无瓜葛。” 李承乾知道,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小孩儿的戏言,可称心不会,他会懂得李承乾的意思。 相比起李承乾的气势,称心更惊讶于他话里的意思。自己不娶,李承乾便不娶。 再铁石的心肠,也要被这话打动了。可称心知道,李承乾是什么身份,一朝贵为太子,婚姻之事便不由自己做主了,哪能有这样的好事?可看着李承乾的专注的目光,称心又觉得,自己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永远都无法,真正辜负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份炽烈的,毫无保留的感情。 李承乾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害怕一个不小心,称心好不容易伸出了龟壳的触角又要缩回去。可他更害怕的是,两个人这样无休止地暧昧下去,谁也不挑明,谁也不说破,一晃眼到了真要做抉择的时候,两个人又会再一次输给现实。 李承乾向前迈了一步,忽然伸手搂住了称心的腰。他必须承认,李世民纳韦氏姐妹的事点醒了他。皇族之间的姻亲,原本就只看重门第,无关爱情。 可李承乾不想这样,他不希望自己两辈子的姻亲,都变成一场交易。 称心感觉到身前的人一双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腰,甚至身子有些颤抖,显然是急狠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称心,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让你满意?我只知道,这一辈子,不管你在谁的身子里,我都不会再将你弄丢了。称心,我承认,我很贪心,这一生我既想要皇位也想要你。或许你会觉得我痴心妄想,可是没有试过,谁又敢说这一定不可能呢?所以称心,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保护你,不要将我推开,不要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通道都堵死,好不好?” 李承乾只觉得这些话,是埋在他内心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提前打好腹稿,可以说,全部都是肺腑之言。 其实,哪怕李承乾稍一犹豫,今天这一番话很有可能就泡了汤。可偏偏是那样特殊的一幕,给了他勇气,也让他在顷刻间明白了,自己与称心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不容于世的。称心担忧的,害怕的那些,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上一辈子,李承乾所有的举动,都堪称荒唐。他自以为在对抗李世民,殊不知这一切看在称心眼里,同样是一种慢性的凌迟。 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看到:爱人因为自己而自暴自弃,甚至于完全自毁。这个道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承乾都是不明白的。 李承乾所说的每一个字,称心都听进了耳朵里。他的脑子几乎要停止运转了,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将从李承乾的话里反应过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李承乾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他知道,他的爱人很任性,也很放肆,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便不会轻易回头。李承乾不甘心自己的姻亲变成一场冷冰冰的交易,称心又何尝会甘心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逃不开,也斩不断。 于是,一直把头执拗地埋在称心怀中的孩子,终于听到了称心的答复:“承乾,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娶妻,我便绝不会在你前头成婚。”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李承乾,还是称心心中原本就有了这样想法,这话真的说出口时,远比想象中来得轻松。 李承乾知道,这是一个承诺,被自己紧紧搂住的这个人,终于变相坦诚了自己的身份。 何其幸运,在这辈子,还能够和你相遇。 等李世民慢条斯理地和韦氏姐妹厮磨完,再优哉游哉一路跟炫耀似的拖着窦建德和王世充回到长安时,李渊早就等急了。经此一役,李世民却稳重了许多,出发之前他与李渊之间,因为刘文静而剑拔弩张的氛围,都消弭于无形。 太极宫中,宴乐散后,李渊遣走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他最信任的裴寂。李渊望着裴寂鬓边的白发,轻声道:“你老了......” 裴寂只是笑眯眯的,并没有答话。 李渊搔了搔自己的头发:“朕也老了......” 停顿了半晌,李渊忽然又问道:“此番秦王回京,朕听闻京中的百姓都宰羊相庆?” 裴寂此刻还没听出李渊话里的情绪,他颔首道:“秦王回京,百姓无不欢欣雀跃,夹道相迎。” 李渊缓缓道:“世民的功劳,确实是大,都快盖到朕前头去了......” 此话一出,裴寂立马警醒过来,臀部顷刻间就离了椅子,再也不敢安坐在上头了。 “朕要好好地封赏一番,着朕敕令,封世民为天策上将,陕东道行台尚书令,食邑三万户,还有秦王幼子,性聪慧,进封卫王。” 裴寂吓了一跳,望向李渊的眼神惊疑不定。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几乎是自成一系的一个官职,有权负责辖区之内的一切政务,与之性质比较相似的,就是唐后期大权独揽的节度使。而陕东道,不偏不倚,正好就是洛阳。 把管辖洛阳的大权交给李世民,无异于在太子身侧埋了一颗炸弹。裴寂怎么都想不明白,李渊怎么就突然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大力封赏李世民呢? 李渊看着裴寂骇然的表情,失笑着将笔一掷:“怎么,你觉得秦王当不得这封赏?” “不......不是......”裴寂赶忙否认:“臣只是觉得这样的封赏......” 李渊哼笑了一声:“朕这般封赏,世人还觉得朕亏待了世民。一口气吞掉刘武周和窦建德,又在洛阳肃整了这么久,他当真觉得朕不知他的心思?既然他那么想要洛阳,那朕就给他好了,不仅是洛阳,朕还要给李泰秦王世子的待遇。自从玄霸去世之后,不是嫡长子却能封正一品王的,李泰是第一人。朕就是要让世民看到李泰就想到,这是天大的荣宠,他该知足了......” 消息传到李建成耳边时,李建成正搀着醉醺醺的李元吉,忍受着已经烂醉如泥的李元吉的胡言乱语。 前来通报消息的手下出了玄武门,也就没了在大内的拘谨,说话声音不小,全被李元吉听去了。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4 也不知李元吉是真醉还是假醉,一个劲儿地搂着他哥说胡话:“大哥......二哥被封作了什么?陕......陕东道?父皇果真把洛阳给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建成的手下连忙躲得离齐王远了些,他莫名地觉得李元吉疯疯癫癫的,笑起来实在渗人。 “大哥......我真替你不值......真的,你堂堂一个嫡长子,父王居然让二哥就这样骑到你头上......”说完,又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军功算什么?有军功了不起?有军功就可以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大哥,小弟我是再也看不过眼了,你放心,有小弟在一天,小弟就会帮你,绝对不会让二哥这样逞英雄......”李元吉的声音本就不小,在宫墙上一打,更加大了。 李元吉的侍卫连忙过来搀住李元吉,向李建成赔罪道:“让太子见笑了,我家主子就是这样,一喝了酒就爱说胡话,您千万不要见怪。”李建成摇摇头,终于将李元吉交给了侍卫,自己则脸色不快地快步离去了。 那侍卫搀着李元吉入了齐王府的大门,刚一进武德殿,李元吉便立刻从那副没有骨头的模样中恢复过来,哪有半分醉态。 “我方才......演得好不好?”他拿了些吃食,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手下。 那手下真心实意地赞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李元吉嗤笑道:“你看见刚才大哥的那副样子了么,脸色臭得可以。现在洛阳成了李世民的势力范围,他今夜恐怕是睡不着了。” 那侍卫跟着陪了会儿笑,又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何您选择向太子投诚,而不向秦王投诚?” 李元吉呸地将果壳吐了出来:“你把我当傻子,李世民那性格,怎么可能乐意跟人共享天下?他要是赢了,你、我、皇兄一个都跑不了。我从小是大哥带大的,就算不考虑别的,单是这一条,我就不会支持李世民。” 侍卫点点头,又听李元吉道:“再说支持太子,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么,顺便我替太子求情,也在父皇面前留个好印象。” 侍卫知道,李元吉从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纨绔,他甚至比两个哥哥更加聪明。李元吉细细分析过李世民和李建成的性格,李世民不需要他,在二哥强大的反衬下,他的大哥反倒显得谨小慎微,脾气温和。因此,联合大哥,与李建成合力将李世民击败,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 今天这一步棋,就是为了让李建成放松警惕,日后更加信任他。等到李世民失了势,李元吉才会将矛头对准李建成,可能会将李建成囚起来,又或者是其他的做法。总之,李元吉从没有一刻放弃过那最高的宝座。 作者有话要说:  替韦贵妃正下名,其实在初唐的后宫里,她还是很识大体也很受人尊敬的(づ ̄3 ̄)づ 第60章 这之中, 有一个啥都不懂的小人儿, 莫名其妙就因为父辈间的斗争而获了益。 那就是被长孙氏温柔地搂在怀中的李泰。 李承乾和称心刚一踏进秦/王/府, 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同于以往的氛围。尤其是当他踏进长孙氏的院落时, 更发现所有下人走路都蹑手蹑脚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李承乾唤住从他面前经过的一个侍女,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 那侍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世子,小王爷还在午睡呢。” 李承乾一怔, 好一会儿功夫, 才反应过来侍女口中的小王爷,指的是已经被封作卫王的李泰。 他犹豫了许久, 才走到长孙氏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原不指望得到回应的他,却听到了长孙氏熟悉的声音:“是承乾么?” 李承乾一路走来十分别扭的心情,多少被抚慰了些。他轻轻地推门进了内室:“母妃, 我回来了......” 一抬眼,他的母妃瞧着比上回见面更圆润了些, 气色很好。过往李承乾曾听长孙氏说过,他们三兄弟当中,就属李泰在肚子里的时候最乖,不爱闹腾。长孙氏曾一度以为, 李泰会是个女孩子。 长孙氏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下去过。李承乾这一走,都有小一年时间了, 以往养在京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不见了,变成了一直小黑豹子。不知是不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缘故,长孙氏莫名地就从李承乾身上,看到了一丝李世民的影子。 慈爱的母妃让李承乾到了跟前,几乎将他全身上下都仔细地瞧了个遍,末了含笑道:“长高了,也壮实了,瞧着在军队里吃了不少苦。” 李承乾见到母妃,一时也难以抑制欢喜的心情,兴奋道:“母妃,我说与你听,行军这一路上有许多趣事呢......” 可长孙氏却忽然伸手掩住了李承乾的嘴:“现在要悄悄说,青雀在睡觉。”说着,往室内的摇床指了指。 因着李承乾和李泰出生的时间相隔不远,因而两人用的都是同一张摇床,李承乾还记得那眼熟的花色。 长孙氏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摇床,轻笑道:“承乾要不要去瞧瞧弟弟?” 李承乾一怔,脚步有些犹豫,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这样一个——上辈子夺走了他所有宠爱的弟弟。 长孙氏却有着为人母的热切,她将李承乾拉到摇床边上,指了指摇床里头那个小小的身影。 李承乾站在摇床边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还是一个“软糯团子”的李泰,实在无法把日后的那个歇斯底里冲他叫嚣的男子,和今日这个在摇床中睡得口水直流的小屁孩联系起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李承乾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李泰却还是被惊醒了。他用呆滞的目光和李承乾对视了一阵,忽然就爆发出一阵中气十足的嚎哭。 李承乾不知道,他方才看李泰的眼神,就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狼。偏偏小孩儿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见到让他害怕的人和事,第一反应就是嚎啕大哭。 李泰这一哭,实在是惊天动地。长孙氏一时间顾不上站在一旁的李承乾,忙着去哄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李承乾站在一边,看着李泰一颤一颤的身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任凭谁看了都会心疼。 李泰从小就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5 是这样,当代有一句话叫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李泰在李世民和长孙氏眼中,就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作为一个男孩子,他实在是太听话了。李泰自小喜静,没有一般男孩儿身上的那种皮实劲儿。若说李承乾是个充当反面教材的捣蛋鬼,那李泰,必然是教习先生最喜爱的那一类学生。他聪颖绝伦,勤奋好学。凡是教过他的先生,都对他赞赏有加。 在与父母的相处之道,尤其是与父亲的相处之道上,李泰也比李承乾聪慧许多。他好像天生就对洞悉人心很有一套,总是很容易就摸通了李世民的想法,然后迅速迎合,比起懵懵懂懂、误打误撞的李承乾,实在是高明许多。 就像眼前这样,他一声嚎哭,立马就能把长孙氏的注意力都吸引走,而李承乾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进退两难的李承乾刚想打退堂鼓,脚步挪动了两下,却忽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李世民爽朗的笑声:“让我看看,这是哪个小可怜儿,哭得那么伤心。” 李世民一得了空,就来见他这个打从出生起,就一直没能见到父王的儿子。怎料一进院子就听到了仿佛天崩地裂的哭声。李世民心中暗道不好,进屋一看,果然李泰一张脸都哭成了花猫。 再一错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闷声不响的李承乾。 李世民连忙走上前去,试图从长孙氏手中接过李泰。怎料李世民的气场太强,李泰在他怀里,反而哭得更凶了。 李世民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但是面对李泰这样软乎乎的小孩儿,他还当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一面毫无章法地哄着,一面与李承乾大眼瞪小眼。 长孙氏见状,刚想伸出手去接孩子,就听见李承乾道:“让我抱抱吧。” 李世民小心地将李泰交到李承乾怀里,这一回,李承乾没有再盯着李泰瞧,只是轻轻地抚拍着他的背。说来也神奇,李泰的哭声竟然渐渐地止住了,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无神地望着某处。 李承乾抱着,哄着,不一会儿李泰便又睡着了。见识过这个弟弟最为凶恶狰狞的一面,如今抱着那软软的一团,李承乾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李世民和长孙氏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讶,似是都没有料到李承乾能将李泰哄好。 又过了一阵,等到李泰终于熟睡,李承乾才将他放到摇床之中,和李世民一同看着摇床上的小人儿。 李世民看了一阵,指着李泰的眉眼轻声道:“青雀眉眼间还是更像你母妃,比我们都要柔和一些。” 李承乾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李世民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他们父子俩。这是李承乾第一次仔细地看李世民的眉眼,自己的面容与他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上一辈子,李世民身经百战,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一种刚毅,可李承乾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五官气质更加文气内敛,乍看之下让人觉得一点都不像,可细看轮廓却会发现,其实李承乾的长相里,还是带着父亲的影子。 李承乾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从心底生出一种豪气干云的气概。他忽然拉住了李世民的衣袖,一路跑到庭院之中,一本正经地冲李世民道:“父王,以后出征,都带上我吧。” 李世民原以为,李承乾此次回京,就像金丝雀回到了笼中,会形同解放般迅速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实际却是,李承乾骨子里的强者崇拜和男子气概像是被激发出来了,如今竟然主动要求上战场,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世民含着笑逗他:“带上你做什么?你又不能上阵杀敌,真要到了危急的时刻,将士们还得分神来保护你。我看你不过是在外把心玩野了,赶紧去给我把落下的功课补上。”说着,顺势在李承乾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这一回,李承乾窜得跟兔子一样快,还抽空给李世民回了个鬼脸,冲自己的院子跑走了。 直到李承乾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长孙氏才笑着走到了李世民身边。两人的感情,还是数年如一日的和睦,许是李世民在外的时间多,小别的滋味,当真胜过新欢。 “还是殿下的法子好。”长孙氏站在了李世民身侧,“这次回来,我总感觉承乾的性子开朗了许多,与殿下的关系也变亲近了。” 李世民笑道:“这孩子当真出乎我的意料,原想着他是个不能吃苦的。如今想来,倒是我过于武断了,假以时日,承乾必成大器。” 长孙氏颔首道:“说起来,最近府上真是喜事连连,殿下凯旋是其一,青雀受封是其二......” 李世民闻言挑眉道:“观音婢觉得,青雀受封是好事?” 长孙氏一顿,小心地问道:“难道......不是么?” 李世民缓缓地摇了摇头:“就算我的功劳再大,以青雀的身份,也不该被封为卫王。秦/王/府树大招风,如今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青雀加封了卫王,今后的行事就得更加谨慎才是,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第61章 眼看着长孙氏的脸色凝重起来, 李世民急忙劝慰道:“放心, 一切有我。” 许是李世民的宽慰起了效果, 长孙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片刻后, 长孙氏犹豫道:“殿下......打算怎么安置韦氏姐妹?” 李世民怔愣了片刻,仔细地瞧了瞧长孙氏的脸色,确认无甚异常, 才有些尴尬道:“将韦珪安置得离杨氏近一些,韦尼子就安置在她姐姐的偏殿吧。” 长孙氏静默着点了点头, 却忽然被李世民握住了手:“观音婢......我......” 长孙氏挤出了一个笑容, 用帕子捂住了李世民的嘴:“殿下,别说了, 我都懂......” 就像当年,李世民将前朝帝女杨氏接进府中,也是跟长孙氏说了这么一段话。杨氏身份特殊,李杨联姻又是李渊的命令, 可以说是不得不为,所有的这些, 长孙氏都独自忍了。 更多的时候,她见到卢氏,心下也会有些羡慕。虽说卢氏善妒之名远播,可是说到底, 哪里会有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丈夫的呢。 幸运的是,秦/王/府里的这些女人,目前看来还比较太平, 也没有人能够越到长孙氏前头去。 李承乾从长孙氏宫里出来,便兴冲冲地去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6 找刚互通了心意的称心。不曾想到了称心的居所,却扑了个空。 云泽有些莫名地看着兴致高昂的世子,挠头回禀道:“郎君他往花苑去了,说是今日天气晴好,到外头透透气。” 原本云泽还忐忑不安地担心扫了世子的兴致,可不曾想,李承乾却笑容满面地径自朝花苑去了。 李承乾脚程很快,还没到花苑,便已遇上了还在路上的称心。称心一瞧见李承乾,眼睛倏地亮了,却也还算矜持地轻咳了一声:“世子也准备到花苑去?” 李承乾点点头:“难得今日尚在休沐期,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称心笑着牵上了李承乾的手:“感情世子那么喜欢外头的花花草草?” 李承乾却面不改色道:“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这打直球的话被李承乾用尚未变声的嗓音说出来,简直要让称心丢盔弃甲。过路的侍人,都奇怪地看着满脸通红的称心。今日的天气挺凉快的呀,房大郎这是怎么了? 李承乾看一句话就把人逗得快烧着了,一路上也不再开口。 到了花苑的那一刻,两人却忽然听见了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光听琴声,也可知抚琴者技艺之高。称心疑惑道:“这王府之中,还有琴技如此高超之人,不知今日能否有缘一见。” 李承乾却皱起了眉头,李世民素来不喜爱丝竹管弦,尤其是七弦琴。李世民认为,那是南人的玩意儿,甚至于杨广就是痴迷于这靡靡之音,才最后导致了亡国。 正因为这样,秦/王/府向来是不养琴师的,不仅如此,就连府中的女眷,知晓了李世民的喜好后,也改练刚柔并济的剑舞,而抛弃了习琴。按理来说,府中懂琴之人并不多,就连李承乾也一时想不出抚琴之人的身份。 不过,他虽然想不出抚琴人的身份,却想起了梦境之中,称心曾在东宫花苑内荡秋千的景象。而秦/王/府内,也恰恰有这么一处隐匿在百花丛中的秋千。 李承乾一把拉住了称心的手,领着他在花丛深处寻那秋千的下落。费了好一阵儿功夫,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只不过,他们来得不太巧,那秋千之上,已经有了一个小身影,正坐在上头,指使着身后的侍人将他推得再高一些。 李承乾牵着称心,径直朝那秋千走过去,一眼就看清了那小孩儿的模样。不过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即便看清了,李承乾也一时反应不过来,小孩儿是什么身份。 可在这王府之中,除了李世民和长孙氏,试问还有谁的身份,能越过李承乾去呢。是以即便是个孩子,李承乾也没有相让的意思,他皱眉道:“哪里来的小孩儿,还不赶紧将秋千让出来。” 那小孩儿也不认得李承乾,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小孩儿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只不过屁股还是紧紧地粘着秋千,没有挪窝。 李承乾没能将小孩儿认出来,小孩儿身边的宫女,却已经认出了李承乾服饰的制式,当即吓了一跳,恭敬地朝世子行礼。 李承乾蹙眉道:“他是谁?”直接就指着委屈巴巴的孩子。 侍人应道:“这位是长沙郡王。” 长沙郡王?李承乾一怔,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小孩儿居然就是日后的吴王李恪,他的三弟。 李承乾表情复杂地看着懵懵懂懂的李恪,他对这个三弟向来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因为无论是李恪本人,还是他的母妃,隋炀帝女杨氏,在李世民的后宫之中,存在感都太低了。 李恪虽然比李泰年长,可比起李泰所得的盛宠,李恪显然就不够看了,再加上他的母妃杨氏,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却始终不得李世民宠爱。比韦氏早进府,也比韦氏早生子,可到死了才被加封为妃,也着实是个可怜人。 李承乾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回忆前尘的严肃脸色,给了李恪莫大的压力。小人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李承乾被这哭声吓了一跳,急忙哄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抢,秋千你玩吧。” 可李恪的哭声丝毫没有减弱,一瞬间寂静的王府花苑充斥着孩子的哭声。称心看他哭得难受,刚想蹲下身子去哄人,却被李承乾拉住了:“别哄,别惯着他,越惯着他他就越顺杆儿爬。” 称心只好收了手,李恪哭了一会儿,也渐渐没了力气,哭声小了下去。悄咪咪地睁开了眼睛,见他身边虽然都是人,却都没有一个人来哄他,心下也不明白,为什么往日百试百灵的招式,到了今天就不好使了。 李恪空出了时间来思考,自然也就忘了嚎啕,挂着两泡眼泪愣在那里,样子滑稽得不行。 看到后来,连称心都忍不住笑了。李承乾故意逗他:“继续哭呀,怎么不哭了?” 李恪一经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一咧嘴哭声又起,都不用做准备的。最后李承乾看他都快哭得背过气去了,才出声哄了两句。可为时已晚,这下子他说什么,李恪都不买账了。 最后,还是称心俯下身子,听着李恪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要去找母亲。” 李承乾问一旁的侍人:“杨氏现在何处?” 那侍人指了指远处的亭子:“就在那亭中。” 李承乾于是试图牵起李恪的手,却被记仇的小人儿一把甩开了。转瞬间,称心的手反倒被李恪牵住了。 李承乾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在心里给李恪记了一笔。特地绕到了称心的另一侧,把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如果没有那越来越清晰的琴声,称心也许会被李承乾那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但他们一路走,就越发肯定,那琴声,定然是从亭中传出来的。 如果抚琴之人是杨氏,李承乾反倒不会觉得奇怪。隋炀帝历来对江南眷恋非常,自然也对古琴钟爱有加。不管是因为儿时的耳濡目染,还是为了引起父皇注意而后天苦练,琴技对杨氏来说都十分重要。称心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个,他听出了杨氏所弹的曲目,实在是一曲悲歌,名曰《湘妃怨》。顾名思义,只有心中有怨的女子,才会奏出这样的曲子。 踏入亭子的那一刻,杨氏的眼神立刻朝三人看了过来。李恪不愧是个会撒娇的,一见杨氏,声音立马比方才高了一个八度,直把杨妃吓得丢下了琴,跑到三人面前。 待他看清李承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7 乾的穿戴,面上又是一惊,讷讷地道:“世......世子......” 以李承乾的眼光来看,杨氏还是很美的。她的美,不同于长孙氏的从容大气,也不同于韦珪的雍容华贵。她虽是隋炀帝女,身上却有着江南女子的柔婉。如果李世民喜欢小家碧玉的女子,那杨氏想必会很受宠。 只可惜,李世民并不吃这一套。 杨氏是长辈,李承乾在她的面前,还是要遵从礼数的。他规矩地向杨氏赔礼道:“是我不好,方才不小心,将三弟惹哭了。三弟一定要寻母亲,我才冒昧带着他前来......” 杨氏有些慌张,她绞着手中的帕子,一面胡乱地替李恪擦着眼泪,一面答应道:“不......不碍事的,是我没有将孩子看好,冲撞了世子......” 眼看着她那么拘谨的模样,李承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经历了这么一番波折,李承乾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兴致,反倒是称心夸赞了一句:“您的琴艺出众,晚辈佩服。” 杨氏似是有些怅然,她局促地笑道:“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让你们见笑了......” 一直到杨氏携了李恪离去,李承乾才发现称心的脸色有些凝重。他轻轻地捏了捏称心的掌心:“你怎么了?” 称心对着李承乾,向来是不设防的,一不留神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后宫之中,要有这么多的可怜人......” 李承乾一怔,片刻后,他用力地握着称心的手,抬起头正色道:“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会有你一个人。” 称心闻言也愣住了,他原本只是感叹,绝无逼李承乾做承诺的意思。不过这样的承诺,听起来总是甜蜜的,称心伸手摸了摸李承乾的头。 至于承诺的真与假,只有时间能证明。 第62章 中原暂定之日, 无疑李渊和李建成都松了口气。即使还有少部分的势力需要李世民去平定, 但这样立功的机会毕竟不多了。 李渊每日在朝堂之上, 对秦王一党的势力膨胀, 那是十分清楚的。李世民立的功越多,相应的,李渊这头的奖赏也要跟得上。但或许李世民的功劳实在太大, 无论李渊怎么封赏,朝野中总会有一种声音:给秦王的奖赏, 实在太少了。 李世民却是不管这些的, 他充分地听从了房玄龄的建议。即便是一些不太重要的割据势力,李世民也要亲自出征。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出征中, 李世民整个人的气质都改变了。 他依然热爱结交天下豪杰,也能做到礼贤下士,但见过秦王的人,都会被他的气度所折服。 同时, 秦王疼爱长子,也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毕竟这不长不短的三年来, 李世民只要出征,都会找机会将李承乾带上。用李世民的话来说就是:在京中枯坐读万卷书,不如亲历关外的一场战役。毕竟有很多东西,是书读百遍都学不到的。 李承乾闲下来的时光, 总爱借向房玄龄请教学问的名义和称心腻在一起,两人读书习字,都常在一间静室之内。常常是称心写了好一阵子的字, 却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停在自己脸上。 抬头一瞧,李承乾就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每当这个时候,称心便会假装板起脸。不得不说,李承乾看称心倒是十足的认真,就连称心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他也观察得十分细致。 只要称心脸色一变,他便立马轻咳两声,专注看书去了。称心也被这种甜蜜的滋味搅得有些烦恼,此风一开,他甚至时常也会盯着李承乾瞧,被李承乾抓包的次数也不少。两人这样眉来眼去的次数多了,偶尔房遗爱与他们一同学习之时,便会如坐针毡。尤其是当他不小心坐了两人中间的位置,还不自觉地想要打断他们的眼神交流时,往往会在两人视线的夹击下落荒而逃。 最初,每回称心邀请房遗爱共同习字的时候,房遗爱总是欣然答应的。可渐渐的,他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等称心发现端倪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也就没有再勉强可怜的房二郎了。 没有了那明晃晃的大电灯泡在场,李承乾当然是高兴的,这样就更方便他做一些只有称心能理解的小动作了。 这一日,李承乾无比熟稔地来寻称心时,称心敏锐地发现,李承乾的心情极好,走路都生风的。 称心笑问:“承乾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瞧这欢喜劲儿都写在脸上了。” “嘿嘿,有么?”李承乾揉了揉咧得有些酸痛的脸颊,调皮地眨眼道:“当然是因为看见了你呀,只要我能见到你,这一整天心情都跟喝了蜜糖一样,苦不了。” 面对着不知何时变身情话小高手的李承乾,称心表示很无奈。软的不行,便只能来硬的。 称心笑着朝李承乾招了招手,李承乾便想得了宝贝似的,满脸期待地上前,却冷不防被称心提溜住了耳朵。 称心稍稍用力,柔声道:“还不说实话?” 李承乾只得叨扰道:“你......你悠着点儿,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称心这才松开了手,冲李承乾晃了晃手中的桃子:“说吧,说了有奖励。” 李承乾才不稀罕什么奖励,可他就爱看称心使坏的样子,当即笑道:“父王刚跟我说了,陛下准备在下月中旬,带着父王和王叔到玉华山上的仁智宫避暑,听说还可以围猎呢!我刚央了父王,他同意让我把你也带上。” 称心一怔,旋即问道:“王爷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去?” 称心这一问,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李渊此番出京,为的是避暑,他带上李世民和李元吉,本质上也是为了享天伦之乐。这种场合之下,李世民肯定不可能带上房玄龄这种□□中的谋臣,既然房玄龄都不可能去,那么称心就更加没有立场去了。 李承乾笑嘻嘻地去牵他的手:“我和父王说,让你以我的书童身份去。王府外头也没有多少人认得你,只要我们严格保密就行了。只不过书童随行,肯定没有那么舒坦,恐怕得委屈你一段时日。” 李承乾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的身份,你愿意么?” 称心心下有些感慨,不得不说,李承乾当真是事事都为他考虑好了。爱人都贴心到了这个份上,他哪里还有不应的理呢?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8 称心将手中的桃子递了过去:“给,我记得你爱吃。” 李承乾眼中陡然迸发出惊喜的神采:“你这是......同意了?” 见称心点头,李承乾立马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转瞬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言辞凿凿地保证道:“我保证,总有一天要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每当李承乾说这样的话时,称心多数时候都是一笑了之的。可这种话说多了,连称心都不知什么时候当了真,竟然真的傻傻地回应了一个:“好。” 仅仅是一个好,李承乾就已经很开心了。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避暑队伍出发的那天。 对于称心要随李承乾前去避暑行宫的消息,房玄龄是极度震惊的。他甚至不知道,称心什么时候已经和李承乾走得那么近了。 不过关于事情的本身,房玄龄倒是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称心一眼,沉声道:“直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拿主意,如果不知如何拒绝,父亲可以帮你。” 然而最终,称心还是决定随李承乾一同前去。房玄龄并不多加阻拦,可卢氏却不同,自从知道了此事,她便时常要念叨两句。话语间对称心的随行并不赞同,多有担心。 但最终,到底还是依了这个历来十分有主见的儿子,将收拾好的行囊交到了他的手中。 这日清早,李承乾便来寻称心,拉着称心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把一干人等全都逗笑了。在这所有人之中,只有时年三岁的李泰在众人的笑声中,嘴巴一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偏偏李世民瞧见了,还要逗他一逗:“青雀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像是要哭了。”话音刚落,李泰果真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嚎:“你们都是坏人,出去玩都不带我。” 李世民当真是哭笑不得,只能指着李泰对前来送行的王府官员道:“瞧见没,这孩子啊,从小就是个哭包。”见李泰嚎哭不止,李承乾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弯下身子对李泰道:“别哭了,你还小,下回带你去,这次等哥哥给你猎张上好的皮子回来。” 李泰听了承诺,也就渐渐止住了哭声,泪眼巴巴地瞧着李承乾:“真的?哥哥可不许骗人!” 李承乾伸手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不骗你。” 这下子,李泰又哭了,将一屋子围观人员全都笑翻了。 待秦/王/府的人马和齐王府的人马在玄武门集合完毕,李渊才在卫队的拥簇下,慢慢悠悠地从玄武门走出来。此次避暑,李渊只带上李世民和李元吉,而将太子留在了长安监国。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至少在这个时候,太子还是很受李渊信任的。也许是李渊也感觉到了太子/党和秦王党之间日益激烈的争斗,所以想借此番避暑,来缓解一下矛盾和冲突,同时也给没有什么战功的太子,一些施展拳脚的空间。李渊用这样的方法,把李世民带离了长安。 至于李世民能不能体会李渊的用意,至少从面子上,谁也看不出来。李世民经过这些年来的历练,越来越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在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避暑的队伍出发了。称心大概是唯一一个待遇如此之优的书童。李承乾哪里舍得让他跟着队伍步行,早就将马车留了位置,只待称心人上来了。 除了偶尔要去御驾中陪陪李渊,多数时候,李承乾就与称心窝在车里,看看风景看看书,聊聊天来吃吃豆腐,这小日子过得可惬意了。 正所谓快乐不知时日过,李承乾觉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仁智宫就到了。 书童的身份,说白了不过一个下人而已。一应起居住处都是照着下人的标准安排的,李承乾当然不会愿意,硬是磨着称心与他一起睡。 称心不答应,他便软声道:“万一传了出去,就说你伺候我读书,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还能树立一个秦王世子勤奋好学的形象,真是再好不过了。 称心瞧着一脸耍赖样的李承乾,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是栽他手里了,也就在静默不语中从了。 第63章 一行人在仁智宫驻扎下来, 众人都感觉到了, 陛下近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秦王和齐王, 也都放下了一切公务, 终日里陪陛下下棋、饮宴。 而李承乾,则多数时候都窝在房里,对外说起, 便宣称自己在刻苦用功。最后,连李渊都半真半假地冲李世民道:“不要把人拘得太狠。”李承乾才被李世民拎着脖子教训了一通。 “好难得随御驾出来一趟, 你素来不是最爱玩的么, 怎么这次总窝在房里?” 李承乾咬着唇,蹙眉道:“我感觉, 陛下不喜欢我......” 李世民脸上一绷,喝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你是陛下的亲孙子,又是秦王世子, 陛下怎么会不喜欢你?” 李承乾争辩道:“真的,陛下总是向我打听父王的消息, 却很少问起关于我的事。” 李世民浑身一僵,装作不在意道:“陛下......都问了些什么?” 李承乾扳着指头一件件地数:“平日里父王在府中都干些什么?都有哪些人进出过秦/王/府?问的这些我都答不上来,陛下还偏要挑您不在的时候问,我就不想再往陛下跟前凑了。” 李渊向李承乾打听这些事情, 确实是不假。上一世,李承乾并没有机会随行到仁智宫避暑,所以也不知道李渊当时对秦王的猜忌,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猜忌归猜忌,父子俩到底没有撕破脸,至少在外人面前,还扮着那父慈子孝的戏码。 一切活动还是照原计划进行。齐王向来是最喜欢围猎的,自从外出避暑以来,在皇帝面前不得已要做个乖孩子,齐王憋得十分难受。他围猎上了瘾,甚至骨子里还有些嗜血,却又没有李世民亲历战场后培养出来的悲悯,这般不伦不类的,性子便越发古怪。 终于到了计划里围猎的这一天,齐王那是摩拳擦掌,就准备着大干一番。可当他来到猎场时,却发现秦王早已到了,正骑着马停在李渊身边,父子俩说说笑笑地议论着什么,而李世民身边,居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89 然还跟着一个久未露面的李承乾。 李元吉这下子心里不平衡了,连忙催马上前,向李渊和李世民问安的声音,夸张得让人侧目。 李渊大笑道:“看,元吉来了。”李世民也笑着招呼道:“四弟。” 李元吉刻意忽略了李世民,只冲李渊笑道:“父王,围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等不及了。” 李渊瞥了一眼脸色如常的李世民,轻声道:“就等你了。”李渊是知道这个儿子擅长围猎的,这些年他的不着调已经天下皆知了。唯一坚持下来的爱好只有这一件,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李渊简直就不知道,这个儿子和他的兄长们比,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哦,还有一条,他至少对兄长李建成,是极好的。兄友弟恭,是个好品质。 李渊勒住马头,冲李元吉道:“元吉,承乾还小,待会儿行猎开始,你让着他点,让他也猎个一两件,别将他的东西都抢了去。” 李渊开口,李元吉自然也不会说不,只是嗤笑道:“我还从没有听说过,身为关中儿郎,围猎还需要让的。”说着,拍马到了李承乾身侧:“怎么,要不要我把猎得的东西分你一半?” 话音落下,却完全没有等李承乾回答的意思,径自拍马冲进了山林深处。李承乾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霎时间涨红了一张脸,眼中透着不服输的光芒。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王叔一向这样,嘴上没有把门,你别往心里去。围猎本就是一项玩趣,开心尽兴便好。” 李承乾点了点头,又往身后看了看,见称心一脸专注地盯着他。蓦地看李承乾回头望向自己,又兴奋地为他挥手鼓劲儿。李承乾的心情,一瞬间由阴转晴,在爱人面前的表现欲瞬间膨胀起来。 也跟在父王的身后,拍马入了山林。 进了山林,李承乾也就不可能再跟着李世民,自己循着一条岔路去了。他心里当然有自己的盘算,比方说猎张鹿皮给称心做氅子。有了上辈子的经验,李承乾不慌不忙地探寻着猎物,老远处就看见一只鹿。 他拉开了特制的弓箭,“咻”的一声,尖端穿进了鹿的腹部。猎物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便死透了。 李承乾将那鹿翻转过来,见他毛色均匀光泽,也很是满意。有了这开门红,之后的围猎出奇的顺利,不一会儿,李承乾便有了许多战利品。 当他又一次发现一只猎物,刚想拉弓搭箭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那可是本王的东西。” 李承乾一怔,连忙回过头,就见李元吉骑着马站在他的身后,已经开始拉弓搭箭了。 那弓箭的角度十分微妙,与其说是向着猎物,不如说是向着李承乾本人。如果李元吉按这个角度射出一箭,按照李承乾的估算,箭端应该会刚刚擦着自己的手臂过去。 到时候有个碰伤擦伤,甚至于穿透伤,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毕竟此时在场的,也就他们两个人。 可李承乾,已经不是一个软柿子了。他既知道齐王不怀好意,却也没想要依他。便装糊涂般笑道:“王叔说笑了,这猎物明明是我先瞧见的,自然是谁猎到便算谁的,您说是么?” 李元吉没料到李承乾如此大胆,他是谁,他是穆皇后最小的儿子,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应该说,李渊从来就对这个儿子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反而倾注了更多的父爱。从小到大,这些寻常的东西,李元吉是要多少有多少,他绝不会想到,今天跑出了李承乾这个小屁孩,要跟他这个当叔叔的争。 此时此刻,李元吉脑中的理智尚在,他勉强挤出了一脸假笑,冲李承乾道:“承乾,我猎下来,一样可以分给你。” 李承乾却不相让,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元吉:“王叔,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猎物是我发现的,自然就应当归我,那按照王叔的说法,谁猎不都是一样的,王叔又何必那么执着呢?” 李元吉没有想到,这个侄儿居然这般牙尖嘴利。 眼见着软的不行,他便来硬的。这硬的招数,他用起来反倒更加得心应手。下一刻,李承乾就见李元吉将搭好的弓箭向着自己。 李承乾默不做声地与他对视着,就听李元吉语气十足张狂:“这可是在围猎场上,你也知道,这样的场合,难免出现个误伤。我这一箭要是下去,你猜会怎么样呢。” 这一次,李承乾还未答话,就见一人骑马往他们这边来了。定睛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一见这架势,就蹙起了眉头,冲李元吉道:“四弟,你这是做什么,弓箭无眼,还不快把弓箭放下!” 李元吉这才懒洋洋地将弓箭放下,脸上却半丝愧色都没有,像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李世民面上的怒色不似作伪,询问李承乾的声音也沉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承乾你说。” 李承乾将事实和盘托出,也强调了猎物是他先发现的。李元吉嗤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等着李世民开口。 李世民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转头望向李元吉道:“承乾还小,你跟他争什么?” 李元吉口中冷笑不断,他望着李世民,眼底深处透出些不屑:“就许你当弟弟的抢哥哥的东西,不许我这个当小叔子的抢侄子的东西?” 李世民目瞪口呆地瞧着李元吉,被他这句话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这是什么话?” 李元吉也一副不愿与这父子俩纠缠的表情,放下弓箭,只留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径自去了。 场中,就剩下了李世民和李承乾,那猎物被人声那么一惊,早就跑得没影了。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的收获,堪称满载而归,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些。脸带笑意地夸赞道:“不错,收获颇丰嘛。” 见李承乾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李世民失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王叔的性子,人来疯,你去招惹他做什么?” 李承乾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瞬间毛全炸起来了:“是王叔先找上我的,原本我看着那猎物好好的,王叔从后头拍马过来,张嘴就要跟我抢。” 李世民赶紧安抚炸了毛的儿子,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李元吉此举,多半就是故意找茬。他奈何不了李世民,就想着从李承乾身上入手,谁曾想李承乾也是个硬气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0 的,竟跟他分毫不让地对峙起来,这才把场面弄得那么难看。 李承乾忽然严肃道:“父王,王叔刚才说,你抢了太子的东西,是真的么?” 李世民一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孩子别多问。” 李承乾却调皮地冲李世民眨了眨眼:“我只是在想,或许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抢的。” 李承乾的一句话,让李世民彻底愣住了。 第64章 围猎结束, 最后清点猎物时,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元吉, 都没有提起在山林间发生的插曲。 李渊也领着侍卫回到了大本营, 这细看之下,顿时乐出了声:“承乾不错呀,猎了这么多。”说完, 又瞧了李世民一眼:“果真虎父无犬子。” 李世民只是礼貌地笑了笑,面上看不出被夸赞后的喜乐。倒是李元吉, 充分发挥了作为老幺撒娇的本能, 缠着李渊细数他的战利品,只把老皇帝数得乐了起来。 待围猎散了场子, 李承乾便直奔称心而去,献宝儿似的将礼物给称心看,就为了讨一句夸赞。 李世民看着感情这么好的哥俩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李承乾背对着李世民, 丝毫不知道他往这边过来了,称心只好推了他一把, 让他好好地站直身子。 李世民走到两人跟前,却是冲着称心开口道:“直儿,这行宫之中,知道你身份的人寥寥无几。我知道你与承乾感情好, 只是近日居心叵测之人颇多,在此处你还是与承乾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李承乾一听,这老爹果然是自己的克星, 不帮忙就算了,反而还拆台。称心本就对这段关系心有顾忌,现在被李世民这么一说,眼看着行宫的幸福生活就要泡汤了。 他忍不住跳出来道:“父王,不是他的错,都是我主动寻的他。” 李世民胡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你当我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还不是你。你瞧瞧,哪有你这样的,成日往书童跟前跑,生怕别人不知道直儿的身份是么?你可别忘了,一旦直儿的身份暴露,牵连的可是一堆子人。” 称心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话,如今秦/王/府气焰正盛,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行事还是低调小心些好。 于是,他冲李世民道:“父王放心,我有分寸。”李世民颔首对称心道:“近些日子,我恐怕抽不出空儿来关顾承乾,我把他交给你。你替我看好他,别让他做出荒唐的事儿来。” 称心轻声应了,转头一瞧,李承乾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能看了。 李世民去后,称心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却被李承乾偏头躲开了。 当称心要再近一步的时候,他就凉凉地甩下了一句:“保持距离。” 称心心下好笑,抬眼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旁人的踪迹,便将李承乾拉到了一处较荒僻的地点,笑着冲李承乾道:“世子若是想要发泄,那便冲我来吧。只是出了这处,我们便要变作寻常的主子和书童,再不能逾矩了。” 李承乾气鼓鼓地瞧了称心一眼,又见他一本正经,脸上虽然不悦,可心下早已妥协了大半,只好冲称心招了招手。 称心以为他要说悄悄话,便略微俯下身去,冷不防脸颊上就有了一截香软的触感。 李承乾......吻了他。 小孩的唇,略带湿润地印在他的脸颊上,让称心整张脸都烫了起来。“我提前给盖个印儿,你得记得你是我的。” 称心深吸了口气,李承乾的话他是接不上了,只能涨红了一张脸,跟在李承乾身后。 称心不说话,他们的“罪魁祸首”可是始终留意着自己身后的情况。他特意将脚步放得很慢,给称心一段缓冲的时间。可称心却像游魂一般,脚下步子不停,脑子却乱哄哄的,连李承乾何时停下了脚步都不知道。 直到撞上了身前的李承乾,他才回过神来。 “真是的,我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呆头呆脑的书童......”李承乾嘴角含笑地抱怨着,“主子的体魄要多壮实,才能经得起你这一撞啊。” 他这么一说,称心便立马反应过来,将李承乾由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着急地问道:“撞伤了?” 李承乾看着他惶急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没,快些走吧,我的书侍,你的脚程太慢了。” 经过李世民的一番提醒,两人之间总算比原先守规矩了。如果忽略那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就更好了。原本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李渊也仿佛把仁智宫当成了世外桃源,许久都没有流露出返回长安的意思。 大概他也到了隋炀帝那样的年岁,曾经统一天下的梦想,如今儿子帮他实现得七七八八了,他也就开始享晚年了。 仁智宫山好水好风景好,比起看了许久的长安来说,当然是无比新鲜的。只是这样的安逸日子没过多久,这样的宁静和平,就被打破了。 事件的源头,出在两个押送物资赶往前线的年轻士兵身上。这两个士兵,按照既定的路线,就应当规规矩矩地押送物资军械,到了目的地,将物资交给军队就好。 可这两个,由太子李建成派出的士兵,却没有到前线去,而是径自到了玉华山脚下,大哭大嚎,耍赖撒泼,非要见李渊不可。 李渊听侍卫禀报了此事,也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两个押送物资的兵士,要求见皇帝,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李渊不想见,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越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敏感多疑的毛病,就犯得越狠。 到了最后,两个士兵还是见到了皇帝。那两人一见到李渊,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匍匐在地上,冲李渊拼命磕头道:“陛下......我有罪。” 李渊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上来先把所有的罪责自己扛了。前因后果没说清楚,就算是投案自首也太快了吧。 如果李渊知道,那两个士兵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恐怕会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 因为这两个士兵,要告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在京中监国的太子建成。 他们给太子定的罪名是,企图谋反。 李渊一听见这两个字,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跌坐在那凳子上,颤声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细细说来。”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1 原来,这兵士二人是被李建成派往庆州运送军资的,而这军资的接收对象,是如今的庆州都督杨文干。 这杨文干的身份,没毛病。他曾经是太子建成的东宫宿卫,绝对的太子/党。如今太子监国,想给老部下私拨一些军资,虽然不怎么合法,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李渊连监国这么大的权力,都给了太子,难不成还会在意这么点假公济私的军资,当然不是。 问题就出在了这两名士兵,给李建成定的罪名:蓄意谋反。 那两名士兵言辞凿凿,坚称自己知道太子和杨文干所制定的谋反计划。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军资走私案,而是情节极其严重恶劣,企图颠覆皇权朝纲的谋反案。 太子谋反,那是多么严重的罪名,详情参见李承乾当年谋反事败的下场就知道了。李承乾那样的结果,尚且是李世民不忍心,手下留情的产物。李建成如果真的事涉谋反□□,怕是多半也是个废为庶人,半死不活的下场。 偏偏,祸不单行。在杨文干所在的庆州地界,也有一个名叫杜凤举的人,写信给地方长官,声称自己无意中得知了杨文干谋反一事的始末。一时间,太子企图□□谋反的说法,甚嚣尘上。 李渊已经完全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在宰相萧瑀的提醒下,才慌忙派兵,将李建成压到仁智宫。而与此同时,随行避暑的司农卿宇文颖也被派往庆州,提审杨文干。 兵分两路的做法,并没有让李渊一颗悬着的心放松多少。这些日子,在李渊跟前伺候的宫娥侍人,全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迁怒。 就连李承乾,也规矩听话了许多。自从围猎过后,他与李世民见面的次数便大大减少了,李世民果真忙碌起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李承乾的心下简直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他最是知道谋反失败的绝望感。只是李建成这样一个备受宠爱的太子,皇位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要谋反呢。 小孩儿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称心的角度看来,李承乾就是纯粹在发呆。他适时敲了敲桌子,却没想到一声响将李承乾吓了一跳,沾了墨汁的笔,一个不小心就在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李承乾竟然还无知无觉地抬起头看向称心,就像一只睡懵了的花脸猫。称心笑着替他擦净了脸上的墨痕,奇道:“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李承乾想得确实入神。以往称心进了屋,他就像那只嗅到骨头香气的狗狗一般,老早就发现了。今日竟然连称心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我在想,这次的案子,跟父王有没有关系......”李承乾缓缓道。此话一出,立即将称心吓得捂住了李承乾的嘴。称心的面色极其严肃,隐隐地还透着后怕:“承乾,慎言,此处可不比在王府,隔墙有耳。” 称心嘴上这么说,可李承乾的话却在他心中打开了一道阀门,嗖嗖地漏着凉风。 第65章 谋反的指控传到东宫的时候, 李建成一个猛子从凳上站起身来, 将原本愁眉苦脸的太子中允王珪吓了一跳。 “你......确定没有听错?行宫传来的消息是谋反而不是营私?” 王珪沉默地点头道:“是......谋反......” 李建成完全被这严重的指控整懵了, 他讷讷道:“依诸位看, 现在应当怎么办?” 幕僚韦挺心中原本就憋着一股气:“奶奶的,胆敢空口白话污蔑太子谋反?陛下还要将殿下带去仁智宫问话?这还有没有天理啊,照我看, 索性谋反,反正如今秦王功高势大, 趁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好。” 太子蹙眉道:“王中允觉得呢?” 王珪摇头道:“太子, 万万不可。谋反是大事,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 便等同于自寻死路。若是现在起兵,且不说我们的兵力不足,光是出师之名就不正。名不正,则天下合而诛之,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太子原本就没有起事的心思, 王珪一番话,正中了他的下怀。李建成连忙道:“中允说得有理。” 如此一来,便只有向皇帝坦白这一条路了。李建成忧心忡忡,总觉得此番上仁智宫, 像是一个凶多吉少的局。 王珪见状劝慰道:“太子殿下,如今所有的法子,都不如您亲自到陛下面前向他坦诚一切, 您的本意原就不是谋反,那点子营私的物资又算得了什么呢?难不成陛下还能凭这个治您的罪。回头陛下要是对您的话还有怀疑,那便找那杨文干前来。两相一对峙,您自然就洗脱谋反的嫌疑了。” 王珪的这种说法,确实是个好法子。李渊对太子建成本身还是很信任的,此番将太子招去仁智宫,也是为了控制住太子。毕竟如果太子本人都被控制住了,那些叛将拥戴新君的想法也落空了,自然就闹不出什么风浪,更不用说李建成原本就没有谋反的心思,到时候与杨文干一对峙,也就能够说明太子谋反是谣言。 想通了这一切,李建成也没有初时那般紧张了。他卸下了一身的武器,由着侍卫将自己押到了仁智宫。 大殿之上,李渊两目放空地看着下首的太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为皇帝,他最厌恶的,就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觊觎他的位置。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嫡长子也不行。 而作为一个父亲,李渊还是对李建成寄予了厚望的。如今这所有的厚望,都变成了一则笑话。 李建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从李渊的脸上,看到一种深刻的失望。以往即便是李建成做过再多的错事,他也从未在李渊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一瞬间,李建成心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消李渊心中的怀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那“噔噔”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着,听起来格外渗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渊突然从案上执了一枚纸镇,往地上猛地一扔:“够了。” “做戏做够了么?朕自问待你不薄,这把椅子......”李渊用力地拍了拍龙椅:“在朕百年之后也是你的,你又何苦......” 李建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点头道:“父皇,您说得没错,孩儿确实没有造反,孩儿是冤枉的......孩儿也不知道,为什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2 么好端端的送物资,会被误传成这样。孩儿可以对天发誓,对着皇位,孩儿从未有过一丝一毫图谋不轨之心。” 李建成先前的磕头还是很有效果的,此刻他的额头上,有大片大片的红肿,看起来十分可怖。在李渊的记忆里,太子最让他满意的,就是永远从容的气度,他从未见过,形容落魄至此的李建成。 父子俩对峙良久,末了还是李渊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当真......没有谋反的心思?” 李建成一听,就知道李渊心中已经动摇了,当即膝行到李渊的跟前,用力地拽住了他的下摆:“父皇,儿臣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不臣之心,望父皇明查啊。” 这件事,甚至不用李建成说,李渊也一定会明察的。 李渊沉吟道:“既然如此,朕已经派人前去审问杨文干,你可愿与他当面对质。” 事到如今,李建成也知道,唯有当面对质这一条路,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他忙不迭点头道:“儿臣愿意。” 李建成态度如此坦然,李渊提着的心也渐渐地定了下来。经此一遭,只要李建成没有谋反,他做了什么,李渊都觉得是可以容忍的。 但是,一月后,却忽然传来了杨文干在庆州起兵的消息。 杨文干,真的反了。 这一下子,朝野震动,李建成也没了当初以自由身进入大殿的待遇。李渊不由分说地将他扣押起来,只待进一步的审问。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那杨文干何以会反。既然杨文干反了,此事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太子谋反,原本就是确有其事。只不过如今计划泄露,被人告发,太子才会被捕。而杨文干本人,则由于消息的滞后,如期起兵反叛。 这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只有这样一种解释最为合理。 仁智宫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李承乾却颇有些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杨文干谋反一案,不像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上一世,李世民并没有带他到仁智宫去,但却在出征讨伐杨文干之前,回了一趟秦/王/府。那个时候的李世民,显然心情是极好的,对着李承乾,也是一派和风细雨。 李承乾到现在都记得,那时李世民曾搂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表意不明的话:“承乾,你很快就可以是太子了。” 彼时年幼的李承乾,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却凭借着孩子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李世民语气当中,一丝明显的喜悦。 李承乾总觉得,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了的。或者说,被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 “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李承乾不自觉地,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旁正在习字的称心听见了,先是走到了房门处,推开房门,确定庭院内四下无人,才重新把门关好。 他走到李承乾面前,做了一个完全出乎小世子意料的举动。 称心将李承乾用力抱住了。却说李承乾忽然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还带着熟悉的气息,瞬间就将他神游的注意力拉回笼来。 李承乾不理解称心突如其来的主动,只能轻轻地回抱住称心,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一刻。 他听见称心轻声道:“承乾,你答应我,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如何,都不要再去想了......” 李承乾刚想追问,却被称心搂得更紧了些:“我从来都没有请求过什么,这算是我第一次请求你,可以么?” 称心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承乾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轻轻拍了拍称心的背:“放心吧......我不会再想了......” 安抚了李承乾,称心坐在案前,却再也写不出半个字。他想起方才李承乾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等称心回过神来,他发现案上的蜀纸上,写着两个大字:“动机。” 没错,整件事情最为蹊跷的地方就是动机。 从那两名侍卫上山告发太子开始,这件事的动机就是说不通的。太子趁皇帝离京,给部下偷着运物资,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李建成派出去的,必然都是自己的心腹。既然是心腹,那两名侍卫,怎么会好端端地去将太子给告发了呢?这是第一处动机不对的地方。 第二处便是那杨文干。众所周知,杨文干谋反,如果是太子授意的,那么反过来同样也说得通。换而言之,杨文干谋反,本就是为了拥立新君,可是宇文颖出发去提审杨文干之时,李建成已经被押到仁智宫,处在严密的看管之下了。这个消息如果传到杨文干耳朵里,他此时起兵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甚至可以说,不仅没有意义,还会让李建成陷入一个非常被动的境地。 相当于往李建成头上,扣了一口大锅,这么愚蠢的事情,作为太子心腹的杨文干,没有理由会不懂。 当然,称心能够想通这些,却会让它们烂在自己的肚子里。称心将那纸投进了砚池之中,不一会儿,那纸就被水泡得软烂成了一团,再也看不清原先写了什么。 就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李世民接到了一道敕令,宣他即刻觐见,不得有误。独自在屋子里的李世民,同样将一小撮纸卷点燃了,直到看着纸卷化成了灰,他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理了理衣衫,遵照李渊的敕令前去觐见。 第66章 宝座之上的李渊, 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李世民进来的时候, 他隐约间听到了响动, 马上惊疑不定地掀开眼皮, 见是一身常服的二儿子,又暗自松了口气,重新阖了眼。 李渊一夜都没睡, 他不敢阖眼,生怕一阖眼, 就看见李建成一脸鲜血地站在他的床前。 他甚至分不清, 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李建成的血。 李世民等了许久, 终于等到了李渊的眼皮再次掀开。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却像忽然之间下定了决心一般,透出一阵不同寻常的光。 “朕......”李渊颇为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想了很久......” “太子谋反,其罪当诛, 可他毕竟还是朕的亲生骨肉,朕也不好对他痛下杀手。” 李世民在下边静默地听着, 不置一词。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3 李渊看了一眼这个从前最让他戒备的二儿子,叹息道:“朕想着,让你去庆州平定杨文干的叛乱,事成之后, 便封你为太子。” 李世民闻言一怔,一双眼睛讶异地看着李渊:“父皇......这......”李渊却猛地一挥手:“你不用再推托了,朕心意已决, 无需再议。等你铲除了杨文干,朕便改封太子为蜀王,蜀地地广人稀,若是日后他有不臣之心,想必以你的能力,在朕百年之后踏平蜀地,也不是难事吧。” 李世民激动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在他前半生之中,李渊何曾有过这样为他着想的时刻。他从前求而不得的那些,都因为杨文干一案而得到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要前往庆州平叛。太子被囚,秦王一时风头无两。这一日,李世民在临出发前,专程来瞧了李承乾。果然与记忆中的往事分毫不差,李承乾又听到了李世民伏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承乾,你将来能当太子啦。” 李承乾心下一颤,面上却不能让李世民瞧出异样,只能摆出一副天真懵懂的笑脸,恭祝他的父王旗开得胜。 李承乾看着意气风发的李世民,仿佛天地均在他的掌控之间,莫名地就有些心酸。他知道,李世民这一次,当不成太子。 忽然之间,李承乾感觉自己从身后被人抱住了。称心身上的淡香萦绕在鼻端,让李承乾忍不住笑道:“今日怎么这般主动?” 身后之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别难过。” 李承乾摇了摇头:“从前我总是不懂,为何父王那么反感我和李泰争,而今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争斗一旦起了,便再也无法平息。” 称心就这样默默地拥着李承乾,期望能够用躯体,给他一丝温暖。 也许是心中对权利的执念和记挂,李世民的军队简直势如破竹。平息这样的小叛乱,对李世民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前线进展顺利,并不代表后方的安定。 在看到李渊接连消沉了好些日子,拒不纳谏后,裴寂终于成为第一个成功敲开殿门的人。 “陛下,臣有些话,想说给陛下听。” 李渊苍老得厉害,他咳嗽了两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你说吧......朕听着......” 裴寂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渊一眼,忽然跪下了:“陛下,臣恳求陛下,将此事保密,不要让世人知道臣对这件事的看法。” 李渊实在没有心情跟裴寂周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说吧,朕替你保密就是了。” 有了李渊的这一句允准,接下来裴寂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李渊坐直了身子:“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是冤枉的。” 这个假设,李渊曾在心里头做过无数遍,可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太子的时候,连李渊也不得不怀疑:他一向宠爱的这个儿子,是不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今天,裴寂却告诉他,太子是冤枉的。 裴寂看见李渊发亮的眼神,便知道接下来的话,李渊都会听进去。他缓缓道:“陛下,虽然此案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太子,可是却也有许多的纰漏,并非完全说得通。” 李渊沉吟道:“怎么讲?” 裴寂年纪虽然大了,可依然目光矍铄,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首先有一条,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本就是储君,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必要要造反呢?” 裴寂的话,正中李渊下怀,这也正是李渊想不通的地方。太子这样做,简直就是画蛇添足,毫无意义。 “如果说,他等不及了呢?”李渊清楚,自己这几个儿子,都是有野心的。其中野心最大的,就是二儿子李世民,因此,李渊所做的桩桩件件,都下意识地防范李世民,可他却极少防范李建成,所以,李渊才会在事件发生时,形成了太子迫不及待的猜想。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选这个时机动手?” 裴寂又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让李渊直接愣住了。“太子熟读兵法谋略,自然懂得陛下避暑之时,绝对不是最佳的动手时机,毕竟卫队都跟随陛下出行了,即便是太子据有了长安城,也处于孤立无援之境......” 李渊迅速地明白了裴寂的意思,的确就如裴寂所说,历来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虽然李渊并不是贼,但却是一国之君。李建成想要造反,却放任李渊带着自己的卫队在外,更何况,李渊的身边还有李世民,一旦政变开始,难道李建成就有把握打败李世民的力量? 这绝对不是一个周密的计划会犯的低级错误,可是政变这种事,难道还能是儿戏不成?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连李渊都不相信,李建成会那么马虎。 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分析,则恰恰说明了一件事,太子建成要谋反,完全是子虚乌有。如果李建成真要谋反,他自己就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据前往东宫抓捕太子建成的人回禀,当时的东宫,完全没有任何防御性措施,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而李建成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不是一场政变该有的模样。李渊也渐渐地从裴寂的分析中回过神来。 “还有这最后一条......就是......秦王”裴寂说完,立马抬头看了李渊一眼。他分辨不出李渊内心的情绪,却没有听见李渊接话,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您试想一下,若是太子位置不保,那最大的获益者,不正是秦王么?” 李渊神色一凛,厉声道:“你的意思是......世民他......” 李渊已经完全被裴寂的猜想镇住了,如果事实的真相真的像裴寂所说,那李渊此前的所有认知,便都被颠覆了。 李建成是那个被栽赃陷害的可怜人,而李世民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最后的那个猜想,裴寂是不敢直说的,他只能委婉道:“臣以为,此次的事件,即便秦王没有参与其中,可他府中的幕僚,却绝对脱不了干系。” 李渊蹙眉道:“可是眼下......朕已经答应了他,一旦他得胜归来,朕便让他当太子,这该如何是好啊!” 裴寂沉吟道:“陛下想要立谁当太子,全凭陛下的心思。为今之计,宜先审问那两名侍卫,两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4 人既是太子的心腹,必定知道些内情。若是此事当真跟秦/王/府有关,陛下可趁秦王出征在外的这段日子,将涉事人员一并处置了。” 李渊静默了半晌,无力地挥了挥手,颇有些心力交瘁。直到此时,他才蓦地想起被囚禁了许久的李建成。 一月未见,李建成憔悴了许多,曾经圆润的面庞,此刻只剩下消瘦与不健康的蜡黄。暗室之内鲜有光透进来,因而当李渊出现在李建成面前时,落魄的太子怔愣了许久。他那双久未见光的眼睛,竟仓皇地落下泪来。 这一切李渊都看在眼里,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尽全力把李建成扶起来,将他鬓边那一缕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别到了耳后。 太子终究还是那个太子,时间仿佛又倒回到冲突发生之前,慈父与孝子共享天伦。 李承乾听到太子被释放的消息时,执笔在纸上比划了许久,最终也只落得一声叹息。他已经可以想见,当李世民从庆州回来,看到一切照旧时会有多失望。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李世民来到玉华山脚下,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往仁智宫赶。可他注定什么都等不到,既没有册封的手敕,李渊的承诺也没有兑现。李建成甚至还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世民,你辛苦了。” 还不待李世民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秦/王/府中就出事了。曾在王世充一役中,被李世民收归己用的杜淹,被皇帝的人马二话不说带走了。 这一次,杜如晦没有再替杜淹求情。也许就连杜淹本人,也做好了计策不成,便以身赴死的准备。 杨文干的案子落下了帷幕,无论是东宫还是秦/王/府,都有涉事官员被处置。李渊一碗水端得很平,表面上看,一切都没有改变,但在那隐蔽的内里,却暗潮涌动...... 第67章 李世民的人马, 从行宫返回之时, 一个个都蔫头蔫脑的。偏偏还是小孩儿的李泰, 见到父王和哥哥回程, 异常兴奋。他一个猛子扎进李世民怀里,原想撒撒娇,却被李世民轻轻推开了。 失落的孩子顿时瘪了瘪嘴, 眼看着就要嚎哭起来,嘴里却忽然被塞了一颗梅子, 酸酸甜甜的, 李泰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李承乾索性牵了他的手,领着他去看战利品。 路过称心时, 李泰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当即不愿再挪步子,一定要称心牵他另一只手,才肯继续往前走。 那傲娇的模样看得李承乾眼皮直跳, 这小子真的不是来跟我抢男人的?称心倒是很高兴,李泰拖油瓶的模样, 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弟弟。 长孙氏见孩子们都走远了,这才牵了李世民的手,柔声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的, 长孙氏即便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却很快察觉到了李世民的失常。 李世民用力地握着长孙氏的手,声音中含着愧疚:“观音婢, 我......干了件错事......”在长孙氏包容的目光下,李世民渐渐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以后,秦/王/府的日子,只怕会不好过。” 李世民如今,当真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求原谅。长孙氏笑道:“殿下是行军之人,自然懂得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秦/王/府在,殿下在,我们的家在,这日子就是再难过,又能难过到哪里去呢。” 事实证明,风水总是轮流转的。从前李渊对秦王,更多的是忌惮,采取的策略,也通常是不凉不热地晾着他。可如今秦王的把柄被皇帝和太子握在了手里,东宫表面上一切如常,实际上却紧锣密鼓地策划着给李世民下绊子。 这第一个被东宫盯上的人,就是老早被李建成惦记上的杜如晦。这一日,称心照例向父亲问安,却在进门之时,听见了房玄龄的一声怒喝,那当真是怒从中来发出的吼声,打从出生以来,称心就没见过房玄龄发这么大的脾气。 “简直是欺人太甚......他们......他们这实在是......” 称心小心翼翼地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杜如晦手中缠着的布条。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瞧见杜如晦脸上有些难堪的表情。 称心轻声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房玄龄叹息了一声:“前日,克明骑马经过尹德妃父亲尹阿鼠的宅第门前,被尹阿鼠诬为冒犯,着家丁把克明的手指打断了。” 称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如晦是□□的属官。俗话说得好,即便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样随随便便将人殴打一顿,尹阿鼠等人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看着称心铁青的脸色,杜如晦摇头道:“如今那尹德妃正值盛宠,她说什么陛下都言听计从。尹阿鼠然就仗着女儿的势力,在这京城之中横行霸道。我还听闻,尹德妃与太子过从甚密,恐怕这次的事情,原本就是冲着秦/王/府来的。” 三人正神色凝重地说着话,李世民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进了屋,视线正好与受了伤的杜如晦撞了个正着。杜如晦立即把伤手背到身后,却已经来不及了。李世民一张脸黑如锅底,沉声道:“谁干的?” 杜如晦支支吾吾了半天,房玄龄不忍看他如此纠结,遂开口道:“是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着人打的。” 李世民向来最护短,尹阿鼠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打了,显然是没将他这个秦王放在眼里。怒气攻心的李世民,哪里还听得住劝?正要去替杜如晦讨个公道之时,李渊的敕令又一次传到了府中。 李世民没有多想,直接揣着一腔怒火进了宫,却没有想到,在太极宫内,李渊竟然先发制人,兜头盖脸地就把他训了一顿。 “尹阿鼠向朕告发,你府中的属官□□了他的家仆。当你秦/王/府的属官,面子还真是大啊,竟然□□到嫔妃亲眷的头上去了。你看看全京城,有哪一家的官员,像你秦/王/府这般猖獗。” 李世民站在下首,明明皇帝就近在咫尺,可他却被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待李渊终于停下来喘口气,才发现这个一向能言善辩的儿子,憋得满脸通红,却一言不发。 “说话呀!哑巴了?”李渊怒道。 李世民垂着头,只默默地呢喃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渊闻言冷笑:“你难道还觉得冤枉不成?朕警告你,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行事若还是这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5 般不知收敛,就休要怪朕做出有违父子情分事。” 这一通训斥,李世民挨得是真冤枉。偏偏太子就像是揪住了皇帝那点子对秦王不满的心思大做文章。先是尹德妃,后是张婕妤,看起来李世民就像是把皇帝后宫的女人得罪了个遍,秦王的形象在皇帝心中变得一日不如一日。 就连李世民自己,也因为常常被皇帝训斥,而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困境中。往日能征善战的秦王,忽然就开始了借酒消愁的日子。李承乾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父王,一张脸充满了落魄无助和失措。他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在那些与李泰相互斗争的时光里,在那些被李世民猜忌怀疑的日子里,自己也是这般终日买醉,自暴自弃。 忽然之间,李承乾便觉得自己与父王之间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原来父王也曾经有过那样一段岁月,原来李世民也并不如想象一般无所不能。在李世民借酒消愁的时刻,李承乾便会静静地坐在一旁,有时是替李世民递上一杯酒,更多的时候,父子俩则会同饮。 这一日,李世民又在买醉,却忽然看见自己的得力干将尉迟敬德,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李世民掀起眼皮,醉醺醺地看了他一阵。一旁的李承乾开口问道:“尉迟将军,这是怎么了?” 尉迟敬德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见李承乾问起,便如同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说了:“今日齐王府中来了人,给我送了一车子的珍宝,说是齐王想跟我交个朋友。他奶奶的,明知道我效忠于殿下您,居然还用这种法子来挖墙脚,把我尉迟敬德当成什么人了?” 李承乾有些诧异地笑道:“所以,将军的意思是,你全部推拒了?” 尉迟敬德有些不满地瞥了李承乾一眼,开口道:“那是当然,我虽然曾经在刘武周手下效力,但自从归顺了殿下,秦王便待我恩重如山,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李承乾给尉迟敬德递了一杯茶水,安抚道:“将军莫气,他们这般行事,也说明将军身怀大才,可堪重用。将军为人情义两全,着实让晚辈佩服。” 李承乾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秦王,却忽然笑道:“既然他们如此看重你,你就应该去呀。”, 此话一出,不仅是尉迟敬德,就连李承乾也愣住了。人家真心实意地来表忠心,李世民不奖赏就算了,怎么上赶着把人往外推呢? 眼瞧着尉迟敬德面色一变,又听李世民道:“你若当真去了齐王府,那咱们不就不用费尽心思地安插眼线了吗?” 尉迟敬德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李世民是在调侃他,心头的怒气这才消下去。他一把拿过地上的酒坛子,却不由地在坛子上手的那一刻愣住了:“这......这怎么都空了?殿下您......您喝了这么多?” 李承乾摇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坛了......” 尉迟敬德想到秦王近来的处境,心下也有些了然,可嘴上却止不住劝道:“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咱们是刀山火海滚过来的,还怕太子和齐王那点子手段不成?这软的要是不成,咱们便来硬的,上刀上枪,老子还没怕过谁。反正一句话,殿下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无半点托词。” 李承乾被他张扬放肆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的父王。只见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冷声喝道:“尉迟敬德,你好大的胆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是你能说的?” 尉迟敬德此人,也是个直肠子,有些话你不让他说,他偏要说个痛快,当即拍案道:“我今天就说了!以殿下您的功绩,就是陛下也越不到您的前头去。太子怎么了?不都是同一个爹妈肚子里出来的吗?” 李承乾见尉迟敬德越说越离谱,急得赶紧去安抚濒临暴走的男子。下一秒,突然瞧见李世民将自己的刀从鞘中拔了出来,直接架在了尉迟敬德的脖子上:“你可知道,就凭你今天这番话,我就可以问你个死罪!” 尉迟敬德却也不带怕的,他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道:“我冲殿下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殿下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李世民与他两相对峙着,忽然,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刀尖垂了下来:“你可知兄弟相残,历来都是最为世人所不齿的?这一步要是真的踏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68章 李世民不愿意兄弟相残这一点, 李承乾一直是知道的。如果有可能, 他更倾向于用不流血的手段, 就像杨文干事件那样, 取太子而代之。 在李承乾的记忆中,武德九年,是无比特殊的一个年份。这一年, 突厥频繁入寇,长城内外烽烟四起, 这一年, 他与心爱之人短暂分离,也是在这一年, 他从秦王世子成了皇太子。 尉迟敬德拒绝齐王不久,皇帝就给秦/王/府发出一道敕令,房玄龄和杜如晦均放诸外任。 这一道敕令,倾刻间就让秦/王/府炸开了锅。房玄龄和杜如晦是李世民的左膀右臂, 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李渊本人更是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做, 分明是在削弱秦王的权力,间接稳固太子建成的地位。 李承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上辈子他与房遗直不和,从来就没有细心留意过房遗直有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他来不及多想, 放下手头的一切就去寻称心。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恰好看见了称心手边收拾了一半的行囊。 称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连忙回转身去, 就见李承乾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双明眸中充满了控诉。 称心忽然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下一刻,李承乾便指着他手边的行囊问道:“这是什么?” 称心答非所问:“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承乾蹙眉道:“你要走?” 称心轻轻点了点头:“陛下的敕令已经下了,如今我既是房家人,自然是要跟着父亲走的。” 李承乾张了张口,状似无意道:“我没想到,正值年关,你们就要离开了。有的时候日子久了,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好怕待我一觉睡醒,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场梦......” 称心最是见不得李承乾这幅模样,一时也顾不上离别的感伤,连忙上前将人搂住道:“我答应你,不会太久的,再见面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6 李承乾有些执拗地将人圈住,轻声道:“我懂,我只是怕自己不习惯,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像两棵连体的树苗,鬓发是他们交错的枝叶,身子是他们紧贴的躯干。只要这天地间还有半丝养分,他们的情意便不会枯竭。 待两人终于分开时,称心看了眼李承乾有些凌乱的鬓发,轻笑道:“过来坐好,我替你梳梳。” 李承乾也不扭捏,静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从前房遗直那张刻板的脸,此刻在他看来竟无比顺眼。 称心熟练地拿起木梳,一小缕一小缕地替李承乾梳着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了,终于将略显凌乱的头发打理妥当。 正当他要把木梳收起来时,李承乾却忽然摁住了他的手,目光盯着他手里的梳子道:“这个给我.....可以么?” 梳子象征着缠绵永久,白头偕老,这一点称心再清楚不过了。他默默地看着李承乾,又听眼前人道:“给我在京城留个念想吧。” 称心从宝奁中取出一枚稍大的锦囊,将梳子搁了进去,这才递给李承乾。李承乾如获至宝似的揣进袖中,两人又细细话别了一番,直到房玄龄在门外催促,称心才依依不舍地应答了一声。 看到从称心房里走出来的李承乾,房玄龄先是一怔,随即微微冲李承乾颔首。直到李承乾离开别苑,房玄龄才深深地看了眼儿子,沉声道:“你可知道,即日起,我便不再是秦/王/府的属官。唐律有志,属官一旦变为朝廷命官,便必须跟原主断了联系,否则便是大罪过,你可得谨记。” 称心心下一惊,他知道房玄龄是在变相提醒他:他们与秦/王/府的关系今非昔比,即便他与李承乾关系好,应当保持距离才是。 不论是为了李承乾,还是为了房家。 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走了,李世民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两大助力。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更加严峻的形势。大唐的边境开始不太平,以往一段时间之内与大唐交好的突厥,突然之间便开始入侵大唐重镇。初时还是试探和挑衅,到了后来便大有把中原内部都打探好了的架势,破了大唐边境的防御,便开始在大唐境内生事。 李渊十分忌惮突厥,对于他来说,突厥就像是个一无所有的强盗,虽然落后不堪,却生命力极强,一不留神便会死灰复燃。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的突厥便是这样,每一次劫掠中原,他们都大有收获,每一次越过长城进入塞内,他们对大唐安危的威胁便多一分。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是李渊对秦王本身的力量有所忌惮,却也不得不依赖他的二儿子。可这一次,或许出于对时局的考虑,又或许是为了使李建成得到锻炼,李渊采取了兵分两路的计划。一路由李世民率领,前往河东道布防,而李建成则率兵留守关内。 李世民领受了蒲州都督一职,星夜赶往前线。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守住战略要地:太谷。 太谷地处河东道境内,向东可至洛阳,向西可至长安,是真真正正的战略要地。武德八年,突厥军队就在此地将唐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此番李渊充分吸取了过往的经验教训,而李世民就是那个被他寄予重任的儿子。 只可惜,突厥也是十分灵活的,这样的战略他们用过一次,便不会再采用第二次。是以他们这一回并没有攻击河东道,只是派了千余兵马,在河东道边境虚晃一枪。反观李建成关内的状况,那就更是太平无事了。 李世民从河东道回到长安,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李渊对他们兄弟两个态度却有着天壤之别。对于李建成的归来,李渊是大加赞赏,而对秦王的态度,则未免有些冷淡。 不过,皇帝的偏心也不是一次两次,是以李世民也没有过于在意。按照以往的行军经验,李世民总觉得这次的入寇,只是突厥的一次试探,而在这之后,他们的行动并不会终止。 可李世民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三个月后,当突厥陈兵黄河以内的盐州时,李渊竟会临阵换帅。被李渊换上的这个人,正是李世民的纨绔弟弟,李元吉。 一向善于隐忍的李世民,这一回是真的怒了。偏偏房玄龄和杜如晦又都不在他身边,他心里憋屈得很,便只能去找长孙无忌商量。 “哼,李元吉,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带我的兵?” 长孙无忌倒是比秦王要淡定一些,他小心地看了秦王一眼,劝慰道:“殿下,此次入侵的兵马是由处罗可汗之子率领的,虽说他是处罗可汗的嫡子,可突厥的汗位却没有落到他的手里。现任的颉利可汗是他的叔父,我可是听说,这位叔父对这个侄子有诸多不满啊。” 李世民这下反应过来了,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这次突厥出兵,不是颉利可汗授意的?”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笑道:“殿下试想,突厥的精锐之师,历来都在可汗麾下。突厥此次的陈兵,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我想陛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派殿下前去。” 长孙无忌这段话分析得合情合理,可李世民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他总觉得李渊在此时换上李元吉,必定还有别的用意。 还不待他想通,长孙无忌的脸色却陡然严肃起来。他用力地拍了拍手,以尉迟敬德为首的一排子将领,便从门外鱼贯而入。” 李世民愕然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诧异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最终,还是尉迟敬德先开了口:“殿下,末将请求您,起兵吧!”李世民浑身一颤,愕然地看着面前一排铁骨铮铮的汉子,颤抖的声音几乎不成调子:“你们......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那些个将领,异口同声地应道:“是。” 李世民没有表态,他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乱麻。眼前的处境的确对他十分不利,李渊对他多有猜忌,李建成和李元吉又结成了同盟。李世民几乎可以想见,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历史的结局或许就真的会这么定了。 等到李建成登上了帝位,李元吉是他的好弟弟,而李世民这个秦王,还能存在多久?这些选择了跟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又有几个剩下?刘文静死前的那番话,像一个魔咒萦绕在李世民耳际,这些将领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抉择影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7 响一群人的荣辱。 可是天平的另一端,是他的亲生父亲和血亲兄弟。哪怕平日里,他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再多的怨言,李世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血流满地的方式,用这种近乎惨烈的灭门牺牲,去赢得最后的胜利。 第69章 李世民迟迟不表态, 尉迟敬德坐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 突兀地站起身来, 一把将腰间的佩刀解下, 摁在了李世民面前:“殿下,我尉迟敬德自问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可我也惜命, 殿下要是再不做决定,我恐怕就无法再侍奉殿下了。如今陛下已经决定, 让我等听齐王差遣, 殿下,您不是不知道, 上回我拒绝齐王的财宝后,他便一直对我有成见。我若是到了他的麾下,便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现在就归隐山林, 还落得个逍遥快活!” 李世民听着这一字一句,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尉迟敬德说的是实情。在这间屋子里的将领,大部分都和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有过节。要是真的将他们送到太子和齐王的手下,无异于凶多吉少。 就连长孙无忌这种世家大族出身的文臣,也带头请求李世民早做决断。忽然之间, 不知是谁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房门从中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那将领顿时着急起来,冲门外大喝道:“何人在外?”说着, 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房门打开。 众人心里都绷着一把弦,可令人吃惊的是,门外只站着一个人,他就是时年十岁的李承乾。 “小......小世子......”那将领的声音软了下来,吃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家伙见是世子,便都松了口气。李世民蹙眉道:“是承乾么,让他进来。” 众人听了吩咐,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李承乾就从中间一步一步地走近李世民。 李世民也没有问李承乾听见了什么,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大腿,冲儿子道:“承乾,坐这儿。” 李承乾撇了撇嘴,不服气道:“我都十岁了,怎么还能坐父王腿上?”李世民原本压抑的心情被他一句话逗乐了,就连屋内的将领也三三两两地笑了起来。 李世民搂紧了怀中的儿子,轻笑道:“十岁怎么了?你就是年近古稀,也是我的儿子。”说完这句话,父子俩都愣住了,他们此刻因为这句话而带来的心酸劲儿,竟是一模一样的。 李承乾想到的,是自己上辈子太过任性,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而李世民想到的,是接下来很有可能要上演的血亲杀戮。 看着渐渐长大的儿子,李世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承乾知道,什么是皇帝?” 李承乾颔首道:“我知道,皇帝就是天子,就是皇祖父,” 李世民又问:“那承乾日后想当皇帝么?” 这一回,李承乾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想的。” 亲情和欲念的较量,实在是太过凶残了。这么短短片刻之中,李世民的大脑就像爆炸了一般,他甚至想到了后代,想到了长孙氏。 于是,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用李承乾不明所以的表态,来为自己做一个决定。 而李承乾说他想当皇帝。 电光石火间,李世民做好了决定。不论结局如何,都要以暴力夺取最高统治权。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形成,便如同种子生根破土般再也无法遏制。 李世民直接吩咐尉迟敬德,即刻将口头的教令,传达给已经外任的房玄龄与杜如晦,共商大计。 而此时的房玄龄和称心,则先一步踏上了回乡的归途。在马车驶离长安城的那一刻,房玄龄看着几乎能与自己比肩的儿子,故作轻松地笑道:“会舍不得这里吗?” 称心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房玄龄望着车窗外难得一见的细雨,喃喃道:“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事实果真就如房玄龄所预料的那般,一家人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尉迟敬德就持着教令来了。尉迟敬德是个急性子,办什么事情都是急哄哄的,他一见房玄龄,就闷头闷脑地把李世民的话说了一遍。房玄龄却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边还将屋里的书卷放到外头去晒太阳。 直到尉迟敬德连珠炮似的把话说完,房玄龄才略微偏了偏头,浅笑道:“若是我不跟将军回去呢?” 尉迟敬德一怔,他没想到自己跟房玄龄费了这么多的口舌,居然得了这么个结果。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王此番是打定主意要实施计策,如今你既已知道了此事,便再没有退路了。如若你不从,待到日后秦王登基之时,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房玄龄闭了闭眼,轻叹道:“将军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为秦王效命这么久,就算如今外任,也总有知遇之恩。秦王的打算,我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只是我如今身为朝廷命官,实在不好再为秦王出谋划策,还望将军多多理解。” 怎料房玄龄刚说完这话,蔚迟敬德居然倏地将佩刀从身侧抽了出来,那明晃晃的刀锋就正对着房玄龄。 “秦王说了,房杜二人如若不来,便......”尉迟敬德将话说了一半,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房玄龄惊疑不定地看着刀锋,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秦王他......当真这么说?” 尉迟敬德脸上没有半分儿戏的神色,只严肃地说了一个字:“是。”房玄龄闻言,腿一软便跌坐在凳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过劲儿来,打着颤的嘴唇泄露了他的紧张:“将军请稍候,总得容房某稍作准备......”尉迟敬德一向敬佩房玄龄的计谋,当即拱了拱手,到外头去了。 直到这时,一直隐匿在屏风之后的称心,才快步走出来。一把握住了房玄龄颤抖不止的手,将温热的茶水递到他的面前。 “直儿......你都听见了?”房玄龄眼神复杂地看着称心:“你要记住......伴君如伴虎啊。”称心默默地听着父亲的话,不敢再刺激他那颗受惊过度的心。 又过了些时候,房玄龄总算恢复如初。其妻卢氏却进了屋,张口笑了道:“夫君,你看谁来了?” 房玄龄回神一看,脸上便难以自抑地露出些喜色来:“崔兄,你可真是稀客啊......如果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8 我所记不错,如今是在录事参军的任上吧......,为何会在此?” 崔仁师笑道:“近日清河长房出了白事,我是告了假来吊唁。” 房玄龄颔首道:“原来如此,想来你我也颇有缘分,要是崔兄再晚一刻来访,便也就见不到我了。” 崔仁师诧异道:“玄龄何出此言?” “这不,我前脚刚到,京城便来了信催我回去。我这一趟啊,算是白折腾了。” 崔仁师同情地看着房玄龄,轻叹道:“玄龄,为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房玄龄笑道:“崔兄,你我之间,就不用在乎这些虚礼了。” 崔仁师这才板起了脸,严肃道:“为兄觉得,你似乎与朝廷过从甚密了。要知道咱们可是高门世家,这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哪个拿出去不是响当当的名头?要我说他陇西李氏算得上什么?不过就是近些年出了些风头,你哪里用得着这样对他们言听计从?” 没错,这崔仁师,便是博陵崔氏安平房的嫡系。博陵崔氏可是首屈一指的高门大户,对以陇西李氏为首的关中世家,自是瞧不上眼的。 可你若是问,这跟房玄龄有什么关系,那关系可大了。房玄龄那唯一的正妻,不就是另一高门范阳卢氏的掌上明珠么。要说房玄龄本人,那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他娶卢氏的时候,自己还尚未发迹,可因着房玄龄的父亲和卢氏的父亲是旧识,加上卢氏的父亲缠绵病榻多年,几次下来,便相中了房玄龄的才华,这才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在那个时代,以房玄龄的身份能够娶到一名世家女子,那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瞧瞧房玄龄,不是已经被博陵崔氏的嫡系当做推心置腹的对象了么。 尽管当时的高门大户,无一例外都在走下坡路,但是时人不这么看,每年与世家联姻的人依然趋之若鹜。 这些高门大户,骨子里都自恃风雅,行事便眼高于顶,从心底里瞧不上暴发户一般的陇西李氏。 没错,这个李氏,指的就是李渊他们家族。 最明显的偏见,就体现在联姻之事上。以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为首,头一个拒绝尚公主,他们提倡世家与世家的联姻,清河崔氏娶范阳卢氏不丢人,但若是清河崔氏的男儿,娶了公主,那在家族里,是会被人暗地里笑话的。 这些高门世家,就这样一日日做着夜郎自大的美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梦醒的一天。 崔仁师方才说与房玄龄的那番话,便是在暗暗指责房玄龄,听任他人差遣,失了豪杰的气节,也丢了世家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房玄龄不娶妾,也跟卢氏的身份有关啊╭(╯3╰)╮ 第70章 话虽这么说, 可那崔仁师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见房玄龄面色讪讪, 便转了话头, 看向了一旁的称心。 “哟,这不是直儿么,眨眼间都这么大了......” 称心对崔仁师没什么印象, 只能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崔仁师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两三年, 直儿便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只可惜我崔家没福气, 这老大和老二都是男孩儿,否则我与玄龄结成儿女亲家, 岂不美哉。” 房玄龄还未答话,称心便已浑身一僵。崔仁师不提起,他都忘了如今距他到弱冠,不过两三年的光景, 想必婚事,也要被提上议事日程。 以他的家世和出身, 还有与这范阳卢氏沾亲带故的身份,房玄龄必定会为他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女子,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 幸而眼下, 房玄龄替他解了围:“眼下突厥入寇,中原屡有战事,好男儿志在四方。怎可为儿女私情牵绊, 直儿的婚事,我想稍微往后放一放。” 称心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险些就忘了,房玄龄一向是主张先立业后成家的。 房、崔二人在屋里聊着,外头的尉迟敬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重重地敲了两下门,冲屋里喊道:“快点儿,收拾好了没有?” 崔仁师诧异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望向房玄龄的表情十足怪异,似是没料到他会这般听凭差遣。房玄龄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局促地看着崔仁师。 崔仁师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还请玄龄留步,待改日你我二人得空,崔某再行拜访。” 崔仁师出门时,正好与那站在门外的尉迟敬德打了个照面。乍然见到一个像门神般的人,崔仁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尉迟敬德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锐利的眼神一直黏在崔仁师身上,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房玄龄收拾好包裹,又跟着尉迟敬德轻装从简地上了路。称心坐在马车之中,望着房玄龄凝重的脸色,心头也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一般。可一想到那长安城里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情便又瞬间雀跃起来。 待马车进到长安城内,熟悉的景物立刻唤起了他的记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下意识地将长安当作了自己的家。 按照规矩,房玄龄和杜如晦等人既然已经成为了朝廷命官,便没有资格再管秦/王/府的事。因而这回,他们都易装成了家丁杂役,才最终顺利地进入秦/王/府。 再次看到这府中的一草一木,称心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如今的秦/王/府,已经今非昔比,因着秦王的兵权被李元吉取而代之,一时间秦/王/府可谓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待他们收拾停当,进入内室,就被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 外头看起来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头却塞满了人。李世民麾下的高级将领,秦/王/府十八学士,全都在屋子里。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见面的文武将官,全都聚到了一起,竟然让人有一股子诡异的兴奋感。 李世民也不绕弯子,他直言道:“诸位今日坐在这里,想必也知晓我让你们来此的目的......” 称心作为房玄龄的长子,坐在了一众将领的后方。他并不发言,只是旁听,但即便是旁听,也看得出李世民对他十分放心。 称心的目光,透过前头的缝隙,与李承乾对上了。他清楚地看见,李承乾的眼神蓦地一亮。 转瞬间,两人便已经用眼神交流上了。 李承乾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99 :“你回来了?” 称心:“嗯。” 李承乾:“真好,我想你了......” 称心:“别胡说,好好听殿下的安排。” 李承乾:“我没胡说,我真的想你了。” 称心:“......” 幸而众人都专注于谈事情,没有注意到眉来眼去的两只。 这样一个场合,委实容不下再次相见的欣喜。因为秦王所讲的每一个字,听在众人耳朵里都宛若一声惊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没能一次成功,处境就会十足地被动。 直到李世民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全场鸦雀无声。李承乾发现,众人看向李世民的眼神变了,那样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皇子或者一个统帅,而更像是在看一个真正的君主。 到了最后,出乎称心意料的是,李世民单独将他留了下来。 就连房玄龄本人,都被李世民请到了室外。李世民无比郑重地抓过李承乾的手,将它放在称心的掌中,牢牢地握紧。 “我知道,承乾相信你,他虽然年岁不大,却十分懂事。到了那日,一旦状况有变,你马上带上承乾,出长安直奔洛阳。我已在洛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到了那里,我的旧部会庇佑承乾。看在承乾对你如此信任的份上,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称心一怔,只觉得手心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在李世民颇具气势的目光下,他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明白。” 他紧紧地握住了李承乾的手,与身旁的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严肃的身影。 李世民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唯一还有变数的就是起事的时间。说来可笑,哪怕到了现在,李世民心里也还是没有放弃,用不流血的方式获得太子之位。 然而,老天却仿佛和李世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这一日,李世民意外地接到了李渊的敕令,宣召他入宫觐见。 李世民心下忐忑,可皇命不能违。当他踏进太极宫时,李渊的眼神,一下子看了过来。 一阵凉意从李世民的心底透了上来,他从来不曾想过,李渊会有这么可怖的眼神,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情。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压下心底的惶惑,冲李渊行了个大礼。 李渊却不由分说地将一份卷轴甩到了地上:“你自己看,从三月以来,太史令傅奕数次上书于朕,直言:“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此事你怎么看?” 李世民登时愣住了。 所谓太白见秦分,指的是一种特殊的自然现象。太白指的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金星,由于我们肉眼可以观测到金星的时间,大约在日出或日落时分,因此在唐代,太白星又被称为启明星。 而傅奕所言则是指太白星,数次在正午时分出现。长安百姓单凭肉眼便能分辨出它的存在,这种反常的自然现象,古人称之为太白经天。 在唐人的观念里,金乌是象征天子的存在,它应当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不可被替代的。一旦太白经天的景象出现,也就意味着金星和太阳同时能为肉眼所见,预示着强臣乱将的出现,对统治者来说是极为不祥的征兆。 这种现象的本身,便已经不可为封建君主所容忍。如今竟然还牵涉到了秦王,李渊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李世民敏锐地抓住了李渊话里的细节,傅奕打从九年三月份开始,就向李渊上书。由此可见,李渊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多久了,就连六月那次临阵换帅,也可以说得通了。 这样的天象,对拥有宗教信仰的李渊来说,实在是晴天霹雳。 秦王当有天下? 那太子呢?当今皇帝呢?是不是要给秦王这个天下让路?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李渊能够容忍秦王势大,能够容忍秦王得民心,却不能够容忍所谓的天命所归。 李世民看着那份奏表,眼眶一点点地变红。他知道,打从李渊知道太白经天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便开始出现裂痕。如今那裂口越来越大,两父子再也回不去了。 李世民沉默着,李渊却不允许他沉默。李渊沉声喝道:“你说话呀,对傅奕所言,你是什么看法?” 李世民颓然地垂着头,有气无力地道:“我还能......说些什么?父皇您不会不知道,这是板上钉钉的死罪。我只是不甘心,到了最后,我居然是因为一纸上书而丧了性命!” 李渊也是又急又痛,大喝道:“你敢说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如果你当真没有,太白又何以见秦分?” 李世民豁出去了,他冷笑道:“那又如何?总好过太子,和那后宫的尹德妃、张婕妤不清不楚的好。” 此话就像一枚重型炸弹,直将那太极宫炸得柱子都要裂开几根。李世民居然说,太子与后宫的尹德妃、张婕妤私通?这样给皇帝老爹戴绿帽子的行为,李渊如何能受得了? 尹德妃是何种地位,后宫四妃之一,走到哪儿都是万千拥簇,更别说太子是万人的焦点。这两人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私通,谈何容易? 正因为这一点,李渊在短暂的愤怒过后,终于冷静下来了。也因为这样,他对李世民这个儿子是彻底失望了。 一个张嘴就能找到理由污蔑自己哥哥的人,在李渊眼里实在是德行有亏。 第71章 李渊冷笑一声:“世民, 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你说太子与后宫嫔妃私通, 可有真凭实据?” 李世民敛目应道:“父皇大可让大哥与我当面对质, 事情便终将水落石出。” 李渊没想到他顺嘴胡诌的东西, 居然还胆敢跟李建成当面对质。一时间气急攻心,便怒喝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对质,你敢么?” 李世民淡然地颔首道:“儿臣正有此意。” 李渊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怒极反笑道:“好,好, 明日朕会召太子和齐王入宫, 到时你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当面给朕说个清楚!”说罢, 不待李世民答话,便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李世民一直低着头,等到李渊已经离开了许久, 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含着一丝决绝。 消息传到了东宫, 李元吉第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和尹德妃私通?也真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0 亏二哥能想得出来,还真是为了栽赃陷害你不择手段啊。” 李建成阴沉着脸不说话,一旁的魏徵抚须道:“殿下,臣总觉得此番陛下宣您进宫, 此中有诈,不得不防啊。” 李建成缓缓地摇了摇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然没有做过, 怕他做什么?这长安总归是我与四弟的势力大,就算秦王再能征善战又如何?” 魏徵见李建成神色笃定,心知没有回转的余地,也只好保持沉默。只有李元吉在一旁笑着安抚道:“大哥,我想父皇之所以让你们当面对质,也是想还你一个清白。你且放宽心,明日占理的,一定是我们。” 李建成目光沉沉地瞧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原本在殿内笑容满面的李元吉,到了殿外却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了。他看向一旁呆头呆脑的侍从,露出了有些邪性的表情:“你说,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是谁呢?” 侍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忽然间有些害怕。这样的齐王,实在太过情绪化。 这一天的夜晚,对秦/王/府的众人来说,反而比白日里还要清醒。高士廉、尉迟敬德等将领,连夜布置兵力,房玄龄、杜如晦等人,更是连夜斟酌计划的可行性。 称心坐在李承乾的床边,静默地看着他阖上的双眼。外头时不时传来侍卫走动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称心知道李承乾没睡着。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被蒙在鼓里的时候,其实他们都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 在暖灯之下,李承乾的眼皮动了动。待称心再次回过神时,就发现李承乾正盯着他瞧。 “世子......”称心将手轻轻地搁在李承乾的额头上。 “我......睡不着......”尽管有了上辈子的经历,知道最终的获胜者是李世民,然而李承乾的内心,却还是隐隐地不安。 称心握住了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安心睡吧。” 话音刚落,李承乾就一个使劲儿,将称心拉向了自己。 称心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就与李承乾眼对眼。望着称心如同兔子般受惊的眼神,李承乾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留下心跳过速的称心,还栽在那突如其来的亲密中,不能自拔。 “要记得你说的,一直陪着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李承乾收起了嬉笑的神情,目光灼灼地望着称心。 称心轻轻地点了点头,李承乾却像得了糖一般,唇角上翘的幅度越来越大:“再点头我看看?” 称心别过脸去不瞧他,李承乾又道:“到榻上来。” 称心刚想拒绝,李承乾却像是料到他要说什么一般,开口道:“又不是没睡过,上回我们也是一起睡的。” 称心的脑海里,瞬间就只剩下三个关键字: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偏偏李承乾还抬手碰了碰他发烫的脸颊,一本正经道:“怎么这么烫,病了么?” 称心索性一鼓作气地躺到榻上,背转身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当鸵鸟,因而他完全没有看到李承乾脸上得逞的笑容。 他尝试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像李承乾说的,以往又不是没有睡过,何必反应那么大呢? 可是,不一样啊。 上一次同床共枕,李承乾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哪像现在,哪怕他背转身去,也能感觉到李承乾炽热的视线投在他的背上,一寸寸地掠过他的皮肤。 称心刚动了动手臂,就感觉李承乾的手缠上了他的腰。 霎时间,他就像一只僵掉的虾米,不敢再挪动半分。李承乾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还刻意在他腰上摩挲了两把。 称心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摁住了李承乾的手,轻声道:“世子......快睡吧......” 李承乾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我睡不着,你睡吧。” 称心心头的情绪小人在哭泣:“这......这叫人怎么睡得着?” 称心强迫自己闭了好一会儿眼睛,直到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的人,很快陷入了沉睡。 当称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朦胧的亮光。半梦半醒间,他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榻。 只摸到了柔软的褥子,却没有人。 意识回笼的称心,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睁眼一瞧,李承乾正坐在案后习字,见他醒来,当即溢出了灿烂的笑脸:“你醒啦。” 称心鞋履都来不及穿,便匆匆赶下床,将李承乾拉起来,将他从头摸索到脚,确认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李承乾却乐于见他这副样子,直到称心的动作停下来,才坏笑道:“这一大清早的,就这么热情?” 称心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做了什么,窘迫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秦王......人呢?” 李承乾笑道:“父王刚走没多久,你就醒了......” 称心刚含进嘴的一口水,险些就喷了:“你......你是说......秦王来过此间?” 李承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来过呀,见你睡得熟,就没有吵醒你。” 称心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像长久以来,一直努力藏着掖着的事情,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连李承乾特意吩咐人为他准备的早膳都变得食之无味。 李承乾见称心一箸子下去落了空,便抬眼诧异地往着他,见他夹着空气往嘴里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即将箸子从他手中夺了过来,亲自用手捏着米糕往他嘴里送。 称心只觉得味蕾一甜,浓郁的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这才唤回了他的神志。 李承乾见称心有了反应,轻叹道:“嘴上沾了沫子,擦擦......” 称心手忙脚乱地去擦,却不得要领。李承乾只好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领着他去擦脸上的痕迹。 可刚一抓上称心的手,李承乾就感觉到不对劲:“手怎么这么凉......” 称心一怔,摇头笑问道:“哪里脏了?” 李承乾用另一只手替称心将痕迹擦干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1 净,这只手却一直握着称心不放。 称心再凉的手也被焐热了,他轻轻地挣了挣:“再不吃,东西都该凉了......” 因着称心对自己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李承乾开始变得对细节十分的敏感。他能察觉到称心在听到李世民来过的那一刻,情绪迅速地低落下去。 “你不高兴?是这些吃食不合胃口么?我怎么记得,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昨日你睡得晚,要是太累就再去歇会儿吧......” “今日之事就算是有变数,父王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用太过紧张,就算真的出了事,我也会保护你的......” 李承乾一气说了一溜,可称心的脸色却还是懵懵的。李承乾有一种感觉,也许称心真正在意的,都不是他方才所说的那些。 他一直盯着称心的表情,这才发现,在自己提到“父王”的时候,称心的脸色微变。真的只是在那一刻轻轻地皱了皱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突然浮现在李承乾的心头:称心很在意李世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里,李承乾不动声色地继续握住称心的手,却突兀地朝门外喊了一声:“父王!” 这一回,他明显地感觉到称心身子一颤,眼睛猛地瞪大了。就在那一瞬间,连李承乾都不知道称心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儿想将他的手甩开。 可李承乾在称心突然变色的那一刻便早有准备,他用了十足的劲儿不让称心将他的手甩开。相反,称心越是挣扎,他便握得越紧。 然后,他诧异地看到称心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压抑着嗓音道:“你放手!” 李承乾却猛地一使劲儿,把正分神的人拽到了身前:“我就不放!” 称心仓皇地用另一只手去掰李承乾,可越是忙乱,越是无法成功。到了最后,在李承乾越发深沉的目光中,称心狼狈地回转头,却发现: 房门紧紧地关着,压根儿没有人进来。 第72章 称心就在那一瞬间, 停止了挣扎, 有些尴尬地怔在原地。 李承乾的目光就像一束明光, 将他从头看穿。 “你害怕父王知道我们的事?”李承乾总算反应过来。称心所流露出来的情绪, 确实是害怕。他冰凉的双手和失措的举动,都昭示着他内心的惶恐。 称心错开了眼睛,试图躲避着李承乾的眼神。可李承乾却执拗道:“你看着我,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害怕?” 称心确实在害怕, 他现在的心态, 就是将头探出龟壳的乌龟。若是不被人发现,便一切如常, 甚至可以和李承乾在人前秀秀只有他俩才懂的恩爱。可一旦被人发现,他就会立刻把脑袋缩回去,躲得紧紧的。等他下次再伸出头来,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如果不是李承乾突然的一句话, 或许他永远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你说话啊,为什么每次你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小眼神和小动作,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害怕,却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心里的想法,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像个傻子。” 李承乾确实着急了, 着急的同时,他的内心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他觉得自己活在了称心编织的一场美梦当中,总以为自己已经慢慢地走进了眼前人的内心, 可实际上,他们之间还埋藏着太多□□。一不小心揭开,就会将从前所建立起来的那些美好,炸得体无完肤。 称心默默地听着李承乾歇斯底里的大吼,却忽然听见了门外真真切切地传来了敲门声。李世民派来保护世子的侍卫朗声冲屋里道:“世子,可有什么吩咐?” 紧紧攥着称心双手的李承乾,忽然感觉到眼前人又是一颤,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烦躁地冲门外的侍卫吼道:“没事,退下!” 侍卫走了,李承乾的脸色却更加阴沉。只是看到称心这样,他又不忍心继续逼迫下去,一时不知道该生称心的气还是该生自己的气。 称心苦笑道:“世子......过了今日,您就是太子了......” 李承乾放轻了声音,蹙眉道:“那又如何?” 称心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像是陷入了一种美好的憧憬:“当了太子,就不能够再任性。今后你会遇见德高望重的师长,你要学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等你再大一些,还要学着处理政务,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天下人的监督之下......” 李承乾仍旧握着称心的手,初时他还十分认真地听着,听到后头却越发觉得不对劲。称心的话里,全都是他会怎样,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内容是关于自己的。就好像今后的生活,他将自己完全摘除在了李承乾的世界之外。 果然,下一刻,李承乾听见称心道:“今后你还会迎娶太子妃,结婚生子,儿女满堂......” 李承乾的脸色,已经彻彻底底地冷了下来。不仅脸冷,他觉得心也冷。这些日子,他为称心的每一点主动而欢呼雀跃,经常把那些温馨的小细节揣在心里暗自兴奋好久, 到头来,却发现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眼前的这个人,或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自己长长久久。他只是陪伴着,陪伴着,到了合适的时候,就功成身退,把他让给别人。 “你真的......希望这样么?”李承乾盯着称心的眼睛,“你真的舍得么?就这样将我让给别人,你就不争取一下?” 称心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李承乾今日一定要求得一个答案,可称心却不想在李承乾面前撒谎。 他自认完全可以讨巧地向李承乾说两句温言软语,凭着他对李承乾两辈子的了解,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人哄过去。 可他不想这么做,眼前站着的,是他搁在心里两辈子的爱人。他当然想独占,想得快疯了,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最真挚的爱,不一定是完全的占有,还有可能是咬牙的克制。 称心不想欺骗,却没有想到,这样短暂的沉默,加速了李承乾心理防线的崩溃。 “你......就没有想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那劳什子结婚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2 生子么?是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榻上,却夜夜同床异梦么?你为什么非得这样,就不能骗骗我么?” 称心诧异地看着李承乾,却在短暂的惊讶后,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中。 屋内的两人,就这样陷入了长时间的僵持,谁也没有先出言打破局面。可同样的,也没有人负气离开。 承乾宫内发生的事情,李世民一概不知,他的计划已经进入最关键的时刻了。 这日清晨,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已经约定好,在齐王的武德殿前聚首,而后一同入宫面见李渊。对于今天的当庭对质,李建成和李元吉都不是十分紧张,毕竟和嫔妃私通之事,是李世民随口胡说的。病急乱投医的说辞,处处透着漏洞,到了皇帝面前,两相一对质,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更何况如今的长安,是他们两兄弟的势力范围。李世民若真想在长安兴风作浪,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李建成和李元吉便骑着上好的胡马,优哉游哉地往玄武门而去。因为李元吉的武德殿和李建成的东宫紧挨着,而玄武门又是离他们的府邸最近的一个门,因此这短短的一条路上,全是他们自己的守卫。 不管这两兄弟的戒心有多重,至少在这一条路上,他们是不设防的。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在这样一条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短路上,出了岔子。 李建成还是十分敏感的,在骑马的过程里,他总感觉四周有些不对劲,可真要说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他勒住了马头,回身冲李元吉道:“四弟,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些不对劲?” 李元吉却没有觉出什么来,他蹙眉道:“大哥,你未免过于敏感了,这一路上都是我们的人,就算要出岔子,也不该出在这条路上呀。” 李建成环顾了一下四周,甚至还亲自骑马走到一个卫兵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而后脸色突变道:“四弟快走,卫兵都是生面孔,这条路上有问题!” 他刚要拍马回身,方才他细认的那些卫兵,却都跑过来,将他们围住了。紧接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窜出了一窝子兵,手上全都带着弓箭,将两兄弟围得水泄不通。 李建成还来不及调转马头,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李世民在叫他:“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李建成匆忙地回过头,见李世民一身戎装,手持着一把精弓,显然是早有准备。 李建成实在是慌了,在他这么多年的太子生涯中,从来没有一刻面临过这样的绝境。 他从一侧抽出弓箭,努力地想要将它们搭起来对准李世民。可那双手却不听他使唤,哆嗦个不停。 李建成越是想控制,就越是失控,到了最后,他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手,力气之大将手都拍红了。 就在此刻,李世民却像是欣赏够了李建成的窘态。他不慌不忙地搭起手中的箭,对准了李建成的眉心。 “世民......你在干什么?快下来!爬树太危险了,万一摔了呢?” “哥,你的纸鸢不是挂在上头了么?我去替你取回来!你别急,等着我。” “父亲,世民虽然顽皮了些,可这是孩子的天性,您对他,未免严厉了些。” “嘿嘿,大哥,你放心,一点都不疼,我皮厚,这点子小伤,我还不放在眼里。” “世民,你此去渭北,一定要小心。哥之后也会离开河东,到渭北去帮你。” “好,哥,你保重!” “你也保重!” 曾经的一幕幕,在李建成的脑海中回闪而过。 他和李世民,从小就是两个性格差异很大的孩子。他文静懂事,又是长子,李渊总是偏疼他多一些。反观李世民,就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从小就活泼好动,闯祸的事情也没少干。在三子李玄霸去世之后,李渊又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李元吉。 他们都在河东老家的时候,兄弟四人还是十分有爱,真真称得上是兄友弟恭。可后来,李世民投身行伍,为隋朝立下了军功,从此就一直漂泊在外,鲜有回家的时候。而李建成,则留在了河东,年幼的李元吉,则由他来照顾。 连李建成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兄弟变成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怪物。甚至一步步到了今天,非要执箭相对,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李建成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望着李世民,他没有求饶,如果上天注定他今天要命丧玄武门,那么所有的求饶和哭诉,都是没有意义的。 李世民性子里的那股不死不休的劲儿,他再清楚不过了。 第73章 李世民执着弓箭, 羽箭尖端正对着李建成的眉心。 他的心绪出奇的宁静, 像是已经为这一幕排演了许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他只能看见李建成那一贯柔和的眉眼。 羽箭离弦的那一刻, 李建成的脸色一点都没变,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 李世民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淡定射杀自己的哥哥, 和在战场上砍杀敌人,没有什么不同。 他这般想着, 就见那羽箭正中李建成的眉心。原本端坐于马上的李建成, 被那一箭射/得栽下马来。 一箭毙命。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 李世民还能坚决执行擒贼先擒王的策略。这场政变的第一箭,就先取了太子李建成的性命。 李元吉亲眼看着自己的哥哥从马上栽下来,再回头时,身侧就只剩下了李建成最爱的那匹坐骑。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世民, 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秦王一开场,就放了这么一个大招。一时间, 李元吉就成为李世民卫队的唯一攻击对象。 李元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气魄,也许只是求生的本能。他开始骑着马,放手一搏,想要冲出人群。 而就在这时, 变故突生。李世民□□的坐骑,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躁动起来。李世民一把没有勒住缰绳,那坐骑就带着秦王, 飞奔出好远。 同样坐在马背上的两兄弟,一个是被马带着跑的,一个是自己驱马跑的。却是殊途同归,一起跑到了皇城郊外的树林之中。 躁动的马早已失去了越过障碍物的本能,因而李世民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3 虽然比李元吉到得早,可他的马却被山林的树枝绊住了蹄子,竟被硬生生的卡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世民一个重心不稳,栽下马来。 而恰在这时,李元吉骑马赶到了。他双目通红,衣衫都染上了血污,就像从阎罗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一般。 见李世民栽倒在地的时候,他怔愣了片刻,忽然就翻身下马,冲李世民跑了过去。 别误会,他可不是好心来搀扶李世民的。在李世民跌下马的同时,他的弓也掉到了地上。 李元吉一把拾起那张弓,左右搜寻了片刻,却没有发现羽箭的痕迹。李元吉一咬牙,就用那张弓去勒李世民的脖子。 他骑在李世民身上,面红耳赤地用着力。那番情状,当真是半点情面都没留,直将李世民勒得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就要昏厥过去。 李世民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自己的意识也越飞越远。 他们兄弟之间,不是没有过这样玩乐的时候:一个骑在另一个身上打闹,那是常有的事。 可那时只是玩闹,此时的李元吉,却是真正红了眼眶,要把他置于死地。 罢了,罢了,如果李元吉够聪明敏锐,他或许会发现,这一刻的李世民真的放弃了抵抗。 他很累了,真的很累了。 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秦王,居然连一匹坐骑都控制不住,这话说出去,有人相信么? 既然天意弄人,那便顺应天意,将这条命还给李建成吧。 只是不知道,在他死后,他的那些卫兵会怎么对付李元吉?李渊又会因为他的死,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府中那些尚未长成的孩子,还有长孙氏,又该何去何从......” 李世民还有太多的牵挂,他不能死。可是这一刻,他莫名地想要任性一回。 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不要帝位,不要兄弟,任史书怎么评价他。乱臣贼子也好,妄图篡位也罢,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就在李世民打定主意赴死的那一刻,却忽然感觉到了脖子上让人窒息的力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重重的物体砸在了他的胸前。 李世民被砸得一阵猛咳,只觉得眼冒金星,恍惚不定,不知此时的自己身处何方。视觉模糊的时候,听觉却格外的敏锐,他听见有人在喊:“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下一秒,就见一个人影立在了他的身侧,语气焦急地说着什么。等李世民的视觉终于恢复了一些,才看清楚身侧站着的是他的爱将尉迟敬德。 而李元吉,却乖乖地伏在了他的胸前,就像睡着了一样。 李世民心下一沉,伸手一摸,却摸了一手带着温度的液体。 那是他亲生弟弟的血,还带着弟弟生前的体温。 李世民简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这场政变是他策划的,射杀李建成的决定是他做的。他甚至让尉迟敬德将房玄龄和杜如晦逼了回来,那么精心筹备,细致到了每一个枝节。可是此刻,李世民的内心,却透出了一丝隐秘的后悔。 尉迟敬德看着李世民青白灰败的脸色,以为他是被方才的变故吓着了。刚想伸手去扶他,却见李世民猛得一滞,一大口鲜血,就这样从他的口中咯了出来。 尉迟敬德吓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世民。一时间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从小到大,最怕疼了......小时候我拿石头不小心划他一下,他都会哭上半天。敬德,你说他刚才会有多疼?” 尉迟敬德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李世民口中的“他”,指的是齐王李元吉。尉迟敬德讷讷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世民也并非想从他嘴里听一个答案,方才还笃定非常的秦王,忽然间就去扒拉李元吉的尸身,想要将他整个儿翻转过来。 尉迟敬德这一回十分有眼力劲儿,他不敢再劳动李世民,赶紧帮忙将李元吉的尸体翻转了过来。 李元吉的遗容,实在是难看了些: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从他的瞳孔深处,还能看出震惊和难以置信。可他的脸却很干净,李世民努力地寻找着,却还是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泪痕。 他们都长大了,李元吉也不是当年那个遇到疼痛就哭泣的小孩了。就像李世民,也不是当年那个二哥了。 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是书写在容貌上的,而是镌刻在了心里。 他们开始学会自己拿主意,开始尝到权力的甜美,开始追逐权力,开始对那最高的宝座产生渴望。 至于兄弟感情,那样的东西,早就被他们压抑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从来都不会主动想起。 尉迟敬德扶着李世民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时语塞。 李世民就这样,盯着李元吉的遗容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的四弟,再也不会用那种邪性的表情盯着他,露出嘲讽到了极致的笑容。 就这样乖巧下去,该有多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表情已经全然恢复了正常,除了脸色还有些不好看外,基本看不出异样。 李世民哑声吩咐道:“将齐王葬了吧。” 说着,先一步挥开了尉迟敬德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头走去。 他知道,他还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宫内还有一道难关等着他去攻克。 他就这样走了一段,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尉迟敬德的声音由远及近:“殿下,上马!” 李世民还没来得及回身,尉迟敬德就已经骑着马来到了他的身边,向李世民伸出了手。 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实在把马也压得很烦躁。可李世民听着耳边的风声,却莫名地觉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又重新落到了实处。 在短暂的后悔和失落过后,难道就没有成功的兴奋么? 当然不是。 秦王李世民,从来不干让自己吃亏的傻事。更何况,眼前的局势对他而言,简直不能更明朗了。 李建成和李元吉命殒黄泉,李世民便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了。 不管李渊愿不愿意,李世民都是他唯一的选择。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4 可如今,李世民还要把这个一贯偏心的老爹稳住,不,应该说是,控制住。 玄武门的守卫,早就换成了秦王自己的人。东宫的人马和□□的人马,正斗作一团,斗得不可开交。而此时的皇帝,却依然蒙在鼓里, 刚和人经历了一场缠斗的尉迟敬德,正顶着满身的血污,就接到了李世民的命令:“入宫,护驾。” 尉迟敬德心领神会,只身一人手持刀械进了宫,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就算偶尔有侍从和宫女经过,看到他这副模样,也都尖叫着跑开。 真正杀过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那种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是一只雏鸡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尉迟敬德就这样,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见到了李渊。 此时的李渊,正和他的大臣们,裴寂和萧瑀等人,在湖面上泛舟。君臣正就今日要当庭对质的事情商量对策。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秦王是病急乱投医,所以也没有人相信,秦王会在这一场对质中胜出。 正因为这样,讨论的话题核心,就变成了如何处置秦王。 而就在此时,尉迟敬德来了。 第74章 李渊看到尉迟敬德的那一刻, 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宫外是何人在作乱?”李渊勉强镇定住心神, 沉声问道。 一身血污的尉迟敬德沉声道:“玄武门外太子和齐王作乱, 现在秦王已将祸乱平定。” 李渊愣住了, 在场所有的大臣都傻了。 李渊看着尉迟敬德满盔甲的血,瞬间明白了,那上头的血出于何处。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险些就栽倒在了宰相萧瑀的怀里。 四周的大臣见状,连忙将皇帝扶住。 尉迟敬德一双眼睛紧盯着李渊, 手边的兵械蠢蠢欲动。 “你......你来做什么?”李渊终于找回了半分神志。 “臣奉秦王之命, 前来护驾。”尉迟敬德脸色不变,抬手握住了身侧的刀。 李渊浑身一颤, 护驾?这样拿着刀械大摇大摆、满身血污地走进来护驾?李渊就是再傻,也不至于会相信尉迟敬德的说辞。 可是他茫然四顾,守卫早已不见了踪影。李渊身边就剩下了几个孤零零的文臣,一副任人宰割的状态。 “时文, 依你看,现在应当怎么办?”李渊只得求助一旁的萧瑀。 萧瑀沉默了半晌, 在尉迟敬德锐利的目光下,缓缓道:“既然秦王已然将太子与齐王的叛乱平息,理当由秦王继任太子之位。” 李渊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原本在继承人问题上各执一词的大臣, 像是集体哑火了一般,再没有半点异议。 尉迟敬德迅速地抓住帝王这一刻的怔愣,开口道:“臣尉迟敬德, 恳请皇上即刻下令东宫府停止抵抗,一应人员由秦王调动。” 李渊无力地摆了摆手,敕令便发下去了。 这个过程顺利得连尉迟敬德都暗暗吃惊,秦王就这样被立为了皇太子,将所有的兵权都收归自己掌中。 太子之位,他盼了太久太久,可当自己真的坐上了,却又觉得也不过如此。许是牺牲了太多,得到了这个位置,反倒另有一段填不满的空虚。 胜利的消息传到秦/王/府,所有的知情人士,都暗地里松了口气。称心出了一掌的冷汗,如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他忽然冲着李承乾,行了个无比正式的大礼:“贺喜世子。” 礼行了一半,就听李承乾吼了一句:“够了!” 等称心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李承乾早已不见了人影。 称心望着空荡荡的门外,轻声叹了口气。 李世民成了太子,预感不妙的官员们,纷纷连夜逃跑,尤其是东宫的属臣和李建成的旧部,更是跑得比谁都快。 越是与李建成亲近的人马,越是要远离长安,除了一个人是例外。 在李世民手下清点东宫名册时,有一个名字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 “魏徵?你说魏徵没跑?”李世民有些诧异地问房玄龄。 “魏徵确实没跑,如今还在长安城里呆着呢,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着像在混吃等死。”脸一贯温和的房玄龄都这样评价,可见此人自我放纵到了何种地步。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魏徵曾经向李建成建议要将我除掉?” 房玄龄颔首道:“的确如此,至少我们得到的密报是这样。只是魏徵的建议,一直没有被采纳。” 李世民静默了片刻,忽然道:“即刻宣魏徵觐见,我倒是好奇,他有着这样的把柄在我手里,为何还不逃亡,反而留在了长安?” 就这样,魏徵获得了觐见太子的机会,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认为,他能得到李世民的宽恕。 这些年,魏徵像是没怎么变,还是当初那个在太极殿中不卑不亢觐见的中年人,除了鬓发染上了一层霜色外,李世民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如今的魏徵是戴罪之身,和当年的降臣身份比起来,甚至更糟糕。可比起当年,今日的魏徵更加从容。 李世民坐在东宫崇文殿的上首,张嘴就道:“魏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离间我们兄弟!你该当何罪?” 短短的一句话,把责任全都推到了魏徵身上。众人心下咯噔一声,都预感到了魏徵不妙的下场。 魏徵沉默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过去的太子殿下能够早听我的,又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呢?” 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李世民的笑声,就在殿中突兀地响起。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想,魏徵方才说了什么呢? 他说,如果李建成早听他的,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 呵! 殿中的所有人,都为魏徵的大胆而倒吸了口凉气。 谁都知道,当初他给李建成的建议,就是趁早除掉李世民。这样的话,放到当年,去跟自己的主子说还可以,可今天李世民都成了太子了,魏徵还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不长脑子么。 然而,更让人不解的是,魏徵说了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5 那句话,李世民却不怒反笑。方才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弭于无形。 有人觉得李世民是被气糊涂了,赶紧缩紧了身子。生怕李世民接下来还有一波怒火,会将他们这些无关人员都波及。 可李世民却让人意外地没有发火,反倒和颜悦色地冲魏徵道:“既然如此,卿便在我东宫任职吧。” 谁都知道,李世民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如此说来,魏徵不仅没有被惩治,而且还捞了个官做。 在众人还云里雾里搞不清状况时,李世民和魏徵已经相携着离去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官员,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其中,还算是有几个明白人。众人一瞧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笃定的表情,就知道有门,纷纷围在他们身侧,就想讨个明白的说法。 “您看,这太子的心思,我们也猜不透,成日里就生怕自己说错话,都说您最了解太子,怎么这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转眼间就和风细雨了呢?” 房玄龄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只是道:“魏徵日后,恐怕前途不可限量了。” 另一边,李承乾等人,也陆续从秦/王/府搬到了东宫。作为胜利的一方,秦/王/府可谓是气氛高涨,而与之格格不入的,恐怕就只有李承乾了。 李世民几乎是一安顿妥当就抽身回府,却发现李承乾的情绪有些低落。这一世李承乾一向是十分乖巧懂事的,李世民也没多想,只当他是不想搬离秦/王/府,加上此刻心情好,言语间便格外有耐心。 他朝李承乾招了招手:“承乾,过来。” 李承乾听话地走上前去,李世民看着已经快长到自己胸前的儿子,笑道:“承乾长大了......不日我们就要搬到东宫去,东宫的规模比王府要大上许多,你还没去过吧?” 李承乾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舍不得此处......” 上一辈子,他对秦/王/府没有多少记忆,打从他懂事起,好像就一直住在东宫。对于李世民做的那些事,他身旁的人也大多含糊其辞。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李承乾甚至觉得,他本来就应当是出生在东宫的。 而这一世,他对秦/王/府有着无比深刻的记忆。在这里,他兜兜转转遇见了自己的爱人,酸甜苦辣,百般滋味,都与这座府邸有关。 就像他说的,舍不得此处。 李世民笑了:“承乾,日后你恐怕还会在东宫住上很长的一段时日,要尽快习惯才好......” 与此同时,称心也在帮着卢氏收拾细软,见房玄龄进了屋,便替他端上了茶水。房玄龄看着即将成年的儿子,很是满意地点头道:“这眨眼之间,直儿都这么大了。” 卢氏搭腔道:“是啊,如今天下初定,也是时候给直儿找位门当户对的姑娘了。这孩儿大了,总得有人在身侧帮衬着才好。” 称心一怔,随即摆手道:“不妥,不妥,这男儿志在四方,修身方能齐家。身都未修好,如何成家,直儿还需磨炼。” 卢氏急得瞪了房玄龄一眼:“难不成你要孩子像你一般,拖到二十七八才迎我过门。也就是我心眼实,换做别家的姑娘,谁还等你啊。”说着,竟自顾自地跑了出去。 房玄龄怎么也不会想到,好心的一席话,最后会引火烧身,指着卢氏去的方向,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称心原本郁闷的情绪,就被夫妻俩逗笑了。他赶紧安抚房玄龄:“孩儿谨记父亲的话,必先修身再齐家,还请父亲放心。” 房玄龄这才顺过气来,气呼呼地哼了两声,脸色缓和下去。 称心见状,机智地绕开了话题,笑着打听道:“我听说,今日皇上将东宫旧臣收为己用了?” 房玄龄一怔,旋即摇头笑道:“这魏徵的名声,已经传到宫外头了,实在了不得。” 称心不解道:“可是那人......不是曾经得罪过太子殿下么?” 要说困惑,称心与众臣一样,在这件事上,也摸不透李世民的心思。 房玄龄抚须道:“我们......有一位好殿下,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魏徵既不是叛党,如今又没有异心,为何用不得?” 称心还是没听懂房玄龄话里的意思。 房玄龄索性把话说明白:“这魏徵也是个了不起的,三两句间,既夸了殿下,又夸了自己。这两相成全的法子,可不是谁都能想得出来的。” 见称心仍旧面露疑惑,房玄龄又将魏徵今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魏徵话里话外,都是从前东宫那位不听他的,才落得今天的下场。这不是正说明了,咱们殿下做得好么?” 的确,魏徵曾力主李建成应该对李世民先下手为强。是李建成一直没有听取他的建议,因此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反观李世民,因为抢得先手而成功当上了太子。一则说明了李世民决策英明,二则说明了魏徵的建议也是正确的。两人可不就一拍即合,君臣同喜了么? 称心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才想明白这层,然而他想到的远不止于此,还有上一世李世民对魏徵的信任和器重。 这一对君臣,一个用人不疑,一个聪颖绝伦,君臣之间还心有灵犀,可不就促成了一段千古佳话么。 第75章 这一边李世民成功当上了东宫太子, 那一边突厥却不见丝毫收敛, 屡屡进犯中原。 武德九年七月, 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 率二十万兵众进犯泾州。短短三日之内,突厥进至京兆武功境内,泾州与豳州接连失守, 长安城彻底戒严。 李世民看着最新的军报,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如今泾州与豳州是何人在镇守?”李世民望着下首沉默着的臣子, 掷出一句问话。 “殿下, 如今泾州由罗艺率领的天节军镇守,豳州由张瑾率领的天纪军镇守。” “罗艺?”李世民蹙眉念出了这个名字, “前太子的人?” 房玄龄小心翼翼地瞥了李世民一眼,颔首道:“罗艺确实与您手下的兵将有过冲突。” 李世民将奏报一摔,沉声道:“那张瑾是怎么回事?” “张瑾......此番据城不出......” 李世民眉头皱得更紧了:“强将手下无弱兵,主将都怂成这样,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6 还指望着手底下的兵士能有什么作为?” 李世民话音落下,底下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良久, 房玄龄才出列道:“殿下,事成定局,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为防范突厥做好万全的准备。” 李世民轻叹一声:“万全的准备?谈何容易啊, 突厥以骑兵为主力,行军神出鬼没。这样的队伍本来就难对付,如今还被他们逼近长安, 就更加棘手了。” 房玄龄思索了片刻,冲李世民正色道:“殿下,孤军深入,未必是好事。” 李世民不解道:“玄龄此话何意?” 房玄龄捻着胡须,平静的神情让人心安:“颉利、突利号称二十万人马,实际人数却绝对没有二十万。突厥的兵马和我关中十二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如此不顾后果地孤军深入,即便突厥骑兵骁勇,也无济于事。我们可以在豳州布置重兵防守,砍断突厥的后路,让突厥陷入进退失据的状态。” 李世民细细思索着房玄龄的话,的确,这次突厥虽然在三日之内连克两州,但实际上,这两州的守军都出现了问题。严格来说,突厥并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抵抗,也没有和唐军真正的实力队伍交手。 如此一来,即便突厥目前看起来势不可挡,可也并不代表突厥与唐军真正的实力。关中十二军,可以说是初唐军事系统中,最为得意的布置。李世民对十二军的实力,有充足的信心。 在突厥势头正好的当下,李世民下的每一步棋,都必须反复斟酌。他沉吟道:“让我再想想......” 房玄龄欲言又止:“殿下......此事宜早做决断。” 李世民有心事。 这是长孙氏凭借着对丈夫的了解和女人敏锐的直觉得出的结论。李世民向来乐意和贤惠的爱人说朝堂里的事,此番也不例外。 “观音婢,突厥的兵马已经......” 长孙氏像是没听见李世民的话一般,不动声色地抬手给李世民夹了一筷子菜:“殿下,尝尝这个。” 李世民看着碗中的醋芹,默默地夹起放入口中,等这一口咽下去,又开口道:“这个突厥......” 长孙氏没等他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菜:“殿下,快吃罢。” 李世民就像喝了口陈醋一般,百般滋味堵在嗓子眼里,心里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憋不住:“观音婢,你听我说......” 这一回,长孙氏没有再打断,让李世民把心里的话一气说了出来。有了前两次的反复,李世民也将思路重新捋了两遍,此时再说出口,言辞便十分流畅。 李承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觉得与最初相比,李世民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待李世民把话说完,长孙氏方才从容道:“殿下,行军之事我不懂,可我听闻,凡有突厥军队过境的州县,百姓都深受其害。那样的军队,是最不得民心的,即便是再强悍的军队,也敌不过民心所向。所以,殿下莫要焦虑,只管尽力布防便好。” 长孙氏的语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般温和从容,让人打心眼里觉得舒服。好像天大的问题到了她面前,便都不再是问题了。 李世民心里揣着事儿的时候,就爱到她屋子里坐坐,听了她的话,很多看似复杂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李世民热切地瞧着长孙氏,直将人看得笑出声来。一时间,屋内气氛活泛起来,萦绕在李世民心头的沉闷压抑一扫而空。 恰在此时,李承乾前来给长孙氏问安,听到屋里传来了李世民爽朗的笑声,李承乾诧异地走进屋。还没开口,就听李世民道:“承乾,到父王这儿来。” 李世民仔细地询问了儿子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十分满意。李承乾暗自松了口气,刚以为过关之时,却听李世民道:“长孙无忌有和你说如今外头的形势么?” 李承乾一怔,旋即想起前几日,长孙氏曾隐晦地提及,希望能领兵征讨突厥。 对于时局,李承乾的记忆比较模糊,他试探着道:“先生说,突厥骑兵气焰嚣张,必须扬我大唐国威,让突厥可汗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李承乾年纪轻轻,却绷着一张脸说得一本正经,李世民与长孙氏都被他逗得笑起来。 李世民有意考考他,便问道:“那承乾你说说,我军的优势在何处?” 这个问题,与上辈子李世民问他的一模一样。只是上辈子,他的心思不在此处,到了东宫以后,也总爱舞刀弄棒,学些稚嫩的拳脚,总觉得那样就能变成像李世民一般的男子汉。对素以凶悍著称的突厥,内心还怀有一种隐约的钦羡,这个问题自然也就答得不伦不类,还因此挨了李世民好一顿训斥。 李世民也曾勒令他好好反思,因此对同样的问题,如今的李承乾可谓是颇有心得。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应道:“父王治军严谨,队伍秩序井然,这就是最大的优势。突厥虽然来势汹汹,但他们内部的派系多,相互斗争得十分厉害,内讧也会耗掉他们的实力,所以最终获胜的一定是我们。” 李世民眼前一亮,旋即脸色微变,扶住李承乾的肩膀,正色道:“方才那番话,是谁教你的?” 李承乾淡定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想的。” 见李世民半信半疑,李承乾又补充道:“突厥的骑兵,向来喜爱突击,钟爱闪电式的速战速决。我们只要能够拖慢他们的速度,自然也就有了优势。” 李世民没有料到,李承乾还能看到这一点,惊喜道:“说得没错,正是此理。” 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心下已有决断。最让他欣慰的是,李承乾对敌方的预判和设想,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兵临渭水又如何,渭水就是天然的屏障,在唐军前后包抄的阵型下,突厥是进退两难,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唐军自然就有了翻盘的机会。 不日,李世民便派出了大将李靖与长孙无忌,在豳州布兵,断了一只脚踏入泾州的突厥军的后路。如此同时,关中十二军同时拱卫都城长安,渭水岸旁,早就集结了乌压压一大片唐军。 李承乾和称心,被特许随李世民出征。称心骑在马上,看着李承乾利落自如地翻身上马,与当年那个还需要他人搀扶上马的孩子,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心里刚生出几分感慨,就听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7 李承乾道:“你要是再愣下去,人就该走光了。” 称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驱马赶上大部队。李承乾却没打算放过他,轻笑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称心脑海中还残存着方才的思绪,轻声道:“想......你......”嘚嘚的马蹄声,将称心的声音掩了过去,李承乾听不清,便借机凑近了称心。眼见着两匹马都要贴到一起去,才笑着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些!” 称心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了。 李承乾却突然发起了人来疯,趁着称心不备,一把握住了他抓缰绳的手。称心被他大胆的行径吓傻了,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惊慌道:“你......快放手!” 李承乾却耍起了赖皮,看着两匹脑袋已经凑到一块儿去的马,笑得十分放肆:“我就不放。” 称心板起脸道:“放手,这样太危险了。” 李承乾却说:“所以,你要把我抓紧了,别让我摔下去。” 称心吓出了一身冷汗,握着也不是,挣开也不是,只能求饶般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见称心无措的模样,也有些心软,便凑近了安抚道:“放心,我就握握,他们都在前头呢。有人发现了,你就说是我闹的你......反正,也的确是我闹的你......” 称心听着李承乾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低着头,一副有些沮丧的模样。 第76章 李承乾一露出这种如同受伤小兽般的表情, 称心就拿他没辙, 手也没再抽回来, 由他这么握了一会儿。 众人都忙着赶路, 也没人留意两人的小动作。 太子亲临前阵的消息,大大鼓舞了唐军将士,一时间唐军的士气高涨。而对岸的突厥军队, 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颉利可汗禀性自负,对待下属十分严苛, 不少突厥的将士对他都心存怨怼。又见对岸的唐军队伍肃整, 旌旗漫天,顿时心生恐惧。 数日之间, 就有不少的突厥士兵,偷偷地过桥,到了河对岸降了唐军。颉利可汗自然没法容忍这样的行径,某日抓住了一名可怜的偷渡者, 颉利可汗下令将那名突厥士兵斩首示众,首级就悬在突厥的牙帐之前。 凭借着这样血腥的方式, 突厥方总算是没有人再偷渡了,只是士气却一日不如一日。两相对比之下,恐怕就连颉利可汗本人,也不觉得自己的军队有胜算。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面对着唐军重兵把守的桥梁,突厥方面也不敢贸然过河。一向冒进的突厥兵,不过数日时间, 就已经焦躁不堪,甚至有将领公然催促颉利发兵。 突厥方面的情绪,唐军都看在眼里,房玄龄多日以来,给李世民的只有一个字:等。 也因为太子亲临阵前,唐军中纵然有冒进者,也被生生地遏制住了急性子,在面对突厥无止境的挑衅时,心下都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哪一天能真刀真枪地还回去。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准备迎接一场必须胜利的战役。只有李承乾,在称心一脸凝重之时,手里还握着一根草梗,不断凑到称心的鼻端挠他痒痒。 每当称心伸手去抓那草梗时,李承乾却先一步将草梗收了回去。这样一逗一抓之间,就跟逗猫似的。 终于,在草梗又一次伸到面前时,称心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正对着李承乾那张俊脸。 称心眼见了李承乾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连忙捂住嘴巴,眼中似乎还闪烁着泪光。 李承乾揶揄道:“啧,瞧你喷我一脸。” 称心对着他这副受害者的嘴脸,心下恼恨,忍不住回嘴道:“你自找的!” 李承乾就爱看他气性大的模样,当即笑道:“好,好,我错了,我认错,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他主动认了错,脸上还一副十足诚恳的表情。称心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就知道闹腾。” 李承乾扔下草梗,拍了拍手上的泥,一屁股坐到了称心身侧:“紧张什么,有父王在,这仗是一定会赢的,突厥坚持不了多久。你有这个紧张的功夫,怎么就不肯分半点心思给我。” 称心瞄了李承乾一眼,见他一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心下酸楚。这些日子,称心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时刻躲避着,遮掩着,生怕自己和李承乾的关系会暴露在人前。 这样胆颤心惊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他知道,自己很累,李承乾更累。虽然李承乾每日都寻着由头来靠近自己,面上装出一副笑意吟吟,浑不在意的模样。可称心总能从那看似欢快的表情之中,看出一丝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地揣度爱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试探,小心翼翼地触碰,小心翼翼地挑逗。 再冷血的人,在那样的深情面前,都难以无动于衷。 称心苦笑道:“你......给我一些时间,我答应你......不会太久的。” 李承乾听了这话,面上却没有多少兴奋的神色,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道:“反正都等了这些时日,我不着急。称心,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我给你的感觉。就像这根草梗一样,一直痒到你的心里,让你时刻都念着我。” 李承乾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暧昧的神色,两人就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只有称心知道,这话里的内容,让他的心止不住颤抖。 但很快,称心就没有余裕去思量李承乾给他留下的难题了。唐军中流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太子殿下要亲自领着人到渭水河边与颉利可汗谈判。 带兵的将领大都无法理解李世民的做法,在这群关陇贵族的观念里,不服,就打到你服。 当年他们是这样从四方诸侯手里夺得了天下,今天也同样可以用武力将突厥驱逐出境。 没想到,能征善战的太子,居然选择与突厥和谈,简直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然而,即便是心下再不服气,将领们也无可奈何。李世民说出来的话,就是实打实的军令,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遵守的。 就连李承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着实吃了一惊。 上一世,他常年待在长安,根本不知道渭水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搬进东宫的他,每日就沉浸在新环境之中,全然忘却了要关心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8 自己的父王。 李世民究竟有没有和突厥交手,他也一无所知。只知道在颉利可汗退兵之后,李世民又立了一次威,很快就把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 正当李承乾纠结于李世民究竟有没有出兵的时候,他接到了李世民传召的消息。 当他进入李世民的营帐,才发现早有许多人候在里头。高士廉、萧瑀、房玄龄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李承乾一怔,快步走上前去。 李世民丝毫不给他缓冲的时间,立即开口道:“承乾,你准备一下,挑一匹你喜欢的坐骑,和父王一起,到渭水边上去。” 李承乾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却也明白,现在并不是提问的时机。 还不待他接话,萧瑀便率先开口道:“殿下,臣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了。突厥生性残忍暴虐,殿下这样做,万一激怒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李承乾越听越不对劲,听萧瑀的说法,这事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李世民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世民却轻笑一声,锐利的目光在萧瑀脸上扫过。 “怎么?萧仆射害怕了?呵,我都忘了,萧仆射久居京城,自然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也是难为你了。” 萧瑀被李世民一番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世民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不打紧,这份差事萧仆射看不上,军中可有许多人稀罕,本宫寻别人去。”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都偷着眼去瞧萧瑀。萧瑀也是被说得下不了台,梗着脖子涨红了脸道:“臣......我,我去!” 李世民唇角溢出一丝笑意:“萧仆射的心意,本宫领了,本宫向来不爱勉强他人......” 话未说完,萧瑀便已不管不顾地吼道:“臣愿为大唐肝脑涂地!” 寂静的军帐之内,只听见萧瑀的这一声大吼,然而营中谁都没有笑。明眼人都知道,萧瑀是李渊身边的红人,并不是李世民的心腹。太子此番就是要给萧瑀一个下马威。 下一秒,李世民轻笑出声:“萧仆射,放松些,没到肝脑涂地那么严重。你就把这事儿,当成是踏青郊游,和你平常骑着毛驴慢悠悠地游山玩水没什么两样,别整得一副我要你们英勇赴死的模样。” 这话可不仅仅是说给萧瑀听的,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李承乾看着除了房玄龄外的五人,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宛如便秘般难看的笑意,在李世民的挥手中,犹豫着退下了。 等众人都退出了营帐,李世民紧绷着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他看了眼面色懵懂的李承乾,开口道:“承乾,你知道父王要做什么吗?” 李承乾如实应道:“孩儿不知。” 李世民缓缓道:“等时候到了,我便会带着方才的那些大臣,还有你,一同骑马到渭水边上,和突厥的颉利可汗谈判。” 李承乾乍一听还没觉出味儿来,过了一阵才诧异道:“就方才那五位?没有旁人?” 李世民两手一摊,笃定道:“加上你,父王一共就带六个人去,一个都不多。” 如果不是李世民的表情十足严肃,李承乾甚至会觉得,他的父王在跟他开一个无比恶质的玩笑。 即便李世民再骁勇善战,也不是天兵神将,怎么可能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更何况,在他所拟定带的臣子当中,还有房玄龄这样的文臣,更不用说李承乾都还没行冠礼了。 李世民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着李承乾的表情,准确地捕捉到一丝纠结。他问道:“害怕么?” 李承乾咬了咬牙:“怕。”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有父王在,也害怕么?” 这一回,李承乾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们会输么?” 李世民沉默了半晌,却忽然大笑道:“本来就不打仗,又何来输赢一说呢?” 李承乾怔怔地看着李世民,像是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李世民慢慢地收起了笑容:“这一仗,我打不起,百姓打不起,大唐的基业也打不起。那突厥,更是打不起。和谈,是唯一的选择。” 李承乾愣住了。他以为李世民陈兵渭水,多方布置,为的就是能够跟突厥决一死战,却从没有想过,李世民还有这般考量。 所谓陈兵,不过是威慑对手的手段。新任太子,并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李世民见李承乾不说话,以为他是被吓着了:“承乾,你若是不愿意,父王绝不会勉强你,但你要明白,这六骑临渭水,虽然听着不可思议,可实际做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凶险,你相信父王么?” 李承乾与李世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李世民的眼神里,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李承乾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期待。 在李承乾被废的前几年,他已经无法再从李世民的眼神里看到这种期待了。彼时李世民眼中,只有浓浓的失望和刻骨的疲惫。 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李承乾心下一颤,揣着满肚子拒绝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到了最后,他只是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或许在李承乾的潜意识中,还是信任李世民的。不管李世民有多少重身份,也不管他对待旁人是怎样地恩威并施。至少在李承乾面前,他是一个父亲。 骨肉相连、血浓于水的事实,是骗不了人的。 李世民不知何时走到了李承乾面前,将李承乾一把搂进了怀中:“相信父王,父王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 六骑临渭水的名单就这样确定了下来,在军中流传甚广,评判不一。有人始终认为,李世民这次的决策太过冒险,有人却暗暗羡慕那些能够跟随李世民到渭水边上的官员。 谁都知道,太子是板上钉钉的新君。而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跟随李世民到渭水边上充当谈判组的一员,也就说明李世民已经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心腹。 称心知道这个消息时,首先在意的,并不是房玄龄在六人之中,而是李承乾也在其列。他实在无法理解李世民的决策,在他眼中,李承乾不同于那些武艺高强的将领。六骑临渭水的危险性,谁都没有办法预估。 这一天夜里,李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09 承乾忽然听见了营帐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称心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我能进来么?” 李承乾原本歪斜着倚在胡床上,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进来。” 称心走进帐中,真的见到李承乾,他满肚子的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四下张望了一阵,见李承乾的铠甲挂在一旁,便走过去左摸摸,右摸摸,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李承乾脑筋活泛,一瞧见他的动作,心下便有了计较。 称心看那铠甲看得专注,一不留神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怎么,担心我?”李承乾笑着问道。 “嗯,担心......”李承乾正专心地缠着称心,一不留神听他应答一句,登时愣住了。 他也没有料到,称心会那么坦诚。 李承乾微微用劲儿,迫使称心回身看着自己。如今他的身高比起称心还是矮了一截,只有踮起脚,才能与称心额头相贴。 称心抓住了李承乾的手,正色道:“兵临渭水可不是儿戏,谁都不知道突厥会作何反应,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这话听得李承乾心里舒坦,心情好了,肚子里的坏水就泛上来了:“我要是受伤了......” 话都没听完,称心就一把捂住了李承乾的嘴。 “别说这样的话,也别让自己受伤......否则,我会很难过......” 这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称心对李承乾说的,最动情的话了。 李承乾用劲儿搂紧了身前的人:“我答应你,会看顾好自己,不会让你难过的。” 李承乾带着这个承诺,穿着那身由称心仔细查看过的铠甲,跟随着李世民一同来到渭水边上。 李世民说到做到,除了带上了五位大臣和李承乾,谁都没有带。就这样轻装简从地眺望着对岸。 萧瑀跟在李世民的身后,惴惴不安地朝突厥的军营望去,可对面却半点声息都没有。 李世民冲房玄龄笑道:“哼,突厥也不过如此。”说罢,便冲对岸喊道:“我等诚意前来,颉利可汗为何避而不见。” 渭水的水流声,将李世民的声音盖去了大半,可李世民说这话时的气势,却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那样自信而笃定。 李承乾驾驭着身下的坐骑,看着他的父王像一座小山似的挡在他的面前,忽然就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李世民擅长打仗,是上到群臣,下到百姓都公认的事实。作为他的嫡长子,李承乾自然也不想给李世民丢脸。他时常会在东宫操/练,自以为找两队侍从相互厮杀斗殴,就可以模拟真实的战况,并时常引以为傲。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那种身临其境锻炼出来的气场,完全不是几场模拟斗殴可以比的。 李世民身上睥睨天下的气概,是在一次次厮杀中练就的。望着突厥布防森严的对岸,还能淡定自若地在河畔饮马,这就是李世民的厉害之处。 李承乾甚至觉得,任何见过李世民行军的人,都不会再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 这一边,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轻松地谈笑着,当真犹如郊外踏青一般。另一侧的突厥军营,气氛却显得十分压抑。 前哨不断将情报送至牙帐,颉利难以置信道:“唐军当真只有七个人?” 前哨颔首道:“千真万确,那七人现在就在渭水边上,正朝咱们这边看呢。” 颉利蹙眉道:“你看清楚了?李世民也在里头?” 前哨沉默地点了点头,一个动作就将颉利心头的怒火挑了起来:“李世民简直太目中无人了,真当我们突厥都死光了么?”说着,颉利就气冲冲地走出了牙帐。 然而,真实的情形却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渭水对岸除了单枪匹马的七个人,在他们背后,分明是阵型整齐的唐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突厥的牙帐。 颉利有些恼恨自己的冲动轻敌,回身就给了那前哨一巴掌:“混蛋玩意儿,我看你眼睛白长了,这叫七个人?这分明就是全部的唐军!” 那前哨还疑惑地点了点数,奇怪道:“大汗,这不就是七个么?” 颉利简直要被他气死,毫无风度地吼道:“他们背后那些,穿着铠甲的,难道是死人啊?我们要真的伤了前头的七个,后面的唐军还不是冲着我们来!” 突厥前哨捂着被敲疼了的后脑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再也不敢出声了。 颉利一现身,李世民马上就发现了他。一刻都没耽搁地笑道:“可汗总算舍得从牙帐出来了?” 颉利简直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李世民若是只领着六个人来,颉利觉得李世民太过看轻他,可当他发现唐军人数众多时,又莫名地有些胆怯。连带着跟李世民对话的语气都有些发虚:“ 你......还不是你带人在外头吵嚷,搅了我的清静。” 过了一阵,颉利似乎觉得自己气势不足,又喝道:“李世民,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们李家之所以能发迹,全靠我们的帮助。” 这是李唐王朝最不愿提起的一段过往,诚如颉利所言,当初李渊兵起晋阳,确实借助了突厥的力量。 李世民脸色微变,沉声道:“按照当初的约定,关内是我李家的天下。可如今你们入侵关内,破坏盟约,我们不过是防卫罢了。” 这次渭水对峙,确实是突厥先动的手。颉利不占理,却也不甘心。眼看着李家在中原立稳了脚跟,颉利便起了攻打中原的心思,乘着自己兵强马壮的时候领兵入寇。 “只要是我想要的,突厥铁骑都能为我夺来。”颉利意得志满地说着,却忽然看见唐军中一个人被押到了阵前。 颉利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就已经传来了突厥兵士的惊呼:“是我们的人!” 颉利定睛一看,确实是突厥的士兵,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李世民朗声道:“颉利可汗,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们突厥的士兵,如今主动降了唐。如果他们就是你口中的铁骑,那依我看,也没什么可怕的,真要交起手来,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唐军的铁蹄。” 李世民话中的肃杀之气,让突厥士兵们都觉得后背一凉。看着对岸整装待发的唐军,再看看犹疑不定的自己,突厥将士都踌躇起来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0 。 颉利半晌没说话,李世民也不着急,就这样老神在在地望着他。颉利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即便他再怎么狂妄,也总有大局观。 正咬牙间,忽然后方传来了士兵的急报:他们的退路,被唐军堵住了。 如今的他们,向前有李世民亲率的关中十二军,向后是李靖和长孙无忌率领的军队,仿佛困在瓮中的一只老鳖,进退两难。 即便自大如颉利,心下也意识到了不妙。李世民这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给了他十足的危机感。 第77章 颉利总算明白, 李世民的笃定是从何而来了。 他转过头, 看了一圈神色焦虑的兵将, 心下默默计较着硬碰硬的胜算。 面对着大唐最精锐的兵力, 颉利也无可奈何。原本攻打长安,就是想趁唐朝自乱阵脚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没想到李世民那么快就安定好了局势, 还迅速调兵遣将,反倒让突厥的军队, 变成了瓮中之鳖。 可现在若是轻易投降, 颉利的面子也无法保全。突厥境内也没有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那么安定,各种□□的势力虎视眈眈。一旦在兵士面前失了威信, 颉利的处境也会变得十分艰难。 已经没有退路的颉利,打定主意要和李世民决一死战,用突厥二十万将士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威名。 正当他打算争个鱼死网破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李世民一字一句道:“颉利可汗,本王欲与你一叙, 不知阁下能否赏脸?” 颉利一怔,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曾经的秦王,而今的太子, 绝对不是会在两军阵前废话的人。 他戒备地问道:“有什么话,在阵前说不行么?” 李世民沉声道:“本王有要事与阁下相商,若是阁下有胆量, 不妨与本王到那便桥上聚首。” 颉利本就不是会服输的性子,李世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又怎么可能胆怯退缩呢。当即便拍马上了便桥,也不管李世民话里是否有诈。 李世民见他上了桥,便也一纵缰绳,骑马到桥上与颉利碰头。 这是李世民第一次和颉利平和地会面。颉利生得虎背熊腰,脸上堆着横肉,配上一脸络腮胡子,显得十分凶悍。和他相比,李世民倒显得文雅起来。 颉利见了李世民,也不寒暄,粗着嗓子单刀直入道:“有话快说,我可没有很多时间。” 李世民却十分淡定,每一步都按着自己的节奏来。他仔细看了颉利一阵,才开口道:“我听闻,此番郁射设领着一部分的兵马,留在了突厥?” 颉利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李世民一上来首先提起了他的侄子:郁射设。 没错,郁射设是处罗可汗与原配夫人的亲生儿子,也是□□厥汗位的正统继承人。颉利本无继承汗位的可能,不过是因为郁射设的后母,对这位继子颇为忌惮,才以才能出众为由,力主由颉利来继承汗位。 可以说,颉利虽然继承了他的兄长处罗可汗的汗位,但这个位置却并不十分安稳。已经长大成人的郁射设,哪里能够容忍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这样被人夺了去。他联合了突厥境内的一小股力量,这些年是多方经营,就为了能从颉利手中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随着郁射设的力量一天天涨大,他也成为了颉利的心头之患。是以李世民一提到这个名字,颉利便立即警觉起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颉利脸色阴沉地反问道。 “本王只是好心提醒阁下,郁射设的野心路人皆知,让他留在突厥,无疑于把汗位拱手让人啊。” 李世民这话,恰恰说中了颉利的烦心事。郁射设这些年盯着自己屁股下的汗位,颉利心知肚明。只是颉利太过心急了,他满眼盯着的,都是在中原地区势力日盛的唐朝,腾不出空去收拾近在身边的侄子。如今被李世民点破,他才心惊起来。 李世民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面色凝重,便知自己戳到了颉利的痛处。他胜券在握地抬头道:“不论过往突厥与我大唐有什么过节,我一向欣赏可汗的为人,也一向只将可汗视作我的对手,所以我好心提醒阁下,别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忘了身后的危险。” 颉利越想就越心慌,他强自镇定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李世民笑道:“因为如今摆在阁下面前的,有两条路。” 颉利蹙眉道:“哪两条?” “这第一条,就是你继续与我纠缠下去,可那后方的安定就无法保障了。说句实话,即便是我带的兵,我也说不准这仗到底要打多久,很有可能等你回到突厥,就发现汗位已经被居心不良之人捷足先登了。”李世民看着颉利凝重的脸色,心知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便继续道:“这第二条,就是你我同时退兵,你回突厥去,稳住突厥境内的局势,而我也回到长安。相信阁下对眼下的局势也有所耳闻,长安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自是分身乏术。这样一来,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颉利目光沉沉地看着李世民,哑声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李世民无所畏惧地迎上颉利的眼神:“若是阁下不答应,那么唐军自当奉陪到底。当初我既然能将郁射设赶出中原,今日也一样能将他的叔父赶出去。” 颉利气愤道:“李世民......你......” 他满腔怒火对上李世民坦荡坚毅的眼神,就跟一拳砸在了软包子上,没劲儿透了。 更重要的是,颉利知道,李世民说的都是实话。在渭水岸边列队的唐军不是摆设,他们手里拿的都是真刀真枪。若是他选择不退兵,李世民真的就会率领着那些唐军将士,打一波前后夹击。到那个时候,颉利的主力又会剩下多少? 颉利很难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毕竟,李世民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在理,那么具有说服力,那么让人无法拒绝。 他的确不是无牵无挂的自由身,他也没有一个安定团结的后方。如果他所率领的主力,折在了与唐军纠缠的过程中,即便他能成功地回到突厥,又凭什么去和实力不断壮大的郁射设争呢。 想通了这一点,颉利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他热衷于真刀真枪的拼杀,最看不起的就是心理战术。可是今天,在李世民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1 一环扣一环的心理攻坚下,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也正因为这样,李世民变得更加可恨了。 他气冲冲地道:“说好了,我退兵,你也要让李靖和长孙无忌退兵,保证我们能安全彻回突厥。” 这话说得就很有赌气的成分了,突厥骑兵一路过来,对百姓的良田土地,实在算不上爱护,所过之处绝对是扰民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颉利竟然还要求李世民必须保证突厥军队安全撤离,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了。 可李世民却面沉如水地颔首道:“可以。” 李世民那么轻易地答应了,颉利又觉得分外惋惜。他就希望看到李世民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李世民答应得那么快,让他有种落入圈套般的失落感。 无论如何,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骄傲如颉利,也绝没有反悔的可能。 李世民与颉利在便桥上会面过后,两方便达成了议和的协定。颉利主动退兵,返回突厥。 李世民不费一兵一卒,就成功地解了长安之围。那些对秦王即位太子有异议的臣子,再不敢说话了。 仅仅两个月之后,李世民就从太子成为了万人之上的皇帝。朝中的官员,迅速地经历了一波大换血。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曾经□□的属官,那些在政变关头,与李世民同生共死的臣子,都成为了朝廷的重臣。 册封当日,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场合,却偏偏有人没有眼力见儿,上赶着扫兴。 这个人,还跟李世民沾亲带故,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他叫李神通。却说这李神通也是个幸运的人物,他本身没有什么才能,却有一个好堂哥,这位堂哥就是唐高祖李渊。李神通其人,实际上是李世民的叔叔。 因着这么一层关系,李神通自然是为李渊所信任的,可惜他没有什么才能,文也不行,武也不精。让他领兵打仗,十有八九都是兵败而归,剩下的那一两场,是望风而逃。幸而有李世民的贤名在前头,多少为这位废柴叔叔遮遮羞。 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在李世民论功行赏时,公然地表示不服。他不服的对象有两个,一个是房玄龄,另一个是杜如晦。 两个都是文臣,妥妥的刀笔吏。 李神通和所有自视甚高的武将一般,看不起出谋划策的文臣,总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干,却在受赏之时,越到自己前头去了。 不过,这李神通也确实摸不透李世民的心思,他义正言辞地抗议过后,李世民却十分从容淡定道:“叔父,我知道这些年来,叔父南征北战,也的确劳苦功高,只是在这期间,叔父也吃了不少败仗,甚至有过弃城而逃的经历。这其中有好几次,还是玄龄替叔父出谋划策,才最终解了围。如今叔父的这番话,说出来未免让功臣觉得心寒。” 李世民这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几乎将李神通的黑历史一气说了个遍。即便是这样,李世民还是觉得委屈了房玄龄。他眸光一转,就瞧见了站在房玄龄身后的称心。 称心微垂着头,从李世民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发顶,望着那规矩的青年,李世民心底隐约萌生了一个想法。 第78章 (捉虫) 此时的称心正值行冠礼的年岁, 生得是面如冠玉, 眉目俊朗。李世民一看之下, 便生出了个主意。 有李神通不满的话语在前, 李世民又总想给房玄龄些补偿,便笑眯眯地开口道:“玄龄,朕瞧着直儿也成人了, 你这个儿子,日后定能大放异彩啊。” 称心一怔, 微微抬起头,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片刻后,又听李世民道:“朕有一爱女, 小名蕙映,而今正值髫年。朕想着,不若让蕙映与直儿成就一桩美事,不知玄龄意下如何?” 李世民话音刚落, 称心就变了脸色。他分明感觉到有一束炽热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脸上,像要将他的脸穿个洞。 称心抬眼一瞧, 就见李承乾一双眼睛不管不顾地盯着他。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随时可能发作的态势。 称心心下一慌,心虚般地将目光移开,就见李世民一脸殷切地望着他。在这样群臣瞩目的场合, 称心简直恨不能让自己昏死过去。 称心忙看向房玄龄,他知道,此事的关键还在房玄龄如何回应。 房玄龄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臣多谢陛下厚爱, 只是直儿自小与博陵崔氏有婚约,故而......没有这个福分尚公主。” 这下子不仅是皇帝,就连称心都愣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和博陵崔氏有婚约。 李世民蹙眉道:“博陵崔氏?” 房玄龄颔首道:“正是。” 李世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房家作为新兴的山东豪杰,与博陵崔氏这种传统的山东士族联姻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赐婚之事由皇帝开了口,意义就变得不同了。 “是崔氏的哪一房女儿?”李世民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是博陵安平房崔仁师的长女。”房玄龄郑重地应道。 称心眼眉一跳,如果此刻他口中含着水的话,必定会忍不住喷出来。 博陵安平房的崔仁师,不就是上回房玄龄外任回乡时遇到了那位故人么。称心分明记得,那个时候崔仁师还说,可惜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否则两家可以结为姻亲,这下子怎么突然跑出个长女来了。 只是这一肚子的疑问,称心当然不会在殿上说,他看着皇帝愈发阴沉的脸色,心下忐忑不安。 更让他苦恼的是,李承乾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如果单纯是李世民乱点鸳鸯谱,或许李承乾还不会迁怒于称心。可眼下的情形,却变成了称心知情不报,刻意隐瞒。 称心没猜错,李承乾确实憋了一肚子气。称心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什么劳什子婚约,上一辈子,他也从来没有关注过房遗直的婚姻。只隐约记得房家也是拒绝了李世民想要将高阳公主李映蕙下嫁给房遗直的提议。 李世民见状,也知晓自己讨了个没趣。本想安抚房玄龄的举措反倒弄巧成拙,一时也没了兴致,又陆续将魏徵等人封赏了一番,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味。 称心心里就像提溜着好几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挨到散场,李世民起驾回宫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2 ,他也顾不上旁人的眼光,急忙去堵李承乾。 李承乾心里有气,直接就在心里把称心打入了冷宫。打定主意要好好冷他一阵子,上了那专属的坐骑,就一骑绝尘地往东宫赶去。 称心可没有马匹代步,只靠着双腿在后头追人。 “太子......太子......”称心的声音从李承乾身后传来。 李承乾就像没听见一般,拍马前行。弄不清楚状况的侍卫朝身后看了一眼,见称心跑得发髻衣衫都乱套了,便好心提醒道:“太子,房大郎在后头呢。” 李承乾沉着一张脸:“让他追,咱们只管往前骑。” 称心初时还能勉强跑上一段,可渐渐的人和马的速度差就显示出来了。即便他在后头跑得气喘吁吁,和李承乾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称心已经用尽了全力,却还是看着李承乾的马,在自己的视野中化作一个小黑点。 太极殿内,众人随着皇帝的离去,也各自散去。杜如晦看着房玄龄抬手抹了抹额头,衣袖处就湿了一片。 “玄龄......唉......” 杜如晦知道,今日在这太极殿中,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房家。这能够有资格尚公主的家族,必定是皇帝十分倚重的家族。那些没有能够被李世民想起的关中世家,只怕是分外眼红房家的殊荣。 皇亲国戚,自有它的分量在。 可这一切,对于房家这样的新兴山东豪杰来说,却并不是好事。 驸马都尉,虽然听着光鲜,但说到底,这只是一个虚衔。可就是这么个虚衔,相当于三品大官。要知道,即便是中书令房玄龄,也不过就是个三品官。 若是房家大郎年纪轻轻就当了三品驸马都尉,他的仕途就几乎到了尽头,能够升迁的机会少了,掌握实权的可能性也小了。 房玄龄对这个长子,从来都是寄予厚望的,如何能够容忍儿子的仕途因为一纸婚契而断送。 “克明......我......”房玄龄方才能够强作淡定地拒绝李世民,如今想起,心中却一阵后怕,双腿几乎要站立不住。 杜如晦摆了摆手,摇头道:“你不必多言,我都明白。” 杜如晦确实是明白房玄龄的处境的,自己的长子杜荷,也接受了李世民的赐婚,迎娶了城阳公主为妻,成为了驸马都尉。 可这婚后的日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城阳公主,自小娇生惯养。下嫁于杜荷之时,更是按照惯例食邑千户,住在那公主府内,所有的仆从都是伺候她的。 而杜荷这个驸马,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公主性情骄纵,杜荷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公主府内成日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杜氏夫妇对公主的行径还半点都说不得,日子过得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可杜如晦没有房玄龄的勇气。当然,杜如晦本身和山东世家也并没有姻亲关系,顾虑自然也不像房玄龄那么多。 “陛下向来是通情达理的,既然房崔两家有婚约,他定然是不会强人所难的。”杜如晦沉默良久,还是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来劝慰好友。 可房玄龄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得轻松,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一头房杜二人沉默着回府,那一头李承乾早就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东宫。一顿飞驰过后,李承乾心头的火气也渐渐地平息下去。慢慢地缓过劲儿来,就转头朝身后看去。 此时身后早已没有了称心的呼喊声,人也看不见了。侍从见李承乾回头,轻声道:“太子殿下,房大郎像是没有追上来。” 李承乾朝着回来的方向看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刚想转身进屋,就听侍卫喊道:“太子殿下,你看,那不是房家大郎么?” 李承乾慌忙回过头,就见称心一瘸一拐地朝着东宫的方向跑过来。他那步子的速度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显然是累到了极致。 李承乾每看他挪一步,都胆战心惊的。瞄了两三眼,就忍不住朝人走过去。称心先前跑得太急,此刻已经完全处于体力透支的状态,只觉得一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连挪动都困难。 他强撑着抬眼看了看前方,眼前是日光晕成的黑点。称心拼命地睁大眼睛,想看看自己与东宫的距离,却感觉到嗓子眼有血腥味儿。 称心知道,自己已经是到极致了,心里多少也生出了些放弃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刚一冒芽,称心的腿就难以自抑地软了下去。 他本以为,自己会直接和地面亲密接触,却没想到跌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那怀抱里,还带着他熟悉的香味。 称心弯了弯唇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李承乾一直盯着称心苍白的脸,自然没有漏掉那一丝笑意。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李承乾抱着气若游丝的人,险些被带到地上去。他算是明白了,这一辈子,他恐怕都拿称心没辙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就连偶尔使个性子,到头来心疼的还是他。 “你啊......”李承乾憋出了两个字,话到嘴边绕了个圈,又变成了:“还能走得动么?” 称心还残存着意识,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李承乾不断抚拍着他的背,但半点作用都没有,称心咳得都快岔过气去了,捂着胸口难过地蹲在地上。 于是,一群东宫侍卫,就瞧见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正蹲在地上拿着帕子给房家大郎擦嘴。偶尔有涎水低落,李承乾竟全然不嫌脏。如果不是侍卫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李承乾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个两个正惊奇着,就听见李承乾冲他们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作者有话要说:  称心难受的感觉就跟跑完八百或者一千米,体力透支一样的:d 第79章 李承乾这一声喝令, 才让侍卫们如梦初醒般地上前帮着搀扶。众人七手八脚地想要将称心搀起来, 可称心的手, 却紧紧地握住了李承乾的衣衫。缓过劲儿来, 竟然还想开口说话。 李承乾看着他的模样都觉得胸口疼,赶紧阻止道:“有什么话回头再说,你现在这副样子, 丑死了......”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3 称心恍恍惚惚间,竟好像听懂了似的, 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又有些迷茫,手上倒是松开了。 李承乾趁机将人半哄半抱地搀起来, 也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旁的原因,称心的情绪有些失控,倒是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自持,浑身都软得不像话。 李承乾摸了摸他有些发烫的脸色, 嘱咐人去请东宫医官。 好不容易到了室内,称心却连坐都坐不住。站着还好, 乍一坐下,从后腰到后臀都酸疼得不行,称心没忍住叫出声来。 李承乾只好让他趴在榻上,却又不乐意仆从来伺候他, 一应事物都亲力亲为。 李承乾刚把帕子打湿,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称心却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蜷在床上。 李承乾吓了一跳, 赶紧去看称心的状况。见他紧咬着下唇,两只手紧紧捂着脚踝。李承乾连忙朝他的脚看去。这不看倒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 称心的脚趾,都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蓦地,就让他想起了上辈子自己的那条废腿。 称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疼得浑身冒冷汗。越是着急,脚趾就越是无法回复到原状。他有些无助地看向李承乾,却恰好看见他略微恐惧的表情。 那一瞬间,称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李承乾往外推:“殿下......你别看......”剩下的半句憋在心里,称心没有说出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么丑陋的样子。 李承乾忙摁住了称心的手,沉声道:“别动......放松......” 很快,称心便疼得顾不上推拒了。李承乾趁势握住了他的脚,将他的脚掌搁在自己腿上,往脚趾扭曲的反方向掰。 称心疼得呻/吟出声,两人都是一头汗水。不同的是,称心是疼的,而李承乾是急的。 折腾了好一阵儿,李承乾才感觉手下筋骨都绷着的脚,终于恢复了原状。称心已经全然脱力般倒在榻上,浑身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医官进屋时,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屋狼藉的景象:称心的衣衫上都沾了尘土,看着脏兮兮的,可太子硬是将他安置在了东宫的床榻上。 医官只消一眼,便瞧出这人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 医官看了眼称心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皱眉道:“这年纪轻轻的,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分明就是中暍之症,赶紧给他喝点儿水。”于是下一刻,医官就瞧见太子亲自给榻上之人端来了茶水,一点一点地喂了进去。 待称心面色稍缓,医官又给开了姜桂汤的方子,拍了拍称心已经恢复正常的脚,笑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走得太急,把筋给转了。” 转筋也不是什么大的病症,称心回过味儿来,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李承乾却细细问了保养之法,才让侍人领了医官下去。 闹了这么一场,两人相视着,都有些尴尬。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竟同时开口道:“你......” 李承乾轻咳一声:“咳,你先说。” 称心仔细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你......生气了么?” 李承乾原本是气的,尤其是知道称心已经和崔氏有婚约的时候。他心里是又急又乱,偏偏在殿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可他的性子,天生就是个遇事急躁的脾气。这一出了太极宫,他的脾气就上来了,称心正好就撞在了枪口上。 可是经过方才的闹剧,他心里的气早就消了,但当看着称心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又刻意板起脸道:“你当真跟崔氏有婚约?” 称心心下一咯噔,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平添了一分失措。李承乾一瞧,一颗心便凉了半截。 “殿下......你相信我么?”称心一双眼睛望着李承乾。 “你是谁?是房遗直?还是称心?”李承乾同样直视着称心,半点都不躲闪。 “我是称心,我是称心......”清晰的四个字,重复紧促的四个字,传进了李承乾的耳朵里。 “我相信,我的称心。”李承乾刻意强调了“我的”两个字。 称心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婚约之事,不过崔仁师与家父确实是故交。只是博陵安平房这一支,向来是阳盛阴衰。就拿崔仁师来说,排在前头的两位都是男丁,而那位崔姑娘,我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承乾听着称心的话,脸色却凝重起来:“如此说来,你是一点都不知情?” 称心正色道:“从不知情。” 称心虽然答得十分笃定,李承乾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明朗起来。 房玄龄这话既然已经说了出去,也就相当于推拒了赐婚。不论房家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必须搬出一位崔姑娘来跟房遗直成亲,否则,房玄龄便是欺君之罪。 李承乾当然知道,以房玄龄的智计,绝不可能在大事上信口开河。因而李承乾的心情更加不爽,脸色也越来越臭。 称心看着他的脸色,心下也慌了:“殿下......我......” 话未出口,李承乾就忽然扶住了他的肩膀:“称心,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假若有一天你娶妻生子,那我俩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李承乾脸上,没有半丝玩笑的神色。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称心,一直看进了他的心里:“如果今天,你说一句想要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我绝不勉强你。”李承乾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吞没在唇舌中。 屋内的气氛似乎凝滞了,李承乾没有等来答案,却等来了称心的笑声:“殿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那崔姑娘素昧平生,根本没有半点私情。” 李承乾闻言嗤笑道:“称心,你还不明白么?我当然知道你们没有私情,可你与她的婚约,那是悬在我俩头上的一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砸下来。” 李承乾一时没忍住,声音又高起来。称心下意识地想要捂他的嘴,却被李承乾一把挥开了:“每回都是这样,我们的关系就得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连我在房里高声说一句话,你也要来捂我的嘴?” 称心心头一跳一跳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又炸了?他只是缓缓地从那床榻上下来,一点点地将那褥子上沾上的灰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4 尘用袖子掸去。 这一个动作,他反复做了好久。明明那床榻上已经一尘不染,可称心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仿佛他擦拭的并不是床榻,而是自己的心。 就在称心重复擦拭着的瞬间,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搂住了。 “称心......称心......称心......”李承乾就这样一遍遍地执拗地念着这两个字,仿佛要将它们镌刻进骨子里。 “殿下......”称心的声音很轻,像是低吟,又像是喟叹。“你明明知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的生命里都只有你。” “我不会娶崔氏,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永生永世都不会。”称心感觉他每说一个字,李承乾便将他搂得更紧一些,到了最后,称心甚至感觉背后有湿意。 李承乾哭了。 这个认知让称心慌了神,他拼命地想要看一眼李承乾的表情,李承乾却不让他动。 “殿下,你哭了?”称心背对着李承乾问道。 “我......没有......”称心分明就听见了吸鼻子的动静,可李承乾嘴上就是不承认。 “殿下,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谁也不娶。”李承乾这般示弱的表现,反倒给了称心勇气,把心里的话都掏出来。 李承乾乍一听,内心窃喜,可细品之下,又觉出不对劲儿来:“说得我稀罕嫁给你似的,就算要娶,也合该是我娶你。” 这么一插科打诨,压抑的气氛瞬间缓解了。两人相拥了片刻,都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独处,可两人的内心却都不平静。 即便当事人的意志再坚定,婚约一事总归是被摆到了台面上,李承乾早已将那位传闻中的崔府小姐当做假想敌。称心也打定主意回府后,要好好向房玄龄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人各怀心事,却又都不说破,这一刻的安逸宁静就被无限拉长。李承乾如同一只护食的小狼狗,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块名为称心的肉骨头,警惕地提防着四下的对手。 重活一世,他便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称心都只能是他的! 第80章 称心从东宫脱身回到府中时, 看到的就是面沉如水的房玄龄。 “父亲......”称心唤了一声。 房玄龄像是忽然惊醒一般, 抬眼看向了儿子。当年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他的身上, 融合了房玄龄的儒雅和卢氏的英气。确实是个翩翩少年郎,也难怪李世民会想招他当驸马。 “直儿,你想要当驸马么?”房玄龄的语气中, 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父亲,孩儿并不想尚公主。”称心平静地应道:“只是这婚约,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房玄龄轻叹一声:“你与崔氏的婚约是确有其事, 当年我和你崔伯伯曾经约定过,若是降生的是一男一女, 两家便结为亲家。只可惜崔家先后降生的是两个男孩儿,这个约定便作废了。可你崔伯伯家,新近生了第三胎,是个女孩儿。” 称心愣住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他这婚约, 竟然是跟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娃定的。 “可父亲......这......”称心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这荒唐的婚约。时隔多年,在李世民赐婚面前,房玄龄完全可以不提这一出,可他不仅提了, 还提得郑重其事。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房玄龄对赐婚的态度。 “直儿,有些话咱们得悄悄说。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 这驸马的名头虽好,到底是个虚衔,况且你还有范阳卢氏的血统。这尚公主一事,就算是我同意,范阳卢氏也不会同意的。”房玄龄看着称心讶异的表情,还以为他心里不服气。 称心转瞬间就明白了房玄龄的意思。就连房玄龄自己,在迎娶卢氏一事上,也见识过世家高门的傲气。可崔氏、卢氏越是自视甚高,反倒有越多的人趋之若鹜,争相迎娶世家的女子。生在高门中的女子,从来都是不愁嫁的。 而世家这种目中无人的作风,就连到了皇家公主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收敛。那些决心在朝堂上一展抱负的世家郎君,大都拒绝迎娶公主。他们都是要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赢得实缺,而不是做一个吃软饭的。 以房遗直的出身,自然也应当如此。 “父亲,孩儿明白了。”这一刻,称心无比庆幸自己的出身。他隐约记得,上辈子李世民也为高阳公主和房遗直赐过婚,而房遗直最后也没有迎娶李映蕙。一直到李承乾被废,房遗直都没有娶妻。 房玄龄见儿子沉默了,半晌又道:“直儿,等崔氏的千金长大了,公主的婚事早就定下了,这不过就是权宜之法。况且若真能娶到崔家的女子,对你而言也是极好的。” 称心闻言哭笑不得:“父亲,我比那崔家的千金大上许多,这婚事如何能作准......” 看着房玄龄饱含深意的表情,称心也明白,不论他与崔氏的婚约如何,他和高阳公主,都再无可能。博陵崔氏的女儿,绝没有给他房遗直做妾的道理,当然,公主就更无可能了。 好好的一桩赐婚,就这样被房玄龄拒绝了。正当大家都以为这一页就这样掀过去的时候,消息却不知怎地传到了高阳公主的耳朵里。 “公主,如今宫里都在传,说房中书的长子房遗直,拒绝了陛下的赐婚。” 高阳绞着手中的帕子,猛地一敲桌子,却将自己的手敲红了一块,疼得直皱眉。她一面捂着敲红了的手,一面埋怨道:“房遗直,他算个什么东西。父皇把我嫁予他,本就是下嫁,他居然还敢抗旨?!那个崔氏女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竟然敢跟我抢正妻的位置?!” 侍女深知李映蕙争强好胜的性子,好心提醒道:“博陵崔氏可是世家大族......” 李映蕙却嗤笑道:“世家?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世家,我可是公主,国君的女儿。崔氏就算再高贵,也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 侍女小心翼翼地瞄了李映蕙一眼,轻声喃喃道:“可是奴婢听说,那房大郎的姻亲对象是个新生的女娃,如今还不到三岁。” 生性高傲的李映蕙哪里受得了这个,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什么?还不到三岁?我还当那崔氏长得是国色天香。如此说来,不过是那房遗直不愿娶我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5 罢了。”李映蕙的声音凉凉的,听得侍女心里发毛。 李映蕙看着她那被凤仙花汁染成鲜红色的指甲,冷笑道:“说到底,不就因为我不是嫡女么?若是换成李丽质,他房遗直还不上赶着倒贴。”侍女被李映蕙阴恻恻的语气吓得不敢说话,却又听李映蕙道:“说起来,这房家除了房遗直,可还有别的郎君?” 唐朝的后宫,宫女多如牛毛,平日里正事儿也不多,得了空就聚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因此对京中大员的子嗣,了解得一清二楚:“有的,房家除了大郎君房遗直,还有二郎君房遗爱。” “房遗爱?”高阳公主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侍女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结巴道:“公,公主......你不会是想......使不得,那房遗爱尚未到婚配的年纪,公主你......” 李映蕙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就算未到婚配的年纪......不还有婚约之说么。他房家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总不能拒绝父皇两次吧。” 侍女看着李映蕙的笑容,第一次觉得那笑如此地渗人。她听见李映蕙缓缓道:“房遗直不愿娶我,我便嫁予房遗爱,让他也尝尝,爵位被夺的滋味!” 侍女被吓得噤了声,李映蕙扫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你若是胆敢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便命人将你的舌头拔下来,让你至死都做个哑巴。” 侍女腿下一软,险些跪倒在李映蕙面前。李映蕙见状,漫不经心地问道:“礼佛的器具备好了?” 侍女哆嗦着应道:“备......备好了......\" 高阳公主这才坐到了镜前,斜了侍女一眼:“还不快替我梳妆......” 这一日,李世民正携了韦贵妃在昆明池上泛舟,却忽然瞧见池边上有一个人影,瞧着是位女子。李世民好奇心顿起,连忙让人将龙舟划近,却发现那女子正是高阳公主李映蕙。 李映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涣散地望着远处,竟没有发现李世民前来。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让李世民发现了她眉宇间来不及隐藏的愁绪。 韦珪此时也看清了池边上的人,诧异道:“陛下,那不是高阳公主么?” 待龙舟靠近了,李世民才开口问道:“映蕙,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李映蕙像是被这声音吓到,眸光一闪,直至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父皇......”她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韦珪,面色微微变了变,不着痕迹地低下了头。 韦珪是何等聪明的女子,不待李世民出声,便欠身道:“陛下,我瞧着那前头有些植株,正是我近日调制百合香的原料,不曾想在此处碰见了,我想上前头去采些。” 李世民欣然准许,韦珪走后,李映蕙再抬起头时,竟然红了眼眶。 李世民愕然道:“映蕙,你这是怎么了?” 李映蕙睁着一双兔子眼,轻声道:“女儿,女儿听说,房家郎君他不愿......”话说了一半,李映蕙便说不下去了。 李世民却被勾起了火气,沉声道:“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朕定要他好看!” 李映蕙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发生了许久才传到了女儿的耳朵里。女儿也是一时苦闷才跑到此处,却不曾想搅了父皇游湖的兴致。” 李世民此刻哪里还有半丝兴致,女儿被人拒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今还传出了风言风语,这简直就是往他的脸上刮嘴巴子,让人难堪得很。 “女儿自知是蒲柳之姿,确实无法和崔氏这等名门闺秀相比。房家郎君瞧不上我,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自谦之词,此刻在李世民听来,却觉得格外不是滋味儿。他压抑着满肚子的火气安抚好高阳公主,却没办法让自己释然。 房玄龄冠冕堂皇的拒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李世民当众失了面子。李世民刚一回宫,立刻就寻来了谏议大夫魏徵。 魏徵垂首等了许久,坐在上首的皇帝却始终没有出声。 魏徵偷摸着抬了抬头,就见皇帝满脸纠结之色:“魏徵,依你看,朕为高阳公主和房遗直赐婚,错了么?” 魏徵一怔,高阳公主和房遗直的婚事,往大了说是功臣封赏的国事,往小了说是皇帝的家事,本不该由他一个外臣来说话,可皇帝问到了,魏徵也只能应道:“陛下一番心意,只可惜公主与房郎君缘分未够......” 第81章 李世民却忽然道:“朕听闻, 那崔家女不过是个女娃娃。这事儿原本就没个影, 依朕看, 房玄龄此言分明就是不想儿子当驸马的托词!” 即便淡定如魏徵, 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免一咯噔。 “房家不想娶,朕还偏就要让他娶。朕就不信, 朕的女儿还比不过一个士族家的女儿!” 李世民倔脾气上来,把魏徵吓了一跳, 忙蹙眉道:“陛下, 此举不妥啊。” 李世民不悦地看向魏徵:“有何不妥?那崔家女与房遗直年岁相差颇大,房遗直真要娶了她, 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去?哪里比得上与他年纪相仿的映蕙。” 魏徵叹息道:“陛下,这话确实没错,可房崔两家的婚事,毕竟是早年定下的。房中书更是当廷直陈, 如今婚约是人尽皆知。此时贸然将公主下嫁,得罪崔家事小, 影响公主名节事大。” 李世民颇为焦躁地瞧着魏徵:“可现在朕赐婚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天下人都知道房家拒绝了与公主的亲事,闲话都传到映蕙耳边了,你让朕怎么下得来台?” 李世民说完这话, 却忽然愣住了。他琢磨了片刻,看似没头没脑地问魏徵:“朕记得,房玄龄的次子是叫房遗爱?” 魏徵疑惑地点了点头, 转瞬间便明白了李世民的意图:“陛下是想......” 李世民沉吟道:“这长子有了婚约,不是还有次子么。” 魏徵没想到李世民竟生出这样的想法,顿时觉得有些不妥:“陛下,这房遗直是嫡长子,与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这房遗爱......” 李世民笑道:“你可别忘了,房玄龄除了卢氏,连一房妾室都没有。房遗爱虽不是长子,却也是嫡出,配映蕙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6 也是不差的。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映蕙便还是嫁到房家,那些个闲言碎语也可以消停了。” 这样的做法,至少在唐朝历史上是前无古人的。魏徵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却又寻不出有违礼法之处,只能由着皇帝去了。” 李世民见魏徵没有再出言反对,登时觉得自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连带着对房玄龄的不满也淡了些,只是仍旧对那直截了当的拒绝有些介怀。 转头见魏徵还站在原处,便出声问道:“还有何事?” “陛下,您曾下令不追究李建成、李元吉等人原部下的责任,可如今各地方官员,都下令抓拿李建成旧属,还下令将他们押解进京,弄得各地人心惶惶,留言四起。长此以往,恐怕对社稷不利。” 李世民轻叹道:“此事朕也略有耳闻,从前李建成势大,他的部下在地方多行不义,朕原本想着略施薄惩。可眼下他们的行为却一天比一天过分,朕下令天下和解,他们却刻意挑起事端,实在可恶。” 魏徵颔首道:“如今河北一带屡有犯人被押送进京,都是李建成、李元吉的部下,臣恳请陛下派人前去安抚民众。” 魏徵的这一谏言,却让李世民犯了难,安抚李建成等人的旧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人在朝中必须有一定的分量,能够让地方官心服,同时也要有这样的才能,能够准确传达皇帝的意思。 李世民见魏徵眼含希冀地望着他,轻笑道:“瞧你的样子,像是已经物色好了前往河北的人选,说说吧。” 魏徵轻声道:“臣觉得,唯有房中书能担此重任。” 李世民愕然道:“房玄龄?他可是中书令,派他前去合适么?” 魏徵笃定道:“陛下试想,房中书的贤名远播,又是跟随陛下一路走来的股肱之臣。这差事交给他,陛下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世民知道,房玄龄绝对可以胜任这份差事,放在平日里李世民离不开房玄龄的辅佐,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李世民对房玄龄还是心怀不满。他点头道:“也好,省得他老在朕面前晃悠,让朕瞧着心烦。” 两份敕令一同到了房府,直把房玄龄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称心随同房玄龄一同听令,也被这敕令弄得措手不及。 房家上下,谁也不会想到,李世民竟然绕过了房遗直,为房遗爱与高阳公主赐婚。 称心整个儿都懵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事儿还能牵扯到房遗爱。 “父亲,爱儿他还小,您......”称心看着房玄龄为难的表情,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房玄龄摇头道:“直儿,陛下是铁了心要将公主嫁到我们房家来。这第一次赐婚,我给推了,可这第二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推了。” 同一个借口,决不能用两遍。称心明白,房遗爱的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他莫名地从心底里生出一阵愧疚。房遗爱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身为次子,他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大哥的庇护下过完一生,如今却要代替自己去尚公主。 没有人比称心更清楚,房遗爱从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他原可以娶一位心仪的女子,有一段美好的姻缘,而现在都被自己的拒婚打破了。 就在称心埋怨自己的同时,房遗爱走进了前厅,敏锐如他立刻察觉到了前厅异样的气氛。 父亲和兄长望向他的眼神,都没有了平日里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愧疚。 “父亲、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房遗爱早就褪去了孩童的模样,个头也开始飚起来,都长到称心的后脑勺了。可神情却十分活泼纯净,显然被保护得很好。 从前房玄龄对房遗爱总是和颜悦色,宠爱有加,可这一回他的神情却十分严肃:“爱儿,父亲有话跟你说。” 房遗爱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却听房玄龄问道:“爱儿,陛下敕令,为你与高阳公主赐了婚,待你行了冠礼,不日便要迎娶公主。” 房遗爱愣住了,当他意识到房玄龄不是在开玩笑时,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我......不想娶公主......”房遗爱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我知道杜家兄长娶了公主,可日子过得却很憋屈。” 称心憋了一肚子劝慰的话,此刻却都说不出口。房遗爱口中的独家兄长,指的就是杜如晦的长子杜荷。 房、杜二家向来走得近,杜荷婚后的生活状况,房遗爱一清二楚。在杜荷还未成婚的年岁里,他是京中颇负盛名的有识之士,。少年郎君的身份,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每回杜荷醉后,总能从他的口中蹦出几位红颜知己的小字。 可当他一夕成为驸马,曾经的风流才子就成了公主府的附庸。城阳公主的性子跋扈骄纵,哪有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善解人意,偏偏杜荷只能忍气吞声,婚后房遗爱便一次都没有在宴席上瞧见过杜荷。虽然大家面上不说,可私下里杜荷与城阳公主的婚事,却成了一桩笑谈。 房遗爱并不想这样,他虽未行冠礼,可心里却希望能有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室。而房玄龄这时突然告诉他,陛下让他迎娶公主。 一想到要陷入和杜荷相似的处境之中,房遗爱便止不住抗拒。 这一回房玄龄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绷着脸冲房遗爱道:“敕令已下,哪怕是父亲也得遵从。你自小有哥哥宠着,日后切记不可任性,凡事多让着公主,家和才能万事兴。” 房遗爱越听越不对劲,见房玄龄油盐不进,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称心。称心强忍着心酸,冲房遗爱笑道:“爱儿,陛下挑中了你,便是放心将公主托付于你。这证明爱儿长大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无论是房玄龄还是称心,在赐婚一事上,都保持了一致。房遗爱仔细地听着,心头的希望一点点地湮灭了。 他握紧了双拳,面无表情地冲房玄龄道:“父亲,您跟我说句实话,这公主我是非娶不可么?” 房玄龄怔愣良久,末了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房遗爱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强笑道:“不过是成个亲而已,我还能住在公主的宅子里,人人见到我都得唤我声驸马爷,多好啊。” 房玄龄嘴唇动了动,许久才挤出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7 一句:“陛下能够赐婚,确实是我房家的荣光。” 称心偏过头去,不忍看二人强颜欢笑的表情。称心不知道的是,上一辈子,房遗爱是主动跟高阳公主结的亲。他向来看房遗直不顺眼,一心想要超过哥哥,成就一番作为,而被房遗直拒绝的高阳公主就成了他的助力。 事实也正如房遗爱所想的那样,有了高阳公主的扶持,长久以来,他得以和房遗直平起平坐,各种封赏甚至能越到房遗直前头去。 可这一世,房遗爱却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命运就像跟他开玩笑一般,原本与他没有半丝关系的婚事,忽然之间就落在了他身上。 第82章 无论房家陷在怎样的愁云惨雾中, 这日子总归是要继续过的。 房玄龄也得带着李世民的敕令, 到河北去安抚李建成、李元吉的旧部。不过在此之前, 房府也迎来了一件喜事。 称心已经年满二十岁, 到了正式行冠礼的年纪。 唐初百废待兴,人们好不容易从动乱的时代中缓过来,开始有闲情逸致去复兴旧时的礼数。在房家这样的书香门第, 行冠礼是一件大事。 房玄龄命人挑出了一旬中的黄道吉日,并请来了杜如晦做大宾。 到了行冠礼那一日, 房玄龄和卢氏都穿上了正式的礼服, 慈爱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俯身跪在他们跟前。 房玄龄笑着颔首道:“好,好啊......”说着, 拿起一顶缁布冠替称心戴上。缁布冠顾名思义就是一块黑布,被授予此冠的男子,从此就有了参政的资格。紧接着,房玄龄又拿起了第二顶冠, 这是一顶皮弁,皮弁用鹿皮精心制作而成。皮弁就相当于军帽, 表示从此男子能够效力于军队。而这最后一顶冠,则是爵弁,爵弁是参加大祭时所佩戴的冠帽。这三重冠帽由长辈授予晚辈,晚辈也就正式成人了。 称心穿着礼服, 头戴爵弁,只觉得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欣喜。上一世,他年纪轻轻就被送进了太常寺, 从来没有人为他行过冠礼,更不用说像今日这般,宾朋满座,鲜花着锦。 房玄龄看着身姿挺拔的儿子,在礼服爵弁的映衬之下,更显得他仪表堂堂。在同僚的称赞羡艳声中,房玄龄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拉着称心到一旁嘱咐道:“直儿,此去河北,少说也得二三旬。你已是弱冠之年,在家中要孝敬母亲,照顾幼弟,万事三思而后行。” 称心颔首道:“孩儿明白,还请父亲放心。” 事实证明,房玄龄所料不错,河北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官吏派系之间相互倾轧,从前得势的太子/党和齐王党,如今都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可即便是这样,却仍旧躲不过那些得了势的秦/王/党刻意找茬。 不少的官吏,前一刻才听说新君对过往的站队问题既往不咎,下一刻就被死对头揪住了错处,一堆子的欲加之罪迎面砸来,直把人打个措手不及。房玄龄赶往河北的路上,就瞧见了许多被押送进京的犯人,细问之下,居然都是以图谋造反,心怀不轨的名义被押送的。 房玄龄皱眉听着,只觉得问题十分棘手。当今圣上三申五令,却还是敌不过手下之人的阳奉阴违。 随行的侍从并不知道房玄龄的所思所想,只是觉得这位中书令一路上忧心忡忡的.眼见着天色已晚,便向房玄龄建言道:“房中书,前头不远处有一官驿,如今这人困马乏的,不若就在驿站歇息一晚,待明日再赶路?” 房玄龄颔首道:“也好,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言罢,便吩咐侍从将那门下省下发的驿券拿出来。 驿站的伙计接过那驿券一瞧,脸色登时恭敬起来:“郎君这边请。”房玄龄正用着酒水烧饼,就听见店门处一阵喧哗声:“店家,快些来人招待着,耽误了爷我押送犯人,就问你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伙计听见声音,给房玄龄倒酒的手一抖,酒液竟然撒到了房玄龄的衣襟上。这下子伙计全然慌了神,他对眼前这位郎君的来头一清二楚,门下省认证的三品官员,哪里是他一个小伙计能够得罪得起的。是以伙计吓得连声儿都变了调:“郎......郎君......我,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 房玄龄的侍从刚想发作,却被房玄龄抬手止住了。 伙计仔细打量着房玄龄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嘴角还挂着一丝和煦的笑意,一颗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这外头是什么人?店家为何如此慌张?”房玄龄温声问道。 “嘘!”店家闻言,赶紧给房玄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郎君有所不知,那些个都是押送犯人进京的官差,开罪不得.若是一不留神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以谋逆的罪名把旁人也牵连进去,所以老百姓都不敢惹他们,见到他们都绕道走。” 房玄龄蹙眉道:“竟有这等事?官府不管么?” 店家摆了摆手,苦笑道:“这囚车不还是官府的么?自从秦王得了天下,这官府里头就闹得不可开交,好几个官员都被押送进京了,罪名就是造反谋逆。您是不知道,这里头猫腻多着呢,被押送的官员里,有的很爱护百姓,百姓都舍不得他们,可又没办法,稍稍替他们求个情,便会将自己牵连进去。时间久了,百姓也就知道了,这当今圣上,是要把异己全都......” 殿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房玄龄哭笑不得,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店家见他没出声,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听众,竟滔滔不绝地诉起苦来:“您是不知道,寻常百姓惹不起他们,最起码还能躲一躲,可我这是躲都躲不过。在这驿站里,两三日就要招待他们一回,这天天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房玄龄诧异道:“两三日?这么频繁?” 店家点头道:“两三日间必有一辆囚车打这儿路过到长安去。囚车经过的时候,百姓就这么看着,不信您可以问问,河北的百姓都知道,连着好几批人被处置了。” 房玄龄越听,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他禁不住起身走向那两个官差打扮的人。 那两个官差,却连个正眼都不给他,自顾自地喝酒划拳侃大山,直到房玄龄在囚车旁停了下来,隔着栏杆仔细瞧那囚车中的人,两个官差才警觉起来。 “你是谁,赶紧走,别凑那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8 么近,不然回头连你也一起抓进去!” 房玄龄却像没事人一样,仔细打量着囚车中满身血污的两人,开口道:“敢问二位官人,这囚车里头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官差被噎了一下,嗤笑道:“你倒是胆儿大,说出来吓死你。这里头的两位,一位是前太子千牛,一位是前齐王护军,犯的都是死罪。此番我们正要将他们押送进京,奉劝你啊,还是少管闲事吧。” 房玄龄却完全没将他的劝告听进去,仍执拗道:“他们两位所犯何事,要大张旗鼓地押送进京?” 这一句可把那官差的怒火点燃了,高声喝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都说了他的身份,你还不明白么?事情牵涉到前太子和齐王,不想死就给我滚远点儿。” 另一位官差却明显沉着许多,同伴在发火的时候,他却仔细地打量着房玄龄的衣着。眼前人虽然没有穿官服,却自有一种身居高位,满腹经纶的气度。穿着打扮能够伪装,气度却骗不了人,更何况这是在官驿,保不齐就会遇见大人物。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那官差还是捅了捅正在发火的同伴。 下一刻,却听见房玄龄面不改色道:“当今圣上敕令已下,对前太子和齐王的旧部既往不咎,你们为何还要不断地将犯人押解进京?” “你......”那暴脾气的官差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大胆的人,刚欲发作,就被同伴死死地拽住了衣袖。急得大吼道:“你拽我做什么,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的同伴却忽然朝房玄龄行礼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房玄龄笑了:“房玄龄。” 濒临暴走的官差嗤笑一声,却蓦地反应过来,瞪着房玄龄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是房玄龄?!中书令房玄龄?” 却说房玄龄的侍从在一旁旁观了整一出闹剧,憋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这下子房玄龄亮明了身份,赶紧就将门下省发放的驿券拿给那二人看了。 中书令可是正三品的中书省长官,那两名官差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大的官,登时惶恐起来,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沮丧。 房玄龄却并没有责备他们,而是冲他们道:“将囚车打开。” 不明所以的二人只能照做,所有的一切都像做梦一般。待囚车打开,房玄龄竟然亲手替那两名伤痕累累的囚犯松了绑,下令将他们原地释放。 这下子,两名官差才回过神来,一脸苦相地望着房玄龄:“房中书,您这样......小的没有办法回去交差啊。我们的长官说了,必须把人押送京城,这才押了丁点儿路程,离京城还远着呢。” 房玄龄摸着胡须,轻笑道:“要是你们的长官问起,就说是房玄龄让放的,出了问题有我担着。” “可是......”那官差还是有些忐忑,话未说完,又听见房玄龄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的长官,违逆敕令,公报私仇,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敢质疑房玄龄的决定。 第83章 房玄龄的这个动作, 就像一个风向标一样。 他是正三品的大员, 说出来的话没有人胆敢质疑。自从这一次释放犯人后, 原本准备被押送进京的罪臣, 接二连三地被释放。 这些动作,都在向官员和百姓传递着一个讯号:新君是真的想求得天下和解。 一时间,曾经站错队伍的官员, 都由惶惶不可终日到安定下来,那点子鱼死网破的心思也消散在风中。如果不是真的关乎性命, 谁又会那样孤注一掷呢。奇迹般的, 原本动荡不安的河北境内,竟然渐渐地安定下来。 李世民要的, 就是这种效果。 在他位置还没坐稳的时候,各地越是风平浪静,对他来说就越有利。如果社会矛盾太过尖锐,就够李世民头疼好一阵子了。 正因为这样, 李世民对房玄龄所办的差事十分满意,连带着整个朝堂都感觉到了李世民情绪上的变化。 这一日, 李世民下了朝,兴致勃勃地来到长孙氏的立政殿,刚一进门就瞧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李泰胖嘟嘟的小手握着笔,正乖乖地窝在长孙氏的怀中。母子俩都没有发现李世民的到来。 李世民缓缓地走到书案前, 他身形魁梧,一下子就将光线挡了一半。长孙氏一见他,便笑道:“陛下, 我这正教青雀习字呢。” “哦?”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向纸上的字,满意地颔首道:“不错,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写的字还没有你一半好,不过青雀,你可不能骄傲,要虚心向你母后请教。你母后的字,可是很漂亮的。” 长孙氏被他逗笑了:“陛下,您又拿我说笑了,我的字哪里能跟您的相比。” 李泰却乖巧地答应道:“孩儿明白,孩儿会像母后多请教的。”小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李世民满心欢喜。本来就愉悦的心情,如今更是阳光灿烂。 他笑着拍了拍李泰的背:“今儿个日头好,玩去吧。” 李泰到底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就像只得了自由的百灵鸟,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长孙氏一面含笑看着脚步欢快的儿子,一面替李世民脱下外袍:“陛下,今日发生什么好事儿了?” 李世民握紧了长孙氏的手,笑道:“房玄龄真是朕的臂膀,他替朕解决了心腹之患啊。” 长孙氏微笑地听着:“有那么多的贤能之士为陛下效力,实在是我大唐的福气,陛下可不能薄待了他们。” 李世民朗声道:“这个是当然,不光是房玄龄,朕还打算封长孙无忌做尚书右仆射。” 李世民原本是专程来告诉长孙氏这个好消息的,没想到长孙氏闻言却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陛下......哥哥他,当不得这样重要的官职......还请陛下三思啊。” 李世民一怔,旋即笑道:“观音婢,你哥哥很好,他在吏部尚书的任上可谓是恪尽职守。你放心,依朕看,他一定能够胜任尚书右仆射一职的。” 长孙氏的脸色却丝毫没有放松,她猛地拽住了李世民的袖子:“陛下,尚书右仆射位高权重,哥哥又是外戚,陛下......” 李世民简直哭笑不得:“观音婢,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19 你......朕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朕重用长孙无忌,是因为朕信任他,也因为他的才能确实出众,对朕来说,你们都不是外人。” 李世民的话说得十足贴心,可长孙氏就是犯了轴。她又不死心地唤了一声:“陛下......” 李世民却将话题带了过去:“观音婢,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长孙氏一怔,不解道:“何事?” 李世民看着她怔愣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咱们儿子的册封礼。” 长孙氏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如今李世民登基,李承乾确实应当被封为皇太子。 李世民正色道:“观音婢,朕都想好了,现在朕刚刚即位,民心不稳,不宜耗费民力,要予民休息。可唯有承乾的册封礼,朕要将它办得盛大而隆重。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承乾是独一无二的太子,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 长孙氏刚想开口劝说,李世民就先一步掩住了她的嘴:“观音婢,这些年你事事为朕着想,朕常年征战,对你们母子多有亏欠。朕是真心想要弥补那些错失的岁月,所以,你就让朕任性这一次,好么?” 这一番话,彻底将长孙氏还未出口的话语堵死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李世民像是怕她反悔似的,一股脑儿道:“至于其他的皇子,朕都想过了。咱们的青雀,朕就封他做越王,加封扬州大都督和越州都督,领廿二州封地。” 长孙氏蹙眉道:“陛下,青雀年纪尚小,我怕他当不起这份盛宠。” 李世民将她揽入怀内:“你啊,总是想得太多。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不管朕有多少个孩子,放在心尖上的,只有我们的孩子。” 长孙氏顺从地倚在李世民怀中,这个男人的心跳声,一向都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她没有再开口反驳李世民的话,就算长孙氏再怎么大度无私,她也是个母亲,偏心着自己的儿子。李世民的这个承诺,的的确确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世民见长孙氏依了自己,心下欢喜,一个使劲儿就将长孙氏整个儿抱了起来。夫妻多年,长孙氏哪还能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她从不会将贤妻良母的架子带到床榻之上。 被翻红浪间,喘息声渐渐地湮灭在深宫的院墙之中。 李世民宿在立政殿,自然没有人胆敢说半句闲话。只是原本安逸的夜晚,却突然被一声惊呼打破了。 长孙氏向来眠浅,这一夜许是累了,睡得格外熟些,却被李世民的一声高呼惊醒了。 待她迷迷糊糊坐起身,就发现李世民一双手无助地摸索着,也不知道在找寻些什么。 长孙氏连忙唤人点上了灯烛,这才发现李世民脸色苍白,眼神涣散,额头上全是冷汗。 长孙氏也慌了,她用力地握住了李世民的手,轻声道:“陛下,陛下,您看着我......” 陛下这个称呼,让李世民猛地颤了颤,他眼神深处透出丝丝缕缕的惊恐,惶然道:“这是在......立正殿?” 见长孙氏点头,他又问:“我是皇帝?” 这下子,长孙氏脸色变了,她当机立断,一把拉开床幔,冲守夜的宫女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直到确认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消失在殿中,长孙氏才用力地将李世民搂进怀里,声音泄露出几分颤抖:“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在她一下接一下的抚拍中渐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长孙氏才听见一把喑哑的声音,闷闷地从自己的怀中传来:“好多血......朕梦见了好多血......李建成,李元吉他们俩站在朕的面前,他们来向朕索命了,李建成的脑门上,还有一个窟窿,血流了一脸......” 长孙氏听得心抽疼,她知道,那一场政变,是李世民一生都迈不过去的坎。是这个优秀的男子,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也是她的夫君,发自内心抗拒的一段过往。 她只能用力地抱紧那个无助的男人,用并不强壮的怀抱给他一点仅有的温暖和安慰。 那半夜,李世民和长孙氏都没有睡,他们就这么相拥着,依偎到天明。当白日透进门窗的那一刻,李世民所有的伤口,又都隐匿于阴影之中。没有人能看见,那些裂开的疮口里,正汨汨地流着血。 直到上朝的前一刻,李世民忽然用力地拽住了长孙氏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观音婢,朕想了一个晚上。朕在想,怎么才能让大家把往事淡忘。朕要做一个好皇帝,臣子、百姓有什么要求,朕都依他们,朕要做得比前人都好......这样,他们就会忘记过往了吧。” 长孙氏看着李世民乌青的下眼圈,心酸得一塌糊涂。她轻声道:“皇上圣明,是百姓的福气。只要皇上是个明君,百姓就会记得您带个他们的富庶繁华。至于往事,盛世之中,又有谁去计较呢?” 李世民闻言,眼中陡然升腾起些希望来。即便长孙氏这番话是在骗他,也是一剂极为有效的强心针。明明半个夜晚没睡,李世民的疲惫却像在一瞬间褪去了一般,整个人又重新有了斗志。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李世民在朝堂上,宣布了一项敕令:各级的官员都要广开言路,以魏徵为首的谏议大夫,更是获准参与八座议事、政事堂会议、御前会议。虽然谏议大夫在职级上只有五品,可是他却能够知悉一切的政治决策,并且要时刻向皇帝谏言献策。 一时间,魏徵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第84章 谏议大夫有了那么多的特权, 能够参加那么多的机密会议, 自然一时间成为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不过魏徵此人, 着实算得上是宠辱不惊, 他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既然皇帝让他当了谏议大夫,他自然是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三五日时间, 李世民便意识到,他这就叫自己给自己挖坑。 魏徵的谏言几乎无孔不入, 旁的谏言李世民大多听从, 可只有一项,魏徵十分激烈地反对, 而李世民却始终不松口。 魏徵反对的,正是大办李承乾的册封礼。 “陛下,您的登基大典尚且从简,太子的册封礼, 也应当从简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0 才对。” 李世民眉头紧皱,沉声道:“ 太子身为朕与皇后的嫡长子, 身份尊贵,册封礼也只有一次,理应大办。”李世民这话就颇有些普天同庆的味道了。可魏徵仍旧坚持:“眼下远有比册封礼更加要紧的事务,陛下实在不应在典礼上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 君臣二人谁都不肯妥协, 太极宫的正殿上气氛剑拔弩张,旁人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先前琢磨着巴结魏徵的官员, 也大多在心里重新掂量着。他们算是看清楚了,这谏议大夫虽然能够知道很多事情,乃至于皇家辛密,可实际上却是个高危职业。如此犯言直谏,弄不好哪一天脑袋和脖子就分家了。 李世民和魏徵的争执传到了东宫时,称心正捧着尚衣局专门为李承乾制作的太子冕服走进屋中。 李承乾似笑非笑地看着称心手中的冕服,挥了挥手,让侍从退了下去。 他像个无赖似的冲称心伸开了双臂,下颌微抬,用眼神示意称心为自己更衣。 称心没什么威胁力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上前替他将那繁复的冕服穿戴好。当李承乾的手穿过宽阔的袖子时,两人都愣了一下。这样的举动,对他们来说都太过熟悉。 上一辈子,李承乾总是天还没亮就要起身更衣。在他还睡眼朦胧逮着称心不依不饶的时候,称心早就将衣物冠冕都备好了。李承乾的性子绝对算不上好,可就是那样的坏脾气,称心却总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一回,称心的动作格外缓慢细致。那冕服上的每一道纹样,都镌刻着他们之间的记忆。称心的手缓缓地划过材质极好的腰带,伸手绕过李承乾身后,那动作就像一只小动物,搂着树干不撒手。 偏偏称心还抓准了时机,逮着李承乾腰上的敏/感点挠他痒痒。李承乾一本正经的表情,就在称心的“偷袭”下破了功。李承乾笑着躲了两回,谁想到称心反倒得寸进尺。 李承乾只好一弯腰,伸手将称心的“魔爪”都拢到了胸前。看着称心灿烂的笑脸,李承乾咬牙笑道:“大坏蛋,改天收拾你!” 称心笑得越发放肆,到最后笑得肚子都疼了,倚着李承乾直叫“哎哟”,那整个身子都坠在他怀里,眼看着就蹲不住了。 李承乾也由着他,完全不介意那崭新的衣物上沾了灰。 等到称心平复下来一瞧,才发现李承乾的肩头已经是一片狼藉。原本服帖的衣物变得皱巴巴的,一道道的褶子昭示着称心的罪证。称心吐了吐舌头,由着李承乾戳了戳他脑门:“老实了?” 称心顺势地点点头,看向李承乾的眼神无比真诚。 李承乾越看越喜欢,面上却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称心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半丝缓和,便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真生气了?” 李承乾不答话,称心就使劲儿去拽他的衣服,一面拽还一面说:“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不看向李承乾,只是扒拉他的衣服。 李承乾趁他不留神,忽然将人往怀里一拉,称心就这样没设防地跌进他怀里。 “我没生气。”李承乾和他咬耳朵:“这衣服上什么没有留下过?你的东西,我的东西,不早都混在一块儿,不分彼此了么?” 称心的耳朵就跟充了血似的,迅速红了起来。他轻轻地推了推李承乾:“胡说什么!” 李承乾又道:“没听清?要我再说一遍么?”说着,又酝酿了一番。称心却急哄哄地站起身来,一不留神脑门还磕李承乾下颌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李承乾哭笑不得地替他揉着微红的脑门,轻笑道:“你啊,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称心确实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称心也会偶尔使个性子,闹个脾气了。往日这人确实温柔体贴,却少了些烟火气,就像雾里看花一样,时常让李承乾觉得不真实,抓不住。 他还是更喜欢眼下这般,称心能够全身心放松地倚在他怀里,不用去想身份地位,也不用去顾及旁人的眼光闲话。虽然这每一步走来,都万分艰难,虽然这个过程里,总有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数和意想不到的摩擦,可只是这一丝一毫的改变,就足以让李承乾高兴上好久。 这样想着,李承乾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称心刚替他拿过冠冕,就瞧见李承乾还坐在地上,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忍不住想将他拉起来。 李承乾却摇了摇头,冲称心仰了仰脖子。称心没辙,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蹲下身子替他带冠冕。 称心替他系上冠冕的时候,一双手就在他的脖颈处似有若无地徘徊。李承乾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目光越来越深,那样的目光打在称心脸上,直将称心盯得脸红起来,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加快了。 可李承乾却没给他逃离的机会,一个用力就将人重新扣回怀里。称心心跳很快,贴着李承乾的胸膛,快速的心跳声昭示着两人的激动。 称心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想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却忽然听见李承乾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李承乾不说,称心也明白,从他当上太子的那一刻起,两个人就要携手去面对一场战役。 上一世,他们像两只焦躁冒进的小兽,毫无章法地撞得头破血流,最终一败涂地。这一世,面对未知的未来,两个人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紧张。 称心经历了无数个孤单的夜晚,每当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抑制不住地想,究竟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李承乾身边。直到现在,他都毫无头绪,可路还是要走的,时间正按着它的轨迹一点点地推移。未来究竟会如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两个人都会携手面对疾风骤雨,明枪暗箭。 今天这一场看似毫无缘由的闹剧,更像是一种仪式,祭奠着彼此的重生。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都平复下来,李承乾才松开了怀抱,怀内突然空了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看着称心略微发红的脸颊,李承乾缓缓地抚了上去:“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 称心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心知他必定是想起了某段不好的回忆,故作轻松道:“放心吧,这辈子我的命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1 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拿走的。” 确实,以房家的功荫,房遗直的命确实是上了双保险的。可同样的,这样的身份带给称心的,除了生命的保障外,还有重重的阻力。 他不再是生活在东宫这座温室中,依附着李承乾而活的小草了,而要成长为一株和李承乾共担风雨的参天大树。 称心替李承乾一点点地抚平肩头的皱褶,就像抚平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一般。到了最后,他显然很满意自己打理的成果,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殿下真乃天人也。”称心也学着传奇志怪的腔调,变着法儿地夸爱人。他巴不得逢人便说,你们敬仰的太子殿下,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李承乾看着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为了让称心回神,他轻咳了两声,笑道:“父皇和魏徵的争论,你怎么看?” 称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痴汉属性:“陛下想要大办典礼,本身就是疼爱殿下,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殿下的身份,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父子之情,殿下也是必须领受的。魏徵的话虽然在情面上欠缺了些,却有礼在,正如魏徵所说,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十分勤俭,就拿礼制来说,殿下的册封典礼怎么也不该比登基大典隆重,所以魏徵的话也得听。” 称心的声音不疾不徐,莫名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李承乾笑道:“你的意思是,从面子上要领了父皇的心意,可是实际上,却还得采纳魏徵的谏言?” 重活一世,两人向来是心有灵犀的。在此事上亦是如此,称心笑着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第85章 魏徵的谏言, 让李世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 他答应了长孙氏, 要给李承乾一个隆重的册封礼;另一方面, 虚心纳谏也确实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这一日,李承乾与称心正在屋中习字,忽见侍从来报:“殿下, 陛下来了。” 二人连忙起身迎接。 李世民原本郁闷的心情,在见到儿子的那一刻, 稍稍放晴了些。他拿过桌案上的字, 将称心与李承乾的手稿两相一对比,禁不住点头道:“承乾的字有进步, 只是和直儿比起来还是逊了一筹,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李承乾闻言,微微有些怔愣。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听到李世民夸赞他的字。他曾一度以为, 那是李泰才有的待遇,也曾和手下的人抱怨过李世民对他过分严苛。如今看来, 并不是他的父皇心有偏颇,而是他上辈子的那手字,实在达不到让人夸赞的地步。 称心见李承乾出神,连忙笑道:“太子年纪轻, 能写出这样一手字实属不易,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我的。” 李承乾听见称心的声音, 缓缓地回过神来,吐出一口气道:“儿臣谨记父皇叮嘱。” 李世民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作为一个父亲,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么优秀,可魏徵的谏言却一次又一次地摆上案头,让他无计可施。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心下了然。缓缓开口道:“父皇可是在为魏徵进谏一事烦忧?” 李世民目光复杂地瞧着李承乾,半晌叹了口气:“承乾,魏徵的谏言是给朕的,与你无关。” 李承乾却摇头道:“儿臣知道,魏徵的谏言与儿臣的册封礼有关。如今国祚初定,民心初安,国库并不十分充裕,确实不该大办册封礼。” 李世民猛地抬头盯着李承乾,望着李承乾坦荡的脸色,他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这可是太子的册封礼,关乎皇家的颜面和嫡长子的地位。承乾,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世民的话,一字一句地灌入李承乾耳中,从称心的角度看过去,李承乾的脸色微变。 李世民说得没错,上一世,李承乾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打心眼儿里希望李世民能将他的册封礼办得盛大而隆重,最好是前无古人的独一份。理所当然的,这个想法遭到了魏徵的反对,李世民寻思了很久,最终还是遵从了魏徵的谏言。 可李世民妥协了,并不代表李承乾也会轻易妥协。他没有办法更改父皇的决定,却在心里默默地给魏徵记了一笔,还和李世民怄了一段时间的气。 现如今回想起来,李承乾忍不住想将前世的自己教训一顿。彼时的他总觉得李世民心里只有天下,没有他这个儿子,却从来没想过时局政治,人心向背。真要说出去恐怕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就这样天真可笑地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也难怪李世民后来会对于志宁、张玄素等东宫辅臣说,太子自小养在深宫,对民间疾苦不甚了解,需要多加引导。 曾经让李承乾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在今天看来,确实有着他的深谋远虑。 不过片刻功夫,李承乾的心思就像跑马一般疾驰而去。还好称心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勉强将缰绳勒住了。 “儿臣并不在意册封典礼有多隆重,这些日子,儿臣经常在想,父皇下令臣子们畅所欲言,积极进谏,实乃创举一个。即便是秦皇汉武,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可父皇却做到了。既然父皇敕令已下,就绝对不能因为儿臣而失信于臣子,更何况,魏徵所言句句在理,就连儿臣听了也觉得心悦诚服。” 李承乾说了这话,李世民的脸色便缓和了些,他颔首道:“说得在理。” 李承乾得了鼓励,脸上泛起一丝欣喜:“儿臣觉得,父皇之所以能够广开言路,虚心纳谏,是因为父皇为大唐的基业立下了赫赫战功,父皇的功绩,绝不是由史官谏官的三言两语决定的。同样,儿臣皇太子的身份,也不是由一场典礼来决定的。就算这场典礼再隆重,若是日后儿臣多行不义,也势必会被......废黜。”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不仅是李世民,甚至称心也惊讶地看着李承乾。李世民已经完全被这样一番话震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才恍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儿子,不愧是我大唐的太子。来人啊,赏!凡是东宫的属官,都赏!” 李承乾的唇边,泄露了一丝笑意。他将声音放得更软了些:“父皇对儿臣的心意,儿臣心领了。只是儿臣也想做个孝子,不想让父皇为难,儿臣恳请父皇,典礼就按礼制办,莫要为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2 了儿臣铺张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言辞恳请,最重要的是,听得李世民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皇帝当即便拍板道:“传令下去,太子的册封礼从简。虽是从简,你们可切勿怠慢,若是被朕发现你们有疏漏之处,决不轻饶。” 听到李世民的命令,李承乾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只不过稍稍退让了一步,结果就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正想着,他忽然听见称心道:“陛下,魏大夫的谏言也确实有其合理之处,理应受赏啊。” 李世民却沉吟道:“魏徵......” 既然太子的册封典礼从简,也就相当于李世民采纳了魏徵的意见。可在李世民看来,这一切都是李承乾的功劳,听了儿子的话,他哪里还记得魏徵说过些什么。况且,近日以来魏徵的谏言从来没断过,世人都爱听好话,李世民也不例外。就算没有册封一事,依魏徵那进谏的频率,李世民也被他搅了清净。 李承乾看出了李世民心中不乐意,便状似无意地笑道:“却说近一段,儿臣还真的听到一种说法,父皇就当个乐子听听看吧。” 李世民的注意力,立刻被李承乾的话吸引了。 “儿臣听说,下了朝堂,大臣们私下里议论,说父皇的眉眼,不怒自威,一些胆儿小的官员,见了您连话都说不利索。即便是心头有话,也不敢到您跟前说。可儿臣从来没觉得父皇凶,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承乾说话时笑嘻嘻的,李世民却听懂了。 他确实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主儿,甚至可以说长得有点凶。因为在战场的死人堆里滚过,身上的肃杀之气也很重,亲近的人或许不觉得,可旁人的感觉却特别清晰。 他这一头是广开言路,可这进谏之事也不能是一头热。李世民这边虚心纳谏,也得官员愿意说,敢说呀。如果此番李世民处置了魏徵,或者冷着魏徵,那些原本处于观望态度的官员,就会把伸出龟壳的脑袋缩回去。到了那个时候,所谓广开言路的敕令,又成了一纸空文。 所以,此番李世民不仅要赏魏徵,还要重赏,给那些忐忑不安的官员吃一颗定心丸。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世民不由得有些动容。别看李承乾年岁小,心思却很缜密,而且事事为他着想。李世民越看,就越觉得这个儿子贴心。 三月后,李承乾的册封礼如期举行。礼乐声起,李承乾穿着一身黑红相衬的冕服,一步步地走向上首的李世民和长孙氏。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在一片行礼声中,心下却格外平静。 太子之位,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站在李世民和长孙氏的身侧,看着高台之下站着的兄弟们。 蜀王李恪、燕王李祐......还有越王李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李泰的位置。此时的李泰微垂着头,李承乾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垂在身侧那只白嫩的手。 李承乾还记得那只手的触感,滑嫩的,带着孩子独特生命力的触感。 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兄弟俩再也不是平起平坐的了。李承乾的目光越来越严肃,眼神的重量肆无忌惮地砸在李泰脸上。李泰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乍然对上李承乾的眼神,他吓得瑟缩了一下,一双眼睛里满是委屈和疑惑。 李承乾险些失笑出声:不过是个孩子,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李世民非常高兴,他牵起李承乾的手,双颊通红,脸上的笑意就一直没有消下去。父子俩缓缓地走下台阶,李世民指着他的心腹股肱,逐一向李承乾介绍。 其中自然有像尉迟敬德和高士廉这样的,在李世民还是秦王之时,就与李承乾熟识的将领和文臣,也有像魏徵这样的新兴重臣。 皇帝这样的举动,也是前人从未有过的。李世民另辟蹊径,也是在变相地为李承乾的身份增加砝码。至少看着皇帝牵着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太子,臣子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李承乾的位置,绝对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撼动得了的。 第86章 册封典礼结束后, 一众臣子也都知道了皇帝有多宠爱这位太子爷。一时间, 房府门庭若市。 云泽苦着一张脸, 蹭到称心面前, 愁眉不展道:“我的好郎君,今儿个都第三拨了,这样下去, 还不晓得要推拒几拨呢。” 没错,打从天明到晌午, 就先后有三拨客人, 想要拜访称心。虽然称心如今还没有正式的官职,可凭着他宰相之子和太子伴读的身份, 就已经够让人趋之若鹜的了。 称心瞥了云泽一眼,笑道:“还有再来的,你就直接说我不在府中,不见客。” 云泽瞪大了眼睛, 低声嗫嚅道:“可郎君不是分明在么......” 称心放下手中的书,从书案后站起身来, 让云泽替他理着衣衫:“李太保今日第一回在东宫讲习,我得进宫去。” 称心口中的李太保,是李世民新任命的太子太保,名唤李纲。李纲是隋朝遗臣, 官至礼部尚书,可谓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担任过两任太子的老师, 隋朝的废太子杨勇和唐朝的隐太子李建成,都曾是他的门生。如果算上李承乾,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担任太子的老师了。 称心坐在前往东宫的马车中,看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待他进了崇仁殿,才发现李承乾早已穿戴整齐,正伏案习字。见了称心,一张脸冰消雪融般笑开来:“你来啦,快过来。” 称心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一眼就瞧见了那蜀纸上的“称心”二字。心头微甜的同时,却又恼道:“过会儿李太保就要来了,还这么没正形。” 李承乾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脸仔细瞅,直到确认称心脸上带着笑,方才心满意足地牵起称心的手:“走,我们去接人。” 接人?称心懵懂地问道:“接什么人?” 李承乾朝他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李太保呀,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称心就这么被他牵着走,心头却憋了一堆子的疑问。李承乾身为太子,李纲就算再老资格,也应当亲自上殿拜见,哪有太子相迎的道理。可瞧着李承乾的表情,却是丝毫不在意。 联想到上一世李承乾如同混世魔王般顽劣的表现,称心有些不安地轻扯李承乾的袖子。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3 李承乾似有所觉般回转头,莫名道:“怎么了?” 称心蹙眉道:“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李太保是前朝老臣,贤名远播,他说的话也是为你好,你......” 话说了一半,称心顿住了。他瞧见李承乾脸上的笑意失了踪影,一张俊脸板了起来,只当他是生气了。 李承乾硬邦邦地问道:“我怎么了?” 称心敛了眉目,轻声道:“你......别生气。” 这下子,李承乾没忍住笑出了声,方才强装的冷脸瞬间破了功。 “如果你来当我的教习,我必定不生气。”李承乾勾起唇角,凑近了称心道。 称心这才知道他在拿自己寻开心,只能无奈地推了他一把:“你站好......” 还不待称心收手,李承乾忽然就“哎哟”了一声,捂着肚子眼看就要蹲下身去。 称心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赶紧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李承乾咬着唇,脸部极其生动地揪成一团:“我......肚子疼......” 称心一听急了,就想将人搀到一旁,没曾想这人竟像膏药一般粘着赖着不走了,只一个劲儿地说:“疼,你给揉揉。” 称心也算是见识过这人耍赖皮的模样,当即把李承乾的手撂下,径直往前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在嗷嗷叫着。 李承乾一瞧没门,那脸变得贼快,只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轻咳两声紧赶两步追上称心,绝口不提方才腹痛的戏码了。 称心偷着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如常,调侃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当称心在东宫正门前瞧见李纲的时候,就明白李承乾为什么要来接人了。李纲年事已高,许是年轻时受过伤,腿上落下了毛病,现如今腿脚不利索,必须有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称心原以为李承乾会不耐烦,不曾想李承乾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径自上前朝李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李纲坐在那四人抬着的竹藤椅上,被太子的大礼吓了一跳,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了:“使不得,使不得,老臣当不得太子殿下如此大礼。” 李承乾再次抬起头望向藤椅上的李纲时,眼眶竟然有些发红。他吸了吸鼻子,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哑声道:“晚辈一向十分尊敬您,这个礼,是学生向老师行的。” 连称心都不知道,在李承乾上辈子最后的时光中,他总会想起这位太子太保。在李承乾眼中,李纲就像他的祖父一般,从容、睿智、慈祥、平和。李纲的性子与李承乾南辕北辙,却总能明白李承乾的心思。他对李承乾要求严格,却从不会求全责备。在李承乾的记忆里,李纲从没有训斥过他,更没有像张玄素、于志宁一般,写些言辞激烈的奏章。他生气时只是默默地瞧着李承乾,直到理亏的李承乾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自觉认错。 若说上辈子李承乾对不起谁,李纲绝对算一个。他辜负了李纲的期望,一度觉得无颜去见已逝的教习。 在李纲上任太保之前,就已经听说过承乾太子的贤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俊杰,更难得的是,这样天资卓越的孩子,竟然在自己面前没有半丝架子,谦虚恭谨的态度让李纲十分诧异。 同样诧异的还有称心,上一世,称心从来没有见过李纲。在他进入东宫成为李承乾的人时,李纲早已逝世多年。李承乾尊师好学的形象也早已坍塌,变成了日后那个为百姓所熟知的恶劣纨绔。称心不知道,是因为李纲本人的教导方式适合李承乾的脾气,还是李承乾生病后脾气大变,才致使李承乾与后边的教习,关系日益恶劣,乃至走向冰点。李承乾甚至还一度派人暗杀直言劝谏的张玄素,其行径之极端大胆,实在让人咂舌。 称心强迫自己的思绪归位,就见李承乾小心翼翼地将李纲搀下竹凳,扶着他一步步地朝殿中走去。李纲的脚步很慢,几乎是一步步地在地上挪动,可是李承乾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李纲在殿中坐下,李承乾先给他倒上了茶,并不急于请教。待李纲缓过劲儿来,看向李承乾的神色果然不一样了。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李纲虽然曾两度担任太子教习,可杨勇资质平庸,常常将他的规劝当做耳旁风;李建成则更亲信王珪和韦挺,李纲在李建成面前,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李承乾给予李纲的礼遇,实在让他受宠若惊。当他接下来为太子讲授经史时,惊讶地发现李承乾多数情况下都能对答如流,遇到困惑之处,他稍加点拨,李承乾很快就能明白。原本十分枯燥的课程,师生二人一问一答,竟然变得生动起来。 李纲甚至还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位太子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比如讲授之时,左手边会放上一碗茶。 在李纲观察着李承乾的同时,称心也在观察着李纲。细看之下,竟然真的让他发现了端倪,李纲不会批评李承乾,更不会说这个不对那个不能,在多数情况下,李纲对太子都是以鼓励为主。 这一日的课程下来,可谓是师生尽欢。称心也觉得获益良多,白日的时光竟然显得太过短暂,直到傍晚时分,李承乾才不舍地将李纲送走。 这一回,将李纲送出门的人换成了称心。 李纲显然是聊兴起来了,拉着称心的手笑道:“你就是房中书的儿子?” 称心腼腆地应道:“不才惭愧,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李纲笑呵呵地颔首道:“你问吧。” 称心斟酌着词句道:“家父从小为我启蒙,可谓十分严格。可方才先生言谈之中尽是夸赞,倒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李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脸上的褶子就像沟壑一般:“若你是我的儿,我自会对你严苛些,可这不是还有殿下么。” 称心不解道:“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李纲笑道:“说到底,太子是君,我是臣。太子个性聪慧,一点就透,能够和风细雨地说话,我又为何要疾言厉色呢?退一步说,就算太子顽劣不堪,我也不能失了君臣的本分,谁都喜欢听赞扬的话,太子也不例外。只是这赞扬也是有技巧的,太子这一面儿做得不好,你便拣那好的一面先夸他,再指出他不好的一面。这给一甜枣再给一棒子,才容易听进去。” 一瞬间,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4 称心就明白了李纲为什么那么受李承乾的尊敬。其实多数时候,尊敬都是相互的。李纲懂得顾全李承乾的面子,用先扬后抑的方法劝谏,效果明显比那硬碰硬的劝谏要好得多。只可惜,李纲去后,东宫的辅臣都不懂得这个道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纲有毒,他教过的太子,最后的下场都不好...... 第87章 称心从宫门返回殿内的一路上, 都在思量着李纲的话。李承乾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越是严厉的批驳, 在他身上越是产生反效果。 或许对于他来说, 于志宁、张玄素等人虽然是东宫的辅臣,却归根结底是李世民的臣子。李承乾对他们始终带着戒备和防范,整个东宫在最紧急的时候, 都没有拧成一股一致对外的绳。 称心想得入神,没有看清前头的路。李承乾就在殿门处看着他, 一步一步地冲着一根柱子走去, 眼看着脑袋就要磕柱子上了,李承乾赶紧伸出自己的手。 称心下一秒就觉得脑门磕到了一个东西, 错愕间一抬眼就看见了李承乾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神再一瞧,就见李承乾的手垫在了柱子上,做了一回夹心层。 称心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听李承乾半真半假地数落道:“想得那么入神, 也不知道瞧瞧路。回头脑门上顶着一大包出去,可别说我欺负你。” 称心心里惦记着事儿, 语气就有些发虚,支支吾吾地也就吐出了几个词。李承乾见状,只好将人拽进屋里,忽然就着他的脑门拔了根头发。称心只觉得头皮一疼, 赶紧捂住冲李承乾干瞪眼。 李承乾理直气壮道:“我看见白发,替你拔了你还瞪我。”说着,踮着脚在称心脑门上抹了两把。 “心思重的人, 就容易长白发,这叫未老先衰。你有事儿别都放在心里,这样老得快。咱们差着岁数呢,再怎么着你也得等等我吧。” 称心知道李承乾在劝自己,可他这思虑重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嘴上答应着,真遇上了事儿,还得跟自己较劲儿。 自打第一次见面后,李纲对李承乾的印象十分不错,也就担下了太子太保的职责。称心就一直以伴读的身份旁听,这一熬,便熬到了年关,房玄龄终于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他就地放人的政策下,河北紧张的局势终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由河北进京的官道上,总算不再遍布着囚车,百姓也终于从惶然的日子中解脱出来,渐渐相信了李世民天下和解的政策。 虽然过程十分艰苦,可房玄龄这一次的差事办得十分漂亮,过了这么久,李世民的气也消得一干二净。更重要的是,□□厥的变故几乎吸引了李世民所有的注意力,在突厥的大问题上,他再也没有精力去计较拒婚这种小事了。 却说自打武德九年渭水之盟后,突厥的情形便每况愈下。颉利可汗连年征战,带给突厥百姓的就是沉重的负担。突厥内部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颉利防范着突利和郁射设,彼此的队伍间时有摩擦。 谁也没有想到,迎来了冬季的突厥,同时也迎来了一场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暴雪。原本长在草原上的牲畜,大多没有熬过这个严酷的寒冬。它们的尸身,就掩盖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当中。 没有了赖以为生的牲畜,突厥人的生活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在这场雪灾里挨饿受冻的当然不止是牲畜,还有活生生的突厥百姓。 他们没有了食物和生活资料,这样靠山吃山的民族,抗灾害的能力实在太弱,再加上颉利这样一个只会征战冒进的领导者,摆在突厥百姓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突厥还有理性尚存的统治者,突利和郁射设的部队开始寻找其他出路。年关之际,李世民就收到了突利和郁射设遣使者送来的降唐书。光靠他们两部的力量也许无法和颉利抗衡,但大唐却可以作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一旦李世民出兵,以突厥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有还手的力量。 在长孙氏的记忆里,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屋内烧着上好的炭,将屋里屋外分成了两个世界。明明温度十分舒适,长孙氏却莫名地有些胸闷,总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挥散不去。 她披上厚重的大氅,倚在那胡床之上,让侍女将窗打开一个口子,就着那么一点儿的空间,去瞧那外头挂满了霜白的枝杈。 侍女在一旁替长孙氏温着酒,轻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啊,又是一年了。” 长孙氏轻抚着胸口:“这宫里头的日子过久了,总会怀念在□□的日子。那个时候承乾还小,青雀还没出生,陛下常年征战......” 侍女接话道:“这些年来,无论这宫里头进了多少人,您都是陛下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宫人们瞧着帝后鹣鲽情深的模样,实在是打心眼儿里羡慕。” 一句话说完,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长孙氏的声音,侍女转头一瞧,就见长孙氏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那侍女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将窗子掩好,又给长孙氏盖上了薄被,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待长孙氏再次转醒时,太阳都已经下山了。长孙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额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情形,这才想起前事, “怎么就忽然睡着了呢?”长孙氏轻声唤着侍女,就见那侍女担忧地瞧了她一眼:“您醒了。” 长孙氏冲她安抚性地笑笑:“许是入冬了,总觉得今冬特别嗜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身子乏得很。”片刻后,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您可要用膳?”侍女小心地将她搀扶起身。 长孙氏摆了摆手,又问:“陛下那头可有吩咐?” 侍女一面替她更衣,一面应道:“陛下今日要接见突厥使臣,内侍监已经前来通禀过了。” 李世民的确是在太极殿内接见突厥使臣,可在使臣一行中,还有一位谁都没有想到的人。 她就是隋炀帝的皇后萧氏。 萧氏是被突利可汗遣人护送回唐朝的,当她走进太极殿时,李世民的眼睛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她身上穿的是突厥的服装,厚重的羊毛让她的身形看起来有些臃肿,可即便是这般风尘仆仆,也还是没能掩盖住她过人的美貌。 和那些急切的使臣不同,萧氏的每一步都是慢条斯理的。她对长安并不陌生,当年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5 杨广就是在长安即位为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今日她站在突厥的归降队伍当中。 可无论是何种处境,萧氏还是那个萧氏,永远是这般淡定从容,置身事外的模样。 突厥的使臣大声宣读着归降书,李世民的眼神却黏在萧氏身上,这委实不是个大国君主该有的做派。 杜如晦在台阶之下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李世民才回过神来。准了突利可汗向唐朝借兵的请求,命李靖和李世勣领兵攻打突厥。 而萧氏,就被留在了宫内。 在萧氏被送下去歇息后,皇帝看着那殿中的歌舞,颇有些意兴阑珊。李世民的心不在焉,房玄龄看出来了,杜如晦也看出来了。两位臣子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这一晚,李世民没有歇在后妃的宫中。他撇开了侍从,换了一袭常服,偷偷摸摸地来到萧氏下榻之处。 萧氏坐在庭院冰凉的石凳之上,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异族的衣物,整个人也收拾一新,如今的衣衫倒是衬出了她曼妙的曲线和慵懒的风情。 李世民就像着了魔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无知无觉地朝她走去。萧氏听到脚步声,就像一只戒备而机警的雌鹿,猛地站起身来。 看清来人之后,萧氏脸上划过一丝愕然,继而又放松下来,唇边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见过陛下。”萧氏身子袅袅地向李世民行了礼。 李世民看着面前风情万种的女子,忽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像杜如晦曾经说过的,萧氏是隋炀帝的皇后,她不该与李世民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可李世民见到她,就像是心肝脾肺同时被挠一般,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痒意。 “在宫里......住得还习惯么?”李世民沉默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萧氏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这些年,再落魄的地方我都住过,现如今回到宫里,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唐代的宫殿本身便脱胎于隋,也没有经历大的改动。萧氏住在这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深处的故人。 重新归于沉寂的空气,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李世民抬头望向布满了繁星的天际,沉声道:“又是年关了。” 萧氏像是对这个话题有了些兴致,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是啊,宫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最热闹,平日里都冷冷清清的,唯有年关才有些鲜活气。” 李世民像是被萧氏的话启发了似的,忽然笑道:“说起来,宫里确实许久都没有热闹过了,恰逢突厥献降,朕也想好好庆祝一把。” 李世民一双眼眸分外明亮,当他低下头时,忽然就瞧见萧氏唇边的一抹轻笑。那一刻,李世民忽然领悟了,什么叫天地为之失色。 第88章 次日清晨, 长孙氏是被侍女唤醒的。她一向十分自律,像这样睡过头的事情,向来是极少发生的。 当她拖着疲乏的身子梳妆之时,却忽然听到了一则让后宫震动的消息。 李世民昨夜, 抛下一众后宫嫔妃, 去了隋朝萧皇后暂住的宫殿。这位萧皇后的事迹, 历来都是为世家女子所不齿的。嫔妃们一早也都听说了长孙氏身子欠安的消息,如今李世民抛下了抱恙的发妻, 跑到萧氏那处的行径,不免引人遐想。 长孙氏闻言, 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早已过了少女的年纪,眼角也有细纹爬上来。这些年来操心的事情日益增多,也让她的白发跟着冒出来。 后宫是常年会进新人的地方,即便长孙氏再为李世民所爱重, 也没能打破佳丽三千的惯例。难得的是,无论有多少新人进来,李世民对长孙氏的情意却是十年如一日。 如今在她生病的节骨眼上, 萧氏却突兀地进宫了。想起那些关于萧氏的风言风语, 就算长孙氏再大度能容, 心里也不免存了疙瘩。 正忧心间, 殿外却忽然传来了通禀声:李世民来了。 长孙氏正要起身相迎,却被皇帝先一步搀住了:“观音婢,你的身子......”李世民半搂着长孙氏, 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眼眉间带着疲惫,语气登时严肃起来:“朕和你说过多少回,一些琐事就交给下头的人去做。这后宫里不还有贵妃么,朕让韦氏坐上贵妃的位置,就是要她帮你。你总是这样凡事亲力亲为,身子如何能受得了?” 长孙氏垂着头听训。等李世民发完一通无名的闷火,回过神来才发现长孙氏一直没说话。那低垂着的眉眼又让李世民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只能讷讷道:“朕......不是责备你,只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观音婢,朕还指望和你携手百年呢。” 长孙氏看着面前的男子,她爱了这个男人大半生,将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在她最初认识李世民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她面前总是磕磕巴巴的,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长孙氏家世显赫,父亲长孙晟是隋朝的右骁卫将军。当年长孙晟相中了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从此长孙家族就成为了李世民的助力。虽然期间不免夹杂着利益关系,可长孙氏还是相信,李世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长孙氏望着李世民焦急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陛下放心,我会看顾好自己的身子,也替陛下看好这后宫。” 李世民一怔,旋即摸了摸鼻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了长孙氏坐下:“观音婢,又是年关了,朕想着宫里头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今年索性就将这除夕的夜宴办得隆重一些吧。” 长孙氏欲言又止,她原想着李世民刚刚发兵突厥,战争最是损耗民力,若是在此时大办宴席恐怕不妥当。可是看着李世民兴致勃勃的脸色,长孙氏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皇帝下了敕令,这除夕的夜宴要大办,五寺九卿立刻忙碌起来。 这一日,李承乾放下手中的书卷,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称心听见声音,也抬起头来,就见李承乾揉了揉眼睛,将那窗棱子推开一道口子,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枝干,兴奋道:“屋里太闷了,我们上外头去吧。” 称心望着他雀跃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也唯有这种时候,李承乾才会显露出一丝孩子气。 称心见他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忙伸手拉住他,去取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6 了那狐皮氅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一只荷叶裹厚了的粽子,才许他出门。 李承乾低头看看全副武装的自己,再看了看穿得比自己单薄许多的称心,当即不干了。翻找了许久,才跳着脚将另一件貂皮袄子找出来,盯着称心披上了,才放心地将人拖到庭院之中。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头都是一个个印子。李承乾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中沉郁之气尽去。他趁称心不注意,不知从哪儿捧了一把雪,绕到称心身后,缠着他坐下。 称心并未多想,那雪地也确实湿滑,便依了李承乾。可一不留神间,被貂毛裹得温热的脖子就忽然触到了一片突兀的冰凉,那凉意还顺着他的衣领子往里钻,就像一条通体冰凉的小蛇,让他禁不住浑身一颤。 称心连忙回转头,就瞧见李承乾拿手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称心一面想要将那貂皮袄子脱下来看看,一面哭笑不得道:“你做了什么?” 李承乾按住他的手,摊开掌心。里头分明是一堆雪沫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攥在手里的。 称心看着李承乾通红的掌心,也顾不上整理衣衫,先一步将李承乾的手捂住:“不冷么?” 李承乾唇边的笑容慢慢放大,止不住地乐道:“不冷,暖得很。” 称心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殿下不冷,我冷。”他偏着头挑眉看向李承乾,白皙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淡粉色,看在李承乾眼里简直就是暴击。 下一秒,李承乾挣开了他的手,喘息声在静谧的雪天里越发粗/重起来:“是你招的我!”说罢,还不待称心反应过来,被那雪沫子弄得冰凉一片的颈脖,忽然就触到一片温热柔软。 李承乾紧紧地搂住了称心,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称心身上。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住了称心的颈脖。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顷刻之间,称心的脖颈到耳根都通红起来:“殿下,你......” 称心一说话,李承乾就吮得越发用力。称心估摸着这个力度,绝对留下痕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称心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被李承乾触碰到的皮肤变得分外敏/感。等李承乾终于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却半点不愿错开地盯着称心快要烧着的脸:“还冷么?” 称心急忙用手摁住那貂皮袄子,将脖子包得分外严实,嘴上应道:“不......不冷了......”他现在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李承乾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抬手便去扒拉他的领子,两人暗暗较着劲儿。称心较起真来,劲儿是真大,李承乾只能轻声哄道:“我保证不闹你,就看看。” 央求了好一阵,称心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李承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朝貂皮袄子里望去,那吻痕就像是雪地里的一点红梅,径自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称心感受到李承乾炽热的目光,暗自后悔不该那么轻易依了他,只希望这眼神的杀伤力能够快些结束。 李承乾预估着称心脸皮的厚薄程度,还得掂量着不能把人逗过了。自己过足了眼瘾便亲自替称心将袄子拉好,捂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谨慎。末了还嘱咐道:“不许给别人瞧见了。” 冰天雪地里,称心觉得自己要烧起来,迷迷糊糊地答应完李承乾,才听眼前的小祖宗转了话题道:“除夕的夜宴,你会去么?” 按照惯例,除夕夜四品以上的京官,都是要入宫陪皇上吃宴的,既是圣恩也是权势的体现。作为中书省首席长官的房玄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称心又是房玄龄的嫡长子,还是太子最亲近的伴读,按例也有参宴的资格,因而李承乾才有此一问。 称心抬手摸了摸逐渐降温的脸颊,轻声道:“会去的。” 李承乾便又高兴起来。上一辈子,因着称心的身份,除夕之夜他是没法子和李承乾一起过的。 关于除夕夜,有一样东西,一直都留在称心的记忆里。他的家境是长安城里最下等的人家,一年劳作到头也不见得能填饱肚子。因着年纪太小,入了太常寺后,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他却一直记得,长安城的除夕夜,是最最热闹的。 那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百姓载歌载舞,相互道贺。偶尔有戴着鬼怪面具的驱傩人经过,称心会被吓得嚎哭起来。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将他抱起来,语带笑意地哄着。 因而除夕夜对称心来说,是一个温暖的节日,这个日子有家人的味道。忙碌了一年的家人,在这个节日里能够闲下来,围成一桌吃着五辛盘,虽然大蒜和韭菜的味道总会让称心呛得眼泪直流,却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 入了东宫以后,每年的除夕夜称心都是一个人过的。他的身份尴尬,既不能陪李承乾入宫,也不能和侍从侍女们一起喝酒行令。东宫有最好的医者,也不需要再吃五辛盘这样的贫贱之物来预防来年的疾病,是以除夕也就成了称心感情最为复杂的一个节日。 李承乾瞧见称心略显落寞的表情,心下了然。他毫无征兆地倾身向前,将称心搂紧怀里。在呼啸的寒风中,称心听见李承乾缓缓道:“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第89章 除夕当日, 称心一早就被一干人等簇拥着梳洗打扮。按照旧有的习俗,除夕当日还要穿旧的衣裳,待到一年中的元日,才穿新衣裳。 可因着要进宫, 称心还是换上了盛装。房家的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和东宫相比, 那日称心披着李承乾的貂皮袄子从东宫归来, 恰巧被房玄龄撞见。房玄龄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如今那貂皮袄子被称心放了起来, 将来定然还要寻个合适的时机还给李承乾。 今日进宫,称心披的是羊毛大氅, 里头穿了红色的礼服, 红白相间,看起来十分喜庆,加上称心原本便是好相貌,一时间府中交口称赞。 除了称心以外, 房遗爱也被特许进宫。许是李世民想让他与高阳公主增进感情,因而才有了这一道敕令。 房家的小哥俩儿穿着一样制式的服装,两个俊朗少年跟在房玄龄和卢氏的身后, 旁人见到了, 少不得要夸赞几句。 一行人便在赞许声中进了宫。往日肃穆的宫殿在佳节之时倒是少了几分呆板, 宫殿的飞檐之上悬挂着贺年的红绸子, 身着吉服的大臣鱼贯而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7 入。行走之时也不像往日那般寂静无声,道贺声三三两两地传来。 离了很远称心便瞧见了前方的亮光,称心还未出声, 就听一旁的房遗爱悄声道:“前头好亮堂啊,这得耗费多少烛火。” 称心错愕了片刻,四下一看,见前后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房遗爱的身上,忙伸出手去捂他的嘴。走在前头的房玄龄也轻咳了一声,呵斥道:“休要胡说。” 房遗爱莫名奇妙地挨了训,心里自然是沮丧的。正垂头丧气之际,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把声音:“房阁老何必呵斥小公子呢,他不过是说出了实情而已。” 房玄龄一听这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头一看,发话的正是魏征。魏征见大家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在静默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我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众位图个吉利都不敢说实话。我向来是不顾忌这些的,陛下此举确实不妥。那么多的蜡烛,确实是将宫殿照亮了,可这之中耗费的民脂民膏,实在难以衡量。” 魏征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可这样直言不讳的性子,也颇容易得罪人。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有不少大臣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魏征,冷笑道:“魏征,你好大的胆子,除夕之夜,你也胆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魏征也寸步不让,他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却十足冷淡:“我不光在这儿敢,即便待会儿到了除夕宴上,我也一样敢。” 那人没料到魏征是这样一块咯牙的硬石头,气愤道:“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却听房玄龄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此事因犬子而起,犬子年幼,家教无方。爱儿,快去给两位长辈赔不是。” 他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劝架方式还是很奏效的,即便是魏征,也不敢受房遗爱的礼,更别说和魏征叫板的官员了,当即便笑着打哈哈道:“岂敢岂敢,这过年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房玄龄见两人停止了争执,这才继续朝前走去。待他们走近了才发现,那夸张的亮光,并不是从殿中透出来的。太极殿前的广场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蜡烛,将整个区域都照得灯火通明。虽然十分光亮夺目,但说实话,连称心这样的晚辈看了,都觉得太过了。 这蜡烛点得更像是皇帝刻意要营造的一种氛围,和以往李世民简朴的作风实在是大相径庭。 然而,即便是心存疑惑,称心也只能先携了房遗爱落座。不过片刻功夫,诸王与太子便都到了。 李承乾刚一落座,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四下寻找,称心的眼睛也从未离开过李承乾片刻。今日的李承乾,打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那华贵的礼服,一看便是尚衣局的手笔,通身上下自有东宫太子的气度。 两个相互瞩目的人,不一会儿就对上眼了,李承乾唇边难以自抑地泛起笑容。像是想要掩盖自己的欣喜,李承乾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往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 这刚一斟上酒,李承乾便觉察到不对劲儿。那盛酒的杯子可不是普通的瓷杯,而是晶莹剔透的玛瑙杯。在亮堂的广场上,散发着耀眼的光泽。这下子,连李承乾也察觉出了这场除夕宴的反常。 这显然和李世民一贯推崇的简朴背道而驰,可是五寺九卿绝没有这样的胆子去违背皇帝的命令,谁都知道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既然不可能是各寺自作主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次除夕宴的安排,完全出自皇帝的授意。 还不待李承乾从疑惑中解脱出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便已到了广场。在文武百官朝拜的时刻,李承乾一抬眼便发现了一张生面孔。 更诡异的是,那个面生的女人,居然与长孙氏一同走在皇帝身侧。就连贵妃韦氏,也没有此等待遇。 等李世民一行走近,不少大臣也都用余光看到了这位突兀的女子,不少隋朝遗臣的脸色都变了。 待到李世民落座,四下一扫,也不难发现广场上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投向那位女子,可李世民显然没有向大家介绍她的意思。 李世民脸上带着笑意,举杯道:“众卿,今夜是除夕宴,明日便是元日,今夜众位就不必拘礼了,君臣同乐便好。”说罢,自己率先将杯中的酒灌了下去。 称心也同在座的众位一起举杯,他先将酒杯端到鼻尖下嗅了嗅,嗅到了一股药材的味道。那酒壶之中盛的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除夕夜特供的屠苏酒。 称心并不十分喜爱这种酒的味道,因而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反观李承乾却是毫无防备地闷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他皱着眉头砸吧着嘴去看称心,却见称心掩着嘴,望着他直乐。转瞬间他便觉得,能博称心一笑,嘴里的气味似乎也不是那么呛人了。 这边李承乾与称心眉来眼去打得火热,那一边却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跌落在地上。 李承乾回转头,诧异地发现罪魁祸首是杨妃手上的玛瑙杯。那玛瑙杯此刻正翻倒在地上,杯中残余的酒液撒了一地。杨妃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一下子慌乱起来,手中紧绞着的绢帕,泄露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在李承乾的印象中,杨妃因为其隋炀帝女的身份,在李世民的一众嫔妃中并不受宠。可杨妃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像除夕宴这种活动,她定然是参加过的,又怎么会犯那么唐突的错误呢? 这其中的猫腻李承乾一时想不通,却听见坐在李世民身侧的陌生女子发话了:“这玛瑙杯落地不碎,寓意新年平平安安,是极好的兆头啊。” 女子说完这句话,广场上还是一片寂静。知道女子身份的大臣都不接话,不知情的更加小心谨慎,唯有李世民笑道:“绾绾说得对,这是个好兆头。杨妃促成了一桩美事,这是天意啊,来人,赏!” 杨妃就这样突兀地得了赏赐,众人这下可算是看出来了:皇帝对那位女子的态度,实在耐人寻味啊,尤其是那个别出心裁的称呼。 “绾绾。” 虽然只是口头上说的,众人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可隋朝萧皇后的小字绾绾,并不是什么秘密。一时间,众大臣心下都有了分寸。 就像李世民说的,除夕宴原本就是君臣同乐的盛会,可就有人按捺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8 李世民转头,就瞧见杜如晦黑如锅底的脸色。 李世民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脑门,转脸冲李承乾道:“瞧朕这记性,承乾,这除夕之夜,怎么能没有爆竹将年兽轰走呢?朕为你们兄弟几个准备了竹子,你领着他们去烧吧。” 唐时已经有了用响声吓跑年兽的说法,只是唐代还没有火药,因此也没有鞭炮之类的玩意儿。所谓爆竹,就是拿着中空的竹节,将竹节投到篝火堆里。火将竹节烧起来,从竹心里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年节时分外应景。 而这种活动,一般都是由家中的孩子去做的。李承乾听了李世民的话,领着弟弟们和称心、房遗爱、杜荷等几个世家子弟到篝火前,称心从前从未参与过这样的活动。 李承乾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耍帅时刻。当即利落地从一堆竹节中挑出细长称手的一根,往那篝火堆里潇洒地一抛。竹节瞬间被火舌缠绕住,发出了一连串清脆响亮的声音。 大臣们趁着这喜庆的声音,也都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场面十分热闹。长孙氏正含笑地看着尽情玩闹的孩子们,一不留神碗中便多了一枚半月形的饺子。 第90章 李世民抬手给长孙氏夹了一个饺子, 看着长孙氏咽了下去,才轻笑道:“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啊。”说着,又往长孙氏碗里夹了许多吃食。 长孙氏吃了几口, 就见李世民已经转过了脸, 身子朝萧氏的方向微微倾斜着, 脸上明显的笑意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扎在长孙氏心上。伤口不深, 却很疼。 长孙氏忽然就有种反胃的感觉,明明广场上开阔通风, 可她却抑制不住地胸闷。 与长孙氏的心不在焉相比, 萧氏则要专注许多。她一直盯着远处的爆竹看,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李世民见她看得认真,禁不住笑道:“这广场上的布置,这爆竹声, 论排场,不比隋代差吧?” 萧氏显然没料到李世民会有此一问,她挑起眉头, 戏谑地看了李世民一眼, 却只是笑了笑, 没有说话。 她今日画的是月棱眉, 眉形如上弦月般挑起,倒将她的表情衬得更加薄凉。李世民看着那样疏离的脸色,总觉得心底弥漫着一种征服欲, 铁了心要让萧氏在自己面前露出臣服的表情。 没有得到满意回答的君王又问了一遍:“嗯?怎么不说话?这年节的盛况,不比炀帝的时候差吧?” 萧氏似是有些无奈于他的执着,笑着摇头道:“陛下,您和他有什么好比的。您是盛世明主,他是亡国之君,您犯不着和他比较。” 这话说得李世民心里舒坦,可还是没能搔到痒处。萧氏越是推脱,李世民便越是步步紧逼,非要从她嘴里分出个高下来。 他甚至脱口而出一句不经大脑的话:“既然朕是盛世明君,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呢?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萧氏错愕地看向李世民,眉眼间没有半点传言中的撩人风情。 “杨广能给你的,朕也一样能给你。名分也许有些难,不过必定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李世民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坐在他身侧的长孙氏却像是被呛到一般剧烈咳嗽起来。如此反常的举动,李世民自然明白她是听见了。 顷刻间,李世民有些后悔。萧氏仍旧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一旁的长孙氏情绪也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那句不计后果的问话。 还不待萧氏答话,一旁的长孙氏就突兀地站起身来。她面上的笑容夹杂着几分勉强,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也带着隐忍的控诉。可嘴唇蠕动了几下,她到底还是没有拂了李世民的面子,只是欠身道:“陛下,我今夜恐怕要扫兴了,入冬以来我这身子就乏得很,又有些不胜酒力,眼前是得去歇了,还请陛下准许我先走一步。” 长孙氏的声音不大,脸色也很平静,可起身的动作还是吸引了一众大臣的目光。就连背对着御座的李承乾和称心,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当称心握着手中的竹节,回头看向李承乾时,才发现李承乾绷着一张脸,脸色异常难看。 高位之上一派剑拔弩张的氛围,身旁的李承乾又像只炸了毛的小兽,一双眼睛戒备地盯着萧氏,称心就算再迟钝也领悟到什么。 他四下看了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上位,便偷着伸出手,握住了李承乾隐匿在衣袖下的拳头。 李承乾浑身一颤,下一刻就想将与他肢体接触的人甩开,却又马上反应过来,那人是称心。于是,满身戒备就漏了一个口子,怒气值也像窗户漏风似的,渐渐平复了不少。 所有人都在等皇帝发话。李世民不曾想长孙氏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心下着恼,总觉得长孙氏此举,带了些挑衅示威的味道,故意叫他在众臣面前下不来台。 想到这层,皇帝的语气也并不温软,反倒带着几分冷硬:“既然累了,就去歇着吧。这除夕宴上,众位大臣都在呢,朕就不陪你了。”说罢,果真扭过头去不再看长孙氏。 篝火堆旁,称心紧紧地握着李承乾的手。通过那么个相连的部位,他感觉到李承乾全身都在发抖,显然在压抑着怒气。 长孙氏福了福身子,深深地看了眼端着酒杯的李世民和若无其事的萧氏,在宫女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去了。 广场之上,众臣说话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察觉到了皇帝的兴致不高,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触犯了圣意。 李世民有些无聊地自斟自酌着,直到那酒壶之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他才有些惊讶地放下酒杯。冲面无表情的萧氏道:“从方才开始,你就再也没笑过......” 李世民凑近了,便带来了一股酒气。萧氏不自觉地挪了挪身子,又听李世民道:“不用那么紧张,方才朕的话,你好好考虑。朕不过就是想知道,炀帝当年在这殿上,是怎样与臣下同乐的。” 李世民原本已不指望萧氏回答这个问题,不曾想萧氏却忽然开口道:“陛下,您真想知道?” 李世民登时来了兴致,含笑道:“那是当然,这事儿你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萧氏浅笑道:“杨广不爱用蜡烛,他嫌那烛台的气味不好闻,平日里都不用,就更别说年节时分了。每到除夕夜宴,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29 他便会命人寻来鹅卵大小的夜明珠,将这个大殿映得亮如白昼,还没有半点呛人的气味。”萧氏的语气永远是那般平淡,天大的事情到了她的口中,都是那般稀松平常,反观李世民的脸色却早已变了。 然而萧氏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有那爆竹,都是小孩子稀罕的寻常玩意儿。杨广素来是瞧不上这些的,他没有别的长处,唯有在这享乐一事上,实在是天赋异禀。他会命人堆上两三人高的沉香木堆,到了除夕夜里,就用火把点燃。香气能从这儿源源不断地传出宫去,光是这一堆子沉香木,怕是十车竹子也够不上。” 李世民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他从未被人这么狠狠地打过脸。偏偏这张脸,还是他主动伸上去让人抽耳刮子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李世民轻咳了两声,朝下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目光正好投在了魏徵身上。 李世民讪笑道:“别说夜明珠、沉香木了,就是今日这一广场的蜡烛,摆到魏徵面前,他能从今晚和朕一直念叨到明日。” 萧氏闻言笑出了声,这是今夜以来,李世民瞧见的,她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陛下素有容人之量,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与杨广相比,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算是彻底说到李世民心坎儿上了。 确实,以李世民在众臣之中的威信,他想要夜明珠,想要沉香木,不知多少人抢着给他送。可李世民不是杨广,他也不会为了一场除夕宴就如此奢侈。虽然他已经尽己所能去讲排场,可跟杨广这样的天才享乐家相比,确实还差得很远。 李世民看向萧氏的眼神越来越暧昧,里头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惊喜有之,欣赏有之,迷离有之。萧氏对上那样的目光,却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透出了一阵苍凉:“陛下,我劝您还是息了旁的心思,珍惜身边人吧。” 李世民神色一凛,不明所以地看向萧氏。不明白前一刻还如同体贴知己般的人儿,后一刻怎么就将自己判了个秋后问斩。 萧氏指了指自己的脸,她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眉心贴着精致的花钿,不论何时都是一个雍容的美妇。即便已经不再年轻,可萧绾绾的美,依旧是那样惊心动魄。 她冲李世民笑了笑,那笑里带着浓浓的敷衍:“陛下,我在杨广身边呆了许多年,早就习惯了那样奢靡的一切。我会穿最华贵的衣物,会用最上等的衣料,金银珠宝、玉石玛瑙,所有的这些,对我来说一样都不能少。您的这些小把戏,我还真看不上眼。” 萧氏说这话时,脸与李世民贴得极近,看在旁人眼里,两人就像在耳语一般。只有李世民知道,从萧氏嘴里吐出来的话,有多么地大胆放肆。 这一回,李世民望向萧氏的眼神里,透着失望和不满。萧氏却不以为意:“若是您能满足我方才所说的那些,让我终日锦衣玉食,那我自然是愿意的,可若是蜡烛、爆竹一类的物什,那还是算了吧。” 说完,不顾李世民铁青的脸色,便如同醉了一般,抬手指着下首的一个人,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没有酒了,你......去替我将酒拿来。”萧氏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如晦。 杜如晦铁青的脸色,丝毫没能影响到萧氏。只见她睁着一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轻笑道:“陛下,一醉解千愁啊,这难得的佳节,怎么能没有酒呢?” 萧氏举着酒壶的动作,就像在李世民脑子里扎了根一样,让李世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当李世民望向一旁,长孙氏用过的酒杯时,忽然就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整个人从天灵盖到脚底都清醒了过来。 如果长孙氏在场的话,只会半劝半哄地拿过李世民手中的酒,佯装生气地勒令他不许再喝了。哪会像如今的萧氏这般,撺掇着李世民酗酒呢。 第91章 李世民坐在位子上, 一瞬间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一抬眼,就瞧见了李承乾并不好看的脸色。 李世民讪讪地沉默了,却忽然瞧见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朝这面跑来:“陛下,方才立政殿来报, 皇后晕倒了。” 李世民猛地站起身来, 抑制不住语气中的慌乱:“你说什么?”下首的大臣都是看着李世民脸色行事的, 如今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见皇帝站了起来, 丝竹管弦便都戛然而止。 李世民听了这个消息,才后知后觉地心急起来。一面是兴致正酣的大臣, 一面是长孙氏的病情。一时间, 李世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萧氏轻声道:“陛下,这除夕宴本就为的是君臣同乐。现皇后凤体欠安,自然应当前去探视。” 李世民蹙着眉,抬手唤了李承乾上前来:“承乾, 父皇眼下还有事,你替父皇招待众臣。” 李承乾被临时指派了任务,若他当真只有十三四岁, 恐怕还会不知所措。可如今的李承乾, 身体里却住了个老练的灵魂, 当即淡定地应道:“孩儿明白。” 李世民前脚/交待完, 后脚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承乾抬起头,就见萧氏坐在位置上,如同无事人一般喝着酒。酒后的女子有一种难言的媚态, 坨红的双颊也不知在引诱谁。 李承乾向来不喜欢这样轻浮的行径,当即皱起了眉头。 萧氏却瞥了他一眼,用手执了一只玛瑙杯递与李承乾:“殿下,可要来一杯?” 李承乾转开了眼神,冷声道:“没兴趣。” 萧氏笑了笑,转头就把酒倒入口中:“真可惜,这可是上好的珍酿,不过比起隋朝的酒,实在是差远了。” 李承乾闻言皱紧了眉头:“隋朝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也不会亡国了。” 萧氏敛了眉目,扶额道:“是啊,他就是什么都想要尽善尽美,太过心急,所以才会亡得那么快。”萧氏许是喝得有点多,说话有点大舌头,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听起来含娇带嗔,让李承乾十分不喜。 “殿下,方才陛下问我,可愿成为他的人。”当萧氏打开话匣子的那一刻,李承乾知道,她已经醉了。 这个女人就像是美艳而有剧毒的曼珠沙华,一旦有人忍不住靠近,就会万劫不复。李承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实在不能保证,如果萧氏再说些出格的话,自己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情。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0 然而,出乎李承乾意料的是,萧氏并不是炫耀或卖弄,她只是轻轻地啧了一声,用舌尖勾出一声呻/吟:“我睡过那么多男人,可唯独对陛下,我从未有过那样的心思。” 李承乾愣住了,他戒备得连拳头都攥紧了,整个人濒临爆发的边缘,却最终等来了这样一句话。 “为什么?”李承乾沉默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问道。 “为什么......”萧氏偏着头,露出些小女孩般的童真来:“许是因为,透过长孙皇后,我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吧。那样炽热地爱重着一个人,只要能呆着在他身边,便什么委屈都能往下咽。” 萧氏已经彻底喝醉了,她的一双眸子都蒙上了一侧阴翳,台下的众人却丝毫看不出异样。只有和她靠得近的李承乾,才知道此时的萧氏已经失了清醒。 这几乎是每一个皇室成员都会练就的技能,哪怕内在心神俱裂,面上也要仪态万千。她毫无征兆地转向了李承乾,脸上还带着懒懒的笑意:“你的母后,真的很好......很好......比我做得,好得多......”说着,她又准备往嘴里灌酒,却被李承乾先一步夺下了杯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隋朝......已经亡了。” 他说完这句话,许久都没有听见萧氏的声音,转头一瞧,就发现不知何时,萧氏已经泪流满面:“你说得对......隋朝已经亡了,再也不会有杨广......也不该再有萧绾绾。” 李承乾望着那个流了一脸泪痕,却仍旧执着端坐的女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却说李世民中途离席,领着侍从就急匆匆地往立正殿赶。一面走一面问道:“可瞧过太医了?” 侍从小心翼翼地应道:“太医署和尚药局都派人来瞧了。”李世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立正殿内,医官与医女正忙碌着。李世民进来之时,医女正细致地为长孙氏切脉。 长孙氏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 李世民觉得自己方才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发妻是拖着这样一副病体参宴。偏偏他还整出了一出自认为壮观无比的篝火大会,硬生生拖着长孙氏在室外吹凉风。 长孙氏是实打实的将门虎女,和李世民的母亲穆皇后一样,她也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从前李世民在外征战,她便独自扛起家中的大小事务,操持着整个秦/王/府。如今到了宫里,李世民的后宫有她坐镇,就从来没有出过幺蛾子。 李世民向来爱重长孙氏,可身处高位的特权也让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女子,除了长孙氏,还有韦氏、阴氏、杨氏。长孙氏的确能干,却不是最会讨男人欢心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世民心头炽热的火种渐渐熄灭了。他依然习惯性地依赖着长孙氏,甚至很清楚自己离不开他。可那种珍而重之的在乎,却是切切实实地淡了。 见到萧氏的那一刻,李世民都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这个让天下枭雄为她痴狂的女人,终于像个阶下囚一般,到了自己的手中。如今李世民掌握着她的命运,他想要征服这个常年冷艳的女人,又费尽心力去讨好她。可到了最后,李世民发现,唯有和杨广的过往才是镌刻在萧氏心头永不褪色的回忆。 女人不一定比男人长情,可在萧氏心里,却一直记着那个将她从罪恶宿命中拯救出来的男人。 即便杨广早已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甚至还背着千古的骂名。可那一刻,李世民莫名地很羡慕他。 不堪如杨广,还有萧氏这样的女人记着他。李世民不由地想到自己,在他百年之后,又有谁会像萧氏一样牵挂着自己呢。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只剩下长孙氏柔婉的面容。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再次开口时,李世民发现自己的嗓子带着一丝喑哑:“怎么样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名医女忽然间就喜笑颜开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的脉象是喜脉。” 李世民正满心愧疚时,忽然被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砸得有点晕。 长孙氏有孕了,他又要当父亲了。 李世民像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一般,反复揉搓着双手,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长孙氏搁在胸前的手攥紧。 原先以为自己对着这样一张脸,再也不会有往日的悸动。但此刻,李世民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情愫这种东西,谁说不能死灰复燃呢? 当长孙氏从一个暗无天日的悠长梦境中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瞧见了专注望着自己的男人。那样的目光,长孙氏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仍旧给了李世民一个温柔的笑容。 “陛下,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李世民什么都没说,可长孙氏感觉得到,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露着喜悦。 “观音婢,我们又要有孩子了。”李世民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你真是我的福星,如今突厥归心,天下一统,我们的孩子就来了。” 长孙氏也控制不住上翘的唇角,她缓缓道:“这孩子,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李世民一只手放在长孙氏的肚子上,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脱口而出道:“朕连封号都想好了,若是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朕便封他做晋王。” 当年李渊在位之时,对几个子嗣不能一碗水端平。如今李世民也不能,对于长孙氏生的孩子,他总怀着几分天然的疼爱。 看着长孙氏脸上浅淡的笑容,一时间李世民更觉愧疚。想到她劝自己不要重用外戚,李世民心头软成一片。他算是看明白了,孩子的名分地位,家族的荣宠,这些东西他如果不主动给,长孙氏是决计不会问他要的。 他将种种封赏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极力寻找自己有可能忽略的点。这么一想,还真被他想出来了。 “朕想起来了,日前长孙无忌上书,说是承乾已经到了行冠礼的年纪,这事儿要提上日程了。 长孙氏一怔,随即掩嘴轻笑道:“瞧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行冠礼之后,总得给承乾寻几个通房教他房/事。陛下,我们的孩子长大了。” 第92章 李承乾完全不知道他的父皇和母后正惦记着他的成人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1 礼, 只是发现他的父皇在锻炼他处理决断的能力。 李世民下令,但凡在尚书省判决后,对判决结果仍有不服者,可以到李承乾所在的东宫“上诉”, 让李承乾在“听讼”后作出决断。这样一方面能够让李承乾得到锻炼, 另一方面也能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 这一日, 李承乾和称心正在翻阅着过往的卷宗,忽然听到下人来报, 说是皇帝在宫内大发雷霆。 李承乾蹙眉道:“可打听清楚了,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侍从应道:“听说是因为一位大理寺丞......叫张什么的......”李承乾脱口而出道:“可是张蕴古?” 侍从眼睛一亮, 连忙附和道:“哎, 对对,就是叫这个名儿。说是这位张寺丞,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触怒了陛下。” 他这么一说, 李承乾就想起来了,他挥了挥手让侍从退了下去。称心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殿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承乾笑着摸了摸脸皮:“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称心也笑了:“殿下表现得不明显, 可你的哪个小动作我看不出来呀?”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卷宗, 抬手揉了揉肩。称心便自觉地往他身后走, 可还没等他按上李承乾的肩,就见李承乾用手扶住了额头。 “殿下,你怎么了?” 称心刚想去搀他, 却见李承乾冲他摆了摆手:“我无事,想是最近看的卷宗有些多,眼睛有些疲累罢了。” 李承乾嘴上说着没事儿,实际上却耗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称心担忧地瞧着他,伸手就将他拉到了榻上。 待他看清李承乾额上那一圈细密的冷汗时,登时觉得胸口发紧,禁不住轻声道:“殿下,传太医来瞧瞧吧。” 李承乾在榻上缓了缓,执了他的手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就不给父皇添乱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儿,歇会儿就好了。不单单是我,你也瞧半天了,上来,陪我睡会儿。”说着,他拍了拍床里的空位,长长地出了口气。 称心拗不过他,只好顺从地脱下鞋履,躺到了榻上。 李承乾猛地翻了个身,称心便感觉到腰上紧紧地箍了一圈,身上简直像是压了一个人的重量。 李承乾的嘴唇,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根过去的:“别动,让我抱会儿,让我抱会儿。”称心听见他的呼吸声,也觉出了身侧之人的疲累,当即不动弹了,只是全心全意做好一只抱枕。 片刻后,他听见李承乾道:“张蕴古的事儿,很是难办啊。” 称心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这个张蕴古,是个老实人儿,也是个好官。大理寺丞这个位置,是真的适合他,也足以说明,父皇的识人之能。他待手下的犯人,那是春风化雨,能开解的,能拯救的,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称心颔首道:“这么说,这位张寺丞确实了不起。虽说大理寺是专门审案子的地方,但是能这么对待犯人的,真的没几个。” 李承乾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张蕴古对手下的犯人都十分了解,他才会找到父皇,因为他手下有一个犯人,是个疯子。” “疯子?”称心忍不住抬眼打量李承乾:“殿下的意思是,他是因为发起疯来才触犯了律法。” 李承乾点头道:“是,这人的疯症也不是随时发作的,他有正常的时候。每当他从疯劲儿中缓过来,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就后悔自己发疯时所做的事。这样一来二去的,张蕴古就动了恻隐之心。” 称心迟疑道:“可这律法之中,并没有提及这样情况的犯人,可以赦免或者减刑,没有这样的先例。” “没错。”李承乾抚着称心柔顺的发丝:“所以张蕴古就去寻了父皇。” 称心蹙眉道:“可是,陛下也不至于为了这事儿就大发雷霆吧。” 李承乾声音中带着笑意:“当然不是,父皇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感念张蕴古的一片苦心,答应不久之后,就会释放那名犯人。” “可那张蕴古得了父皇的保证,心下一高兴,就拎了一坛子酒,去跟那犯人对酌。酒酣耳热之际,竟然将赦免之事告诉了犯人。” 称心一怔,隐约猜到些什么。又听李承乾道:“那犯人倒是将这话听进了心里,还牢牢地记住了。清醒之时他能把话藏在心里,可发起病来就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不仅是大理寺关押的犯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御史都给惊动了。” 称心恍然大悟,张蕴古之所以触怒皇帝,犯的是泄露“禁中语”这一项。李世民贵为天子,他的话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张蕴古是朝廷命官,还有资格面朝皇帝,那是他的殊荣,不代表普通百姓也有权利知道皇帝说的话。 上一世,张蕴古将皇帝的金口玉言透露给犯人,这是一错。偏偏那犯人又将话说出去了,这是错上加错。最后这件事还被御史知道了,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面子里子都丢了个精光,一气之下,就将张蕴古和一干涉事人等全都处置了。 李承乾轻声道:“上辈子,父皇不止一次和我说,张蕴古这个案子,是他的错。是他行事太过武断,才让张蕴古丧了性命,大唐也失去了一位良臣。也是在这件事之后,父皇才立下了规定,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取人性命,必须经过五轮的请示,才能将人处死。” 称心听完,也不得不称赞李世民的气度。大唐从此以后有了五复奏制度,张蕴古走得也不算冤。可直至这一刻,称心才忽然反应过来,李承乾和他说这些,也许是另有用意。 “殿下想保下张蕴古?”称心问道。 “张蕴古是良臣,既然我预先知道这件事,就不会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只是这怎么帮他,我是丝毫没有头绪。” 称心明白了,也难怪李承乾难办。一边是正在气头上的李世民,李承乾如果直接劝说,搞不好皇帝的怒火就会转移到自己身上;一边又是李世民杀了才后悔的张蕴古,李承乾有心相帮,却又找不到突破口。 “如果将死刑改成贬官或者流放呢?只要张蕴古还活着,等哪一天皇帝想起他来,心头的气消了,自然就会将人召回来。” 李承乾眼前一亮,的确,张蕴古泄露“禁中语”,本就是一项罪名,但他罪不至死。只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2 要能保住他一条命,也就相当于给李世民留了台阶,张蕴古也能够活下去。 称心看着李承乾瞬间亮起来的眼神,轻声道:“不过这件事,还得殿下去说。五复议的举措,若是殿下觉得好,也可以向陛下提出来。” 李承乾听得在理,他恨不得抱住称心狠狠亲上两口。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狠,他的眼前又蒙上了一层黑影,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视力,再次丧失了。 称心并不知道李承乾眼睛的状况,他只看见身旁人快速地坐起身来,却又猛地顿住了,瞳孔涣散,眼眸失焦。 称心一把拉住了李承乾的衣袖:“殿下,你真的......不要紧么?” 李承乾摸索着握紧了称心的手,眼前像是一片夜空中飘着无数的星星,直把他的太阳穴扎得一跳一跳的,唯有身侧之人能够让他真切感触到。就这样沉默了一段,眼前的黑色星河一点点散去,就像一扇密闭的窗户,隐约透了点光亮出来。 渐渐的,李承乾的视力恢复了。他第一眼瞧见的,就是称心焦急的脸色。李承乾知道他想说什么,可他只是拍了拍称心的手:“我要入宫面见父皇了,等我的好消息,若是此次能成功救下张蕴古,是你的功劳。” 称心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他搀着李承乾下了床。可李承乾双脚一触地,就感觉到脚底传来了一阵针刺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站立不住。 可李承乾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常。他由着称心为他打理好衣衫,期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称心的脸颊。待称心想要抽身之际,却忽然被拥进了怀里,李承乾约莫是又长高了些,隐隐的已经透出小大人的模样了。 “等我回来。”李承乾留下了一句话,步伐十分稳健地走出了殿门。称心感受到身前陡然的空旷,心头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李承乾拒绝了骑马进宫的提议,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正是因为扎实,那种针扎般的疼痛就愈发明显。这种痛楚他再熟悉不过了,上辈子,他的大半生都是伴随着这样的疼痛度过的。不过那时的疼痛,比如今要剧烈许多,以至于他后来,几乎到了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的地步。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李承乾紧绷着一张脸,一步步朝宫里走去。 第93章 当李承乾来到太极殿时, 就看到满地的狼藉。 张蕴古正伏在地上,承接着李世民满腔的怒火。 “张蕴古,你好大的胆子!朕看在你的面子上,饶恕那疯子, 你居然转头就给朕说出去。你听见大理寺卿怎么说的么?现在大狱里的犯人, 个个求着朕网开一面, 这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 张蕴古脑门磕在地上,肠子都要悔青了。看着皇帝雷霆震怒的模样, 他心知自己这番是凶多吉少了。正忐忑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把清亮的嗓音:“父皇, 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一转头瞧见儿子, 心头的怒火总算消下去了些,不曾想李承乾张嘴就是一句:“父皇,这大狱里的犯人想要见你,是件好事呀。” 李世民愣住了:“你说什么?” 李承乾笑道:“父皇您想想看, 这犯人能想到您,必定是觉得您圣明。大狱里那么多的犯人,这里头肯定有冤情错案, 他们这是向您申冤呢。” 李世民愕然道:“你的意思是, 这反倒是件好事?” 李承乾颔首道:“孩儿以为, 这确实是件好事。父皇可以将巡囚一事定为常规, 这历朝历代的刑狱最易产生猫腻,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有张大人这样一颗好心的。” 李世民愣了半晌, 他哪里会听不出李承乾对张蕴古的回护之意。李世民生气归生气,却也明白张蕴古的出发点是好的,一时怒火又消下去一些。 李承乾瞧准了时机道:“至于张大人的过失,也属酒后失言。只是父皇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气坏了身子。”这话由李承乾说出来,原本天大的过失,就成了轻描淡写。李世民有了这么个台阶儿,自然就顺势下了,要杀张蕴古的念头也自然是打消了。 最后这位张寺丞甚至还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不过是被贬到岭南道的海阳县,去当了个小县令,好歹算是留住了一条命。 张蕴古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留下父子俩在殿中。李世民看着日渐挺拔的儿子,很是高兴。他笑着将一份六百里加急文书递予李承乾:“朕都气糊涂了,突厥被李靖和李世勣打得溃不成军,颉利连夜奔逃。我军将士已经从阴山追到大漠,胜局已定了。” 如果没有张蕴古这一段小插曲,近日李世民可谓是春风得意,喜事连连。一来长孙氏有孕,全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氛围;二来唐军打了胜仗,突利和郁射设率领的部降了唐,颉利眼看着兵败如山倒,东/突厥早已名存实亡。 李承乾心下一合计,连忙笑道:“儿臣贺喜父皇了。” 李世民大笑道:“承乾啊,不光朕有喜事,你也是好事将近了。” 李承乾一怔,敛了神色道:“父皇此话何意,儿臣不明白?” 李世民只当他是害臊,嘴边闷出两声笑:“承乾就要行冠礼了。这行冠礼之后,便算是成年了,身边总要有几个人伺候着。你不必担心,皇后和宫闱局定会为你挑选最可心的人儿。” 李承乾整个愣在原地。 他完全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的确,上辈子在他行冠礼之际,皇后也为他挑选了好些女子入东宫伺候。虽然彼时她们都还没有名分,出身也大多较低,可东宫中人都明白,这些女子就是负责教李承乾房事的。只要不出差错,最不济也能在李承乾登基后,混个八十一御妻当当。 李承乾之所以不记得这件事,也是和他的身体有关。在他还没有生病的年头里,他一直都是以李世民为榜样的。李世民私下里生活是什么情形,他并不十分清楚。可至少在他面前,李世民和长孙氏是恩爱非常的,正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李承乾心里就一直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在今人看来都如同天方夜谭的想法。 再加上上辈子,他第一次和女性同房之时,就发现了一个无法逆转的悲剧。明明那女子生就一副好相貌,言行举止一样不差,就连床上功夫也是专门练过的,可李承乾就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3 这件事,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堂堂皇太子,面对着如花似玉的女子居然不能人道。这对一向以父皇为榜样,事事追求完美的李承乾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在他的严防死守下,事情并没有透露出去。只是从此之后,他便极少涉足内院,那时他的腿脚还是便利的。李承乾便把心思都扑在了朝政和学业上,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朝臣,都对他赞赏有加。 直到一次东宫宴席上,太常寺将称心送到他的身边。 “儿臣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承乾脸上并没有欣喜的神色,反倒带着一丝窘迫。 李世民细细看去,才发现他这副样子,当真不是装出来的。 这下子,反倒是李世民尴尬了。儿子十分淡定,老子满心期待,这算怎么回事啊。 李世民轻咳了两声,又听李承乾道:“如今社稷初定,民心初安,儿臣觉得后宫是宫内花销最多的一处......” 李世民一听这话便皱起了眉头,李承乾倒是丝毫不退缩:“这宫内光前朝遗留的嫔妃侍女,贬入掖庭者就不可胜数,宫闱局、内仆局等机构,也有不少的闲置人员。和冗官一样,她们大多素日里并不忙碌,却在宫内蹉跎了年华,无法与家人团聚。” 李世民没料到这样一番话会从李承乾的口中说出来。初唐后宫的规模,虽然无法同盛唐时代相比,但比起后世的许多朝代,也确实是规模宏大,人数众多了。 李承乾话里话外,只是建议李世民裁撤后宫的杂役人员,而并没有非议皇帝的嫔妃数量,因而李世民原本紧绷的脸色,一点点的缓和下来。 一旦他用冷静的眼光看待问题,裁撤后宫人员一事的好处便显现出来。这其一,宫中养着如此多的宫女,确实是花销巨大,与李世民勤俭节约的政策相悖。其二,宫女在宫中,除了少数在年纪到了后可以出宫外,绝大多数都要老死宫中,而初唐又刚刚经历过战争,兵丁人员的数量原本就紧张,若是宫女能够出宫生儿育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并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昏君,想明白了这些好处,他便觉得李承乾的这个提议十分可取,大笔一挥便传令中书省草拟敕令。 李承乾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既然要放宫女出宫,各司各局必定要清点人数,再统一上报给中宫皇后过目。长孙氏又是个行事认真细致,心无旁骛的性子。这样一道敕令,能够暂时转移长孙氏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急于给李承乾物色对象。 李承乾虽然想出了拖延的办法,可他走在宫道上,脚步却比来时更沉重。他知道这事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他的婚事会被提上议程,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次日清晨,当称心见到李承乾时,往日十分热情的李承乾,此刻却忽然冷淡了下来,看向称心的目光总带了一丝躲闪。 称心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试探着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李承乾看着称心懵懂的脸色,忽然突兀地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 称心一怔,原本欢快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我......当然记得......” 那是东宫的一场寻常饮宴,宴请的都是东宫的辅臣,而称心作为太常寺的乐工,自然是被太常寺送去演奏宴乐的。 太常寺这个机构,虽然对外宣称是负责祭祀礼乐的,但实际上,除了有品级的正式官员外,只有极少数的乐工能够负责真正的礼乐演奏。这些人当中,大多都是年老色衰或是相貌平庸者。而像称心这般年纪,模样又生得俊俏的男子,平日里大多会被送往各种达官贵人的府邸,负责宴会的奏乐。 说得好听是奏乐助兴,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那就是供给达官贵人相看的玩物。主人家看上了,领回去好好调/教一番。乐工本人有可能就此被留在府上,大部分却因为达官贵人家有红旗,只能重新回到太常寺,却也算是半个有主的人了。 只不过,彼时的称心年纪不大,又出生于民间,家风算得上淳朴,对此类事情也处于一知半解的程度。他大概不知道,在那场看似平静的东宫宴席上,有多少人偷着给主簿塞银子,就是为了能在宴席上占个好位子,争取让太子殿下留意到自己。毕竟在达官贵人之中,男女通吃者不在少数,保不准太子爷也想尝尝鲜。 称心在脑海中回忆着过往,却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向李承乾:“殿下,若是我没记错,再过些时候便是我们初遇的日子......” 第94章 称心澄澈的目光投在李承乾脸上, 却发现后者默默地将眼神挪开了。 曾经那一场东宫宴席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难题。这次宴席上,还会不会有另一个称心出现,谁也不知道。 称心的眼神在李承乾脸上停驻了几秒, 见李承乾始终不肯与自己对视, 便也冷了脸色, 转身出了房门。 太子和称心之间的冷战打响了,感触最深的就是东宫中人。 平日里李承乾是拒绝侍从贴身服侍的, 尤其是他每日的起居饮食,都由称心一手包办。 可自那日之后, 李承乾便用上了贴身的侍从。从前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称心, 也时常不见踪影。一来二去,东宫中人都觉察到了不对劲。 李承乾的脾气倒是没有变坏,只是发呆的时间变长了。长孙无忌给他上着课,他就能径自愣起神来。称心告假了一段时日, 再回来时离东宫的宫宴只剩三日了。 “郎君,太子殿下送来了请帖,邀请您三日后赴宴。”云泽观察着称心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将请帖递到称心面前。 称心接过那精致的请帖, 认出那上头的字迹是李承乾的。他轻笑一声, 抬手就将那请帖掷在了案上。 上辈子他走的是东宫的偏门, 自打出了太常寺,主簿就告诫他们,衣着定要朴素, 不可多加修饰。当今陛下崇尚简朴,因而太子也要效仿,不能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而这一生,他是以伴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进正厅的。正厅之内,正中是太子的坐席,左右两旁各摆了桌案。称心一进门就有侍从引着落座,他粗略地一扫,今日到场的人除了在东宫任职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如他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4 一般的世家子弟。 上辈子称心是白纸一张,到了正殿就紧张得不知所措,连头都不敢抬,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人出席了宴会。正当称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旁人的搭讪时,李承乾到了。 他极为熟练地在正中的桌案后坐下,瞧了瞧座无虚席的正殿,似是十分满意地颔首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答谢诸位对本宫的帮助。本宫知道,东宫日常事务十分庞杂,众位能够抽丝剥茧,从乱中理出头绪,本宫很是欣慰。他日东宫诸事,还需仰仗诸位。” 这话说得诸位东宫辅臣心中舒畅,推杯换盏间又是一阵谈笑。李承乾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划过称心的方向,瞧见他脸上那抹浅淡的笑意,忽然抬手拍了拍。 跟约定好了似的,李承乾一拍手,外头身着便装的太常寺主簿,就领着一行人鱼贯而入。那些人都有着纤细的腰肢,面容也大多清秀姣好,然而他们都是男子,无一例外。 他们手中拿着各色的乐器,见了主簿的眼神,便开始演奏起来。 宴席之上,如称心一般年纪的郎君也不在少数,相当一部分甚至还娶了正妻。可他们瞧向乐工的眼神,却让称心觉得分外不自在。 那样的眼神,就仿佛一条盯上了猎物的巨蟒,眼底深处透着淫邪的光芒。 李承乾呢? 称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朝李承乾的方向看去。 此刻的李承乾,正无比专注地盯着一个角落。称心循着痕迹望过去,顷刻间便愣住了。 那个角落的位置,跪着一个专注吹着埙的男子。他的手形修长而秀气,嘴唇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从他嘴边流泻而出的埙声,与其他乐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十分地和谐。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上首的注视,微微抬眼看向李承乾。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称心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响声。 如果称心没有认错的话,这样一张脸,长得与上辈子的称心几乎一模一样,连李承乾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坐在称心身旁的一位世家郎君,将他苍白的唇色瞧得分明,禁不住道:“遗直,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称心猛地一抬眼,看向他的眼神中含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失措。那郎君被吓了一跳,却又听眼前人有气无力道:“无事,我只是......不胜酒力。” 话还未说完,就听厅堂一侧的乐工们演奏完毕,博得了一室掌声。称心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一颤,就听李承乾开口道:“你......上前来......” 称心似有所觉地抬眼望去,就见李承乾抬手指着那名男子。他心头微颤,总觉得事情开始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那男子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自己身处在这样偏僻,视线难及的地方,李承乾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称心却明白,那名男子站的位置,和他上一辈子与李承乾初遇时站的位置一模一样。 在男子晃神的功夫里,称心讶异着震颤的心神,细看之下,也不得不承认。 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禁不住抬眼朝李承乾看去,却与太子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李承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移开了目光。 那男子十分规矩地走到李承乾面前,他年纪不大,显然比如今的称心要小上几岁。李承乾没有开口,只是挑起了他的下巴,这样的动作,足可以将男子脸上每一处细节看清楚, 男子却分明感觉到太子殿下攥着他下巴的手越握越紧:“你叫什么?” “小人......叫如意......”男子的声音透着一丝战栗。 “如意......”李承乾蹙眉念着这个名字,忽然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枚埙,沉声道:“这埙,可是你的物件?” 那男子只瞧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就变了,支吾道:“小人......不敢欺瞒殿下,这确实是小人的物件。”见李承乾面色严肃,他又急忙道:“但小人可以保证,这埙并不是官家的物件,真的是小人自己的。” 李承乾一只手摩挲着埙上刻的字,一面点头道:“我信你,这上头不是刻着你的名字么。” “如意......确实是个好名字......”李承乾讳莫如深地瞧了称心一眼,张口道:“打从今天起,你就住到宫里来吧,我让人给你在东宫安排住处。” 无论是宴席的来宾,还是随同如意一起来东宫演奏的太常寺乐工,都感叹如意的好运气。只有称心默默地垂下了眼眸,他攥紧了冰凉的双手,一时拿不准李承乾的心思。 如意既然被李承乾看上了,自然就不用再回到乐工队伍之中。他侍立在李承乾身侧,因着他的境遇,下首演奏的乐工每一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就盼着能被李承乾看上。 称心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当然明白这些乐工们的想法。作为太常寺圈养的,专门负责伺候达官贵人的玩物,他们平日里除了接受必要的训练,衣食住行甚至还比不过寻常的宫女或内侍。李承乾贵为东宫太子,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且他年纪轻轻,又生得玉树临风,比起那些年老体衰,有着怪异性癖的大官们,简直要好上无数倍。 能够被圈养在东宫之中,哪怕是永远没有名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幸事了。 更何况,李承乾给予他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恩宠。 称心心下蓦地一痛,抬眼就看见如意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和李承乾淡漠的模样。 那人顶着一张与自己前世极其相像的脸,让称心分外膈应。李承乾却像是完全将称心忘了一般,由着如意给自己倒酒。 称心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好不容易熬到宴席将散,李承乾已经隐隐透出了醉态。 太常寺的乐人也已经退了下去,郎君们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喝完最后一盅酒,也都各自散去。如意此番是被钦点了留下来的,是以他从座榻上小心翼翼地将李承乾扶起。 李承乾一身酒气,丝毫不含糊地压在他身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如意以为只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正准备扛起李承乾往外走,却忽然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殿下醉了,将他交给我吧。”称心语气很平静,只有紧握着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5 如意满脸诧异地瞧着衣着打扮十分贵气的称心,迟疑道:“你是......” 称心敛了神色:“我是殿下的伴读,房遗直。” 如意眉眼间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早就听说了,太子殿下身边有一位备受重视的伴读,是当朝宰相的长子,想必就是眼前这位面容严肃的青年了。 如意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咬唇道:“可是......殿下吩咐......” 称心脸色顿时黑了半截,他也不和如意废话,直接抬手想将李承乾接过来:“我认识殿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然而,称心的手刚碰到李承乾,就被他用力甩开了。李承乾整个人挂在了如意的身上:“称心,我们走。” 第95章 这一回, 如意总算听清了李承乾的话,脸色却瞬间尴尬起来。 李承乾口中念的,并不是他的名字。 称心一只手悬在空中,望着李承乾将脑袋搁在如意肩头蹭着, 心里憋了一股闷气。 醉醺醺的李承乾恍惚间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懵懵地呢喃道:“称心......你别生气......” 他说这话时, 目光一片迷蒙,也不知看向了何方。 称心没好气地上前拽他, 却又一次被李承乾甩开了手:“你......放开!” 称心知道和一个醉鬼是没道理可讲的,索性直接用强:“快起来, 跟我走。” 李承乾却扬手一挥, 皱眉道:“你不是称心,称心才不会那么粗/暴。” 称心僵住了,他见李承乾无比自然地揽上了如意的腰:“称心,你怎么不说话?” 明明是有些柔软又委屈的语气, 在称心听来却格外刺耳,他轻声道:“你真要跟他走?” 声音之轻,恐怕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可李承乾却仿佛心有灵犀般“嗯”了一声。 称心气愤地一甩衣袖, 径自去了。李承乾却毫无所觉地腆着脸冲如意道:“会甩袖子了不起啊, 我们也走!” 如意今日初入东宫, 并不认得东宫内部的路, 奈何李承乾醉得神志不清,他只能搀着那个跌跌撞撞的人,竭力走到殿外。 没了殿内的烛光, 李承乾整个就像个包袱似的压在如意身上,只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加之李承乾醉后不住地胡言乱语:“呃......举杯.......同饮......”半晌,看身侧之人没反应,又闹腾起来:“你喝啊,你怎么不喝?” 如意干笑了两声:“殿下,您喝醉了。” “醉?我没醉!我要听你吹......吹埙!”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那枚刻着“如意”二字的埙,递给眼前有些不耐烦的人。 如意见了,声音陡然高扬起来,期间夹杂了些欣喜:“殿下,这是送给我的么?”他刚想伸手去接,就见李承乾猛地将手缩了起来:“才不是,这是称心送给我的宝贝。” 说着,他又不满地瞥了如意一眼:“只是给你吹吹,吹完还我。” 如意自是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只能将李承乾拖到石凳之上。刚吹了一小段,就见李承乾张了张嘴。 “殿下觉得好听么?”如意抓住时机笑问,不曾想下一秒,李承乾就“哗”地一声吐得昏天黑地。 在秽物涌出来的那一刻,如意整个人都蒙了,李承乾却毫不自知地去拉如意的手。 如意以最快的速度躲开了,躲在一旁瞧了李承乾一阵,见他一张脸贪凉一般贴在了石案上,嘴里放出吃吃的笑声,如意便偷着快步走开了。 李承乾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了东宫不知名的角落。 却说称心虽然负气走了,但过后始终提着一颗心。他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小心眼儿,毕竟李承乾嘴里喊着的,的的确确是他的名字。 可面对着一个和上辈子的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李承乾就能在酒醉后完全失态,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边是理解体谅的心情,一边是心底隐秘的不甘和愤恨,称心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却又在不久后将车夫叫停了。 “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云泽讶异地瞧着一意孤行要下车的称心。 “我放心不下太子,想回去瞧瞧。”称心敛了眉目,他也知道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里有些过界了,可这样悬着一颗心,同样也让他备受煎熬。 “郎君,都这个时辰了,太子殿下想必已经睡下了。我们先回去,明日一早再来吧。” 只可惜,称心一旦下定了决心,云泽也是劝不动的。他眼见着自家主人下了马车,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今夜就在东宫宿一晚,总归也不是第一次了。” 云泽无法,只得又将称心送回东宫,临分别前还被称心叮嘱道:“若是父亲问起来,如实说便是。” 称心是出入东宫的常客,轮班儿的侍卫都认得他。称心寻了个由头进了东宫,脚步难以自控地走到了李承乾的寝殿,却没遇上设想中的阻拦。 当他一路顺当地到了寝殿门前,才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李承乾的寝殿内一片黑灯瞎火,只有轮值的侍卫还在一丝不苟地值勤。 称心蹙眉道:“太子殿下还未回来么?” 那些个侍卫也都认识称心,诧异道:“房郎君,您不是在宴席上么,怎么会到这儿来?” 称心闻言,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沉声道:“宫宴已经散了许久,按理说太子殿下应当早就回来了呀。”话音刚落,就见一人跌跌撞撞地进了苑门。 称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贴身伺候李承乾的侍从,又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不待称心开口,那侍从便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们几个,太子爷可有回来过?” 见众人一致摇头,他眼中的神采便一点点地暗淡下去。乍一抬眼,称心那张俊脸就逼近了眼前,那侍从“哎呦”一声叫出声来。 他大概自小习了那变脸的神功,下一刻便满怀希望道:“好郎君,您可有瞧见太子殿下?” 称心摇了摇头。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绝望的沉默。那侍从忽然就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都是我的错,太子嘱咐我领太常寺那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6 位回住处。我这不过转了一个身的功夫,他就连带着太子一起不见了,要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命也......” 称心沉声道:“你先别慌乱,想必是那如意不识得路,太子又醉得厉害,这才在府里走丢了。不过如今太常寺众人都被送出府去了,如意领着太子应当走不远,更不可能出得了东宫,赶紧派人到宫中各处搜寻便是。” 侍从赶紧答应着,府中的侍卫四下搜寻着,不一会儿就寻到了醉倒在石案上的李承乾,还有那躲在树丛一侧的如意。 称心第一时间得到了太子的消息,可看着侍卫言辞模糊的模样,称心略感不妙,蹙眉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侍卫为难道:“太子人是找到了,只是现场一片狼藉,太子至今还扒在那石案上不肯起来......” 称心可是领教过李承乾的赖皮劲儿的,转瞬间便道:“太子现在何处,快领我前去。” 称心见到李承乾时,堂堂太子殿下就醉死在石案上,地上一片狼藉。称心走上前去,刚碰他一下,就又被挡开了。 “殿下,夜深了,石案上凉,我扶你起来,咱们到屋里睡。”称心一面说着,手上一面用劲儿。 李承乾愣是将那石案当成了自己的床榻:“我不走,就在这儿。”说着,他动了动身子,朝跟前严阵以待的侍卫嘟囔了两句,声音很轻。称心俯下身子,一直到耳根子就要贴到李承乾的嘴唇,才听清他说的是:“他们......太吵了......” 称心会意地朝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了,才冲李承乾道:“这下殿下满意了吗?肯起身了吧?” 哪知李承乾红着一张脸,胡乱摆弄道:“不,不走!” 直到这时,称心才敢百分百确定,今夜的李承乾十分反常。如今看到李承乾醉酒的模样,称心也总会想起方才在宴席之上,李承乾对那个如意的恩宠。 称心心头同样憋着一股气,正好趁李承乾稀里糊涂的时候“拷问”一番。于是,称心半真半假地笑道:“为什么不走?走不动了还有我搀着你......” 李承乾却突兀地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在称心面前摇了摇:“你骗人!” 称心不明所以道:“我怎么就骗人了?” 李承乾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很艰难地才将一句话说完:“他不要我了。” 如同一团烂泥般的男人忽然张开了眼睛,望着称心的眼神里透出十足理智的神采。称心被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刚想出声,就见那双眼眸的焦距,又一点点地涣散开来:“称心......他不要我了。” 短短的七个字,却让称心变了颜色。 如今李承乾被人抛弃在这里,原本应当陪在他身边的如意将他丢下不管了,所以,李承乾才能得出“称心不要我了”的认知? 心头的火种,以光速燃烧了起来,一刻也没耽误。称心冷笑了一声:“哟,这才多久啊,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太子殿下就认定他是称心了?”脱口而出的话语中,饱含着讽刺和不甘。 称心觉得那个坐上了马车,又禁不住牵肠挂肚跑回来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傻瓜。 正当一颗心被扔到冰水里泡了两泡的时候,称心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哼,他,他就算了吧,就算长得再像,他也不是称心。” 原本打算大步离去的男人猛地转过头,就瞧见李承乾嘴角那抹讽刺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称心只有一个,第二个,不存在的╮(╯_╰)╭ 第96章 称心原本决绝的脚步就这样顿住了。 他回转身, 小心地走到李承乾跟前,看着自己的身子在他迷蒙的瞳孔中呈象。 “既然你那么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称心,为什么还要......” 为什么还要在宴会上做那些暧昧不明的举动?为什么还要将他留下来?为什么还要跟他走? 称心吸了吸鼻子,他知道太常寺今天把人带来, 就有些献宝儿的味道。李承乾年纪到了, 底下的人总要变着法儿地摸清他的口味, 甭管男的女的,捆成一溜拉到李承乾面前, 就不信他没一个动心的。 所以就算李承乾今儿个不挑,明儿个还得挑。他不先挑一个, 他请来的那些少郎君, 就一个个也不能寻乐子了。 称心理解,可心里还是介意。心里还怀揣着些许执拗的想法:李承乾是喜欢称心这个人呢,还是喜欢那张脸啊? 李承乾呵出一口酒气,皱着眉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正儿八经的那一位自己先怯了,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算是明白了,什么死生契阔,那玩意儿没用!” 这下子称心不干了, 李承乾凭啥把锅扣他身上, 当即便瞪圆了眼睛:“怎么没用了!”说完这一句, 声音又渐渐地小了下去, 嘟囔般碎碎念道:“依我看,是你瞧着人家的脸动心了吧。” 李承乾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念叨,莫名苦笑道:“先前我也不这么想, 总觉得能从人嘴里逼出一句承诺来,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是眼下我就要行冠礼了,眼瞧着母后就要往我的东宫后院塞人。可他呢,还是那样一副不上不下的样子,我有的时候都觉得,他或许压根儿不在乎我。我这心里就寻思着吧,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他不是我一直以来想找的那个人。我的称心,怎么会那么不坚定呢,他知不知道,我想他想得都快发疯了。他要是知道,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 称心全然愣住了,他原本只是不甘心,想要从李承乾嘴里撬出些东西来,可没想到这一下子劲儿用猛了,撬出来的这块山芋,它烫手。 称心不答话,倒给了李承乾继续说的机会:“与其这样,倒不如找个听话的,至少还有一张脸长得像。” 称心正自我反思着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像炸了毛的猫:“你!你去找你的如意吧,最好以后都别来招惹我!” 李承乾脑子迷糊着呢,没过脑子就轴出一句:“称心如意,倒也是缘分......” 称心气得狠狠一敲石案,可惜疼的是自己的指头:“你!你简直!”他两辈子人都没冲李承乾说过重话,心都快被醋缸泡皱了也不知道拈酸吃醋的正确姿势。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7 李承乾糊里糊涂地来了一句:“你谁啊,胆儿真肥,敢冲我拍桌子,敢在我面前这么做的人,天下间不超过三个!”说着,他自顾自掰着指头数起来:“父皇一个,母后一个,还有一个......是称心......” 称心自问连死都经历过了,可每当李承乾流露出这样的柔情攻势,他还是毫无办法地丢盔弃甲。 “傻样儿......”称心咬着舌尖说完这话,就见原本好端端扒在石案上的人,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冲着称心的门面,就把脑袋伸到跟前了,也不知道他哪只眼睛这么敏锐,十分精准地堵上了称心的唇。 称心猛地一滞,那气味实在算不得好,酒气夹杂着呕吐后的酸味儿,然而称心如今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他脑子里装了一团乱麻:一会儿是李承乾抱怨他模棱两可,不够主动;一会儿是李承乾冲着别人叫称心;一会儿又是那突如其来的吻。 称心手下用了巧劲儿,可没能将人推开。他本想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沦,可又不甘心眼下不明不白的状况,只好下狠心把人扶正了。 看着李承乾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称心才发现,李承乾的个头窜得很快。 称心摸了摸被亲出痕迹的嘴唇,正色道:“殿下,您看清楚了,我是谁?” 李承乾瞪着俩眼珠子,毫不犹豫道:“称心......” 称心看着不肯放弃,坚持要来亲他的人,轻叹道:“殿下,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称心?” 李承乾终于被看得到却吃不到的眼前人逼出了一丝烦躁,无奈地挠了挠头:“当然不是,我记得你的味儿。”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称心的意料,他愣了片刻,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憋不住:“什么味儿?” 李承乾居然认真地扳着指头数起来:“甜甜的,香香的,总之就是称心的味儿。” 那么一句大白话,说的人不觉得臊,称心自己先臊得不行,先一步捂住了李承乾的嘴。谁料想酒醉之后的李承乾简直放飞自我,称心只觉得一截软乎乎的玩意儿在他掌心扫过,又热又痒,还带点黏糊。 称心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李承乾的舌头。 这个认知让称心连忙收回了手。看着被舔湿了的掌心,称心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就见李承乾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味道怪怪的。” 或许连李承乾自己都不知道,酒醉后的自己有多诱人。称心咬着后槽牙,暗暗庆幸他这副样子没有被旁人看见。 “殿下......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别憋着。我不知道皇后她......” 称心没想到,李承乾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却在经受着煎熬。打从身份暴露以来,李承乾着实是将他宠上了天,甚至一度让称心萌生了就这样继续下去的想法。 他当鸵鸟,李承乾也不逼他。每当他后退犹豫的时候,都是李承乾在竭力前进着,可是今夜的李承乾却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一面。 称心一面扶着那个走路打跌的人,一面寻思着:原来,他也会累。 称心一出手,久久不愿挪窝的李承乾就被半扶半抱着起了身。称心感受着身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心上却无比的踏实。 明知道李承乾听不见,他却还是一路不停地说着:“殿下,我没有要放弃......我只是,习惯了现状......” “我有点害怕,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家中尚有高堂,你也将行冠礼,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被外派。我承认,我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 话音刚落,手臂就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称心吃痛地“嘶”了一声。回过头时,李承乾却依然毫无意识地挂在他的肩上。 望着双眼闭合的人,称心轻笑道:“即便没有意识,也不愿意听这个么?” 称心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锋:“可是今夜当我看到如意,忽然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虽然身份卑微,却不会胆怯。何以今天站得越高,顾虑的反而越多?”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称心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蹙眉道:“你生气是对的,我确实是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我自己,难怪连你也认不出来了。” 挂在胳膊上的人像是被他的话吵到了,不自觉地蹭了蹭。称心停下了脚步,和李承乾额头相抵:“可是殿下,看到如意,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甘心。他可以站在你的身边,为什么我不可以?没有了你,我要这虚名有何用?” 昏暗之中,李承乾不知道。称心的眼泪流了一脸,末了径自抹了一把道:“我都不喜欢这样哭哭啼啼的自己了。” 面对着神志不清的李承乾,称心编排了一阵独角戏,最终还是破涕为笑:“真羡慕你,这样的场合还能醉得稳如泰山。”过了一阵,又笑道:“不过,你大概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说着,他戳了戳李承乾的脸颊,附在他耳边道:“我才不会放手呢,你以后再敢认错人试试看。” 称心自顾自地高兴起来,又偷偷揪了揪李承乾的耳朵。平日里他不敢做的事情,如今都大着胆子做了个遍:“你听到了么,我说再也不放手了,你要是今后再敢多看那如意、吉祥一眼,可别怪我跟你急。”过完了嘴瘾,称心看着四下无人,吧唧一下就亲李承乾脸颊上了。 酒醉的李承乾那叫一个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称心无端生出一丝罪恶感,可又隐约地带着一丝快意。 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爱炽热而浓烈,却又克制得让人心疼。这样体贴的爱人,是他的!是他的!称心恨不得马上搂着人,将东宫四下巡逻的侍卫,满宫服侍的侍人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你们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是他称心一个人的。 搁在如意身上难以承载的重量,如今到了称心身上,却莫名地希望回到寝殿的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路再长,也总有到达终点的一刻。正焦急间,等在寝殿外的侍卫们就发现,他们盼了许久的太子爷,正双目微合地倚在房家郎君的肩上。 而后者,则无比自然地道:“都散了吧,殿下这边有我呢。” 第97章 有称心在, 侍卫提着的一颗心也都放下来了。 称心扶着李承乾进了寝殿,原本一片漆黑的寝殿,如今总算有了些人气。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8 李承乾似乎对外界的环境还保留着本能的反应,他半主动半被动地瘫倒在床榻上。称心先替他将鞋履脱了下来, 在他握住李承乾脚腕的那一刻, 却感觉手下的肌肉微微颤动着。称心赶紧替他揉了揉, 才让那一圈肌肉勉强放松下来。 李承乾仍旧醉着,沾了床倒头就睡。由着称心折腾, 该脱的外衫轻轻松松地脱了下来,腰间的汗巾也已经被称心解了下来。称心看着那个兀自睡得毫不设防的人, 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的李承乾, 恐怕连亵裤被人扒了也察觉不到吧。 等他连着趟儿替李承乾收拾好,那人却已经熟睡了。称心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不知从何时起,李承乾脸上的稚气就不见了, 逐渐显现出成人的轮廓。称心将宫灯熄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缓缓地褪下自己的外袍...... 李承乾的床榻足够宽敞, 两个人躺在上头还有余裕的空间。称心背对着李承乾, 夜色之中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称心原想着自己会心绪不宁, 致使失眠。不曾想身子一沾上床, 就陷入了熟睡。而就在此时,本应当醉死过去的人,却出人意料地睁开的眼睛, 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丝酒醉的模样。 他看着身侧早已熟睡的人,唇角缓缓地掀起一丝笑意。可猛然间,他又皱起了眉头,一双手紧紧地摁住了自己的脚,用尽全力才压抑住那即将出口的呻/吟。 这一切都隐匿在黑夜之中。次日清晨,当称心被常年的生物钟唤醒时,就发现腰间紧紧地箍着一条手臂。他朦胧间转过身,发现自己牢牢地被李承乾抱在怀中。 他尝试着把李承乾的手掰开,最后却以失败告终,李承乾搂他就像搂个宝贝似的,死紧死紧的。 在称心濒临暴走边缘时,李承乾终于“醒”了过来。他第一时间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随即瘫软了身子,只剩一双眼睛还在骨碌碌地转着:“称心......” 称心听到李承乾叫自己的名字,心下反射性地一颤。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却因为起身太快有些发晕。 李承乾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去抚他的背:“起那么急做什么?” 称心看着眼前人清醒了,心里头那点膈应的情绪又起来了。可让他真的开口上演拈酸吃醋的戏码,他又使不出劲儿来,只能憋着气伺候李承乾洗漱。 熟悉的铜盆和擦脸的巾子,还有那漱口用的茶水,称心一样样地递给李承乾。忽然,外间传来了一声低喊:“殿下,时辰到了,该起了。” 称心眉头一皱,认出那是李承乾贴身小厮的声音,握着茶碗的手蓦地一颤。李承乾心里也猛一咯噔,十分不待见那搅局的侍从,连带着语气也冷硬起来:“今儿个不用你伺候了......” 回头一瞧,称心正板着一张脸。李承乾忽然“哎哟”了一声,称心看过去,就见堂堂太子殿下捂着手臂一脸痛苦相。那净脸的巾子掉在了地上,可李承乾只顾着嚎。 见称心看向自己,李承乾的可怜劲儿就上了脸:“胳膊酸,抬不动了。” 称心简直惊异于他这借口的不靠谱程度。 喝个酒也能将自己喝成四肢无力。 即便心下不信,他还是弯腰拾起了巾子,重新洗净了替李承乾擦拭着。 两人谁也没有提如意这道插曲,仿佛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将他遗忘在某个角落。李承乾不提,偌大的东宫,就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太常寺的乐工曾经入了太子的眼,被太子留在宫中过夜。 称心回到房府时,与房玄龄打了个照面。他一贯精明的父亲,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在东宫过夜的事实。这一次,他只是微微冲称心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某种程度上,称心和李承乾在深夜里的一番交心之语,也算是解开了彼此的心结。只是在某几个瞬间,称心还会想起那个长相与上辈子的他极为相似的青年。然而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事情一多起来他就将这个人抛到脑后去了。 直到有一天,李承乾收起了往日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如意的身份,我已命人查清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称心看着李承乾有些凝重的脸色,一颗心也不由地忐忑起来,脑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身份,却忽然听李承乾道:“称心,你还记得生父生母么?” 称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辈子的生父和生母,那一对毕生都勤勤恳恳却依然一贫如洗的老人。称心曾经是他们的独子,条件所迫让他们无力抚养多一个孩子,一家人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再后来,他就成了太常寺的乐童。他的父母大概是爱他的,只是在贫穷面前,爱显得太过廉价,至少他们没有将称心送到大内净身,又或许真的如同称心母亲,在孩子临行前跟他说的那样:“进了官家,就能好吃好喝,再也不担心挨饿受冻了。” 在这样贫穷的人家看来,太常寺乐童的生活,大概算得上极乐。他们或许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些官家贵人保暖思淫/欲的真相,也不知道在光鲜的表面之下,覆盖着的是腐朽的灵魂。 称心对上辈子的生身父母感情十分复杂,李承乾忽然提起,让他内心深处涌上一种不安的情绪。 还好李承乾没有隐瞒他太久:“称心,那个叫如意的,很有可能是你的弟弟。” 称心愣住了。 上一世他被送进太常寺,终于见识了官家的繁华,也见识了人心的险恶和淡漠。如果不是李承乾,或许终其一生,他都探听不到任何关于亲生父母的消息。在他住进了东宫以后,手头也渐渐富余起来。他开始有余力接济家里,也知道自己的家境逐渐好了起来。生母再度怀孕,生下了一个弟弟,称心并不知道弟弟的名字,只知道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安逸。 如今,李承乾居然告诉他,如意是他的弟弟。称心颤抖着嘴唇,眼底的那点期待,让李承乾的心又酸又疼。 “他们可还有别的孩子?” 李承乾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如意是家中的独子,生辰八字与你弟弟一模一样。”说来也是颇为巧合,李承乾之所以对称心的身世那么了解,也是因为担心他抛弃拖着一身病的自己。在他最不安的那段时间里,曾将称心的家庭背景清清楚楚地查了许多遍。 “这么说...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39 ...在这个世间,没有称心......”如意成了家中的长子,而原本应当是长子的称心,却变成了房遗直。 李承乾看着称心越发苍白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抢先一步将人搂进怀里:“你别怕,无论你变成什么身份,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一定不会将你弄丢的。” 称心口中发出了如同小动物般呜咽的哭声,有什么东西,比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是不存在的,更加残忍呢。如果没有李承乾,没有那个记得上辈子一切的人,称心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无助。 没有人知道,在殿门之后,相互依偎着的两个人,是怎样把支离破碎的心再度缝合。可当称心终于止住了哭声时,他却想通了很多。 不管李承乾是喜欢称心本身,还是喜欢那张脸,本质上灵与肉共同组成了称心这个人。如果如意不是顶着那样一张脸,李承乾不会对他有兴趣。说到底,称心还是在吃自己的醋。 想明白了这些,称心心情大好,正准备好好地看看李承乾,却感觉眼前人已经软倒在自己怀里。称心连忙将人扶稳,却发现李承乾像一团软泥,称心唤了好半天才有了些许意识。 “方才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很累,抱着你的感觉太好,过了一阵就睡着了。”李承乾的语气轻描淡写,可称心却猛地警觉起来。 李承乾自顾自道:“我没有打算将如意留在宫中,想着寻个由头给他银钱,将他送出宫去。” 称心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他还记得上一世在李承乾发病之前,也是十分嗜睡。四肢酸软,疼痛无力。方才李承乾说手疼,表情吊儿郎当的,称心当然不会相信。可是眼前这些,却让他莫名地害怕起来。 李承乾看见称心脸上露出了惊惶的神色,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称心手忙脚乱地将李承乾扶到床榻上,抬手就去脱他的长靴。李承乾初时还笑着由他闹,到了后来,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了。他看着称心颤抖的指尖,长靴脱了半天还是没脱下来,终究是叹了口气,自己帮着称心动手。 第98章 等称心将李承乾的脚捧在手中时, 突然没有勇气去看那足袋中的状况,他只是轻轻地摁了摁李承乾的脚心。 “疼么?” 李承乾盯着称心看了许久,忽然来了一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称心蹙眉道:“当然是真话,殿下, 别骗我, 也别瞒我。” 李承乾颔首道:“疼。” 称心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相比起李承乾无所谓的态度,称心想的要严重许多。 上辈子, 他在李承乾身边呆的时间不算短。可是说起发病的征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李承乾的脚, 忽然有一天就走不动道儿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医来诊治过无数次,可病症却愈发重了,丝毫没有缓和的征兆。 宫里宫外,因为李承乾的病而流言四起。有人说太子的腿脚是踩着了“脏东西”, 再也好不了了。甚至还有人说,太子脚疾,预示着大唐的国运要走下坡路。 总之李承乾这一病, 紧跟着整个大唐都要伤筋动骨的架势。称心原以为, 这一辈子他多操心李承乾的饮食, 将膳食仔细检查, 必定不会出现上辈子那样的意外。然而,让称心失望的是,眼下李承乾似乎开始旧病复发。 李承乾看着称心苍白的脸色, 心头划过一丝怜惜。他伸手试图将称心紧皱的眉头揉开:“别皱眉,跟个小老头似的,不好看。”称心抓住李承乾的衣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若是不生病,我就不皱眉。”李承乾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太累了,歇一阵就好了。” 称心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内心深处焦躁不安的种子却开始生根发芽。偏偏在这个时候,母亲卢氏还要火上浇油。 称心每日到东宫伴读,寸步不离地陪在李承乾身边。李承乾的身体状况,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 以往生龙活虎的青年,近一段却变得特别容易疲惫,时常是先生上着课,称心就看见李承乾脑袋一点一点的,先生稍微咳嗽一声,太子殿下就猛地惊醒过来,嘴里还夹杂着胡言乱语。 称心还发现,从前李承乾总爱骑马,可现在却很少骑。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有时候称心也得停下来等他。 当称心又一次扶住李承乾,用手帕将他脑门上的汗拭去时,称心整个人,陷进了一种恐惧和不安的状态里。他开始找各种理由留宿东宫,那些避嫌的狗屁原则,全都被他扔了。 李承乾甚至还发现,称心总爱盯着他发呆。如果李承乾不打断,称心可以盯着看两三个时辰。有一回大清早的,称心在床榻上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朝身侧一摸,本该有人的位置现下空了。神志在那一瞬间即刻回笼,称心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他迅速地下了床榻,连鞋履都来不及穿好,就跑出门外。当他看到在庭院中打着拳的李承乾时,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李承乾听见响动,回头就看见衣衫不整的称心正盯着他看,眼眸深处的惊惶一时来不及隐藏。 李承乾心里发苦,面上却笑着道:“好久没练,手都生了,要不要和我过上几招?”嘴里说的虽然是疑问句,可下一刻,他就将武器扔给了称心。 称心哪里敢使出全力,即便李承乾步步紧逼,他的视线却始终不自觉的飘向李承乾的下盘。 原本就算称心使尽全力,也不是李承乾的对手。他从小走的就是读书的路子,三脚猫功夫过得去,真刀真枪干起来铁定露怯。如今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分神,很快就连手中的刀也被李承乾的刀锋逼得脱了手。 只听“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刀落了地。李承乾的刀锋已经直逼眼前,就停在他的鼻尖前端。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李承乾笑着还刀入鞘,刚想把人搂过来,腿上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麻痒的感觉,从脚心直窜头顶。 他下意识地看向称心,努力地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李承乾试图用若无其事来掩盖病灶,可诚实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他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称心原本就提心吊胆的,这下子更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李承乾的不对劲儿:“殿下!还能走么?” 李承乾咬牙道:“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0 能,你让我缓缓。”都这个时候了,称心一点儿都不想依他。他直接弯下了身子,用力将李承乾背了起来。 也是在那一刻,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李承乾真的长大了,他用尽全力才勉强能够把他背起来。 那天清晨在称心的记忆里,就是一片兵荒马乱。在没有确诊之前,李承乾不能让寻常的侍从来伺候,所有的事情,都是称心一个人亲力亲为。 称心一面替他揉着双腿,一面禁不住出声道:“殿下,宣太医吧。”这一回,李承乾没有像最初那样寻找托词,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忘了么,我这病可是太医署也治不好的疑难杂症。” 称心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这病的可怕之处,称心才会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李承乾那头有些风吹草动,他就立马高度戒严了。 连御医都没有办法,还有谁能有办法呢?上一世,李世民为了治好李承乾的病,几乎试完了所有法子,甚至请来了天竺的高僧为李承乾看病。可李承乾的病症,还是一天天地加重,直到生命的结束,他的腿都没能好起来。 称心眼中的神采一点点地暗淡下去,他是李承乾腿疾的见证者,也是亲历者,这一场病对李承乾的打击有多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今日,李承乾却笑着安慰他:“没事的,这一切都是命,或许得这一场病是天注定的。既然如此,我们能做的,就是尽人事。” 称心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府,府里的植株刚抽了芽,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有他的心被寒风肆虐着。管家一见他进门,就立马道:“郎君,夫人嘱咐了,您要是回来了,就去见她一面。” 称心现下完全没有问安的心情,可卢氏亲自开了口,即便再没心情,他还是要去的。 卢氏的房中,常年燃着用料珍稀,制作繁杂的百合香。称心一进门,就瞧见屋里到处堆满了画卷。走近了一瞧,那些个画卷之上,画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称心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谨慎地走上前去:“娘,我回来了。” 卢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啊,也不知道抽空回家一趟,我看你都快宿在东宫了。” 称心连忙道:“近日功课繁忙,孩儿还得帮着殿下整理东宫诸事......” 卢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是个上进的,这婚姻之事,也只有娘给你操持着了。” 称心略一皱眉,就见卢氏朝他招手道:“你来瞧瞧,这几个里头,有哪个是你中意的。这些都是娘精心给你挑出来的,你快好好选选。” 称心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摇头道:“娘,孩儿暂时还不想这事儿,如今功课......” 卢氏见称心不配合,登时板起脸道:“你今年有廿十有余了,别人家的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出世了。你还说暂时不想,现在不想什么时候想?” 称心见卢氏态度强硬,只能搬出了崔氏女这个借口:“孩儿不是还和崔氏有婚约么,自然是得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卢氏训了:“等?等什么等!公主不能做妾,寻常家的女儿难道做不得?崔氏如今才多大,你要等她到何年何月。直儿,逢场作戏而已,你难道就为了崔氏,再不碰别的女人?” 称心没料到卢氏会来这么一出,他看着面前那些如花蕊般含苞待放的女子,再一想缠绵病榻的李承乾,心头忽然就涌上了一阵厌恶感。他的脸色不由地冷硬起来:“娘,我不会纳妾的。” 卢氏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她不由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称心面不改色道:“我说,我不会纳妾的。” 卢氏气得一跺脚,声音也拔高了:“你简直胡闹,婚姻大事原本就该由父母做主,哪轮得到你说不要。” 称心见硬的不行,便寻思着从软处着手:“娘,我这不都是跟着学的么?你与父亲成婚多年,不也没有妾室插足么?” 卢氏见状笑道:“你莫不是以为,你的父亲真的不想纳妾吧。” 称心疑惑道:“娘此话是何意?” 卢氏叹息道:“你父亲他不过是不敢罢了,范阳卢氏是高门,你父亲当年只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有那么些年,我回门的时候,你父亲都是要候在外头的,卢家的大门他进不去。也就是最近几年,才好上一些。成婚多年,他向来是不会悖逆我的,我提的要求,他没有一样不满足。我知道,外头的人都嘲笑他惧内,真正的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称心震惊地听着这些话,一时回不过神来。 第99章 房玄龄究竟是怎么想的, 称心没有办法去深究。他只知道这一趟,他不能够妥协。 如果他妥协了,他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就会开裂出一条大缝, 那是再多温情都弥补不了的。 称心缓缓地转头看向苦口婆心的卢氏, 眼底透出一丝挣扎。下一刻, 他忽然拿起那桌上的画卷,只听“嘶啦”一声, 那画卷上的美人被撕成了两半。 卢氏震惊地看着称心的动作,难以置信这个一向懂事的孩子, 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举措。 “抱歉了, 母亲......”称心将那画卷放桌案上,径自出了房门。 房家宅邸中发生的事情,李承乾并不知道,他刚刚得到了消息, 由李靖和李世勣率领的军队,大破突厥的兵马。颉利可汗闻讯大惊,连夜奔逃, 终被行军副总管张宝相俘获。如今已押解进京, 准备呈交李世民处置。 西部各族的君长, 眼见着突厥势力不再, 而大唐却以极快的速度崛起,周边如同薛延陀一般的部族都闻风而动。在颉利被交于审判之际,各族的使节也都来到长安。一时间, 唐宫之中热闹非凡。李承乾作为皇太子,自然是要出席接待仪式的。 这一日寅时,侍从便唤了李承乾起身。迷蒙之际,李承乾忽然感觉到有人将他的脚踝握住了,脚上传来的刺痛感立马让他清醒过来,那感觉当真如同万蚁噬心。 李承乾的脸色阴沉下来,初醒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喑哑:“出去,这儿不用你伺候。” 那侍从迟疑地望向李承乾,被他眼中的阴郁吓到了,本来握在手中的长靴也掉到了地上。 侍从退去后,李承乾缓了好一阵,才将长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1 靴捡起。将足衣仔细裹好后,他才将长靴穿上。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稀松平常。 待他穿戴整齐来到太极殿时,才发现周边各部的使臣基本上都到了,他们各自穿着富有特色的服饰。李承乾一眼瞧过去,就认出了好几位的身份。那位身着圆领窄袖长袍,脑袋顶发被剃去,双耳带着锃亮耳环的,必定是来自契丹的使节;那位身着兽皮,肆意披发的,必定是室韦的使节;还有那头戴扇形冠,神情倨傲的男子,必定来自薛延陀。 李承乾一到,诸位使节立马打起了精神,起身向李承乾行礼。李承乾一一点头致意,不论是薛延陀这种大的部族,还是回纥、拔野古一类依附大族存活的小部族,李承乾都试图一碗水端平,让人瞧不出端倪来。 不多时,殿外就传来通禀声,李世民到了。 李承乾眼见着原本还有些放松的使节,立即正襟危坐起来,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带着隐约的热切。 等李世民在座位上坐定,契丹的使节一马当先出列道:“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此次来长安,我奉可汗之命,为陛下献上臻蓬蓬舞。” 契丹的歌舞极富草原特色,虽然舞者演出的空间有限,却仿佛置身于辽阔而广袤的天地间。他们手上击打着乐鼓,悦耳的节奏从掌下传出。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契丹舞者那充满韵律的身姿,春风满面地颔首道:“朕素闻契丹族歌舞双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契丹使者得了夸赞,自然是喜笑颜开,可席间却传来了一声突兀的轻哼,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薛延陀的使者脸色僵硬,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屑。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愈深,挑眉问道:“怎么?薛延陀的使节有不同的看法?” 薛延陀使节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傲慢道:“这种小把戏,怎么配呈到皇帝陛下面前呢。”此话一出,契丹使者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你......” 薛延陀确实有傲慢的资本,此次征讨东/突厥,薛延陀的可汗夷男联合回纥,一同协助唐军,可以说东/突厥的兵败,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在今日的典礼之上,其余诸邦自然是不能与薛延陀相比的。 眼看着两位使节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李世民却丝毫没有调停的意思,仍旧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歌舞。 契丹使节却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气呼呼道:“敢问薛延陀的诸位,既然瞧不起我契丹族的歌舞,不知你们又为皇帝陛下带来了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转向了薛延陀使节,李世民适时道:“朕也十分好奇,这一次真珠毗伽可汗又为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薛延陀使节正等着这个露脸的机会,当即站起身来,轻蔑地瞥了契丹使节一眼:“歌舞实在是没劲儿透了,我们薛延陀给皇帝陛下带来的东西,都装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李世民还未反应过来,薛延陀使节便将目光转向了李承乾:“那位想必就是皇太子殿下,我听说大唐境内人才济济,皇太子乃国之储君,人中龙凤,不知我今日可否有这个荣幸,当面向皇太子讨教一二?” 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李承乾。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原本只是个悠闲自在看戏的,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着地望着李承乾,不过片刻,父子俩心中便都有了计较。薛延陀使者表面上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却绵里藏针,若是应对不妥,恐怕还会折损大唐的国威。 薛延陀使者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他忽然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向殿下讨教来了。这相互切磋学问,乃平常之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虽然从面上看,薛延陀使臣的态度很恭敬,但实际上,摆在李承乾面前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唐朝作为上国,又当着那么多邦国的面,自然是不能拒绝薛延陀的请求,可李承乾若是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失了的面子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李承乾自打到了殿内,脚上的不适感便越发严重,可他面上还要维持着礼貌而不失分寸的笑容,心下却愈发烦躁。 薛延陀使者见他没有回绝,便笑道:“太子殿下,我奉真珠毗伽可汗之命,将胡桐木献于陛下。只是我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这胡桐木桩子,上下两端都长得一样,敢问太子殿下,如何才能分辨,哪一端是头部,哪一端是尾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大殿之内迅速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一众使臣的表情都有些玩味。 李承乾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他面上不见一丝慌乱,从容道:“不知可否先让本宫看看那木材?” 薛延陀使臣堆笑道:“那是当然。”说罢,用力地拍了拍手,就见四个宫侍,抬着一个盖着红绸子的庞然大物进了殿。等到绸子掀开,众人的讨论声反倒渐渐地弱了下去。原因无他,只因为那截子胡桐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头尾两端用肉眼看上去,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就连根茎部分,都截得齐齐整整。这哪里是讨教啊,分明就是成心出难题。 在座的唐朝官员脸色微变,望向薛延陀使节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可后者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李承乾给出答案。 或者......等他主动认输。 所有人都为李承乾捏了把汗,但见他微微笑了笑,只回身朝侍从吩咐了两句,便也悠闲地喝起茶来。似乎这般故意的刁难,在他眼中就是小菜一碟。 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连李世民也在蹙眉等待着结果。 众人等了一阵,就见几个侍从抬着一个大木桶进了殿。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李承乾便吩咐往里头倒水。等水没过了三分之二的桶壁,足以将胡桐浸没时,李承乾才让人将胡桐木桩投进了木桶中。 众人惊奇地发现,那木头就像有灵性一般,歪着斜在水面上,倒是能清楚地分出上下。 直到这时,李承乾才指着木桶里的情况,正儿八经道:“在下面的部分就是靠近根的部分。” 薛延陀使臣哑口无言地瞧着他,偏偏还被李承乾细问了一句:“现在懂了么?需要我详细解释么?” 那话当真直戳心肺,那使臣青白着一张脸,讪讪地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果真聪慧过人,我等佩服。”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2 有的时候,对于旁人的刁难,最好的回击不是着急跳脚,而是像李承乾一样,明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回答却滴水不漏,着实能将人气死。 李世民爽朗的笑声,打破了一度有些尴尬的氛围。眼见着薛延陀的使臣被当众打了脸,原本心中还怀着点小心思的使臣,赶紧收敛目光,众口一词地尊奉李世民为天可汗。 “此番皇帝陛下消灭了东/突厥,实在是神勇过人。我等商议过后,决定尊奉皇帝陛下为天可汗。” 这一通奉承,将李世民夸得浑身通畅,好话谁都爱听,就算是君王也不例外。这使臣与君王,一个恭敬,一个威严,倒是相互配合得像模像样。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第100章 李承乾倒下地, 十分突然,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一片和谐欢快的大殿,登时乱了起来。站在李承乾身侧的薛延陀使臣苍白了一张脸,连连摆手辩解道:“不是我......殿下他, 突然就倒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这个时候, 没有人顾得上搭理他。 李世民脸色骤变,朝着李承乾大步走下了御阶。 走近了才发现, 方才他在高台之上,看见的那个从容不迫的儿子, 此刻出了满头的冷汗。尽管李承乾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却仍旧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李世民一面替李承乾擦着汗,一面追问:“承乾,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李承乾紧咬着牙关,耳边乱糟糟的全是他人的说话声。他勉强能从一片嘈杂中分辨出李世民的声音, 可后脑勺却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摸索着抓住李世民的衣袖,强笑道:“父皇, 我没事, 歇会儿就好了。” 李世民有些诧异地看着衣袖上, 李承乾紧绷着的手。细看之下才发现李承乾的瞳孔已经失了焦, 此刻只能惶急而茫然地看着虚空处。 李世民心下一咯噔:“承乾,你的眼睛......” 李世民猜对了,李承乾虽然睁着眼睛, 可他眼前,却是成片的黑圈,就跟在阳光底下被晒虚脱一般,除了黑影,什么也看不见。 事到如今,李承乾可以确定,他确实得病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病。这场病在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几个症状的叠加,虽然有些难受,却并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可也就是这一场病,无论他拖拖拉拉地吃了多少药,治眼睛的,治腿的,治四肢末梢的,就是治标不治本。连他这样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有时都会怀疑,或许自己的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种种病症的背后,也许预示着他身体中,隐藏着更为深入的病灶,只是这个病灶,宫内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也就只好当一个试药的罐子。 李世民用力地握住了李承乾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快去请太医,快!” 李承乾虚虚地回握住父皇的手,轻声道:“水,我想喝水......” 围绕在他身边的宫人立刻将茶碗送到他手中,却被李世民一把夺了过去,迅速地尝了一口之后,李承乾只听见一声冷喝:“这么烫的茶,你们让人怎么喝,没用的东西......” 李承乾连忙轻轻地拍了拍李世民的手背,许是因为此时眼睛看不见,所以触觉变得格外敏锐。李承乾的手指,触到了李世民手上的老茧。 “父皇,您别急,我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李承乾说得底气十足。上一世,他虽然遭受病痛的折磨,可初时在皇宫里锦衣玉食地养着,确实没有性命之忧。 “您看今儿个是这么重要的日子,这儿还有这么多的使节,父皇您就去忙吧,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李世民闻言把脸一板,刚想训斥,就看到了李承乾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片刻之后,李承乾的眼神果然渐渐清明起来。虽然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虚弱,可眼睛至少能看得见了。 李世民一抬眼,就发现四周的使节都盯着他们这圈在看。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李世民只是粗劣地扫了一眼,多少能通过眼神窥见他们内心的想法。 期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又有多少人揣着一副狼子野心,李世民心中都有数。他听见李承乾低声道:“对不起,父皇,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我......还是没撑住......” 他千忍万忍,却还是敌不过天意弄人,如果能够选择,他最不希望在今天出状况。 大唐的皇太子,几乎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形象代言人,居然在人前如此失态。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对唐王朝的影响定然不会小。 李世民当然也明白李承乾在担心些什么,他安抚性地轻拍着李承乾的后背,先将他小心地搀扶起来,才转头去应付那些使节。 李世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殿中的各种声音便消失殆尽,使节们都将目光转向大唐的皇帝,等着要一个说法。 李世民却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露出一个欣慰中带着无奈的笑容:“有这样一位皇太子,是我大唐的幸事啊。”说着,李世民往李承乾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段时日,朕有意锻炼太子。太子一面要参与国事,一面要管理东宫诸事。原本就分/身乏术,又恰逢诸位使节进京,在这事务繁杂的节骨眼儿上,承乾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 李世民拍板定论的事情,即便是使节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不便深究,只能应和着夸赞李承乾。尽管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对李承乾苍白的脸色还是心存疑虑,可这一页到底算是掀过去了。 皇太子出了这档子事儿,有眼力劲儿的使节都看准了时机,等到时候差不多,便纷纷找借口告辞休息。即便是这样,李承乾还是竭尽全力留到了典礼结束。 李世民一刻不敢耽误,立即宣了太医署的医官前去东宫为太子瞧病。李承乾被侍从一路搀扶到床榻之上,刚刚躺好,就见一位医官提着药奁进了殿。 一见到这位太医,李承乾就从心底叹了口气。这位张太医,上辈子就负责东宫的问诊,李承乾健康上出现的一系列问题,都是经他的手初诊的。 与上辈子对张太医的医术从信任到怀疑不同,有了一次死亡的消磨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3 ,李承乾对自己的病,心态已经相当平静。 可即便是这样,当他看到张太医的眉头皱起来时,心里还是揪了一下。 “殿下......”张太医的表情有些为难,却又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只能隐晦道:“殿下上脉为洪,中脉为数,下脉显沉,脉象十分罕见,臣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殿下。” 李承乾此番没有任何被病症打击后的消极迹象,甚至还能够浅笑着回答太医的提问:“张太医,你问吧。” 张太医尽量将语气放得和缓些:“殿下今日摔倒时,身体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李承乾倒是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病情,只是当他将眼睛暂时性失明,四肢末梢如针扎般疼痛等症状告知太医时,张太医的脸色反而比先前更加难看了。 李承乾上辈子选择性地忽略了太医的表情,只是一心希望自己能够康复好转。在发现病情没有起色后,便将气都撒在了主治太医的身上,致使一众太医见了他都异常惧怕。 如今他带着一颗平常心去观察,才发现太医的脸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张太医轻声道:“殿下放心,臣必定竭尽所能医治殿下。” 李承乾听了,也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转身冲着墙躺下,直到太医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李承乾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着那双如今还正常的脚,李承乾忽然就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让他不用去面对若干年后,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自己。他觉得上天仿佛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明明给他机会重来一次,却还是让他拖着这条病腿。 在只身一人的寝殿中,李承乾终于卸下了那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抬起手,缓缓地捂住了脸。 李承乾在这样一个场合发病,即便李世民事后做了补救,可毕竟在场的除了外邦的使节,还有本朝的重臣。总有人能从中看出端倪,皇太子生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房玄龄回到府中,进了卢氏的房间,才发现称心也在里头。卢氏只瞧了房玄龄一眼,当即严肃起来:“怎么了,可是今日宫宴上发生什么事了?” 房玄龄脸色僵硬,半晌挤出了一句:“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夫人......”转眼看见称心,房玄龄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今日在那宫宴之上,太子像是病了。” 话音刚落,称心就禁不住提高了语气:“病了?严重么?” 房玄龄又瞥了他一眼:“我瞧着像是腿脚有问题,人没站稳,中途跌倒了,可陛下却非说太子是累的。” 称心听到“腿脚”二字,脸色登时变了。他深知李承乾骨子里有多好强,像宫宴这样重要的场合,他定然是全力克制病痛的,可即便是这般强忍,也依旧露了怯,可见他的病情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称心攥紧了拳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将掌心勒出一道道痕迹。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卢氏第一个发现称心的不对劲,她抬手碰了碰称心的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直儿,你怎么了?” 称心正恍惚间,忽然听到卢氏的呼唤,整个人还云里雾里回不过神来:“娘,您说什么?” 第101章 这一下不仅是卢氏, 就连房玄龄也察觉到称心的反常。 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称心身上,就瞧见他略显急躁的表情。这已经是数天之内,卢氏第二次见到儿子失态了。 “直儿,你若是累了, 就去歇着吧。”卢氏下意识地觉得儿子最近将自己绷得太紧, 这才绷出情绪来了。 可称心却摇了摇头, 只顾着向房玄龄打听李承乾的病。 “陛下已经宣了太医前去医治,此前太子的身子也一直康健, 想来很快便能痊愈。” 称心却不置一词,上辈子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和房玄龄一样的想法。李承乾病得突然, 虽然有症状, 可又说不上具体的病症,大家伙都觉得他很快便能痊愈。只是没想到,药吃了很多,可李承乾的病不仅没有半点起色, 反倒愈发严重。最后那场莫名其妙的足疾,更是成为了压垮李承乾的最后一根稻草。 称心想要进宫探望李承乾,可外邦的使节还未离开长安, 也不知李世民是为了封锁消息, 还是为了让李承乾专心养病, 竟然不让人前去探视太子, 连他这个伴读也被挡在了门外。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年或许真的有些邪性。在李承乾患病后不久,李世民的臂膀杜如晦也得了重病, 终日无法上朝,只能卧床休息。 李世民专程命太医前去诊治,杜如晦的生命力却还是一点点地被消耗掉,很快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李世民一面忧心着儿子的身体,一面又失了杜如晦的辅佐。一时间在御前伺候的侍从,都感觉到了皇帝悒悒不乐的心情。 可现实,却不会因为李世民是九五至尊而改变分毫,杜如晦的病症迅速恶化。这一日,张太医正向皇帝回禀着太子的病情,却忽然见李世民的贴身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 能当上李世民的贴身内侍,处事一向是极有分寸的。内侍若不是事情本身刻不容缓,他绝不会在此刻进来打扰。 李世民心头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很快,他的想法得到了应证。内侍颤声道:“陛下,杜仆射他......怕是......不行了。” 张太医闻言一怔,扭头看向一旁已经呆住的皇帝,轻声道:“陛下......要不要......” 李世民抬手止住了张太医的话头,蹙眉道:“你方才说,承乾的腿已有起色?” 张太医颔首道:“臣近日曾为太子施针,如今太子的腿疾已有好转。” 李世民又问:“可能下床?” 张太医一顿,略显忐忑地抬眼看了看李世民,轻声应道:“只要不是过于激烈的走动,并无大碍。” 李世民点点头,下发了一道出人意料的敕令:令太子承乾,即刻前往杜府探视杜如晦。 李承乾接到敕令时,东宫中的仆从都很高兴。自从李承乾患脚疾以来,他们就一直战战兢兢的。虽然李承乾并没有冲他们发脾气,更没有惩罚他们,可是东宫众人却陷入了焦虑之中。 在他们看来,太子相当于在东宫被皇帝关了禁闭,这一时半会儿还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4 能撑得过去,时间长了,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和众人的喜形于色比起来,李承乾却显得十分淡定。他只是放下了手头的书卷,伸展一下在屋里闷了一月已经快要长毛的身子,然后由着侍从为他收拾打扮。 当然,在他临行之前,还要喝上一碗张太医特地开的汤药。 放下药碗时,他的味蕾被苦味充斥着。原本对苦气十分敏感的一个人,如今味觉却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味道。 李承乾在仆从的搀扶下踏出了第一步,除了脚步有些虚软之外,此前那股钻心的疼痛像是弱化了些。可李承乾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明朗多少。 他知道,所有的这些,都只是表象。他的脚,本来就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疼,只是后来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一次,渐渐地脚部开始肿胀变形。而张太医的药,李承乾上辈子确实是当成救命稻草一般,从来没有断过的。 这药没用。 这个认知是李承乾用无数次钻心的疼痛,和一次次以为自己痊愈却又失望的教训换来的。 然而面对侍从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很努力地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一步步走向殿外早已备好的软轿。 杜府而今,早已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比起李承乾那逐渐恶化的病情,杜如晦的病则来势汹汹,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乃至皇帝特派的御医,都隐晦地断言过,杜如晦熬不过今岁。 是以杜夫人与一众侍妾终日以泪洗面,长吁短叹。杜如晦是杜府的天,他若是走了,杜氏的子孙失了荫庇,自身却又不成气候,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李承乾的到来,让杜府中人欣慰之中却又隐约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杜夫人强忍着悲痛将李承乾引入屋内。扑面而来的草药味,让李承乾回想起了曾经缠绵病榻的自己。 这样的味道,反倒让他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他轻轻地走到杜如晦地床榻前,还未开口,原本双目紧闭的人,却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是李承乾,杜如晦浑浊的眼中闪过片刻讶异,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挣扎着要起身见礼,立马被李承乾制止住:“杜阁老,您好生歇着,本宫此次,是前来探病的。您是父皇极为倚重的大臣,可千万要保重身子,父皇还盼着与您在朝堂上相会呢。” 杜如晦闻言,唇边勾起了一抹轻笑:“承蒙陛下厚爱,我愧不敢当啊。我这副身子已经撑不了多久,恐怕此番要让陛下失望了。” 李承乾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杜如晦像是瞧出了他的尴尬,难以自抑地咳嗽了两声:“太子殿下要保重身子,臣老了,不中用了,可殿下正值大好年华,臣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看见大唐盛世了。” 这样的话,也只有真正油尽灯枯的人能淡然地说出来。李承乾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就像一场宴席到了最后,总是曲终人散。 杜如晦又是那样通透的一个人,所有安慰的言辞放在他面前都是无力的。 “您好好养病,大唐的江山社稷不能少了您。”李承乾寻思了半晌,还是只挤出这么一句话。 当李承乾走出杜府时,绝不会想到世间有这么巧的事。他竟然在杜府门口,见到了等候在一旁的房玄龄。 “房阁老。”李承乾连忙走上前去,可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房玄龄身后的称心。称心迎着李承乾那直白的目光,也毫不闪避地回视,直到房玄龄轻轻咳嗽了一声:“臣听闻太子殿下前来探视杜仆射,是以怕打搅了太子,便在此处等候。”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 他与称心已经有月余没见了。李世民为了让他养好身子,停止了他的一切事务,甚至将他的课业全都停掉了,称心这个伴读自然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李承乾淡笑着颔首道:“房阁老快请进,只是本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房阁老是否应允?” 房玄龄一怔,见李承乾从始至终目光都在称心身上徘徊,心下也隐约猜到了几分:“还请殿下明示。” “遗直与本宫已月余未见,本宫有些体己话想和遗直说,不知阁老是否能行个方便?” 房玄龄看了看李承乾没什么异状的脚,又见他一脸恳切地看着自己,末了还是叹了口气,由着他们去了。 待房玄龄走远,李承乾才将称心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称心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植株十分茂密,显然是个僻静的角落,平日里定然鲜有人经过。 “你的腿......”称心惦记着李承乾的病情,却冷不防嘴唇被人堵了个结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瞪大眼睛的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李承乾伸手挡上称心的眼睛,唇舌却丝毫没放松地耕耘着。称心的脑子已经乱成一片浆糊,心也揪成了一团。 李承乾显然是憋得狠了,生病这一个月,他难以自控地去牵挂眼前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他恨不得将这个人拆骨入腹,永不分离,但现实是他只能做足了礼数,当着房玄龄的面把话说明白,才能换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李承乾承认,从一开始他就是抱了私心的。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非得找个途径发泄出来,再这么下去,怕是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可是在吻上称心的那一刻,心头的火却渐渐地消下去了,原本如同饿狼般啃咬的吻,渐渐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胡思乱想的称心,也被李承乾摁住了后颈,渐渐沉沦在这个吻中,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也忘却了世人的目光。 口腔鼻腔盈满的都是李承乾的气息,这个他爱了两辈子的男人。 第102章 直到称心快要喘不过气, 李承乾才终结了这个气势十足的吻。 “想我没?”李承乾抬手将称心唇边的痕迹抹去,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称心灼伤。 称心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温柔的眼神里,顺从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快要丢盔弃甲。 “你的腿......”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承乾的脸色, 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期盼。 李承乾拍了拍自己的小腿, 又拉着称心转了两圈, 最后踏实地蹦了两下,以证明自己确实无甚大碍。 称心只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5 头的阴翳逐渐散去,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李承乾捏了捏他的脸颊:“瘦了, 脸上都没肉了......” 称心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想到你的病, 我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了,总是想着你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用膳。” 称心的话就像一汪温泉,浸润了李承乾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拼命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而此时的杜如晦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房玄龄进屋时,也被那浓重的药味呛了一下。屋里的光线很暗, 等他看清那躺在床榻上的人时, 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凉感。 杜如晦隐约间听见了响动, 瞧着熟悉的轮廓便动了动嘴唇:“玄龄, 你来了......” 杜如晦是房玄龄举荐给李世民的,在星光熠熠的初唐,他们就像两颗安稳的太湖石, 一左一右撑起贞观盛世的骨架。 那是属于一个文臣的治世理想,它不仅存在于魏徵的伶牙俐齿中,也同样存在于房、杜二人日复一日的超负荷工作中。 然而看着如今像风中残烛般的杜如晦,房玄龄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是才能互补的臣子,他们是一同经历战场厮杀的过命兄弟。 房谋杜断,少了谁都不再完整。 房玄龄还未开口,就禁不住哽咽起来。杜如晦一点点地握住了他的手,嘶哑的嗓音将他的病痛暴露无遗:“玄龄啊,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你也无需太难过......” 房玄龄躲过了杜如晦的视线,他那四处乱闪的目光一点点划过简陋的内室。 谁能想象,一个贞观时代位高权重的宰相,竟会清贫到这种程度。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你我亦然......”杜如晦眼神放空,对着虚空中说了句大实话。 “陛下,就没来探视过么?”房玄龄蹙眉道。 杜如晦闻言,嘴角扯出了个浅淡的笑容,枯槁的手臂指了指室外:“那位不是刚走么?” 房玄龄说话的声调高起来:“那怎么能一样,那位是太子,不是.......” 话没说完,他就顿住了。 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杜如晦的话。 “你的意思是,那位是代表陛下来的?”房玄龄嘴上说着,面上却没有一点欣喜的神色,反倒瞧着比原先还难看一些。 杜如晦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没否认,也就是默认了。 李承乾是代表李世民前来探看的,李世民此举,就是为了让那些有心人看到,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坚不可摧。 只能说杜如晦病得真是时候,李世民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场及时雨一般的病,他要借杜如晦的病,让朝臣看到,李承乾有资格代表他。 房玄龄忽然觉得心头压抑得厉害,他看得出来,杜如晦已经时日无多,可李世民...... 还是将人心算计到了这个地步。 杜如晦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轻笑道:“玄龄......你也别恼陛下......他正愁没有机会为太子立威,这也算是我身为臣子,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房玄龄明白,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杜如晦的话了。 他们历经辗转波折才在秦/王/府站住了脚跟,他们一同为李世民出谋划策,一同在玄武门之变前夕被押解回京,一同在贞观年间包揽那些没人愿意干的繁重工作,真真正正当得上鞠躬尽瘁四个字。 这就是做臣子的命,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注定他们要将这路漂漂亮亮地走完。 “玄龄,这就是陛下,是皇帝,是大唐的皇帝......” 杜如晦的每个字都气若游丝,可在房玄龄听来却如雷贯耳。 他紧紧地握住杜如晦那瘦脱了型的手,哑声道:“克明,你放心吧,我记着呢,一刻都不曾忘。” 杜如晦手上的劲儿终于放松下来,他的身子躺得极为端正,就像他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 房玄龄走后,不知过了多久,杜如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他这忙碌而传奇的一生。 消息传到宫中,李世民一言不发地闷坐着。四下的侍从都被他遣散了,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他与李承乾。 父子俩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压抑低沉的氛围充斥着整个空间。李承乾悄悄地抬眼朝上位看去,李世民全身都被一种挥之不去的悲怆笼罩着。 “克明从大业年间就跟着朕,粗略一算也有十年了。十年来,他尽忠职守,为朕,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如今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朕亏欠了他......”李世民说着,就去握那桌案上的笔,亲手执笔伏案写着什么。 李承乾瞧见他握笔的手抖得厉害,隐隐地透出几分颓然。 “或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经纶霸图......”李承乾接过李世民的成稿,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通篇情真意切的字句,仿佛再多的赞美放在杜如晦身上都不够表达对他的追思。李承乾心头泛起一阵担忧,温声劝道:“父皇,斯人已逝,节哀。” 李世民无力地抛下手中的笔:“承乾,你不懂,克明走了,朕这心里就空了一块。若当真有帝王万岁,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地离去,这个帝王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李承乾愣住了,嘴唇几章几合,却终究没有说话。 为了祭奠杜如晦,李世民罢朝三日,还命专人为杜如晦制碑,将亲手写的悼词镌刻在碑上。 不巧的是,很多的打击往往都是接二连三出现的。在杜如晦逝世后不久,病情刚有起色的李承乾,又再次倒下了。 病情来势汹汹且毫无征兆,好了一阵的四肢,又开始出现明显的刺痛感,且比最开始的时候,感觉要明显得多。 李承乾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在症状减轻的几天里,他也时常会感觉到疲乏困倦。身体的讯号告诉他,太医开的药治标不治本。 太子病情加重,令东宫上下人心惶惶。李世民实在是经不起又一次打击了,为了照顾李承乾的病情,李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6 世民下令暂停李承乾的功课,并命当世大才孔颖达为太子右庶子,负责向太子传道授业,同时与李承乾讲经论史。 孔颖达此人人如其名,少年时代就颇有才华,后被李世民收入秦/王/府中,成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对经史有极深的造诣。李纲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利,这样的活只能交给孔颖达来干。 只是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人为李承乾诵读诗书。李世民担心儿子太过疲惫,是以连看书这样的活计,都琢磨着找人代劳。 像孔颖达这样的东宫属官,李世民是完全放心的。太子好,他便好,只要绑在东宫这条船上的,都不会轻易将太子的腿疾透露出去。可在挑人替李承乾诵书这件事上,李世民却犯了难。 他需要挑一个自己能够信得过的人,这个人要懂些诗书,学识品行都不能差。最重要的是,他要忠于李承乾,不能将太子的病泄露半句,最好在伺候太子读书之余,还能照看他的饮食起居。 要挑出这样的一个人,李世民心里也明白,绝非易事。 他的目光在一众世家子弟中徘徊,左右挑选下来,最终还是定格在房遗直的名字上。 房遗直,从小和李承乾一起长大,当了多年的伴读,对李承乾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从素日的相处来看,两人也是情比金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是房玄龄的长子。 李世民可没忘记,当年他提议让房遗直当李承乾的伴读,房玄龄就一脸犹豫和戒备。这位高风亮节的宰相,有着实打实的才能,也的确懂得明哲保身。能够成功从隋末大乱中成功抽身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李世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旦他提议让房遗直来充当这个角色,房玄龄必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更何况,以房家的权势,和房遗直身上原本就世袭的爵位,他实在没有必要淌这池浑水。说句难听的话,无论将来谁当了皇帝,只要房家的子孙规规矩矩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逾本分,新皇都动不了他们。 反而是现在,假如房遗直真的应了这次的差事,才是真正的傻子。 第103章 尽管没有抱什么希望, 可李世民还是想先试探一下房遗直的态度。 他单发了一道敕令给房家,着称心入东宫侍读。敕令传来,房玄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杜如晦的死就像他心里的一根刺,反复地提醒着他君恩淡漠。还没等房玄龄从这种思绪中冷静下来, 李世民就已经将主意打到了他儿子的身上。 他冷着一张脸上前想将敕令接过来。可内侍却淡笑道:“阁老, 这道敕令是陛下给令郎的, 理当由令郎亲自来接。” 称心原本站在房玄龄身后,闻言不由抬眼看向房玄龄。这才发现他的父亲黑着一张脸, 也正拿严肃的眼神扫他。 电光石火间,称心心领神会。 房玄龄是不愿意他去的, 可是李承乾此刻就在东宫, 如果不是太子的病情不容乐观,李世民绝不会多此一举。 再者,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他拒绝了, 李世民就会另择世家子弟。这一路走来,称心早已不怀疑李承乾对他的真心,他只是害怕自己到头来没法回应。 就像现在, 一面是李承乾, 一面是自己此生的亲生父亲。艰难的选择, 又一次摆到了他的面前。 “房郎君......”内侍轻声提醒道:“这是陛下的敕令......” 称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正打算答应,却听见房玄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钱内官,我还有些话要交待直儿, 不知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这样的要求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可架不住房玄龄位高权重,内侍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转过身去。 房玄龄得了空儿,便将称心拉入了内室。脸上的阴沉之色却是再也掩盖不住了:“你方才可是想要应下那敕令?” 称心垂眸,状似专注地打量着落灰的地面,打算来一招装死不开口。房玄龄也不欲费口舌,只是叮嘱道:“过会儿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借口,称病也好才疏学浅也罢,总之这差事不能接。你也到年纪了,回头走个正儿八经的仕途,到地方去历练历练,才是你该做的事儿。” 称心越听心越沉,他算是明白房玄龄的心思了,虽然平日里房玄龄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已经为他打算好了前程。有了房玄龄的功荫,作为长子的称心就算到了地方,起点也不会低。 等摸爬滚打个三五年,自然也是三省六部的得力干将了。如果称心是真正的房遗直,这无疑是最适合也最省事的路。如果称心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上辈子房遗直确实就是在李承乾生病之际,到地方上谋了个实缺。 称心握紧了拳头,满腔话语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儿,最终只憋出一句:“我......要去东宫......” 房玄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而且一黑到底。那样的神情,看在称心眼里分外陌生。 直到这时,称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玄龄变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在隰城的一方天地里,踌躇满志的青年;也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敢于只身闯军营的谋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玄武门之变被刀凌驾于脖颈之上时,又或许是这些年李世民突然刁难时,甚至可能是杜如晦临终时,他变得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连息带本地赔进去。 他终于也变成了当年李承乾口中那么不近人情的老顽固,面上处处为李世民马首是瞻,私下里却百般为自己筹谋,为房家打算。 房玄龄没有错,称心深吸了口气,只是看着曾经那样肆意张扬的人物,变成今日这般,有些唏嘘罢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称心便强迫自己回神。现下可不是感叹谪仙跌落现实的时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场硬仗。 房玄龄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入东宫?直儿,你难不成真的想遵从敕令?别傻了,我知道你与太子自幼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可这道敕令不能接,别拿自己的前程,房家的未来开玩笑......” 房玄龄的话合情合理,作为竹马,称心的确没有义务要在这个时候入东宫。假若现下他找个借口推脱过去,也是完全行得通的。在初唐那样开放的政治格局里,即便李承乾将来即位,他也不可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为难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7 房家。 称心知道,这话放在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身上,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换做他是房玄龄,也一定会这么做。 可那些隐藏在内心的,无法抑制的情愫,又无时无刻提醒着称心:他必须入东宫,李承乾还在等着他。 在他心里最见不得光的角落,埋藏着要带到黄泉路上去的秘密,他无法说出口,却也难以两全。 房玄龄听见这个让他最为自豪的儿子,轻声道:“父亲,今日我入东宫,同样是为了房家的未来着想。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日后身份必定贵不可言,孩儿若能前去侍读,在太子殿下眼中,自是不一般的。” 房玄龄叹了口气,摇头道:“贵不可言?如今满朝文武,还有谁敢打这样的包票?” 称心愣住了,他能明显感觉到房玄龄话语中的怒火:“直儿,你真的以为,如今的东宫还是从前的东宫么?如果太子殿下的病无甚大碍,为什么要招孔颖达前去讲习,又为什么要挑选世家子弟侍读?你当真以为那东宫的大门是敞开的?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称心隐约抓住了房玄龄话里的意思,可他不愿往那个方面想,只是喃喃道:“太子的病总有好的那一天,待他的病好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侍读了。不过是一段时日,父亲又何必......” “哼......”称心难以置信地从房玄龄口中听到一丝冷笑:“病好的那一天,你瞧着太子的病,像是能好的么?” 称心闻言,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心下又惊又痛,险些就要质问出声——凭什么,凭什么说太子的病好不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心里的事儿全都写在了脸上,房玄龄一瞧就瞧出了端倪。他压低了声音道:“太医署是个什么情况,我心知肚明,为太子医治的张太医,素有妙手回春之誉,整个太医署里,若论医术,无人能出其右。可是你看现在,太子的病刚有起色,却又反复发作。张太医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证明这病啊,他心里根本就没谱。我看太子这病......”房玄龄话未说完,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称心心里却连着炸开了好几道惊雷,耳边嗡嗡作响,脑子就像被人敲了一棒槌,闷闷的疼。 他想,房玄龄在说什么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就觉得,太子的病好不了了。转念又想,连房玄龄都这么想,在这朝中,还有多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 一瞬间,称心的怒气值直飙满格,只能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他想起前世李承乾一碗碗地喝着浓稠腥苦的汤药,一次次地练习走路,从最初的急于求成,到最后无可奈何地自我调侃;从最初的希望满满,到最后的绝望死心。连李承乾这位正主都坚持了这么久没有放弃,房玄龄这些外臣,凭什么那么快就给太子定了生死。 “太子的病一定会好的,还请父亲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称心猛地拔高了声音,将房玄龄吓了一大跳,抬手就想来捂他的嘴:“你疯了不成,这样的话也是能大声说的!”房玄龄也为儿子不合作的态度感到气愤,可转眼瞧见称心通红的眼眶,却又于心不忍地缓了语气:“直儿,父亲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这大唐的江山,容不下一个有脚疾的太子......” 这句话,和上一辈子他从李承乾口中听到的一模一样。无论从仪容的角度,还是从后代的角度出发,大唐确实都不可能选一位残废的继承人。 每个人都言辞凿凿,最后甚至连李承乾自己也妥协了,可称心却不想认输,房玄龄不会知道,这一世最不想认输的人,就是称心。 “如果孩儿执意要入东宫呢?”称心蹙眉道。 “你这是要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置房家的基业于不顾?”房玄龄的话语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他满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动情讲理,可眼前人显然半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称心顶着房玄龄讶然的目光,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冲怔愣中的房玄龄磕了个响头:“孩儿不孝......” 房玄龄怔怔地看了称心半晌,有些茫然地转过头,从称心的角度看去,视线正好与房玄龄颤抖的手齐平。 父子俩沉默地对峙着,最终还是房玄龄先败下阵来,他像是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朝称心挥了挥手:“直儿,你是真的长大了......” 第104章 称心最终还是顶着房玄龄的压力, 应下了那道敕令。房府上下都很沉默,甚至带了点奇异的悲怆,仿佛他们的郎君不是入宫侍读,而是去送死。 称心在这样的氛围下, 倒是十分坦然。这一世, 他虽生养在房府, 可说到底,他的心还是系在了东宫那位身上。除此之外, 飘萍到了哪儿都只是过客而已。 称心一边整理着物什,一边思忖着房玄龄欲言又止的神色, 不由地思量, 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冷情。在房府的这些年,这些人,居然还没有将他的心焐热。 直到他收拾完最后一个包裹,回身才瞧见了不知何时一直站在门外的卢氏。 “娘......”称心的语气莫名地有些虚, 上回面对着一屋子的画像,他直接甩袖子走人,如今怒气消了, 反倒无所适从起来。 幸而卢氏是个明事理的, 她轻笑道:“都收拾好了?东宫可不比府里头, 在府里你是主子, 自有人伺候你,可到了东宫,只有太子是主子, 直儿,你要谨记......” 称心望着卢氏略带探究的眼神,颔首应下。殊不知卢氏一边叮嘱他,一边心下却浮出一种怪异的观感。自家儿子也算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从小就按世家公子的标准来养,吃穿用度一样都没短过。可房遗直身上,却总有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恭谦,卢氏甚至能够想象出,房遗直伺候太子穿衣吃饭的模样。 她骇然地发现,自己脑内的场面,居然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卢氏揉了揉眉心,努力地将这种怪异的思绪抛到脑后。她看着一旁已经拾掇完毕的包裹,轻叹道:“直儿,别怪你父亲,为人父母者,都是关心则乱。” 称心不忍卢氏难过,唇角呛着一抹浅笑,颔首道:“我明白......”打从称心应下敕令,到他离开房府,房玄龄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个字的话。位高权重的阁老闹起脾气来,也跟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8 最后,还是在卢氏的劝慰下,在称心临行前露了脸,脸色却是依旧阴沉僵硬。 皇帝给太子寻侍读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东宫。李承乾的贴身侍从将温好的汤药端入室内,瞧着手握书卷却静默着出神的太子道:“殿下,我听说那侍读的郎君今日就要到宫里来了。” 李承乾被那声音一搅,勉强回过神来,懒懒地应了一句:“是么?是哪家的?” 那侍从“嘿嘿”地笑起来:“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宫里头都在传,我也就是顺嘴一说。陛下可是把您放在心尖儿上,瞧不得您受累。” 李承乾笑了,嘴角上扬的样子,看起来才有一丝鲜活气。他笑骂了一句:“这嘴皮子功夫跟谁学的,行了,把药放下,下去歇着吧。” 侍从成天跟在李承乾身侧伺候,最喜欢的就是太子殿下的这句话。那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走路都透着兴奋劲儿。 “殿下,您好好休息......”说完这话儿,人就没影了。 李承乾瞧着窜得比兔子还快的人,唇角那点子笑意许久都没消下去。可过不了多久,眼底又浮上了一丝嘲讽——世家公子,他如今的状态,哪里会有真正的世家公子愿意入东宫的门? 说是世家弃子倒还差不多。 他心窝子里无止境地冒着事儿,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下来,抬手就把手里的药喂给了屋里那盆蔫了吧唧的植物。 本来就不绿的叶子,看着倒比昨儿个还要黄一些。 李承乾把木碗往案上一搁,又一拐一拐地回到了榻上。还是那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的书卷,还是那个已经被他倚到变形的软枕,还是那两条间或神经质震颤的腿。 李承乾心下带了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嫌弃。 却说那贴身的侍从得了自由,嘴里正愉快地哼着毫无章法的小调。他的心情,简直能用阳光明媚来形容。 他是李承乾病后,被调到跟前伺候的。太子殿下不爱配小厮,这是东宫中人遵循的惯例。不过那是搁在李承乾腿脚好的时候,如今腿脚坏了,总得有个人跟前扶后,照看着点儿。 那侍从不够机灵,得罪了别处的掌事,偏偏又长得眉清目秀,瞧着顺眼得很,就被发落到太子跟前伺候。 这近身的差事,原本是个美差,可太子病后,就成了个大难题。 原本的天之骄子,现在落得个出入都要人搀扶的境地,还指着他能有什么好心情。那个搀他的人,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侍从是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送到李承乾跟前伺候的,他的一举一动堪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得李承乾生气。 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想错了。李承乾的脾气,并没有因为腿疾而变得暴躁,小侍从近身伺候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每月得的赏赐还变多了,李承乾也不用他时刻坚守岗位。从前幸灾乐祸的那些人,如今只有眼红的份儿。 也正因为这样,侍从的胆子越发大起来,平日里也敢在李承乾跟前耍贫嘴抖机灵了。 不过心情大好的侍从,着实不满意自己方才的表现。李承乾对他好,他是晓得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事事留神,巴望着能做李承乾的顺风耳,旁的做不了,打听点消息还是力所能及的。 到底是哪家的郎君呢?侍从偏着头费劲儿巴拉地想着,就见一个身影冲他走了过来。 来人的穿着虽然朴素,可举手投足间从容的气质却透出他身份不一般。侍从无端地站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你是?” 一旁的守卫倒是先他一步喊出了声儿:“这位你都不认识,这是房郎君呀......”侍卫看着守卫熟稔的模样,便知道这位肯定是东宫的常客。 “郎君有些时日没来了......”守卫有些欲言又止,自从太子患了腿疾,又被皇帝下令好好养病,东宫便一整个门庭冷落的模样。 外头正说着话,屋里却忽然传来了李承乾的声音:“谁在门外?” 李承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重活一世,还是没能摆脱病症。整个人像是被筛过一遍似的,从前满身的刺都收敛起来了。 孔颖达来的时候,他就好好地听着那些无趣的经史,甚至还有闲心欣赏一下孔夫子别致的胡子。孔颖达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他根本不知道李承乾正满脑袋地跑火车,思绪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孔颖达不来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呆着,手里拿着书,脑子里却静静地想着那个人。想他的各种样子,高兴的、难过的、生气的、在朝堂上的、在床上的......想那人在干什么,想那人说过的话...... 那个人把他的脑子占满了,几乎可以算是沉闷日子里的唯一一点儿生趣。 可就在方才,李承乾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居然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就在门外,轻柔舒缓地敲在他的心上。 从前还只是放在脑子里惦记,现在都幻听了。 再过一阵,李承乾甚至觉得自己都可以看到真人了。 哦,不,不用过一阵。 殿门忽然就被打开了......李承乾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淡定了那么久的太子殿下,忽然很想把脸埋进掌心里。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可理智却告诉自己不可能,直到那脚步声在自己跟前停住。 李承乾狠狠地掐了一把掌心,那一瞬间,他有些害怕,再这么下去,自己会疯掉。 “殿下,你怎么了?”称心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默。 李承乾将自己的掌心掐出了一道道印子,可这个梦还是没有醒过来。 “殿下是不想看见我么?”还是那把熟悉的声音,步步紧逼,没有消散,也没有离去。 李承乾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你怎么来了?”既然梦境醒不过来,李承乾索性顺着说下去。 “殿下不是缺一个侍读么?”称心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李承乾目光闪烁着,称心仔细看去,甚至能看清他面部肌肉的震颤。像是一根反复拉伸又绷紧的弦,李承乾突兀地笑了一声:“我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49 现在这副模样,房相会让你来?你可是房家的长子!” 称心敏锐地察觉到李承乾话语中的情绪,他忽然想起上一世,房遗直确实没有前来侍读。不仅房遗直没来,也没有任何一位世家子弟来。李承乾就终日和他待在一起,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一天到晚都不离床榻,那是最后的温柔乡,在床上,什么荒唐的事儿都可以干,多么混账的话都可以说。 或许,李承乾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上一世,没有人愿意来侍读,所有人都在观望,观望皇帝的态度,观望太子的病情,观望同僚的动向,却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做法,凉了年轻太子的那颗心。 第105章 称心在来的路上, 就已经设想过无数种李承乾看见自己后可能出现的反应。激动的、兴奋的、歇斯底里的、执手相看泪眼的,却唯独没有想过,李承乾的反应,更多是难以置信。 就像一个从来都未被天神眷顾过的人, 忽然有一天成了天神的宠儿一样, 李承乾眼底的挣扎和彷徨, 看得称心心下抽痛。 称心抬眼打量一下殿内的陈设,只见四下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 殿内还熏着上好的白檀香。香气浓烈馥郁,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称心蹙眉看着那镂金香炉, 不动声色地将包裹放下, 这才拿了香箸去掀盖子。炉内的香饼已经耗得差不多了,称心凑近闻了闻,没觉出舒坦,反倒有些难受。 他一向不喜欢太过浓烈的香气, 李承乾也极少点白檀香。 称心将云母罩子攥在手里,轻声问道:“殿下,眼下正是时节, 点些桂皮香如何?” 李承乾没有答话, 称心等了一阵, 回身一瞧, 就见李承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空荡荡的,倒是没什么情绪。 “不答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称心边说边把香换上。桂皮的清香让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 等料理好了香炉,称心又瞧见那只空了的药碗。木头的颜色因为沾上了药汤而变得深了, 称心仔细地嗅了嗅,却不自觉地皱眉。 这股味道他太熟悉了,单凭鼻子闻,就能分辨出还是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方子。记忆中常年带着药味的吻,就这样瞬间让称心红了脸。 李承乾还是没有说话,只有目光跟着称心移动。称心每走一步,他的目光就挪移一寸。称心点头道:“不错,药都喝了。”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感觉可有好些?” 李承乾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称心也没有气馁,只是抬手从果盘中挑出几个梨,削切成块再递给李承乾。 当李承乾伸手接梨时,称心的目光像被什么扎了似的:“怎么......这么瘦了呢?” 李承乾的手背,实在是瘦得连青筋都出来了,看着骇人得很。称心握住了李承乾的手,却感觉出了那手在微微发着抖。 李承乾很不对劲儿,这是称心的第一反应。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可称心觉得,这一切只是表面而已。 他又看了眼李承乾,后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除了眉宇间隐约藏有一丝疲态,称心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称心见他不动,眉眼一弯就酿成一抹笑意:“吃呀,怎么不吃?难不成还要我喂?”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李承乾就彻底变成了甩手掌柜。他两手一摊眼巴巴地看着称心,那架势当真是等着称心来喂。 称心本着不跟病人计较的精神,挑着喂了几块。梨汁淌湿了李承乾的唇,原本有些干燥的唇畔,转瞬间便湿润起来。偏偏李承乾还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看起来就跟在诱惑称心一样。 称心的目光顺着李承乾的唇滑到他那日渐明显的喉结处,忽然间像中了邪似的将果盘搁在一旁,指尖抚上那颗喉结。 李承乾猛地瞪大了眼睛,在如此暧昧的暗示之下,李承乾的嗓音带着一丝喑哑:“闭上眼睛......” 下一刻,称心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人缠住了。不同于以往的浅尝辄止,这一次,称心心跳得很快。他没来由地就认定李承乾要挑着今天,与他来一场身与心的深度交流。 称心也必须承认,在今日这一场接吻中,他比以往更加投入。脑子里,鼻腔中全是李承乾的气息,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称心也不是个安分的,或者说他不甘于做只安分守己的小绵羊。一开始规矩缠在李承乾后颈的手慢慢松开了,称心就跟多长了双眼睛似的,无比熟练地褪去李承乾的外衫。 李承乾惩罚性地咬他的唇,却未能让他有丝毫的收敛。称心分明就是卯足了劲儿,将李承乾从外衫到亵衣都扒个精光。 李承乾三番两次地握住他的手,却都被他挣开了。事到如今,称心只遵从自己的本能。 称心用温热的掌心,试图暖一暖李承乾的手臂,却在接触到的第一刻,就倏地收回了手。 沉浸在亲吻中的李承乾,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称心已经和他交缠在一起,前胸贴着前胸,全然没有问题,可在五秒都不到的时间内,称心的身子却变得僵硬无比。 就在称心颤抖着唇,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眼皮子上传来了一层压力。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李承乾遮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乖......”李承乾就跟哄个孩子似的,无论称心怎么摇头,怎么试图挣脱,他都把称心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 渐渐地,称心的挣扎幅度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李承乾掌心的一片湿意。 称心哭了...... 这个认知让李承乾的手跟触电似的,立马就松开了。乘着这个空档,称心一刻都不敢耽误,急哄哄地睁开眼睛,却在看清状况时,流下泪来。 李承乾光/裸的手臂上,全是一道道的血棱子。深的、浅的、翻出皮肉的、新近结痂的,形形色/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称心拼命捂着嘴,努力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也不敢伸手去碰一碰伤口。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不知过了多久,称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李承乾抿着唇,就像一樽冷冰冰的雕像。 称心忽然将屋内所有可能装利器的箱箧都打开,跌跌撞撞地脚步泄露他内心的紧张,然而任凭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0 他翻遍所有,都没有发现利器的踪迹。 称心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抓住榻上的被褥:“在哪儿?将你弄伤的东西在哪儿?” 李承乾缓缓地看了称心一眼,称心眼底的苦痛让他怔了怔。 称心满以为他能有所触动,一门心思盼着李承乾坦白,可他还是失望了。李承乾的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这一刻,李承乾脸上的表情依然无比平静,就像称心歇斯底里的情绪,不是因他而起一样。 称心眼看着李承乾朝床榻里头躺下,一副逐客的模样,心头无端地就生起一阵无名之火。 李承乾只觉得发顶一松,下一秒,原本别在发中的簪子,就已经到了称心的胳膊旁。 “是这个么?你是用这个划的?”称心一面问,一边将簪子的肩头对准了自己白皙的手臂。 “没关系,殿下若是想划着玩,我陪你!”说着,他就将那簪子直直地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下去。 幸而玉簪打磨到了末端,截面不算太粗,尖处也不至于太锋利。但即便是这样,称心使足了力气的这一扎,还是立马就让自己的胳膊见了血。 “殿下,你满意了么?”称心忍着手臂上尖锐的疼痛,冲李承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李承乾看着称心胳膊上沁出的血珠,像是被掳走的魂魄回来了似的,猛地将胳膊托到自己跟前,毫无顾忌地俯下身子吮吸起来。 温软的舌苔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称心的眼眶湿润了。 李承乾瞧见了,低叹道:“你这是何苦呢?不疼么?” 称心勾起唇角,看似笑着,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这一点儿疼,比不上我的心疼。” 李承乾浑身一颤,等他再度抬起头,才发现称心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口子。血不过是暂时止住了,过了一阵又开始往外冒。看着那红艳艳的一点,李承乾那颗久无悸动的心,忽然颤了一下,钝疼从心底蔓延开来。 终于,他平静的面具一点点地被撕裂开,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又纠结,但至少还像是个活人。 “这病,治不好的......这药,也没用的......”一句话,他吞吐了好几次才说完。只有称心才明白,李承乾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他情难自禁地冲李承乾张开了双臂,将披头散发的他揽进了怀里:“没事的,殿下,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他反复地重复着这几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李承乾听的,还是说给那个不信命的自己听。 “称心......你说,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有的时候,我宁愿自己没有重活一世,那样是不是至少还有些希望......” “明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却还要装出一副乐观积极的样子。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做到,我只知道,要是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李承乾的声音,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称心顾不上受伤的手臂,只能用力地抱紧他。 称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殿下,你现在有我了,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第106章 如果可能的话, 你希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么? 这个问题要是让称心来回答,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他抱了李承乾许久,总算让李承乾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许是心宽的缘故,李承乾渐渐在他怀中睡了过去。称心看着李承乾眼底的青黑色, 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敢大幅度地挪动身子, 只能虚倚在床边。忽然, 他觉得后腰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待他回头去看时, 却什么也没瞧见。 称心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摸了摸那处褥子, 褥子之下分明有着点点突起, 那下头绝对压了东西。 称心一点点地摸索着,随后将手伸到褥子下,那尖锐的触感让他禁不住皱眉。看着依然熟睡的李承乾,称心手下一个用劲儿, 将那物什掏了出来。 那是一样绝对不该出现在东宫太子居所里的东西,瞧这不规则的木片儿,周围还带着奇特的弧度, 像是从什么地方掰下来的。 联想到李承乾手臂上的痕迹, 称心算是明白了, 元凶大概就是这样的木片儿。当称心的眼神落在那木制的药碗时, 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木片儿这样的物件,当然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东宫,只能出自李承乾时常能接触的东西。 称心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不忍心再去看那昭然若揭的真相。李承乾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了东宫表面的宁静?或者说,如今的东宫,也只剩下表面的宁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称心甚至可以想象:在那些无人陪伴的日子里,李承乾是怎样强笑着接过药碗,又是怎样将药碗摔碎了,再将碎木片藏到褥子下。称心的指尖一寸寸地划过李承乾手臂上的伤痕。 每一丝狰狞的背后,都是李承乾无声的呐喊。 称心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等待着他们两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称心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之后的日子在东宫众人看来,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太子寝宫中许久未开的窗户,终于被撑了起来。从不外出的太子,偶尔也会在庭院中逛上一会儿,所用的膳食也比平日多上些许。 就连前来为太子讲授经史的孔颖达,也感觉到太子比平日里要鲜活一些。往昔的李承乾虽然十分恭顺,却总让人觉得少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没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李承乾这林林种种的改变,是由于称心的到来。可称心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陪伴,也并不能改变李承乾内心深处的沉郁与不安。 死灰复燃,谈何容易。 李承乾统共就失态这么一次,在这之后,他便如常人一般,情绪稳定,面对着称心也能够谈笑自若。 “殿下......殿下......”如果李承乾没有长久地出神,或许称心还会相信他的心结已解。只可惜李承乾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神发散地盯着虚空处。称心一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都没能挽回他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1 的注意力。 “唉......可惜啊,我并没有千两黄金......”称心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李承乾总算回过神来,却疑惑道:“要千两黄金做什么?” 称心的目光从李承乾脸上划过,带了那么点幽怨的味道:“古有周幽王千金博美人一笑,今日我也想博殿下一笑,无奈囊中羞涩,这才有此叹息......” 李承乾听明白了,当即唇边就浮起了一抹浅笑:“你若是想看我笑,随时都能看见,又何须千金呢?” 称心看着那未达眼底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外就传来了侍从的通禀:“太子殿下......” 李承乾敛了笑容,平静道:“何事?” “今日有两位姑娘进宫,说是伺候殿下的。” 侍从的话让李承乾与称心俱是一愣。李承乾先一步反应过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长孙氏调停完后宫诸事,将大批宫女放还家中,这回总算腾出手来帮他安排身边人。 李承乾急忙抬眼,却见称心的脸色已经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下意识地冲门外道:“本宫一概不见......” 那侍从却不依不饶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李承乾还欲说话,却被称心抬手止住:“殿下,让她们进来吧,今日殿下也累了,早些安置吧......” 称心说着,便已经转过了身。李承乾看不见他的表情,伸手去抓也只抓住了空气。 门外的侍从察觉到气氛不对,又轻唤了一声:“殿下......”话音刚落,寝殿的门就开了,侍从眼睁睁地看着房家郎君从门里出来,像是抬眼打量了下侍从身后的两位女子,沉声道:“进去吧,殿下在里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寻常,没有人胆敢说话,是以称心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去吧,殿下在里头......” 李承乾自嘲地一笑,任由着两位女子小心翼翼走进屋来,任由称心离去。 寝殿的门不知被谁关上了,面对着太子的静默不语,两位女子面面相觑。她们虽然家世不高,却也是被长孙氏挑中的良家女子,临入宫前受过长孙氏的嘱托,让她们伺候好李承乾,教临近弱冠的李承乾知晓人事。 那两人虽然年纪比李承乾大上稍许,可长得也是颇有姿色,又见太子殿下眉清目秀,明眸皓齿,与传闻中生病的形象不吻合,当即更加心猿意马。那偷偷打量的眼神,恨不能将李承乾盯出一个洞来。 只可惜,两人只是一头热,李承乾却没有半分动静。他只是这般好整以暇地坐着,连句话都欠奉。 女子无奈,只能率先开口道:“殿下......我们今日,是来伺候殿下的,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明明是婉转动听的话语,说出来却撞上了座冰山,没有得到丝毫回应。那女子有些尴尬,声音轻了些许,咬着唇道:“殿下......可要到榻上来?” 李承乾瞥了她一眼,仍旧一言不发。另一名女子看着同伴铩羽而归,当即转变了策略,嘴上并不多言,只是缓缓地走到李承乾跟前,整个身子上前倾去,柔软的胸脯若有若无地蹭到李承乾身上。 她出身良好,受的是正统的教育,向来是不会主动做这等挑逗之事,只是看着李承乾不配合,胆子又比较大,这才直接动作。 即便如此,却还是心跳如鼓,女儿家该有的娇羞半点不少,肩头轻颤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换作别的男子,早就顺水推舟地将人搂进怀中好好温存一番。 可李承乾的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任由女子如何动作,他自是坐怀不乱。 都说男子有征服欲,女子同样也有。李承乾无动于衷的模样,让第一位开口的女子轻笑出声,她原本被打击得彻底,如今却在看到同伴吃瘪后又重燃了希望。 她低声道:“殿下,得罪了。”说着她一张饱含着脂粉香气的脸,直愣愣地凑到了李承乾跟前。薄唇轻启就想献吻,可李承乾看穿了她的心思,脑袋一偏就让那女子扑了个空。 这一下实在是伤人得很,两位女子在李承乾摆明不合作的态度下,再次站成了一条阵线。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的视线扫过李承乾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下/身,悄悄地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对方面露难色,蹙着眉摇了摇头。就趁着这个空档,先前使眼色的那位已经将手伸向了李承乾的下/身。 隔着衣物,女子因那软绵绵的物事红了脸。她手上顿了顿,恍惚间又没有听到李承乾出言阻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动作起来。 女子顶着一张大红脸,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骇然地发现李承乾的那处,没有半点反应。 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顾不得许多,急忙朝同伴投去求救的目光,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 电光石火间,她领悟了什么,李承乾......那处...... 是软的,没有反应。 比起原先含羞带怯的红脸,此刻两名女子的脸色都苍白得吓人。她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中的希望一点点地消散,最终沉寂如死灰。 直到此刻,她们才听到了进屋以来,太子殿下说的第一句话:“闹够了么?”明明是还未行冠礼的少年,声音之中却透着一种罕见的冷冽,让人禁不住心生寒意。 “闹够了就给我出去......” 此话一出,再没有人敢忤逆他,两名进来时端庄得体的女子,最终拖曳着裙摆,跌跌撞撞地破门而出。 她们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栽个跟头。而这般丢了魂的模样,就被躲在暗处观望的称心收入眼中。 第107章 两名女子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一小段插曲过后,庭院重新归于沉寂。 称心缓缓地从树荫后走出来,庭院中的宫灯洒落了一地光华,称心盯着地面上细碎的光斑, 一步步地走到庭院中央。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方才不是走得很干脆么?” 李承乾的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 听起来格外清晰。称心浑身一颤, 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洞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2 开的殿门。 李承乾的话里,含着难以自抑的怒气, 看着称心的眼神里,只剩下了一片淡漠。 眼见着称心不答话, 他也没有等待的意思, 抬手就要将殿门关上。称心却像突然开窍了似的,迅速上前将门撑住了。 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决然离去的人是他, 站在庭院暗处偷窥的人是他,如今上前将门撑住的人还是他。这前后矛盾的做法,不要说李承乾, 就连他自己也糊涂了。 “你放手!”李承乾的火气被他一个上前点燃了。称心望着他紧皱的眉头, 心头隐隐有一种感觉。 如果今日真的让李承乾将门关上, 恐怕日后他再也无法敲开这扇门, 永远地被隔绝于李承乾心房之外。 李承乾看着那双紧抠着门的手,一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不放是吧......不放我关了......”说着,李承乾真的用劲儿去压那道门。 一个死抠着不放, 一个用尽全力去压,最终的结果以称心的痛呼声作结,抠着门的手指不出所料地被夹住了。 李承乾听见痛呼声,手下自然松了力道,可称心的指尖却已经被夹伤了。李承乾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他看着称心将手指放到唇边吹气,就像他曾经为称心敷药时做过的那样,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有了软肋。 转眼瞧见称心的脸,想起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又对眼前人恨得牙痒痒。那样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实在是他以前没有过的。 称心一面吹着伤口,一面分神去看李承乾的表情,眼神里总带了那么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李承乾撑着门框,看着称心脸上那一丝茫然失措,明明下定决心要冷着他,到最后却还是留了一条门缝。 称心顾不上这许多,只要门还没锁死,他就半点不敢耽搁地闪身入内。 李承乾还是在方才的位置坐下,明灭的烛光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甚明朗。称心尾随着李承乾,还未开口说话,就被人一把攥住了手,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嘶——” 李承乾堪堪握住了他受伤的手指,也不知道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称心不敢反抗,整个人就被拉到了跟前。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李承乾就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用力地握住称心的手,将掌心覆在了自己的“重要部位”。称心全副心思都在手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承乾却无比淡定道:“动啊,还愣着做什么?” 称心瞪大了眼睛,蒙头蒙脑地问道:“动......动什么?” 李承乾盯着眼前茫然失措的男子,明明称心这一世的年纪比自己要大上许多,可此刻却表现得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这生涩的表现莫名地取悦了李承乾。终于让他冷清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人气:“动手......” 这下子,称心明白了,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更顾不上思考李承乾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做这种事,心情惶惑的他下意识地选择了遵从。 称心的动作还算自然,只是通红的脸颊显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李承乾的表情则与称心完全相反,他脸上仍旧是一派淡漠,就像一件冰冷而完美的瓷器,连一道裂缝都没有。 称心原本还会抬头望向李承乾,其后大概是明白这只是一种惩罚性的戏弄,并没有任何温情可言,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一旦集中了精神,称心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如今李承乾对他毫无防备,同为男性他自是明白彼此该有的状况,然而眼下李承乾却没有丝毫反应。 掌下的触感如同死物,即便是称心用尽平生所学,也没能让它活过来。对李承乾这副躯体极为熟悉的称心,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见了么?不管是谁,我都是一样的......” 称心愣住了,他不信邪地又试了几下。事实证明,确实没有半丝涟漪,这是称心始料未及的。上辈子,无论李承乾病得有多重,至少在床/笫之事上,他们一向是很和谐的。 李承乾看着称心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张脸板得死死的,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所以,我不是为了你才......” 李承乾话说了一半,称心全然听懂了,李承乾那点子小心思,他实在是稀罕得不行。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还在为他转身离去的事情怄气。甚至想出了:我不是为了你才把她们赶走,我只是真的“不行了”这种理由。 称心忍俊不禁地戳了把李承乾:“殿下,我明白的。”说着,脸上的笑意再也憋不住了。 李承乾见他笑了,低声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再笑,我就......我就......”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傻/瓜相对着乐了一阵,称心收敛了笑容,望着毫无动静的那处,轻声道:“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话音刚落,就见李承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李承乾没有说话,称心也明白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李承乾这辈子居然陷进了“不行”的困局中。这显然比龙阳之癖更严重。一个不能人道的太子,离被废黜恐怕也不远了。 李承乾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忽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拥进了怀中,炙热的吻就那样袭上称心的唇。 两人一面颈项交缠着,一面往床榻挪去。称心的手下意识地向下伸去,却被后者一把抓住了。待二人终于松开时,李承乾望着呼吸急喘的称心,轻轻地伏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隐秘的耳语:“既然无论男女,我都是个废人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 称心愣住了,他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李承乾在说什么。 既然已经这样了,可不可以不把我推给其他人。 称心只觉得心头被浇了一盆开水,滚烫滚烫的,让他反射性地松开了手。 李承乾怅然若失地瞧着他,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果然,还是不行么?” 称心的胸膛急剧起伏着,李承乾这一晚上给予他的情愫太多,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李承乾却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称心听到一声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3 突兀的苦笑:“确实,我配不上你了。你如今是世家子弟,前程似锦,而我只是个跛脚的太子。现今还落到了这副田地,反倒拖累了你,你瞧不上我也是正常的。” 称心听着李承乾越说越离谱,哭笑不得道:“殿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承乾已经面朝里头躺了,只拿着脊背冲着称心。称心也不逼他转过来,就着这个姿势在他背后轻声道:“殿下,我虽然侥幸有了房家郎君的皮囊,可我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身份。我时常在想,上天让我重活一世,是为了弥补上辈子对您的亏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与陛下反目,也不会走到最终的那一步。只要能帮得上殿下,我会倾尽全力......”称心说了这么一大段,李承乾却依旧沉默着。 “殿下不应该因为我而......”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承乾就忽然转过头,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称心,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称心嘴唇开合了几下,眉头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殿下,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就像方才,我明明出了殿门,却舍不得走。我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期盼什么,可是在殿门打开的那一刻,看着她们从门里走出来,我竟然很开心.......我怎么能这样呢?” 称心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声音都有些发抖。李承乾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个探身就吻住了他的唇。 以吻封唇,是最好的表达心意的方式。 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彼此都听见了对方急促的心跳声。这两个傻/瓜,明明心系着对方,却一步步地小心试探着,犹疑着。 是在这一天晚上,称心才真切感受到埋藏在李承乾心底的不安。身份转变和疾病折磨所带来的落差让他变得患得患失,称心只能尽力搂住李承乾的脖子,整个身子以一个后仰的姿势考验着他的柔韧度,承受着李承乾疾风骤雨似的吻。 没错,李承乾吻得极其用力,唯有这样,他才能从两人唇齿相接之处,感觉到称心的那丝真心。 第108章 一夜折腾, 李承乾和称心将近天亮才阖眼。 这一头暂且相安无事,可长孙皇后的立政殿却并不平静。 “本宫让你们二人前去伺候太子殿下,可你们为何未在东宫过夜,难不成是触犯了规矩, 被赶出来的?” 两位女子面色苍白地跪在下首, 面对长孙氏的质问, 她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们二人的确是被赶出来的,却不是因为触犯了规矩, 而是因为发现了太子身体的某些状况,最后被撵出来的。 只是面对着颇有威信的长孙氏, 她们实在不敢说实话。 长孙氏的心里也憋着一团火, 李承乾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居然也没能成事儿。又见两人面有难色,长孙氏的语气自然沉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女子对视了一眼, 都有些扛不住长孙氏施与的压力。冷汗涔涔之下,其中一位终于开口道:“娘娘,不是我们不想说......实在是此事太过隐秘, 我们......不敢说。” 两人纠结的表情让长孙氏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绷着一张脸道:“说吧, 恕你们无罪。” 女子这才讷讷地开了口:“太子殿下他......那处......没有反应......” 长孙氏一怔, 过了许久才有了些许反应,她望着两名女子,目光中带了点危险的气息。那两名女子也不傻, 当即眼泪就下来了,一个劲儿地冲长孙氏哭喊道:“娘娘,我们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可太子殿下他......” 哭喊着的声音到了最后都变了调儿,听得人胆战心惊。长孙氏就在这样的哭喊声中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朝二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待二人退出立政殿,长孙氏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儿跌坐在凳上。她着实不能相信这样的结论,明明是那么聪慧懂事的孩儿,仿佛昨儿个还健健康康的,怎么眼下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样的事情,放在寻常的封建家庭也是天要塌下来的大事,更别说李承乾身处皇家,此事一旦尘埃落定,即便李世民有心保住这个儿子,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是以李世民一踏进立政殿,看见的就是失魂落魄的长孙氏。 “观音婢,你这是怎么了?”李世民不明所以地问道。 长孙氏独自支撑了太久,见到李世民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的浮木:“陛下,你帮帮承乾,帮帮我们的儿子。” 李世民看着濒临失控的长孙氏,连忙轻声安抚道:“观音婢,你先冷静,究竟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李世民一面说,一面轻拍着长孙氏的后背。 长孙氏在李世民的安抚下,一点点地平复下来,待她将事情和盘托出后,李世民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承乾的病一直以来是由哪个太医照看的,朕要问他个渎职的罪名,将他革职查办!”一直以来,他都吩咐太医尽心医治李承乾的病,可眼下越医治反倒越糟糕,这让李世民怎么能不气。 一旦李承乾不能人道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又能瞒得了多久。就算能瞒得过近一段时间,可等到李承乾成婚以后,面对着自己的正妻,能够瞒得住么? 李世民不敢再想下去。 他急召张太医入东宫,让他当着自己的面为李承乾诊治。望着床榻上一脸懵懂的李承乾,李世民心下酸楚。 太子寝殿内的气氛,也因为李世民的到来,而变得格外凝重。张太医战战兢兢地替李承乾诊治着,他愕然地发现,原本应当火气甚旺的青年,那处物事竟然真的没有丝毫动静。 上天当真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他已经针对李承乾出现的所有表征对症下药了,却换来了这么个结果。 张太医行医多年,却在太子的病上栽了跟头。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李世民面前,诚惶诚恐地跪下了:“微臣愚钝,有负圣恩......” 李世民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准许了他告老还乡的请求。 床榻之上的李承乾将张太医的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比起李世民所受的重创,这样的发展还算在他意料之内。本来就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4 是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李承乾也不在意新伤加在旧创上。 可李世民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皇帝陛下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和颜悦色地安慰着太子。望着乖顺懂事的儿子,李世民的手拂过他的发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李世民的脸上透出一抹决绝与狠厉。 在殿内,一切还是风平浪静,可到了殿外,李世民却收敛起了脸上最后一点温情,吩咐侍从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今日东宫发生的事情,若有人胆敢外传,杀无赦。” 李世民要尽可能为李承乾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东宫的消息源,下了死命令让东宫众人不得乱嚼舌根。 同时,李世民还把另一件事提上了日程。 那就是李承乾的婚事。 在东宫事发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李世民就颁布了敕令,为太子广选太子妃。太子的妻室与后妃一样等级森严,太子正妃几乎就等同于未来的皇后,因此太子妃的采选也格外惹人注目。 外界对李承乾的风评一向很好,如今太子虽然生了病,可到底身份尊贵,前来应甄的女子络绎不绝。 宗正寺卿将报上来的名单呈予李世民,不曾想这一呈就出事了。 李世民粗略地扫了眼名单,眉头就皱起来:“怎么不见崔、卢、李、郑家的女子?” 宗正寺卿一怔,诚惶诚恐道:“回陛下,这些家族都未参与甄选,说是家中没有适龄的女子......” 大殿上的气氛很压抑,这话说出来,连宗正寺卿自己都知道是谎话,更遑论李世民了,只见上座的皇帝将名册往御案上一摔。 “反了天了!什么叫没有适龄女子,敢在朕面前耍心眼儿!”李世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那些世家大族哪里是没有适龄女子,分明是不想跟皇室联姻,这才找出来的托词。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些年所谓的世家早已是江河日下,世家女子的婚配本就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手段!”李世民话语中的怒气显而易见。山东士族虽然还自我标榜门第,可也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但即便是这样,五门七望仍旧不愿意将女儿嫁予皇室。 实在是可恨之极! 李世民反复思量,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急召房玄龄入宫,兜头盖脸地对以崔、卢、李、郑为首的世家大族就是一通批驳。 斥责他们恃才傲物,妄自尊大。房玄龄在下首默默听着,说来惭愧,他就是李世民口中那些个与世家结姻亲的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也只有默默挨训的份。 等李世民说痛快了,心里也拿定了主意。他当着房玄龄的面儿,将高士廉,韦挺等人召进宫,命令他们正式开始修订《氏族志》,以正风气。 事情至此,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既然五姓七望不愿意女儿当太子妃,李世民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便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参加甄选的世家女子中挑人。 山东世家不愿意送女儿入宫,李世民便将目光投向了关陇地区。太子作为长孙家的后人,自然也偏向于在关中集团里找太子妃。只可惜李世民一家家地瞧过去,愣是没有寻到合适的女子。 京兆韦氏自然是首先要排除的,长孙家绝不会容许太子正妃是韦家后人,可是与京兆韦氏门第相当的太原王氏,又没有适龄的嫡出女子。除了家世门第,嫡庶之间也是云泥之别。李世民翻来覆去地将名单看了好几遍,最终选中了一名女子。 她就是现任秘书丞苏亶的嫡出长女,苏慧茹。 苏家虽然门第比不上韦氏和王氏,可胜在家世清白,也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再加上苏亶任秘书丞多年,一直尽忠职守,女儿苏慧茹也是才名远播。最重要的是,苏氏的家世不显山不露水,既不会让山东世家感觉到威胁,也不会让关中集团反对。苏家国戚的身份,会是李承乾当政后最好的助力。就像眼下的长孙家一般,深受李世民信任。 因着这些缘由,太子妃这块大馅饼,眼看就要落到苏家的手里。原本一切都水到渠成,苏家长女能够当太子妃,那是皇恩浩荡。苏亶身为从五品秘书丞,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拒绝。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一切将要尘埃落定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东宫传了出来,几乎让整座大唐的江山都颤了颤。 这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出了东宫,险些蔓延出宫城。没错,走漏的消息正是李世民下了死命令封锁的——太子承乾因病无法人道。 第109章 此消息一出, 李世民的计划便被全盘打乱,原本准备给苏家的敕令,也因此搁置下来。 这一日,一向安分守己的苏亶破天荒地求见李世民。李世民坐在宽阔的御座上, 看着下首俯身跪地的苏亶, 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元宰的意思是, 苏家......拒绝与承乾的婚事?” 苏亶根本不敢抬头看李世民,然而覆水难收, 只能咬着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女体弱, 如今更是卧床不起, 只怕是没有伺候太子的福气。” 苏亶是个老实人,若非被逼到了极致,也不会公然违逆李世民。原来那苏家小姐原先便对太子的病有所耳闻,她家教良好, 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太子虽然患有腿疾,可身份摆在那儿, 苏氏也就默认了。可近日东宫竟然传出太子不能人道的消息, 苏氏在重击之下, 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骗。 这是一件很容易想明白的事情, 不能人道的太子,选出来的太子妃也只能是个摆设,没有子嗣, 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也坐不稳当,到那个时候,太子妃的身份只会沦为他人的笑柄。 苏氏原本内心还有一丝窃喜,得知实情后却彻底心死绝望。可是苏家自是不敢忤逆皇命的,面对着终日长吁短叹的母亲,苏氏表面上一切如常。可某日清晨,当侍女照着时辰去唤苏氏时,却发现苏家小姐已经将脖子套进了白绸子里,一只脚已经离了凳子,眼看着就要挂上了。 侍女的惊呼将苏府上下的人都引了过来,最终人是救下来了,可事情也瞒不住了。苏夫人顾不上打发下人,只一个劲儿地搂着苏慧茹嚎啕大哭,苏亶本人也因此焦头烂额。 他知道苏府耳目众多,其中想必还有李世民布下的暗线,此事定然是瞒不住的,与其让李世民遣人来问罪,倒不如主动进宫请罪。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5 李世民看着苏亶撑着一张老脸说着没人相信的场面话,心里拔凉拔凉的。苏氏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妃,可就连京兆苏氏,也瞧不上他最看好的太子。 “既然如此......就让令媛好好养病吧......”李世民闭了闭眼,终究还是顺着台阶儿下了。苏亶诚惶诚恐地望向李世民,忽然就想起了临行前苏慧茹拉着他衣摆说的那番话:“父亲,太子得了那病,又能长久到哪儿去。就算陛下再疼爱他,也总得为江山社稷考虑吧,将来若是太子成了个闲散王爷,虽说衣食无忧,可女儿成了王妃,却没有子嗣,老来又有何人可以依靠?还望父亲三思啊。” 苏亶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鼓足勇气进宫,很大程度上是被女儿的这番话说动了。苏慧茹说得没错,李承乾的病一日不好,太子之位就随时可能易主。苏家本就不是显赫世家,与根基深厚的世家豪门没法儿比,倒不如索性不要和皇家搭上边,至少还能求个明哲保身。 李世民挥了挥手,苏亶无声地退了下去。这一次苏家打了皇帝的脸面,想来是很难得到重用了,只是苏家男丁向来单薄,苏亶也无甚野心,对这样一个结果,也没有太大的失落感。 李世民却与苏亶截然相反。李承乾的病症已经传开了,门第家世优于苏家的,本来就拒绝联姻,这下子连门第不如苏家的,也要打退堂鼓。李世民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拳砸到了案上。 东宫出了内鬼。 这是李世民的第一反应。他已经三申五令东宫众人必须严密封锁消息,就算是在东宫内部,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太子患病的消息。可即便是这样,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在一切将要落成的时候,传了出来。 对于消息的传出,李世民没法儿不往坏处想。他自己本来就是在冷枪暗箭的包围下走到今天的,宫中那些腌臜的手段,李世民再清楚不过了。在李世民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抬脚朝越王李泰的住处走去。 彼时的李泰身兼扬州、越州都督等多重要职,却因为年纪小,而被李世民留在了宫中居住。 李世民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跟随,独自一人悄然无声地进了越王的别苑。别苑里十分清静,山石精致,布置精巧,朴素之中能够看出用心之处。李世民烦闷的心情,被这般别致的景致抚慰了,凝重的脸色也因此缓和了许多。 一路上,有不少侍从都认出了李世民,可都被李世民制止通禀,直到李世民在庭院之中,看到了坐在凉凳之上的李泰。 李泰和李承乾虽然是亲兄弟,可两兄弟的发育方向却完全不一样。李承乾是个打竖长的瘦高个儿,挺拔得跟棵小树似的,可李泰却是个打横长的小胖子,眼看着宽大的袍服就要遮不住他的肚子了。到了夏天更是分外难受,他只能靠坐在凉凳之上,不断地擦着额际流下来的汗。 出乎李世民意料的是,庭院之中除了李泰,还有另外一个人,李世民同样十分熟悉,那是他为李泰亲自挑选的讲习——王珪。 李泰虽然大汗淋漓,但他却十分专注地听王珪讲话,连李世民悄然接近也没有发现。 李世民走近了才听清,王珪正向李泰解释“忠”“孝”二字。王珪言语中提到了李世民,指出李世民既是君主,也是父亲,李泰身为臣子,应当对皇帝尽忠,身为儿子,则应当对皇帝尽孝。 李泰一直听得十分认真,最后还是王珪率先发现了李世民,有些讶然地站起身。此时李世民心头的怒气已经完完全全被压下去了,看着李泰的眼神里,带着父亲特有的慈爱。 “青雀方才在做什么?”李世民和颜悦色地问道。 “儿臣在向王太傅请教,何谓“忠”“孝”?”李泰恭谨地应道。 “哦?”李世民看着儿子拖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身来,莫名地就觉得他憨态可掬。 “可有收获?”李世民唇角含笑,打定主意要好好听听李泰的说法。 “儿臣觉得先生说得在理,为人臣者,就应当尽忠职守,不可因着亲疏远近就玩忽懈怠;为人子者,则应当尽孝侍亲,责无旁贷。” 李世民听了这话,许久没有言语。半晌他默默地看了王珪一眼,颔首道:“叔玠,你这先生当得好啊。” 李泰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为人臣,为人子,即便他与李承乾同母所出,也从没有半点逾矩的心思。东宫此番走漏消息,凭李世民的判断,并不是李泰的手笔。 想通了这一点,李世民反倒对这个儿子有些愧疚。李承乾身为太子,李世民对他的关注与关爱,自然要比李泰的多。直至今日李世民才发现,他的这个儿子,除了写得一手令人赞叹的好字,才学、品行也是一等一的,与他亲哥哥相比,并不逊色。 李世民伸手拍了拍李泰的肩膀,笑道:“青雀,天儿热了,这每日上朝,进进出出的,很累是吧?” 青雀脸上一红,一瞬间像是被戳穿谎言的孩子般支支吾吾的。 李世民看着面前的儿子,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鲜衣怒马的时期,李泰还是那个拉着他的衣摆,十足害羞的小青雀,心头软成一片,当即道:“从今日起,你不必骑马入宫了,乘小舆吧。” 皇子被特许乘轿入宫,这可是连太子李承乾也没有的殊荣,李泰也有些受宠若惊:“谢父皇。” 李世民看着李泰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高兴,心情也明朗了不少,连带着到了东宫,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只可惜到了李承乾寝殿门前,笑意就维持不下去了。李承乾的病,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让他寝食难安。 他用力握紧的拳头,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轻松一些。当他走进屋里,却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屋里醒着的只有称心,而李承乾正在床榻之上熟睡着,丝毫不知道皇帝的到来。 称心刚想起身行礼,就被李世民制止了。 “太子情况如何?”李世民将称心领到外厅,看着有些憔悴的青年道。 称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太医轮番来瞧过了,药也吃了好些,许是药效未至,目前还未见起色。” 李世民蹙眉道:“是腿还是......”话没说完,他就顿住了。李承乾的患病之处让李世民难以启齿,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称心还是只能摇头,李世民没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6 再言语,下令将东宫的下人都集中起来,打定主意彻查消息走漏的源头。 侍从们莫名其妙地就被聚集在一起,成排地被带到庭院之中。 那庭院里早已被布置好了,竹凳刑棍一样不少。称心站在台阶之上,隐约地还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声音。 过了一阵,就见人群中一阵骚动。 第110章 有一个人被孤立出来, 只身站在一处,而他身上隐隐约约地有一摊水迹。称心看着众人手掩口鼻的模样,也不难猜出那人是被吓尿了。 太子的病症在东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这回皇帝追究起来, 在场的大部分侍从都当过传播者, 一个个吓得不敢吭声。 李世民是铁了心要追查出结果, 挨个儿盘问过去,有好些侍从还因此挨了板子, 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李承乾的贴身小厮身上。 贴身的小厮是被拖到李承乾跟前的,原本熟睡的李承乾, 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正倚在床边冷眼瞧着那俯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说话。 称心看着小厮脸上抑制不住的惊慌,心头涌起一丝异样,可要说有哪儿不对劲儿, 他又说不上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喝醉了,无意中就......” 居然是酒后失言, 这个结果当真出乎众人的意料, 不过那侍从就此认了下来, 也没有任何争辩, 只是一个劲儿地朝皇帝磕头。 李承乾并没有说些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直到李世民发声:“拖下去, 问斩。” 这一回,没有人胆敢再在李世民面前提五复议制度,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皇帝明显的怒气。 李世民将包括称心在内的所有人都遣散了,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承乾,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道:“承乾,不论你听到什么样的传闻,都要记住,你是父皇唯一的嫡长子。这是事实,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父皇一定会为你寻到最好的太子妃......” 李承乾却忽然轻咳了一声,伸手拉住了李世民的衣袖:“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李承乾抬眸瞧着李世民,眼神认真而专注:“父皇,儿臣暂时不想迎娶太子妃。”话一出口,李世民就愣住了。 李承乾如今的状况,大家都看在眼里,此时迎娶太子妃,能够最快转移旁人的视线,也有助于打消众人对太子的质疑,可以说太子在此时大婚再合适不过了。就连李世民想的也是替李承乾另外挑选太子妃,却从未想过要将李承乾的婚事搁置。 “为何?”李世民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他不相信如此浅显的道理,李承乾会看不明白。 “儿臣的病,无论娶了谁家的女子,对她们而言都是一种拖累,儿臣给不了她们想要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承乾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尽数卸下了。这是他两辈子以来,一直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给不了任何一个女子想要的幸福,这是真的。 李世民却没想到李承乾的理由会是这个,他怔愣良久,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承乾的生理问题,本就是大家拼命想要避讳的,可他自己却无比直白地把这个问题推到了日光之下。李世民从来没想过,他的这个儿子,居然还会柔情似水地替女子考虑起来。 气急的同时,心下又隐约带了一丝欣喜。他的两个儿子,都单纯得不像天家的孩子。李承乾这般情真意切,险些就让李世民笑出了声。想当年他与李建成,没有一刻不是针锋相对的,争斗最为白热化的时刻,联姻也是一种手段,韦氏姐妹不就是这样让李世民收进宫的么。 李世民是真的想守护李承乾这颗玲珑心,他缓缓地在李承乾床边坐了下来,轻轻地抚了抚李承乾的额际:“好,父皇答应你,可承乾也要答应父皇,一定要尽快好起来。” 李承乾瞬间松了口气,乖顺地应下了李世民的话,目送着他的父皇离去。 那贴身侍从被押下去的时候,称心就站在一侧看着。趁着父子俩还在房中叙话的时刻,称心仔细观察着侍从的表情。从他灰败的脸色之中,称心却意外地看到了平静。既没有痛苦挣扎,也没有绝望的嚎哭,一切都十分平静,仿佛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这不对劲儿! 这是称心的第一感觉。 就好像早就预知到结局一般,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平静了。 称心出神之际,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咳:“好好照看承乾,务必要让他快些康复。”这是李世民对称心的叮嘱。 称心小心地打量着李世民,见他脸上并无怒意,这才大着胆子问道:“陛下,太子他还好么?” 见李世民的眼神扫过来,又赶忙补充道:“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未能让东宫成为铜墙铁壁,辜负了陛的下嘱托。” 李世民脸上却并无愠色,反倒笑了起来:“说起来,多亏了这件事,朕才知道承乾是如此志虑忠纯,实在是让朕欣喜。” “志虑忠纯?”称心不知道李世民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承乾顾虑着自己的身子,不愿意娶世家的女子。历来天家子弟,哪个不是争着抢着为自己谋划的,也只有这个傻孩子......”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称心却像是当头被人敲了一棒槌般,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幸好李世民没有察觉到他骤变的脸色,先一步离去了。留下了惊诧过度的称心,犹自停留在原地。 是李世民的一句话点醒了他,这件事到了最后,实实在在达到的一个目的:李承乾不需要娶太子妃。 旁人不知道李承乾的性向,可称心却一清二楚。此事最终达成了这样一个结果,虽说称心并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可到底还是禁不住疑心,这里头到底有没有李承乾的手笔。 称心深呼吸了好几回,才让自己激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内室,李承乾听见脚步声,却没有流露出一贯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人......拖下去了?”青年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称心静默良久,点了点头。 李承乾的目光看过来,称心的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7 :“我答应了他,照看好他的家人,从此之后,他的家人都会衣食无忧......” 称心整个儿愣住了,望着李承乾的目光中透着难以置信。 “我不想瞒你,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是吃人的妖怪?” 称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辈子李承乾的生理年岁比他小,称心潜意识地将他当做还没长大的孩子,却忘了将行冠礼的李承乾,快是个成年人了。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已经让他养足了精神头,到了亮出獠牙的时候了。 “那个消息,是你放出去的?”称心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是。”李承乾倒是大方地承认了。“准确地说,消息是我让侍从传出去的?” 称心惊诧道:“为什么?” “我答应了苏氏,不会再耽误她一辈子......”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苏氏性子烈,要是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必定不愿再嫁予我......”李承乾的声音十分平淡,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以苏氏的心智,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拒婚,事情闹得越大,就会越偏离原定的轨道,父皇也不会将她嫁予我。” 李承乾这么一说,称心也渐渐想通了:“事后陛下要是追究起来,必定会到东宫来寻人,至于那个侍从,不过是个替死鬼,也是无奈之举罢了......” 李承乾忽然挣扎着起身,攥住了称心的手:“称心,在这宫里头,没有人的手是干净的......” 称心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没挣开。 他理解李承乾的心思,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在这荆棘遍地的东宫中,他不惜剖开自己丑陋的伤口,不惜脏了手,也要守住两个人的阵地。 然而称心还是无法抑制地感觉到心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李承乾目光柔软地瞧着他,猛地一皱眉:“我......累了......” 称心一怔,随即扶着他躺下。李承乾面朝里躺着,称心在床沿边上坐着,两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在此之后,虽然李世民遍求良方力图治愈李承乾,可太子的病却还是时常反复,甚至有愈发严重的趋势。朝中各种风言风语,接连不断,不少大臣都在揣度着皇帝的心思。 太子妃没选成,太子的病也没着落,眼看着其余的皇子一天天长大,相当一部分人都动了心思。 然而这一切,李承乾都已无暇顾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四肢麻木,稍一挪动便如同针扎,拐杖已经成了贴身不离的工具,时常头昏目眩,连称心站在他面前都能变成一重黑影。 这一世他没有过分挣扎,可平静换来的却是更加严重的病症。每每看清称心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李承乾整颗心便揪了起来。 第111章 李承乾在强颜欢笑, 称心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好学生,好太子。如今李承乾的处境与上辈子大不相同,李世民对这个儿子从来不忍心苛责。孔颖达初时脾气上来还会与太子呛声, 被称心劝了几次, 又见太子的病症确实严重, 也就不再一味拗着脾气,到最后两人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李承乾已经彻底洗刷掉上一世恶劣纨绔的形象, 朝臣们私下里叹息着天妒英才,却也束手无策。 只有称心知道, 李承乾在人前强撑着笑意, 人后却常常靠坐在床上,眼神不知散落在何方,脸上的笑意都失了真。夜里做梦,李承乾忽然惊醒, 迷迷糊糊地拉着称心的手道:“你摸摸,它是真的没反应了么?”称心看着眼前平平静静的裆/部,终于意识到原来李承乾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 太子的病已经成了太医署的头号难题, 一面是李世民下的死命令, 另一面是太子迟迟不见起色的病情。称心这一世有资格出入太医署, 一天三遍地追着进度, 无比清楚地知道:太医们根本寻不出李承乾的病因,只能对症下药,治标不治本。 这一日, 李世民散了朝,缓步走进立政殿。立政殿里静悄悄的,长孙氏独自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远处,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 “在想什么?”李世民忽然伸手搂住长孙氏,附耳轻声问道。 长孙氏有些错愕地回过头:“我在想我们的孩子......”李世民很忙,长孙氏即便忧心儿子的病情,也极少在他面前抱怨些什么。她偶然间流露出来的小脆弱,让李世民诧异又心软,当即承诺道:“你放心,朕已经命人前往天竺,请高僧为承乾做法事祈福驱灾。素闻天竺高僧通天晓地,太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他们或许有办法。”李世民这话,既是说给长孙氏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天竺高僧进京的事,称心也有所耳闻。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够帮助李承乾减轻痛苦,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天竺僧人在大庄严寺摆水陆道场的这一天,称心出了东宫,只身一人来到佛寺,只为一睹那天竺僧的本事。当日的大庄严寺可谓热闹非凡,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想来沾上点福气。佛寺之内香火鼎盛,称心站在那人群之外,只觉得宗教之地当真神奇,明明混杂着各色人等,可每个人来到此处,都会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 正出神间,忽然有一人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随即称心便听见了一句慢悠悠的道歉:“施主见谅。” 称心转头一瞧,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僧人,此刻正敛目瞧着自己,待看清了称心的面容,那僧人唇边忽然泛起一丝笑意:“是你?” 称心颇有些莫名,他倒是不记得何时曾与这位僧人相识。瞧着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天竺的僧人。 那僧人见他迷糊,索性自报家门:“贫僧法号道宣,数年前在大庄严寺,曾与施主有一面之缘。” 道宣这么一说,称心就想起来了。当日他与李承乾偷摸着去平康坊,趁李承乾睡着之时,他确实来过大庄严寺,恰好碰见了彼时名不见经传的道宣。称心因着后世的机缘,心知道宣日后会成为一代高僧,是以出言鼓励了几句,没想到道宣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师父好记性......”要搁在平日,称心或许会有谈兴,而今日他心头藏着事,实在是没有闲谈的兴致。 道宣看着称心兴致缺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8 缺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施主,遇见便是缘,我见施主眉间藏着郁色,想来定是有化解不开的难题。” 心事被人当面戳破了,称心也不恼,只是强笑道:“佛家七苦,生老病死不外如是,让师父见笑了。”说完,他刚想离去,道宣却先一步挡住了称心的去路。 “贫僧本不该多问,但机缘妙不可言,施主有何烦心事,不妨说出来。” 称心不欲多言,又见道宣追问,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道宣闻言,脸上的表情也冷硬起来:“既然如此,敢问施主又为何到大庄严寺来,难道不是来寻医问药的?” “寻医问药”四字一出,称心的脚步就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半分。他惊疑不定地转过头,道宣却缓了语气:“施主不必如此,贫僧不过是感激施主当日出言相帮,今日见施主有难,才如此唐突冒犯。”道宣这么说,倒是让称心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师父可有良方?”称心半信半疑地问道。 道宣摇了摇头:“贫僧乃方外之人,法事超度、祈福诵经是行当,可这治病救人,却并不在行。” 还没等称心失落,道宣又道:“虽然如此,可贫僧久居终南山上白泉寺,终南山藏龙卧虎,贫僧的一位挚友医术十分高明,只是生性淡薄,不慕权贵,不喜被世俗陈规束缚,是以常年游方隐居,专门替寻常人家瞧病。” 称心一听,眼神倏地亮了。到了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明知皇帝请了天竺高僧进京,他的心里却依旧惶惑不安。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天竺高僧的能力再高,可终究不是习医的杏林中人。 太医对太子的病束手无策,不代表民间没有高人。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诵经祈福上,倒不如民间的高明医者来得实在。 称心片刻不愿耽搁,当即跟随道宣前往终南山。一路上他也将山上高人的状况摸了个透。孙思邈这个名字,在后世当真是如雷贯耳,直把称心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位“药王”医术的确出神入化,只是生性不喜拘束,是以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从他手中求得一副方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还未见到真人,称心就先自行脑补了一番。是以见到一个体态轻健,如同少年的人时,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是孙思邈。 见到来人,孙思邈半点都不惊讶,只是笑道:“道宣,每回你到山下去,都要为我寻来病例......”他一面说,一面端详着称心的面容,半晌奇怪地“咦”了一声。 “怪哉,怪哉,这个瞧着倒不像是个有病的。” 称心见这架势,哪里还敢怠慢,急忙道:“病者另有其人,我不过是替人前来寻医问药。” 怎知那孙思邈听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平静道:“这病我不瞧。” 称心一怔,蹙眉道:“却是为何?” 孙思邈又瞧了称心一眼:“看这位的穿着打扮,想必那位的身份也不低吧。我行医问疾向来图个洒脱自在,官家的事情我向来是不沾的,郎君请回吧。”说着,他微微阖上了眼睛。 称心不曾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寻到终南山来,就被人这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道宣出言道:“思邈兄,救人一命功德无量,这命数之事,又何来高低贵贱呢。” 孙思邈全当没听见,道宣见状,刚想向称心道歉,就见称心直挺挺地冲孙思邈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饶是打定主意如孙思邈,也被称心的举动吓了一跳。 “俗话说,医者父母心,病症面前,又何来三六九等之说。先生大才,妙手回春,我向先生保证,先生只管行医救人,有任何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鼎力相助。” 称心虽然跪着,脸上的表情却与常人无异,反倒多了几分沉静决绝。孙思邈看着面前跪着的青年,仍未答话。称心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一分焦躁急切:“如果可能,我绝不会冒昧叨扰先生,只是这病症来得凶险反复,遍寻医药,仍旧无济于事......” 孙思邈不说话,称心就不停歇地一直说。孙思邈见过很多替主人家寻医问药的,仗势欺人者有之,趾高气昂者有之,求医不成恼羞成怒者有之,却唯独没有眼前这样的,记得主人家的每一个症状和细节,仿佛这病是两人一起染上一般,听得人心下不忍。 终于,在称心口干舌燥之际,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茶。就像是陷入绝境的小狼,忽然瞧见了肉食一般,称心眼中迸发的欣喜,连孙思邈都被灼了一下。 “听着症状,像是消渴症,这病的表征不少。” 称心将李承乾的病症说得十分详细,孙思邈听了个大概,便能够断言是消渴症。他深深地看了称心一眼,沉声道:“我先给你提个醒,这病想要全然治愈,是不可能的。我敢断言,你即便寻遍整个华夏之地,也找不出一个能够全然治愈消渴症的人。即便是我,也只能慢慢调理,若是医治得当,注意饮食,今后的生活与常人无异。” 第112章 孙思邈嘴上说着无法完全治愈, 可称心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毕竟前人都无法准确定义的疑难杂症,到了孙思邈的嘴里,至少有个靠谱的名字。 称心轻轻舒了口气,仔细问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孙思邈见称心衣着得体, 谈吐清晰, 气质也颇为不俗, 心下多了分好感。 “这治病的关键,首要节制房事......”孙思邈没有半点铺垫, 就直白地把话说了出来。意外之余,想到李承乾下半身的毛病, 称心语气含蓄地追问了几句。 孙思邈也是个明白人, 见他含糊其辞,当即也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瞧着称心:“想必那位的身子,已经出状况了吧。”孙思邈的语气稀松平常,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 “依先生看,有痊愈的希望么?”称心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孙思邈沉吟片刻,抚须道:“若是已经出现了你所说的那些症状, 只怕病根已深, 这病十分霸道, 单靠药方无法根治, 那位的身子调理后虽与常人无异,可子嗣到底还是困难......”寥寥数语,孙思邈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既已猜出李承乾身份尊贵,同样也知道,在这样非富即贵的人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59 家里,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 果不其然,称心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孙思邈脸色有些不愉,在他看来,无法人道,子嗣困难都只是极为普通的病症之一。他见过太多的例子,男子子嗣艰难,女子因无法生育而被怜悯,被家中看做是废人。这样的有色眼镜,放到再出色的医者面前,也同样无能为力。 “怎么?若是那位的毛病无法痊愈,你们就不治了么?他的腿疾,你们也不管了么?” 称心一惊,匆忙反应过来:“当然不是!” 孙思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开始一条一条地给称心讲注意事项。称心发现,孙思邈几乎是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叮咛他。这样细数下来,需要注意的地方还不少。 除了房事要节制以外,情绪也需平复下来,保持开朗豁达的心境,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要管用。虽然没有开出具体的药方,可孙思邈还是为李承乾开出了食疗的单子,酒是不能喝了,为了防止发胖,大荤也是不能碰的,咸酸重口的东西也都要戒掉。 最后的一副方子,被称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牛羊髓、鹿茸等药材放在普通人家或许十分昂贵,可在皇室看来,却是小菜一碟。称心将嘱咐一一记下,这才起身告辞。 当称心端着熬好的汤药,满心憧憬地踏入李承乾的寝殿,立马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寻常。李承乾从他进来的一瞬间,目光就死死地盯在他的脸上,似乎拼命地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你去哪儿了?”还不待称心走近,就听见李承乾低沉的声音。 “殿下,这是新熬的汤药......”称心没有回答李承乾的问话,倒是将药碗递到了李承乾面前。 黑漆漆的汤药看在李承乾眼里,无异于洪水猛兽。他已经承受过太多次徒劳无功地喝药,如今只是看到那黑漆漆的色泽,就已经足够让他反胃。 只是在称心满怀希冀的眼神下,他终究还是没舍得抬手将碗打碎。当舌苔触到药汁时,本已麻木的味觉却顿了顿,这药的味道竟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 “怎么?今日又用的是哪位太医的方子?”李承乾苦中作乐地笑问。 “暂时保密!”称心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欢快,倒真的让李承乾诧异了。如果说喝药只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李承乾便绝对能够肯定,在称心外出的这一天,定然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或是见到了特殊的人物。 从前听从太医食补的意见,李承乾的餐桌上,时常是大鱼大肉,可这些日子却鲜见荤腥,似乎是被人刻意替换下去了。看着不断往他碗里塞素菜的男子,李承乾稍稍一想便知道,这定然是他的主意。 像是看出了眼前人动作中的谨慎与讨好,李承乾竟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他故意将筷子摔在了桌上,闷声道:“不吃了,这么淡的菜,鬼才能吃出滋味!”虽说是刻意使性子,可李承乾说的也的确是实情,那桌上的菜肴的确是寡淡无味。在调味品尚不算丰富的唐代,这样的食物的确让人难以下咽。 称心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极力想着一个说服李承乾的办法。下一秒,却忽然看见李承乾的脸凑到了跟前,隐隐地还带着一抹笑意:“不过,要真的想我接受这一桌子菜,倒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了一半,李承乾卖了个关子,倒引得称心瞪大了眼睛:“除非......你用别的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唔......”称心话还没说完,他和李承乾之间的距离,就瞬间被缩减为零,李承乾娴熟的吻技,再一次派上了用场。说起来自从李承乾患病,他们便许久没有做过亲昵的举动,一方面李承乾没有这样的念想,另一方面,称心也怕刺激他。两人那么清汤寡水地过了一段,如今蓦地吻到一起去,瞬间天雷勾动地火,吻得难舍难分。 更难得的是,李承乾许是急于证明自己,亮出来的不仅是嘴皮子功夫,更有他那愤然抬头的欲念。死而复生的物事不断地刷新着存在感,称心眼睛的余光瞄到了一柱擎天的某处,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忽然想起了孙思邈的那张方子,动物的肝脏、鹿茸这些吃食,虽说只是一味药引,可到底有着壮阳补肾的功效。只怕是李承乾这些日子喝下来,身子不知攒了多少的能量。如今不过是刚刚抬头,一切还早得很呢。 称心心中喜忧参半,喜得是孙思邈的药效喜人,果然不负他“药王”的名声,忧的是李承乾那处的厉害程度他可是领教过的,如今面对着重振雄风的小李,他当真是连眼光都不敢往那头看。 李承乾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也没想吓着称心,只是背转过身去,自己默默用手纾解了,一边动作还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连本带利地从称心身上讨回来。 称心可不知道他这满脑子歪七扭八的想法,眼见着李承乾恢复得不错,今日外头又正值艳阳天,便想着让长久闷在屋里的人,到外头透透气,顺便活动活动腿脚。 李承乾倒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在称心的搀扶下,他先跨出了一步。 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直到此刻,李承乾才反应过来,那种病发时四肢末梢如同针扎般的疼痛,倒真是许久没有过了。他不敢奢望自己的病能够痊愈,只是这么一点希望的曙光,便足以让他的心情晴朗几分。 见李承乾脸色轻松,称心长久以来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缓了口气。明媚的阳光果真会给人带来好心情,两人各自怀揣着喜悦走了一段,却忽然听见了东宫花苑的拐角,一片枝繁叶茂之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那话语不涉及儿女私情,也不涉及皇家辛秘,却偏偏搅得两人得之不易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听说了么,陛下此番驾幸岐州,带的是越王殿下。”其中一名宫人压低了声音道。 “是啊,如今这宫里到处都在传,说是不中用的太子殿下失了宠,是时候轮到越王风光无限了。”另一个在一旁搭腔。 “可不是么,太子殿下这病啊,反复无常,眼见着是好不了了,陛下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和越王殿下越走越近了,还夸越王殿下的丹青书法举世无双呢。” “唉,原想着到了东宫,跟了未来的主子,自己也能捞着点好处,没想到如今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0 太子失了宠,我那屋里有好几个,都想要故意犯个错,好让人拿住了逐出宫去。虽然要吃点苦,可也总比在这耗日子强。”那人说完这句,接下来便是些零零碎碎的抱怨,听得称心心头火起,控制不住想冲过去与他们理论。可还不待他动作,李承乾便先一步拉住了他。 “殿下!”称心蹙眉看着李承乾,他向来是从容的性子,可遇到李承乾的事,却往往因为关心而失了分寸。 “他们说得没错,换做是你我今日在他们的处境,也难免抱怨两句。”有了上一世的打击,这一次李承乾反倒镇定了下来。他不能不承认,在自己内心深处,已经无数次地设想过这种可能:太子失宠,越王得宠。 只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病,原本对李承乾有利的形势,转瞬间便荡然无存。还好李承乾不算是全无防备,越王的家底里,也混着李承乾派出去的眼线。当那眼线说出一个个名字,称心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惊讶。这场病仿佛一面照妖镜,顷刻间所有的魑魅魍魉都露出了真容。数不清的朝臣从太子的阵营中倒戈到越王的阵营之中。就连房玄龄这样的重臣,也多多少少试探过越王的态度。除了无论如何都独占鳌头的长孙氏,重臣之中,魏徵算得上是最干净的一个。 他始终是向着李承乾的。 第113章 在东宫花苑发生的这一幕, 正在前往岐州的李世民与李泰全然不知情。李世民选在这个时候出门,其一当然是为了散心,李承乾的病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病。李世民疼爱李承乾,可他同样有着一个帝王的骄傲和自尊。让如今的李承乾继承皇位, 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李泰。虽然李泰躯体肥胖, 骑在马上一颠一颠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不同,李世民反倒觉得, 这个二儿子格外的可爱。 李唐王朝的合法继承人,就应该是越王这样的。才华横溢, 精通文墨, 圆圆的面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李世民能够识破的精明。内心深处始终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着李世民。可转念一想,另一个声音又占了上风:李承乾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生了一场病而已。李承乾已经足够坚强,即便是在病得最重的时候, 他也没有哭闹,甚至半点荒唐的事情都没做。孔颖达对他颇为看重,朝臣也对他交口称赞。 除了病, 他当真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如今要因为这场病就把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夺去, 李世民还没有狠心到那个地步。 他烦闷地揉了揉额头, 催促着前往下一站的佛寺。 没错, 李世民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来替他的大儿子李承乾,祈福的。 李世民虽然成了皇帝, 可他的骑术倒是半点都没有退化,只见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已经稳稳地下了马。反观李泰的处境,则要不妙得多,他臃肿的身躯完全限制了他的灵活度。李世民刚准备失笑出声,就见儿子忽然朝他伸出了手:“父皇,您帮帮我......” 李世民一怔,心头某处柔软猝不及防地就被击中了。 李泰在那样的局面下,毫无芥蒂地朝自己伸出了手。那一刻他们不是君臣,只是一对普通的父子。 李世民心底抑制不住地感到兴奋,他满脸喜色地走上前去,亲自将李泰搀下马来。在那一刻,他甚至暂时忘却了大儿子的病,自顾自地沉醉在儿子对自己的依赖中。 回过神来的李世民,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与李泰相比,李承乾实在是太独立了。在李世民的印象里,李承乾向来不知服输为何物。他总爱自己拿主意,有了病痛也一个人扛,他让李世民省心,却不会逗李世民开心。 这样两相一比较,那个独立的大儿子,反倒勾起了李世民心中一丝莫名的不满。 李泰见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脸上登时显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无比小声地嘟囔道:“我就知道,一定是我太笨了,才惹得父皇不高兴......”停顿了一阵,他又如同一只讨好主人的大型犬一般,试探着道:“父皇,我......我会减肥的。” 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李世民,如今是完全绷不住了,他难以抑制地大笑出声,心下感叹此番出门将李泰带着身旁,还真的是带对了。有他在一旁,李世民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原本凝重的氛围,也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等进了佛寺,李泰的表现就更让李世民满意,他仔细听着方丈地每一句话,显得虔诚无比。在参拜之时,不仅自己做得井井有条,更是懂得分神搀扶李世民,每一处细节,都是那般恰到好处。李世民只觉得父子的相处之道本该如此,这般熨帖舒心的感觉,于他而言实在是种新奇的体验。 更为重要的是,李世民发现自己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些上瘾。他习惯了李泰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孩子气,让他觉得身为一个父亲,他是被依靠着的。他也习惯了李泰不着痕迹的关心,这种被关心的感觉,让他仿佛看到了第二个长孙氏,也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性子,那样从容淡定的处事方式。不得不说,李世民极为吃这一套。 每一天,他都能从李泰身上发现更多的优点。在佛寺之中,李泰没有藏着半点私心,尽心竭力地替李承乾祈福。在田间路边,李泰又化身成为博学的青年,他读过许多书,以他的聪明才智,也总能一眼就从农忙时节的田间,看出书里所写的那些细节。虽然偶有错误,可他总能丝毫不尴尬地圆过去。李世民看着他毫不扭捏地承认自己错了,多日以来积累的好感值终于达到了顶峰。 伴随着好感而来的,还有星星点点的惋惜和遗憾,李世民甚至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李泰的优秀他看在眼里,而李承乾的才能他也从未忘却。 “怪就怪你不是嫡长子吧。”李世民在心里叹息着,反映到了行为上,就总也忍不住偏疼李泰多一些。或许在一个父亲的心里,这就是他能给得起的,最大的补偿。 李承乾留在京城,显然不知道李泰这一路上,已经刷满了李世民的好感度。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症一天天减轻的缘故,他那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只不过这种改变,只有与李承乾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察觉到。 李承乾正好借着这段自由自在的时光,好好地享受与称心的二人世界。许是不/举的阴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近一段李承乾总爱拿这个逗称心,兴致来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1 了什么荤话都敢往外说,不将称心逗得面红耳赤,生气暴走决不罢休。 可即便如此,李承乾当真没有一次越界,倒是省了称心不少的事儿。 称心当然知道他在等什么,因着这一场病,李承乾的冠礼已经无限期地后延。到了现在,他依然是个还未弱冠的青年。这一拖实在是拖得够久,李承乾也只能强忍着,等到冠礼过了,再来好好收拾意中人。 当然,李承乾也并不是每天只顾着调戏称心。东宫之中,也正一点点地将风声透出去,说是太子殿下的病颇有起色,快要痊愈了。正所谓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这样一点点地放出风声,半真半假地导演了这一整幕剧,倒让人对这样一个消息相信了七八分。 李承乾相信,消息以这种速度传播开去,李世民回京之日,必定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不过出乎李承乾意料的是,李世民还未回京,一个老熟人倒是先上门了。 李承乾见到房遗爱的时候,怎么都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和记忆中那个贪吃的孩子联系在一起,是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喊出房遗爱的名字。 时过境迁,房遗爱也早已长大成人,眉眼之间,房遗直与房遗爱两兄弟细看其实极为相似。上一辈子李承乾没有感觉,是因为这两兄弟的性格实在是南辕北辙,房遗直固执死板,房遗爱乖张任性,气质不同,长相看起来自然也不大一样。 这一世,许是因为两兄弟相处十分平和的缘故,房遗爱的性子实在被磨平了许多,或者说圆润了许多。他有条不紊地问起李承乾的近况,关心着他的身体,再一同憧憬一下即将到来的弱冠之礼。两人一来一往,倒是十分投契。 李承乾看着青年的脸,心底想得更多的是房遗爱那桩让人无可奈何的婚事。如果可以,凭着两辈子的交情,李承乾倒真的很想将李映蕙这个女人从房遗爱生命中拔去。可或许上天在冥冥之中有定数,机缘巧合之下,他竟是又与李映蕙定下了婚约。 李承乾在心底暗叹了口气,李映蕙的性子,他是了解的。他的这个妹妹,可以说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典型。明明不过是庶出的公主,却仗着皇帝对她的那点子宠爱,就妄想着有嫡女的前程和命运。若不是她时刻不知收敛的野心,或许她与房遗爱能够成就一段佳话也说不定。只是不知道,这一世房遗爱又能够扛得住多久?会不会走上老路? 不过很快,李承乾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上一世房遗爱谋反之时,李承乾已经是废太子,早就落到那苦寒之地。这一辈子,只要自己能够坚守阵地,就算是李映蕙起了异心,只要他这个正统太子能够站得住脚,之后自然就不会生出那些个幺蛾子。 只是李承乾左右瞧着房遗爱,实在是不忍这样一个纯良孩子被勾得满肚子坏水。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最好能够从根源上阻止这场婚事。 房遗爱显然不知道李承乾在想些什么,他正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就听门外的侍从禀报,天竺的高僧前来向李承乾辞行。电光石火中李承乾像是从一团乱麻里抓住了什么,兴奋得指尖微微发抖。 天竺高僧,这四个字的确打开了他脑海中的阀门。高阳公主李映蕙和驸马房遗爱,除开最初成婚那段还算和谐的日子,其后的生活一直水火不容,问题的症结就出在一个和尚身上。 第114章 李映蕙身为庶出的女儿, 却能够嫁入清河房家,足见她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虽然在人前,李映蕙还是会将表面功夫都做足,但是李承乾心知这个妹妹绝非善类。 是以在不知情人的心目中, 高阳公主绝对是李世民的女儿中, 极为出色的一个。李世民登基后, 为了稳定民心,放开了对佛教和道教出家人数的限制。原本基础雄厚的佛教, 在短时间内又迅速兴盛起来。高阳公主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开始频繁地往佛寺跑, 颇有些醉心佛法的味道。 李承乾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李映蕙的身份摆在那儿,还有房氏那样厉害的婆婆,驸马房遗爱的官位也不低,谁也不会想到, 她会做出与和尚私通的荒唐事。 或许李映蕙就是利用了众人想当然的心理,才胆敢肆无忌惮地与和尚偷情,甚至还亲赠香枕作为信物。 上辈子, 李承乾曾见过那名叫辩机的和尚。从李承乾的角度来看, 除了没有那一头青丝, 辩机的长相实在不错。清秀的眉目加上常年学佛养成的淡然气度, 倒真有几分谪仙的感觉。 只可惜,那时的辩机已经沦为阶下囚,一身肮脏破旧的囚服, 实在没有任何风度可言。 高阳公主更是从此失却了李世民的宠爱,成为了皇家挥之不去的笑柄。房家被她此般行径搅得鸡犬不宁,偏偏李映蕙破罐子破摔,死到临头还要拉个垫背的,非说房遗直对自己无礼,是个不要脸的登徒浪子,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过是副面具,内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虽然此后经调查,发现公主所言不实,可传言已经流通开来,对房遗直本人乃至整个房家都是有影响的。 上辈子的李承乾对房家的遭遇,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间或地还会幸灾乐祸一把。毕竟面对着房遗直这个死对头,李承乾巴不得看他吃瘪的样子。房家越乱,他反倒越能出气。 可今天却不同了,称心既然成了房家的长子,就已经跟房家捆在一条船上。高阳公主昔日的行径,也变成了李承乾心目中的一抹隐忧。他看了看浑然不知的房遗爱,下定决心要搅黄这一场亲事。 李映蕙与房遗直的事情,上辈子多年以后才被人澄清。是以彼时得知真相的房遗爱才会那般怒不可遏,这是被戴了多少年的绿帽子。被公主数落,被长兄嫌弃,被世家子弟嘲讽,这些房遗爱还是忍受了,但当他看到时年廿六温润清秀的辩机时,心底最后一根防线也坍塌了。 都说家丑不外扬,当年的房遗爱却已经失去了理智,巴不得这个长安城都知道高阳公主做下的丑事。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同样什么都没得到,除了一两句廉价的同情,他依然是众人眼中的笑柄,一个连自家妻室都奈何不了的懦夫。 “急不得。”李承乾默默地对自己说。若干年后,风华正茂的辩机才会遇上婚后生活并不如意的李映蕙。修行的寂寞与独守空闺的苦闷,像干柴和烈火碰撞到了一起,迅速地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2 燃烧起来。 如果他们相遇的时间再早一些,结果又会怎样呢?李承乾在心目中默默盘算着。他想起了当年称心得知此事后的一句话,他并没有像旁人一般奚落嘲笑这对奸夫□□,而是颇为落寞道:“或许在这两人的心里,对彼此都有那么点儿真心吧。只不过这份真心不合礼法,在旁人,甚至在他们自己看来都无足轻重。” 这样一句话从称心嘴里说出来,让李承乾颇为意外。那时的他,并不能很好地领会称心话里的意思。可此番重活一世,他却惊讶于称心眼光的毒辣。的确是这样的,辩机其时,已经是名满长安的高僧,至少在佛法圈中有一定的名望,断然算不上孑然一身。李映蕙就更是了,背着公主的名号,一言一行都在监督之下,其时她还未为房家诞下一儿半女。两个人都过了被热血和冲动支配的年少青葱时,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没忍住搅和到一起去。要说半点真心都没有,那是绝不至于。 那如果,让他们在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遇见呢?高阳公主还未嫁人,辩机也不是什么高僧......这个念头一旦想起来,连李承乾都忍不住吐槽自己真够禽兽的,此举无异于亲手将妹妹往火坑里推。 只是制造一个遇见的契机,后续发展全由他们自己做决断。李承乾如此这般自我安慰着,忽然见称心脸色凝重地走进殿中,抬手将殿门阖上了。 见到房遗爱,称心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爱儿,你怎么来了?来探望殿下?” 房遗爱见李承乾半天不说话,也不敢出声打扰。他们都过了那个能够肆无忌惮玩闹的年纪,意识到身份悬殊的那一天,房遗爱便在李承乾面前收起了性子。 “兄长,你已经许久没回家了。”房遗爱出声提醒道。 称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从李承乾患病,他答应入东宫以来,当真是把东宫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天到晚就待在东宫,没有回过一次房府。“父亲让我转告你,偶尔也回家看看。” 说完,房遗爱不顾称心怔愣的神情,先一步起身向李承乾告辞。称心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许久没回过神来。 “他......他这是......”称心心里有些想法,却不知该怎么和李承乾说。反倒是李承乾不忍看他如此为难,开口道:“他此番到东宫来,定然少不了房相的手笔,让你有空回家是真,来试探我的病情也是真。方才我想了多久的事情,他就认真盯着我看了多久,都快把我盯出一个窟窿了。”李承乾半开玩笑道。 称心却全然高兴不起来,他犹自沉浸在思绪中,喃喃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李承乾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房相这样的地位和身份,不必急着站队,可总得为以后打算打算。提前看好了各家实力,再择木而栖,不是他一贯最擅长做的么。” 称心知道,李承乾说的没错。房玄龄是谋臣出身,乱世之中,他则明主而投,治世之中,同样也是左右权衡,这几乎成为他在初唐政坛上立于不败之地的一种本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房玄龄眼下或许正打着一个关于你们兄弟的主意。”李承乾直言道:“只怕把你送进东宫的这些时日,房相没少让你弟弟在越王那处走动。只是如今越王离京随扈,房相经营的情形究竟如何,目前还不大能看出来罢了。” 称心脸色发青,他自然也是想到过这一点的,只不过他不愿意将房玄龄想成这等钻营之辈,而李承乾的话恰好让他看清了这一点而已。俗世中的臣子,哪有那么多刚正不阿,高风亮节,能够像房玄龄那样兢兢业业,已经算是难得的栋梁之才了。若真的人人都像魏徵那般,头疼的就该是皇帝本人了。 李承乾提起越王,称心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李承乾看得分明,当即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称心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本意,沉声道:“陛下回京了。” “这是好事啊。”李承乾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称心坐过来,却不出所料地收获了称心赠送的一枚白眼,“想必父皇如今也得到消息,我的病颇有起色,快要痊愈了吧。” 称心脸上却没有丝毫儿戏:“陛下有没有得到消息我不知道,可有一条切确的消息,陛下刚刚下令,让越王搬到武德殿居住。” 此话一出,李承乾也沉默了。他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半晌笑道:“果真不能小瞧了我这个弟弟,来得可真快,眼下就要登堂入室了。” 按照隋唐的规矩,只有东宫太子能够久居长安,像李泰这样的身份,有了封地以后就应当启程到封地去。可李泰是个例外,最初他是因为年纪小而被留下的,这么多年因为兄弟相处还算和睦,也就一直没有人说什么。 这回不一样,李泰如今可不小了,绝对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可李世民不但不催他去封地,反倒想让他住进与东宫相邻的武德殿。这或许只是一种宠爱的方式,可看在那些臣子的眼中,就变成了某种讯号——越王李泰有可能取太子而代之。 很显然称心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才会那么难看。这件事,从头到尾最不意外的,恐怕就数李承乾了。李泰那么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辈子,李世民也动过让李泰入住武德殿的念头。 李承乾很清楚,若是李泰真的费尽心思去讨好人,只怕没几个人能够不被他笼络,即使如今的越王已经胖成了一个球。 第115章 “难道没有人提醒父皇么?”李承乾倒是不见慌乱, 他将一杯茶递给了称心,无比平静地问道。 称心一怔,随即应道:“有......” 魏徵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李世民刚一回到宫中, 屁股还没坐热, 魏徵就找上门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魏徵不动声色地将礼数做全了。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 绷着脸道:“爱卿此来所谓何事?” 魏徵轻咳一声:“陛下,微臣听闻您意欲越王殿下住进武德殿?恕微臣直言, 此举十分不妥。” 魏徵直来直去的一句话,让李世民心头一梗, 语气也生硬起来:“有何不妥?” 魏徵蹙眉道:“陛下对越王的疼爱, 臣工们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越王年岁渐长,按例应当到封地去,否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3 则......”魏徵的话没有说完, 李世民却恍悟了些什么。他猛然道:“承乾的病,如何了?” 魏徵知道,李世民听懂了。武德殿在李渊年间, 是皇四子李元吉的居所。齐王李元吉与隐太子李建成关系密切, 是众人皆知的。是以武德殿离东宫很近, 位置比李世民所居住的承乾宫要好很多。如今李世民让李泰住武德殿, 临近的就是李承乾所在的东宫,原本属于太子的地理优势就彻底消失了。 “太子的病如今已颇有起色,快要痊愈了。陛下离京的这段时日, 太子殿下也没有将功课落下,朝政之事也偶有涉猎。” 魏徵说的是真话,却让李世民十分惊讶,禁不住喜形于色:“你说真的?承乾的病快好了?” 魏徵颔首道:“千真万确。” 这下子李世民彻底清醒了,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魏徵的顾虑,可同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李承乾的病始终没有起色,那么李泰入主武德殿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也算是李世民为大唐江山准备好的一步棋。可如今李承乾奇迹般地病好转,李世民便瞬间息了让李泰住进武德殿的心思。 他不会在李承乾病愈之初,就给他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李世民从心底生发出一丝愧疚。他想起自己驾幸出宫的时间里,对李承乾的关心可谓少之又少。因为李泰的才学和品性越来越对他的胃口,李世民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越王的身上。 “朕该去看看他。”李世民说着,便已经动身前往东宫。 接到皇帝驾临的消息,称心吃了一惊,蹙眉道:“怎么来得那么快?” 李承乾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慢慢地将自己的衣裳配饰整理妥当,准备着接驾。只是还没等他行礼,一双大手便先一刻扶住了他。 李承乾不会认错,那是李世民的手,手心与虎口处被兵械磨砺出的厚茧,是李世民身份的明证。 “承乾!”李世民又惊又喜地看着抛弃拐杖,重新站立起身的儿子,喜不自胜地连声道:“好,真是太好了!”两相对比之下,李承乾便显得淡定许多,他始终维持着极有分寸的笑容,在高兴的背后,又含着一丝落寞。 李世民没来由地更加心疼起来。 “父皇放心,儿臣的病已经大好了,孙神医的药效果显著,服药后病情很快就有起色。” 李世民才不管孙神医、张神医,只要能治好李承乾的病,他自是有着丰厚的赏赐。只是这孙思邈行踪不定,赏赐派下去,侍卫们居然扑了个空,好生闹了一出笑话。 李世民看着已能站立如常的儿子和一旁与儿子形影不离的称心,深感自己对大儿子的关心不够,转瞬间便开始事无巨细地叮咛起来。称心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喜闻乐见的,自觉地给叙话的父子俩留出空间。 只是没等他回避多久,称心就忽然瞧见一个侍从慌慌张张地朝殿门的方向跑来。许是因为太慌张的缘故,那侍从眼看着就要撞上人,幸好称心眼明手快地将人稳住了。 “何事擅闯太子寝殿,莫不是忘了东宫的规矩?” 侍从没想到会撞上房遗直,登时哭丧着一张脸,颤声道:“我,我不是来寻太子,我是来寻皇上的......” 称心听着略带哭腔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陛下驾临不过片刻功夫,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侍从怎么会追至东宫。 即便是这样,称心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殿门,还是开口问道:“究竟有何要紧事?” 侍从的声音支离破碎,险些让人分辨不清内容:“大安宫......传来消息,说是太上皇,怕是不好了。” 称心的瞳孔猛地一缩,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搅和在一起。他心知这样的事情不能有片刻的耽误,便只能举步进入殿内,向李世民禀报这一状况。 李世民的反应出乎所有的人意料。 他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几分淡漠。此时的他背对着李承乾,李承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感觉到,眼前这具躯体的能量正一点点地流逝。 就像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 李世民不开口,李承乾便站在一旁当一块安静的布景,此时此刻,言语的力量是苍白的。 “呵......”李承乾忽然听见李世民发出了一声轻笑:“辛辛苦苦造的大明宫,你却一次都没有去住过。虽然当初你也曾说,打死也不会住进我为你安排的住处,可朕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去逃避大明宫,如今你终于是想住也没有机会了。” 李世民忽然对着空气说起了话,只是这些话注定不会有回音。 “陛下......大明宫......还修么?”长孙无忌的话将李世民的思绪拉了回来。李渊病危的消息传到东宫,李世民再不能有片刻停留,匆匆回到大内处理后续事宜。恰在此时,长孙无忌问了李世民这样一个问题。 大明宫是李世民下令修建的,其用途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太上皇避暑纳凉,休养散心。只可惜不过两年时间,李渊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身子大不如前,终日在那大安宫中闭门不出。 如今李渊病危,大明宫尚未竣工,只怕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可李世民的语气却瞬间激动起来:“建,当然要建,为什么不建!” 长孙无忌垂着头,半晌,他惊疑不定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压抑着情绪的皇帝,顺从地点了点头,无声地退下了。 殿中只剩下李世民一个人。如今的太极宫,终于成为他的囊中之物。昔日他身为秦王之时,曾无数次肖想过那至高的宝座,现今却陡然觉得有些凄凉。 李世民努力地回想着,最后一次见到李渊的情景。玄武门之变后,李渊对他是避之不及。虽然面上还是笑着,可眼底却已没有了温情,倒像是两个真正的陌生人。 李渊一声不吭地从太极宫搬了出去,似是默认了李世民的地位,又像是躲着他。如今也是这般悄无声息地病倒,李世民这才发现,从前那些熟悉的亲人,竟然只剩下李渊一人。 当他踏进大安宫门时,第一感觉是萧瑟。 殿外只有零星的宫人坚守着岗位,李世民进来时,他们甚至还无精打采地打着盹儿。 屋内适时传出了一阵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4 咳嗽声,宫人们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李世民原本心头还堵着一口气,此刻却尽数消散了。宫人看菜下饭的本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可这样的事情放到自己亲爹身上,到底还是不忍心。 于是,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宫人都被处置掉了。李世民亲自端了茶水服侍李渊,却在看到那条掩藏着黑血的绢帕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李渊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看见李世民的一刻,他的目光陡然亮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暗淡下去。 “我......这是要下去陪你大哥了?”李渊用的是个问句,他心里多半明白,李世民能来看他,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了。 “你到了此刻,心里还是只想着大哥么?哦,还有四弟......”李世民的语气十分冷淡,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抱有期待,那么在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因此而伤心绝望。 这是李世民用大半生总结出来的经验。 李渊却突兀地笑起来,他消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胸腔里的鸣音大得吓死人:“呵呵呵......咳......咳咳......” “你笑什么?”李世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似乎十分不满意李渊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 李渊笑够了,脸色却越发严肃起来,他目光矍铄。如果不是脸色极差,就跟健康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世民,你是个好皇帝。”李渊缓缓地扔下一句话,却让李世民久久回不过神来。 “治国平乱,你都是一等一的,在我心里......你从来就不比建成差......” 李世民的目光越发闪烁不定,他这一生,在李渊面前鲜少听到纯粹的夸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116章 就好像一个已经杀红了眼的将军, 忽然被旁人告知,我认可你的领兵才能一般。李世民心中五味杂陈,他多希望年迈的父亲能够多和他说些话,只是李渊说完这番话, 呼吸便越发急促起来。让李世民想起了一个残酷的词汇:回光返照。 “世民, 你也是我......亲封的太子啊, 既然是太子,就有继承大位的资格。” 这话李世民听了一半, 拼命憋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这样争相落了下来。他的老父亲, 到底在生命最后的关头, 还是承认了他。 李渊感觉到李世民的眼泪打在自己的胡须上,他忽然就有些想念起年轻的时候。周边的家族都羡慕他们李家,因为窦氏一气为他生了几个儿子。对崇尚武力的关陇族人来说,有了孔武有力的儿郎, 整个家族就先成功了一半。 那个时候多好啊,虽然家族并不算十分富裕,却兄友弟恭, 一家人是真正的一条心。恍惚间, 李渊似乎看见年轻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他们脸上露出了还带着童稚的笑容, 朝李渊招手道:“父亲, 这边,我们在这边......” 李渊看到的这些,李世民是全然看不到的。他唯一能看见的, 就是李渊睁大的眼睛,视线却一点点的发散。最终,他的老父亲唇角微翘,带着一丝儿幸福的表情停止了呼吸。 李世民颤巍巍地伸出手,在李渊的鼻翼下探了探,太上皇已经没有了生气。 太上皇宾天了。 宫人听见皇帝陛下亲口说出这个消息,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李世民却全然没将他们放在眼中,当今皇帝从那杂草丛生的弯曲小道上径直向前走,从头到尾都没看宫人一眼。 此刻的李世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亲封的太子,才有资格当皇帝。下一秒,李世民忽然发现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就将一步一歪的李世民搀住了。 “父皇,皇祖父他......”李承乾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惶惑,李世民抬眼看时,甚至能看见他眼眶的湿意。 这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是一个对长辈纯孝的孩子,同样,也是由李世民亲自定下的,大唐的皇太子。 那一瞬间,李世民忘了李泰,忘了李恪,忘了他所有已经成年的皇子。脑海中唯有李承乾,才是最符合他期许的,独一无二的太子。 “承乾......”李世民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忽然抱住了已经长大的儿子,声音深处藏着一丝喑哑。 李承乾完全僵在了原地,不仅因为李世民突如其来的热情,更因为他感受到了李世民的眼泪,和那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的脆弱。 他既没有出声安慰李世民,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只是如同一根稳固的木桩,任由李世民发泄自己的情绪。 从那一天开始,李世民再也没有提过让李泰入住武德殿的事,李承乾的病也在孙思邈的治疗下一点点地好起来。左右摇摆的朝臣,一瞬间又有了主心骨。 在李渊的丧期之内,李世民下令停止了一切饮宴歌舞,京城之内一片肃穆。李承乾记得,上辈子李渊去世,李世民下令停止一切娱乐活动,这可要了李承乾的命。他的东宫可是夜夜笙歌,就差在宫里筑上个酒池肉林了。 皇帝不让娱乐,李承乾面上答应着,实际上却阳奉阴违。东宫偷着宴乐,被眼尖的御史盯上了,于是李承乾自然免不了被一通臭骂,自此变得更加沮丧,李世民也因此对他无比失望。 今生李承乾自然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荒唐,他知道李世民仅仅维持了面上的平静,便主动替李世民承担起力所能及的政务,等待着时间冲刷李世民心中的创痕。 这一日,李承乾正伏案看着文书,却忽然听见御座之上,李世民开怀道:“好,好啊。” 李承乾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就见李世民满脸笑意地赞叹道:“博陵崔氏,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李承乾奇道:“父皇何出此言?” 李世民将案上的一份文书递给李承乾:“看看这个。” 李承乾接过文书,看后禁不住啧啧称奇。这折子上提到了在青州的大牢里,关押着一批死囚犯。自张蕴古案后,李世民唯恐自己再轻贱了人命,于是下令只有在一年特定的时间里,才能够对囚犯执行死刑。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自然不能行此等血腥肃杀之事,因此死囚犯一般集中于秋后处决。 青州长官崔仁师将去岁冬季被判死刑,并且认罪态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5 度良好的犯人释放。让他们赶回家去过个年,并约定来年春天重新回到青州大牢。 崔仁师此举在众人看来甚是荒谬,将死囚犯释放无异于放虎归山,可崔仁师执意如此。众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可年关一过,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由崔仁师所释放的四百死囚,无一例外地回到了青州大牢。 此番崔仁师更是向李世民上书,请求皇帝将这知错悔悟的四百死囚全数赦免。 李承乾阅毕,就听李世民问道:“承乾,此事你如何看?” 李承乾颔首道:“既然四百人都回到了青州大牢,说明他们都知罪认罪。严刑峻法是用来警示生者的,如今他们能够幡然悔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父皇若是将其赦免,更是君恩浩荡,想必百姓无不叹服。” 李承乾这话,算是说到李世民心坎儿上了。李世民抚掌道:“好,至于这崔仁师,这样的人才放在青州实在是可惜了。朕即刻着人宣他进京,在京城给他一个位置。” 李承乾闻言轻轻地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崔仁师这个名字莫名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博陵崔氏? 电光石火间,李承乾反应过来了,房遗直的婚事,不就是跟崔仁师的小女儿定的么!感情这崔仁师,是房遗直未来的老丈人。 顷刻间,李承乾面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可瞧着李世民兴致高昂的模样,李承乾又只能把反对的话咽回肚子里。 皇帝宣崔仁师进京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堂中传遍了。与李承乾不同,房玄龄和卢氏倒是很高兴。特别是卢氏,自打儿子的婚约定下来,她就一直想见见这位崔家三小姐。如今终于有机会,连带着卢氏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房玄龄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若不是崔仁师无心仕途,以他的才华和能力,只怕早就在这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了,哪里至于还在青州做个一文不名的地方官。 是以崔氏进京的这一天,房家也忙碌了起来,做好了准备,为未来亲家接风。本来是其乐融融的好事,没想到就在这一天东宫却忽然传来了诏令,令称心入宫侍读。 谁都没料到,诏令不偏不倚会撞准这个时候,可这毕竟是太子的意思,房玄龄与卢氏即便心中不愿,也不能够阻拦。称心便因为这一道诏令,没能参加接风宴。 反观称心,他最能了解李承乾的心思。李承乾晚上即便是读书,也断没有需要人侍候的前科。只怕是他知道自己要与崔家小姐相见,这才想出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称心一面笑着摇头,一面往崇仁殿走。一进殿门,称心就闻到了一阵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定睛一看,那桌案之上早已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 李承乾是专程等自己的,这个认知让称心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殿下......”称心抬手按住了李承乾面前的书卷:“好香啊。” 李承乾闻言,迅速地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张罗着用膳。他拉着称心献宝一般报出那一道道菜名,有好些是房府没有机会吃到的。 称心忍俊不禁:“殿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么?怎么菜色如此丰盛?” 李承乾的话头被截住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你还没吃么?总不能亏待了你......”说着,他又赶紧拉人坐下,不多时称心碗里就盛了小山般的菜肴。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李承乾也不敢提起房府,生怕称心想起崔家小姐。称心刚吃一口,碗里便又添上一口,到最后,一桌子菜大部分都进了称心的肚子,倒是李承乾一直在当布菜的角色。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称心微微打了个饱嗝,想到卢氏的叮嘱,又忍不住笑出声。 李承乾莫名道:“怎么了?” 称心摊手道:“吃撑了。” 李承乾轻咳道:“好吃么?” 称心点点头,又摇摇头:“菜色好吃,只可惜没有美人作陪,略显乏味啊......” 李承乾初时还认真听着,听到后来,脸上就跟开了酱铺似的,青白与涨红交加,到了最后还是恼意占了上风,作势要去掐称心。 “有我陪你还不够,难不成你心里还惦记着崔家三小姐?” 第117章 称心茫然, 话题怎么又绕到崔家小姐身上去了?李承乾话里的醋意,都快要将人浸死了。 称心默默地咽下一口菜,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连崔家小姐的面儿都没见过, 怎么就惦记上了?” 李承乾却嘴硬道:“若是今儿个见到了, 可不就看对眼儿了......” 称心失笑道:“殿下莫不是以为这崔家小姐是韭菜吧, 随便一瞧就能看对眼儿?”称心说着,往李承乾碗里夹了一筷子韭菜。 李承乾看着碗里的韭菜, 手中的筷子使劲儿戳戳戳,大有借之泄愤的架势。 “我不想放你回去。”李承乾突然说了句充满孩子气的话。 称心无奈地放下碗筷, 掌心搭在了李承乾的肩上, 无比郑重地道:“殿下,难不成你连这样的自信都没有?” 李承乾躲开他直白的目光,小声道:“对你,我一向没什么自信。” 称心听见了, 一句话成功地让他的心化成一滩水。以至于在回房府的路上,称心满脑子还是李承乾的模样。生气的、无奈的、吃醋的,每一种表情都仿佛烙印在他脑海中, 经年累月也不会褪色。 至于那崔家小姐, 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李承乾嘴上不说, 却不动声色地留了他许久, 以至于称心到家时,接风的宴席已经散了,卢氏颇有些遗憾。称心一回府, 就被侍从请到了卢氏的居所。 称心礼数周全地轻轻扣了扣门,门很快就从里头打开了。 不过开门的却不是卢氏身边的侍女,而是一个比称心矮了许多的身影。 “遗直哥哥!”这个称呼让称心一时怔愣,随即才明白,想必眼前这位就是李承乾如同洪水猛兽般防备着的人——崔家三小姐崔少媛。 称心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崔家小姐与他年岁相差甚大,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若是婚事真的成了,岂不跟养了个女儿似的。 崔少媛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6 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笑脸,心里有那么丁点儿失落。 她是崔家安平房嫡出的三小姐,在她前头还有两个亲哥哥,都比她要大上许多,平日里哥哥们要读书习字,压根儿没有时间陪她玩。可自从她与房遗直的婚事定下后,母亲便总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可在崔少媛的脑袋瓜里,总觉得未婚夫,该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眼前这位做哥哥合适,可做未婚夫...... 崔少媛也是个早慧的,她看见过贴身侍女在红着脸儿看话本,也曾追问过那话本里的内容。虽然侍女含糊其辞,可崔少媛隐约明白,话本中讲的事情,就和未婚夫没什么两样,男欢女爱,花前月下,最是为娉婷少女所钟爱。 她忍不住脑补了一番,若是贴身侍女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一起。呃,那满满的违和感,让崔少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称心见小女孩抖了抖身子,以为她是冷的,便顺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她带进卢氏房中。 卢氏是何等精明的当家主母,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当即喜笑颜开道:“直儿来了!瞧我这记性,还未正式介绍过,这就是崔家三小姐崔少媛,直儿可不能欺负咱们少媛啊。”说着,卢氏朝崔少媛招了招手,崔少媛快步上前去,转了个身正面朝着称心。 称心这时才看清崔少媛的相貌,只能说崔家基因强大,单看这尚未长开的姑娘,称心知道崔家小姐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谁知崔少媛却不习惯这样的打量,她微微低了低头,心下实在是有些失落。原以为这位遗直哥哥会是很好的玩伴,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岔了。 两人见过面,卢氏也满意了。崔少媛还小,既然崔仁师今后要在京中任职,那么两人相见的机会定然会多起来,卢氏也不急在这一时。称心向她请安后,就先一步离去。 庭院之中,皎洁的月光洒落了满地,看在称心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东宫里的某人。这是连月亮都买通了,来监视我的么?称心脑中的思绪如野马脱缰,早就不知发散到哪儿去了。 反观还在卢氏房中的崔少媛,打从称心离去,她就跟一株蔫了的小草般,低垂着眉目,提不起精神来。 卢氏一瞧这小表情就知道有戏,她对聪慧又懂事的崔少媛也是十分满意,当即温声安慰道:“这是惦记遗直哥哥么?少媛放心,今后两家人时常能见到。少媛若是喜欢,便时常到房府走动。”卢氏哪里知道,她这话南辕北辙,根本就没有说中崔少媛的心事。说到底,这般大的女孩子,都还不晓得喜欢是什么滋味,崔少媛想要的,不过是个玩伴罢了。 崔少媛心下郁郁,却又不好表现出来,直接的结果就是话少了许多。过了一阵功夫,便昏昏欲睡起来。卢氏有些诧异,联想到今日舟车劳顿,又赶紧将人送回房中。 这一晚上,除了年纪最小的崔少媛,谁都没有睡好。李承乾在东宫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此刻称心在做什么,他有没有见到崔家小姐,是不是和崔家小姐相谈甚欢,有没有想念自己。林林种种的念头充斥在他脑海中,直接导致了太子殿下彻夜难眠,隔天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上的朝。 当然,如果他早些想到,崔仁师也会出现在早朝上,或许他会想法子把自己收拾得更有威仪一些。 李世民终于见到了崔仁师,兴致勃勃道:“朕听闻崔卿在治狱方面颇有心得,不知可否向朕这个门外汉说道说道?” 崔仁师平静地撇了撇李世民,沉稳的声线波澜不惊。他一向是主张“治狱以仁”的,就跟他释放死囚犯一般,可谓是把仁这个理念最大化了。虽然此案的结果很好,但也有人看到了其中存在的隐患,时任大理寺少卿孙伏伽便是其中之一。 听完了崔仁师的理念和治狱准则,孙伏伽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道:“陛下,我有不同的看法,治狱一事,意在警戒;严刑峻法,意在杜绝。死囚私放,已经违反了律法,还请陛下明鉴。” 自从张蕴古案后,李世民在治狱一事上,一直采取宽仁的态度,可以说崔仁师的理念和举措与圣意不谋而合,此时却突然跑出个砸场子的孙伏伽,实在让李世民有些下不来台。 恰在此时,房玄龄开口道:“陛下,臣以为,孙少卿此言差矣。此番青州死囚归狱案,青州大牢的官员将四百死囚的身世性命都记录得一清二楚,而这四百人都已经态度良好地认了罪。事前他们并不知道会被释放回家,更不知道今岁开春会承蒙圣恩,赦免他们的罪责。因此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的确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并且都刑典狱律,心服口服。臣以为刑律制定的关键,是助人改过自新,青州死囚归狱案实在是治狱的典范。” 房玄龄这话说得李世民通体舒畅,一锤定音地让李世民听不进其他意见。李承乾见状,不由皱了皱眉,这就是亲家有难,竭力相帮么。 房玄龄的一席话,彻底奠定了崔仁师在朝中的声望,崔仁师也因此得以留在朝中任“给事中”。 李世民看着下首的房玄龄和崔仁师,忽然想起了什么,冲房玄龄道:“玄龄,若是朕没有记错,直儿与崔家小姐有婚约吧?” 房玄龄一怔,随即点头道:“陛下厚爱,犬子的确与崔家小姐有婚约。” 李世民满意地转向崔仁师道:“崔卿大才,想必子女也聪慧过人,皇后近些日子身体欠安,无奈朕政务繁杂,未能长久陪伴身侧。不若让令媛入宫侍疾,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李世民开口,崔仁师自是不能拒绝的,即便他心中再不情愿,也只好应承下来。 李世民脸上的笑容这才深了些,崔、房两家的联姻,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崔家这样的世族,如今也只有靠姻亲之事来笼络人心了,偏偏他最为倚重的臣子房玄龄,还半点出息都没有地上赶着捧场。这一口气憋在李世民心头许久,今日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崔家只能将他们最为宝贝的女儿送进宫中。这侍疾之事可大可小,什么时候回来也得帝后说了才算。崔夫人禁不住长吁短叹,颇为女儿忧心。 反倒是崔少媛小小年纪,就颇为懂事地反过来安慰母亲。她对入宫一事尚无概念,只隐约知道要离开爹娘。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她对未来充满了好奇,也并没有什么惧怕怯场的情绪。 崔仁师见状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7 ,也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崔家的儿女中,崔少媛的才华是最为出众的,若她是男儿身......崔仁师遗憾地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侍从前来通禀,说是房夫人领着房家郎君上门拜谒。没错,房夫人就是卢氏,这位一听到崔家小姐要入宫的消息,简直比崔家还要着急上火,立马就带着人上门来了。 第118章 卢氏这份焦灼的心情, 实在不难为人所理解。原本崔家小姐上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如今被宣入宫中,卢氏原本设想的让她与房遗直多相处的愿望便落了空。 可皇帝的旨意如此,一屋子人也只能干瞪眼。最终还是卢氏先行打破了沉默:“怎么就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崔夫人同样愁眉不展:“这宫进了, 可就不是这么容易出来了。”虽说崔少媛与房遗直有婚约在身,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长孙氏都不可能在明面上做什么文章, 可人在他们手里,给下三五个绊子就已经够房、崔两家受的了。 两家的家长在叙着话, 没有人留意到,崔少媛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称心身后, 悄悄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称心感觉到身后的动静, 回头就见崔少媛一双大眼睛里闪动着几分好奇和胆怯:“遗直哥哥......” 称心瞬间柔和了神色,轻声道:“崔姑娘,你这是?” 崔少媛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半晌, 总算说了出来:“遗直哥哥,我们......出去?” 崔少媛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种招待宾客的场合, 她是有偷偷溜走的前科的, 崔夫人知道后没少教育她。这回来了个房遗直, 崔少媛便又动了偷溜的心思。当然, 聪明的女孩儿也知道要拉个垫背的。 称心心下好笑,果真是个玩心重的孩子。他看了看已经聊开了的两位夫人,都无暇顾及他们这头, 于是瞧准了空档就跟着古灵精怪的崔少媛出了门。 一出庭院,崔少媛就像脱笼的鸟儿,深深地吐了口气:“呼,太好了,终于出来了!”转瞬间又想起身边还有一个称心,赶紧收敛了动作,变回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可惜画风转变得太猛,反倒让人哭笑不得。 称心笑道:“行了,别装了,放心玩吧。” 崔少媛惊喜地看着称心,脸上就快笑成了花儿:“遗直哥哥,你是认真的?” 见称心点头,小丫头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不管不顾地往石凳上一坐,就势扒在桌上不动了:“真好,不过你得保证,不向别人告密!” 称心简直要败给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好脾气道:“我保证。” 崔少媛这下满意了,她侧过脑袋,一双眼睛专注地瞧着称心:“遗直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小的女孩儿,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从房遗直答应他不告密开始,他在崔少媛心里,就已经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称心笑道:“崔姑娘也好看。”不曾想这个称呼却让崔少媛不满意了,眨巴着眼道:“遗直哥哥,今后你就叫我媛儿吧,我爹和我娘,还有哥哥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称心闻言,第一想法是这般亲昵的称呼,若是被李承乾知道了,恐怕就跟那点燃的炮仗一般,立马炸了。可称心嘴上,还是依言唤道:“媛儿。” 崔少媛忽然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称心:“遗直哥哥,娘亲说,等我再长大一些,就要跟你成亲,可小樊说,她将来要嫁一个心爱的郎君......” “遗直哥哥,你爱我么?” 这样直接的话语,让称心措手不及。 爱吗?当然是不爱的,可真要这样回答一个小丫头,称心觉得未免有些残酷了。他顿了顿,刚准备开口岔开话题,却忽然听见崔少媛把弄着手中的衣带,低垂着头道:“算了,你还是别回答我了,我......不爱你......” 称心原本纠结的心情瞬间就变了,他有些惊诧地看着崔少媛,还未开口,就见崔少媛猛地捂住嘴,一双眼睛失措地乱瞟,嘴上结巴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遗直哥哥你听我说,我只是......现在不爱你......以后我会用功的,你别小看我哦,爹总夸我聪明,我一定能很快学会的。” 饶是称心知道崔少媛天真可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是到了这一刻,称心才明白这位崔家小姐对情爱之事究竟天真到了什么程度,也难怪崔夫人这么担心这位掌上明珠。这样的直肠子,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若是进了宫,失了庇护,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媛儿......”称心及时截住了她慌里慌张的话头,温声道:“情爱之事,不是学来的......” 崔少媛一下子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沮丧,小丫头苦着脸道:“不是学的?那难不成是天生的?那怎么办,我是不是太笨了......” 称心决计没料到,刚替她解开了一个死结,她自己居然立马陷到第二个里去了。“也不是天生的,准确地说,情爱不是一种天分,只是一种情绪而已。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时时刻刻都会念着他,想他的脸,想他的声音,想占有他的一切,也想被他占有。他开心的时候你也会心花怒放,他难过的时候你也会暗自神伤,他受委屈的时候你恨不能替他挡掉所有的明枪暗箭......” 称心讲起情爱来,竟是那般滔滔不绝,更重要的是,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让小小的崔少媛都看愣了。敏感如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遗直哥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称心一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望着崔少媛期待而又忐忑的目光,称心忽然就不想再隐瞒,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有喜欢的人。” 崔少媛怔愣片刻,扬起了一抹笑意:“我知道,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称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仅仅见过两面的苏家小姐,心里到底怎么想。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崔少媛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吓了一跳:“那这么说,我们是不能成亲了。” 称心不知该如何答话,崔少媛却不满意起来,嘟着嘴道:“娘一定是弄错了,既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成亲呢?” 是啊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8 ,为什么要成亲呢?这个问题,称心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如今被崔少媛如此直接地挑明,他才看懂那暴露在日光下的一纸婚约有多荒唐。 崔少媛似乎是感觉到了称心情绪不对劲儿,眼珠子转了转,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到最后,两人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去提那个无解的问题,只是崔少媛到底还是被送进了宫里。 李世民没有说谎,长孙氏的确是生病了。这些年来,长孙氏为李世民操持后宫,忧心儿子们的身体,事必躬亲,将一应事物管理得井井有条。因思虑过重,导致如今病来如山倒。这一病,身子迅速地衰弱下去。 对此反应最大的,倒不是李唐皇室那个庞大的后宫。后宫中的能人不在少数,像韦珪这样的,也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反倒是李世民,极为忧心皇后的病。 这一日,崔少媛入宫侍疾,李世民破例陪在了皇后身边。长孙氏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如同慈母般朝她招手道:“是媛儿吧,到这儿来。” 崔少媛初来乍到,原本还有些怯场,可长孙氏脸上善意的微笑,让她放下了戒备,蹬着步子就想跑到长孙氏跟前,不曾想短短的一截距离,竟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崔少媛捂着额头,显然是被撞疼了。正委屈间,小丫头忽然听到一把轻柔温吞的童音:“你还好么,撞到哪儿了?” 崔少媛感觉自己的肩头被人扶住了,睁开眼一瞧,眼前是一个陌生却俊俏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看得崔少媛连呼痛都忘了。 这人,真好看啊。 崔少媛小小的心里,满是这一个念头。 “治儿,你冒失了。“李世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崔少媛就看见那小仙童般的人儿转过身,规规矩矩地向李世民行礼道:“父皇,孩儿知错,孩儿下回会小心的。” 说完,他又转过身,专注地看着崔少媛的额头,伸手替她揉了揉:“红了。” 崔少媛知道他说的是额头,可此时她的脸也很没出息地红了起来。还是长孙氏适时替她解了围:“治儿,你也到母后这儿来。” 直到此刻,崔少媛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是皇子啊,难怪这么好看。 下一秒,李治就已经牵住了崔少媛的手:“走,我们上前去,别怕,母后会喜欢你的。” 原本大大咧咧的崔少媛,一瞬间拼命想将自己伪装成大家闺秀,轻声细气地“嗯”了一声。她脑中正天人交战,绞尽脑汁回想着母亲教她的规矩,只恨自己贪玩,没有好好学。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把声音:“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崔少媛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时,发现那把声音的主人,正盯着自己看。 第119章 这一看, 崔少媛就吓了一跳。她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却看清了那人身上制式繁复的衣物。 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身边的“小仙童”开口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哥?! 皇帝的儿子, 排行老大, 那岂不就是太子, 崔少媛暗自咂舌。 “九弟,哥哥真羡慕你, 能够陪伴在母后身边......”李承乾一面笑着调侃李治,一面状似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崔少媛, 挑眉道:“不知这位是?” 李承乾这么一提, 李治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小美女的身份名字。 “我......我叫......崔少媛......”崔少媛有些惧怕李承乾,说这话时微微往李治身后躲了躲。 她哪里知道李承乾那压力十足的眼神,其实是将她当做了假想情敌, 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她呢。 脸蛋儿,勉强及格;身材,这都还没长开;性格, 还要进一步了解;才学, 得找个机会好好测测。李承乾这么想着, 竟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哪知道李承乾一摇头, 一向温和乖巧的李治竟然开口道:“大哥,她不结巴的......她只是有些紧张!” 此话一出,李承乾就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没瞧出来, 这小丫头好手段,不一会儿功夫就哄得李治帮着她说话了。 崔少媛原本只顾着紧张,突然听见李治说话,内容还是关于自己的,顿时忍不住开口道:“我不结巴,我只是......紧张。”话说了一半,崔少媛就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包括李世民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呜......好蠢...... 崔少媛把头埋得更低了。 眼尖的李承乾却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他的好弟弟不知何时偷偷牵上了崔少媛的手,而崔少媛居然也没有挣开...... 这......这是什么情况...... 李承乾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孩子了,他巴不得把称心拉到跟前,指着两人交握的手冲他说:“你看看,你的未婚妻和别人牵手了。” 可这样的事,终归只能脑补。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双眼扫过两人交握的手,不自在地侧身替他们挡了挡帝后的目光。 李治总算没有辜负他的名字,美色当前还保有一丝理智,适时松开了手。 李承乾可没有错过崔少媛脸上一闪而过的绯红。 不对劲啊!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李承乾又仔细地将崔少媛含羞带怯的表情看了好几遍,心里对崔少媛的戒备倒是稍稍减轻了些。 “久闻崔家人才辈出,如今一看,果真教女有方。想必有这样灵慧的女子陪伴母后身侧,母后定能早日痊愈。” 李承乾这话让长孙氏听得舒心,当即开口道:“我看着少媛也是喜欢得紧,少媛可愿陪我在这宫中多住上一阵?” 长孙氏这话问得十分随意,可崔少媛却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乖顺地应了。这样一个结果,恐怕除了崔家,各方都很满意。 崔少媛就这样在宫中住了下来,李治也是养在长孙氏膝下的,两人倒是经常有碰面的机会。在崔少媛心里,李治这样的男生她是第一次见,从前她的生命里只有疼她宠她的哥哥,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可以陪她一起玩闹,一起恶作剧,兴起之时甚至能让她当出气筒的男生。 没错,李治的性子继承了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69 长孙氏的柔顺忠厚。崔少媛又是那样一个闹哄哄的性子,脑子里的鬼主意一个接一个,有的时候把自己和李治都给坑进去。每每这种时候,李治都会成为那个冤大头,连着崔少媛那份罚一起受了。 一开始崔少媛只觉得新奇有趣,过后还有一丝胆怯,生怕李治再也不和她玩。可李治却浑然不介意,这般纵容的态度,让崔少媛越发放肆起来。 一日,李治按照约定来寻崔少媛,却见一向活泼的小丫头正闷闷不乐地往湖里扔石子。“噗通”“噗通”的声音接连响起,崔少媛却尤嫌不解气一般,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脚步声。 李治在她身后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媛儿,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要拿石子撒气?”李治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倒是助长了崔少媛的决心。 “殿下,我想家了。”崔少媛说这话时,收敛起了一贯没心没肺的神情。这陡然正色起来的模样,让李治心头一阵发紧。 “我想我娘了......”崔少媛把下巴搁在膝盖,看在李治眼中,她已经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如果不是顾及着礼数,李治很想伸手抱抱她。 然而下一秒,李治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玩笑的心思,因为他看见崔少媛的眼眶越来越红。 “我们......出宫吧。”不知怎的,这句话像没经过大脑似的,就从李治嘴里漏了出来。 此刻的李治已经顾不上思考这样做的后果,崔少媛脸上瞬间绽放的笑意让他甘愿为之赴汤蹈火。 “真的么?”崔少媛破涕为笑,很可惜结果可想而知,仓促行事的两人灰头土脸地被截获了。 李治近一段的前科实在有些多,事情传到李世民耳朵里,皇帝陛下带着怒意前来询问。满心惶恐的崔少媛吓得不敢说话,没想到李治抢先一步开了口:“出宫是儿臣的主意,儿臣在宫里待久了,便想着到外头去看看。父皇不是总教育儿臣,要体谅民间疾苦,一不可目不识丁,二不可五谷不分么?” 这些话李治说得十分流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些话他必定在心里重复了许多遍,恐怕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原来乖孩子叛逆起来会那么冲动,李世民算是开眼了。他气急反笑道:“翅膀硬了,敢和父皇顶嘴了?” 原本冷着脸梗着脖子的李治脸上瞬间划过一丝羞赧,低声道:“儿臣不敢,只是出宫一事,的确是由儿子一个人提出来的,与旁人无关。” 崔少媛听了这话,抑制不住惊诧之色,她丝毫不懂得隐藏情绪的举动,看在李世民眼里什么都明白了。李世民此时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再冷着声音道:“你确定?” 李治在崔少媛惊诧的眼神中丝毫没让步,结果就是理所当然地被罚了。一向娇养着的身子挨了打,可李治也难得展露出硬气的一面,竟然没有肆意地哭闹,只是默默地把该受的罚都受完。 只是面上再怎么硬气,身子到底还是诚实的。受了罚后,李治大病了一场,直接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半梦半醒间,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他身侧。 李治不知道的是,在他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崔少媛求见过长孙氏。面对着长孙氏要将她送回崔府的决定,身子单薄的少女一遍又一遍地冲长孙氏磕着头。 最后在长孙氏无比淡漠的一句:“你不是想回家么?”下,丢盔弃甲,声泪俱下。 崔少媛到底是留了下来,只是在宫中的待遇沦落地跟侍女一般,再也没有什么小姐特权了。这是她留在宫中的条件,长期以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但很快她就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闲下来的时光,她就那样呆呆瞧着李治。忽然之间,空白的脑海中就跳出称心曾经说过的那句: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高兴你也会笑逐颜开;他难过你也会痛苦不堪;他受了委屈你会出离愤怒...... 曾经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如今却偷摸着一条条对号入座。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殿下了......”崔少媛捂着越发滚烫的脸,颇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的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原本在睡梦中的人悄然睁开了眼睛。 “你......一直在这儿?”李治久睡后沙哑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看见李治手伸在了半空,似乎想摸摸她的脸,可她等了半晌,李治的手还是垂下了。 “是啊,我在等你醒来......”崔少媛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无休止地任性下去,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依赖,不知何时就占据了崔少媛的认知。 果不其然,李治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焦急:“那你快去歇息!我已经没事了!” 他越是这样紧张兮兮的,崔少媛便越想逗他:“你这是要赶我走?”少女似乎又恢复了初时的俏皮活泼。 李治红着一张脸,急于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与大殿之上和皇帝对峙的那个九皇子判若两人。 两人之间别样的情绪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萌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枝杈交缠的合抱树。李治病好了,自然察觉到了崔少媛在宫中尴尬的处境,经过好一番调停,两人的生活才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眼看着一切都好像没变,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着。 第120章 事件的起因缘于贵妃韦氏的一句话。 入冬以来, 长孙氏的身子每况愈下。往昔气度雍容的女子,被病魔折磨得神形憔悴,可她却没让自己停下来。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长孙氏居然关注起了各世家的女子。一些嗅觉敏锐的人意识到, 本朝似乎许久没有大选了。 按律选秀应当就在明岁, 如今皇后这个举动, 怕是要为皇帝物色人选了。于是各家都开始筹备起秀女入宫的事宜,长孙氏不顾病体, 一应秀女的名目都要亲自过目。 这一日,李治来给长孙氏请安之时, 身后还跟着收敛了许多的崔少媛。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坐在长孙氏身侧的韦贵妃抬眼打量着两人,忽然笑道:“两小无猜,这看着还真般配。” 长孙氏原本正翻看着名册,忽然听到这么一句, 直骇得那名册都快脱了手。韦贵妃素来是端庄稳重的,见长孙氏脸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0 色骤变,便心知自己失言, 连忙道歉:“是臣妾失言, 还望皇后恕罪。” 说出的话语覆水难收, 长孙氏怔了怔, 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在李治等人退下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韦氏犹疑地唤道:“娘娘......可有瞧中哪家的女子?” 长孙氏才蓦地回神,案前蜀纸上已经写好了一个名字。 “郑氏?”看到这个人选, 韦贵妃当真愣了愣。郑氏是通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算得上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可这郑氏却是因年轻貌美而闻名的。京城人听到郑家女,都会夸上一句窈窕多姿,花容月貌。这样一位女子进了宫,只要李世民是正常男子,都不免会多看几眼。 长孙氏居然属意郑氏,韦贵妃十分诧异。她们这些同时进宫的老人,即便保养得再好,也经不起时间的流逝。将这般正当年的女子选进来,无异于给自己树敌,长孙氏是怎么想的? 诧异归诧异,韦贵妃十分识趣地点头应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立政殿后,长孙氏终于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长孙氏一面抚着胸口,一面拿帕子掩着口唇。 过了好一阵子,长孙氏才将手帕取下,那里头赫然是一片鲜红。 长孙氏却丝毫不见惊讶,她只是默默地将帕子攥紧了,继续去看手中的名录。 都说夫妻同心,李世民许是也预感到了什么。近一段时日,只要稍有闲暇,他便像扎根在立政殿一般。一日下朝后,李世民走进那熟悉的殿中,长孙氏背对着他坐着,不知怎的,李世民玩心大起,不经意间伸手,从背后将长孙氏的眼睛捂了个结实。 可长孙氏却没有游戏的心思,她懒懒地笑道:“陛下,别闹了。”说着,她将手边早已备好的一副画卷递给李世民:“陛下,您瞧瞧。” 李世民满怀好奇地打开一瞧,脸色登时变了变:“怎么?这是谁?”那画卷上的女子显然极得画师欢心,就连画卷这等死物都禁锢不住她的美貌。尽管李世民不想承认,可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的确漏了一拍。” “陛下,这就是郑氏......”长孙氏的语气很平常,仿佛没有留意到李世民外露的情绪。 李世民当然听说过这位最近一段炙手可热的女子,宫中到处都在传,说是郑氏入了皇后的眼,入宫后想必又是一位新贵。 只是李世民没有想到,郑氏的美这般惊心动魄,而长孙氏竟会将她的画卷拿到自己面前。 “陛下......喜欢么?”长孙氏轻声道。 李世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当着发妻的面夸赞别的女人,李世民当然开不了口。可长孙氏却替他开了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李世民神情闪烁,他想为自己争辩一下,以证明自己并不是那种肤浅之徒,可面对着长孙氏的眼神,他又觉得一腔心思无所遁形,从里到外都被人看了个透。 窘迫一瞬间将李世民吞噬了,他扔下一句:“皇后看着办吧。”便飞快地逃离了立政殿。 长孙氏依旧端坐在位置上,身躯未曾挪动半分。贴身的侍女颇有些愤懑地从屏风后走出来,蹙眉道:“娘娘,您为何要把这狐媚子召进宫来,这长相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 长孙氏看着兀自跳脚的丫头,无奈道:“怎么说话的,郑氏不过是长得美了些,怎么就成狐媚子了?” 侍女被长孙氏说了,虽然语气不甚严厉,却也委屈上了,轻声嘟囔道:“要不怎么人人都说......相由心生......” 长孙氏笑道:“郑氏是郑家嫡出的长女,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份,家教必定是极好的。说来惭愧,本宫跟在皇上身边许多年,却从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与其为他挑个看不上眼的,倒不如挑个漂亮的。总归这宫里还属韦贵妃资历最高,出不了什么乱子。本宫只盼着,将来的日子,陛下能有个可心的人......” 侍女在一旁越听越心惊,长孙氏这些话,竟是将自己全然摘出去了,她所畅想的未来里,并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位置。 侍女从中嗅到了不祥的意味,满心压抑却又不敢变现出来,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愁云惨雾笼罩着庄严的立政殿,只是此刻的皇宫中,许多人都各怀心事,李治便是其中之一。 懵懂的少年,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心思。 又被训斥了。 李治苦着一张脸,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实在无法集中精力听讲,脑海中全是崔少媛的身影。坐在书房中,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目光却不自觉地朝窗外飘去。那最高的树梢上,仿佛蹲着一个调皮的女子,冲李治笑道:“殿下,我要是跳下来,你能接住我么?” “咳咳......”耳边猛地传来一阵咳嗽声,将李治的心思拉了回来,教习的脸色却早已黑成一片。只是李治向来懂事听话,教习才没有多加指责,只是冷声道:“殿下若是身体不适,便先行回宫休息吧,如此这般,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李治向来是教习眼中的乖孩子,这几乎是他最窘迫的一次,当即涨红了一张脸,语无伦次道:“抱......抱歉......”,说着,他匆匆向教习行了个礼,脚步虚浮地出了书房。 不能再这么下去。 李治暗自下了决心,要和崔少媛摊牌,至少给彼此一个交代。于是,当崔少媛正好心情地哼着歌儿调香时,却忽然见李治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崔少媛见到来人,脸色瞬间明媚起来,就着虚空扇了扇,执起李治的手兴奋道:“怎么样,好闻么?这是我新制的香!” 少女的眼睛亮闪闪的,渴求着李治的认同。要是往日李治或许就此妥协,可是今日他却努力地绷紧了脸色,专注地看着崔少媛的眼睛。 “你......怎么了?”半晌,见李治没有答话,崔少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慢慢收敛了笑容,刚想抬头摸一摸李治的额头,就被一把扼住了手腕:“我们......今后......轻易还是......不要见面了。”虽然艰难,李治到底是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崔少媛一愣,像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少女偏着头,脸色却越来越冷,直到面上的笑容全然消失了。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1 “殿下,你是认真的么?”少女的语气仿佛被冰霜滤过一般,听不出一丝温度。 李治下意识地躲避着崔少媛的眼神,不敢去看那灵动双眸中满满的失望。 “媛儿,我......做什么都会念着你,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李治还在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脸上就轻飘飘地挨了一巴掌,再抬起头时,崔少媛已经流了一脸的泪,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崔少媛如是说。 李治愣在了原地,连崔少媛先一步离去都没有发现。他隐约记得,崔少媛是有婚约在身的,他也曾听到下人们议论,唤她房少夫人。自己和崔少媛之间,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念头便已经根植在他的心里。对于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来说,情愫这种东西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他从心底觉得恐惧。直到崔少媛哭着离开之前,李治都从来没想过,要为两人已经变了质的关系破例。 接下来的日子,李治陷进了一种无法自我开解的纠结中,直接导致他做事情比从前更魂不守舍。这种失常,甚至连长孙氏都有所察觉。当李治又一次忽略长孙氏的话语后,睿智的皇后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韦贵妃的无心之语又一次闯进她的心底。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长孙氏知道,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第121章 拖着病体的长孙氏见到无精打采的儿子, 心头便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无奈。她像从前那般,朝李治招手道:“到母后这儿来。” 李治顺从地上前,他一向是最听话的。 “治儿,你可有想过, 将来要娶个什么样的王妃?”长孙氏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李治的脸色却僵住了, 望着母亲的眼神中透着惊疑。 长孙氏看着这样的表情, 心下沉了沉,她没有再等李治的回答, 话题转了个弯儿,就成了:“治儿, 你和母后说实话, 你对媛儿,是不是存了别样的心思?” 这下子对李治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长久以来他费尽心思隐藏的东西,就这样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面前坐着的不是他的至亲母后, 李治只怕会当场落荒而逃。 震惊过后,冷静下来的李治倒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他那原本思虑过重的大脑, 也开始运转。片刻后, 他忽然朝长孙氏跪了下来:“母后, 儿臣今生, 非崔少媛不娶。” 也幸亏长孙氏脾气好,若是换了另外的人,恐怕大嘴巴子早就上去了。可即便长孙氏没动手, 也是气得直喘。贤明了一生的皇后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何以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老天还要跟他她开这般恶劣的玩笑。 她伸手指着李治,瞪大的眼睛里险些流出泪来:“治儿,你......你......”长孙氏完全乱了分寸,只能埋怨自己,当初怎么做下让崔氏进宫的糊涂决定,又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苗头。 看着发丝散乱却无比坚决的儿子,长孙氏觉得自己的病更重了。李治眼见着走了这一步,形象面子通通都抛到了脑后。他一向不是强硬的性子,可这回固执起来却又让人无可奈何。堂堂王爷,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下跪,执着长孙氏的衣袖涕泗横流,说出去难免让人笑话,可又有哪一个母亲,忍心看到自己儿子这样呢。 长孙氏到底还是端得住,她先一步将李治遣退。冷清的宫殿中,一个无助的母亲陷入了沉思。 她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忽然之间奇异地下了某种决心。在此刻,在孩子还在自己羽翼下的时刻,尽可能地给他创造多一些温存,让他今后关于母亲的记忆能够带着一丝温度。 长孙氏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甚至会断送掉多年来与卢氏的私交,可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女人,走到了这个地步,忽然就生发出疯狂的念头。 她知道,她可以办到的,皇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拒绝她,卢氏也不敢拒绝她,病是最好的借口,贤名是压死人的大山。她想起最初被她抱在怀里,那软软小小的一团,如今都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年了。 乖巧的李治从小到大都没有开口问她要过什么。 这是唯一的一次。 许是为了完成儿子的这个心愿,长孙氏的身子以旁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衰弱下去。这一次,连李承乾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殿下,吃点儿东西吧。”称心端着他最爱吃的点心进了屋,可李承乾却兀自想着心事,口中念叨着:“不对啊,怎么会这么快。” 称心放下手中的物什,转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所指。 长孙氏的病,与前世相比的确恶化得很快。上辈子到了这个时候,大约还有两三年的光景,可是如今看这架势,太医都禁不住下了最后通牒。 “称心,房相近日可有进言?”李承乾捂了捂称心有些发凉的手,轻声问道。 “今日在朝堂之上,父亲已经向陛下进言了,和殿下预料的一样,魏徵果真反对郑氏入宫,两面各执一词,终究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李承乾轻叹一声,果真如此,上辈子长孙氏虽然力主郑氏入宫,可无奈这郑家的小娘子在入宫前曾定过一桩婚事。虽然还未过门行礼,却被魏徵揪住不放,言辞之间直指皇帝不能横刀夺爱,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李世民当然不情愿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掉,无奈魏徵言辞凿凿,李世民又不能拿沙包将他的嘴堵上。即便朝堂之上有房玄龄等一派臣子主张册封程序进行过半,入宫的人选不该再有变数,可最终李世民还是自觉丢了脸面,采纳了魏徵的谏言。 上一世正在病中的长孙氏听到这个消息,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眉宇间的愁绪却是显而易见的。今生李承乾想替长孙氏将这事儿办成了,于是让称心提前与房玄龄打招呼,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挡住朝堂之上魏徵的伶牙俐齿。如此一来,总算没有让李世民当场松口,只说此事容后再议。 前朝的消息,总有那么些途径能传到后宫,长孙氏的病情迅速恶化的背后,究竟有没有这则消息的功劳就不得而知了。唯一可知的是,李世民再没有余裕去纠结什么郑氏,一颗心都扑在了立政殿。 李承乾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2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2 进门之时,险些就被殿内浓重的药味熏得倒退三步。 “母后......母后......”他轻声唤道。 长孙氏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承乾,不要哭。” 李承乾闻言,诧异地摸了摸眼睛,眼睑下方的一块不知何时就湿了。 自己居然真的哭了。 李承乾以为,经过上辈子那样彻骨的悲伤,这一生他能很平静地面对长孙氏的离世,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在母亲面前湿了眼眶。 他知道,长孙氏的病更多的是心病,是这些年来操心沥血耗出来的病。这病无药可解,再多的药灌下去,也挽救不了那具沉疴过重的躯体。 他衷心感激上天,能再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将未尽的孝尽完,让他还能见到最疼爱自己的母后。那一瞬间,李承乾觉得自己释然了。 他对李世民那点子执着的恨意,从此消散在风中,因为他看见了脚步虚浮却急匆匆赶来的李世民,胡子拉碴,显然已多日没有修理过了。 李承乾看得心酸,自觉地将空间让给二人,悄然无神地退出了立政殿。 李世民看着床榻之上因病而形容枯槁的人,眉眼之间还依稀可见当年的风情,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说,长孙氏却有很多话对他说。她唯恐自己时间不够一般,将李世民的手握得死紧。 从自己的家族开始,告诉皇帝,不要重用外戚,即便是对长孙无忌也不能过分信任。说到功臣,让皇帝势必保住房玄龄等人,即便将来有一天,这些功臣触怒了皇帝,也请李世民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从轻发落,否则世人对李世民印象又会蒙上一层阴翳。说到儿子,李世民看见长孙氏的表情顷刻间柔和下来。 “陛下......承乾,我们的孩子......”长孙氏每说一个字都十分困难,可她还是坚持着:“如果承乾注定一世无子,我祈求陛下,保他一世平安喜乐。” 李世民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打在长孙氏的手背上。他想让长孙氏停止说话,可两个人此刻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默契——好像这个时候再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一般。 “还有治儿,他的婚事......陛下,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是这一次,治儿不知何时对崔家姑娘生了情愫,我瞧着像是情根深种,陛下......”长孙氏话未说完,眼泪先落了下来。 李世民眉头紧皱,这事情实在太过复杂。崔氏是房遗直的未婚妻,他李世民即便权柄再大,这事儿也不占理。 可长孙氏握着他的手垂泪,此刻的李世民,就是长孙氏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总要想办法摘下来。 “陛下,我知道这事儿没理,可是治儿他还小,又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有愧......您别怨我说话直,这男女之事,需得你情我愿才好。我瞧着一个巴掌拍不响,只怕媛儿也动了心思。我就思量着,与其这样拖着误了三人,倒不如趁此时机......” 长孙氏说不下去了,她一辈子没干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李世民思量良久,望着卧病在床的长孙氏,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长孙氏轻轻舒了口气:“我这就召卢氏进宫,这事无论如何都得给房家一个交代。” 李世民似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佯怒道:“难道在你心里,就只记挂着旁人么?朕呢?” 这话问完,李世民想自抽一巴掌。原本长孙氏好不容易有点儿鲜活气,这么一说,倒真像是交代后事。 “陛下......让郑氏进宫吧。我记得当初我嫁予陛下时,也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她伸手抚了抚李世民的额际:“如今陛下还是老样子,我却已经......” 长孙氏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她看见面前的男人,难以自控地哭得像个孩子。 第122章 长孙氏颤抖的指尖缓缓地抚上李世民略显粗糙的侧脸, 削瘦的指节夹杂着无限的眷恋。李世民用尽全力将她的手握住,拼命思索着如何才能将长孙氏留住。可就这么短暂地一思量,李世民却猛地顿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长孙氏为他, 为天家, 为大唐江山, 付出了太多。她是最好的皇后,却也太累了。 “陛下, 我累了,先睡会儿......”他听见长孙氏这样说。李世民预感到了什么, 他拼命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末了却发不出一丝声响,只能双目通红地感觉到手心的温度一点点地流逝。 半晌,李世民强忍着悲痛,将李承乾、李泰、李治三兄弟聚到了长孙氏的房中。长孙氏见到了儿子, 很是高兴,连带着精神都好了许多。李世民心下松了口气,默默地将空间留给母子四人。 没有人知道, 长孙氏究竟和几位皇子说了什么。唯一确定的是, 八个时辰后, 在夫君和孩子的陪伴下, 长孙氏,这位青史留名的皇后,静静地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刻。 李世民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就连离去的时刻都那么端庄优雅,如同李世民第一次见到她那般。明明是个将门虎女,却知书达理地让人惊叹。除了体温的变化,她似乎还是少女的模样。而李世民却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整个人都被浓重的哀伤笼罩着。 李承乾率领着一众兄弟与大臣跪在立政殿前,称心透过人群看向那挺得笔直的背影,硬生生读出了几分寂寥。 他不知道,李承乾双目放空地望着立政殿的檐壁,脑海中回想的却是长孙氏方才的话。她笑得温柔从容,如同一位故人在道别,明明病重,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酝酿了千百遍。她细致地分析着长孙家的每一位成员,条理清晰得让人惊讶。 连李承乾都吓了一跳。 上一辈子,长孙氏临终前,有着某种不妙预感的李承乾便开始找各种理由冲宫人们撒气,提前得到风声的宫人都对这位太子殿下避之不及。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李承乾的恶名渐渐在宫城之内传出来。长孙氏临终前或许的确有和他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彼时的李承乾情绪失控,就连长孙氏的话,他也听不进去。 到了最后,长孙氏强压着心底的不安安慰着李承乾,无奈收效甚微。长孙氏去世那一日,在李承乾的人生中,是最为灰暗的一天。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3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3 深爱着他的娘亲,就那样成为了一缕芳魂。 之后的一段时日,李承乾过得颓废而消极。母亲的丧期,他自是不会有逾矩的举动,只是时常从睡梦中醒来,满目困惑地看着面前的景物,愕然质问自己身在何方。李世民却没有发现李承乾陷入了情绪的困境,长孙氏的死亡,成了一道催化剂。李世民对李承乾的要求,比以往还要严厉许多,而且再没有轻松嬉皮的玩笑。李承乾渐渐滋生出抵触和逆反心理,甚至将长孙氏死亡的一部分责任,归咎于他的父皇,父子俩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李世民不明白,儿子何以忽然像换了个人一般,李承乾也觉得父亲性情大变。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态势,最终让局面演变得不可收拾。 而这一世,李承乾却用两辈子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领,看出了李世民隐藏在平静下的伤痕。他近乎平静地宣布了长孙氏的喜讯,可李承乾却分明留意到,那搁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李世民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李承乾。在此之后,李世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颁布了一条出人意料的敕令:今有郑氏女秉性柔嘉,后甚爱之,今后大丧之期,特命郑氏为后守陵。 为皇后守陵,这个理由自然是无可辩驳的。郑氏原本定下的婚约,因为此事彻底搁置了下来。郑仁基也看明白了,皇帝这是对自己的女儿有意,恐怕丧期一到,郑氏的婚姻就由不得他们了。 魏徵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朝堂之上,他当然知道李世民抱的是哪门子心思,却又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李世民此举,确实合情合理。 紧接着,宫里传来的一则消息让房家炸开了锅。说的是崔仁师的嫡女崔少媛身染恶疾,随皇后一同离开了人世。卢氏好不容易在一片乱局中稳住了心绪,亲自询问崔仁师,目之所及却是崔家已经设好的灵堂,全府上下沉浸在一派凄哀的氛围中。 卢氏像是被晴天霹雳砸中一般,整副身子都软倒下去。儿子一波三折的婚事,真的让她心力交瘁,可就像命定的一般,房家和崔家的亲家缘分,真的到此为止了。 崔夫人赶紧上前一步搀住神情恍惚的卢氏,如果卢氏此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崔氏脸上并无深重的悲凄之色,哪里像刚刚蒙受丧女之痛的母亲。然而卢氏颇受打击,并没有发现异常。 长孙氏的离世,让朝堂和后宫都风云变幻。李世民心中大恸,面上虽然不能流露出来,可曾经薄待过长孙氏兄妹的族人,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李世民的报复。李世民还在东宫之内为李承乾筑了崇文馆,十余位当世名臣出任东宫的辅臣。出人意料的是,房遗直年纪轻轻,竟然也有了入崇文馆的资格。 李承乾坐在书斋里,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张玄素、于志宁......这些人曾经让他恨之入骨,如今再见却倍感亲切。 他们一点都没变,还是不苟言笑地板着一张脸,讲着那些枯燥无味的经史子集。称心担心李承乾像上辈子一般把人得罪了,便寸步不离地陪在李承乾身边。可很快,他就发现太子和从前不一样了,如今的李承乾不再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他那肆意的坐姿让张玄素止不住皱眉,李承乾却总能适时抛出些恰到好处的问题,显然是有认真听讲的。 渐渐的,辅臣们对太子的质疑也在一点点地消散。称心发现李承乾当真把每一位教习的脾性摸透了,从前太子总是伏低做小,憋出了满心的怨怼,忍无可忍便只能做那下作的偷袭之事,而今却再不屑于用这等手段。若是有不同的见解,李承乾也不客气,当着面儿就敢跟辅臣们叫板呛声。巧的是这样直来直去的做派,正好对了辅臣们的胃口,双方相处起来倒比前世要自在平和许多。 称心敏感地察觉到李承乾心态的转变,从前李承乾总跟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似的,一心将东宫闹得鸡犬不宁来吸引李世民的注意。重活一世,那个拼命想在父皇面前冒泡的青年不见了。也不知道李承乾是留恋这座崇文馆,还是舍不得崇文馆里的人。 没有必要的事情,他就待在这处书斋,饿了有称心给他端来吃食,渴了有称心沏的茶水,困了倦了便抵足而眠,再也没有比这更惬意的时光了。称心有时甚至疑心,李承乾是不是全然忘却了窗外事,在东宫待得久了,就生出避世的心思。 相比之下,李泰的风头则要强劲许多,李世民对李承乾的要求越发严格的同时,对李泰却十分宠爱。面对一天天长大的李泰,李世民绝口不提让他到封地去的规矩,甚至在长安城的延康坊,为他安排了一处上好的住宅。李泰乔迁之时,李世民亲自前往探视,这样的殊荣,看在旁人眼中就变了味道。 一面是久居东宫的太子,一面是新贵的王爷,不少人都陷入了纠结。发展到后来,连张玄素都瞧出了不对劲儿,暗地里提醒李承乾留意李泰的小动作。 也不知道李承乾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每回听到这些话,年轻的太子都一笑置之,照旧过他的日子。 此时的魏王府,李泰却没有李承乾的闲情逸致,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蹙眉道:“东宫那头可有消息?” 属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一切风平浪静。” 李泰像一座小山似的团在胡凳上,蓦地冷哼一声:“还真能沉得住气,莫不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清心寡欲了?” 属臣看着李泰唇边讥诮的笑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唯唯诺诺地低着头。 “殿......殿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太子殿下不接茬,我们这头再热火朝天也撼动不了他呀。” 李泰看了眼畏首畏尾的人,嗤笑一声:“急什么?只要他一天没有子嗣,就不足为虑,不过是一个废人,也配和我争?” 属臣被骂得不敢吭声,又听李泰笑道:“他不来自投罗网,我便到他的地盘上去。我就不相信东宫真的半点破绽都没有,若这里头没点猫腻,他又怎会天天闷在那里头?” 属臣这下反应过来了,惊讶道:“殿下,您是想......往东宫插/人?” 第123章 李泰眼角一抬, 瞥了属臣一眼,唇边挂着的笑意有些凉:“总算聪明了一回,还算有些头脑。” 属臣得了夸赞,却全然高兴不起来, 一脸纠结地瞧着李泰:“殿下......这......” 李泰盯着自己的指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4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4 尖, 嗤笑道:“你慌什么?东宫又不是铁板一块, 以本王而今的能力,往里头塞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属臣知道, 眼前这位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明明是被宠着长大的, 不知怎的就养成了这般狠绝的性子。 “东宫那头, 许久才进一次人,机会有限......”属臣吞吞吐吐的,倒惹得李泰阴恻恻地乐起来:“这个我知道,毕竟是个废人, 也不能强求什么。总归这些日子你给我盯紧了,挑个机灵点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送进东宫去。我就不信, 偌大一个宫殿, 还能没有半点龌龊事儿。” 属臣应了, 带着一身冷汗, 腿肚子打着颤出了殿门。长孙氏逝世后,李泰和诸子一样,被封为了魏王, 行事便越发张扬起来。李世民不提封地的事情,他便装聋作哑,打定主意在京城待下去。但凡有心的人都瞧出来了,李泰这是不想挪窝,连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自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去找魏王的不痛快。 初时,李泰对着外人还是很有点绅士风度的。方才那位属臣也曾一度仰慕李泰过人的才华,自以为寻到个温润如玉的主子,不料凑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只绵羊,明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李泰这种秉性是从什么时候暴露出来的,紧张的属臣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李泰说的那句:“韬光养晦了那么些年,如今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彼时,他才意识到,所有的温和无害都是假象,为了出头之日,李泰不知从何时起就蛰伏待机,只等着耗尽了李承乾的力气,自己就能顺势而上。 属臣的心里,替毫不知情的太子殿下捏了把汗。 东宫之内,称心在一旁替李承乾研墨。李承乾笔锋稳健有力,遒劲的字迹再也看不出当初的稚嫩。 “有话跟我说?” 李承乾一面端详着自己的字,一面笑问。 称心也不跟他见外,直言道:“殿下,这东宫的日子,是不是太平静了?” “怎么,闷了?”李承乾仿佛全然没听出称心话里的意思。 “殿下,此刻不该是安逸的时候,外头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你子嗣艰难,动摇国本,你......” 李承乾没等他说完,就硬生生地把他的话截断了:“我的字好看么?” 称心一怔,循声看去,蜀纸上的四个大字让他再也挪不开目光。 “以静制动......” 称心轻声念了出来,一瞬间,他像是理解了什么,有些诧异地望向李承乾。 “他要动,就让他动去。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情,他即便是心再大,也拿捏不住我的错处。” 称心略一寻思,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的确,不论李泰在外头蹦跶得多厉害,只要李承乾这边不出岔子,他就拿李承乾一点办法都没有。即便李承乾现在没有子嗣,可他还这么年轻,谁敢打包票说今后就没有。上辈子李承乾的败局,很大程度上是自己作的。这辈子面对一个爱惜羽毛的李承乾,李世民自然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行废立之事。 李承乾看着称心亮闪闪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抬手将桌上的蜀纸揉成一团。李承乾的眼神中,莫名地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味道。偏偏称心沉浸在思绪中,正是有一答一,有二答二的不设防阶段。李承乾压低了嗓音问了一句:“这主意好么?” 称心迷迷瞪瞪地扬起一张笑脸,点了点头。 李承乾可是个打蛇上棍的主,见称心点头,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我想的主意,你要怎么奖励我?” 称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如此明目张胆地白日宣淫,蹙着眉一脸为难地看着李承乾。早已熟悉称心性情的李承乾,自是不吃他这套,不由分说地指了指自己的唇,笑道:“怎么?是你主动还是我主动?” 称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越发地红润起来。他瞄准了李承乾的唇,原想着蜻蜓点水般亲一下,没想到李承乾早有防备,猎物刚一投网,就被他狠狠地嘬住了。 称心一时没防备,注意力都在唇上,身子却也被他搂了个结实。主动权还是回到了李承乾身上,称心觉得太子火热的攻势,只怕是连换气的时机都不想给他,只想这般毫无理智地纠缠下去。 什么白日宣淫,什么规矩伦常,李承乾通通不想管了。 这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起,怎么着也得亲个够本。可就是在这样美妙的时刻,却总会物极必反地出现煞风景的事儿,比如此刻那不合时宜地让李承乾近乎抓狂的敲门声。 这个年纪的青年,身子里都憋着一阵火,那样激烈地亲了一阵子,已康复的李承乾身下自然有了反应。正是最有感觉的时候,那敲门声差点没把他吓软过去。 称心也仿佛一只兔子般迅速闪开去。 两个人的气息都不稳,折腾了好一阵子,李承乾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门外何人?” 侍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宫里调了一拨新的宫人来,殿下可有吩咐?” 若是往日,李承乾或许还会兴致缺缺地看几眼,可今日如此重要的时刻被打断,李承乾心中不爽,也就没了阅人的兴致。 只是当他看到面前目光游移的称心时,却忽然想起云泽的母亲病重,向宫里的管事告了假,这样一来称心身边就没了贴身伺候的人。加上李承乾一向不喜欢东宫之中有太多的闲杂人,又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是以这些年被送进东宫的侍从实际上数量零星,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人填补这个空缺。 也因着这个由头,才会有了今日侍从进宫一事。李世民政务繁忙,在吃穿用度,生活起居上,却从不会短着自己的子女。听闻东宫人手不够,立马就将人拨了过来。 李承乾将人都叫进厅中,将那一排排垂首敛目的侍从逐一瞧过去。每一个单从长相上都挑不出毛病来,许是宫里给李承乾仔细筛选过,一水儿年纪轻轻的少年,却个个都眉清目秀。 李承乾却不满意了,这些出挑的一个都不能要,若是称心跟侍从好上了,那是得不偿失,索性从这一堆里尽力挑些其貌不扬的。 李承乾抱着这样的心思,居然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位,那人的长相当真可以用平淡无奇来形容。那是一张让人没有任何遐想的脸,转眼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5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5 间的功夫就会将他忘到脑后。若是旁人,或许还会诧异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可李承乾却异常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张堪称安全的脸,这下子,称心绝无可能与仆从产生任何非正当关系。彼时的李承乾,因为对自己挑选的人太过满意,遂喜出望外,丝毫没有留意到,那侍从眼中划过的一丝探究。 没错,这一切都是巧合,李承乾挑中的那位侍从,就是先前魏王府的人塞进东宫的。天知道他们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找到了那么一张脸。在一堆妖艳贱货中,自然是很不一样。 那侍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最后目光定格在了称心的嘴唇上。依他过往的经验来看,称心唇上的痕迹并不是什么谜题,这明显就是接吻过后留下的印记。只是这房中显然只有太子与房遗直两个人,难不成他们将姑娘藏在了什么地方? 侍从不敢做得过于明显,只能小小地张望了一番,这屋里也不像是有旁人的样子。侍从刚一狐疑地眨了眨眼,就听李承乾轻咳一声,冲称心道:“你若是有瞧得上的,就挑一个......” 李承乾嘴上倒是雍容大度,只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侍从,就差没直接开口替称心要人了。 称心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明白了却也不戳破,只是含笑冲那侍从道:“近一段你就先留在我身边的,我不大需要人近身伺候,只需要放机灵点儿就好。” 那侍从眼见着有这样的好事,险些高兴得眼眶都红了。原本像他们这种半路到了东宫的,顶多就能混个粗使杂役,如今能待在称心身边,艰难的一个任务自然完成了一半。 自此尘埃落定,那侍从就在称心身边呆了下来。这也是位沉得住气的,素日里办事情从不出错,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称心的一举一动。 渐渐地,他看出些端倪。这房遗直和太子的生活起居基本上是捆绑在一起的。 素日里,房遗直大清早就去了太子寝宫,像唤醒之类的事情,怎么都轮不到一个世家公子去做,可房遗直本人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就连东宫中人,对此也早就见怪不怪。更诡谲的是,房遗直曾多次夜宿在太子的寝殿,这两个大男人,读个书哪里至于到这个地步呢。 那侍从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124章 终于, 侍从有几分开窍的意思,懂得在李承乾寝殿前候着。他知道,不多时称心就会从里头推门而出。 这一日的白昼比以往都要来得早一些,侍从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隐约瞧着称心往这边走过来, 白皙的脖颈上像是长了什么东西似的, 有一抹突兀的红晕。 侍从揉了揉眼睛,顷刻间如同被雷劈中一般。 哪里是什么红晕, 明明就是不折不扣的吻痕。 房遗直夜宿太子寝殿,回头带着那没捂严实的吻痕出来, 这事儿明眼人稍一寻思就回过味儿来了。这还是偶然一次没有掩盖住, 天知道那衣裳下头覆盖着的位置,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侍从全然不知该做何反应,连带着走路都得同手同脚。可他还得硬生生憋着,不让人瞧出异常来。 这东宫的秘密,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纵情女色,莺歌燕舞,都是不知内情的人南辕北辙的想象。这东宫里根本就没有女人......或者说...... 侍从怯生生地瞧着称心, 太子爷把眼前这位当女人使呢。 “走吧......”侍从听见称心唤他, 忙三两步走上前去。 这位的脾性是真好, 比他以往跟过的主子都要好。可这位的身上, 却埋藏者魏王最想要的,让太子一击致命的秘密。 魏王府内,饶是李泰做了诸多心理建设, 到头来还是不免笑场了:“你说......太子是断袖?” 前来禀报的下人都忌惮魏王这意味不明的笑,战战兢兢地点头道:“正......正是......” 李泰怔愣了半晌,忽然用手将脸捂住了,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笑声:“我这个哥哥......还真是让人惊喜啊,都不需要人推一把,自己就把自己坑进去了......” 下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会被拖出去灭口。 “李承乾......房遗直......妙极!妙极!” 魏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外界一概不知。此时宫中的焦点,是那位新入宫的郑才人。郑氏出生于贞观二年,那是一个足可以当李世民女儿的年纪,如今却嫁为宫妇。 她的模样确实出挑,只是见到李世民时,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李世民上一刻还见她在院子里扑着粉蝶,下一刻郑氏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收起,很有些忐忑。 李世民缓缓地冲她走过去,郑氏反倒后退了两步,一不留神却被李世民抽掉了手中的香帕。 看着皇帝将香帕凑到鼻尖,郑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一个小动作就被李世民抓了个正着。一瞬间,李世民颇有些意兴阑珊。 美人再好,李世民却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他的意中人,该是长孙氏那样识大体、知冷暖的。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花红柳绿没有见过,既然郑氏不愿,他也不勉强。 新人进宫,他连动都没动,却依着礼数封了婕妤,留在宫中再也没管过。 结发夫妻,人在的时候不觉得,人走了却发现那一缕发断得不容易,生生地将人的头皮都要拽起来,疼入心肺。李世民觉得心间空了一块,正肆无忌惮地漏着风。他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 忽然之间,他瞧见前方有着点点火光,跳跃着、闪动着。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快步走上前去,就见一素服女子正在往火盆烧纸钱。 这样的事情,在禁宫内苑多半是不合规矩的,李世民沉声道:“你是何人?” 直到此刻,李世民才看清眼前女子的相貌。端的是清丽脱俗,无奈后宫佳丽众多,这一时片刻,李世民还真想不起眼前人的身份。 “妾身徐氏不知陛下前来......惊扰圣驾......” 徐氏? 这个姓氏对李世民来说有些许陌生,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拟小山篇》可是你的诗作?” 面前女子的眼睛亮了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6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6 片刻,惊喜道:“正是妾身。” 李世民明白了,徐氏比郑氏早一拨入宫,可她没有郑氏的运气,接连赶上了长孙氏生病,李世民无心后宫事。徐氏虽然在秀女中颇为出挑,最终还是坐了冷板凳。 如果不是今天,李世民误打误撞地看见了她,恐怕压根儿就想不起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至于李世民口中的《拟小山篇》,是其时年仅八岁的徐惠,在父亲的要求下所作的一首骚体诗。诗中的才情让众人叹服不已,此事被李世民知悉,便将徐氏招进宫中。只是宫廷之中,从不缺有才情的女子,徐氏就这样在新一拨秀女进宫后,淹没在人海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世民看着那洒在地上的纸钱,微微皱了皱眉。 徐惠生怕触怒了皇帝,连忙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仙逝,后宫众人无不痛心。我等曾有幸拜会皇后,长久以来都仰慕皇后慈风,此番也想为皇后娘娘尽一份心。” 李世民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宫妃,竟真的会打心眼儿里敬重皇后,看向徐氏的眼神马上就不同起来。思及长孙氏过往的作为,似乎这一切又是理所当然的。长孙氏的好,自然不仅他一个人记得。李世民就这般从内心深处生发出一股自豪感,面对徐氏,又有几分知己的欢喜。 “朕......还从未去你宫里坐过......” 后宫的风向变得极快,今日还是郑氏得宠,明日便是徐氏蒙恩。只是这徐氏晋升的速度极快,短短二三月间,已经位列九嫔之一的充容。,连徐氏一家,都连带着晋封。 李泰早就将后宫前朝的动向都摸得透透的,趁着李世民在徐氏宫中小憩的空档前去请安。 李世民望着礼数周全的儿子,脑子里想的却是朝堂之上一些大臣说的话。李世民也知道,眼下李泰风头正劲,李承乾的子嗣问题,已经成为了李世民的一块心病。 “父皇,儿臣希望您能准许我前去东宫向兄长请教......”李泰的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丝毫不见僭越之处。 李世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李泰还是如当初那般,兄友弟恭、安守本分。不论朝臣作何猜想,只要他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其余的都无伤大雅。 于是,李世民十分高兴地应允了。李泰果真言出必行,时常出入东宫向李承乾请教问题。如此频繁的走动,让称心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为了不让李泰洞察他与李承乾的关系,每次魏王前来,称心都会主动避嫌。 李承乾望着行色匆匆的称心,和一旁恭顺的弟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日子看似风平浪静地流走,李泰每日依时给皇帝请安,再到东宫向李承乾请教,几乎不间断地两头跑,到了后来,东宫的宫人都与他熟识起来,有说魏王博学多才的,又说他谦虚勤奋的。一时间,魏王的贤名远播。 三个月后,李世民忽然发现,李泰每回请安时,眉间都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隐忧,就连他那肥胖的身躯,都瘦了许多。 儿子有心事...... 这是李世民的第一反应,他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李泰,可李泰的嘴巴好比蚌珠,任凭李世民怎么磨,都没从李泰嘴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李世民看着李泰神情恍惚的模样,心下着急却又束手无策,他甚至让如今养在他膝下的李治去问,得到的结果也是无解。 李世民心下担忧的同时,又有一丝不被信任的恼怒。他想起从前那个对他向来不设防的李泰,再看看如今这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的儿子,猛地一拍桌案。 “青雀,有什么话是连父皇都不能说的。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真是要紧的事情,朕早晚都会知道,你如今瞒着,不过是空耗父子情分,让朕寒心罢了......” 李泰一向懂事,从小到大,李世民鲜少对他说这样的重话。今日一听,他却是连宫凳都坐不住了,惶惶然地跪倒在地。满脸纠结犹豫之色:“父皇,并非儿臣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 李世民闻言,火气非但没消,反而越烧越旺:“堂堂大唐魏王,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妄言的?除了太子之位,你告诉朕,你还有什么是不该说不能说的?!” 李世民话音刚落,就见李泰抬起头,双目通红地望向皇帝。李世民被那双眸中的哀痛震住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可即便李世民已经雷霆震怒,李泰却还是一言不发。 李世民心头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李泰不敢说的事,或许真的被他说中了。 事情本身,关系到太子,关系到他没有资格妄言的兄长。 李世民握紧了颤抖的双手,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泰,就怕他开口说出那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李泰一脸铁青, 颤抖着双手道:“儿臣这些日子时常出入东宫,有次不小心撞见, 兄长他......他与房遗直在......” 李泰吞吞吐吐的,像是不想再说下去,可李世民却僵着一张脸,冷声道:“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接吻......”李泰说完这话,只觉得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去。李世民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甚至疑心自己没听清楚, 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李泰看着眼下的状况, 索性一气道:“儿臣曾亲眼看见兄长与房遗直在接吻。” 李世民半晌没反应, 他冷冷地看了眼李泰,沉声喝道:“下回再想诬陷太子, 你该想个更好的借口。” 说完,他再也不看李泰一眼, 气冲冲地抛下了徐充容,径自去了。 倒是李泰还算镇定, 他规规矩矩地给徐氏行过礼, 才一脸愧疚自责地垂首离去。 等一众人等走远了,李泰的贴身小厮才低声道:“殿下, 这样做......陛下会相信么?” 李泰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缓缓地摇了摇头:“至少......眼下不会......” 那小厮还待再说话,又听李泰道:“眼下不会, 不代表将来不会......” 这表意不明的话语将小厮绕得有些头晕,腆着脸笑道:“殿下......小的愚钝, 不知殿下何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7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7 意?” 李泰抬手用扇柄敲了敲小厮的脑袋,笑道:“榆木脑袋......我表现得够好的。你说,我这一举一动,何曾逾越过兄弟的本分?” 小厮闻言仔细地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谄媚道:“这么说来,倒还真是没有。” 李泰自得地笑笑:“我平素越是懂规矩、讲礼数,父皇对太子的疑心就越重,更何况我怕什么,太子断袖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就不信,东宫连一个知情人都没有,即便太子不承认,你说跟在他身边的人,会不会......” 小厮越听越心惊。 李泰今天胆敢和他说这么放肆的话,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承乾是个实打实的断袖。多年来一没成婚、二没子嗣,这可是实打实的铁证如山,容不得他否认。 若是李承乾执意否认,那他就不仅仅是断袖,更是欺君,总有一天会露馅。李泰只需要作壁上观,等到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再出来收渔翁之利就好。 在这个局里,李承乾原本就没有半丝胜算。 事实证明,李泰的确打得一手好算盘。李世民的耐心比想象中还要稀少,很快他就按捺不住亲自前去查看了。 李承乾病愈后,身子在东宫里养得比从前还好些,看着倒是越发俊朗了。放在从前李世民或许会很高兴,可如今他心里扎了根无形的刺,眼前李承乾那张俊脸,让他禁不住蹙起了眉头。 书房之中只有李承乾一个人,幸而所有的陈设都井井有条,算是稍稍平息了李世民的疑心。 至少没有荒唐到白日宣淫的地步,这样的想法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李世民的脑海中。或许从李泰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在李世民心中种下了不信任的种子,到了今天终于破土而出。 李世民看着平静的儿子,突然没了绕圈打哈哈的心思,只听皇帝突兀地笑出声来:“承乾,朕今日听到一条极好笑的传闻......”李世民说完这话,还刻意停顿了一阵,借机看看李承乾的反应。 可李承乾却仿佛练就了冷面的功力,闻言也无甚表情。李世民只好继续道:“宫中居然有人说你是断袖......堂堂大唐太子,居然被他们说成是断袖......你说好笑不好笑......” 终于把这话说完,李世民忙不迭地用笑声来掩饰一阵又一阵的心慌。只是过了好一阵,书房之内始终只有李世民一个人的笑声。李承乾只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淡漠得几近面无表情。” 李世民心下一咯噔,强笑道:“不好笑么,你怎么不觉得好笑?” 李承乾深深地望进李世民的眼眸,清楚地捕捉到那一丝胆怯和担忧。可即便如此,李承乾还是用最平常的声线应道:“他们说的又没错,我为什么要笑?” 李承乾说的每个字,李世民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当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时候,李世民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说的对啊,大唐王朝的太子,是个断袖。 李承乾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脸上仅剩的一点笑意都消失殆尽:“承乾,不要拿父皇寻开心......” 李承乾摇了摇头:“父皇,难道不是有人向您说了,我是个断袖么?” 李世民紧盯着他不动,口中喃喃道:“只要你否认,朕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父皇相信你说的话。” 李承乾无比平静地点了点头,再开口时却不是李世民期待的内容:“父皇,真相就是我和房遗直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心意相通,他明白我的想法,我了解他的心思。这一辈子我不会娶任何人,我只愿和他过一生......”激动人心的话语,随着一个巴掌的落下就此终结。 李承乾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他半边脸都是麻的。李承乾垂着头,转过脸不再说话。 李世民却没有离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承乾,像是在这儿多等一秒,李承乾就会答应离开称心一般,只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李承乾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又执起笔,全然将李世民当做陌生人。 当李承乾再抬头时,李世民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即便李承乾那样不管不顾地说了真话,李世民却仍旧不愿相信。他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亲手选进来的伴读——房遗直。 称心是被压到李世民跟前的,在看到侍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李世民很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是不知道这真相只是一部分,还是全部。称心一面脑子乱哄哄地想着,一面被押着跪倒在地。 “房遗直,你擅自勾引太子,媚主犯上,该当何罪?” 李世民一句话上来,就把称心钉在了审判台上,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按照常理,称心总该辩驳两句。 可这一回,称心知道,李世民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必定有了计较。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他臭不要脸勾引太子,是他不知羞耻要做佞幸宠臣,而李承乾完全是被动的。 事情没有牵连到李承乾身上,称心很满意。 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胃口这么大,竟然有勇气把一切罪名一口气吞掉,都不带争辩的。 称心跪在地上,冲着那个以往一脸和气叫他“直儿”的人,郑重地磕了个响头:“臣知罪。” 这是今日,第二个震惊李世民的回答。房遗直居然没有为自己争辩一下,这看在李世民眼中无异于一种挑衅。 如果不是笃定自己不敢轻易动房家,房遗直何至于这般嚣张。李世民全然不知称心有心回护李承乾,才这样把罪名大包大揽地承包了。 怒不可遏的李世民深感自己的权威被侵犯,东宫四下又没有能在皇帝面前真正说得上话的人。转瞬之间,称心就被下了狱。 房遗直被下狱的消息传到了房府,刹那之间,房府上下也乱了阵脚。好在房玄龄素日里为人小心,即便位高权重也从不薄待下人,这才探听到一二消息。 可知道这一点,比全然不知道还要可怕。那些下人言语之间的龙阳、断袖之癖直把房阁老的一张脸打得啪啪响。 那个最让自己自豪满意的儿子,居然以色侍人。若不是皇帝已经雷霆震怒,事情难有回旋的余地,房玄龄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只那么一瞬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8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8 间,房玄龄甚至想过与称心断绝父子情分,可卢氏的哭声萦绕在耳际。还不待房玄龄做出决断,房氏已经将三尺白绫横在了自己面前,脸色苍白而拒绝:“夫君,今日您若决意不去救直儿,我便缢死在这儿,我们母子生死相随。”说着,她竟真的将那白绫一抛,不偏不倚正悬在那房梁之上。 卢氏是何等刚烈的性子,没有人比房玄龄更清楚,她向来说得出做得到。一瞬间,房玄龄再无旁的心思,匆匆进宫面圣,只求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在那大殿之上,房玄龄第一次觉得无颜面对李世民,他甚至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儿子说情。如果将心比心把角色掉个个儿,只怕他会比李世民更加愤怒。 只可惜,房家众人还是低估了李世民的怒气。房玄龄一露出求情的意图,便前后脚地也被下了狱。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房玄龄不在,许多事务便搁置了下来。朝堂上也逐渐乱象丛生,然而重臣们没有人敢在李世民的气头上为房玄龄说情。只能一个两个装聋作哑,蒙混过关。 第一百二十六章 当李世民第三次在草拟敕令时喊出房玄龄的名字, 一向精明强干的皇帝怒了。他扔下了手中的羊毫,憋着一肚子气到徐氏宫中寻安慰。 徐氏的宫殿就像她的人一般, 伫立在僻静之处。李世民一路走来,看着那幽深的景致,烦闷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悄然无声地走进内室。顷刻之间,李世民有些恍惚。屋内的女子背对他跪坐着,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姿势体态都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李世民情难自禁地开口道:“观音婢......” 女子听到声音, 有些错愕地转过身。那一瞬间, 李世民才意识到, 那是徐氏,而不是记忆中的故人。 回首往事难免惆怅, 可佳人用我见犹怜的目光望着自己,李世民也只能强打精神笑道:“许是你这儿有神奇特别之处, 朕总是不知不觉就往你这儿来了......” 徐氏温婉一笑,将李世民让到座上。李世民看到面前的茶盅与茶捣, 饶有兴致道:“这是在煮茶么?” 徐氏应道:“正是, 陛下尝尝,臣妾烹的茶可还合您的口味?” 李世民接过茶碗, 粗略一尝,手上一颤,险些将那茶碗打了。当他放下茶碗, 再次望向徐氏时,目光却有些不善。 徐氏被看得一愣, 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怎么了?是不合口味么?” 李世民一直盯着她瞧,试图从那困惑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但遗憾的是,徐氏看起来的确毫不知情。 与其说她烹的茶不合口味,倒不如说她的手艺正中李世民下怀。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一名女子,能将茶煮出与长孙氏别无二致的味道,实在是奇事一桩。 李世民瞧着娴静的徐氏,只觉得她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补偿。每次看着她,李世民就不免想到已经离自己远去的发妻。 鬼使神差地,长孙氏临终前气若游丝的声音就这样占领了李世民的脑海。 “我祈求陛下,保承乾一世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 李世民闭了闭眼,不自觉地握住了双拳。 这是李世民在东窗事发后,第一次走进东宫的大门。东宫的宫人都知道宫中出事了,一个个办事时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放轻脚步。 李世民轻手轻脚地走进李承乾的寝殿,刚一进门,就被殿内的一样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幅摊开在桌案上的画作,李承乾早已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唯有那幅画作刺激着李世民的眼球。 画面上耸立着一座塔,塔上有一个男子,正迎风眺望着远处的景物。李世民看着看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将纸张打湿了。 他认得男子专注眺望的景物,那是长孙皇后的陵墓——昭陵。 无需多言,那个站立在塔上的孤寂男人,就是李世民自己。 李世民颤抖着手拂过那画面,他不知道,李承乾是什么时候看到这样脆弱的自己,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个画面记录下来的。 李世民的动作将原本就眠浅的青年惊醒了。李承乾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时,禁不住诧异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直到此刻,李世民才看清了李承乾通红的眼眶。 “哭过了?”李世民嘴上问着,却并没有想要一个答案。 李承乾默默地低下了头,没有答话。从头到尾,他没有为自己争辩过一句。他明明知道,只要他说一句这事是假的,是旁人在造谣,称心和房家就可以脱罪,他也可以摆脱这被动的苦海,然而他没有说一句话。 李世民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一直以来,他真的太宠爱李承乾了,竟将他宠出了这么天真的性格。以为只要咬紧牙关跟自己较劲,自己就会松口答应他们的荒唐事,谁给他的勇气! 可下一秒,李承乾却忽然抬起了眼睛,李世民被那双眼睛里的沉痛刺了一下。高高在上的皇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呼吸不畅,他急需说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为什么画这幅画?”李世民问了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李承乾的目光迟缓地下移,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父皇,您真想知道?” 见李世民皱眉,李承乾才开口道:“儿臣只是觉得,自己的境遇和塔上的男人很像。明明向往着农家小舍、细水长流,而今却只能与爱人在梦中相会......” 李世民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李承乾。 李承乾毫无征兆地在李世民面前跪了下来,双目却放空着不知看向何处:“儿臣可以到父皇面前大哭大闹、歇斯底里,还可以拼尽全力地为房遗直求情。换做从前儿子或许会这么做,可自打那日看见在塔上凝望昭陵的父皇,儿子忽然就明白了,身为君王,本身就有太多的不得已.......” 李承乾一字一句地讲着,带着令人心疼的颤音。李世民不知为何,竟然没舍得打断。 李承乾又道:“后来,魏徵先一步发现父皇的秘密,告诫父皇明君不该为儿女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9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79 私情所累。一国之君总在那塔上眺望皇后的陵墓,成何体统......父皇就命人将那塔拆掉了......” 李承乾说到“拆掉”二字时,李世民的身子忽然颤了颤,险些就要站不住。 “父皇,儿子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忘掉儿女私情。儿子想以父皇为楷模,可是儿子的心好痛,我做不到。儿子爱房遗直,就像父皇爱母后一样......”李承乾说这话时,早已泣不成声。他的鼻涕眼泪就蹭在李世民的衣服下摆,父子俩都狼狈不堪,毫无形象可言。 李世民心头巨震,他忽然想起长孙氏的遗愿。 平安喜乐? 李承乾欢喜么?显然不! 李承乾快乐么?不! 李世民忽然觉得很可笑,他很想告诉李承乾,父皇不配做这个楷模,因为父皇连你母后的遗愿都没有做到。 都说当人老了,再坚硬的心都会变得柔软。李世民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他总是想起以前,那些长孙氏还在的日子。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然而最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长久以来追逐的,不过是那个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李世民原本被坚冰包裹的心,在那一瞬间融化成一滩水。他用力将李承乾搀起来,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傻孩子,他就这么好?真的值得你这样坚持?”李世民此刻再也说不出绝情的话来。一直以来钟爱的儿子,就这样将心掏了出来,让李世民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吃味。 像一个最普通的老父亲,李世民心念百转,已经打定主意,要房遗直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获得自己的认可。 李承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了。 天牢深处,称心坐在遍布鼠蚁的牢房中,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和李承乾的过往变成了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闪动着。他从不后悔重活一世,再爱一世,只是有些遗憾,到了最后还是无法和李承乾正式地道别。 他希望这一世,相府郎君这个身份能够给他换来一条体面的白绫,至少不要留下一具残缺的尸体和沾满血污的脸。 否则,李承乾会有多伤心,午夜梦回时,被留在凡尘俗世的人会不会被噩梦惊醒。称心脑海中的思绪跳脱繁杂,却忽然听见栅栏外传来一阵响动。 来得好快! 称心有些诧异地睁开眼,却首先看到了一抹黄色,那是御用的颜色。 称心浑身一颤,目光触到来人的脸颊,淡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错愕。 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行动不便的青年礼数却颇为周全。他双膝跪地,用着跪拜高堂的姿势,身旁却没有新郎。 李世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法心平气和地直视房遗直的脸。于是他负气道:“如果不是你,承乾会有美貌端庄的皇后,还会有聪颖的子嗣......” “臣有罪......”称心并不争辩。李世民和他说话时,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你当然有罪,你罪无可赦,你罪该万死......”李世民方寸大乱,骂出声。 称心默默地承受着,忍受着李世民在他身侧反复踱步。 “你走吧......”他听见李世民说:“带着盘缠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只要你肯放过承乾,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称心却没有动作,终于等到李世民说完,他才惨笑一声:“我要钱财有何用?如今我剩下的只有这条命。若是陛下要我的命,我无话可说,若是侥幸能活下来,就让我留着这条命赎罪吧。” 李世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你不走?” “走?走去哪里?太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宫里的杂役也好,东宫花坛里的一抔黄土也好,我都不会离开殿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李世民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想, 他都想不出房遗直选择留下的理由。直到最后房遗直轻声笑道:“陛下,离开殿下, 我也活不了......” 李世民怔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他这一生见过形形色/色的爱侣,他们有的贪恋皮相,靠着一张脸就能打得火热;有的仰慕权势,相互索取利用;有的彼此扶持,共同进退......却从未听人说过, 失却了对方就再也活不下去。 转瞬间, 他想起与自己阴阳相隔的长孙氏, 心头一把无名火烧得正旺。 房遗直这是在质疑帝后间的爱情。 “你休要胡言乱语,难不成太子没了你, 还得寻死觅活再也活不下去了?” 称心摇了摇头:“殿下当然不会,只不过会活的难受罢了......” 李世民闻言, 许久没接话。原本想给两人一些教训,如今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棒打鸳鸯一般。 李世民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他冷冷地看了称心一眼, 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转身出了牢房。 又过了些日子,房玄龄和称心总算被放了出来。房玄龄还好, 官复原职算是没受什么影响,称心却是丢了东宫的位置。如今李世民将他视作洪水猛兽,将两人见面的些许机会都扼杀在摇篮里。 李承乾和称心都很冷静, 一个在东宫里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在家中赋闲乐得自在。反倒是李世民犯了难, 不知该怎么安置两人才好。李承乾越是平静,他便越是心慌。这孩子从小主意正,如今再想将人掰过来,连李世民都觉得不现实。 可若是放任下去,李承乾的子嗣问题,就会成为他最大的软肋。这可不是一个小家的问题,甚至会影响大唐的国本。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李世民焦头烂额之际,殊不知还有一个更让人绝望的消息在等着他——魏徵病了。 魏徵这些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罪臣的身份,只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臣子,真的是拿生命在进谏。偏偏他的进谏又有些许技巧,这才造就了臣下和君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佳话。 魏徵的病也不算突然,断断续续拖了有三载。或许能人生来便是劳碌命,就是生着病,魏徵仍旧主持着分内的工作。李世民当真将魏徵当成了一面镜子,走到哪儿都愿意带着他,别人跟他借用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0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0 魏公一两天,他都要黑着一张脸。 可如今,魏徵是真的不行了。就像一根摇摇晃晃的蜡烛,仅剩的一点火光也行将熄灭。李世民一点都不想去探病,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魏徵行将就木的现实。 可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接到了侍从小心翼翼的禀报。魏徵,恐怕是不行了。 东宫之内,李承乾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魏徵这条左膀右臂,就快要离开李世民了。上辈子病危之际,魏徵还强撑着当太子的老师,用他的名望为李承乾撑起过一段安生的日子。李承乾嘴上没说过,心里却是无比感激他。 魏徵,从来都是太/子/党最忠实的拥簇。 这一点,李世民也是知道的。因而他这回来探病,心里多少是带着疑问来的,这对心神相通的君臣,不必多说,只需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魏徵虚弱地笑道:“陛下......太子殿下,是个好的。” 李世民也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一丝伤感:“你的眼光,向来没有准数。当初看上隐太子,如今又跟朕说,承乾是个好的。”李世民对魏徵的情感,当真是十足复杂。明明知道这个人已经变成自己离不开的心腹,可事到临头还是要拿话扎他一下才罢休。 魏徵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太子行事荒唐,今日陛下......又何必来寻我呢?” 李世民脸上透着一丝窘迫,他知道魏徵已经看穿了全局,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挑明了道:“近日朝中屡有人言废立之事,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魏徵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陛下,太子乃国本......不可轻易废黜啊......更何况太子聪慧过人,颇有才能,陛下三思啊。” “可......”李世民着实犯了难:“承乾的子嗣......” 这一世李承乾没有谋反,更没有斑斑的劣迹。李世民对这个儿子充满希望的同时,也为他的性向犯了难。 不料魏徵却笑道:“陛下......您这是关心则乱......” 李世民不解地看向床榻上的人,魏徵出言提示道:“陛下还记得隐太子与齐王么?” 李世民一怔,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两个人,恐怕除了魏徵,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这么做了。 魏徵见李世民变了脸色,却也不惧,只是轻声道:“臣给陛下讲个故事吧......昔日隐太子与齐王约定,若是他日两人联手夺得了皇位,隐太子便封齐王作太弟......” 魏徵的话点到即止,李世民却听明白了。若是当年胜利的是李建成、李元吉兄弟,那么李建成则承诺,待他百年之后会将皇位传给他的胞弟,也就是齐王李元吉。 “陛下......本朝一贯讲究恢复礼法,周礼之中兄终弟及乃是常事.......” 李世民的眉头纠结成了一团麻花,纵使他想过许多两相平衡的办法,却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解决之道。李世民沉思了片刻,迟疑道:“玄成的意思是,要让青雀接承乾的班?” 怎料“青雀”二字刚一出口,魏徵的脸色骤变,原本那一点温情消失不见。向来耿直的魏徵,这一次同样没兜弯子:“陛下,恕臣直言......若是陛下想要兄弟和睦,便让晋王殿下来接此大任。” 李世民不明所以,在他眼中,李治虽然恭谦和善,却缺少了如魏王那般的才能,何以魏徵竟然属意晋王李治? “陛下......臣敢问此次事件,是否因魏王而起?” 李世民蹙眉道:“此事的确是青雀告诉朕的,他原无意表露,不过是被朕察觉,在朕的逼问下才说出了真相......” 魏徵听完,也不接话,只是浅笑着盯着李世民。渐渐地,连李世民都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儿。 直到这时,魏徵才叹息道:“魏王殿下的确非池中物。这么重大的事情,也能在心里憋那么久,有那么多的方式可以揭发,他偏偏选择了......最迫不得已的一种。” 李世民愣住了......他隐约明白魏徵的意思,可却拒绝相信。 “不可能......青雀他......”是啊,魏王得知此事,明明有许多种处理的办法,可他确实如魏徵所说,选择了常人最不会做的一种。 表面上看,确实没有半分野心,是个为了哥哥甘愿隐瞒的弟弟,可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李泰借此以退为进,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饶是李世民,也拒绝相信魏徵所言。 可魏徵却笃定道:“陛下,若是魏王殿下真的没有这份心思,又何须总往东宫跑呢......”魏徵的话真是层层加码,势要做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偏偏李世民还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李世民在魏徵床榻边上踱着步,他心下大乱,一时想到的李承乾和称心的禁忌之恋,一时又想到李泰和李治二人。一向行事果决的他,还从未遇到这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魏徵却因为说了一长串的话,出气逐渐比进气多。 “即便如此,承乾总该有个在明面儿上的太子妃吧......”天子纵然可以称孤道寡,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天子把自己活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李承乾不论身在太子之位,还是他人继承大统,身旁总该有个人。 也不知道魏徵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要坐起身来,但很明显魏徵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在半空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李世民的方向,哑着嗓子道:“陛下,这不有个现成的太子妃人选么?” 李世民却没领悟魏徵的意思,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魏徵所说的现成人选,指的是哪家的姑娘。 此次的事件,在李世民的严防死守下,总算没有大面积地扩散开来。大部分人只是以为房家触怒了皇帝,一朝失势,却并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因而李世民一度打算在李承乾病愈后,再给他找位世家女子。 听得魏徵此言,李世民只觉得瘙痒难耐的患处被挠个正着,即刻惊喜道:“是哪家的姑娘?” 不料魏徵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姑娘,这人选......就是房相的长子——房遗直。” 那一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1 [重生]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 分卷阅读181 瞬间,李世民以为自己幻听了,他错愕地问道:“什么?” 魏徵拼着最后一口气,哑声道:“陛下......若是房遗直是个女子,您还会犹豫么?” 长久以来回避的问题,被魏徵一语道破。的确,如果房遗直是女子,他绝对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且不说他是房玄龄的孩子,就说他母亲的出身,范阳卢氏的嫡系出身,在五姓七望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比起原定太子妃苏氏,出身不知要显赫多少。再加上房遗直和李承乾从小一起长大,若他是女子,那便是妥妥的青梅竹马。家世、学识、品行、出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房遗直都是太子妃的绝佳人选,而性别,居然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问题。 然而,就这么一个条件,已经足够让李世民火冒三丈了。他虎着脸喝道:“魏徵,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你这是陷太子于绝境。我李世民的儿子,决不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开什么玩笑!李世民觉得魏徵一定是病昏头了,本朝从来就没有太子娶男妻的先例。不,不要说本朝了,就说前朝,又有哪个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男皇后? 可魏徵却十足认真。向来给人刻板印象的魏徵,曾劝李世民不要迎娶郑氏的魏徵,这一回却没有成为传统的卫道士。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只要您首肯,又有谁敢笑话太子呢?恕臣直言,您早已不需要旁人来评判功绩了。您对大唐江山的赫赫功劳,还有谁会否认么?” 李世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愣在原地。长久以来,李世民都在小心翼翼地弥补着玄武门之变给百姓带来的阴影,试图用日复一日的勤勉去洗刷残留在人们心头的刀光剑影。终于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创了一个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贞观盛世。 魏徵说得对,他的功绩,确实已经无需旁人来评判了。纵然他做错过,可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个好君主,是个好皇帝。 所以他可以容得下魏徵,可以容得下犯言直谏。因为旁人的谏言,动摇不了他对这个王朝的贡献。李世民身上,当然有着跟历代君主相似的毛病,但他与旁人,又确实是不同的。 “陛下,您还记得《唐律》么?”魏徵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李世民看着那张形容憔悴的脸,猝不及防地有几分心酸,放软了声音应道:“记得,朕还记得,你曾参与过《唐律》的修订,那个时候还舌战群臣,好不威风。” 魏徵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只是这唐律,也经过了武德、贞观年间的多次修改,才变成今天的规模......”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君臣,李世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握住了魏徵干瘦的手,轻声问道:“玄成,你想说什么?” “陛下,律法也是在不断更改修订的。本朝开国以来,靠的是明君治世,从来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祖宗之法。陛下开创的贞观一世,已经比前人高出太多,如今立一个男皇后,又有何妨呢?” 李世民转瞬间被说晕了头,他不知道魏徵是不是李承乾的说客。如果是,李世民只能承认,这个说客实在当得太成功。 在李世民的怔愣之中,魏徵的肢体却渐渐脱力,最终垂下手。 李世民一直引以为鉴的星辰陨落了。 早已不年轻的帝王,忽然从心底涌上一阵疲累。 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那些属于贞观盛世的功臣,最终都会走得一个不剩。 李世民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了一片凄哀泣声的魏徵府邸。 之后的故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直到后世都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魏徵下葬后,李泰终于被派往了封地,反而是李治,被李世民以年幼丧母为名一直养在身边。 李承乾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除了他的勤勉与聪慧,人们对他最深的印象,要数他的太子妃房氏。 这位太子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神奇的是,上到皇帝,下到仆从,都默认了房氏男子的身份,似乎并不以为奇。更重要的是,太子李承乾面对着逐渐长大的幼弟,却半点都不担心,从未把子嗣问题提上议事日程。东宫之内,常年只有一位太子正妃,据知情人透露,连位侍妾都没有。 晋王李治一天天长大,与兄长不同的是,他走了最为平常的那条路,到了年纪就娶妻生子。晋王妃出身于博陵崔氏,是宰相崔仁师从本家过继而来的女儿。当年崔府三小姐红颜薄命,崔夫人伤心欲绝,几欲寻死,为了安抚夫人,崔仁师只能选择从本家过继了一个女儿。不曾想这个女儿竟是个有福气的,阴差阳错地入了晋王的眼,待到合适的年纪,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晋王妃。 贞观二十二年,崔氏诞下一子。太宗大喜,这个幸运的孩子备受宠爱,当年便封了正一品王。在众人蠢蠢欲动探听皇帝心思的同时,晋王李治却泰然自若,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太宗驾崩后,身为太子的李承乾顺利继承大统。原本碍于太宗威严的臣子终于按捺不住,奏请新帝立妃,在他们眼中,男皇后是个不会下蛋的公鸡,根本不足为虑。 李承乾的桌案上谏言堆积如山,然而李承乾却充耳不闻。不久之后,他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决定——册封晋王李治为皇太弟。这一下,原本跟打了鸡血似的臣子,纷纷偃旗息鼓。那些个人精都明白了,新帝这是打定主意为男皇后散尽后宫,从此之后,后宫之中便只有皇后一人。 尽管李承乾立了男皇后,可他却依然是京中女子无比仰慕的对象。不仅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更是因为他从一而终的痴情,不知打动了多少少女心。至于太子不能人道的传闻,倒是渐渐消散于风里,再无人提起。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