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妻》 佳妻第1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部分阅读 《佳妻》作者:一小坛【完结】 第一章 罚跪 春光三月,白天还吹着花开日暖的杨柳风,到了傍晚却还是让人感觉沁骨的寒气。 文家祠堂里跪得笔直的是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三姑娘舒晴,约莫五六岁年纪,一脸沮丧的对着跪在自己对面的小丫头。 “好歹给我带口吃的啊。”舒晴抱怨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丫头。 “刘妈妈就守在门口,刚才桂月想稍进一盘点心都被拦了,我兜里的玫瑰酥也被收走了。”忠心耿耿的丫头桃月哭丧着脸,陪舒晴跪在另一边。 舒晴傻了眼,也没办法,只得嘟囔着:“早知道多吃点再出来就对了。” 桃月眨巴着眼睛,指了指舒晴的口袋。 舒晴脸上一红,哼哼着:“那么几个糖豆,早就吃完了。” “刘妈妈本来就是那边的人。”桃月心疼自家姑娘,气哼哼的嘟囔,手里比划了一下西厢的方向,却又立刻不安的住了口。 舒晴的脸色立时变了,哼了一声:“人家现在可是金贵。”想了想,又冷笑,“便是生了个男孩又怎样?不过是另一个庶子。” 桃月恨不得上来捂住舒晴的嘴,小声嚷嚷着:“可别再说了,咱家老爷不爱听这个,姑娘就少说两句吧。” 舒晴咬住了唇,手里的帕子拧得不成形。 桃月看她脸色难看,陪着小心说起了城里最近的八卦。 登州府政通人和,城里平安无事没得可说,正赶上到了暮春季节,各府的姑娘们换了新装,城里最大的布料铺子进了一批新货,据回京城过年的梁家姑娘说,正是京城里正在流行的花样,消息一传出去,那家铺子天天都是车水马龙。 文府下人中最近倒是有个好八卦,老爷的小厮文九到了说亲的年纪,说起来文九算是家里最俊俏年轻的小厮,跟着老爷那么多年不光识了字,性格还温和可亲,爹娘也是家中得力的管事,正是丫头们口中的大红人。听老爷的意思是要配太太身边的丫头,也不知道是哪位姐姐有这个福气。 舒晴自小就没那么规矩,不然也不会被罚跪在祠堂里,这会儿听桃月说起八卦来,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之前还咕咕乱叫的肚子好像也有点偃旗息鼓的架势。 两个人这边正窃窃私语,门口就传来动静,熟悉的温和语气让刘妈妈都凶恶不起来。 舒晴眼睛一亮,看着桃月说:“姐姐终于来了” 桃月立刻站起来,一溜小碎步朝前面去了。 文舒玉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拎着小食盒,站在刘妈妈面前,微笑着说:“我是去给舒晴送些吃的。” “不是不通融,”刘妈妈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老爷严令在先,家中任何人都不能给三姑娘送吃食,二姑娘还是不要为难老婆子的好。” 舒玉听了也不失望,反倒是看着刘妈妈笑得更加和煦:“妈妈说这话我倒是不懂了,老爷之前是说了这话没错,只是这会儿家里来了客,顾不得这边,我们做儿女的怎么能不为父母分忧呢?” “姑娘不要怪我多嘴,”刘妈妈也不松口,一板一眼的说,“事情关乎老爷的子嗣,我们做下人的怎么敢随便行事。” “妈妈也是家中的老人了。”舒玉笑着看刘妈妈,语气益发轻快,“今天不过是舒晴年少,性格跳脱,老爷是要打磨她的性子,这才罚她在祠堂沉思,与我文家子嗣何干?若说子嗣,家里有哥哥舒宁,那才是文家嫡长子呢。”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被舒玉说的清脆悦耳,字正腔圆。 刘妈妈面色一变,尴尬的对舒玉笑了笑:“老婆子年纪大了,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 “妈妈不能这么说,您可是曾经服侍过老太太的人,就算敬着京里的老太太,也都重您三分。”舒玉笑意未改,又说,“只是舒晴今年还不到六岁,罚跪半天已经是受了罪,从小就被老爷捧在手上疼爱的亲闺女要是跪出个好歹来,老爷心疼了,您这边也说不过。” 家中舒晴年纪最小,自小就跟个小子似的横冲直撞惯了。也是奇怪,不管是老爷还是太太,也都不去管她,老爷甚至还对她宠得厉害,这几年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儿个虽然受了罚,可老爷多少年的宠爱在那里…… 刘妈妈阴沉的看着舒玉,末了,对她扯出一抹笑来:“倒是老婆子做事刻板了。”她也是个干脆人,说完这话,便束手立在旁边。 舒玉对刘妈妈点了点头,仍旧拎了那只小食盒,吩咐旁边已经听傻了的桃月在门口守着,自己转身进了祠堂。 舒晴早就听到动静,虽然不敢离开蒲团,却也用力抻着脖子往外看,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全是得意的笑,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跟刘妈妈斗智斗勇的人。 “就知道那个老妖妇斗不过姐姐。”舒晴对着舒玉挤眉弄眼。 舒玉张了张嘴,想提醒舒晴说话谨慎,却在看到舒晴一脸的萎靡疲惫之后又心里一软,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 早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舒晴立刻抓过食盒打开,上手就抓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对着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沾,她可真是饿坏了。 吃得太猛的结果是噎得捶胸顿足面红脖子粗,还是舒玉眼疾手快抄起一小盅鸡汤给她灌下去,这才咽下去舒了口气,眼泪汪汪的对舒玉伸出双臂。 舒晴跪了一天,又困又疲,身上的衣服也皱了,齐整的头发也被抓下来一缕,配上此刻可怜巴巴的神情,哪里还有平时的嚣张和顽皮,舒玉本就辛苦维持的平板面孔终于松动了,轻叹着斥她:“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她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说,就连吃饭都不敢离开蒲团的舒晴却立刻不管不顾的跳起来,虽然可以听出是在努力压低了嗓音,却还是带出火药味:“我哪次不是见了她就躲一丈远,谁知道她跟我隔着花丛脚底打滑还能怪到我头上,这全院子的人全都被她收买了,爹不问青红皂白就罚我,娘……也不管……” 小姑娘的世界一直都阳光明媚,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嗷嗷叫到一半就哭得说不下去,一张漂亮的小脸被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舒玉看了一眼自己新换的春装,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舒晴擦干净脸,这才将她小小的身体拢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哄了半天。 大概是因为一整天都没有人理睬,舒晴趴在姐姐怀里边哭边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哭声才慢慢歇了下来,小姐俩的帕子统统被抹成了团,丢在一边,舒玉的新衣裳到底还是没保住,胸口和肩窝都粘了鼻涕和眼泪,向来得宠的舒晴这一次是真的伤了心,抽抽搭搭的靠在舒玉的肩膀上,小声咕哝着:“我再也不要理爹了。” “不理他了。”舒玉小声附和,手臂已经酸麻,却还是努力将舒晴圈在怀里,不敢乱动。 舒晴的小鼻子抽了抽,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终于疲惫不堪的在姐姐怀里睡着了。 祠堂再一次陷入寂静,料峭的寒气渐渐袭来,轻易吹透了被打湿的衣服,舒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才五岁的妹妹不安的贴近自己,冰凉的短胖小手直往她怀里钻,忍不住心疼的更加搂紧了舒晴。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让舒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头询问的看自己的贴身丫头:“太太怎么说?” 巧月不安的看了一眼舒玉,低声说:“本来是想回太太一声,可中午太太起来之后,有位同知夫人上门拜访,被夫人迎进屋里去说话,晚上居然还留了饭,这会儿都没出来。” “新上任的同知?”舒玉皱起了眉头,像是没听懂巧月的话。 “说是姓张的大人,”巧月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凑近了舒玉轻声说,“我方才过去太太院里转了一圈,听太太身边的柳月称呼她许夫人。” “那就是了。”舒玉点了点头,明白过来,“咱们太太有个庶出的姐姐,婆家就是姓张的,前些日子听太太说过一回。” “还是姑娘记得清楚。”巧月笑着奉承了一句。 “得啦,”舒玉笑睨了她道,“你这么拐着弯的提醒我,若是我还反应不过来,岂不蠢笨到无药可救了?”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我看太太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得闲,便听您的吩咐转去前院给少爷送了点心,还让延寿给少爷递了话。”巧月压低了声音,“少爷才下了学,这会儿已经进了老爷书房。平常老爷都是要考校功课,怕是还得一会儿才能来。” 舒玉点了点头,指望不上自家娘亲,就只能去求大哥舒宁了,许氏那种凡事风轻云淡的性子,倒是还真不如素来稳重的大哥更靠得住。 “只是……”巧月有点为难的看着舒玉,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只是什么?”舒玉像是看出巧月想要说什么,微微一笑,看着她。 “少爷毕竟是前头太太……”巧月支支吾吾说得含糊,“咱们总是求他,会不会……” 许家世代书香,许家老爷是当年太子如今皇帝的授业恩师,许氏的几个哥哥不是在京中身居要职,就是著书立传,算是清流的典范。 而文家上一任太太秦氏,则是镇远将军秦威的妹妹,秦家长女则是故去的皇后,当今太子的母亲,虽然本朝重文轻武,秦威如今也因病常年在京城居住,但是秦威十年前曾经收复前朝被侵占的失地,在边关的赫赫威名让朝中上下心服口服。 外人都说文家大老爷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两任妻子都家世显赫,可个中滋味,却只有文家人自己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妨。”舒玉缓缓摇头,“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不光是相信舒宁的人品,更是因为许氏两个孩子舒玉舒晴都是姑娘,即便再得个哥儿,待得孩子懂事,舒宁也早成家立业,彼此之间利害关系已然不尖锐。 更何况,舒宁还是个那样温和有礼的老好人,舒晴得以在家中横行得有一半是他惯出来的。 巧月看舒玉有点走神,迟疑了一会儿又谨慎的补了一句:“只是,回来的路上跟荷月打了个照面。” “无事。”舒玉缓缓摇头,皱着眉头说,“荷月和兰月不一样。她……”想了一会儿,才再开了口,“是个聪明的。” 巧月得了舒玉的话,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些:“只是不知道荷月到前院做什么。” “西厢今天闹哄哄的折腾了一天,这会儿约莫是催促抓药。”舒玉笑得嘲讽。 巧月知道舒玉心里不痛快,把话题带开说到了家中琐事。 第二章 宠爱 第二章 宠爱 舒宁来得比舒玉预料的快,毕竟是家中的嫡长子,三五句就喝退了刘妈妈,进得屋来对舒玉安抚的笑了笑:“妹妹久等了。” “我来了没多久,倒是舒晴受了罪。”舒玉摇了摇头。 “本来无事,爹就是怕她平日里受宠,磨一磨她的性子,谁知,”舒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今儿个……” “哥哥又被爹罚了功课?”舒玉同情的看着舒宁,轻声说,“早知如此,我不该让巧月找你。” “今天还得亏了巧月,”舒宁连连摇头,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若不是延寿过去传话,我还没法走。” 舒玉轻声笑起来,舒宁长相清俊,身材颀长,温和有礼,完全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在功课上对经史毫无天分,反倒更喜欢医书,还在自己院子开了一块药圃,学着种些简单的药材,令文老爷头疼不已。 身为家中大哥,舒宁对家中几个妹妹都是颇为照顾,却是太温和了,舒玉没见他发过脾气,完全是个好好先生,甚至因此少了些哥哥的威严,几个小的偶尔没大没小也从不见怪。 “怎么还在地上坐着?”舒宁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伸手要拉舒玉起来。 舒玉艰难的挪了挪四肢,皱着眉头对舒宁小声说:“手臂麻了。” 岂止是麻了手臂,她现在半边身体都又酸又麻,几乎没办法挪动,眼看就要搂不住舒晴。 舒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毕竟才是七岁的身体,要长时间的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本来就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 难得看到舒玉这副表情,舒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俯身从舒玉怀里将舒晴轻松抱了起来,对舒玉说:“这里太阴凉,你从小身体不好,快让丫头扶你回屋里去。我送晴丫头回去,再去看你。” 舒玉身上一轻,腿上反倒更是没力,像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细细的啃咬着肌肉似的,索性坐在蒲团上对舒宁笑笑说:“哥哥还是快把舒晴送回去吧,她从小到大哪儿受过这些,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找你们。” 舒宁终于笑出来,像是这才发现似的,再一次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舒玉一回,目光落在舒玉明显因为嫌恶身上脏污而皱起眉头,倒确实难得见到舒玉如此狼狈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在这种时候,依然能平静从容的说去梳洗,好像之前家中的混乱不过是小事一桩,唯有眉间流露出淡淡的倦意,才透出几分小姑娘的柔弱。 舒玉挑起眉头,询问的看着还在打量自己的舒宁,轻声笑着说:“我这身衣服算是全毁了。” 舒宁张了张口,却还是没再说什么,对她点了点头,抱着舒晴转身走了。 巧月这才从角落里走过来扶起舒玉,替她捏着僵了的手臂,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姑娘方才就该把晴姑娘交给巧月。” 两个人慢吞吞的挪回自己屋里,才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冬月在门口说:“初月姐姐怎么到我们屋来了?” 初月是舒宁身边得用的大丫头,舒玉连忙从屋里迎出去。 “少爷说让姑娘先吃饭,”初月捧着一个托盘,清粥小菜还都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吩咐我给姑娘送过来,还说让姑娘用了再去不迟。老爷已经办妥了事,从前院里回来,这会儿正在三姑娘屋里,让姑娘千万别着急。” 舒玉连忙谢过,又把初月送到院门外,这才回去安心用饭,又吃了一回茶,看着时间已经不早,舒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仍是朝舒晴的房里走去。 谁知还没等进屋,就看见舒宁站在门口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等舒宁解释,舒玉就听见屋里传来声响,刚才还有气无力的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底气十足的嚷嚷,中间还夹杂着文老爷求饶的低沉男声。 舒宁看到舒玉过来,对她招招手,兄妹俩头碰头从窗口朝屋里看过去。 “今天这事儿。”文老爷坐在桌边,直了直腰杆,清清嗓子。 “我本来就没碰过姨娘。”刚被哄好的舒晴炸了毛,揉着红肿的眼睛,瘪着嘴又嚎起来,“爹也不信我,娘也不理我……” “爹不是不信你。”文老爷有点无奈的说。 “爹不疼我了爹对我一点都不好”指责声带着明显的撒娇。 文老爷连声叹息,赶紧走过去,坐在床沿,拉开舒晴的手:“别揉了,回头把眼睛揉坏了。” 舒晴依然哼哼唧唧的不罢休:“爹冤枉了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 “是我冤枉你。”文老爷摸摸鼻子,伸手拍了拍舒晴的后背,替哭到差点背过气的小女儿顺顺气。 “还把我忘了。”舒晴继续指责,短胖的手却攀上文老爷的手臂,顺势靠近他怀里。 “是爹忘了,爹不好。”文老爷双手把舒晴团在怀里,低声哄着小女儿。 “祠堂可冷了。”舒晴本来歇了的泪水又开始往外冒,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扭来扭去的咕哝,“腿好疼。” “我给闺女揉揉。”文老爷开始心疼了,伸手在舒晴膝盖上轻轻揉着。 舒晴看文老爷不再说自己,这才停了眼泪,在文老爷怀里拱了拱,继续哼哼:“爹不好。” “是爹不好。”文老爷立刻投降,陪着笑对舒晴说,“爹给你写个字帖好不好?” “那是姐姐喜欢的,”舒晴小脑袋乱摇。 “那,”文老爷想了想,一咬牙,“把我那个汝窑小碗给你吃饭。” 那可是他掏出家底淘换回来的宝贝,自打舒晴说想拿那个吃饭之后,他就一直不敢摆在八宝格上,收进柜子还上了锁,这次为了哄舒晴算是下了血本。 “才不要。”舒晴皱了皱小鼻子。 “你前几天不是还想要?”文老爷惊讶,愁眉苦脸的想自己还有什么好玩意能讨回小女儿的欢心。 “姐姐把她的福碗给我了。”舒晴得意的扬起小下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福碗比那个青碗漂亮。” 文老爷哭笑不得,所谓福碗,不过是过年的时候家中每个人都写了福字,过了年之后舒玉把那些字都收起来,央舒宁帮忙烧了一套小碗用来吃饭,白瓷小碗上团团的福字,倒是讨喜可爱,只是那种玩意怎么能跟他的汝窑小碗比…… “爹”舒晴睁大眼睛瞅着文老爷,双手搭在他手臂上,倾身过去,殷勤备至的样子。 “你又想要什么?”文老爷警惕的看着舒晴,努力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清亮的眸子,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又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 舒晴显然没注意到自家爹爹已经努力后仰,几乎要离开床沿,用脆生生的嗓音欢快的宣布:“我想养一只小猫咪” 文老爷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放下来,转而又皱起眉头:“怎么会想起养猫?” “桃月家的猫咪生了小猫。”舒晴指了指旁边的丫头,“我也想要。” 桃月听舒晴这么爽快就把自己卖了,连忙跪在地上急道:“老爷……” 文老爷没让她再说下去,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起来吧。” 桃月不敢再说,起身顺在一边不敢吱声。 “是我听桃月说起,”舒晴小人精似的,立刻笑嘻嘻的腻在文老爷怀里,“不关桃月的事。” “你自己才是多大的人儿,还养猫?”文老爷犹豫着。 “我听说京里祖母也养了一只大白猫。”舒晴小手挥舞出一个巨大的圆,一脸的向往,“我也要养一只猫,将来好跟祖母的白猫一起玩。” 文老爷看着小姑娘肿着双眼,还期待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又心软了下来,摸摸舒晴脑袋上歪了的发鬏:“你和玉丫头一起养。” 舒晴立刻开心的要从床上跳下来,被文老爷一把搂住,堵回床上,又陪她说了半天猫狗花草,这才哄得舒晴肯闭眼睡了。 第三章 出题 第三章 出题 吩咐两个丫头小心伺候,文老爷才从里间走出来就看着舒玉和舒宁在屋外坐着,两个人脸上因为忍笑都泛着微微的红晕。 文老爷脸上有点挂不住,虎着脸吓唬俩人:“这么晚还不赶快去睡觉。” 兄妹俩同时站起来,却没有听话的立刻转身,反倒交换了一下眼神,舒宁对舒玉点了点头。 “晴丫头今天确实没有碰到姨娘。”舒玉看着文老爷,轻声解释,“我后来又去问过,是舒晴追蝴蝶,从花丛里钻出来,姨娘被吓了一跳,踩在青苔上,脚下打了滑。” “我知道了。”文老爷咳嗽两声,有点头疼的看着大女儿,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晴丫头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不过是觉得她近来太过毛躁,让她在祠堂里多磨磨性子,谁知那会儿京里来了人,一时竟忘了。” 文老爷说着这话,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京城里的事情瞬息万变,让人益发捉摸不定,前几年他举家离京赴任,倒正好避开这一次乱局,只是不知道下一次…… 舒玉看着文老爷略显凝重的神色,知道京里必然出了大事,否则一向笑呵呵的文老爷不会忘了舒晴,更不会在儿女面前流露出这种神色,可是这些话,她作为女儿反倒不好说,想了想,又笑着道:“是我太疏忽了,舒晴的性子急,又贪玩,总是不约束也不好,我今后会带着舒晴一起到书房读书。” “玉丫头,”文老爷走过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在目光对上她安静的眼时,又讪讪的放下手,低声叹息,“你就是太过稳重了些。” “晴丫头要是有玉丫头半分稳重就好了。”舒宁笑着补充。 “那爹岂不是少了一个女儿?”舒玉笑眯眯地说。 “都好。”文老爷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舒玉雅静,舒晴活泼,”他顿了顿,又说,“舒颖才情,都是好姑娘。” 舒颖和舒彦是姨娘的双生儿女,也是因为许氏一直无子,周姨娘反倒有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怀上了身孕,这才让家里近日里不大太平。 舒玉笑容未减,也跟着点了点头,又说:“舒颖这两天迷上杜诗,成天的在屋里不出来,每次进去都是一桌子的书。前儿娘还说她是不是想考个女状元,她居然还点头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 这就是在替舒颖开脱了,这一整天的鸡飞狗跳,整个院子又没有大到互相之间有动静完全听不见,身为庶女的舒颖如何能不知道姨娘和舒晴的龃龉? 文老爷听了舒玉的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再看着旁边大气也不敢喘的舒宁,文老爷居然没了平日的火气,反倒调侃道:“每次说到舒颖,咱家大少爷都不敢说话。” 舒玉歉意的看着舒宁,她只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却忘了功课这件事一直都是舒宁的软肋。 舒宁垂着脑袋没说话,偷眼对舒玉咧了咧嘴,表示自己无事。 文老爷好笑的看着小兄妹的互动,正经了神色,问舒玉:“这几天都读了什么书?” “眼看着就是老太太寿日,母亲正为今年的寿礼伤脑筋,加上过了冬城里夫人们都邀母亲去喝茶,也没得空教我什么,给了一本左传让翻着。”舒玉低头敛眉。 “左传……”文老爷摸了摸胡子,扭头看舒宁,“你今日的答对实在令人着恼,这会儿你妹妹也在,我再出一题,你和舒玉两人各执一方,若是辩得我点了头,就放你一马。” 舒宁立刻如临大敌,鼻尖上冒起细细的汗,诺诺不知如何应答。 “哥哥去学堂学的都是经纬济世的道理,我在屋里漫翻浅尝哪里能比,”舒玉笑着摇头,“爹这是抬举我,还是糟蹋哥哥?” 文老爷被舒玉说得哭笑不得,摇头道:“是该听你母亲的,不让你读这些书,怎么嘴上本事越来越见长进,说得我都没话了。” “爹让我和哥哥辩谈原来是嫌弃我油嘴滑舌。”舒玉抱怨道,却笑得眯了眼,“谁不知道哥哥是咱们文家的谦谦君子,若是哥哥变得伶牙俐齿,爹怕是要偷偷去大哭一场。” “那今儿个我要是不点头,就是欺负人了?”文老爷笑睨着舒玉。 舒玉也回之一笑,默然不作答。 “老听你们娘说舒玉护短,我还奇怪,舒玉这么淡的性子怎么会护短,今儿可是见了。”文老爷嘿嘿一笑,对舒宁道,“看着你妹妹的面上,今儿个就不说你,但是这一题,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回答。”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让舒玉听得不禁一愣。 “既然是随意玩笑,我也就随意出题。”文老爷看着一双小儿女相互之间使眼色,不由得摸了摸胡子,踱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六个字,又让巧月点了一支香,就坐在桌边眯眼假寐。 舒玉和舒宁凑近一看,一张白纸上写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舒玉却拧起了眉头,眼角不由得飘向文老爷,却只见他对自己狡猾的挤挤眼,像是颇为得意。 《左传·隐公元年》里郑庄公面对其弟骄纵跋扈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庄公之母武姜不喜庄公,偏疼小儿子段,郑庄公即位之后一直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极其纵容,直到段公然招兵买马造了反,这才顺理成章的收拾了他。 只是在这个时候…… 舒宁看文老爷合着眼,偷偷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舒玉,询问的看着她。 舒玉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自身难保居然还惦记着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受了责罚,便对他微微颌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如何作答。 第四章 对答 第四章 对答 一炷香很快燃尽,文老爷端坐不动,缓缓睁开眼。 舒玉忍不住扑哧一笑,轻声对舒宁说:“这是一直偷眼看着那香呢。” 神色略显紧张的舒宁听了这话,终于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在文老爷的怒目下笑得太夸张,唇角抽搐几下,努力保持平静面容。 文老爷瞪了舒玉一眼,又咳了两声以示权威,这才对着舒玉问:“你们俩谁先?”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舒玉后退一步,轻声说:“哥哥先说。” “古有养虎者,不敢以生物饲之,不敢以全物饲之,盖因生物全物易激其杀决天性,灭其天性看似残忍,实则慈悲。是以仁心饲虎,而反养己之仁心。养虎如此,待人亦然。”舒宁最初几句说的有点磕巴,垂着眼睛,不敢看文老爷的反应。 “庄公雄才隐忍,欲除共叔段百般纵容,,却因此与其母武姜断意绝情,还说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之言,却不曾想,骨肉亲情如何能断?最终还是颍考叔揣度了庄公之意,提出掘地探母的方式,才让母子二人重新相见。与其事后后悔,初时就应爱惜骨肉,爱之深责之切,亦是这个道理。”后面这段总算是说顺溜了,舒宁心中松了一口气,方敢抬眼看文老爷和舒玉。 谁知这一看,却让他再次卡住,说不下去。 舒玉柳眉微蹙,看着舒宁眼里带着稍许不安和担忧,文老爷却没有看舒宁,反倒盯着舒玉陷入沉思。 听见舒宁卡壳,舒玉立刻接话道:“哥哥总算是给我留了几分余地,该轮到我了。” 舒宁原本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堆典故,正待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听见舒玉这么说,也不忍拂了妹妹的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以庄子开头,那我便取个巧,从善如流。”舒玉说着舒宁,却看着文老爷,笑道,“庄公之举,不在放纵,而在通透,以段之为人,日渐之德不能感之,而况大德?庄公之明,自然不会以不信而进厚言。” “此言不假,可谏言之人却不同。”文老爷打断舒玉的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向上为进言,向下则为训诫,其位相异。” “武姜偏疼小儿,庄公亦要尽孝,上下之位,已然不明。”舒玉心中狂跳,努力保持面色平静,说了这一句,就不敢再说下去。 舒宁原本还面色如常,听了文老爷和舒玉的对答,心中咯噔一声,终于察觉自己做错了事,更不敢再开口。 文老爷这题出的明显是想点今天的事,在文老爷看来,姨娘之所以能闹得那么大,也是许氏平日里不管不问,纵容之下才会有这样的胆量,而出这样的题,原本设想的怕是让舒玉驳题,而他回护,谁知道他只想到怕舒玉答不上来,拧了文老爷的意思。 三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默然立在书房,半天也没人开口。 最终打破沉寂的还是文老爷,他摸了摸胡子,笑了起来:“舒玉之前还说舒颖潜心读书,我看你也不差。” “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是被妹妹问倒,脸上也挂不住,”舒玉有点不好意思,赧红着脸说,“这些天特地用了功。” 文老爷看着舒玉,又看看旁边还显得紧张的舒宁,心中再次叹息,舒宁一片维护妹妹的心意,而舒玉却是在方一看到他的题目,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长子性情虽好,可身为男子太过慈悲反倒不是好事,反倒是舒玉,小小年纪一点就透,不光得了他的意,还知道替哥哥遮掩,他又何尝看不出兄妹俩之间的互动? “若是你们二人换一换,就最好不过。”文老爷遗憾的看着一双儿女,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舒玉,真该是个男孩。” “爹”舒玉受到惊吓,一双眼盈盈的瞅着文老爷道,“我哪里不像个姑娘了?” 文老爷被逗笑了,松了眉头,连舒宁都忍不住眯了眼,弯了唇角。 气氛正好,就听门外传来声响,许氏推门进来,轻柔得笑着说:“这么晚了,还在这屋里?爷儿几个就算聊得有了兴致,也仔细身体,宁哥儿明儿个还得去学堂呢。” 文老爷看见许氏过来,连忙过去扶她,口中不忘轻声责备:“早就过了你就寝的时辰,怎的还过来了?” “才送走了姐姐,过来看看舒晴丫头。”许氏一脸自责,声音更轻,“老爷外面有事,家中本就是我该操心,今儿个是对不住晴丫头了。” “你这两天身上不好,就该多休息。”文老爷皱起眉头,对许氏说,“舒晴已经被我哄睡了。” 许氏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文老爷,用惯常的淡笑回应:“有劳老爷费心了。” 文老爷听了这话,面色不豫起来,轻轻松开手,扭头对舒玉说:“你送你母亲亲回去。” 舒玉应了一声,过去扶着许氏就要走,许氏对文老爷欠了欠身,又吩咐舒宁早点回去休息,这才跟着舒玉朝外走。 临到门口,文老爷又上前一步,在舒玉耳边说:“方才考你们的题,不要说。” 许氏脚步一顿,却没扭头,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文老爷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大了,讪讪的解释:“方才出题考校舒宁和舒玉的功课,我怕你身体不好,听了这些又费心。” 舒玉愣了一下,有点惊讶的看着文老爷,他出这样的题目,不就是为了点许氏,如今不说又是为了什么?见了许氏本人,又心软下来? 许氏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开口。 看着神色复杂文老爷,又看看旁边神态安详淡然的许氏,舒玉拧着眉头,跟许氏出了门。 第五章 病倒 第五章 病倒 西厢那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打小身体就弱的舒玉头天折腾了一回,又在祠堂里跪了一会儿,晚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踏实,半夜就开始咳,直到天将将亮了才勉强合了眼眯了一会儿。 清晨起来嗓子也哑了,眼圈也凹了,好容易才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舒玉本还想起来去给许氏请安,被屋里大丫头冬月拦下来。 “姑娘可千万不能再折腾了。”冬月心疼的看着舒玉,“前阵子的风寒才过去,好容易养得好点,昨儿个一闹,又病了。” “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病了。”舒玉轻笑,摸摸自己的脸,担忧的问,“看着不好吗?” “姑娘快别操心这些了。”冬月说着,就伸手把舒玉的头发拢了拢,扶她再躺下,这才说,“我这就回太太去。” 舒玉伸手想抓她,却只碰到了衣角,一时觉得头痛欲裂,身上也没了力气,闭上眼,就天昏地暗的睡了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扑鼻的是浓烈的药味儿,又不开窗,就算是没病的人,也得胸闷气短。 舒玉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由冬月伺候着喝了药,却不愿意躺下,靠在一边望向窗子发呆,直到许氏进了屋,才发现又是手脚冰凉。 “坐着也不说加件衣服,回头再着凉。”许氏伸手摸了摸舒玉的脑袋,顺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 “娘。”舒玉回头看到许氏,软软的靠近她,闷声说,“我做了噩梦。” “又做了噩梦?”许氏伸手不断的顺着舒玉的头发,轻轻的在她身上拍了拍。 “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舒玉委屈的瘪着嘴,更加偎紧了许氏说,“我也不知道,究竟这会儿是在做梦,还是之前那才是个梦。” 许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抚。 舒玉咬了咬唇,却还是不甘心,哼哼唧唧的赖在许氏怀里不肯出来。 往日都是沉静温文的性格,突然这么一耍赖,反倒让许氏不大适应,愣了好一会儿,才探手环住舒玉,将她抱在怀里。 舒玉本来只是想多留许氏一会儿,却没想在许氏怀里温暖舒适,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总有一种不知自己究竟在哪儿的混乱感,直到鼻尖传来淡淡的香气,舒玉闭着眼,赖在被窝里,不愿出来。 门外传来响动,然后是衣物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太太,姨娘说今天身上仍是不好。”是姨娘身边一个婆子的声音。 “大夫不是昨天才来过?”许氏的声音清晰有力,“城里最好的大夫开出最贵的药,还是不能管用吗,还是你们服侍不周?” 婆子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许氏似乎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姨娘有了身子,你们得更加小心伺候才是。”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就让姨娘在屋里静养,不用过来请安了。” 婆子似乎松了口气,连声说:“太太菩萨心肠。” 等声音渐渐远了,许氏才轻轻哼了一声,又低头给舒玉掖了掖被角。 文老爷在旁边咳嗽两声,让装睡的舒玉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屋里只有许氏一人,没想到文老爷居然也坐在旁边,大概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进来,她并不知道。 “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许氏的声音压低了些,似乎是怕吵到舒玉。 文老爷支支吾吾,反倒什么话都说不出,对许氏,文老爷是又敬又爱,向来不敢大声,原本憋了一晚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老爷出的题,我也听了。”许氏轻声说。 文老爷大惊,忍不住看了一眼舒玉。 “舒玉回来就病了,也没工夫说与我听。”许氏笑了笑,“是舒宁那孩子没心机,三两句话,就让我套出来了。” “只是考校舒宁的功课……”文老爷还想挣扎。 “老爷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也还是得为自己说两句。”许氏没看文老爷,垂着眼睛,像是在看自己衣袖上的绣花,“周家当年确实有恩于老爷,就算是为了这一层,我也得敬她三分。只是周家与文家不一样,各家主母行事也都有所不同,我总担心哪里做错了,反倒让姨娘心中不好受,这些年也就没拘着她的性子。” “你自然是慈悲心肠,”文老爷反倒安慰起许氏,低声道,“只是我瞅着今年那边确实有些事情不像话,既然你管着家中内院,自然还是应该多费些心。” “我前几年是身上不好,倦怠了家务,还请老爷责罚。”许氏欠身,不等文老爷说什么,又道,“可是万事都是如此,最初没个规矩,再想立规矩,就难了。” “这有何难?你尽管做。”文老爷连声说。 “头一件,就是舒颖和舒彦。”许氏拧着眉头,轻声叹了口气,“当时只想着家中人少,孩子们又都还小,姨娘也离不开他们,就留在姨娘屋里养着,如今舒彦和舒颖都大了,还在姨娘屋里住着,若是知道的,那是咱们府上体恤姨娘疼惜子女的一片心,不知道的,还觉得文家没了规矩,将来孩子们大了,舒颖嫁人,舒彦跟学堂的人交往,到哪儿都是不是。” 文老爷听了恍然,连声说:“若不是夫人提起,我还倒忘了这回事。” “只是骤然提此事,又怕伤了姨娘的心,何况她现在还有了身孕。”许氏声音更轻,语气里带着犹豫,“也是因为姨娘有了身子,怕她坏了心情,这第一件事就做不得,后来的事情,也都不好办。” “此事确实麻烦。”文老爷也觉得有点难办。 “昨儿的事却真是让我有点怕了。”许氏见文老爷皱了眉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这些年姨娘有什么难处我也都能体谅,可舒晴毕竟是个孩子,就她那招猫 佳妻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部分阅读 逗狗的性子,哪儿懂得大人这些事情,姨娘若是说我挑唆孩子去找她麻烦,我可是万万不能认的。” “周氏这次做差了。”文老爷的眉头皱得更紧,“舒晴天真烂漫,压根不会有害人的心思,夫人更是从来都体贴宽厚。” “老爷您是想说我太纵着姨娘了吧。”许氏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又细声说,“周姨娘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双手握住了帕子,“她又为老爷生育了舒彦……” 而许氏至今只得了两个闺女,尚未生子,那么多年都没有管束,突然说要管教子女,总会让人觉得是存心抢个庶子在身边。 文老爷面上带出几分尴尬,当初周姨娘的爹对他有恩,临终前把周姨娘托付给他,他原想着替她寻个富足的人家,让她风光出嫁,可谁知周姨娘却说自己仰慕他已久,寻死觅活的要嫁给自己,还在进门没多久就得了一双儿女,更是在府里目中无人起来。 这么一想,文老爷不免有些愧疚,轻声对许氏说:“若说纵容,我又何尝没有?是我一时糊涂了。” “这事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许氏摇了摇头,“只是一直不愿意麻烦,总想着做个家中的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谁知竟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不要再自责了。”文老爷阻止许氏再说下去,一脸严肃的说,“明天就让孩子们搬到一处,姨娘既然身体不好,就专心在屋里养着,不要再操心子女了。舒颖和舒彦两个孩子,你今后就多费心了。” 许氏看着文老爷,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六章 梦境 第六章 梦境 文老爷走出好远,许氏才轻轻拍了拍舒玉的肩膀。 舒玉不好意思的睁开眼,却低着头不敢看许氏。 “傻丫头。”许氏摸了摸舒玉的头发,皱着眉头说,“你从小就心思多,怕是因为这样,才会身体不好。周姨娘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你又何必为她费心思?舒晴本来就讨老爷喜欢,她那个性子,罚她一会儿反倒是好事。我原本想得万般周到,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跟着操心,反倒糟蹋了自己身子。” 舒玉这才知道一切都是许氏早就计划好的,自己这么折腾不光多事,还因为想得太多而病倒,不由得更加红了脸,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冬月在轻声说:“颖姑娘来看姑娘了。” 话还没落,就看见屏风后影影绰绰进来个人影,舒颖走了出来。 舒玉想起身,却被许氏压了回去,一个眼神过来,让她不敢再动,乖乖躺倒。 舒颖进来先服服帖帖的给许氏行了礼,便开始嘘寒问暖起来,许氏只是淡淡的应着,也不让舒玉起来,更不让她回话,只说舒玉刚喝了药,嗓子还哑着,不便说话。 平常舒颖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和她也不大往来,甚至还喜欢躲着许氏,今天怎么反倒明知道许氏在她屋里还巴巴的过来?且任由许氏明里暗里的敲打,也不吭声,反倒乖顺的很? 而许氏之前对庶子女从来都不多说一句,今天怎么会特地在她面前敲打舒颖? 文老爷开口说让舒颖和舒彦两人搬出西厢,难道是这边又有消息传到了西厢?那是说她屋里的粗使丫头又出了问题?或是许氏故意让那边得到消息? 还是说……昨天文老爷突然提到的左传…… 舒玉一时又忍不住心驰神思,直到胳膊上被许氏掐了一记,才愣愣的迎上许氏警告的眼神,心中却不由得一暖,苍白的面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放松下来,本来身上也倦,这么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又有点要睡的意思。 许氏见状便也没了兴致,打发舒颖出去,又有婆子过来问许氏家务,她怕吵着舒玉,便吩咐冬月几句,去前面屋里了。 舒玉迷迷糊糊的听见她们都走了,反倒睡不着了,又怕自己起身让冬月几个再麻烦,便合着眼在床上躺着。 冬月在和巧月小声说话。 “姑娘案头那张画好久都没画了。”这是巧月的声音,“要不我先给姑娘收起来?没得落了一下子灰。” “等姑娘好了,我问过姑娘再收不迟。”冬月比巧月大一岁,却好像是大了一辈似的。 “明儿西厢可有得闹了。”巧月笑得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周姨娘那个性子,听说儿女要搬出西厢,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西厢的事儿,你少说嘴。”冬月瞅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也是她有福气。老爷明明不喜欢,偏偏生了一双儿女讨了老太太喜欢,那么多年老爷去她那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谁知又怀上了。” “也是咱们太太心肠好才这么纵着,”巧月哼了一声,“姨娘是没见过老太太的威风,换了当年的老太太……”说话的尾音在冬月的瞪视中消了去。 “说得好像你见过老太太当年的威风似的。”冬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没见过,”巧月抿着嘴笑,“可是家中老人谁不知道老太太的厉害,前儿个我姐还来信说,就算是孙儿辈的都读书了,老太太在家里还是威风不减呢。” “不知道回京之后会是什么样。”冬月被巧月说的触动了心事,“老爷任期可是要到了呢。”说罢看着窗外,不由得发了呆。 巧月愣了愣,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没了聊天的兴头,怏怏的转身,丢下一句话:“我还是把姑娘的画收了,回头姑娘要画我再拿出来。” 冬月张了张口,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她去了。 两个小丫头一个坐在床边做针线,一个到外间逗舒晴新带回来的猫,一时无话。 舒玉在里屋听得真切,不由得苦笑,她很想起身对巧月说收起来就不用再拿出来了,她已经认了这里才是现实,而之前的……只是一个梦。 那个梦一般的世界还在她脑海里不断的浮现,昨晚又是一夜的梦,梦见自己穿着牛仔裤拖着人字拖去便利店买冷饮,在路上再一次遇到那个喝醉了的货车司机…… 从醒来就坚信自己一定是在医院里,而这里只不过是她的梦境,于是开始数着日子等回去,一直数到了两千天过去,她才接受自己是文舒玉的事实。 在这两千多天里,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哭过,闹过,别扭过,甚至还寻死觅活不吃不喝,到了年纪也不说话,谁逗都不开口,就连舒宁都被她在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差点咬下一块肉来,文老爷和许氏却从来都不厌其烦的哄着她让着她,把她种种怪异的行为当做是小孩子脾气,舒宁也颇有做哥哥的风范,小小年纪还记得总来陪她聊天说话。 直到舒颖和舒彦出生的那一年,她才像是骤然醒悟一般,不再折腾父母,恢复了自己原先的性子,温文,沉静。许氏和文老爷都夸她一夜之间长大了,文老爷甚至对此感觉有些失落,可真正如此之后,夫妻二人才对舒玉放下心来,有精力去照顾另外的孩子们。 家中都说文老爷偏宠舒晴,可真正只有她心里才知道,文老爷是真正疼爱每个子女,也是为此,她从未想过要伤害这样的父亲,宁可替她讨厌的人遮掩,宁可搅合了许氏的局,宁可在文老爷面前装出一副家庭和睦喜乐融融的景象,也不愿意让他真正伤了心。 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有一个对子女真心宠爱的父亲,还有一个看似冷淡孤傲实际异常厉害的母亲,没脾气的老好人哥哥,活泼可爱精力旺盛的妹妹,以及……另一群不相干却总是给这个家惹麻烦的人们。 舒玉想起许氏说过的话,闭着眼,唇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第七章 动静 第七章 动静 西厢果然乱了起来。 周姨娘听说舒彦和舒颖要搬出西厢,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仰脖晕了过去,一群丫鬟婆子顿时慌了手脚,眼瞅着几个丫鬟婆子居然都拽不动周姨娘笨重的身体,反倒差点摔了人。要不是过去传话的王妈妈当机立断的掐了周姨娘的人中把她唤醒,这才让几个有力气的婆子驾着躺回了床上去。 之后就是怒骂和哭嚎,周姨娘一改这几日的病态,坐在床上——王妈妈专门找了两个粗使婆子看住姨娘不让下地——嚎啕大哭了将近两个时辰,随手边的东西也统统砸了,还一叠声的寻死觅活,直吓得舒彦和舒颖兄妹俩怕她有个闪失,都不敢离开西厢半步。 西厢那边闹腾的欢实,连舒玉都听到了动静,舒晴新得的小奶猫胆子小得可怜,原本还在廊上唔嗷呜嗷的张牙舞爪,听到西厢的响动,蹭的窜进屋里,三两下爬进舒玉怀里瑟瑟发抖,只露出一条小尾巴耷拉在舒玉胳膊上。 舒晴听到动静原本就双眼发亮,这会儿看到小猫居然钻到姐姐怀里,不由得愁眉苦脸的抱怨:“这个小没良心的,明明是我带过来的,我每天还陪他玩那么久,害怕了居然钻到姐姐怀里去了。” 舒玉望了一眼许氏的方向,见她专心听一个妈妈交代家中琐事,才放了心,斜睨了舒晴一眼,啐道:“你这都跟谁学的话,让娘听见了,又该说你。” 原本还试图把小猫抢过来的舒晴立刻涨红了脸,蔫头巴脑的溜回自己的座位,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书都拿倒了。”舒玉偷笑。 舒晴吓得立刻回神,仔细瞅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书,才气哼哼的说:“姐姐又骗人。” 舒玉抿着嘴,不出声的笑了。 舒晴还想再说话,一抬头就迎上许氏的一记眼刀,吓得她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抬头。 舒玉也勉强打起精神,把这几天搁下的功课又看了几页。 许氏慢吞吞的处理了一天的事务,还时不时的注意这边的动静,好在舒玉还能压着点舒晴,端月说王妈妈来回话的时候,许氏正和负责采买的妈妈说着今日家里的窗帘经过一冬该拆换,听见端月回话,只是略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花猫和养它的主人一个脾气,是静不下来的活泼性子,在舒玉怀里猫了一会儿,就不耐烦的踩着舒玉的胳膊爬上书桌,甩着尾巴差点踏倒立在旁边的笔架,被舒玉眼疾手快的抓回来,放在地上。 这可是许氏的书桌,要是让小猫打破了砚台挠破了书册,估计就连文老爷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你才好了就不要看这些费神的东西。”许氏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顺手将舒玉手里的书抽出来,放在桌子上。 “只是随便翻翻。”舒玉笑着说,顺从的离开书桌,坐在旁边的贵妃榻上,顺手把趴在上面的小猫拢在怀里摸摸毛。 许氏满意的笑了,回头看着已然心神不宁却装作认真读书的舒晴,又气又笑的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舒晴光滑的额头:“你若是有你姐姐一半的聪明,我至于非得拘着你在这儿看这些劳什子?” 舒晴委屈的揉着并不疼的额头,不在意的说:“姐姐比我大,本来就该懂得比我多。” “你二姐可不这么想。”许氏冷笑,话中有话的说。 “舒颖从小就是喜欢读书的性子,”舒玉原本半躺下,又坐起身来,想了想自己好像有点太敏感,又躺了回去,惹得许氏一阵轻笑,舒玉讪讪地将小猫抱在胸口,掩耳盗铃的想要挡住许氏嘲弄的目光。 “要真是喜欢读书的性子,怎么会你读什么,她就跟着读什么。没点自己的东西。”曾经的闺阁才女许氏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不屑,看着舒玉想说什么,又道,“你读诗经的时候,她就在老爷面前‘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老爷给你写了一副字,她就连着要了好几个字帖,你前儿个刚读了左传,她立刻就用庄公的典故点老爷,隐晦的替姨娘辩白,倒是个学以致用。” 舒玉早就猜到了大概,这会儿听到也不奇怪,摇了摇头:“她毕竟才七岁,还是个孩子。” “你八岁生辰过了吗?舒玉小姐。”许氏好笑的看着舒玉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去看舒晴的字。 舒玉缩了缩脖子,将脸埋在小猫柔软的皮毛里,太阳晒进了窗子,贵妃榻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犯困。 许氏收拾了舒晴,这才慢悠悠的对端月说:“王妈妈可回来了?” “一早就回来了,正等着回话。”端月小心的替许氏倒了茶,轻笑着说。 “我倒忘了。”许氏一脸恍然,忙道,“快让王妈妈进来。”又吩咐舒晴,“去跟你姐姐躺会儿,歇歇眼睛,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 原本丧眉搭眼的舒晴立刻跳起来,扔下书本就窜到贵妃榻上,跟舒玉一起逗猫。 王妈妈已经进来,顺在旁边等着许氏说话。 “舒颖和舒彦可是已经搬过去了?”许氏轻声问。 “尚未。”王妈妈额角冒汗,“姨娘身上不舒服,颖姑娘和彦哥儿在旁边陪着,说什么都不走。” “姨娘身上不舒服就该静养,”许氏慢吞吞的说,“两个孩子在旁边闹哄哄的,没的吵了姨娘的清净。” 她说到“清净”的时候,支着耳朵偷听的舒晴忍不住“噗”的笑了出声,惹得许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舒晴委屈的不行,凑近舒玉耳边嘀咕:“西厢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就连小猫都被那边吓得不敢出去,娘干嘛要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舒玉张了张口,却发现结合她两世的经验,也不知要如何解释许氏的做法,不由得又拽出老套的万金油回答:“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好在舒晴很好糊弄,不管这个答案多么不靠谱,只要认真回答她就已经很满意了,于是笑眯眯的趴在舒玉身边问:“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的。”舒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难得孩子气的说,“长大了事儿多麻烦,不如现在没什么烦恼。” “可是我现在也有很多烦恼啊。”舒晴不服气,怏怏不乐地道,“小猫咪都喜欢姐姐多一点。” “可是爹爹更喜欢舒晴啊。”舒玉哄她。 “姐姐怎么知道?”舒晴虽然嘴上不以为然,眼睛却亮了,期待的看着舒玉,显然爹爹的分量比小猫咪重得多。 “爹把我的福碗都给你了。”舒玉逗她,“还有过年的时候,爹爹也只抱了舒晴一个人。” “才不是姐姐说的那样。”舒晴脸上笑开了花,又怕舒玉看见伤心,连忙扭过头去装作看小猫咪。 舒玉伸手摸摸妹妹头顶的发,内心一片柔软。 许氏那边已经三言两语的把西厢发生的事情都问了清楚,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对王妈妈说:“还劳烦妈妈跟我再走一趟。” “听太太的吩咐。”王妈妈忙道。 “请姨娘来我这儿坐坐,就说,我想跟她说两句话。”许氏轻声说着,手指顺着茶杯沿转了一圈,“还有舒彦和舒颖,让他们也都过来。” 王妈妈连声应了,就出了门去。 新书求支持~~多谢大家~~~ 第八章 落定 第八章 落定 周姨娘半躺在床上,头发蓬乱着,原本年轻而红润的脸变得蜡黄而憔悴,她耷拉着眼皮,冷哼着对旁边的婆子说:“都当我是死人了吗?” 那婆子平日里做的不过是浆洗衣服的差事,对内院的事情本来也是一知半解的,原本听说家中姨娘多么受宠,这会儿却觉得大概也不是那么回事,她平日里想的最多的不过是多洗几件衣服就能添一顿肉菜,这会儿哪儿能有那个心思去琢磨许氏和姨娘之间的关系,只认准了王妈妈交代过的道理:许氏是太太,姨娘是妾,妾再怎么折腾也闹不过太太。索性也不管别的,任由周姨娘说。 舒颖看着周姨娘说了半日,都没能让旁边的粗壮婆子有半点动摇,不由得心中更加烦躁,前些日子文老爷因为姨娘的事情不大高兴,她绞尽脑汁才替姨娘开脱了几句,谁知道却被许氏发觉,还在舒玉面前敲打了她,想到这里,舒颖轻轻咬住了下唇,站起一半又坐了回去。 舒彦却在一旁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见舒颖还是默默垂着眼皮,不肯开口,只得站起来走到姨娘身边说:“姨娘还是不要动气的好,太太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我就是那个不讲道理的了?”周姨娘气得脸色都变了,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泪的看着舒彦,“少爷可是在说我……” 她话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响动,荷月拎着裙角碎步进来气喘吁吁的说:“王妈妈又来了。” 周姨娘恨恨地啐了一口:“她来也没用”这么被打断,也忘记再和舒彦说话。 “太太方才说,既然姨娘今天精神那么好,不如去太太那里喝茶。”王妈妈脸上带着敷衍的笑,“让彦哥儿和颖姑娘也都过去,说是今春的新茶,入口正好。” “我哪儿喝得起那么名贵的茶叶。”周姨娘冷哼着,歪过头去道,“我这会儿身上不舒服,怕是不能过去服侍太太,妈妈带话过去替我道个歉吧。” “今儿个姨娘这边那么大的动静,倒不像是身上不好的样儿。”王妈妈皮笑肉不笑的说,“请姨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挪动几步,行个方便吧。也别让彦哥儿和颖姑娘为难了。” 听到两个儿女的名字的时候,周姨娘迟疑了一下,看着舒颖和舒彦露出稍许疲惫的脸,心中一痛,点头应了。 许氏在屋里也没有闲着,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最近要做的事,还把屋里两个到了年龄的大丫头叫到身边,询问她们对未来的意愿。 舒玉在旁边听得专心,从前她还太小,许氏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让她们在跟前,或许还是周姨娘的功劳,许氏终于让舒玉和舒晴在旁边观看自己如何处理家事。 这两个丫鬟也曾经是许氏得用的大丫头,现在年纪大了,又培养了新人接替,也就到了走的时候,多年的情分在那里,两个丫头都眼泪涟涟的,许氏都忍不住叹息了好几次。 这两个丫头倒也奇怪,一个家是附近村子里的,偏偏愿意继续留在府里做事,另一个是京里老宅的家生子,反倒想离府投奔自由。 许氏好像对这种状况一点都不奇怪,冷静的把在府里和府外的好处和坏处都说了一遍,也不要她们立刻作答,只说想好了告诉她,就吩咐她们下去做事了。 “娘为什么之前不要我们在旁边?”舒晴从来都藏不住问题。 舒玉听了这个,也偏过头好奇的看着许氏,她心里一直也觉得奇怪,读书识字许氏都教的认真,怎么反倒是管家完全不让她们碰? “这些都是俗务。”许氏淡淡的说,“你们晚点学也能学会。你们心性未定,原本不该沾惹这些,免得将来一身抹不去的俗气。只是近来看你们两个都有了点长进,反倒是在俗务上显得笨头笨脑的,我又开始担心你们将来性子脱了俗,在婆家吃亏。”说到这里,一向冷淡的许氏眼里染上了些许暖意。 可惜让她更为失望的是,说到“婆家”,原本以为会不好意思的舒玉睁着一双水眸看着自己,而舒晴更是懵懵懂懂的笑咧了嘴,许氏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 周姨娘到的时候,许氏正在对两个女儿耳提面命,听她来了,就吩咐舒玉陪舒晴在旁边坐着,自己则是坐在正首的位置,低头喝了一口茶,才道:“姨娘身上不好,快请坐。”语气就像是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 原本已经有一肚子的话,被许氏这么凉凉的一句话堵着,反倒说不出来了, “我来不是为了吃茶的。”周姨娘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但也就这么一句,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落了下风,面上不由得讪讪的。 “这次让舒颖和舒彦搬出来,一是老爷体谅姨娘身上不方便,二是孩子们也都大了,姑娘们要学的规矩,哥儿们该做的功课,都是不能少的。”许氏慢吞吞的说着。 “这两个孩子打生下来就是在我那里带大的,”周姨娘开始抹泪,“穿衣吃饭哪里有一天能离得了我,太太和老爷让她们搬出去是抬举我,可我实在放不下心,这两天更是什么都吃不下,也睡不好,生怕他们两个在别处淘气惹太太不高兴。” “都是孩子,淘气才是正常的。”许氏对周姨娘微微一笑,放下茶碗。 “都怪我之前太纵着他们,”周姨娘一咬牙,给许氏跪了下来,“总觉得孩子们还小,没舍得拘束,也就没教他们规矩,还请太太怜惜,让两个孩子在我身边多留两年,等孩子们大一点,再懂事一点,我再让他们过来伺候太太。” “瞧瞧,”许氏被周姨娘这番话说得轻笑出声,回头对王妈妈道,“像是我缺使唤丫头似的,哥儿姐儿们我哪儿能让他们伺候。” “还请太太恩典。”周姨娘几乎匍匐在地上。 许氏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吩咐王妈妈:“快把姨娘扶起来,有了身子还在地上跪着成什么样子。” “请太太成全。”姨娘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你起来吧。”许氏语气颇为冷淡,“这事不是我决定的,而是老爷决定的。文家的子女教养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老爷向来敬重太太。”姨娘一面流泪一面躲着王妈妈伸出的手,王妈妈顾忌她怀了身孕,也不敢生拉硬拽,两个人僵持在原地。 “那你可知道老爷为什么敬重我?”许氏好笑的看着她,又对舒颖和舒彦厉声道:“还不赶紧把姨娘扶起来难道看着她就这么不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吗?” 一句话惊得舒颖和舒彦跳了起来,一左一右立刻将周姨娘扶了起来。 “姨娘在府里也有日子了,”许氏重新端起茶碗,想了想,又放下,“应该也知道文家的规矩,老爷年底就要卸任回京,老宅里是什么样,姨娘不会不知道,将来若是姑娘们的规矩出了岔子,老爷和我脸上都不好看。” 周姨娘的眼睛都哭肿了,加上怀孕脸上也长了斑,这会儿再看不出一点美人风致,反倒显得比许氏还老了十岁,颓然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第九章 还愿 第九章 还愿 舒颖和舒彦最终还是搬出了西厢,周姨娘因此差点小产,文老爷依然没有松口,在这一点上,文老爷比许氏更加坚持。 反倒是许氏对此事不甚热衷,舒彦虽然在功课上颇为用功,可性格却比舒宁差得远,还没读几本书就有了才子的风流和清高,让许氏很不喜欢,如今放在自己身边来如何管教还是件头疼的事,说多了怕他误会自己是给姨娘添堵,说少了又怕将来没出息文老爷怪罪;而舒颖则更没必要,许氏本身就已经有了两个亲闺女,又如何肯花心思在姨娘的女儿身上? 如果仅仅为了打击周姨娘的嚣张气焰,就要给自己添两个至少要持续十年才能成家出嫁的烦,对于一向理智的许氏而言,实在是不智之举。 也是因此,许氏心里反倒盼着周姨娘这么一闹,文老爷能像从前那样心软妥协,起码拖到回京也好,这样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没准儿姑娘们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怎么也烦不到她头上来。 谁知文老爷却对这件事情特别看重,文老爷虽然是嫡子,上面却有一个庶出哥哥,当年就是文老太太不愿意管教庶出的儿子,放任自流,虽然文老爷和兄长关系一直亲密,文大哥也确实聪颖争气,最终仕途上还是受了姨娘带大的名声拖累,加上姨娘和老太太的关系,兄弟间渐渐有了隔阂。 文老爷虽然口上没说过什么,心里却一直有几分遗憾,如今见自己家中居然也慢慢露出这种苗头,自然是忍不住插手了家中事务,就算周姨娘寻死觅活,许氏也不情不愿,也硬是让庶子女都搬出了姨娘的西厢。 孩子们住在一起,舒颖和舒彦自然是不大乐意,舒玉和舒宁似乎也有点别扭,唯一觉得开心的大概就是舒晴了,成日里抱着她的猫各屋的窜,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已是暮春时节。 舒玉在祠堂染上的风寒一直没好,搬到了新的住处又不是很适应,身体总是时好时坏的好不利落,许氏担心的厉害,却因为家中琐事缠身,只能让王妈妈替她去城外的寺庙中烧了香许了愿,只说若是能如愿,将来一定去亲自上香礼佛。 天气渐渐暖起来,舒玉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不再咳嗽,晚上也睡得安稳了,只是脸色还略显苍白。 舒晴开始成天折腾着要出门踏青,还拉出舒玉当幌子,说是她平日里总在屋里呆着,晒不到太阳才会如此苍白,许氏看着舒玉病愈心里高兴,又想起之前许过的愿,不由得动起了去寺庙还愿的心思。 文老爷原本要陪着许氏一起去,谁知当天临时又有了事不能去,正巧书院的夫子回乡,舒宁和舒彦这几天难得松快,便让两个男孩陪着许氏几人一起上山。 舒颖却推辞说身上不舒服不去,许氏知道她是想趁这个机会回西厢劝劝姨娘,这些日子姨娘身上总是不好,都六个月了肚子还不见大,连许氏都有点犯嘀咕,索性就应了舒颖,让她过去陪一陪姨娘也是好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舒晴快活的在马车里坐不住,不时地偷眼看窗外,又忍不住问东问西,端月好脾气的回答着舒晴的问题。 “端月姐姐,咱家花圃里为啥没有外面那种黄|色的花?”舒晴嚷嚷着,指着车窗外面遍地的野花。 “姑娘当心别让人看到了。”端月连忙握住舒晴的胳膊,拉她稍离车窗,又笑着道,“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谁家会种那个?” “可是爹种的那些花都没这个漂亮。”舒晴皱着小鼻子,仍是忍不住探头张望,“爹种的都开不出那么多花。” “贵的才不好养活呢。”端月笑着替舒晴重新梳着有点散开的发辫,一面说,“这路边的野花不值钱,有点雨水和阳光就能发芽开花。” “那爹为什么不种野花?”舒晴好奇的偏头问一边也在往外看的舒玉,“我看花圃里的花都没精打采的,没有这么开到连成一片的,花朵也都不伸展开了,总是卷曲着。” 小姑娘还是喜欢张扬而鲜艳,还没办法欣赏所谓的含蓄腼腆和淡然素雅,对于文老爷所谓的花看半开的理论是完全不懂,野花在半山腰上开的恣意纵情,自然比文老爷精心修剪枝叶的含羞带怯的花朵要有活力的多。 “野花就是要种在外面才好看。”舒玉笑着捏了捏舒晴的鼻子,“你要是将野花栽进爹的花圃里,怕是它也会变得娇娇怯怯的不肯开花了,那岂不是辜负了如今的大好光?” “那爹花圃里的花都种在外面,也能像野花一样开得那么漂亮吗?”舒晴瞪眼瞅着舒玉。 这一句倒是把舒玉问倒了,她想了想,对舒晴道:“花圃里的花原本也是开在外面的,只是人们喜欢它们漂亮,把它们带回自己的家里去,原本就违背了花的意愿,如果再没有精心的浇灌,肯定会枯萎的。就算你再把花移出来,那也不是它原来在的地方,它定是不肯开得漂亮的。” “所以,爹花圃里的花都和桃月一样,离开了家吗?”舒晴的一双大眼中充满了同情,然后神情中带出矛盾和犹豫,张了张嘴,正义最终战胜了情感,小声的不安的再问了一句:“那……爹是坏人吗?” 就算做好了回答各种奇怪问题的准备,舒玉也被这一个噎得够呛,不由得看着舒晴不安的小脸,笑了起来。 桃月因为家中穷困,被家中继母卖给了文家,舒晴一直不能理解,在她看来离开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她总觉得卖掉桃月的继母是坏人,而根据舒玉刚才的说法,显然强迫花离开故土的文老爷……也成了坏人。 就在舒玉考虑如何回答舒晴这个古怪的问题的时候,马车开始变得颠簸起来,然后缓缓减速,姐妹俩同时凑到窗口向外看,视线里出现了一座古朴的建筑。 清风寺,到了。 第十章 上香 第十章 上香 清风寺虽然建筑小,却占了半山坡的园子,每到春天都会有各家女眷过来赏花,山上比城中湿冷,城里的花期过了,山上才含苞待放,总有让人一种时光倒流的美妙感觉。 说起来,寺庙真是个充满奇遇的地方。 僧侣们在这里说佛辩禅,虔诚的礼佛者在这里烧香拜佛,妇人们来许愿添香火钱,孩子们可以拿这里当借口游玩踏青,读书人在这里开诗会画展,说远一点,当年崔莺莺和张生,以及大多数话本小说中的才子佳人似乎也是在这种地方一见钟情,接着再谱写佳话的。 舒玉一面时不时的看着想要到处乱跑的舒晴,一面心不在焉的放任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的乱飞,只是她来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连寺庙里的和尚都从来没有变过面孔,让人实在有点失望。 许氏虽然饱读诗书,却对神鬼颇为敬畏,因为舒玉从小身体不好,许氏每年都要到清风寺中为她祈祷身体健康,这几年孩子大了,便带着她们一起过来,不拘着她们跟她一起礼佛,只是让她们吃吃素斋,玩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没有许氏在旁边拘束,舒晴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马,恨不能一头扎进山那边去,舒宁跟前跟后的急出一头的汗,舒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笑看小兄妹俩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舒宁总是被文老爷强制闷在屋里读书,能有这样的机会出来逛逛实属不易, 这里今天的人还真是不多,几个粗壮的古树下只有舒晴和舒宁两个人窜来窜去,旁边站着几个丫头婆子也都神态轻松的聊天,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令人心情舒爽。 “哥哥不要抓我,”舒晴小脸涨的通红,“我要去那边看小鱼” 视线所及处,有一条小溪波光粼粼的穿过树林流向山下,旁边居然还蹲着一个黑衣少年,手持钓竿正襟危坐,脚边是一只竹篓,似乎还微微的跳动着,溪水之中果然有鱼。 “让那个小哥哥教我钓鱼吧。”舒晴欢快的朝着溪水那边奔过去。 “不要过去。”舒玉连忙上前抓住舒晴的胳膊,看着那边生面孔的少年,心中隐隐的不安,低声对舒晴道,“当心惊着鱼,不上钩了。” 舒晴立刻蹑手蹑脚的缩回来,眼睛却还是好奇的盯着那边的少年,小脑袋不肯转回来。 舒玉也跟着看过去,目光恰好对上少年抬起的眼,离得那么远,舒玉都能看到他墨色的眸子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这么一眼看过来,居然带着些许压迫感,让舒玉略微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正好错过少年眼中的一丝讶异。 这都是怎么了,舒玉心里暗暗笑话自己,好歹活了两世,一个少年的眼神怎么可能让她感觉到凛冽和压迫?只是方才那一眼的感觉,确实不像是一个半大少年,反倒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舒玉忍不住再次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少年已经垂下眼睑,低头盯着水面,面沉如水,身坐如钟。 “他是不是要走了?”舒晴的声音抓回舒玉有点不安的心神,回过神才发现那少年已经收拾好了鱼竿,一手拎着鱼篓,快步的从另一边小路离开了。 舒晴见少年离开,反倒高兴起来,拉着舒宁就往溪边跑,旁边丫头婆子缀在身后一面喊着姑娘不要过去,一面叫唤宁哥儿当心脚下地滑,没等舒晴到达方才少年所在的地方,就被一群人生拉硬拽的带了回来。 开玩笑,春天的雪水冰凉彻骨,这条清浅小溪虽然未必能淹死人,可就算是冻出个好歹也是麻烦事,谁又能担待的起? 舒晴可是不干了,偏要过去看鱼,舒宁怎么劝都不肯回来,一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舒晴上下乱窜,舒宁前阻后拦,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 舒玉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兄妹俩,直到觉得舒晴闹得差不多,这才站起来出手帮了舒宁,好在舒晴对姐姐身体不好这件事极为挂怀,看见舒玉接近自己,不敢像对舒宁那样,挣扎了三两下就束手就擒,满头大汗的被舒宁和舒玉带到厢房里喝茶。 恰好许氏看到旧时闺中密友,挪去另一间谈心,文家的厢房就只有三个孩子并着一个嬷嬷三个丫头。 “出了一身汗不要喝凉茶。”舒玉挡住伸手抓茶碗的舒晴,轻轻捏着她汗涔涔的小脸,“让她们换一壶热的。” 舒晴挣扎了一下,委屈的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舒玉:“喝热茶更热。” “心静自然凉。”舒玉不为所动,命巧月将茶倒了换新的,这才把舒晴拽到一边,亲手帮她脱了外套,掏出帕子替她擦汗。 舒宁在旁边微微笑着,刚才的追逐让他略微有点喘,体力居然还没有小小年纪的舒晴好。 “哥哥在家里闷久了,偶尔也应该出来活动活动。”舒玉看着舒宁略显瘦弱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身体。”舒宁不由觉得好笑,看着舒玉因为晒了太阳浮现出淡淡红晕的脸颊,满意的点了点头,“舒晴说的没错,出来晒晒太阳看着气色是好些。”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见另一边咚的一声,像是有重物落在地上,不由得同时一怔,对视一眼,似乎想从对方眼里寻找答案。 紧接着传来的,是隐隐的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从语速和语调可以明显感觉出,是两个人起了争执。 舒晴原本还在满地乱转,不让桃月抓到她,听到声音,也停下了脚步。 屋子里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而另一边的争执声就显得清晰而又响亮。 这里是专门给妇人们休息的厢房,两排屋子为了方便省事,用木板分隔成几个隔间,木板虽然不足以隔音,但只要不高声说话还是完全没问题,女眷们又总是自持身份,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安详宁静的。 只是这一次,似乎是一个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在和某个僧人争执。 第十一章 奇遇 第十一章 奇遇 舒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吩咐初月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月出去之后,门外的争执声戛然而止,然后就听见门口一阵响声,初月的声音也夹杂进来,之前清亮的少年声音反倒消失了。 舒晴忍不住不断往外看,若不是舒玉拉着她,怕是就要窜出去。 没一会儿初月就回来,神色有点惊慌的对舒宁说:“这里的僧人说,有个借住的太太生了病,正在和那位太太家的少爷说让他们搬走。” ”这有什么好惊慌的。”舒宁不由得好笑,“不过是这里的僧人贪银子,你多给他们几两,让他们好生休养。” “若是平常,这是我也能应付了。”初月勉强笑了一下,“只是我这么说的时候,那僧人居然说,这家夫人生的是痨病。” 这一句话说完,几个人的神色立刻变了,舒宁立刻站起来,将门口探头探脑的舒晴拉回来交给舒玉,然后对身边的嬷嬷说:“快去告诉太太,咱们离开。” 舒玉原本还只是听着有趣,看舒宁脸都快绿了,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这里不是科技发达的现代,在她现在所在的时代里,肺痨是百分之百的绝症,更何况还是传染病,虽然说不上谈之色变,也能让这些人退避三舍。 听说了这个消息,许氏也顾不得和往日的闺蜜叙旧,立刻回到屋里,让人开始收拾,准备出发,心中暗自恼怒清风寺居然会出这种事情,更加觉得之前不该选这个日子出门,只是她素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看着还是面上淡淡的,从容安顿罢了。 舒玉看着丫鬟婆子们把椅子上的坐垫靠枕 佳妻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3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3部分阅读 坐垫靠枕拆掉重新收起来,又将茶具茶碗洗干净,香炉熄了火,统统装进箱子里,心中不由叹息,文家还不算是最有排场的人家,出一趟门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劳民伤财,吃的用的就装了一车,还有每个人身边伺候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这么一想,心中再次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人家,就算很多地方并不适应,好歹衣食无忧,如若投错了胎,生在贫苦人家,凭她之前那么折腾,怕是早就重入轮回了。 文家人正在许氏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收拾,就听到门外说有管事的僧人求见。 许氏原本就对此事非常不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冷笑,让放进来说话,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狠狠训斥僧人一通。 这里的方丈平日是不理俗务的,只有几个管事的僧人负责着僧院中各种琐事的安排,这一次过来的是之前给他们安排歇脚厢房的僧人,中年人的模样,略有些富态,笑起来很和善。 进了门之后,僧人看着已经开始忙绿收拾的众人,不由得陪着笑说:“文夫人千万别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乱说,那边厢房的夫人并没有痨病。” 许氏挑起眉毛,不紧不慢的说:“痨病还是能乱说的?” 舒玉在旁边看着许氏,她虽然声音不高,但是神态举止,加上语调,无不透出几分逼人的气势,让舒玉看得好生向往。 “那边的夫人不过是身体弱了些,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僧人笑得小心翼翼的,“清风寺可是贵人们经常来上香的地方,若是真有了这样的病,方丈必然会怕惊扰到贵人,不敢让贵人们来寺中拜佛。” “你是说,之前我家丫头听到的那些,是你寺中僧人胡说?”许氏眯起眼睛,看着那僧人,目光带着几分凛冽。 “也不能算胡说……大概是寺中僧人不懂医术,随意猜测,便说了出来。”中年僧人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 “那到底这猜测的对还是不对?”许氏的目光没有离开,反倒更加凌厉。 “我们……”中年僧人忍不住伸手擦汗,“也仅仅是猜测,还未请大夫来看。” “所以你们就因为有所猜测,决定把借住的那家人赶走?”许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嘴上还不愿意饶过僧人,言语中带着责备。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做虔诚状,又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早前初春的时候,这对母子是施舍了一根簪子,可从此便在本寺中住下不走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是施主不施舍钱财,只要一心向佛,我们也都是让住下,可是如今那位太太又染了病,方丈怕将病气带给来上香的贵人们,才决定劝这对母子离开这里,另寻去处。” 他话音刚落,没等许氏说话,就听到门被呼啦一声推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跳进来指着那僧人鼻子骂道:“呸你们这些黑心肝的狗东西,还有脸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家夫人捐的簪子是上等的羊脂玉,别说在你这里住个把月,就算是在你这狗窝里住一辈子都是够的。如今不过是染了风寒,为了请大夫吃药花了积蓄,出手不如之前大方,不再像之前那样成日里打赏你们这些贪嘴的和尚,你们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要把我们扫地出门了……” 这小姑娘一副丫鬟打扮,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眼圈有点发黑,眼中还明显带着睡眠不足的血丝,可底气却足,说话又响又脆,几句话说得僧人脸上一会儿绿一会儿青的。 “你你你……”能言善辩的中年僧人脸上显出几分恼羞成怒的红晕,一双小眼也瞪了起来,若不是许氏在旁边,怕是要直接上手去揍那小丫鬟。 这小丫鬟看着年记不大,可一个人得比文家所有丫头加起来还要泼辣,双手叉腰,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站在僧人面前嘲讽的笑:“亏得你还是个出家人,当着这位夫人的面,敢说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就不怕立刻被雷劈死?” 僧人终于面上挂不住,大怒着朝小丫鬟走过去。 许氏微微皱眉,正想开口阻拦,就看见又是一道黑影闪过来,一个半大少年闪电一般窜进来,抓住丫鬟的胳膊将她往一边带,僧人顿时扑了个空,差点摔倒,磕在旁边的门柱上,狼狈不堪。 舒玉定睛一看,进来的那个少年,正是方才在河边钓鱼的那一个。 第十二章 从医 第十二章 从医 刚才还凶猛泼辣的小丫鬟看到黑衣少年立刻成了锯嘴葫芦,红着脸跟在少年身后不敢再出声。 舒晴惊奇的看着方才还像母老虎一样的小丫鬟化身小猫咪,忍不住回头对舒玉用力眨了眨眼,惹得舒玉一阵好笑。 许氏看着冲进门来的少年,皱了一下眉头。 “走吧。”少年已经放开拉着小丫头的手,低声说。 他声音是少年的清亮,可语调却低沉,全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稚嫩的脸加上一身的黑衣,显出几分违和感。 “是你母亲生了病?”许氏看着少年,缓缓开口。 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低声道:“是。” “可请了大夫?”许氏对少年的无礼不以为意,继续问。 这一回,换了舒玉心中惊讶,虽然许氏平日里对下人也都诸多宽厚,可她还真没见过许氏对哪个陌生人有如此热心。 许氏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情,想到这里,舒玉忍不住再次打量着那个少年。 十来岁的年纪,也看不出什么,五官不是清秀型,看着倒舒展,头发看起来粗而硬,鼻梁很直,紧紧抿着的唇显示出主人不妥协的性格。 少年听了许氏的话,似乎略有些惊讶,转过身,看着许氏,垂下眼回答:“请了附近村里的郎中。” 羊脂玉的簪子价值不菲,能拿得出如此贵重的首饰给清风寺,现在却只能请村里的郎中,可见这一场病的确是让这家人大伤元气。 许氏听了他的话,似乎也没有惊讶,又和他说了两句,不过是空洞的鼓励和安慰,只是话从许氏口中说出来,就让人忍不住如沐春风,就连一直冷着一张脸的黑衣少年最终都缓和了面色,对着许氏行了礼才道别。 目送他们离去之后,许氏低头想了想,又吩咐王妈妈去送些吃食和用品。 “娘为什么对他那么好?”舒晴有点吃醋的看着许氏,平日里也没见她多关注过谁,怎么会对一个素未平生的少年如此关切。 “那个少年……”许氏低头沉吟,半天才皱着眉头,脸上几乎没了笑,继续说,“小小年纪,一身的稳重沉郁,连我都看不透,不是俗物。” “所以娘不愿得罪他?”舒玉小心翼翼的问。 “看他穿戴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何如此,却也难说。”许氏想到前些日子文老爷曾经略提了几句的朝中动荡,看了看还稚嫩无知的孩子们,心中想说的告诫又咽了回去,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就算是舒宁,也是由文老爷来教导比较好,只是淡淡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宁欺老不欺小。这孩子如今虽然落魄,却不像是久居人下的样子,将来如何前途,也未可知。我既然看出他有几分抱负,不如送个人情,也算是为你们将来铺路,就算他将来不能成事,只不过是多出了几两银子,也算是积德行善,为你们祈福。” 舒玉看着许氏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由得暗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主母风范。 原本以为的妻妾争宠在许氏眼里完全不是事,周姨娘虽然折腾,只要许氏站稳了脚跟守住规矩,一个妾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更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对周姨娘苛刻或是刁难,难怪文老爷这么多年对许氏一直都是又敬又爱。 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许氏也不是一般人所谓的菩萨心肠的妇人,而是根据自己看准的心性,看准的少年,为自己儿女的将来投资。 这样的一个女人,大概也只有许家这种世代官宦的人家才能培养的出来。 舒玉看着许氏依然美丽的面孔,心中不由得叹息,在上一个时代里懂得的那一套在这个时代似乎都没了用处,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学起。 好在……她年岁还小,还可以慢慢来。 舒晴不小心又打翻了许氏喜欢的茶具,被许氏叫到一边训话,许氏并不是一个严厉的母亲,但是她总是能轻声细语的说得舒晴心肝乱颤。 因为文老爷的纵容,许氏终于看不过去,最近几天正在突击整治舒晴的各种不合规矩的言行,蹦蹦跳跳毛手毛脚全都是打击范围之内。 舒玉好笑的看着舒晴沮丧的垂着脑袋听许氏慢声细语的教训,爱莫能助的对偷眼看自己的舒晴摇了摇头,直到受不了她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才站起来躲了出去。 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另一头舒宁正在和那个黑衣少年说话,黑衣少年神色复杂的看着舒宁,舒宁却笑得一脸温和柔软。 舒玉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脚下加快了两步走过去,很快到了他们面前。 “哥哥在做什么?”舒玉笑着问舒宁。 “我想去看看那位夫人。”舒宁大概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出来,不好意思的看了舒玉一眼,低声说道。 “你去看那位夫人?”舒玉吓了一跳,眼里带着不赞同。那可是疑似染了肺痨的人,就算是再心软温柔,也总得顾惜自己,舒宁平日看着也稳重得体,怎么会做出这样让人不放心的事情?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舒宁面色里带着几分认真,像是在对舒玉说,却更像是在对黑衣少年解释,“我一直跟着爹爹读书,却觉得自己在经纬世故上总是差了一点,如今的时局也并不是能让我安逸终生的,既然不能走爹爹的路,便要找一条适合自己的,我已经拜师在莫太医门下。”说到最后,他似乎更加不好意思,甚至都不大敢看舒玉。 学医本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更多的大夫都是家传的医术,莫太医今年才告老还乡,在太医院很有声望,能拜在他门下,可见舒宁对这件事情是认真的。 而文家老爷之前对舒宁的期待明显还是希望他走仕途,不然也不会因为舒宁的功课而反复发作他。 舒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爹知道吗?” “知道。”舒宁见舒玉只是稍显惊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伸手用衣袖擦了擦有点冒汗的额头,“还是爹替我引见的莫太医。” “爹虽然替你引见,但显然还是不赞同,不然也不会还在考校你的功课了。”舒玉看着舒宁,略略摇了摇头。 “爹是让我不要放下功课,”舒宁微微笑了,目光里带着坚定,“他总怕我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将来会后悔,可我早就已经想好,并且做了决定。” “爹说的没错。”舒玉已经顾不得旁边的少年,轻声在舒宁耳边说,“你现在还这样年轻,甚至还未到弱冠,想法总是在时刻改变的。况且,就算是真心喜欢的事情,也未必是合适的,如若现在放下功课,未免可惜。” 舒玉在心里甚至已经觉得文老爷太过溺爱孩子了,现在让舒宁在自己感兴趣的医术上费心思,不是更加让他没心思在仕途上。 “我知道大家都认为我只是年纪小,将来想法会变。”舒宁也压低了嗓音,但是清晰有力,“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有所考虑的。” “所以,哥哥这么做,是考虑清楚的吗?”舒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仔细盯着舒宁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你不要多想。”舒宁笑着拍了拍舒玉的肩膀,“我自己知道哪条路走不通,才选择别的路。” 舒玉看着舒宁,第一次感觉到一向恬静淡然的舒宁其实是一个极早熟又敏感的孩子,他这是在做对这个家庭来说最好的选择,却不一定是他本人最好的选择,文老爷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会一面同意了他的选择,一面又心里愧疚,不断的在课业上对他提高要求。 “如果这是哥哥打心眼里喜欢的,”舒玉看着舒宁,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不由得低下头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那就放手去做吧。” 舒宁似乎也有点激动,毕竟这是他在除了文老爷以外的亲人面前第一次袒露心声,并且还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支持,他知道舒玉从小就比别人多了几份聪慧,却没想到她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激动,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伸出手,再次拍了拍舒玉的肩膀,对她感激的一笑。 大概是两个人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旁边的黑衣少年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莫太医精通伤寒,所以我想去看看。”舒宁诚恳的看着黑衣少年,低声说。 “也有可能是痨病呢。”小丫头在旁边哼哼着,被黑衣少年看了一眼之后,怏怏的闭了嘴。 “我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咳声,又听你方才说的那些,就差不多能判断出不是痨病。”舒宁微微一笑,语气里带着自信。 “那就劳烦这位兄台了。”黑衣少年正色看着舒宁,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必行此大礼。”舒宁连忙扶他起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我才拜师没多久,大概也就能帮你看看方子好坏。” “莫太医的传人,就算是入门没多久,必然比村里郎中强百倍。”黑衣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依旧没说出来。 舒玉看着不放心,回头吩咐巧月回去跟许氏说一声,便也跟着舒宁往里面走。 第十三章 治病 第十三章 治病 这屋子里虽然住着病人,但是香炉里燃着香,窗子也大开着,进来屋里并没有通常久居病室的那种气闷或者潮湿,反倒让人有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舒玉不由得对生病中的那位夫人产生了几分好感,心中更加佩服许氏的判断。 转过一处旧屏风,就看见床上半躺着一个素衣妇人,头发挽得很整齐,面色蜡黄,带着几分疲惫,垂着眼睑,看不出是睡了还是在沉思。 听到动静,妇人抬起头,看着进来陌生人,眼里生出几分惊讶,又立刻整理了衣服,推开被子准备起身。 “不要动。”黑衣少年快步上前,有些粗鲁的阻止了妇人想要起身的动作,语带责怪的说,“本来就要静养,还讲究这些做什么?” 妇人怜爱的看着黑衣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黑衣少年顿时僵硬了,尴尬的扭过头,却怕母亲费力,不敢挣扎,脸色更加阴沉。 舒玉看着母子俩互动,心中不由得偷笑,对这个黑衣少年也略有了几分好感,能够对母亲如此体贴孝顺的孩子,就算脸上再难看,也还是善良的。 “您请不要客气。”舒宁也开口劝道,“我们是令郎的朋友,因为偶遇而相识,几句话就投了缘,听说您在这里,才过来拜访,还希望您不要责怪我们鲁莽。” 妇人听了舒宁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对舒宁微微笑了一下,又扭头去看那少年,眼神里带着询问。 少年对她略微点了一下头,默认了舒宁的说法。 妇人似乎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看看舒宁,又看看舒宁身后的舒玉,脸上的笑意更深。 “怎么会见怪,”妇人开了口,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却低沉和缓,颇有些动听的味道,“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朋友,如今能交了朋友,我开心还来不及。”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转身拿出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两个荷包,对舒宁和舒玉招招手。 舒宁和舒玉顿时尴尬了,他们原本是来探病的,谁知道这家夫人居然还要给见面礼,不由得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一脸不满的看着舒宁兄妹俩,却还是对他们点了点头。 舒宁带着舒玉上前一步,顺在妇人旁边。 妇人将荷包塞进舒宁和舒玉手中道:“自己做的小玩意,一片心意而已。” 舒宁两人恭恭敬敬的接了,舒玉低头看着那个荷包,只觉得上面的绣花活灵活现,蝴蝶就像是跳跃在荷包之上,不由得心中喜欢,手里不停地把玩。 倒是舒宁记得正事,又跟妇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终于带入正题,在旁边洗了手,为妇人把脉,又要了之前吃过的方子一个一个的细看,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又会心一笑。 舒玉在旁边静静看着舒宁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叹息,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也从来没见过舒宁这么认真专注的模样,可见他之前说自己想要弃文从医的的确确是他心中所愿。 只是舒宁愿意选择从医,秦家却未必愿意让秦氏的儿子这么放弃仕途,舒玉曾经隐隐约约的听许氏说过秦家的事情,大将军秦威与故去的太太秦氏兄妹关系极好,就算是秦氏过世,也时不时的差人来询问舒宁的状况,舒宁书房里倒是得有一半的书是舅舅送来的。 如果舒宁真正选择了行医,秦家会不会觉得这是许氏在搞鬼?或者秦家会不会觉得文老爷在这件事情上对长子不闻不问? 大将军秦威的名号曾经让当今的皇帝都有所忌惮,虽然有传闻他这几年总说杀孽太多,一直都不再参与战事,甚至在家中修身养性,可当年的赫赫威名却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舒玉看着舒宁,心里想着家中琐碎,一会儿不由得为舒宁找到真心喜欢的事情而微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替将来许氏要面临的尴尬局面而皱眉,好在许氏还没有生出男孩,若是如今再有个弟弟,舒宁这个选择一定是要被秦家怀疑,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扭过头去,就对上黑衣少年的目光。 舒玉有些惊讶,却还是没躲开目光,刚才她就觉得自己败下阵来实在丢人,如今更是不愿意输了阵势,就算依然觉得少年有着不同于年纪的犀利目光和气压,还是硬着头皮,故作镇定的看了回去。 这一次,少年并没有别过头,他专注的盯着舒玉瞧,目光里先是审视和深思,接着又有怀疑和恼怒,最后甚至带着几分困惑,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变得多了些情绪,不那么阴沉,衬着他本来就青涩的五官,总算是显出几分和年龄相符的样子。 舒玉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在自己身上找什么,她现在只想立刻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今天穿戴有哪里不对,还是刚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叶粘在了唇角,用尽了力气才忍住不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勉强对少年扯出一抹笑,询问的看向他。 少年依旧只是看着她,并没有理会她目光里传递的询问。 舒宁还沉浸在铺了一桌子的药方里,一会儿提笔写几个字,一会儿又到床边仔细询问妇人某些细节上的症状。 “有事吗?”舒玉忍不住在他看自己的时候,对他做了一个询问的口型。 少年回过神,神色带着几分迷茫和怅然的看着舒玉,半天才开了口,因为很久没开口,声音沙哑到难听:“无事。” “怎么了?”舒宁被少年的话抓回了心神,分心看了两人一眼,关怀的看着舒玉问。 “没事。”舒玉对舒宁摇了摇头,扭过身去,装作无事的把玩手中的荷包。 舒宁总算是问清了状况,又修改了几样药材,添添减减的花了大半个时辰,巧月过来催了好几次,才敲定了接下来的药方,并且还保证会过两天再来,这才恋恋不舍的跟随许氏回了家。 第十四章 姨娘 第十四章 姨娘 许氏去清风寺还愿,却只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和舒宁,舒颖和舒彦都没有去,让周姨娘听见了,又是一肚子的气。 “都说是一视同仁,可你看有出门的机会却从来不带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周姨娘喋喋不休的对着刘妈妈抱怨,恨声道,“谁不知道去清风寺的女眷都是有头有脸的,趁孩子们还小多见见人,总能挑到合适的……” 刘妈妈心中腹诽,这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想着这些事情,就算是许氏带孩子们出去,也不能是为了相亲,这么小年纪,又是清风寺那样的地方,只能让人笑话,何况今天传话过来的丫头还说,是舒颖自己不愿意去。 只是当着姨娘的面却不能这么说,刘妈妈想了一下,小声劝道:“二姑娘才七岁,将来总有机会……” “有机会也轮不到我们二姑娘。”周姨娘声音大了起来,透着不满,又掏出帕子抹眼泪,“那上面还有一个舒玉呢,看着倒是和和气气的,可却是跟她娘亲一样黑心精明,成天算计着我。当我不知道,二姑娘看的什么书她都要管,害的二姑娘被老爷怪罪,不过是看书,宁哥儿看什么书老爷都欢欢喜喜,甚至还觉得他看得少了要责罚,我们二姑娘是生成了女身,若是个男孩,不比那呆头呆脑的……”她顿了顿,也没敢说下去,嚅嗫着补了一句,“强百倍。” “二姑娘确是家里最聪明的。”刘妈妈像是没听见最后一句,笑着奉迎周姨娘,“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别的什么,老爷从来都不夸大姑娘,反倒一直夸二姑娘……” “可不是。”周姨娘终于缓和了面色,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咱家二姑娘可是老爷都承认的才女,就算和当年的太太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刘妈妈察言观色,心知周姨娘对许氏的感官,与其说是害怕讨厌,不如说是敬畏更多一些,加上她又对舒颖期待过高,心理难免有些矛盾,甚至在老爷说舒颖是才女的时候,心中还要拿许氏与舒颖做个比较,显然是既敬畏着许氏,又希望自己的闺女将来能像许氏一样。 “我前阵子好像还听人说,”刘妈妈怕自己没拿捏好尺度,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老爷还有一次说起来几个儿女,说到咱们二姑娘的时候……” “怎么着?”周姨娘眼神发亮,凑过去差点贴在刘妈嘴边。 “还说过二姑娘虽然不是嫡出,但是通身的气派,倒是有几分太太年轻时候的风度。”刘妈妈心中暗笑,嘴上却像是抹了蜜似的。 周姨娘听了这话,嘴都合不拢,又想在刘妈妈面前保持平静,唇角不断的抽搐着,反倒更加滑稽,又忍不住道:“谁说不是,前几天荷月还说,几个姑娘跟在太太身边,三姑娘那就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大姑娘又笑得太多,反倒是二姑娘,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跟旁边太太像是亲母女。” “二姑娘是读过书的,自然和平常的姑娘不一样。”刘妈妈心中对周姨娘这幅模样十分鄙夷,嘴上却还是夸赞。 虽说周姨娘是个草包,可她生了一双儿女却争气,舒彦从小就喜欢吟诗作对,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风流才子的味道,舒颖也是自幼读书,三分本性七分刻意的,倒是把许氏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学了个九成,才七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机,将来还了得。 相形之下,家中的嫡子嫡女反而逊色,舒宁从小就是好脾气,读书又总是不专心,弄弄花草,看看药材反倒津津有味,而舒玉则是小时候哭闹的厉害,长大了反而有几分呆,看着也是一副好性子,见了谁都笑容满面的,对下人也都体贴和气,可正是因为体恤下人,才让下人们更加觉得主人不靠谱,没有主人的范儿,心中反倒生出几分轻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口有人询问,荷月在门口轻声道:“二姑娘来看姨娘了。” 自从孩子们搬走,周姨娘已经有几日没见舒颖和舒彦,听到这里连忙起身拍拍身上沾了的瓜子壳,也顾不得再去理睬旁边的刘妈妈,就迎了出去。 舒颖站在门口,见周姨娘急火火的出来,不由得轻轻皱眉,对她说:“你慢点,别摔着。”又示意旁边的荷月,“还不赶紧扶着姨娘。” 等两人进得屋去,刘妈妈早就已经识趣的离开,舒颖看着一地的瓜子皮,再次皱起了眉头,终于忍不住对荷月说:“怎么弄的那么脏乱?” 荷月不敢开口,只将姨娘扶着坐好,立刻转身去收拾屋子。 “不怪她。”周姨娘随意摆摆手,“是我之前跟刘妈妈说话来着。” 舒颖看着周姨娘一脸懒散,心中暗恼,却因为平日里就学着许氏的样子,也不动声色,找了个干净地方,忍着气坐了下来。 “姑娘今天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周姨娘眼巴巴的看着舒颖,想伸手去摸舒颖的头发,又发觉手上吃的黑了一块,讪讪的收回了手。 舒颖看着周姨娘这幅模样,心中一软,伸手过去扶住她悬空的手臂,轻声道:“我懒得去凑那个热闹,不如回来看看姨娘,咱娘儿俩说说话。” “难为姑娘还惦记着我。”周姨娘吸了吸鼻子,眼圈都红了,“你们俩在那边住的可好?吃的可好?我怎么看着像是瘦了?” “都好。”舒颖也终于露出几分依恋,像是个普通孩子似的凑过去,靠在周姨娘身边。 母女俩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话,无非是这几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许氏有没有为难,舒玉舒晴好不好相处,如果缺什么姨娘这边会帮忙想办法之类。 “可是我瞅着你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毕竟是亲娘,周姨娘还是看出舒颖眼底的烦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 “是之前的事情。”舒颖皱了皱眉头,“太太说姑娘家和哥儿们不一样,让少看哥哥的功课,在女红上多用心。” 舒颖一直认为是因为她用左传替姨娘开脱,惹许氏不高兴,才让许氏最近一直盯着她的女红不放,原本她对女红就是应付了事,如今被许氏看的那么重,反倒没时间再吟诗作画,心中的懊恼无法言喻。 “我道是什么。”周姨娘嗤笑起来,“你有什么要做的活儿都拿过来给我,我平日里也无事,帮姑娘做了就是。” “姨娘这会儿正有身孕,做女红实在费眼。”舒颖摇了摇头。 “怕什么,我从小做到大的东西,闭着眼睛都能绣的出来。”周姨娘满不在乎的对舒颖笑了笑,又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太太成日盯着你的女红做什么,也没见舒玉的女红有多么厉害,你千万别听她的,太太自己的女红也就那么回事,她不让你读书却让你去绣花,肯定没安好心。” 最后一句似乎说到了舒颖心里,她不由得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周姨娘点了点头:“那就烦劳姨娘了。” 第十五章 嫡庶 第十五章 嫡庶 舒玉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居然看到许氏坐在窗边发呆,不由得吓了一跳。 在舒玉心里,许氏是淑女的典范,言行举止没有一样不透着大家闺秀的气息,而现在她居然在发呆? 舒玉想要走进屋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该出去。 许氏听到门外的动静,回过头看舒玉,对她微微一笑:“进来吧。” 舒玉也松了一口气,对许氏笑了笑,走了进来,轻声道:“姨娘不过是绣了两天花,累了眼,这会儿已经吃了药躺下了。” 许氏略点了一下头,看着舒玉乖巧的坐在自己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忍不住道:“没事就好。我家大姑娘才七岁就能帮我做事了,真是了不得,我七岁那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舒玉被许氏说的脸红的低下了头,被许氏这样表扬,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许氏看着舒玉微微泛红的脸,更加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发:“我瞅着我家大姑娘,比我年幼时强得多,将来也必定样样都比我强。” “娘。”舒玉被夸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轻声嗔道。 许氏拍了拍舒玉的手,想了一下,又道:“二姑娘在做什么?” “她今早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屋里看书。”舒玉心知许氏有事,忍不住又说,“爹昨儿个给了几本今人编纂的诗词册子,舒颖平日最喜欢这些,昨儿晚上好晚才睡下,今儿一大早又起来看。” “她倒是会挑时候读书。”许氏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看着舒玉,叹了口气,“光看那些有什么用。我原本想着让你把二姑娘叫来,我跟她说两句话,可现在又觉得,她已经养成了这么争强好胜的性子,我又不是她亲生娘亲,说什么大概也是不管用。连老爷说话她都不听,又怎么会听我的劝?” “其实……”舒玉想了想,轻声道,“舒颖既然喜欢读书,便让她去读好了,何苦非得压着她做针线?娘对我的针线,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 还真不能怪周姨娘和舒颖想得多,许氏对舒玉的针线从来没做过什么要求,舒玉虽然做事稳重,可对针线也确实生不出多少喜欢,反倒是对画画颇有点兴致,平日里在画画上面花的时间就更长一点,女红则是马马虎虎应付了事,并不比舒颖强到哪里去。 可许氏对舒玉在女红上的懒散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看到舒颖在针线上敷衍,就不断的催促针线婆子认真教舒颖,以至于舒颖为了腾出时间多看书,将需要做的针线交给周姨娘,偏偏周姨娘这一胎从刚发现就频繁出事,并不是很稳定,熬夜替女儿做针线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肚子也不舒服,据说还见了红,家中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这会儿才消停。 “所以你觉得你和舒颖是一样的?”许氏皱起了眉头,认真的看着舒玉,眼神里全是疑惑,“我真怀疑你是谁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念头。” 舒玉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对许氏笑了笑。 许氏眉头皱的更紧,伸手拍开舒玉的手,轻声呵斥:“没点姑娘的样儿,就算是个哥儿,也不好看。” 舒玉立刻肃然,规规矩矩的站在许氏身边听训。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氏看着舒玉这幅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轻轻掐住舒玉面颊上的肉,又怕捏疼了,松开手恨恨地道,“你就是太好脾气,才让那群眼窝子浅的人轻视了你,舒颖那几分小聪明算什么?你比她强百倍,但只有一样不如她。” 舒玉好奇了,忙抬起头问:“哪里不如她?” 说起来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会不如一个七岁大的小姑娘?就算这个小姑娘再聪明慧黠,也只能是将来比她强才对。 许氏看着舒玉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又狠狠掐了她一把才道:“丫鬟和姑娘能一样?小厮和少爷能一样?庶女和嫡女能一样?你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么明白的道理都搞不清?” 舒玉愣了一下,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管这个世界如何真实,总有一些东西深植于她的心里不曾消失,甚至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她以为她已经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不光许氏看出来了,连家中大大小小的下人们,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们会在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会笑话她没个主人的样儿,所以她们会觉得相比起她来说,舒颖反倒更加像是一个大家的小姐,所以许氏会专门提起这件事情,就是为了点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而身份,则是这个世界里,每个人一出生就打上的烙印,从出生到死亡,不曾磨灭。 男人们或许还能通过某些途径改变自己,而女人们则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永远也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的命运。 许氏看着舒玉凝重又带着哀伤的脸,顿时觉得有些心软,可想到家中还有那么多事,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来道:“你若是不能改了你的态度,将来也没办法帮我做事。心肠好才是最没用的。”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若是再这样,我也得让你好好做女红才是。” 舒玉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许氏的意思。 姑娘们出嫁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在另一个家庭里生活而做准备,庶女和嫡女的不同就意味着舒颖和舒玉将来嫁的婆家是不一样的门第。 舒玉是嫡女,将来的婆家注定是和文家不相上下的,家中不会缺针线上的人,女红也就不那么重要,实在不行陪嫁过去一个针线好的媳妇也就罢了。她最需要做的就是跟着许氏熟悉如何管理一个大家庭,如何应对贵妇们之间的往来,如何管教儿女。 而舒颖身为庶女,将来的婆家就不见得能有舒玉那么好,小门小户而言,对管理琐事的要求并不是那么严格,反倒是没有足够的仆人,拥有一手拿得出手的好针线就是一样绝对优势。 “明白了就好。”许氏看着舒玉一点就透,心中一喜,又怕她骄傲,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想明白了,就快把你那些毛病都给我改了。” 舒玉无奈,只能低头顺目的答应了,又陪许氏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找了借口溜出来。 第十六章 舒宁 第十六章 舒宁 舒玉从许氏那里出来,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 舒颖从早上就在这里,这会儿正伏在案上抄写,因为文老爷书房里的书不能随便带出去,舒颖从一开始就养成了抄写自己喜欢的诗词带回住处去的习惯,好在她喜欢的是诗词,若喜欢的是那些长篇大论,还真不好抄写。 看见舒玉走进来,舒颖也没动,反而是旁边读书的舒宁放下手里的书卷,对舒玉微微一笑:“今天过来的早。” “娘那边没什么事,就早些过来。”舒玉也对舒宁笑了起来,走过去凑近看舒宁手里的书。 伤寒论。 果然又是医书。 “哥哥好歹看看十三经。”舒玉不赞同的看着舒宁,“爹不是说了,让你两边都顾着些。” “我这几天正琢磨李夫人的病。”舒宁腼腆的笑着,将舒玉手里的书抽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回桌上,又将桌上散乱放着的药方们整理了一下,“救人如救火,就来不及看别的了。” “李夫人是?”舒玉被舒宁说迷糊了,疑惑的看着他。 舒宁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就是上次在清风寺的那位夫人。” 舒玉立刻想到那个令人好感十足的夫人,连忙问道:“她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舒宁笑容满面地道,这可是他正式问诊的第一个病人,意义不同,“虽然半夜还是有些咳,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太多。” “恭喜哥哥。”舒玉笑着对舒宁说。 “快别笑话我了。”舒宁被舒玉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一开始只是小病,是之前请的庸医太无能,加上后来又因为没了银两频繁换大夫才耽误了病情,加上李夫人心中有事,太过劳神,又郁结愤懑,才会拖到如今这个地步。” 舒玉了然,那位李夫人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太太,孤身一人带着丫头和孩子到清风寺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必然是家中出现了变故,不管是什么事情,单看他们的经济状况,也都足以让这位夫人寝食难安了。 “那位夫人,还住在清风寺吗?”舒玉忍不住问。 “最近说是想要另找地方,”舒宁说到这里,眉头皱起来,“李夫人现在的状况最好还是不要再多劳顿,而清风寺恰好也是个清净的休养之所,我正在努力说服鉴之兄,让他再忍耐一下,等我找到了方便的住处再搬不迟。” 舒玉脑海里想起了那个黑衣少年,看上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能为母亲的病在清风寺停留了那么久,也确实不易。 “他有没有想好,搬去哪里?”舒玉又问。 “这会儿 佳妻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4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4部分阅读 真是没有去处。”舒宁说到这个问题,也犯了难,“李夫人的病需要静养,但是现在他们确实没了银子,据说是李夫人之前一念之善,收留了一个小姑娘,结果被人家把随身带的银子都卷了去。李夫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在自责,才总也去不了根。” “既然找不到去处,要如何搬呢?”舒玉忍不住对那个原本稍有好感的少年印象坏了几分,“他还在病中,哥哥还是尽量劝着些,让他为了母亲的病忍一忍吧。” “说到这个还真不能怪鉴之,我还以为凭他的性子,肯定早就忍不住那些和尚的势利眼,”舒宁语气里带着赞叹,“没想到他居然任凭那群和尚说什么,都无动于衷。只是前些日子,那些和尚益发放肆,居然在夫人门口也肆无忌惮,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李夫人当时就不大好,那天晚上鉴之还急巴巴的跑来找我。” 舒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怪不得那天你行色匆匆,晚饭都没吃,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傍晚时候,舒玉本和舒宁在书房闲聊,到了快吃饭的时间舒宁被小厮叫走,还千叮万嘱的让舒玉帮自己遮掩,不要让家中别人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就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舒宁叹了口气,“鉴之才坚定的要搬走。” 舒玉了解的点了点头,原本骄傲的人既然能为了母亲忍下羞辱,必然是极孝顺的,自然无法容忍有人羞辱自己的母亲,更无法容忍自己母亲因为此事身体更加不好。 “等等。”舒玉想着想着,突然醒悟过来一件事,正色看着舒宁问,“娘还不知道这件事?” 舒宁愣了一下,询问的看着舒玉。 清风寺是许氏带着孩子们一起去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不是说李夫人的事。”舒玉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我是说,娘还不知道哥哥从医的事。” 如果许氏知道舒宁从医,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总会有个态度,如果是支持,见许氏之前对那家母子的态度,没准儿还会邀请李夫人到家中暂住,若是反对,这些日子舒宁怎么还有机会攻读医书? 舒宁听到之后,略不自在的看了旁边还在写字的舒颖,半天才点了一下头。 “哥哥真不该学医。”舒玉想了想,还是劝道,“好好的,偏要去受这个累。把功课也都耽误了,将来就算是真的学成一身医术,最多也就是进太医院,辛苦不说,还天天提心吊胆,又如何比得上做一个书生吟诗作画逍遥,更不会有在一方做官的奢华。” “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在旁边写字的舒颖这时突然抬头,神色淡淡的道,“大哥选择悬壶济世本是一件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如何是吟诗作画比得上的?” 舒玉转过身,冷冷的看着舒颖,直到看得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才轻声道:“既然颖妹妹觉得从医那么好,不如让大哥带着舒彦一起学医的好。” 舒颖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连忙摇头:“舒彦打小就只喜欢诗词,他是立志要做个才子的。” 舒玉看着舒颖难得得面红耳赤,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摇了摇头,对舒宁说了句:“哥哥再想想吧。”转身离开书房。 第十七章 舒彦 第十七章 舒彦 舒玉原本想在书房看会儿书,却因为和舒宁说了几句,心中烦闷,索性离开书房去了花园。 文府占地不大,文老爷却还是辟了一块土地做花园,好让家人能随时领略四时美景。 舒晴的小猫被她宠得无法无天,这几日每天在花园里摸爬滚打,已经挠断了文老爷一枝芍药,又压断了一丛蔷薇,并且在文老爷专门烧制的漂亮花盆上磨爪子,挠出一道一道的印记,几乎把上面的字都划没了,文老爷恨得牙痒痒,勒令舒晴再也不许抱着猫到花园里来玩。 舒玉看着花园里的残枝败叶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宠物随主人,真是说的一点都没错,就连这鸡飞狗跳的性格都随了十成十。 花园旁边有一个长廊,长廊的尽头对着一架秋千,这还是当年文老爷为了哄不爱笑的舒玉找人做的,如今却成了舒晴的专宠,舒玉反而因为怕晒,不怎么过来。 天上有厚厚的白云,正好将太阳遮住,给燥热的天气带来一丝清凉,舒玉也忍不住朝着秋千走过去,坐在上面轻轻荡了起来。 这些日子总是想着家中的琐事,也让舒玉觉得有几分倦意,在她的观念里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标准配置,如今不光孩子多了n倍,连女人都多了一位,这还是文老爷不算好色,若是赶上西城王老爷那样的,一个院子里住七八个女人也是有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连王老爷自己都没把自家孩子认全过。 就这么简单的人口,却也有如此的暗潮汹涌,舒玉伸出手,用力将皱起的眉头按了下去,索性站在秋千上,用力荡了起来。 这秋千位置很好,荡起来刚好能看到外院的书房后那片竹林,说是竹林,不过是文老爷费尽心机栽活的几棵竹子罢了,文老爷一直都坚信“无竹令人俗”,花了一大笔银子在书房后面种上了竹子,倒教许氏笑话了他有小半年。 舒玉闭着眼任凭秋千把她送到了半空,仿佛一松手就要飞向空中一般,凉风吹着舒玉面上的发丝,令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心旷神怡的感觉,之前郁结的心事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全都随着一上一下,抛向蓝天。 过了好一会儿,舒玉才睁开眼看四周的景致,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片小竹林,而七岁的舒彦,此时正拉着他的贴身丫头在角落里,两个人头碰头的靠在一起。 下一秒,舒玉落回原地,再看不到。 再荡回去,正看到舒彦凑近了丫头,似乎在往她唇上亲。 没等看清楚,秋千又荡回来。 舒玉急了,连忙趁着秋千荡到最低点的时候跳下来,差点因为踩住裙角而跌倒,即便如此,还是踩了一裙角的泥,她顾不得收拾自己,拎着裙子就想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想了想,慢慢朝着长廊走过去。 舒彦他们就是背靠长廊,舒玉很快就走到了跟他们相对的地方,蹲下来细听。 “姐姐嘴上的胭脂果然好吃。”舒彦还没变声的童音清亮悦耳。 那边的丫头没说话,像是在害羞。 “我刚才没吃出味道,”舒彦笑嘻嘻的继续说,“不如再与我尝一口吧?” “你还敢说。”丫头的声音很小,却也带着笑意,“彦哥儿这都是跟谁学得,居然跟我们小丫头过不去。” “我怎么敢跟姐姐过不去,”舒彦嘿嘿笑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衣服摩擦声,“我心中喜欢姐姐还来不及。” “谁不知道我们彦哥儿最喜欢的是屋里的佳玉。”丫头半是含酸,半是玩笑的说,“谁能比得上佳玉在彦哥儿心里的位置。” “佳玉那是小孩子。”舒彦一点都不恼,反倒更开心,“我只是陪她玩罢了。” “只是陪她玩?”丫头轻哼一声,“那我头天看着你和她在内室里……也是玩吗?” “自然是陪她玩。”舒彦的声音里突然带着几分调笑,“若是姐姐愿意,我更喜欢跟姐姐玩……” “你净知道哄我,”丫头哼哼着,语气却益发甜腻,“你既然要了佳玉,将来还能再要了我去?” “好姐姐,”舒彦的声音变闷,似乎埋首在衣服里,“你若是跟了我,便是和佳玉一样的。” “我稀罕跟她一样吗?”丫头的声音里带着不屑,可语调却依然是,“还是你觉得,我跟她是一样的?” “姐姐自然比佳玉那小丫头……”舒彦顿了一下,声音渐低,“美得多……” 舒玉在另一边听两人说话,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可这会儿两人没了声音,让她更加胆战心惊,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因为蹲太久腿已经麻了,不由得暗自懊恼。 可舒彦才七岁 舒玉将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猛地站起来,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没摔在原地,她咬着牙,踮着脚尖走出几步,然后出声喊道:“舒晴快给我出来” 那边顿时传来两声轻呼,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快出来。”舒玉心里狂跳,加重脚步朝这边走过来,“别以为你藏起来就没事了,你那只猫又抓坏了我的帕子,快把它交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转过长廊,一瞬间,只看到竹林入口闪过一片粉色的衣角,再回头,就看到舒彦面色通红的看着自己,眼里带着警惕和怀疑。 “你怎么在这里?”舒玉先发制人的问道。 “我,”舒彦大概没想到舒玉会先开口,愣了一下,才回答,“书房人多,这边看书清净。” “快入夏了,”舒玉看了舒彦一眼,扯出一抹笑道,“竹林里蚊虫叮咬,还是回屋里去看,舒颖和大哥都是安稳性子,不会多话吵你。” 舒彦支支吾吾的应了,又佯作镇定的和舒玉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转身匆匆离去。 舒玉看着舒彦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面色渐渐变得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 第十八章 波澜 第十八章 波澜 文家虽然不大,从书房走到许氏的正屋也要些时间,舒玉拎着裙角,一开始几乎是在跑,然后变成快走,再是放缓了脚步,最后停在许氏院门口,走了这么一截,刚才涌起的恼怒已经散去了一些,理性又重新回归了神智。 舒玉静静的站在许氏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方才的事情一旦被说出来,在文家就是惊涛骇浪,舒彦小小年纪居然懂了这些,究竟是谁教的?他屋里的那些婆子丫头估计将要被大清洗,那个叫做佳玉的丫头,以及方才还在和佳玉吃醋的丫头估计都难逃被卖掉的命运,甚或是因为此事丢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舒玉后退了两步,转过身。 或许她应该先和舒宁谈谈,毕竟舒宁也是家中长子,舒彦对舒宁还是有几分敬畏,若是能劝得舒彦不再胡闹,这事没准就这么过去;若是舒宁也劝不好,再去和许氏说也不迟。 舒玉打定了主意,便急匆匆的又朝着书房里去了。 舒宁却不在书房,只有舒颖还在抄写诗词,这会儿已经渐渐日暮,光线不如白天,舒玉吩咐丫头替舒颖点了灯。 舒颖抬起头来,看着舒玉,轻声道:“姐姐不要怪我劝哥哥从医,宁哥哥是真心喜欢那个。” 舒玉听了她这话,抬起头来,看了舒颖一会儿,淡淡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只是你年纪小还不懂得,大哥既然身为长子就必须得承担起长子的责任。” 舒颖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不屑,又像是微笑,也道:“我以为姐姐和我的心思是一样的。” 毕竟舒宁也并非许氏亲生,如今许氏没有男孩倒是还好,将来一旦有了另一个嫡子,情况就又是不同。 舒颖是为了舒彦,嫡长子的威胁不存在,舒彦的压力也会变小。舒颖原以为她说那句话会让大家都喜欢,却没想到舒玉这么缺心眼的偏要提醒舒宁。 身为家中公认的才女,舒颖一向对自己的智商很是自信,舒玉虽然是大姐,但也就比她和舒彦大几个月罢了,在舒颖心里对这个好说话的姐姐是有几分轻视的,因此便想在舒宁不在的时候点舒玉一下,好让舒玉明白她今天说的话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我不是一个人,心思自然是不同的。”舒玉看了一眼舒颖,低声说,“我知道你生来聪颖,自恃清高。但也不要把别人看得太低,大哥是好脾气,可不代表他愚笨,你能想到的,难道大哥就想不到?” 就算舒宁是真心喜欢学医,也用不着舒颖这样急巴巴的支持,况且平日里也没见舒颖对舒宁如何关照,突然说一句只要你喜欢我就支持你的话,谁看不出来啊。 舒颖被舒玉说的噎了一下,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样子,没再说话,神色变得有几分冷淡。 舒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舒颖的性格也不知像了谁,虽然外表上看着是和许氏有几分相似,可照舒玉看来,却也只是学了一个形似,实际上舒颖也不过是个稍微有点早熟,又带着点别扭的小姑娘罢了。 这会儿舒颖并不是重点,舒玉也没精力与她再说什么,很快打起精神,转身去寻找舒宁。 还没走到舒宁的屋,就看到初月在门口有点焦急的来回踱步,见舒玉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哥哥不在?”舒玉有点奇怪。 “今儿一早就去了书房,刚才被老爷叫去,也不知说什么,就出府了。”初月一脸的焦急。 舒玉听舒宁不在,有些失望,想了想这件事也不是即刻就能解决,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看着初月这样,更加奇怪,便道:“跟老爷出门也没什么,每个月不都得有几天要出去。初月姐姐这么着急是怎么回事?” 初月听了连忙抓住舒玉道:“大姑娘快帮我想想办法,刚才二门那边传话说有位病患家人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宁哥儿。我们宁哥儿虽然平日里也读医书,可从来没听说替谁治过病,这会儿老爷带着哥儿出去,我还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太太。” 舒玉一听,就知道一定是李夫人又出了事,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究竟是身体不好还是又被势利眼的和尚气了,既然舒宁一直没敢让许氏知道,端月又让她拿主意,她也不好替舒宁把这件事情捅破,只想着等舒宁回来一定要让他把这件事情尽早解决,而现在这件事情,舒玉低头想了一下,立刻有了主意。 “你找个婆子过去问问,来人姓甚名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就说少爷这会儿跟老爷出去了,晚些才能过去。”舒玉对初月说。 初月在舒宁身边多年,做事稳重利落,很快安排下去,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敦厚的媳妇很快就出去,没多一会儿又回来。 “来人说是姓李,是宁哥儿的朋友。”那媳妇说话有条不紊,“说是家中母亲突然病重,想请宁哥儿过去看看。我看着那个哥儿的样子,像是很急,眼圈都是红的。” 舒玉心中咯噔一声,她可是见过鉴之的,总是一副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模样,如今居然红了眼圈,可见是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 “今天谁跟着哥哥出去?长弓还是短剑?”舒玉问初月。 “短剑跟着。”初月连忙回答,“长弓在家里休息。” “长弓家在哪儿?”舒玉又问。 “就在后面那条街上。”初月回道,“跟我家挨着。” 文家的仆人们并不都住在府里,外面那条街上有一处院落住着好几家人,初月和长弓正巧都住那里。 “你去把长弓找来,吩咐他带着门外的少年去莫太医府上,看能不能求莫太医帮个忙。”舒玉对初月说,又转身对婆子道,“你去找两路人,一路立刻去找爹和哥哥,跟哥哥说这边的事情,让他快些过去。另一路去回春堂找钟大夫,若是莫太医不肯出门,起码能让钟大夫过去帮着看看。” 舒玉吩咐完,又想了想,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一颗金豆子,交给初月:“这些先给他,让他先用,回头再还给哥哥就好。” 第十九章 伤人 第十九章 伤人 舒玉心神不宁的坐在舒宁屋里等待,一直到了天黑透了,才看见舒宁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连忙起身迎到了门口。 舒宁一面疾走,一面皱眉,脸色很差,看见舒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舒玉看着舒宁,攒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反倒说不出来,半天才勉强笑着对舒宁说:“哥哥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这次还要多谢妹妹。”舒宁轻轻拍了一下舒玉的肩膀,眼里带着感激,“幸亏师父过去,否则李夫人必将……” 舒玉看他面色凝重,心知一定是出了大事,原本想说舒彦的事情,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你安排的很好。”舒宁看着舒玉脸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连忙对她扯出一抹笑,“就连鉴之都说一定要谢谢你。” “我只是想帮哥哥的忙。”舒玉不在意的笑了笑,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我今天在书房看到了舒彦……” “舒彦这几天好像很忙。”舒宁不明所以的看着舒玉,很快把话题带开,“我最近一直在外面,也没有多注意。” “哥哥……”舒玉有几分为难,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小姑娘要怎么说?难道直说她在书房的长廊上听见了舒彦调戏府中丫鬟? 调戏还分好几种,若是说的轻了,舒宁怕是会以为她小题大做,可要是说的太露骨,要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说? 舒玉这边正为难,那边舒宁却也是心事重重,不断的瞥着舒玉。 就算是舒玉再心不在焉,也能察觉到舒宁的目光,不由得询问的看着舒宁。 “妹妹这回得帮我个忙。”舒宁看着舒玉,半天才艰难的开了口。 “什么忙?”舒玉看他的神色心里已有了准备,伸手拍了拍舒宁的胳膊,示意他不用那么焦虑,“难得哥哥开一次口,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哥哥尽管吩咐就是了。” “还请妹妹替我在太太面前说几句好话,”舒宁斟酌着字句,这还是他头一次有求于人,不免有些局促,“李家夫人那边出了点事,清风寺怕是住不成了,这一两天没地方去,看能不能在家里偏院里住上几日。” “出了什么事?”舒玉有几分好奇,忍了忍,又想到自己本来就是七岁的小姑娘,实在没必要故作成熟,便开口询问。 舒宁看着妹妹难得的好奇表情,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鉴之把清风寺的一个和尚打折了腿……” “打折了腿?”舒玉惊讶的看着舒宁,那少年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个逞强好胜的性格,居然会如此暴力。 “还有一个打断了胳膊。”舒宁更加支支吾吾起来,神色扭捏,好像他才是那个讲别人大卸八块的那个人。 舒玉看着舒宁的样子,忍不出扑哧笑了起来:“哥哥你怎么反倒像是那个打人的?” 舒宁见舒玉并没有预想中的吓坏,反倒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甚至还调侃起来,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道:“这事真不怪鉴之心狠,是那些和尚确实欺人太甚,若换了是我……”他顿了顿,“若换了是我……”重复了两遍,似乎想说句厉害的,可他的性子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狠话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在佛门清净之地如此大动干戈?”舒玉虽然觉得好笑,却还是意识到了事态严重,如果仅仅是和尚势利眼,又怎么会下如此狠手,而且伤了不止一个? “就连清风寺总是闭关苦修的方丈都惊动了。”舒宁苦笑,觉得这件事确实不好办,“这会儿怕是还在那儿呢,我这是紧赶慢赶的回来,让你先去跟太太说一声,一会儿我还得赶回去,好帮他们搬过来。” “既然惊动了方丈,此事要如何解决?”舒玉继续问,眼里带着警惕,“别是他们惹上了麻烦,躲到家里也不是办法。” “虽然手底下的和尚不是好东西,方丈还是明理的。”舒宁摇了摇头,“他还说让李夫人一家继续住在清风寺,只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住在清风寺是万万不能了,这会儿又已经天黑,实在不方便找寻别的住处,我便做主让他们过来了。” 舒玉吃了一惊,原来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已经答应了人家,连忙对舒宁道:“此事怕是不好办,既然伤了人,就不是简单的让他们住进来那么简单了。不光是跟娘说,爹那里怕是也得知会一声。” 救人是救人,却实在不应该给自家惹来麻烦。 “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舒宁连忙说,“我来的时候,爹还在清风寺。” 舒玉立刻放心下来,既然文老爷已经插手这件事情,就代表上面的大头已经同意了,许氏那边只是需要说一声就好。既然许氏当时觉得鉴之是可塑之才,现在应该也会愿意举手之劳的帮忙。 “那让爹去和娘说不是更好?”舒玉放松下来,有了心情逗舒宁,歪着头瞅着他眨眨眼,她一个小姑娘说话的分量如何能比得上文老爷。 “可是太太还不知道我学医的事情。”舒宁有点着急,对舒玉使了一下眼色,压低嗓音说,“更不知道我这次还擅作主张的去帮了人家。” 舒玉看着舒宁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一软,这个大哥真是做得一点威风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兴趣所在确实牺牲了不少,看他这幅做派,估计是屋里的几个大丫头也还都不知道他这几日做得事情,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他就打算一瞒到底了? “哥哥这种事确实应该早些说就好了。”舒玉无奈。 “我这不是想再等等……”舒宁赧然的低下头。 “好吧。”舒玉看着舒宁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站起身来往外走,“我这就去跟娘说。” 舒宁大喜,跟着舒玉一路谢到了许氏门口,才停下脚步,留在原地等待舒玉。 ------ 居然有人打赏,真的好感动qaq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另一个坑,还没想好如何继续,暂时也没有时间去填坑,对不起大家了orz 第二十章 姨妈 第二十章 姨妈 许氏的梳头丫头畅月在门口廊子上坐着,和一个陌生丫头说话,看见舒玉进来,连忙起身迎出来。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冬月笑嘻嘻的问。 畅月比舒玉大几岁,因为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许氏身边离不开的人,却没有那些大丫头的习气,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虽然人不算机灵,并不是那种一点就透的性格,许氏反倒还更加喜欢她,天天把她带在身边。 “回到屋里才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要跟娘商量。”舒玉看到畅月的圆润可爱的脸,也不由得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微微一笑,“娘可是休息了?” 看天色应该还未到许氏就寝的时间,舒玉偷眼瞥了一记那个陌生丫头,突然之间觉得她好像又有几分眼熟。 “太太屋里这会儿有客人。”畅月为难的看着舒玉,想了想,试探的问,“不如我去替姑娘通报一声?” 舒玉听了这话,也有几分为难,若是平常的小事,她还真不会因此麻烦许氏,只是今天这事却是十万火急,怎么也没办法拖到明天。 “屋里是什么人?”舒玉心里有几分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询问道。 按理说,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什么样的客人会在如此晚的时间到访?舒玉不由得再看了两眼那个陌生丫头。 陌生丫头也注意到舒玉远远看过来的审视目光,对她欠身微笑,态度恭谨有礼。 舒玉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对自己欠身,呆了一下,才对她点了点头。 不过也是这一眼,让舒玉终于想起来这是谁,上一次舒晴被罚跪,也是这个丫头守在门外,来人是那个许氏的庶出姐姐,新上任的同知夫人。 她怎么总是这个时辰到文家来? 舒玉秀气的眉毛再一次拧在一起,来回想了几次,终于确定,上一次她看到许氏发呆,貌似也是听说那个同知夫人拜访之后的事情。 这个许家的姨妈到底提了什么了不得的要求,非得在天色黑下来之后才来,并且能让一向冷静理智的许氏对着窗口发呆? 舒玉想到这里,不由得苦了一张脸,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看起来还一件比一件严重?以至于舒彦的事情她现在完全找不到机会开口,更不知道现在应该跟谁说。 显然,活了两世带给舒玉的仅仅是一副不急不慢的脾气,跟满脑子和这个世界不相符的想法,有时候舒玉自己都觉得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她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八面玲珑和威严天生,反倒是更没了脾气,还经常性的事事瞎操心。 “姑娘不要担心,若是急事,我就进去传个话。”畅月轻声跟舒玉说,“上一次晴姑娘的事情,太太开了口,说是以后有要紧事就进去通报一声。” 舒玉听了这话,缓和了面容,不管里面究竟是什么事,想来许氏也必然能够处理好,就算许氏觉得为难,文老爷总是可以应付。 虽然文老爷在家中是好脾气,可在外面却也十分精明,又有着皇帝的喜爱,这些年可以说过得也是有几分威风。 “那就烦劳姐姐了。”舒玉感激的看着畅月。 畅月款款走进屋里,没一会儿就出来,对舒玉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太说让姑娘进去。” 舒玉心中一松,对畅月和陌生丫头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坐着许氏和另一个中年妇人,舒玉原本以为许氏已经是略显清瘦,谁知来得这位太太却更瘦,身量大概和许氏差不多高,骨瘦如柴的身躯几乎是完全掩盖在宽大的衣服下面,可又有一双凌厉的眼,并不显得娇弱,反倒带着几分苛刻。 平日里还没觉得,现在许氏和这位同知夫人一比,就显出富贵气象了,不光是身形,许氏虽然不胖,可脸上却也没有一丝褶皱,皮肤光滑洁白,而眼前的这位同知夫人却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明明也是许氏的同龄人,却显出几分老态。 “这是我家的大姑娘,舒玉,”许氏似乎有点没精神,不算热络的介绍着,“这是五姨妈。” 舒玉连忙上前行礼,被同知夫人一把抱住手臂,扶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舒玉,”五姨妈目光炯炯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这几次过来也没见到,如今可是见了真人,果然是妹妹的骨肉,看着就带着妹妹年轻时候的样儿。” 许氏抿了一下唇角,却不像是笑,回道:“我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是等着我再夸你一回呢。”五姨妈笑睨着许氏,打趣道,”谁不知道当年咱家七妹是有名的才女。” “都是陈年旧历了,姐姐居然还掏出来说,我还怕儿女们笑话我轻浮无度。”许氏看着五姨妈,笑了起来,回头对舒玉道,“什么事那么急,非得这会儿过来?” 这句话却说得意味深长,让舒玉不由得一愣,余光到处正好看到五姨妈脸上滑过一丝不自在,不由得心里对这姐妹俩的关系更加疑惑,却不敢走神,连忙回道:“是大哥有事。” “舒宁有事?”许氏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舒宁能有什么事跟他说,舒宁虽然年纪小,但是早熟又敏感,从来在家中都懂事守礼,许氏几乎不用费心,文老爷也是亲自管教,更没有许氏什么事。 “上回在清风寺的那位夫人一家,大哥跟他家少爷相逢恨晚,平日里也有交往,大哥平日里喜欢读医书,正好为那位夫人诊了脉,这会儿他家不便,大哥便说想请他们到家中小住几日,他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敢过来说。”舒玉小心翼翼的说道。 几句话说得又模糊又清楚,五姨娘未必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许氏却一定能听得清楚。 许氏垂下眼,伸手摸向茶碗,在碗沿上抿了一口,又慢吞吞的将茶碗放回去,这才低声道:“积德行善是好事,我哪里有不应允的道理。” 虽然只是这一句话,舒玉心中立刻叫糟,许氏果然对这件事情,很生气。 第二十一章 收留 第二十一章 收留 舒宁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看到舒玉从里面出来,连忙过去询问。 “太太怎么说?”舒宁焦急的问。 “太太她……”舒玉面色凝重。 “怎么样?”舒宁更加着急,刚才还不敢进去,这会儿却有一种恨不得进去说个分明的念头。 “答应了。”舒玉偷笑,偏头看着舒宁。 “你……”舒宁没想到是舒玉逗自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要说什么,又被舒玉拦住。 “虽是答应了,可脸上却不好看。”舒玉小声提醒,“这会儿太太屋里有客,大概还不会有什么麻烦,等明儿个没事,怕是要叫哥哥去问话的。” 舒宁抿了抿嘴,像是有点高兴,又有点沮丧,神色变幻了半天,才纠结的开了口:“先处理了今天的事情再说吧。” 舒玉看着舒宁的样子,心中明白他内心的纠结,一方面是希望自己的选择被接纳,可另一方面心里又对许氏的态度有所期待,许氏毕竟是后母,如果对他这么任性的选择视而不见或是笑着应允,舒宁就算能如愿,也是不甚开心,虽然舒宁是家中最大的,也毕竟也是个孩子,对许氏的感情总是带着矛盾,现在许氏动怒,舒宁必然会有一段不好过,可他心里却比许氏不闻不问要好过得多。 许氏对孩子们的想法确实摸的很准,不管她心中到底是赞同还是反对,起码这样的反应能让文老爷和舒宁都放下心来。 “既然娘已经答应下来了,我就去吩咐人把偏院收拾出来。”舒玉对舒宁微微一笑,“家中很久没来客,偏院的用具不知还齐全不齐全,这会儿天色也晚了,有些东西缺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大好补上。” “没有的话,去我屋里拿,先用我的。”舒宁原本以为搬进来就该万事俱备,听舒玉这么说才反应过来,忙道,“我那些东西也不着急用的。” “哪儿能拿哥哥的东西去。”舒玉失笑,对舒宁说,“哥哥快去将人接过来就好,家里的事情自然有人操心。” 舒宁被舒玉笑得有几分心虚,摸了摸脑袋,这才转身走了。 舒玉也没停脚,转身去了偏院。 许氏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失礼,早就吩咐了王妈妈过来收拾打扫,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已经到了粗使的丫头和婆子休息的时间,叫来的几个人面上都不是太好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摸着黑干活。 偏院是稍嫌简陋了些,可是比清风寺的客房要舒适得多,舒玉又吩咐下人将室内重新擦洗了一遍,里里外外透出几分清爽来,被褥床单也都换上了新的,顿时屋子里就不一样了。 因为天黑,院子里就没有再反复打扫,只是洒水扫了地,将那些枯败了的枝枝叶叶都收走,青石小径刷洗了一遍,旁边的土地就暂时不管了。 这边热火朝天的收拾着,那边就听到动静朝着偏院来了。 王妈妈听了声响,带着一干婆子丫头从另一边离开,留下几个大丫头在院里等待。 舒玉早就在许氏屋里坐着,许氏面沉如水,显然已经认定舒玉和舒宁同谋,那么大的事亲生闺女居然帮继子瞒着自己,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兄妹俩情深义厚还是应该生气舒玉分不清轻重缓急。 “你是在清风寺的时候就知道了?”许氏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里已经带着笃定。 “是。”舒玉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许氏。 “你该告诉我。”许氏轻叹一声,“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事,舒宁这孩子看着也是老实稳重,可这一次实在是任性了。” “哥哥在功课上,确实没有兴趣。”舒玉小心翼翼地替舒宁说话。 “那些经纶世故谁还天生那么有兴趣?”许氏冷笑,“可只要是官宦人家出身,管他有没有兴趣,天生的木头脑袋也都一样,谁不得从小学这些?怎么就偏偏他没了兴趣就可以去做别的?” “哥哥可比那些人强得多。”舒玉忍不住为舒宁辩白,“官宦人家的纨绔虽然也是从小读这些,可都是不务正业,平日里招猫逗狗浑浑噩噩,不如哥哥从小就心思清明,立志高远,更别说还能理智的知道自己对仕途不在行,转而心存善念的想要悬壶济世。” “傻孩子,”许氏摇头想笑,却又皱了眉头,“世上的事情哪儿是那么简单的?你和你哥哥都是读书读迂了。这件事情不光关系到舒宁的将来,还牵扯到文家和秦家的关系,甚至还有许家,这三家的关系怕是也得为这件事情有所触动。” “秦家那边……”舒玉听了许氏的话,心中也涌起阵阵不安,“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时半会儿还未必有事。”许氏想了想,“只是现下没有战事,秦威自然更有功夫关注你哥哥,好在这里离京城还不算近,这消息传过去也得有几个月时间,到时候你爹爹也已经卸任,只能说回去再说了。” “这事爹是知道的。”舒玉忙道,“想来也是有了跟秦家交代的法子才会答应哥哥。” “你爹这人。”许氏顿了一下,像是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责备咽了回去,才换了平静的神色道,“看上去还有几分官样,可做起事来全无章法。在外面倒还好些,就算内里再不济,起码能装个样儿糊弄一下;回到家里……”她忍了忍,终于还是在孩子面前给文老爷留了几分脸面。 舒玉偷笑,比起冷淡自持的许氏,文老爷确实不够冷静,更加不够理智,都说是严父慈母,在他家里反倒是倒过来。 只是她也并不完全赞同许氏的说法,文老爷仕途一路平顺也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既然爹爹同意了这件事,自然是要他来想法子应付,娘就不要多虑了。”舒玉笑嘻嘻的对许氏说。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端月来传话说客人们已经到了。 --------- 非常抱歉,这几天有点忙,更新不是很给力。 加上今天发现之前还有几处错误,重新改了一下,更耽误了些时间。 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多谢啦~~ 第二十二章 告密 第二十二章 告密 一直到第二天,舒玉才终于醒悟过来,李夫人这是暂时要在文家住下了,直到她们找到新住处为止,可看李夫人的拮据状况,也不像是一个能立刻有钱然后搬走的人。 文家对外宣称家中又来了一个远方的姨妈,而那个叫做秦鉴之的少年,就成了舒玉的远方表哥。 这家人目前一共三口,李夫人和秦鉴之母子,再加上那个凶巴巴却在秦鉴之面前很腼腆的小丫头。 看起来李夫人和秦鉴之都是十分骄傲的人,舒玉不知道舒宁和文老爷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劝得他们愿意暂时住在文家。 可舒玉更想不明白的是,舒宁做事心存善念也就罢了,自家那个在官场上惯有j猾之名的老爹,怎么也突然开始吃素了? 文家老爷在仕途上一路平顺,却从来不是靠什么文人气节或是武将风度,他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运气好,最大的能耐就是察言观色,做文官的时候曾经在一次洪水中因为捐了贪污的银子而立功,后来莫名其妙还做了武官,又因为带着辎重部队抄近路恰好躲过大道上的伏击而立功。 皇帝对于能说会道的文老爷还是有几分偏爱,可是朝廷中清流一派却总觉得文老爷全凭运气和口舌,文老爷也不是那种不识相的人,惹不起就撤,就自愿离开京城到了这里。 虽说不在京城,可文老爷却也从来不自认为是大善人,许氏也对积德行善这件事情并不十分热衷,许氏是一个百分之百的贵妇,她只做那些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多余的事情从来都欠奉热情。 舒玉虽然疑惑,却也没多想,这几天事情太多,让她有点顾不得其他。 舒宁这几天实在开心,一来终于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隐瞒的人,现在虽然文老爷和许氏同时不满?br /gt; 佳妻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5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5部分阅读 满,但总是心里松快多了;二来他身边同龄人实在太少,舒彦虽然也是男孩子,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和他说不到一起,现在来了秦鉴之反倒是更合他的胃口,几乎每天都将秦鉴之请到书房里一起读书。 舒颖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之后,对此很是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继续读她的诗词,只是在书房的时间明显减少,在舒玉点头同意之后,将那些她喜欢的书都拿回自己屋里。 舒玉走进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舒宁和秦鉴之两个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舒宁似乎很激动,秦鉴之倒是看起来一脸淡然,还有功夫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是舒玉之后,似乎又多看了一眼。 “舒玉怎么到书房来了?”舒宁也发现舒玉走了进来,不由得回头对她笑了一笑。 “我找哥哥有事。”舒玉道。 因为李夫人一家搬过来,舒彦的那件事情,舒玉一直都没敢和任何人提,一直到昨晚她又去了舒彦屋里一趟,看屋里那几个丫头一个个都擦脂抹粉,矫揉造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一大早就过来找舒宁。 “什么事?”舒宁这两天心情好,笑得亲切,“但凡是我能帮上忙的,妹妹尽管开口就是。” “不是我自己的事情。”舒玉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秦鉴之,“是舒彦。” 秦鉴之自然识趣,立刻起身对舒宁道:“正好我去看看母亲今天吃了药是不是好些。” “什么灵丹妙药也不能这么快就见了效。”舒宁不明所以,笑嘻嘻的拉住秦鉴之,又对舒玉说,“鉴之不是外人,再说他比我稳重,又见多识广,你有什么事,说给他听听也是一样。” 舒宁哪里知道舒彦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听舒玉说是舒彦,自然会以为不过是读书作画之类的小事,要真是大事舒玉也不会跟他说,应该跟许氏商量,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秦鉴之可以旁听。 舒玉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却不敢流露,只能带着歉意看着秦鉴之,又对舒宁撒谎道:“还有点我的事。” 秦鉴之已经站起来,这会儿就转身往外走,听到舒玉这么说,却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临路过舒玉身边的时候,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脸红就不要撒谎。” 舒玉听了这话只觉得血液全都朝着脸上去了,这一次可是货真价实的烧了起来,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做什么,只好垂下头等他出去,努力平复心情。 “到底是什么事?妹妹怎么脸红了?”舒宁没听到秦鉴之的话,看着舒玉通红的耳朵和脑顶的黑发,不由得好奇了。 舒玉被舒宁一句话说得回了神,也顾不得脸红,连忙抬起头,正色对舒宁说::“哥哥最近有没有注意舒彦?” “我最近事情多。”舒宁摇了摇头,看舒玉面色凝重,终于觉出哪里不对,“发生什么了?” “我前几天不小心发现,舒彦和身边的丫头调笑的有点出格。”舒玉红着脸继续说,“昨天又去他屋里,见那几个丫头也是浓妆艳抹的,舒彦才几岁,就跟这群丫头们厮混,就算不怕左了性情,这样也是耽误了读书。” “我道是什么。”舒宁不以为意的摇头笑了笑,“舒彦打小就喜欢扮风流书生,这些东西你是不该看,下回见了躲开就好。” 舒玉看舒宁并没有意外,心中暗叹,犹豫了一会儿,才将那天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舒宁。 舒宁原本还只是觉得没什么,听着舒玉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最后转为铁青。 “哥哥先别动怒。”舒玉见舒宁已经开始喘粗气,连声安抚道,“这事我没有立刻告诉娘,就是想给舒彦留几分脸面,哥哥好生劝劝他,让他千万别再做这等傻事,什么风流书生都是不靠谱的事情,现在年纪还小,这些东西不要碰。” 舒宁听了舒玉的安慰,面上没有转好,反而更加恼怒,对舒玉说:“我会去跟他说,只是他虽然看上去怕我,心里却不服我,尤其是我现在转而学医,这些日子他也没少在我面前晃,怕是听不进去。” 舒玉皱了一下眉头,她之前倒是也想过舒彦是否能听舒宁的劝,此时听了舒宁的话只能苦笑:“那不然……” “若是他自己作孽倒罢了,”舒宁厉声打断舒玉的话,黑着脸看着舒玉道,“家中还有你和舒晴,让姑娘们看到这种事情,简直是放荡无耻,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你不要再管了。” 这还是舒玉头一次看到舒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是她头一次见到好脾气的舒宁动怒。 舒玉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可在舒宁看来,不过是一个懵懂年纪的小姑娘,撞见了舒彦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和刺激,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记得顾忌舒彦的脸面来求助自己,还能镇定的替他想办法,简直是让舒宁又心疼她的懂事,又痛恨他自己居然为了学医的事情对家中弟妹的事情放松到这等地步,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起来。 “你不要怕。”舒宁拍了拍舒玉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都不要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我吧。” 舒玉看着舒宁难得严峻的面色,不由得顺着他点了点头。 “妹妹受委屈了。”舒宁努力想要缓和面色,却不是很成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丑的笑。 ----- 新书求支持~~多谢大家啦~~ 第二十三章 挨打 第二十三章 挨打 文老爷面色阴沉的坐在书房里,看着舒宁,一脸的不信。 “你说的这是真的?”文老爷声音有点沙哑,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是舒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舒宁垂着脸,一脸的无奈,“之后的事情,更是我亲耳听到,并且那些丫头也都可以证实。” 舒宁原本也是和舒玉一个想法,如果能在不惊动文老爷和许氏的情况下把这件事情摆平,那是最好,可谁知道前天他跟舒彦提起的时候,舒彦却抵死不肯承认,甚至还大喊冤枉,说只是平日里跟几个丫头玩笑惯了,口没遮拦,让舒宁不要多疑,更不要听信别人信口雌黄。 若是平时,舒宁怕是会被舒彦这番信誓旦旦说服,可这一次看到他事情的却是舒玉,而舒玉一个小姑娘,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扯出这种谎话,更不可能想着陷害舒彦。 舒宁毕竟是个软性子,被舒彦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一通,又觉得心中有点乱,不由得答应舒彦不告诉文老爷,只让他保证再也不做这类的事情,并且和丫头们都保持距离,舒彦当然是忙不迭的一口答应下来,甚至还煞有介事的抱怨舒宁太不信任自家兄弟,他一个文家少爷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伤风败德的事情。 换了家中别人,舒宁都会立时相信了,可舒彦却曾经有过几次言口不一的记录,舒宁对他的话虽然表面上信了,可心中却还是打鼓。 到了昨天晚上,舒宁从鉴之那里回来,正好路过舒彦屋里,也没声张,悄没声息的走了过去,正好听到舒彦在和丫头调笑。 “你怕什么,大少爷从来都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只要堵住那几张嘴,谁还能把我怎样?” “大少爷去悬壶济世了,哪里管得到我的头上来……” 几句话说得舒宁怒火中烧,差点就破门而入,在门口站到深夜才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招来屋里丫头询问,初月却说舒彦屋里一个粗使小丫头因为犯了错,被打了一顿,还回了太太卖出去。 原本恢复冷静的舒宁立刻嗔目欲裂,他生来性情平和温柔,对弱者最是同情怜悯,如今听到这件事情,自然知道是舒彦以为屋里丫头出卖了自己才出这样的手段,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此狠心,让舒宁觉得异常心惊。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舒宁终于觉得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一大早就鼓起勇气,将想了一晚的话说给文老爷听。 文老爷原本对这几个孩子都有很高的期许,被舒宁几句话颠覆了心中所有的想象,不由得喘了起来。 “您别着急。”舒宁见文老爷这样,更加着急懊恼,连忙替文老爷倒了一杯茶,扶着他喝了下去。 文老爷一口喝掉杯中的茶,将茶杯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红着眼看着地上,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又伸胳膊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扫在地上,还站起来恨恨地踩了一脚,差点咯了脚,踉跄两步,更加恼怒,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上面的青花瓷瓶顿时砸了下来,好好的一束牡丹全散了,连汤带水的落了一地。 舒宁看着文老爷勃然大怒的样子,心中暗叹,还好来之前舒玉自作主张的将书房里的贵重瓷器都换了下来,他当时还觉得舒玉小题大做,又笑她一副财迷鬼的样子,这会儿却不由得觉得舒玉才是那个真正了解文老爷的人。 “把那个畜生给我叫过来”文老爷喘着粗气,赤红着眼,对舒宁吼叫。 舒宁被文老爷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顿时觉得腿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几乎是滑到了门口,急匆匆的叫守在门口的小厮去叫舒彦。 门外的小厮也听出不对,文老爷还是头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连滚带爬的就走了,没多一会儿,舒彦就一脸苍白的走了过来,看到舒宁在门口站着,面色凝重,不由得腿也软了几分。 自从舒宁和舒彦说了那件事情,舒彦就一直提心吊胆,原本还以为舒宁会信守诺言不告诉文老爷,可眼前的架势却告诉他,显然舒宁已经将他出卖了。 “你说好不说的。”舒彦恶狠狠的看着舒宁。 “你如果不做那些恶心人的事情,我又何尝愿意管你。”舒宁看他这幅色厉内荏的样子,反倒镇定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懒得看他。 舒彦心中暗恨,却已经到了门口,不敢再说什么,挪了进去。 “跪下。”文老爷冷冷地看着舒彦。 “父亲不能只听大哥的一面之词,”舒彦急赤白脸的解释,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大哥听信别人谣言,不是我的错。” “跪下”文老爷暴跳如雷,手里的水晶镇纸用力甩了过去。 舒彦吓坏了,连忙躲闪,却还是被擦破了头皮,立刻就冒出了鲜血,他腿一软,哆哆嗦嗦瘫在地上,准备好的词也再说不出来。 文老爷原本也被舒彦流血吓了一跳,可看到他不争气的样子,又恨得咬牙切齿:“滚过来” 舒彦原本被吓傻了,听文老爷的怒喝,顿时大哭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是她们勾搭我……” “你给我闭嘴”文老爷气急败坏的走过去,伸手一巴掌将舒彦打翻在地。 舒彦被打懵了,躺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文老爷嫌恶的看了舒彦一眼,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出一米远:“你还有脸哭?” 舒宁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接着又被文老爷下得狠手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对小厮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叫人来。 那边文老爷已经将舒彦压在地上,手里拿了一根又长又厚的戒尺,抡圆了打过去,舒彦努力扭动躲闪,却还是每一下都挨了正着,痛得又哭又叫。 院子里的下人四散逃窜,有去周姨娘那里的,也有去许氏屋里的,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显得屋里的惨叫和哭声更加凄厉。 舒宁终于忍不住,走过去苦劝文老爷:“爹就算怒其不争,也请手下留情。” “你走开”文老爷一手推开舒宁。 舒宁被推到一边,却离舒彦近了一些,趁机对舒彦大声说:“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可惜舒彦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躲避的勇气和力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尖叫和嚎哭上,被舒宁暗中推了几把,仍然像死猪一样动也不动。 文老爷看他这个样子,更加来气,可手上的戒尺却因为推了舒宁一记而掉落在地上,又被舒宁一脚踢到了桌子下面,不好捡起来,不由得对舒宁嚷嚷:“你跟着添什么乱,快滚快滚” 舒宁却不敢走,也不敢接近,站在屋角可怜巴巴的看过来。 文老爷被他看得更加气闷,再看看另一边努力往墙角缩,却因为害怕连四肢都不能协调的舒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鸡毛掸子,噼里啪啦挥舞得更厉害。 舒宁看文老爷没有再用戒尺,而是换了鸡毛掸子,不由得松了口气,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却听舒彦鬼哭狼嚎的更加厉害,不由得站在门边苦笑。 第二十四章 等待 第二十四章 等待 舒玉心神不宁的盯着手里的书页,半天也没有翻动一下,这两天大概是因为天气热起来,舒晴有点没精神,趴在许氏腿上打盹。 许氏难得的心情不错,任由小女儿赖在自己身上,并没有纠正她不恰当的动作。 舒玉不由得多看了许氏好几眼,她记忆犹新的是,许氏当年管教她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出现这样的纰漏,就算许氏从来不动怒,也从来不开怀,有很长一段时间舒玉甚至觉得她像是个冷冰冰的贵妇人,用完美的礼仪和优雅的举止将所有人拒绝于千里之外,包括舒玉,包括文老爷。 倒不是说她对别人不闻不问,该做的她从来没有落下一样,只是做得每一样都尽善尽美的同时,少了一点生气,和文老爷的相处反倒不像是夫妻,而像是上下级。 这种状况在最开始那几年尤为严重,一直到舒晴出生那一年,许氏才终于有了几分情绪,对舒玉也开始有了更多的情绪。 屋里一片温馨,许氏都柔和了面色,笑着嘱咐舒玉不要看太久书,累了眼。 舒玉却还是莫名的心慌,从早上舒宁给她带了话,她就一直提心吊胆,总觉得眼皮乱跳,像是要出事。 门外一阵响动,端月走了进来,脸上有些发白地对许氏道:“宁哥儿的小厮长弓过来报信,说是老爷大怒,在书房打了彦哥儿,让您过去看看呢。” 许氏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拍拍怀里的舒晴,让她坐起身来。 “哥哥被打了?”舒晴似乎也对舒彦挨打这件事情有几分惊讶,却还是带着些欢喜,皱了皱鼻子道,“他昨儿个还踢了我的猫,我都告诉爹了,爹答应我今天要给小猫讨回公道的。” 舒玉哭笑不得的看着舒晴,她还真当文老爷揍了舒彦是因为欺负了她的小猫。 “我过去看看。”许氏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整理衣服。 舒玉原本想过去看看,却被许氏阻止了,只吩咐她在屋里照看好舒晴,并且如果这会儿有别的事情,就先帮许氏挡了。 就算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文老爷大动肝火的事情,再考虑舒彦平日的做派,许氏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况且庶子挨打带着一群小姑娘过去围观这种事情也不是许氏这种大家主母能做的出来的。 难得好奇的舒玉和一直都好奇的舒晴被留在了原地,俩小姑娘心里跟猫抓似的,却也不敢违背许氏的过去偷看。 许氏一去就是大半天,舒玉不断听见外面有各种响动,一会儿请大夫,一会儿又是周姨娘的哭嚎,一会儿又是文老爷的怒斥。 这还是舒玉头一次见文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是舒彦确实不争气,也毕竟还小,如此大动干戈是不是有点太过严厉了些? 许氏没能回来,却也没忘了屋里还有两个小姑娘翘首期盼,没多会儿派了端月过来传话,身后还跟着哭得眼睛都肿了的舒颖。 “这是怎么回事?”舒玉连忙问端月。 “颖姑娘刚才过去想劝老爷来着。”端月吞吞吐吐的,对舒玉使了眼色。 显然,一向得宠的舒颖这一次碰了一鼻子灰,被文老爷冷着脸骂了几句,连旁边周姨娘都没能逃过。 “快进来坐下。”舒玉连忙拉着舒颖的手,跟她一起在榻上坐了下来,扭头对巧月说:“去准备热水,给姑娘洗脸。” 巧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太太说让颖姑娘到姑娘这里来,晚饭也在这边吃,等那边完了事再回去。”端月轻声对舒玉说。 “那边还没完?”舒玉皱起了眉头。 端月小心翼翼的看了舒颖一眼,舒颖却只是默默流泪,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伶俐劲儿,对端月的目光视若无睹。 舒玉对端月略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她稍等,便专心看着舒颖,又有丫头过来帮着把皱了的外套换了件新的。 巧月也很快从外面回来,端了一盆温水来,帮着舒玉给舒颖重新洗了脸,又给舒颖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梳起来。 从头到尾,舒颖一句话都没说,哭得时候还能看出悲切,好容易止住了眼泪,面色却阴沉的可怕,还不如方才哭的时候令人放心。 趁着巧月给舒颖梳头的功夫,舒玉起身带着端月到了另一边说话。 “本来是老爷打了彦哥儿一顿,太太和宁哥儿跟着劝住了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周姨娘和颖姑娘过去了,也不知说了哪句话让老爷又发了脾气,连着把周姨娘和颖姑娘都骂了一顿,太太劝都劝不住,这会儿又在发作彦哥儿呢。”端月心有余悸地道,文老爷这么些年从来没发过脾气,这一次可是把下人们也都吓得够呛。 “还打呢?”舒玉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天色,脸色都变了,“这都好几个时辰了,再打可真要出人命了。”她这么说着,心里也抱怨周姨娘愚笨无知,原本还只是小打小闹,生叫她那一张不会说话的嘴给折腾大了。 这种事情在家里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只是平常都因为有舒颖在旁边,还能把犯傻的周姨娘劝住,今天也不知是舒颖到底说了什么,居然让文老爷又生了气,平日里管用的那一套统统没了作用。 “没有打。”端月连忙摇头,“只是一直在训斥,还没消火气。” “那太太是怎么说的?”舒玉看了舒颖一眼,有点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办。 “太太说,让姑娘看住这边不要出别的岔子就好。”端月脸上也显出几分茫然,“别的就没说什么了。” “那老爷怎么说?”舒玉忍不住又问。 “老爷说,”端月顿了顿,“让颖姑娘从今天开始好好跟着太太学女红,暂时不要读书了。” “读书?”舒玉惊讶了。 “老爷还说,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让少爷姑娘们都左了性子。”端月绘声绘色的学文老爷说话,惹得舒玉忍不住抿了嘴角。 “让厨房给端点排骨萝卜汤过去。”舒玉对端月说,“这都好几个时辰了,也该吃点东西,顺顺气。” “谁说不是呢。”端月对着舒玉苦笑,“可老爷原本已经没了的火气,不知怎么又起来了,连太太都被说了两句。” “怎么说的?”舒玉吃惊的问。 “说太太平日里太过宽容放纵,把孩子们都宠坏了。”端月笑嘻嘻的说。 舒玉这才放了心,又问了几句别的,这才放端月回去。 第二十五章 寿礼 第二十五章 寿礼 文家这几天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舒彦被打,舒颖被罚,周姨娘被禁足,连带舒宁都被文老爷狠狠骂了一顿,只是看在偏院客人的面上,并没有说别的。 许氏对舒玉和舒晴的管教更加严格了起来,每天从早到晚都排的满满的,除了必要的功课加了一倍,平日闲下来可以玩的时间也被许氏勒令禁止,将二人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舒晴不懂到底是为什么,总觉得舒彦是因为做错了事受惩罚,而自己却很无辜的被连累,装着胆子闹了一次,被许氏狠狠打了两下之后,再也不敢在许氏面前放肆。 舒玉好容易偷了空,从许氏的眼皮子底下钻出来,摸到书房里自己的角落坐下偷懒打盹。 平常书房人多,又大多是孩子们,毛手毛脚的总是弄出很大动静,舒玉有时候觉得心烦,索性窝在角落里躲清静。 这个角落是舒玉偷偷收拾出来的,在书架最里面安放了软垫和小毯子,旁边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这会儿书房没人,舒玉还是找到了自己的小角落,蜷缩着闭眼休息。 书房里空无一人,静得有些可怕。 舒玉反倒喜欢这样的宁静,平常她总觉得人太多,连自己的屋里都一直有丫头和奶妈陪着,完全没有自己的空间,这会儿在书房里丫头们都不进来,反倒更加舒心。 到这里这么些年,舒玉到底还是没习惯身边永远有人的状态。 太过安逸的结果是眼皮打架,这两天一直精神紧绷,晚上睡得也不踏实,总算在这里放松下来,立刻感觉被倦意吞没了。 舒玉是被说话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瞬间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用力揉了揉眼,试图分辨周围的环境。 声音是从门口处传过来的,文老爷有硬性规定,不识字的丫头婆子不允许在书房停留,所以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进来说话。 “你不要多想,这一次是舒彦犯了错,父亲只是在气头上,才说了我几句。”舒玉能分辨出这是舒宁在说话,清悦和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我没有多想。”另一个声音响起,比舒宁略显低沉,有几分耳熟,“只是最近你家中有事,多有不便。”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舒玉却终于听出来,那是秦鉴之的声音,虽然接触不多,但是这么沉稳的少年她还是印象很深。 “你们还是安心住你们的。”舒宁笑了起来,似乎是放松下来,“原本也说好了住到过冬。” 秦鉴之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最近家中是有些事情有点麻烦。”舒宁再次开口,像是在苦恼,“爹的任期将满,想要回京谋个好出路,只是京城局势瞬息万变,这两日又有消息过来,说是皇上斥责了燕王,又斥责了许大人,两边都没得好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秦鉴之愣了一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燕王的名字,不由得有点出神,过了一会儿才看到舒宁询问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皇上在想什么,底下的人又怎么猜得准。”秦鉴之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燕王和许大人不睦已久,皇上对两个人同时斥责,没准还代表他对两人都很看重,所以不去想这些事情也罢。” “爹也是这么说的,”舒宁因为秦鉴之的话而露出微笑,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带着赞许,“这两位大人的事情皇上自有定夺,所以爹想从给太后的寿礼上入手,不要扯进京城里太多的是非。” “太后的寿礼……”秦鉴之像是想起来什么,看着舒宁半天都没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舒宁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连忙问。 “没有不妥。”秦鉴之缓缓摇了摇头,眉头却皱了起来,“可知道你家老爷想送什么?” “太太的意思是,寿礼就是图个吉利,稳妥就好。老爷却想讨个彩头,弄点新鲜玩意。”舒宁如实回答,“这会儿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因为这是关系到之后的事情,老爷说还是要再考虑考虑,今儿个还问了我的意见。” 许氏从来都是中规中矩,对于寿礼心中有个定数,而文老爷却急于向皇帝展示自己,定数的东西又如何能让皇帝惦记呢? “你怎么说?”秦鉴之笑着看舒宁。 “我哪里懂得这些。”舒宁摸了摸脑袋,“感觉太太和老爷说的都有道理,可我看老爷的意思,大概觉得这么多年的外任,怕是皇上都快忘了他是谁,若是寿礼中没点招惹眼球的东西,怕是不能让皇上想起来老爷。” “太后这是几度春秋了?”秦鉴之若有所思的看着舒宁,目光深沉。 “听太太说,太后高寿,这是七十六岁高龄了。”舒宁努力回想当时跟许氏和文老爷讨论的时候。 “七十六岁,可谓是高龄了。”秦鉴之低声重复,又对舒宁道,“皇上最近斥责两位大人,可是因为心情不好?” “那谁知道皇上心情到底怎样。”舒宁有点无奈的看着秦鉴之。 “听闻当今皇上是至孝的孝子。”秦鉴之笑了笑,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春夏之交,老人总是容易犯老毛病,怕是皇上也是心疼母亲才会心情不好。” “倒是有所耳闻,说太后有咳症,每到春季都会发病。”舒宁愣了一下,忽然若有所思起来。 新奇讨巧固然是好事,可架不住太后年纪太大,年纪大的人最怕折腾,万一正好在寿辰的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新奇可就讨不得巧,反倒要糟糕了。 “七十六岁的年纪,是有些大了。”秦鉴之看着舒宁低头思考的样子,意味深长的说。 舒宁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动,抬头看他,却又发现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丧气,想了想,对秦鉴之正色道:“多谢鉴之提醒,我这就去跟老爷商量。” “何来此言?”秦鉴之有点惊讶的看着舒宁。 舒宁又气又笑的伸手捶了秦鉴之一记,转身急匆匆的走了,留下秦鉴之一个人在书房里。 秦鉴之站在原地望向窗外,看着远方的天幕,嘴里喃喃:“燕王……大将军……” 第二十五章 书房 第二十五章 书房 从听到舒宁和秦鉴之开始谈话,舒玉在里面就着了急,想从里面出去,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说到文老爷和许氏准备寿礼,反倒不好出去,只能呆在里面心中盼着他俩快些离开,又怕被发现,窝在角落里半天不敢动弹,这会儿已经手脚发麻。 偏舒宁走得快,留下秦鉴之在屋里,让舒玉心中叫苦不迭,谁知过了半天屋里也没动静,舒玉不由得有些惊讶,勉强活动了关节,蹑手蹑脚的攀到书架上看向书房正中。 秦鉴之最初只是看着窗外出神,舒宁说了一句燕王,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放下过去。 “出来吧。”秦鉴之低沉的嗓音此时带着一丝沙哑,更加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舒玉顿时僵硬了,一伸手差点就扶着书架走出去,又停在原地,心中默念他只不过是在使诈,整个人又缩了回来,贴着书架站直,屏住呼吸,努力减少存在感。 秦鉴之似乎笑了一下,转身朝着舒玉所在的书架走了过来。 舒玉瞪大眼睛看着秦鉴之一步步的走近,恨不能整个人缩进书架的缝隙之中,心中仍存着侥幸希望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却越来越绝望的发现他正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没有走差一步。 几次呼吸的时间,秦鉴之就已经站在了舒玉身边,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 即便心中默念了千万遍这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好怕,舒玉还是被秦鉴之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完全不敢抬头,只能面色潮红的看着地面,脑子飞转到底要如何应付此刻的尴尬。 既然已经躲不过,不如先下手为强,舒玉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壮起了胆子抬起头看着秦鉴之,谁知他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个平静,一个慌张。 素来平静的那个,满眼的惊慌失措,总是阴沉的那个,眼里意外的带着几分安详。 “你在这里做什么?”两道声音和在一起,清悦撞着金石声,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舒玉没想到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并且还说了同样的话。 原本想着先下手为强,谁知说出口却因为底气不足,心虚加耍赖的说得反倒像是恶人先告状,舒玉顿时通红了脸,哑口站在原地,讪讪地看着秦鉴之。 秦鉴之大概也没想到舒玉会用耍赖来做开场白,不由得愣了一下,进而弯起了唇角,玩味的盯着舒玉通红的脸,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什么。 “方才太太在跟舒晴说话,”舒玉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的解释道,“我就到这屋里来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忘记了时间,醒来时你们已经进来了。” 秦鉴之略一颌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却又看着舒玉皱起了眉头。 舒玉见他没说什么,松了一口气,心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可看到他这样看着自己,又感到有点尴尬,这会儿再娇羞好像也觉得有点奇怪,索性抬起头直视他的眼,想看清楚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七岁的年纪,顶多就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好看?舒玉自认也并没有生得比别人多些什么,说起漂亮,家里的舒颖舒晴也并没逊色,文家基因良好,姑娘小哥全都模样周正,粉雕玉琢。 “你在书房看书?”秦鉴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是。”舒玉点了点头,“这几日外面变热了,书房凉快些,”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安静些。” 秦鉴之点了点头,躲到书房里来,怕也不是为了凉快,而是清净,这几天文家大小都噤若寒蝉,他虽然装作不知情,心里也都明镜似的。 “都读些什么?”秦鉴之继续问。 舒玉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秦鉴之,平日这家伙显得很安静,甚至有几分阴沉,怎么今天话那么多,而且还像是在没话找话似的,却还是老实回答:“我家几个兄妹读书各有所爱,大哥是喜欢医术,舒彦和舒颖喜欢诗词歌赋,我是喜欢游记散文。” “游记散文?”秦鉴之似乎愣了一下。 “爹总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身在宅院之中很难走出去看山川壮美、江河秀丽,只能借别人的眼来看看这天下之美。”舒玉难得认真的解释着。 秦鉴之吃惊的看着舒玉,像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舒玉被看得略有些不好意思,侧身躲过他探寻的目光,心中暗恼自己又一次不小心多说了话。 “你到底是谁?”秦鉴之深深的看着舒玉,似乎是想透过她看到另外一个人似的。 一句寻常的话,让舒玉几乎跳起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这么些年来就算是最亲近的家人都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这个少年居然看出她的不同? 舒玉惊魂不定的看着秦鉴之,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可怕的念头,把他灭口的心都有了。 “我就是我啊。”舒玉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却发现自己实在是笑不出来,只得若无其事的后退两步,跟秦鉴之保持距离,又心虚的加了一句,“有什么不对?” “没有。”秦鉴之狐疑的看着舒玉的反应,如果说刚才只是他随口一提,这会儿舒玉的反应却让他心中的疑惑更加确定。 如果没做亏心事,如此心虚的表情又是为了什么? 而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样的亏心事,和她的身世相关? 这一次,任凭秦鉴之有再多的智慧和洞察力,也无法得知舒玉心中的秘密。 “我不懂你为什么问了这样的问题,”舒玉带着几分警惕看着秦鉴之,“是哥哥曾经说了什么?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何止是不对……”秦鉴之几乎是苦笑的看着舒玉,将后面半句话吞进肚里,简直是大错特错,原本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并且和他过去所想过的完全一样,可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文舒玉,让整件事情都变得不那么一样了。 而如果一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变得不一样,结果,还会一样吗? ------ 求推荐~~求支持~~~ 第二十六章 从父 第二十六章 从父 自从书房那一次见面,舒玉就再也没见过秦鉴之,听说他好像最近一直都很忙,书院一位脾气古怪的先生看上了他,非要他做自己的关门弟子,偏偏秦鉴之自己没什么兴趣,左推右拒的,一直拉扯了七八天也没个下文。 听舒宁说,秦鉴之虽然被认为极有天赋,本人却对读书兴致不大,反倒有心从戎,甚至即便是在文家偏院都没有放弃晨起操练。 舒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居然去打听秦鉴之的消息,只是自从那次书房谈话之后,她似乎对秦鉴之有了点奇怪的猜测。 秦鉴之似乎觉得舒玉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模样,但是舒玉确定自己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很小,小到只懂得吃和睡,压根不可能看得出性格,那他这些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又是在透过舒玉看到了谁? 舒玉对此十分好奇,她隐隐约约的有一种猜测,却又觉得实在荒谬,可真正荒谬的事情,不就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自己身上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别人又为什么不能呢? 好在舒宁对秦鉴之也十分好奇,平时又找不到人倾诉,被舒玉这么一问,顿时有了可以探讨的对象,虽然觉得舒玉毕竟是个姑娘,可又觉得七岁实在没有到需要考虑男女大防的年纪,便将自己和秦鉴之接触的事情统统告诉了舒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真是个怪人。 从舒宁和秦鉴之的交往来看,秦鉴之也并没有哪里不对,只是做事太过稳重,又心事多了一些,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模样,反倒显出几分老成,舒玉心道,好在自己平日里伪装成功,否则肯定是舒宁心中另一个怪人。 舒宁这几天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文老爷突然对他从医的事情有了新的考量,非但不再鼓励他从医,反而逼着他重新开始苦读诗书。 文老爷的原话是,本想着对孩子们不要管教太多,让男孩子从小就有自己对未来的判断,谁知道一切都是扯淡,再纵容下去肯定要出事,不如还是严加看管的好,别人家的少爷小姐也都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文家从此也没有。 舒宁被文老爷打击得够呛,连续几天都蔫头耷脑的,读书比从前更加坑坑巴巴,让文老爷这几日的火气蹭蹭见涨,两个男孩子在他面前简直是动辄得咎,从前的宽厚纵容,像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剩下的只有严厉和冷酷。 舒玉有点担心这种状况会不会影响到文老爷的健康,以及两个男孩子被骤然这样管教会不会产生什么逆反心理,还为了这个困惑心事重重的跑去跟许氏讨论。 许氏当然不知道什么叫逆反,听了这个词之后奇怪的看着舒玉说:“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君臣父子,天经地义的应该顺从,就算舒宁再喜欢学医,若是老爷不答应,他也只能去老实读书。” 舒玉噎了一下,半天才缓过气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个和她认知之中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讪讪的转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爷这是在气头上才会这样,”许氏看着舒玉的反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是舒宁让你来问我,就告诉他这几天先忍忍,若真不是读书的料,老爷那个疼孩子的性格,也必然不忍心勉强他什么。” 舒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连忙解释:“哥哥没有托我问什么,只是我自己好奇。” “老爷是太惯着你们了。”许氏无奈的看着舒玉放松下来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们真是从小都没被管过,若是换了在许家,可有你们受的。” “所以娘小时候被管得很严?”舒玉好奇的问许氏,存心讨好的想要多听一些许氏年轻时候的故事。 “何止是管得严。”许氏至今想到过去的岁月,依然唏嘘不已,“许家书香门第,对这些规矩体统尤其讲究,平常行为举止就有专门的嬷嬷上课,我们的教养嬷嬷姓李,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罚起人来也是笑眯眯的,可下手却从来都毫不留情,我们几个姐妹都特别怕她。” “那读书呢?”舒玉更加好奇,“也是只许 佳妻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6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6部分阅读 也是只许读女则女戒吗?” 这是在替舒颖问了,文老爷大怒之下,放话说今后只许姑娘们读女则女戒,至多读读十三经,不许再看那些诗词歌赋,舒颖为此哭了好几天,每天早上见她都是红肿着眼睛。 “当然不是。”许氏笑着摇头,“老爷也不过是气头上才这么说,姑娘家读那么多女则女戒做什么?半点用处都没有,还读傻了脑袋。许家对女儿的管教丝毫不输哥儿们。”说到这里,许氏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类似自豪的表情,却一闪即逝,转而变得有几分怅然,“那时候许家的孩子多,大家都在大书房里读书,哥儿和闺女都读同样的,十三经虽说不能倒背如流,也都样样过目,当时家中还有几个借读的表兄弟……”许氏顿住了,垂下头,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了眼底闪过的情绪。 舒玉见许氏难得的不那么淡然,心中更加好奇,却因为了解自家娘亲的性情,此时若是开口询问,或是表现出好奇,许氏一定是不会再说下去,只能强忍住满肚子的问题,也垂着眼睛喝茶,像是对许氏方才霎时间的失态毫无察觉。 “你们的外祖父对姑娘颇多照顾,”许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每次考校功课的时候,都在大书房里,让姑娘们也可以听着看着,有时候甚至还会问问姑娘们的想法。” 舒玉点了点头,她也是听文老爷高兴的时候说过,许氏当年才女的名头不是虚传,许氏写的文章有时候比科班出身的秀才都还要好,文老爷有时候在官场上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会想到要征求许氏的看法。 “那时候家里几个表兄都十分有才学,”许氏的眉头略拢起来,“只是你外祖父并不是很喜欢他们,总觉得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能战死沙场,也要心怀天下,为百姓谋福。吟诗作对不是真正有志向的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 “岳父大人说的深得我心”文老爷推门进来,一双浓眉倒竖,眼里却带着笑意。 ---- 新书继续求支持~~非常感谢~~ 第二十七章 妥协 第二十七章 妥协 舒玉见文老爷进屋来,便站起来想要离开,却被文老爷阻止。 “丫头来陪爹爹说会儿话。”文老爷一手抓在舒玉胳膊上,掐把着她转身坐了回来。 舒玉无奈的看着明显高兴的文老爷,顺从的坐了回去,笑着道:“好些日子没见爹那么开心。” “没好事也不能整天哭丧着脸。”文老爷摸了摸胡子,对许氏道,“你家那位姐姐可来的不是时候,京城里传来消息,之前那事皇上好像还挺看重,我一个人是没法说了算,还有好几个官员在上头看着呢。” “老爷说的是。”许氏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疲惫,“我这位姐姐从前跟我关系也就那么回事,这是有事了才过来求我,我原本也不想答应的。” “若是你那位姐夫之前有些政绩,我也还能使点力气,”文老爷撇撇嘴,“成天就知道吟诗作对,把分内的事情全都交给幕僚们,我前几天问了他几句,居然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真不知道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那是我远方的表兄,”许氏语气更淡,笑意也敛了几分,“打小是极有才华的,原本也是一心要著书立传,只是家境不好,不得不出来谋生罢了。”她想了想,似乎有些遗憾的说,“可惜了当年的一身风骨,如今也……”最后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话虽如此,”文老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圣人也曾说过,在其位谋其政。我看你那位表兄就是读了太多的老庄,又欣羡魏晋风骨才会如此作态,他倒是饮酒纵情,却苦了治下的百姓们被一群无德无能的幕僚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实在不是件妥帖的事情。” 许氏想了想,对文老爷点了点头:“也是如此,他那个性子本就该寻个闲差。” “寻个闲差,说得轻巧。”文老爷似乎有点不屑,哼了一声,“既想要清闲差事好自娱自乐,又不想短了银子穷困生活,世间哪儿有这等好事。” 许氏看着文老爷,脸上露出一丝笑,伸手替他倒了茶:“他是家境不好所致,从小就立志要让我那远方姨妈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违了安平乐道,怕是心中更为苦闷。” “既然苦闷,不如少喝些酒,少寻欢作乐。”文老爷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放在桌上,“不能随心所欲,那就安分守己,我也能敬他三分。” “随他吧。”许氏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致,扭头去拨弄花瓶里新插上的花。 “就算是文家有几分家底,我还不是照样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差事,从来不敢有半分怠慢,能混到如今的位置,虽然也有家族庇佑,我自己也没少费力气。”文老爷说着说着,开始自我夸赞起来。 “谁不知道我家老爷志向高远,”许氏斜睨着文老爷,语气里带着笑,“宁可放弃京城里的安闲差事,跑来这里那么多年。” “也难为夫人陪着我受了那么多年的累。”文老爷看着许氏,眼中的嘲讽和不屑全都褪去,只有满满的温情。 许氏被文老爷看的有几分不自在,想到舒玉还在旁边,连忙回头看舒玉,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庄坐直装作没听到,不由得嗔怪的瞪了文老爷一眼。 文老爷丝毫不以为忤,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的茶碗擎起来,茶水全数倒入口中,居然有几分武夫的粗鲁,又显得格外可爱。 许氏自然是从来都敌不过文老爷脸皮厚,垂下眼睛专心看手里的绣花。许氏在家里很少有闲的时候,除了安排家中琐事,她手里总是拿着针线,或是捧着一卷书,舒玉从没见过许氏犯懒或者偷闲,这是一个令舒玉心中惊奇的真正意义上的淑女。 文老爷怕许氏面皮薄回头真的恼了,也不敢再逗她,转身看向舒玉,关切的问:“我家大姑娘这两天是不是有点瘦了?” “吃的比平日还多呢。”舒玉微微一笑,低头道,“大概是长个儿了,爹才觉得瘦了。” 文老爷听了顿时好奇,拉着舒玉站起来,比了比正好到他胸口,不由得笑嘻嘻的对舒玉说:“我家大姑娘真要成大姑娘了。” “本来就是大姑娘呢。”舒玉看文老爷高兴,笑得更放松。 “这两天怎么没见舒晴那孩子?”文老爷摸了摸舒玉的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止一个闺女。“还有舒颖,没过来请安吗?” “舒晴这两天规矩学的差,总是毛手毛脚的,被关在屋里不让出来,罚她抄写诗经磨性情。”舒玉看许氏没回话,这才开口,“舒颖这两天身上不舒服,娘说让她在屋里好生休息。” “又不舒服?”文老爷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怎么总是病怏怏的,请大夫来看了吗?” “大哥帮着诊了脉。”舒玉小心翼翼的说,看文老爷神色没变,才继续说道,“说是前几天受了惊吓,晚上又没睡好,才会白天没什么精神,这两天在屋里好好休息,三餐按时吃就会无事。大哥说无事不要随意用药,对身体并不好,尤其是舒颖年纪还小,更不能轻易用药。” “瞧瞧,我们大姑娘跟着舒宁,都快成个女神医了。”文老爷眯着眼笑了,表情却让人有些看不透。 舒玉不知道文老爷这样的反应是高兴还是恼怒,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眉顺目的坐在旁边。 “罢了,”文老爷叹了一口气,像是顿时老了几岁,苦笑道,“他既然那么不喜欢,我还能强压着他一辈子?好在学医也算是一技之长,也不会被y词艳曲移了性情,总算是件有利于民的好事”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像是在自我嘲讽,“我这么个佞臣,居然儿子要去悬壶济世?”想到这里,再度无奈的摇了摇头。 舒玉见文老爷这副模样,一方面替舒宁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觉得文老爷也很可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告诉舒颖,让她想明白了就来找我说话,要是有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继续让她去玩那些劳什子的诗词。”文老爷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么说,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补了一句,“总归姑娘家也用不着心中有多少丘壑,偶尔吟个酸诗,也挺招某些人稀罕。” 舒玉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但是舒彦,是绝对不让他再去碰那些没用的东西。”文老爷话音一转,严厉地道,“他要还心存侥幸,就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我活着一天,就见不得他这样” “老爷。”许氏轻咳了两声,提醒再次激动起来的文老爷,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孩子都还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就是怕好好说他们都不怕。”文老爷讪讪的接过茶水,又回头瞪了偷笑的舒玉一眼,“将来舒彦要是像了你家姐夫,我就算死了都得气活过来。” “却忘了造化甚伟,”许氏低声在文老爷耳边调侃,“顷刻即一生,转瞬即隔世,以汝为鼠肝虫臂,焉能死而复生?” 文老爷哈哈大笑,拍拍舒玉的肩膀道:“什么时候读书能像你母亲这样,不是做作的伤春悲秋,这才是真正能让人心服口服的说上一句才女。” 注:《庄子.大宗师》“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子来将死,子犁对他说了上面这番话,意谓造物变化无定,人死之后也可能来生成为鼠肝虫臂,应当随缘而化,不强求。 第二十八章 八卦 第二十八章 八卦 能够让人忘记某件不愉快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另一桩更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才行。 舒彦就是交了这样的好运,前几天在文老爷面前还做贼心虚的不敢说话,却因为发生了另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而得到特赦。 从过了年开始,城里的店铺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偷窃案,这还都算是小事,就算那几个店家叫苦不迭,自然有捕快对付,也实在用不着文老爷去操心。 小偷小摸自然不算什么,若是遇到了不知打哪儿来的强盗,还恰好抢了城中最有权势的梁家老爷,这可就不算小事了。 要知道,梁家老爷的亲哥哥在朝中很有实权,文老爷为了这次升迁可没少跟梁家套近乎,如今因为这一件事,差一点就功亏一篑,文老爷几乎一夜愁白头。 唯一能够补救的恰好是正在学医的舒宁,因为莫老太医居然又出门云游去了,城里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舒宁居然死马当活马医,一服汤药下去,梁少爷居然醒了。 事情峰回路转的,让一向精明的文老爷都觉得有些脚步玄虚,这两天正致力于找出凶手,捉拿盗贼,因此对舒彦的事情就暂时放了下来。 舒宁这一次是大大的露了脸,就连每次看到他提着药匣子都会皱眉头的许氏都看着他笑了笑,让舒宁不由得信心大增。 或许是因为文老爷的职位,也或许是因为舒宁确实救醒了梁少爷,这几天城里最大的八卦就是,文家出了个小神医。 舒晴在屋里来回乱窜,看到桃月回来立刻抓住她小声嘀咕:“快说说。” 桃月正是奉命八卦回来,得了一手的消息,原本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看到舒晴立刻又精神了,兴冲冲的对舒晴说:“我问了长弓,长弓当天正是跟着少爷一起去的梁府,知道的可清楚了。” “我就知道长弓肯定知道这事。”舒晴弯眉笑眼的拉着桃月坐下,又对旁边摆弄花草的舒玉招招手,“姐姐也快来听。” 舒玉将修剪下来的枯枝败叶收拢起来,交给旁边的巧月,这才扭过头看着舒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让教养嬷嬷看到了,又得罚你。” “我这是关心大哥,爹都说让我们兄妹友爱,”舒晴理直气壮地扬起小下巴,又不服气的撇撇嘴道,“再说娘也说,平日里也要知道点外面的事情,不能做只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 舒玉无奈,去洗了手,坐在舒晴身边,她其实也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有一个活泼可爱的舒晴,倒是省了她再去打听。 舒晴看到舒玉妥协,更加心花怒放,这还是她头一次说服姐姐,不由心情大好,对桃月颇有大将军气势的发了话:“从头说。” 桃月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什么叫从头说,又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喉咙,开始说话。 “听说这月初的时候,梁家少爷非吵着要去郊外打猎,梁家老爷觉得天气不好,没答应去,”桃月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舒晴。 “这一直不都天气挺好的么?”舒晴支起下巴认真思考,半天才皱起眉头看着舒玉,“难道是郊外天气和城里还不一样?” “那不过是梁老爷的托词罢了。”舒玉笑着点了点舒晴的鼻子,“只是不想让梁家少爷出门吧。” “还真让大姑娘说着了。”桃月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这次还真是梁家出了了不得的事情,梁家太太贴身的丫头有了身孕。” 舒晴懵懵懂懂的看着桃月,身为家里娇养的小姑娘,当然不懂得这是什么样的状况。 舒玉看了桃月一眼,桃月立刻噤声,这丫头在舒晴面前一向敢说,居然嘴比脑快的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被舒玉听到,额头上立刻冒出汗来,垂着脑袋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丫头为什么会有身孕?”舒晴好奇的追问。 话音没落,桃月已经从脚凳上滑下来,跪在地上,身上还有些微微打颤。 由于文老爷上任本来就是阴错阳差,来的匆忙之间也难以点齐人手,匆忙带了几个靠得住的管事婆子和许氏的两个贴身丫头,姑娘少爷们的丫头都是来了之后才配的,自然不能像在府里那样调教好了才能上任,甚至粗使的婆子丫头都是从村子里面找了几个力气大肯干活的妇人罢了。 舒玉看着桃月,心中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平日里和舒晴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有了亲密无间的类似姐妹的感情,分享八卦本来就是姐妹之间增进感情的良好方式,只是这个时代…… “你应该知道让太太知道是什么后果。”舒玉轻声对桃月说,“下回说话可要仔细了。” “再也不敢了。”桃月忙道,又忍不住伸手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抹掉。 舒晴似乎也感觉出哪里不对,看着桃月擦眼泪和舒玉不自在的扭头,若有所思。 “所以梁少爷是偷偷跑出来了?”舒玉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像是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是。”桃月感激的看了舒玉一眼,继续说,“说是初六那天白天梁少爷就溜出去,一直到晚上半夜都没回来,梁老爷着了急,连忙四处寻找,因为关了城门,还专程到咱们府上来了一趟。” “我记得。”舒晴立刻插嘴,增加参与感,刚才那一段让她很郁闷,又怕桃月受罚不敢再问,只好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那天晚上我听到有动静。” 舒玉也点了点头,都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当时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让巧月过去问,许氏回话说是文老爷的公事,她就没再关注。 “据说不光惊动了官府,还撒了大笔的银子招人帮忙找呢。”桃月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说了两句之后,又来了兴致,“结果在河边找到的梁少爷。” “怎样?”舒晴绝对是个好听众。 “听说身上衣服首饰全都没了。”桃月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舒玉,见她没有变脸色,才缩了缩肩膀,继续说,“被打晕了仍在河边,要不是发现的早,怕是已经滑进河里去了。” “梁家少爷比我顽皮多了。”舒晴听着开心,笑嘻嘻的下了结论。 “姑娘猜猜看,是谁发现的梁家少爷?”桃月逗着舒晴。 “谁?”舒晴果然被引起了注意,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桃月,像是想从她嘴里掏出八卦似的。 “是借住在咱们偏院的秦少爷。”桃月大声宣布,显得与有荣焉。 “居然是他。”舒晴大吃一惊,“他不是跟哥哥一起读书的吗?怎么还会找人?” “说是大家都朝着山上和树林里找,只有秦少爷沿着大路和河流,谁知还真就让他找到了。”桃月也兴奋的双颊通红,“据说梁家老爷为了感激秦少爷,还给了他两块金条。” “哦。”舒晴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明白两块金条有什么用处,显得没那么兴奋。 “谁知道,秦少爷居然拒绝了梁老爷的金条。”桃月简直不可理解,“他看着也不傻啊。” 舒玉也觉得奇怪,现在应该是他最缺钱的时候,秦鉴之看起来也绝对不像是那种酸腐书生,能借住在文家,当然也能收梁家的金条,既然没有收,怕是秦鉴之另有所求了。 想到文老爷对梁家也恭恭敬敬,舒玉不由得对秦鉴之再次好奇起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远见? “我让你从头说,也不是从这么前头。”舒晴着急了,拉着桃月问,“我要听哥哥救人。” 桃月讪笑着点了点头:“这就说到了。等把梁少爷救回来,梁老爷立刻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看诊,莫太医正巧出了门,但是城里还有三四个大夫,谁知这几个大夫折腾了一宿,梁少爷也没有醒转过来,梁老爷差点就一夜愁白头了。” “然后呢?然后呢?”舒晴兴奋起来,“是不是大哥去了之后,梁少爷立刻就醒了?” “听说还是秦少爷在旁边说了一句,说咱们大少爷正在跟莫太医学医,莫太医还称赞大少爷很有天赋,梁老爷没了办法才想起秦少爷说的话,这一大早的过来请了咱们大少爷过去。”桃月用鄙夷的口吻说着梁老爷的短视。 “梁老爷真笨。”舒晴也用力点头,“要是早点请大哥过去,梁少爷没准儿这会儿都能下地乱跑了。” “梁少爷是摔断了腿,就算那天就在当场,也不可能这会儿就下地乱跑。”一个声音插话进来。 “大哥医术那么厉害,要是早点去,没准儿梁少爷腿都不会断。”舒晴气哼哼的抬起头来反驳,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大家谈论的对象——舒宁。 桃月大惊失色,连忙从脚凳上滑下来,顺着墙根溜了。 “大哥”舒晴丝毫没有八卦被当事人撞破的腼腆,脆生生的叫着,“大哥好厉害快来说说,那个梁家少爷是怎么回事。” 舒玉见舒晴那么坦然,也嘻嘻笑着怂恿当事人来个现身说法。 舒宁被两个妹妹闹得哭笑不得,脸上微微发热,想了想,才坐下来。 第二十九章 丫头 第二十九章 丫头 舒彦这几天过的不太舒心。 文老爷因为梁家的事情,对他网开一面,也不会见面就又打又骂,现在看到舒彦,文老爷也就会冷哼一声,就去做他在忙的事情。 可舒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得鼻青脸肿,当时虽然屋里只有舒宁一个人,可周姨娘不知道哪儿得到的消息,带着舒颖过去劝阻,后来没过多久许氏也出现,如果单单这三个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三个人出行都是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摆个阵型,就连舒颖都带了俩丫头过去,满院子的人眼瞅着舒彦被打得胖头肿脸,哀号阵阵,让自尊心极强的舒彦觉得丢了大人,连续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见人。 一屋子的漂亮小丫头们全都被许氏换了个干净,也不知从哪儿招来几个年纪大的媳妇和一个丑丫头照顾舒彦的起居。舒彦每天正眼看到那张银盆大脸和肿眼皮就觉得生活一片黯淡。 偏偏这几个媳妇还是家中最喜欢碎嘴八卦的,虽然当着舒彦的面从来没敢说什么,可背地里却没少拿这事消遣,有个叫张家的就在骂孩子的时候用了一句:再闹就把你送到二少爷屋里去。舒彦正好午睡醒来,听到门外的话差点一口气憋死,一怒之下砸坏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到了晚上后悔,又偷偷跑去许氏屋里,掏银子让许氏千万不要告诉文老爷。 许氏自然是点头同意,舒彦从小就备受宠爱,突然之间被毒打一顿,心中怎么可能痛快,如今发泄出来反倒是好事,不光没要舒彦的银子,还好生劝了他几句,舒彦方又羞又愧的走了。 而那些曾经和舒彦玩闹的丫头们,卖掉的卖掉,赶走的赶走,他好说歹说总算留了一个佳玉,许氏却也不让佳玉再跟着他屋里呆着,还因为她名字犯了舒玉的玉字,顺手给改成了佳秀拨给了舒颖,也算是给了舒彦几分面子。 谁知道舒颖却嫌佳秀小小年纪不知检点的跟舒彦鬼混,文老爷虽然没说明白,但是文家大大小小谁不知道舒彦就是因为跟家里的几个小丫头有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关系才被文老爷收拾了。 再加上佳秀本身就生得风流妩媚,虽然年纪不大,可一双桃花眼十分勾魂,平日里又因为舒彦连纵容带引导,走路的时候腰身款款,颇有几分风情。 舒颖一向自诩目下无尘,看到这样一个丫头在自己面前晃,当然更加不爽,送过来的当天就跑去跟许氏说要不起这样的丫头,让舒彦面子上颇有几分挂不住,心中暗恼妹妹怎么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兄妹俩经过这一次,居然还闹了点不愉快。 这事让周姨娘听见了,挺着快临盆的肚子跑去许氏屋里,将佳秀要了过来,说是自己临近生产,行动不便,婆子媳妇们又粗手粗脚的,想跟太太讨个伶俐丫头。 许氏看着周姨娘步履艰难还硬咬着牙过来求自己,心中不免叹息,周姨娘为了这一双子女还真是倾尽全力,许氏是知道周姨娘素来的手段的,加上她也不喜欢佳秀的轻浮任性,中间夹了个舒彦,她正不好管教,乐得做了这个好人,转手就把佳秀给了周姨娘,还体贴的吩咐姨娘临盆是家中大事,不能疏忽大意,让佳秀好生伺候。 佳秀从小就在舒彦屋里,平日里也听说几个主人的性格脾气,一开始许氏将她安排在舒颖那里,她还心存侥幸,觉得在舒颖屋里估计还能经常见到舒彦,况且大家都说舒颖是个才女,一心苦读圣贤书的女秀才,对丫头婆子们也是冷清淡然,除了贴身的丫头,屋里其他几个全都不怎么理睬。 谁知舒颖见了她就开始皱眉头,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儿,直接起身带着她去了许氏那里。 “我屋里丫头够多了,平日里几个丫头就没什么事做,再来一个,平添家中负担。”舒颖细声细气的对许氏说。 许氏显然有点惊讶,她原以为舒颖会愿意帮这个忙,毕竟现在周姨娘行动不便,舒颖虽然素来冷清,那几个丫头却管教的很好,规矩守得比舒晴屋里的强得多,不过许氏也还是点头,将佳秀再次收了回来。 佳秀在许氏屋里绝对是如坐针毡,听闻周姨娘要她,简直是喜出望外,单纯的小姑娘还当是舒彦请了周姨娘过来,看见周姨娘跪在地上,还都没用许氏提醒,就凑过去将姨娘扶起来。 周姨娘抬起头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咬着牙拍了拍佳秀的手,带着她走了。 舒玉在旁边看得有点担忧,轻声问:“姨娘此时大着肚子,能受得起这样的折腾吗?”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周姨娘咬牙切齿的模样和眼里的恨意,在这种时候爆发出来,不说佳秀,周姨娘的身体能不能守得住才是最要紧的。 “不会有事。”许氏低头喝了一口茶,“你别看她只是个姨娘,可这家中里里外外她什么事不知道?她也是个厉害的,不要轻易得罪。” “是。”舒玉听得悚然一惊,连忙低头下去。 “只是一个不知规矩的小丫头,有什么收拾不了。周姨娘在文家这么多年,可不光是因为生了一对子女,”许氏淡淡的说,“当初能让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养,就是本事。” “可我看周姨娘,不像是心思深沉的人。”舒玉还是有几分不解。 “作为姨娘,她已经是个中翘楚了。个人有个人的路数。”许氏笑了,摸摸舒玉的头发,“我说她是个厉害人,也没说她是聪明人。这世上那么多的人,能窜出头的,未必就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用什么样的法子,无为和不争并不是所有人都说得起,豁出脸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得起,每个人只要看清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合适的法子,就总能立定脚跟。怕就怕,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找了一个并不合适的路数。”许氏的眉头稍稍皱了起来,想起舒颖这几日重新苦读,又觉得心烦起来。 许氏不大喜欢这样的话题,说了两句就转开了话题,询问起舒晴这几天的动向,舒玉打起精神回答,心中却还是在不断回想周姨娘的种种。 第三十一章 佳秀 第三十一章 佳秀 入夏之后,梁家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居然还不是过路土匪,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城外那座野山上来了一伙强盗,居然就在那野山上安营扎寨,据说还已经抢劫过几次,只是其他人没有梁家家大势大,只是惊动了捕快,文老爷还不知情。 听到有土匪,文老爷可更加着急了,若是流窜犯也就罢了,摆平梁老爷不过是多花费些精力,多花费些银两的事情,可若是来了一伙扎根在城外不走的土匪,就算梁大人力保,文老爷也会在这次考评中死定了。 城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文老爷几乎每晚都宿在衙门里不回来,文家上下也都被许氏管束的更加严格,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事。 由于天气开始变热,又加上学堂建在城外,这几天城里城外戒备森严,孩子们上学都成了一件大事,平常跟来的都是小厮丫头,现在每个人都带着一长串跟班,甚至有随身带着武器的打手,学堂里孩子们上课,学堂外这些人就挤作一团,武者好斗,几次口角下来,差点将学堂里供外人休息的西厢给拆了一半,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却也不敢拿那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怎样,更没办法让那些担心孩子们安全的家长放弃,学堂索性放了假,让学生们各自回家温习学过的科目,每五天过来考一次试,几个夫子则专心教那几个备考的学子。 文家的两个兄弟自然对这样的政策弹冠相庆,舒宁是终于不用忙得脚不离地还要想着该做的功课没有做完,而舒彦则是终于有机会留在家里躲清闲,并且继续他风流书生的千秋大梦了。 周姨娘住在文家西边的一个小院,离主屋不算很远,又没有近到抬脚就能到的地步,周姨娘对此很满意,文老爷也很满意。 午后的太阳热辣辣的照在地面上,周姨娘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午休,也难得好脾气的让几个丫头可以在这个时候轮流出去玩一个时辰,可太阳最毒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出门,只想躲在屋里歇凉,丫头荷月跟兰月就一起蹲在旁边的树荫下乘凉,小声聊天。 “不知道佳秀什么时候能回来。”荷月有点担心的看着门外。 “那间蜜饯铺子离咱们府不算近,”兰月闲闲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就算是小跑着过去,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可是蜜饯……”荷月有点迟疑的看着兰月,虽然她们俩都是周姨娘的贴身丫头,可姨娘明显对兰月更加放心,有什么事情都跟兰月说。 “蜜饯怎么了?”兰月笑嘻嘻的看着荷月。 周姨娘上午喝茶的时候突然想吃蜜饯,谁知道之前的那个蜜饯罐子怎么都找不到,姨娘又馋得紧,便打发佳秀去她常吃的蜜饯铺子现买回来。 “之前那个装蜜饯的罐子,”荷月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明白一点,又不能太明白了,“要是找着了呢?” “这不是没找着么?”兰月抿着嘴,看荷月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戳了她额头一记,“姨娘方才说了,找不着就算了,就当是赏给哪个丫头吃了。” “所以?”荷月眼睛里带着一点兴奋,“姨娘是说不要那罐蜜饯了?” “你要是找着了,就算赏给你的。”兰月嘿嘿一笑,像是有点瞧不上荷月这幅为了吃就开心不已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再次戳了戳她的额头,“瞧那点出息,一点子零嘴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荷月摸着额头,看着兰月一脸的傻笑,又加了一句:“咱们几个姐妹分了吧。” “自己留着吃就好。我可不爱那些酸的。”兰月不屑的摇了摇头,听到门外似乎有动静,连忙跑过去。 荷月看着兰月行动婀娜腰身款款的样子,缓缓放下捂住额头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 来人是舒彦,学堂没了课,他就总喜欢往周姨娘院里来,平常倒是没见他对姨娘那么上心,自打佳秀在姨娘这里当差,舒彦就隔三差五的过来,周姨娘因为这个,又阴着脸好几天,看得她身边的大丫头都不敢靠前。 “兰月姐姐,我来看看姨娘。”舒彦笑着看兰月,这是姨娘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他一向也是敬她几分。 “要不怎么说彦哥儿从小心善又疼人,”兰月不绝口的赞着,心里却暗讽,周姨娘每天中午休息是多年的老规矩,舒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过来怕又是为了见佳秀,又道,“姨娘这会儿在午睡,彦哥儿要不要等等?还是我去通报一声?” “不用烦劳姐姐。”舒彦偷眼瞄着四周,有点失望的没有看到佳秀的身影,目光游移的说,“我在外面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这么大热天的,在外面等着不把哥儿们都热坏了。”兰月摇了摇头,拉着舒彦的胳膊往里走,“就去姨娘屋外的小厅里等会儿,有冰盆会凉快些,姨娘受不住冰,都放在外面的小厅里了。” “不用不用。”舒彦连声推拒,“我在外面等就好,千万别惊扰了姨娘休息。” “姨娘这两天睡得踏实着呢,”兰月笑嘻嘻的继续拉着舒彦,“再说哥儿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可不能在我们院里再热病了。” “那那……”舒彦更加着急,口不择言的道,“老爷说不让我跟丫头们再拉拉扯扯。” “呸。”兰月大笑着啐了一口,“我是什么年纪,还怕你一个小孩子吗?”说罢,反倒变本加厉,抓住舒彦的整条胳膊往里拽。 舒彦被兰月拉着往里走,心中焦急,又找不出什么办法来逃脱,只得用力朝后仰着身体,拖慢兰月的步子,一边努力扭头四处张望,希望看到佳秀快些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可惜,一直到舒彦被安顿在姨娘屋里的小厅坐下,荷月又端来了凉茶,他也没看到佳秀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是上回说给她买新衣服结果没买生气了不肯出来?还是在姨娘这里又有了什么事端,又被太太调去了别处? 舒彦心神不宁的端起茶碗。 第三十二章 蜜饯 第三十二章 蜜饯 舒彦喝了一肚子茶,却还是没等来佳秀,倒是屋里的姨娘醒了,屋子里忙前忙后了一会儿,姨娘扶着肚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彦哥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周姨娘有些惊喜的看着舒彦。 自打两个孩子搬出了姨娘的小院,舒颖倒是还能隔三差五见得到,可舒彦却因为要去学堂,功课又紧,已经很久没到姨娘的小院里来了。 “过来看看姨娘,最近天热,姨娘又是有身孕的,要仔细身体才是。”舒彦端出笑容,扶着周姨娘慢慢挪到桌边坐下。 “我看看,”周姨娘一把拉住想要站起来的舒彦,浑身上下的摸着,心疼地道,“老爷也真下得去手,亲生的骨肉还打得那么狠。” 舒彦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挨打的事情,听姨娘说这话顿时脸沉了下来,也不顾周姨娘身上笨重,一脸不高兴的挣开她的手,坐回自己位置。 周姨娘没防备舒彦居然会那么大反应,反射性的收了手,却被带得差点向前倾倒,还是被荷月在旁边扶了一把才坐稳,吓得脸色惨白。 舒彦这才发现自己动作太粗鲁,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又放不下脸面,呆滞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还是兰月机灵,连忙上前扶住姨娘的手,辅助她重新坐稳,这才笑着说:“都说咱们二少爷年纪轻轻就有老爷的风范,我看二少爷穿今天这身衣服,差点都没敢认。” 舒彦今天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衫,行动之间确实有几分少年书生的感觉,就算阴沉着脸,也依旧能看得出他清秀俊美的面容。 听了这话,周姨娘和舒彦同时松了一口气,尴尬的局面总算被打破,母子俩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舒彦重新坐回周姨娘身边,开始仔细询问姨娘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大夫说什么时候临盆,这几天都吃了哪些药,稳婆请了几个之类。 周姨娘见舒彦关心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若不是身上还是笨重,恨不能凑到舒彦面前去摸摸抱抱,说到自己的时候也都是豪爽的说:“没事,我之前生了你们俩,这一次还怕这一个?这几天吃的喝的也都好,她们敢短了我的,可不敢短了我肚子里这个。”说着,脸上更是浮现出志得意满的表情。 舒彦看周姨娘行动粗鲁,说话直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敷衍的点了一下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听说姨娘这里来了个新丫头?” 方才还笑意满满的周姨娘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警惕的看着舒彦,半天才说:“是来了个粗使丫头。我这些日子身子沉,不方便的事情太多,总要有个人手贴身照应着,之前是兰月和荷月两个人轮流,这两天起夜多,这俩丫头眼窝都熬得凹下去了。” 舒彦见姨娘对新来的丫头反应平淡,顿时放心不少,想了想又说:“那丫头用着可还好?” “还好。”周姨娘眯起了眼,打量着舒彦的反应,慢吞吞的说,“就是平时帮我跑跑腿什么的。” “跑腿?”舒彦愣了一下。按照家中平日里的规矩,姨娘是不能随便打发丫头出门的。 “太太前阵子说了,这几天天热,姨娘胃口不好,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随时可以打发人出去采买。”兰月轻声解释了舒彦的疑惑。 “那新丫头可是被打发去买东西了?”舒彦看着外面热辣辣的太阳,心中一沉。 “可不是。”兰月笑嘻嘻的说,“今儿个中午姨娘吃不下饭,就想吃一口甜蜜坊的腌渍青梅,可谁知咱们屋里那个装蜜饯的罐子怎么也找不到,索性打发人再去买一袋回来。” “那丫头去了多久?”舒彦皱着眉头问,浑然不觉旁边周姨娘的眉头已经锁在一起,眼里还闪着恼怒的光。 “也去了得有将近一个时辰,该回来了。”兰月笑着看院门外,像是这么一瞅,就能把人瞅回来似的。 “她一个人去买蜜饯?”舒彦有点急了。 “还有家中的车夫。”兰月想了想,又补充说,“今年人手不大够,哪儿有多余的婆子媳妇派给一个粗使丫头带着去买蜜饯啊。”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舒彦看向姨娘,眼里带着几分责备。 周姨娘原本就因为怀孕心浮气躁,被看了这么一眼,顿时爆发出来,嚷嚷着:“她一个粗使丫头还摆什么谱?说到小姑娘,这屋里兰月荷月哪一个不是小姑娘,怎么用她们就没事,用用那个小贱人就不行?” 舒彦听周姨娘说话难听,不由得脸色更黑了几分:“姨娘说话放尊重些。不要被人取笑了去。” 母子俩之间的气氛顿时就尴尬起来,周姨娘气呼呼的不肯说话,舒彦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有些造次,不?br /gt; 佳妻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7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7部分阅读 不敢再多说。 “也是那丫头才来,一心想讨好,这才老是想讨了差使的。”兰月在旁边笑呵呵的打着圆场,“要不是我跟荷月都忙不过来,这等出府的好事哪儿能轮得着她?” 这句话却没有打动舒彦,他只是冷哼着说了一句:“这会儿再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 兰月被挤兑得也是端不住脸上的笑,她平日里也是姨娘得用的大丫头,就算在文家没什么大不了,在姨娘的小院之内还是人人敬她三分,就连舒宁舒玉平日里见也都姐姐长姐姐短,谁知舒彦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兰月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周姨娘看着舒彦的样子,更觉得胸闷气短,虽然有一双儿女,可老大和老2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虽然两人都喜欢读书,可却不是文老爷希望的那样,反而是舒颖读书带出了一身高傲气,舒彦读书带得他风流多情,而这会儿还跑出个姑娘来添乱,她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觉得略有些疼痛,却没心情管这个,只能咬牙忍了。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见门外一阵嘈杂声,佳秀回来了。 却不是她自己走回来的,而是天气太热中了暑,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回来的。 第三十三章 临盆 第三十三章 临盆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书房里,舒玉摇头晃脑的朗声诵读,许氏在旁边听,开始还笑着点头,又渐渐地隆起了眉头。 “我记得上一次并没有讲这一篇。”许氏看着舒玉的眼,似乎想看出什么。 舒玉小时候虽然闹得厉害,可自打懂事之后就益发沉静,有时候许氏都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句子读起来爽利,就多读了几遍。”舒玉笑着回视许氏,“读了几遍,心里也有所想,照此句看,举凡世上奇清诗句,大都为心中不平,而心中不平,则便是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怀?” “而心中不平,”许氏接下去说,“大抵是因为人看不透自己。将自己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上,才会有不平。有志气有心气,是好事,可若是一概的不平而转去全副身心的琢磨文字,便注定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心思用在别处,徒有不平语,生活却无法如意,也是人生中一大憾事。” 这就是在替文老爷解释为什么那么反对舒彦一心扑在吟诗作对上,在许氏看来,诗词只是平日里闲暇时的小乐趣,可身为一个男孩,总要承担起将来的家庭责任,眼瞅着舒宁已经转去学医,若是舒彦再不专心仕途,怕是将来文家就真的要败了。 “可我看文人墨客大多如此,也未见其生活惨淡。”舒玉终于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能千古留名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许氏笑了,捏了捏舒玉的鼻尖,“且不说那些写过诗作的文人,就算是当今朝廷宰相,莫说千年,就只百年之后,又有谁记得他是谁呢?更何况,就算百年之后名垂青史,也未必就能过得舒心快意。” 舒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吟诗作画在这个时代也只是业余爱好,而舒彦若是一心只想做一个纨绔,文老爷估计是要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我不爱读诗。”舒晴撅着小嘴参与讨论,不甘心被母亲和姐姐抛在一边。 “晴丫头为什么不爱读诗?”许氏扭头逗她。 “二姐说我脑袋笨,读不懂。”舒晴小嘴翘得更高,一脸快来哄我的泫然欲泣。 “舒颖那是在逗你玩。”许氏垂下眼,摸摸舒晴的脑袋,“难道晴丫头是那么禁不住逗的?” “当然不是”舒晴窜起来,扒住舒玉的衣袖,小脸上净是急于表白,“姐姐昨儿还夸我背得快。” “是背得快。”舒玉从善如流的也摸了摸舒晴的发辫,笑着点头,“比我当初快了一刻。” 舒晴立刻满足了,一脸骄傲的巴望着许氏的奖励。 “我家姑娘一个赛一个厉害。”许氏想了想,终于还是禁不住两个小姑娘渴求的眼,拍了拍舒晴的肩膀,“快去午睡,都晚了好一会儿了。” “我不想睡。”舒晴满足的黏进许氏怀里,不肯出来。 “不行。”许氏毫不留情的拒绝,“上次不午睡你还没到晚饭就困得睁不开眼,耽误了吃饭不说,晚上还又睡不着,折腾的一屋子鸡飞狗跳。” 舒晴缩了缩肩膀,乖乖跟着丫头进去睡觉了。 这边才走了舒晴,那边就听见西厢有动静,柳月连忙出去打听,没一会儿就看见荷月急匆匆的跟着柳月进来。 “什么事那么慌张?”许氏皱起了眉头。 就算是姨娘临盆也不至于那么慌乱,家中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稳婆也找了不止一个,其他的用具这几天也都准备的齐全,姨娘又不是第一次生产,只等她身上有了感觉,立刻通知这边就是了。 “姨娘,”荷月薄薄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透,大热的天里浑身发抖,“姨娘怕是要生了。” “还有谁在那屋里?”许氏不慌不忙的问,“稳婆都在吗?前几天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柳月,见柳月跟着点头,才放下心来。 “都,都已经告诉了。”荷月还是止不住的哆嗦,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一咬牙道,“方才彦哥儿在屋里跟姨娘说话,顶了几句,姨娘因为这几天天热,心情不大好,被彦哥儿几句话说得恼了,起身的时候太快,旁边的人又没扶住,摔了。” 许氏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半天才道:“彦哥儿人呢?” “这会儿吓坏了,在姨娘屋外面喝茶。”荷月哆哆嗦嗦的把话说完,就缩在地上不敢吭声。 “喝茶?”许氏没意识的重复了一边,似乎在确定自己听的有没有错,半天才冷笑出声,“把他给我带过来。” 荷月被许氏难得的阴沉面孔吓了一跳,立刻应声,弹起来就要走。 “等等。”许氏又喝住荷月,眯起眼,缓缓道:“还有那个佳秀。” “佳秀她……”荷月几乎不敢睁开眼,觉得自己这份差事真的是不好当,缩着脖子道,“今天被姨娘派去买蜜饯,结果中了暑,被几个人抬回来,这会儿还在屋里歇着。” “出去买东西就中了暑,姨娘摔了她还躺着?”许氏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字一顿地说,“就算是拽的,也把她给我拽过来。” 荷月哆哆嗦嗦的还想再说话,被许氏厉声截断:“难道这件事不是因她而起?” 许氏一向都是端庄的淑女,难得发脾气让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荷月再也不敢多话,迭声应着就立刻出门去。 柳月在旁边察言观色,连忙给许氏添了一杯茶水。 许氏阴沉着脸,瞪着柳月的手半天,才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轻轻啜饮,再次抬起头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详。 舒玉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叫糟。 第三十四章 等待 第三十四章 等待 舒彦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上一层薄薄的文士袍都被打透了,进了门就垂下头,一声不吭。 紧接着进门的是被两个粗壮婆子像抓小鸡一样抓着的佳秀,她也是苍白着脸,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外套几乎是披在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从被窝里揪出来的。 “给少爷更衣。”许氏一向喜洁,看着舒彦狼狈的模样,低声吩咐身边的柳月,又对那两个婆子说,“让她去偏屋里收拾齐整了再进来。” 柳月应了一声,连推带劝的扶着舒彦进了里屋,那两个婆子则是挟着佳秀到了侧面的偏屋。 屋子里顿时再一次安静下来,舒玉偷眼看着许氏沉静的脸,心中惴惴不安。 上一次舒彦替佳秀求情的时候,舒玉也在场,还因为舒彦偷偷求了自己一时心软而帮忙劝了一句,谁知今天居然闹出那么大的事来,让她心中也后悔不已。 虽说跟周姨娘也没什么情分,可她毕竟怀的是文老爷的骨肉,而佳秀则是一个她平生素未相识的人,孰轻孰重,不言即明。 门外还是紧张侍立的一群人进进出出的回报姨娘的状况,稳婆已经来了,那一跤摔得周姨娘的孩子提前到来了,只是因为被摔了一下,稳婆们也保不准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好的坏的统统说了一遍,意思是好了那是姨娘年轻力壮福大命大,但是毕竟在临盆的时候摔倒,真要是不好的结果,也不能怨稳婆。 “这是自然。”许氏拧紧了手里的帕子,冷肃着脸对前来传话的丫头说,“是我们照顾不周才会让姨娘摔了,不会因为此事责怪她们,只是请她们尽力而为,若是喜讯,少不得给她们每人多些谢礼。” 丫头听了许氏的话,连连点头,转身回去报信。 说话间,佳秀和舒彦都重新回到屋里。 舒彦坐在角落里,身上换了干净衣服,可脖颈处还是被层出不穷的冷汗打湿,手里的帕子不断的在额头上擦拭,眼圈也是红通通的,衬着惨白的脸,更加显得滑稽可笑。 可屋里一个人都不敢笑,舒玉担忧的看了一眼舒彦,发现他心神不属的垂着眼,完全不看任何人的样子,又有点厌恶他这副出了事就缩成一团的样子,不由得扭过头去,转而看佳秀。 佳秀的头发被重新梳过,虽然没有她平日打扮的样式好看,却也梳得没有一丝乱发,整整齐齐的在脑袋后面挽了一个鬏,外袍虽然和内衬并不大合适,也勉强凑在一起穿上了,看着是有点怪异,但起码还算整齐。 这些婆子们知道许氏最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也不敢在佳秀身上动什么手脚,只是迅速将佳秀收拾干净,就拎着她过来见许氏。 佳秀本来就中了暑,又被人拖着到处跑,这会儿已经是眼冒金星四肢无力,嘴唇都有些青白,低低地喘息着,几乎在地上跪不住,她偷眼瞥了一记舒彦,却发现他的脸色比自己的还差,甚至只能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里,连一眼都不敢往自己的方向瞅,不由得又恨又急,用力咬住了下唇。 许氏冷冷的看着佳秀,又看看舒彦,将手里的茶碗放回桌上,低声道:“先在这儿等姨娘的消息吧,若是姨娘这次平安脱险,别的话还都好说,若是……”她没再说下去,清了清喉咙,也不再看那两人,只安心坐在位置上等待消息。 生产原本就是一件极其耗时的事情,舒玉陪坐在一旁,因为气氛压抑,也不敢随意动弹,从午后一直到等天黑下来还没听到任何姨娘生下孩子的消息,舒晴中途醒过来,又被许氏送回屋里,一直跟在许氏身边的舒玉却已经四肢发麻浑身酸疼了。 佳秀早就晕过去,让许氏吩咐丫头婆子们抬到一边,却不让回去,就在屋里呆着,没道理周姨娘还没脱险,她一个丫头反倒先去养病的,许氏早已经打定主意要治佳秀,自然也不会再给舒彦什么面子,而那个自诩怜香惜玉的舒彦,则是因为自身难保,顾不得佳人是晕了还是醒了。 文老爷回来的时候,也过来许氏这屋里看了看,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文老爷眯起眼,阴沉的看着舒彦。 舒彦浑身抖如筛糠,双手甚至都已经开始抬起来想要护住头部。 “怎么回事?”文老爷看他越看越可疑,语气不善起来。 舒彦哽咽一声,喉咙里发出哀鸣,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 文老爷见他这副提不起来的模样心中更加来气,走了两步站到舒彦面前,差点想要伸脚过去将舒彦一脚踹倒。 “只是一些家中琐事。”许氏慢条斯理的替舒彦解了围,“老爷不必多虑。这会儿姨娘还没消息,不妨还是先处理其他要紧的事情。” 文老爷的动作顿了一下,立刻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不可能的任务,刚才还满肚子的气顿时熄了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太太看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还没说,姨娘临盆了,这会儿那边稳婆正忙着呢。”许氏勉强扯出一个笑,看着文老爷道。 可惜这会儿已经满脑子都被公事占据的文老爷却并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情,他已经经历过不少次孩子降生的事情了,除了老大舒宁和许氏第一个孩子舒玉让他有了一些当爹的激动心情之外,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对这种消息再那么打鸡血了。 一个孩子降临当然是件好事,可有些牵扯到文家整个家族的事情,却远比一个庶子女的出生更为重要。 “老爷先去忙公事,等孩子生下来,我让柳月立刻就去告诉你。”许氏笑着给文老爷递了一杯茶。 文老爷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豪爽的将茶碗在桌上一磕,转身回去书房了。 一旁胆战心惊的舒彦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突兀,他顿时脸红了,不自在的偷眼瞅着旁边的人,见没人笑话自己,才再次安心下来。 许氏冷眼看着舒彦的动作和表情,心中更加叹息,再也没有喝茶的心思,将茶碗也放回了桌上,看着桌面上的茶具陷入沉思。 第三十五章 平安 第三十五章 平安 随着时间的偏移,院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小,这边离姨娘住处的距离让人听不见姨娘的叫嚷,柳月早在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告诉许氏,姨娘喊哑了嗓子。 二更时分还是没有传来好消息,文老爷也没有回府的迹象,大概是又宿在衙门里不能回来。 许氏看天色太晚,给姨娘那边留了足够的人手,又留了几个来回通报的丫头和媳妇,其他人全数放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院子里就这么安静下来,舒彦从一开始的恼怒,到后来的害怕,再到这会儿,已经是麻木,一言不发的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而佳秀则是从一开始的虚弱,到后来的惊惧,临到此时,却显得平静。 舒玉有点惊讶的看着佳秀的变化,扭脸小声问端月:“怎么刚才还那么萎靡,这会儿却精神了?” “做丫头都是小时候踩着泥巴长大的,哪儿那么娇弱。”端月好笑的瞥了佳秀一记,“动不动就晕倒也不是丫头命养得出来的。” 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佳秀能听得到,顿时臊得她满面通红,佯装镇定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在角落里的舒彦动了动,却又停住,软回椅子上。 许氏看着舒彦瘫软着脊背的样子,轻咳了一声,舒彦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兀自发愣。 姨娘那边也没有最初的人声鼎沸,大概是这会儿连稳婆也被折腾的没力气吼人,只有进进出出的丫头们还能显出几分紧张的气氛。 一直到柳月满面笑容的从外面走进来,对许氏报喜:“恭喜太太,又得了一个小姐。” 许氏听了没有露出笑容,反倒是皱着眉头问:“姨娘如何?” 虽说姨娘生了个闺女对许氏而言是件好事,可是许氏自己也有两个姑娘,对此也并没有多么欣喜,反倒是更关注姨娘和新生儿的身体状况,这个牵扯到舒彦和眼前这个佳秀要如何处置的问题,才是她一个主母真正关心的事情。 “母女平安。”柳月忙道,“只是因为摔了一下,姨娘有点疲惫,小姑娘哭声有点弱。” “谢天谢地。”许氏双手合十,总算放下心来。又听柳月说那边经验丰富的稳婆已经熟门熟路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便不再牵挂姨娘那边的事情,让柳月继续过去看着,自己则转身看着舒彦和佳秀两个人。 许氏看人一向都是亲切温和,很少有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舒彦很快就败下阵来,缩头缩脑的不敢抬头看许氏,佳秀倒是还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氏好久,才发现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半点同情,失望之极的垂泪低泣。 “总算是姨娘有福气,母女平安。”许氏淡淡的开口,收回目光,“我本来不想管这件事,只等留着老爷来了,看老爷如何发落便是。” 舒彦惊骇的喘息起来,猛地抬起头,一双眼死盯着许氏,眼里像是恨意,又像是愤怒,可到最后还是都变成颤栗。 “可是老爷最近那么忙。”许氏像是没注意舒彦的样子,继续说道,“家中的事情总不能事事都让老爷过目操心,平日无事还好,现今外面不太平,老爷一身担负着全城的安危,怎么能让家中琐事牵绊。我想了一晚,还是决定由我来处置。” “求太太宽宥。”佳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再也不敢了。” “文家的丫头们很少以‘奴婢’自称。”许氏看着佳秀的样子,有些惋惜的说,“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贪求的好。” “再也不敢了。”佳秀哆哆嗦嗦的回答,“请太太放我一条生路吧。” “府里新添了人口,”许氏叹了口气,“按理,是该为小姐儿积德的。” 这回佳秀已经不说话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罢了。”许氏看着佳秀,再看看旁边呆若木鸡的舒彦,“明天让你家里人领你回去吧。” “求太太再给一次机会吧。”佳秀哭红了眼,泪水映衬着清秀的脸庞,更显出姿色不凡,“若是让我回去了,家里继母一定是要把我卖去别的地方。” “那你,”许氏没有恼怒,反倒好笑的看着佳秀,低下头一字一顿的问,“凭什么认为我经过这些事情之后,还要帮你?” “太太最是心善的人,请太太饶了我这一次吧。”佳秀哭得呜呜咽咽。 “心善也得看值得不值得。”许氏语气转淡,“上一次你们求我的时候,我是心善了,可结果呢?” 佳秀哭得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办吧。”许氏疲惫的挥挥手,让人将佳秀带下去了。 舒彦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红通通的看着许氏,好像她要说什么就立刻要咬上去似的。 “彦哥儿回去吧。”许氏反倒不跟舒彦说什么,语气很淡的对他说。 舒彦似乎有点惊讶,看着许氏,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爷之前跟我提过,想让你去老爷年轻时候读书的观澜书院去读书,”许氏看着舒彦,“我当时还觉得彦哥儿年纪小,又离不开姨娘,大概是不愿意去的。可今天瞅着,彦哥儿也或许喜欢换个地方去读书。” “我……”舒彦原本想脱口而出的反驳却在接触到许氏的目光之后咽了回去,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太太说的是。” “既然老爷当年都能一个人在学院里那么长时间,虎父无犬子,彦哥儿应该也是可以的。”许氏的语气轻快起来,又道,“观澜书院离京城五百里地,离这儿却远,原本想着等回去京城再打理此事,可刚好老爷有个故交要回京城,可以顺便将彦哥儿带过去。” 舒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想了想,又一咬牙,应下来:“我去。” 许氏慈爱的看着舒彦:“就知道彦哥儿肯定能体谅老爷的一份望子成龙的心意。” 舒彦没再说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也没打一声招呼,就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许氏摸摸旁边舒玉的脸,低声道:“累了吗?” 舒玉点了点头,一直陪许氏熬到现在,她确实又困又倦,简直想要立刻躺倒。 “在我这儿睡吧。”许氏顺着舒玉的头发,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舒玉听了这话,立刻乖巧的趴进许氏怀中,似乎在下一秒,就软了身体,跌入梦乡。 第三十六章 相劝 第三十六章 相劝 文老爷从外面回来,听说得了个闺女,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倒不是觉得闺女不好,只是两个儿子,一个显然是已经专心读医,另一个又看着半点都不争气,若是再没有个儿子接替他,难道文家在仕途的路上就只能走那么远?就算是京城还有个弟弟,文老爷依旧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失落归失落,文老爷还是摆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给下人们厚厚的赏钱,又去看了一回姨娘和刚出生的小姑娘,这才回到许氏屋里。 “老爷这两天太劳累,在屋里先歇会儿吧。”许氏体贴的对文老爷道。 “不累。”文老爷摇了摇头,一头歪在炕边,舒舒服服的靠在厚垫子上对许氏道,“这两天你也累坏了,歇会儿吧。” 许氏看着文老爷放松的样子,替他脱了靴子,又在身上搭了一条毯子。 “天气那么热,不用这些。”文老爷抓开毯子,伸手拉许氏。 许氏顺从的歪在文老爷旁边,又忍不住说:“屋里有冰盒,凉气还是重,膝盖得盖上点。” 文老爷无可奈何的将毯子放回膝上,看了一眼许氏,见她满意,才小声咕哝两句。 两个人半天都没开口,静静享受午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许氏也跟着半合上眼,心中不再想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头天睡得太晚,这么一眯眼,几乎要昏昏欲睡起来。 “这一次,我想让你来带那个孩子。”文老爷突然开了口,眼睛却没睁开,伸手轻轻抓住许氏的手。 许氏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反倒教文老爷握得更紧,不由得脸上泛红,不知是羞是恼,努力压低嗓音道:“大白天的……” 文老爷无奈,不轻不重的捏了许氏一记,这才收了手,又不让她装没听见,又问了一次:“你觉得怎样?” “还有几个月就回京了。”许氏语气淡淡的道,“老太太最是疼爱闺女的,没准儿到时候要把孩子们都接到自己身边养着。” 文老爷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起自己那两个姐妹平日里的行为,更加不放心,对许氏道:“老太太接过去那是为了陪老人家解闷,可教养闺女还是得靠你担待些。” “怎么?”许氏懒洋洋的不愿意说话,句子也越来越简洁。 “老太太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两个姐妹……”文老爷无奈地道,“你也不是没见过,要真把舒玉舒晴教成那样,你回头得多操多少心。” “这会儿想到舒玉舒晴了。”许氏睁开眼,对上文老爷的目光,眼里带着揶揄,“她们两个老爷自然放心,我不会让她们走错一步。” “我原本以为交给她带,孩子虽然不能像你带着教的那么好,可也不会坏。”文老爷苦笑,眼里是对许氏的愧疚,“谁想到如今舒彦成了这样,舒颖又是那样的性子,真不知道他们像了谁。”说着,又忍不住叹息。 “老爷别只看着这几天不顺心的事,舒彦那个毛病虽然令人头疼,可也不是不服管教,舒颖虽然性情带着些冷淡,又一门心思的想做个才女,可谁又能说这样将来不能找到好人家?抛开那些缺点不说,姨娘教出来的两个孩子也都算是肯用功上进的。”许氏淡淡地道,“老爷多虑了。” “肯用功上进。”文老爷冷笑,“那也得用在正道上。” “今儿个舒彦同意去观澜书院了。”许氏没接文老爷的话,转了个话题。 “他同意了?”文老爷愣了一下,转而哼了一声,“算他还有点自知之明。” “舒彦知道老爷是为了他好,自然愿意去。”许氏笑了笑。 “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文老爷警惕起来,想了想,突然问,“昨儿个跪在地上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舒彦从前屋里的姑娘,”许氏轻描淡写的说,“被周姨娘要了去,舒彦过去姨娘那边看她,跟姨娘口角了几句,恰好姨娘就临盆了。” “这个舒彦……”文老爷咬牙切齿。 “老爷也别动怒。”许氏看文老爷神色不对,连忙劝道,“这么多年,老爷也该知道姨娘的为人,她心里讨厌那几个丫头坏了舒彦的性子,这次要了过去肯定是想收拾那丫头,谁知刚好被舒彦撞上。” “为了一个丫头……”文老爷还是没被劝服,眯着眼,皱着眉。 “这不也是舒彦念着旧情,”许氏笑着拍了拍文老爷的手臂,“那个丫头从咱们来到这儿就跟了舒彦,虽然是犯了错,可也毕竟照顾了舒彦这些年。” “他要真是为了这个,我倒是谢天谢地。”文老爷很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要我说,这也是件好事一桩。”许氏不等文老爷再说,就又开了口,“不然舒彦要去书院,姨娘一定是不愿的,如今姨娘怕是正在气头上,这会儿去说观澜书院的事情,还能顺利些。” 文老爷没说话,神色阴沉不定。 “老爷不用为这个着急,亲母子俩闹点矛盾也不能记仇。”许氏轻声劝着,“况且送走舒彦也是为了他好,如今在家里老爷没有时间管教,我又因为懈怠了这些年,再管教也是吃力,这些话,除了跟老爷,我又能跟谁说?观澜书院听着是远,可等过几个月回到京城,不就是近在咫尺的事?要我说,舒彦这次确实也是不该,那个丫头我又怕他伤心,不敢动她,只能打发回家去了,若是再让他在家里跟那些丫头们厮混,等年纪大了还不知要酿成什么祸事。他既然有心仕途,早些读书明事理也是好的。” 文老爷听着许氏的一番话,原本还在犹豫的心思终于放了下来,去观澜书院的事情也是他临时那么一想,只是想着舒彦还小,又从小娇生惯养的,怕是不愿意吃这等苦头,姨娘那边怕是又要闹,就也没有下文,谁知道许氏居然借着这次的事情让舒彦和姨娘都点了头,他原本心中还有点小嘀咕,觉得许氏是不是对庶子少了些怜悯,可听了许氏的解释,又想起舒彦令人气恼的行为举止,也便点了点头道:“就听你的吧。” 第三十七章 徒劳 第三十七章 徒劳 这个夏天,长廊上添了不少摆设,自从舒宁得到文老爷允许,就将自己住的屋门口全都辟成了药圃,舒玉为了表示支持哥哥,也让出自己屋前那片地,原先种的花草没了去处,就被扔在一边。 舒玉看了又觉得心疼,便将换下来的那些花草一一装盆栽种,也不知是她心诚还是运气好,居然活了不少,便回了许氏一声,兴冲冲的用这些月季蔷薇海棠茉莉摆满了长廊,文老爷看了觉得喜欢,也把自己平日里收的那些石头请人做了托架,隔着花盆摆了一路,原本空荡荡的长廊顿时被填的满满的。 舒颖沿着长廊一路心不在焉的朝西厢走,差点踢到脚边的花盆,踉跄了两步,盯着那盆差点让自己摔倒的月季,咬了咬牙,继续朝前走。 才进了西厢,就看见周姨娘躺在床上抹眼泪,旁边荷月在细声劝慰着什么,见舒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又退了出去。 “姨娘这是做什么?”舒颖皱着眉头看周姨娘满脸泪痕,不以为然的在旁边坐下,“还在月子里,当心哭坏了眼睛。” “哭坏了才好。”周姨娘原本已经被荷月劝得收住了泪,舒颖一句话又红了眼眶,“哭坏了正好不用看那小贱人勾搭我们哥儿,眼不见心不烦,也不能再做招惹哥儿讨厌的事儿,免得被人再嫌弃了去。” 周姨娘话说了一半就带了哭腔,说到最后几个字,终于忍不住又掏出帕子捂住了脸,哀哀的哭了起来。 “姨娘说的哪里话。”舒颖听不下去,赶紧打断她,又劝道,“哥哥不过是一时糊涂,姨娘从小把哥哥带大,他是什么性情,姨娘应该最清楚不过,他年纪轻,又被那几个丫头带得轻浮,说错了话也是有的。” “我不清楚。”周姨娘含含糊糊的答着,一头歪在旁边。 荷月从外面回来,端了一盆温水,拧了帕子给姨娘擦脸,又拆开已经乱了的头发重新梳起来。 “姨娘不清楚,还能有谁清楚?”舒颖忍不住笑了,在旁边看着姨娘梳头,轻声道,“姨娘也真舍得,观澜书院那么远,姨娘居然也能点了头,让老爷把哥哥送过去。” “我有什么舍不得。”周姨娘冷着脸,依旧气愤难平,冷哼了一声道,“我大着肚子,他都能舍得对我说那样的话,还护着那贱人,我再舍不得又有什么用?没准儿你哥哥还正想离开这里,寻一个好地方继续跟他的好丫头们一起玩呢。” “姨娘说的是,”舒颖不反驳,反倒跟着点了点头,“哥哥这一去,家里可就没人管得了他,要真是身边有个温柔漂亮的丫头,或者别的什么人,再把哥哥骗的丢了魂儿,可就真是天高皇帝远了。” 周姨娘原本还气哼哼的,听了舒颖的话,立刻又着急起来,不顾抓疼了头发扭过头问舒颖:“那怎么办?” 荷月被周姨娘的动作吓到,怕拽了姨娘的头发,连忙松了手,刚梳好的头发再一次散落下来。 舒颖在旁边看着周姨娘着急的样子,走过去帮姨娘拢了拢头发,顺势坐在她身边。 “姨娘现在知道着急,太太说的时候,怎么就同意了呢?”舒颖看着姨娘,眼里带着不赞同。 “那时候我身上虚弱,”周姨娘像是做错了事,躲闪着舒颖的目光,声音也变低了,“再说,那是老爷的决定,家里又是太太说了算,我一个姨娘能说的上什么话,同意不同意的,也不是来征求我的意思,不过是告诉我一声,免得哥儿走了我这个亲娘都还不知道罢了。” “姨娘和姨娘还不一样呢。”舒颖嗤笑了一声,“姨娘的爹可是对老爷有恩的,就冲着这一样,老爷也得敬着姨娘几分,太太那么多年也没动过姨娘,不也是为了这个?” “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周姨娘迟疑了一下,语气有点犹豫,“那天太太问我的时候,我还说听太太安排。” “就说姨娘看着小姑娘,心里就更舍不得哥哥。”舒颖冷静的对周姨娘说,“求太太看在死去老爷的份上,让哥哥晚些再走,先拖过这段时间,等老爷气头过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周姨娘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要怎么跟许氏说,如何开口,如何恳求,许氏要不同意,要如何应对,舒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跟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姨娘连连点头。 这边还没说完话,就听见兰月从门外急匆匆的过来,对姨娘和舒颖道:“老爷从外面回来了,说是让彦哥儿赶紧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就出发。” 舒颖和周姨娘都愣住了,然后慌张的对视一眼,舒颖立刻站了起来,问兰月:“你是从哪儿听的消息?老爷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让哥哥出发?”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问,”兰月语速很快,也带着着急,“听着消息就立刻赶回来报信。” “从谁哪那儿打听的消息?”姨娘又问。 “长福说的。”兰月连忙答道,“我还给了他半两银子。” 长福是文老爷身边离不开的人,如果是他说的,那文老爷必然是回来了,并且正如刚才兰月说的那样,是要立刻送舒彦走了。 几个人在屋里正着急,就听见门口又有动静,柳月笑嘻嘻的走进来,对门口的荷月道:“姨娘可是在屋里?” 荷月掀开门帘,让柳月进去。 “颖姑娘也在。”柳月一拍手,笑道,“省了我跑一趟。” “你来这儿干什么?”姨娘心里惦记着刚才的事,一心想去打听消息,没好气的问柳月。 “太太让我过来告诉姨娘一声,因为老爷有旧识恰好明天回京,顺便还要去观澜书院拜访那里的夫子,老爷说,趁此机会让彦哥儿跟着一起过去,不光路上有护卫,去了之后也好安顿,还能托那位旧识跟夫子说两句好话。” “老爷居然不亲自送哥儿过去?”姨娘震惊的站了起来,又被旁边的兰月慌忙扶着躺了回去。 “我听老爷说,山上土匪的事情一日不了解,老爷就得守城一日。”柳月说到这里,也变得有些忧心忡忡,又道,“太太说体谅姨娘还在月中,说一会儿让彦哥儿和颖姑娘都过来陪姨娘一起晚饭。” “呸”姨娘啐了一口,满脸的怒气,“她有那好心,怎么能在城外还有土匪的时候让彦哥儿就这么出城进京” 柳月被姨娘的怒气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道:“姨娘不要动怒,是老爷的吩咐,太太也做不得主。” “老爷老爷,就知道拿老爷压我。”姨娘一伸手,将旁边小桌上的茶碗掼在地上,大哭起来,“我们彦哥儿才多大,就要狠心的将他送到千里之外的书院去,他真有那份心,干嘛不把宁哥儿送出去,不把玉姑娘送出去,偏偏要送我的骨肉……”她一面说着,一面涕泪横流。 ---- 求推荐,求收藏,求包~~~~ 第三十八章 午后 第三十八章 午后 饶是周姨娘这么闹了一场,还再一次搬出旧时周家老爷对文老爷的恩情,到底还是没能让文老爷松口,第二天一大早,就将舒彦送走。 周姨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舒彦上了马车,她原本就还在月子里,强行起了身的结果是当晚就发现见了红,病倒了。 舒玉这几天对家中的花草兴趣大增,连续几天都花了两个时辰蹲在长廊里,正值夏天太阳毒辣的时候,原本雪白的皮肤被健康的浅麦色取代。 许氏看着着急,送走舒彦就把舒玉圈在屋里,还找来几个丫头替她擦一种自制的香膏,说是抹了之后能变白,谁知打开之后,舒玉只觉得像是凝固了的猪油,左躲右闪的就是不肯就范。 “女恶华丹之乱窈窕。”舒玉被几个人在周围转得心烦,忍不住从妆台前的镜子看着许氏小声嘀咕。 谁知许氏恰好转过头,听到了这一句,横了她一眼道:“就这会儿又想起自己读过书来了。” “我年纪还小呢。”舒玉徒劳的推开想将手上猪油抹在她脸上的巧月,又躲过柳月探过来抓自己衣袖的手,却迎面被巧月另一只手里的粉扑拍了个正着,低头哀叫了一声。 “就是年纪小才没注意你居然晒黑了。”许氏懊恼的看着舒玉的脸,伸手摸了又摸,浑然不觉擦了一手的粉。 舒玉看着许氏手上的粉,顿时大羞,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转手偷偷蹭在巧月脸上,巧月一双手都没得闲,被舒玉偷袭成功,顿时嗷嗷乱叫,柳月看见了哈哈大笑,笑得巧月也恼了,丢下手里的家伙,伸出食指挖了一块胭脂,在柳月鼻尖上抹了一记。 几个小姑娘顿时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许氏在旁边看着,想了想,也没有阻止,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 小姑娘们正热闹,舒颖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的状况,不由得一愣,定住了脚步。 “颖姑娘来了。”门口的端月先看到了舒颖,笑着扶着舒颖的手臂,将她带进屋里。 一句话让舒玉顿时身上一僵,和几个丫头同时停下来,看向舒颖的方向,都各自不自在起来,巧月和柳月都手忙脚乱的替舒玉把脸擦干净,又收拾了混乱的梳妆台,这才互相给对方擦去脸上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 “我来得不是时候。”舒颖挪开目光,扯出一抹笑,在许氏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氏没说话,手里的茶杯没有放下,又啜了一口茶,看舒玉如何应对。 “怎么不是时候?”舒玉一脸的坦然,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br /gt; 佳妻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8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8部分阅读 都没发生似的笑眯眯的说,“正在说中午吃点什么好,这两天中午太热,都吃不进什么东西,昨儿个晚上厨房里做了一份凉面倒是味道不错,酱汁儿调的好,咬起来也筋道,舒晴一个人就吃了两碗,正想吩咐中午也吃那个。” 这两天舒玉正跟着许氏学习如何管理厨房的事务,从厨房里的切菜洗菜的丫头如何配置、到烧火婆子的技术水平,再到一应食材和餐具的选择和采购,几乎不像是管理一个家庭的厨房,反倒是像在管理一家餐馆似的。 许氏教的很用心,舒玉却只对每天吃什么很感兴趣,这两天一直跟厨娘屁股后面琢磨着每天的菜单,几天来翻着花样的做着各式美食,舒晴开心的不得了,恨不能许氏就此将厨房交给舒玉管才好。 从懂事之后,舒颖一直以来攀比的对象就是舒玉,如今许氏开始教舒玉管厨房,舒颖却对烧火做饭这种俗事没兴趣,推说自己见不得那么些油腻,去了两天就推说身上不舒服不去了,依旧在屋里吟诗作对,只是舒玉每次在厨房里弄出点动静,舒颖总是心里不大舒服。 舒颖的脸色变了变,笑容更加僵硬,勉强道:“我这两天胃口不好,还是不吃那些不易克化的。” “那不如喝些粥吧。”舒玉想了想,笑着道,“晚点我去吩咐厨房。” “有劳姐姐了。”舒颖半天才挤出一句,装作很感兴趣的看着桌上许氏用来给舒玉打扮的胭脂水粉问,“这是在教姐姐如何梳妆打扮?” 她的话一出口,舒玉就知道她又多心许氏是不是在背着她给自己开小灶,笑着解释:“这两日在外面侍弄花草,娘说看着晒黑了,要给我擦粉呢。” “现在还小,不到擦粉的时候。”许氏在旁边冷眼看着两姐妹对话,轻声道,“只是见舒玉脸上晒黑了,弄了点膏子给她擦一擦,好让她别再出去疯玩。” 舒玉被说的缩了缩脖子,拉着许氏的手撒娇的讨饶,被许氏拍了两下才停下来。 舒颖几乎是嫉妒的看着舒玉,手里的帕子绞在一起,看着许氏温柔的笑,舒玉开朗的神情,更加眉头收拢。 “姨娘身上可好些了?”许氏转了话题,问舒颖。 “还是不大好。”舒颖摇了摇头,“大概是哥哥走的太匆忙,姨娘有些伤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许氏点了点头,又嘱咐舒颖,“你平日里没事多去姨娘那边坐坐,也劝劝她。再过几个月老爷卸任,咱们就能回京城去,到时候舒彦也能常回家里去住。” “我也是这么说着。”舒颖轻声回道,“只是姨娘还总是哭,怎么劝都不好。” “总是这么哭可不成。”许氏皱了皱眉头,“彦哥儿那是求前程的好事,姨娘就算担忧也需得忍忍,还是得替两个姐儿多考虑。” 舒颖唇角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话题就此打住,几个人陷入尴尬的安静之中,许氏不动声色,舒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舒玉则是看着窗外的一角湛蓝天空,发了呆。 没等娘儿几个再说什么,端月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听老爷说,那伙土匪把彦哥儿他们围在城外的清风寺里了” 第三十九章 信任 第三十九章 信任 “怎么回事?”就算如许氏般稳重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立刻变了脸色,手上的茶碗歪到一边,碗底的茶水泼了出来,湿了一半的垫子。 柳月连忙上来将许氏手里的茶碗接过去,又将许氏衣角沾到的茶渍擦了擦。 一向喜洁的许氏只是随手挥了挥,让柳月收了桌上的东西,就对端月招招手:“过来说话。” “前院刚传过来的消息,”端月上前一步,坐在许氏身边的脚凳上,低声将刚才听来的话说给许氏听,“老爷说让告诉太太一声,这消息怕是瞒不住,因为就在官道上打了起来,伤了几个护卫,一路护着他们躲进了清风寺。” “那群土匪打劫了东西不走,反倒将他们围了?”许氏皱起了眉头。 “是。”端月也愁眉苦脸的,“只是那边传话的文九还赶着有老爷交代的别的差事,能说的就这么几句,说完立刻就走了。” “老爷还说了什么?”许氏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又问了一句。 “老爷说,”端月迟疑的看了一眼舒颖,这才开了口,“让先不告诉姨娘,说姨娘现在身上不好,受不得这个。” “这个自然。”许氏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舒颖,慢声细语的道,“颖姑娘自然也会体谅姨娘身上的病,不会和姨娘说。” 舒颖正攥着帕子犹豫,听许氏点到自己,连忙点了点头:“姨娘身上不好,这件事又帮不上什么,我自不会多言。” “关键是让姨娘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能在家里干着急。那么多护卫都没能挡住土匪,姨娘又有什么用?”许氏显得无奈,又转而宽言安抚舒颖道,“老爷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会尽快过去解救,城里那么多兵勇,用上几个兵卒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我说这也就是虚惊一场。再者上回大夫还说,姨娘这是肝火攻心,不能再惊扰了她,否则落下病来,将来老了要受罪。” 许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舒颖也只好点了头。 “那边现在的状况如何?”许氏又问,“老爷打算怎么做?” “好像说那边土匪还是有些厉害。”端月回想了一下,“说是那几个护卫都是曾经在军队里拔尖的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伤了。老爷正跟吴大人清点兵力和计划城中部署呢。” “城中部署?”许氏似乎有些惊讶,慢吞吞的猜测,“难道这山上的土匪还敢到城里来?” “老爷说,虽说不至于如此,可也不能轻敌,还说这两日家里进出人口一定要严查。”端月又道,眼里带着惶恐,“说是土匪能打劫他们,还不肯善罢甘休,一定是在城里有内应,让咱们府里不能掉以轻心。太太这几日也不要再出门了。” 这一次,许氏的眉头更加皱紧了,半天才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舒玉也不敢吭气,只在旁边坐着细细消化刚才端月带来的消息,一时也心神不宁,想去从舒宁那里再问问,便起身要走。 舒颖见舒玉说走,也站起来,说自己想回去休息。 “你们这几日都在屋里好好读书绣花,不要乱跑,更不要到二门附近。”许氏反复叮嘱了两个姑娘,又喊了两个婆子来跟着姑娘们,这才放她们离去。 舒玉和舒颖两个人一一应了,转身出了门。 舒颖一路上显得烦躁不安,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又低头想事,两个姑娘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舒玉看了看舒颖犹豫的面色,心知她还是想去找周姨娘,不由得心中暗叹,舒颖到底还是不相信任何人,她一向对庶子女的身份有几分自卑,又因为想掩饰这种自卑,显出几分自傲。舒颖只看到文老爷对舒彦恨铁不成钢的打骂,就认定文老爷在舒彦的事情上不会用心。 更因为她还年少,还没明白亲生母亲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也没考虑到周姨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安排周姨娘去跟老爷哭,才能让老爷真正使力,才能让舒彦顺利脱险,可刚刚生产过的姨娘病还没好,这会儿去说这样的事情,真如许氏所说落下病来,将来舒颖和舒彦才真是哭都来不及。 舒颖果然如舒玉所想的那样,越走越慢,最后几乎停下来脚步,眼睛定定的看着西厢,神色阴晴不定。 “你还是回屋里去好好休息吧。”舒玉拍了拍舒颖的肩膀,吓了她好一大跳,安抚的轻声道,“那也是爹的儿子,他不会不管。” “可是爹正在生哥哥的气。”舒颖咬着下唇,眼中的不确定越来越多,“前阵子爹还说,要给他一个教训,他才能长记性。” “爹不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舒玉看着舒颖,失笑道,“他不可能拿自己儿子的命开玩笑,爹在舒彦身上花的功夫不比大哥少,他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舒颖犹豫着,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相信舒玉的话。 “娘刚才说的话,你就算听不进去,也总该为姨娘考虑一下。”舒玉的声音转冷,“姨娘若是真的因为这事坏了身体,痛苦的还不是你们兄妹几个?” 舒颖听了这话,又迟疑了,低着头默不作声。 “就算你不信我,不信娘,大夫前几天说的话你总该记得,”舒玉轻声道,“姨娘现在实在是受不得这消息了。” 舒颖抬起头,神色阴霾的看着舒玉,沙哑着嗓子道:“那是我哥哥。” “那也是爹的亲骨肉,是文家的二少爷。”舒玉冷冷的看着舒颖,“别以为只有你一个关心他。” 舒颖撇了撇嘴,没说话。 “有这功夫,不如我们去大哥那里再问问。”舒玉无奈,只得妥协道,“大哥一直在外面,应该知道的比端月说的多,况且大哥是从来不说谎的,若是事实真像你想的那样,再作打算也不迟。” 舒颖终于被舒玉说动,轻轻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舒玉朝着舒宁的屋里走去。 第四十章 出逃 第四十章 出逃 想去舒宁屋里打听消息,又不能做的太明显,舒玉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巧月道:“去把厨房最近试吃的那几道点心装上一盒端过来。” 巧月利落的点了头,轻巧的转去了厨房的方向。 “咱们先过去,等会儿让她送过去就好。”舒玉笑看着舒颖。 “好。”舒颖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明大家都说她才是家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可做起事来,舒玉却总是一副不紧不慢从来不出错的样子,像是丝毫不比她逊色,并且有些时候,还显出几分大姐的沉稳,这让一向不服人的舒颖心里有些小别扭。 舒玉不知道舒颖心里的念头,脑海里依然在想舒彦被困的事情,又琢磨着一会儿要如何问舒宁才好,放慢了脚步朝舒宁屋里走。 舒颖跟在舒玉的身后,看着她略显窈窕的背影,脑海里一片混乱。 舒宁住得靠边,院子里的植物又毫无美感的种得密密匝匝,舒颖不经常来,才走到门口,就差点被篱笆绊倒,舒玉回手扶了她一把。 “当心点,”舒玉小声道,“哥哥在这儿种了太多的药草,我有时候进来都觉得费劲。” 舒颖撇撇嘴,没说什么,垂着头跟在舒玉身后。 初月正蹲在一棵小树旁边,不知在摆弄什么,自从舒宁光明正大的开始行医,屋里的丫头们也都被他训练的开始学着侍奉药草,初月身为大丫头,更是首当其冲,没几个月就晒黑了一层,好在初月还没有对外貌特别上心,反倒做的更加仔细,舒宁当着舒玉的面都夸过初月几次,让舒玉对这个丫头再次另眼相看。 文家的主人们个个都不简单,就连丫头们也有几个让人不敢小觑。 看到舒颖她们进来,初月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笑着迎了过来。 “姑娘们怎么过来了?”初月笑嘻嘻的看着舒玉和舒颖。 “这两天都没见哥哥一起吃饭,来看看他在忙什么。”舒玉也回了一笑,“小厨房里做了些新点心,我吩咐巧月拿过来给哥哥尝尝,我们就先过来陪哥哥聊天。” 初月引着两个姑娘进了书房,就看见舒宁正趴在案上奋笔疾书着什么,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门口,表情略显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舒宁问。 “这几天除了晨昏定省匆匆一面,几乎都见不着哥哥。”舒玉率先开口,一面走进来,“我们两个过来看看哥哥,陪你说说话。” 舒宁好笑的看着舒玉,看旁边舒颖面色阴沉,立刻明白了什么,吩咐初月去倒茶,又让两人坐下。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舒宁对舒玉说,目光却落在舒颖身上,“来找我是想打听什么吧。” “什么都瞒不过哥哥。”舒玉笑了,轻声解释,“我们才从娘那里过来,听了个消息,也没听真切,又不好意思打扰娘的正事,只好过来哥哥这里再问问。” “你们也听说了。”舒宁的笑容淡了几分,带出几分肃容,“此事我也是才听人说起。” “爹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舒玉疑惑的问,“难道是路边有人看到了?” “若真是有人能看到,怕是也逃不过那帮土匪的魔爪。”舒宁苦笑着摇头,“是鉴之正巧在清风寺听方丈说禅。” “他也被围了?”舒玉一惊,瞪大了眼。 若是秦鉴之被困在清风寺里丢了性命,那偏院里居住的李夫人要怎么办?李夫人约莫是积劳成疾,在偏院里住了那么久也没能走动就是因为一直身体不好,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又得病倒了,光凭那个牙尖嘴利却没什么力气的小丫头能做什么? “是。”舒宁点了点头,又拍拍舒玉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就是他偷偷跑出来通风报信,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清风寺被围的消息。” “跑出来了?”舒玉听得一呆。那个看起来像是个书生的少年?居然能突破那么多土匪的阻拦,跑回城里来? “这边被打的落花流水,土匪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舒宁皱着眉头道,“鉴之撂倒了几个负责看守的,抄近路回城报信了。” “那他为什么不能把哥哥救出来?”舒颖忍不住插嘴,愤愤地道,“他们一家还一直在文家白吃白住,大哥又替他娘免费问诊,文家总是对他家有恩情,这难道不是他还债的时候吗?” “他一个人能逃出来报信,文家已经欠了他天大的恩情。”舒宁语气突然冷厉起来,看着舒颖,“在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土匪的情况下还逃出来,他不过是一个没到弱冠的少年。” 舒颖被舒宁一记眼刀看得一个哆嗦,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嚷嚷:“那他既然武艺高强,也应该留下来保护哥哥才对,何必逞能出来。” “这样那群人就一定会被土匪围困致死。”舒宁语气变得更加严酷,“包括文家二少爷,如今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舒颖还从来没见过温和的舒宁这样的面色,这样的语气,不由得吓得流了眼泪,扭头慌张的看着舒玉,委屈的低声道:“我也没说什么。” “她年纪小不懂事,哥哥不要动怒。”舒玉连忙拍了拍舒颖的手,让她坐到一边去抹眼泪,又扭头对舒宁道,“秦少爷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过来报信,自然是文家的恩人,却不知现在清风寺的状况如何?如果守备的土匪不多,是不是可以派兵去救人?” “鉴之逃回来的时候,正是土匪松懈的时候,大概也是因为天色略晚,清风寺地势易守难攻,”舒宁听舒玉这么说,略缓和了神色,语气凝重地道,“爹的意思是等天黑下来再派一队人马过去接应,就算不能把那群土匪彻底剿灭,把清风寺里的人救出来却没什么问题。” 舒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不由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样就好,”又忍不住问,“只是那边的状况能不能等到晚上?若是土匪再次强攻,会不会守不住?” “你当土匪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勇吗?”舒宁对舒玉安抚的笑了笑,“不过是一群剽悍的乌合之众,跟那些护卫打了半天,也算是累得半死,这会儿也在休养生息。” “他们不知道秦少爷逃出来?”舒玉眼睛一亮。 “不知道。”舒宁赞许的看了一眼舒玉,“鉴之逃的路线比较隐秘,再说这个时辰,土匪少了一两个人也不一定立刻能发现,爹已经派了探子过去查看,那边并没有明显的动静,显然是没发现鉴之从清风寺离开,更不知道城里已经知道他们围住清风寺的消息。” “所以现在是封锁了城门,想要抓到那个内j?”舒玉恍然大悟。 正说到这里,巧月端着一盒点心,推门进来。 ----- 新书求包~~求推求收求支持呀~~~ 第四十一章 点心 第四十一章 点心 原本因为舒颖两句话而僵硬的局面顿时被几块点心打开了,舒宁的面色和缓了一些,看着巧月,又看看舒玉,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舒玉也停止了问话,跟巧月一起将盒子里的各式糕点拿了出来。 “哥哥今天应该也忙坏了,吃点东西吧。”舒玉笑嘻嘻的看着舒宁道,“这是厨房这几天试做的点心,每一样都拿了些,哥哥尝尝喜欢哪个,回头让厨房做了送过来,也好以后熬夜看书的时候不要饿肚子。” “从你管了厨房之后,我这里汤汤水水的就没断过。”舒宁也露出微微的笑意,捻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笑着点了点头,“鉴之都说我最近看起来反而比前阵子更白胖。” “哪有,”舒玉瞪大眼睛反驳,“哥哥这几天都累得瘦了,而且还晒黑了不少。” 舒宁自从学医之后经常外出,原本因为读书不劳作的身体经过锻炼,虽然看着比过去瘦了点,却也结实了不少,这几天晚上都有宵夜,又眼瞅着脸圆了一些。 舒玉当然是睁眼说瞎话,可舒宁这几天休息的不大好,眼圈带着黑青色,本来也就是个孩子的年纪,却已经开始学着承担成年人的重担,让舒玉多少有些心疼。 舒宁听了舒玉的话,不由得笑了,摸了摸舒玉的脑袋。 “什么声音?”舒颖突然开口,狐疑的看向书架的方向。 “什么?”舒玉有点迷糊的看着舒颖。 “好像听到有动静。”舒颖看两个人都看过来,又有点紧张,声音很快弱了下去,不那么自信地道。 “大概是风吹了窗户。”舒宁想了想,笑道。 舒玉看了一眼窗外丝毫没有摇摆的枝条,再看看和窗户方向恰好相反的书架,不由得眨了眨眼。 “你们都放心就是了。”舒宁又看着两个姑娘道,“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等着天一黑就出发。” “那要如何抓内j呢?”舒玉疑惑的问,“时间那么紧,能抓得到吗?” “那就要看运气了。”舒宁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书案上的书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鉴之给爹出了一个计,现在城中已经布置好了,就看那人是否上钩了。”他想了想,又皱眉头道,“只是敌暗我明,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来接应,又是临时出事才想出来的计谋,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事。” 文老爷最忧虑的反倒是城里的内j,若只是山上有一伙土匪,就算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剿匪,城里的治安只要能够守护好,也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可这一次舒彦被围,就意味着土匪不光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这一伙土匪有了谋划计策,再想用常规方式来剿匪,就难上加难了。 “爹今天又没回来?”舒玉想到了文老爷,不由得有点担心,“这几天总是宿在衙门里,也不回家,也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 “你放心吧。”舒宁拍了拍舒玉的肩膀,笑着说,“那边虽然不如家里舒适,好歹该有的都有,如今这光景,哪儿有心思回家里来。” “那也不能这么成天的在外面。”舒玉小声抱怨,“连舒晴这两天都说,好久没见着爹了。” “若是明天有好消息,大概明天爹会带着舒彦一起回来。”舒宁安抚的对舒玉笑了笑,说话的底气却不是很足。 “哥哥怎么那么没信心?”舒玉有点奇怪的看着舒宁。 “计划并不能完全实施。”舒宁苦笑,拉着舒玉走到桌前,给她指上面的一张图,“现在压根就调派不出那么多人手来找内j,鉴之的计划是很好,可是有一个明显的漏洞,如果那个内j不按照他设想的那个方向走,一切都会白费了。” “内j按照他设想的方向走,有多大几率呢?”舒玉好奇的问。 “我猜不出内j到底是谁,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怎么选择,当然也不知道。”舒宁苦笑,用手在那张纸上画了一个大圈,“如果鉴之能料敌先机,说对了内j的行走路线,那一切都顺利。可如果……”他没再说下去,也不用再说下去。 “既然他提出了这个计划,爹又采纳了他的方法,大概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舒玉轻声对舒宁道,伸手学着舒宁的样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又不能再更改什么,哥哥与其在这里着急,不如相信爹和秦少爷的判断。” “也是。”舒宁垂头丧气的看着那张图,“我本来就是个学医的,对排兵布阵压根就不了解,捉内j这种事情,更是搞不明白。” “哥哥治病救人,并不比排兵布阵简单,”舒玉笑着端起一碟玫瑰酥,放在舒宁手边,“不如替我多试几份点心,这是我让厨娘用了新法子做的玫瑰酥,要是觉得好吃,下回就多做些,给爹也捎一份过去。” 舒宁抓起一块,张口咬了大半,然后满足的眯起眼睛,半天才点头道:“这个好吃,下回给我带这个好了,桂花糕吃腻了。” 舒玉笑着推开桂花糕的小碟,又拿了一份金黄蓬松的糕点过来:“尝尝这个鸡蛋糕,厨娘可是费了半天功夫才做成的。” 舒宁笑嘻嘻的应了,大口吃掉几块糕点,又和舒玉说了几句话,这才重新坐回桌边,对着手里一张图纸划来划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舒颖和舒玉对视一眼,都觉得没必要再留下,便起身告辞。 才走出舒宁的屋里,没等舒玉开口,舒颖就对舒玉道:“姐姐放心好了,既然老爷已经有了定论,我也不会再去找姨娘说什么。等明天有了消息再说吧。”文老爷既然不回府,舒颖再去周姨娘那里也没了意义。 舒玉点了点头,目送舒颖的背影转过花墙,这才带着巧月慢吞吞的往回走。 书房里。 舒宁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秦鉴之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一口一个的将剩下的几个蝴蝶酥全都吃光,顺手还将一大块鸡蛋糕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舒宁无奈的走过去,替他倒了一杯茶。 秦鉴之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抓起杯子就倒进嘴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二章 往事 第四十二章 往事 秦鉴之风卷残云的将所有点心都吃了干净,这才满足的坐回椅子上,悠闲地端起茶碗。 “刚才是怎么回事?还让舒颖听到了动静。”舒宁看着秦鉴之,似乎有点疑惑他居然会被发现。 “你家妹妹可真会睁眼说瞎话。”秦鉴之笑起来,拍了拍大腿,“这几天你每晚吃这么好,眼瞅着脸都肿了,她居然还能说你看着瘦了。” 舒宁听他这么说,略不好意思的笑了,又有点得意:“我家妹妹一向体贴,她是见我这几天辛苦,生怕我太劳累。” 秦鉴之听了这话,似乎有点出神,半天才点头同意:“是不错。” “她这几天开始学着管厨房,学得很用心,一家上下的伙食都改善了不少。”舒宁笑了笑,带着几许自豪,“家里一向不怎么重视饭食,之前我娘在的时候,胃口不好,从来都是清粥小菜,到了现在太太,又觉得养生为主,也不喜欢换什么花样,倒是妹妹接管了之后,点心小吃类的更用心了。” “你家另一个妹妹,好像就没那么好了。”秦鉴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最好看紧家门,不要让他们随意进出,免得耽误了正事。” “她只是,”舒宁顿了一下,勉强笑着解释,“太担心舒彦了。” 秦鉴之看着舒宁,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舒宁略带沮丧的垂下脑袋,“舒颖和舒彦从小就是在姨娘身边长大,跟我们都不亲近,再者他们年纪都还小,没能完全学会信任家人。” “可是信任一事,”秦鉴之的目光有几分深沉,“如果在这个年纪都不存在,将来长大了心思更重,只会更加猜疑算计,难道这东西还能凭空长出来不成?” 舒宁被秦鉴之问的一愣,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对你家的状况也并不了解。”秦鉴之摇了摇头,示意舒宁不要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是想劝你一句,有些东西,趁早死心比较好。看的清楚一点,将来也好应对。” “也未必如此。”舒宁摇了摇头,笑着对秦鉴之道,“千万别太早下定论,她们都还小,也都是不断变化的。我没跟你说过舒玉小时候的事吧。” 秦鉴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舒玉小时候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舒宁的目光放柔了,像是在回忆那段有趣的经历,“她很小的时候其实和现在并不一样,不爱笑,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一点都不可爱,这也倒罢了,之后突然某天开始,又哭又闹,折腾个没完,谁哄都哄不好,谁抱都不给抱,谁要动她,还伸手又抓又打,饭也不吃,觉也不睡,那段日子可是把全家都折腾的够呛。” 秦鉴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虽然还是没说话,眼神却变亮了些,看着舒宁,静静等他下文。 “一直到舒晴出生的那年,舒玉才突然安静了,简直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似的,”舒宁叹息一声,“之后就一直如此,虽然也没见得比别的孩子聪明伶俐,读书识字也并没有舒颖快,可她却一直都这么耐心体贴又温和,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像是比我还大。” 秦鉴之伸手放茶碗的动作顿了顿,手指因为握得太用力,暴起了几根青筋,然后慢慢放下茶碗。 “有什么好吃惊的?”舒宁笑着看秦鉴之,又点头道,“所以我一直想着,舒颖也没多大,谁知道将来会怎样?现在选择给她留一条路,也就是给我自己留一条路,未来有可能会变好的那条路。” 秦鉴之愣了愣,半天才渐渐浮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伸手拍在舒宁身上,语气轻快的道:“那你既然这么想,为何不信了我?” “信你?”舒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鉴之是在说之前那个计划,一把抓住秦鉴之的胳膊,“我正要问你,你为什么选了那一条路?” “既然你说,信舒颖是最好的,不如也信我一次?”秦鉴之眼里闪烁着揶揄的光。 “这不一样。”舒宁却不为所动,正色道,“舒颖不过是个小姑娘,做的事情也脱不开这巴掌大的宅院内,可你选的这条路,却关系到能否抓到土匪,如果抓不到他们,任由他们势大,将来城内外将日夜不宁,百姓的生命也时刻受到威胁。” “我知道你忧心的。”秦鉴之也肃穆了容颜,低声说,“之前我问过文老爷,舒彦出行的事情都有谁知道,因为决定的匆忙,就连家里姨娘都是临走那天晚上才知道,也就是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递出去,一定是府里有人得到了消息。” 舒宁听了这话,悚然一惊,脸色顿时变了。 “不一定。”秦鉴之看出舒宁的意思,对他摇了摇头,“这人放出消息,未必是真的勾结了土匪,恐怕也是说了什么被听了去,毕竟府上的人手都家世清白,赏钱也丰厚,实在没必要铤而走险。” “是。”舒宁连连点头,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角上的汗,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秦鉴之还是想说服自己。 “因此我问了昨晚驻守城门的那几个人,”秦鉴之笑了笑,“据说当天晚上,临关闭城门的时候,有个药房里的伙计急匆匆的出了城,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而府上的姨娘,这些日子身上一直都不好,进出抓药的下人也不在少数。” 舒宁倒抽了一口冷气,看着秦鉴之说不出话来。 “药房的位置就在这里。”秦鉴之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圈,“整个计划也是按照这个线路部署。当然,也有我猜错的可能。” “不。”舒宁感觉自己的冷汗沿着侧脸向下淌,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看着秦鉴之道,“鉴之果然有点沙场点兵的派头,这么快就有了头绪,我还没想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连兵力部署都已经安排就绪,怨不得爹一直不绝口的夸你。” 秦鉴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继而拍着舒宁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三章 深夜 第四十三章 深夜 这一晚,城外彻夜的灯火通明,城里却安静的沉睡着。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天还黑着,舒玉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之间也没睁眼,几乎是反射性的问:“外面什么事那么吵?” “我去打听打听。”巧月也听到了动静,披着外套靠过来,轻声在舒玉耳边道,“这还没天亮呢,姑娘再睡会儿。” 舒玉努力睁开眼,目光呆滞的看了两秒巧月,黑暗中也分辨不清她的五官,只是嗅了嗅,觉得味道对了,再次合上眼,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立刻又坠入梦乡。 巧月打着哈欠穿好衣服,差点又歪在旁边睡着了,然后一个激灵抖起来,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一会儿,巧月就急急忙忙的冲进屋里,跑到舒玉耳边道:“是老爷和彦少爷回来了。” 舒玉睡得昏昏沉沉,勉强掀开一只眼,瞥了巧月一记,下一秒又跳起来,惊道:“回来了?” 巧月连忙安抚的拍了拍舒玉的脊背,又埋怨她:“姑娘又忘记了,不该起的那么猛。” 舒玉哪儿顾得上这些,连忙抓着巧月的手问:“他们回来了?都没事?” “回来了。”巧月连连点头,“老爷带着彦少爷回来了,刚才还在大厅呢,我正眼瞅着了,才回来的。” “那快帮我收拾,我过去看看。”舒玉这就推开被子要起来,又被巧月一手按了下来。 “老爷刚才吩咐了,这会儿还太早,大家都睡吧,等再睡一觉醒来再说不迟。”巧月笑眯眯的看着舒玉。 舒玉点了点头,又觉得眼酸口涩,不由得道:“给我倒杯茶。” 巧月走到桌前,为难的看着舒玉:“只有凉茶。” “就喝那个。”舒玉点了点头,“我就是想润润口。” 巧月只得给她倒了一杯凉茶,递了过来。 舒玉喝了一口,觉得好过一些,似乎眼里的胀痛也随着一丝丝的凉意抽走了不少,不由得又喝了一口,将茶碗里的茶统统喝了干净,才递回给巧月。 “彦哥儿身上有没有伤?”舒玉忍不住问。 “没有,”巧月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屋里灯火不是很亮,我也看不真切,大概是累了,一直团在椅子上。” “晕了?”舒玉忙问。 “没,”巧月抿了抿嘴,低声在舒玉耳边说,“一直在哭。” 舒玉不由得笑了,点了点头:“也难怪,怕是吓坏了。” “所以老爷说让大家都回去休息,让彦哥儿也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会儿实在是太晚了。”巧月看了一眼依然黑漆漆的窗外,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吧。”舒玉推了一把巧月,然后自己也躺倒。 巧月看舒玉重新躺下,也点了头,去睡了。 谁知这一口凉茶却喝的舒玉精神起来,原本还觉得困意上涌,躺下之后却是越躺越清醒,闭着眼脑海里也不断的闪现各种画面,还有舒彦到底是怎么救回来的,舒宁有没有跟去,还有那个秦鉴之的计划有没有奏效,内j是否抓得到,秦鉴之有没有跟老爷一起回来。 脑海里想着这些事情,之前那些瞌睡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回来。 可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总不能起来连累一群人跟着不睡,舒玉翻了个身,闭上眼努力培养睡意。 一旦瞌睡跑了,什么招数都不管用,舒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时不时的就偷眼看看窗外天亮了没有。 总算知道什么叫长夜漫漫,明明觉得已经过去了像是一个世纪,睁开眼却发现窗外还是半点要天亮的意思都没有。 舒玉懊恼的睁开眼,觉得身上发软,可精神却异常高涨,索性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姑娘?”巧月睡得轻,听见舒玉起身,连忙也跟着起来。 “你睡吧。”舒玉对巧月笑了笑,“我睡不着了,去书房呆会儿。” “我也不困。”巧月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言不由衷的说,“老爷和少爷这会儿怕是也在睡觉吧,书房哪儿能有人呢。” “左右是睡不着,去把书房里放的那几盆花收拾收拾。”舒玉笑着推巧月重新躺下,“你睡你的,一会儿睡醒了过去找我。” “这怎么行……”巧月摇头,一脸困倦但是又坚持要和舒玉一起起来。 巧月到底还是没拧得过舒玉,服侍舒玉起来,又洗漱之后,还是被舒玉推回床上去。 舒玉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温在炉子上的白粥,又捡了点果子,捞了点腐||乳|,就端着托盘,往书房走。 这里毕竟不是京城,家里没有那么多的下人,更没那么严格的规矩,姑娘们身边不带丫鬟也是常有的事,厨房里也不是日夜都有人守着,舒玉更是乐得轻松自在。 许氏对家里这种状况也是没办法,只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不断的提醒孩子们,到了京城就远不是现在这样,身边不能离开人,更不能一个人乱跑,要言行举止都不慌不忙,有礼有节。 舒玉对这些东西并没有特别感兴趣,但因为性格不算毛躁,也能应付了许氏的要求,舒晴就稍微惨了些,每天被许氏带在身边耳提面命。 书房门外的草叶上挂满了露水,舒玉童心大起,将托盘放在一边,伸手轻轻碰触软软的草叶,露水顺着叶片的倾斜滚落下来,在空气里弹出一个水花,散射进周围的泥土里。 舒玉玩够了,抱着托盘,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会儿天还没亮,书房里黑漆漆的,一进门就能闻到纸墨的香气,舒玉微微勾起了唇角,将托盘放在门口的小几上,先看她的那些花草。 应文老爷的要求,书房里也放了一排花草,只是家中并没有专门请长期的园丁,只是偶尔找人来打理,屋外的花草倒还好说,还能有丫鬟们帮忙侍奉,书房禁地的花草就只有几个姑娘帮忙料理。 谁知她才转过身,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安静的坐在书房的躺椅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舒玉想要尖叫,被那人一个箭步过来,捂住了嘴。 第四十四章 暗涌 第四十四章 暗涌 身体沉下去的同时,舒玉望了一眼窗外,黑洞洞的窗口让她如坠冰窟。 下一秒,舒玉抬起腿奋力朝着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蹬了过去,却被那人顺手抓住膝盖,扣在身下,转手又将她抱进怀里,压在躺椅上。 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舒玉陡然想到那伙土匪在城里还有内应,又想到今晚的布置,心中大急,难道是没抓住人,反倒让人跑到自家来了? 这人倒也厉害,还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么想着,舒玉也没停止挣扎,另一只脚用力踩在对方脚上,这会儿虽然没有高跟鞋作为利器,可大家也都穿着布鞋,脚跟依然比脚面坚硬的多,用尽全力的跺下去,果然听到对方一阵抽吸,手上也松了一下。 舒玉正要趁机大喊,又被一直宽厚的手掌按住了唇,尖叫被堵回了喉咙,让舒玉气的差点掉了泪,全身都抽搐起来。 “不要动。”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恼怒低声对舒玉道,手上虽然还是没放松,却小心的躲开了鼻尖,让她能自由呼吸。 舒玉 佳妻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9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9部分阅读 儿顾得上听他说话,趁他挪动身体,再次剧烈的挣扎,偷眼看到旁边柜子上有个花瓶,伸脚就踹过去。 那人像是背后有眼似的,一手按住舒玉,另一只手在背后一捞,将柜子扶稳,花瓶则是顺着落势倒提在手里,轻轻放在地上。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丝滞留都没有,饶是黑暗之中,也看的舒玉目瞪口呆。 晃神的功夫,舒玉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话,吃惊的看着那人,嘴里想说话,却还是被堵着,发现自己甚至还贴在对方怀里,更加恼羞成怒,伸脚踹他胫骨,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挣扎了。 秦鉴之知道舒玉已经认出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手。 舒玉一口咬在秦鉴之的手上,力道大的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疼得秦鉴之直吸气,也不敢叫,只得倒抽着冷气,努力想收回自己的手。 直到嘴里尝出血腥味,舒玉才松开了牙齿,喘息的看着秦鉴之。 “知道是我你还咬。”秦鉴之懊恼的看着舒玉,小声道。 “你在干什么?”舒玉几乎是气急败坏,伸手用力推开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秦鉴之,恨不得再加一脚踹过去,想了想,还是恨恨地收回了脚,蜷在躺椅上,警惕的看着秦鉴之。 “你要叫。”秦鉴之无辜的看着舒玉,神情淡定,目光坦然。 “那你就扑过来?”舒玉被气的浑身发抖,伸手抓了身边的垫子扔过去。 秦鉴之眼疾手快,接过垫子,转手塞回躺椅上,低声道:“刚才外面有人。” 舒玉原本手上还抓了另一只垫子,听秦鉴之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跳,手上顿了一下,垫子立刻被秦鉴之抢了过去,重新塞回身后。 “你别过来。”舒玉警告的瞪了秦鉴之一眼,想了想,又道,“瞎说,我来的时候分明没有人。” 秦鉴之见舒玉如此戒备,不由得苦笑,放开双手,一步一步的退开,站定在躺椅的另一边,靠近小几站定。 “我自幼习武,听得清楚。”秦鉴之说话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舒玉愣了一下,低头细细思索起来,这个时间,家里怎么会有人在书房附近游荡?这么一想,脸上不由得凝重起来。 “是个喝多了酒的。”秦鉴之看舒玉明显想歪了,连忙小声解释道,“听着步履不大稳,颠来倒去的。” “喝多了酒?”舒玉皱起了眉头,“这个时辰?” 她不相信在许氏的管束之下,还能有哪个丫头婆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喝酒,更何况这里原本就是下人们的禁地。 “大概是舒彦。”秦鉴之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心虚地道,“之前他回来一直怕得要命,不敢睡觉,也不敢离了人,烦得要命,我跟舒宁说,干脆给他喝点酒,估计就能躺下了。” “你们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舒玉不满的看了秦鉴之一眼,追问,“然后呢?” “然后……”秦鉴之顿了一下,更加心虚,“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差,喝了一杯就倒了。” “倒了?”舒玉挑起一边的眉毛,斜睨着秦鉴之,“还能过来?” “倒了之后,”秦鉴之望着天花板,讷讷地道,“我和舒宁又喝了几杯,谁知道舒彦他又醒来了,还来精神了,非拉着我们再喝,还拽着舒宁去了你家厨房,偷了你家老爷一坛酒回来,说是要继续喝,我不耐烦听他在那儿鬼哭狼嚎的吟诗,索性摸了一小壶酒,就来书房躲清静。” 他这么说着,居然从身边摸出一个小酒囊,拉开塞子,喝了一口,又凑到旁边的小几上,捻起一枚干果,咔吧咔吧的嚼了起来。 舒玉看着秦鉴之这么吊儿郎当,恨得差点咬碎了自己的牙齿,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坐起身来,看着秦鉴之的背影。 “等等,”舒玉突然想起来,猛地惊醒,“你刚才说,舒彦去酒窖偷了酒?” “是啊,我看着他们过去厨房,然后偷着进了酒窖摸出来的。”秦鉴之点了点头,回头朝着舒玉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偷了哪一坛?是那个青花瓷坛子吗?”舒玉紧张起来,要是偷的是文老爷那个命根儿,估计明天有人就要倒霉了,文老爷一直都没舍得喝过那一坛,说是得有天大的喜事才能开封。 “我怎么知道贵府有多少好酒。”秦鉴之学着舒玉的样子,斜睨着她,又饮了一口,咂舌赞道,“果然是好酒,尝着怎么也得有二十个年头。” 二十年…… 如果秦鉴之没有说谎,他真能尝出来年份,那就是了。 文府虽然还算宽裕,二十年以上的酒,大概也就只有那一坛了。 舒玉心里咯噔一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愿明天文老爷起来,能看在舒彦这次受了大罪的份儿上,饶了他这一遭。 第四十五章 醉酒 第四十五章 醉酒 秦鉴之歪坐在地上,一手拎着酒囊,一手捻着舒玉带来的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舒玉在旁边却看得目瞪口呆,她分明记得这是一个看起来沉稳又有点阴沉的少年,胸有谋略,并且心思深沉,怎么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开朗大方,甚至还跟自己那么不客气? 秦鉴之感觉出舒玉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继续专注的盯着食物,腮帮子吃的一鼓一鼓的,终于让他显出几分少年的稚嫩和可爱。 舒玉的目光顺着秦鉴之的手臂,溜到他手上抓的酒囊,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傻了眼。 虽然刚才还在嘲笑舒彦喝多了撒酒疯,敢情这位也是喝多了,不然也不可能是刚才那副模样,还说了那样的话,更不要提,席地坐在小几旁,吃着她带来的食物。 “你喝多了。”舒玉走过去,轻轻抽出秦鉴之手中的酒囊,重新塞好了,放在一边,认真的道。 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发白,靠得这么近,舒玉也能看到秦鉴之脸上微微的红晕,果然是喝多了 只是自己这么和他说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舒玉看了一眼已经不是繁星满天的窗外,心里不由得有点着急。 秦鉴之呆愣楞的看着舒玉,眨了眨眼,居然伸出手掌,摸在舒玉脸上,还轻轻捏了一把。 舒玉没防备,被摸了一把,顿时又羞又恼,连着后退两步,瞪着秦鉴之。 秦鉴之却像是毫无反应,食指和拇指搓了搓,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手感,低声道:“是真的。” “不然呢?”舒玉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又生生忍住,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我认识其他人,却不认识你。”秦鉴之的目光里带着迷茫,想伸手去再摸舒玉,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他不以为意,继续喃喃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应该是什么样?”舒玉的心狂跳起来,双手抓紧了裙角,努力抑制浑身发颤的趋势。 “应该是……”秦鉴之歪着头想了想,低声道,“像太太一样。” “太太什么样?”舒玉放轻了声音,诱哄着秦鉴之道。 “守礼,自持,高傲,冷冰冰。”秦鉴之苦笑着摇摇头,像是想甩掉脑海里的东西,“我大概是做梦了。” “你梦见什么了?”舒玉觉得后脊上的冷汗冒了出来,汗毛倒竖,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梦见……”秦鉴之缓缓闭上眼,低低地道,“无休无止的战争,修罗场。”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舒玉皱起眉头,难道是她想错了? “文家老爷虽然精明,却也逃不了这一场。”秦鉴之唇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十年的动荡,没有灭门已经是万幸。”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舒玉听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凑近了一步。 秦鉴之闻到了舒玉身上的气息,缓缓舒展了眉头,抬头看着舒玉凝重的小脸,轻轻笑了:“还早,还有几年好时光。大概你年轻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他看着舒玉柔和的面孔,又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文舒玉,骗不了我。” “那我是谁?”舒玉明明是心虚,又忍不住嘴硬。 “你是……”秦鉴之眯起眼细看舒玉,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盯得舒玉浑身不自在,才下了结论,“一个变数。” “变数?”舒玉心中已经信了几分,看着秦鉴之的目光变得迷茫又疑惑,这个秦鉴之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个变数。”秦鉴之点了点头,锁紧眉头,“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结局还会一样吗?” “哪里的开始不一样?”舒玉忍不住心惊,捂住胸口。 “我想改变,却总是不能如愿,我想让娘不要出走,还是没劝住,我想让娘不要受骗,依然还是被骗,我想让娘不要淋雨生病,”秦鉴之眼里的痛苦表露无遗,“可她还是为了照顾我受凉病倒。” 舒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徒劳的拍了拍秦鉴之的手臂,喉咙又痒又涩,一句话都说不出,脑子飞速的转动,却越想越觉得是一团模糊,抽不出头绪。 “我本来以为已经无能为力,不会再改变什么。”秦鉴之几乎是小声咕哝着,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看向舒玉的眼神也变得难以辨认,“可是你又出现了。” “我,怎么了?”舒玉勉强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 “你原本不该出现在清风寺的。”秦鉴之的语气几乎带着指控,看着舒玉道,“你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之前那些我所无能为力的,试图改变却又改变不了的,通通出现了转机。” “我?”舒玉错愕,她根本就什么都没做啊。 “从我娘病愈开始,”秦鉴之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难认,“之后是文家莫名的插手,文家的贺礼变了,大概也不会受到贬谪,舒宁原本……现在却转去学医,那伙土匪,应该是半年之后围城而攻,却变成现在就围了清风寺,还因为我知道他们的老巢,被抄了底……” 舒玉越听越慌张,看着秦鉴之墨黑的眼,不由得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 “我是应该努力去改变,还是某些事情想改变也改变不了?”秦鉴之反手大力握住舒玉的手,几乎捏碎了她的手指,双眼头一次泄露出不安和惊慌,“我到底该怎么办?” 舒玉忍着疼,安抚的用另一只手拍着秦鉴之的肩膀:“你想怎样?” 秦鉴之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几乎是凶神恶煞的看着舒玉,又在下一秒合上眼,突然变得疲惫万分,整个人蜷在角落。 “你知道某些事情,”舒玉轻声分析着,不敢看秦鉴之的方向,只是低着头,“又知道现在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除了利用你知道的改变,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法子。因为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一切也已经和你知道的不一样了。” 秦鉴之动了一下,颓然垂下了头,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变的更糟?” “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舒玉想了想,努力扯出一个笑,“你甘心让自己任凭命运摆布吗?” “我就是太不甘心了。”秦鉴之疲倦的说,抬起头看着舒玉,“才做错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事。” “那这一次,不妨试着不要再犯那些错误。”舒玉被他难得脆弱的眼神触动,顿时心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已经有一次经验,这一次应该会省力些。” 秦鉴之没有说话,舒玉也没再开口,低着头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阵子,舒玉才发觉秦鉴之的呼吸渐缓,睡着了,抓起身边的靠垫,替他垫在脖颈下面,和腰侧,又拖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这才悄悄离开书房。 第四十六章 余波 第四十六章 余波 藏了很久的好酒被几个孩子连窝端,甚至连渣都不剩的事实让文老爷颇受打击。 可他毕竟还是那个溺爱孩子的老爹,大概是因为也心疼舒彦遭了罪,文老爷只是狠狠的训了舒宁,罚他一个月每天写一篇策论,之后又凶神恶煞的吼了两个男孩几句之后,心疼的蹲在书房里谁都不理。 还是秦鉴之比较好命,不光躲过了文老爷的责罚,甚至还被文老爷推崇备至,几乎将他当成一个成年人来看待了,这一次剿匪顺利的惊人,连藏在城里的内j也都抓了起来。 而他也因为喝了酒之后跑去书房睡觉,而没有像另外两个男孩那样被文老爷顺着酒味儿在卧房堵个正着。 那天晚上知道舒玉去了书房的巧月对此有些好奇,她知道舒玉那天睡不着是去了书房,后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又沉着脸回来,而秦鉴之就歇在书房,但是巧月一向乖巧懂事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见舒玉没有提,也就没再说什么,依旧做她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丫头随主人,舒晴的桃月明显就好奇又八卦,而自己的巧月却显得稳重很多,许氏之前还有意想要将桃月和巧月调换一下,好让舒晴更稳重些,让舒玉活泼些,可换了没两天,两个姑娘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许氏只好又换了回去。 舒玉对巧月此举十分满意,若是巧月真的问起,舒玉倒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自己现在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和秦鉴之之间的对话也是不好外传,秦鉴之身上的秘密更是没办法和另外的人说,因为她自己本人也有类似的秘密。 而秦鉴之自从那天晚上,就不见了人影,除了偏院的李夫人还能早上见他一眼,当然,这也是听说,可除了早上那听说的一面,就没人再见到他,也不知去了哪儿,更不知干什么去。 舒玉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舒宁因为受罚不好出府,想找秦鉴之帮忙出去办点事,谁知连着让初月找了他四五次都没看到他人影,不由得和舒玉抱怨。 “这个秦鉴之,好像有点奇怪。”舒玉垂着脑袋,轻声道,她想给舒宁提个醒,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提,自己的经历更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隐晦的点了一下。 “是很怪。”舒宁一点都没惊讶,反倒兴致勃勃的对舒玉道,“我简直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舒玉看着舒宁的样子,不由得一愣,摇着头笑了起来:“哥哥可真是能放得下心,遇到一个怪人,难道不应该觉得有点不安?就算没有不安,也该有些防备心才是,怎么反倒那么兴高采烈的?” 她说着这话,想到之前那晚听秦鉴之说起的那些模模糊糊的句子,心中不安大盛。 “他不是坏人。”舒宁正色道,又笑,“他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谁都不理,可一直都在帮我,之前爹反悔说不让学医,也是他帮了大忙,后来又有很多事,我惹了先生不高兴,也是他出面替我说和。我是不觉得他能有什么企图,我读书不成器,现在学医也没什么前景可言,顶多就是文家帮忙安顿了他的两位女眷,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打心眼里是感激他的。” 舒玉听着舒宁这么说,心中的沉重终于缓解了一些,抬头对舒宁笑笑:“哥哥还是当心些,外人毕竟不比自己家人。” “自己家里的人,也未必完全可靠。”舒宁苦笑,想了想,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舒玉听了心中一惊,抬头看着舒宁。 舒宁对舒玉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关你的事,不要打听。” “是舒彦?”舒玉皱起眉头,若说家里最能惹事的,大概也就只有舒彦了。 舒宁不答反笑,伸手捏了捏舒玉的脸,轻声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偶尔有所感慨,并不一定指咱家的人,也或许是为别人而叹呢?” 舒玉看舒宁不愿再多说,索性也不再问。 被这些事情一打岔,加上又没人刻意说,周姨娘知道舒彦出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好在是已经救回来,周姨娘不过是抱着舒彦大哭了一场,之后又求得文老爷同意今年不再送舒彦去观澜书院,这才放下心安心养病。 可毕竟是之前伤了身体,如今又受到惊吓,第二天就又起不来床了,舒宁看得直摇头,只道若是再不能静心养病,怕是不光要落下病根那么简单了,吓得周姨娘当天都没敢下床。 许氏干脆免了周姨娘的一切礼数,让她安心在西厢养病。 文老爷看周姨娘蜡黄的脸,和枯瘦的身形,顺势提出小姑娘让许氏带的要求,周姨娘当时正在为舒彦求情,只得狠了狠心,交出了小姑娘。 许氏对文老爷此举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办法,只好接手了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姑娘,好在这会儿还说不上什么教养,只是奶娘每天抱过来看看,这小姑娘生的圆头圆脑的,还不大爱哭,着实讨人喜欢,就连许氏这样冷淡的人,每天看着小姑娘淌着口水的笑颜,也忍不住舒缓了神情,对她也多了几分疼爱。 文老爷一直在忙,抽空给小姑娘取了名,叫舒欣,说是希望这孩子能给家里带来平安宁静,让大家过几天舒心日子。这段时间被土匪闹得心情低落的文老爷确实需要一些令人振奋的消息,原本还想在卸任前有一番作为吸引上风眼球,现在的文老爷只求在任内不要再出任何差错,好让他能平安过度回京就是万幸。 说什么来什么。 令人不安的消息还是传了过来,抓回来的土匪中有几个人居然还没受刑就在牢中自尽,并且在对其他人的拷问之下,这伙土匪中的几个喽啰的供词中,居然透露出这些土匪头子上面还有人,并且似乎还是京城里的某个神秘人士资助他们的金钱,由此做大。 原本以为可以休息的文老爷顿时头大,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和跟了他时间最长的幕僚两个人商量了一整天,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出来。 第四十七章 父子 第四十七章 父子 文老爷费尽心思商量了半日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总不能因为蛛丝马迹就吓得立刻逃走,可文老爷这样对危险一向嗅觉灵敏的人,已经察觉出这伙土匪的不一样之处。 曾经做过武官并且靠逃生出名的文老爷生来就有一种对凶兆的敏感,这一次,是他感觉最不好的一次。 连续两天,文老爷都在焦躁中度过,就连家中最小的舒晴都感觉到了文老爷身边的低气压,抱着她已经长大一点的小花猫躲得老远,舒彦更是本来就受了惊吓,现在几乎闭门不出,说是落下了几天功课要补。 就连一向平静无为的许氏都开始觉得文老爷有点不对劲,终于找了一个下午,请文老爷过来说话。 “老爷最近心情不好?”许氏将托盘中的安神汤掀开盖盅,推到文老爷面前。 “说不上不好,”文老爷对许氏勉强扯出个笑,低头看着冒着热气的安神汤,心里一暖,伸手覆住许氏的手,低声道,“只是这两天总是睡不好,觉得有事要发生。” “是因为那几个土匪说的供词?”许氏回手反握住文老爷的手臂,轻轻拍抚,“也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那伙土匪已经被剿了老巢,就算真有什么猫腻,一伙乌合之众,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不是担心那群土匪,”文老爷叹了一口气,低头喝了一口汤,声音模糊地道,“只是觉得京城里最近大概又要变天了。” “京城?”许氏一愣,默然无语。 “这朝廷局势瞬息万变,我们每次接到消息都是好几天前的,而且还是各有说法,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老爷无奈的道,“如果那些人把主意都打到土匪上去,那可真是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了,我是担心回去京城之后,接近那些麻烦事,会更危险。” “土匪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许氏摇了摇头,“就算是他们有所求,一伙土匪能做的了什么?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伙土匪。”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怕那不是单纯的土匪。“文老爷脸上都能看出黄连色。 “可他们也不过就是打家劫舍罢了,”许氏安慰道,“而且还没犯几件案子,就已经被发现了。” “如果这只是单纯打家劫舍的土匪,”文老爷低声对许氏道,“就应该满足于劫财,最多再加上劫色,而不是围了清风寺。” “也是。清风寺有什么值得他们围的?一群和尚?几个香火钱?”许氏有点不解,想了想,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地回头看着文老爷,“你那个旧识……这次回乡是做什么?” “夫人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文老爷苦笑着回视许氏,“我只是听说他回乡上坟,可现在想想,大概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许氏觉得手有点发凉,不由得伸手握住喝茶的杯子取暖。 “虽是从前书院的同窗,可是之后这些年我和他来往也不算密切。”文老爷苦笑,将碗里的汤一口喝掉,“据说他这些年和太子有些来往,以至于被皇上迁怒,丢了官,一贬再贬。” “皇上对太子还是那么严厉么。”许氏皱起了眉头,“大家都知道太子一向冷清,在朝廷上话也不多,平日里闭门读书,谁都不亲近,这样还会迁怒?” “太子也在观澜书院里读书。”文老爷没有回答许氏的问题,反倒是小声道,“只是他平日里不喜欢张扬,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他居然去观澜书院读书?”许氏有点吃惊,“万一磕着碰着算谁的?” “所以后来书院里发生了一次争辩,几个年轻气盛的学子差点打起来,皇上就以此觉得观澜书院不安全,让太子回宫了。”文老爷若有所思的说。 “皇上虽然嘴上总是斥责太子,心中还是惦记着这个嫡子的。”许氏轻轻叹了一口气。 文老爷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笑道:“嘴上斥责心里惦记,那是我对舒彦那个臭小子,皇上和太子毕竟不是普通的爹和儿子,这要是折腾起事儿来,得死多少人,咱们还是别瞎猜了。” 许氏被文老爷语气里的无奈逗笑了,轻轻拍了拍文老爷的手臂,道:“就算他们怎样也不关咱们的事,舒彦这次是倒霉被卷进去罢了,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作为,不管哪一方都没理由针对咱家舒彦。” 文老爷点了点头,却还是没能舒展眉头,低声道:“我跟宋先生商量的结果是,先过了太后的大寿再说,如果形势真的不好,我就立刻带着你们回京城老家去。” “回京城不是离那些事更近?”许氏心惊肉跳,双手合在胸口,“怕是还不如这边清净。” “如果只是闭门不出的话,还是京城家里更安全。”文老爷低声道,“在这里就咱们一家,势必孤军奋战,而到了京城,文家人就多了,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并且我只要闭门不出,就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老爷的前程……”许氏更加担忧的看着文老爷,如果真如文老爷说的闭门不出,那文老爷的命是保住了,可仕途也就没了,而只要出去做官,就必然会卷入京城的混乱局面。 “还是命重要。”文老爷笑嘻嘻的对许氏道,“夫人不会笑话我贪生怕死吧?” “不会。”许氏没再笑,正色对文老爷道,又忍不住伸手抓住文老爷的手臂,“家中老小都离不了老爷。” “只有老小离不了我啊。”文老爷听了这话,不由得耷拉下脑袋,有点沮丧的看着许氏。 许氏对文老爷抿嘴微笑,没说话。 家里的花猫不知从哪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三两下敏捷的跳上来,懒洋洋的在文老爷腿上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蜷成一个团,呼噜噜的睡下了。 文老爷错愕的看着腿上的花猫,又看了看旁边忍俊不禁的许氏,不由得哈哈大笑,差点颠跑了那只花猫。 第四十八章 入秋 第四十八章 入秋 文老爷虽然愁眉苦脸了几天,毕竟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不管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那位旧识回到城里,又住了半个月才走,临行前还专门过来谢了文老爷,并且询问舒彦是否还要一起同行。 这一次,文老爷没有了之前那样随意的态度,而是客客气气的拒接了,说是舒彦受了惊吓,原本就身体不好,这半个月都没断了汤药,家里太太心疼不让走了,但是又承诺等卸任回去之后,再送舒彦过去。 那位旧识也没再说什么,同样客客气气的告了别,还约文老爷京城再见。 经过这一次事情,原本还不依不饶的梁老爷终于闭了嘴,官方说法是土匪被剿灭他终于安下心,但是因为梁少爷身体还没养好,所以举家前往山中的别院去休养,可也有小道消息说,梁老爷搬走的前一天,有一匹快马从京城到梁家捎了一封家书,之后梁家就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行李细软,第二天梁府就搬了个空,若说是度假,阵势未免太大了些。 城里没有文老爷不知道的事,看到梁老爷开始深居简出,文老爷对未来的忧虑更深,却只能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的不安,连着给京城那边发了好几封消息,询问最近的状况。 京城如何还不能下结论,这几天城里却是看似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最热的那几天终于过去,下了一场暴雨之后,终于带来了一丝凉意,让人觉得有了几分秋天的味道。 舒晴的花猫被喂的胖嘟嘟的,又不爱动,成天喜欢趴在长廊上睡觉,天气凉了之后,连着几天都喜欢趴在膝盖上,因为舒晴总是毛毛躁躁的,花猫更喜欢趴在舒玉身边。 奇怪的是,原本对小动物没啥耐性的文老爷,对这只花猫的容忍程度居然很高,还屡次容忍它爬上自己的膝头,甚至据舒晴说,有一次还小心翼翼的不敢惊醒睡着的猫,在书桌旁坐了一整个下午。 舒玉对这件事情很惊讶,她分明记得小时候文老爷对猫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排斥,怎么突然就对这一只小猫另眼相看了? “我就知道它又跑到姐姐这儿来了”舒晴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看着舒晴小声嚷嚷。 舒晴苦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对舒晴招招手:“快过来喝口茶,看你跑的满头汗。” “它怎么又在睡觉”舒晴不满的看着蜷在舒玉膝头的花猫,伸手过去要戳,想了想,又有点舍不得,缩了回来。 “猫每天的生活不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么。”舒玉摸了摸花猫油光水滑的毛皮,动也不敢动,对舒晴抱怨:“你这是每天都给它喂什么吃啊,怎么又胖了?简直要压麻腿。” “我想被压麻腿人家还不过来压呢。”舒晴哀怨的看着花猫,也伸手过去顺了顺毛,整个人歪在舒玉膝边。 “娘怎么放你出来了?”舒玉好奇的看着舒晴,通常这个时间都是许氏对舒晴的特训时间,雷打不动的已经贯彻了半个多月,怎么今儿个破了功? “家里来了客人。”舒晴嘟着小嘴,完全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快,反倒一脸沮丧,“娘说晚点再补上。” 舒玉忍不住伸手刮了刮舒晴的鼻子,笑道:“晚点补上,现在总可以放松点啊。” “还不如现在训完了,晚上就可以玩了。”舒晴闷闷不乐,“本来都跟桃月说好了,去花园玩秋千的。” “那不如现在就去玩啊。”舒玉笑嘻嘻的建议。 “桃月被端月姐姐叫去帮忙了。”舒晴的小嘴撅的更翘,“端月姐姐要在娘身边服侍,没办法出门了。” “怪不得。”舒玉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旁边低头打络子的巧月,“不然一会儿让巧月陪你去吧。” 舒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道:“好吧。” 巧月听了这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去换衣服。 “今儿来的是什么客人?”舒玉替舒晴整了整衣领,顺口问了一句。 “那位姨妈。”舒晴眨了下眨眼,怕舒玉听不懂,又补充道,“就是那位经常来家里的同知夫人。” “原来是她。”舒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姐姐也不喜欢她?”舒晴偏头问舒玉。 舒玉失笑,捏了捏舒晴的脸蛋,小声道:“什么叫也?人家怎么得罪你啦?” “没得罪。”舒晴老实的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小声加了一句,“就是觉得每次她来都没好事。” “那也怨不到她头上去。”舒玉笑了起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微微收敛。 虽然说舒晴只是随口一说,可舒玉却发现,每次这位同知夫人来家里,许氏就会显得心浮气躁,如果说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对于典型的淑女许氏,这就不一般了。 就连之前清风寺的事情都没能让一向淡定的许氏怎样,只是一开始惊讶了一下,之后就一如往常,到底这位同知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许氏每次都变得怪怪的? 而从许氏的表现和态度来看,她和那位庶姐的关系,也并没有很好。 舒晴敏感的抬头看舒玉,眼里是好奇:“怎么啦?” “没什么。”舒玉摇了摇头,将膝盖上的猫抱起来,放在一边,顺势也坐起身来,下了地。 巧月正换好了衣服进屋,舒玉就跟着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另一个屋里冬月探出头来问。 “在屋里做多了针线,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舒玉回头对冬月道,“你就在屋里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陪姑娘一起走走吧。”冬月笑着道。 “你这两天身上不舒服,不用陪我。”舒玉摇了摇头,将她推回去,“瞧这脸上苍白的都没血色,还是再躺会儿吧。” 屋里的丫头们到了年纪,冬月来了月事,因为前几天没注意碰了凉水,今天正是疼得东倒西歪,舒玉一早就让她回屋里去休息。 冬月又说了几句,到底还是没坚持过舒玉,加上这两天确实难受,便回屋里去躺下。 送走了舒晴和巧月,舒玉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朝着许氏的屋里走去。 ----- 求推求收求包呀~~~ 第四十九章 偷听 第四十九章 偷听 舒玉一路朝着许氏屋里去,却迎面看到舒颖慌慌张张的从许氏那边往回走,看到舒玉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似的,神色惶然的匆匆看了舒玉一眼,也没说话就快步从另一条小道上去了,连舒玉在她身后叫了一声都装作没听见。 看着舒颖消失的背影,舒玉疑惑的眯起了眼,如果她看的没错,那个方向应该是周姨娘住的西厢,舒颖到底是从许氏那里得了什么消息,这么急匆匆的就从许氏屋里跑去了西厢? 虽然心里疑惑,舒玉也没有跟过去,而是继续朝着许氏屋里去。 进了院门就看到柳月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脸色微微发暗的站在廊子口。 “柳月姐姐这是怎么了?”舒玉笑着迎过去打招呼。 “大姑娘来了。”柳月勉强对舒玉笑了笑,努了努嘴,对舒玉说,“这是咱家二姑娘要喝的桂花露,谁知我沏了回来,她人就不见了。” 舒玉的眉头拧了起来,想了一下,才问:“二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说是姨娘这两天身上还是不好,过来问问太太的意思。”柳月说着,将舒玉引到旁边屋里坐下,“这会儿太太正有客,我就让二姑娘在这屋坐了。” “那她怎么走了?”舒玉随着柳月进了屋,在桌旁坐下才道。 “我也不知道,之前她突然说想喝太太前儿得的桂花露,我就去了,回来就没了人。”柳月扯出一个不自在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掩饰住面上的不满。 柳月虽然只是个丫头,也是许氏面前得用的人,就算是许氏平日里也看重她几分,舒玉和舒晴也从来都是一口一个柳月姐姐,谁知居然让一个庶女晾了一回,也难怪会心中不平。 可柳月毕竟是个本分丫头,方才院子里就她一个人,才没有掩饰,谁知刚好被舒玉看到,若是她不问倒也罢了,偏偏平日里体贴温和的舒玉这一次却抓住舒颖的事情问个不停,让柳月有几分尴尬,面上也带出几分不自在。 舒玉看见柳月的模样,心中一软,转过了话题:“柳月姐姐上回给舒晴做的荷包,上面的绣花样子是哪儿来的,看着那么打眼。” “前阵子王妈妈找来的新样子。”柳月听到这个,连忙起身,对舒玉笑道,“我这就拿来让姑娘看看。” “那就有劳柳月姐姐了。”舒玉对柳月点了点头。 柳月从屋里出去,只剩下舒玉一个人坐在偏屋里,她想了想,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走到靠近许氏房间的那道墙的时候,不由得站定了脚步。 偏屋和正屋只隔了一道墙,中间还有一扇虚掩的门,隔音并不是特别好,站在门口贴近墙壁,依稀可以听见屋里许氏和那位夫人的声音。 “妹妹过去也不是这样的。”五姨声音饱满而又响亮,“从前家里表兄弟有事,妹妹也是愿意帮忙的。” “不是我不帮忙。”许氏依旧是冷淡平静的语气,“妹妹这次说的要求,我实在没办法帮忙。” “这城里也就你家老爷最大,只要妹夫放了话,谁敢不听。”五姨妈不以为然,语气里带着焦急,“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我也不会找到妹妹这里。总是来这边烦妹妹,我脸上也觉得不好看。” “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老爷发了话的。”许氏低低地叹了口气,“之前让我帮了忙,得了这回的差事,谁知现在却做成了这样,这回的土匪可是大事,要是处理不好,就连我家老爷也要吃挂落,姐夫千不该万不该在全城戒备的时候还玩忽职守,老爷要罚他也是正常。”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那个人,从小是没吃过苦的人。”五姨妈有点焦急地说,“妹妹千万帮我们老爷说两句好话,他从小就读书的,又喜欢魏晋风骨,对那些俗务原本就不怎么上心,如今出了错,也不能全怪他。” “不怪他,又能怪谁呢。”许氏轻轻的道,“在其位谋其政,姐夫应该也知道,尤其是至关要紧的时候,居然约了那些文人去喝酒吟诗,我家老爷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况且因为这件事我在老爷面前也没了脸,又如何再帮他说话。” “谁不知道你是文老爷心尖上的人。”五姨娘声音里带着几分怪异,“当年他明知道你不愿意,还费尽心思的把你娶回家,又跟神仙似的供着你。” “姐姐刚才不是答应我不再说这些话了吗。”许氏的声音变得带出几分冷硬,语气也转为严厉,“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这样不负责任的瞎说。” “我也不是瞎说。”五姨娘的语气变得讪讪的,又道,“你要是早说帮忙,我也不至于车轱辘话来回说了。” 舒玉还想凝神听下去,却看见柳月抓着一个针线簸箩从外面走进来,连忙装作看架子上的花瓶的样子。 “今儿这花瓶到底有哪儿好看了?”柳月笑道,“刚才二姑娘也是凑过去看那个花瓶,里面也不过是插了几枝月季,平常也都这样啊。” “这月季半开,颜色也不浓不淡,真是应了恰到好处这四个字。”舒玉笑着伸手摸了摸月季的花瓣,回头对柳月微微一笑。 偏屋里光线不是很好,可舒玉这个角度,乌黑的发,白皙的面孔,再衬着半开的月季,脸上的笑意虽淡却带出了几分小姑娘难有的风韵。 柳月看着舒玉笑靥如花的样子,居然愣住了,半天才回神道:“ 佳妻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0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0部分阅读 神道:“大姑娘方才笑得真好看,我都晃了神。” 舒玉被柳月一句话夸得红了脸,低下头松了一口气,低低地笑:“柳月姐姐又取笑我。” 借着这个话,舒玉朝柳月走过去,低头细看她针线簸箩中的花样。 王妈妈果然不愧是家中得力的婆子,带回来的花样确实新奇可爱,舒玉看着都心生喜欢,连连说要借走参详,柳月忍痛割爱的让舒玉挑了几个,肉疼的样儿又让舒玉嘲笑了几句。 ”姑娘要是想见太太,还是晚些再来吧。”柳月轻声道,“这位太太每次过来,没有两三个时辰是不肯走的。” “难道还要在家中用饭不成?”舒玉笑了笑,不在意的低头继续看花样,“正好给我拿纸笔来,我把你这几个花样描了带回去,等我描好了,大概也就出来了。” 柳月知道舒玉一旦决定的事情很少更改,只得去取了笔墨,看着舒玉气定神闲的在偏屋里描花样。 第五十章 母女 第五十章 母女 描花样和作画虽然都是画,却是两码事,一个是画在纸上欣赏的,一个却是勾勒在衣服上装饰的,作画讲究留白,讲究韵味,衣服上的花边却是陪衬,可以密密匝匝的挨在一起,却绝对不能夺了穿衣服的人的彩。 文老爷闲暇的时候也教舒玉作画,却和此时描花样完全不一样,舒玉看着手里的花样,有点出神。 舒玉在描花样,柳月就陪在一边做针线,两个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屋里偶尔能听到对话,却因为离得远,加上柳月偶尔也说话,再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是听出五姨妈说话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焦躁,许氏说话越来越少,几乎声不可闻。 好在这一次却和平时不大一样,还没等天色暗下来,许氏就送客了。 那位五姨妈脸色不是很好的从屋里走出来,回头看了神色平静的许氏一眼,咬了咬牙,转身气哼哼的走了。 许氏看着五姨背影消失在拐角,转过身慢慢往回走,看到偏屋里的舒玉出来,又是一愣。 “你怎么过来了?”许氏的声音虽然听起来还和平常一样,留意的话却能发现语调很平,带着倦意。 若是换了平时,舒玉听出许氏心情不是很好,肯定会立刻找借口离开,或是说些轻松的话题,可这一次,舒玉看着许氏的神色,低下了头。 “怎么了?”许氏看舒玉没说话,终于分了些心思在舒玉身上。 舒玉张了张嘴,却半天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说,舒颖像是偷听到了什么跑去和周姨娘报信?许氏平日里都不提这个五姨妈,她来了也不让孩子们见,显然是并不想让孩子们对此人感兴趣,她要这么不识相的提出吗? 许氏不是文老爷。 身为家中主母,许氏的一言一行都可以称得上是淑女的典范,可舒玉却觉得总有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好像她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家庭,尤其是舒玉刚出生的那几年,许氏给舒玉的感觉只是在本分的做着她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对于周姨娘的两个孩子,许氏从来没有嫉妒,对于自己生的两个孩子,许氏也很少表露出情绪化的一面。 一直到舒晴出生,许氏才偶尔露出些放松的笑,对文老爷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冷淡有礼,而多了几分亲近,也是近几年也才渐渐注意到周姨娘的小动作,开始出手反击。 许氏或许认为孩子年纪都小,还不懂这些,可舒玉却一直把许氏的变化看在眼里,她心中摸不准许氏对这几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思,更不知道自己在许氏心中有什么分量,很多话也都不知道能不能和许氏说。 “你从小心思就重。”许氏放下了自己的心事,伸手摸了摸舒玉的脑袋,带着她进了屋,只让丫头们都在外面守着。 “也没什么。”舒玉看许氏面色柔和,也略放下心来,对她微微一笑。 “是看到舒颖了?”许氏拉着舒玉坐在自己身边。 “是。”舒玉有点吃惊的抬头看着许氏。 “我也看见了。”许氏慢条斯理地道,“刚才柳月看着她不见了,就已经传话进来。” “是我又想多了。”舒玉面上带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垂下脑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许氏无奈地笑了,看着舒玉的样子,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她一个半大孩子,又是个姨娘生的,能算计了我什么?” “只是觉得她这么急匆匆的过去,怕是又要惹出什么事。”舒玉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裙角。 “惹事。”许氏笑笑,摇了摇头,“那娘儿俩什么时候不惹事?” 舒玉听得一愣,抬头看着许氏。 “你总是不放心我。”许氏目光直视舒玉,盯着她不放,“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舒玉被这句话刺得一缩,却被许氏抓住手腕,逃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看向许氏。 “别怕。”许氏安抚的看着舒玉,又拧起眉头道,“我只是不知道你这孩子到底在揪心什么?怎么看着我的样子,总好像不是很放心呢?” 舒玉吞了吞口水,只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周姨娘和舒颖都是小事,”许氏看舒玉不说话,因为她还在担心之前的事情,不由得解释道,“只不过听了五姨妈几句瞎说的话,就以为得了我的把柄,将来想用这个当筹码罢了。小事我都不跟她们计较,大事也自有老爷发话。她们实在没必要。” “娘好像不喜欢我们见那位五姨妈。”舒玉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是。”许氏点了点头,眼里划过一丝不屑,“我是瞧不上她的人品,让你们见这样的亲戚,我也觉得没脸。当年她是养大了才回到的许家,跟家中其他姨妈都不一样。她每次来都是为了走老爷的关系,让老爷帮忙提拔她家老爷,我也是觉得心烦,让你们早早就接触这些事情,实在无益。” 舒玉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开口。 许氏解释完,也没了话,安静的端着一只瓷碗,啜了一口茶。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下来,半天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茶碗搁在桌上敲击出轻轻的响声,以及许氏动作之间衣服摩擦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舒玉双手拧着帕子,垂着脑袋,声音也很轻,几乎像是呢喃。 许氏侧过头看着舒玉,等她继续说。 “我小时候有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情,”舒玉任凭许氏打量,就是不抬头,“我记得家中曾经是有位赵妈。” 许氏看着舒玉,像是吃了一惊,手扶住了茶几,差点将茶碗推出桌面。 “你居然还记得赵妈妈。”许氏看着舒玉,半天才道。 “我记得当年是赵妈妈带我,”舒玉低声道,“还记得赵妈妈和娘有过一次争执,之后赵妈妈就走了。” “的确如此。”许氏像是被勾起了往日的回忆,回头摸了摸舒玉的脑袋,“那时候你才两岁吧,你居然还记得。” “我记得当时赵妈妈还带走了娘的一个木头匣子,还说让娘早点忘记的话。”舒玉索性一缩脖,一闭眼,把心中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当年赵妈妈曾经提起一位才娶了许家姑娘的张秀才,还说让许氏不要再想做姑娘时候的事情,好好和文老爷过日子。 而这位姓张的同知大人正是当年许氏的表兄,而娶了许氏的五姐。 “怪不得。”许氏有些惊讶的看着舒玉,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住舒玉的脸,轻声斥道,“你是真把当年那些话记在心里,现在长大了琢磨出味儿了,还开始不放心我了。” 舒玉看许氏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又想岔了,不由得更加害羞,脸也红了,缩着脑袋不敢再看许氏。 第五十一章 交心 第五十一章 交心 屋子里的光线不算好,许氏的面色忽阴忽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舒玉叹了一口气,道:“做姑娘和做媳妇,确实是不一样的。” 舒玉屏息敛神,听着许氏说话,没有吭气。 她心里现在是一团乱麻,一方面,她总是忍不住猜测许氏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果仅仅是惦记着娘家也就罢了,若真是曾经喜欢过某个男人,如今对他念念不忘,那对文家来说绝对就是一场灾难,一方面又后悔自己不该说之前的那些话,许氏是母亲,她是女儿,这样的身份就注定有些话她不该也不能说,如今说了反倒不知道如何收场。 舒玉在一开口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今后将会被许氏冷待的心理准备,如今也算是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你觉得我没把心思放在文家?”许氏看着舒玉,低声道,“而是被娘家人牵着鼻子走?” “我觉得,”舒玉轻声开口,看着桌沿,“娘对谁都是淡淡的。” 舒晴或许还分不清,可舒玉却分得清什么是尽到义务,什么是真心疼爱,许氏这些年是在渐渐亲近,可前几年的许氏却仅仅是在尽义务,她做的任何事都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可就是太完美了,反倒没有真正投入的感觉,那种淡然的态度也将想要靠近的人推到千里之外。 最受打击的并不是舒玉,而是一直对许氏倾心的文老爷,也是文老爷平日里就脸皮厚又会自我调适,每次受了许氏冷落也不过是沮丧一把,就又笑嘻嘻的来逗弄孩子们。 可是这样毕竟不能长久,舒玉不知道许氏能不能看得出来,文老爷能花心思在许氏身上,是因为他当年是真心喜欢许氏,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心能持续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如果许氏不做改变,总有一天文老爷会心灰意冷,家里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许氏依旧是那个永远不会疲惫的淑女,文老爷也是那个笑呵呵的爹,可夫妻两人的感情就再也不可能有回暖的可能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只喜欢读书,”许氏托着腮,像是陷入了回忆,“总觉得俗务扰人,羡慕那种隐士的生活,总觉得书生就应该风流倜傥,狂狷不羁,而那些方圆之内的人,就显得面目可憎。而老爷却一直有着圆滑世故的名声,故而对婚事有所排斥,若不是当年老爷有恩于许家,而我父亲又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盛产纨绔的文家和书香门第的许家也是不会通婚的。” 舒玉还是头一次听许氏提起往事,不由得好奇,却不敢问,怕自己一打断,许氏反而不说了。 “人都是会变的。”许氏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摸了摸舒玉的发辫,“当年我不过才十几岁,生活也仅仅拘在那一方小院之中,很多事情没有亲身体会,读再多的书也不能懂得。” 舒玉心里想着许氏这些年来的变化,不由得默然。 她一心觉得许氏是母亲,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成熟稳重,得体大方,却忘记当年不到二十岁的许氏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也就和她前世差不了多少的年纪,或许还对爱情有所憧憬,对未来的丈夫有所期待,许氏饱读诗书,自然是喜欢魏晋风度,更喜欢文人风流,当年又怎么可能喜欢上看起来平庸,并且还有世故之名的文老爷? 也就是因为这样,许氏嫁进来的前几年,才会显得异常冷淡,对文老爷冷淡,对姨娘冷淡,甚至对子女也冷淡,那是一种深深的不认同,甚至带着几分对她本身的不认同。 而如今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生命已经消磨在家常的琐事之中,许氏也渐渐从一个少女成长为,对家庭和子女的认识在不断的加深,当年那些少女的梦幻憧憬也被生活碾压的模糊到难以辨认,而现实更告诉许氏,当年的风流才子如今在差事上也是风流才子的做法,却只能让上司动怒,让属下不满。 “你这孩子。”许氏看着舒玉,又叹了口气,“我之前还担心舒晴什么都不想,将来吃亏,现在却又担心,你想的太多,将来也没办法看得开。” 舒玉抬起头,有点意外的看着许氏。 “这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操心的。”许氏看着舒玉,眼里带着几分愧疚,“是我那几年还不适应现在的生活,生了你和舒晴,也还是觉得和老爷有些隔阂,连带着对你们也都疏忽了,一直到这几年明白过来很多事情,这才好些。舒晴倒罢了,你是因为这个才太懂事,让我总觉得对你有些亏欠。” “娘。”舒玉有些惶然。 “借着今天的事,把你心中的困惑都说出来,或许也是好事,免得你再瞎猜。”许氏眯着眼,看着舒玉稚嫩的面孔。 舒玉仔细端详着许氏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许氏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 这还是许氏头一回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舒玉靠在许氏的怀里,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许氏看着舒玉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也没了之前浓浓的忧虑,不由得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次,舒玉看出许氏是发自内心在笑,和平常那种弧度恰好的笑容不大一样,许氏的眼睛里点染了几分暖意,还有如释重负。 母女俩都是心事重的人,平常又总不喜欢互相交流,难免互相揣测,也在心里不安,如今说到这里,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舒玉终于能回到女儿的位置,安下心来;而许氏也终于知道女儿眼中的忧虑到底是什么,不再疑惑。 “我还担心五姨事情不好办,”舒玉小声道,“方才也听说那位大人在这次土匪的事情上让爹很不满,回头爹娘因为这些事情闹得不愉快,反倒没意思。” “你小小年纪,倒是操心不少。”许氏惊讶的看着舒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和老爷不会有什么,我之前做的,也是老爷的意思。” “爹的意思?”舒玉惊讶了。 “五姐不停的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松口帮她。”许氏笑了笑,“老爷却是希望我能问问同知大人对差事到底有什么想法,虽说是家中的庶姐,也是许家人,更何况张大人还是我远方的表兄,官场上原本就讲究情面,他又折腾的尽人皆知老爷和他的关系,若是不讲情面,反而容易惹来非议,况且就算老爷真想办他,总要顾几分家族的面子,对两家都好有个交代。” “我是看着舒颖急匆匆的往姨娘那边去,”舒玉低声道,“甚至跟我打了照面都来不及跟我打声招呼,心里总觉得不安,怕是她听见了什么。” 许氏的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半天才道:“大概是五姨妈说了几句没意思的话,又加上听到这事我出了力,觉得拿了我的把柄。” “舒颖有时候,想的太多,又不肯信人。”舒玉皱着眉头对许氏道。 “也是我前些年都没顾得上家里的孩子,没注意她居然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许氏语气平淡,像是对此毫无感觉,“如今这样,我反倒不好管,只等将来进了京,让老太太去管教,自然有厉害的嬷嬷能把她扳过来。” 第五十二章 李家 第五十二章 李家 一场秋雨一场寒。 舒颖到底也没折腾出来什么事,周姨娘的身体也一直都没有大好,再没有精力去和许氏争执什么。 而对于舒彦,之前的那些事情就好像雨过天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屋子里几个丫头都老实本分,舒彦似乎也对读书认真了不少,虽然偶尔还喜欢学风流才子的架势,却也没有像之前那么追星似的痴迷了。 而那位五姨妈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家里,据说是文老爷发了话,因为那位同知大人办砸了差事,恰好家中祖母去世,就让他回京城老家丁忧了。 随着天气转凉,似乎之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经渐渐没了影响,又是一片安和宁静了。 或许是由于住在偏院事情少,李夫人的病情终于得到缓解,现在还能偶尔过来跟许氏说两句话,那个尖牙利嘴的小丫头似乎也长大了些,不像最初那样厉害,反而被李夫人教出几分稳重端庄来。 “这个李夫人看着也不一般。”许氏私底下偷偷对舒玉说,“你看她言行举止,没有一处不合时宜,就算是在许家,这样的规矩也是挑不出错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教出这样的闺女,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光景?” 自打上次和舒玉说开了话,许氏有很多事情都开始跟舒玉说,就算有的话她暂时还听不懂,总还是比别人要更可靠些。 那些家里的婆子丫头,毕竟也是有自己的生活,这个世界的女人们总是依附于男人而存在的,一旦有了家庭,就难免有私心,像这样私密的话题,许氏也一直都找不到人可以说,如今见舒玉懂事,也便开始把心事说给她听。 舒玉当然知道许氏只不过和她说说,也并不是需要她提出什么独到的见解,平日里跟着许氏听听这些,也长了不少见识。 “娘是在怀疑他们身上有罪在身?”舒玉听着许氏声音里的不安,猜测道,养活三个人对于文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也不至于让许氏露出这样的神情,可若是养活几个会惹出事的人,就不一样了。 “烂船还有三斤钉。”许氏沉吟片刻,“若真是家道中落,以至于沦落到老宅都丢了,那起码得是败家两代之后,断是不可能有如此的气度。若真是罪臣之后,那就得另说了。” “既然有名有姓,不妨让爹去查一查,”舒玉轻声建议,“总好过我们这般瞎猜。” “前儿个她过来跟我说话的时候,说到了京城里的吃食。”许氏眯起了眼,稍微向后靠了靠,像是在沉思,“居然还说到城西的那一处蜜饯铺子,我记得我还当姑娘的时候,那家蜜饯铺子的掌柜年纪大了,关了铺子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乡下老家。” “所以这位李夫人,是京城人士?”舒玉心中一惊,又忍不住道,“京城可是有李家?” “京城如今倒是有一个李家。”许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我看着不像是那个李。京城那一家是凭借当年塞北一战上来的李参将,属武官那一派。可我看李夫人的行事作风,却和许家有几分相似。” “那有没有败了家的李家?”舒玉知道许氏在想,顺着她问道。 “败了家的,倒是有两个。”许氏点了点头,半合了眼,像是快要睡着似的,“可那也是快十年前的事情,只记得那时候正是朝中动荡,那一阵子趁着打仗可是罢免了不少官员,就连当时的丞相都在所难免,翰林院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谁还能记得里面到底有几个姓李的落了马?” 舒玉听得连连点头,如果连丞相都被罢免,其他小官员的生死大概已经无人担心了,城里的官员们大概都得考虑自己脑袋上的乌纱是否能保得住。 “况且,我那时候又不爱打听这些外面的风风雨雨,只是一心玩石赏花,还是当时我娘硬逼着我,才记住了那几个被罢免的大人物。”许氏自嘲的笑了笑,“就连许家,也没能逃得过,父亲和几个叔叔,也是几起几落,中间我们还同父亲一起出了京,差点没回来。” “就是爹有恩于外祖父的那一次?”舒玉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许氏,“爹到底做了什么,救了许家老小?” 在舒玉看来,文老爷做官只得了两个字:j猾,若说他当年做武官的时候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救了许家老小的性命,舒玉却觉得有些蹊跷。 “你爹那个人,”许氏脸上露出笑容,嘴上却依旧语气平淡,“那是夏天,正赶上暴雨,我们一家老小被困在途中没办法动弹,我爹担心我们这样困下去孩子会淋雨冻坏,就想坚持到城里再说。” “爹带着兵马过来接应你们?”舒玉歪着脑袋猜测。 “我们都快走到城外,你爹冒死骑马过去把我们拦下来,说前面的城已经被叛军占领,让我们千万不要过去。”许氏想着往事,唇角的笑意不断,“你外祖父当年是暴脾气,看着你爹狼狈的样子,又没带信物,压根就不信他说的话。” “那最后是怎么逃过一劫的?”舒玉好奇了。 “你爹一刀过去,砍死了你外祖父的马。”许氏挑起眉头,学着文老爷的样子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你的马也被我杀了,你一个人带不走那么多人,只能跟我走。” 许氏柳眉如画,唇角含情,哪里学得来文老爷耍赖的样子,惹得舒玉笑倒在她怀里。 “原来爹是用耍赖救下的许家。”舒玉一手去擦眼里的泪花,一手揉了揉笑疼的肚子。 “可不是。”许氏也笑道,“当年这一招,可是把你外祖父气坏了,当场就给了他一鞭子,他也就这么生受了,还咧着嘴对你外祖父笑,我当时在马车里看着他,心想这都是哪里来的浑人,怕是因为我当年的坏心眼,才会让我嫁给了你爹,让我一辈子都对着这个浑人。” 许氏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又带着几分释怀。 “后来知道了城里是真的被围了,你外祖父才消了火气,可又觉得拉不下脸来跟一个毛头小子道歉。”许氏又道,“谁知这毛头小子就成天的往府上跑,送这送那的,还一劲儿讨好你外祖父,你外祖父自然就知道了他是什么心思。” 舒玉抿嘴偷笑,惹得许氏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这都说到哪儿去了。”许氏脸上微微泛红,转回话题道,“也有可能是我们离京的那段时间,才让我对李家的事情完全没印象。” “若是败家快十年,也说得过去。”舒玉笑着宽慰道,“那样也不至于连累咱家,再说,过几个月就要回京去了,难不成还要带着她们?” “说的也是。”许氏也笑了,松了一口气,“那些罪名一定是不轻不重的那种,若是京城里的大事,我应该也能有所耳闻。” “难不成我们也要记着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将来或许会用得到?”舒玉突然眨了眨眼,苦着脸道。 “当然。”许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等回到京城,自然会有人每天跟你们说城里发生的大事,虽然都不是至关要紧的,可记住这些将来遇到什么人,也会有些帮助,还有姑娘家将来嫁人,总要自己也知道些才好,两眼一抹黑的就嫁了怎么行。” 第五十三章 斗画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三章 斗画 下了一夜的雨,一直到中午,天还是阴沉沉的,舒玉歪在床上,难得的不想起。 “姑娘要起了吗?”巧月轻声问。 “这就起。”舒玉懒洋洋的回答,一面推开被子,坐起来,任由巧月替自己把头发拢起来。 “待会儿是去太太屋里,还是?”巧月一面灵巧的替舒玉梳头,一面轻声问。 “去书房吧。”舒玉舒服的眯起了眼,一面享受着巧月的服侍,一面低声道,“昨天那篇字写得不好,我想再去写一篇再去娘那里。” “姑娘最近用功起来了。”巧月笑道,“平日里也不见怎么去书房,这两天倒是常去。” 舒玉脸上一红,又立刻觉得自己脸红得好笑,不由失笑,低声道:“这两天写字有点精神,趁着热乎劲儿还没退,多写几篇。” 巧月抿了抿嘴,帮舒玉拿来外套,就要帮她换上。 “等等,”舒玉看着那件外套皱了一下眉头,“换我平时穿的那件蜜色的就好。” “这是新做的衣服,还没上过身,太太也说姑娘平日里都不怎么穿新衣服,让我多惦记着给姑娘换一换。”巧月笑着道。 “旧衣服穿着舒服,”舒玉也笑了,摇头,“等什么时候去别府做客的时候再穿这个,新衣服总觉着穿得不得劲儿。” “旧衣服还不得是新衣服穿软和的。”巧月不以为然的道,“今年是因为土匪的事情,老爷让少出门,可姑娘也不能因此就不换新衣服了,等过几个月身量再长了,衣服又不能穿了,不是更浪费。” 舒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还在长高,虽然并没有长得很快,可也是一个季度就得换新衣,许氏在衣服上向来舍得花,舒晴舒颖舒玉三个姑娘每一季都有新衣,舒玉觉得那些新做好的绣花缎面不够柔软,她的审美又不是从小在这边培养出来,总觉得这么老长的裙子袍子穿啥花纹都一样,让舒玉更不想穿的是,许氏大概以为姑娘们都还小,总是喜欢做一些粉嫩可爱的颜色,以至于舒玉在换衣服上有些懈怠,许氏说了几次都没用,索性开始对舒玉身边负责衣服的巧月耳提面命。 无奈之余,舒玉只得顺从巧月,换上这一季的新衣,还让巧月在脑袋上应景的插了一溜儿小花,整个人显得娇小可爱起来。 进了书房,舒玉看到屋子角落舒宁和秦鉴之已经坐定,微微一笑,对他们道:“你们两个倒是每天都来得早。” “鉴之每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这会儿才回来。”舒宁笑了,指了指身边默然低头看书的秦鉴之道,“这也是才坐下。” “今儿个又要比什么?”舒玉笑着看两个少年摩拳擦掌,走到自己桌前,摊开一张纸。 “妹妹今儿个又要写什么?”舒宁笑着问。 “我写什么,不过是给你们算着时间罢了,你们需要时间长,我就写春江花月夜,你们比的短,我就写杜甫秋兴。”舒玉用镇纸将纸张压好,再伸手过去磨墨,瞥了舒宁一眼,“倒是你们,前儿个比了书法,昨儿比了写诗,今儿个难道要比画画?” “画画我不行。”舒宁连连摆手,“作诗我都勉强凑的上,结果惨败,作画就更不成了。” 秦鉴之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挑衅的看着舒宁:“我还未学过作画,你居然都不敢与我比。” “你没学过?”舒宁吃惊的看着秦鉴之。 “没有。”秦鉴之摇了摇头,唇角笑意未歇,“我娘想教我的时候,我嫌买纸张颜料费钱,又得占一大块地方安心画,像我这等没有灵性的人,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作罢了。” 舒宁听秦鉴之平静的说自己因为省钱不愿学画,不由得露出些同情,又立刻反应过来,敛去肃容,笑嘻嘻地道:“既然你不会画,那是一定要画的。” 秦鉴之看着舒宁脸上神情变幻,也舒缓了面容,谁知听到舒宁最后一句,不禁哑然。 “我现教,你现学。”舒宁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向稳重严肃的舒宁居然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舒玉这才想起来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低下头偷笑。 两个少年便在书房里摊开了宣纸,备齐了颜料,开始作画。 虽然起步较晚,秦鉴之却胜在年纪大了悟性好,上手也快,舒宁稍加点拨,就明白要如何下手。 舒宁的心思也没用在作画上,这东西入门容易,想画出神韵却难,舒宁也不过是知道些基础的东西,两个男孩的心思都不在作画上,三言两语之间,话题就偏去了别处,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舒玉在旁边听着有趣,手下却也没停,趁他们聊天的时候,抓紧时间写了一篇字,算是练习,之后听他们越聊越上瘾,还说的是她并不大听得懂的那些,从城中局势推测京中状况之类话题,舒宁虽然学医,却因为身在文家,知道的也不少,秦鉴之更是对京中局势甚为关注,两个人聊在一起,顿时肃容敛神,偶尔夹杂着几句小争辩。 画笔搁在桌上,画纸上只有寥寥数笔,舒玉忍不住凑过去细看,优雅浑圆的是舒宁的笔触,刚硬笔直的则是初学乍道的秦鉴之,眼瞅着两个人挪了地方去旁边的小几上以茶代酒的畅谈起来,舒玉便知道他们今天是比不成什么,索性洗了笔,卷了纸,自去忙自己的事。 许氏的生辰快到了,舒玉一直也想不出给许氏送什么礼物好,就算她想到了什么,也没办法出门去买,更何况她想要的东西,外面也未必有得卖。 舒晴已经想好了要抄一份孝经给许氏,并且已经进行了一半多,每天坚持来书房里偷偷摸摸的写字,也实在难为了这个性格跳脱的小姑娘。 有舒晴专美在前,舒玉想要再抄写点什么东西,就没了新意,而荷包手帕之类,去年也早已送过,若总是同样的东西来回送,也觉得无聊。左思右想之后,舒玉决定把自己每次出门写得游记整理出来,工整的抄写一遍,打成册子,送给许氏图个有趣。 之前没有土匪的时候,许氏还喜欢经常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散心,一来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扰人的规矩礼数,能出门的机会还是比较多,寺庙,山景,湖光,别院,都曾经是许氏喜欢带她们去的。 许氏做姑娘的时候不喜欢出门,一心做个双耳不闻窗外事养在内院的闺秀,抬头低头也就是绣房和书房两处,如今嫁了人,却变了一番心思,总觉得当年自己是太闭塞,又没有接触旁人,才会一叶障目,只相信自己认为的,比如对文老爷的偏见,比如对书生的没道理的认同,说到底,还是年轻的时候看得太局限,想的太少,没有足够的心胸接纳更广阔的人生,以至于走出闺阁之后,有一段时间很不适应。 也是嫁人生子之后,许氏跟着文老爷离开京城,脱离了被下人们紧紧包裹的人生,自己慢慢看,慢慢领悟,才觉得当年的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想错了太多的事,也差点走错了路。 好在许氏运气不错,遇到了文老爷,生活过的也算幸福美满,可想到自己的两个姑娘,再看看舒颖的行事做派也开始类似当年的自己,许氏就开始担忧了,生怕姑娘们重复了自己当年的旧路,更怕的是,文老爷就那么一个,若是姑娘们没那么好运气,遇到的是另一个没耐心的男人,将来注定是要吃亏的。 如何才能开阔姑娘们的心胸,又不让她们野了性子? 许氏思来想去,就是趁着姑娘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带着她们去外面看看,山川壮美,河流秀丽,让她们知道书卷上那些美丽的句子不是那种在屋里无病呻吟的书生能写得出的,有时候亲眼看见,要比言语百遍强得多。 之前姑娘们还都太小,许氏也没动这份心思,也就这一年来出门次数多了,文老爷也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人,喜欢带着姑娘太太出门转转,于是城内外短途的风景几乎都被逛了个遍。 舒玉喜欢读游记,一开始只不过是学着别人的样儿写了几篇,文老爷看了之后居然大加赞赏,还觉得舒玉写出书生们没有的悠游自在的味道。 “男人总是承担了更多的重担,就算是写游记,也带着厚重和沉郁,失了几分自然的野趣。”文老爷手里抖着舒玉的游记,喜笑颜开,“反倒是舒玉年纪小,没那么多负担,才写出有趣,笔力也不错,没有太生涩稚嫩影响观感。” 原本只是偶来的兴趣,写了几篇就打算罢手的舒玉因为文老爷的一通夸奖,又加上一向不喜欢称赞孩子的许氏都点了头,便从此开始每到一个地方,就写上几笔,有时候只是记录她觉得有趣的一块石头,有时候是别院的月色,有时候是山上涓涓细流,偶尔会提起路上的几件趣事,这么积攒下来,居然也有了数十篇之多。 舒玉翻看着之前写的游记,一面思索要如何编排如何书写,一时入了神,没再理会旁边两个已经停了话题的少年。 第五十四章 喜好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四章 喜好 “这是妹妹的游记。”舒宁看着秦鉴之疑惑的样子,低声对他说,“去年一年家里出游过几次,妹妹写了几篇游记,这两天说是要整理出来。” “写游记?”秦鉴之玩味的看着舒玉,似乎有些惊讶。 “妹妹虽然并不喜欢吟诗作对,但是游记写的不错,连老爷和太太都夸过。”舒宁与有荣焉地道,“难得的是没有匠气,每一篇都新奇可爱,读来顺口。” “能让你这么夸奖,大概是真不错。”秦鉴之心不在焉的说,伸手抓住快要掉落的一张纸,抽出来细看。 舒宁也凑过来,看着纸上的文字,笑道:“这是有一回我们去山上玩,途中看到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树,便改了行程,朝着没走过的山路去,谁知恰好遇到山中降雨,几个人差点迷了路,一点都不像她写的那么轻松自在。” “凄风冷雨之际,亦能谈笑自若,俨然有不惧风寒之勇气,更兼豁达畅快之气度。”秦鉴之低头细看,轻声默念着文老爷在旁边的批注,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舒玉没注意男孩子们的对话,还在翻看自己的那几卷稿子,手里还记录着顺序,感觉到有人靠近,还当是舒宁,笑着抬头看过去:“哥哥比试结果如何?” 这么一抬头,正好对上秦鉴之深思的眸子,舒玉不由得一怔,扭过头看舒宁。 “都是门外汉,哪里还说的上什么比试,让内行看了不得笑掉大牙。”舒宁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舒玉手上的东西问,“这是做什么,把过去的东西翻出来看?” “先不告诉你。”舒玉故作神秘地道,又笑,“哥哥应该比汤头歌或者辨识药草。” “那我岂不是占尽了便宜,胜之不武?”舒宁哈哈大笑,没有抓着舒玉继续问,而是顺着她的话转了话题,回头看着秦鉴之,跃跃欲试。 “我没有你那样治病救人的良善之心,对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秦鉴之扬起一边的眉毛,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草药能止血?还知道受了伤要怎么处理?甚至还懂基本的药理?”舒宁疑惑的看着秦鉴之,语气变得怪异,“当时你帮着我说话的时候,还说的头头是道,我以为你是对这些感兴趣的。” 舒宁一直以为秦鉴之和自己的友谊是建立在对草药的喜欢之上,两人的聊天也经常围绕着治病救人,一开始是李夫人的病情,后来还有一些他接触过的病人,秦鉴之对跌打损伤之类颇有心得,说出来的方法屡试不爽,让舒宁十分钦佩,舒宁甚至还想过替秦鉴之引荐自己的老师,后来又因为顾忌秦鉴之的自尊心才作罢,可没想到秦鉴之如今居然说了这样的话。 他对行医没兴趣? 没兴趣怎么能和他说那么多草药的采摘地点?没兴趣怎么能知道摔断了腿要怎么急救?没兴趣怎么还能知道一些药材的毒性和药性? “是真没兴趣。”秦鉴之的语气转淡,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不过是之前曾经借住在一个老大夫家一阵子,后来还为了住宿的费用采了一段时间的草药去卖,因此知道了不少。可知道不代表有兴趣,我那是情势所逼,你这是真心喜欢,不一样。” 一席话说得舒宁面红耳赤,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忘了……”又再也说不下去。 “无妨。”秦鉴之摇了摇头,对舒宁笑笑,“你喜欢什么,自然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喜欢,甚至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这也是常事。” “说的也是。”舒宁顿时释然,笑了起来,又好奇的问,“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说起来,你精通跌打损伤的药草,可又不喜欢从医,你自幼习武,又懂得排兵布阵,应该是喜欢从武,可你又刻苦读书,甚至学着作诗,前几天还说要去观澜书院,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打心眼里喜欢什么。” 秦鉴之听了舒宁的话,怔了一下,苦笑道:“舒宁啊舒宁,你可真是我的好友。” “怎么?”舒宁回视秦鉴之。 “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有幸,能够有如此安 佳妻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1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1部分阅读 的家庭,又有如此纵容的爹娘,”秦鉴之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却带着真诚,伸手阻止舒宁的插话,继续道,“更不是所有人都有如你一般的坚定信念,坚持着自己想要的,绝对不放弃。” 秦鉴之的目光不由得转向旁边托着腮细听他们谈话的舒玉。 舒玉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碰到秦鉴之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躲闪,更没有装作在忙自己的,她可是在光明正大的听两人对话。 秦鉴之想起曾经见过的另一个舒宁,那是一个愁眉苦脸的瘦弱中年人,显然那一个舒宁并没有眼前的这一个那么幸运,被迫不断的参加科考,后来凭借家中关系寻了个差事,兢兢业业本本分分的做事,倒也是平淡安稳的一生,只是那个舒宁远没有现在的舒宁这样对生活的无限满足和愉悦,他在读医书的时候双眼几乎在闪光,和读经史子集时候的颓唐全然不同,和那个被生计消磨了生机的中年男子,判若两人。 舒宁听了秦鉴之的最后一句,不由得赧红了脸,声音放轻:“你说的对,我实在是个幸运的人。我是仗着爹娘的疼爱和弟妹的宽容才敢如此,实在没有尽到一个当大哥的责任。” “可如果换了你在我这个位置,也未必见得做的比我差,”秦鉴之笑着摇头,“我在很多事情上,并没有你那么从容镇定,更没有你那么放得下。” 秦鉴之有时候觉得自己甚至太贪婪,就是因为这样贪婪,才造成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甚至为了得到,失去了所有。 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 秦鉴之的目光再一次瞥向舒玉,换来她一个困惑的眼神,然后他被这双目光清亮的眼安抚了,不由得低下头,舒了一口气。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舒宁安静的看着秦鉴之,低声道,“就算你现在为了家里的事情,不能如愿,起码还能存一个念想,你若是想放弃,我替你记着,我想将来总有一天,你也能够如愿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秦鉴之看着舒宁,面上露出一个微笑,为难的摇了摇头:“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问我,我之前从来没想过。” “这种事情还用想吗?”舒宁吃惊的看着秦鉴之,“最喜欢什么,难道不是不经思考就能确定的?” “不经思考就能确定?”秦鉴之皱起眉头,低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抬头苦笑,“想不出。” “那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舒宁回想了一下,笑了起来,“我年幼的时候,就喜欢摆弄家里的那些花草,现在转而学医,家中摆弄花草的变成舒玉了。” 舒玉在旁边跟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喜欢什么。”秦鉴之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只是被逼着不得不做什么,什么事情一旦认真去做,也能找到它的迷人之处,时间长了,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这一行的。” 回想起过去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秦鉴之的手微微收拢起来,像是在握住他曾经用过的兵器,神情中也带出些留恋和迷惘,可是下一秒,他又立刻捏紧了拳头,皱起眉头来。 他分不清自己是迷恋那种生活,还是排斥那种生活,那样的生活曾经带给他极大的好处,也曾经带给他更多的伤害,而这一次…… “哪一行?”舒宁的好奇打断了秦鉴之的思绪。 “没有哪一行。”秦鉴之笑容转淡,对舒宁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没有你那么明确的目标,现在想着什么事都尝试一把,找一找真正合适自己的事情来做。” 不管他在那一行是不是真正有天分,他都不想再重蹈覆辙,就算是为了母亲能生存下去,他也不会再走上同一条路,而另一条路要怎么走,他还在努力尝试。 “这样也好。”舒宁没察觉秦鉴之情绪的转变,兴奋的点了点头,“既然你现在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妨更多的尝试一下,习武有习武的好处,读书也有读书的乐趣,总之一定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 秦鉴之看着舒宁单纯的脸,不由得笑了笑,点了点头。 “或许你其实也挺喜欢行医的?”舒宁忍不住还是将秦鉴之往自己的方向引导,他实在喜欢有一个能和他一起交流医术的人。 “我或许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秦鉴之遗憾的对舒宁坚定的摇了摇头,“但是我想我还是可以确定自己不喜欢什么。” 舒宁沮丧的垮下了肩膀,半天才抬头,勉强笑道:“好吧,就算是至交好友,也不见得非得要做同样的事。“ 秦鉴之看着舒宁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也没准儿,过几年你会发现,自己还挺擅长作画。”舒宁对着秦鉴之挤了挤眼睛,对着桌面上已经干了的字画比划了一下。 “说的也是。”秦鉴之居然点了点头,凑过去看自己那几笔画,还笑了起来,指着上面差点划破纸张的一道线说,“我看这个就不错。” 舒宁哈哈大笑,书房里的气氛一片融洽。 第五十五章 公私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五章 公私 舒颖走进书房的时候,正看着几个人笑得酣畅,她略吃惊的看着舒玉脸上的笑容,也笑着道:“哥哥们这是在说什么?连舒玉姐姐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句话说得屋子里鸦雀无声,舒宁的笑凝固在脸上,秦鉴之则是直接低下头,装作没听见,舒玉眨了眨眼,对她微微一笑,也不知说什么好。 舒颖脸上的笑容淡了,面色尴尬起来。 “在说画画的事。”舒宁看场面尴尬,勉强笑着打圆场,“鉴之没学过,我正在教他,我学得也不好,招人笑话。” 秦鉴之在旁边听着,哭笑不得的看着舒宁。 “哥哥是爹亲手教出来的,怎么会画得不好。”舒颖笑嘻嘻的看着秦鉴之,又道,“鉴之哥哥一定是跟大哥开玩笑。” 秦鉴之一愣,敷衍的点了点头道:“是玩笑话。” 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没人说话。 舒宁觉得不自在了,跟舒玉和舒颖招呼意思,低声唤秦鉴之一起出去看他的药草,现在天凉了,在外面药圃里聊天也不错,好过在书房里跟舒颖大眼瞪小眼。 秦鉴之巴不得立刻走人,舒宁话音还没落就站起来,走得比舒宁还快。 舒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中轻哼,面上却还是带着笑,看着舒玉道:“姐姐最近可真用功,连着几天都在书房一呆就是半天。” 她说着,走到舒玉身边,凑过去看舒玉手上的纸张。 “没用功,就是把过去的旧书稿整理一下,收拾起来。”舒玉坦然的任由舒颖打量自己手里的手稿,她知道舒颖只对诗词感兴趣,对这些游记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去年的那些游记啊。”舒颖面上带出几分笑意,伸手拿起一张纸细看,看到文老爷在后面的批注时,略含酸意的道,“姐姐写的真好,难怪连老爷那样不轻易称赞别人的都赞不绝口。” 舒玉看着舒颖,笑了笑,没回答。 这种话题她不想接茬,回答是或者不是都不好。 “你今天倒是来的晚了。”舒玉另起了一个话题,若无其事的问,“是姨娘身上又不好了吗?” “姨娘的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天气转凉了,就更是每晚睡不好。”舒颖的脸上闪过一丝郁色,又立刻掩过,堆起笑,“说起来,我还从姨娘那儿听到一桩事。” “什么事?”舒玉没抬头,耳朵却支了起来。 姨娘屋里传出来的,大多没什么好事,可既然舒颖巴巴的跑来跟舒玉说,一定是希望她有所反应,她才不上这个当,先听了再说。 “我听姨娘说,再过一阵子,老爷就要卸任了,说要现在就开始准备,卸任之后就立刻回京去。”舒颖偏过头,装作看手稿,眼却紧紧盯着舒玉的面孔。 “是有这么一回事。”舒玉点了点头,心中疑惑更深。 早在这个月初,文老爷就已经发了话,让许氏在家中收紧开支,尤其是人手方面,不要再添什么下人,准备卸任之后立即动身回京,片刻也不能耽误。 京城里最近时不时的就传来消息,就在太后大寿之后,她老人家突然之间就病倒了,皇上大怒之下,还杀了一个太医,正是舒宁老师的弟子,说起来舒宁还应该叫他师兄。 皇上并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如此愤怒,甚至还杀了太医?太后那里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就算是误诊,太医院也不止是有一个太医。 文老爷的猜测是,有人对太后下了毒,因为只有太医才能接触到药材,也只有这种罪行才让皇家最不能忍受,更让皇上这样稳重的人也动容,以致于下手杀人。 可为什么会有人对太后下毒,就又有令人玩味的地方了。 太后是当今郭贵妃的姑母,而郭贵妃所出的皇子最近因为一桩差事办得好,深得皇帝宠爱,被皇帝时刻带在身边,还让他接了好几份差事,话里话外都夸赞这个儿子有出息。 而当今太子却因为月前办砸了一桩差事吃了皇帝一通数落,京城里的差事不让他办,就让几个大臣领着南下查看海防,谁知人家顺道溜去了一趟江南似乎还沾了风流债,一路流传到了京城,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太子在江南如何风流无度,皇帝气得跳脚,让御林军压着太子去观澜书院,说是让他潜心读书半年,免得再做出这种荒唐事。 这么一对比,高下立现。 太子明显处于被动局势,被骂了一通,还发配去了京郊的书院读书,而五皇子则是风头正盛,意气风发。 当朝皇后,也就是太子的生母,已经故去有些年头,皇帝又没有再立后的意思,如今后宫之中,也就是贵妃最大,其他的嫔妃就算是得宠,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儿子。 而太子又并不像大家想象之中那么争气,自然让很多人活泛了心思。 加上郭贵妃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对五皇子自然更加亲近些,平日里跟着皇帝也是没口子的夸五皇子孝顺懂事,太子则是很久都没有在太后宫里看到了。 京城局势紧张,众人伺机而动,就是因为此事而起,皇帝现在身体还算硬朗,可就是因为他身体硬朗,下一任皇帝的人选才更有可能改变,京城里暗潮汹涌,大家都在心中揣测,却不敢明里有什么表示。 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突然病倒,就让人有几分焦虑,如果因此而有什么转折,也未可知。 若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文老爷还未必想要回京,可文家却是太子一系,若是太子因此有什么闪失,文家就更保不住,也是因此,文老爷才想要回到京城去,亲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玉这边正出神想,那边舒颖却等得不耐烦,再次开口道:“姨娘还听说,之前经常来咱家做客的那位同知夫人家的老爷,似乎也已经回京去了,还领了一份新差事。” “姨娘怎么会知道京城里的事?”舒玉愣了一下,瞥了舒颖一眼。 “姨娘,”舒颖似乎没想到舒玉会问了这么一句,顿了一下,才道,“姨娘也有姨娘的消息,我没多问。” “哦。”舒玉点了点头,将已经整理出来的手稿按顺序一一放好。 “那位同知太太,还是咱们的五姨妈呢。”舒颖看舒玉完全不接茬,不由得暗自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 “是么。”舒玉不感兴趣地道,心中暗恼,自己都已经明显表示没兴趣了,舒颖居然还在说个不停。 “太太平日里有个什么客人,还都让我们见一见,有时候还要大家一起作陪,”舒颖索性不管舒玉的反应,径自说起来,“这位五姨妈说起来还是许家的亲戚,怎么却不让我们见呢?” “太太说了,”舒玉语气平淡的道,“这位五姨妈没有在许家长大,是后来进的许府,两人虽是姐妹,却相交甚浅,甚至还不若太太在京城的几个闺中密友的情谊深厚,况且这位姨妈在家中的时候常说人是非长短,言语间常有失察之处,行为间并不算谨慎守礼,太太怕姑娘们受了影响,也并没有叫大家出来相见。” 舒颖被舒玉意有所指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妹妹千万别多想,我没有那个意思。”舒玉看舒颖红了脸,连忙对她笑道,“我也只是听太太这么说过一次,就记在心里,平日里和那位太太接触也少,不知道究竟怎样。” “我听说,那位大人京城里的差事,是老爷帮忙张罗的。”舒颖语气变得奇怪起来,“说起来,太太既然跟那位五姨妈关系不甚深厚,为什么要替那位大人求官职?何况我还听说老爷因为那位大人办砸了差事,恼怒了好一阵子。” “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舒玉正色看着舒颖,一本正经的道,“像大哥和秦少爷那样的至交好友,自然是需要兴趣相投,可血脉亲情却是另一回事。就算五姨妈和娘并不能亲密相处,可五姨妈毕竟是许家的人,文家许家向来都相互扶持,爹斥责那位大人,于公是职责所在,于私是劝导告诫,而替那位大人谋差事,则是全了两家的交情。” 舒颖被说得目瞪口呆,她还从来不知道向来笑嘻嘻的姐姐会有这样肃穆的神色和态度,更没想到她才抬出一个话头,就已经被平日里她并不看得上眼的姐姐站在更高的角度堵得死死的。 “妹妹平日里专心诗词,自然对家中事务并不关注,这也是有的,”舒玉看舒颖不再说话,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家族体面和个人交情是两码事,说起来那位五姨妈原本和娘没什么交情,那位大人还在爹的任上惹了不该惹的事,爹和娘在这件事情上却并不怀私怨,还为了全两家的情面做得有礼有节,仁至义尽,这才是真正让我佩服的,我一向觉得自己还算宽容,可跟爹娘这样的心胸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舒颖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妹妹觉得呢?”舒玉扭头看着舒颖,微微一笑。 第五十六章 药草 收费章节(8点) 第五十六章 药草 从早上起来天上的云就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似的,可一直到了晌午,也还是乌云密布,并没有半天要下雨的意思,甚至还多了几分闷热,舒晴的猫早就摊平了自己趴在廊上,偶尔伸爪挠一下地面,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舒晴则是午觉赖到这会儿还不愿意起,桃月在旁边叫了四五次,她起初还强撑起眼皮看桃月一眼,敷衍两句,后来索性直接滚进墙根,埋头进被子里,捂住耳朵。 “姑娘快起来吧,回头让王妈妈看见,我们又得被数落。”桃月半个身子趴在舒晴的床上,可怜巴巴的哀求,“这都睡了一个时辰了,再不起来,回头太太来问,又得吃挂落。” “再睡一会儿。”舒晴迷迷糊糊的说,整个人又往墙角缩了缩。 “前儿太太还说,今儿个要看姑娘的功课,姑娘怎么就忘了?”桃月锲而不舍,端出许氏来吓唬舒晴。 “娘今天不是出门去了么?”舒晴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天,吃了一惊,整个人都跳起来,“都这么晚了?” “是外面阴天。”桃月笑着安抚舒晴,却顺势将舒晴整个人拽出被子,让她坐起来。 “还没下雨?”舒晴松了一口气,感觉之前的瞌睡也吓跑了不少,不再耍赖,一双白嫩的小脚丫耷拉在床沿摇来摆去,等着桃月替自己擦脸。 桃月一面替舒晴擦脸,一面低声道:“今儿个真是邪了门,阴了一整天,又闷又热的,像是回到了夏天,还就是下不来雨。” “哥哥姐姐们都在干嘛?”舒晴对天气没什么兴趣,转了个话题。 “都去了书房。”桃月早就习惯舒晴这种跳跃的思维,连忙回答,“姑娘是要过去看看吗?” “去看看。”舒晴兴冲冲的道,这就要跳下地,又被桃月一把抱回去。 “我的小姑奶奶,”桃月连声抱怨,替舒晴穿好鞋袜,才放她下来,“这要是让太太瞧见了,又得说没规矩了。” “娘这不是没瞧见吗。”舒晴被一句太太吓得一个激灵,对桃月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朝着书房的方向去。 “姑娘走慢些。”桃月在后面步步紧追,想喊住舒晴,却又不敢大声,急得一身汗。 舒宁和秦鉴之蹲在药圃里。 “是掐这个头。”舒宁不厌其烦的纠正秦鉴之,向他展示着手里的一棵柔弱的小草,指着上面不大好辨认的淡绿色的小环道,“看到了没有,如果看到有这种环,就把它从这里掐断。” “没看见。”秦鉴之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仔细端详着自己手里的小草,伸出手,咔吧掰断。 “错了错了。”舒宁气得差点跳起来,一把夺过秦鉴之手里的药草,心疼的差点哭出来,“我一共也没种出来几根你别给我糟蹋了。” 秦鉴之摊了摊手,挪了一小步:“早跟你说,不要让我来帮忙。” “可是书房里的气氛很怪啊,”舒宁忘记手上还有泥巴,伸手挠了挠头,又立刻想起来,懊恼的甩了甩手,看着秦鉴之抱怨,“你也不说提醒我。” “你动作太快。”秦鉴之有点无奈的比划了一下自己和舒宁的距离,“就算我反应过来,伸手过去也晚了。” “也是。”好脾气的舒宁立刻接受了秦鉴之的说法,完全没考虑到秦鉴之其实只需要出声提醒就可以,低头继续收拾自己的药草。 “最近京城动静有点大。”秦鉴之看着舒宁无忧无虑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难道没听文老爷说?” “爹是说过一些,可我对那些事情没什么兴趣。”舒宁摇了摇头,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药草,轻手轻脚的掐住一端,稍一用力,然后露出舒心的笑。 “你舅舅那边……”秦鉴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最近有没有传来消息?” “舅舅?”舒宁差点将手里的药草扔出去,顿时沮丧的看着秦鉴之,无奈地道,“你可真知道如何扫兴。我舅舅自从知道我转去学医之后,写了一封信跟爹大吵一场,之后连我都不理了。” “现在还不理你?”秦鉴之有点奇怪。 “怎么了?”舒宁奇怪的看着秦鉴之,“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秦鉴之立刻摇头,笑了笑,“只是你舅舅家本来就是太子一党,如今又告病在府中,我以为会想到跟你通个气。” “舅舅平日里也不和我说这些。”舒宁摇了摇头,“他只是督促我用功读书,现在知道我转去学医,连督促我读书都省了,大概是懒得理我。” “不会。”秦鉴之摇了摇头,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绝对,补了一句,“大概是因为现在局势吃紧,不愿多说,让你分心吧。” “其实我明白他们都是为我考虑,”舒宁苦笑,终于放下手中的药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坐在秦鉴之身边道,“只是我确实对这些没什么灵性,有时候爹说几句话,连舒玉都能听得懂,我却还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清状况。” “你家大姑娘,确实聪慧。”秦鉴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又从小生在内院之中,看惯了你家这些姨娘姑娘们之间的事情,自然会反应快些,你天生宽厚,又不爱多想,这也是正常。” “我就说我不适合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舒宁撇撇嘴,露出几分孩子气来,“爹大概也是觉得跟我说没什么用,最近都没再找我说话了。” “最近?”秦鉴之心中一动,喃喃道,“快中秋了啊。” “可不是,”舒宁笑嘻嘻的顺着话题道,“前几天舒玉还问我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要厨房早作准备呢。” “你喜欢什么馅儿?”秦鉴之心知舒宁不喜欢刚才的话题,也顺着拐了弯。 “我就不爱吃甜的。”舒宁皱了皱眉头,撇撇嘴,“舒玉说,这两天让厨房里试做几个咸馅儿的月饼,等做好了给我拿去,让我尝尝。” “你们吃好东西居然不告诉我”舒晴从另一边的草丛里跳出来,大喝一声,脑袋上还挂着两片不知哪儿粘来的树叶。 舒宁被吓了一跳,看着舒晴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出声。 第五十七章 月饼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七章 月饼 舒宁伸手过去想抓掉舒晴头发上的树叶,却被她灵巧的躲过,窜向旁边的书房,一路跑得咚咚响,发辫在脑后跳跃着,头上插的一朵小花也被震落,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廊上。 秦鉴之看着舒晴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慢点”舒宁徒劳的在她身后喊了一句,回应他的是舒晴用力推开门的声响,舒宁无奈的笑了,扭头对秦鉴之道,“也不知怎么有了这样的脾气。” “她年纪还小,用不着非得拘束着自己。”秦鉴之低下头,看着药圃里的一片生机,压住心中的叹息,“等再过几年,怕是就难有这样的心情了。” “怎么突然有了多愁善感的心?”舒宁笑着拍了拍秦鉴之的肩膀,“就算京城真的不安宁,在这边应该也还算平静,我爹是因为家族才回去,你和你母亲却可以留在这里。” 秦鉴之看着舒宁,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有点犹豫。 “怎么了?”舒宁疑惑的看着秦鉴之。 “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秦鉴之低声道。 “什么原因?”舒宁问,又拍了一下脑袋说,“你是担心我们走了之后住着不方便?那个偏院本来就和主院不是一处,你们先住着也无妨。这个爹早就已经说过了。” “不是。”秦鉴之摇了摇头,神色有点凝重,看着舒宁低声道,“我有点事要办,大概过两三天就要走。” “要走?”舒宁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才惊讶,“要去哪儿?” “去边境。”秦鉴之苦笑的看着舒宁,“我娘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一位亲人,我要去一趟看看那位老人家,是否还在。” “是家中老人啊。”舒宁的眉头皱了起来,关切的问,“既然年事已高,怎么还在边境住着?家中老小都在那边吗?” “他只有一个人。”秦鉴之低声道。 “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在边境那样的地方可是有些危险,我听爹说这几年边境也不是很太平,驻守将军比起当年的大将军差了太多,边境那些异族频频来犯,时不时的就过来侵扰,”舒宁不由得露出几分担忧,“那你这次若是去了,该把他带回来。” “呃……”秦鉴之愣了一下,心道还不知到底谁比较危险,不由得想笑,随即又觉得沉重,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的确也是该享享清福了。”又为难的道,“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他。” “怪不得你最近显得有心事。”舒宁恍然,又叹息了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一个人带着母亲已经很不容易,要是有个亲戚还能帮衬着点,谁知道你家这位亲戚,居然也是位老人,你……” 秦鉴之伸手拍了拍舒宁的手臂,阻止他再说下去,笑着道:“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母亲,那位老人家,我自然也会照顾好。” 舒宁沉默的看着秦鉴之,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我今天过来就是求你一件事。”秦鉴之安抚的对舒宁笑了笑,又道,“这次去边境你也知道,路上不算安全,边境也总是不太平,我母亲身体不算好,我想让她留在这里,等回来之后再带她走。” “自然是没问题。”舒宁一口答应下来,对秦鉴之猛点着头,又担心的看着他,“你从来没去过那边,又是孤身一个人,此去也是太不安全了些。” “无妨。”秦鉴之摇了摇头,“我娘那边有抄下来的地图,加上我又从小习武,不会有事,就是来回大概得两三个月,怕家中有事,还得你多担待些。” “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吃饭穿衣,这些也都是娘打点好的,你就放心去吧,早点回来。”舒宁笑道,又突然敛了笑意,反应过来,“你方才说,带着她走?是要去哪里?” “这里只不过是经过而已,现在住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秦鉴之一脸的理所当然,坦然回视舒宁,“当然是要带着母亲找一个更好的落脚之地,等过段时间你们也是要搬走的,我自然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说的也是。”舒宁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终于想起,实际上他才是先走的那一个,不由得有几分怅然。 “总有见面的时候。”秦鉴之看着舒宁,意有所指地道。 可惜舒宁正专心伤感,来不及体会秦鉴之话里的意思。 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舒晴从里面跳出来,气哼哼的对舒宁道:“哥哥快帮我说姐姐。” “怎么了?”舒宁回过神,扭头看舒晴。 “姐姐欺负我。”舒晴哼哼唧唧的跑过来,拽着舒宁的胳膊,左摇右晃。 “谁欺负你?”舒宁好笑的看着舒晴不开心的小脸,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一把。 “哥哥也欺负人”舒晴瞪大眼睛看着舒宁,表情像是要扑过去咬上一口。 “谁欺负你了?”舒玉从书房里探出头来,看着舒晴和舒宁站在一起,也笑了,推门走了出来。 “你们俩都欺负人。”舒晴躲在舒宁身后,对舒玉做了一个鬼脸。 “怎么欺负你了?”舒宁原本沉重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顿时轻松了不少,笑着打趣。 “我进去问她们在说什么,也不告诉我,我问中秋的月饼,姐姐也不说。”舒晴攀着舒宁的胳膊,“都跟大哥说了,也不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舒玉笑嘻嘻的看着舒晴。 “姐姐太坏啦”舒晴急了,整张脸都红了起来,眼瞅着就要热泪盈眶。 “你成天嘴里念叨着想吃玫瑰糖,还用得着问你喜欢什么馅儿吗?”舒玉无奈的看着舒晴。 “姐姐记得?”舒晴立刻破涕为笑,眼巴巴的瞅着舒玉。 “不光我记得,哥哥也记得,娘也记得,连爹都记得,前儿不是才给你买了玫瑰糖糕?”舒玉笑着摇头,走过去,凑近了看舒晴一张小花脸,脸上还带着笑,不由得调侃,“瞧瞧,没分到吃的就哭了。” “我才没哭。”舒晴立刻大声宣布,用力吸了吸鼻子,妄图用这种方法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吸回去,又发现没用,只得投身舒宁怀里,蹭着将眼泪抹在舒宁身上,耍赖道,“哥哥你看,姐姐欺负我。” “又欺负你?”舒玉惊讶的看着舒晴,笑着道,“原来你不喜欢吃玫瑰糖的,那回头给你做椒盐的。” “我要吃甜的。”舒晴立刻从舒宁怀里拔出来,扑向舒玉。 舒玉朝旁边一躲,差点撞在秦鉴之身上,还好手里抓了一把旁边的篱笆,才稳住身体,不由得瞪了舒晴一眼。 舒晴看到自己闯了祸,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再次跳到舒宁身后,对舒晴露出讨好的笑:“姐姐快让厨房做几个给我尝尝。” “不行。”舒玉断然拒绝,摇头道,“你每年都是中秋之前嚷嚷着要吃月饼,先吃了过瘾,等到中秋当晚,反而因为吃腻了,怎么都不肯再吃。我才不上当。” “我保证这次不吃腻。”舒晴蹭到舒玉身边,对她露出对付文老爷的招牌甜笑。 “笑也没用。”舒玉好笑的捏了一把舒晴的脸蛋,因为手感好,忍不住再捏了一记,“别以为拿对付爹那一套也能对付我。” “想吃。”舒晴在舒玉身边来回摇晃,忍不住抱怨,“姐姐越来越像娘了。” “我要真像娘,今年你可就吃不到玫瑰糖的月饼了。”舒玉斜睨着舒晴,“要是让娘知道你馋成这样,非得断了你的糕点。” “啊。”舒晴吓得张大了嘴,连忙哀求,“可别让娘知道。” “那就乖乖吃饭。”舒玉趁机提要求,“糕点都少吃些,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你每天吃了那些都吃不下饭去?” “糕点比饭好吃。”舒晴撅着小嘴,扭头询证,“哥哥说是不是?” “我又不喜欢吃那东西。”舒宁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向来对那些不感冒,也是因为如此,舒玉才会提前询问舒宁到底喜欢吃什么馅料的月饼,换了其他人还真是比舒宁好伺候的多。 “哥哥都不帮我。”舒晴气哼哼的扭头,看到旁边一直沉默的秦鉴之,想了两秒,决定努力拉一个盟友,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鉴之看着舒晴的笑,愣了一下,唇角也忍不住随着勾了起来。 “秦大哥喜欢吃糕点吧?”舒晴看秦鉴之笑了,连忙脆声问。 秦鉴之顿了一下,看着舒晴哀求的小脸,再看看旁边忍俊不禁的舒宁和舒玉,略点了点头,他对食物没那么挑剔,从来都是有的吃就好,无所谓什么咸食甜食,能填饱肚子就是好吃的。 “看”舒晴立刻兴奋的涨红了小脸,对舒玉胜利的笑,“秦大哥也觉得糕点比饭好吃” 秦鉴之愣了一下,被小姑娘刻意曲解成这个意思,让他不由觉得好笑,唇角的弧度更深。 舒玉和舒宁则是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她既然想吃,就给她做几个吧。”秦鉴之想了想,突然开口对舒玉道。 舒玉听了秦鉴之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就连旁边还在笑的舒宁也忍不住看过来,他可没觉得秦鉴之是个为了一份无关紧要的糕点开口掺和别人家务事的人。 秦鉴之说完这话有点不自在的低了头,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开这个口,大概是因为看着兄妹三人气氛那么好,才会不忍心让那个原本开开心心的小姑娘因为中秋之前的那件事,吃不到自己想吃的糕点? 可是,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心了? 秦鉴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八章 才女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八章 才女 舒晴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在中秋之前吃到了自己心爱的玫瑰糖馅儿的月饼,而既然已经做了舒晴的,舒玉索性把中秋的月饼提前做出一份来给大家尝。 这事被许氏知道了,果然没收了舒晴三天的点心,还叫了两人到自己身边。 “吃个点心就让你那么上心。”许氏的目光轻轻扫了舒晴一眼,却像是有一种力道,刮得她缩成一团。 “之前天气热,她吃不动那些饭菜,就喜欢吃点凉爽的。”舒玉在旁边看得不忍,不由得开口替妹妹解围,“也是我不好,哄着她吃了几次点心,还专门让厨房调了她喜欢的馅料,谁想到吃久了居然不爱吃饭了。” “按理,你们都那么大了,我也不爱说。”许氏慢吞吞的说着,目光还是没离开舒晴,“不是说你吃饭还是吃点心,在家里难道还能饿着姑娘们?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若是馋嘴,就实在不好看了。” “可是我觉着,就得有舒晴这种姑娘,生活才更有滋有味。”舒玉笑着道,“吃到自己喜欢的就会觉得满足和开心,不喜欢的就不吃,这不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的对,每个人都会这样,就连我吃了爱吃的,也还觉得一天都心情挺好。”许氏点了点头,却话题一转,“可又有几个人会如此喜形于色?这世上最难办的事情莫过于不动声色,而若是从小为了最简单的口腹之欲就如此明显的表现自己情绪,等大了,遇到别的事儿,又如何能藏得住?” “这……”舒玉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喃喃地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馋嘴是最要不得的。”许氏再看了舒晴一眼,“你们还都不算大,平日里需要分心的也就是每天吃什么点心,喝什么茶,跟哥哥姐姐们玩一玩逗乐,偶尔看两页书就已经了不得,本就是姑娘,自然也不会要求你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是二姐说,才女都必须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舒晴忍不住插嘴,瞪大眼睛看着许氏,“娘当年不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什么才女,都是浑说的玩笑话。”许氏的脸冷了下来,“这也能听得?” “才女有什么不好的。”舒晴被许氏吓了一跳,就算她犯了错,许氏也没有这样神情过,不由得喃喃道,声音低到听不清楚。 “那不过是因为我有几个会读书的兄弟,加上许家又是世代的书香门第,这才让有些人乱七八糟的瞎说起来。”许氏顿了一下,方板着脸道,“什么才女,不过是略识了几个字就当自己真有了男人的本事,那可是痴心妄想。” “那娘就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舒晴看许氏没有刚才那么严厉,不由得壮着胆子好奇的问,她还一直以许氏是个有名的才女而骄傲,怎么到了许氏嘴里,就成了另一番样子? “就算是真正下功夫三九三伏的苦读书,也未必能有一样说得上精通。”许氏不以为然地道,“琴棋书画哪一样不得消磨人一辈子的时间?从古至今,你听说过有哪位贤者能说得上是样样精通?兰亭阁序,呕血谱,广陵散,单凭哪一样,都已经足够傲视群雄了。”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成不了才女?”舒晴懊恼的叫唤了一声。 “就算是专心读书的男人,也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一介闺阁女子,又如何能做得到?”许氏冷笑,“你这是还小,我还没让你做什么,可你看看舒玉,她已经开始管理厨房,将来还要学着管家,等年纪再大些,就该学着如何装扮自己,如何去一个陌生的家庭里做一个合格的媳妇,立规矩,侍奉姑婆,进门前几年那是一定要熬过去的,哪里还能有功夫再像现在这样招猫逗狗的玩闹,更没什么心思研究书籍画册。” 舒晴和舒玉两人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舒玉虽然之前对许氏说的这些也有些心里准备,可毕竟觉得自己还小,总是选择性的淡忘那些,今天听许氏这么一说,立刻发现自己居然如此挥霍身为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时光,不由得懊恼不已。 “将来嫁了人,”舒晴突然开口,小脸上写满了严肃,一脸的决然,“我一定要像娘这样,跟着爹一起出来,就可以免得在婆家受苦。” 这下轮到许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舒晴,半天才伸出手一巴掌拍在舒晴的肩膀上:“这都是哪儿学来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舒晴被打了一记,虽然许氏力道并不大,也不算疼,可却没了面子,呜呜的假哭着躺倒在舒玉怀里:“我看娘就不需要苦熬侍奉公婆。” “那是文家不一样。”许氏还想伸手,却发现狡猾的舒晴早已经躲出她手臂的范围内,不由得懊恼的看着舒晴,“我跟老爷成亲那会儿,正赶上朝廷动荡,若非如此,许家又怎么可能和文家联姻。” “许家为什么不能跟文家联姻?”舒晴更加好奇,从舒玉的肩膀后探出头问。 “朝廷也像是一个大家族,”许氏瞪了舒晴一记,这才慢吞吞的对两个姑娘说,“虽然朝中大臣看似都差不多,但也是有些不同,比如许家就是清流一派,做学问的多,坚信文臣死谏。而文家则是中庸派,说中庸派不过是说起来好听,多年不倒靠的就是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有大将军一系,工部一系,再远的,我就也不大清楚,这几系之前可谓是泾渭分明,朝上大家寒暄周旋,朝下几乎老死不相往来,可因为十几年前的动乱,各自都觉 佳妻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2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2部分阅读 各自都觉得朝不保夕,纷纷开始联姻,这么多年来,也是盘根错节,分不出你我了。” “十几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舒晴又问。 向来端庄的许氏顾不得礼数,探身过去狠狠打了舒晴一记,把她整个人都拽到自己面前,面色严峻,声音却压得很低:“这话也能乱问的?让你爹知道也得打你。” 舒晴被许氏抓着手臂,吓得脸色发白,脑袋摇得像破浪鼓:“别让爹知道。” 虽然文老爷在家中没架子,又疼爱子女,可他在大事上的威严却是大家公认的,十几年前的旧事几乎是所有家长在孩子孩提时代就耳提面命的一个禁忌,绝对不能多说一个字,绝对不能多问一句。 舒玉虽然一直也很好奇,却也没敢问个究竟。 许氏一直笃定的坚称如今已经进入了太平盛世,可就算时至今日,朝廷里依然动荡不安,舒玉几乎不敢想象当年到底是有多么混乱才让许氏如此变色,让文老爷绝口不提。 “你们生下来我都已经在文家好几年了,”许氏看两个姑娘被吓得不轻,不由得轻笑,“该守的规矩,该到的礼数,也是一样都没缺的。如今出来也不过这些年,眼瞅着又要回去,家中老太太规矩大,性子也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许氏没有说的是,若不是许家不好惹,她身为填房,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样自在,只是现在跟姑娘们说娘家和婆家之的势力权衡,又实在有些太早。 饶是如此,舒晴依然被打击得不轻,原本心心念念的盼望着自己能像许氏一样成为一个令所有人佩服敬仰的才女,可许氏本人三言两语就把她的期许和人生愿望直接打碎,毫无转圜之地,让她不由得耷拉了脑袋。 “才女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许氏看两个姑娘的情绪都变得有点低落,不由得转回了最初的话题,“你们两个只要好好的,不出事,将来安安稳稳的嫁给一个疼爱你们的相公,一辈子踏踏实实的过,就是最大的骄傲了。” “那我们干嘛要读书呢。”舒晴闷闷不乐地道。 “女人学什么都是为了服侍男人。”许氏轻轻的笑了起来,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女红中馈是为了让你照料男人的衣食,读些书,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不至于将来在男人面前一句话都听不懂,一句话都说不出。” “只是为了这个?”舒晴难以置信的问。 “再或者,”许氏凝神想了一会儿,又笑了,这一次笑容要比之前更放松些,“也可以是读书为了自己。” “娘也说了,又不用考秀才。”舒晴撇撇嘴。 “读书也并不只是为了功名。”许氏出了神,声音也放缓了些,“男人在外面,女人总要找些事做,读书就很好,起码能让心里有些念想,能让女人想的比过去的自己更宽些,更广些,很多事儿也就不用那么强求,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就算是什么都不会想,只会死读书,念几个酸腐句子,凑几个韵,画几叶草,也总比一院子的女人鸡飞狗跳美得多。” 舒玉听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许氏睨了舒玉一眼,慢吞吞地道,“琴棋书画,之所以让大家都觉得那是才女做的事,就是因为好看。” “为啥?”舒晴插嘴。 “纤手执笔,或抚琴,或捻棋,”舒玉笑着替许氏解释,“都是画面很美的事。” “所以老爷说了,”许氏一合掌,难得语带调笑道,“才女其实只需要三样就足够。” “棋书画?”舒玉眨了眨眼,猜道。 “说的对。”许氏赞许的看了舒玉一眼。 舒晴还在旁边迫不及待的要答案。 “人家看的只是美人图,”舒玉抿嘴笑着解释,“棋书画门槛低,出不来灵气可以学匠气,更不碍着别人看,或者还能违心的赞赏两句,可琴就太讲究韵味节奏,没悟性实在是成不了气候,到时候魔音穿脑,那就再也美不起来了。” 许氏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旁边还努着嘴的舒晴,也乐了。 第五十九章 节礼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九章 节礼 因为中秋月饼而得了一顿教训的舒晴萎靡不振了一整天,一直到晚饭时间都窝在房里不肯出来。 “不就是被说了两句,”舒玉靠近舒晴,笑着道,“难道还为了这个就不开心一天?” “我才不是为了吃。”舒晴闷闷不乐地道。 “那是为什么?”舒玉笑看着舒晴,摸了摸她的脑顶,“娘说的也有道理,要是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或是都不用看,你自己就嚷嚷出去,那就是把把柄自己送到别人手里了。” “就是不喜欢这样。”舒晴哼哼唧唧的靠在舒玉怀里,“我不明白,喜欢读书就读书好了,喜欢猫就养猫,喜欢花草就种花种草,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非喜欢抓别人把柄,非得弄的自己和别人都不开心。” 舒玉被舒晴的话说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大概在最初的时候,大家也都是像你说的那样,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彼此相安无事,不惊不扰。” “那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舒晴忧虑的问,就好像一个忧国忧民的执政者。 “先是有一个人开始这么做,”舒玉看着舒晴,捏了一把她的小脸,把耷拉下来的嘴角往上推了推,却没有什么效果,“之后大家为了不受伤害,就都这么做了。”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舒晴不满的问。 “大概是,因为害怕失去,或是想要得到。”舒玉摇了摇头,对舒晴道,“这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既然大家都这么做,我们也必须得如此。” “没有人不这样的吗?”舒晴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想为自己的权利抗争一把。 “没有。”舒玉回答了之后又迟疑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道,“或许也有。” “那……”舒晴立刻兴奋了,却随即被舒玉断然打断。 “你觉得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是比别人聪明百倍,还是比别人隐忍百倍?”舒玉看着舒晴,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要和别人都不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代价是什么?”舒晴似乎还有些不肯放弃。 “代价啊,”舒玉愣了一下,似乎是头一回认识舒晴,也像是被触动了心里某一处,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对舒晴笑了,“你想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想和别人都不一样,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是你这辈子都需要为之承受的痛苦。” 舒晴听得云里雾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秦鉴之果然没过两天就动身前往边境,因为这一次边境传来消息说又有战事,舒宁好说歹说的劝了好几次,就连文老爷都被搬出来劝了秦鉴之一回,秦鉴之恭敬如常,却还是异常坚定,依旧按时出发。 李夫人却是不知道秦鉴之要去哪儿,秦鉴之对她只说自己有疑惑需要开解,去观澜书院读书,并且要其他人帮忙瞒着李夫人。 因为秦鉴之不在家里,李夫人身上又好了些,这段时间倒是经常到许氏屋里坐坐。 许氏一直希望能想起李夫人到底是京城的哪一户李家,也对李夫人礼遇有加,加上两个人身世背景相差不算多,许氏冷静聪慧,说话自然不俗,李夫人则是教养良好,而命运坎坷又带给她几分从容和宽厚,两个人凑在一处居然还有颇多话题,一来二去,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中秋节将近,许氏正在屋里查点中秋节要用到的东西,还有给京城老家送过去的礼物,就听见李夫人来访,不由得有几分好奇,这些日子李夫人都是午后睡醒才来,怎么今儿个却还没到晌午就过来。 不容她多想,李夫人已经到了门口,旁边的小丫头手里还带着一个包裹。 许氏心中奇怪,却还是像往常那样和李夫人寒暄几句,这才看着旁边小丫头手里的包裹,笑着问:“今儿这是哪一出啊?” “中秋节到了,在府上叨扰了那么久,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做了些针线活,算是填了一份节礼。”李夫人对小丫头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小包裹交给许氏,“不值什么钱,算是我们娘儿俩的一份小心意。” “姐姐实在客气了。”许氏连忙推拒,“我还尚未给姐姐准备节礼,怎么能收姐姐的礼物?” “怎么没给?”李夫人笑了,伸手抿了抿头发,“前儿个玉姑娘还去我那儿陪我说话,说是中秋节的糕点都准备好了,还让我尝尝。这一桌子的点心,也是礼了。”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有点吃食给姐姐送去,还成了礼了。”许氏更加不从,坚决推回去。 小丫头站在中间左右为难,看看许氏,见她虽然笑着,神态却坚定,只得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不由得笑了,看着许氏道:“我们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也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礼物来,你要不要收下,不如先看了再说。” 许氏被李夫人几句话说得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的确是觉得李夫人家中困难,这时候收她们的礼物实在不应该,可李夫人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却让她觉得心中有几分难过。 说起来也都是京城里富贵人家养大的姑娘,许氏嫁给文老爷衣食无忧,年轻时还觉得并不如意,可反观这位李夫人,也就比许氏大六岁,可看起来却已经像是进入暮年,加之身上不好,整个身形瘦削的惊人,更显出几分老态。 而李夫人说了自爆短处的话,却神态安详平静,笑容和缓温柔的看着许氏,再次鼓励的道:“不如看看再说?” 许氏迟疑了,半天才点了头,从小丫头手里接过那个包裹,小丫头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猴儿似的窜回李夫人身后,让李夫人不由得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她则是缩了缩脖子,垂下脑袋。 说是包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布袋,许氏摸了摸,伸手将它打开,露出一朵漂亮的牡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跟着吃了一惊。 这是满满一包裹的荷包,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捆一捆的放好,有四个一捆的,也有六个一捆的,方才看的牡丹就在其中,跟它一捆的全都是成朵的大花,旁边还有一个是石青色的荷包,上面则是一棵苍翠欲滴的松树,显然是给少爷们做的。 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些荷包上的好绣工,许氏几乎可以说整个文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得上这一手绣活儿的人了。 “这活儿也太好了。”许氏一边赞叹的看着那些荷包,一边对李夫人道,“姐姐女红真是让我惭愧。” “当年在家的时候,不过是觉得心里喜欢,就下了些功夫,家中兄长知道我喜欢这个,还专门请了好几个师傅来教我,别的那些读书识字就差得远了。”李夫人听着夸奖,也并没有太开心的样子,反而带着几分伤感回忆起来,“谁曾想,偏偏就是这一手活儿,还让我后来有了些用处,不至于带着孩子流落街头。” “姐姐给我这些是……”许氏见李夫人有些伤感,连忙带开了话题。 “你不是过些日子就要进京了?”李夫人也立刻回了神,脸上重新露出淡淡的笑容,“家里的孩子们大概每个人都得备礼,要是都那么费心可就麻烦,不如我给你些荷包,到时候按照亲疏,分些个银裸子金豆子的,也算是礼数尽到了。” “姐姐这可是帮了我大忙。”许氏立刻一叠声的道谢起来,看着那一包荷包,简直要喜形于色,“我最近正愁家里那些孩子们怎么办,一来也不知到底有几个,二来这么多年没回京,也都不认识,见面礼轻了重了都不好说,还是姐姐这个法子最好。” “这哪儿是我的法子,不过是最简单方便的。”李夫人也笑了,“只是这些年大家都觉得这法子太老套,不愿意用,想走些别出心裁的路子,也好显得用了心,只是这东西放在身边应个急也不错,若是真有哪个漏了,或是忘了的,用这个补上也是好的。” “可见老套的法子毕竟是老套的有原因,必然得是最得用的那一个。”许氏点了点头,爱不释手的团着那几个荷包,又笑,“这可糟了,这每一个荷包都看着那么讨喜,这回可舍不得送人,恨不得全都收进自己匣子里去。” “不过是普通的布料和花样,妹妹太夸奖我了。”李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别说我,”许氏松开几个荷包细看上面的花纹,越看越喜欢,“就这个纹路,要让我家玉姑娘看了,非得给我扣下自己用不可。” “这也是多少年前的老样式了,如今翻出来,反而显得像是新的。”李夫人也凑过去看,不由得笑了,伸手给许氏指点,“这是一并六个的团花,这个是岁寒三友,还有这个……” 两个人正一起看荷包图样,唠着家常,柳月走进来轻声道:“太太,姨娘过来说有事求太太。” 许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李夫人装作专心看荷包的样子,想了想,对柳月道:“让她进来吧。” 柳月应了一声,回去带姨娘进了屋。 第六十章 殡天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章 殡天 天气凉了之后,周姨娘的身体好了一些,突然之间开始关心起舒颖的针线活,央求了许氏请一个绣娘到家中教姑娘们做女红,不求像绣娘一样以此为生,也一定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活儿。 舒颖自然不愿意单独一个人学什么女红,对周姨娘也有些恼了,这几天甚至都不往西厢去。 还是许氏最后说,家里三个姑娘,请来一个绣娘也不要浪费,带上舒玉和舒晴一起学针线,做好女红也是一件好事,从此定下来每隔天的上午是姑娘们的针线时间,每学十天就加休一天。 舒玉原本就想给文老爷做一身衣服,学刺绣倒没那么上心,反倒一直跟绣娘追问裁剪的事情,让绣娘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教的是更精细的绣活儿,怎么到舒玉这边,反倒喜欢裁剪衣服? 舒颖则是压根就不愿意拿针线,每天也就做个样子,来上针线课还经常身边带一本诗集,绣娘原本还有几分认真负责的意思,跟许氏提了几次,谁知许氏只是笑了笑,还多给了她一份谢礼,却并没有责备舒颖,只是语气平和的对舒颖说了周姨娘的殷勤期待,舒颖面色不大自在的答应着,可到了针线时间,还是照旧,这么来回几次,绣娘不光没能让舒颖专心绣活儿,还被舒颖傲气十足的刺了几句,也明白过来,只要拿了钱,也不管她到底学了什么,有时候看着舒颖偷懒,也扭过头装作看不到,只是城里绣娘们都已经知道文家有一个性格不大好的庶出姑娘,脾气怪还刻薄。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舒晴,一向跳脱的舒晴似乎长大了,一改从前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性格,居然能沉下心来做一个时辰的针线,虽然因为年纪小,绣出来的花样还不算平整,但是却被绣娘说是最有灵性的,假以时日没准儿都能超过师傅本人,超过专业的绣娘对于一个养在闺阁之中的姑娘来说实在是了不得的夸奖,毕竟维持生计的努力和平日没事的消遣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实在相差太多,而这一句话夸得舒晴小姑娘尾巴要翘上天,一连好几天都对针线活儿痴迷不已。 门外传来喧哗声的时候,三个姑娘正凑在一起互相看对方的新绣样。 “我喜欢这个素净的。”舒颖看了半天,挑出一个花样简单不繁复的,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放开,“下回就用这个吧。” 舒晴看着舒颖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低声道:“刚才绣娘师傅还说,越是简单的花纹,想要绣出灵气越是难得,姐姐挑那个岂不是更想多费工夫?” “我们文家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去做那种活计,”舒颖轻笑着看舒晴,眼里带着无奈和些许轻视,“这种东西不过是会了就罢,花样儿少还能少费些时间,多干点正事。” “什么是正事?”舒晴被那一眼看得立刻炸了毛,瞪起眼道,“跟二哥一起学着联句对诗吗?” “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舒颖好脾气的看着舒晴,只差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舒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躲开舒颖的视线,顺手抓了一个缠枝莲花的花样在手里,轻哼了一声。 “你既然知道舒晴对针线上了心,又何必这么说?”舒玉看了舒颖一眼,垂下睫毛,语气平淡的道,“就像你说的,都是文家的姑娘,将来既不可能有机会抛头露面做绣娘,也不可能一介女子考功名,学针线和读书,也没什么不同。” 舒颖被舒玉一句话噎住,半天也说不出什么。 舒晴则是咯咯笑了起来,就连旁边装作仔细做针线的绣娘都抿了嘴偷笑。 “姐姐选这个。”舒晴帮着舒玉参谋,指着福禄寿道,“这个喜气。” 原本还眉眼含笑的舒玉立刻垮下了脸,无奈的看着舒晴道:“喜气是喜气,可也忒复杂了。”她可不是舒晴,愿意在针线上花那么大的功夫。 “可是这个我最喜欢,好看。”舒晴笑眯眯的看着舒玉。 “好吧,就这个。”舒玉无奈的接过那个花样,将叹息吞回肚子里。 舒晴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喜欢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和人分享,想要别人也喜欢,只要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眼巴巴的瞅着舒玉,她从来都拧不过妹妹的请求。 不过是多花些功夫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舒玉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绣娘看几个人都选好了花样,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还没等她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姑娘都愣住了,互相瞅着彼此,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喧哗一阵大过一阵,甚至完全没有消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在院子里引来一阵马蚤动。 舒颖坐不住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去看,被舒玉呵住。 “别出去。”舒玉轻声斥责舒颖,“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能贸然出去,若是有什么消息,丫头们也会立刻回来报信。” 她话音没落,门帘就被掀开,姑娘们贴身的丫头都进了来,面色还都算平静,略有些苍白。 “怎么了?”舒玉率先开口问巧月。 “太后殡天了。”巧月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炸雷,让屋里的几个姑娘目瞪口呆。 舒玉脸色立刻变了,虽然太后去世跟她们没什么关系,可她之前也听说过朝中动荡的局面,太后病倒的时候已经惹来不少是非,如今殡天,不知道原本就动荡不安的局势会有什么新的发展。 而目前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做针线了,舒玉放下手里的花样,抬头对绣娘道:“此是国丧,各家中大概都得有一阵忙碌。” “如此,今天的课就先不上了,我去回一声太太,也得赶回去看看。”绣娘立刻会意,站了起来。 “我陪您一起过去。”舒玉连忙跟着站起来,走到绣娘身边。 “有劳姑娘跟我走一趟。”绣娘笑了一下,又觉得不妥,肃穆了神情,跟着舒玉往外走。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丫头婆子们在窃窃私语,平常还都是笑脸相迎的人,也不敢再端出笑容,更不敢太平板了面孔,大家都有几分不知所措。 “都各自去做事。”舒玉站在门口对那几个明显不安的看着她的丫头婆子们道,“等太太那边得了准信儿,自然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出了事该做的依然要做,回头查出问题照样要受罚。” 丫头婆子们听了这话,立刻安心不少,虽然还忍不住想要再说两句,却还是各自散开,上午的事情本来就多,要真做不完还白落人口实。 一直走到许氏门口,才看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舒玉不由得有些奇怪,对绣娘告了一声罪,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谁?”许氏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吓得舒玉差点跳起来。 “是我。”舒玉轻声道,转过屏风,看到一屋子的人,周姨娘被王妈妈扶着站在一边,神情惊慌又心虚,看到舒玉来了,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整个人瘫软在王妈妈怀里,王妈妈不耐烦的抓紧了些,也不敢让她真的滑倒在地上。 舒玉疑惑的扭过头,这才发现许氏身边坐着的,是一脸木然的李夫人,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李夫人虽然原本就肤色白皙,可此时的面色却白得有几分惊人。 屋子里气氛明显不对,让舒玉之前想好的话,半天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许氏缓和了一下面色,勉强放柔了语气对舒玉道,“是得了前面的消息?” “是。”舒玉点了点头,这才想起绣娘还在外面,忙道,“外面传来消息的时候,我们正在屋里做针线,师傅听到出了这样的大事,也觉得没法再继续教授,便想着早些回去,我便带着师傅过来了。” “我倒忘了。”许氏点了点头,对端月道,“快请师傅进来。”又吩咐柳月,“再沏一壶茶来。” “太太……”王妈妈在旁边轻声叫了一声。 “姨娘不是身上不好?”许氏像是才想起来,转过头浅笑着看周姨娘,一字一顿地道,“还不赶紧送姨娘回屋里休息?” 没等周姨娘抖着嘴唇再开口,许氏就已经扭过头不再看她。 王妈妈立刻应了一声,连拖带拽的将周姨娘带走了。 平日里一向不肯饶人的周姨娘今天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老老实实的让王妈妈拖走了。 “大姑娘一向懂事体贴,”许氏招招手,让舒玉到自己身边,对李夫人勉强笑道,“既然出了这样的大事,家中用具大概也都得换一遍,更不好耽误姐姐时间,让我家大姑娘送姐姐回去吧。” 李夫人坐在旁边,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舒玉心中疑惑,却也知道不是开口询问的时候,顺着许氏的话头,走过去,扶起李夫人,只觉得她浑身冰凉,手心里全都是湿冷的汗。 李夫人几乎是借着舒玉的力气站起来,扶着舒玉一步一步走出屋去。 第六十一章 口误 收费章节(8点) 第六十一章 口误 李夫人住的偏院离这里过去并不算远,可她这一次走得实在太慢,舒玉几乎是跟着她一步一挪,旁边的小丫头也显得魂不守舍的。 舒玉心里暗道奇怪,看起来李夫人也不是那么禁不住事儿的人,怎么太后去世的消息让她如此受打击?还是说,刚才周姨娘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虽然是这么想着,舒玉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此时此景似乎也不好说些逗趣的话,只能沉默的陪着李夫人一路的走。 一直到进了偏院,李夫人才如梦初醒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难为大姑娘陪我一路走过来,快进屋里去坐坐吧。” “您太见外了,”舒玉连忙笑道,“不过是一起走走路,散散心,我对这些礼数也不是很懂,就算我留在娘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添乱罢了。平日里还喜欢来您这儿坐坐,只是今儿个事多,您这边用什大概也是需要做些改动,可千万别为了招呼我误了正事儿。” “你这孩子,”李夫人唇角微微扬起,想了想,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道,“真是个好孩子。” 舒玉自然是看见李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却也知道不能问,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正好我屋里有想带给你母亲的东西,”李夫人携着舒玉的手往里走,不由分说的拉着舒玉进了屋,还让舒玉坐在她身边,“正好你陪我说两句话,我这就让丫头过去拿。” 李夫人这么一说,舒玉反倒不好再提离开,只得跟着李夫人进了屋,在李夫人身边侧身坐了半边椅子。 “先喝口茶歇一歇,走了一路也怪累的。”李夫人给舒玉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舒玉连忙谢过,接了茶,饮了一口,这一路走来并不累,但是她之前在绣花的时候就没喝水,去了许氏屋里还没顾得上说话,就被许氏点了送李夫人回来,再走了一路,这会儿可是又累又渴。 李夫人看舒玉坐下了,扭头吩咐了身边丫头几句,那丫头似乎还有些不乐意,被李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不是什么好茶叶,凑合喝一口罢了。”李夫人笑着看舒玉低头饮茶的样子,低声道。 舒玉连忙跟李夫人客气了两句,这才偷眼打量屋里陈设。 屋子里一片素净,用什器具都是简单大方,虽然没有什么精致华丽的摆设,整间屋子却显得雅致古朴,没有俗物。 “虽是国丧,我这屋子大概也不用拾掇。”李夫人顺着舒玉的眼看过去,也笑了起来,“城里本来知道信儿就晚,我这边再添几样必须的东西就能对付过去了。” “夫人也不用如此节省,前儿个我还听哥哥说,秦大哥厉害的很,居然能和人做了一桩买卖,赚了一笔银子。”舒玉低声安慰道,“将来等他再大些,自然就更不一样。” 一句话说得李夫人眼眶顿时红了,看着舒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舒玉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心中没有重农轻商的思想,可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觉得做生意是最低劣的营生,但凡家中有几分势力,都不会让子弟沦落去做生意,就算是真的做买卖,也是挂在别的事情之下才能显出几分超然。 而她居然一个没留神,就说错了话,还在身世凋零的李夫人面前提她儿子做生意的事情,也难怪李夫人立刻面色就不对了。 “是我唐突了,不该说那些。”舒玉连忙想要补救,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急的一脑门子汗。 “不关你的事,你说的很对。”李夫人摇了摇头,几乎是慈爱的看着舒玉,目光里带着舒玉不懂的光,“就算我之前生活宽裕的时候觉得从商不好,现在也得换了念头,凭自己努力赚钱有什么不对?别说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那些个成了家有了儿女的纨绔子弟也未必能有我的孩儿能干。” “是这么说没错,若是一个人成家之后还是什么都不会,好吃懒做,又有什么值得他傲慢的去看不起别人?”舒玉听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倒不是她心虚才这样做,而是她真心觉得这个秦鉴之确实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能干的多,也冷静理智的多。 “唉。”李夫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情绪又低落了下来,看着舒玉,半天才问,“我虽然一直心里为他骄傲,也从来没有不放心过,可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舒玉心中咯噔一声,方才的疑惑顿时烟消雾散,心里却是一沉。 “别装傻了。”李夫人对舒玉笑着摇了摇头,“刚才你家那位姨娘说溜了嘴,已经把那事儿都告诉我了。” “什么事儿啊?我没听明白您的意思。”舒玉继续装傻,心中却暗骂周姨娘又惹出事端,原本都跟所有人说好了统一口径,不说秦鉴之的去留问题,谁知道周姨娘从哪儿得了消息,居然知道了这件事,不光如此,还在李夫人做客的时候捅了出去。 这叫唯恐天下不乱吗? “这孩子是……去了边境?”李夫人的脸色更白了,忍不住低头装作喝水的样子,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双手拿着茶碗就开始轻轻颤抖。 舒玉连忙伸手接过李夫人手中的茶碗,将茶水放在一边,看着李夫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心中不忍,低声道:“他既然去了,自然是知道轻重的,我看秦大哥不像是心中没有计量就行动的人。”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李夫人双手合十在自己胸口,口中喃喃默念着。 “而且这次,也是说去边境寻找一位失散多年的李家亲戚。”舒玉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夫人,轻声道,“或许也是曾经有过往来,路线也都清楚,不会离战场很近。” “李家的亲戚?”李夫人愣住了,半天才低头道,“我怎么不记得?” 舒玉瞪大了眼,不敢再开口。 第六十二章 失态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二章 失态 “他是这么跟舒宁说的?”李夫人陡然抬头,吓了舒玉一跳。 舒玉不由得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停下动作,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总是平静的眼里带出几分焦躁,看着舒玉,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怎么会说去边境,还是去找李家的亲戚?” “也不见得是去边境。”舒玉低声劝慰,心里知道这事怕是还得着落在秦鉴之莫名其妙的重生上面,不由自主的替他遮掩道,“他临走的时候,只是说朝着那个方向去,说是那边有亲戚传消息过来,没准儿是怕您身上不好,没敢惊扰您,才自己决定去。” “是这样吗?”李夫人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立刻摇了摇头,冷静下来,“不对。若是李家的亲戚,他怎么能没有跟我求证过就贸然过去?” “也或许,是有什么信物,或是小时候见过?”舒玉帮着猜测,她不知道李家和秦鉴之的底细,当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不露馅,只是捡着安全的话说。 “小时候见过?”李夫人苦笑,“他那时候才多大,能记得什么,况且……”她的话突然中止,像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秒,陡然变了脸色。 岂止是脸色,李夫人整个人都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手臂紧紧扒住扶手都没能停下来,明明已经进了秋,汗水却顺着发鬓流淌下来,瞬间就把原本梳得蓬松的头发塌湿了,瘪下来,汗水一滴滴的打在衣裙上,她都不自知,不知什么时候充满泪水的眼睛里看不出神色,牙齿用力咬住了下唇,将唇色咬得煞白,几乎要咬破了似的。 舒玉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李夫人的手,发现她手上黏湿又冰凉,还抖个不停,吓得舒玉连声呼唤:“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夫人茫然的看着舒玉,像是不懂她在说什么。 舒玉看了看门外,小丫头却像是出了门,这边的动静完全没有招来她的现身,只得手忙脚乱的给李夫人倒了一杯茶,塞进她手里,却发现她压根就握不住杯子,一双手抖得洒了半杯在身上,不得不自己举着杯子到李夫人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她犹自咬紧的下唇。 “先喝点水。”舒玉尽量放缓放柔声音,在李夫人耳边轻声道。 李夫人还在抖。 “别咬了。”舒玉把茶杯放下,伸手按住李夫人的唇角,强迫她松开牙齿。 李夫人还是浑身发颤,却顺着舒玉的动作,松开了牙齿。 舒玉立刻抓紧机会,将茶水灌进李夫人嘴里一些,又怕呛着她,不敢多灌,放下杯子,担心的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慢慢吞咽着茶水,果然被呛住,咳了个昏天黑地。 舒玉无奈的顺着李夫人的背,轻轻拍抚,用帕子给她仔细擦拭,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李夫人如此失态? 李夫人可不是不管不顾的周姨娘,她在某些方面和许氏是一致的,不然两人也不能总是有话聊,李夫人举手投足都是闺秀的典范,即便是重病在床,也忘不了将屋子和自己收拾得利落干净,在晚辈面前也总是宽厚和煦,不露一丝病态。 而现在,她居然顾不上衣裙上点染的汗渍和茶渍,更顾不得舒玉就在身边,也顾不得自己没形象的大声咳嗽,顾不得掏出自己的手帕捂住嘴…… 究竟是让她想到了什么? 舒玉顿时感觉有几分想退缩。 不管到底是什么,能让李夫人那么大的反应,必然是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或许是关于李家的没落,也或许是关于李夫人从前的夫家,不管是哪样,舒玉都不想知道,更不想参与进来。 可是李夫人现在的样子,身边又没人照顾,舒玉要是开口离开,未免显得太无情,她只好站在原地,焦急又担忧的盼着那个小丫头早点回来。 李夫人咳了半天,终于缓过劲儿,也恢复了些理智,接过了舒玉的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又拢了拢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抬起头,对舒玉抱歉的看了一眼,却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勾起唇角。 舒玉连忙对李夫人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开口能说什么,伸手帮忙李夫人整理衣裙,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李夫人手边。 李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勉强镇定下来,对舒玉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刚才没吓得跑了。” 舒玉心虚的低下头,她又何尝不想扭头就跑? “你是个好孩子。”李夫人伸手握住舒玉的胳膊,轻声道,“我只是想到一些往事,有些失态。” 舒玉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问,只得装作明白的点了点头。 李夫人看着舒玉的反应,唇角终于勾了起来,拍了拍舒玉的手臂道:“我没事。” 舒玉知道自己不能再留,立刻起身对李夫人笑道:“也出来有一会儿了,正好赶上这么大的事儿,家里估计惦记着,我也该回去了。” 李夫人怔怔的看着舒玉,半天才点头道:“你回去吧。”也没再提让丫头去拿的东西。 舒玉一路急匆匆的往回走,才进了文家院子,就发现所有的丫头婆子都忙忙碌碌的穿梭来回。 “这是怎么了?”舒玉连忙抓住一个人,问道。 “太太刚才发了话,说是要把家中鲜亮的摆设全都换下,还有帐子布幔,才辞了那些短工,这会儿活儿又急,人不够用了。”那婆子看到是舒玉,连忙恭敬的回答。 舒玉放走婆子,加快了脚步朝着许氏屋里去。 许氏正在屋里指挥几个婆子去查看各屋里的进度,又一脸头疼的看着来报的婆子说家中没有足够的素净布料,很多地方的帘子放下来,却没有补得上的东西。 这也是文老爷早就交代过的,原本想着还没多久就走了,今秋很多东西都从简,甚至已经开始把那些值钱又不用的东西装了箱,谁知道偏偏赶上这桩事,虽然并不用太久,可就这几天也让人发愁,到底是添置还是不添置? 若是别的事也还罢了,许氏也能做了主,大不了就多花些钱,总该不至于让人挑出错来,可这一回又不一样,太后的死讯必然又引起京中的新一轮唇枪舌战,文老爷是否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回去?还是又有了什么新想法?这些都得夫妻俩商量过后,外面的事定了,家中的事才能再定,虽说也不缺那几个钱,但是也不至于非得花那些没必要的开销。 “回来了?”许氏看舒玉走进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就交代那婆子先找得用的对付上,等老爷回来再做定夺,这才有功夫扭头看看舒玉。 “回来了。”舒玉坐在许氏旁边,低声道,“李夫人好像不大对。” “周姨娘方才说漏了嘴,”许氏叹了一口气,轻轻揉了揉太阳|岤,“此事先放一放,太后这边事比较急。李夫人连亲戚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代为照看,只要不出事就好,我刚才已经吩咐去请大夫过去给她看看。” 舒玉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既然许氏觉得李夫人的事没那么重要,那还是先不要给许氏添乱了。 “学堂已经得了消息,舒彦刚到了家。”许氏对舒玉道,“舒宁还在外面,这么大的消息他肯定听了,大概是到老爷那儿去帮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爹那边有消息过来吗?”舒玉忍不住问,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文老爷肯定得跟家里通个气。 “传了?br /gt; 佳妻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3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3部分阅读 了口信来,说让我先按照规矩办。”许氏肃穆着神色,“又说拿不准的就先等他回来再说。” 传口信大概是怕写字被人看到,先是说照规矩办,又说拿不准等回来再说,前后矛盾的话,不像是文老爷平日的性格,还是说另有其他的意思? “我听文九说,”许氏看着低头细想的舒玉,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老爷正在招待京城里来报信的差役。” 舒玉恍然,对许氏点了点头。 “你也去换一身衣服。”许氏看了看舒玉身上的衣服,想了想,还是对她道,“选个纯素色的穿着。不带花纹的。” “好。”舒玉这才发现许氏早就换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头发上的花也都摘了下来,连忙起身准备回去换一身。 “舒晴这会儿正得意,你去瞧瞧,让她换好了衣服别乱跑,在屋里呆着。”许氏又吩咐了一句。 “正得意?”舒玉停下脚步,好奇的回头看许氏。 “还不是她之前张罗着非得大家凑在一起吃了一回月饼,”许氏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这回刚好赶上,怕是中秋晚宴也得取消了,让她神机妙算,得意了。” 舒玉愣了一下,秦鉴之当日对她说的话立刻浮上心头,舒宁也说过,秦鉴之从来不会做多余讨嫌的事,当初那句话让舒宁好生奇怪了一会儿。 难道是秦鉴之早知道中秋之前会出这样的事,碰到这种事大概就没人会在吃食上再费心思,这才会在舒晴耍赖的时候出言替她求情,让她提前如愿以偿? “还有事?”许氏发现舒玉在原地出了神,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没有。”舒玉对许氏回头笑了笑,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第六十三章 闲谈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三章 闲谈 文老爷回来之后,和许氏在书房里谈到天快亮才从里面出来,虽然两个人都显得有几分倦意,文老爷精神却好,一大早又赶着回衙门去了。 既然是国丧,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更多,就连家里都一脑门子的事儿,衙门里自然是更麻烦,一天都离不开人。 许氏早上处理了家中的事情,中午叫了姑娘们到自己屋里,让舒玉帮忙看着点,自己去里屋补眠。 在许氏看来舒玉已经成长到可以对付一些琐碎的无关痛痒的小事,而舒颖一直不问俗务,这回让她看看舒玉如何处理也是件好事,而舒晴则是纯粹身边没人她不放心,又担心她做针线伤了眼,又担心她不做针线跑出去玩。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舒晴抱着已经有点分量的猫,舒玉替猫梳毛,舒颖则是难得的没有看书,歪在一边出神的想事。 “没准儿过几天就要进京了。”舒颖看着舒玉和舒晴两个人,突然开了口。 “这话怎么说?”舒晴好奇的扭头,猫不满的伸出爪子,在舒晴怀里抓了一把,刮得衣服刺啦一声。 舒晴顿时顾不得和舒颖说话,心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放手松开了猫,抓住自己胸襟的布料低低的嚎:“这可是我穿了没两次的新衣服。” “跟你说别穿这件,你非得穿这件抱猫,那不是活该。”舒玉一伸手拦住想要落跑的猫,抓起猫后颈,放进自己怀里,继续梳毛。 “那几件素色的都不好看,又小了些,不如这件新做的好。”舒晴泫然欲泪,徒劳的顺着被挠出来的线头。 舒颖看自己的话题被带歪了,不由得有几分心浮气躁,坐了起来,看着舒晴的衣服道:“你那一身的猫毛,哪里还能看得出原本的衣服样子。” 舒晴听了更加想哭,伸手捏住猫探到自己面前的肉垫,恶狠狠地道:“都怪你。” “那不也是你要养的?”舒玉凉凉的道,“都跟你说了,养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应付的来?” “我也没说应付不来啊。”舒晴听舒玉责怪自己,立刻舔着脸对她笑,说起来自从养了这只猫,还真是舒玉照顾猫的时间比较多。 舒玉轻哼了一声,将梳子上的猫毛团在一起,塞进荷包里。 “留着猫毛干什么?”舒晴好奇的看着舒玉手里塞得鼓胀的荷包问。 “留着做小玩意。”舒玉不在意的笑了笑,将荷包递给舒晴。 舒晴连连摇头,她现在看到猫毛就头皮发麻,更不想看到那么一大包的毛。 “我说,”舒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咳了两声,引来两个姑娘的目光之后,才再次宣布,“咱们大概等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一次问的是舒玉,她觉得奇怪的是,许氏和文老爷也才谈论出结果,怎么舒颖就能听到消息?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关键是,到底是从谁那里走漏的消息?如果舒颖这样的小姑娘能知道,那家中是不是还有别人也能知道?甚或是,文家以外的人是不是也能通过这种不靠谱的途径,知道文家内部的消息? 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舒颖有点心虚的看着舒玉,她当然不能说舒彦昨晚压根就没睡,一直躲在书房最里侧的书柜里偷听。 那是她和舒彦最近发现的好地方,最里侧的书柜一般放着不常用的书,平日里也没人去翻动和查看,她和舒彦白天把里面的书掏出来,整个人藏进去,就可以在晚上偷听到文老爷很多消息。另一个人则出去替藏进去的打掩护。 文老爷虽然平日里对书房多加防范,对儿女进出书房却并不是很注意,他当然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女会藏在书房里偷听自己和许氏的谈话。 最可惜的是,这个地方才发现没多久,文家就要搬回京城里去了。 “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能知道你的消息是否可靠?”舒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发现最近舒颖越来越奇怪了,一点都没有小时候那样粉雕玉琢的可爱劲儿,反倒有一种让人不甚愉快的精明。 “总之,你们可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京城了。”舒颖没有回答舒玉的话,反倒是一脸兴冲冲的对两个人说。 “你好像很期待回京城?”舒玉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舒颖。 说起来,京城老宅应该等级制度更加森严,对规矩礼法也要求更高,虽说对舒颖和舒彦未必有太大的影响,可周姨娘想要像现在那么自在可就不容易了,舒颖这样的庶女,怎么会想要回京城去? “我听说,京城里的老太太最看重姑娘的教养和品性,”舒颖傲然看了舒玉一眼,这才道,“京里的文家姑娘全都养在老太太身边,若是回到京城去,我们大概也会被老太太要过去养在身边。” 原来如此。 怪不得舒颖每次提到回京城的时候都异常热切和积极,原来是听了这样的消息,觉得跟在许氏身边是受了委屈,恨不得立刻进京城去找祖母撑腰。 舒玉想到一直跟在周姨娘身边的刘妈妈,那也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人,许氏当年借着让刘妈妈帮忙管教舒彦,大手一挥将她拨去了西厢,之后也再没提过让她回来,这么一联系,便大概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这个。”舒玉点了点头,笑着对舒颖道,“我也听娘说起过老太太的事儿,不过是每天上午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平日里该在哪房还是在哪房,总不能都住在老太太院儿里,就算姑娘们住得下,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去哪儿。” 虽然也没见老太太真人,可听许氏的说法,也能猜出个大概,回到京城意味着不能身边没有丫头跟着,也就意味着在家里稍许的自由都被剥夺,加上老太太讲究规矩礼数,回去之后许氏是一定要晨昏定省的立规矩,姑娘们就算好些,也将会是老太太严加管教的对象。 许氏还曾经透露过,老太太对嫡庶区分十分看重,姑娘还好,对庶子尤其轻视,如果真是这样,文老爷让舒彦去观澜书院读书,也是为了保护他了。 “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也没必要随时在身边。”舒颖细声细气地道,“我也只是听说,老太太喜欢姑娘围着一起说话,要真是每天见一面,和晨昏定省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听说,越是年纪大的人,越重规矩,我听老宅做过事的婆子说过,京里的老太太规矩很大,太太姑娘们身边都不能离人,”舒玉也笑了,看了一眼舒颖,不想再争辩,顺着她说道,“晨昏定省自然是不可少的,每天和姑娘们说说话,更是刚好可以教导姑娘们该如何行事作为,这也是好事。” 舒颖听舒玉这么说,顿时愣了,这和她之前想的不大一样,她一直听刘妈妈描述京城的繁华和老太太的亲切,却从来没听过舒玉说的这些,一想到规矩,敏感的舒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庶女的身份,顿时如坐针毡起来。 可她又不愿意认输,半天才嘴硬道:“到时候过去就知道了。” 舒玉看着舒颖倔强的神情,不由得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提醒她道:“我还听娘说过一次,老太太也不喜欢姑娘读太多书,怕姑娘们年纪小没分辨,读左了性子,总觉得女子以贞静为美,孤傲高洁那都是男子才应该有的品性,若是女子如此,便失了女子的可爱之处,反倒有几分男儿气,老太太并不喜欢。” 老太太本人也没读过多少书,舒玉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无意间听许氏说起,文家老太爷曾经有一位极富才华的姨娘,让老太太没少吃亏,从此对读书的女子就极不喜欢,连带对许氏也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反倒喜欢那些呆呆笨笨只会针线的温婉姑娘。 许氏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是带着她的主观色彩,可这一来即便老太太并不如许氏所说的那么严厉,也显然不会对读书女子有什么好感,况且一直以来听京城里来信,也都是听说老太太最宠爱的那个孙女最擅长刺绣,也没听说半张纸墨。 舒颖警惕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规矩本来就是要守的,就算不是为老太太,平日里也是应该守规矩懂礼数。”她看了舒玉一眼,话又一转,“我听说老太太最是疼爱姑娘,但凡是家中的姑娘有所求,老太太是必定答应的。” 舒玉无奈的看着舒颖的样子,将到嘴边的劝说又吞了回去。 一个据传言性格暴躁对媳妇严厉的传统封建老太太说看重姑娘,还有求必应,可信程度有多高大概只有天知道。 而眼前这个姑娘大概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京城的老太太身上,不愿意相信别人说的任何话了。 “要是搬走的话,咱们的猫能一起走吗?”舒晴突然想起来,为难的看着舒玉怀里的猫。 舒玉也愣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应该……可以吧。” 舒晴睁大一双水眸看着舒玉,像是在寻求保证:“可是它万一半道跑了怎么办?” 舒玉皱起了眉头,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安全的带一只猫长途旅行。 第六十四章 平衡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四章 平衡 中秋节果然没办法过,全城上下都笼罩在悲伤的情绪中,虽然大部分人在家中还是照常饮食起居,可在外面却都表现出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文老爷更加忙碌了,舒玉甚至每天只能匆匆见他一面。 这几个月文老爷苍老了很多,原本光滑的额头上也出现了细纹,发丝中更是发现了些许银白,就连许氏都有些担心文老爷的身体状况,频频劝他多休息,不要拖垮了身体。 难得衙门里没事,文老爷原本想要考考舒彦的功课,却被许氏拉进自己屋里,服侍他躺了下来。 “舒彦那孩子是个心气高的,断是不肯落人后,在课业上从来都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思。老爷现在没那个精神头一篇篇的考他,不过是老生常谈的训他几句,实在没必要。”许氏坐在文老爷身边,轻轻捏着文老爷僵硬的肩膀,“不如静下心来歇一歇,养好了身体才能照料关怀长辈,也才能疼惜提拔晚辈,这么简单的道理,老爷又怎么能不懂?” 文老爷顺从的躺在躺椅上,半合上眼,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确实有些疲惫,今天回来也就能休息那么一会儿,又开始惦记着孩子们。 “孩子们最近都还好?”文老爷小声咕哝着,“舒晴那丫头我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不是每天早上都见么?”许氏笑了,替文老爷将头发散下来,拿了把梳子轻轻给文老爷梳头,带出几分力道,但是动作却缓,一下一下的,发出嗤啦嗤啦的声响,“这头发也是好些天没洗了,都快擀毡了。” “哪儿还有心思洗头发?”文老爷苦笑,“太后这一去,京城里那些人离得近,能打听的人多,或许还有点知道深浅,可在咱们这儿却是两眼一抹黑,就连听消息都是好几天之后的,真是干着急。” “就算是回京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情。”许氏低声道,“卸任这种事情,说长就能拖长,说短也能短,还都得看上头怎么定。” “我这卸任是一定的了,就是什么时候回京,还得另说,”文老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这个节骨眼上贸然回京,似乎也太打眼了一点。” “借口是怎么说怎么有的,”许氏轻笑,摇了摇头,“关键是,你也得想明白,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一次能否顺利回去?”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次卸任回去之后,能否再谋一个合适的差事,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差事就没有收入,光靠着田产和庄子虽然够家中的花销,可文老爷现在还那么年轻,前途自然才是他们更加在意的事情。 “若是不提新差事,大概也好走。”文老爷的眉头拧了起来,“我就是不知道京中局势如何,若是局势真不好,就算谋到了差事也未必就真的是好事,可若是局势没我们想的那么不好,也没准儿谋不到差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爷对京城里的态势,怎么看?”许氏俯下头,轻轻靠在文老爷旁边,低声问。 这种话题绝对需要私密讨论,就算是在自己屋里,许氏依然还是压低了嗓音。 “说不好。”文老爷摇了摇头,“上一次的寿礼实属侥幸,这一次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想了想,又抬头问许氏,“你母亲家怎么说?” “我家老太太这几次传信过来,不过是让我好好持家,也没说什么别的。”许氏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迟疑道,“只是听老太太的意思,好像我哥哥家的小少爷,最近要被送去观澜书院读书。” “观澜书院。”文老爷骤然睁开眼,握住了许氏的手,“我听你说过,你哥哥家的小少爷就是那个从小就被称作神童的那一个?” “是那个。”许氏点了点头,笑道,“我哥哥嫂嫂疼得跟什么似的,就连家中老太太都心肝肉似的疼着,可谁知前阵子说是他突发奇想,要去观澜书院静心读书,免得沾惹上纨绔习气,说得跟小大人似的,让我哥哥哭笑不得,偏偏老太太还在身边看着,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软磨硬泡的,最终还是答应了。” “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猴儿精着呢。”文老爷想起来舒宁,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几分深思,“那你觉得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哥哥只说是他自己的意思,别人拧不过,又有老太太撑腰,这才点了头答应了,”许氏笑了笑,给文老爷倒了一杯茶,放进他手里,“我看却未必真如此。” “此话怎讲?”文老爷笑了,看着许氏的样子,忍不住接过茶杯的时候在许氏手里轻轻挠了一下,换来一个责怪的白眼。 “老太太或许还是溺爱孙儿,我哥哥却不是糊涂人,那孩子更是从小知书达理,从来不会因为得不到什么就那么不懂事的瞎闹。”许氏笑道,“加上我家原本就是太子一系,这样也容易明白。” “所以,许家还是觉得,太子是可扶持的?”文老爷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就算是许氏离他那么近,若不是她屏息敛神,也不一定能听得清楚。 “我看是。”许氏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对太子的坏消息很多,可皇上也没有意图立刻就废了太子改立别人,况且……”她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总觉着咱们当今圣上的样子,不像是个能对人放心的,就算不是这个太子,再来一个,他也会不满意。” “你说的对。”文老爷对许氏点了点头,赞许的看着她道,“没想到你一介不出内院的女人也能有如此见识,我夫人果然不一般。” “倒不是我有如此见识,只是在家里就成日的听这些,”许氏语气并没有变化,只是在陈述事实的道,“如今到了文家,也是每天听这些,总会有几分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要真是听了那么些年还一点念头都没有,也实在不成器。” “又有多少人都是夫人说的那样,每天只知道布料首饰胭脂水粉的不成器的女子呢。”文老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将许氏搂进怀里,被许氏推了三四次也不肯放开。 “这么大年纪了,被看着还要不要脸面。”许氏轻声呵斥,却挣不脱文老爷的手劲,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看他。 文老爷看着许氏气恼的样子,怕真把她惹急眼,连忙放开了手,还趁着许氏挣扎的时候偷了一记香,害得胳膊上被许氏狠狠拍了一下。 “夫人想的就是我所想的。”文老爷捋了捋胡子,对许氏笑了笑,又正色道,“我看皇上一时半会儿也并不想换了太子,虽说贵妃势头正旺,可就是因为太旺了,恐怕也不得皇上喜欢,皇上今年才五十,身体又好,要真是保养得宜,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也不成问题,他费了那么多年的劲,才把太子一系打得打,压得压,就连大将军也不得不回京养病,旁人甚至都不敢和太子有什么交往,如今又怎么愿意再树一个新的太子,要知道再来折腾一轮,虽说最折腾不起的是朝中的臣子,可皇上自己也得元气大伤。” “所以皇上只是扶起贵妃太后一系,好跟太子一系做一个平衡?”许氏有点难以置信的道。 “是。”文老爷点了点头,语气有几分沉重,“可两者之间的平衡很难找,他夹在其中也感觉吃力,腾不出手做别的事,我猜测他还会再拉出一系来,让这三者自己去争斗。” 许氏半天没说出话来,没了,才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的儿子,这样又何苦?” “咱们的皇上,有谋略,有胆识,就是没有容人的胸襟。”文老爷摇了摇头,“一旦四方平定,没了忧患,他就开始疑心身边的人是不是想要夺权篡位,可一国之君把全副身心都放在这种家务事上,又怎么能处理的好别的事?” “怎么了?”许氏听出文老爷话里有话,忍不住问。 “今年西边大旱,南边又大水。”文老爷叹了一口气,“可就是为了让谁去管这事,皇上又在太子和贵妃直接做了权衡,把明明有能力有经验的人,就因为他曾经跟太子说过话,就晾在一边,偏偏派了一个压根就没管过这事的人去,结果果然两边都没处理好,回头办砸了差事,皇上又骂。” “骂有什么用?还不是他自己选的人,还能有人逼他不成?”许氏忍不住冷笑。 “说的是。”文老爷在这件事上也明显气不顺,虽然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可语气里的不满却十分明显,“可这种事,大家也只能看在眼里,连多一句嘴都不行。”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忘了当年……”许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抓住文老爷的手臂。 “我知道。”文老爷轻轻拍了拍许氏的手,又反手握住她的,“我连那几个幕僚都没这么说过,也只能跟你说两句。” “是这么回事。”许氏点头,又道,“既然如此,也不用太揪心。” “错了。”文老爷摇了摇头,“最揪心的不是太子和贵妃两系,而是皇上究竟要扶持谁上来跟她们两方对持。” “扶持谁,也没有这两位更尊贵了。”许氏笑道,“老爷实在没必要担心这些。” “可是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文老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若是皇上真的选了他,那天下就离动乱不远了。” “你是说……”许氏吃惊的看着文老爷,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倒抽一口冷气,“皇上不会那么……” “现在京里的局势,他很有可能就真的走这一步。”文老爷有几分阴沉地道,面色几乎带着铁青。 第六十五章 回城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五章 回城 过了中秋,秋风就带出几分肃杀的气息,一夜秋雨将院子里的花打得七零八碎,早上起来天虽然晴了,外面还是一阵一阵的凉意。 “换一件厚些的衣服吧。”巧月轻声对舒玉道,“这会儿还是有几分寒意,昨晚上不就有点冷了?” “这会儿是凉,可到了中午太阳一晒,又热了。”舒玉摇了摇头,“我难道还要一天准备两套衣服,早晚各换上一次?还不够麻烦的。” “姑娘总得习惯身边有人。”巧月轻声对舒玉道,“这几天太太也吩咐了,说是让我们随时都跟在姑娘身边,不要像从前那样,姑娘出去我们留在屋里干活儿,姑娘去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回头让老太太看到了,又得说我们不懂规矩。” “老太太还在京城里呢,哪儿能看得到。”舒玉一面整理着衣裙,一面笑巧月担心的太早。 “姑娘还说,”巧月壮着胆子瞪了舒玉一眼,“还不是怕早就有的习惯不好改,万一回头到了京城,忘了跟过去,不得……” “我看你不用想那么多。”舒玉笑着安慰巧月,“太太不过是想敲打桃月呢,怕她性子跳脱,回头在京城里让老太太看着觉得家里这些年规矩没教好,真要回到京城里,屋里屋外都和现在不一样,来往的婆子丫头估计也是成群结队的,你哪儿还能记不住要跟着姑娘?怕是到时候恨不得天天跟在我身后。” “姑娘说的是。”巧月点了点头,又有点犯愁,一面帮舒玉整理裙角上的褶皱,一面低声道,“就是总听说老太太规矩大,到底得有多大,我还真是心里没底。” “到时候自然有人教你。”舒玉笑着道,“再说你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老太太面前露头,用不着现在就诚惶诚恐,大大方方的过去,该干啥就干啥,规矩也没啥可怕的。” “您是姑娘,才会觉得规矩不可怕。”巧月低声咕哝着,站起来,替舒玉整理头发,“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当然更怕规矩。” “你说规矩是什么?”舒玉咯咯笑出声来,回头看巧月,“不过是人划出来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罢了,实际上没有什么道理。比如身边跟着丫头,在咱们这儿,姑娘身边不用十二个时辰随时都跟着贴身丫头,可京城的文家呢,就要姑娘们身边随时不能离开人,你说到底哪边的规矩,才是规矩?” “话不能这么说。”巧月没有被舒玉糊弄过去,摇头道,“这边家里是因为人手少,宅子没有老宅那么大,而且咱们这只是老爷一房住着,派头也不如京城里大,要是世世代代都在这儿生活,姑娘身边肯定也是得有人的。” 舒玉没想到自己随口糊弄居然没能唬住老实的巧月,有几分新奇,又举例道:“那这个比方不够好,再比如吃饺子,讲李家究的是一口一个,把馅料漏在碟子里,那是没规矩的事情。可张家却不一样,他们觉得一口吃一个饺子,那是没规矩的村夫才这么吃,必须得分几口吃完一个饺子,才算是合了规矩,可难免就会有饺子馅漏在碟子里。你觉得哪家更有规矩?” 巧月张了张口,半天也答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真有这样吃饺子的规矩?” “真有。”舒玉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巧月,“你觉得哪个才是有规矩?” “那在李家,自然要守李家的规矩,去了张家,自然要守张家的规矩。”巧月也神情认真的回答,又继续追问,“文家吃饺子要咬开了吃,还是一口吃?” “这你得等回去京城再问了,”舒玉笑嘻嘻的回答,“我是不知道。” 巧月点了点头,忽然像是反应过来,嗔怪的看着舒玉道:“姑娘这是又拿我取笑呢。” “哪儿有。”舒玉努力压抑唇角勾起的幅度,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屋里,“我去书房,你在屋里做事吧,不用跟着。” 巧月在舒玉身后喊了两声,也没能把她喊回来,不由得懊恼的跺了跺脚,放弃的回到屋里。 舒玉一路走到书房,就听见门口舒宁兴奋的大声嚷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推门进去。 秦鉴之风尘仆仆的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脸上黑乎乎的,若不是他的气势太独特,舒玉简直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头发梳得很结实,可头上却树叶蛛网沙粒,什么都有,简直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样子,再看他身上,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淹没在灰黄的尘土中,脚底下踩的全都是泥巴,眼看着就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舒玉来了。”舒宁看到舒玉,对她招招手道,“快过来帮忙,鉴之居然回来了。” “不是说少说也得半个月吗?”舒玉奇怪的看着舒宁,却还是乖巧的走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他刚从墙外跳进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舒宁拍了拍秦鉴之身边的一只箱子,对舒玉道,“快帮忙把这口箱子从他身上卸下来。” 舒玉看过去,这才发现秦鉴之身上缠着布条和铁链,将他和箱子紧紧的联在一起,她心中有几分惊慌,却还是走过去,低头细看。 “这个要怎么办?”舒宁无奈的看着一层一层捆绑结实的布条,对秦鉴之抱怨道,“你缠上的时候只图它不掉不断,却忘了到这里拆起来费劲。” 秦鉴之懒洋洋的掀开一只眼皮,瞥了舒宁一记,顺道还掠了舒玉一眼,也没说话,又合上眼,像是疲惫的睡着了。 舒玉被那一眼看的有几分不自在,站起身,后退几步,转到旁边的小几附近,俯身拿起针线簸箩,掏出里面用来剪布料的剪刀,对舒宁微微一笑。 “这就对了。”舒宁立刻更加灿烂百倍的笑了回去,伸手夺过舒玉的剪刀,咔嚓一声就将困扰他半天的布料剪掉一块,不由得精神大振,“果然还是得有个趁手的工具才对。” 舒玉继续俯身细看秦鉴之身上的铁链,将箱子上缠绕的铁链的一端找了出来,开始摸索着解开缠缠绕绕的铁链。 秦鉴之也不动,任由兄妹俩在他身边挥舞剪刀,又哗啦啦的折腾那条铁链,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你也不说你这是从哪儿过来,回来就睡着了。”舒宁累得额头上冒汗,今天他一早出去,本来就穿的厚实,这会儿阳光进了屋,加上他又一直在动,难免出了汗。 “我娘怎么样?”秦鉴之突然开口问。 “她……她……”舒宁张口结舌,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垂头丧气地道,“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夫人,她这两天又犯了老毛病。” 李夫人自从那天舒玉走后就病倒了,听那个小丫头说,是从舒玉走了之后就没进过一粒米一滴水,又一宿的坐在屋子里不肯说话,第二天早上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次的病情来势汹汹,那几天又完全没有之前的坚定意志,甚至让舒宁觉得她是在求速死,差点吓得舒宁魂飞魄散,后来还是舒玉过去看了看,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明里暗里的说秦鉴之,虽然看起来沉稳老道,可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若是身边真的没有亲人照顾,这辈子估计都会无法原谅自己。 大概是谈话有了些作用,李夫人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骨肉,这才又有了精神,肯和舒宁配合,药也都认真开始吃,晚上睡觉虽然还是不好,起码每天都在床上歇着,劳神费心的事儿也都停了,这才渐渐好转起来。 舒宁原本以为秦鉴之回来得好一阵子,这样他这几天费力调养,估计等他到家的时候李夫人也能痊愈,他身为朋友也能说得过去,谁知秦鉴之居然就这么突然回了家,杀了舒宁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秦鉴之立刻坐了起来,一双黑眸紧紧盯着舒宁。 舒宁还是头一回见秦鉴之这样的眼神,犀利又审视,几乎带着刀光,刮得他几乎感觉到脸上一阵生疼,不由得躲了一躲。 “是我们不小心让夫人知道你去边境的事了。”舒宁心虚的看着地板,不敢看秦鉴之,“她当天晚上就病了,一直到这会儿还没好利索。” 秦鉴之面色变得有几分阴沉,却还是道:“此事我也曾想过,一去那么久,必定瞒不长时间,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是我不好。”舒宁连忙抬头,满怀歉意的道,“你托付给我的事情,我都没办好。” “不关你的事。”秦鉴之摇了摇头,“我只是让你帮忙照看,至于我的行踪,她们总会知道。既然不是你传出去的,自然也不能怨到你头上。” “怎么不关我的事。”舒宁闷闷不乐地道,“要是我能多瞒几天,你不就回来了么。” “不是。我还要再走。”秦鉴之又摇了摇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颓废,“今晚就得走。” “你不去偏院看一眼?”舒宁吃惊的看着秦鉴之。 与此同时,舒玉恰好解开最后一环,铁链咯啦啦啦的掉在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第六十六章 箱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六章 箱子 “去了还要走,徒增麻烦罢了。”秦鉴之摇了摇头,又对舒宁笑,“再者,我娘才知道我去了边境,要真知道我回来,怎么可能放我走?” “那你回来干什么?”舒宁气呼呼的看着秦鉴之,眼里带着不舍,“边境混乱,何苦去那样的地方?要不还是再等几年吧。” “我是能等得起,我担心那位老人家等不起。”秦鉴之苦笑,将那些铁链扔在一边,抱起那只箱子,递给舒宁道,“帮我收着这些东西,将来还会有用。” “这么大一箱东西?”舒宁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又看了秦鉴之一眼,问,“能拆开放吗?” 秦鉴之看着舒宁的表情,微微一笑,伸手拉开箱子。 这口箱子木料十分厚重,看上去宽大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浅浅一层画满图样的纸,还零散的放了几个布卷,大概是没来得及收拾,有好几张纸都揉皱了,团在一起,搁在箱子的角落里。 “这是什么?”舒宁蹲下身想看,又被秦鉴之拦住。 “多看无益。”秦鉴之对舒宁摇了摇头,只道,“你帮我收着就好,回头我回来再来找你要。” 舒宁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头,又抱怨的对他道:“你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只是时间太紧,来不及解释罢了。”秦鉴之笑着再次摇头,“若是我能在这儿停留十天半月,跟你促膝而谈,又何妨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都告诉你?” “那我就等你什么时候闲下来,再跟我细细道来。”舒宁笑了起来,似乎被说服了,接过箱子,想了想,又递给舒玉道,“不然就让舒玉先收着。” 舒玉愣了一下,看着那口箱子,没说话。 秦鉴之听了也是一愣,看了一眼舒玉后,陷入深思,像是在犹豫是否能够将这些东西交给舒玉保管。 “倒不是别的,”舒宁连忙对秦鉴之解释,“我看了,里面也不过是一些书卷画卷的东西,若是兵器医书,我自然也帮你收着。可这些东西需要妥善藏好,我平日里总是在外面问诊,也不能时刻照看,屋里那些姑娘又被太太教的太聪明,想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藏点东西还真不容易,不如交给舒玉,她心细又成天在宅子里,屋里那几个丫头也都调教的顺手,大概也不敢问她那是什么。” “哥哥说的我都成母夜叉母大虫了。”舒玉忍不住红了脸,对舒宁不满地道,“你那是太过纵容丫头婆子们。” 舒宁缩了缩脖子,说不出话来,只是询问的看着秦鉴之。 “这样当然最好。”秦鉴之看着舒玉,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也太麻烦大姑娘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就算舒玉现在年纪还小,却也应该有些男女大防了,这还是因为说李夫人是许氏的远方姐姐才勉强说成是亲戚,两家的孩子也才能有往来,可若是让舒玉替他保管一箱东西,怕是对舒玉就不大好了。 “明明是我的东西托付给舒玉保管,关你什么事?”舒宁笑着道,看着秦鉴之挤了挤眼睛。 舒玉也顺着舒宁的目光望向秦鉴之,却从他一双黑眸之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觉得他看过来的目光居然带了一丝温和,让她颇不适应。 秦鉴之想了一会儿,勉强点了一下头。 “况且这事本来就该如此。”舒宁看他答应的勉强,又道,“我年纪大了,总是跑偏院也并不方便,最多是李夫人生了病,我去问诊,平日里嘘寒问暖的,还是我家大姑娘做的多一些,再者从你们来了就说是母亲远方的表姐,如今又如何不能有一些往来?我自问跟你相交坦荡无愧,又何必去管其他事情?” 秦鉴之被舒宁坦然的目光看得发笑,忍不住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问心无愧,不管其他。也就只有文家老爷这样的父亲才能教得出你这样的男儿。”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舒宁笑道。 “你觉得呢?”秦鉴之不答反问,又扭头郑重的看着舒玉道,“这次原本不该牵扯到你,只是你哥哥如此提议,我又觉得把东西硬让他留着,他平日出门必定不能心安,那就失了我最初的本意。如今凭着舒宁的‘坦然’二字,我也问姑娘一句,是否愿意替——”他顿了顿,才道,“舒宁,保管这一箱东西?” 舒玉回头看了看舒宁,想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原本舒玉是和秦鉴之一样的想法,男女毕竟有别,能避免的还是避免,可看舒宁如此坦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题大做,又不是能够被抓住把柄的男人的衣服鞋袜,也就像舒宁说的,大家问心无愧,就算是这一箱纸卷放在自己这里又能有什么? 难道她连一个这里的洒脱少年还不如? 这么想着,舒玉反倒笑了,也放下心来对舒宁道:“哥哥不必挂怀,不过是哥哥的一箱子纸卷寄放在我屋里,我哪里还会去问这是哪儿来的,谁给的。既然哥哥相信我,我也总得想法子不要惹得虫吃鼠咬,将来难以将东西物归原主。” 舒宁哈哈大笑,对秦鉴之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秦鉴之也笑了,回视舒宁,又看着舒玉,行了一个大礼,轻声道,“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也算不上什么大恩。”舒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迟疑,“只是这东西,要怎么保存?” “关键是我现在没空整理。”秦鉴之也头疼的看着这口箱子,捏了捏额角,“其实只要把里面的东西别弄丢了,更别让虫吃鼠咬了,”他笑看了一眼舒玉,“将来我回来有大用处。” “这到底是什么?”舒玉忍不住问,她好奇半天了,虽然舒宁一直在旁边使眼色让她不要多嘴,可既然东西要保管在自己这里,总要问上一句,到底是什么,回答不回答是秦鉴之的自由,可问不问,却在她。 谁知,秦鉴之居然很爽快的回答:“是地图。” “地图?”舒玉和舒宁吃惊的异?br /gt; 佳妻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4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4部分阅读 异口同声。 地图在这里可不是那种批量发售的廉价货,几乎称得上是稀有物品,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也难怪秦鉴之会珍重保存。 可地图也都是惹麻烦的东西。寻常家里谁会需要地图这种东西?而真正用得到地图的,也只能是战场了。 舒宁和舒玉对视一眼,脸上都有几分不安。 “是。”秦鉴之对两人点了点头,笑道,“不过无妨,没人知道这是地图,也没人知道我手里有这么一份。我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好几个人手里搜集到这些,中间还有一段是我自己走过之后画出来的。” “边境的地图?”舒宁倒抽了一口冷气。 舒玉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这东西虽然不是男人的鞋袜衣服,可却比那些东西更危险万分。 “不是。”秦鉴之摇了摇头,对舒宁笑道,“你看我会有那东西?”说罢,伸手掏出一张纸展示给舒宁看,“你自己看看,能看得明白吗?” 舒宁捧着一幅地图,恨不得整张脸都贴在上面,看了半天,才颓然放弃,对秦鉴之道:“看不懂。” “这东西大概也只有我自己能看得懂。所以放在你家里,不会有问题。”秦鉴之对舒宁狡猾的笑了一笑,“我怎么会陷你于不义?” “对。”舒宁呼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你不是这种人。” 这一句,却让秦鉴之愣了一下,半天才苦笑:“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还用说吗?”舒宁对秦鉴之咧嘴一笑。 “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秦鉴之拍了拍舒宁的肩膀,摇了摇头。 “既然这会儿没办法搬到我屋里去,先把这箱子搬到一边吧。”舒玉看着在屋子正中突兀的箱子,忍不住说。 两个少年一手一边,将箱子提了起来,放在书房的角落。 秦鉴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锁,锁上箱子,将钥匙递给舒玉道:“你先拿着钥匙,回头将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搬过去就好,这口箱子,不要也罢。” 舒玉接过钥匙,顿时有了一种身为地下党的错觉,不由得对秦鉴之点了点头。 没等几个人再说什么,秦鉴之就神情一凛,将箱子推进布幔下面藏起来,又跳进书房最里头,打开柜门,藏了进去。 舒玉看他一连串流利的动作顿时目瞪口呆,紧接着就被舒宁握住肩头,扭过身来。 “到底怎么了?”舒玉忍不住开口问舒宁。 话音还没落,书房的门就被推开,舒颖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舒宁和舒玉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舒玉明白过来,对舒颖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到桌边。 舒宁也摸了摸鼻子,问舒颖:“怎么这会儿来书房?” “闲得无聊,过来看看。”舒颖心中起疑,回答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继而装作不经意的问:“哥哥姐姐这是在干什么?” 第六十七章 针锋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七章 针锋 “没什么。”舒玉摇了摇头,笑着道,“不过是和哥哥说两句话。” “我好像听到还有别人在说话。”舒颖并不相信,好奇的看向舒玉。 舒宁虽然脾气温和,在家中却也有几分大哥的风范,尤其从前一阵子开始跟秦鉴之走得近了之后,在家中益发有了做大哥的样子,平常那些不注意的说笑也并不再一笑而过,而是淡淡的提醒弟妹们逾矩,舒彦试了几次之后,被舒宁逮住机会训了几句。 文老爷听说此事居然还给舒宁叫好,声称终于可以放心将孩子们交给舒宁管教,并且让舒宁看着舒彦,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就直接责罚,不用顾忌。舒宁自然的点了头答应,还真就因此打了舒彦一次手板,舒彦从此不敢在舒宁面前造次,心中更是发誓要出人头地,读书更加刻苦了十分,舒彦都怕了舒宁,舒颖也就跟着在舒宁面前乖巧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出言顶撞,平日里也尽量躲着舒宁。 不敢在舒宁面前放肆,舒颖的目光就在舒玉脸上来回打量。 舒宁皱起了眉头,走到舒玉身前,挡住舒颖的目光,低声问她:“太太不是说过,让你这几天专心做女红,不要再一整天泡在书房里?” 舒颖顿时羞红了脸,神色带出几分懊恼和尴尬,半天才声细如蚊的道:“我昨儿落了东西在书房,今儿过来拿。” “落了什么?”舒宁扬眉看着舒颖,“我帮你拿过来?” “也,也没什么。”舒颖几乎被舒宁说得哭出来,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不由得低声道,“我不过是来书房看看,哥哥又何必抬出太太来压我。” “原来我说太太,是抬出来压人了。”舒宁轻轻笑了起来,也没看舒颖,看着窗子道,“我只是觉得妹妹们平日里就应该多听太太的,将来总有能用到的地方。” “太太自然是为了我们好,我自然是听话的。”舒颖慢吞吞的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那就少到书房里来。”舒宁的声音变得有几分严厉,盯着舒颖道,“尤其是爹娘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在门口晃来晃去。” 舒宁一早就发现这两个双胞胎弟妹有问题,每次文老爷和许氏到书房里聊天,舒颖总是找不到人,舒彦就在书房门口摇来晃去的,舒宁一直觉得有问题,后来还从舒玉那里知道舒颖和舒彦两人知道了很多文老爷没透露给别人的事情,加上后来他还发现书房后面有一个柜子被清空,对此事就更加疑心起来。 偷听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够光彩,可舒宁却苦于找不到什么证据,又不好直说,怕这两个人不承认,只得抓住机会敲打舒颖两句,免得她们真的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 舒颖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抬头看舒宁,想要分辨舒宁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舒宁偏偏就挪开目光不再看她,脸上也是一片淡然。 难道之前偷听的事情被发现了? 舒颖的目光偷偷飘向书房后面的柜子,却眼尖的发现地上有一节铁链,不由得心中大疑,指着地面的铁链道:“这是什么?” 舒玉顺着舒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抬头和舒宁对视一眼,舒宁眼里带着几分焦急,舒玉则是略微扬起了眉毛。 “那是哥哥想要买一批新书,”舒玉开口道,“我跟哥哥商量着,怕在车上来回磨蹭把书皮磨破,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箱子,只得让人结结实实的包裹上几层,再拴上铁链,正说着,你就进来了。” “也没敲门。”舒宁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 舒颖被说得面红耳赤,张了嘴半天,却说不出什么,只得喃喃地道:“我哪儿知道屋里有人呢。” “你不是在门外听到屋里有声音么。”舒玉凉凉的道。 舒颖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一跺脚,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 舒玉看着舒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由得有点不安的看着舒宁道:“会不会有点太欺负人了?” 舒宁摇了摇头,笑道:“我从前就总觉得弟妹们都不过是小孩子,有些事不要计较的好,可谁知越是年纪小,越相信那些最浅显粗糙的几乎类似于兽性的本能,不懂谦让,也不懂宽容,他们只认准了,你好欺负或者不好欺负,只想到自己眼前是否爽快,还考虑不了整个人生到底有多长,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如果能顺利活下去,将要互相扶持一生。这些大道理,还是等他们长大了再讲不迟。” 舒玉看着舒宁笑容里泛着淡淡的苦涩,不由得心中不忍,伸手握住舒宁的手臂:“哥哥也不必沮丧,对人有善意是好事,就算他们现在不懂,将来长大了,再回想起来,也会懂得。” 被舒宁几句话说得,舒玉也觉得自己这些年大概是有些太一厢情愿了,她只觉得小孩子都是天真无邪,不会有心机和算计的,因此总希望用善意去对待那几个孩子,可她心里也明白,有多天真就有多残忍,他们被周姨娘教导的一直把许氏和他们几个嫡子女看作是对手,这种观念几乎是根深蒂固,就连一直试图改变的文老爷都无能为力,她一个身单力薄的姑娘,又如何能用简单的善意来换得她们同样善意的对待呢? “我也没那耐心等待几十年之后才变成好人。”舒宁对舒玉挤挤眼,笑道,“还是鉴之说得对,有时候做事就是得讲究点方法,对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若是一视同仁,不光抬举了那些不值得的,也贬低了那些值得的。” “哥哥自从开始学医,倒是变了不少。”舒玉看着舒宁发亮的眼神,若有所思。 “每天要接触陌生的人,每天都要去不同的地方,还要看不同的病患,”舒宁的眼神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其实病人们之所以得病,有很多时候也和家中境遇有关,家中困苦的,缺食少穿,那是一种,家中富足的,妻妾争斗,又是另一种,我师父曾经说过,行医就像是在看世间百态,因为看到的是每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所以他人生中所有的黯淡、失落、困苦,全都被医者看在眼里,而我们却只能帮助病人在身体上停止痛苦,有时候甚至连身体上的痛苦都未能真正解除,而真正心灵上的痛苦,却要继续延续下去。” “哥哥这么说,我反倒不愿意你去学医了。”舒玉皱起了眉头,拍拍舒宁的肩膀,让他不要再沉浸在悲伤的思绪之中,”人各有命,各有因果,那些挥金如土的,将来必定落魄,那些好色寡耻的,也必然会妻妾儿女成群,争斗不休。你只看到了他们难过的时候,风光的时候却没人会请一位医者去分享喜悦。况且,每个人首先都是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你连自己的生命尚且无法完全把握,又如何去改变别人的生活?” 舒宁愣愣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说的也是。” “我不管天下众生要如何狂欢,如何受苦。”舒玉也笑了,看着舒宁,面色郑重地道,“我只希望我在意的家人们,能够平安喜乐,诸事如愿。” “诸事如愿这也太难了。”舒宁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像是怕说得太好,遭了天谴,“只要大家平平安安,和和气气的,就好。” “说了你多少次,”秦鉴之不知什么时候从柜子里钻出来,加入讨论,看着舒宁摇头叹息道,“平平安安本就已经很难做到,和和气气就更不可能,人多的地方自然没有和气,再多些,甚至还会有战争,你们家里姨娘弟妹不过是斗斗嘴,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可战场上,那是会死人的。” “咱能别说那么远的事儿么?”舒宁无奈的看着秦鉴之。 “远?”秦鉴之冷笑,指着藏箱子的地方道,“你看好了吧,我准备这些,可不是为了好玩,或是发财的。” “难道边境的状况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舒宁吃了一惊。 “虽不中亦不远矣。”秦鉴之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窗口,“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朝中局势,如果朝中稳定,边境自然也乱不起来,三年五年的来一场小仗,那不算什么。可若是朝中……”他顿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生生掐断了话题。 “那你还执意要去边境?”舒宁担忧的问。 “暂时不去。”秦鉴之摇了摇头,对舒宁露齿一笑,“我还得去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舒宁好奇。 “这不能说。”秦鉴之再次摇了摇头,用力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对舒宁道,“我要在书房睡一觉,等晚上就离开。” “那你睡吧,我替你看着。”舒宁指了指后面专门用来休息的小榻。 “衣服脏,我就在地上睡会儿得了。”秦鉴之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摇了摇头,“回头不好收拾,更没法解释。” “我去替你拿一套哥哥的衣服。”舒玉对秦鉴之道,“这屋里有热水,你自己洗头洗脸,在外面艰苦也就罢了,到家里好歹也得睡个舒服觉。” “别麻烦。”秦鉴之摇头,“洗头洗脸倒是好说,衣服还是算了。回头晚上怎么解释衣服不见了?” “这不用你操心,”舒玉笑嘻嘻的道,“最近正在学做衣服,我只要说是想给哥哥做身衣服,那一套过来就没事了,时间长了哥哥的衣服又得换新的,谁还记得我这儿有一套。” “正是正是。”舒宁跟着点头,“我最近长个儿,衣服换的勤。” 秦鉴之想了想,对舒玉道:“那就有劳了。” 第六十八章 喜事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八章 喜事 秦鉴之来去匆匆,第二天一早就没了踪影,若不是留下那一箱子的纸卷,舒玉还真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书房里角落的柜子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装满了书,再也不是之前那样空荡荡的样子,舒宁和舒玉看了,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舒彦和舒颖两个人益发不爱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了,总是两个人凑在一起,舒颖变得更加沉默,不光每天看书,就连平常和大家说笑的时间,也总是手里抓着个绣花绷子,装作在低头做针线,舒彦则是更加刻苦,一天到晚的就在屋里摇头晃脑的背诵诗书。 文老爷对此反倒高兴,觉得舒颖变得沉稳了,舒彦也开始用功,算得上是最好不过的一件事。 而最好的事情则是,许氏居然再次怀孕了。 起初就连许氏自己都没发现,她月事一向不准,晚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因为文老爷并不惦记,文家又一直在外面,许氏也就没有着急,一直到前阵子决定要回京的时候,许氏才想到子嗣问题,开始重新惦记起这回事。 这也才惦记了没几天,许氏就发现身上不大舒服,明明天气已经很冷,她却觉得浑身发热,手脚发烧,还没了胃口,只想吃凉的。 舒玉怕许氏吃坏了肚子,不肯给做太多凉的,只捡了些温和的水果浸了井水,切成小牙儿,给许氏送去。 谁知一向对零食没什么兴趣的许氏,一口气将一盘子水果都吃完了,中午还不愿意吃饭,说了没两句话,居然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差点在王妈妈面前就睡着。 这下就连舒玉都觉得不对,连忙叫人去把舒宁叫回来。 许氏还埋怨舒玉太过大惊小怪,可心里也有些惴惴的,这些年也没生太大的病,这几天确实腰酸腿软,还没什么胃口,要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病,可真是给家里添了太多麻烦。 舒宁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听说许氏生了病,禁不住吓了一跳,连忙一路小跑的进了许氏的屋里,满头大汗的就要给许氏问诊。 “慢点。”许氏虽然心里也着急,看着舒宁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对舒宁道,“这满头大汗的,快坐那边歇会儿,你这跑得面红耳赤的,还能摸得出来我的脉?” “好。”舒宁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坐在旁边,努力平复呼吸。 “喝口茶,再吃点水果。”许氏在旁边又道,“今儿个舒玉让厨房做的冰镇果子挺好,你也尝尝?”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吃那么冷的东西?”舒宁不赞同的看着旁边的舒玉,“太太本来就消化不好,再吃点子冰的,不更难受?” “我要是不给做点这个,娘今天还真就什么都不吃了。”舒玉苦笑的看着舒宁,“从一早就什么都不吃,连水都不爱喝,还说手脚烧得慌,非得想吃点凉的,你看那一大玻璃碗的果子,也就她一个人都吃了,别人听着都觉得要打哆嗦。” “不怪舒玉。”许氏被舒玉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声道,“是我今儿个怎么都不得劲儿,总觉得心里有火在烧,这才让厨房给做了点这个。” 舒宁看着许氏红润的面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可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反倒看起来气色说不出的好,他定了定神,站了起来。 “我还是先帮您看看脉。”舒宁低声道,“若是我诊不出来,也好赶紧去请别的大夫。” “谁不知道咱家大少爷已经是城里有名的小神医了。”舒玉笑着对舒宁道,“请别家大夫,还未必及得上哥哥。” 舒宁被舒玉说得面上一红,低头将手指搭在许氏腕上,不再理她。 舒玉看舒宁专心做事,也不敢再打扰,立在一边看他给许氏把脉。 “太太……”舒宁突然变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眼瞅着后半句又咽回嘴里。 “该说就说,不必因为是一家人就忌讳这些。你是大夫,我是病人,如此而已。”许氏看着舒宁为难的样子,开口轻声道,“若是在人前问话都不能坦然,扭扭捏捏做小女儿状,又如何让人信服你的判断?更不要提信任你的医术,可如果不能让人信服,你又如何能继续行医?” “太太说的是。”舒宁立刻站起来,对许氏行了一礼,“是我想的太多没必要计较的事情。” “有话就问吧。”许氏淡淡的道。 “我是想问,太太是否月事不准?”舒宁虽然勉强镇定,眼神里却还是有一丝尴尬,面上也浮现出几分红晕。 许氏没想到他居然问的这个,也顿时愣住了,垂下眼睑,半天才道:“是。”然后又恍然的看着舒宁,“你是说……” “正是。”舒宁笑了,对许氏点了点头,“若我看得没错,应该是喜脉。虽然觉得手脚发烧,又没胃口,但太太身上还好,只是需要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就好,喜欢吃什么就吃一些,但是生凉的东西还是不要再吃了。” 许氏忍不住面露喜色,对舒宁点了点头,又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舒宁连忙问,“是身上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许氏摇了摇头,苦笑,“只是大家都在准备回京城去,我这会儿有了身孕,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了。” “太太不用着急。”舒宁对许氏笑了笑,“回京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再者家里的事情还有我和舒玉在,这些日子我会减少出门次数,以便家中有事可以随时照顾,您就安心养胎吧。” “也好。”许氏到底还是挂心子嗣问题,点了点头,又跟舒宁和舒玉交代两句,便转身回屋里休息。 舒宁和舒玉一路闲聊,一路往书房走。 “这么大的消息,得立刻通知爹才是。”舒玉一拍脑袋,想起来。 “还用你想起来。”舒宁看着舒玉忍不住笑了,对她道,“刚才确定了之后,太太就已经差人去通知爹了。” “哦。”舒玉点了点头,也因为这个好消息笑得合不拢嘴,随口问舒宁。“哥哥这是从哪儿回来?” “从衙门回来。”舒宁虽然也因为这个消息心情不错,可听了舒玉的话,还是垂头丧气起来。 “怎么了?爹又让你读书做功课?”舒玉好奇的看着舒宁,文老爷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勉强舒宁什么,还能有什么事能让舒宁如此愁眉苦脸的? “舅舅家里来信了。”舒宁有气无力地道,“把爹都骂的狗血淋头的,说爹纵容我弃文从医是对我不负责任,还说我在文家无人管教,导致现在太过任性妄为。” “那他想要怎么办?”舒玉忍不住也跟着耷拉了眉眼,低头问舒宁,“难道要你去舅舅家里接受管教?” “那倒不至于。”舒宁摇了摇头,撇撇嘴道,“舅舅是因为听到我在这边行医,居然传出名气去了,这才大发雷霆,说之前听说也只不过觉得是小孩子玩闹,没想到真的放弃了科举。还说,我一个人胡闹就罢了,怎么连爹都跟着我一起胡闹。” “之前不是已经带话过去了说了这事的么,也不能是拿这种事情蒙他,再说,谁敢蒙他啊。”舒玉小声道。 “说的也是。”舒宁被舒玉说得笑了,点了点头。 “那这是要怎么办呢?”舒玉又问,“是不让你再行医了吗?” 舒宁从小没了母亲,舅舅虽然也不经常见面,却一直没失了联系,对于舒宁来说,舅舅几乎是母亲一样的存在,虽然嘴上并没说过什么,但是舒宁对舅舅的话,还都是不敢违抗的。 “倒也不至于吧。”舒宁语气不是那么确定地道,“只是舅舅也知道我们很快就要进京去,这次的信也主要是责备爹一通,大概是想等我进了京,再说这事?” “那就还早。先别担心了。”舒玉无力的安慰着舒宁,她可真不知道遇到这种状况,应该如何处理。 “刚才太太说的对。”舒宁整了整神色,对舒玉道,“我既然选择行医,自然要有行医的自信和气度,否则如何以一个医者的身份立足?好比今天,若是因为病人是母亲,就不敢开口询问病情,将来又如何坦然面对更尴尬复杂的病症?没有坦然,又如何能有谨慎镇定的判断?再若是因为舅舅反对,我就只能依靠逃避或者躲藏来继续行医,每天躲闪在舅舅的视线之中,不敢承担自己选择带来的后果,更不敢承担舅舅的怒火,将来又如何能担负得起医者之名?更不要提担负一位病患的生命安危。” “哥哥真是长大了。”舒玉笑嘻嘻的看着舒宁一脸的郑重,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你是打算回京城去,直面舅舅的责问了?” 舒宁愣了一下,脑海里想了想那个画面,壮着胆子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来对舅舅的积威还是颇有几分忌惮。 舒玉忍不住哈哈大笑,换来舒宁懊恼的几枚白眼。 第六十九章 商议 收费章节(12点) 第六十九章 商议 虽然最近烦心事很多,又被舒宁舅舅来信臭骂一通,文老爷的坏情绪还是很快就因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而消失殆尽,天还凉着就无心做事,早早放了人,巴巴的回了府,一路几乎是小跑的到了许氏屋里,一直看着许氏交代婆子们差事,看孩子们功课,又一直陪着吃完了饭,还留在许氏屋里,并不像从前那样去书房里。 孩子们也因为喜讯过来道喜,一直到吃完饭,舒宁才又替许氏诊了脉,这才告辞离开。 舒宁走了,舒彦兄妹也不愿意多留,也都纷纷起身离去,只留下舒玉和舒晴两个,留在屋里陪许氏坐着。 舒玉倒是想走,奈何舒晴对即将来临的小生命太过兴奋,要不是舒玉在旁边拉着,她恨不能扑到许氏身上去看个究竟,小嘴儿一直不停的在问东问西,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停了一会儿。 许氏虽然也是心情极好,可看到身边这老老小小的兴奋到不能自已,还是觉得无奈好笑,虽然她已经是眼里含笑,可跟旁边舒晴和文老爷相比,却仍然显得冷静从容的多,好像怀孕的那个压根就不是她,她只是坐在那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间或回答舒晴两句,偶尔再瞥文老爷一眼。 文老爷虽然也在旁边,却不知说什么好,满屋子的走来走去,还立着眼不让许氏下地。 “快回去躺好。”文老爷竖起眉头,做恐吓状。 这样的表情大概能让舒宁心惊胆战,让舒彦屁滚尿流,让还没学走路的舒欣哇哇大哭,可对许氏却没有任何效果,她只是淡淡的瞥了文老爷一记,就成功让文老爷讪讪的闭上了嘴。 “我这不是怕你累着。”文老爷看着旁边偷笑的舒玉姐妹,面上有几分挂不住。 若说识相,家里没人比得过舒玉,她连忙站起来,拉着舒晴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抛出诱饵:“咱们去试试那个猫篮,今儿早上做好了送过来,还没来得及用。” 这是为了带那只猫走,舒玉想出的法子,请人专门编织了一个放猫的篮子,四面都封住,只留一个小门,用铁丝拴住,这样在路上也不用担心猫会丢了。 舒晴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兴冲冲的跟着舒玉走了。 文老爷满意的看着舒玉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家大姑娘居然走起路来都有几分少女的窈窕,不由得对许氏道:“咱家大姑娘是不是该考虑婚事了?” “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考虑婚事?”许氏不由得失笑。 “今天才收到的消息,老2家的大姑娘已经和赵家订了亲。”文老爷苦笑,“原本是看上了赵家的大哥,谁知罗家居然在前几天先和赵家的大哥订了亲,据说光这两个月,京城里定亲的小孩子就得有七八家。” “那又何必非得跟他家定亲?”许氏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就算罗家是香饽饽,也不至于这么上赶着,我看家里二老爷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净做些糊涂事。” “读书人才最喜欢做糊涂事。”文老爷失笑着对许氏道,“正是因为读了些书,又读的不那么厉害,才既失了笨人的谨慎,又没有能人的精明,这才会办了蠢事。” “老爷说的是。”许氏笑了,点头看着文老爷,“到底还是咱家老爷看得明白。” “也不用夸我。”文老爷摸了摸下巴,“我是没读那么多书,知道自己有几斤斤两,才留着一点笨人的谨慎,活到现在。” “京城里又不是只有罗大人一家。”许氏有点不明白的问,“文家交好的不也有四五家,怎么偏偏就非得罗家少爷?” “罗家本来是咱们这边的,可罗家大老爷却不知怎么,跟那边沾了点关系,现在罗家左右逢源,眼瞅着他家大爷连升了两次,多少人都红了眼。”文老爷撇了撇嘴道,“况且我们这几家都跟太子走的近,这些年多少受了些牵连,有好几家都大不如前,甚至还有脾气硬的老人家直接辞了官回乡的。我这是在外地还算好,又一直韬光养晦不敢出风头,这才让皇上放了我一马。若不是因为舒宁娘家那边跟太子实在是太近,怕是也有人向咱家提亲的,如今看来,怕是将来婚事不好办。” 说到舒宁,文老爷又有几分沮丧,这孩子非得学医,就已经堵了自己在仕途上的路,家里又都是太子一系,虽然说吃穿不愁,生活也过的挺滋润,可想要找个像样的闺秀就难了。 文老爷是答应舒宁可以学医,可那不代表他想让舒宁的孩子也跟着改去从医,文家依然还是要有读书人,要混官场,而舒宁的孩子,没有官场的爹,总得有个爹是官场中人的娘。 “舒宁那孩子,宽厚温和,又能懂事守礼,我看着是个命好的。”许氏笑了,在文老爷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她身份却不容她多说什么,只得对文老爷道,“我看也用不着那么早就定下来,将来舒宁混出了名气,自然会有好姑娘。” “我倒是不急舒宁,他现在有心做点事就让他去做。”文老爷摇了摇头道,“京中纨绔大多早早订了亲,一辈子消磨在内院妻妾中,实在没意思。” “舒宁的事,怕是舅舅家还有的说。”许氏看着文老爷,略微正了神色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老爷还是跟舅舅家商量着来才是。” “他的事还早,我看舅舅家也没有问过这个,估计也是不愿意他成家太早。”文老爷摇了摇头,笑了笑。 “那老2家的闺女还没有舒玉大,用得着那么早就定亲?”许氏将话题转了回来,她想到舒玉,不由得有几分疑惑,“这京城人是怎么的,做事也益发不够大气了。” “也不小了。”文老爷肃着脸道,“从来乱世都是如此,虽然成亲可以晚一些,但是定亲的事情早点做准备也好,倒不是怕别的,回头京城里门风好又有体面的人家全都订了亲,咱们挑不到合适的。” “乱世?”许氏愣了一下,面上的笑容变淡了几分,“有那么严重了?” “说不上。”文老爷摇了摇头,又换了一副笑脸道,“这事你先心里有个谱,遇到合适的先相看着。” “这才几岁的孩子,心性都还没定,将来能变成什么样儿,谁都不知道,能相看出什么来?光看婆家有多少家产有多高的乌纱?要是那孩子本人不争气,不是误了我们姑娘一辈子?”许氏摇了摇头,“我看这事不靠谱。” “咱们这样家里的孩子,都是从小耐心调教出来的,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文老爷大手一挥,一脸理所当然。 “京城里一肚子坏水的还少啊?从小到大祖父母惯着宠着的也不在少数,沾花惹草更是常见,也就是没有什么真正的胆量,做不来什么无法无天连坐家人的事儿,”许氏冷哼了一声,“再者,要真是读书读迂了脑袋,我也看不上。” “不急不急。”文老爷看许氏像是不大高兴,连忙赔了笑脸对她道,“你这才有了身孕,就先不要走这份心了。是我想到一出是一出,说错了话。” 许氏看文老爷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低声对他道:“老爷又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跟我提这个还不是为了那两个姑娘好,我自然知道老爷的意思,将来要真碰到合适的,会为她们留意。” “这两天还是好生休息。”文老爷连忙又道,“你身上一直都不大好,舒晴出生之后还病了一场,这回一定要千万小心。” “那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记着。”许氏好笑的看着文老爷,“舒宁今儿个给我诊了脉,说我身上一切都好,早些年的毛病,现在也都因为这几年在家里养得好,没什么大碍,之前那场病落下的根儿,没准儿还能在这次月子里养好了。” “那也不成。”文老爷皱着眉头道,“他才多大的孩子,能有多少经验,还是请一个有经验的老大夫来好好看看。” “舒宁现在每天早出晚归,就是出去给人看诊,”许氏对文老爷笑道,“他现在是不光有经验,还有名师,更有天分和努力,已经能看出几分名医的风范了。” “哪有夫人说的那么好。”文老爷听得笑开了花,扶着许氏靠在床边坐好,“我倒是还有件事儿,想跟夫人商量。” “什么事?”许氏原本已经眯了眼,听文老爷这么一说,又睁开眼看他。 “之前舒宁舅舅写信来的事你也知道。”文老爷想了想低声道,“他在信里还说,让我提前把舒宁送回去,我没答应。”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许氏皱起了眉头,“让舒宁一个人回京城去?” “不是。”文老爷连忙摇头,又凑近了道,“我是想着,这家里本来就一大摊子事儿,让你费心,我们又准备搬走,你更是少不了的操心劳神,如今他舅舅既然说要让舒宁早点回去,不如就让孩子们提前回去,也好让你省一半的心,好好养胎。” 第七十章 补品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章 补品 按照文老爷的安排,他是想趁着天还没冷,把孩子们送去京城里,一来舒宁舅舅一劲儿的催,关于舒宁从医的事情,他总觉得是文老爷试了坏,或是误导了孩子,他并不相信舒宁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力,更不相信舒宁对这件事情的决心,他自己不方便离京,就总是让文老爷将舒宁送到京城,想要亲口听听舒宁的意思再做别的考虑。 二来也是觉得家中人口众多,孩子们也一大群,许氏不怀孕的时候还算勉强过得去,现在有了身孕,就应该好好休养身体,更不应该费心管教孩子们,家中老太太也早就来信说想念几个孩子,让他早点带孩子们回家,可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让孩子们先回去陪陪老人家,等老太太新鲜劲儿过去了,文老爷和许氏也就到了家,顺便将孩子接管过来,再合适不过。 几番算下来,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算盘 可许氏却反对了文老爷的提议,并且明确表示要孩子们过些时候和她一起回去,还说舒玉虽然年纪小,却很能干,若是身边没有一个足够信任又能干的姑娘,她怀着孕还真不知道家里的事情要交给谁,更何况孩子们从小就跟在她身边,要是身边没了她们,她心里也总是牵挂着,一想到几个孩子要在文家那样的宅子里暂无依靠的小心翼翼的生活,她更没办法好好休息。 许氏的意见,文老爷一向都是很认真的考虑,更何况她还说的句句在理,原本已经想好要将孩子们送回京城,甚至连书信都写好了的文老爷变得不那么坚定,直说再看看,却也没有说准是否要送孩子们走。 正好遇到连下了几天的雨,天气一直没有转晴,这件事情就这么先放了下来。 一层秋雨一层凉,几天的雨下起来,顿时把夏天剩下的最后一点热气打湿淋透,消耗殆尽,只剩下秋天的凉意沁人。 舒晴的猫这两天总是跑出去到处蹭泥,在长廊上按出一溜一溜的泥爪印,气得打扫长廊的婆子牙痒痒,告到了许氏那里,许氏发了话,让舒晴看好她的猫,在长廊上按出几个泥巴印子还勉强能说是有几分野趣,要是在文老爷的书画上盖了章,怕是就要出猫命了。 凉凉的几句话,让舒晴顿时紧张起来,这个天气关上门窗还有点闷,猫下了地就朝着亮处去,几个丫头围追堵截都拦不住,只得连续几天都把小猫关在猫篮子里面,不让它到处乱走,每天坐在猫篮子旁边陪小猫说话聊天,生怕憋坏了它。 倒是那只猫,在铺得软乎乎的篮子里睡得直呼噜,连多一眼都懒得丢给舒晴,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居然是被囚禁了,只有在它想出去溜达却被阻拦的时候,用爪子用力挠花了垫子,之后就开始对这个新玩具产生兴趣,布垫很快变成绒垫毛垫流苏垫,以至于蔓延到开始挠最外围的篮子,让舒晴不得不赶紧找人再帮忙做两个篮子,免得在路上被挠烂了没得换,回头让猫跑出去。 舒玉看着舒晴在屋里逗猫不愿意出去,外面又还淅淅沥沥的零星下着小雨,便自己去了许氏屋里。 “娘今天觉得怎么样?”舒玉看许氏又在看书,连忙走过去伸手抢过书卷道,“外面阴天,屋里光线不好,别看书了,坏了眼睛可怎么办?不如说说话,或是躺一会儿。” “我这连着几天都躺着,身上都躺软了,只想出去走走。”许氏摇了摇头,也觉得眼睛有点酸,便松开手让舒玉接过书放下,坐起身来,无奈的看了一眼窗外,“这雨也下了好几天,还不见歇,让人着急。” “您也知道着急啦?”舒玉笑着小声道,“本来就想让娘多休息,如今这阴天下雨,打开窗空气也润得沁心沁肺的,正是睡觉的好天气。” “得了。”许氏摇了摇头,“本来就不是爱睡觉的,这两天睡得我浑身不自在,想做做针线,说坏了眼睛,看看书,又说坏了眼睛,问问家里的事儿,又说劳神费心,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就开始被端上桌供着了。” “这话要是让爹听到了,不得多伤心呢。”舒玉抿嘴笑道,“这几天爹晚出早归的,还每天学着怎么料理家事呢。” “他那是胡闹。”许氏又好笑又好气,唇角扬了起来,“你们也信着他胡来。” “这些天家里也没什么事,爹从前吩咐说让精简人手,家里剩下的都是要带回京城去的,有原来京里的老人,也有后来在这边添置的,爹是一家之主,之后还要带着这些人一起上路,这两天过问几句,也是情理之中。”舒玉笑着对许氏道,“娘也不用太担心。” “你跟你爹越来越像了,”许氏半责怪地道,“歪理一大堆。” “我去厨房看看下午的补品炖好了没有。”舒玉笑着转身,回头对许氏眨眨眼,“爹专门吩咐让我盯着娘一定要喝了。” 没等许氏再说什么,舒玉便步伐轻快的离开了屋子,早就在门口等候的巧月立刻拾起门外的伞,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撑着?br /gt; 佳妻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5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5部分阅读 着伞,跟着舒玉一路朝厨房去。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休息,原本就没什么人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舒玉和巧月低声说笑,快到厨房的时候,巧月突然停下来,紧张的拉了舒玉一把。 “怎么了?”舒玉奇怪的顺着巧月的目光看过去。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厨房院门闪过一袭桃红色的裙角,朝着另一边急匆匆的去了。 “那是什么?”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看着,像是……”巧月突然住了嘴,不敢再说了。 “像谁?”舒玉扭过头,目光带着几分严厉的看着巧月。 “我没看清楚,”巧月摇头,低头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像,可是又不能确定是不是。” 巧月毕竟还是宅心仁厚,她不愿意因为自己并不确定的信息而害了别人,毕竟这是炖着许氏补药的厨房,而这一次怀孕对于还没有亲生儿子,却已经有了一个嫡出继子和一个庶出儿子的许氏来说,实在是至关重要。 舒玉眯起了眼,不再问,脚步飞快的朝厨房小跑过去,连伞都顾不上打,跑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沾湿了,贴在额头上。 巧月在舒玉身后一路气喘吁吁的跟着跑,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奔跑,只觉得心几乎要跳出来。 舒玉在门口停下来,皱了一下眉头,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就用力推开了厨房的门。 原本应该有两个人的厨房里,居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炉子上炖着许氏的补药,热腾腾的白汽不断朝上翻着,香味里还带着淡淡的药味儿,看起来就和平常一模一样。 舒玉的脸色登时变了,几乎是立刻转身,咬牙切齿的对巧月道:“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费了劲才挤出牙缝来,舒玉自己都觉得面孔变得有几分狰狞。 这还是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样的桃红色,不是许氏屋里丫头惯穿的,更不是她今天早上看到任何人穿的衣服,而她今天没见过的能穿这样好的衣料的丫头,只有西厢。 “我……”巧月还是头一次看到舒玉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脸色,被吓了一跳,立刻道,“我看着像是西厢的兰月。” “兰月。”舒玉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其实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不管是什么人来过厨房都是一样,厨房里为什么会没有人,这才是舒玉目前最关心的。 舒玉朝着灶台走过去,伸手将那一锅炖得正翻滚的补品端下来,放在一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姑娘,”巧月不安的问舒玉,“这事是不是得让太太知道?” “太太肯定得知道。”舒玉淡然道,“只是现在还不忙着去,我要先问明白再说。” 巧月看舒玉声音微微颤抖,知道她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方面是愤怒到不可抑制,另一方面却也有不知所措,不由得低声安慰舒玉道:“要我说,此事也是凑巧让咱们遇着了,算是件好事。” “是。”舒玉用力呼吸了两次,面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会儿太太有了身孕,怕是听不得这些,”巧月继续道,“我看一会儿找个小厮去告诉老爷一声。” “不成。”舒玉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对巧月道,“等过一会儿问清楚了,你找个小厮,先随便找个借口,”她顿了顿,“就说舒晴的猫丢了,把大哥先叫回来,这种事情不能闹到衙门去,让人笑话不说,还得说咱们治家不严。” 没等巧月再说什么,厨房的门就被推开,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舒玉和巧月在屋里,却没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不由得愣住了。 “你去哪儿了?”舒玉压着怒气,勉强让自己语气平静下来,却还是带出了一丝火气。 第七十一章 审问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一章 审问 就算再没有眼色,厨娘也知道了情形不对,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中午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一直跑茅房,”厨娘的声音颤抖起来,腿也跟着抖得厉害,几乎是趴在地上道,“我让厨房的小丫头帮忙看着来着,可她……” 舒玉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厨娘,像是在评估厨娘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厨娘有些年纪了,头发斑白,粗粗壮壮的,却很懂事细心,平日里让做什么,也都懂得讨巧听话,这个厨娘是许氏亲自请来的,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京城里学过一手本事,能做地道的京味儿,文老爷刚来的时候总是吃不惯,想吃点京城菜,许氏花了一番功夫才请来的这个厨娘,因为用着好,许氏还跟厨娘商量,要带她回京城去。 这也是舒玉之所以敢把补品交给厨娘,而厨娘在出了差错之后,如此惊慌的原因。 一旦厨房里出了事,就算她手艺再好,嘴再甜,许氏也是绝对不会带厨娘回京城,甚至有可能因为这事坏了名声,之后想在城里找到合适的主人家都难。 厨娘看着舒玉脸上阴晴不定,把那小丫头杀了的心都有了,她心里懊恼不已,谁知道平时都好好的,就今天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偏偏还让舒玉给看到了。 看着被放在旁边的补品,厨娘心中惊魂未定,这才突然意识到,就算舒玉看到厨房没人,以她平日的脾气,也不该如此大发雷霆,虽说许氏的补药是不能离开人,但是舒玉平常生气也不过是板着脸说两句,让她重新来做,也就罢了。 而这会儿她的脸色,却黑得吓人,难道是刚才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厨娘伸手捂住心口,冷汗涔涔的流下来,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感觉眼眶都开始灼烧起来,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脸,蹲了下来。 “哪个小丫头?”舒玉平复了一下心情,垂着眼问。 “就是平时帮我烧火的丫头小翠,”厨娘抬起头,急巴巴的解释,“偶尔帮我搭把手,剥葱剁肉什么的,我实在憋不住才想出去,千叮万嘱让她看好了,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居然跑了。” 舒玉想了一会儿,才对上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是那个小翠。” 原本一个烧火丫头,舒玉应该是没有印象,可这个烧火丫头却不是一般的人,正是当初舒彦屋里一个被许氏打发了的小丫头,颇有几分姿色,平日里在厨房烧火,也不肯让脸上黑乎乎的一片,总是不断的擦洗面孔,一旦厨房没了活儿就琢磨着往前院里去,舒玉一直不大喜欢她,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 想到舒彦,舒玉心里又咯噔一声,眉头拧得更紧。 如果仅仅是周姨娘一个人犯糊涂,这事也还好说,关乎子嗣的问题上,冲昏了头也是不无可能,这事还得看看那锅补品里到底被放了什么,再做定论。 可若是再牵扯进来舒彦和舒颖,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周姨娘就算再有体面,毕竟只是一个姨娘,犯了这样的错,若是被抓到了证据,文老爷都可以一句话置她于死地,就算抓不到证据,被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说是这辈子就是深居简出的命。 而舒彦则不一样,就算是庶子,毕竟是子,加上现在文家只有舒宁一个嫡长子,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对于许氏来说至关重要,对于舒彦来说,又何尝不是至关重要?自从舒宁从医,身为家中唯一走科举路的舒彦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更多的关注,而若是此时许氏生下文家的嫡子,现在的状况就要被逆转了。 许氏出身书香门第,父兄都是清流一派,许氏的父亲更是桃李满园,许家的读书人比文家要地道的多,她生出来的儿子,自然是要走读书这条路,到时候,舒彦又将何去何从? 一旦舒彦介入了这件事,说的简单一点,是年少无知,被周姨娘挑唆着做了坏事,可要是再细想,舒彦若是为了自己将来在文家的地位而做出点什么,牵扯到的事情就更多了,舒宁、许氏、舒玉、文老爷,一连串的反应,让舒玉想都不敢想。 舒玉这么想着,就听门口处一阵动静,丫头小翠从外面红着脸偷偷进来,看到屋里那么多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你这个死丫头。”厨娘从地上一跃而起,伸出蒲扇大手一巴掌拍在小丫头的脸上,将她打翻在地,扑上去撕扯着劈头盖脸的打,一面骂着,“让你害我,你死哪儿去了?不是说了让你牢牢看住灶台不许离开半步的吗?” 小丫头被一巴掌打懵了,愣在当场,一直被拽倒了揪着头发打,才嗷的一声就哭了,双手护住头和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挣扎着朝着舒玉求救的喊:“姑娘救我。” 舒玉原本看着还觉得解气,可听小姑娘哭得那么惨,又觉得没意思,沉声对厨娘道:“快起来,滚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厨娘虽然手上在撕扯,耳朵却一直支楞着听舒玉的动静,听舒玉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舒玉,这才讪讪的放下手,顺着眉眼站在一边。 “起来。”舒玉看着地上还在抽泣的小丫头,皱着眉头道,“我有话要问你。” 小丫头再也没有平日里的样子,衣服被揉得皱皱巴巴,肋间一块布料还被撕出一条裂口,头发也沾满了灰,原本梳整齐的发髻被扯了下来,大半落在肩膀上,还有一撮留在脑顶,发梢被一面拉着一面又压着,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指向天际。 看着小丫头狼狈的模样,又兼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再没有半点姿色和柔媚,舒玉完全没有说笑的心思,低下头,俯视着小丫头。 那丫头好容易掏出帕子来捣住脸,见舒玉看她,更加不自在,连忙跪倒在地上,接连不断的磕头,发出碰碰的声响:“姑娘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还没开口,你倒先等不及了。”舒玉有几分不耐烦的看了那丫头一眼,转身回到椅子上重新坐好,低声对巧月道,“你先去大哥屋里,找人传话。” 巧月也肃着神色,点了点头,又担心的道:“这边人手够吗?要不要我再去屋里把冬月叫来?” “不用。”舒玉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小丫头,又看看旁边面色煞白的厨娘,对巧月摇摇头,“快去快回,不要说多余的废话。更不要提半个字这里的事。” 巧月见舒玉坚持,只得点了一下头,立刻转身去找舒宁。 “你刚才去哪儿了?”舒玉低声问抽抽搭搭的小丫头。 “我去了,后门。”小丫头怯生生的看了舒玉一眼。 “去后门做什么?”舒玉忍着火气,耐心的继续问。 “刚才有位姐姐过来跟我说,我家来人找我,我让她帮我看着灶台,就去了一趟后门。”小丫头垂着眼,不敢看舒玉。 “那位姐姐是谁?”舒玉一字一顿的问。 “许是家中新来的姐姐?”小丫头的语气里带着猜测,摇了摇头道,“我不大认识。” “家中新来的姐姐?”舒玉眯起眼,盯着小丫头,目光凶狠,“文家有那么大,家里有几个丫头,你在文家呆了一年都没分清?”她不等小丫头回答,又紧跟着继续问,“况且你还是从舒彦屋里出来的,几房里的大丫头难道都不认识了?一个不认识的丫头,你也敢让她进了厨房,还让她看着灶台?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签的是死契,要是再不说实话,休怪我告诉太太,把你卖了都是好的,做了背主忘义的事情,送去官府,乱棍打死都是有的。”她说到最后,语气变得越来越轻,目光却越来越狠,连威胁带恐吓,就怕这丫头不招,舒玉一面说,一面紧紧地盯着小丫头的脸,想看出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什么让这个小丫头居然说出如此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甚至明知道会被戳穿,还坚持这么说? “姑娘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小丫头把头磕得一片紫红,哀求着道,“是姨娘屋里的兰月姐姐过来,说文七让我在后院等他,我就过去了,谁知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我心里觉得害怕,这才赶紧回来。” “你等文七做什么?”舒玉自然不信,怀疑的看着小丫头。 “我……我……”小丫头的声音弱下来,几乎泣不成声。 “我就知道你这小蹄子不安分,”厨娘在旁边看到舒玉的疑惑,心知舒玉还没转过弯来,不由得低声骂小丫头,提醒舒玉,“一天到晚擦脂抹粉的,四处勾搭汉子。” 舒玉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自嘲的笑了。 曾几何时她也变成这样的人,总觉得丫头们只一心想着爬上少爷的床,不死不休,事实上,大多数小丫头们,也只不过是想过个好日子,谁还真的有海誓山盟一片痴心呢,少爷那条路走不通,自然要转身去寻找别的合适对象,而此时,小厮就变成了丫头们的最佳人选。 第七十二章 处置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二章 处置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舒玉冷冷的看着小翠,又慢吞吞的道,“丫头大了,放出去配人的也是人之常情,太太宅心仁厚,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更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添福气,这种事情虽然说出去不好听,可也不算什么背主败德的大事,可若是在太太的补品里下了什么东西,关系到文家子嗣,乱棍打死也是有的。你要是敢说谎,可是要当心被戳穿的后果。” “不敢说谎。”小翠涕泪俱下地道。 “你跟文七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兰月说文七在前院,你连这一会儿都等不了就过去找他?”舒玉盯着小翠的眼睛问。 “我跟文七是在前院遇见的……那天我去前院被王妈妈看见,是他帮我解了围,说是老爷让厨房送点心,我是感谢他心肠好,就真的给他送了两次点心……日子长了,我也觉得他人不错,他还说等攒够了钱,就去跟太太说赎我出府。”小翠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舒玉,哭得脸都花了,“前几天文七说差事做的好,老爷给了赏钱,加上之前太太有了身子,给全家的下人都有了一封赏钱,我以为他找我去说这个事儿,就想着大娘不过是上了趟茅房,我出去一会儿应该没事,谁知……” 小丫头哭到无力,厨娘也哆哆嗦嗦,却都不敢打扰舒玉,战战兢兢的等待舒玉发落。 自从舒玉接管厨房以来,大家都发现大姑娘和大家原先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是很少发火,也和和气气的,总是带着笑,可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却要求下人必须做到,若是有什么拖延或者做错,她虽然也不怎么惩罚,只是肃着脸说两句,可一旦犯了两次同样的错,她就再也不用那个人了,就算告到许氏那里去,舒玉也自然有一套说法,许氏还偏偏就听了她的,让那些不服管束的下人拿了月钱回家去。 这些下人不怕打不怕罚,就怕主人家不让继续做事,这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可文家客客气气的,又给了一笔安置费,让几个下人闹都闹不起来,这么惩治了几个下人之后,厨房上下都不敢对大姑娘再放肆,甚至还都产生了几分敬畏的感觉。 知道不是舒彦叫走了小丫头,舒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烦躁,不由得垂下头,半天没说话。 这件事情舒玉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年纪和身份,也不可能全权处理这样大的事,可家里现在男人们都不在,而许氏又怀了孕,舒宁虽然安慰许氏说她身体这些年养的还不错,私底下却跟舒玉所,许氏从小就身体柔弱,生舒晴的那一年又病了一场,这一次一定要小心谨慎,虽然性命无碍,可要不费心调理,怕是将来会落下病根,并且这一次怀孕,也有可能是许氏最后一个孩子了。 几句话说得文老爷变了脸色,拉着兄妹两个人在书房里耳提面命了半天,又说要提高警惕,文老爷甚至吩咐舒玉有什么事立刻去衙门里找他,切莫惊扰了许氏。 而许氏的补药也是舒宁找了好几个大夫根据许氏以往的病例开出来的方子,每天就吃那么一次,十天就换一次药。 舒宁说,头三个月补得好,剩下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并且这会儿天气不凉不热的,也是调理身体的好时机,还让许氏身上不累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溜达两圈,免得躺得太久,没了精神头。 “这事先不着急,”舒玉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吩咐厨娘,“先把太太的补品重新炖上,别误了时辰。” 厨娘立刻干脆利落的应了,喜笑颜开的跑去灶台边,重新开始忙碌,丫头小翠唯唯诺诺的想过去帮忙,大概是想立功赎罪,却被厨娘一把推开,低声咒骂:“你还敢坏老娘的事儿,当心我拿菜刀剁了你。” 小翠被吓得脸都绿了,站在厨娘身边,也不敢看舒玉,脑袋几乎压进胸口里。 舒玉转过身,看着桌上已经渐渐凉了的补品罐子,皱起了眉头,现在只有等舒宁回来,才能知道这罐补品里到底被放了些什么,可想而知,周姨娘是肯定不会希望许氏好过,她若是不太蠢,应该不至于放一些致命的东西,可要真是一时昏了头…… 门外传来脚步声,巧月带着面色凝重的舒宁走了进来。 厨娘和丫头更加紧张,舒玉却瞥了她们一眼,让她们专心看着灶台,带着舒宁到另一边说话,并且让巧月在门口看着,有人过来就立刻告诉她。 “怎么回事?”舒宁一路上已经听巧月说了,可他还是忍不住问。 舒玉此时已经平静些,低声对舒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包括刚才巧月离开之后,她又问小翠的事情。 舒宁的眉毛皱得很紧,他看着颤抖的小翠和惊慌的厨娘,再看看面色已经平静如水的舒玉,不由得头疼起来。 身为家中的嫡长子,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有发言权,可许氏是继母,说起来,舒宁跟许氏的孩子,也是关系微妙,舒宁从小就敏感又温柔,对这些事情更是避之不及,被舒玉强拉过来,一方面觉得被妹妹信任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确实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几个丫头婆子并没有参与其中,顶多是玩忽职守,要如何处罚就成了大问题,处罚的太重,他于心不忍,处罚的轻了,又对不住许氏,要让舒宁狠下心杀伐决断,也实在太难为他了。 “妹妹现在是打算怎么办?”舒宁压低声音,征求舒玉的意见,指着厨娘和丫头道,“她们……” “这两个人并没有参与进来,只是得查查厨娘吃坏肚子到底是被下了药,还是只是凑巧,”舒玉冷静地道,“至于这个丫头,也不过是被骗了。虽然犯了大错,但也罪不至死。现在娘怀着身孕,还是要给孩子积德,再者,这种事情也只能捂在内院里,动静太大也不好说。” 治家不严这样的事情在文老爷即将卸任的时候,是一定不能有的,若是在任上还好,可在交接的时候出现这种问题,很有可能下一份差事就不那么好找了,更何况文老爷还想着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避避风头,若是退下来的时候被对手抓住小辫子,参上一本,不好看不说,还对将来的仕途不利。 “妹妹说的是。”舒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如让她们先不要出府,换别人来厨房做事?” “原本就为了要走,把灶上的人都撤了,现在也就这两个,再就是外面的粗使婆子丫头,那些婆子做得饭,怕是进不去大家的口,”舒玉摇头,“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全家都没饭吃。娘有身孕,每天的饮食最要注意,更不能随便换一个不认识的厨娘,我是想把王妈妈借过来,让她看住厨房,不让她们四处走动,自然也不能到处乱说话。” “是。”舒宁点了点头,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微笑,“妹妹跟着太太学了几天管家,益发有太太的风范了。” “大哥说的哪里话。”舒玉被舒宁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瞪着他道,“这两个人才不是重点,我寻大哥来,是想问问西厢那边,要怎么办?” “我刚才在路上也想了。”舒宁低声道,“虽然巧月看到了,后来又有厨娘出去,丫头被叫走,可毕竟没有抓住正形,我还是先看看太太的补品里加了什么东西,再说怎么打算。” “那现在要怎么样?”舒玉看着舒宁,无奈的道,“有些事若是现在不办,等过两天再提,怕是也麻烦。” “听你说的话,应该是她才放了,你们就进来,我抓紧时间找找,看能不能确定是什么。”舒宁伸手抓过罐子,仔细在补药里拨拉着看。 舒玉无奈的看着舒宁,这也是文老爷为什么没有坚持让舒宁参加科举的原因,舒宁这样的性格,太容易专注于某一件事情,换她原来的话讲,应该是学术型,压根就没有一点大局观,她找他来就是想看他怎么应对,谁知舒宁还真就把自己当个大夫了,认真开始研究起罐子里被加了什么药。 无奈归无奈,左右天色也早,舒玉耐着性子坐在旁边,看舒宁忙活。 药罐子口小肚大,翻找起来并不是很容易,好在旁边丫头小翠很有眼色,立刻找来一只用来和面的白瓷大盆,汤汤水水倒进去,衬着底下的白色,看的清清楚楚。 看起来,这只是一锅加了药材的鸡汤罢了,里面虽然加了不少东西,可药材是被仔细用纱布包裹好,等熬完之后再取出来,这样看来几乎是一目了然。 舒宁一开始还面色从容,可翻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现,这才皱起了眉头,几乎将鼻尖都碰在炖品上。 “这补品是完全按照我说的法子熬的吗?”舒宁突然扭头,问厨娘。 第七十三章 发怒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三章 发怒 “太太有身子是大事,这样的东西,厨房向来不敢有任何改动。”厨娘恭恭敬敬的在旁边回答。 舒宁皱起了眉头,捻起汤汤水水里面的一点分辨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凑在鼻端闻了闻。 “那是什么?”舒玉好奇的问。 “闻着像茶叶。”舒宁皱着眉头,放下那些,又抓起几枚小颗粒,看了看。 这下就算不用舒宁说,舒玉也能看得出来是什么,她迟疑的问:“绿豆?” “是。”舒宁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些,扭头对舒玉道,“我看不懂了。茶叶和绿豆,这是要做什么?” “加了这些东西,对补品有什么影响吗?”舒玉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舒宁摇了摇头,“没人这么做过。” “那会不会有看不到的?比如放进水里,一会儿就融化的,或者粉末?”舒玉再问。 “那样的东西只能从外面买回来,药铺也不敢平白就卖给随便的小丫头。”舒宁没好气的看着舒玉,“姨娘平日里买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并且自从太太确定了有身孕之后,老爷就不让家中下人再随意出门采买,姨娘院里的丫头婆子更是没有放出去一个,除非她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否则手里不能有这些。” 况且耗子药这种东西,因为家里养了一只猫,也就不敢随意乱放,因此也没有购买。 周姨娘就算再坏,也实在没必要在许氏还没怀孕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毒药等着下药害人,再者,就算害死了许氏,也断然没有将她扶正的可能,许氏平日里又没有诸多规矩,甚至还因为她身体不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立规矩,周姨娘跟许氏的关系也并没有仇恨到希望对方死的地步。 这种话题到底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舒玉和舒宁也只好放弃,舒宁端起那个罐子,对舒玉说:“刚才已经通知了爹,大概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咱们不如去书房说。” 舒玉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问:“那厨房这里要怎么办?” “让巧月先看着,一会儿跟爹说了之后,再找个可靠的妈妈过来。”舒宁难得利落的做出决定。 兄妹俩带着物证出了厨房,一路朝着书房去,舒宁却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怎么了?”舒玉奇怪的问舒宁。 “好像听到有什么动静。”舒宁探头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可惜阴天光线不好,也并没看出任何可疑。 “哥哥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就开始疑神疑鬼了。”舒玉笑着调侃,又道,“还是快些过去书房吧。” 兄妹俩没走几步,就看到柳月从许氏院子的方向走了过来,看到兄妹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提着裙角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爷正在太太屋里呢,说是让您二位别去书房了,直接去大屋里说话。” 舒宁和舒玉对视一眼,对柳月点了点头。 “之前不是说了去书房的?”舒宁忍不住问柳月。 “老爷好像是气坏了,回来之后就直接冲过去看太太,”柳月虽然听说这件事情也觉得震惊,可毕竟和她没多大关系,因此还算平静,“谁知被太太看出不对来,三两句话就让老爷说漏了嘴。” “爹是从来瞒不过娘的。”舒玉忍不住抿嘴而笑。 文老爷在外面多么精明狡猾,到了许氏面前什么英明什么j诈,全都烟消雾散,许氏有时候会跟舒玉抱怨,文老爷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笨拙并且完全看不出任何令人欣赏的特质,舒玉却很羡慕这样的许氏,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居然能有个男人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对她,甚至在许氏前几年心不在他身上还依然不肯放弃,努力讨好许氏,文老爷可以说是舒玉心中这个世界里好男人的典范了。 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男人,就算官职并没有特别显赫,就算头脑并不是那么灵光,就算人长得也没那么帅气好看,就算他在许氏面前笨拙的像个白痴,甚至还有一个姨娘和两个庶出的子女,依然难得的能够依靠和足以信赖的好丈夫。 兄妹俩相视一笑,终于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朝着许氏屋里去了。 许氏正端坐在屋里,旁边是来回踱步的文老爷,舒玉和舒宁一进来,就迎上两道目光,许氏的平静,文老爷的则是差点喷出火来。 “还不赶紧把那个扔掉”文老爷对着舒宁咆哮。 “老爷。”许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文老爷,成功的让他闭了嘴,这才扭头问舒宁,“宁哥儿精通药理,可看出里面放了什么?” “因为舒玉去的及时,东西才加进去没多久,我刚才看了看,能看得出来的,也就只有茶叶和绿豆,也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舒宁摇了摇头,有点愧疚的看着许氏。 许氏愣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对文老爷道:“可见是没什么事。” “这还没什么事?”文老爷再次跳起来,又不敢惊着许氏,低声嚷嚷着,“她居然敢对你下手我一定要杀了她” “老爷又说糊涂话。”许氏责怪的看了一眼文老爷,唇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低声道,“这事说起来,也是咱们治家不严,才让她没了规矩礼法,做出这样黑了心肝的事情,难道还要捅到外面,给人看了笑话?更别提那边还有舒颖和舒彦两个,你把这事闹出去,舒彦还怎么做人?舒颖还怎么嫁人?” “那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完了”文老爷愤怒的低声咆哮,却因为声音太低,脸更加扭曲。 “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完了。”许氏冷笑,“这马上就要进京城了,让老太太看着家里没规矩可不成。” “我听太太的。”文老爷回话行云流水,接的那叫一个快。 舒玉和舒宁忍不住再一次对视,舒宁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罐子放了下来,舒玉则是装作突然对地面上的花纹产生了兴趣,垂着脑袋仔细研究自己脚下的地砖纹路的弧度和自己绣花鞋帮的弧度是否能够相切。 “厨房现在谁看着呢?”文老爷像是突然想起来,问舒宁,“那几个厨娘和丫头还能用吗?不行就给我乱棍打出去。” “刚才舒玉已经仔细问过了,那两个倒不是有问题的。”舒宁低声道,“厨娘是吃坏了肚子,实属巧合。那个小丫头,我看不妨成全了她,打发出去配人算了。” “有这么好的事?”文老爷不怒反笑,看着舒宁道,“我看你就是平日里太善心了。她耽误了主人家的事,我不光不罚她,还要给她脸,让她从此开开心心过日子去?可这事要是没被发现,没被及时阻止,我这辈子都没什么开心可言。就算侥幸被发现了,该让我感激的也是我自家闺女舒玉。她凭什么捞这个好处?” 舒宁被文老爷说的哑口无言,他张了半天嘴,又看看许氏,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我现在怀着身孕,总要给孩子积点德。”许氏在旁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低声道。 “积德是积德。”文老爷立刻回头,对着许氏,声音都放缓了好多,“咱们明儿就去给清风寺捐一笔香火钱,给这孩子好好除除霉运。可那丫头,我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那老爷是打算怎么办?”许氏笑了笑,像是满意了文老爷的回答,慢吞吞的问,眼角瞟着舒宁和舒玉。 “她做了什么样的事,自然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文老爷还是黑着脸,“哪儿有人可以恣意妄为还想让别人给收拾烂摊子的?配小子是想都不要再想了,拉出去卖掉便罢了。” 舒宁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这小子,”文老爷的脸更黑了,看着舒宁,忍不住伸手戳在他额头上,“你当你爹是什么人?出了事就喊打喊杀的吗?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在你母亲面前喊打喊杀像话吗?我把她拉出去卖了,也算是给孩子积德了。” “那厨房那边要怎么办?”舒玉忍不住开口问。 “自然是派家里信得过的人去。”文老爷吹胡子瞪眼地道,“王妈妈过去天天看着,需要帮忙的话再买几个粗使丫头,那个厨娘也让她当心了,若是再出任何疏漏,我直接让她去衙门大狱过两天。” “我这几天身上不好,还是让王妈妈多费心了。”许氏拉着王妈手,低声道,“您且帮我看这几日。” 王妈妈连声应了,领了差事就转身去了厨房。 她才出了门,就跟迎面而来的人撞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 舒玉抬头朝门口看过去,正好看到周姨娘被王妈妈撞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旁边的荷月白着脸扶她,整个人抖如筛糠。 “你还有脸来?”文老爷看到周姨娘,顿时大怒,伸手茶碗就照着周姨娘的脸面甩过去。 只是文老爷因为太生气,准头不大好,只砸中了周姨娘头顶的发髻,周姨娘没躲闪,被洒了一身茶水,茶叶也落得满头都是。 第七十四章 闹剧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四章 闹剧 周姨娘也没哭也没闹,伸手默默抹掉茶叶末,回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白瓷盆,和另一边的罐子,咬了咬牙。 舒玉担心的看着周姨娘,正疑惑她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又立刻想到刚才舒宁说听到声音,心中顿时了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毕竟心里不安,总得打发人再过去看看,舒玉和舒宁在厨房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自然让过去看的人知道了,而舒宁刚才听到的声音,怕就是西厢的人。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文老爷看着周姨娘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眉头皱的死紧,像是恨不能让周姨娘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 周姨娘眼角瞥到旁边面无表情的舒玉,心中暗恨,又不能表露,她想了想,猛地站起来,扑过去抓起那只大瓷盆,咕咚咕咚就将盆里的汤汤水水喝了近半。 旁边的人都大惊,文老爷离得远,伸手过来却没够得上,差了一步,许氏在旁边挑起眉毛,一面惊讶,一面疑惑。 舒玉和舒宁离得最近,舒玉过去拽周姨娘的胳膊,却被她背过身撞开,舒宁则是想夺过那个瓷盆,谁知周姨娘抱得那么紧,他的指甲划过瓷盆,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却还没夺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文老爷又惊又怒,索性一巴掌拍向那个白瓷盆。 周姨娘这回没抓住,汤汤水水洒了一脸,白瓷盆扣在了她的胸前,顺着滑落在她脚边。 “快给姨娘看看。”许氏在旁边冷冷的道,“别吃坏了东西,出了问题。” 舒宁听了这话反应过来,探步上去就要握住周姨娘的脉,被她用力甩开。 “少在那假好心”周姨娘伸手撩了一下头发,一口啐在地上,也不知是在说舒宁,还是在说许氏。 舒宁被说得尴尬不已,看她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自杀寻短见,吃了那些汤汤水水,也并没有任何反应,想到那一盆是自己刚才用手翻过一遍的,就这么被周姨娘喝了大半,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他原本就不想掺和家里这些事情,便索性也住了嘴,无奈的站在一边,看了舒玉一眼。 舒玉回了舒宁一个安抚的眼神,她当然知道舒宁的意思,若不是因为兹事体大,舒宁恨不能立刻就离开这里,可是毕竟他是家中唯一懂得医术的人,只能眼瞅着周姨娘闹腾,两边为难。 看着周姨娘在屋里折腾,舒玉也觉得有点头疼,不由得看了旁边的许氏一眼,却见她慢条斯理的坐在旁边,也不动怒,也不惊慌,脸上面色就像是平常一样,不由得心中暗叹,自己离许氏的功夫到底还是差了很多。 周姨娘脸上油光光的,她也不管,伸出手臂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嘴,这一下,唇上擦好的胭脂糊成一团,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她毫无反应,又将衣裙上的鸡块和药包抖落在地上,索性脱了外袍,只穿了里面的中衣,坐在屋子中央的地上,一副能耐我何的样子。 “这这这,成何体统”文老爷看着周姨娘的闹剧,又是生气,又是尴尬,回头看了看许氏,脸色变得更加不好。 “我没下毒。”周姨娘喝了汤药,理直气壮地对文老爷道,她不敢看许氏,只是虚张声势的放大了嗓门,看着文老爷的眼神却躲躲闪闪的。 一句话说得屋里几个人各有反应。 舒玉和舒宁是吃惊,都被抓了现行,居然还矢口否认,甚至还喝了补品,他俩已经不知道周姨娘到底想要做什么,文老爷是愤怒,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想抵赖,原本想为了两个孩子给她留点脸面,这会儿也没了宽恕的心情。 许氏则是勾起了唇角,她看着这一出闹剧,原本满腔的怒火渐渐转化为无力和好笑,她早就该知道周姨娘是个什么人,贪生怕死欺软怕硬,若说她下毒,许氏自己都不信,可她却绝对有捣乱的胆量,她不是大家出身,才不懂什么规矩和礼数,向来都是横冲直撞,能到今日一方面是许氏觉得收拾她实在降低自己的档次,另一方面也是周家老爷救过文老爷一命,她家那位娘亲又是出了名的泼妇无赖,让文老爷和许氏对动她稍有忌惮。 门外跌跌撞撞的传来声响,舒颖和舒彦煞白着脸,出现在门口,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上,哀哀的求文老爷:“姨娘是一时糊涂,她绝对没有要害太太的心,请老爷千万放姨娘一条生路。” “你们跟着过来做什么?”文老爷脸上颜色更加不好看,整张脸都铁青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双儿女,心中也是痛了起来,惩罚了一个周姨娘不要紧,这两个孩子的将来可怎么办? 有了两个孩子撑腰,周姨娘底气壮了起来,她渐渐坐直了身体,低声道:“我没下毒。就是觉得身上不舒服,?br /gt; 佳妻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6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6部分阅读 ,想抓点药吃,可灶上却说太太的补品还在炖着,没工夫给我熬药。” “那你就对太太的药动手脚?”文老爷怒极反笑,冷冷的看着周姨娘。 他们一直没动她,难道就让周姨娘觉得自己在家中可以为所欲为了? 许氏看着文老爷的样子,努力压下唇角的弧度。 “我就让兰月抓了一把茶叶和绿豆放进去。”周姨娘眨了眨眼,似乎有点无辜,“都说绿豆和茶叶卸药劲儿,我想着这两样都是食材,也吃不死人,就放里面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文老爷嘴里喃喃,眼睛一立,大力的拍了一巴掌桌子,瞪着周姨娘道,“你还当你是三岁孩子吗?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你的两个孩子怎么做人?你为人 娘亲,难道就不知道给孩子们留点脸面?” “孩子们自然是太太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西厢也装不下家里那么多哥儿姐儿的,”周姨娘索性一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哭道,“太太的孩子,用得着我一个做人姨娘的给他们留脸?我因为生小姐儿生了病也没人过去瞅我一眼,小姐儿也被带去别的屋里养着,厨房里炖了吃的也没我的份,我也不想活了,今儿就撞死在老爷面前,让老爷心里舒坦一点算了。”她说着就挣扎着起来,要往墙上撞,被舒颖和舒彦哭着拦了下来。 舒颖脸上又是羞愤,又是尴尬,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又这样一个娘一直都是她心中的最痛,可她偏偏还得维护周姨娘,因为只有周姨娘才是真正关心和爱护她的那个人,舒颖想到这里,哭得更厉害,差点背过气去,旁边的丫头吓坏了,赶紧拍抚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快点缓过来。 舒彦虽然比舒颖好上一点,面上也是羞愤难当,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姨娘会在这种时候惹事,更不明白 “我乏了。”许氏陡然开口,脸上带出几分不耐烦,“你们都下去吧。”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家里的规矩在遇到周姨娘的无赖时,总是容易败下阵来,身为姨娘,她可以不要脸,可文老爷和许氏却还要体面,这件事情文老爷和许氏还想着要如何遮掩过去,免得文家面子上不好看,周姨娘却是从来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不在同一个阶层上的人对峙起来,顾忌越多的那一方总是失败者,周姨娘有那种豁出去什么都不要的能耐,可许氏和文老爷却没有。 许氏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对手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抑郁,她们许家世代书香名门,老太太调教闺女的时候从来都讲的是如何在大家族中不动声色的跟人斗心机,可谁知道来了文家,却遇到一个如此不按理出牌的浑人,让她一身的招数连个使的地方都没有,人家压根就不接这一套,明着嘲讽都不能让人家觉得脸上不好看,更别说用羞耻心来打击人,周姨娘在这件事情上简直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而许氏愤恨的,那个明明应该受到惩罚的人,还要留一地烂摊子让她和文老爷收拾,许氏顿时百感交集,心中说不出的疲惫。 她不由得抱怨的看了文老爷一眼,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救命之恩纳了这个姨娘,如今又怎么会招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许氏自然也相信周姨娘不会下毒,不是她没有那份心,而是没有那样的脑子,周姨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在文府里混不下去,当然也用不着除掉许氏。 可如果周姨娘只是想要恶心许氏一把,那她今天做的真是相当的漂亮。 多年的夫妻,就这么一眼,文老爷也能明白许氏想要说什么,也明白她心里那种厌恶和疲倦,和许氏一样,他也是感同身受,总想着为儿女都考虑一些,却发现那个当娘的才是最不管不顾,让他也瞬间变得躁郁起来。 “还不赶紧出去”文老爷大声咆哮,像是想要将心中的愤懑吼出来似的,声音大的像是打雷。 第七十五章 输赢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五章 输赢 周姨娘听了文老爷的话,更加哭得伤心,不顾一切的就要往墙上撞,几个婆子都拉不住她,旁边舒颖和舒彦都吓白了脸,连声惊叫。 “放开她”文老爷看自己说话完全没用,暴跳如雷起来,指着周姨娘的鼻子口不择言的骂道,“让她撞哪儿死哪儿埋,我也不用带回京城去” 所有人都被文老爷说的话惊呆了,就连许氏都瞪大了眼,这样的话可不是文老爷说得出来的,可见这一次被气得不轻。 婆子们听了文老爷的话,都面面相觑,手上虽然放松了力道,却也都没敢撒开,左右为难起来。 倒是周姨娘被文老爷吼得吓得一抖,反倒不再寻死觅活,瘫软在地上哀哀地哭。 “就是惯出来的。”文老爷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姨娘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翻着白眼不想再看她。 “扶姨娘回去歇着吧。”许氏对婆子们道,“她身上不好,别再折腾病了。” 周姨娘还想要再说话,立刻被旁边几个婆子拖起来,架着往外走,这一次她倒也不敢再挣扎,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舒玉从侧面看着周姨娘转过头就变得平静的脸孔,心中不由得感慨,周姨娘这样的人,说蠢,她真是从来不做聪明人做的事,可又从来吃不了半分的亏,她总能有意无意又理直气壮的用那些可笑又粗鄙的借口给人添点堵,又从来不做那些翻了天的大事,什么闭门思过,或者扣月钱,她压根不在乎,真正让人奈何不得她。 这是一个真正的无赖,她心中清楚,家里除了她以外每个人都要脸要体面,没人能豁得出去脸面,自降身份的用无赖打败她,因此她总是能取得胜利。 想要脸上好看,大概总得有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文老爷无可奈何,许氏也无可奈何。 文老爷之前总觉得跟一个妇道人家讲道理,本来就是可笑的事情,跟一个市井泼妇计较这些事情,更是无趣之极,这种得过且过的心理,也在很大程度上纵容了周姨娘的行为。 不过这一次,文老爷并不打算妥协,他心中盼望了许久的就是许氏再次怀孕,当他得知这有可能是许氏最后一次生产的时候,他心里的那种感觉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而周姨娘正是碰到了他的逆鳞上,让文老爷头一次感觉到,家宅安宁的重要性。 孩子们都大了,舒颖和舒彦的状况又让文老爷一直都不放心,如今他们的亲娘这么折腾,要是让孩子们觉得耍无赖就能称心如意,那就是文老爷最大的失败。 而许氏的身体也让文老爷不想再冒险,这一次是恶作剧似的放了绿豆和茶叶,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周姨娘是不精通医理,可万一哪次随便乱放了什么带着冲突的药材,难道就任由她用人命关天的事情胡来? 文老爷平日里温和宽厚,可做起事来却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 他很快下令将西厢关闭起来,里面的丫头婆子统统不能再随意进出,门口落了锁,只有文老爷自己有钥匙,找人在门上开了一个小窗,送水送饭全都从小窗口里进出。 丫头小翠被文老爷找了一个外地的牙婆,远远的卖了出去,据说文七也受了连累,被文老爷打了一顿,赶出府去,舒宁的小厮曾经跟文七关系不错,从他那里传来消息说,文七出府之后,还去找过小翠,可据说文老爷分文未要,只求卖的越远越好,刚好有商队去边境,牙婆就将小翠卖给商队带走去边境了。 而厨娘并没契约在文老爷手上,文老爷咬了咬牙,将她留在府里,免得她出去走漏了消息,只是去京城的事情,再也没有提了。 这一次的事情,让文老爷和许氏重新审视家中的人员,以往总觉得只要可用就好,现在却开始考虑人手的忠诚度问题。 许氏无不感慨的对文老爷说:“总算知道为什么从前家里会养着那么多无所事事的家生的婆子丫头了,我年幼的时候总觉得那些人做事拖拖拉拉,又好吃懒做,一点都没有外面买来的新丫头们能干,平常还喜欢说三道四,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个完,谁知遇到事儿才知道,还真就只有好几辈儿的人都在一个府里,才敢这样。真正出了事,也还就手里攥着死契的才最不敢卖了主人。” “可见这一大家子的府里也是有很多道理咱还没明白。”文老爷也生出几分感慨,“看着觉得不合理,要真遇到事儿,还真就有了用处,这要放着打仗的话,那些个养着吃白饭的家生子,就是活生生的人质,那几个做事的就算为了私利不顾自己脸面,也得害怕连累了一大家子人。” “什么人质,老爷说的这话让人听见了得笑话。”许氏轻轻瞥了文老爷一眼,低声问,“那西厢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封着?” 文老爷低下头想了想,半天才道:“再等等,我还没想好。” 这件事情被文老爷全权接手,许氏也乐得清静,每天就只好好养着,偶尔溜达一圈,她本来就是不喜形于色的人,对家里的事情也看得淡,出了这事对她倒还真是没有太多影响,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全然不管有多少人因此一辈子的命运都改写了。 用许氏的话说,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要担这件事的责。丫头小翠敢擅离职守,一旦出了事,就要承担主人的怒火;文七敢勾搭内院的丫头,一旦因此而出了事,自然也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什么人能逃得过,就连周姨娘也是一样。 “她以为自己能像之前那样混过去,她觉得我和老爷都只能容忍她的无赖。”许氏略带鄙夷的道,“可惜她却忘了,若是宅院里耍无赖就能万事亨通,那大家也不用学不动声色,只要从小勤奋练习撒泼打滚揪头发就好,何必读书习字,还要学这些没意思的勾心斗角?” “那之前她不都是……”舒玉有几分不解的看着许氏,周姨娘折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许氏轻笑,回头看着舒玉,摸了摸她的头发,“前几年刚来的时候,她未必就敢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来。我一直不理她,不管她,让她去闹,她总有闹出格的时候,上一次她陷害舒晴没事,是因为她怀了孕,文家子嗣毕竟单薄,一共就舒宁和舒彦两个男孩,怀孕在咱们家可是大事,她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我自然也不愿意触那个霉头。这才让她胆子更大,更做出这些没谱的事儿了。” “可是就算她这样,又能怎么对付她?”舒玉更加不解,“她是姨娘,又不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也不能喊打喊杀的。” “一个女人最在乎什么呢?”许氏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舒玉,“也就是男人和孩子。她如此品行,老爷自然再也不会去西厢里,更不会让舒颖和舒彦再经常过去,就算我不动她,她还能怎样呢?回到了京城,老宅里的丫头婆子都成了精似的,跟红顶白的那叫一个明显,她的日子不好过咯。” “舒颖这两天身上不舒服,一直病着。”舒玉低声道,“怕是因为上次的事太丢人了,她一向有几分清高,眼看着姨娘出了丑,这几天都不愿意见人。” “让她去吧。”许氏摇了摇头,似乎完全不关心舒颖到底如何,又道,“老爷倒是善心,说是担心舒颖和舒彦心里别扭,不让去看也不好,让去看也不好,说是不如回京城之后,让姨娘到庄子里去调养身体。” “那,”舒玉心中一跳,小心翼翼的问,“还回来吗?” “回来做什么?”许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舒玉,“万一回到老宅,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事,让全家看到,那可就是咱们一房都跟着没脸了,老爷怎么会愿意看到这种事情。” 舒玉沉默了,她一直以为周姨娘这么折腾之后文老爷都没说出什么具体的惩罚措施,就像是之前她闹过的那样,不了了之,谁知道这一次却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心中百味杂陈。 周姨娘仗着有儿有女,家里又有恩于文老爷,在文家一直都是风生水起,可今天的事情却让舒玉再一次明白这里等级制度的森严,身为正室,许氏在姨娘面前永远高高在上,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等着周姨娘自己出丑,就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了,而身为姨娘,就算再折腾,命运也不过是老爷一句话的事。 “那西厢那些丫头婆子要怎么办?”舒玉忍不住问。 “老爷说最近事情忙,顾不上。”许氏轻叹了口气,“他既然不让我管,我自然也懒得操那份心。” “兰月呢?”舒玉想了半天,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她?”许氏好笑的看着舒玉,半天才道,“你还是多想想怎么管束好自己屋里的丫头吧。” 舒玉看着许氏的脸色,不由得一愣,想起文老爷封了西厢的举动,心中不断涌起的不安更盛。 第七十六章 兰月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六章 兰月 周姨娘所在的西厢院里有一口很深的井,里面的水春夏秋冬都是刺骨的凉。 每到夏天的黄昏,总有贪凉的丫头坐在旁边打着扇子纳凉,有身体好的小丫头打了井水上来,放一盆在屋里,比姑娘太太们屋里放一盆冰也差不了多少。 夏天的西瓜用井水湃了之后,入口又爽又甜,丫头婆子们全都喜欢往西厢跑,沾湿了帕子,还能抵挡一会儿夏季的暑气。 入了秋之后,那口井就没有之前那么吸引人了,井边上坐着实在太凉,就连年轻丫头们也不爱过去,西厢也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舒玉早上去许氏屋里请了安,因许氏最近吃的跟大家都不一样,她也不在许氏屋里吃,只回来自己小屋里跟舒晴两个人吃,偶尔还会带着还没出门的舒宁。 这天她和舒晴两个人从许氏屋里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舒宁一个人在屋里面色凝重的坐着出神,舒晴觉得好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舒宁的后背。 舒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两个妹妹都已经回到屋里,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对两个人点了点头。 “是陈大娘身上不好了吗?”舒玉轻声问。 舒宁一大早就被叫走,说是城东卖烧饼的陈大娘突然晕倒了,之前她求舒宁诊过脉,这一次家里人很快就找到舒宁这边,虽然舒宁年纪还小,可因为他心善又耐心,没有老大夫们的傲气和悭吝,平日里还肯赊医药费给贫苦百姓,在这一带百姓口中也算有了些小名气。 “无事。”舒宁摇了摇头,“我上次就说让她多休养,平日里一定得正常吃饭,可她总是不听,想省下钱来给孩子读书用,今天就又晕倒了,我跟她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吃饭能解决的事儿,将来若是用药,可就花费多了,她男人也在旁边说了她半天,大概是听进去些,为了不花那些医药费用,也不敢再不吃饭了。” “我听桃月说,陈大娘的烧饼铺子在城里也算是有名的,生意那么兴隆,怎么还连饭都吃不上?”舒玉有点疑惑。 “她家孩子多,她又曾经在读书人家里做过事,总想让孩子们都去学堂,四五个男孩子同时交先生的束脩,她那个小铺子赚的那些钱就不够花的。”舒宁苦笑。 “哥哥是想到了自己?”舒玉看懂了舒宁的意思,低声安慰,“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也是一件有福气的事情,哥哥惜福就好,至于别人要如何生活,实在没必要去比较,更不必要因此觉得有什么愧疚。” “还是舒玉懂我的心思。”舒宁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又道,“只是觉得自己平白有了那么好的条件,却不知道珍惜,还惹得父亲生气,舅舅难过,而陈大娘家四五个孩子都刻苦好学,只是没有我这样的家庭。” “每个人选择自己的路罢了。”舒玉连忙打断舒宁的话,又道,“有人想要选一条艰难的路,是希望将来能过得好一点,那必然要忍受当下的苦,将来若是不能收获,必将悔恨当初为何要受这般煎熬;有人想要选择一条安逸的路,是想现在过得好一点,那必然要承担未来的风险,将来若是穷困潦倒,也要悔恨当初为何没有努力;实际无所谓对错,哥哥也只不过忠于自己的心情罢了。” “忠于自己的心,也就是任性了。”舒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坚定了神情道,“不过既然选了这条路,必定没有回头的道理。” “这就对了。”舒玉点了点头,“若是后悔,反复无常非君子,那必将让父亲难过,舅舅失望了。” 桃月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舒玉回过头,皱着眉看她,轻声责备道:“怎么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 桃月立刻低下头,不安的挪动着脚尖,脸上神色却是惊慌失措,像是身后有恶狗追赶。 就连旁边的舒晴都奇怪的看过来,经过许氏的敲打,桃月就算内里还是那个毛躁姑娘,表面上也看着温顺优雅了很多,前阵子就连许氏都对桃月点了头,让她重新回到舒晴身边,怎么今天突然破了功? “怎么了?”舒宁也察觉不对,连忙问道。 “西西西……”桃月白着小脸结结巴巴的道,“西厢出事了。” “西厢不是锁了?”舒玉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会知道那边的事?” “姑娘说最近家里不太平,让我随时听着点西厢的动静。”桃月连忙解释,这回倒是没有再结巴,眼神却还是惊慌。 舒玉回头看了舒晴一眼,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怅然,如今家里这么多事,让那个只知道打秋千逗猫咪的小姑娘也知道要做些防备,这让舒玉一方面觉得放心不少,另一方面又替舒晴惋惜她失去的纯真。 “西厢怎么了?”舒宁看出桃月眼里越来越慌,直接问重点,“出了什么事?” “刚刚,刚才我看西厢门口挤了好几个人,里面有人在哭喊,然后门就打开了,进去好几个妈妈,都是太太身边得用的。”桃月抖着嗓音道,“我就凑过去打听,每天给送饭的丫头阿玲说,昨晚上西厢的兰月姐姐不见了,今天……”她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今天有人发现西厢的井里……有人。”她说着,就吓得浑身哆嗦,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舒玉和舒宁大惊,同时站了起来,旁边舒晴面上还似懂非懂的,眼里带着几分惊慌,又带了几分不解。 舒晴毕竟还是小,还从来没遇到过死亡,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她唯一接触过的死亡,大概就是太后殡天之后,大家都有一段时间不能穿鲜亮衣服,而至于为什么死亡如此可怕,她就没有那种概念了。 “去带舒晴回屋里休息。”舒玉立刻对巧月道,又扭头对冬月道,“带桃月也去休息,不要让她再出门了。” 两个丫头也被这个消息打懵了,可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连听说都是从桃月那儿听来,听见舒玉发话,也立刻行动起来,一个哄着舒晴,一个拉着桃月,很快就离开了屋里。 舒玉和舒宁两个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舒玉突然想到那天她问起兰月的时候,许氏唇边的冷笑,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许氏从一开始将西厢封锁起来就已经知道了兰月的命运,她原本就是死契丫头,生死全凭主人一句话,如今姨娘耍赖,她却脱不了干系,这样的结局怕也是许氏早就预料到的,从头到尾许氏都没有出手,她只是冷冷的看着罢了。 “哥哥。”舒玉轻声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哽了一块硬物,说不出话。 “我去看看。”舒宁像是突然醒过神,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干什么?”舒玉反射性的拉住舒宁,这才开口问他。 “我,我是大夫。”舒宁噎了一下,才说出话来。 “你是大夫,可不是神仙。”舒玉看着舒宁,没松开手,又轻声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她昨晚就不见了,这会儿你去了也没用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舒宁试图拉开舒玉的手,却发现她抓得很用力,手指都泛白了,不由得心一软,回身握住舒玉的肩膀,“我就去看一眼。” “不要去。”舒玉回握住舒宁的双臂,将脸埋在舒宁的怀里,低声道,“你明知道去了也没用,不如不去。” “可是我……”舒宁说了一半,说不下去。 这也是文家头一次出这样的事情,舒宁也从来没遇到过,未免有些惊慌失措。 “你将来也会遇到救不了的人,难道每一次都要这样折磨自己吗?”舒玉看着舒宁的眼睛,声音放缓放柔和,低声劝慰,“而且这事还是因为姨娘之前的事情引起,既然你去了没有任何用处,不如不要过去,免得添乱。” 舒宁听舒玉这么说,面色变得有点犹豫,半天才点了点头。 “我想就算是爹在这儿,想必也不愿意你去处理这些事情。”舒玉低声道,“而且这会儿连桃月都听说了,大概爹娘那边也知道了,今天爹走得晚,估摸着这会儿还没出府。” “好吧。”舒宁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转手扶住舒玉,往回走,“你也别多想,回去好好休息吧。” 舒玉看着舒宁担忧的脸,不由得点了点头。 “我去前面看看,”舒宁又道,“看看爹在不在,这事大概还需要人手帮忙。” “我也去。”舒玉想了想,对舒宁道,她刚才就想过去看看,虽然心中已经认定许氏不会受什么影响,可毕竟还是有几分不安,她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家里要如何处理,与其坐在屋里等着消息,还不如亲自去看看再说。 舒宁盯着舒玉的脸看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第七十七章 反应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七章 反应 正屋里,文老爷阴沉着脸坐在上首,听着一个婆子过来回话,点了点头,又叫了两个贴身的小厮过去帮忙,这才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回过头来看进门的舒宁和舒玉。 “你们也听见消息了?”文老爷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像是在陈述。 “听见了。”舒宁点了点头,对文老爷道,“只是丫头在旁边听得不真切,过来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不就这回事。”文老爷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有点疲惫,“原本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谁知道她就这么……” “那现在西厢怎么样了?”舒宁又问。 “周姨娘吓坏了,让她带着荷月去客房住,刘妈妈也跟着过去了,西厢现在没人了。”文老爷揉了揉额角,“刚才让下人们都散了,又找了两个小厮过去帮忙把人捞上来。” “人还没捞上来?”舒宁吃惊的看着文老爷。 “那井口太小了,实在不好打捞,又不好叫官府的人过来。”文老爷似乎有点发愁,想了想,又道,“回头给她好好安葬了,再去清风寺捐一笔香火钱,给她超度一下。” “她家里没人?”舒宁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觉得这样就了结一桩命案,实在是有些轻率。 “是从牙婆那里买来的丫头,哪儿有什么家人,”文老爷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带出几分放松,“姨娘屋里大多都是死契的丫头。” 舒宁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被舒玉在旁边拉了一把,这才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小事。”文老爷也看到兄妹俩的动作,轻咳了两声,重新肃整了面容道,“换了是老宅,也是经常有这样的事儿,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那可是一条人命。”舒宁终于忍不住,小声咕哝着。 舒宁自从当了大夫,就更加对生命充满热情,更看不惯别人任何轻忽生命的样子,尤其是,这样的人还是他的亲爹,这就让他心中不满起来。 舒玉在旁边看了舒宁一眼,这一次,她并没有阻止舒宁,她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更知道对抗是毫无益处的,但是还是对舒宁这样的举动充满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和好感。 有些事情,就算知道它不一定有好的结果,但是依然令人敬重和欣赏。 舒玉突然涌起几分复杂的情绪,她来的前几年甚至还觉得众生平等,如今看着一个丫头死在自己家里,已经不愿意再多浪费口舌,而舒宁这样又能持续多久?将来他长大成|人,终于面对这整个世界,知道对抗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时候,他还能再坚持说今天的话吗?他是历经千辛万苦犹不改初衷?还是像舒玉一样表面上温顺,将这些心事统统藏进心里,还是彻底和之前的自己决裂,转而变成一个完全顺应规则的人? “不然要怎样?”文老爷嗤笑着看了一眼舒宁,“一个买来的丫头罢了。又做了那样的事,也是她懂事,知道自己厚颜活下来,反倒给主人家添麻烦,若是我当时直接将她拉去官府,怕是连这样清白的死法都没有了,如今我们给她买了棺材,厚葬了她,又替她烧了香。也算是成全了她一遭,好歹主人家和她的脸面都保存下来。”他这么说着,似乎也安慰了自己,顿时心平气和了起来。 舒宁涨红了脸,看着文老爷,像是头一次看他似的,充满了惊讶,随即被文老爷一瞪眼,低下了头,没再开口。 “娘现在怎么样?”舒玉看着气氛不大对,连忙打圆场道,“怎么没看见出来?” 平时这个时候,许氏都是坐在外面陪文老爷说说话,或是做些别的事情,今天过来却没看到许氏的影子,就连她贴身的丫头们也没在屋里,让舒玉有些奇怪。 “她听了这事,有点吓着了,在屋里休息。”文老爷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立刻压低了嗓音,就好像稍微抬高语调就会吵醒许氏似的,“你过去看看她?开解两句,这事跟她真没什么关系,就连家里下人怎么处置,都是我接了手,她倒在那儿不自在了。” “我去看看。”舒玉连忙朝着屋里走过去,临经过舒宁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凝重的面色有一丝缓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掀开门帘,就看见许氏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柳月蹲坐在她脚边,一边轻轻替她捶腿,一边小声道:“这事儿本来就跟太太没关系,虽说她犯了错,可太太和老爷都是和善人,这一次也没有立刻发落她,不过是把西厢锁了,可里面该吃的该用的,姨娘丫头们也没有少了半分,连姨娘都没说半句话,若是她一个丫头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也实在是个糊涂丫头,太太实在不必如此自责。” “此事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想起来就觉得……”许氏的声音又低又缓,和平常说话的声音不大一样。 “这几天西厢没人看着,前些日子那口井旁边每天围了那么多丫头婆子们,要真想不开,也不能去那儿,也没准她是自己贪凉又去井边上玩闹,不小心掉下去的?”柳月歪了头猜测着,声音一转,又道,“我们这儿只听说她是在井里,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都不知道呢。太太这会儿着急,也实在没这必要。” 许氏轻轻嗯了一声,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难为你今天忙里忙外的,还得偷功夫安慰我。” “我本来就是伺候太太的丫头,忙里忙外也是正常的事儿。” 柳月连忙笑着对许氏道,“太太快别夸我了,都没地儿躲了。”她扭过脸来,正巧看着舒玉在门口看着她们,不由得一惊,立刻站起来笑道,“大姑娘来了。” “我刚才听了消息,过来看看娘。”舒玉也对柳月笑了笑,这才走了过去。 许氏听到舒玉的声音,也转过头,她今天头发只是松松的绾了个髻,看起来难得有几分慵懒劲儿,对舒玉招了招手道:“快来我这儿。” 舒玉连忙快步走过去,坐在许氏身旁,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柳月服侍着娘儿俩坐好,就温顺的站在门口,替两个人守着。 舒玉用余光瞥了柳月一记,这还是她头一次注意到这个丫头,她穿戴整齐素净,头发梳的是最平常的发式,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透着几分亲切。 原本舒玉总觉得柳月是个脾气性格好的丫头,说话做事也都是许氏一手调教出来的,无不透着利落和干脆,可今天说的这番话,却让舒玉对她有了另一番认识。 “娘今天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服?”舒玉看着许氏没精神的样子,连忙问。 “早上起来吃了什么都吐出去了。”许氏无奈的摸了摸尚未隆起的小腹,“这一胎可够折腾人的。” “看来是个精神头足的小家伙。”舒玉也顺着许氏的手看过去,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希望如此。”许氏也勾起了唇角,想了想,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家中无事就更好不过。” “我刚才听着柳月姐姐的话,句句都在理。”舒玉斟酌着用词,低声劝道,“娘也不用太过挂怀,只是好好休养身体最重要。” “我也知道。”许氏点了点头,似乎有点疲惫的靠在身后的垫子上,低声对舒玉道,“只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毕竟让人头疼。” “不是还有爹吗?”舒玉对许氏微微一笑,替她在腰下塞了一只软垫,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这些天的事情都交给爹去处理吧,连着上一次和这一次的,娘就专心养胎,大哥也说过,这头三个月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许氏答应下来,又跟舒玉说了几句话,毕竟是因为西厢的事情心声不宁,说起话来也显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没说两句就觉得眼睛酸涩,身上无力,舒玉也不愿久留,顺势告辞,让柳月扶着去重新躺下。 舒玉守在门边上看着柳月小心翼翼的扶着许氏坐在床上,又给她脱了外袍,伺候她喝了一杯茶,这才让许氏重新躺好,拉上被子,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舒玉看得不由得暗中敬佩,若说丫头中登峰造极,大概也就柳月这样的丫头了,她放了心,这才转身出了门。 “太太身上还好吗?”原本在和舒宁说着什么的文老爷立刻发现了舒玉的出现,回头问。 “说是有点困乏,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又躺下了。”舒玉照实回答。 “没休息好?”文老爷立刻着急起来,对舒宁道,“一会儿再去下帖子,请老太医给太太瞧瞧。” “老太医上回来已经说了,太太身上一切都好,用不着那么频繁的来回折腾。”舒玉连忙对文老爷道,“回头把老太医找烦了的。” “也是。”文老爷勉强同意,点了点头,又对舒玉道,“玉丫头来的正好,我正在跟舒宁说,让你们跟着姨娘先回京城去,你看如何?” 第七十八章 托付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八章 托付 早在很久之前,文老爷就已经有了将孩子们提前送走的决定,只是许氏反对,又理由充分,所以才作罢,如今他重新提起来,倒是让舒玉和舒宁都没有吃惊。 许氏如今怀有身孕,家里又因为要搬走而裁撤了人员,就算现在再重新雇用人手,短工也实在信不过,文老爷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照顾不过来,又要防范着周姨娘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索性让姨娘跟孩子们一起回京城去,家里就留他们夫妻两个,再留几个丫头婆子,足够照顾一家人。 这一次,文老爷再也不想听任何人的意见,若是之前就听了他的,现在孩子们怕是已经到了京城,哪儿还能有现在这样的糟心事? “我看就这么定了,”文老爷没等舒宁和舒玉有什么反应,拍板决定道,“一会儿你们去告诉舒颖和舒彦,我会派人去跟姨娘说,现在西厢没法住,总住在客房里也不是个事,那里接近前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她一个妇道人家总是不方便,她身上又不好,少不得吃药休养的,不如早早回京城去,那边我还有一个温泉庄子,就在京郊附近,跟观澜书院离得近,又安全又清净,正是休养身体的好地方,让她过去住一段时间,好好把身体养好了,免得将来落了一身的毛病又要受苦。” 舒宁和舒玉有点吃惊的对视一眼,文老爷这就是在说对周姨娘的处置了,却没想到文老爷居然现在就想直接把周姨娘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虽然说离观澜书院很近,将来想见舒彦或许会容易一点,可舒彦平日功课繁重,就算离得再近,也不可能天天过去看她,再者在书院也不过就那么几年光阴,总有学成毕业的时候,而周姨娘被送去温泉庄子,这辈子再想重新回到文家,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对舒宁没什么影响,他只是听到了有点惊讶,却什么都没有说,就算舒宁再心软和善,也实在犯不着为一个姨娘求情,况且在舒宁看来,文老爷说的一点都不错,那个温泉庄子他也去过,实在是个疗养的好地方,安静又悠闲,若真能心平气和的用度假的心情去放松一下,那对周姨娘的身体确实是有好处的。 舒玉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周姨娘那个脾气阴沉不定的,一会儿好像很冷静,一会儿又太情绪化,文老爷的安排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周姨娘再蠢,还有舒颖这个有心眼的在旁边,她总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姨娘这些年能在文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撒泼耍赖的功夫,再加上她家曾经对文老爷的恩情,就连文老爷有时候都招架不住,若是路上整出什么幺蛾子,要谁来制得住她? 舒颖和舒彦不用说,只要不让他们两个丢脸,他俩肯定是站在周姨娘那边的,而舒晴又年纪那么小,舒宁虽然身为嫡长子,却一直都心软宽厚,未必能让周姨娘有所忌惮,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少爷,跟一个姨娘较劲也实在不好看。 这么算下来,这一路上简直没有什么人能对付的了周姨娘,虽然也不见得真的会出什么事儿,舒玉毕竟心里不安。 文老爷那么多年修炼出来的人精,看舒宁和舒玉脸上的反应,就立刻知道两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再次摇头叹息。 舒宁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对长期旅途更是没有概念,接受的一脸平静,而舒玉则是蹙起眉头,显然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出现的问题。 “你们两个人,”文老爷摇头叹息,“若是能换换,那真是再好不过。” 舒宁虽然迟钝,却也聪慧,听文老爷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事,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回头询问的看了看舒玉。 “爹爹的决定跟娘商量了没有?”舒玉知道舒宁的疑惑,又不好直接开口解释,显得他太迟钝,便转而问文老爷道,“这一路上要怎么安排?家里才出了这样的事,兰月又是姨娘身边得用的人,姨娘心里怕是正不舒服,这会儿让姨娘出发去京城庄子里,她心里若是难受,路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舒玉虽然只是那么一点,舒宁却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得恍然大悟,想到一路上也得有个几天,不由得苦了一张脸,他虽然知道如何应对病人,却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应对女人,天知道光是舒晴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就足够舒宁焦头烂额,更不要说周姨娘这种战斗经验丰富又懂得装疯卖傻撒泼打滚的半老徐娘,他几乎是瞬间垮下了笑脸。 “怕什么?”文老爷看着舒宁,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是家里的嫡长子,大少爷,她一个姨娘难道还能跟你叫板?你端出威严来,让你的弟弟妹妹不敢放肆,她要是还想在文家呆,就不敢与你为难。” “可是她跟爹都敢… 佳妻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7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7部分阅读 ”舒宁鼓起勇气,吞吞吐吐的说,“又怎么会怕我……”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她跟我拉拉扯扯,那怎么着也就是没规矩的妾,跟你能这样吗?姨娘跟你总要避嫌,”文老爷哼了一声,“她若是连女人家的廉耻都不知道,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舒宁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半天才嚅嗫着道:“那要是万一……” “你身为文家的大少爷,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将来我怎么能放心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你舅舅要是看到你这幅样子,怕是得直接气吐了血不可,”文老爷语重心长的对舒宁道,“你想想自己是什么人,就知道应该怎么办,我给你带足了护卫和下人,他们都会听你的,放手去做,别怕做错,还有我给你兜着呢。” 舒宁看着文老爷的神情,心中苦闷,又不敢说,只得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好怕的,”文老爷突然阴森森的笑了,眉宇间陡然之间染上几分煞气,这下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带兵打仗的武将,“我给你交个底,就算你把她给我弄死了,我也能给你兜得起” 舒宁和舒玉都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抬头瞪着文老爷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文老爷的枕边人 舒玉心里生出几分寒意,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有几分陌生,和那个她心中以为的亲切和蔼的父亲形象叠在一起,让她有一点晕眩的感觉。 在这个世界里,对姨娘就像是对丫头下人一样,周姨娘这次犯了这样的错,在文老爷心里已经对她判了死刑,将她迁去温泉庄子,是为了全之前的情谊,可若是姨娘再敢折腾出来什么,文老爷也是不怕的。 这一刻,舒玉终于认识到,在外面阴险狡诈的文老爷,在家里也不可能真正蜕化成温顺的羊羔,他只不过在家人面前从来不爱张扬什么,回到家就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和尖牙,可这绝对不代表文老爷是吃素的,该狠下心的时候,他绝对比许氏要更坚定百倍。 “我,知道了。”舒宁几乎是结结巴巴的回答了文老爷,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愧疚,忐忑是文老爷这样的发狠让他很不适应,尤其是发现一条人命就此攥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手心发烫,几乎想要立刻做一个甩手的动作;而愧疚,则是因为自己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不成器,难怪舅舅一直责骂他没出息,难怪文老爷在他坚持从医之后会那么失望,他天性里的柔软和宽厚注定了他成为不了像文老爷和舅舅那样杀伐决断的人,更不愿意手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俯视众生,而这样的感觉,正是文老爷所说,男人应该去追求的。 舒宁过去一直觉得,就算他从医,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契合点,让文老爷和舅舅满意,让他能够独立而自由的面对她们,现在却沮丧的发现,他选择的路,跟文老爷他们几乎是背道而驰。 “我知道你生性柔和,也不愿意勉强你非得去做一个像我这样的坏人。”文老爷看着儿子的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身为文家男人,绝对不能软弱,绝对不能让一个下人欺负到自己头上,你这一次就给我做好了,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我在年老之后,还要担心随便一个什么臭虫就能欺负的了我儿子。” “是。”舒宁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文老爷,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我干嘛?”文老爷被舒宁感激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立刻松开拍他肩膀的手,对舒宁假意吼叫,“你要是敢被人欺负了,看我回京城的时候扒了你的皮” “是。”舒宁却没有被文老爷吓住,只是更加认真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我会照顾好弟妹,也绝对不让他们受欺负,您放心吧。” 文老爷哼了一声,神色却轻松了许多,终于点了一下头。 第七十九章 担心 收费章节(12点) 第七十九章 担心 事情就这么快速的决定下来,周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甚至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就被文老爷虎着脸让打包了行李,立刻出发。 许氏也对文老爷这次的决定感到震惊,她当然不放心自己的两个闺女跟着周姨娘一起走,从前就不放心,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更不放心,周姨娘那样的性情,本来就是一天一个主意,从来没个定性,万一路上她临时再起了什么坏心,要如何防范? 就算还有一个舒宁在旁边,可舒宁那孩子看起来就那么的靠不住,他在家里从来都温和体贴,又从来没有强势过,唯一跟文老爷对抗的反倒是因为想要去治病救人,光这一点就足够许氏认为他是一个更加不着调的孩子,虽然许氏平日里也对舒宁赞赏有加,那是因为一来他确实是个善良温和的孩子,对许氏来说,这样的嫡长子确实让她这个继母好做的多,二来她身为继母,自然也不愿意去管教别人的孩子,更不愿意因为前途的问题教训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若是因此招来记恨,反倒不妙,当然她也不图舒宁将来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许氏自然是强烈反对,可这一次却没能再说服文老爷。 在文老爷看来,家宅不宁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从前一直以为女人们只是喜欢争风吃醋,哄哄就好了,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也就一直诸多容忍,觉得大家相处时间长了,总会知道彼此是什么人,就像他和许氏一样,磨合磨合,总会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他一向把征服许氏作为毕生最为得意的一件事情,也总喜欢将别的事情套用这种处理方式。 可一直到最近几年,舒彦渐渐长大,文老爷才发现事情不是他希望的那样,向着越来越好的地方发展,反倒是有点越来越不好的趋势。许氏冷冷淡淡,反倒让周姨娘益发嚣张,他平常那些容忍和漠视,让周姨娘误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回护,更加助长了她的骄横之气,在家里做事肆无忌惮起来。 文老爷以为上一回狠狠打压了周姨娘,又教训了舒彦,敲打了舒颖,应该算是给周姨娘几个人严重的警告,谁知这一次又闹出这样的事来,让他面上更加不过去,家宅不宁,对于一个任期将满的官员来说,真是一件大事了,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甚至小心翼翼的不敢把家中风波走漏出去半点端倪。 虽然文老爷嘴上对舒宁说的喊打喊杀的,可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真的将周姨娘杀人灭口,那么现在对于文老爷来说,最佳选择就只能是将这些麻烦统统送走。 原本文老爷是想着让舒宁带着周姨娘和那几个孩子一起走,可事到临头他又改了主意。 一方面是觉得舒宁平日里脾气太过温顺,又一向信奉治病救人,对那些老幼妇孺都关爱有加,若是到时候周姨娘借着舒宁的弱点下手,每天哭哭啼啼的说一些过分的请求,没准儿舒宁还真因为心软或者是面子上过不去就答应下来。 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许氏毕竟没有儿子,底气不足,若是舒宁在这一次单独和周姨娘几个人的相处之中,也被周姨娘花言巧语的拉拢过去,而许氏这一胎仍然没能生出一个儿子,就算许家势力再强,许氏品德修养再完美无缺,也会立刻陷入被动局面,而就算退一万步讲,文老爷不考虑许氏,也得考虑自己家里将来的安宁。 在文家这一房里,舒宁算是过去太太的一方,虽然势单力薄,舒宁又性情柔顺,可毕竟占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娘舅家又有颇大的势力;许氏则是现在的正室,虽然没有儿子,却是挑不出毛病来的完美夫人的典范,再加上许家也不比文家弱势,因此也是强势的一系;而周姨娘,虽然出身不高,好在父亲对文老爷有过救命之恩,又争气的生养了三个儿女,偏偏舒彦还是家中男孩里唯一一个对功课和科举明确表现出兴趣,并且头脑聪明又肯努力,因此,周姨娘这一系虽然现在看着弱势,将来也未必差。 文家就处于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中,若是这一次放任舒宁和周姨娘几个一起,真的搞出点让他不满意的事情来,打破这种平衡之后想要再有一个新的平衡就没那么容易了,而文老爷要面对的难题也就更多了。 在认真考虑了几分钟之后,文老爷立刻下了决定,让舒晴和舒玉也跟着去,一方面舒玉年纪虽然小,却一向有主意,也比舒宁考虑的仔细,一路上还能帮一帮舒宁,另一方面也是免得周姨娘拉拢了舒宁。 许氏毕竟是身体虚弱,虽然反对了几次,眼看着没有任何效果之后,也就罢了,只能将舒玉叫到自己身边来反复叮嘱。 “你得看好舒晴那丫头,别让她到处乱跑,”许氏不放心的对舒玉道,“那只猫千万别放出来,免得跑丢了舒晴又得闹腾。” “已经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一定不会放出来她,还让桃月随时看着。”舒玉早就已经考虑周全,虽然已经说了几遍,可还是顺着许氏一一作答。 “你带着舒晴离她们远一点,不要惹事。”许氏想了想,又咬牙道,“若是她们真的在路上招惹你,你也尽量避开,千万别跟她们有什么正面的冲突,她们人多,你还带着舒晴,容易吃亏,有什么事先别着急,忍着点,大不了等回了京城我再收拾她们。” “哪里能有那么多事,您就放心吧。”舒玉低声安抚许氏,又道,“姨娘自打上次舒彦出事的时候病了一遭,身上一直都不大好,如今折腾出那么大的事儿,我听说姨娘回去就在西厢里躺倒了,到现在都没好过来,爹又催得紧,非得让上路不可,怕是这一路上姨娘都只能顾着养病,哪里能有那么多功夫招惹我和舒晴?我和舒晴只要安守本分的不多事,也不多招惹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就是因为身上不舒服,心里才更烦躁,这才更要挑事,”许氏嗤笑着摇了摇头,对舒玉道,“她那个脾气,我还不知道?她身上不好了,非得要所有人都跟着不好了,她才能塌下心来专心养病,月子里的毛病都过了快半年都养不好,不就是为了这个?这一路上你们要是没病没灾,开开心心的,她怕是又得整出点幺蛾子了。” “那难道要我们装病?”舒玉无奈。 “瞎说什么。”许氏轻轻打了舒玉一记,低声道,“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 舒玉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 许氏看着舒玉难得不守规矩的样子,打也不是说也不是,半天只能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得,我这是瞎操心了。” “不是不是。”舒玉连忙摇头,靠在许氏身边道,“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都听娘的。” “你是我亲生的骨肉,我还能害你不成?”许氏用眼刀刮了舒玉一眼,这才道,“我就是担心你和舒晴都没怎么出过门,又是长距离的旅行,没有我们陪在身边,回头舒晴一个高兴,忘了形,让周姨娘看着不好。” “娘说的是。”舒玉这一回是认真的点了头,对许氏笑道,“小时候也曾经带着她四处玩过,大概也不能像从来没出过门的样子,娘不用担心。” “她那个性子,就算让她天天出门,怕也是每天鸡飞狗跳的,”许氏无奈的笑了笑,对舒玉道,“你要是制不住她,就让舒宁管她,我看她对舒宁还有几分害怕。” “是,”舒玉也笑了,点了点头道,“舒晴谁都不怕,就怕大哥。” “这是怎么回事?”许氏奇怪的看着舒玉,“舒宁那样的好性子,舒晴怎么会怕他?” “还不是之前舒晴生病的时候,都是大哥给开方子,舒晴被喂怕了,看着大哥就想到喝药,前段日子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见面都溜墙角边走。”舒玉笑嘻嘻的对许氏道,“大哥原本只是吓唬她罢了,谁知她还当真了。” “这孩子。”许氏摇了摇头,又笑又气,半天才又叹了一口气,“老爷这次是怎么都不听我的,非得要送你们走,可我却总是放不下心来。” “娘就放心吧,这一路上那么多下人,又有大哥,还有丫头婆子们,总不会亏了我们。” “你们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半步,”许氏摸着舒玉的头发,眼里满满的不舍,“况且你们都还是那么小,实在不该独自回京城。” “从这儿到京城也没几天的路,况且这一带离边境远,也从来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又都是官道,也不走小路,能有什么事儿。”舒玉小声安慰许氏,“您也得体谅爹的一份苦心,他还不是怕娘太辛苦,一面怀着身孕,一面还要应付家里的琐碎事,如今这样我们回京去,爹也能腾出手来去衙门做事,这几天爹可是瘦了。” 许氏看着舒玉,半天才勉强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是。” 第八十章 变化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章 变化 许氏一旦松口,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 文老爷立刻找来了护卫,点齐了家丁和丫鬟,还没等出发,居然又来了一个好消息。 这次家书上说,住在附近的文老爷的一位堂姐一家也要带着孩子回京城,堂姐嫁到了许家的世交吴家,吴老爷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山中静养,这一次也是因为局势不明,吴老爷也放心不下家里的事,决定回京城去看看究竟。 文老爷立刻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只要把孩子们送到堂姐那里,再让孩子们跟着吴家一起走,一来不用担心周姨娘会出什么幺蛾子,二来更不用担心路上人手不够有什么别的意外,自家的堂姐,又是世代的交情,自然要比别人更能放心,文老爷收到信的同时就立刻跟许氏商量了此事。 就连许氏这样谨慎担心的人,听到这个好消息都安下心来,她原本只是担心安全问题和周姨娘,如今要是跟着这位堂姐一起,就等于把她所担忧的隐患全都消除,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很多年前,许氏跟这位堂姐也曾经有过短暂的交往,对这位堂姐的人品也十分敬重,许氏也希望孩子们能够多和这样的夫人接触,对他们将来回京城也是有好处的。 夫妻俩在这件事情上一拍即合,商定好了之后,文老爷连夜送信到堂姐家去询问,而堂姐也随即回复了文老爷的信,说很愿意带着文家的孩子们进京,还邀请孩子们提前几天过去,在她府上玩几天,再一起回京。 吴家在这座山上花了很大功夫,与其说那是一户人家,不如说那是一座花园,吴老爷一直对此引以为豪,文老爷还曾经去那里小住过几天,对那里也是赞不绝口。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文老爷最希望看到的,他原本还觉得堂姐要过七天才走,而从家里出发过去堂姐那里,就算走得再慢,也不过需要两三天的功夫,但若是孩子们去堂姐那玩上几天,那他完全可以按照原计划的那样,立刻送孩子们走。 周姨娘最初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还反应很激烈,她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晕了过去,之后就开始又哭又闹,还摔了屋里能摔的所有家具,这一次,许氏并没有给她重新配备花瓶摆设,而是对刘妈妈说:“既然这两天就要走,就不急在这一时换家具。” 文老爷也是铁了心不去理会,周姨娘半夜哭号依然没能引来文老爷进西厢半步,只能哭哑了嗓子,第二天又因为头天晚上的折腾着了凉,躺倒在床上。 倒是舒颖和舒彦似乎反倒更希望早点离开这里回到京城去,舒彦甚至迫不及待的问舒宁什么时候出发,还在听到消息之后就开始收拾自己行李中的书籍和用什。 临走的前一天,舒宁托舒玉去看看李夫人,这些日子她一直深居简出,在家里礼佛茹素,舒玉每次过去看她,几乎都是在佛堂里诵念,舒玉见此也不好打扰,每每在门口看看,就转身离开,两个人见面的机会益发少了许多。 这一次,李夫人倒是早就守在门口,看见舒玉来了,对她微微一笑:“来了?” 舒玉连忙迎上去,行了礼,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转入话题。 “我这次来,是受了哥哥的托付,过来看看您。”舒玉笑着对李夫人道,“这几日您一直忙着,我也就没好多做打扰。” “我最近是潜心向佛,也有好些日子不问俗事了,”李夫人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道,“只是前几天过去给你家太太道喜,这才知道错过了那么些事情,也忘了问宁哥儿一向可好?” “多谢您惦记着我们,”舒玉连忙道谢,又笑道,“哥哥现在悬壶济世,身体也因为时常出去走动,变得结实了些。” “那是最好不过。”李夫人笑了笑,想起自己儿子,又有几分怅然,“也不知道我家的哥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哥哥说起过,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舒玉连忙安慰李夫人道,“秦少爷是个跟别人不一样的,他总有些事儿能让哥哥都汗颜。” “我倒是希望他能够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就够了。”李夫人叹了一口气,“谁知他偏偏从小就非得跟别人不一样,”她想了想,又无奈,“大概也是因为我实在无能,害了他。”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舒玉伸手握住李夫人的手臂,细声劝慰,“您若是这样想,可就辜负了他一片孝心了。他现在那么努力,还不就是想让您过上舒坦日子?” 李夫人的神色变幻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道:“我听说你们几个孩子,要提前回京城去?” “是这样,这次过来,也是来辞行的。”舒玉点了点头,“将来若是有缘,大概也只能在京城再见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谁知李夫人听了居然变了脸色,半天才扯出一抹看着都勉强的笑容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回京城的。” 舒玉动作一顿,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李夫人若真是许氏猜想的那样,是当年某个没落的家族,怕是京城才是她的伤心地,连忙想要补救,却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一句感觉合适的话。 “用不着那么紧张。”李夫人看着舒玉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拍了拍舒玉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将来有没有缘分,谁又能说得准?不如把握当下。” “您说的对。”舒玉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是打算怎么走?”李夫人关心起舒玉的行程来。 “家里的孩子们,除了最小的姑娘,全都跟姨娘一起回京城去。”舒玉轻声道。 “你们几个孩子跟一个姨娘一起走,合适吗?”李夫人皱了一下眉头,反应和许氏最初听到这事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原本娘也是这么说,可娘才怀了身孕,身上也不是很好,爹那边也腾不出手来照顾我们,这才想着将孩子们先送回去,”舒玉连忙解释道,“后来家里有位堂姑,也说要回京城去,爹就捎了信过去,说让带我们一程,明儿就是我们几个出发,先去堂姑那里住几天,然后再跟着姑姑一家回京城。” “这还差不多。”李夫人点了点头,也算是放下心来。 舒玉在李夫人屋里也没呆多久,李夫人不过是问了她们怎么走,一路上要如何安排,什么时候出发,坐什么车,走什么路,带了多少人,在那里住宿……可偏偏就这几个问题,就把舒玉问倒了。 “这都是爹在安排,我并不知道。”舒玉老实的摇了摇头。 “既然是你们去京城,自然是应该亲自过问的。”李夫人不赞同的看着舒玉,低声道,“我知道这些都是俗务,大家的姑娘少爷都是不关心的,可现在外面局势那么混乱,人人自危,要一路走好几天,还是应该多留心点,不要出了岔子。” “您说的是。”舒玉连连点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是我太粗心了。” “不过也是,你们还都是孩子呢,哪儿能想到那么远去。”李夫人又立刻笑了,对舒玉道,“你这两天若是没事,就该把路线都看好了,每天该做什么,都记住了,重要的东西也都要收拾仔细,不要等上了路再去想,这一路上风吹日晒的,干什么也都不方便,万事早作准备的好。” “我晚上回去就好好问问,再想想要带些什么东西。”舒玉正色看着李夫人,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就赶紧去吧。”李夫人站了起来,“这不是明儿就要走了吗?万一发现缺了什么,趁着这会儿天还亮着,也好置办。跟我这儿就不必那么拘礼了。” 舒玉听了这话,立刻站了起来,对李夫人抱歉的笑了笑,又再次谢了一回,这才从屋里走了出去。 才出了门,就看到舒颖指挥着她的丫头在搬一只大箱子。 “这是做什么?”舒玉奇怪的看着舒颖的样子。 “从书房里带了点书出来,直接装箱了。”舒颖淡淡的道,看舒玉来的方向,不由得问,“姐姐这是去哪儿了?” “我去偏院看了看李夫人。”舒玉笑道。 “明天就要走了,你倒真是有那闲心。”舒颖半开玩笑的取笑,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舒玉懒得理会,转了话题:“你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原本是早就收拾好了,今天又重新翻出来收拾了一遍。”舒颖笑得有几分得意,又有点无奈。 “怎么还重新收拾一遍?”舒玉疑惑的看着舒颖,“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原本想着路上没几天,也就把书都压在箱底,只留了平日里离不开的一部。”舒颖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解释,“谁知道这次安排又有了变化,路上的时间又变得那么长,不得已,才把箱子重新收拾了一遍。” 舒玉更加疑惑,还想再问,却被身边的巧月轻轻拽了一下,这才罢了,又随意扯了两句,就离开了。 第八十一章 行李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一章 行李 舒颖似乎也不愿多说,随意敷衍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舒玉看着舒颖的背影,若有所思。 “平常也没见姑娘那么好奇,怎么今儿个一直问她?”巧月有点奇怪的看着舒玉,低声问。 “平常那是家里有人管她,也轮不到我去说什么,这明天就要走了,一路上又没有,她奇奇怪怪的,我总怕路上会出事。”舒玉略带不安的皱了一下眉头,对巧月道。 “这一路又不是去京城,也没多远,若是走得快些,也就中间需要休息一晚,又是在临近的镇上,也没有荒郊野外的露宿,姑娘何必那么紧张,”巧月安抚的看着舒玉道,“再者,一路上那么多护卫,又还有宁哥儿在,您一个姑娘,实在不用担心那么多。”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舒玉听了巧月的话,面色一缓,也笑了,“就是这几天总是睡不好,总觉得有什么事似的。”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舒玉一直觉得自己的预感很准确,一旦她心里不安,总是会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屡试不爽,这一次,自从文老爷说要她们跟吴家一起走,舒玉就又有了这样的感觉,她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这种感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越来越不安起来。 如果真的是舒颖惹出一点小麻烦,那倒还好,舒玉刚才一方面觉得头疼舒颖的早熟,另一方面又隐隐的盼着就是这事最好,起码不会闹出什么危害到生命安全的事情。 “姑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在担心,现在又要离开家里,太太又千叮万嘱的,让姑娘把这些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身上,才会如此。”巧月笑了,低声对舒玉道,“实际大可不必如此,我看宁哥儿虽然宽厚,可也是有些治下手段的,你看他屋里那几个,从来没有一个像彦哥儿屋里丫头那样放肆的,性情是一回事,可能不能做事是另一回事,姑娘切莫把宁哥儿的好性子当做他真的好欺负了,看这些年,宁哥儿只亲近姑娘和晴姑娘,却对那两个疏远了不少,就能知道他也是心里有数的。” 舒玉听了巧月的话,不由得更加放宽了心,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我大概是想太多了,太早学着管家也不好,什么事都喜欢瞎操心了。” 这还是舒玉头一次听丫头们说起舒宁,倒让她有些吃惊,她还以为巧月会觉得舒宁是那种宽厚好欺负的老实人,谁知巧月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舒玉也是耳目一新。 想到舒彦屋里那几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再想想舒宁屋里的丫头全都是规矩守礼,舒玉也不由得深思起来,她原先也一直害怕舒宁被人欺负,或是因为好性子而吃亏,如今看来,舒宁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全无抵抗力。 这种现象从秦鉴之和舒宁交往以来,看的更加清楚,只是舒玉一直沉浸在舒宁原本给她的印象之中,没有察觉舒宁的改变。 曾几何时,那个印象中憨厚老实的小男孩,也长大成一个有责任和承担的少年了。 “不过姑娘问颖姑娘的事儿,我倒是知道点。”巧月看着舒玉出神,抿着嘴笑道,声音压得更低。 “什么事?”舒玉一扬眉毛,“难道她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颖姑娘虽然看着聪慧,可她的心思也最好猜。”巧月笑着道,“她做的所有事,什么读书,写诗,或是学针线,再或是帮周姨娘,都不过是为了姑娘自己的将来打算。” “你倒是看得通透。”舒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巧月。 “姑娘平日里倒是操心了这个,操心了那个,一会儿怕宁哥儿不愉快,一会儿有担心太太心里不舒服,还要惦记着老爷不要太劳累,晴姑娘想吃什么点心,可唯独就总不惦记着自己。”巧月半埋怨半玩笑的对舒玉道,“若是您有颖姑娘一半的心思,怕是早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现在这个年纪,也还不到想其他事的时候,在文家,文家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舒玉也笑了,想了想巧月的前言后语,心中略微明白了些,笑道,“看来我还是比不上巧月心思细腻,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天老爷提起要跟吴家太太一起走的时候,颖姑娘就在打听吴家的事情了,”巧月低声道,“也是因为颖姑娘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吴家也是京城里有名的世家,宫里有一位老太妃,就是吴家出来的,据说当今皇上就曾经在这位太妃的宫里长大,母子俩的感情也不比太后差。” “怪不得。”舒玉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她也曾经听说过,据说那位太妃温柔敦厚,又通晓诗书,皇上一直对她敬重有加,只是太后一直都不喜欢她,她也就一直都深居简出,这些年总是称病在自己宫里不肯出来,怪不得吴家老爷会回避到山上去,怕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为了回避太后的势力。 如今太后去世,太妃在宫里也用不着避讳别人,吴老爷想要回京城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舒玉的这份心思,在巧月那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她看着舒玉终于肯听她的话,不由得心中大慰,继续对舒玉道:“这吴家太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姑娘,据说他家的大少爷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是一等一的,有人说他是京城第一公子,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也极富才情,十岁写得诗在京城里流传甚远,还因为这个屡次被皇上召进宫去说话。” 舒玉愣了一下,半天才点了点头,这下终于明白过来,舒颖为什么折腾书箱了,也明白为什么巧月说舒颖为自己考虑了。 前一阵子,许氏还曾经在舒玉面前极隐晦的提了一句,现在京城里定亲的孩子越来越小,很多人家都是从舒玉这样的年纪就开始认真考虑,从订了亲到成亲有时候还要再拖个三五年,这么一算,舒玉这个年纪可不是要开始议亲了。 舒玉一开始还觉得许氏的说法太荒唐,可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得再次重新考虑起这件事情了。 在这里世家子弟成亲大概都是十三四岁,若是等到十五六岁还没有定亲,就要有流言蜚语了,要是算上中间繁复的礼节,再加上各种事情的拖延,可不是得提前三五年就要开始考虑成亲? “颖姑娘听说了这个,连夜就把箱子里的行李全都拆了出来,原本太太说了,这一路上颠簸劳顿,为着方便和安全,姑娘们都不要穿得太花哨繁复,素净简便为主,颖姑娘就把那些新做的衣服都收进箱子底了,”巧月笑着对舒玉道,“谁知前儿打听了这事儿,又知道那位吴家少爷今年才十一岁,还没有婚配,颖姑娘连夜就把丫头们都叫起来,让重新收拾行李,这不是刚才又去问过老爷,说是要再带几本书走,又去了趟书房,怕是想要把十八般技艺都使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舒玉疑惑的看着巧月,平日里家中八卦都来自桃月,这次巧月突然喋喋不休,让她有几分吃惊。 “这两天颖姑娘屋里的活儿太多,她的丫头都干不完,就连桃月都偷偷帮点忙。”巧月听舒玉这么说,立刻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连忙解释。 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半天才道:“她们的活儿干不完,也没道理让你们去帮忙。” “颖姑娘看着淡淡的,可脾气也不小,打罚下人也是说一不二的。”巧月把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听不真切,“她屋里那俩丫头没少被折腾,我和桃月看着她们可怜,这次又是让她们连夜收拾,还对行李要求特别多,就帮帮她们。” “帮帮她们也是可以,但是不要多事。”舒玉想了想,对巧月道,“尤其是颖姑娘怎么对她自己的丫头,那是她的事情,只要不出格,没人有权利说什么。” “是。”巧月连忙点头,又分辨了一句,“我们只是帮忙干了活儿,她们也不敢让颖姑娘知道这是找人帮了忙的。” “随她去吧。”舒玉不感兴趣的道,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还差一点。”巧月跟在舒玉身边,小声道。 “怎么会还差一点?”舒玉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回头看巧月,“不是早几天的时候就收拾好了?这两天也没见再有什么改动。” “姑娘这次还要去吴家做客,总要拿出几件像样的衣服来,之前只放了一套衣服在外面,实在太少了。”巧月小声咕哝着,“颖姑娘都跟着换了衣服,我们也就自作主张,把行李重新拆了出来,多放了几件新衣在外面。” 舒玉无奈的看着巧月,半天才摇了摇头道:“随你们吧,不能耽误事。” “肯定不耽误。”巧月笑嘻嘻的道,“只要姑娘别再想着在衣服箱子里再塞进半箱书,行李肯定没问题。” 舒玉看着巧月难得顽皮的眼神,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出发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二章 出发 令所有人都吃惊的是周姨娘,她这一次居然安静的接受了离开的决定,老老实实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甚至没有去许氏屋里哭闹。 舒玉听到的另一个版本是说,周姨娘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这一次折腾下来,她好像下面又见了血,身体一旦出了问题,周姨娘之前的心气十足就全都被摧毁了,如果都不一定能活着,那争取了那些利益又能怎样呢? 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周姨娘也不再折腾,安心在屋里养病,听从了文老爷的安排,甚至身边只有一个丫头荷月,她也没说什么,每天就是安静的休养和吃药。 天还没亮,舒玉就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起得还算早,谁知起来才发现,屋里两个丫头都已经在忙前忙后的收拾着,看到她掀开帘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姑娘这才几点就起了?”冬月连忙走过来,看着舒玉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快躺下再眯一会儿吧。” “这是什么时辰了?”舒玉迷迷糊糊的问。 “还能再睡一个时辰。”冬月轻声在舒玉耳边道。 “你们怎么都起了?”舒玉靠在冬月身上,似睡非睡的问。 “这会儿就开始把屋里最后的那些东西打包装箱了,”冬月搂着舒玉,轻声道,“姑娘再睡会儿吧。” “哥哥起来了没?”舒玉偏着头,努力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对冬月道。 “宁哥儿刚起来,正在外面看马车。”冬月轻声道。 “哦。”舒玉点了点头,依旧觉得眼睛酸涩,精神却好了些,闭着眼对冬月说,“你去忙你的,我眯一会儿眼就起了。” “姑娘不如再睡会儿。”冬月没有动,继续对舒玉道。 “我还得去看看舒晴,还是早点起来吧。”舒玉低声道,伸手揉了揉眼睛,重新坐直了身体道。 那边巧月开始叫冬月过去帮忙干活,冬月也顾不上舒玉,只是再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一个时辰看似很长,舒玉去许氏屋里说两句话,又和文老爷说几句话道别,再去舒晴屋里叫她起床,时间也就过去了。 马车并不算很大,一辆是舒宁、舒玉和舒晴,另一辆是周姨娘和她的儿女们,后面还跟着塞得满满的一个马车丫头和婆子,以及一车的行李。 文老爷和许氏站在门口,看着孩子们一一上车。 舒晴抱着自己的猫篮子,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氏,对她脆声道:“爹和娘要早点回京城去,舒晴会想爹和娘的。” 文老爷被小女儿这么一声喊得差点想要掉眼泪,不由得抱住舒晴道:“一定一定,你得听哥哥姐姐的话,不能惹事。” “我都长大了。”舒晴不满的看着文老爷,纠正他道,“我也是姐姐了。” “是是,你也是姐姐了。”文老爷的伤感立刻被舒晴的童言童语冲淡了许多,咧嘴笑了起来,想到从此之后他又能和许氏重温两个人的小日子,不由得又觉得高兴了许多。 “所以我肯定不会惹事的。”舒晴神气活现的白了文老爷一眼。 “我家晴姑娘最不会惹事。”文老爷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爹和娘什么时候回京城?”舒晴眼巴巴的看着文老爷。 “等晴丫头想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回去了。”文老爷笑眯眯的说。 “我现在就想你们了。”舒晴立刻大声宣布。 “现在可不行。”文老爷连忙摇头,对舒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这一路还要去找别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去玩,哪儿有时间想爹和娘啊。” “怎么没时间,我一直都想着爹跟娘。”舒晴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一句无心的马屁,拍得文老爷通体舒畅,差点想要对着天空笑开了花,半天也合不拢嘴。 许氏看着爷儿俩这话是越说越没完,赶紧放开还在不断叮嘱的舒玉,走了过来,看着舒晴道:“可是都准备好了?这一路上得听舒宁和舒玉的话,平日里没事也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不明白的地方留着等没人了再问舒玉,或是舒宁。” “哦。”舒晴对着许氏可没有那么多废话,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 “去了吴家更要注意,吴家也是极讲究规矩的人家,你要是没了规矩,就是丢了咱们文家的脸面。”许氏不放心,再一次叮嘱道,“就算是姑妈和气温柔,也不能放肆,更不能满屋子的乱跑。” “知道啦。”舒晴的声音益发的细弱,垂着闹嗲,不敢看许氏。 “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跟舒玉商量。”许氏还意犹未尽,被文老爷轻轻抓住了手臂,忍不住回头询问的看他。 “这话光我就已经听了三四遍了,我家晴丫头那么聪明,早就记住了。”文老爷忍不?br /gt; 佳妻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8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8部分阅读 不住帮舒晴说话,又对她挤了挤眼睛。 舒晴不敢像文老爷一样说话,却忍不住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许氏,希望她能放自己一马。 许氏看着这爷儿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再次回到舒玉身边。 “你们去了吴家,一定要小心谨慎。”许氏对舒玉道,“虽然说是让你们过去玩,可那山上毕竟还是荒凉,人手又少,千万别让舒晴跟着到处跑,身边一定不能离开人。” “好。”舒玉点了点头。 许氏和文老爷虽然都觉得对方啰嗦不停,可轮到自己却又忍不住千叮万嘱,时间就这么拖了过去,一直被催了三次才真正启程,出门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这一次是孩子们自己的出行,舒晴才出了家门就兴奋的在马车里四处乱窜,伸手掀开帘子朝外看,甚至还想在马车里跳两下,被舒宁和舒玉两个人死死按住,这才罢休。 “刚才谁在娘跟前答应的好好的?”舒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舒晴,伸手在她滑嫩的小脸上掐了一记,“这还没出城,就没了形。” “我还没在山上住过呢。”舒晴兴冲冲的喋喋不休,“听说吴家那座山和我们过去去过的一点都不一样,里面还可以钓鱼,还可以摘果子,还有一个树上的屋子。”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舒玉好奇的看着舒晴,听到树屋,也让她心里痒痒起来。 “哥哥说的。”舒晴得意的大声讲舒宁卖了出来。 舒宁在旁边大声咳了起来,不由得瞪了舒晴一眼,对舒玉笑道:“我也只是听说罢了。” “哥哥去过吴家?”舒玉忍不住问。 “是吴家来送信的下人,跟我小厮说了几句,”舒宁不好意思的瞅着舒玉,“还有吴家少爷也给我写了一封信,邀请我去的同时,也说了家里的园林,因为里面有些地方在建的时候,也是用了他的一些主意。” “哥哥跟吴家少爷有交情?”舒玉吃惊的看着舒宁。 “吴家的姑奶奶嫁到我舅舅家,”舒宁看着舒玉,笑着解释道,“这些世家一共就那么几个,基本都是相互联姻,不是你家姑娘嫁进我家,就是我家姑娘嫁进你家,这些孩子们也大多有些往来,那个吴家少爷是个怪人,平日里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偏偏对我还稍微好些,也算是稍有点交情。” “是个怪人?”舒玉重复,又奇怪道,“我怎么还听说他是个有名的才子,还曾经被皇上召进宫里说话。” “才子倒是真的。”舒宁点了点头,“他小时候可是有名的神童,很小的时候就熟读经史,又会作诗,吴家老爷把他当宝,四处去献,逼得他不得不比所有人都更用功刻苦,才能达到吴老爷的要求。不过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性格变得很怪,对谁都爱答不理,就连他爹,他都经常好几天不跟他说话。” “用功刻苦?”舒晴在旁边听得迷糊,插嘴问道,“不是说他是个天才吗?天才还用刻苦?而且才子难道不是天生的?” “你当什么都是天生的,完全不用自己努力吗?”舒宁好笑的看着舒晴,“就算针线师傅夸你针线好,若是你一直不努力,还能针线好吗?” 舒晴立刻心虚的摇了摇头,她也是在针线上花了大工夫,才能让针线师傅一直对自己赞誉有加的,只是没想到连才子也是这样。 “没有谁天生就比所有人出色,”舒宁苦笑着道,“或许他是比别人聪明那么一点,可若是没有更加倍的努力,他只会比别人跌得更惨,因为他太早就被捧到了一个不应该的位置。” “原来他那么可怜。”舒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也没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每个人选择的路不一样,他只是太逼自己了,不像我只图自己高兴。”舒宁笑了笑,低声道。 “我还是喜欢哥哥这样的。”舒晴立刻大声宣布,还给了舒宁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是我的荣幸。”舒宁哈哈大笑,将舒晴搂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发辫。 马车在孩子们欢笑的声音里飞驰出城,在官道上一路奔驰。 第八十三章 遭遇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三章 遭遇 从出了城门,舒玉和舒宁就不再限制舒晴拉开窗帘朝外看,事实上,就连舒宁和舒玉也都好奇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舒玉将帘子掀起来一角,顿时进来一丝凉风,带走了马车里的闷热空气,让所有人都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舒晴就像是一只飞出牢笼的小鸟,欢快的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指着周围的花草问东问西,有些是舒玉认识的,也有些是舒宁认识的,不过大多数是两个人都拿不准的,舒晴看自己的问题把哥哥姐姐都难倒了,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从早上到傍晚,只有中午的时候在一处驿站停留了一会儿,借了点热水喝,而铺子里油腻腻的桌椅和碗筷让原本还想吃口热饭的一行人都停住了脚步,好在还有丫头们准备好的点心和干粮,大家重新回到马车上解决了午餐。 舒晴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劲儿,因为昨晚兴奋的一整晚都没睡好,早上又起得太早,还跟文老爷依依惜别的时候掉了眼泪,这一早上的晃悠,足够让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彻底熄了火,靠在舒玉身上不愿意吃饭。 “我不想吃。”舒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那也得吃。”舒玉看着舒晴,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放进她手中道,“这还一天的路呢,你不吃点东西,怎么能禁得住之后的折腾?万一在路上病了怎么办?” “我身体好着呢,哪儿能那么容易就生病了。”舒晴没精打采的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回去,看着碟子里的点心,伸了伸手,又放了下来,“不爱吃这些。” “你之前不是一直喜欢玫瑰馅儿的么?”舒玉奇怪的看了舒晴一眼,抓了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等她不得不咬了一口,这才放下来。 舒晴嘟起小嘴,不情不愿的咀嚼着,半天才吞下嘴里的东西,低声道:“马车晃得我头晕,只想吃点热乎的,想吃厨娘做的热乎乎的酸汤面,不想吃甜腻的。” 舒玉听了舒晴的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在包裹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罐,递给她道:“这是来时厨娘给做的肉脯,你尝尝这个能入口吗?” 舒晴听了眼里一亮,立刻掀开小罐的盖子,夹了一块肉脯出来,放进嘴里,咂摸咂摸味儿,兴奋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这儿果然有好东西,我要吃这个。” “好吃也不能多吃,你这一路上都窝在马车上,不要吃这些难消化的东西,免得肠胃遭罪。”舒玉一把将小罐夺过来,盛出一小碟递给舒晴,剩下的又收了回去,“那儿还有桃月带的早上烙的玉米饼,你就着吃两口。若是喜欢,我给你留着,晚上再吃。” 舒晴眼巴巴的看着舒玉将肉脯罐子收了起来,撅着小嘴,将那一小碟肉脯抓得紧紧的。 舒玉吃着自己手里的点心,心道,若是这一路就每天吃这个,也难怪大家都觉得长途旅行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光这饮食就实在够呛。 几个人正吃着东西,就听见周姨娘那边的马车上传来喧哗,一会儿荷月走了过来,朝着舒宁道:“大少爷,姨娘说实在吃不下这些点心干粮,想吃点软乎的。” “让姨娘稍忍忍吧,这边驿站里的东西,怕是也不敢随意乱吃,回头又闹得肚子不舒服,”舒宁考虑了一下,回答道,“等晚上到了客栈,自然就能吃到刚出锅的饭菜了。” 荷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舒宁居然直接拒绝了,嚅嗫了半天,又道:“姨娘说马车上又闷又热,还晃得人直作呕,想问大少爷讨几丸药来吃。” “药也不是随便乱吃的。”舒宁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严肃的对荷月道,“你对姨娘说,她平日里的那些补药都是有定量的,若是我再做加减,怕是又引起了别的反应,劝姨娘千万别胡乱吃药,都堆在肚里打架可怎么办。” 荷月被吓得一愣,连声道着谢,转身离开了。 “这是怕咱们这车上有什么好东西,她们没有。”桃月忍不住小声嘀咕,“生怕落在人后呢。” “别瞎猜。”巧月在旁边拽了桃月一把,将舒玉不吃的东西重新收好。 “别担心。没什么。”舒宁笑着看舒玉,对她摇了摇头。 因为早就定好了争取在第二天中午到达吴家,中午休息的时间有限,没等周姨娘马车上的人吃完,这边就已经张罗着要再次启程了。 下午的太阳还稍有些大,晒得马车壁滚烫,舒晴因为早上累了,中午又没吃好,进了马车就栽倒在桃月怀里开始呼呼大睡。 留下舒玉和舒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也睡一会儿吧。”舒宁看着舒玉带着倦意的面容道,“昨晚也是没睡好吧?” “是。”舒玉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声道,“虽然这一路还不算长,可我总有点担心。” “不用那么担心,一切有我。”舒宁安抚的对舒玉笑了笑,从旁边的小几上取了他的斗篷,盖在舒玉身上道,“趁着这会儿太阳正好,睡一会儿,也算是歇了午。” 舒玉拧不过舒宁,也觉得自己这会儿眼皮打架,不由得顺从的靠在旁边的软垫上,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因为外面突然出现的喧哗声。 舒玉立刻睁开眼,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在哪儿,不由得迷惑的看向舒宁。 舒宁伸手抓住舒玉的胳膊,低声道:“我们好像遇到强盗了。” “强盗?”舒玉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时清醒过来,坐起身子,就想朝外看,被舒宁一把拦住。 “你不想活了?”舒宁脸色都变了,伸手抓着舒玉的手,咬牙切齿的说。 “外面到底怎么了?”舒玉浑然不觉舒宁的气急败坏,而是焦急的看着他,“我们人手够吗?是哪里来的强盗?” “不知道。”舒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郑重警告舒玉,“不许你再接近门窗。” 舒玉看舒宁的脸色严厉中带着几分焦躁,不由得立刻点了点头,双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回膝上。 这么仔细听,果然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兵器相交的声音,还伴随着偶尔的几声吆喝,打斗似乎离她们还算远,因此听起来并没有那么真切。 也是因此,舒晴还没被吵醒,反而打着小呼噜,睡得很沉。 舒玉松了一口气,如果打斗被控制在离马车较远的地方,大概这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失手,文老爷果然吸取了上次舒彦被劫持的经验教训,这一次选择了更精良厉害的护卫来送他们这些人。 只是这附近怎么会那么不安全?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土匪。 难道外界真的已经乱到这种程度,百姓们流离失所,落草为寇? “不用担心,”舒宁似乎看出了舒玉的心思,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护卫 绝对能应付的了。” “那就好。”舒玉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冒出点点的汗,连忙掏出帕子来擦拭。 舒宁虽然面色镇定,心里也是一阵打鼓,随时听着窗外的动静,两只手交握着,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这次打劫历时不算长,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儿,可舒玉在马车里却度日如年,几乎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一直到有人在马车门口对舒宁道:“大少爷,已经无事了。” “是什么人?”舒宁皱着眉头问。 “没几个,这种强盗大概都是没什么来头的,看我们这边人多,立刻就吓得跑了。”那人回话道,又问,“现在是继续走吗?” “走。”舒宁立刻点头,对那人道,“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 “可是姨娘那边似乎不大想走。”那人回复道,“姨娘被吓坏了,这会儿还跟颖姑娘在马车上哭。” 舒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掀开门帘走下车,来到姨娘的马车旁边,也没让人禀报,站在门口处低声劝慰周姨娘,又说这会儿千万别被吓住,应该立刻出发。 周姨娘这一次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舒宁怎么说都收不住眼泪,只是哀哀的哭,也不理睬舒宁的话。 联想到之前舒彦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周姨娘更加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整个人都缩在舒颖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 舒宁眼瞅着没办法劝下去,便硬着头皮开始吓唬周姨娘,无非是那些必须得在预定时间之内到达客栈,不然天黑了这附近的山匪强盗就聚集起来,到时候肯定会更糟,而自己带的这一小队护卫,也未必能打得过那么多的人。 不得不说,周姨娘就是这样吃硬不吃软的人,她很快被舒宁所描述的惨状而心惊肉跳,虽然还是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立刻点头同意了出发。 舒宁松了一口气,回到马车上,马车再一次晃动起来。 而舒晴睡得很沉,连翻身都没有,就这么用一种超然的淡定经历了之前的那一次强盗的劫持。 第八十四章 客栈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四章 客栈 马车一路平安到达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一行人又累又怕,也没有再闲聊的心思,舒宁张罗着放好了行李,又安顿好了住所,这才自己回到房间里,却看到舒玉正在自己屋里坐着发呆,看到他进来,这才连忙起身。 “哥哥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舒玉笑着问。 “是。”舒宁点了点头,对舒玉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舒玉皱着眉头问舒宁。 “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舒宁苦笑,“大概是我们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舒玉重复了一遍,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运气不好,也不至于那么不好,这附近也没听说有过什么山匪。” 关键是,舒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结果果然遭遇了强盗,而经过了白天的一遭,舒玉心里的不安却并没有减退,让她更加惊慌,她安慰自己这是因为她太敏感多疑,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舒宁屋里。 “你别担心。”舒宁安抚的对舒玉笑了笑,“那不过是不成器的几个强盗,官道上时有的事儿,不然要那些护卫做什么?”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似乎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笑声和大声的嚷嚷。 舒玉和舒宁对视一眼,舒宁对旁边的小厮道:“去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小厮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回来,面上也带出几分喜色,对舒宁道:“回少爷,是传来边境的好消息,咱们打胜仗了。” “果然是好消息。”舒宁也笑了起来,站起来,“可是从驿站那边传来的消息?” “是驿站的消息。”小厮点了点头,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说是边境重镇之前被围困,还好有个熟知地形的将军带着大家从另一条路攻过去,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知道是哪位将军?”舒宁忍不住着急的问。 舒玉在旁边看着抿嘴而笑,男孩子们似乎天生就对军事很感兴趣,就连一向只喜欢医书的舒宁每当听到边关战事的时候也是兴头十足,舒玉常想,若不是文老爷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家孩子上战场冲锋陷阵,怕是舒宁当年也还有过当一回英雄的念头。 “说是一个叫姜戎的将军。”小厮立刻回答,显然是打听清楚了。 “没听说过。”舒宁遗憾的摇了摇头,“大概是当年留守在边境的那一批人。” “少爷说的没错,就是大将军的旧部。”小厮洋洋得意,好像那说的就是自己一样,“那姜戎当年并没有随着大将军回京,反倒是留在边境,如今对边境各部的人员和地形都了如指掌,他原本也是边境有名的人物,可惜这几年一直边关无战事,就一路被贬到不相干的地方去,手里也就没什么实权了。” “也难怪。”舒宁点了点头。 当年皇帝也是杯酒释兵权,将大将军召回京城里养病,之后就又换了贵妃一系的人过去带兵,这一回的将军虽然并不懂如何领兵打仗,却知道把那些拧在一起的大将军旧部都拆散打碎,卸了大将军的势力,这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结果,可一旦边境再出纷争,已经被拆成一盘散沙的士兵要如何再凝聚起来,皇帝就又得头疼了。 “听说这一次还有一个少年校尉出了大风头。”小厮又道,“说是他带着一小队人马偷袭得手,才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救了一城的人。” “少年校尉?”舒宁愣了一下,不由得钦佩的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大少爷也是英雄,”小厮连忙拍舒宁的马屁道,“大少爷在城里的时候隔天义诊,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也不比那位小校尉差。” “这不一样。”舒宁被小厮赞的通红了脸,连忙呵斥道,“不要这么说。” “我看他说的在理。”舒玉笑着对舒宁道,“那位少年校尉自然是英雄没错,可哥哥也不差。” “那位少年叫什么名字?”舒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扭头问小厮。 “似乎是叫做李铮的。”小厮想了想。 舒宁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这个名字,最后还是徒劳的摇了摇头:“大概是从小在边境长大的勇士。” “那外面怎么闹哄哄的?”舒玉对这些英雄将军没兴趣,继续问小厮。 “这家店掌柜的儿子上了战场,现在传来喜讯,说是马上就能回家了,掌柜高兴的不得了,正说要庆祝呢。”小厮笑着道。 “也是喜事。”舒玉点了点头,也跟着笑了。 “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舒宁低声对舒玉道,“不要担心,明天早点动身,半天就能到吴家了。” “好。”舒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客栈的床毕竟不如家里,舒玉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的打滚,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这一次却一觉睡到了巧月来叫她。 “姑娘可该起了。”巧月在舒玉耳边轻声道,“再过一会儿就要一起用餐,然后继续上路了。” “这么晚了?”舒玉有点吃惊,连忙睁开眼,坐起身来。 “可不是。”巧月笑着对舒玉道,“我刚才瞅着姑娘睡得香,没忍心叫,这会儿可得起了,我看少爷他们都已经洗漱好了在下面等着了。” 舒玉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匆匆洗漱一下,便下去跟大家一起吃早餐。 这间客栈虽然没有特别可口的吃食,却胜在简单干净,清粥小菜陪着白瓷餐具,显出几分清爽来,让人心中忍不住就生出几分喜欢,增了几分食欲。 只可惜大家似乎都没有休息好,早上起来都没什么胃口,舒宁嘴里嚼着面饼却怎么都不肯往下咽,舒玉勉强喝了一碗粥,舒晴更是只喝了半碗就说什么都不再吃东西。 另一桌上,周姨娘的眼睛哭得肿成一个桃,旁边的舒颖也显出几分憔悴,舒彦倒是气定神闲,在饭桌上还轻声默念着自己做的诗,桌上的食物也没有吃多少。 舒玉心不在焉的吃完了饭,也没顾得上跟其他人说说话,就钻进了马车里,找了个位置眯着眼半躺着,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的。 “姐姐今天看起来不大高兴。”舒晴好奇的看着舒玉,她昨天也没睡好,上了马车就不停的打瞌睡。 “没有不高兴,大概是没睡好。”舒玉对舒晴笑了笑,收回发散的思绪。 舒玉是被自己早上做的那个梦吓了一跳,她昨晚上梦见秦鉴之当初留在她那里的那一卷地图,正是这一次胜仗使用的地图,她还梦见被一群人追在身后索要那份地图,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她想醒过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还是巧月叫醒了舒玉,让她从那个梦里解脱出来。 而舒玉一大早醒过来,就忍不住琢磨昨晚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这个梦,她几乎都要忘记秦鉴之还在自己这里存了一份地图,她之前也听秦鉴之说是要去边境,找一位故人,而这位故人到底是谁,他却又说的模糊不定,是不是证明这一次打仗的时候,秦鉴之正好是在边境的? 那他人现在到底怎样?是活着,还是已经战死?他是不是准备回文府,却发现文家的孩子们已经人去楼空?他会为了这一箱地图,到京城里找他们吗? 秦鉴之之前那一箱的地图,实际上一张一张仔细卷好收藏的话,也就一大卷,舒玉将地图重新卷齐包好,放进自己的衣服箱子里,一起带到京城。 她原本还想把那些东西交给李夫人保管,可因为走得实在太急,也没来得及跟李夫人说,更是看着李夫人的样子,也不忍心让她再多一份担心。 可这一份地图,和之前小厮说过的打了胜仗,到底是否有关系呢?秦鉴之是否在边境做了些什么?那个叫做李铮的少年,和秦鉴之是什么关系呢? 舒玉满脑子都是这些,闭上眼睛半天都睡不着。 “可是我看你都不笑了。”舒晴伸手摸了摸舒玉的唇角,有点不开心的道。 “我是觉得困了。”舒玉连忙扬了扬唇角,“昨晚上那么吵,我还担心你会害怕。” “我才不怕。”舒晴立刻瞪圆了眼睛,笑嘻嘻的说,“昨晚我还让桃月去看了看外面是怎么回事,好像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将军打了胜仗。” “你怎么出了家门还爱打听这些事儿?”舒玉忍不住刮了刮舒晴的鼻子,低声道,“出门在外的,不要让桃月到处乱跑。” “也没乱跑,”舒晴摇了摇头,“就是在客栈里面。” “那你折腾了那么晚,困了吗?”舒玉看着舒晴眼下淡淡的黑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困。”舒晴立刻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表示自己缺觉,又伸手揉了揉眼睛道,“刚才就直犯困,这会儿到了马车上都快睁不开眼了。” “那我们一起补个眠吧。”舒玉一把搂过舒晴,姐妹俩相依躺在一起,头碰着头,肩并着肩。 舒晴将脑袋压在舒玉的胳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八十五章 到达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五章 到达 接下来的行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天才擦黑,就到了吴家。 舒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山庄。 这一整座山都被吴家买了下来,在半山腰上建了院落,一路延伸向山林深处,马车没办法上山,只能停在山下的一座小院里。 吴家早就派了得用的婆子迎了出来,带着一行人换了软轿,两个人抬着一颠一颠的上了山去。 舒玉原本还觉得走在这样陡峭的山路上还摇摇晃晃的,有几分害怕,可又更觉得有趣,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很有节奏的颠着小轿,她坐在里面反倒稳稳当当,偷眼朝外看去,正是山色如画,绿意逼人,怨不得吴老爷在这里住下就舍不得走,若是她有这么一座园子,怕也是舍不得回京城去。 这么一路蜿蜒进了院门,轿夫就不能再继续朝前走了,众人纷纷下轿,就看到门口处立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朝着这边看过来,看到舒宁,不由得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却没迎上来,反倒回身朝里面去了。 舒宁连忙低声对旁边的妹妹们说:“这是吴家庶出的少爷,吴少群,跟大少爷同年。” 舒玉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舒颖,不由得心中暗叹,看来舒颖果然是把目标放在了吴家才子身上了。 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又有一干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舒玉几个人往吴家太太屋里去。 扶着舒玉走的是一个年轻媳妇,说话清脆好听,对舒玉道:“我们太太一早起来就盼着文家的马车来,这会儿可算到,这一路可好?” “很好。”舒玉开了口,又觉得好像不大对,这种气氛下提强盗实在没意思,可要是硬说一路顺利,又有点说不出口,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好,只能礼貌的笑了笑。 年轻媳妇说了几句,发现舒玉接话不多,也就罢了,只是一路引着她们朝里走。 吴太太文氏早就坐在屋里,看着孩子们到了,连忙招呼她们过去。 显然文老爷早就交代过舒宁,舒宁不慌不忙的带着家人上前问好,又见礼,还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说起来也是流利顺畅。 文氏端坐在上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裙子,她虽然已经有些年纪,可也保养得宜,皮肤看起来还算光滑,面上也带着暖暖的笑,看着跟文老爷还真有几分相似。 “快让我看看大老爷家里的孩子们。”文氏笑着招呼舒玉和舒宁在自己身边坐下,携着两人的手一直问文老爷身体可好,许氏可好之类。 等舒宁和舒玉一一答过,这才指着另一桌的姑娘小哥说:“这是我那几个孩子,虽然是亲戚,却少有走动,大概也就舒宁见过那几个表兄表弟。” 那边的一个姑娘笑嘻嘻的凑过来道:“这会儿再开始走动也不迟,年纪太小了一处玩着反倒没趣,不如现在大家都懂了事,做事也有了章法,互相之间才知道谁能交往,谁没意思。” “就你话多。”文氏点了点那姑娘的鼻子,对舒玉道,“这是你们大表姐,吴少云。” 舒玉连忙再次起身重新行礼,却被吴少云一把拦下来道:“刚才都已经相互行过了礼,这会儿再来一次可就真要命了。” “你这个性子。”文氏摇了摇头,无奈中带着宠溺,“将来自然有人磨你。” 吴少云脸上一红,扭身溜到一边去了。 “大姐前些日子订了亲事。”旁边的小表妹吴少玉看舒玉有些不解,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舒玉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你二表哥吴少群。”文氏指着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少年,又笑着道,“你今儿个居然没出去玩儿。” “听说家里难得来客人,自然要留下来看一看。”吴少群笑嘻嘻的对文氏道。 文氏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记,没说话。 舒玉心知这种状况最合适的就是装傻,便拿了一块点心,逗着旁边抱在奶娘怀里才三岁的吴家小少爷,这小家伙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舒玉一眼瞅过去就挪不开步了。 小家伙也不怕生,看到舒玉欢乐的吐着口水泡泡,还发出咯咯的笑声,舒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没见少卿?”舒宁笑着打破僵局,“前阵子我说要来,他还说倒履相迎,这会儿连人都见不着了?” “少卿今日进山里去了。”文氏回过头,笑着对舒宁道,“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一向是说风就是雨,我和老爷也总是管不住他。” “少卿一向如此。”舒宁笑着点头道,“若不是这样的脾气,怕也写不出那么有风骨的东西。” “他年纪小,说话做事都冲动,你们也得经常劝着他点,”文氏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了起来,“让他别总是这种死倔的脾气,将来是要吃亏的。” “少卿虽然不喜欢繁文缛节,可他为人却是风光霁月,加上又才华横溢,夫人实在不用担心。”舒宁连声夸赞。 舒玉看着舒宁和文氏的互动,心道,原来在哪儿都是一样,想要夸奖一个青春不再的中年妇女,最好的方法就是夸孩子,而舒宁这几句话正好是挠到了文氏的痒处,让她心花怒放。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这么聊起来舒宁和吴少卿曾经交往的事,好在文氏还不算糊涂,没多久就回过神来,吩咐众人安排好文家一行的住处,这才让孩子们各自散了,回去休息。 从文氏对文家孩子的态度也能看的出,这位太太对庶出的子女并不感兴趣,对周姨娘更是问都没问,她不是那种刻意的忽视,而是一种很坦然的态度,她可以问舒宁舅舅家的事,问舒玉许家的事,可对舒彦和舒颖却没有什么话题可言,只是随口吩咐小心伺候着,对于周姨娘就更加不予置评。 周姨娘面上虽然不大好看,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就咬牙忍了,可舒颖和舒彦毕竟还年轻,并且在家里的时候还都觉得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家里舒宁和舒玉脾气好,也没有人刁难他们,他俩没有周姨娘那么好的功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还是舒玉拉了舒颖一记,才让她回过神,连忙跟着带路的小丫头一起走了。 吴家这座园子确实够大,小丫头们一路引着文家众人来到一处园子,安排下文家众人和丫头婆子也还绰绰有余。 周姨娘径自进了西厢就再没出来,舒颖和舒彦也紧随其后,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舒宁和舒玉舒晴占了东边正屋。 因为早就得了消息,这里已经打扫干净,屋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舒晴一路上折腾的有点萎靡,回到屋里就爬上床去睡觉。 舒玉跟舒宁坐在外面,不由得打趣道:“哥哥什么时候也学会爹的那一套?” “哪一套?”舒宁似乎有点困惑,看着舒玉。 “令公子才华横溢,风光霁月。”舒玉学着舒宁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舒宁被舒玉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道:“虽然是捡着太太想听的说,可我还真是觉得吴少卿有那份能耐,让人这么夸他。” “这么厉害?”舒玉偏过头,皱了一下眉头。 “但是那脾气,可是真差。”舒宁又摇着头笑了,“能受得了的没几个人,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扭头就能翻脸,他倒是有了风骨,可折腾的别人受不住。” 舒玉看着舒宁说得有几分夸张,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西厢那边,没事吧?”舒玉对那位吴少卿的好奇很有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没事。”舒宁笑容变淡了些,“能有什么事?让他们早点见识了也好,别总还觉得是在家那样,没规矩没尊卑的也没人管,等进了京城还有他们受的。” “周姨娘那个脾气,我有点不放心。”舒玉拧着眉头道,“她不会在吴家闹出什么事吧?” “不会。”舒宁坚定的摇头道,“我看她虽然每次闹的时候全然不管不顾,可平日里还是对舒颖和舒彦多为照顾的,这种事在自家闹还有人能瞒得住,要是闹到别人家去,等于抹黑了文家的脸面,也是断送了她两个孩子的前途,她不敢。” “还有舒晴,”舒玉不再考虑西厢的事,转而又道,“我看她这几天都不吃东西,也没精神,刚才来了也是不爱说话,不吃东西就要睡,哥哥帮忙看看?” 舒宁想了想,认真的道:“看着像是要生病的样子。” 舒玉大惊,看着舒宁,焦急地道:“哥哥快去看看她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大夫,哪儿能用什么‘看着像’这种词。” 舒宁也随着舒玉的动作站了起来,进了屋替舒晴把脉,半天才道:“没什么大事,这几天太累了,又没吃好,她年纪小身子弱,自然受不住这些,这几天就多休息,不要到处跑来跑去的玩了,我开个方子吃两贴,看看能不能好转。” 舒玉连连点头,又吩咐丫头赶紧去煎药。 第八十六章 完满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六章 完满 舒玉是到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才见到了吴家大少爷吴少卿。 文家的晚宴摆在了一座露天的阁楼上,周围的栏杆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再放眼望去就是青山绿水,中间并没有摆出大桌,而是每人一桌,文氏和吴老爷坐在上首,左手边是吴少卿,右手边是舒宁,舒玉看舒晴面色不好,带着她一起坐了一桌。 被人推崇备至的少年果然名不虚传,之前舒玉还觉得吴少群是唇红齿白,没想到见了吴少卿之后才发现什么叫真正的唇红齿白,他本来就面白如玉,口若点朱,发黑如漆,身材颀长,气质不俗,看着就令人心生好感,加上夜色和灯光辉映,让他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显出几分柔和来。 可惜他面上总是冷冷淡淡,对几个客人的到来一点欢迎的意思也没有,反倒皱了皱眉头,像是不满文氏非得让他过来陪客人吃饭。 文氏自然有几分不自在,但是很快就被善解人意的大家转移了话题,气氛总算是热烈起来。 “你不吃点东西吗?”舒玉小声问舒晴。 “不饿。”舒晴没精打采的对舒玉道,“就是犯困,想睡觉。” “不是才睡了一下午?”舒玉感觉不妙,伸手摸了摸舒晴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热,又稍微放下心来。 “还是想睡。”舒晴没了之前的聒噪和喋喋不休,眼睛也没了从前的神采。 “大概是马车劳顿,又吃了不容易消化的东西,”舒玉想了想说,指了指桌上的青笋丝道,“你吃点清淡的,好歹吃点,就让你去睡觉。” “不想吃。”舒晴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乖乖的夹了一筷子青笋,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舒玉看着舒晴味同嚼蜡的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伸手摸了摸舒晴的脑袋道:“实在吃不下就喝点粥,一会儿散了席我就带你去睡觉。” “嗯。”舒晴总算有点高兴了,低头慢吞吞的将粥塞进嘴里。 舒玉想了想,回头看看旁边桌上的舒宁,又扭头对身后的巧月道:“晴姑娘的药熬好了吗?” “早就熬好了,只等姑娘吃过了饭就可以用了。”巧月轻声在舒玉耳边道。 舒玉点了点头,不由得有几分心急。 那边局面好像才刚刚打开,舒宁跟吴少卿说上了话,两个人都是慢性子,你来我往的说起从前在一起的朋友,还说到舒宁上一次在城里遇到吴少卿的事。 舒彦在旁边坐立不安,听舒宁说起京城里曾经有过的诗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京城诗会都是什么时候?咱们都可以去吗?” 吴少卿惊讶的回过头看着舒彦,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好笑,却没说话,只是扭过头看另一边的风景。 他这样却让舒彦更加红了脸,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说是诗会,只是几个朋友闲来无事想出来的消遣,”舒宁倒是不以为忤,解释道,“约好在某天某时的某处院子里玩乐一场,有时候是因为得了个孤本,有时候是因为得了一部好琴,也有时候是为了做了一首自己觉得好的诗,这都是随兴所至,并没有特别的要求。” “哦。”舒彦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眼角还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家众人的反应,见他们都似乎没注意自己,才放下心来,琢磨着舒宁说的话,不由得有些失望。 如果诗会只是他们几个富家子弟玩乐的话,想要靠参加这个扬名就很难,这些大家的少爷一般都自视很高,并且瞧不上庶出的兄弟,更不会为他一个庶出少爷说好话,更何况,如果是这样的诗会,怕是根本就不会邀请他参加。 舒宁看出舒彦的失落,笑着扭头对吴少卿道:“以后你们诗会就不必叫我了,我一个学医的,跟你们这些作诗的不是一路。” 吴少卿回过头看舒宁,似乎是很认真的打量着他,半天才道:“也好。” 舒宁似乎已经预料到吴少卿会这么说,笑了笑对他道:“等我再找一群学医的朋友,遇到一株好药草,或是得了个好方子,也可以开一个医会。” 吴少卿唇角略微上扬了一 佳妻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19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19部分阅读 上扬了一下,又立刻隐去,对他点了点头:“拭目以待。” “那我也不方便邀请你去我们的医会。”舒宁遗憾的看着吴少卿,对他撇撇嘴,“谁让你是学琴棋书画,我是学汤头歌的。” 这一次,吴少卿唇角真正扬了起来,终于正眼看着舒宁道:“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虽然改去学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医术,但是人却长进了不少。” “学医术有什么不好,琴棋书画虽然养性,却也没什么大的益处。”舒宁摇了摇头,自信的侃侃而谈,“想要治国平天下,总不能靠一首诗,一部琴吧。”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吴少卿慢吞吞的道,“若是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又谈何治国平天下?” “可是一个人能有几度春秋?”舒宁的神色转而变得有几分遗憾,“想想那些夭折的孩子们,还有弱冠即逝的少年,以及父辈中壮年陨落的,也比比皆是,若是非得要将自身修养达到完美的境界再去做别的事,怕是这辈子也做不了什么。” 吴少卿了然的看着舒宁,年幼失去母亲是舒宁心里最大的痛,他从此对整个人生都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总觉得人的生命脆弱易逝,读书的时候再也无法安下心来按部就班,结果越急越错,从此对读书没了兴趣。 舒宁说这番话,固然是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为自己辩解,却也是在暗中点吴少卿,这些年他太过专注于修行,却少了一点通透和圆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肯定也是明白,但是他又有那种为了坚持君子之道矢志不渝的意图,就让吴老爷和文氏开始不安了,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局势里,吴少卿这样的少年注定是要吃苦头的。 这也是文氏为什么立刻答应了文老爷的请求,因为文老爷本身就是一个圆滑之辈,舒宁又是一个随和温柔的性格,文氏和吴老爷都希望舒宁能劝劝吴少卿,不要再继续这样执拗下去。 虽然文氏和吴老爷压根就没有提过这事,舒宁这一点确实遗传了文老爷的善解人意,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明白了别人的用意,因此就很快开了口,跟吴少卿找了个话题说了起来。 这番话一说出来,原本还装作低声说话却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文氏和吴老爷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吴少卿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人各有志,你害怕韶光易逝,我却怕人生不完满,所求不同罢了。” “是。”舒宁只得点了点头,一时找不到别的话可说。 “什么叫人生完满?”舒晴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忍不住开口问舒玉。 舒玉呆了一呆,半天才道:“每个人的完满都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舒晴更加好奇。 “每个人求的不一样。”舒玉低声解释道,“就好像爹爹希望大哥去读书,可大哥却渴求学医术,读书对于爹爹是完满,但是对于大哥来说,学医术才是完满。” “那爹不就没办法完满了吗?”舒晴虽然身体不舒服,脑袋却转得快,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爹的完满,也并不是读书。”舒玉笑了,摸摸舒晴的脑袋,“在爹看来,哥哥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才最完满,他原本以为哥哥走读书的路会得到完满,可哥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虽然结果并不像爹的预设,却也还是可以接受。” “爹的完满是哥哥?”舒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也不完全是。”舒玉有点为难,对这么小的孩子要怎么解释,想了想才道,“我们每个人的完满都包括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完满,哥哥想让爹完满,因此在选择的时候会痛苦,爹自然也想让哥哥完满,所以才会放手让他去学医。” 舒晴似懂非懂,像是在低头思考。 “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活在这个世上,大家都有最重要的人,每个人的完满都要包括对他来说重要的人的心意和愿望,”舒玉眼角瞥了一记旁边桌上的吴少卿,想了想,决定帮舒宁一把,“好比爹自己会有他想走的路,可他心里还有娘,还有儿女,还有京城家里的老太太,大概他也并没有一辈子都完全顺应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走,而是更多的考虑了周围人的幸福。” “那就是爹的完满也包括我咯?”舒晴不管舒玉在说什么,她只抓住了一个她想听的重点。 “当然。”舒玉点了点头,笑着对她道,“你能够活得开心快活,也是爹的完满。” “那我以后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舒晴晃着小脑袋,一脸认真的道。 舒玉看着舒晴认真的表情,打心底生出几分喜欢,捏着她的小脸道:“那一会儿回去喝药可不能嫌苦,也不能耍赖。” 舒晴顿时苦了一张脸,却有苦说不出,半天只能呜呜咽咽的道:“姐姐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第八十七章 第一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七章 第一 一向身体健康活泼好动的舒晴居然生了病,这可是多少年没见过的事儿,好在她这一次被舒玉和舒宁两个人连唬带吓的哄住,又加上是在吴家不是在文家,总算是听话了很多,老老实实的将那些汤汤水水都灌进肚里,躺下出了一身的汗,到了第二天,居然气色好了一些。 “不愧是晴丫头,身体就是比玉丫头好得多。”舒宁看着舒晴苦着小脸灌了一肚子汤药,轻声夸赞。 舒晴刚才还瘪着嘴要哭的样子,立刻又悲转喜,扭头看着旁边的舒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舒玉笑着点了点头:“是比我强多了。”说着,将手里的蜜饯盒子打开,用银筷子夹了一块蜜饯放进舒晴张开的嘴里。 舒晴笑得眯了眼,含着蜜饯得意的说不出话来。 “你今天还是在屋里好好休息,一会儿让桃月把猫抱来陪你,”舒宁低声对舒晴道,“我们几个去吴家后院。” “我想让姐姐陪我。”舒晴立刻睁开眼,眼巴巴的看着舒玉,可怜兮兮的道,“姐姐等我好了,跟我一起去逛园子吧。” “我也不爱去。”舒玉扭头征求的看着舒宁道,“那么大的太阳,出去实在晒得慌,那么多山路,也怪累的。” “那也得去。”舒宁苦笑着对舒玉道,“到了那边姑娘一边少爷一边的,我没办法看得住舒颖,你不去我不放心。” 他原本也不爱大白天的去,吴少卿挑了个太阳最烈的时间请大家上山喝茶,怕也没安什么好心,那个人脾气古怪又倔强,头天在晚宴上还因为舒玉的话有几分动容,谁知第二天就找舒玉的麻烦,出了好几个诗经上的题目问舒玉,舒玉读书并不很精细,只是信手拈来,有的能答上来,有的答不上来,还是舒颖在旁边插嘴帮忙答了几个题,吴少卿却还是不满意,又问了舒玉几个老庄的题目,舒玉依然是有的答得出,有的答不出,一直到舒宁在旁边解围才匆匆起身离去。 却是舒颖和舒彦,意图明显的让舒宁开始觉得不安了。 先是舒彦忍不住想要在吴少卿面前表现自己的博学多才,还写了诗递过去给吴少卿看,可惜吴少卿压根就没有看上他的诗,连嘲讽都懒得,只是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罢了。 而舒颖则是更加令人不安,吴少卿问舒玉问题的时候她就已经不顾颜面的抢在前面作答,让吴少卿吃了一惊之余,也让舒宁和舒玉有几分尴尬,要知道抢着说话可不是什么有规矩的事情,更何况是这种在外人面前抢本家姐姐的风头,还好吴少卿虽然脾气古怪,却并不是个拘于礼节的人,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舒宁说,以他的脾气大概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舒玉才彻底放下心来。 舒宁这么一说,就连刚才还在眼巴巴的瞅着舒玉想要装可怜求她留下的舒晴也停下了动作,扭头对舒玉说:“姐姐去吧,猫陪我玩就好了。” “怎么这会儿这么大方了?”舒玉好笑的看着舒晴,伸手将蜜饯盒子放回桌上,摸了摸舒晴的额头,不见她发烧才满意的放下手来。 “总不能眼瞅着文家姑娘丢脸吧。”舒晴学着许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逗笑了旁边的哥哥和姐姐。 “你还懂这些?”舒宁大笑,伸手拍了舒晴一记。 “哥哥。”舒晴被这种拍小孩子的动作惹恼,瞪了舒宁一眼,继续学着许氏的样子,慢条斯理的道,“娘说了,文家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必须要同进同出,若是今儿个二姐丢了脸,那就是丢了大姐和舒晴的脸面,若是大姐让别人敬她三分,那别人也要敬文家别的姑娘们三分。” “难为你小小年纪还能记住这些,”舒玉看着舒晴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着伸手捏了她脸蛋一记,“总算是娘没有白疼你。” “我看娘这回是白疼二姐了。”舒晴一脸遗憾的看着舒玉。 舒玉和舒宁都被她的样子逗得笑得不能自抑,舒宁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舒玉则是抱着桌角将脸埋进手臂里。 等两个人都消停了,舒玉才正色看着舒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还不知道你二姐这回想做什么,怎么能就那么早下定论。” “姐姐还没看出来,我都看出来了。”舒晴一撇嘴,扬起小下巴看着舒玉。 “你看出来了?”舒玉吃惊的看着舒晴,她可不认为舒晴这样的年纪能够懂得舒颖那样复杂的心思,更何况舒晴还对男女之事完全懵懂,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过,她怎么会知道。 “当然。”舒晴一脸傲然。 舒玉惊疑的看了舒宁一眼,却发现他也有些吃惊的看着舒晴。 “那不然你猜猜看,二姐到底想干什么?”舒宁小声诱导着舒晴。 “还用猜吗?二姐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个,她一定是想做京城第一才女。”舒晴大声宣布答案。 舒宁和舒玉同时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被他俩想的如此复杂,这么一想,两个人又都不由得显出几分尴尬来。 “是不是?”舒晴看两个哥哥姐姐都没答话,难免有几分心虚,连忙催问他俩。 “是。”舒玉连忙点头,对舒晴笑道,“舒晴真有本事,一猜就中。” “哼。”舒晴对迟来的回应略显不满的哼了一声,又道,“二姐从小到大都立志要当一个才女,这回看到京城第一才子,自然更想要一决高下,变成京城第一才女啦。” “舒晴简直太……”舒宁哭笑不得的看着舒晴道,“聪明了。” “本来就是。”舒晴蹬鼻子上脸的白了舒宁一眼,一脸的傲娇。 “那你觉得她能赢吗?”舒玉忍不住逗她。 “简直是输定了。”舒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这下就连舒宁都吃惊了,舒晴读书还没那么多,应该也听不懂吴少卿说的那些问题,她怎么就那么确定呢? “这还看不懂,”舒晴鄙夷的看了舒宁一眼,脆声道,“那个吴家少爷既然能被人说是京城第一才子,一定是很厉害的人,而且他问的那些问题就连大姐都没办法全都回答上来,二姐更是听不懂,她怎么可能赢得了,还做京城第一才女?” “你怎么知道她听不懂?”舒玉禁不住好奇,低声问。 舒玉还一直以为,只有内行的人才能听明白吴少卿的问题,当然也才知道昨天舒颖回答的有几道题略有些文不对题。 若不是仗着自己两世为人,舒玉昨天怕是更要丢人一些,吴少卿所问的问题完全不是文老爷那样的考校功课,更不是简单的背诵诗词,而是通过某一句话的推敲询问她对整篇文章,甚至是整部书的看法,这种看似简单实则困难的问答昨天让舒玉几乎抓破脑袋,这样深度的题目就算是舒宁也未必能全数答得出来,而年纪更轻又只会堆砌辞藻的舒颖则是更加无法领会他的意思,因此会错了意,打错了题,更不要说完全不懂的舒晴,那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看不懂题,但总会看人吧。”舒晴洋洋得意的道,“我看姐姐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像平日里爹考校功课时候的轻松,就觉得这题目一定很难,加上旁边二哥手指一直在桌子上敲来敲去,他每次遇到不会的东西都这么敲,然后就要被爹爹敲了,大哥就一脸想睡觉的样子,每次他读不懂书的时候都这样睡着的。” 舒玉一把捂住嘴努力忍笑,回头看着俊脸泛红的舒宁,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有那个吴家少爷,”舒晴欢快的继续道,“虽然不认识他,可是姐姐回答的时候,他是直接看着姐姐的,等二姐回答的时候,他就垂下眼睛,或者看着窗外,还这样。”她停下来,抽筋似的扯了扯唇角,做出一个吴少卿招牌式的讽刺表情,却做得一点都不像,怪模怪样的让舒宁和舒玉忍俊不禁。 “还是舒晴最懂这些。”舒玉伸出大拇指,对舒晴比了比。 “快去吧。”舒晴老气横秋的对舒玉挥了挥手,“看着二姐别让她再丢人了,我会陪着猫好好在家的。” “记得吃药。”舒玉见舒晴那么善解人意,毕竟也放心不下舒颖,便仔细吩咐舒晴和旁边的丫头。 “刚吃完。”舒晴皱皱鼻子。 “别到处乱跑。”舒宁补充。 “我又不是二哥二姐。”舒晴撅着小嘴,对哥哥姐姐看不起自己感到分外伤心,连声道,“我身边还有那么多丫头婆子跟着,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不济,我去屋里睡大觉,或是陪吴家太太说说话总可以吧。” 舒宁和舒玉相视一笑,本来还想再嘱咐几句,却看时间来不及,连忙匆匆出了门。 第八十八章 风景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八章 风景 吴家的院子占了大半个山坡,吴少卿嫌经了人手的树木花草失了真味,并不喜欢在这半边活动,正好后山有一处小小的湖泊,便经常带着人去湖边玩赏,还不许别人辟出方便行走的小路,每次都要带着人手一路踩着枯枝败叶过去。 下人们虽然觉得大少爷这样的行径实在麻烦,可吴少卿自来如此,他做过的事情没有一样不是费时费力又没什么好处,这一桩还真不是最无聊的,也就罢了。 可舒宁和舒玉却不这么想,舒玉绣花鞋被脚底下的石头和树枝隔得生疼的时候,就已经心中不知骂了吴少卿多少次,谁知走到半路,还有一点泥地,少爷们穿着靴子也倒罢了,姑娘们的绣花鞋可是全都遭了秧。 舒玉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道,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被舒宁说服一起出来,什么顾忌文家的颜面,什么舒颖是妹妹她是姐姐,什么有责任看护自家不听话的弟妹,在这种荒郊野外,不被野人劫走都是不幸中的大幸,更别说还想着出什么风头,吸引什么注意,舒玉看看旁边一脸狼狈相的舒颖和另一边脸上已经沾了灰尘的舒彦,几乎要以为吴少卿是故意捉弄了。 一行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走到吴少卿所说的湖边。 周围依然是树木丛生,走到一处山坳,出来几块嶙峋的大石似乎挡住了去路,吴少卿恍若未觉,继续向前走,来到大石旁边,却发现大石并没有像远处看到的那样合拢在一起,而是彼此错开,天然的留出了一条半米多宽的裂缝。 吴少卿身手灵活的钻了进去,其他人面面相觑,舒宁率先走了进去,舒玉生怕跟舒宁走失,也紧跟着进去,剩下的人只能也跟着往里走。 顺着这条裂缝转过一个弯,里面就豁然开朗起来,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座静静的湖泊,旁边几棵粗壮的古树,有得笔直高大,树梢几乎插入云端,有得佝偻着身体几乎紧贴着地面,还有整棵树粗壮的几个人都无法合抱,树冠连成一片,有的树上还挂着翠绿的树叶,有得则红得耀眼,有得又黄得刺目,这等奇景舒玉还是第一次见,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惊又喜,再衬着满地色泽缤纷的落叶,湖面蓝得像是深秋的天空,这整座山谷都几乎像是仙境。 说是湖,其实也最多就是个大一点的池塘,倒是因为没有人为地破坏,显得有几分野趣,湖水清澈见底,风吹过去,几片黄叶掉落下来,在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荡漾开来,原本光滑的湖面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渐渐推开,阳光撒在湖面上泛出点点金光,几乎耀眼。 “果然不负我们走了那么久才到了这里。”舒宁深吸一口气,赞叹道。 吴少卿用眼角瞥了舒宁一眼,懒得说话,走到一边,坐在他惯常坐的那块岩石上,面对湖面开始打坐。 舒玉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他带这么多人来,就只是为了看看景色,然后打坐? “少卿还精通佛理,对禅宗颇有兴趣。”舒宁看舒玉一脸的不解,连忙在旁边解释道,“每天都会到这里打坐修行。” “修行?”舒玉喃喃重复,然后皱着眉头道,“那他带我们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大概,想让我们领略一下不一样的景致。”舒宁笑了笑,看着眼前令人心中立时开阔的湖水,再看看旁边怪树和奇石,背着手,学着文老爷的样子踱起方步,四下里边走边看。 舒宁一向好脾气,就算别人有心捉弄,也不轻易动怒,甚至还会好心的替那个人想出合理的解释。 可舒玉却不是这样的人。 “真是好休养,好气度。”舒玉冷笑着,语带嘲讽的道,“带我们到吴家少爷私密的修行圣地来,也不担心我们惊扰了他的打坐修行。” 舒玉本来就娇生惯养,绝对不是那种皮糙肉厚不怕辛苦的人,这半个时辰走得她腿脚酸软不算,还弄脏了她脚下的绣花鞋,裙角也沾染了点点泥点,整个人出了一身细细的汗,额头上也因为出汗黏湿了几绺刘海,这让自幼喜洁的舒玉简直无法忍受,就算平日里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按耐不住。 若是吴少卿真的是善意,舒玉也就罢了,可她一早就看出吴少卿是厌烦了陪伴客人这件事情,故意挑了这条路来捉弄她们,舒宁和舒彦是少爷,自然平日里活动较多,又穿着靴子,便于出行,可她和舒颖却是姑娘,吴少卿为了捉弄她和舒颖两人,连带着自家的姐妹也都跟着吃苦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舒玉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累得满脸通红的吴少玉,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大表姐吴少云推说身上不舒服,怎么都不肯一起来,她和吴少卿一母同胞,自然知道吴少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由得心中暗自悔恨,早知道在屋里跟舒晴一起逗猫,也比在这儿被人捉弄强得多。 吴少卿坐得并不远,自然听到舒玉的话,回头看了舒玉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对她道:“此言差矣,佛法无边,普渡众生,我自然不能藏私,再者自身修行,若是因为外物受扰,那就还不算修行到家,还要再继续努力。” “那又何必找一处这样的地方,既然佛法无边普渡众生,又不应该受外物困扰,在人工修饰的自家书房修行和在天然无伪的荒郊野外,又有什么差别?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舒玉也笑眯眯的回答,像是完全只是在随意讨论。 旁边的吴少玉听到了,装作查看自己裙角的泥点,垂下头不敢看旁人。 舒颖皱着眉头看舒玉,似乎不以为然。 舒彦则是难得看着舒玉,心中暗自解气,他一早就看出来吴少卿没安好心,却苦于旁边就是舒宁,被一眼一眼瞪得,也不敢说什么,这回舒玉总算说出自己的心声,让他出了一口恶气。 “非也。”吴少卿慢吞吞的摇了摇头,终于转过身,正对着舒玉,眼直看着舒玉道,“修行既包括心灵的修行,也包括身体的修行,我们一路走过来,双眼看着山色,耳朵听着鸟鸣,鼻尖嗅着花香,双脚踩过土壤,衣袖拂过树木,毛孔呼吸了秋风,从躯壳到内在全都感受到了和在深宅大院里无法领略到的事物,又怎么能说是多此一举呢?” “无物便是有物,不同便是相同。”舒玉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觉得舒服了些,烦躁的心情稍稍平息,没了争吵的心,反倒多出几分辩论之意,不由得继续跟吴少卿辩了下去。 吴少卿没想到舒玉居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一愣,看她面色已不是之前那般满面红晕,气息也稍稍缓和,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怒火渐去,辩意上来,不禁微微一笑,问她:“你觉得这里美吗?” 舒玉原本设想了千万种吴少卿的回答,舒宁说他修过禅宗,自然对这些有有无无虚虚实实的东西有几分见解,谁知他居然天马行空的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四下里张望了几个来回,心平气和的承认:“很美。” 平心而论,这样的景色,舒玉还从来没见过,尤其是这一片奇怪的树林,舒玉再次打量才发现,这座山谷地势一路升高,并且有另一边的巨岩挡住了半边,这就形成了这一片树林有的地方向阳,有的地方背阴,有的地方紧靠着湖水,有的地方拔高在山岩中,加上山谷的低处几乎没有什么风,高处的树枝却被吹得不断晃动,能生成这样的一片树林,确实可以用巧夺天工四个字来形容。 别说只走上半个时辰,这样的景色就算专门挑一整天来玩赏也不吃亏,文家曾经出游过几次,也没有到过这么好看的地方。 观赏这样的景致,若是出自自愿,舒玉自然是有心情玩赏,可若是被人骗过来,并且经过了艰难跋涉,让她整个人狼狈不堪,还浑身冒汗,就不是舒玉所想了,再好的景色,有这样一份坏心情,也没有办法欣赏。 “是否值得一看呢?”吴少卿吴少卿的笑意更浓,似乎很满意舒玉的老实回答,又问。 舒玉看着他略带得意的表情,原本已经几乎熄灭的火气又腾地冒出来,几乎想要伸手抓花他漂亮的脸,半天才道:“再好的景致,也得有观赏的心境才行。” 吴少卿看着舒玉被怒气点亮的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反正已经被我诳来了,若是揣着一肚子气走个来回,就更亏了,不如放下芥蒂,好好游赏一番,也算是没有白费那么多体力和汗水。” 舒玉瞪着吴少卿,半天才泄了气,扭头不看他,想赌气坐在原地不动弹,心中又觉得吴少卿说的极是,本来就被捉弄了,若是因为赌气错过了美景,真是更亏。 舒宁听着两个人的争辩,笑着走过来,对舒玉伸出手:“走吧,跟我一起到处看看。” 舒玉看着自家哥哥俨然兴起的样子,认命的将手放进舒宁掌心里,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书院 收费章节(12点) 第八十九章 书院 平心而论,这座山谷的风景绝对不俗,如果加上一份好的心境,大概也会生出几分流连忘返的心情。 吴少卿的小厮将带来的东西铺开在一个巨大又平整的岩石上,大家终于可以坐着喝茶吃点心。 周围错落着几块大石,正好让众人围成一圈坐下,虽然离得稍远一些,却也能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舒宁和吴少卿坐在一起,舒颖和舒彦坐在一起,舒玉则是坐在稍远一些,和吴少玉在一起。 “你过去来过这里吗?”舒玉低声问吴少玉。 “我很少出门。”吴少玉红着脸,垂下头。 这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姑娘,总是没说两句话就害羞的脸红起来,舒玉觉得有趣,这两天总是喜欢逗她开口。 “这个地方是最近才发现的,看你们来,就立刻带你们过来了。”吴少卿笑着对舒宁道,顺便回答了舒玉的问题。 “此处确实有几分野趣,又兼着奇花异草,值得一游。”舒彦凑过去笑道,又问,“吴兄此次回京有何打算?” “打算?”吴少卿似乎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们这些官宦子弟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读书修身,等着将来接替家业,看这局势变化莫测,或是光宗耀祖,或是家道中落,也由不得我们。” 他语气中带出几分萧瑟,让舒宁和舒彦都愣了一下,舒宁低声道:“上面如何变化,下面的人总要生活,不如做好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够了。” “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吴少卿拍了拍舒宁的肩膀,虽然在笑,却也看不出什么笑意,“听说你去读医的时候,我很是吃惊,还心道怎么文家也出了一个糊涂蛋,现在想想,真正糊涂的大概还是我自己,你才是那个真正审时度势,懂得进退的,加上有文家老爷那样老练玲珑的人,再加上一个一心学医的大少爷,文家百年之内必无颓败之势。” 这一席话,说得舒宁白皙的脸泛出一丝红晕,他可不是因为考虑到时局才选择的学医,更不是像吴少卿说的那般审时度势,不由得低声道:“你不要这么夸我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哪里是什么审时度势,不过是自己任性罢了。” “小时候就觉得你有几分呆,可在那一群猴儿精里面却从来都不吃亏,”吴少卿这一次真正露出几分笑意,“你这叫大智若愚。” 舒宁被吴少卿说得脸红,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说啥。 舒彦在旁边看着他一向不怎么瞧得上眼的大哥被京城第一才子的吴少卿这样盛赞,自己却没得到吴少卿正眼一看,不由得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禁不住又道:“等回到京城之后,我是要去观澜书院读书的。” 吴少卿似乎有点惊讶,终于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舒彦一眼,回头用眼角再次瞥着舒宁,像是在取笑他。 “家父是有这样的打算。”舒宁有点尴尬,只得开口道,“因此回到京城之后,想先让舒彦温习一段时间的功课,之后再去入学考。” “也可以从头读起。”吴少卿轻笑着回答,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大腿,“春夏秋冬,经历四季再得正果也不错。” “家父是希望舒彦直接入上院。”舒宁笑着道,“舒彦在读书上面有几分天赋,本人又一直肯学勤奋,这几年在城里虽然并没有请到合适的先生,可他的功课也进步挺快,现在已经读完了四书。” “哦?”吴少卿似乎有点惊讶,摇头笑着道,“你这位庶弟还真是深藏不露,我可真没看出来这位是读过四书的书生。” 这句话实在是讽刺意味太足,让在座的几个人都不太自在,舒宁略微尴尬的咳了几声,舒彦则是愤怒的站了起来,舒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吴少玉则是被吓得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上院?”舒玉收到舒宁求救的眼神,开口打岔,缓和气氛的问了一个自己刚才就在好奇的问题,“既然是读书,自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还分什么高下?” “好一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吴少卿拍了一下手,笑道,“倒是我落了下乘,俗了大家的耳,既然是读书,自然也不该分个上下左右的。” 这一句,倒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旁边满面怒容的舒彦也重新坐了下来。 “观澜书院名气大,学生多,大家程度不同,放在一起太为难先生,就按照学生的进度分春夏秋冬四个院,”舒宁笑着对舒玉解释,顺着她把话题带开,“春夏是下院,初读十三经的学生都来这里,春院更是很多刚启蒙的学生,而秋冬两院则是精读修身的所在,书院的大家鸿儒也都在此处。” 舒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就好比是上学分了年级,文老爷想让舒彦直接跳级上高等班,而吴少卿的态度显然是对舒彦并不看好。 “如果只会死读书,自然是去下院的。”吴少卿脸上带笑,像是好意,又像是嘲讽地道,“想要去上院,只会读几本书,背些句子,大概还是不够。” “去上院的考试,一般都出什么样的题目?”舒宁笑着问。 “吴少爷对观澜书院很熟?是也在那里读书吗?”舒玉更加奇怪,看着吴少卿桀骜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服管教的学生,倒像是个四处找茬挑刺的刻薄先生。 “少卿虽然是上院的学生,却在去年受聘,在下院教书。”舒宁扭头跟舒玉解释,“自然对观澜书院更加了解。” 舒玉有点吃惊,扭头仔细看着吴少卿,怪不得能是京城的第一才子,能在京城闻名的观澜书院里教书,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舒宁这一句是奉承吴少卿,却也是在点拨舒彦,文老爷想让舒彦去观澜书院,若是能在进去之前就跟书院里的人有些交情,将来进去之后也能有个照应,而吴少卿既是先生又是学生,也就意味着他既熟悉书院里的先生们,也熟悉书院里的学生,正是舒彦最应该结交的对象。 舒彦的神色立刻变了,刚才的怒气全都散去不见,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热络的开始问起书院的状况。 有舒彦一意的示好奉承,加上旁边舒宁的暗中帮忙,吴少卿又对舒宁还算有几分客气,虽然不算很耐烦,毕竟还是打开了话题,几个男孩开始聊了起来。 舒玉对男孩子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她看到旁边舒颖听的津津有味,扭头问吴少玉:“你平日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我喜欢琢磨针线。”吴少玉掏出兜子里的一个荷包,递给舒玉道,“锈的不好。” 舒玉接了过来,低头细看,就见针脚细密,蝴蝶鲜活可爱,花朵娇媚多姿,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不由得夸赞道:“果然是一手的好绣活儿。” “玉姐姐太夸奖了。”吴少玉再一次通红了脸,低头声音更小了,“我连诗经都没读下来,姐姐说我脑袋太笨。” “能绣出这样漂亮的荷包,必定不是笨姑娘,”舒玉摇了摇头,笑道,“大表姐是求全责备,想让你成为京城第一才女吧。” 吴少玉的脸几乎滴出血来,垂着脑袋喃喃:“我真得……不聪明。” “术业有专攻。”舒玉笑了,“我家妹妹舒晴也是喜欢针线,不爱读书,可一个姑娘家又不去科考更不去做绣娘,读书就是为了怡情,针线也是为了怡情,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吴少玉被舒玉这番话说得笑了起来,脸上总算缓和了些,对舒玉道:“文姑娘说话真有趣,什么都是没有高下之分,那岂不是乱了尊卑?” “那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舒玉不答反问。 对于尊卑礼法这类话题,舒玉从来都是能免就免,她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吓着别人,更吓着自己,每次听到这些话题,全都绕道而行。 吴少玉笑着,想了想,几乎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深秋已经有几分凉意,加上山里气候更加寒冷,刚过了晌午,舒玉就已经觉得秋风瑟瑟,带着湖水的寒意吹得人透骨透心。 舒宁看到舒玉唇色略微泛白,也知道她本来就身体弱,禁不住风寒,不由得也有几分担忧,转而对吴少卿道:“今天出来了半天,也算是玩的尽兴,不如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吴少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株枯木,若有所思,被舒宁打断,皱了一下眉头,扭头看舒宁,目光又落在他身边的舒玉身上。 此时舒玉已经有几分不适,勉强振作精神,站在旁边扭头装作看风景,不想失礼罢了。 吴少卿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对舒宁道:“也好。” 这一句话倒是说的舒宁和舒玉有点吃惊了,吴少卿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善解人意了? 不过既然此时大家人困马乏,吴少卿发了话,大家自然欢欣鼓舞的准备离开。 第九十章 劫持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章 劫持 走的时候正是早上吃过了饭,大家都还精神抖擞,山谷风光虽好,却没有山下的好吃好喝,一行人中午只吃了块点心,喝了口凉茶,到这会儿要下山,可就没了气力,才走了一刻,姑娘们就走不动。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出游的。”舒玉掏出帕子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低声对舒宁抱怨道。 “以后进了京城,想要再有这样身边没那么多人跟随的日子,也难得了。”舒宁笑着低声安慰。 “哥哥还帮他说话?”舒玉瞪了舒宁一眼,指了指自己的手帕道,“我的帕子都沾湿了。” “你打小身体就弱,走动走动也是好的。”舒宁拍了拍舒玉的肩膀,又道,“少卿他虽然脾气古怪了些,却是个不错的人。” “哥哥就是太善心,看谁都是好的。”舒玉无奈,只能摇了摇头,伸手捶了捶自己酸软的腿。 “你自己不会看?”舒宁笑了。 舒玉想了一会儿,免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他还不是无可救药。” “大哥快来帮舒颖看看,她好像不大舒服。”舒彦走过来,拉着舒宁要去另一边。 “怎么了?”舒宁忙问。 “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像是崴了脚。”舒彦苦着脸,其实他也已经大汗淋漓,累得半死,却因为身边还有姑娘,总不好姑娘们什么都没说,他反倒叫苦不迭,只能忍住。 舒宁连忙走过去看舒颖,果然是方才走路不稳,崴了脚,不过总算是不厉害,舒宁和吴少卿商量了一下,一会儿让跟来的婆子和丫头轮流背着舒颖回去。 吴少卿不耐烦管这些事,跟舒宁说了没几句,就吩咐他自去定夺,信步走到另一边,正好和舒玉在一边,另几个人都围在舒颖身边。 舒玉抬头看吴少卿,心中虽然有点不解,也没说话。 旁边的树丛突然动了动,舒玉立刻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吃了一惊,树丛之中居然躲了好几个人 “什么人?”舒玉惊声叫了起来。 吴少卿立刻回头去看,却还是没能赶得上丛林里的人动作快,离舒玉最近的那棵树后面猛然扑出来一个黑影。 舒玉大骇,连着倒退,却还是被那人一把抓住肩膀,用力一推,就倒在地上。 舒宁急了眼,也跟着扑过来,却被另一边扑出来的中年男人拦住,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舒颖和舒彦两人吓傻了,抱着头缩在一边,舒颖也顾不得自己崴了的脚,躲得比舒彦都快。 吴少卿离得近,可他本来就没经过什么锻炼,虽然扑了过去,却被那个黑衣人一掌打翻在地上。 几个护卫也禁不住黑衣人人多势众,很快就被一个个的放翻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就算是平日里嘴上挂着修身养性的吴少卿也没办法再保持之前的冷静,大声怒吼。 “我们是什么人,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黑衣人嘿嘿一笑,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抬来一只大箱子。 吴少卿被几个黑衣人反绑起来,塞进箱子里,旁边的丫头婆子反应过来,原本还缩在一边,也站起来试图走过来抢回吴少卿,若是她们毫发无损的回到吴家,却丢了自家大少爷,怕是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女人打架毕竟和男人不一样,黑衣人能顺利放翻了那么多护卫,却对这种挠脸抓头发的路数不大熟悉,丫头婆子居然屡次得手,让那几个黑衣人连连哀叫,舒玉趁机用力踢了那个装箱子的黑衣人的脚踝,又用尽全力一拳打在他胃上,那人倒退两步,蹲下身来。 舒玉连忙转身打开箱子,想把里面的吴少卿放出来,吴少卿只不过双手被缚,两个人合力很快就解开了绳结,舒玉伸手想要把吴少卿拉出来。 谁知还没等吴少卿从箱子里爬出来,舒玉的后脑突然传来一阵疼痛,眼?br /gt; 佳妻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0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0部分阅读 眼前一黑,就倒进箱子里。 最后听到的声音,依稀是舒宁的大喊,和几个丫头婆子的尖叫声。 舒玉再次醒来,就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后脑一阵钝疼,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熟悉声音在黑暗中传了过来。 舒玉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团在一起,靠着另一个暖呼呼的身体,她立刻想要挪开,却发现自己似乎被装进了那只大箱子里,虽然是个大箱子,但是装两个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不由得又羞又怒,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前几天我爹收的一份东西出了问题。”吴少卿苦笑着回答。 “什么东西?”舒玉又懊恼又后悔,刚才自己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还自不量力的要救他,结果现在把自己搭进去。 这已经不光是安全问题,一个姑娘,就算她现在年纪尚小,可毕竟也是姑娘家,若是今天不能回去,或是真的被劫持到歹徒那边过了夜,将来就算能活命,清白也毁了。 而一个家族里若是有一个清白被毁的姑娘,其他姑娘的婚事也会受到牵连,舒玉不禁咬紧了唇,攥紧了拳头。 “我也没搞懂究竟是怎么回事。”吴少卿和舒玉挨得很近,他虽然说话声音不大,舒玉却听的清清楚楚。 “那现在是在哪里?”舒玉此时也没心情探究吴家到底收了什么东西,语气变得焦躁起来。 “还在路上。”吴少卿低声道,“咱们现在是在车上,他们推着咱们呢。” “那怎么办?”舒玉急了,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 没等吴少卿说出到底要怎么办,两个人就听到外面传来大叫,随即箱子猛地撞在什么东西上,接下来就是天翻地覆,箱子整个滚了下来。 舒玉只来得及紧紧护住脑袋,身上不断的撞在箱子上,疼得她差点掉眼泪,却咬牙忍住,心中惊慌更加厉害。 “你……”舒玉听吴少卿半天没动静,也不动弹,忍不住轻声唤他,“没事吧?” “唔……”吴少卿的声音变得微弱,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怎么了?”舒玉连忙问,想伸手去摸,却又觉得不好,只能再问,“是不是撞到哪里?” “我的头……”吴少卿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没了力气。 “撞破了?”舒玉猜测,又担忧地道,“你且忍忍吧。” “嗯。”吴少卿应了一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概是有人来救咱们。” “外面是打起来了?”舒玉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果然听到些许打斗的声音,心中生出一丝希冀。 “别高兴的太早。”吴少卿冷冷地道,“算算时间,大概那些人才刚回到吴家,就算派人来救咱们,也不可能这个时间就能赶到。” “你们吴家到底惹了什么事,”舒玉几乎要哭出来,“怎么惹来那么多人。” “地图。”吴少卿低声道,“有人说,我祖父生前曾经得到过一份边境地图。” 舒玉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吴少卿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有那份地图,我家世代也没有武官,又知道那种东西只会招惹祸事,怎么会留在家中,再者,私藏地图本来就是死罪。” “那你说。”舒玉觉得脑袋里嗡嗡大响,脑海里却生出一丝清明,“是你爹收错了东西?” “我爹前阵子确实收了大将军一份生辰贺礼,”吴少卿无奈,似乎也觉得自己遭遇的是无妄之灾,“但那实际只不过是普通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一份地图呢?” “原来如此。”舒玉点了点头,心中思绪更加纷繁复杂,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仅仅一张地图就招来这样的灾祸,她那个衣服箱子里可是有半个箱子的地图,若是这东西让人知道了…… 舒玉闭了闭眼,终于知道自己随手乱放的东西带着多少凶险,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来。 吴少卿没说话,喘息声渐渐变粗,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箱子终于被人重新摆正过来,舒玉胸口像是揣了一只兔子,咚咚乱跳,几乎要破胸而出,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眼前突然一亮,箱子被打开了,舒玉双手绞在一起,几乎要拧断自己的手指,却始终没勇气抬头看,只是将脸整个埋在自己膝盖之间,看着对方露出来的一截衣服布料。 “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吃惊的传来。 舒玉猛地抬头,居然看到秦鉴之一身武装,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半天才反应过来,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 “嘿,”秦鉴之吓了一大跳,倒退好几步,“你别哭啊。” 吴少卿慢吞吞的从箱子里爬出来,掸了掸衣服,对秦鉴之行礼道,“多谢少侠相救之恩。” “这是怎么回事?”秦鉴之看了看坐在箱子里默默流泪的舒玉,再看看旁边鼻青脸肿却一身文士风格的吴少卿,眉头拧得更紧了。) 第九十一章 针锋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一章 针锋 舒玉之前一直又惊又怕,却因为身边还有一个吴少卿,也不敢表露,只能强忍着故作镇定,这会儿终于安全,总算是松懈下来,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坐在箱子里,无视秦鉴之伸过来的手,低着头流泪。 “我说,”吴少卿在旁边头疼的看着舒玉道,“刚才被抓的时候你都没那么能哭,一路被抬着不知往哪儿走,也没见你掉眼泪,怎么偏偏这会儿得救了,反倒哭个没完了?” 舒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抽抽搭搭的说:“不行人家反应慢啊。” 她自己这么说着,也觉得怪难为情,这会儿已经脱险了,又在他们面前这么丢人的哭,实在不好看,也就慢慢的收了泪。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箱子里的?”舒玉的帕子已经湿透了,只能勉强擦了擦,让脸上没有泪痕,不显得那么狼狈。 “这里是吴家地盘,这几个人身穿黑衣,神态猥琐,又带着一口十分沉重的箱子前行,看着就不对劲。”秦鉴之低声道,“我就走过去装作问路,谁知没等我说两句话,这边就按耐不住,开始动手了。” “兄台真是好功夫。”吴少卿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开始说话,忍不住插言。 秦鉴之看了吴少卿一眼,语气平平的道:“运气好罢了。” 这两个人的气氛有点奇怪,舒玉一面平息自己刚才哭过的情绪,一面心中猜测,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是性情中带着骄傲的少年,互不肯服输,自然也就看不顺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舒玉恢复了理智,首先奇怪的反倒是秦鉴之的出现,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人此时不应该是在边境一带办事,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还因此让李夫人担心的病了一场,又怎么会在吴家这座山上出现?他若是边境的事情办完了,不应该立刻回家去见李夫人好让他娘安心吗?怎么又跑来这样的地方? “我刚才问了你,你不回答,反倒问我?”秦鉴之面无表情的看着舒玉,眼里带着一丝好笑,像是舒玉在恶人先告状。 “你此时不是应该在边境?”舒玉理直气壮的瞪视着秦鉴之,难道之前说什么去边境都是唬人的?实际上他只不过到处游荡玩耍? “边境的事情忙完了,自然要回来。”秦鉴之眼里的笑意更浓,面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用平板的语调回答。 “你来吴家做什么?”舒玉半信半疑的看着秦鉴之,吴老爷算是隐居,因此这座山并不在大路旁边,若是秦鉴之说是路过,实在没有道理,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专程过来的。 “你们认识?”吴少卿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他……” “我……” 舒玉和秦鉴之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看着对方,还是秦鉴之率先打破了沉默,又开口道:“我是文姑娘远方的表兄。” 舒玉噎住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李夫人住在偏院中的时候,确实是这么说过的,也只能对吴少卿点了点头:“表兄一家之前在家中做过客,因此认识。”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吴少卿的目光依然带着几分警惕,不论如何,这里还是吴家的地盘,这位文家表兄他可是从来没见过,听舒玉那语气,也不应该在这里出现,他刚经历了一场绑架,看谁都觉得不像好人。 “在下秦鉴之。”秦鉴之简单的一抱拳,低声道,“日前有人将一样东西寄放在吴老爷这里,还说过段时间有人过来取,我这次就是为了过来拿那样东西的。” 吴少卿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将舒玉拉到自己身后,戒备的看着秦鉴之,低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吴少爷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罢,一会儿一起回到吴家自然明白。”秦鉴之微微一笑,笑意却也未曾到达眼底。 “我看我们萍水相逢,就不用一起了吧。”吴少卿嘿嘿一笑,带着舒玉一起后退了几步,“不如就此别过,若是有缘,自然会再见。” “等等。”秦鉴之黑着脸,快走了几步,挡在吴少卿的面前,沉声道,“我既然看到表妹,自然不能放她冒险。” “文姑娘是我吴家的客人,自然有我文家人招待,我想,就用不着秦兄费心了。”吴少卿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带着舒玉离开。 “而刚才我是在箱子里看到的你们,我想吴家的待客方式确实别致。”秦鉴之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我表妹大概也消受不起。” 吴少卿的脸色变得有几分不好看,又道:“此处离吴家并不算远,我一个人也能护送文姑娘回到家中。” “若是再被人装箱带走,可不一定能再有一个正好经过的人出手相救了。”秦鉴之凉凉的道。 “既然大家都要去吴家,不如还是一起上路吧。”舒玉终于忍不住打断这两个少年无聊的针锋相对,“这会儿天色也晚了,回到府里还不定什么时辰,再者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也还未弄清楚,万一他们还有什么同伙儿,再遇到可真就不妙了,不如三个人一起走,还能壮壮胆。” 舒玉更深层的考虑却是,从这里的位置来看,真正走回吴家大概也得天擦黑了,而她跟吴少卿俩个孤男寡女单独相处那么久,毕竟不大好看,要是加上一个秦鉴之,或许还能稍好些,总算能洗脱几分瓜田李下的嫌疑。 吴少卿和秦鉴之相视一眼,都立刻转开目光,但是两人也觉得舒玉说的有道理,若是吴少卿一个人,大概他也不会想着要跟秦鉴之一起走,可加上舒玉,他就不得不考虑的更多;而秦鉴之原本就不想管这些事情,若只有吴少卿一人,他大概早就走出几条街以外去了,如今遇到舒玉,他却不能不管。 两个都是聪明人,自然目光一碰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一起僵硬的点了点头,对舒玉道:“就照你说的办。” 刚才明明还斗得差点鸡飞狗跳的人,居然好默契的异口同声的说了同样的话,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各自后退了一步,同时皱起眉头来。 “都出来那么久了,家里人大概也收到了消息,这会儿得多担心,”舒玉忍不住低声道,“哥哥怕是要着急了。” “舒宁也来了?”秦鉴之疑惑的看着舒玉,“你们家怎么跑到这儿来?” “是爹想让我们几个跟着吴家太太先回京城去,这才让我们到吴家来。”舒玉低声解释,“吴家太太是我家堂姑,这次吴家正好要进京去,带着我们几个也算一路能互相照应一些,也让爹娘放心些。” “原来如此。”秦鉴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三个人一路沿着溪水向山上走,走了一会儿,却发现小路越来越荒芜,舒玉忍不住回头问吴少卿道:“你该不是记不住路,把我们带迷路了吧?” 吴少卿垂下头,掩饰住心中的心虚,低声嚷嚷着:“你认得路,你来带路啊?” 秦鉴之哼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对舒玉道:“大概是刚才那个岔路口走错了方向,这会儿怎么朝着北走了,吴家的别院是建在南山坡上的。” 吴少卿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带错了路,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低着头,跟在秦鉴之身后,慢吞吞的走。 舒玉在旁边笑的眼都眯起来了,原来京城第一才子居然是个路痴?在自己家的山头上都能带错路,之前没发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他身边一直有小厮跟着,家里又派了丫头和婆子,他就算再不认路,自然也不会露出破绽。 身为一个被许氏训练出来的淑女,舒玉自然不会主动提及路痴这个话题,而秦鉴之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是在舒宁面前他也只不过是正常说话而已,更不要说在他原本就不感冒的吴少卿面前,他压根就懒得嘲讽,只是一路沉默的走着。 吴少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脸上渐渐有了几分灼烧感,不由得埋头迈出大步朝前走。 舒玉在后面跟得吃力,却发现秦鉴之放满了脚步,在她身边慢吞吞的走,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按照原先的步子缓慢前行。 吴少卿走了一会儿,也发现自己走快了,这才回到舒玉旁边,低声对她道了歉:“方才我一时情急,走的快了些,还望文姑娘见谅。” “我们确实出来有些时候,家中也该着急了。”舒玉点了点头,低声道,“只是我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实在是走不动,不如吴少爷先行回去报信,好让人过来迎我们?” “不。”吴少卿立刻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秦鉴之,才道,“将一个小姑娘留在山上自行回家,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还是慢慢走吧,家里担心自然会出来找,等我们到了也就无事了。” “也好。”舒玉点了点头,她也怕吴少卿发了文人的神经,又一次到处乱跑,回头她回到吴家还见不到他人,事情就更麻烦了,不如大家一起走。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舒玉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浑身酸软无力,只想着闭上眼扑进床上躺倒,就听见耳边传来隐隐的喧哗声,她不由得呆愣愣的看向秦鉴之。 第九十二章 打斗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二章 打斗 喧闹声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影影绰绰的有几个黑影,却没有火把,因此虽然离得近,却没有看见他们三个人。 “一定是我家里的人寻来了。”吴少卿立刻高兴起来,之前一直黑着的脸也露出一丝笑容,连忙朝那边跑过去。 舒玉也是精神一震,她这会儿又困又疲,只差没有直接躺倒在地上,凭着最后一点自尊才勉强支撑到这里,眼瞅着吴家就在眼前,她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才已经没了感觉的四肢立刻变得酸软疼痛,再也走不动,索性站在原地看着他俩一路朝前走 “等等。”秦鉴之低声道,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扯回来,却没有堵住他的嘴巴,吴少卿还是没憋住,低声喊了一声:“我们在这儿” 舒玉看秦鉴之的样子,心中一凛,再看过去,果然秦鉴之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把扯住吴少卿的手臂,低声叫道:“你还没看清楚到底是敌是友” 他话音刚落,树林那边就传来响动,大概是那边的人听到了吴少卿的声音,扭头寻了过来。 吴少卿面上陡然变色,反手抓住秦鉴之的胳膊就往回跑,两个人来到舒玉身边一左右驾着她就往树多的地方钻。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却没有人回应刚才吴少卿的那句话,只是听见有人快步走过来。 这下三个人全都知道了,若真是吴家的下人来迎接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打着火把,更不可能听到吴少卿在说话还不答话,偷偷摸过来。 舒玉原本已经完全泄了劲儿,这会儿又不知从哪儿生出几分力气,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反握住吴少卿和秦鉴之的手,一路狂奔,跟着两个人窜上钻下,被树枝刮了几下脸,又觉得脚下似乎不大对劲,也来不及仔细琢磨,只能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图,拼力向前罢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伴随着丛林里的虫鸣兽叫,三个人终于停下脚步,吴少卿整个人蹲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道:“我走不动了,抓我走我也走不动了。” 秦鉴之比吴少卿好得多,他只是喘息略粗,听了吴少卿的话,冷冷的哼了一声。 舒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倒在地上,脚底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只穿着袜子这么一路踩过来,脚底被树枝扎破了,右脚还流了血,刚才跑得时候没感觉,这会儿缓过来,疼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秦鉴之看舒玉坐在地上半天没说话,心知她平日最受许氏影响,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不由得问道。 “鞋跑掉了。”舒玉低声道,声音里带出一丝颤抖,伸了伸手,却还是没敢碰自己的脚。 “我看看。”秦鉴之蹲下身,这么暗的光线,压根就看不清什么,只能依稀看出白袜上沾了点点暗渍,惊道,“流血了?” 吴少卿也连忙看过来,蹲在舒玉旁边,皱着眉头仔细看她的脚,想伸手过来,却又觉得不合时,收了回去,低声道:“刚才怎么不说?” “那会儿跑得急,没反应过来。”舒玉也觉得有点委屈,刚才那么惊慌失措的,恐惧占据了全副身心,哪儿还顾得着疼啊。 没等那两个人再说话,就听到另一边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三个人立即噤声,不敢再开口,舒玉紧张的抓住了秦鉴之的手臂,努力忍住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月亮渐渐爬上天空,今天是十四,月亮又圆又亮,照进树林里,能见度变得高了很多,舒玉瞪大了眼,看着两个黑衣人轻巧的走过来,生怕惊动了他们似的。 刚才舒玉还觉得目不能视实在是太不方便,这会儿又突然恨起月亮为什么那么明亮,树林的屏蔽度变得极低,他们三人又没有预先准备,吴少卿和舒玉穿的还都是浅色的衣服,只有秦鉴之一人穿了一件暗色衣服,可另两个人却一览无余。 舒玉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眼睛瞪的老大,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清黑衣人所有的动作,她想站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刚才已经透支了所有的体力,这会儿只有眼睛还能转动,其他地方全都动弹不得。 秦鉴之的右手缓缓摸过来,轻轻拍了拍舒玉的手,示意她放松,舒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将秦鉴之胳膊上的衣料揉成一团,连月光下都能看出皱得不成样,不由得脸上发烧,像电打了似的松开手,双手握在一起。 另一边的吴少卿抬起头,和秦鉴之对视一眼,刚才还曾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默契,互相对着对方略一颌首,两个人同时上前一步,将舒玉挡在身后,却因为双方动作都大了些,差点撞在一起,吴少卿侧了侧身,秦鉴之稳了稳脚步,两个人几乎靠在一起,舒玉被两个人一起挡住,只能从中间的一条细缝里看到对面的人。 舒玉看着两个人一深一浅的两个还不算宽厚的后背,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眼里也微微发热了起来。 这么一动,黑衣人将这边的状况看得更加清晰,月光照射下,两个人面上的表情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刚才还因为离得太远光线太暗不敢确定而略有疑虑,此时确认了吴少卿的脸,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放下心来,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过来。 舒玉紧张的心里怦怦直跳,却也不敢开口,更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一步一步的逼近。 秋天的夜本来就带着寒气,山里的空气更加冰凉沁骨,晚风吹过来,像是要把人一寸一寸的冻结一般,舒玉手指僵硬,身上轻轻的颤抖着,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敢看。 黑衣人已经走得很近了,秦鉴之和吴少卿几乎能看到黑衣人面带嘲讽的表情,两个人再次扭头对视。 这一次,默契好得不像话。 秦鉴之和吴少卿两个人同时出手,一人一个扑向黑衣人,四个人顿时纠缠在一起,打成一团。 黑衣人被两个人出其不意的攻击打乱了手脚,居然两个人都立刻被扑倒在地上,秦鉴之自由习武,功底扎实,一拳一拳的虎虎生威,打在黑衣人的身上发出令人惊惧的撞击声,他下手又准又狠,照着头脸就是一顿胖揍,身下的黑衣人原本还在挣扎,很快就没了力气,晕了过去。 吴少卿这边却没有那么幸运,他本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幸好平日里还不是大门不出躲在屋里,总算身体不是特别的虚弱,仗着最开始的先发制人将黑衣人扑倒在地之后,他又有点下不去手,几下子就被黑衣人反过来掀翻在地上。 最不幸的是,吴少卿对付的这一个明显比秦鉴之对付的那一个要强壮些,他几乎是将吴少卿举起来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地上的枯枝败叶被压得吱嘎嘎的响。 舒玉离这几个人的打斗相当的近,可她因为身上无力,拼了命想要挪开而不能,只能吓得频频掉泪,秦鉴之打得那黑衣人一劲儿缩,正好朝着她的方向过来,把舒玉吓得半死,坐在地上双手双脚并用的朝后退去,却忘了身后就是吴少卿和另一个黑衣人,吴少卿被掀翻过来,差点砸在舒玉身上。 虽然没砸个正着,也压住了舒玉的一条腿,舒玉忍不住小声尖叫起来,却怕招来更多的黑衣人,才出了声,就立刻自己捂住了嘴巴,将剩下的尖叫全都吞回肚子里。 黑衣人一脚踩在吴少卿的肚子上,吴少卿痛苦的缩成一团,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这时秦鉴之正好解决了他那边的黑衣人,立刻纵身过来一脚踹向黑衣人的小腿,将他踹得跪倒在地上,他揉身而上,却差点被舒玉绊倒,不由得回头瞪了舒玉一眼,可惜舒玉正低着头看吴少卿,并没看到他的眼神。 那边黑衣人反应比第一个快得多,他很快就站了起来,挥着拳头过来,秦鉴之灵巧的穿过黑衣人的腋下,顺手向他侧腰捣了一拳,又在他朝后挥舞手臂的时候立刻跳开。 舒玉强忍着脚上的疼痛,爬过去查看吴少卿的状况,只见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看起来像是痛苦难言,又一头的冷汗,脸色煞白。 “你没事吧?”舒玉低声问道。 吴少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摇了摇头,对舒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舒玉勉力扶着吴少卿坐了起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另一边还在打斗的秦鉴之。 那边黑衣人已经被秦鉴之灵活的身手逗得一身大汗,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月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光。 “当心” “当心” 舒玉和吴少卿同时叫了起来,一个惊慌,一个恐惧。 原本还想再次故技重施的秦鉴之顿了一下,停了下来,面色变得凝重。 第九十三章 夜半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三章 夜半 刚才都是赤手空拳,就算打起来,也没什么顾忌,现在黑衣人亮了匕首,情形立时就是另一个样。 “我也不想这样,”黑衣人嘿嘿一笑,晃着手里的匕首,折射出月光的寒意,一闪一闪的,令人心惊,“只要你们乖乖交出吴家少爷,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跟那个小姑娘。” 一句话说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们。”吴少卿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低声叫道。 舒玉惊呼一声,看着吴少卿,又看看秦鉴之,不知说什么好。 若是交出吴少卿未免太没道义,可又没办法放话说不放人,此事本来就是因为吴家所起,却得要秦鉴之去拼命,也似乎说不过去,话又说回来,秦鉴之说的那个地图,怕才是真正惹来祸端的烦,这事说起来,跟秦鉴之也脱不了干系,而这种混乱的关系,想得舒玉一阵头大。 “想得美。”秦鉴之对着黑衣人开了口,冷哼了一声,来回踱步,像是在找合适的攻击角度,他没回头,却语带嘲讽地对吴少卿道,“既然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想着轻易替别人做决定。” 吴少卿面红耳赤,眼眶却红了起来,大声道:“秦兄不必如此,就算你赔上性命,我也不会领情。” 他是想用言语刺激秦鉴之放手不管,可这等小儿科的把戏,秦鉴之怎么会上当。 “用得着你领情?”秦鉴之似乎颇为不屑,冷冷地道,“我只是看他不顺眼罢了,一会儿等我跟这位仁兄较量结束,你爱上哪儿跟我也没有半分关系。” 吴少卿勉强扶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一步一瘸的向着两个人的方向走过去。 秦鉴之皱起眉头道:“你快退开,不要打扰我们较量。” 黑衣人却显得十分高兴,一方面忌惮秦鉴之不敢随意转身,另一方面却大声道:“吴少爷,我家主人只是想请你尝尝今年的新茶,并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吴老爷能把之前从我家主人这里拿到的东西还给他,自然会将吴少爷完璧归赵,你不要担心。” “新茶用得着动刀子请?”秦鉴之冷笑,朝着黑衣人迈了一步。 “你年纪轻轻,又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而送了命?”黑衣人一脸看着秦鉴之,似乎觉得有些可惜。 “哦?”秦鉴之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何以见得,我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黑衣人挥了挥手上的匕首,冷笑了起来。 舒玉在旁边按住了吴少卿,轻声道:“秦少爷不是那种轻举妄动的人,他素来机敏,又自幼习武,之前还制服了那么多黑衣人……” 吴少卿听了舒玉的话,咬紧牙忍了忍,没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紧紧盯住黑衣人,不错眼的看着他手里的匕首。 秦鉴之也听到了舒玉的话,居然还抽了功夫回头对舒玉点了一下头,像是在鼓励,让舒玉哭笑不得。 几个人到底没能僵持很久,黑衣人又两次试图挑拨,被秦鉴之戏弄了几句之后,发现对他们毫无用处之后,也变得暴躁起来,不再开口说服秦鉴之,刀锋在手上转了一圈,转手用力握住刀柄,就刺了过来。 秦鉴之侧身躲过,一记手刀砍在黑衣人的手腕上,黑衣人手上一松,却另一只手补上来,接过匕首,回手刺向秦鉴之的腰间。 舒玉吓得想要大叫,却又怕惊扰了秦鉴之,反倒让他分心,只能用力咬住下唇,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从胸口一跃而出。 秦鉴之眼疾手快,手掌从黑衣人的手腕一抹,斜插下来握住黑衣人的另一只手,借着力翻了个身,躲过黑衣人的一刀,顺势还在黑衣人的小腿上重重的踹了一脚。 大概是踢到了要害处,黑衣人疼得叫了起来,单膝跪在地上,目光凶狠的盯着秦鉴之。 秦鉴之神色轻松,再次一脚踢过去,正中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终于禁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松了手,匕首顺着他手臂摆动的力度,斜着朝舒玉和吴少卿的方向飞出去。 舒玉拽着吴少卿一起朝后躲,匕首险险的扎进吴少卿脚边的树枝里,那树枝掉落已久,又是天干物燥的深秋,随着匕首的到处裂开老大一条缝,发出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你没事吧?”舒玉看着依然面色痛苦的吴少卿,忍不住低声询问。 这家伙中了一下之后就一直这副模样,难道是被踹得太厉害,伤到了内脏?舒玉心中猛跳,可她又不会医术,更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着急的看着吴少卿的脸,心中不安大盛。 “没事。”吴少卿摇了摇头,唇色泛白,低声道,“只是使不上力。” “那就先别费劲儿了。”舒玉连忙阻止他乱动,伸手压住他道,“好歹攒点体力,一会儿还得回去。” “也没准儿是吓得。”吴少卿自嘲的笑了,“枉我平日里还总是喜欢将修行挂在嘴边,如今真的遇到一点事,就架不住,吓成这幅德行,真是丢脸。” “这有什么丢脸的。”舒玉再也忍不住,很不淑女的白了他一眼,“这世上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遭遇过劫匪,更别提你年纪也不大,害怕才是正常的,你要是半点不怕,我反倒觉得你是妖孽了。” “妖孽?”吴少卿被舒玉的语气逗笑,“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舒玉趁机点他,“你压根就还是个孩子,何必勉强自己去做那些大人都未必能做的好的事?” “我是孩子?”吴少卿失笑着看舒玉,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与稳重,不由得叹息,“你可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这话你用来说我,不如说说你自己。” 舒玉立刻醒悟,这种情形之下让她忘了警惕,居然随口漏出这么一句,连忙嘴硬道:“没错,我也是孩子,我就害怕的理所当然,我才不像你,怕了还要故作镇定,疼了也藏着掖着。” “我也没藏着掖着,”吴少卿无奈的看着舒玉,他之前还一直觉得她温和稳重,谁知遇到事之后才发现,她还挺会胡搅蛮缠,“我只是不想在这时候添乱,还让你们再担心。” “你那张脸惨白的跟鬼似的,谁还看不出来呢。”舒玉低声抱怨,凑近了一点,问他,“刚才是伤到哪儿了?” 吴少卿被舒玉说的噎了一下,指了指胃的位置道:“这儿。”又好奇的问,“你也会医术?” “不会。”舒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踢在要害。” “这倒没有。”吴少卿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就是这会儿使不上劲儿。” 两个人说话间,没注意另一边,秦鉴之已经制服那个黑衣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还能走吗?”秦鉴之看着吴少卿和舒玉,低声问。 “他刚才被打到了肚子,这会儿站都站不起来。”舒玉指了指吴少卿,又指了指自己的脚,“我怕是也没办法走多久。” “我只能背一个人。”秦鉴之面无表情地宣布。 “我不用……” “我不用……” 舒玉和吴少卿再一次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停住。 “我不用人帮忙,自己能走。”吴少卿语气颇为骄傲的道,显然对“背”这个字眼十分敏感,眼神里带着厌恶。 “我的脚伤没那么严重。”舒玉嚅嗫着道,她倒真不是在逞强,只是孤男寡女的半夜在一起本来就已经很不合适,若是再被人背回去,让那么多人看到,她大概真的要名节不保了。 “你能自己走?”秦鉴之怀疑的看了一眼吴少卿,蹲下身看着他惨白的脸,伸手在他胃部按了按,疼得吴少卿大叫起来。 “你干什么??”吴少卿大怒,瞪着秦鉴之,几乎想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秦鉴之没回答,低着头,在他身上找准了几处,轻轻的来回拍打,反复数次。 吴少卿脸上的冷汗居然就这么止住了,面上的痛楚也消失了,惊奇的看着秦鉴之道:“你还懂医术?” “我就知道怎么止疼,你这回头还是得让舒宁帮着看看。”秦鉴之手上动作没有停,连续拍了将近一刻钟才停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舒玉道,“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敲晕你背走?” 舒玉不由得瞪大了眼,又气又恼的看着他。 “好吧。”秦鉴之点了点头,伸手过来,被舒玉一巴掌拍开。 “我自己来”舒玉几乎是吼叫着对秦鉴之道,心中暗恨怎么会有这样不讲规矩的人,简直跟之前的土匪没什么两样,可她当着吴少卿的面,又不能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只能低声道,“这也太难看了。” 这会儿他凑得很近,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舒玉的气息吹拂在秦鉴之的面上,让他突然生出几分不自在来,连忙退开,敛神回答:“难看总比没命强,再说……”他陡然顿住,不再开口。 第九十四章 地图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四章 地图 “再说什么?”舒玉狐疑的看着秦鉴之。 “没什么。”秦鉴之摇了摇头,背对着舒玉,蹲了下来。 舒玉无奈的看着秦鉴之的背,迟疑着不肯上去。 旁边的吴少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秦鉴之一通拍打,他居然比刚才好多了,感觉身上也有了力气,估摸着走回家应该也没问题,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让他背你走吧,”吴少卿低声道,“早点回去才能减少麻烦,现在回去还能说是晚上回去,要是明早才到家,那可就更不好听了。” 吴少卿何等聪明,又怎么能不知道舒玉在迟疑什么,自然立刻想到了如何安抚她,想了想又低声对她道:“等快到吴家的时候,让他放你下来,我们两个扶着你过去就好了。” 秦鉴之瞥了吴少卿一眼,冷讽道:“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顾不上,我拍那两下只不过暂时缓和,若是一会儿到不了吴家,你一定还会更疼。” “更疼?”吴少卿被秦鉴之的说法吓了一跳。 “饮鸩止渴。”秦鉴之的唇角掀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也变得更加明亮,像是做恶作剧的小孩。 吴少卿被秦鉴之说得吓了一跳,也没了之前的冷静和睿智,怒道:“你这人实在可恶……”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又悻悻的住了口。 舒玉看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心知吴少卿说的对,她现在的脚伤已经不可能自行走回吴家去,而现在情形还那么紧张,随时都有可能会再遇到黑衣人,当务之急就是今早回到吴家,就算是对她的名声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晚上到家还可以说是走散了一白天,而早上到家却变成一夜未归,相差实在太多。 秦鉴之有点不耐烦了,伸手过来,就想在舒玉脖子上来一下子,被舒玉连忙躲过,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面红耳赤的道:“你转过去。” 这大概是秦鉴之头一次看到舒玉如此羞涩窘迫,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依着舒玉的话,转过身去,背对着舒玉。 舒玉一咬牙一闭眼,双手搭在秦鉴之的肩膀上,没等她俯身下去,秦鉴之就已经不耐烦的托起她的大腿,站起身来,舒玉在上面连忙抱住秦鉴之的脖子,惊呼出声。 “小声点。”秦鉴之扭过头低声呵斥道,“还想再引来两个人啊?我背着你,可没多余的手再打架了。” 舒玉的脸就在秦鉴之脸侧,他这么一扭头,嘴唇差点就碰到舒玉的面颊,说完这话之后,不由得有几分尴尬,连忙扭回头去。 那边舒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因为秦鉴之说的那些话,才恢复了理智,懊恼地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得恨恨地合上嘴,双手用力扣在一起,生怕从秦鉴之身上掉下来,她可是有日子没有感受过被人这样背起来的感觉了,这种感觉,又害怕又安心。 一行人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很快朝着吴家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次虽然舒玉脚被扎破无法行走,吴少卿也负了些伤,可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更加谨慎小心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行走,沿途再看到什么人影也都躲着走,再也不会迎上去,更不会说话,就连踩踏断树枝的事情都很少发生,树林里悄无声息,只有偶尔的虫叫还显示出几分活泼,让夜里的山上不那么寂寞可怕。 吴少卿带错了两次路之后彻底撂挑子不干了,他委屈的对舒玉说:“?br /gt; 佳妻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1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1部分阅读 “这么黑的光线,怎么可能看的那么清楚,平日里跟那些小厮和丫头在一起,谁还需要我认路啊。” 舒玉听了他的话,扑哧一声笑了,见远处影影绰绰的黑影,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人还是树,只得闭上嘴,没再开口。 “你这次是跟着吴家一起回去?”大概是也觉得不说话的气氛有点怪,秦鉴之开始没话找话的问舒玉。 “是。”舒玉趴在秦鉴之的背上,低声道,“吴家请我们过来做客,然后跟随姑妈一起上京。” “吴家太太是你姑妈。”秦鉴之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个地图……”吴少卿在旁边,忍不住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不是说,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秦鉴之懒洋洋的回答,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完全不着急。 “这鬼东西害得我们一天担惊受怕,”吴少卿恨恨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怎么会有地图?” “你们家确实没有地图。”秦鉴之笑了,低声对吴少卿道,“这些人得到的是假消息。” “假消息?”吴少卿呆了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我们这番罪是白受的无妄之灾?” “看来是。”秦鉴之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更浓。 “谁放出去的假消息?”吴少卿几乎是气急败坏的问,又瞬间恢复了冷静,迟疑的问,“我们吴家世代都不是武官,又怎么会有地图,这样乱七八糟的消息居然也有人信?还派了那么多人过来劫持我?” “自然是吴老爷自己放出去的消息,”秦鉴之笑了,摇摇头道,“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会那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劫持你走,因此忘记在自己家里做安排吧。” “我爹不会那么糊涂,一定还有别的事。”吴少卿这一次没有被秦鉴之带着思路乱跑,摇摇头道,“我爹一辈子谨慎,绝对不可能出这样的纰漏,他一定是不知情,或是知道的消息不对头。” 秦鉴之沉默了,半天才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谁派你来的?”吴少卿低声问,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这会儿觉得刚才缓和一点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却因为恰好跟秦鉴之说到关键处,又没有到吴家,只能忍了下来。 秦鉴之看了吴少卿一眼,又笑了,轻声道:“你既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又知道那么多人都牵扯其中,自然也应该能想得到,很多事情,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虽然也明白你说的道理,”吴少卿顿了顿,苦笑,“可我现在已经牵扯其中,如今还遇到如此凶险的境遇,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死之前居然都不知道找谁算账,实在是太亏了。” “就算你真的死了,就能找那个仇人算账了吗?”秦鉴之喃喃,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问吴少卿,“这世上有那么多没办法完成的事情,有时候就连独善其身都不能办到,若是能再有一次生命,你哪里还有什么功夫管别人在做什么,更没有那个心去寻仇算账了,能弥补上辈子的不足就已经够你一生操劳,更何况世事无常……”他顿住,没再说下去。 “你说的好像真的活了两辈子似的。”吴少卿失笑,看着秦鉴之阴沉的脸,只得叹道,“你说的也对,枉我一直自命清高觉得就算不能傲视群雄,总算是在同龄人之间修身拔得头筹,现在却觉得自己压根就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何以出此言?”秦鉴之似乎有点惊讶,看着吴少卿,像是在重新认识他,“我记得吴家人个个骄傲矜贵,断然是不肯服输的。” “输就是输,”吴少卿正色看着秦鉴之,“若是输了还不肯承认,那才是最难看。我们吴家人是骄傲,那是得有骄傲的资本才能如此,若是自恃的资本毫无价值,那也就没什么可骄傲的了。” 秦鉴之看着吴少卿肃然的面色,嘿嘿笑了一笑,半天才道:“我现在觉得,你们吴家人骄傲,也是有一点道理的了。” 吴少卿张口想要反驳,又想到自己之前才说过的话,顿了顿,才道:“人生在世,来世上一遭,若是庸庸碌碌,未免太没意思,总得做些让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事情,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算做不得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也要做得。” 秦鉴之回头看了看吴少卿的脸,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难怪……” 吴少卿离得远,并没能听到秦鉴之的话,倒是趴在秦鉴之身上的舒玉,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好奇的问:“难怪什么?” “难怪,”秦鉴之顿了顿,扯了扯唇角,“吴少卿有京城第一才子之名,也算是名不虚传。” 吴少卿的脸刷的红了,瞪眼瞅着秦鉴之,像是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半天才对他道:“你说这话是取笑我。” “非也。”秦鉴之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神色严肃的像是在两军对峙,嘴上的取笑却一点都不含糊,“我若是真心想取笑你,不若称呼你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一句话说的旁边的舒玉扑哧笑了起来,她看了看旁边吴少卿陡然变色的脸,显然这个称谓也并不是秦鉴之一时无聊才想得出,想来也知道秦鉴之并不是那么有打趣别人慧根的人,便忍着笑问吴少卿:“可真有此事?” 看吴少卿明明就是个漂亮的小少年,居然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第九十四章 回府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四章 回府 吴少卿急了眼,又怕惹来周遭不知隐没在何处的黑衣人过来,只能低声对秦鉴之怒吼:“你别乱说” “乱说的可不是我。”秦鉴之摇了摇头,以示清白,对舒玉笑道,“是否真有此事,我是不知道,但是这名声可已经传到好几个省之外去了。” “京城第一……美男子?”舒玉忍着笑,压低嗓门将后三个字说得几乎令人听不到。 舒玉的声音虽然低,可单凭前几个字,吴少卿也能猜得出她在说什么,不由得恼羞成怒,对舒玉低声吼叫:“你别听他信口雌黄。” 看着吴少卿在月光下都能看出红晕的脸,舒玉努力忍下笑意,却不敢再逗他,生怕他真的恼了,这里又不是吴家,不高兴随时可以转身就立刻,现在荒郊野地的万一跟他左着性子走散了,还真不好收场。 “信口雌黄?”秦鉴之却不怕吴少卿恼羞成怒,笑道,“是不是信口雌黄,你进了京城就知道了。” “你不是去了边境?”舒玉奇道,“怎么还进了京城?” “我是从边境回来,就去了一趟京城,这是才从京城的方向回来,原本打算回家看看,现在又有了新的事儿,大概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回家了。”秦鉴之有点无奈,叹了一口气。 “你去了边境?”吴少卿惊讶的看着秦鉴之,想到他之前对付黑衣人那么游刃有余,又有点恍然,联想到京城里的形势,和吴老爷最近的动向,看着秦鉴之的神色又变了些。 吴少卿原本以为秦鉴之不过是个莽撞的武夫,可现在听到边境,又立刻觉得事情不一般,边关的战事频繁,大将军却按兵不动,照旧每天莳花逗鸟,吴少卿一直觉得奇怪,如今若是再加上一个秦鉴之,一切似乎就能说的通了。 秦鉴之何等敏感,吴少卿眼神才不对,他那边就看了过来,两个人目光撞在一起,立刻都明白过来对方的处境,心照不宣的同时挪开了视线。 吴少卿那么敏感,让秦鉴之也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吴少卿会专心读书,谁知道他小小年纪,居然也参与到家中的事物中来,让他不由得对吴少卿另眼相看了。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舒玉没感觉到吴少卿的变化,更没注意秦鉴之和吴少卿的互动,这会儿趴在秦鉴之的背上,身上传来阵阵暖意,让舒玉又困又乏,勉强打起精神说话,只是为了不要丢脸的在陌生人面前睡着罢了。 “观澜书院。”秦鉴之露齿一笑。 “观澜书院?”舒玉有点吃惊,眼皮却益发沉重起来,低低地问,“你去观澜书院读书?” “是。”秦鉴之点了点头,笑道,“我去观澜书院读书。” 吴少卿更加惊讶的看了过来,盯着秦鉴之半天,才陡然一惊,这一次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不断的打量着秦鉴之。 秦鉴之坦然的接受吴少卿的打量,似乎对他这样的目光一点都不奇怪,反倒很适应,扭头对身上的舒玉道:“离回到吴家还有一段距离,你先睡会儿吧,别硬撑了。” “我没硬撑。”舒玉只觉得口涩眼酸,勉力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困倦的模糊,她努力想让自己意识清明一些,却发现自己脑袋早就已经停摆不转,连话都说不利索。 “睡吧。”秦鉴之再一次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坚定,“快到吴家我再叫你。” 舒玉听了这句话,就像是合拢了开关,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立刻合眼睡得不省人事。 隐隐约约中,听到吴少卿又问了一句:“你刚才在故意激我?” 秦鉴之没回答。 “我感觉这里又在疼,是不是刚才拍打的效用过去了?”吴少卿皱了皱眉头,又问,“要不你再拍打我一遍?” “你当你有多禁得住打?”秦鉴之冷笑,“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再拍你一遍,你的确是能轻松回到吴家,可到了吴家之后,你就得卧床调养两年才能真正缓过来,就算是年轻身体好,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所以你刚才刺激我。”吴少卿恍然大悟,又怒道,“那你也不该当着小姑娘的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秦鉴之再次笑了起来,低声道:“我劝你还是别动怒,省些力气早点回去,要是路上运气不好,再遇到什么劫匪强盗,那可真是要糟了。” 吴少卿被秦鉴之噎得说不出话来,闷头前进。 幸运的是,这一路虽然远远也看到几个黑衣人,却因为吴少卿和秦鉴之都谨慎又警惕,连连躲过,再也没有面对面动手。 吴少卿低声喃喃:“这可真是兴师动众,这地图难道就独此一份,没有个备用?” “若不是独此一份,想必也不能如此兴师动众。”秦鉴之板着脸道,眼里却闪过一丝得意。 “但是我敢肯定,我家老爷拿到的东西,绝对不是地图,”吴少卿苦笑着看秦鉴之,“我看过不止一次,那只不过是一箱子山水画罢了,而且我还用手亲自过,那种厚度,绝对不可能有夹层。” 吴少卿也不止一次的怀疑过那一箱书画,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那些人那么郑重的要藏到吴家的山中别院里来,他甚至连那口箱子都差点拆开来看看究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只是一箱子书画,并且还不是什么大家作品,看样子像是乡里教书先生的练笔,按照吴少卿这样刻薄的评价标准来说,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我只负责将东西带走,至于是山水画还是地图,就不关我的事了。”秦鉴之面无表情的回答,眉头之间却异常的轻松。 “秦兄和大将军……”吴少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口。 秦鉴之立刻回头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冷,没回答。 吴少卿心知不对,可又搞不清楚哪里不对,摸了摸脑袋,忍住胃部传来越来越明显的疼,闭上嘴,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舒玉觉得有人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拍,对她道:“快醒醒吧。” 舒玉迷迷糊糊的不愿意醒,低声抱怨:“巧月,我今天很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秦鉴之失笑,拍了拍舒玉的肩膀,再道:“快醒醒,吴府到了。” 舒玉将脸整个埋进秦鉴之的背上,低声咕哝着:“哦。”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来,大惊失色的瞪了眼,挣扎着就要跳下来。 饶是秦鉴之身手矫捷,也没防备她突然的动作,差点松了手,还是旁边的吴少卿伸手按住舒玉的脊背,扶她下来。 “还有一段距离。”吴少卿知道舒玉在着急什么,开口解释。 “到哪儿了?”舒玉狐疑的看着周围的树木和草丛,揉着眼睛站直了身体,这才看到对面吴家院落在远处灯火通明。 有穿着护卫和小厮衣服的人进进出出,每一个人的面上都神色凝重,脚步急促,却没有人朝着后山的树林里来,全都急匆匆的向下山的大路上去。 “我们回去吧。”吴少卿的声音略微带着沙哑,像是已经疲倦到了极致。 “好。”秦鉴之点了点头,朝着吴家的方向走,却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舒玉,疑惑的挑起眉毛。 舒玉这会儿的瞌睡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慢慢的忐忑和惊惧,她看着远处的灯火,想要跟着吴少卿他们走,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刚才是性命攸关,什么都可以不管,活下来最重要,现在活下来了,现实的问题就迎面而来。 舒玉虽然年纪不算大,却也踩在刚好要开始避嫌的年纪,这里若是文家也就罢了,可又是在做客的吴家,文老爷不在,许氏也不在,她这样被人打劫走,整整一天才回来,别人会怎么说?吴老爷会怎么处理? 而一起到吴家的则是周姨娘和她的儿女们,舒宁虽然一定会帮她说话,原本就对许氏怀恨在心而被贬去庄子上休养的周姨娘又怎么会罢休?按照她的性格,不借着这件事大闹一场就已经算是给足舒玉面子了。 可若是真的妥协,又能如何妥协呢? 舒玉几乎能想得到周姨娘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无非就是不去庄子里,要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城老宅去,可之前她差点害了怀有身孕的许氏,如今文老爷终于下了决心要送她走,若是她以此要挟,将来日子久了再做出一副时过境迁的样子,让一向好说话的文老爷再次心软,许氏之前的亏不就白吃了? 最重要的是,许氏这一胎若是生了男孩,能放在周姨娘上的心思就更少了,而周姨娘是绝对不会安生度日,就算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也一定会不断的找出各种事端。 舒玉迈出一步,却再也走不动下一步。 眼看吴家就近在眼前,舒玉的心却一寸一寸往下沉,如坠冰窟。 第九十五章 赎金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五章 赎金 “怎么不走?”秦鉴之回头看着舒玉一脸纠结,有点犯迷糊。 就算是再成熟稳重,秦鉴之知道的也都是如何行军打仗,或是朝中局势,对这些内院里的事情全然不知,更是不懂姑娘家的顾虑,不知道舒玉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秦鉴之从小就被母亲带大,一直颠沛流离,没有领会过宅门内院到底应该是什么样,更不懂女人家到底应该遵守什么样的规则才能过得更好,在他看来,舒玉还没有到在意这些的年纪,只有那些十二三岁可以备嫁的姑娘才会在秦鉴之眼里贴上女人的标签,从此要对她们敬谢不敏,而舒玉现在的年纪,在秦鉴之眼里压根就是个孩子。 旁边的吴少卿却和秦鉴之不一样,他从小就在宅门里生活,又亲眼目睹着母亲和姨娘们明争暗斗,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时不时的就会被拿来说嘴,有时候还会闹到吴老爷那里去,他又如何不理解舒玉在担心什么,加上在他家做客的还不是文家的当家主母,而是那个据说惹了事的姨娘,这就让事情更加复杂了。 “别怕。”吴少卿想了想,低声对舒玉道,“她也有个闺女。” 一家的姑娘,虽然不见得能一荣俱荣,却绝对都是一损俱损,在姑娘们嫁人之前,名声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败坏的,吴少卿的意思很明显,就算周姨娘再不懂事,总不能完全不顾自己亲生闺女的将来,将这件事情说破,若是这么说来,她也没办法能够要挟得到舒玉。 舒玉抬起头,看着吴少卿,勉强笑了笑,她虽然也知道吴少卿的意思,可周姨娘此人实在是从来都不按理出牌,若是她真的完全不讲道理,舒玉知道要怎样对付她,若是她顾虑儿女,舒玉也有办法,可周姨娘的状态却是飘忽不定。 或许是因为出嫁之前家中一直都不安定,出嫁之后又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姨娘,让周姨娘渐渐养成喜怒无常的性子,有时候虽然也会忍辱负重的含泪为了子女贡献一切,可一转眼,又有可能立刻咬牙切齿的翻脸不认,她一面说着舒颖和舒彦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最心疼子女的就是她,可一方面又恨恨地说舒颖和舒彦一个是姑娘一个是少爷,全都是喊许氏娘亲,全都是家中的主子,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能为主人家做的。 “走吧。”秦鉴之听了吴少卿的话,也明白过来舒玉到底在担心什么,忍不住低声道,“怕她做什么。” 原本还在担心自己回去之后要如何应对的舒玉,听了秦鉴之这么一句,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 “走不走啊?”秦鉴之看了旁边的吴少卿一眼,笑道,“你要再不走,吴兄大概要忍不住了。” “什么?”舒玉猛地一回头,看向吴少卿,这才发现他虽然脸上在笑,可脸色却像之前那样的惨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大滴冷汗顺着面颊往下流,原本他略微有些洁癖,连一个衣服褶都无法忍受,如今却任由汗水打透了衣衫,也没力气伸手去将额头上的汗擦去。 “你没事吧?”舒玉连忙关切的问。 “无事。”吴少卿的声音变得沙哑,双手忍不住轻轻拢在胃部,叹了一口气道,“还是秦兄能掐会算,方才就怕我疼得厉害走不了路,一劲儿取笑调侃我,害我血气上涌,怒火攻心,到这儿他不说了,我才发现原来已经疼得那么厉害了。” 舒玉被他说的话逗笑了,却不敢再逗他,低声道:“还能走吗?” “你若是不在这里在想上一个时辰,”吴少卿咧嘴一笑,“我大概还是可以走回家的。” 舒玉扑哧一笑,点头道:“这就回去。” 就算真有什么事,也大可以回去再想,就算她在这里想破头,也未必真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应对,况且同行的还有舒宁,她实在没必要把这件事情一个人承担起来。 “那就走吧。”秦鉴之点了点头,盯着舒玉的脚道,“你还能走吗?” 舒玉试探着走了两步,笑道:“大概是因为刚才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反倒好得不得了,脚也不疼了。” “你这脚走不出十丈地,肯定开始疼。”秦鉴之看着舒玉得意的笑脸,忍不住出言嘲讽。 舒玉看着连调侃的力气都没有,在旁边抱着肚子的吴少卿,也觉得自己脚上的伤口开始隐隐的疼起来,不由得慌张的道:“那我们快走吧。” “也就十丈地。”吴少卿虚弱的笑了,轻声道,“只要让他们看到咱们,就不用走了。” “嗯。”舒玉因为吴少卿这句话生出几分希冀,站起来准备继续走。 “等等。”秦鉴之对舒玉道,转身利落的爬上旁边的一棵树,用力晃动树枝,硬掰下一段粗树枝,然后纵身从树上跳下来,惊得旁边的舒玉差点叫出声。 “你在干什么?”舒玉瞪大眼看着秦鉴之问。 这人的体力好得不像话,之前打退了黑衣人,救下他们,之后又打了一次,还背着舒玉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居然这会儿还有力气上树,一窜十米高。 秦鉴之没有回答舒玉的话,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几下将树枝上乱七八糟的枝桠砍掉,还将断裂开来的缺口扎了几下,削出平滑的表面来,这才递给舒玉道:“既然你顾虑那么多,我们就不扶着你回去,免得又有人说三道四,你听了个心中不快,你撑着这个,应该也可以。” 舒玉接过树枝,戳在地上,压上自己半边身体的重量,脚下立刻变得轻松饿了些,她松了一口气,看着秦鉴之道谢:“多谢你。” “刚才我救你们命的时候,也没听你俩道谢过,这会儿不过是削了一根拐杖,你就感激成这样?”秦鉴之也回视舒玉,一脸的无法理解。 “大恩不言谢。”舒玉笑嘻嘻的回答,心中暗恼,跟这人简直没办法沟通,她刚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简直是瞎了心。 秦鉴之笑了笑,没说话。 “我说你们两个,”吴少卿有气没力的在旁边道,“能不能少说一句,快走吧,我要撑不住了。” 秦鉴之看了吴少卿一眼,走过去,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拽起来,半拖半拽的朝前走。 “你你你……”吴少卿一路张牙舞爪,想大叫又觉得太没面子,不由得通红了脸,哼哼唧唧的被拖走。 舒玉在他们两个身后忍俊不禁,刚才还沉重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不少,至少他们遇到了秦鉴之,帮助他们脱了险,性命无忧,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现在还有功夫操心名节受损的问题,果然是贪心不足。 三个伤残一路踉踉跄跄的走,果然走不出十丈地,就立刻被发现他们的护卫围了上来。 “什么人?”带头的护卫大声呵斥,“不要再靠近了。” 几个人停了下来,听到护卫说的话,都有点吃惊。 吴少卿正想说话,就被凑近了一些的带头护卫认出来,立刻大叫:“是大少爷?” 这一次,吴少卿想了好一会儿,确认了带头护卫的确是家中见过的,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 “大少爷回来了”护卫居然没有立刻朝着他们过来,反倒是撒腿就朝吴家跑过去,一面大声的反复嚷嚷。 门口处的那些护卫小厮全都躁动起来,原本已经走向下山大道的那些护卫又全数回来。 几个小厮箭一般的飞奔过来,领头的正是吴少卿的贴身小厮,才走到身边就痛哭出来:“您可算回来了。” 吴少卿退后一步,疼得有点说不出话来,神态却轻松异常,看着小厮的眼神里都透着喜悦和轻松。 秦鉴之和舒玉在旁边站着,也都松了一大口气,之后就立刻被涌过来的一群小厮和护卫包围了。 跟了吴少卿那么多年,贴身小厮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忙扶住吴少卿,大呼小叫的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伤到了哪里?那些大胆的土匪居然敢劫持少爷,真是狗胆包天,一定要老爷灭了他们才好。” “才半天不见,你怎么说话都打打杀杀的了?”吴少卿轻声调侃,将身体的重量移到小厮身上,总算叹了一口气,舒服多了。 “我才没有打打杀杀的。”小厮立刻满脸含冤的看着吴少卿,又道,“那些杀千刀的土匪,打打杀杀对他们还算客气了。”他虽然嘴上说得凶狠,可却长了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少年的甜糯,完全没有气势可言,反倒添了几分好笑。 “家里现在什么情形?”吴少卿低头问小厮。 “乱套了乱套了。”小厮手舞足蹈,差点将吴少卿摔在地上,又连忙拉住他,满面光的说,“少爷被人劫走的消息一传回来,老爷就大怒,还说要将那群土匪碎尸万段,之后就是土匪过来要赎金,老爷在凑钱了。” “还有赎金?”吴少卿瞪大了眼,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第九十七章 担忧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七章 担忧 赎金这个词逗笑了秦鉴之,他忍不住咧了咧嘴,正好被恼羞成怒的吴少卿捕捉到,怒瞪了他一眼。 秦鉴之丝毫不怕吴少卿的瞪视,居然哈哈笑了出声,最终吴少卿还是无奈,扭头怒斥那个小厮:“胡闹,赎金是怎么回事?” “今,今天。”小厮看大少爷脸色都变了,顿时结巴起来,“您和文家姑娘被被被……” “别说这些没用的”吴少卿立刻打断了小厮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舒玉,见她垂下头,像是没听见,立刻扭头瞪着小厮道,“回去再说吧。” 吴少卿口上虽然这么说,脚底下却不利落了,那边早就有有眼色伶俐下人抬来了三抬软轿,不等吴少卿反应过来,就抬手抬脚的将他塞进软轿里,两个轿夫喊了一声口号,一用力,轿子被抬起来,轻轻巧巧的朝着吴家大门里去了。 舒玉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少卿被送走,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轮到她,小厮们自然不敢对姑娘动手,所以慢了半拍,又有替补上来粗使的婆子立刻赶上来。 婆子们的确是比小厮细心一点,她们走过来,掏出帕子给舒玉擦了擦脸,还伸手拍了拍舒玉衣服上的灰尘,这才动手抓住舒玉,做了多年粗活长满老茧的手几乎是扎进舒玉胳膊的肉里,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稳稳当当的放进软轿的座位上。 舒玉几乎是立刻回头看身后的秦鉴之,却发现他已经撂倒了两个想要抓他的小厮,皱着眉头看着旁边的软轿, 旁边几个家丁冲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想抓他还是想请他上去。 “等一下。”舒玉连忙对想要放下轿帘的婆子道,一面说,一面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那几个扑过去的家丁喊,“快住手。” 大概也是舒玉太过疲劳动作缓慢,也许是因为秦鉴之动作太快,等舒玉从轿子里钻出来,就看到几个家丁也躺在地上直哎哟,秦鉴之手下到底还是留了几分力气,之前黑衣人被放翻的时候大都是从此再无声息,秦鉴之扭头看着舒玉,明明是一副惯常的面无表情的脸,居然被舒玉看出几分无辜的意思,让她不由得一噎,有点说不出话来,知道看着更多的护卫涌过来,才再次慌了神。 “这是怎么了?”舒玉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问秦鉴之还是问那些护卫家丁。 秦鉴之抱手而立,蔑视的看着那些不敢扑过来的家丁,目光挑衅。 “这是秦少爷,在半路上救了我们,还送我们回来。”舒玉一面解释,一面红了脸,这才发现以她的身份来说这些话,实在是奇怪,不由得心中暗恨吴少卿什么时候倒不好,非得这时候被抬回去。 家丁们脸上缓和了些,立刻放松下来,他们也不乐意面对一个那么强大的对手,立刻有带头的人陪着笑对舒玉道:“方才看着这位爷带着大少爷回来,我们也觉得应该是一起回来的……可是,”他为难的看了看秦鉴之,“我们才说想抬这位少爷上轿,他就动手了。” 舒玉看着秦鉴之,表示询问,碰到他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笑着对家丁道:“这位少爷自幼习武,不必坐软轿,你们引着他进府里收拾洗漱一番,他是上山来找你家老爷的。” 家丁们一听到舒玉说秦鉴之来找吴老爷,立刻又是另一番面孔,连忙低头哈腰的对秦鉴之道:“刚才多有得罪,您里面请。” 秦鉴之略点了一下头,对舒玉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你去歇着吧。”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倒说得舒玉不知怎么,有几分不自在,连忙垂下脑袋,转身进了轿子,一路被晃晃悠悠的抬进了吴府。 舒玉到底还是不安心,偷偷捏住轿帘,提起一条缝,又按住旁边,不让外面的人看出端倪,偷偷朝府里看。 才过了大门,就看到二门口哭到眼睛都肿了的舒晴带着一干丫头站在门口焦急的看着这个方向。 不等舒玉放下手里的轿帘,舒晴就提着裙角跑了过来,急匆匆的问:“是我姐姐回来了吗?” “是我。”舒玉连忙在里面答道,掀开帘子,对旁边的轿夫说:“不用你们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说着,已经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迎向舒晴。 “姐姐”舒晴喊了一句,连跑带颠的扑进舒玉怀里,大哭起来。 舒玉这回可不是平常身体好的时候,加上舒晴又情绪失控不像平时那样顾及力道,一下子被舒晴撞得站不稳,朝后倒过去。 秦鉴之正好走过,看到旁边婆子离得远,小厮又不敢伸手,连忙上前一步接住舒玉,低声斥舒晴道:“你当心些。” 舒晴被秦鉴之不善的语气吓得一缩,连哭都忘了,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秦鉴之,吃惊的道:“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吴家有点事,正巧遇见他们,就一起过来。”秦鉴之避重就轻的回答,看舒晴还想再问,立刻截断她,对舒玉道,“你快回去,别堵着门口,回头再被抓了。” 舒玉被他说得噎了一下,气恼的瞪了秦鉴之一眼。 秦鉴之早就料到舒玉会有如此反应,反倒觉得好笑,平日里还真见不到舒玉如此情绪外露,今天忍不住就多了嘴,他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连忙整肃了脸色,转身离去。 舒晴看着秦鉴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有点着急,张嘴还想叫住他再说,又被舒玉按住了手臂。 “回去再说。”舒玉拍了拍舒晴,看着旁边同样红肿着眼前的巧月,对她点了点头。 巧月看到姑娘如此狼狈的样子,眼睛又是一红,连忙掏出帕子来按住自己的眼睛,还是没按住自己的声音,抽抽搭搭的哽咽着。 “快别哭了。”舒玉对巧月低声道,“都在这儿堵着,更不好。” 巧月哭的乱七八糟的脸,陡然变色,再也不敢出声,连不由自主的抽搭都强咽了回去。 舒晴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紧了舒玉的手臂,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几个堵在前面的让出道来,舒玉这才发现,在这群人身后还站着周姨娘,以及伸手扶着她的舒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舒玉顿住了步子,回握住舒晴的手,掩饰了心中的不安,尽量坦然的回视周姨娘和舒颖。 周姨娘和舒颖大概也是一天都没睡,两个人都不是身体健壮的人,周姨娘面色蜡黄,舒颖眼中也满是血丝,两个人接下了舒玉目光,也都是一愣,相视一眼,都有点局促。 “姑娘也累了,快回屋里去歇歇吧。”周姨娘叹了一口气。 “哥哥和舒彦那儿去了?”舒玉终于发现了不对,既然连周姨娘和舒颖都在,舒宁又怎么可能不在? 舒宁这一次是第一次承担起家中长男的职责,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京,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定比谁都着急。 “哥哥带着他在吴老爷那里商量赎金的事情。”舒晴在旁边慢声细气的回答。 “赎金?”舒玉再次听说赎金的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家的事情,姑娘就先别管那么多了。”周姨娘在旁边开了口,柔声劝道,“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舒玉愣了一下,她虽然也设想过周姨娘会在大事上不糊涂,不惹事,可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在这个时候劝自己,不由得又多看了周姨娘一眼,接着道:“姨娘也担心了一天,快让舒颖扶您回去歇了吧。” 周姨娘谢了一句,扶着舒颖的手臂,缓缓离开。 说话间,几个人就到了屋里,舒玉却受不了身上的邋遢,坚持要洗了澡再睡,巧月不得不抽抽搭搭的烧好了热水,服侍舒玉洗了澡,这才回到屋里坐下。 几个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舒晴生怕说到什么让舒玉伤心的话题上,小嘴抿得紧紧的,丫头们自然更不敢触雷,大气也不敢说一声。 巧月大概是觉得自家姑娘受尽了委屈,眼泪就一直都没止住,哭得差点没了声。 “我没什么。”舒玉反倒先开了口,安慰其他的人道,“不过是被劫走,受了些惊吓,刚才又一路赶回来,略有些累罢了。” 巧月蹲在舒玉脚下替她收拾脚上的伤口,眼泪滴下来掉在她脚面,模模糊糊地道:“还说没事,姑娘从出生到现在,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不碍事,只是划破了一个口子。”舒玉扶住想要探头去看的舒晴。 “姐姐。”舒晴懊恼的看着舒玉道,“我就知道今天应该跟着你。” “你身上好了吗?”舒玉问舒晴,“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舒晴哼哼唧唧的靠在舒玉的肩膀上,“都怪你。” “是,都怪我。”舒玉想了想,觉得也不好说什么,低声对舒晴道,“你也快去休息。明儿早上起来再说。” “我要跟姐姐一起睡。”舒晴大声宣布,拉开舒玉的被子,躺了进去。 第九十八章 倾诉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八章 倾诉 舒晴的话还没落,门外就传来了舒宁的声音。 几个丫头此时也顾不得天色太晚,迎了他进来。 “你没事吧?”舒宁看着舒玉一脸疲惫的样子,再看看巧月正在包裹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责,“都怪我当时太大意,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罪。” “是秦少爷救了我们,将我们送回来的。”舒玉低声对舒宁道。 “我刚才已经见了他。”舒宁点了点头,“他跟我说了几句,我也顾不上听,立刻回来了。” 舒玉看着舒宁一头大汗的样子,心中一暖,对他道:“快坐下来歇会儿吧。”她想了想,又吩咐丫头们全都出去,只留一个巧月在门口守着。 舒晴也嚷嚷着要听,可舒玉看她脸色极差,便对舒宁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多年的默契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图。 “我累了,你陪我躺下,哥哥坐在床边,咱们舒舒服服的说。”舒玉对舒晴道。 “好,我陪姐姐躺下。”舒晴见舒玉并没有阻止,反倒答应下来,不由得心中也有几分开心,立刻钻进被窝,躺了下来。 果然不出舒玉和舒宁所料,舒晴才躺下没几分钟,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睡熟了。 舒玉和舒宁交换了一下眼色,松了一口气。 “哥哥要不也回去休息了吧。”舒玉压低嗓音对舒宁道,“这也折腾了一天,总之明天一早,这些事情都要重新再说。” “不是这样。”舒宁摇了摇头,脸色十分严肃,又带着几分懊恼道,“都怪我,干嘛非得拉你去看着舒颖,这次可真是把妹妹害惨了。” “无事。”舒玉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毕竟还不算很大,再说吴家跟咱们家又是那样的关系,这事也传不出去。退一万步说,这里既不是文家,又不是京城,就算真的在这里被人知道了什么,将来进了京,谁又能知道我年幼的时候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舒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舒玉的肩膀,“我之前一直担心你受不了,或是对将来有什么疑虑,实际上没必要担心那么多,大不了将来不要嫁给一个门规森严的书香门第,不能嫁给丞相,嫁给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像我舅舅那样,也是好的。” “哥哥说的是,我记住了。”舒玉笑眯眯的回答。 舒玉当然知道舒宁在担心什么,这里的女人们从小就被教育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要,如今被人劫走,又拖延到半夜才回来,那些自幼深受洗脑的小姑娘回来一准儿要哭哭啼啼抹脖子上吊,就算别人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家这么一折腾,也闹得人尽皆知捂都捂不住。 大概是舒玉平日里表现的太过淑女,才让舒宁更加不放心,他一路上一直想着如何劝慰舒玉,晓以大义或者是威逼利诱都想过了,谁知到了这里一看,舒玉虽然看起来有点狼狈,身上也带了伤,可完全是那种仿佛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没有出门的气定神闲,还反过来安慰他。 这让舒宁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含在了嘴里,说也说不出,咽又咽不下,尴尬在当场。 “哥哥不用担心我 佳妻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2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2部分阅读 ”舒玉自然知道舒宁到底在想什么,立刻对他道,“我从头到尾也没有做过任何让文家蒙羞的事情,俯仰无愧于天地,又何必非得逼迫自己,让大家都不痛快?” 舒宁想的倒是没错,只是他没料到舒玉虽然严格遵守淑女行为,可内心却对这些东西不以为然,仅仅是当作谋生手段执行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压力和负担。 “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舒宁脸上露出笑容,“你倒是会套用。” “对于我这样的小女子来说,这样的事情,也就算是翻了天的大事了。”舒玉笑着对舒宁道,“借用一下,也无妨。” “这话说的在理。”舒宁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只是此事明天要翻出来说,我想还是你先跟我说一遍,我也知道如何帮你说话。” 舒玉自然明白舒宁在说什么,低声道:“吴家大哥和秦大哥虽然性格迥异,生活也各不相同,但为人都是极可靠的,明天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乱说话。” “最好如此。”舒宁悻悻地道,“吴家惹了麻烦,反害了咱们文家的姑娘,真是……”他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也不能全都说是吴家惹来的麻烦。”舒玉垂下眼,声音放得极轻,几乎是贴着舒宁的耳朵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舒宁一惊,扭头看着舒玉,“还有别的事?” “据那些黑衣人说,他们大概是因为吴老爷前几天收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才过来想要抢夺。”舒玉小心翼翼的看着舒宁的表情。 “我听他们谈赎金的时候,也说了这样的话,但是那份礼物我也看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在想什么。”舒宁一脸迷茫的看着舒玉。 “因为,”舒玉吞了吞口水,看着舒宁道,“据那些黑衣人说,他们听说吴老爷收到的那份礼物,是一箱地图。” “地图?”舒宁愣了一下,脸色陡然变了,整个人都震惊了一般。 “是,地图。”舒玉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矮凳。 “所以秦鉴之会在这里出现?”舒宁的语气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脸色也变得有几分狰狞,配着他一向斯文的面孔,显出几分不协调。 “是。”舒玉老实回答,又补了一句,“他是要把吴老爷那份礼物拿走的。” “那他有没有说打算从我这儿拿点东西走啊?”舒宁咬着牙,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唇缝里蹦出来的。 “没有。”舒玉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不解,“他压根就没提这事。” 舒玉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听了一句地图的事情,却一直都没机会跟秦鉴之单独说话,更没机会提寄放在她这里的地图,虽然舒玉确信吴少卿是可靠的人,可到底还是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舒宁的眉毛皱了起来,半天才颓然道:“刚才他拉住我要说话,我不该急匆匆的过来,总得听他说完再走不迟。” “哥哥这是关心我,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家中的谁遇难,还有心思听别人说八卦,也未免太没心了。”舒玉笑着安抚懊恼的舒宁,又道,“哥哥遇到他,是因为从吴老爷那里过来吗?可曾见了吴大少爷?” “那个草包。”舒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会儿正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呢,就连吴老爷那里,他也没去。” “怎么会突然疼成这个样子?”舒玉吃惊的看着舒宁,“刚才我们一路走回来还好好的。” “还不是秦鉴之那个家伙。”舒宁无奈的道,又忍不住摇头叹息,“饮鸩止渴,饮鸩止渴。” “很严重吗?”舒玉连忙关切的问。 “说不上,”舒宁摇了摇头,又笑道,“若是鉴之那样勤于习武的人,大概会痛不欲生,可换了每天与诗书相伴,最多也就爬爬山坐坐船的少卿,应该还好。” “要,休养很久?”舒玉猜测。 “是,起码两年之内不能动武。”舒宁叹气,“而且,这两天也有他疼的。” “还要疼两天?”舒玉倒抽一口气,“这到底是伤的多严重啊。” “本来是没那么严重的。那一脚是外伤严重,但是没什么内伤,少卿身体娇贵,受不得这种疼,一时半会儿不能动罢了,”舒宁摇了摇头,“让鉴之那几下子,把外面的瘀血全都揉进去了,反倒一时半会儿的化不开,需要花更多的功夫将揉进去的瘀血再化开,麻烦大了。” 舒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低声细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遇到舒宁疑惑的地方,还重新回忆,又反复说,一直说到见了舒宁,才停下来。 “今天可是受罪了。”舒宁握住舒玉的手,眼眶略微泛红。 “也没什么”舒玉摇了摇头,不想多说,又突然想起来,问舒宁道,“我今天见了周姨娘,她看起来有点奇怪。” “不是奇怪。”舒宁苦笑,“她是早已经跟我谈好了条件。” “哥哥答应了?”舒玉震惊的看着舒宁。 “你看她的样子,自然是答应了。”舒宁点了点头,面色平静。 “哥哥……”舒玉看着舒宁,半天才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你当文家是什么好地方呢,”舒宁笑了笑,笑意却没达到眼底,“京城文家可不比之前,她在庄子才是老爷真正体恤她,可若是她不领情,那又何必枉做小人?让她自己去看看,也好早点死了这份心。” “可是娘才有了身孕……”舒玉又有点迟疑。 “你别总是想着别人,母亲应付得来,”舒宁低声对舒玉道,“况且此事必须压下去,我想就是回禀了家里,也是会如此处置的,你不要担心。” 舒玉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快睡吧。”舒宁起身,对舒玉道,“我去鉴之那里看看。”说罢,转身出了门。 第九十九章 变数 收费章节(12点) 第九十九章 变数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晌午,舒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舒晴枕着自己的胳膊上,睡得香甜。 舒玉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来,一回头就看见巧月在旁边。 “麻了。”舒玉低低地对着巧月哀嚎。 巧月连忙上前一步,双手在舒玉手臂上轻轻重重的按了起来。 “哎……轻点轻点……”舒玉龇牙咧嘴,又怕吵醒舒晴,疼得差点掉眼泪。 “昨晚上脚上伤了那么大一条口子还笑着说不疼,这会儿被压麻了胳膊都成这样。”巧月看了舒玉一眼,低声取笑。 “怎么没叫我起来?”舒玉责怪的看了一眼巧月,在她的帮助下穿好衣服,走到外间洗漱。 “姑娘不知道,昨晚上姑娘还跟大少爷说话的时候吴家太太就派人过来交代我们,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天,她也累坏了,要好好歇着,让今天不必过去陪她说话,各自在屋里安心睡觉。”巧月笑眯眯的回答道,“大少爷走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回头瞧着姑娘眼睛都睁不开,就没说。” “你昨晚也累坏了,可休息好了?”舒玉看着巧月眼睛因为昨晚哭得厉害,肿得吓人,不由得问。 “桃月昨晚替我守夜,让我安心睡了,只中间醒了两次过来看看,一觉也睡到了天大亮,刚才换了桃月回去休息,她熬得眼窝都凹进去了,天可怜见的,她守了一整晚再加一个上午,才躺下没一会儿,姑娘就醒了。”巧月语气带着调侃,帮桃月解释道,“偏我运气好,这会儿睡饱了,过来也赶上姑娘起了。” “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好的,”舒玉看着巧月狼狈不堪还要替桃月讨赏,忍不住笑道,“既然太太说不用过去,那咱们今儿干脆就歇了,要是真有事,自然会有人过来找咱们。” “大少爷也是这么吩咐的。”巧月忙道,“刚才大少爷来过一趟,带了一碗药让我温着,等姑娘一醒来就让姑娘喝了。” “我又没病,干嘛喝药?”舒玉瞪大眼睛,不情不愿的看着巧月端过来的碗。 “大少爷说了,姑娘昨晚上伤了脚,还走了那么长的路,必须得喝药去去毒气,还担心姑娘昨晚受了凉,又添了驱寒暖胃的药材,让姑娘一定喝了。”巧月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药,递到舒玉嘴边,又连哄带骗的道,“大少爷昨晚担心了一夜,今天又专门给姑娘熬了药,姑娘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得看在大少爷一份兄妹之情的份上喝了这药。” 舒玉苦着脸看着巧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立刻苦得犯了恶心,被巧月眼疾手快的塞进嘴里一颗蜜饯,这才将药全数吞了进去。 “还是大少爷想得周到,一早就把蜜饯准备好了给我,”巧月洋洋得意的看着舒玉道,“姑娘果然喝不下去。” 舒玉无奈的看着巧月,之前那些话怕也是舒宁教的,嘴里又苦又甜,正像她心里的感觉。 “大姑娘可是起来了?”舒宁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起来了。”舒玉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舒宁看起来倒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看到舒玉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也放了心,笑道:“今儿个可算是睡了个懒觉。” “可不是,”舒玉笑道,“多少年都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懒觉了。” “好几年,小姑娘干嘛学人家老气横秋的,”舒宁拍拍舒玉,笑话她,“今儿个哪儿也别去了,就在屋里歇着,我陪你说说话。” “吴家那边……”舒玉有点疑惑的看着舒宁,按理说,客人出了这样的事,主人家不可能只吩咐歇着,又不过来看。 “昨晚上鉴之带了新消息过来,吴老爷正焦头烂额呢,太太这会儿怕也是分身乏术,刚才还专门叫了我过去,让我安慰你说,等她那边一得了空闲,立刻就过来看你,我说让太太尽管去忙,原本就是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客套,我来照顾你就可以了。”舒宁对舒玉道。 “出了什么事?”舒玉吃惊的看着舒宁,“怎么连太太都不得闲?” “吴老爷刚得了消息,吴家有急事,明天就要进京了。”舒宁正色对舒玉道,“咱们自然也就得跟着一起走了。” “明天就走?”舒玉呆了一下,半天才点了点头道,“也好,早点走,也就早点到京城,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她双手合十,放在心口,之前那么多天的不安终于应验却是在这样可怕的事情上,让舒玉一阵后怕,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的凑巧和幸运,有好几次只要差一点就没命了,这让舒玉一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的冷汗。 “还有那箱地图。”舒宁压低了嗓门对舒玉道,“等明天上路的时候,鉴之会跟我们一起走,你把那箱东西装好,贴好标记,到时候我直接将那个箱子指给鉴之,让他偷偷换走就是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舒玉皱起眉头,看着舒宁,脸色凝重,“我可不希望哥哥卷进这些事情里去,”她顿了顿,又补充,“爹肯定也不想。” “我知道。”舒宁对舒玉点了点头,又苦笑道,“只是现在风雨如晦,百姓虽然生活没受什么影响,可朝中却风云变幻,我若是一心只想着如何逃避和躲开,那才是死路一条。” “所以,哥哥也要去观澜书院读书了?”舒玉目光紧紧盯着舒宁,低声问道。 “……”舒宁神色复杂的看着舒玉,半天才点了一下头:“还没定。” “那是……舒彦?”舒玉猜测道。 “谁跟你说的?”舒宁神色变了,目光变得谨慎起来。 “没人跟我说,我猜出来的。”舒玉笑了,对舒宁道,“你觉得谁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舒宁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笑着叹息道:“难怪爹说你可惜是个姑娘,就凭你这样的观察力,若是个少爷,将来也必定比我更有作为。” “我只不过细心了些。”舒玉摇了摇头,“之前也并没有猜到,只是这一回连秦大哥这样压根就不像读书人的都去了观澜书院,这才让我觉得奇怪。” “你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得出来,那位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舒宁苦笑,摇了摇头,“实际上,世家子弟送儿女去观澜书院也是常有的事而,只是今年太子一直在哪儿,皇上就对这些观澜书院的学生有了忌惮,尤其是那些贴上太子党标签的人。” “爹是什么意思?”舒玉听得有点迷糊,试图抓住重点,“想让你不要参与这件事吗?” “没错。”舒宁点了点头,对舒玉继续说道,“所以他才鼓励我从医,又让舒彦代替我过去,以撇清关系。” “可是这种事情,撇得清吗?”舒玉觉得有点犯愁。 “撇不清。”舒宁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你都不用管,尽管在家里好好歇着就对了,那不是你改掺合的。” “哥哥千万注意安全,别让我们担心。”舒玉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起来。 “一会儿周姨娘大概会过来看你,也没准儿得说几句乱七八糟的话,你听了别放在心上。”舒宁低声劝着舒玉道,“不理她就好了。” “她来做什么?”舒玉奇怪的道。 “我一会儿要跟鉴之出门办事,晚上才能回来,顾不上你,你照顾好自己和舒晴。”舒宁说罢起了身,对舒玉微微一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舒宁前脚走了,周姨娘后脚就进了屋,舒玉心中狐疑,嘴上却没停着,迎了她进来。 “姨娘身上不是一直都不大好,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舒玉笑着问,心中揣测她到底是来做什么。 “身上不好才要经常出来走动走动,”周姨娘低声道,又笑着说,“更何况昨晚上姑娘出了这样大的事儿。” 舒玉冷冷的看了周姨娘一眼,慢吞吞的道:“昨晚上好得很,也没出什么事。今天还想着去院子里散散步。” “姑娘倒真是个想得开的,”周姨娘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不知道姑娘对将来如何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舒玉嗤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周姨娘被舒玉这几句话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变来变去的,似乎有些坐立难安了。 “姨娘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舒玉索性开门见山。 “我昨天跟宁哥儿商量好的那件事,我后悔了。”周姨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后悔?”舒玉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姨娘,“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昨天我说过的那行不用给我了。”周姨娘说得风清云淡,好像说的这些话全都是诸如天气好不好,中午吃点啥的平常话题,“我想让少爷帮点小忙,让舒彦尽快进入观澜书院读书。” “又是观澜书院。”舒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周姨娘咬着牙,点了点头,含泪道,“我不回京城老宅,我去庄子上。” 第一百章 母爱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章 母爱 “舒彦去观澜书院是一早就说好的,姨娘何必那么着急?”舒宁皱着眉头看周姨娘,眼里全都是不解。 “可那也是从前的时候,不知道这一次老爷还愿不愿意让他去。”周姨娘低声恳求,眼里充满了泪水,“我知道大少爷一向善心,就请大少爷帮忙劝劝老爷,让舒彦早点去观澜书院,这次的事情我绝对一字不提,从此在庄子里休养身体。”她的话说到最后,带着一丝哽咽和惶恐,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若说带姨娘回老宅,这种事情我还能做得了主,可让舒彦进观澜书院却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观澜书院门槛高,必须得有名家的举荐函才能进去,再者,爹也希望舒彦在家中再多读几个月的书,直接去上院读书,免得在下院里耽误时间。”舒宁耐心地对周姨娘解释着,“姨娘不妨再等一段时日,爹一定会送舒彦过去。” “我不管什么上院下院,”周姨娘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回头瞥了舒玉一记,“这次的忙,大少爷一定得帮我,不然我就不走了。”她说着,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出一副赖定了的样子。 “就算我想帮你,现在爹也不在这,咱们此次进京,再想跟老爷见面,也不定得多久。”舒宁无奈的看着周姨娘,好脾气的劝道。 “少爷今天一大早还给老爷写了信,难道就不能写封信给老爷说这件事?”周姨娘不依不饶,依旧坚持。 “就算我写信,没有举荐信照样是不行的啊。”舒宁无奈的看着周姨娘,“姨娘不要固执,外面的事情自然有老爷做主,姨娘平日只在深宅内院之中,并不清楚外面的事,如今朝廷局势一天一个变化,对于舒彦来说,立刻进入观澜书院,也未必是好事。” “大少爷平日里只知道当归人参,又如何能够知道朝中局势的变化?”周姨娘冷笑着道,“我这么些年跟在老爷身边,就从来没听他说过朝中局势稳定过,若真是听说不太平就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连饭都别吃了。” 舒宁看着周姨娘一脸的焦急,再看看门外依稀可以看到舒彦和舒颖的身影,心知一定是那两个孩子的主意,不由得心中生出一团怒气,对周姨娘道:“姨娘不必说了,之前已经说好的事情,断不可能说变就变,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得去看看吴家少爷,姨娘身上不好,让巧月陪你回去休息。” 几句话说得周姨娘目瞪口呆,舒宁从来都是好好先生,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动怒,她吓了一跳,正好巧月听到舒宁话,过来扶她,便愁眉苦脸的跟着巧月走了。 “哥哥何必如此动怒?”舒玉看着舒宁依旧愤愤的样子,感到不解,不由得问道,“既然爹已经说好要送舒彦进观澜书院,迟早也都是要过去,又何必为这种事情动肝火?” 这一次,舒玉是真的没懂,舒宁一向都是个好脾气,加上这件事情也是一件小事,又有吴少卿的关系,相信送舒彦进入观澜书院并不是什么难事,舒宁绝对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反复无常的态度就生气的人,那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舒玉这么想着,看着舒宁的眼里的怒意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伤,心中一动,终于猜到几分,却又不敢说话了。 “你说的对。”舒宁疲倦的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来,一手扶着额头,垂下眼睑看着地面道,“这事原本就跟我没关系,又是一句话的小事,我只要给爹写信的时候捎带手的说舒彦迫不及待的想去书院,大概爹也就会答应让我全权安排。” 舒玉听出舒宁语气里淡淡的嘲讽,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想了想,才道:“哥哥是看了舒颖和舒彦在旁边,这才生气?” 舒宁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舒玉,眼中的阴霾略微淡了些,对舒玉点了一下头,勉强笑了笑。 舒玉不说话了,看着舒宁,如果真是这样,她还真没法劝什么,她只能站起来,替舒宁倒了一杯茶。 舒宁接过那杯茶,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对舒玉笑了笑,低头喝茶。 过了好半天,舒宁才低低地道:“我只是有点生气。” 舒玉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我对姨娘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并不以为然,”舒宁笑了笑,又道,“可是看着舒彦和舒颖这样对姨娘,偏偏平日里从不吃亏的姨娘还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甚至还为了一丁点的小事就放弃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实在让我看不下去。”他说着说着,觉得喉头一哽,连忙再喝了一口茶,遮掩自己的失态。 舒玉看着舒宁,心情略有点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从小就没了娘,不管我做的多好,或者多不好,也不会有人介意,”舒宁继续道,像是在吐露多年来的心声,“太太对我是不错,可她那个性子,连自家的闺女都不大管,又哪里会管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舒玉,见她神色未变,索性一闭眼,继续说道,“虽然姨娘平日里在家中从来不肯吃亏,在太太面前也是从来都不肯服输,但是对舒颖和舒彦却几乎是百依百顺。” 他说到这里,眼里几乎是闪着羡慕的光泽,继续道:“只可惜,舒颖和舒彦却从小都不懂得心疼自己的亲娘,指使着姨娘去做不好的事情,到时候又躲在姨娘身后不敢承担责任,下人们都说老爷是纵容姨娘,实际上又有多少是老爷在可怜姨娘,为了两个孩子,什么都肯去做。” 舒玉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舒宁说得一点都没错,如果换了是许氏,这些事情怕也是不肯做的,但是周姨娘这样泼妇无赖,浑身都散发着市井气息的普通妇人,却真的能做到那些寻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大概是完全的信任或者付出都得带着傻气和不冷静,像许氏那样的冷静又守礼的人,是断然不行的。 “我从小就没有娘,总觉得娘大概就是跟家中的太太一样的,温柔懂礼,举止有度,”舒宁的面色渐渐柔和了些,声音也放缓了,“可偶尔看到姨娘傻乎乎的又替舒颖和舒彦出头,就忍不住也有点羡慕,若是能有个人能为自己犯傻,那才是真幸福的事情。” “那不如将来就娶一个能替你犯傻的姑娘,做我的嫂子。”舒玉不忍心看舒宁如此沮丧,出言打断他的沉思,调侃道。 舒宁被舒玉的一句话说得一惊,又忍不住失笑起来,对舒玉道:“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也不害臊。” “哥哥脸红了。”舒玉红着脸瞪着舒宁,嘴硬的道,“我说中了。” 舒宁无奈的看着舒玉,摇了摇头道:“你最近跟着舒晴一处玩,不单她没有变稳重,你反倒日渐活泼了。” 舒玉听了这句,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半天才道:“只是哥哥今天这样,怕也是吃力不讨好了。” 如果不是方才的一番话,舒宁这样的心思,就算是舒玉也不能明白,更何况是周姨娘那一派,大概只会觉得舒宁在故意刁难。 “既然姨娘提了这个要求,”舒玉轻声道,“大概是这两天不知从哪儿得了什么消息,舒彦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进观澜书院,大概也是有什么想法,他一向怕被哥哥比下去,这一次哥哥不答应,会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想法?” 舒宁愣了愣,反倒笑得风轻云淡:“随他们怎么想去吧,不用理睬。” “若是姨娘再来找,”舒玉小心翼翼的问舒宁道,“哥哥打算怎么办?” “若是姨娘再来找,”舒宁重复了一遍,唇角微微扬起,“我自然还是原话奉还。” “难得见到哥哥有如此坚持的时候。”舒玉笑了。 “也不完全是坚持。”舒宁摇了摇头,“只是她这样一天换一个想法,若是我全都答应,未免让她们认为我软弱可欺,之后再变本加厉的找事,这一路已经有不少事端,我答应她也是经过全盘考虑,自然不愿意再多什么变数,若真让他们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将来进了京城也是麻烦。” 舒玉没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舒宁,又点了头道:“说的也是,这一路实在太多不确定,再者这一次又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尽早平平安安的到达京城最重要。” “我今儿个过来,也是要告诉你,”舒宁对舒玉低声道,“明天就把那箱东西准备好,回头我让人搬到我屋里去。” “他要拿走了?”舒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是。”舒宁点了点头道,“但不是立刻,他还得跟咱们一起进京,这东西现在还是放在我这里最安全。” “那不如……”舒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放我这里吧,他们不会知道那东西会被藏在绣房里的。” 舒宁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头:“也好。” 第一百零一章 认错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一章 认错 周姨娘才出了门,就看到舒彦和舒颖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心中又气又急,也不好在舒玉屋门口说什么,跟着两个人一路走到舒彦屋里。 “姨娘怎么不再说几句就出来了。”舒彦才进了屋就忍不住开口抱怨。 “我都是按照你们之前告诉我的说,”周姨娘没好气的白了舒彦一眼,看他一脸焦急,额头上都冒出汗水,又心生不忍,低声劝道,“我看大少爷说的也对,老爷不是一早就让你去观澜书院的么,又怎么可能临时改了主意。” “姨娘不也听大哥说了么,现在的局势一天一个变化,”舒彦脸色变得不太好,低声道,“谁知道老爷之前那么想,现在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或许他还想让大少爷再去观澜书院呢。” “这是怎么话说的?”周姨娘大吃一惊,立刻摇头道,“大少爷早就转去学医,去了观澜书院也是无用,我看你之前不是并不愿意去那边,现在又非得急着要去,不如听大少爷的,再等等,我是觉得大少爷是个善心的,如今对你又没什么威胁,大家关系处好一些,将来也两厢好过。” “姨娘可曾听说过谁家庶子和嫡子有什么两厢好过?”舒彦冷哼,“他不过是个学医的,也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看着就烦。什么善心的,分明是个有心机的,知道自己脑袋笨学不来,转去做别的罢了。” “这观澜书院有什么好的?”周姨娘有几分不解,愁眉苦脸的道,“离家那么远,听说去那里还不能带丫头过去伺候,太清苦,你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的了这种苦头。” “姨娘不懂这些,”舒彦有点烦躁的反驳,又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本家曾经也有一位庶子光耀门第的,就是走的科举这条路。” “是,彦哥儿说的是。”周姨娘看着舒彦一脸自信,心中又生出几分欣慰,伸手过去想要摸舒彦的脑袋,被他躲开,讪讪的收回了手道,“我们哥儿从小就是极有志气的,人又聪明,一定会出人头地。” “只是观澜书院这条路,我一定要走通。”舒彦咬着牙道。 “哥儿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周姨娘忍不住担心的问,她记得临走之前舒彦还曾经说过不想离家那么远,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变化那么大。 周姨娘在文家这么多年,对于那个没脾气又没了娘的大少爷一向都还是有些了解,她只担心舒彦年纪小,在这边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我是听吴家少爷吴少群说的。”舒彦低声道,语气里全是信服,“他可都是说的有理有据的,现在不少世家子弟都把将来接掌家中事务的少爷送去观澜书院读书,就连吴家的两个少爷也会过去,我自然不能落在人后。” “吴家那位二少爷,”周姨娘担忧的道,“我看他总是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就像个心眼多的,彦哥儿跟他交往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被他算计了去。” “他有什么好算计我的?”舒彦听了这话,不大高兴,“我们这些庶出的子女,除了互相帮扶着些,难道还能指的上家里的谁?” 周姨娘被这句话说得面色不大好看,垂下了头。 “我不是说姨娘。”舒彦也知道自己失言,又道,“只是吴少群也没必要坑我,再者,观澜书院去了那么多世家子弟,就算他说的并不是那么回事,跟那些世家子弟有点同窗之谊,将来对我也是大有帮助的。” “我看那些世家子弟都高傲的很。”周姨娘小心翼翼地道,“你看那个吴少卿,就压根不搭理谁。” “他算个什么东西。”舒彦果然被这句话惹恼了,脸色更加不好,“不过是凭借自家的势力,和自己那张脸蛋哗众取宠罢了。” “可小些声音说话。”周姨娘紧张地道,“这里可是吴家,不是文家。” “怕什么,”舒彦涨红了脸嚷嚷,可毕竟没有那么大声,“不过就是看着我是庶子,就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他呢。” “快别说这话了。”周姨娘急得半死,双手合拢在胸前,又对舒颖道,“快劝劝你哥哥。” “我劝他做什么?”舒颖在一边冷笑,手里的帕子一挥,“我可管不着那么多的事,再说,难道要我对他说,你身为庶出子女,活该被人埋汰,活该受人白眼?”她说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周姨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是没在说出什么,长叹一声:“哥儿姐儿都年纪大了,懂得比我都多,我是帮不上什么,我回屋里去休养了。”说罢就要起身。 “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舒彦看着周姨娘,不由得有几分恼怒,“我跟妹妹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姨娘就受不住了?我们两个从小到大被人说东道西难道还少了?又有谁能帮我们出头?” 周姨娘看舒彦恼了,又听他说了这样的话,心中一酸,终于生出几分悔恨,当初贪图富贵,非得嫁进文家,如今儿女却在家中总是受歧视,不由得软声道:“可是这里是吴家,又不是文家,若是在家里我还能跟老爷说上话,可在这儿只有一个舒宁,我看他又那么坚定,不那么容易说的上话。” “他一定是也得了消息,”舒彦恨声道,“觉得我若是去了观澜书院一定会碍了他的事儿,将来又对他有威胁,不想让我去。” “宁哥儿不像是这样的,”周姨娘有点迟疑,又道,“我看他转去学医,自然也不可能对观澜书院有什么兴趣。” “这也未必。”舒彦断然摇头道,“他转去学医,也未必就愿意看见我能仕途平顺,我若是哪天真的……”他顿了顿,声音放低,“岂不是让他这个嫡子坐不住?” 周姨娘恍然,又愁眉苦脸的道:“可是他就是不答应,怎么办?” 没等舒彦再回话,门外走进来一个小丫头,进来之后行了个礼,对众人道:“老爷刚才得了京城的消息,说是家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上路进京去了,让太太带着大家明儿个晌午动身。” “这就要走了?”周姨娘呆了一下,有点吃惊。 “是。”小丫头冲着周姨娘笑笑,道,“还请各位姑娘少爷还有姨娘都去收拾一下,若是缺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舒宁收到这消息的时候,正邀了秦鉴之一起去看吴少卿。 吴少卿见了两个人,对丫头说:“这两个人统统不见,以后不许放进来。” 小丫头自幼跟着吴少卿,自然听得出他语气并不是认真的,不由得扑哧笑了,对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从屋里退了出去。 “你可把我害惨了。”吴少卿忍不住对秦鉴之翻了个白眼。 “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回得来?”秦鉴之一脸平静的回答,丝毫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几个人还没说两句,就有个吴老爷身边的小厮进来,对秦鉴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站起身来,对两个人说:“吴老爷找我有事,一会儿回来。”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舒宁起身想送他,被他黑着脸挡住:“我又不是吴少卿,用不着人送。” “我也用不着人送”吴少卿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无奈腹痛难忍,中气不足,只勉强说了一句,就没了力气再大声说话,咳了起来。 秦鉴之嘿嘿一笑,看他一眼,意思十分明显,转身走了。 吴少卿看着秦鉴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由得对舒宁道:“你这位表兄,人真是够讨厌的。” “表兄?”舒宁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吴少卿面前说过秦鉴之是表兄,又转念一想,大概是舒玉曾经说过,便点了点头,笑道,“他就是这个脾气,虽然人不错,但是不爱说话,又脾气怪。” “倒是跟你舅舅脾气一个样儿。”吴少卿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调侃,“都是这么板着脸,又不会说笑。” “我舅舅?”舒宁愣住了,看着吴少卿,似乎语带询问。 “他难道不是你舅舅家的孩子?”吴少卿皱起眉头,看着舒宁的反应,终于觉得有几分奇怪。 “你怎么会觉得他是我舅舅家的孩子?”舒宁瞪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吴少卿。 “他不是姓秦吗?自幼习武,还与你家那么熟,况且那副眉眼,不是跟你舅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少卿也吃惊的回视着舒宁,又问,“难道不是?那你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人?” 舒宁这一次才真的是大惊失色,半天才摇头道:“当然不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激起了惊涛巨。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秦鉴之面善,原来是跟舅舅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从来没有拿两个人做过比较,更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可也不对,舅舅从来都洁身自爱,家中连姬妾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况且从秦鉴之的年龄上来看,他可是比舅舅家中最大的姐姐都要大些,又怎么会是…… 舒宁不敢再想下去,连声对吴少卿道:“你别想岔了,他只是我在父亲任上偶识的朋友,他的寡母跟我母亲投缘,这才以表兄弟相称。” 吴少卿怪异的看着舒宁,半天才点头,勉强道:“那是我看错了。” 第一百零二章 回京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二章 回京 吴少卿说完这话,和舒宁面面相觑,两个人心中都默默想着刚才的话,各自心里又是一番计较,面上却都不动声色,依旧笑着对视。 气氛正觉得尴尬,舒宁轻咳了一声,想要打破这种沉默,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秦鉴之从外面回来,依旧是板着面孔,走路生风,小小年纪,却很有气势的样子。 舒宁看着秦鉴之的样子,愣住了。 他还是头一次这样打量秦鉴之,之前都觉得他不过是跟自己一样大的少年,大家兴趣相投,又比较谈得来,因此心生好感也是正常的,这一次他再仔细看过去,才发现秦鉴之居然跟他舅舅真有几分相似,虽然五官上依旧是李夫人的影子,可眉眼间的那股隐隐的威严,以及板着面孔的样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舒宁之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他跟舅舅关系比较密切,从来没有将舅舅和任何人比较过,也不觉得他跟任何人有什么相似,可如今被吴少卿这么一说,却又觉得秦鉴之是真的像舅舅。 舒宁突然想到最初的时候,文老爷好像并不想收留李夫人一家,可在见了秦鉴之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两个人如此之相似,就连吴少卿都能够发现,一向精明的文老爷又怎么可能发觉不了呢? “怎么了?”秦鉴之看着两个人都瞪着自己出了神,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两个人。 “没事。”吴少卿先反应过来,伸手推了推旁边的舒宁,对秦鉴之笑道,“只是刚才闲聊,冷了场,我们两个正不知说什么好,你就过来救场了。” “你们两个,居然会冷场?”秦鉴之狐疑的来回看着舒宁和吴少卿,一直到舒宁心虚的低下头,才轻哼了一声。 “我爹找你去做什么?”吴少卿连忙替舒宁打圆场,他可不愿意让秦鉴之知道自己在背后居然说起他的家事,虽然他也不是故意提起的。 “吴老爷说,”秦鉴之似乎也并没有探究的意思,顺着吴少卿的话题转开了,“让我把东西带好,跟你们一起回京。” “回京?”吴少卿顿了一下,惊讶道,“不是还有几天么?” “明天就启程。”秦鉴之淡淡道。 “发生了什么事?”吴少卿皱起眉头,“怎么明天就启程?” “那些黑衣人。”秦鉴之语气平淡的说,“应该是那边派来的,但是他们不应该 佳妻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3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3部分阅读 们不应该现在就知道消息,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有了疏漏,吴老爷不想再生变故,就说早点出发,到了京城就是自家地盘,就算是敌暗我明也能有所防备,更何况还带着文家的孩子们,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吴老爷也不好交代。” “是我们麻烦了吴家。”舒宁连忙道。 “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秦鉴之在旁边冷冷的道,“早点收拾行李才是真的。” 舒宁回头看了一眼秦鉴之,秦鉴之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秦兄这次回京里,是要久住吗?”吴少卿突然开了口问道。 “不。”秦鉴之很快摇头回答道,“并不去京城。” “不去京城?”吴少卿愣了一下,“你方才不是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回京?” “我跟你们走一路,但是我去观澜书院。”秦鉴之道,“那段路也快到京城了。” “你,不进京城?”吴少卿似乎敏感的抓到了什么,低声问。 “不去。”秦鉴之一脸的坦然,完全没有任何心虚和退缩。 这副样子反倒让吴少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讪讪的笑了笑,对他道:“我看秦兄是块习武的料,倒不像是读书人。” “读兵书,也是读书。”秦鉴之笑得轻松,扭头看着秦鉴之,“我听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有讲究,都说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我也想去观澜书院看看,是否能让我对习武有什么新的体会。” 这话说的就稍显口气大了,吴少卿被激起了斗志,一脸挑衅的看着秦鉴之道:“那就恭迎大驾了。” 秦鉴之郑重回礼,似乎并不觉得吴少卿的态度挑衅,反倒平静接受。 “你们两个居然都去了观澜书院,”舒宁摇头道,“看的我都想去凑个热闹了。” “你来书院,大概可以把夫子那片芭蕉换成药草,”吴少卿笑嘻嘻的看着舒宁道,“回头再去咱们诗会,说说汤头歌之类的。” 舒宁笑着摇头:“你惯是会调侃我的,你们那些诗会我才不去。” “我之前也觉得你们这些旁门左道的没必要去,可我现在觉得,旁门左道也未必就没有好人。”吴少卿若有所思的看着舒宁道。 “多谢抬举。”舒宁没好气的看了吴少卿一眼,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吴少卿说过的那些话,如今他们两个人熟了之后,吴少卿又变了态度,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吴少卿真是应了那句性情中人,他看得顺眼的人,做什么都觉得顺眼,就算是他看不上的医术,没好感的习武,也能看得进眼,好比现在的舒宁和秦鉴之;若是他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跟他一样读圣贤书出身,并且还读的不错,也难能让他青眼相看,好比他家里的吴少群和舒彦。 三个人各司其职,原本就互相不服气,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大肆你嘲我讽,正说到酣畅淋漓,外面就有个小厮进来通报说吴老爷来了。 大家立刻肃容正色,迎接吴老爷进来。 “你们也都在啊。”吴老爷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人,对吴少卿点了点头道,“文家和秦家两位都是人中龙凤,少卿将来需要虚心向这二位请教,你们三人取长补短,最好不过。” 三个人站在一边,都点头称是。 “我刚才收到京里来的消息,”正话说完,吴老爷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吴少卿道,“说是老太爷身上不好,让我即刻动身回京去。” “老太爷怎么了?”吴少卿大吃一惊,看着吴老爷道,“之前来信不还说好好的?” “我也不清楚状况,所以决定即刻动身回去看看。”吴老爷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也是一筹莫展。 “我也去。”吴少卿挣扎着从软榻上起身,就想站起来,又被吴老爷压了回去。 “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强行日夜奔波?”吴老爷轻声斥责,又不舍得说重了,放软了语气道,“更何况家里这一家老小总得有人带着进京,你虽然有个弟弟,却是那样吊儿郎当的性子,实在不可靠,难道让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不成?” “是。”吴少卿连忙低头。 “你明天一早,带着家中众人,还有文家的几位,一起上路。”吴老爷面色严肃地道,“一路上一定注意安全,这一行大都是女眷,平日里最是娇贵,宁可走慢点,也不能伤了身体,文家二姑娘风寒还未痊愈,大姑娘也是身上不大好,你也得加倍小心,一路上多跟舒宁商量着,将这两家人平安带回京城去才是正途。” “是。”吴少卿听了吴老爷的话,心中知道吴老爷是生怕自己身体吃不消,又怕他性格傲慢,不愿意拖累别人,才故意这么说,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不由得心中感动,应了下来。 吴老爷又反复交代了三个人,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这么一来,三个人也没有时间再顾得上聊天拌嘴,立刻行动起来,舒宁去准备日常用的药材,秦鉴之去点齐护卫,吴少卿则是去文氏屋里关照要带什么东西,吴府立刻热闹起来。 吴老爷的决定一下,全吴府都在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出发,舒宁趁机把那箱东西整理好,重新交还给秦鉴之,这才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吴家阵势比文家更大,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了黑衣人劫持事件,让吴老爷对这一次出行的安全更加谨慎,这一路跟随的仆从众多,护卫也成群结队,挤挤挨挨的好几车的人一路朝着京城慢慢前进。 舒彦原本想好的算盘再一次落空,自从上了路,舒宁作为随行唯一的大夫更是忙个不停,原本舒晴就还没好利索,加上舒玉和吴少卿又伤了,这一路就带了不少病号,加上文氏上了车就身体不适,来来回回的折腾的舒宁完全没有机会停留在马车中休息,总是前后左右的奔波,让周姨娘再也没有找到机会跟舒宁提别的意见。 一直走了三天之后,到达临近京城的小镇上,晚上在客栈中休息的时候,秦鉴之终于向众人辞行。 “从这里到京城只有半天的路途,大家可以在这里暂时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启程,晌午就能到达京城了。”吴少卿对众人道。 “既然从这里到京城也没多远,我也从这里去观澜书院。”秦鉴之趁机提出。 舒宁和吴少卿一早就知道他不随他们进京,又知道他一向有主意,便也不再劝,随他去了。 舒彦却十分惊讶的看了秦鉴之一眼,他没想到秦鉴之这样一个武夫居然也要去观澜书院,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兄这是去观澜书院办事?” “读书。”秦鉴之对舒彦挤出两个字。 第一百零三章 惜别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三章 惜别 “去观澜书院读书?”舒彦吃惊的看着秦鉴之,不由得回头埋怨的看了一眼周姨娘。 周姨娘白着脸,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唔。”秦鉴之点了一下头,一脸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再跟舒彦说什么,转身向另外两人辞行。 吴少卿这几天和舒宁秦鉴之聊天斗嘴正觉得有趣,他平日里的朋友全都是读书人,说的也都引经据典,言谈之间意味深远,总需要再多想几次,而舒宁和秦鉴之却是另一种感觉。 如果说之前的朋友带给吴少卿的是对学问纵深的理解,那舒宁和秦鉴之带给吴少卿的就是对世界更宽阔的认识,他从前总觉得不读书不知事,如今却又终于认同了那句行行出状元,尤其是看似武夫的秦鉴之,他虽然话不多,但往往一语中的,并且这一路过来风土人情也都比吴少卿这个走过多次的人还要熟悉,这才让吴少卿更为惊讶和佩服,因此也对他要离开更加不舍。 “不如一起去我家歇歇脚,等休息好了再去书院。”吴少卿低声建议,“书院虽然名声在外,可衣食住行却都不方便,院长非说要安贫乐道,多少人说愿意出钱出力不用书院一分一毫,他也不愿意,就连当今……”他顿了顿,没说出来,“去了也都是粗茶淡饭招待。” “粗茶淡饭更养人。”秦鉴之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我是不进京城的。” “不进京城……”吴少卿喃喃重复了一遍秦鉴之的话,突然问道,“是不愿意进城,还是因为某些事,不能进城?” “有什么区别吗?”秦鉴之看了吴少卿一眼,不答反问。 “自然有区别。”吴少卿点了点头,笑着解释,“若是你不愿意进城,那今天我是说什么都得拉你进城,就算不去我家,也得叫上舒宁一起,咱们几个找个茶社聊聊天,说说话。可要是你因为某些事不能进城,那就只能等我们都去书院,再找机会聚了。” 秦鉴之看着吴少卿,半天才低声道:“我是答应了娘,绝对不进京城。” 吴少卿原本心里就有了猜测,却没想到还真被他猜对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又笑着道:“那回头去了书院,咱们再找地方喝茶,我把家里好茶带一罐过去。” “都说吴老爷不光会赏茶还会品酒,你们吴家酒窖里既然有无数美酒,不如偷出来一坛,”秦鉴之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建议,“倒是值得一喝。烹茶就算了。” “俗人俗人。”吴少卿摇着头,无奈的笑看着秦鉴之。 “有酒才能请来俗人陪你聊啊。”舒宁笑嘻嘻的在旁边插嘴。 秦鉴之也看着吴少卿,像是在等他回答。 “有酒就有酒。”吴少卿咬了咬牙,对这两个人恨恨地道,“你们两个不要到时候一个说去采草药,一个说去边境再打仗,我白准备了好酒又把我给晾了。” “自然不会。”舒宁摇了摇头,笑得更是裂开了嘴,“没有点好酒垫肚,怎么能去苦寒之地采药呢?” “我刚从边境回来,”秦鉴之也露出一丝笑意,“若是没有天翻地覆的事,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去。” “那你们就等着我的信儿吧。”吴少卿哼了一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用下巴对着秦鉴之和舒宁道,“若是爽了我的约,哼。” 三个新交的朋友依依不舍,舒宁和吴少卿一直将秦鉴之送出好几里地之外,才调转马头回来。 趁着舒宁和吴少卿都离开,舒玉低声对舒彦道:“你不必担心了,哥哥说让我找机会告诉你,这一时半会儿的,世家子弟全都回去京城了,也不会有人去观澜书院。” “可秦家少爷去了。”舒彦看了一眼舒玉,脸上明显写着不信两个大字。 事实都摆在面前,舒玉还要再帮舒宁瞒着他,实在令舒彦生气。 “他去是因为别的事情。”舒玉摇着头道,“他自幼习武,就算是去,也是去读一读那边的兵书罢了。跟你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舒彦将信将疑的看着舒玉,再次摇头道:“你不要哄我了,我是不会信的。” “你看吴家少爷的性格原本就是随性而至,若真是不用两天就去观澜书院,又何必跟秦家少爷依依惜别了那么久,还要送出那么远去?”舒玉笑了,指了指三个人消失的方向道,“吴少爷昨儿个跟大哥说了,这一次回来是要处理家中事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去观澜书院的。碰巧大哥前几天还收到了他另一个朋友的消息,原本那位朋友也是要去观澜书院读书的,现在又说家中有事,暂时不去。” “怎么会这样。”舒彦喃喃地道,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舒玉。 “所以大哥让我找时间劝你不要总想着过去,这些事情父亲自然会有安排,你是爹亲生的儿子,家里就你这么一个读书的少爷,爹又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舒玉耐着性子劝道,“切莫再动什么别的念头,万一弄巧成拙,反倒坏事,你还那么小,机会多得是,还是一家人平平安安最重要不过。” 舒彦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才勉强点了头,算是答应下来,心中却计算着一会儿要再去吴家二少爷那里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再给他之前结交的那几个在京城的朋友去信问问,万一真如舒玉所说,他还真是要误了事。 周姨娘在旁边神色复杂的看着舒玉在舒彦耳边低声的劝,她不知道舒玉为什么会帮助舒彦,但却觉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这几天被舒彦和舒颖两个人轮番轰炸已经好几晚没办法睡了。 而最应该害怕她去京城老宅的,也应该是舒玉才对,她却劝舒彦不要去观澜书院,也就是帮了周姨娘将来回到京城老宅里,她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舒玉看舒彦的样子,也不愿意再劝,只觉得她已经完成了舒宁的嘱托,将这些事情告诉了舒彦,至于他是否相信,以及是否执行,那就不是舒玉能够决定的了。 转过眼来,就看到周姨娘一脸心事的看着自己,舒玉不由得对她笑了一笑。 “姑娘这几天身上可是好了?”周姨娘细声问。 “好是好了,大概脚还是歪了一下,不能走太久路。”舒玉也笑着回答,并不提别的事。 “这一次,”周姨娘小心翼翼的看着舒玉的反应道,“大少爷答应带我进京城回老宅。”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去庄子上了。” “我知道。”舒玉点了点头,“哥哥已经跟我说过了。” 周姨娘看着舒玉,似乎有点吃惊,半天才道:“我以为姑娘会……” “这次来的时候爹已经说过,此行由大哥全权负责,大哥决定了的事情,我是没有异议的。”舒玉慢条斯理地说着,又不咸不淡的添了一句,“大哥自幼在爹身边,自然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 “姑娘说的是。”周姨娘大概也听出舒玉语气里的意思,不由得低头,想了想,又道,“我也知道一家的体面是最重要的,若是姑娘没了体面,咱们全家也就没人能再有什么体面,我自然知道轻重。” “什么叫姑娘没了体面?”舒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姨娘说话可得仔细言语,家中四个姑娘,被您这么一说,全都连累进去了。” 周姨娘被舒玉说得一惊,不再说话了。 舒玉有点疲倦的看着周姨娘,也不敢再说什么,好歹她现在还明白些,舒玉生怕再多说几句将周姨娘真的惹恼了再撒起泼来什么都不顾,话题就断在这里,没人再接。 “我倒是还想求姑娘一件事。”周姨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舔了舔嘴唇,对舒玉开口,“若是大少爷回来了,姑娘还是帮忙劝劝大少爷,让我去庄子上,让舒彦早点去书院。” “姨娘方才不也听我说了,”舒玉看了周姨娘一眼,“书院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那么着急,就连吴家少爷都没着急着过去,彦哥儿更没必要那么早就去。” 周姨娘心中暗恼舒玉的油盐不进,心道,舒彦他们说的果然没错,若书院真的没有那么好,这兄妹俩又何必一直推三阻四的不让舒彦过去?她可不相信舒玉会有什么好心帮他们,更何况最希望她去庄子上的,怕就是这两个许氏的女儿们了,连庄子都不让她去了,就是不让舒彦去书院,一定有鬼。 舒玉哪里知道周姨娘是怎样想的,她只觉得舒宁既然已经斩钉截铁说过的,那她再说也没什么用处,又何必在周姨娘面前表露什么。 此时舒宁不在,周姨娘又软磨硬泡了半天,一直到旁边桌上文氏派了个小丫头来找舒玉过去说话,才不得不罢了。 正好舒宁和吴少卿也从另一边回来,两个人结伴去跟文氏说了一声,大家便各自休息,只等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城。 第一百零四章 太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四章 太子 京城文家要比在文老爷任上的住处大得多,因为是常年居住的祖屋,也是有年头了,此时前厅正在重新刷浆修葺,从门口看过来,倒是一边繁花锦簇,一边颓败邋遢,看得舒宁皱了皱眉头。 舒玉看到舒宁皱了眉头,不由得也朝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昨晚下了一场雨,那片地上零落的泥沙木块显得更加凌乱,中间围起了一道墙,阻隔着众人的视线,这一边则是穿红戴绿的丫头婆子们,越进到内院,丫头和婆子越有脸面,衣着打扮也就益发不俗,有的看起来倒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光鲜,让舒玉不由得心中暗叹,世家大概就是如此,几代下来养出的贵气是旁人比不上的。 文家老太太头天晚上受了凉,直到后半夜才睡下,此时正在屋里歇午,二房太太赵氏则是代表文家出门去参加婚宴,还没回来,只有三房太太杨氏将几个人引进房里。 据舒宁说,文家三房老爷醉心道学,一向是不问世事,他这几天正找人抄写经书,又忙着炼丹,此时听说几个人来了,也没有功夫搭理这些俗事,只吩咐夫人好生招待,便回到自己的丹房里去。 杨氏虽然年纪尚轻,可看起来却比许氏老了几岁,发丝中也带着几根银丝,唇色略微发紫,面色黯淡,整个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的,说话也总是轻飘飘的,没什么语气,明明挑了有趣的话题来说,偏偏就能说出读课文的调子来。 “听说你们要来,早早就将院子收拾好了等着,”杨氏带着几个人进了院门,指着院子中央的花草道,“老太太说这都是大爷从前喜欢的花草,虽然一直在外面任上,家里也一直悉心打理着,如今许是知道了主人家要来,今年长得格外好。” “难为老太太一直惦记着我们。”舒宁笑着对杨氏道,又关切的问,“老太太身上如何?怎么刚才听杜妈妈说身上不爽利?” “昨儿个收到消息说你们今儿个就能到,老太太一高兴,晚上就多喝了一碗汤,谁知到了晚上肚子就受不了,一直折腾了一宿,今天早上起来眼睛都凹了,”杨氏低声道,“还是两位老爷劝着才睡下了,这会儿都还没起来。” “让祖母为我们挂心了。”舒宁连忙恭敬地道。 “你们这间院跟从前住的时候是一样的。”说话间,杨氏已经带着几个人进了屋,指了指东西两边,“只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怕是不像以前那么好安置,老太太头天过来看了一回,说是最近家中事情太多,那边又在修房子,这就围了半个府出去,能腾挪的地方实在太少,便让哥儿姐儿们先暂时住下,等回头大老爷他们搬回来的时候,再另外安置。” “是。”舒宁点头应道。 “你们看看还缺什么随时都跟我说,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杨氏对舒宁点了点头道。 舒宁自然又是一番客气,说了几句,才将杨氏送到门口。 几个人稍作休息,舒宁安顿好了周姨娘,又带着弟妹们过去老太太屋里走了一圈,这才回来休息。 “吴家这次匆匆赶回来,怕是京里出了事。”舒宁趁着吃饭的功夫,低声对舒玉道。 “出了什么事?”舒玉疑惑的看着舒宁。 “这一次的差事,太子又没办好,吴家二老爷正好跟在太子身边,吃了皇上一顿挂落,还说要贬了职位发往外地。”舒宁的声音更轻,凑近了对舒玉道。 “那吴老爷打算怎么办?”舒玉吃惊地道。 “不管哪一家,京城里必须得有人,吴二老爷要走,大老爷自然要赶回来接着。”舒宁皱着眉头道,“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少卿会不会受影响。” “他有什么可受影响的?”舒玉更加不解,“他才多大的年纪。” “他锋芒太露,好几家都盯着呢。”舒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前几天皇上似乎还有意将公主下嫁给他。” “公主?”舒玉愣了一下,继而失笑,“原来这京城第一才子的招牌如此管用,连天家都忍不住想要凑个热闹了。” “鉴之说,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招牌太有用了。”舒宁笑着摇了摇头,“让他凡事不肯落在人后,如今这个样,也是活该。” “那吴家应了公主的亲事不是更好?”舒玉笑道,“又何必像火烧连营般的赶回来?” “你有所不知,”舒宁无奈的笑着摇头,“那公主,是贵妃所出。” 舒玉愣了一下,这才点头替舒宁补充道:“而吴家,是太子一系。” “太子最近做事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舒宁苦笑。 “我听外面的人传言,说太子资质平庸,为人又低调老实,在兄弟面前是惯会吃亏的那一个,皇上总是说他不堪大用,因此才更加看重贵妃所出的皇子。”舒玉慢吞吞地道,“难道另有隐情?”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没错。”舒宁点了点头,又笑道,“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鉴之和少卿也不这么觉得。” “你们为什么觉得太子并不是大家说的那样?”舒玉疑惑的看着舒宁。 “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他几次。”舒宁笑着回想,“当时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去舅舅家玩的时候遇到了太子,当时也有几个孩子在,我们就玩最简单的游戏,太子就默默在旁边看着,并不参与,可我每次看到他目光落处,就绝对是之后会赢得那一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洞察力,长大了,在那个环境里,又怎么可能会越来越懵懂?大概是年纪越大,越能隐忍。” 舒玉听得不由得心惊,轻声道:“所以太子这些年一直躲在观澜书院读书,也并不是旁人想的那样了?” “自然如此。”舒宁点了点头,“十几年前观澜书院虽然有些名气却也不像现在那么厉害,太子倾尽所有请来了有名的鸿儒坐镇,又分了上下两院,下院借着名气收钱,上院则是广招有识之士,这几年的时间里,观澜书院就是另一番景象。” “皇上既然知道这些,又怎么会说太子是平庸之辈?”舒玉更加不解了。 “皇上当然不知道这些。”舒宁笑着看了舒玉一眼,“观澜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再者,就算进去了,没个几年的功夫也摸不出什么。” 舒玉听得暗暗心惊,不再说话,太子已经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却还是不敢让皇上知道自己的能干,只能暗中做些事情,可见当今圣上的猜忌心有多重,也难怪,如今圣上也不过是五十出头,加上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再活个一二十年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个时候自然不希望接替自己的人太厉害,以免影响自己现在的位置。 而距离太子被立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这些年他居然从来都没有高调过,中规中矩的守着自己的位置,要么就是去观澜书院读读书,就连全天下的百姓都觉得他是一个古板无趣的人,这需要多少耐心和等待,果然是一般人无法做到的。 “他也是个可怜人。”舒宁不由得跟着感慨了一句,借着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扭开头,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道,“大概我过几天也会去观澜书院一趟。” “哥哥去那里做什么?”舒玉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何必找那个麻烦?” “就是因为多事之秋,”舒宁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太子大概也觉得有点沉不住,这一段时间让这几个世家把弟子送到观澜书院读书,他要亲自过目。” “怪不得。”舒玉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舒彦会那么说,而周姨娘拼了不进京城也要帮舒彦进观澜书院,不由得又觉得舒彦有几分可怜,明明那么骄傲的性子,偏偏没投好胎,成了庶出的儿子。 这个话题到底没能继续下去,刚回到京城,家中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舒宁过目,还没等两个人再说什么,舒宁那边小厮就过来说外面有事需要舒宁处理,舒玉也自然不方便留他,便送他出去。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老太太才终于起来,见了几个孩子。 虽然大家口头上都说老太太是关心大房才会睡晚了,可舒玉却觉得老太太对大房并没有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关切,她对舒宁还稍好一点,起码有一点笑模样,对其他人几乎都是淡淡的,只随口问了几个姑娘有没有读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又多问了舒彦两句,也就没有再关注大房的这几个人,反倒是对二房和三房的几个会撒娇的小姑娘疼宠得很,又疼爱三房的小少爷,把他团在怀里肉啊肉的叫了好一阵子。 二三房的几个小姑娘都生的极好,粉雕玉琢的,看着就清新讨喜,人又都是嘴甜乖巧的,围绕在祖母膝下脆生生的祖母祖母的叫着,让老太太不由得心花怒放,也让旁边看着的舒玉自愧不如。 第一百零五章 来访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五章 来访 这一年到底是不太平,年初的时候边关就起了战事,之后派去了多少兵力也总是没能平定下来边境,后来又有太后去世,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些人上书皇帝弹劾太子在孝期饮酒作乐,皇上大怒之下,将太子身边的人贬的贬,放的放,狠狠地敲打了太子。 这一次,受牵连的可不止一家,吴家最倒霉,吴家二老爷被罚了俸禄,还被贬去南方,立即赴任,吴老爷也被皇帝勒令在家丁忧,不许随意外出,等于被皇帝禁了足,哪儿都不能去。 文家因为二老爷本来就官位不算很高,不过是降了一级,留用察看,而那边文老爷原本想图的那个差事也被贵妃那边的人补上,那边就算卸了任,也没有新差事。 一时之间太子党愁云惨淡,观澜书院更是翻天覆地,甚至有一些原本想借观澜书院的门槛走进官场的先生也辞馆离去,学生更是走了将近一半,比起之前每天的车水马龙,现在已经是门可罗雀。 就连原本一心要去,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的舒彦,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表示自己还是听从文老爷的话闭门读书将来直接进入上院的好。 吴少卿却出人意料的直接回到了观澜书院,继续做他的教书先生,不光在下院将仅剩的孩子们编成一个班晨昏读书,在上院也开始参加跟那些剩下的先生每日激辩不休,日子倒是过得比在家还要滋润。 秦鉴之也安心在观澜书院住下,每天早上围着后山跑一圈,又在丛林里四处乱钻,下午就跟着先生们读书,他虽然声称自己是去读兵书的,可到了书院之后,却拉拉杂杂的什么书都读,什么都感兴趣,才读了两句养生主,就又去读先天下之忧而忧,让那些老先生们看得目瞪口呆,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舒宁偶尔会和吴少卿通信,因此对他们两个的日子羡慕得牙痒痒,只是文家老太太发了话,文家这些日子大门紧锁,所有人都低调行事,闭门不出,别说去观澜书院,就连舒宁的舅舅家来请,老太太都没让出去,只说舒宁回来之后身上不好,要留在家里休养,害的第二天一大早秦家就派了两车的药材过来,生怕舒宁真是生了病,让舒宁也因此有点闷闷不乐。 “大哥也不用犯愁,老太太不让出去,只是怕咱们年纪轻不懂事,惹了麻烦,这些日子又那么多官员落马,还是谨慎为好。”舒彦笑着劝舒宁,“再者,你本来就是读医的,何必去那观澜书院凑热闹。” 舒宁瞥了舒彦一记,轻声笑道:“你不是前阵子还说要去观澜书院?不如现在动身,正好这些日子少卿说书院里冷清,你过去了大家就算不熟,也是彼此认识,一起说说话也好,我看你不是挺喜欢跟少卿说话的?” 一席话说得舒彦脸色都变了,他连忙起身道:“爹爹说我学问还不够,去了书院也只能在下院里厮混,实在没脸,不如在家里好好读书,将来也好给家里长长脸。”他说罢,站起身来,告了一声罪,便回屋里去读书了。 舒颖见舒彦走了,也随便寻了一个借口,回房里去了。 舒晴跟表妹约了去花园玩,一早就去了别的院子,屋里只剩下舒玉和舒宁。 “哥哥明知道他怕什么,又何必逗他?”舒玉忍不住低声抱怨,“现在舒彦看着哥哥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似乎就是从这一次回来,舒宁就开始喜欢找舒彦的麻烦,很寻常的事情也都要发作一下舒彦,偏偏老宅里没有文老爷撑腰,又有素来注重规矩的老太太,,让原本还对舒宁有几分放肆的舒彦这段日子以来叫苦不迭,见了舒宁就躲。 舒宁倒也不是刻意想要整他,只是每次想起他为了自己的私利不顾亲娘就不由得生出几分懊恼,言语之间难免夹杂了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几次下来倒是在兄弟们之间有了做哥哥的威严。 “之前还说拼了命都要去书院,如今出了事,倒是躲得比谁都快。”舒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对舒玉道,“实际咱们文家原本就是太子党,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吴家看起来虽然处于败势,可如今吴少卿一直在太子身边,将来若是太子有一天……”他顿了顿,含糊了重点,继续说,“吴家必定势不可挡。” “所以,秦少爷也去了观澜书院?”舒玉皱着眉头,疑惑的问。 “我还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舒宁摇了摇头,“鉴之实在是不按理出牌,做事让人摸不到头脑,一直到做完了事儿,才真正知道他的用意,少卿只是看着一脸的精明,可他做什么,起码还是有迹可循的,鉴之简直是天马行空。” 舒玉扑哧一声笑了,对舒宁道:“也不知哥哥这是在夸人还是在贬人。” “我自己也还没弄清楚。”舒宁嘿嘿一笑,转而又苦了一张脸。 “哥哥还是在担心大将军?”舒玉看舒宁的样子,自然猜出他最近在郁闷什么,回来那么久,他还没跟舅舅见过面,自然会有点焦躁。 “我倒不是担心舅舅。”舒宁摇了摇头,“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就算是皇上也挑不出什么错,加上近几年边境依然战事不断,就算舅舅不上战场,京城里也缺不得这样对战事了解,又能运筹帷幄的人。” “那哥哥是在担心自己学医的事情?”舒玉笑嘻嘻的猜测。 “是。”舒宁苦了一张脸,沮丧地道,“虽然也知道舅舅不会说什么,但是我很害怕见到他失望的脸。” “大将军一生驰骋沙场,自然是习武之人,哥哥就算是读书做官,也未必就能让他满意,总不能让哥哥跑去习武做将军吧。”舒玉笑道,“再者,他既然一直那么疼哥哥,只要哥哥跟他说明白自己的想法,应该也会放手让哥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若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舒宁苦笑,“原本舅舅说过,是想培养我习武的,还曾经送来一个教骑马的师父。可那时候皇上对舅舅猜忌太重,逼得他几乎半隐居起来,舅舅生怕到时候护不了我,便没有再让我习武了。” “原来如此。”舒玉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哥哥骑马在家中最好,原来是曾经有名师啊。” “我想先去见过了舅舅,再去观澜书院看看鉴之他们俩。”舒宁沉吟着决定。 “既然现在大家都不愿意过去,哥哥又何必那么明显?”舒玉低声问,“老太太虽然严格,但也是怕家中出了什么岔子,才会有这样的限定,最近各处都混乱,不如等混乱过去之后再去也不迟。” “一直都没有书院那边的消息,我心里总是打鼓。”舒宁摇摇头,“再者,少卿的药也该换了,我还得去给他诊脉。” “哥哥真是医者仁心,什么时候都不忘记病患,”舒玉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打趣道,“莫不是惦记着吴家那坛子美酒,万一被他们俩提前开了封,喝了,怕赶不上趟?” “没错。”舒宁笑嘻嘻的点了头,“这两个家伙在书院里不出来,一定烦闷,两个人话又说不到一处去,在一起也只能喝酒去了,”他想到这里,更是惋惜吴家名声在外的美酒自己没能享受到,又叹息道,“那也倒罢了,可我的酒葫芦一定要拿回来。” “酒葫芦?”舒玉有点吃惊,“哥哥何曾有过那样的东西?” “是之前路上鉴之给的。”舒宁哈哈笑了,“临走的时候我去送了他二人一程,少卿看上了我的酒葫芦,非得问我要,我当然没给,他就给我顺手顺走了,说是替我装好了美酒再还给我。” “就算真的见了面,也千万少喝点。”舒玉看舒宁兴冲冲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叮嘱。 “还未必能见得到。”舒宁有点沮丧,低声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一阵响动,一个小厮在门口恭恭敬敬地道:“回少爷姑娘,秦家老爷来府上看少爷了。” 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惊,对视一眼,舒宁就要往外走,被舒玉一把拽回来。 “别去。”舒玉低声道。 “是舅舅来了。”舒宁有点焦急的看了舒玉一眼,却发现她拽得死紧,也不敢太过用力伤了她。 “哥哥忘了老太太怎么跟秦家人说的?”舒玉看了舒宁一眼,低声道,“你可还病着呢。” “可是我……”舒宁张了张嘴,没说出来,顺势被舒玉拽回屋子里去。 “就算是你没病,总不能安然无恙的当众迎出去,这不是当着大将军的面,给自家祖母难看吗?老太太的面子总要全的。”舒玉瞥了舒宁一眼,招呼丫头们过来给他更衣,又将他推进内室,“大将军也是明白人,定然明白你的一片孝心,不会责怪你的。” 舒宁这才点了点头,顺从的任由丫头摆布。 第一百零六章 舅舅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六章 舅舅 大将军秦威坐在桌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舒宁。 舒宁一身冷汗,连忙掀开被子走下来跪在地上,没等他说话,就已经被秦威扶了起来,笑道:“多年不见,我还当你胆量见长,居然还敢跟着你家老太太糊弄我了,如今看来也还是个软蛋。” 秦威是什么力道,手腕上一用力,舒宁就已经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犹自晕晕乎乎。 听了舅舅的话,舒宁更是面红耳赤,低着头吭吭哧哧地道:“是我错了。” “见面就认错”秦威浓眉倒竖,瞪了舒宁一眼,看他身体瘦弱,全不像平常他见的那些习武之人,又皱起了眉头,捏住舒宁的肩膀晃了晃,“是不是真病了?” 就算没病,被这么晃一下也晕了,舒宁心中腹诽,眼睛里却笑起来:“没有,我只是看着瘦,实际上身体很健康。” “健康?”秦威怀疑的看了舒宁一眼,伸手在他胸口轻轻捣了一拳,差点让他仰面躺倒,又伸手拽回来舒宁道,“你也就比那些成天蹲在屋里的少爷们强一点。” “舅舅……”舒宁涨红了脸,从秦威手里挣脱出来。 甥舅两人见了面,都挺高兴,秦威也忘了之前被文家搪塞的不满,连声询问舒宁这几年过得如何,许氏是否刁难,弟妹有没有找茬多事,文老爷是否将他放在心上。 舒宁一一据实回答,他知道如果自己说谎,被秦威知道,他肯定会对文家有更不好的想法,当年秦氏因病去世,秦威就一直觉得是文家没有照顾好,对文家老爷颇多抱怨,甚至在文老爷娶许氏的时候更加生气,有一阵子甚至都不登门,一直到他想起舒宁,才重新恢复了两家的往来。 “看来许家也算是会教姑娘。”秦威勉勉强强的下了结论,又道,“你怎么好好的去学什么医术?若说习武,你自然可以来找我,要是想读书,还有你那个爹可以投靠,如今学个医术,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你那个老子突发奇想,让你做这个?” “不是爹的主意。”舒宁连忙道,“是我自己喜欢这个,我从小就喜欢?br /gt; 佳妻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4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4部分阅读 欢药草,加上眼看着亲人生病的痛苦,娘因为风寒去世,舅舅又有旧伤,阴天下雨就不舒服,连爹都因为摔了腿,走路久了就不利落,我这才想学医,就算不能造福百姓,起码能让我的亲人不受那些罪。” 秦威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舒宁,若是常人对上这样的目光,非得当场就吓得不敢对视,舒宁却知道自己不能退缩,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迎上舅舅的目光。 “好吧。”秦威终于开了口,似乎有点伤感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母亲去的那么早,还让你那么惦记,可见母子血缘,天生的情分在里面。” “舅舅这是同意我继续学医了?”舒宁惊喜的看着秦威。 “我不同意又能怎样?”秦威瞪了他一眼,“你家老爷子都同意了的事儿,我原本是怕你受他们胁迫,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断送了大好前程,如今想想,也没什么,世道那么乱,今天还是一品大员,明天就人头落地,你这样的选择或许更好。” “舅舅怎么会如此丧气?”舒宁奇怪的看着秦威,他印象里秦威是虎虎生威的大将军,从来不肯服输,从来不会沮丧,怎么会突然之间那么颓然。 “皇上越老越糊涂了。”秦威的声音压低了,似乎也在顾忌,“总是怕这个反了他,那个算计他,这几年太多疑了,几次想要废掉太子,幸亏太子机敏,一直低调行事,没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皇上是处处挑剔太子,宫里又有个不懂事的贵妃在乱吹风,太子的境遇愈发差了。” “贵妃有了适龄的皇子,自然也是想要博一下。”舒宁低声对秦威道,“爹的意思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让太子不要太露锋芒。” “都已经藏到麻袋片里去了,堂堂一国太子,难道要藏头露尾的做鼠类状?”秦威不满的哼了一声,“就是你爹那样的人成天吹风,才让太子现在什么都不敢做。” “可是现在兵权不在手里,朝中大臣又有一小半都投靠了贵妃一派,太子若是再露什么破绽,怕是会有……”舒宁的声音里显得有几分焦急。 “怕什么?”秦威笑了,“你当皇上就真的愿意别的皇子取代太子吗?他挖了那么多年都没废得了太子,又怎么肯让另一个太子出现,他现在是巴不得两边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再做几十年皇帝在上面看戏。” “可是……”舒宁有点焦急的想要说什么,又被秦威阻止。 “好容易见一次面,说这些做什么?”秦威摇了摇头,对舒宁道,“这事不该你操心,你现在专心学医也好,不卷进去,将来也有条后路,若是将来我不成了,你那几个表兄表弟,还得你照拂着些。” “舅舅说的哪里话。”舒宁有点不自在的撇撇嘴,又觉得秦威说的话有几分托孤的意思,不由得有点慌,“就算真的不成,舅母还是公主,总能保全舅舅一家。” “我抬举你一句,你还当真了。”秦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鼓励你一句,将来文家要真不行了,才是要靠你。” “文家也有那些读书的弟弟们,我学医就是为了让亲人强健体魄,没有别的想法。”舒宁笑着道。 “我看你们文家那几个,都不怎么样。”秦威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这一次倒是有件事想问问舅舅……”舒宁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事?”秦威看着舒宁难得不爽快的样子,笑道,“你就算是想要借钱或是说媒,舅舅都帮你。” 舒宁被秦威说得脸上又是一红,才哼了一声道:“我前阵子认识了一个朋友,武艺超群,人又可靠。” “想让我推荐他从军?”秦威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我现在在京城养病,手里没有兵权,推了谁就等于告诉大家这是我一系的人,更得不上用了,虽然可以给个好听的名头,可在京城里没得仗打,将来到底是什么都不成。” “不是。”舒宁听了知道秦威误会了自己,连连摇头道,“我提起他,只是觉得他跟舅舅很像。” “像我年轻的时候?”秦威似乎有点感兴趣了,嘿嘿一笑,“那可得什么时候见一见,他现在在文家吗?叫他出来。” “他不在文家。”舒宁摇了摇头,看着秦威的样子,一咬牙一闭眼道,“我是觉得他长得也像舅舅,举手投足都有舅舅的影子,这才想问问舅舅……”他停在这里,说不下去了。 秦威的夫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身份特殊,加上她又向来泼辣爽快,颇有些快意恩仇的女侠风范,秦家在她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她自己的贴身丫头做了通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将军家中有严妻在室,不近女色,舒宁吞吞吐吐也是为了这个。 舒宁的话说得秦威一愣,半天才好笑的看着舒宁道:“你居然也会来这一套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消了声,转口问道,“他是哪年的?” 秦威知道,舒宁绝对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他若是能开口问,一定是这个少年和自己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而如果说真的有这回事,又能跟舒宁年纪相仿,那只能有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似乎让秦威受到了惊吓,坐立难安起来。 “比我大两岁,是崇德五年六月的。”舒宁老老实实回答。 秦威听了舒宁的话,似乎怔住了,半天才问他:“他家是哪儿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他说是家道中落,跟着唯一的寡母及一个丫头一起生活。”舒宁低声道。 “寡母。”秦威重复了一遍,追问道,“他家外祖父难道不在?” “据说已经败了家,早就去世了。”舒宁道,“这些年全都靠他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一家的生计。” 秦威默然,放缓了声音问:“他,姓什么?” “姓李。”舒宁看着秦威的表情,心里明白这绝对是有了问题,他之前还觉得此时太过荒唐不敢问,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其事。 而如果这件事没有错,那么秦鉴之就是自己的表兄? 舒宁心中生出几分荒唐的感觉,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应对。 秦威没说话,坐在原地,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他在哪儿?” “他去了观澜书院,听说他让他立下重誓,不能进京。”舒宁看着秦威,想问,却终究还是没能开口问得出来。 秦威几乎是呆滞了,久久坐在椅子上,突然猛地站起来,对舒宁道:“我有事先走一步,等改天得了空再来看你。” 舒宁自然不敢不要命的再问什么,就算是亲舅舅,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实在不方便开口,他老老实实将秦威送到门口,这才坐回屋里,天马行空的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旧事,让秦威如此失态。 第一百零七章 身世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七章 身世 大将军坐在上首,面沉如水的看着秦鉴之,像是审视,也像是深思,秦鉴之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心情有几分复杂。 秦鉴之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和大将军秦威长得像,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少年模样,脸上还太白嫩青涩,应该要再过几年才能看得出相似,可他却忘了,自己早就不是上一世那样的青涩少年,这种成年人的沉稳和在沙场中磨练出来的心性,反倒让他和秦威更加相似,不光是外表上的相似,还有了一丝神韵上的一致。 一切都是从见到文家之后开始变了,他原本不应该认识文舒宁,如今居然成为了好友,而文舒宁正是秦威的亲外甥,就算舒宁那个天然呆对外表并不敏感,见了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之后遇到的吴少卿那个敏感的少年眼神里的惊讶和猜测已经让秦鉴之明白,吴少卿绝对是看出来了,凭着吴家和文家的关系,吴少卿自然会告诉舒宁。 从前的麻烦,因为这一连串的关系提前出现,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否还是像上一次那样一塌糊涂。 “你……”秦威看着秦鉴之,神色复杂的开了口,“多大了?” “崇德六年六月六日。”秦鉴之面色平静的看着秦威,心里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 “崇德六年。”秦威叹了一口气,看着秦鉴之,半天才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不。”秦鉴之摇了摇头,也回视着秦威,“我不知道。” 开玩笑,他怎么会让秦威两句话就勾出了所有事情,就算要说,也得是秦威自己开口才对,秦鉴之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秦威怔住了,半天才苦笑着点了点头:“也对,你那么多年来都从来没有给我传过消息,如今到了京城而不入,应该也不是为了我而来京城。” 秦鉴之掀了掀唇角,没说话。 秦威说的对,也不对。 他的确是到了京城而不入,这是为了遵守李夫人的交代,他并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可这一次他也确实是为了秦威而来。 上一世李夫人很早就抱病而亡,他独自一人长大,对秦威和李夫人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心中一直怀着愤怒和怨恨,之后还阴错阳差的加入了燕王一系,冲锋陷阵,父子俩虽然后来也曾相认,却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和骄傲,从来没有认真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对方的想法,而父子俩最后见面的时候竟是兵戎相向…… 而这一次,秦鉴之发誓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经有过的经历告诉他,大将军秦威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他试探李夫人,她又从来不肯开口说这些,有时候说起往事还会伤心掉泪,秦鉴之怕影响了母亲身体,也不敢再让她伤身,不得已才最终选择了进京寻找秦威。 自从秦鉴之看到吴少卿误会了自己,便动了脑筋,他想到舒宁和秦威的关系,再加上吴少卿的怀疑,他便主动对舒宁说自己去了观澜书院。 秦鉴之的想法是,若是秦威真的在意此事,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会过来见他,若是秦威不在意此事,就算听到了消息也无动于衷,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打扰秦威的生活。 也才两天的功夫,秦威就已经找上门来,当年秦威就对这个外甥相当看重,如今依旧如此,跟舒宁接触的时间久了,秦鉴之也觉得他生性纯良,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官家子弟,难怪秦威会如此喜欢他。 “我想问问你,父亲姓甚名谁?”秦威想了一会儿,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道。”秦鉴之摇了摇头,据实回答,“我自幼无父,只有母亲将我带大。” “我想见见你的母亲。”秦威沉声道,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答,他相信只要见到了秦鉴之的母亲,自己的疑惑就能解开。 “母亲现在登州府居住,并不在这附近。”秦鉴之轻笑了一声,像是觉得秦威的提议很有趣。 “你母亲可是当年翰林院李大人的女儿,李玉娘?”秦威一双虎目看过来,眼里竟带着一点可疑的水光。 “我自幼家道中落,外祖父母也都早早去世,我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秦鉴之摇了摇头,“之后母亲为了给外祖父治病变卖了家产,以至于流落他乡,居无定所。” 秦威闭了一下眼,像是陷入沉思。 秦鉴之也不着急,默默坐在旁边,难得有耐心的等待他继续问话。 两个人在书房里你问我答,一直到深夜,秦威才从书房中出来,满眼血丝的看着在外面已经火急火燎在门口跳脚的小厮,低声道:“回去吧。” 秦鉴之看着书房的门缓缓关上,伸手捏了捏额头,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事情居然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年大将军秦威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平定了边境数十座城池,赢得皇帝的赞赏,召他进宫封赏千金,谁知秦威在进宫觐见皇帝的时候被公主看到,正值他青春年少,整个人有一股宫里从来未有过的阳刚之气,令公主立刻芳心暗许,不顾所有人的阻挠,一心想要嫁给他。 可问题就在于,就算秦威当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这边的人都成家早,秦威也早就有了一个结发妻子,两个人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连姬妾都没有一个,更不可能插进一个尊贵的公主来。 公主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可不管什么有妇之夫,哀求数日想尽方法讨来了圣旨,令秦威休妻,让李氏再嫁,自己便可以嫁给秦威,公主的思维也很简单,只觉得这么做,堂堂一国公主给他坐填房已经是委屈至极,却完全不管秦威到底愿不愿意。 秦威正是年轻气盛,又是素来骄傲的性格,当然不愿意被强加一门婚事,不肯迁就皇家,不肯接圣旨。 李氏跟秦威情投意合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宁为玉碎的脾气,小夫妻俩本来都商量好了共同进退,料想就算是皇帝也不该管别人的家务事,只要两个人齐心,总会渡过难关,还是秦威的娘亲怕违抗了圣旨全家倒霉,跑去劝了李氏让她快点离开,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李氏被婆母这么一劝立刻懵了,她没想到外面还没打进来,自家人先起了内讧,正在她一片混乱的时候,娘家也捎信来说不可轻举妄动,两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他们小夫妻俩的手里,娘家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选,她回到家再嫁也不是难事。 李氏听了这些之后,顿时心灰意冷,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回了娘家。 秦威当时被留在宫里和皇上谈论兵事,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索性连着说了三天时间,等回到家里不由得傻了眼,妻子早已经收拾了行李回去娘家。 等他追到李家才发现,头一天晚上的时候,李家就已经举家搬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了李氏的消息。 没有了李氏,自然也没有拒绝皇家的理由,公主终于如愿以偿,嫁入秦家之后,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又对公婆颇为孝顺,对秦威也是一直仰慕崇拜,从来没有公主做派,更没有发过脾气使过性子。 过了十几年时间,秦威也觉得公主对自己实在不坏,加之又有点恼怒李氏的不告而别,夫妻俩感情也还算不错,又有了儿女在侧,秦威也就没了念想。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限制也没有特别多,再嫁虽然并不好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偶尔秦威想起李氏的时候,也只当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嫁了人,虽然心中有几分怅然,也便放在一边,不再想了。 可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秦鉴之,让事情变得大不一样了。 如果当年李氏只是一个人离开,也就罢了,可如今有了一个那么大的儿子,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嫁了,如今再回想,便是当年李氏临走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孕,她知道自己有了秦家的骨肉,却决然离去,这得是多大的恨意,又有多大的勇气? 秦威心中又痛又悔,当年偏偏选了那个时候不在家中,如此酿成大错,现在反倒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尽到过当爹的职责,李氏一个柔弱女子拉扯着儿子长大,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把刀插进了秦威的心口。 不说秦威,就连秦鉴之也是吃惊不小,他当年一直以为是秦威年轻时候贪图富贵抛妻弃子,攀附公主,因此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和怨怼之中,谁知道如今秦威这么说出来,反倒是一系列的误会和无可奈何。 秦鉴之听到秦威的话,首先是觉得他在骗人,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他说话的任何破绽,反倒因为他的解释,让秦鉴之之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这才让秦鉴之闷闷不乐起来。 整件事虽然是因公主而起,可李氏出走也少不了两家父母的推波助澜,在这个以孝治国的天下间,谁又能说长辈什么不是?此事还真是没处责怪。 第一百零八章 入冬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八章 入冬 秦鉴之居然就这么在观澜书院里住下了,还拜了一位书院里的老先生为老师学下棋,舒宁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觉得有几分震惊,可想到他本来就那样不受拘束的乱来,也就觉得也是正常。 舒宁虽然没有在秦威那里得到确实的消息,可心中也有点数,从秦威走了之后,还一直都不敢跟秦鉴之联系,只偷偷捎信给吴少卿,送去些衣物或是点心。 秦鉴之倒是全数收下,还回送了一本不知从谁手里淘来的医书,让舒宁喜不胜喜。 吴少卿何许人也,自然猜到了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装作不知情,却写了信邀请舒宁出城来到观澜书院一游,还真端出来一坛美酒,三个少年喝了一晚,之前的那些小尴尬和不自在在那一晚消失殆尽,秦鉴之和舒宁重归于好。 秦威私底下又跟秦鉴之联系了两次,他一直想去见李氏,可又不知道见了要说什么,加上政务繁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此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到了十月,原本气氛诡谲的京城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被打破,北边的几个大部落不知什么时候联合在一起,攻打西北边陲,并且连破了三个重镇,一举拿下了西边最大的城池。 这个消息传来,朝野无不动容,皇帝原本听大将军说近来边关战事较多,还觉得是他危言耸听,不愿意放下自己最后的权利,又想要重整旗鼓的夺回兵权,这一次听到这些消息才真正慌乱了起来。 贵妃那一派的将军从来没有打过仗,遭遇了几次重击之后连夜逃回京城请罪,他倒是个态度好,说自己本来就对政务比较在行,对军事基本是一窍不通,因此无法胜任边关驻守。 这些话虽然是为自己开脱,却几乎是句句打在了皇帝的脸上,皇帝看着秦威面不改色的垂着脸在旁边站着,气不打一处来,将那位原本得宠的将军打入天牢,一干从属也发配的发配,贬职的贬职。 皇上是因为大怒而冲动处理,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对劲,他将现在的将军打得打杀得杀,秦威又被他雪藏了那么多年,眼看着边关还要等着用人,这回要怎么办? 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太子这一派自然是力挺大将军重握兵权,他们的理由倒也充分,十几年前就是大将军本人打下边境那一块疆土,如今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他。 贵妃那一派则是誓死反对大将军回归,他们摆出各种各样蹩脚的理由,说大将军身体不适 ,多年来一直在京城里休养,已经不适合出征,再加上十年光阴,边境的状况远远不是当年那般,就算真的派秦威去,将来真有了损失,谁负责? 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经人提醒想起来另一个人,他的弟弟燕王此时正在京中,夏天的时候燕王的生母皇太妃身体抱恙,太医说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救,燕王是个孝顺儿子,听了自然着急,连忙请求皇帝让自己从封地回京,希望在母亲身边尽孝。 可还没等燕王到达京城,皇太妃就已经去世,这一来也不过是奔丧罢了,如今丧事已经忙完,燕王却还没有走,当年燕王也曾经带兵打过仗,正好让他用一用。 皇帝很快宣旨,封燕王为大将军,秦威还是留在京城里替他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倒是听从秦威的意见,启用了好几个秦威从前的下属,等于让燕王带着秦家军去打边关。 秦威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一方面盼着边境早点平定,可另一方面却又知道边境一日无事,他就一日没有出头之日。 之后的日子,秦威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倒是跑了好几趟观澜书院,跟秦鉴之偶尔聊一聊,这么几次下来,让他惊喜的发现秦鉴之居然对用兵打仗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并且还都见解不俗。 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秦威更是恨不能直接住在观澜书院里,对这个儿子也是益发看重,只是越这样,他心里越不踏实。 若是秦鉴之只是中人之姿,他对认回秦鉴之的心思或许还能淡一些,偏偏秦鉴之就这么投了他的喜好,而他家中那两个儿子,却都是更喜欢读书,更是有个已经立志要经纶济世,做再世诸葛的小儿子,他虽然对儿子的争气也心生欢喜,可毕竟还是遗憾自己衣钵无人传承,如今遇到秦鉴之才真正是人生没了遗憾。 可这件事情如何对公主说,说了之后又要如何处理,却让秦威犯了难,若说起来,秦鉴之是李氏所出,应该算是家中的嫡长子,这么一来就让他现在家中的两个儿子都尴尬起来,毕竟当年他结婚时日较短,又匆匆娶了公主,如今十几年过去,就算是当年的老人,也都忘记他在公主之前还有一位妻子,反倒都觉得公主才是他的发妻,要知道发妻和续弦说起来可大不一样。 而且最令秦威为难的就是,李氏如今还尚在人世,若是认回秦鉴之,那李氏怎么办?从没听说过父亲一府,母亲一府的,可他家中却还有一个公主在,李氏进门怎么都不可能是做正室,这一来,关系就又乱了。 秦鉴之似乎也知道秦威的为难之处,平日见他来也没有多欣喜,面上淡淡的,只是跟他聊到带兵打仗才兴奋起来,不得不说,就算他心中对秦威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说起这些他感兴趣的事情来,对秦威还是很佩服。 这么多年的蛰居,秦威并没有真的放下一切,秦鉴之自认是环境所迫,才会在兵书上下功夫,如今在观澜书院,也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为将来做打算,而秦威,他却能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这个发现让秦鉴之很是迷惑,他这样从小到大每一步都走的艰辛,都要为生计考虑的实用派是无法理解那种衣食无忧的理想派的爱好,这也是秦鉴之和秦威最大的区别。 文老爷和许氏终于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回到了京城。 一直紧绷着精神生怕出一点错的舒宁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舒玉和舒晴那么的高兴,却也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毕竟他这个年纪还是搞不懂内院女人们的争斗,平日里虽然护着妹妹们,可他一个少爷很多事情也不好过问,更对那些刁蛮的婆子媳妇无可奈何,只每日里求着许氏能早点回来,好让他不用对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伤脑筋。 文老爷看着几个孩子面色都健康红润,不由得对舒宁益发满意起来,带着两个男孩进了书房,说是要考校一下他们的功课。 原本还笑着的舒宁立刻苦了脸,文老爷虽然让他继续读书,可他因为醉心医术,早就已经放下课本,如今考校功课,一顿尅是免不了的。 倒是舒彦面上有些犹豫,他一方面很想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最近自己的努力,可另一方面又担心文老爷会不会因为觉得他准备的好,现在就让他进观澜书院,前阵子或许他还愿意过去,可现在太子的败势如此明显,舒彦却不愿意过去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该讨人嫌,周姨娘称病在屋里没有出来,她有点害怕面对文老爷和许氏,尤其是自己用姑娘的名节来要挟舒宁带自己回京城老宅,若是让文老爷知道,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怨恨她。 周姨娘此时的心情很微妙,她一方面觉得回到老宅自己就还有翻本的机会,另一方面又因为太过了解文老爷的为人,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做法一定会惹恼文老爷,这一来想要再重新哄好文老爷,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舒玉终于见了许氏,自然陪在旁边说了半天的话,舒晴也在旁边不停嘴的问,又不停嘴的说,令舒玉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跟着来的,居然还有李夫人。 不过据许氏说,李夫人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就跟她们分开了,带着那个小丫头,不知去了哪儿,还托许氏给舒玉带了一只盒子,说是这些日子承蒙大姑娘照顾的礼物。 舒玉接过来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几个漂亮的荷包,看得出来都是费了心做出来的,让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想要拿出荷包给大家分了,却发现手下的感觉不对,不由得心中一动,又放下了手,合上盒子,转身交给巧月。 许氏此时已经显怀,加上旅途劳顿,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显得疲惫不堪。 就连在旁边手舞足蹈的说着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的舒晴都看出许氏的虚弱,不敢再说下去,小心翼翼的趴伏在许氏床头,担忧的看着许氏。 “着什么急?”许氏笑了,看着两个孩子,“不过是旅途稍微累了些,这一路又没有好吃好喝,才会那么疲惫。” “那娘快点睡觉吧。”舒晴连忙道。 舒玉也起身端来了补身体的药,让许氏喝下,这才带着舒晴一起出了门。 第一百零九章 离去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零九章 离去 舒玉跟舒晴玩了一会儿,又去跟文老爷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巧月正好从大屋那边回来,说是老太太今天身上又不好,免了大家晚上的定省,又说到府里新做的冬衣,舒晴的那一套量错了尺寸,做长了几分,现在正要拿回去修。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舒玉皱起了眉头。 “我听说是上回量尺寸的时候,晴姑娘和三房的雅姑娘吵了几句,转身就走了,说是没量好。”巧月低声对舒玉道。 “那雅姑娘的衣服量好了吗?”舒玉冷笑。 “雅姑娘的衣服,倒是没出错。”巧月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房里没有长辈撑腰,下面的人未免懈怠,虽然也不敢故意刁难,但是疏忽大意却总是免不了,有事儿也总是拖延着被催了才办。 “算了。”舒玉叹了一口气,“爹娘既然已经到了,这事儿也就不该咱们再管,看娘要如何处理吧。” 巧月应了下来,转身从桌子上拿了那只盒子过来递给舒玉。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舒玉连忙笑着接了过来,伸手打开那只盒子。 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木盒,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边沿处刻出笔直的纹路,勉强算是花纹,打开盒子里面的荷包也是平常的货色,虽然花纹确实精美,布料却只是普通。 舒玉这一次再看过去,才发现这几个荷包都像是匆忙赶出来的,针脚都透着潦草,心中不由得更加疑惑,这不是李夫人的风格,她从来都是从容又稳妥,怎么可能送出这样潦草的礼物? 这么想着,舒玉手底下也没停,三两下将那几个荷包抓到一边,终于看到盒子底下让她感觉手感不对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两封厚厚的信,一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另一封没有署名。 舒玉皱了一下眉头,打开那封写着她名字的信,仔细看。 李夫人的信字迹有点零乱,让舒玉辨认起来有几分困难,字里行间也没有了过去的从容不迫,甚至写错了一个字,中间还有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让舒玉十分疑惑,勉强辨认字迹,半天才看明白,李夫人是在家中来人报信的时候听说了秦鉴之出现在吴家的事情,后来又知道秦鉴之跟着他们一起进京城去。 在信里,李夫人倒是没有提秦威半个字,只是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年已经拖累了秦鉴之不少,现在他终于能有一个好前程,她唯恐自己会再次成为秦鉴之的障碍,加上这些时日她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便想着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也好让秦鉴之安心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再为她担心。 而这封给舒玉的信,则是想拜托她将那封信交给舒宁,然后让舒宁转交给秦鉴之,好让秦鉴之知道自己去了哪儿,让他不要着急焦心。 舒玉看了这封信,吓得立刻站起来,对巧月道:“快去找大少爷来。” 巧月看舒玉脸上神色不对,连忙应了,转身疾走出了院门。 舒玉看着巧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这才又重新坐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前几天舒宁在跟她聊天的时候说到了秦鉴之和秦威的关系,秦威后来终于和舒宁说了事情的始末,秦鉴之却从来都决口不提秦威,这让舒宁觉得疑惑,他又不能跟别人去说,就连吴少卿,也不方便透露如此私密的一件事,因此只能跟一向要好的舒玉说了几句,顺带猜测舅舅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联系到这个,再想想李夫人在信上说的听到的风声,舒玉顿时觉得头大了。 舒宁匆匆赶到的时候,正看着舒玉盯着那只盒子发呆,连忙问:“可是身上不舒服?”他还在文老爷那边战战兢兢,谁知巧月火急火燎过去说姑娘有事相问,文老爷立刻大手一挥放了他,专心对付舒彦一个人,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想想也不对,舒玉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在老爷考校功课的时候找他,他还当是舒玉身上有什么不适,连跑带颠的来了,出了一身的汗。 “李夫人将这个交给娘,说是带给我的礼物。”舒玉指了指盒子,又掏出那封给自己的信对舒宁道,“哥哥看看夫人的信就知道了。” 舒宁皱着眉头拆开信,仔细的看,半天才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舒玉道:“李夫人这是想从此不见鉴之?” “我不知道。”舒玉的目光落在那封给秦鉴之的信上,低声道,“哥哥还是早点将这封信交给秦家少爷,免得误了大事。” 舒宁神色一凛,连忙接过那封信,对舒玉道:“我这就去观澜书院给他送过去。” “好。”舒玉点了点头,又担心的看着舒宁,问道,“李夫人这会儿应该走了没多远,能找得到吧?” “天下那么大,若一个人真的想藏起来,又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找得到呢?”舒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别管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他说着,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舒玉,像是在思考什么。 “哥哥是担心爹娘问起?”舒玉看着舒宁,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舒宁不好意思的笑了,对舒玉道,“此事毕竟是舅舅的家事,不好张扬,又加上这事儿还没办法处理,一时半会儿也没个解决的法子,我觉得还是不便向别人透露。” “哥哥放心就是,我知道轻重,不会跟爹娘提起的。”舒玉笑着对舒宁道。 舒宁看着舒玉,半天才点了点头,对她笑笑,然后要走。 “哥哥稍等。”舒玉叫住舒宁,也有几分迟疑地道,“我也有话想跟哥哥说。” “何事?”舒宁停了下来,回头看舒玉。 “大将军虽然是哥哥的亲舅,可有些事情,也还是少知道为妙。”舒玉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尤其是这种事情,两个夫人分不出上下,秦大哥想要认回秦家更是难上加难,若真是不成事,哥哥知道太多,反倒不好。” “妹妹说的在理。”舒宁笑着对舒玉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李夫人这一走,让秦鉴之顿时大乱,他接到信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在,他几乎要立刻撕碎那封信,最终还是在吴少卿和舒宁担心的注视下咬紧了牙缓缓放下信。 吴少卿和舒宁交换了一个眼色,相互都松了一口气。 秦鉴之素来沉静,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什么火气,这一次倒是让两个人有点吓到。 吴少卿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这几天正在跟秦鉴之争辩文武之道,今天才刚开了个头,舒宁就急匆匆的过来,交给秦鉴之一封信,紧接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舒宁对吴少卿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种状况,他压根就没办法跟吴少卿解释如此复杂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还涉及到舅舅一家从前的秘事,他压根也没有权利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只能对吴少卿笑了笑。 下一秒,就听见轰的一声,秦鉴之转身大步离去,转身的动作很大,带得衣角翻飞起来,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随着秦鉴之飞速前进的步伐,不断的向上翻起来。 舒宁和吴少卿面面相觑,半天,舒宁才问:“我刚才好像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吴少卿心有余悸地道,他记得前阵子自己还在秦鉴之面前说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动手打起来,最终还是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强忍了下来,如今才知道,忍字值千金 舒宁凑过去看书桌,鼻尖差点都贴在书桌上,却也没发现哪里有残缺,甚至连裂纹都没有一道,不由得扭头看吴少卿迟疑的问:“他刚才是拍的这张桌子吗?”说着,眼睛还转着找别的受害者。 “应该就是这张桌子吧。”吴少卿点了点头,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桌面,“这一米以内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拍出那么大声响的木头家具了。” 舒宁点了点头,心中依然疑惑不解。 吴少卿拍了一下还没够,又学着秦鉴之的样子,拍了一下,只听见突然啪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中间炸裂开来似的,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啪啪啦啦的声响,刚才还没有缝的书桌表面突然断裂开来,整张桌子顿时裂成两半,桌上的文房四宝顺着倾斜的角度滑下来,全数倾倒在地上,顿时墨汁乱溅,纸张飞散,毛笔滚了一地,镇纸差一点就砸在吴少卿的脚伤,吓得他立刻跳开几步,却还是被墨汁甩了一溜黑点在衣服上,偏偏他今天还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一张初学者的泼墨画。 两个人齐齐看着书桌歪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来神。 第一百一十章 才性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百一十章 才性 秦鉴之一去不返,倒是让舒宁担心了半天,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小厮四处去找,也没能将人找回来。 吴少卿虽然也好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完全是个外人,也不好插手,更不好问,识相的早早就退了出去。 舒宁在观澜书院留了人手,吩咐一见到秦鉴之就立刻告诉他,然后赶回了文家。 “京城那么大,出了京城就是修得齐整的官道,若真是想走,去哪儿都方便的很,这一天的时间,都够到山东的了,这是要去哪儿找啊。”舒宁低声对舒玉抱怨。 “那可是他亲娘,一句话不留的就这么走了,当然受不了。”舒玉也忍不住对舒宁道。 “那连个方向都没有,岂不是注定徒劳无功?”舒宁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舒玉,“这事要跟爹说吗?” “跟爹说了有什么用?”舒玉好笑的看着舒宁,“这事爹最好是不知道,不然秦将军该觉得尴尬了。” “也是。”舒宁摸了摸脑袋,没再吭气。 “你且放下心思吧。”舒玉笑着劝舒宁道,“这事儿一来你插不进手,二来就算你找到了秦少爷,也帮不到什么忙。” “我就是有点担心。”舒宁笑了笑,也发现自己的多余,不由得再摸了摸鼻子,道,“现在京城里气氛有点怪,他一个人这么到处乱闯的,总不是个事儿,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就不好了,他现在又属于身份未明的,碰到京城里这些官家老爷,肯定要吃亏的。” “我想他肯定不会在京城里乱窜,既然李夫人想要离开,自然是要远离京城的。”舒玉道,“只是没个方向,也不好找。”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罢了。 秦鉴之出京找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依然是没有任何头绪,李夫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秦鉴之顺着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追过去,也没有看到李夫人的踪迹。 这一段时间 佳妻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5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5部分阅读 来,秦威倒是也去过几次观澜书院,连续半个月都没见着秦鉴之,自然忍不住跑来问舒宁。 舒宁当然是据实回答,李夫人失踪的事情,而秦鉴之现在一心扑在找寻母亲的事情上,哪里还有心思读书玩耍。 秦威听说李夫人离去的时候,不由得大急,虽然他也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理几个人的关系,可他也不想让自己已经受了那么多年苦的发妻还要再颠沛流离,他让舒宁帮忙联系秦鉴之,好帮助他一起找到李夫人。 秦鉴之听说这件事,心中总算是觉得秦威略有点人性,他现在一没财力二没人力,若是求舒宁虽然也可以有些帮助,毕竟不是太好,如今秦威送上门来倒是正好省了他不少功夫。 父子俩难得的齐心协力起来,找人,布置,追踪,一系列的事情处理下来,秦威反倒更加喜欢这个合他脾气的儿子了。 现在李夫人失踪,自然不好提认祖归宗的事,秦威只能暂时等待,他甚至都已经考虑好,要如何向公主坦白这些事情。 此事原本就是公主当年年幼跋扈造成的错,她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秦威摸着胡子,这么想着。 可是事情没有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李夫人这一次是打定主意不让别人找到,一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派去的大部分人手都渐渐收回来了,毕竟这样找人若是十天半月,甚至是半年一年也可以,可若是完全没有头绪的四处派人,就算是秦鉴之也知道这样不可行。 许氏快临盆的时候,文家又出了一桩事,一直醉心道术的文家三老爷因为疏忽被免了职,还被燕王上了一本,说现在世家子弟多纨绔,要么就是沉溺于一些对江山社稷百无一用的物事上,玩物丧志还算是小的,玩忽职守才是最可怕的。 奏章上还说,世家子弟无才无德,却占据了朝中大部分的重要位置,以至于那些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子弟无法出头,一辈子都被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们压在底下,最多就是个幕僚,无法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为国家办事。 最后,燕王引用了当年曹操求才三令,说应该不拘门第,唯才是用,而不是太过偏重于出身。 皇帝对这本奏章十分感兴趣,还拿出来屡次对众大臣说,可却并没有像燕王所期待的那样,颁布诏令,广招贤才。 这下子,让大家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了,若是说他觉得燕王说的不对,可却一直都在提起这份奏折,呃若是他真的觉得燕王说的对,又为什么没有采纳燕王的意见,颁布诏令求贤若渴? 唯一倒霉的大概就是文家三老爷了,因为这件事情,丢了官不说,还被皇帝当了典型,时不时的拿出来说一顿,让文家被全京城的人嘲笑。 文家被这么一折腾,顿时被推倒了风口浪尖,老太太听了这事儿,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紧接着就病倒了,在屋里躺着休养,谁都不见。 文老爷则是为了弟弟的前途跑前跑后,又因为此事,自己的职务更加难找,虽说也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人推举了几个位置给他,可那也实在和文老爷自己的预期差的远了些,眼瞅着回来已经好几个月,文老爷也苦闷起来。 “这几天只要见了人,必定会提起燕王的求贤书。”舒宁跟弟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忍不住提了一句,“就连吴少卿也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问我怎么看。” “哥哥怎么看?”舒玉好奇的看着舒宁,在文家这样的重灾区,自然对此事的关注度更加高一些,舒玉这几天也没少听这类话。 “我只不过是个郎中,有什么怎么看的?”舒宁笑了笑,摇了摇头。 “哥哥妙手回春,也是一种才。”舒玉笑眯眯的回答。 “万不可这么说,我实在是惭愧,来京城这么久,进展反倒不如过去快。”舒宁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 “那是因为京城人多,事杂,俗务不断。”舒颖在旁边笑了,细声细气地道,“就连彦哥哥,这几日来一直在跟着人讨论燕王的政见,进展也变慢了。” “我们在京城,离朝堂也就还差一步之遥,自然要考虑朝堂中每天都发生了什么,”舒彦倒是一脸的兴奋,像是觉得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读书方式,“就算是学富五车,将来真的进入朝堂,也还是要说这些的。” “那你说说,朝堂上这几天到底在说些什么?”舒玉看着舒彦日益稳重,也微微笑了起来。 书房里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舒彦。 “如今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们又在争辩这些,我也听了不少。”舒彦难得收到那么多注目,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颠三倒四的将燕王的奏折背了一半,看大家一副想睡的样子,连忙打住话题,对大家道:“我看这份奏折的意思,也就是和当年的求才三令类似,说的就是才性同异。” “什么是才性同异?”舒晴好奇的问。 “就是说,一个人的才能和品性是并存的,还是不相关的。”舒玉对舒晴道,“现在朝堂上大多数人都认为,一个品性纯良的人才会有才华,或者说,只有正直可靠的人才堪大用。” “才性异就是说,”舒宁借着说,“一个人的才华和品德并无关联,诸如杀妻求荣的吴起便是如此,虽然品性并不端良,可他的确是名良将之才。” “那到底是谁对谁错呢?”舒晴听得迷糊了,扭过脸,一双大眼亮闪闪的看着舒玉。 “才性同异,不妨倒过来看。”舒玉抿嘴笑了,低声对她道,“实际上大家的争辩并不是才华和品德是否并行或者不并行,而是政见不同,这些人争辩的实际上还是任用一个人到底是否需要此人有端良的品行。” “那哥哥觉得是否需要才性同呢?”舒晴看着舒宁追问。 舒宁被问住了,讷讷地道:“我是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可我觉得,看病问诊的大夫,一定要有好的德行。” “只是德行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舒彦又道,“世家子弟多用德行来标榜自己,望之俨然一副才德兼备的样子,可实际则是草包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反倒坏事,让德行成为阻止寒门弟子的一个幌子,似乎只有世家嫡子才能有真正的德行,这又是什么道理?” 舒宁听了舒彦这话,忍不住看过去一眼。 文家三老爷就是因此免职,舒彦说这话虽然是代表庶子发牢马蚤,可无意之间就已经说到了文家不该说的事情上。 舒彦说完刚才的话,也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噤声,脸色也有些不对。 几个孩子正觉得有点尴尬,那边就有丫头连跑带颠的过来,对几个人道:“太太腹痛,怕是要生了。” 舒玉立刻站了起来,抓着舒晴的手就往外走。 第一一一章 寻找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一一章 寻找 许氏在生了两个闺女之后,终于有了一个男孩。 文老爷欣喜若狂,若不是因为家中事多,实在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张扬,他恨不能在全京城都贴上海报,告诉大家他家夫人生了个儿子。 许氏经历了十个月的煎熬,生了个小子,也是身心俱疲,却也终于得偿所愿。 这小家伙来的是时候,让文家上下都精神一振,就连老太太都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子笑得合不拢嘴。 边境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燕王大军连破敌军阵营,虽然还没能收复全部的失地,总算是挽回了一败涂地的势头,将边境的混乱局面暂时稳定住。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龙心大悦,总算是心中放下一块大石,他是不希望太子和五皇子任何一方起来,可更不希望天下大乱,如何平衡这件事情对皇帝而言实在是一件难事。 太子如今几乎是住在观澜书院中,潜心读书,找了一群文人研究老庄,不论国事,只谈玄老,吴少卿原本就文采斐然,如今几乎成了每次清谈盛会的主客。 倒是五皇子那边出了事,中秋的时候有人说五皇子祭祀时饮酒吃肉,不尊祖宗,又有人查出跟五皇子关系密切的江南官吏贪污了修水道的银子,一本奏到皇帝那里。 今年汛期的时候江南遭遇了大灾,朝廷拨了巨额款项专门救灾并且兴修水渠,以希望来年不要再有这样的灾祸,在这件事情上出了问题,自然引得皇帝大怒,连着贬了江南十几个官员,甚至五皇子也受了牵连,罚他闭门思过,之前的差事也都卸任。 文老爷趁着这个时机出了头,他原本想在江南捞一个肥差,又因为许氏生产完之后身体不好,最终还是一咬牙,领了一份京城的差事,虽然不如江南的那份有油水,好歹听着也算过得去。 秦鉴之到底还是没能找到李夫人,他找了整整一年,却一无所获,最终还是秦威劝了他,才让他没有再继续这样找下去。 秦威对秦鉴之说,李夫人既然存心躲藏,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当年他也曾经派人找过李夫人,她当年有了身孕还躲了十几年,如今更是没办法知道她去了哪儿,秦鉴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毕竟有很多事情还要去做,若是将一生的时光都浪费在漫无目的的寻找上,估计此生就算是毁了,想必李夫人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秦鉴之对秦威这样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他原本就是为了李夫人才努力振作并且奋斗,如今李夫人不在,他一切努力的动力都没有了,不去找寻母亲,难道要做那些劳什子的事情? 到底还是秦威了解李夫人,他对秦鉴之说,这样没有目的的寻找实在没有多大的意义,只需要将军府里不断派出去人寻找就够了,不必非得秦鉴之亲自去找。 “你小时候有没有跟你母亲逛过庙会?”秦威微微一笑,看着秦鉴之问。 “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年的上元灯会,母亲带着我一起去了。”秦鉴之陷入回忆,唇角微微的扬起,又转瞬重新平板了面孔道。 “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若是跟她走失了,要如何找到她?”秦威看着秦鉴之,越看越满意,不由得摸了摸胡子。 “母亲说让我留在原地等待。”秦鉴之低声道。 “可是上元灯节那么多的人,你一个小孩子,站在路当中等待也不是个好的办法。”秦威耐心地循循善诱。 “是。”秦威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当年没有听从母亲的话,而是爬到唱戏的高台上,母亲看到了我,才连忙带我回去了。” 也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的几年里,李夫人都没有再带秦鉴之出来玩了,那一年的上元灯节几乎是承载了秦鉴之所有的幼年记忆。 “你做得对。”秦威赞许的看了一眼秦鉴之,点了点头道,“灯会原本就人多,也并没有固定的路线,找起人来实在不容易,你知道跑到高处,你母亲自然就会看到,并且过来找你,这很不错。” “你是说,这一次,也让母亲自己来找我?”秦鉴之何许人也,到这会儿自然也听懂了秦威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当初和现在并不一样,这一次是母亲自己要走,并且不想露面,就算我站得再高,又能如何?” “你母亲生性高傲,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秦威摇了摇头,对秦鉴之笑了笑道,“她只是太聪明,很多事情看的比别人都透彻,才会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行动。” “我没懂你的意思。”秦鉴之摇了摇头。 “当年你母亲就是因为看出来秦家对公主无法交代,若真是直面而对,万一一个不好,怕是就要家破人亡,因此她决定先行离开。而这一次,又是同样的问题,她是怕你因为她,没办法认祖归宗,这才决定离去,可母子天性,她又怎么可能不挂念你,你得把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去。” “传到了又能如何?”秦鉴之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颓然的坐在桌旁。 “所以我说你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让她看个明白。”秦威笑了,拍了拍秦鉴之的肩膀,“你若是站得比我还高,自然也就不需要将军府的庇护,可以独自开府出去住,这时候,你把消息传递出去,李夫人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也就有可能会回来了。” 秦鉴之愣了一下,半天才道:“她真的会如此?” “我跟她也算是从小认识,又曾做过夫妻,她的想法,我再明白不过。”秦威对秦鉴之笑了笑,“你现在也找了一年,再找下去也是白费力气,不妨试试看我说的对不对,他若真有一天,站得足够高,就算你母亲不来找你,你也能有更多的能力去找你母亲,而不是用将军府的人手,或是求助他人之手。” 秦鉴之被秦威说动,陷入深思,半天才对他点了点头。 秦威说服了秦鉴之,到底还是将他带回将军府里去,从此之后,将军府多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大少爷。 秦鉴之到底不喜欢将军府的气氛,加上边境原本就有战事,他便离开将军府,奔赴战场去了。 秦威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秦鉴之在家中身份尴尬,又没有公主撑腰,将来想要有个好前程只能靠自己去拼搏,军功只能从战场上得到,此时不去,将来就更没有机会,便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将自己多年的经验都收集成册,交给秦鉴之,并且嘱咐他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不要不顾生死的冲锋陷阵,更不要意气用事。 秦鉴之一一答应下来,就带着他的一只箱子,出发去了边境。 文家的小少爷活泼可爱,不到一岁就已经俘获了一家人的心,这也让秦威更加不爽起来,他忍不住招了舒宁过来问话。 “你那个继母生了一个儿子,你有什么打算?”秦威说话一向开门见山,见了舒宁之后立刻问。 “没有什么打算。”舒宁傻乎乎的回答,他摸了摸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家舅舅在问什么,笑着道,“小弟活泼可爱,又讨人喜欢,就连家中老太太都经常让抱过去看,实在是件喜事。” “对他们才是喜事。”秦威冷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对你可未必是喜事。” “舅舅何出此言?”舒宁摇了摇头,对秦威笑道,“我本来就无心仕途,再者跟弟弟年龄差距如此悬殊,他又如何能影响到我?” “你别看他今天不过是个粉团子,捏一捏掐出水来很有趣。”秦威再哼了一声,似乎对舒宁的轻描淡写很不满意,“时间过得快着呢,粉团子长大了就是你的敌人了。” “又不是带兵上战场,”舒宁失笑着摇头,“再者文家家底浑厚,就算真不好,总能吃得上饭,怎么可能有舅舅说的那样严重?” “有什么不可能?”秦威虎目含威,嘿嘿一笑,居然带出几分凛然的味道,“你看皇家的家底厚不厚?就算做一个逍遥王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可如今太子、五皇子、甚至还有远在边境的燕王,哪一个不是虎视眈蓄势待发?你家还算是小的。” “那,那要我怎么办?”舒宁被秦威逼得没法,无奈的看向秦威。 这么一反问,倒是让秦威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原本只觉得说服舒宁是第一要紧的事,之后要如何处理,他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此事你既然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交给我,我来帮你。”秦威站起来,拍了拍舒宁的肩膀,“我一会儿还要跟他们几个研究边境局势,回头再跟你说话。” 舒宁连忙应了,恭恭敬敬的将秦威送出门口。 临走的时候,秦威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还有一个比你小一点的妹妹?许氏所出?” “太太现在有两个姑娘,都比我小。”舒宁虽然有点疑惑,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秦威一点头,转身大步走了。 第一一二章 三年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一二章 三年 转眼就是三年过去,又是一年初春,草长莺飞的季节,院子里的树枝都探出嫩绿的枝桠,给一冬以来的满院子灰暗添了几分活泼的色调,舒玉的心情也变得稍好。 秦威说的一点都没错,文家的三少爷舒鸿从小就聪明伶俐,加上许氏在这个孩子身上颇下了一番功夫,一直都带在身边教养,每天又被许氏抱去书房耳濡目染之下,居然才三岁就能朗朗上口的背诵百十篇诗作,甚至还出了一件奇事。 去年中秋家宴,文老爷难得有了雅兴,带着孩子们一起逛家中的院子,连带着大房的几个,还并着二房三房的几个子女都在,文老爷手里抱着小舒鸿,让几个孩子即时做诗,舒宁早就不谙诗作,早早服输,坐在旁边逗小舒鸿玩。 小舒鸿好奇的看着其他沉吟皱眉的哥哥姐姐,只有平日里温柔爱笑的大哥哥过来陪自己玩,就好奇的问:“哥哥为何不皱眉头?” “知难而退而已。”舒宁笑着看舒鸿,摸了摸他粉嫩的小脸。 舒鸿反倒皱起了小眉头,看着舒宁,老气横秋地对他道:“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君子。” 一句话说得文老爷和舒宁都呆了一下,文老爷是又惊又喜,舒鸿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平日里在书房里听到文老爷训诫子女时说过这些,虽然并不是他自己所想,小小年纪能够用对句子就已经足够让大家惊喜交加。 舒宁则是哭笑不得,他是家中长子,居然被一个说话都奶声奶气的小豆丁操着文老爷才会用的口吻训诫,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句话传出三千里,舒鸿立刻变成远近闻名的聪明孩子,就连相熟的人家过来做客,都要抱出来看看,顺便再逗两句。 也偏偏就巧了,舒鸿还真是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让这个小神童的名声远传越远,甚至有人说再过十年京城就要出一个名气超过吴少卿的小才子了。 这件事情上最不舒服的大概就是舒彦了,他从小也是大家都期许的聪明孩子,可因为庶子身份一直都被舒宁打压着,好容易熬出头,舒宁脑袋长包的跑去学了医,不再掺合读书一事,他还没抬起头来,就又被舒鸿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抢了风头,这让舒彦不能不气急败坏起来。 可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观澜书院里努力读书,可在书院里又有个吴少卿还顶着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甚至因为这几年年龄渐长,添了几分成熟稳重,更加受人重视。 舒彦到底还是去了观澜书院,中间几次曲折,他一会儿想去一会儿又不愿意去,还指使着周姨娘团团转,最终文老爷一怒之下,将周姨娘到底还是送去了庄子上,而舒彦也连夜打包了行李,被送进了观澜书院。 秦鉴之则是在三年前就告别了京城里的众人,前往边境,后来舒玉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出尽风头的少年小英雄李峥就是秦鉴之,他原本就姓秦名峥,鉴之不过是他的字罢了,只是化名的时候改作了母姓。 燕王虽然年轻气盛,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战场,虽然一开始打了胜仗,站稳了脚跟,却一直处于和边境部落联盟的胶着状态,一直持续了几个月也打不下来,进不得退不得。 皇帝终于急了眼,放大将军秦威带着旧部重回边境,一路杀过去,采用了三个月,居然收复了大半的失地,甚至连都督府也被夺回来。 秦鉴之在秦威麾下冲锋陷阵,一路升到了参将,虽然最初大家都觉得他是凭借和将军的关系爬上来的,可在看了他熟练的用兵和对地形的了解程度之后,再也没有人说出半个不字,更加上他屡战屡胜,从来没有一次败绩,许多将军府的老人都说秦鉴之颇有乃父之风,比当年大将军荡平西北的气概只多不少。 秦威因此更加重视这个儿子起来,对秦鉴之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在看到他想要冒险夺城的计划时,还顶着所有人的压力,点了头。 “我既然是他爹,就得让他想做什么的时候,让他能做得起。”秦威当时简直就像是一个宠溺孩子的家长,这么对他身边人说,“更何况这孩子素来稳妥,不会提出不该提的要求。若他真的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我宁可用这一次换他今后一生的清醒,若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我也愿意成就他的盖世功名,超越我这个所谓的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秦威的无条件支持让秦鉴之终于对这个爹有了一丝动容,他后来的那番话也让秦鉴之陷入了沉思,头一次对秦威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爹,让秦威差点当着大家的面老泪纵横。 事实证明,秦威的选择是正确的,易守难攻的西北重镇在秦鉴之冒险的计划下,有惊无险的夺下来了,甚至伤亡率比之前几次的战场都要少。 这三年因为外乱,再加上燕王的介入,太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争斗降了温,没有之前那么针锋相对,太子、燕王、五皇子,似乎终于达到了一种令皇帝满意的平衡,皇帝在上面不再挑拨着大家斗,眼瞅着皇帝身体大好,压根就不可能立刻归西,这三方也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起来。 这年春天,边陲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首先是士兵一批一批的回来,京城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家人团聚痛哭流涕的场面,大将军也即将班师回朝,全京城的人都欢欣鼓舞的期待着大军的回来。 舒宁现在比过去更加忙碌,他之前还亲自去战场做了半年的战地医生,最后被秦威发现,捆着送了回来,舒宁在医术上面绝对有足够的天赋,他拜访了很多名师,又只要见到病患不计身份的替病者治疗,很快就有了神医的称号。 甚至在去年冬天,还被皇帝召见了一次,替皇帝本人看了脉,开替皇帝开了补身的药方,皇帝原本就有些头晕目眩的症状,喝了舒宁给的药,居然好了许多,早上起来也不会四肢酸软无力了,皇帝大喜过望,封了舒宁为御医官,时不时的就让他进宫看诊。 舒玉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一直到被舒晴推了一下肩膀,这才回头过去询问的看舒晴:“怎么了?” “姐姐都发了半天呆了。”舒晴撅着小嘴,看着舒玉道,“听说这月底大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城里好多人都去看。” “那咱们也没办法去看。”舒玉看着舒晴一脸的期待,对她摇了摇头道,“大将军班师回朝,整个京城都乱了套,出去怕有什么事端。” 舒晴沮丧的垮下肩膀,整张小脸上都写满了不甘。 “大将军回朝有什么好看的。”舒玉嗤笑,“你还不如多操心操心明儿上香的事儿。” “娘明儿要去上香了?”舒晴双眼一亮,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许氏自从有了舒鸿,便迷信了起来,更是每个月都要去京郊的空流寺去上香,有时候天气好,就会带着姑娘们过去散散心,免得在京城大宅子里活得太过苦闷。 京城里毕竟不比别处,规矩多得令人咋舌,文家老太太更是从来眼里容不得沙子,还经常让姑娘们过去看规矩,舒晴这样的性格可就惨了,幸好有舒玉和许氏帮忙掩饰,她自己又聪明,逃过了很多次惩罚,也更加向往外界的自由。 “是啊,这个月底将军要进城,出城跟将军他们回来正好是一条路,到时候再去上香,怕是路上不好走。”舒玉对舒晴笑了笑,“因此,娘今天说要提前准备,早点过去。” “已经准备了?”舒晴跳起来,拎着裙角要往外冲,“我还说让厨娘记得通知我,要是再做了梅花糕要给我留一份。” “早就给你留好了。”舒玉笑着将舒晴拉回来,按住她坐在椅子上,低声取笑,“哪里就能那么毛躁,也都是快十岁的大姑娘了。” “我才不是大姑娘,我是小姑娘。”舒晴对舒玉吐了一下舌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做针线的舒欣,缩了缩脖子。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舒玉对舒晴摇了摇头。 舒欣因为一直跟在许氏身边养大,因此脾气品行都颇有几分许氏的派头,小小年纪就稳重得体,让一向挑剔的老太太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咱们这次要跟着去吗?”舒晴急巴巴的问。 “娘说这次不带你。”舒玉笑嘻嘻的看着舒晴,“说这一次带我和舒颖一起去,让你留下来跟舒欣做个伴。” “为什么不让我去。”舒晴顿时一脸快哭了的样子,眼泪汪汪的看着舒玉。 “谁让上一次吴大哥来的时候,你居然跟他斗嘴。”舒玉一点都不同情,凉凉的看着舒晴道,“还偏偏让老太太知道了,娘花了老大的功夫才帮你挡下来,不然你这会儿肯定在祠堂抄女戒。” “我又不是故意跟他吵的,是他非要跟我吵。”舒晴的脸上飞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垂下眼睛嘟嘟囔囔地道。 “这一次也是替舒颖相看。”舒玉对舒晴低声道,“娘好像是约了几个相熟的夫人一起去。” 舒晴立刻明白了舒玉的意思,一甩帕子道:“那我正好不去。”说着,站起身来,咚咚咚的跑走了。 第一一三章 上香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一三章 上香 跟着许氏出来上香已经不是第一次,舒玉带着巧月在身边,心中想着一会儿见了那几个闺中密友将要说什么,不由得唇角弯了弯。 “在想什么?”许氏看着舒玉心情似乎很好,再看看旁边严妆以待,眼观鼻鼻观心的舒颖,不由得心中摇了摇头。 舒颖这几年读书越多,反倒益发迂腐,没有了早几年的灵动慧黠,反倒透着几分呆板无趣,就算许氏对舒颖的婚事并不放在心上,可文家的姑娘总不能嫁得太差,要真的年纪大了还没有人来求亲,许氏面上也不好看。 因此,许氏在文老爷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心,这一次带着舒颖一起来上香,就是约了几个相熟的夫人,看能不能有相中舒颖的,或者替她留意一下。 “在想一会儿见了明慧,将之前她托我画的花样给她。”舒玉笑道,“还有远春,她马上要嫁去南方,我们几个姐妹总也要商量着送她一份礼物。” “你们几个关系倒是好。”许氏点了点头,对舒玉皱眉道,“我看明慧那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这些日子总跟她们在一起,要注意举止千万莫轻浮,免得让人笑话。” “是。”舒玉连忙应了,对许氏笑了笑。 “一会儿去了那边,你带着舒颖出门溜达溜达。”许氏又吩咐舒玉,见她点了头,才转过头对舒颖道,“你跟着舒玉出来转一转,不要走太远。” “是。”舒颖一脸的木然,点了点头。 “这孩子。”许氏摇了摇头,也不去管她,左右让那些人传出话去,将来挑个差不多的也就罢了,哪儿还有什么心思为她挑夫婿? 空流寺离京城不远,再走出七八里地去就是观澜书院,整间寺庙坐落在山脚下,这里的房间宽敞舒适,斋饭又清脆可口,因此不少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喜欢到这里烧香拜佛,顺便小憩一会儿,交换一下京城里最新的消息。 许氏到的时候,张夫人和刘夫人都已经到提供休息的斋堂坐着喝茶,舒玉扶着许氏从蒲团上起身,就看到远处明慧在对自己比手势,意思是让她一会儿去隔壁间找她,不由得对明慧略点了一下头。 “又是明慧那孩子?”许氏余光扫了一眼,回头看舒玉。 “是她。”舒玉连忙对许氏道,“想必张刘两家的姐妹们都已经来了,我一会儿带舒颖过去瞧瞧。” “也好。”许氏扶着舒玉的手,走进斋堂。 几个夫人许久未见,见了面自然是一番寒暄,等客套话都轮流说了一回之后,舒玉才上前向几位夫人请安,又招来几个夫人称赞女大十八变。 许氏趁机将舒颖推出来说:“这是我家二姑娘舒颖,平日里不爱出门,只喜欢在书房里读书习字,倒是琴棋书画都略会些,也不知学来做什么,偏她喜欢。” “能让你文夫人说一句略会些,自然就已经是个才女了。”张夫人笑着对许氏道,又看着舒颖道,“你家二姑娘生得真不错,就是人太沉静了些,不若玉姑娘和晴姑娘活泼。” “哪里是活泼,分明是聒噪。”许氏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露出几许笑意来,看了一眼旁边落落大方的舒玉,再看看旁边沉闷的舒颖,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自豪感。 旁边有位新来的夫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低声询问身边的刘夫人,刘夫人也便侧过身,轻声对她道:“那位二姑娘是文家那位姨娘所出的。” 新来的夫人立刻恍然大悟,又回头不错眼的盯着舒玉和舒颖看了一会儿,这才对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刘夫人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可斋堂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加上刘夫人跟许氏关系好,坐的也近,自然这边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舒玉回头看了舒颖一眼,见她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手上的帕子却被拧成了一团,她轻轻咬着下唇,脸上也带出一团红晕,显然是又羞又怒,这幅模样却正好衬托出她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比方才呆板无趣的模样动人了几分。 好在几个夫人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太多,许多事情,尤其是女儿家的婚姻大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亮个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用不着挑明了说,也免得将来万一不成反倒尴尬,这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事情。 舒颖亮了相之后,此行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夫人们还要再一起谈论一下最近各家的动态,也要互相套套口风,晚上回家去再跟自家老爷说,这些事情就不是小姑娘们应该参与的了,许氏瞥了一记舒玉,舒玉便心领神会的起了身,告退。 临出门的时候,舒玉还不忘将舒颖一并带走,姐妹俩手牵着手,笑着离去,一副姐妹融洽的样子,让几个夫人都连连点头。 才踏出斋堂的门,舒颖就忍不住用力抽回被舒玉紧紧抓着不放的手,瞪了她一眼。 舒玉不以为意,若不是那么多夫人在,还要全了文家的面子,她才懒得去拉舒颖的手,这会儿出来了,自然不必再演戏。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旁边的屋里走,舒玉脚步轻快,舒颖慢慢挪步。 “早就看见你们进了斋堂,怎么今儿个耽误了那么久才来?”明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对舒玉嚷嚷着,“快让舒晴那丫头过来负荆请罪,上回听了她的谗言,我在我爹考校功课的时候耍了赖,差点被我爹一顿胖揍,还是我反应快,及时转了头,这才逃过一劫,快让她进来,看她怎么还有脸见我” 舒玉还没进到屋里,就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对明慧道:“谁让你听她的,我上回说什么来着,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好啊,你们姐妹俩合伙编排我是不是?”明慧跳起来,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娇弱,分明就精力充沛的惊人。 冲到了门口,明慧才迟疑的停下脚步,看着舒颖,扭头问舒玉:“她是谁?舒晴怎么没来?” “舒晴前几天又惹了祸,被我家老太太罚不许出门。”舒玉笑着道,又将舒颖拉到人前说,“这是我家二姑娘,平日里顶喜欢琴棋书画,现在也学得差不多样样精通,不像是我,样样稀松。” 屋里的两个姑娘立刻开始对舒玉大肆嘲笑起来,就像是没看到舒颖,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而另外的两个姑娘则是礼貌的对舒颖略点了一下头,明显看得出并不热络。 “快跟我说说,晴丫头又闯了什么样的祸?”明慧大笑,压根就没朝舒颖的方向看,像是可以忽略了舒玉之后的一系列话,直接跳转到之前的话题。 “舒晴吩咐我,跟谁说都行,就是唯独不能跟张家姐姐说。”舒玉见状,也没有再做什么替舒颖出头的事,只装作没注意,何必呢,就算做了舒颖也未必领情,不由得顺着明慧的话,学着舒晴神态和动作,调侃道。 “这个晴丫头,”明慧气得差点跳脚,“枉费我平日里对她那么好,轮到她了反倒藏着掖着了。” 舒颖在旁边呆呆地站着,不尴不尬,不清不楚,却没有办法坐下,只能呆愣愣的看着几个小姑娘凑在了一起,咕咕哝哝的说话,时不时还爆发出欢乐的小声。 而这一切,她都无法融入进去,她甚至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等舒颖开口,只要她一张嘴,明慧就一记眼刀狠狠扫过来,吓得舒颖双腿都开始哆嗦了,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站在门口,倒比巧月更像个守门的小丫头。 舒玉从兜子里掏出来给姑娘们准备的东西,其他姑娘也都掏出来自己带来献宝的东西,原本就满满的摆着各色糕点的桌子顿时有点放不开,还是巧月几个丫头有眼色,立刻上前将那些吃食搬走,换了小盘,重新端上来,这才腾出地方来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饶是如此,整张桌子上也没办法再多放一只茶杯。 几个小姑娘凑在一张桌子上,叽叽咕咕的开始聊天,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对对方手艺的赞叹声。 也许是舒颖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动,舒玉终于想起来她的存在,回头对舒颖招招手道:“你别站在那儿了,快过来一起。” 也有几个平日里就亲切随和的小姑娘回头看着舒颖,对她笑了一笑,可大部分人依旧是不理不睬,就好像没听到舒玉说活似的,继续自顾自的聊别的。 可舒颖不知是怎么了,站立在门口,半天也没有挪一步。 舒玉无奈的耸了耸肩,她早就已经习惯这件事了,倒是旁边的几个姑娘等得着了急。 明慧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舒玉道:“你别烂好人了,她是什么人,怎么能跟我平起平坐?” 一句话说的舒颖面色雪白,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然后终于忍受不住,回身一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第一一四章 婚事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一四章 婚事 舒玉被几个姑娘围住,拉着不放,明慧还笑着说:“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咱们一屋玩儿,她总也说不上话,像个丫头似的站在旁边,倒显得我们太跋扈。” “你本来就跋扈。”舒玉伸手捏了明慧的鼻尖,好笑地道,“把人气跑了还不追,万一出了事儿,谁担待?” “她既然跟着你母亲来,那就是被当做大姑娘了,这寺院又来了那么多女眷,原本就是守卫森严,若是还能出事,”明慧笑起来两个酒窝更加明显,眼珠子轻轻转动,显出几分古灵精怪的样儿,“那定然是她自己想作幺,我这是心肠好,提醒姐姐一句,姐姐居然还这么说我。”说着竟呜呜咽咽的假哭起来,转变之快,让那个新来的姑娘错愕之余,张皇的看了一眼刘家姑娘。 “你还担心她?”刘郁芳笑了,伸手拉住那姑娘道,“这闺女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认识她的都不吃这一套,你倒是还认真了。” 那姑娘愣了一下,回头再看明慧,果然看到她笑倒在舒玉怀里,哎哟哎哟的抱着肚子。 舒玉搂着明慧也笑了,顺手将她扶起来,将她抓抱着放在刘郁芳怀里,站起来道:“我还是得去看看,我家二姑娘外柔内刚,她一向最在意别人说这个,平日里也不怎么出来,乍一出来就遇着明慧这个煞星,可不得吓坏了。” “我让她早点习惯了比较好。”明慧笑嘻嘻的说,“她既然被带出来,自然是要见人的,将来进了婆家,万一遇到了规矩大的家里,被这么说还是轻的。” “你少说两句。”舒玉也笑着 佳妻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佳妻第26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佳妻第26部分阅读 玉也笑着道,脚下却没停,转过门口,对她们道:“你们先玩,等会儿我找她回来再说。” 几个姑娘都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放她去了。 舒玉出了门,早就已经没有舒颖的影子,她连忙问旁边守着的丫头:“我家二姑娘去哪儿了?” 那丫头呆呆傻傻的样子,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舒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毛道:“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 “她往后山跑了。”丫头连忙道。 舒玉大皱眉头,转身跟着往后山去,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她经历过上一次的意外,对独自一人在山林里走这件事实在有了阴影,若是没事自然是好,可若是有事,她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这么想着,舒玉便慢吞吞的往回走,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柳月在门口露了一下脸,对她笑了笑,又钻回去,没一会儿就掀开帘子走出来,到了舒玉身边问道:“姑娘可是有事?” “舒颖刚才跟我们不大愉快,自己跑走了,”舒玉对柳月道,“我担心她一个人身边也没个照应,想过去看看,又觉得自己过去不大好。” “姑娘可千万别去。”柳月连忙拉住舒玉的手道,“我去回夫人一声,带个婆子一起过去看看,姑娘且回屋里去跟别的姑娘玩吧。” “也好。”舒玉点了点头,又吩咐柳月道,“有丫头说她过去后山那边了,你们过去那边看看,她一直在家里呆着,身子也柔弱,该是也走不远。” “有个方向那是最好了。”柳月笑着对舒玉道,“我们这就过去,姑娘也别担心,这寺院里守备森严,就算是后山那边,也有几个僧人看守在出入必经的路上,若是连安全都保障不了,这些京城里的贵人们也都不敢来了。” “姐姐说了这话,我才略放心些。”舒玉笑了,似乎对柳月说的感到安心,伸手拍了拍胸口,低声道,“姐姐去的时候千万小心,尽量别惊动别人,本来也是没什么事,二姑娘也不过是觉得后山风光好才过去看看,是我小题大做非得要你们过去看看,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说的是。”柳月连忙应了,又对舒玉道,“太太方才也是这么说,还吩咐让王妈妈跟我一起过去,也不过就是看看罢了,姑娘尽管放心便是。” “那就好。”舒玉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屋里去。 “咱家大姑娘越来越有太太的风范了。”王妈妈此时出来,正巧听到两个人的话,对柳月道。 王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转了身的舒玉听得到,她抿嘴笑了一下,也没回头,径自走了。 柳月看着王妈妈笑道:“妈妈可是说晚了,姑娘也没听到,就走了。” “你这丫头,还太嫩。”王妈妈笑骂道,转身带着柳月一起朝着后山的方向去,“咱家姑娘耳聪目明的,又离得那么近,哪儿会听不见,只是她性子害羞,这些话听了就得,她也不好回话。” “还是妈妈明白咱家姑娘。”柳月赞道,她跟了舒玉那么多年,哪里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性子,只是恰好赶上了,顺口奉承一句许氏身边得用的王妈妈罢了。 “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的。”王妈妈想了想,又突然叹了口气,对柳月道,“你说咱家大姑娘,怎么就那么可怜。” 柳月听了王妈话,也沉默了,半天才道:“这事儿也未必就真的成,大将军不是还没回来?再者,就算回来了,也过了那么多年,兴许大将军又改了主意呢?” “也是。”王妈妈也点了头。 大将军在出征之前找了文家老爷,两个人一番酒菜过后,大将军便提出一个令文家老爷异常错愕的请求,要舒玉嫁给他儿子秦鉴之。 文老爷听了先是惊愕,之后则是不大愿意。虽然秦鉴之为人是沉稳可靠,文老爷也知道他的身世并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是私生子,而是明媒正娶发妻的唯一的儿子,可不论事实如何,有公主在,李夫人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翻得了身,这个嫡长子也注定了要顶着私生子的名头生活下去。 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秦家少爷,文老爷是说什么都不乐意,可秦威的态度也很坚决,他从儿子嘴里听到过文家大姑娘,从秦鉴之的神态上来看,他对文家大姑娘言语之间有几分赞许,加上文家又是对秦鉴之知根知底,不会误会秦鉴之的身份而看低他,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不可能会有这样高门大户的女儿家会情愿嫁给他。 更重要的是,秦威一直觉得,舒宁既然选择不去读书,而是去学医,许氏又怀了身孕,将来文家的继承人怕是也有闪失,若再没有一个牵制,秦威担心生性良善不懂计谋的舒宁会在文家站不稳脚跟,如今让许氏的女儿嫁进来秦家,许氏为了女儿也得容让舒宁几分。 文家虽然不答应,可毕竟比不上秦家势大,文老爷绞尽脑汁,也只能暂时推脱,正巧当时边境告急,大将军不日就出征了,还带走了秦鉴之,父子二人齐上战场,这事也就没有再提过,文家暂时松了一口气,从此闭口不提这桩婚事,想着等过几年大将军还没回来,就趁机罢了。 可秦威既然能做到大将军,他想做的事情,又怎么肯轻易罢休,随着大将军的离京,京城里传出消息说,大将军带着秦鉴之上了战场,若不是这一次边境之战不可避免,秦家就要去向文家大姑娘提亲。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哪里还会有人向舒玉再提亲?太子一党最具影响力的便是大将军秦威,而不是太子党的人家,又怎么会向太子一系的人求亲? 文老爷听到了消息,一个人在书房里破口大骂了一个时辰,听得舒宁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还是舒玉端着宵夜笑盈盈的去了书房,把文老爷劝好了,她说虽然秦鉴之名声并不好听,可他本人却是个难得可靠又孝顺的男儿,最难得的是,她还能在议婚之前见过未婚的夫婿,也算是对他知根知底,将来若是再寻别人,不过是名声上好听些,还未必能有秦鉴之这样可靠。 文老爷虽然还是不能认同舒玉的说法,到底还是冷静下来,他自然明白秦威到底想干什么,这样的一石三鸟的计划他倒是想的美,不过这会儿也不用着急,秦威到底不在京城里,这天高皇帝远的,他若是真的相上合适的,可不会真的傻等着秦威回来。 这个话题到底有点沉重,两个人都没再说下去,一路沉默的到了山路边,看到山路旁的僧人,连忙问了僧人是否见过舒颖经过。 “那个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树林那边过去了。”僧人对王妈妈行了个礼,指着树林的方向道。 王妈妈和柳月看了一眼那边茂密的树林,一同朝着那个方向去。 “坏了。”柳月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王妈妈。 “怎么坏了?”王妈妈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柳月。 “我听说今天在后山栖霞亭上,有个诗会,一群哥儿们过去,连咱家的彦哥儿也在。”柳月的脸色都白了。 王妈妈低声咒骂了一句,提起裙角就朝着树林的方向飞奔过去。 柳月在原地跺了跺脚,也跟着小碎步的跑了过去,心中不由得抱怨起来,这个二姑娘平常冷冷淡淡,看着像是无事的样子,可真有了事儿,每次都惹的全家鸡飞狗跳。 第一一五章 凯旋 收费章节(12点) 第一一五章 凯旋 舒颖还在心神不宁的和姑娘们聊天,柳月就走了过来,面色不大好的对舒玉道:“姑娘,太太说身上不舒服,想早点回府。” 舒玉一听,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知道出事了。 许氏是什么人,就算真的不舒服也不可能真的如此外露,更不可能如此急匆匆的在大家还刚开始聊天的时候就说要走,一定是舒颖那边出事了。 舒玉连忙起身对柳月道:“是不是早上的毛病又犯了?我就说,今儿个本来就不舒服。” “怎得夫人是不舒服吗?”明慧一听舒玉这么说,连忙关心的问。 “今儿早上说是有点头晕,可已经跟夫人们约好了,娘又想着替哥哥祈福,哥哥这几天在皇宫里,也没个消息传过来……”舒玉低声道。 皇帝最近身体不大好,舒宁奉旨进宫,连着半个月都没见人,也不知道究竟里面怎样,家里都担心的不得了,这也是许氏这一次来上香的一个原因。 舒玉自然知道若真是出了事,就算是现在遮掩也是于事无补,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替她们遮掩了一下,总归是能撑一时是一时。 文家的马车一早就已经准备好,舒玉才出了门,就上了车,看到许氏满面怒气的坐在里面,旁边是半边脸已经肿起来的舒颖,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坐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怎么回事?”舒玉连忙问。 “你别管。”许氏怒气未消,瞪了舒玉一眼,“你还是当姐姐的,怎么不看住她?” “是我错了。”舒玉连忙低下头,她难得见许氏发这么大的火,心中忐忑不安,更是后悔今天不该不理睬舒颖,如今眼瞅着出了大事。 许氏冷哼一声,也没说话,马车就这么一路回到文家。 舒玉一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头天诗会的事情,据说王妈妈她们赶到的时候,舒颖正和吴少卿打了个照面,吴少卿当时的脸色很差,好在当时舒颖还没见到其他人,王妈妈连忙上去,扯着舒颖就往回走,舒颖还不同意,用力挣扎,还想要叫,那一巴掌正是吴少卿扇过去的,一下子就把舒颖打懵了,踉跄着倒在地上,被王妈妈趁机发了狠拖走,这才搞得一身狼狈。 文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勃然大怒,罚舒颖在祠堂跪了一晚,紧接着就让许氏立刻寻了一个京城的富商,给舒颖提亲。 周姨娘被送去了庄子上,舒彦又被文老爷送去了观澜书院,舒颖被锁在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也是狠得下心,在自己的屋里上了吊,还是丫头们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 这一次让文老爷有些心软,可许氏却并不如此,她反倒将文老爷请到了自己屋里,对文老爷道:“老爷可是心疼了?” “毕竟是我的骨肉。”文老爷也不隐瞒,低声对许氏道,“我总不能真的逼她去死,再者,她自幼读多了书,也是我的错,让她心思也变得活泛了,总想着嫁一个她喜欢的,我想在寒门出身的书生里寻摸寻摸,看能不能给找一个合适的。” “可你觉得,咱家二姑娘是那种能吃得起苦的?”许氏笑了,她如何不明白文老爷的想法,只是她既然能叫文老爷过来,自然知道怎么说服他,“我带她过去寺里上香,就是为了这个,可谁知道她那么心急,想来是不信我。” “这孩子就是小时候跟姨娘在一起……”文老爷被许氏这么一说,也被挑起来几分不满,但依旧还是心疼女儿的心情更多。 “这么多年夫妻,老爷也该知道我,素来都是中规中矩,她如何看我,我也不会亏待了她。”许氏这么说着,看文老爷点了头,才又道,“只是这孩子这一次太莽撞,去寺里烧香的去了那么多夫人小姐,又有诗会的少爷们,京城里但凡有点地位的几乎都在那儿了,那都一个个人精似的,能不知道出了事?” 许氏说一句,文老爷的脸色就差一分。 “这样的事,在孩子们看虽然不算什么,可咱们这样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如今不赶快替她找个婆家嫁了定下亲事,难道还要等着她挑选,等到这件事传遍京城,怕是连个京城里的富户都不好挑了。”许氏语气诚恳,声音柔缓地道。 “少卿不是那样的孩子,当年舒玉的事儿……”文老爷正说着,见许氏陡然变色,连忙打住不敢再说下去。 “少卿当然是个好孩子,不会乱说别家是非。”许氏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只是那寺庙虽然围着,可后山却没有护墙,去了那么多的人,还有那些碎嘴的婆子丫头,还有寺里的僧人,老爷觉得还真能一个人都看不到王妈妈一路拖着她回去马车?再想想那天我们急匆匆的赶回去,就算舒玉给遮掩说我早上就不舒服,又能瞒得过几个?” 文老爷顿时被说得变了色,低下头不语。 “这种事情,老爷难道还不知道。”许氏说着,又突然哽咽了,“当年就是周姨娘跟着她们一路回京,结果让舒玉出了那样的事,后来又有了秦家横插一笔,如今想要给舒玉找一门好亲事都是难上加难,我那可怜的孩儿……”许氏原本还是哽咽,说着说着,便掏出帕子抽泣起来。 一提到舒玉,文老爷就更加愧疚了,他半天才道:“我看鉴之那孩子……也不错。” “是不错。”许氏抹了抹眼睛,冷哼了一声道,“若是秦家能找到李夫人,将她恭恭敬敬的迎回府里,让公主让出正室的位置,我自然准备好嫁妆,将舒玉好好的嫁出去。” “少说一句”文老爷连忙作势捂住许氏的嘴,“这事是咱们能说的吗?” “那要舒玉嫁给谁?”许氏冷笑,“秦家老爷当年做了糊涂事,现在收留在府里的私生子?” 婚事一说到舒玉,两个人就再没办法说下去,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许氏终究还是说服了文老爷,将舒颖闪电般的订婚给一家富商的长子,而事情也果然让许氏说中,舒颖在空流寺里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山上本来就没遮没拦,被人看到也是寻常,虽然大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舒颖狼狈的样子却被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再被几个八卦的婆子添油加醋一番,顿时变了味儿。 那家富商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故事,可一来他们本来就是高攀,二来这种官家的流言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杀伤力,虽然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文老爷此时的心思全都不在这里,这一次舒宁进宫,也是凶险万分,皇帝是身体不适,也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可就是这样的老毛病,偏偏这一次有些凶险,前几天的时候差一点被一口痰噎死过去。 这一次舒宁进宫之前见了太子,两个人在密室里说了一天的话,舒宁出来的时候神情就有点恍惚,一直在外面逛到半夜才回到家里。 而这一次,舒宁进宫这么久还没出来,一向稳重的文老爷也有点慌了,可又不敢找太子,更不敢去宫里探问,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对舒颖的事情自然就没那么上心。 舒宁终于从宫里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圈,精神倒是好,而皇帝也是身体渐渐健康了起来,脸色也不像之前那么苍白,反倒很红润,让文家一家老小都松了一大口气。 就在文家终于定了心,没了事的时候,大将军带着他立了大功的将领们,终于浩浩荡荡的进了京城。 皇帝又是欣慰,又是惊慌,上一次,他花了十年的功夫才终于瓦解了大将军在边境的威信,收回了大将军的兵权,而这一次,难道要再花十年的时间来再一次做这样的事? 若是说十年前身体健康年轻气盛的皇帝还有那样的信心重新拿回兵权,现在身体虚弱又已经年迈的皇帝则是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精力再来一次,加上这一次大将军身后还有一个他一直都在防备的太子,就让皇帝更加坐立难安,就连大将军进了城,宴请将领的时候,都没有显示出有多热情,反倒显得冷冷淡淡,让一众将士心中不是滋味。 虽然边境是平定了,可京城的局势反倒突然变得有点诡异了,大将军这一次却没有称病不出,虽然深居简出,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立刻回避皇帝,而是开始张罗着儿子秦鉴之择府另住的事宜。 秦威是什么人,他自然知道文家在顾忌什么,就算抛开一切脸面上的事情不说,将来成了亲要舒玉如何面对公主殿下?而李夫人虽然没有找到,但是秦鉴之也一直都没放弃寻找,若是真的找回来,秦鉴之在秦府成亲,要让李夫人如何自处? 文老爷听说秦威在给秦鉴之开府另住,跟许氏说了一回,许氏虽然心中不快,可眼见事情也已经没办法阻止,也只能冷着脸应了。 第一一六章 落定 收费章节(8点) 第一一六章 落定 舒玉终于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进入详谈阶段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尘埃落定没得更改了,她坐在窗口呆望着窗外一下午,想了想起初见到秦鉴之的样子,又想了想家中其他姐妹们嫁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的就被抬走,终于心平气和多了,好歹她也算见过,并且对方也还不赖。 秦鉴之对这次的婚姻则是比舒玉要期望值高得多,应该说,这一次的婚姻就是他自己一手策划的,若是没有他在旁边暗示加推波助澜,秦威又怎么会擅作主张的定了他的婚事? 虽然有人满意,有人不满意,舒玉和秦鉴之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事情还没有完,紧接着五年的时间发生的太多事情让所有人都无暇顾及其他,婚事也就这么耽误下来。 皇上和太子之间的的矛盾几乎是一触即发,每天的朝堂上要么就是脸红脖子粗的激烈争辩,要么就是从头到尾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觉得朝廷上的战争一触即发,可又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时候。 原本大家都在担心内讧的发生,可时间久了,每天都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每天上朝的时候浑身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久而久之,谁都受不了每天一次的折磨,最后几乎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干脆第二天大战一场,也不要每一天都要猜测是否下一秒大家就争个你死我活。 太子终于不再低调,开始露出自己的锋芒,之前隐忍之下的积蓄终于有了用处,太子就像是积攒了多少年的怨气发泄出来,连续在朝上和五皇子党争辩数日,一举拿下了好几个重要的位置。 五皇子很快败退下来,他毕竟比太子小了那么多,加上贵妃本人出自寒门,家中也没有世代累积的靠山,虽然之前出尽了风头,可毕竟是根基浅,一击之下便化作虚无。 皇帝虽然还想阻止,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大将军的将士们蓄势待发,让他也不得不让了步,心中的抑郁难以言表,身体也不似之前那么健康,反倒是日显老态。 倒是燕王,到底年纪大些,还是有些基础,在皇帝的帮助下,倒是跟太子斗了个不分胜负。 皇帝和太子斗得欢,大臣们却都沉默了。 因为怕自己的权利被剥夺就陷害自己的儿子,而扶自己的兄弟,将来难道真的让兄弟继位不成?皇上连自己一直低调退让的儿子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一直在外并且性情跋扈的燕王?这是饮鸩止渴,更是断自己的后路,一国之君居然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可这话要谁来说呢? 大将军倒是说,可皇帝哪里能听得进去大将军的话? 进入四月的某一个夜里,皇帝终于病倒了,这一次是真的病得很严重,燕王趁太子在观澜书院还没回来,直接入主皇宫,而大将军调动兵马包围了皇宫,两边胶着起来,文武百官束手无策,除了那些早就已经派系分明的官员,所有官员全部称病在家。 令文家最揪心的是,舒宁当日被召入皇宫,一直都没能出来,文老爷几乎一夜白头,就连秦威也因为这个消息不能轻举妄动。 秦鉴之在这个时候请命见秦威,不顾他的阻拦,一个人连夜进了宫。 这一去就是两天没音讯,秦威急得差点要发令攻打皇宫,而文家也跟着着了急,两家的亲事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秦鉴之的生死对于舒玉来说已经是至关重要,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个嫡长子舒宁,而太子本人也是想知道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这件事情也十分关注,直接住进了秦府,等着每天的消息。 当天晚上,有个好消息传过来,秦鉴之也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份地道图,打开了一扇通往皇宫的小门,放了一队秦威的精锐兵勇进入皇宫。 燕王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就被夺了项上人头,秦威原本想着这毕竟是皇家的骨血,总归要留他一命,太子却秘密的吩咐跟去的一个亲近侍卫一刀将燕王抹了脖子。 秦鉴之冷眼在旁边看着,终于明白,就算一切再怎么变,太子都还是那个心机深沉令人摸不透的人,而能这样忍辱负重又在关键时刻下得去手的人,才是将来真正的赢家。 皇宫的重围终于解困,伤痕累累的秦鉴之带着略有些憔悴的舒宁回到了秦家。 在舒宁的带领下,秦威的人马在一间皇宫的旧戏楼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皇帝。 皇帝居然还没有死。 这件事让太子都万分震惊,整个朝堂都混乱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已经死了,因此太子占领皇宫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太子登基是没跑的事儿,可如今皇帝还没死,让文武百官都提心吊胆。 原本就已经敏感多疑风声鹤唳的皇帝,经过了如此浩劫,必然要更加多疑猜忌,皇帝的家事连带着满朝文武都坐立难安。 太子立刻进宫侍奉汤药,却在没人的时候,将舒宁叫了出去。 没人知道太子和舒宁说了什么,只是有宫里的几个老人看到舒宁离开太子的时候脸色极差,几乎踉踉跄跄的回到皇帝的寝宫里。 这一次皇帝再也没有之前的幸运,舒宁宣布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而皇帝也如大家所希望的那样,没拖几天也就没了。 虽然不好这么说,但是全京城的人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终于登基,大大的褒奖了当年跟着自己的人,还亲自为秦鉴之和舒玉主持婚礼。 从出了国丧之后,京城里就开始喜事不断,早就订了亲的姑娘少爷们也连忙完婚,以免时局动荡夜长梦多。 舒玉也成了其中的一员,没等她再琢磨出名堂来,就被一顶花轿抬进了秦府,成了秦鉴之的新婚妻子。 大将军却在此时突然提出要归田养老,还将自己过去曾经用过的那把刀送给了秦鉴之,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也没有体力再上战场了,不如早点回家休息,也该享享儿女的清福了。 这个举动让新皇十分欣慰,当年大将军立功之时正是三十多岁还没到壮年,因此他只能在京城养病,才会招来皇帝这么多年的猜忌,如今大将军是真的年纪大了,告老还乡是应有的事,并且他完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才辞了官,第二日就开始风风火火的打包行李,三日后就已经坐上回乡的官船。 新皇自然是同意了大将军的请辞,可他到底还是没同意秦鉴之走,将秦鉴之一家都留下,不知是真的惜才还是想留在手上一个人质。 舒玉的姑娘生涯终于结束,可她到底是运气好,上面没有正经婆婆,也没人管她,只是名头上不好听罢了,她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跟秦鉴之两个人倒也琴瑟和谐,相敬相爱,日子过得益发舒心起来。 【完结】 佳妻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